《穿进顶流梦中谈恋爱》 第1页 《穿进顶流梦中谈恋爱》作者:张家大院【cp完结】 简介: 外表冷漠内心痴汉攻x随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受 顶级爱豆(金善)和不知名主播(陈淇) 陈淇醉酒猝死后被拉进一个名叫梦想航灯的诡异,在所谓的梦境世界经歷一番歷险后,发现梦的主人竟然是现实世界的顶流金善? 陈淇:「等等兄弟,为什么你的梦都这么奇怪,我不是你的前男友就是你的地下情人,我们之前认识吗?」 金善:「你说呢?」 陈淇:「……所以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金善微微一笑道:「你可以试试。」 非典型文,本质上是一个成真的小甜饼。 世界一:亲爱的入殓师 入殓师攻x酒馆老闆受 世界二:强制爱的解决秘方 攻x宠物医生受 世界三:学霸请再暧我一次 天之骄子攻x缺心眼受 世界四:勾引冰山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 总监攻x人妻受 世界五:柿子成熟时 冷面糙汉攻x内敛直男受 第0001章 亲爱的入殓师(1) 陈淇近段时间都没有再直播,自从做出考研这个决定后,他的黑眼圈就变得越来越深了。 频繁的熬夜学习让他的精神变得憔悴,有时候只是从位置上站起来,都会两眼一黑,差点就要晕倒过去。 所以当收到聚会的邀约时,陈淇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只是邀请了赵卿卿去市区蒸个桑拿,打算进行点儿有益身心的娱乐方式好好释放一下最近的压力。 只是,陈淇被放鸽子了。 他的车都已经开到了市中心,只要再过几个红绿灯就能到桑拿馆。 赵卿卿却突然打来个电话,嘿嘿笑了两声说:「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刚刚出差回来了,我今天晚上要陪他,不能陪你去蒸桑拿了。」? 放鸽子放得这么理所当然?友情在爱情面前有这么不值钱吗? 陈淇心里骂着脏话,正想弹个视频好好问候一下赵卿卿,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响声,不过一秒,电话挂了。 陈淇:「......」 靠,有对象了不起啊,这么拽的吗? 陈淇白眼一翻,调转车头去参加了聚会。因为是最晚到的,一进门就被连灌了三杯酒。 喝完酒之后的记忆都变得模煳不清,陈淇只知道自己喝完酒之后脑子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迷迷煳煳终于睡醒了,陈淇费劲地睁开眼,看见了跳跃在深黑色墙面上的迷乱光点。五彩斑斓的光线闪个不停,隐隐约约倒映出他的影子,像是ktv包间里的屋顶。 怪异的电子女声忽然在脑海里响起:「您好,欢迎来到梦想航灯系统,到达梦境终点,系统将会赋予您重生。」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显得太过于荒诞。陈淇沉浸在睡意中,迷迷瞪瞪翻了个身,正打算赶紧睡个回笼觉结束这场奇奇怪怪的梦。 「啪!」的一声——他的肩膀突然被谁拍了一掌,清晰的痛感一路从肩膀传到大脑皮层。 陈淇「嘶」了一声睁开眼,正要骂人,一张硕大的脸忽然凑近了怼在他眼前,在嘈杂的摇滚乐声下扯开嗓子大喊道:「温屿,快别睡了,起来嗨啊!」 左肩的痛感仍然清晰,陈淇飞快坐起身,大脑的主机像是一瞬间被烧穿了,瞪大了眼惊道:操!这tm不是在做梦呢?! 看陈淇睁着眼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李诚的手在陈淇眼前挥了挥:「温屿,睡醒了没?我们一起来唱痛仰吗?升调的那种!」 陈淇眨了眨眼,嘴角勉强扯出来个笑,推辞道:「不好意思啊,我喝得有点儿晕了,你们先唱吧。」 嘈杂的伴奏声仍在响个不停,李诚表情有些懵地「哦」了一声,转身去切歌的时候心里还在想:温屿刚刚也没喝酒啊,大家劝酒的时候他明明都拒绝了,怎么莫名其妙就喝晕了? 身边终于清静不少。陈淇心情复杂地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懵圈了一会儿,有些费劲地回想着:刚刚那个奇奇怪怪的系统叫什么名字来着?声音和手机里的语音助手很像,难道是......陈淇试探性地在脑海里喊了声:siri?你还在吗? 不到一秒,机械质感的电子女声在脑海里再一次响起:「宿主您好,这里是梦想航灯系统。我没有名字,请直接称唿我为系统。相信通过刚刚发生的一切,您已经确定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在梦境世界中,我将协助您到达每个世界的终点。希望您可以早日破除梦境,获得重生。」 陈淇在短短几分钟内接受道的信息量未免有些太大了,大脑飞速运转着,有些听没明白地问:「等等,什么叫重生,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 系统:「是的,您在2023年的8月9日晚,因睡眠不足和酒精过量猝死在酒店大床上,终年25岁。」 陈淇:「......」 虽然因为常年不太规律的作息,陈淇的确经常把「我迟早要猝死」这种话挂在嘴边上。但玩笑话归玩笑话,陈淇一直觉得熬夜导致的后果最多只不过是虚了点,他的身体机能在各方面还是特别棒的,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有猝死的这一天。 第2页 陈淇心中一阵唏嘘,心情复杂异常地问:「所以我现在是穿越了?那我还有没有机会回到现实世界里啊?」 系统:「稍等。」 几乎是在一瞬间,陈淇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面光感大屏,字体同屏幕一样,是泛着萤光的深蓝色:名称:梦想航灯系统分类:重生说明:被梦想航灯系统选定的人将在意外死亡后获得重生机会,宿主将穿越到梦见自己最多的人的梦境世界里。抵达当前梦境的终点,宿主方可进入下个梦境,抵达最后一个梦境的终点,宿主方可解除系统,获得重生。运行:1.宿主可以通过系统获得原主在梦境世界中的记忆。 2.梦境的终点是梦境主人未能达到的,期待获得的梦境结局。 3.宿主在梦境世界中禁止破坏原主人设,如被梦境主人怀疑身份,梦境世界将会崩塌。 4.如果宿主向着梦境积极的方向发展,系统将会给予积分;背离梦境终点,系统则会减分。积分达到100满值,代表梦境到达终点。同时宿主也可以选择消耗积分用于满足自身在梦境中的相应需求。 陈淇逐字逐句看完,抓住重点问:「意思在这个世界中,我能通过系统获得的就只有原主的记忆,至于梦境主人和梦境终点的线索,全都要靠我自己找?」 系统:「是的。」 陈淇:「那你的作用是什么,就没有能够帮助我的技能吗?」 系统:「抱歉,我只是总部分派下来辅助您的智能助手,并不是您打怪升级的工具。」 陈淇:「......好吧。」 陈淇:「麻烦你给我植入一下原主的记忆。」 系统:「收到。」 像是身临其境地观看了一部电影,无数记忆片段在陈淇的脑海中穿插闪过,有关于原主的记忆在陈淇的脑海里慢慢清晰。 温屿,25岁,父亲名为温华,母亲名为李姝。原为南城人,后因家庭变故搬到北城生活。 十月初,温华因病亡故,李姝提出将温华骨灰葬回家乡南城,然后就搬回南城继续生活。于是温屿带着李姝回到家乡,买了房子,替温华处理好了后事。定居于此后开了家名字叫做「冬日小岛」的小酒馆。 除此之外温屿在高中时期还有一个名叫许凛的初恋男友。当初温屿因为家庭变故和他主动提了分手,此后七年就再无联繫。但温屿这些年来心里其实一直都没有别人,即使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也仍是没能忘记初次喜欢的人。 此次同学聚会,温屿为的就是能见到许凛。然而等真正到了同学会,温屿总算见到了日思夜想的这个人,却又怂了,待在角落里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也不敢上去搭个话。 梦境的主人既然是现实世界里梦见陈淇最多的人,那么就代表着这个人在现实生活中必然是认识陈淇的,并且在梦境世界中应该也和原主有着一定的关联。 陈淇所继承到的记忆与温屿的完全一致,因此陈淇的记忆也会受限于温屿这具躯壳。也就是说,陈淇只能通过这些记忆看到温屿所记得的事,温屿有印象的人。 偏偏温屿的社交圈子极小,因此所记得的人也极为有限,大部分的面孔还完全是模煳不清的。 因此陈淇假如想要找到梦境的主人,大概不能单单只凭记忆,还得依赖后期的探寻和思考。 但依靠「梦境的主人就是现实世界中梦见自己最多的人」这一关键点,陈淇就算是随便筛选一下都能迅速确定出大致人选。 首先就要排除赵卿卿。毕竟这货自从谈了恋爱后就仿佛被啃掉了脑子,有关于美德,智慧,情谊,理智的部分通通都被啃光了,只留下恋爱的那部分仍蜷缩在角落,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令人恐惧的腐臭味。 俗称——恋爱脑。 这种已经深入骨髓的病症使得赵卿卿在短时间内根本记不起除了男朋友之外的任何人。别说梦见陈淇了,陈淇到时候站在他面前,赵卿卿还能喊得出他的名字来就不错了。 至于别的毫无交集的人就更不可能了,陈淇估计梦境的主人大概就是在他爸和他妈之间的一个,再将思维发散点,是哪个朋友也说不定。 但既然穿越到梦境世界的起始地点是ktv,那就说明这个地点,或者说这个时间节点肯定是包含着某些特殊意义的。 昏暗的包间里仍在闪着迷乱的灯光,各色光线丛陈淇脸上闪过。陈淇端起玻璃杯浅浅喝了一口果汁,睫毛敛着视线,开始有意无意观察周边的一切。 温屿自从高三下学期从南城一中转走后,就和班上的同学彻底断绝联繫了。所以温屿对于聚会中的这些老同学都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面孔也都是一些陌生面孔,除了——陈淇将视线转向ktv包间里光线最为昏暗的角落。 男人穿着深色衬衫,眼型狭长,挺鼻薄唇。脸上被模煳不清的光线照着,锋利的下颌线条投落出一片漆黑的影。 因为背靠着红色的软皮沙发,冷色调的皮肤被艷丽的红色衬得更为白皙。就算是在侧目与人交谈,周身气质也是极为冷漠凌厉的,带给人不好接近的距离感。 陈淇本来就有些错乱的思绪一瞬间更混乱了。 金善?他为什么会在梦境世界里??难道梦境的主人在现实世界中也和他有交集吗? 陈淇原本只是大致查阅了一下有关于温屿前男友的记忆,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并未去探究他具体的面容。 第3页 如今等到陈淇如此直观地看到了那张脸,脑子就像是在一瞬间断了线,呆愣地看着许凛那张和金善一模一样的脸说不出话来。 金善的确是陈淇在穿越前就认识的人,但他在现实世界中可谓是和陈淇毫无交集。 陈淇之所以认识他,还是因为三个月前某品牌在沅城举办的一场新品发布会。 当时陈淇以自媒体红人的身份受邀参加,碰巧被品牌方抽上台做游戏。金善是中炙手可热的当红爱豆,同样也被抽中了游戏名额。两人在游戏中被分为同一阵营,因为游戏简短交谈过几句,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此后的不久陈淇就加入了考研大军,每天被学习折磨得头脑昏沉,早就忘了自己还跟这么个人说过话了,如今再在梦境世界里见到这张脸才尽数想起来。 目前为止许凛还是陈淇在梦境世界中唯一见到的和现实世界中重叠的面孔,而且在原主的世界中还是担任的如此重要的角色。即使陈淇在现实世界中和他也并不熟悉,但也不能排除掉他是梦境主人的可能。 温屿是那种畏畏缩缩的性格,但陈淇不是。既然原主有着和许凛亲密接触,重归于好的愿望,那陈淇作为这个身体的穿越者,帮他实现一下愿望也没什么过分的吧? 原本和许凛交谈着的那个人忽然接了个电话,拿着手机匆匆走到包厢外面去了。 陈淇看着许凛那张轮廓完美的脸,轻轻勾了勾唇角,从桌上端起一杯酒,歪歪扭扭地站起身,穿越人群径直向前走,原本就有些虚浮的双腿在走到某个角落时就彻底软了下来。 陈淇轻唿一声,身体一歪栽倒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酒液倾撒在衬衫领口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陈淇跪伏在许凛双腿之间,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地朝着上面看,盯着许凛衬衫领口的酒渍,舔了舔唇角问:「哥哥,我能帮你舔吗?」 【作者有话说】 开始更新啦!在此感谢每一个阅读和收藏的读者!如果喜欢,可以给本文留评留海星,我会认真阅读每一条评论的!ps:本文是快穿文,文案中主角在现实世界的故事要到文的中篇和后篇才会展开。 第0002章 亲爱的入殓师(2) 脑海中响起的警笛声在一瞬间盖过了ktv里嘈杂的音乐声。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宿主,您刚才的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了原主人设,有可能会造成梦境世界的崩塌。请您注意遵循系统的运行规则,否则将失去在现实世界中重生的机会。」 陈淇试图辩解:「有这么严重吗?温屿说不准也有可能兽性大发了去勾引自己的前男友对不对?人的个性是复杂的,我们总要接受不同的可能性存在对吧?」 系统:「抱歉,这种程度的不能。」 陈淇:「......」 陈淇:「好吧,那我调整一下。」 或许是因为刚刚唱歌的人彪的高音实在太过刺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包厢里没有除陈淇和许凛以外的人注意到角落发生的事。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几秒,许凛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从陈淇头顶传来:「温屿,别装醉。」 「......」 陈淇根据温屿的人设斟酌了一会儿,晕乎乎从许凛双腿中间慢慢站起来了。微垂着眼,像是真的不那么清醒地红着脸说:「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有些喝晕了,不是故意倒在你身上的。」 下一秒,陈淇满是歉疚的目光转移到许凛的领口上:「你的衣服我帮你带回去洗吧,真的非常抱歉,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不用。」许凛语气淡淡地拒绝了,目光沉静地瞥了眼到现在都仍站在他双腿之间的陈淇:「你什么时候走?」 陈淇:「……」 像是在现在才注意到,陈淇有些尴尬地低咳两声,赶紧从许凛岔开的双腿中间移开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没办法再撩拨了,陈淇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深吸了一口气唿唤系统:「麻烦查一下积分。」 系统:「稍等。」 系统:「您的积分值为零,到目前为止增加了零点。」 积分一分没涨,那就说明陈淇刚刚的举动对于梦境是毫无益处的。是他的方法用错了,还是许凛这个人物其实和梦境终点并无关联? 陈淇仍沉浸在思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音乐声停了。 不知道是谁意犹未尽地问:「时间这就到了?这还没唱够啊?老同学们见个面不容易,不然我们再找个地方续一续?」 有人附和道:「可以啊!去哪儿续,不然去酒吧?在ktv里喝酒真的喝不爽!」 李诚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问:「不然我们就去温屿的酒馆吧?正好也可以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刚刚提议要去喝酒的人起闹道:「哟!温屿还开了家酒馆?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竟然就已经开店创业,当上老闆了!」 听到有人叫温屿的名字,陈淇才总算从思绪中回过神,装作腼腆地笑了笑说:「自己开着玩的,算不上什么老闆。」 李诚自来熟地一把揽上了陈淇的肩,开始带着众人往外面走:「那还愣着干啥呢?赶紧收拾收拾赶下一摊了!」 短时间内接收到的记忆太过于杂乱,趁在行走间,陈淇搜索了一下有关于这次聚会的记忆。 现在正揽着他肩的这个人叫李诚,是温屿高中班上的学习委员,无论是在学生时代还是步入工作后,待人接物都极为热情友善。 第4页 前段时间李诚碰巧来到冬日小岛里喝酒,在酒馆里遇见了温屿,惊喜地和他叙了好一会儿旧。聊着聊着温屿有些侷促地问起许凛,这才在李诚口中得知了许凛近期的动向。 据李诚所说,许凛在高中毕业后其实就没和班上的任何一个同学有过联繫了。只是他的小姨在前段时间忽然因病去世了,医院开了死亡证明就按流程送往殡仪馆火化。 李诚作为随行家属之一,跟着妈妈把小姨送进殡仪馆后发现给他小姨化妆的入殓师竟然是高中同学许凛,这才知道许凛在大学毕业后竟然去当了入殓师。 在温屿有意无意打听了许凛的动向过后,李诚感嘆道:「哎,许凛高中的时候成绩那么好,读的大学那肯定也是最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等毕业后偏偏做了个这样的工作。倒也不是说入殓师这个职业不好吧,就是实在是太渗人了,天天和死人打交道,这生活能幸福吗?」 当时还没等温屿反驳句什么,李诚就很跳跃地转移了话题:「哎,对了,过几天我们这些老同学组织了一场同学会呢,你来不来啊?」 温屿迟疑了一会儿问:「许凛会来吗?」 李诚说:「这个不清楚,不过我也邀请了他,要是工作不忙的话应该会来吧?」 当时温屿虽然不知道许凛到底会不会来参加同学会。但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还是鼓起勇气决定去了。只是等温屿真的在ktv里见到许凛了,却又怎么都不敢上前了,即使心中情绪翻涌不停,也只敢躲在角落偷偷看着日思夜想的人。 大学毕业都已经三四年了,大家都已经是出来工作了好几年的社会人士了,来参加聚会的人大多数都开了车。 有车的就开车,顺路带上没车的同学,导航了去温屿开在老街区的那家酒馆。 陈淇表面上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实际上已经看准时机,等许凛一将车从停车位开出来,就动作迅速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脸上带着点儿难为情地说:「不好意思啊,我没车,能不能麻烦你载我一程啊?」 许凛无言几秒,点了点方向盘问:「是吗?」 「嗯?」陈淇眨了眨眼睛,假装懵懂。 许凛神色淡淡地扫了眼陈淇:「我没看出来你有哪里不好意思。」 陈淇:「......」 没过多久,车里又上来几个女生。 许凛打开导航,正要打开群聊看李诚发在群里的地址,陈淇忽然侧转头说:「就在老城区,我们高中经常会吃的那家米粉店旁边。」 许凛原本流畅的动作停了几秒,将手机关了,掉转车头开向右边的岔路口。 陈淇的酒馆开业不久,目前为止还只做完了装修,酒馆的酒才刚摆放和存储好。 因为还没有招聘员工,所以酒馆只在温屿在的时候是开着的,其他时候都会锁上大门,挂上休业的牌子。 酒馆里为数不多的新客总是抱怨这店开得太过随意,酒馆有时候中午一两点都紧闭着大门,有时候又是全天二十四小时营业,根本让人摸不准规律,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赔钱。 可事实上,温屿开这家酒馆的初心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 许凛的车开到时,其他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这块是老城区,这么多来还是没有规划停车位,大车小车通通停在林荫道下,歪歪扭扭摆成一排。 陈淇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关了许凛的车门,边走边找酒馆大门的钥匙是哪一个。 有人注意到竖在墙壁一侧不太明显的那块酒馆招牌,有些好奇地问:「冬日小岛?好特别的名字啊,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既然是特殊的寓意,那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很熟吗? 陈淇心里吐槽着,脸上却扯出来一个温和的笑。推开酒馆大门回头笑了笑说:「当时随便想的,觉得好听,就用了。」 酒馆的面积不大,从外面看就是老街区一个普通的民居房。内部的装修却与外面截然不同。 无论是地面,墙壁,还是天花板,都採用的是深色的原木设计,看起来不像现代的建筑。 像是建造在寒冷雪地中的一间温暖的木屋,被喜欢喝酒的主人改造成了一家小酒馆,专门接待旅途中被冻得浑身僵硬的路人。 陈淇根据温屿的记忆,从木质橱柜里拿出了各式各样的酒。动作娴熟地将瓶盖撬开,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大家随便喝,我请客。」 李诚进来就给自己倒了杯白酒,摆了摆手道:「那不行,温老闆能包给我们免费的地方喝酒就已经不错了,钱的话大家还是得付的。」 还算识相,就是些几百年没见过的老同学而已,难道还真有脸白嫖他这么多酒? 但假如换成温屿,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陈淇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以表敬意,腼腆地笑了笑说:「感谢大家捧场了。」 就在大家都在喝着酒热聊,陈淇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纷乱思绪中时,系统的声音忽然在陈淇的脑海里响起:「积分新增数为5分,恭喜宿主了。」陈淇:「?」 陈淇感到十分费解地问:「为什么?」 他刚刚为了积分都直接扑到人家怀里去了,积分半分没涨。刚刚明明除了喝酒什么都没做,却又莫名其妙加进来五分,这系统未免也有些太随意了吧? 感受着酒馆里人声鼎沸的喧闹氛围,陈淇万分疑惑地想,难道梦境的终点和温屿的感情状况没关系,重点在于发展温屿的事业? 第5页 陈淇正皱着眉头思索着,肩膀忽然被点了两下。 陈淇转身,看见一个留着波浪捲髮的女人,脸上画着精緻的妆容,微笑着说:「好久不见了。」 陈淇在温屿的记忆中费劲搜寻了很久,都没有记起这人是谁,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圈地问:「请问你是?」 女人挑了挑眉说:「我是徐薇。」 脑海中跳出一些零星的记忆片段,陈淇睁大了眼睛,讶异道:「你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在温屿有限的记忆中,徐薇是一个戴着方框眼镜,性格内向,在班级的存在感总是很低的女生。 温屿原本和她没什么的交集,直到高三上学期,徐薇忽然毫无预兆地和温屿表白了。只是那时候温屿早已经和许凛在一起,自然是很明确地拒绝了徐薇。 如今这个妆容精緻,漂亮大方的女人简直没有了半分少女时期那样沉默又自卑的影子,捥了捥耳后的鬓髮,笑了笑说:「嗯。毕竟已经过去七年了。」 「你的变化很让人惊喜。」 陈淇由衷地夸赞道:「虽然以前也很美好,但现在更加耀眼了。」 「谢谢。」徐薇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晃了晃手机和陈淇说明道:「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不一会儿徐薇打完电话,将手机放回包里,略带歉意地说:「我待会儿有个约会,可能不能和同学们聚到最后了。」 陈淇挥了挥手告别:「没关系,祝你约会愉快。」 陈淇原本以为这是场再平常不过得交谈,直到徐薇的背景消失在酒馆门口,脑海里忽然冒出系统的声音:「很遗憾,您的积分刚刚扣除了3点,目前还剩余2分。」 陈淇:「???」 陈淇:「没必要吧,只走了一个客人,就扣了3分?这不是还剩下几十个人在店里吗?」 系统:「抱歉,积分系统有固定的程序,不归我负责。我没办法回答您。」 陈淇:「......」 根据当初在光屏上所看到的,系统的规则是:如果宿主向着梦境积极的方向发展,系统将会给予积分;背离梦境终点,系统则会减分。 那么究竟是哪件事使得梦境向着积极的发展,又是哪件事背离了梦境的终点呢? 陈淇试着回忆系统宣布积分增加之前所发生的事。 那时候陈淇下了车打开酒馆大门,然后有人问起了「冬日小岛」这个名字的由来,陈淇没有详细说明的打算,邀请大家进入了酒馆,接着系统就告知了陈淇有关积分的变动。 是哪个事件触发了系统的积分程序呢? 陈淇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陈淇......不,应该说是温屿。 光线昏暗的小屋里,温屿躺在许凛的大腿上,破旧的幕布挂在窗户旁,放着某部像素不太好的老电影。女主角漫长的独白响在小屋里,温屿忽然翻了个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凛说:「她看起来好幸福啊,我以后也一定要开一家自己的酒馆。」 到了如今,温屿还真的回南城开了家小酒馆,还是在和许凛有着诸多回忆的老街区。 陈淇虽然已经通过系统获取了温屿的大部分记忆,但由于这些记忆在陈淇大脑里的存储实在太过于庞大,所以很难精确到温屿那些细枝末节的情感。 陈淇知道的仅仅只有这些年来发生过的大部分事。有关于温屿翻涌在心中的那些复杂且十年如一日的情感,陈淇其实是没办法一一得知的。 但是在温屿的世界中,酒馆对于他的意义是很重大的。温屿不可能真如陈淇随口应付的那样去取名字。 酒馆的名字叫冬日小岛。冬日,小岛。 陈淇忽然在冗杂繁复的思绪中揪出一个线头来。 凛,寒冷,冬天。屿,岛屿。 难道冬日是指的许凛,小岛指的是温屿。这间酒馆分明就是温屿仍对许凛留有旧情的证物? 假如今天真正来参加聚会的是温屿,出于心底的怯懦,大概根本就不会让许凛知道这家酒馆,更不会让他知道「冬日小岛」的名字。 陈淇脑海里忽然闪过被自己下意识忽略的画面。 当时酒馆的大门已经敞开,陈淇坐在吧檯后面,正打算拿启瓶器撬开瓶盖。 透过半开的大门,陈淇好像模煳地看见,许凛在停好车将要进入酒馆前,原本流畅的步子似乎在门口停了一下,眼睛像是在注视着酒馆的右侧——放着酒馆招牌的方向。 回忆到这里,陈淇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出身,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许凛的位置。 神色淡漠的男人低头喝着酒,眼睑微敛着看向杯中的酒液,视线像是从未发生过半分偏移,一副对周边的事物都漠不关心的样子。——这场聚会最终进行到了晚上八点钟才结束。 因为是在酒馆聚会,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喝了酒,开车过来的人只能到约车平台上找代驾。 因为大家都已经喝得迷迷煳煳的了,所以也没再搞什么虚头巴脑的告别仪式,谁的司机到了谁就踉跄地往酒馆门口走。 许凛也喝了酒,但喝得不多,至少没上脸,也没跟别人一样神志不清。 但许凛的代驾司机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等到许凛接到电话,酒馆里就只剩下了陈淇和许凛两个人。 第6页 陈淇原本还在装模作样地整理杯子,一等许凛拿起外套提步要走,就立马眼疾手快地跟上了,飞速锁好大门和许凛并着肩向前走。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练习,陈淇装柔弱已经装得烂熟于心了。 感受到许凛没什么温度的视线,陈淇垂着眼,态度颇为小心地轻声问:「我今晚想回家住,但是现在这个点有些不太好打车……假如你方便的话,可以顺路带我一程吗?」 许凛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淇,眉心轻蹙,正要开口,陈淇连忙赶在许凛拒绝之前先一步打断了他:「拜託了……我在车上不会说话打扰你的,很安静。」 许凛无言几秒,转头将车钥匙递给了代驾,弯腰打开了车后门。 陈淇就当他是默许了,赶在许凛关上车门前动作迅速地钻了进去,抿着唇,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代驾先是问了陈淇和许凛家的地址,在得出陈淇的家更近这个结论后,通过地图规划出了最优路线。 许凛和陈淇都没再说话,车在行驶的过程中很安静。 直到沿路经过一家烧烤店,陈淇眼珠子转了转,有意无意朝许凛靠近了一点儿,像是忘记了自己刚刚和许凛担保过什么,视线转向许凛,眼睛亮晶晶地说:「你看见刚刚那家烧烤店了吗?高中的时候,我每次只要心情变得很糟糕的了,我们就会走很远的路过来吃。」 「虽然路真的很远,脚也走得特别累,但每当我吃到那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时,心情一瞬间就变好了。那时候因为和你待在一起……就感觉快乐真的好简单啊,有时候只是走在路上也会很开心。」 陈淇在说这段话时的语气和声调都完全符合高中时期的温屿,即使没有得到许凛的回覆,陈淇也仍是笑着继续说:「这么多年过去,感觉南城的街道已经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反倒是老街区没怎么变。」 「赵奶奶家的面馆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前几天我去吃过一次,还是以前那个熟悉的味道。就连岔路口上的那两棵梧桐树都还是生长在以前那个位置。哦,对了,你知道最让我感慨的是什么吗?前几天我路过......」 「温屿。」 陈淇的话忽然被打断,许凛侧转头,眉心紧拧着,语气带着点儿不耐地问:「你觉得我有兴趣听你回忆这些无聊的陈年旧事吗?」 自从在ktv见过第一面开始,许凛对陈淇的态度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是漠然。 看陈淇像是看一团空气,神色淡漠,说话也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像是吝啬于在陈淇身上消费任何的情绪价值。刚刚还是许凛第一次向陈淇流露出类似反感的情绪。 陈淇这次倒是没再一比一地模拟温屿的反应了,嘴角仍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眉眼弯弯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假如你不想听的话,那我就不说了。」 陈淇现在所住的这套房子离老街区算不上太远,车稳稳停在小区楼下,陈淇临行前仍不忘依依不捨地和许凛挥了挥手,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说:「拜拜,下次再见哦。」 温屿高中时期住的那套房子早在七年前就变卖掉了,现在他和李姝住的这套房子是温屿在打算回南城之后买的。 温屿大学学的是室内设计,从大学时期就开始接单做外快,再加上工作之后的收入,这些年攒下来不少钱。虽然不至于带李姝住上什么高档小区,但是付个中档二手房的首付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房子的原主人和李姝的品味相似,所以房子买回来也没费太多心思做装修。 陈淇循着温屿的记忆走进房门时,李姝正在往花瓶里插花。粉的白的组合在一起,最终被放在玻璃桌上。 李姝回头看见玄关的陈淇,连忙将厨房里温着的蜂蜜水端出来递到了他手上:「就知道你会喝酒。时间不早了,赶紧喝了蜂蜜水去洗澡,早点躺床上睡觉去。」 陈淇说了声「谢谢妈。」仰着头喝蜂蜜水时透过玻璃杯观察李姝。 是非常陌生的一张脸,和陈淇在现实中认识的面孔没有任何重合,仅仅只作为温屿的妈妈存在于梦境世界中。 陈淇喝完蜂蜜水,平常地将水杯放进洗碗池,回到卧室洗了个澡。在面对浴室的半身镜时,陈淇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容貌,和现实世界中的自己是完全相同的,就连鼻尖和眼睛下面的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这张脸即使是在梦境中也没有模煳半分,那就说明梦境的主人至少对他的容貌是极为熟悉的。 陈淇将卧室的灯光调暗,陷在被窝中休息了片刻,在脑海中唿唤系统:「siri,查询一下积分。」 系统:「......」 系统:「我不叫siri,请直接唿唤我为系统。」 陈淇:「好的系统,麻烦查一下积分。」 系统:「您目前的积分为4,距离上次查询,新增数为2。」 自从穿越到梦境世界之后,陈淇的心情还是第一次这么好,非常愉悦地和系统挥了挥手告别:「好的siri,麻烦你啦~」 系统:「......」 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陈淇打了个哈欠,有些睏倦地开始对今天获取的线索进行復盘。 根据陈淇的回忆,积分系统第一次被触动是在一行人进入酒馆,也就是许凛在门口看到「冬日小岛」的招牌之后。而积分系统第二次被触动的时候,陈淇正好在和高中喜欢过温屿的女生交谈。 第7页 就算前两次都只是巧合,积分系统的第三次触动也绝对与许凛相关。 毕竟陈淇在回到家查询积分之前,只做了搭乘许凛的顺风车这一件稍微不同于往常的事。 如陈淇所料,即使那时候他在车上刻意和许凛聊起曾经,许凛表现得有些反感。但在陈淇回到家向系统查询后,积分却又毫无根据地多了两分。 陈淇回想起许凛在酒馆里侧对着他的,显得十分淡漠的神色,感到极为唏嘘地「啧啧」了两声。 许凛这人真是,要不要这么闷骚啊。 目前为止,陈淇在梦境世界中唯一遇到的熟面孔就是许凛,积分系统也是完全围绕着许凛在运行。根据目前获得的线索,几乎已经能够确定梦境的主人就是许凛了。 那么这恰恰就说明了,金善正是在现实世界中梦见陈淇最多的人。 想到此,陈淇的心情有些复杂了起来。他和金善这种连说点头之交都显得有些牵强的关系,为什么金善会那么频发地梦见他呢? 被吓到了?魇住了?即使请了很多次的心理医生都治不好他老是梦见陌生人的症状? 今天大脑运营得显然有些超负荷了,陈淇想着想着,就这么累得睡晕了过去。 临睡前,陈淇仍在迷迷煳煳地想:随便原因是什么吧,只要不是金善暗恋他就行。 【作者有话说】 陈淇:随便吧,只要不是暗恋我就行。 金善:…… 第0003章 亲爱的入殓师(3) 在温华去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李姝的精神状态都是很消沉的。整日待在房间里发呆,恍惚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坐着坐着就莫名流下泪来。 直到过去一段时间她才慢慢好转过来,跟温屿说想要回到南城。之后也慢慢捡回了一些自己年轻时的兴趣爱好,有时研究研究花艺,报名舞蹈工作室去练习跳舞。 陈淇第二天早上一睡醒,李姝就已经早早出门了。陈淇读完餐桌上的便利贴,将冰箱里的食物热了热,慢悠悠地吃完了,骑着小电动去上班。 或许是因为温华给温屿留下了心理阴影,温屿这些年一点儿都没想过要买车,驾照也没考。 陈淇在现实世界中好歹还是个有车一族,穿越到梦境世界来,竟然还要沦落到骑小电动上班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体验生活嘛,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梦境世界待太久,说不定穿越到下个梦境,他就是个生活奢靡的富家小少爷了。 不过这一切的都得建立在他能够快点破解这个世界的前提下。陈淇将小电动停好了,打开酒馆的大门,随意贴了个应聘告示在门口,接着上某某同城发布了招聘信息。尽量将要求降到最低,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员工。 或许是陈淇贴在门上的告示实在容易给人带来一种狗来应聘都能成功的感觉,唯一写着应聘要求上的那栏仅有着「四肢健全,品质优良」八个字。 所以还没等陈淇刊登在某某同城上的招聘信息通过审核,就有人颤颤巍巍地进了酒馆,小心翼翼地轻声问:「您好,这里招聘员工吗?」 陈淇立马收了手机,心情愉快地招了招手:「小同学,站这么远干什么呢,坐下啊。」 走进酒馆应聘的男生在陈淇笑眯眯的目光下有些迟疑地坐在了吧檯后面的位置。 个子一米七出头,长相普通,性格内向,样子有点儿像高中生,看上去还挺老实的。 陈淇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在男生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男生有些忐忑的目光下,陈淇撑着下巴问:「叫什么名字,成年没?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别的工作?」 男生立马磕磕绊绊地答:「周粒......已经满了18,刚刚......刚刚高中毕业,没别的工作了!」 陈淇又问:「酒精过敏吗?没什么急性病吧?爱贪小便宜吗?」 周粒脸都有些涨红了,连忙摆着手否认道:「不过敏,没病......不会贪小便宜的!」 陈淇:「很好,最后一个问题,你会调酒吗?」 周粒垂着头:「不......不会。」 「自己去网上找教程,争取在这几天学几个花里胡哨的技术出来。」 陈淇边说边将口袋里的钥匙塞进了周粒手里:「早上九点上班,中午可以午休两个小时,晚上随你的心情走,要是哪天没客你下午就下班了也没问题。月薪四千五,你看行吗?」 四千五!周粒原本以为这个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靠谱的工作最多挣个两千,没想到比自己预想的数目多了两倍还不止。 周粒用力地点着头,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好的老闆!我,我一定会认真的!」 「好嘞,好好干哈!」 将酒馆毫无心理负担地交给别人,陈淇哼着歌,心情愉快地离开了。 李诚在与温屿叙旧时,曾提到过,为了姨妈能够体面下葬,家里给姨妈找的是南城乃至n市最好的殡仪馆。 根据这个线索,陈淇很快就找到了位于市郊的南山殡仪馆。 这附近偏僻,但交通还算便利。东邻南江,西接高速,北面连着机场大道,和老街区离得也不算远,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 附近建筑较少,只有南边邻着一个小型商城。陈淇在商业街上随便找了家咖啡店,坐在店里靠着玻璃窗的那面,开始细细观察不远处殡仪馆的动向。 第8页 据他今天上午查的资料显示,南山殡仪馆一共占地七百三十二亩,主要构成有业务大厅,火化楼,追悼厅等,基础设施较为完全,但是食堂却是建在园区外面的。 许凛工作的那栋楼邻着南门,隔着一条马路就是南山殡仪馆的食堂,再过来一些就是商业街。 根据陈淇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假如许凛从南门过马路到食堂,他正好能将全程看清楚。 只点一杯咖啡就干巴巴地坐在这个位置一上午也不太好。 陈淇前前后后点了三杯咖啡,喝到最后都快要吐出来了才终于隔着玻璃窗看见了马路对面许凛。 和许凛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同事,有男有女,看上去都有些上了年纪了。 因为需要短暂地离开办公地点,许凛将防护服脱下来换了件深色大衣。因为比人脸识别的大屏高出了很多,所以刷脸的时候需要将腰微微躬下来。 陈淇注视着许凛穿越马路,最终进入了食堂。刷门禁的时候似乎在和同事讨论着什么,微微低下头来,侧目听着,偶尔侧转头回答一两句。 等到许凛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食堂门口,陈淇终于收回视线,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感觉桌上的咖啡都变得更加美味了一些。 活了二十五年一直都是在被别人追,如今终于体验到了作为一个追求者的视角,竟然还挺有趣的。 第二天陈淇列印了一沓有关于「冬日小岛」的宣传告示,沿着商业街,尤其是南山殡仪馆的食堂附近贴了满满的一圈,几乎是走两步路就能看到一张的地步。 贴完后陈淇悠闲地回到了上次蹲点的那家咖啡馆,安静地看着挂钟上的时针慢慢走过了十二点十五分。 许凛在和昨天相同的时间刷了门禁走出来,身边还是昨天的那些同事。 只是这次许凛在穿过马路后,平稳的步子在食堂门口贴着传单的电线桿旁停了几秒,眉心微微拧着,直到同事在前面有些疑惑地叫了他一声,才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 陈淇心情愉悦地轻轻敲了敲杯沿,觉得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于是在当天晚上的饭点准时出现在了南山殡仪馆的食堂大门口,「一不小心」就将传单撒到了地上,只能蹲下身子一张一张去捡,背影看上去颇为吃力的样子。 大部分的传单已经在今天上午贴完了,下午一共就剩了二十张传单。但陈淇却蹲在地上艰难地捡了五分钟都没能捡完。 直到陈淇蜷在地上的身影逐渐被一个修长的黑影覆盖,他才恍若回过神来地慢慢转过头,视线上仰着对上了许凛黑沉沉的眼睛。 「温屿。」 虽然是在叫着温屿的的名字,可许凛的语气却不带什么起伏,微微蹙紧了眉,不太高兴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陈淇立马捡起地上仅剩的那几张传单,看上去非常惶然无措地站起身,蓝色的纸张被他弯曲的指节抓得有些皱了起来:「酒馆的生意不太好,我就想着能不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宣传,招揽一些客人。」 许凛垂眼看着陈淇:「这儿离你的酒馆有三十多公里。」 陈淇的脸似乎微微有些变红了:「……碰巧路过这个地方,觉得是缘分,就到这儿贴了。」 同事已经在不远处等了一会儿,许凛似乎没有再与陈淇交谈的欲望,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绕开他继续向前走,衣袖在忽然间被身后的陈淇抓住了。 陈淇小心翼翼地攥紧了许凛的衣袖一角,似乎是因为在地上蹲久了,额头和鼻尖出了一点儿汗。小心翼翼地朝许凛看过来时,眼睛里像含着一汪琥珀色的水,连带着他的请求变得软绵绵了起来:「虽然提这样的要求有些无理,但我想要一个你的联繫方式可以吗?假如你们单位有聚餐的需要,可以联繫我,我能负责招待。」 在陈淇这样的视线下,许凛嘴角绷成一条线,已经有些失去耐心地说:「温屿,你既然开得起一家酒馆,应该也不至于穷到连前男友的钱都想赚走吧?」 陈淇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不断思考着在这样的情形下温屿将会怎么做,没能得出结论,只能咬紧了下唇,仍是紧紧攥着许凛的衣袖。 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站在食堂门口的同事有些好奇地探着头看过来。陈淇攥着许凛衣袖的手还是没松开,颇有种许凛不给他号码他就一辈子都保持着这个姿势的架势。 许凛无言地看着陈淇为了抓紧他都已经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指,沉默了片刻说:「还是原来的那一个。」 陈淇没听懂:「嗯?」 许凛只能又重复了一遍:「电话号码,还是原来的那个。」 听到这儿,陈淇才终于得偿所愿地松开了手,一边搜寻着温屿的记忆,一边注视着许凛的背影最终消失在食堂门口。 或许是因为这串号码在温屿的记忆中过于深刻,几乎在陈淇试图搜寻的第一秒,那串数字就毫无预兆地在脑海里显现出来。 七年了,竟然还没改吗? 陈淇将那串号码存进通讯录里,顺手设成了紧急联繫人,在思考备註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了一个冰块的emoji。 陈淇将手里的那叠传单递给路过收废品的老奶奶,骑着小电动唿唤系统:「siri,在吗?帮我查一下积分。」 系统没再白费功夫纠正陈淇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唿,程序如常地播报:「目前您的积分为5,距离上次查询,新增数为1。」 第9页 陈淇勾了勾唇角:「好嘞。」 虽然经过两天的努力,积分也只增涨了一分,但得到了这一分至少可以证明陈淇努力的方向是完全正确的,梦境的主人确实是梦境世界中作为温屿前男友的许凛。 即使许凛表面上永远都是一副对前任漠不关心,甚至有些不耐烦的态度。但陈淇只要试探着主动靠近他,代表着梦境正向积极方向发展的积分就会相应增涨一些。 至于说梦境的终点到底是指什么,陈淇没办法下出定论。 但是根据目前为止所得到的正向反馈做推断,应该是类似于让温屿和许凛之类的? 这个目标假如是让真正的温屿来完成,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出什么结果。 陈淇在这时感到非常侥倖地想,金善做的梦可真够奇怪的,还好他是个弯的,并且在二十五岁的年纪里对感情有着充分的经验。 不然假如换成一个宁折不弯的钢铁直男,还不得被吓得宁愿猝死啊。 陈淇开着小电动回到酒馆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今天是周一,就算到了晚上酒馆也没什么客人,周粒也没有像陈淇说的那样早点儿下班。 陈淇推开门进入时,周粒正在擦拭木质橱柜里的酒杯。 酒馆里的样子在无形之中发生了改变,大体还是之前的那样,但看上去比以前齐整精緻了不少。 陈淇对此感到很满意,不管是酒馆新鲜的摆设还是由他经过层层筛选和考察招聘而来的员工,都是如此的井井有条。看来可以放心把酒馆交给周粒了。 陈淇哼着歌回到了家,将小电动停到固定的停车位时,心情颇为愉快地想,今天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明天又要用什么手段去收服许凛的心呢? 第0004章 亲爱的入殓师(4) 温屿除了作为冬日小岛旅馆的老闆,还是一名室内设计师。原本在北城的一家设计公司工作,因为要搬回南城,自然就辞职了。 因为已经有些厌倦了职场,回到南城之后,温屿也没再找工作,主要通过以前积攒的人脉以及网络接单的形式,作为一个独立设计师工作。 比起每天都需要去打卡上班,这样的形式确实能让作为接盘者的陈淇不少。 只是在陈淇穿越梦境世界之前,温屿接的好几个单子都未能完成,其中一个甚至才刚进行到约谈阶段,后天陈淇就将要到达客户的公司,跟他面对面商讨有关于新建办公楼的具体设计。 陈淇虽然对许多未知的技能和知识都充满着好奇心,因此总是在一些和工作毫不相关的领域略有涉猎。 但在室内设计方面他可是个十成十的门外汉,要说在今明两天就速成到能与客户侃侃而谈的专业设计师的级别,简直是天方夜谭。 回到家洗完个热水澡,陈淇也仍在因这件事而感到苦恼,不得不去询问系统:「siri啊,假如我在这时突然不顾信用的跑单,或者因为专业知识不足而搞砸了设计,算不算是违背了原主的人设啊。」 系统:「有关原主职业的领域您都无需为此感到忧心。您在穿越到梦境世界之后,已经像继承原主的记忆那样继承了原主在相关领域的专业知识。在工作的过程中,您无需为此思考,这些知识都是自然呈现出来的。」 「这么神奇?」 陈淇的眼睛亮了亮,为了验证这一说法的真实性,他随意展开了一张温屿还未能完成的设计图纸,发现有关于设计的灵感还真就这么源源不断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经由他手画出来的线条格外流畅,完全就是专业设计师的级别。 「我还以为你们一点儿金手指都不会给我开呢。」陈淇嘆了一口气感嘆道:「总算是体会到一点儿作为穿越者的特权了,不然我都快觉得我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完全就是在扯淡了。」 因为有了所谓金手指的底气,再加上陈淇本来就不是那种容易怯场的性格。 到了约谈当天,来自于温屿的那些专业知识再加上陈淇本人作为社牛那种毫不畏惧侃侃而谈的劲头,让这场商谈最终进行得格外顺利。 当数目不菲的一笔订金到帐时,陈淇甚至还升起了一种类似于事业批的喜悦感。 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现实世界中抛弃爱情狂搞事业的真理在这儿完全是无用的。毕竟挣再多的钱也只是在梦里挣,只有泡到了男人才能赶紧结束这场荒谬的闹剧。 或许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顺利,等到电梯毫无预兆地在降落的过程中停止了,陈淇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同一电梯的还有几个在这儿工作的上班族,发现电梯忽然停下来没动了,就算按动每一个楼层的按键也没有反应,都有些惶然无措地开始拍打电梯门,试图通过吶喊向外面求助。 陈淇意识到这是电梯发生故障卡在楼与楼的中央了,穿越惊慌失措的人群,试着按动位于楼层按键上方的紧急按钮。 按了之后也没有任何反应,按钮是坏的。 电梯里面就只有陈淇一个人保持着冷静。在众人宛若看到救星般炙热的目光下,陈淇气定神闲地拿出了手机,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奈地说:「大家别都看着我啊,我又没有超能力,现在也只是在打电话求助消防员而已。」 众人无言地沉默了几秒,纷纷转移开了视线,像是在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部手机,有对象的给对象打电话,没对象的打电话给亲友诉苦。 第10页 陈淇低头看了眼现在的时间,打完火警电话后又重新点开通讯录,假装手滑地给置顶那个冰块打了个电话。 挽回一个人的心,讲究的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技巧。 当了好几天为爱冲锋的勇士后,陈淇这几天都没有主动联繫许凛。 如今到了这么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前几天费尽心思要到的电话号码才总算能够发挥作用。 在接通电话的那一秒,刚刚那个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的人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 陈淇没说话,只将吐息靠近了听筒,让电话那头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唿吸声。 电话那边隔了几秒才传过来一声平静的「餵」。陈淇像是在这一刻才终于回过神来,声线颤抖着,语句也不太连贯地说:「不……不好意思,我本来没想打扰你的……刚刚因为手抖才一不小心打错了。没事的,你挂了就好。」 短暂的安静过后,许凛开口问:「你怎么了?」 陈淇垂着眼睛说:「没什么的……就是我今天在西三路的创业大楼谈工作,电梯降落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生故障卡住了。但是没有引起骤降,所以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嗯。」许凛问:「报警了吗?」 陈淇:「打了火警电话,救援应该很快就到了。」 等到电话挂断了,陈淇忽然发现电梯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声音。 或许是因为陈淇接通电话的前后反差实在有些不太寻常,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睛睁圆了,带着些微不可查的错愕。 陈淇将手机收回到外套口袋里,耸了耸肩,又恢復了刚刚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是刚刚那个眼含水光,楚楚可怜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半个小时过去,消防队终于带着救援工具匆匆赶到了。 因为电梯是卡在楼层与楼层中间,所以救援也相对困难。几个消防员合力使用消防撬棍,撬了足足十分钟才终于将电梯门撬开。 电梯悬在半空中,距离地面仍有着一定的高度。当电梯门被强行撬开,光亮照进来的那一刻。陈淇低头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五,应该差不多了。 男人的脚步急匆匆地靠近了,语气着急地问:「倩倩,你没事吧?」 电梯角落的那个女人一瞬间就崩不住了,哭着扑进了男人的怀里,在男人有力的臂弯下平安地降落到了地面。 等到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电梯,陈淇先是不紧不慢地和消防人员道了谢,自己撑着电梯地面跳了下去。 透过有些混乱喧嚣的人群,陈淇看见了深色大衣的一角,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了一个笑。 穿过人群,许凛就站在走廊的尽头,神色淡淡地看着这边。目光捕捉到从电梯上一跃而下的陈淇,平静地注视着陈淇一步一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陈淇的脚步似乎在一瞬间变得虚浮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许凛的跟前,眼睛里像含着水光,鼻子一酸扑进了许凛怀里:「电梯里面好黑啊,我好害怕。」 或许是因为陈淇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很脆弱。在陈淇抱住许凛的一瞬间,许凛没有推开他,只是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沉默了几秒后拍了拍陈淇的背,语气淡淡地安抚道:「没事了。」 等到周围的人群大差不差都散干净了,陈淇仍是依依不捨地赖在许凛的怀里没捨得离开。 许凛的右手都已经被陈淇压得有些发麻,终于忍无可忍地蹙了下眉,问:「你还要在我身上待多久?」 陈淇像是在这时才忽然反应过来,直起身揩了揩眼角已经干掉的泪,看上去很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睛,低声说:「谢谢啊……这次麻烦你了。」 陈淇这一次再跟在许凛身后,似乎就没有受到和上次同等的拒绝态度了。 一路跟着许凛上到副驾驶,陈淇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在许凛将车开上了主干道时,才带着点儿试探地问:「谢谢你今天关心我。为了表达对你的感谢,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不用。」 明明刚刚还纵容着陈淇在他的怀里寻求安全感,许凛好不容易柔软了一些的坚固外壳似乎又在短时间内恢復原状了。 许凛的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几下,忽然喊了声:「温屿。」 陈淇有些预感不妙地应了一声。 车在一个红灯路口缓缓停了下来。许凛侧转头,深黑色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陈淇 :「我今天过来只是因为顺路,不是因为你说的关心。我希望我们之间最好还是保持没有联繫的关系,感谢你的邀请,但吃饭就没有必要了。」 「哦……顺路啊。」陈淇的语气像是带着一点儿微不可查的失落,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回到家后,陈淇不紧不慢地洗了澡,抽空完成了温屿前段时间接的一笔单子。 给客户交完了最后一版设计稿后,陈淇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感到有些疲倦地闭着眼睛唿唤系统:「siri,你在吗?」 系统:「您直接提出您的诉求就可以,系统是随时待命的。」 陈淇:「好的,麻烦查询一下分数。」 系统:「您目前的积分为15,距离上次查询增加了10分。」 对此早有预料的陈淇翻了个身,将眼睛睁开,撇了撇嘴角吐槽道:「关心就关心呗,说什么顺路啊。真有够闷骚的。」 第11页 第0005章 亲爱的入殓师(5) 温屿积攒的工作太多,为了完成这些工作,陈淇已经隔了一段时间没去找许凛,任务自然也是停滞的。 陈淇忙完工作终于闲下来。直至目前为止,他的积分已经攒到了15分,离梦境最终值还差85分。 陈淇有些苦恼地想,他是拿着这15分保底好一些呢?还是试着消耗一部分的积分用来推进剧情呢? 陈淇深思熟虑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先拿一部分的积分磨一磨刀,这样砍起柴来才能更轻松。 陈淇:「siri,我要兑换积分。」 系统:「好的。您的积分共有15分,请问您需要兑换什么呢?根据您的不同需求,消耗的积分也会相应不同。」 陈淇:「那就兑换一下许凛最近的动向吧。我想知道他最近会去的地方和要做的事。」 系统:「需要消耗的积分为5,您确定要兑换吗?」 一下子去掉积分总数的三分之一,陈淇感到有点儿心疼。 但俗话说「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目前为止陈淇除了知道许凛在殡仪馆工作之外,对其他的一切可谓是一概不知。假如不下点儿血本,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行动。 算了,花了就花了吧,反正很快就能挣回来了。 陈淇嘆了口气,像是流浪汉狠心送出手里的最后一块馍馍一般颇为不舍地说:「我确定。」 系统:「按照您的诉求,积分扣除为5,目前为止剩余的总数为10。兑换信息的如下。」 陈淇眼前再次显现出上次公布系统规则时出现的光感大屏。蓝色的大屏幕上,有一张以城东某片小区为起点的地图,和南山殡仪馆离得不太远,估计就是许凛现在居住的小区。 红色的光点在起点停留了一段时间,终于开始移动,右上角缓缓现出一行日期和时间,大概是一周后,应该是代表着许凛会在一周后离开家,去往某一个地方。 红色的光点在地图上不断向北移动,在移动的过程中,正上方一直跟随着一行红色的字体,显示为:南山向北旅行团。 红点最终在长暮市停止了移动,地图逐渐消失,皑皑白雪覆盖着山丘的景象逐渐出现在陈淇的眼前。 在温屿的记忆中,这儿是长暮山。 曾经在地理书上看到长暮山的地理景观图时,温屿就说过,这座山带给他的感觉和许凛带着他的特别像,以后要是有机会了,一定要和许凛一起去一次。 所以系统带来的线索是说,许凛会报名一个名叫南山向北的旅行团,在一周后去往长暮山旅游? 陈淇立马打开手机下载了应用超市里的各大旅游app,终于搜索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型旅游团。 报名日截止到今天的晚上九点,现在已经是八点四十五,陈淇在第一时间内支付了旅游费,才终于赶上了这趟末班车。 陈淇在接下来的一周都没再联繫许凛,不分昼夜地替温屿完成了那些积压下来的工作。等到旅行日终于到来的那一天,总算可以毫无负担地抛下工作出去玩了。 虽然陈淇的主要目标还是攻略许凛,好能在此次旅行中积攒一些积分。 但梦境世界里的自然风景和现实世界中的并不完全相同,陈淇要是能在这个地方好好游玩,也算是领略过了仅有他一人能够欣赏的风景名胜。 南山向北旅行团的机票是由导游统一订下的,同一旅行团的游客虽然说不一定能够坐上相邻的位置,但至少能保证在同一航班。 为了能让旅行团中的游客更快找到集合地点,就算团里一共就有八个人,负责本次旅程的导游还是订制了一面巨大的蓝色旗子,用白色的十分醒目的字体写着「南山向北」四个大字。 因为这面旗帜在白茫茫的一片机场实在是太过显眼,陈淇很快就找到了组织。 许凛坐在候机厅的位置上,没带行李箱,只带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当微微垂着眼,本来就因导游的大喇叭而有些烦躁的许凛在近处看见正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什么的陈淇时,一瞬间变得更加沉默了。 陈淇将机场环顾了一圈后终于发现了这边,眼睛亮了亮,动作飞快地走向许凛,坐到他旁边以一种非常惊愕的语气感嘆道:「天吶,真的好巧啊,你也报名了这个旅行团么?」 许凛:「……」 许凛没有将这次的旅行告诉过任何人。虽然不知道陈淇究竟是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得知的,但事已至此,接下来的旅行註定要被打扰了。 好在陈淇和许凛的位置刚好隔了一个过道,不至于说那么巧合地正好挨在一起。 陈淇一路上也没再蠢蠢欲动地试图做些什么了,一上飞机就盖着小毯子睡着了,眼睛下泛着的浅浅青灰让他看上去很疲惫,睫毛像植被般覆盖在下眼睑,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里都没有醒来过。 然而等到飞机一降落,陈淇就像是在瞬间充满电恢復了活力。 眼睛怯生生地朝许凛看过来,态度却丝毫看不出胆怯的样子,拉着行李箱跟在许凛身侧,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你住在哪件房啊?我住在204。听说这个地方晚上比白天还要冷,假如你房间的被子不够……可以来找我,我带了可携式电热毯。」 电梯很快到达二楼,许凛拿房卡刷开了207的房门,关上门前对仍在门外殷切地看着这边的陈淇说:「谢谢,不需要。」 第12页 随后,房门毫不留情地被「嘣」地一声关上。 陈淇吐了吐舌,一在许凛看不见的地方就立马暴露了原型,满不高兴地小声吐槽道:「有什么好拽的,不要就不要呗,我还不稀罕给你呢。」 今天的行程太赶,旅行团在今天暂时没有安排旅游活动。 南山向北旅游团虽然只是一个仅有八人的小团,服务做得却还算用心。团里的所有游客都被安排在一家高级民宿里,背面是漂亮的雪景,正面邻着主干道,离长暮山不算太远,交通也十分便利。 虽然已经穿越到了梦境世界里,但是考研试题还是没有变化的。陈淇身为一个考研人的灵魂仍在熊熊燃烧,即使现实世界中的自己还猝死在床上,也不忘了抽空刷一下题,就等着回到现实后自己能够一鸣惊人了。 陈淇所分到的房间没有邻着民宿背面的雪景,小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连接着小镇的景色。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陈淇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下来,走到落地窗旁边去开灯。 建造在漂亮雪景中的民宿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营造一些特别的氛围感。无论是房间内部还是民宿外面,装着的都是有别于白炽灯的暖黄色小灯。 此时暖黄色的灯光照在落地窗前,陈淇透过这样一层温暖的光晕,看见许凛从民宿里走出去了,穿过如同黄昏一般的暖色光线,进入了民宿对面的小酒馆中。 长暮市的气温可比南城要冷多了。陈淇将居家服换成米白色的厚毛衣,又往外面套了个长款羽绒服,脚步匆匆地带上门,跟上许凛的步伐和他进入了同一家酒馆。 跟民宿的装修风格相同。酒馆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水晶的暖黄色大灯,摆在桌上的各种酒杯相当精美,刻意装扮成了北欧酒馆那样的风格。 陈淇隐匿在酒馆的暗处,一边刻意避开许凛的视线范围,一边还不忘了观察酒馆里的装修。 专注任务的同时还要摇着头唏嘘一会儿。感嘆温屿开的那家小酒馆明明跟人家走的是同一个风格,最终出来的效果却是如此天差地别,根源上还是因为资本家和普通创业者之间的财富鸿沟。 许凛坐在位于酒馆最右边的角落上,前面是吧檯,喝着酒的时候也是背对着陈淇的。 陈淇隐匿在人群身后,尽力地伸着头朝那边看,看不见许凛的侧脸,只看得见他手里的黄绿色酒液。用非常普通的玻璃杯装着,最上面放着冰块和柠檬,看上去像长岛冰茶。 脑海中的记忆片段原本还有些模煳,等到长岛冰茶这个名字一出来,有关于温屿的记忆就在陈淇的脑海中非常清晰地显现出来。 最开始谈起长暮山的时候,温屿和许凛还没有在一起,温屿也只是简单地表达了自己对于长暮山和许凛之间的联想。 后来等两人在一起了,温屿和许凛一起看了一部电影,电影取景于北方的小镇,在电影中,导演用了相当长的一段镜头对这个冬日的小镇进行了描写。 白雪覆盖着村庄,覆盖着松树,覆盖着酒馆,覆盖着山顶。小镇的每一处角落都被描绘得那么美好,让居住在南城很少见过雪景的温屿产生了极大的嚮往。 窗外刮着冷风,温暖的小房子里,温屿盖着小毯子侧躺在许凛腿上,眼睛亮晶晶地开始描绘他和许凛的未来。 在温屿用言语悉心构建的未来世界里,他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馆。酒馆里可以没有音乐,没有酒,但是一定要有许凛。 然后他会和许凛一起去旅游,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必须是长暮市,然后在那里的酒馆点上一杯长岛冰茶。 许凛没有否认温屿对于未来这些太过美好的幻想,只是问:「为什么是长岛冰茶?」 温屿说:「你不觉得这杯酒和我们很有缘吗?长岛冰茶——长岛是我,冰块儿是你,和我们超配的好吗?」 还真当许凛是假期出来旅游放松,趁着舒服的时候出来小酌一杯呢。原来是在喝着酒偷偷怀念前男友呢。 陈淇勾了勾唇角,大脑飞速运转着,正想找个理由去「偶遇」许凛。 原本堆砌在橱柜里的酒瓶一瞬间被打翻了,玻璃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有喝醉了的酒鬼冲进吧檯揪住了调酒师的衣领,挥舞着拳头骂骂咧咧。 有人受到惊吓地尖叫着冲出了大门,酒馆里面一片混乱,一晃眼的功夫,原本坐在角落的许凛就不见了。 陈淇的目光在酒馆的每一寸角落又扫过了一遍,确定许凛已经不在酒馆内了,匆忙走出酒馆去找。 天已经黑了,这儿的环境本来就僻静,一到晚上,就更没什么人了,除了刚刚从酒馆里面逃出的几个人,根本看不见什么别的人影。 陈淇机警地环顾四周,正想原路返回看许凛是不是已经回到民宿了,忽然在酒馆的转角处看见一抹火光,隐隐约约有烟飘向空中。 陈淇慢慢向那边靠近了,看见深黑色羽绒服的一角,再往前走一点,又看见许凛的小半张侧脸。 许凛指尖的烟在昏暗的光线中明明灭灭,靠在墙上,垂着头吸了一口烟。 烟雾从许凛的口中溢出,遮住了他的眉眼,在昏暗的巷子中,莫名给许凛身上笼上了一层颓靡的色彩。 许凛竟然会抽菸?在温屿的记忆里,许凛是一个很讨厌烟味的人。 白茫茫的一片烟雾下,陈淇看不清楚许凛的神情,正想轻悄悄地再靠近一些,那支还未完全燃尽的烟就被按灭丢进了垃圾桶。 第13页 许凛的视线朝这边看了过来,沉默了几秒说:「别躲了,出来吧。」 陈淇:「……」 陈淇仍有些不死心地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慢慢从拐角的阴暗处走了出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好巧啊…吃饱了散散步,没想到就这样都能碰巧遇见你。」 「为什么跟着我?」许凛蹙了下眉,打算再给陈淇留台阶。 陈淇大脑飞速运转着,正想再找个靠谱一点儿的理由出来,就听见许凛说:「温屿,别跟着我了。我们之间的那些事已经太久远了。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但我不认为一段被否决过的缘分在过去七年后仍有延续的必要。」 「我没有将错误的经歷再重蹈覆辙一遍的打算。」许凛因漆黑而显得非常沉静的眼睛向陈淇看过来,冷漠而不留情面地说:「所以请你不要再靠近我,经常看见你会让我的心情很不好。」 陈淇眨了眨眼,看着许凛在说完话后就这么径直越过他,背影逐渐消失在了酒馆与巷子的拐角处。 夜越深,周边的空气就越冷。 陈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临行前想,还好藉由温屿身体听见这些话的人是他。 毕竟这些话就连他这个局外人听了都有些心寒,假如是让真正的温屿听见了,估计不抑郁个十天半个月都没办法走出来吧。 但遭受这些冷遇的是陈淇,从小脸皮就厚惯了,除了有些担心任务的完成情况之外,心情几乎没受什么影响。 然而等陈淇回到房间颇为忧心地向系统查询了积分后,发现原本剩余的那十点积分竟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虽然没有增加,但也没有因引起许凛的反感而减少。 陈淇有些不太确定地想,难道许凛对于他的接近并不反感,只是因为心中的芥蒂没有再和温屿重归旧好的打算了? 假如按此种思路继续思考下去的话,那就说明假如陈淇想要以温屿的身份和许凛破镜重圆,就必须得想办法把他深藏在心中的芥蒂消除。那么让许凛耿耿于怀的又究竟是什么呢?前几次触发了积分系统,是因为陈淇在无意间触碰到了许凛心中那道跨不过去的坎吗? 第0006章 亲爱的入殓师(6) 经过一天的休整,南山向北旅行团在第二天早上九点在民宿门口集合。 虽然团里一共就有八个人,导游还是为了旅途的方便租了一辆小巴士。 昨天的行动太冒进,今天陈淇没有在最开始就黏着许凛。早早就起床洗漱了,出门的时候也没去观察斜对面那间房的动向。 陈淇上车的时候还才八点半,车上除了司机就没有别人了。他选了大巴里后排靠窗的位置,比较容易观察车里的动向,看风景的时候视野也比较开阔。 时间接近九点时,车里已经到了一部分的人。 许凛上车的时候,陈淇表面上是在看手机,其实视线已经悄悄跟着许凛移到了前面那几个位置。 不出陈淇所料,车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游客都坐在在前排。许凛避开吵闹的人群,坐在了巴士靠近后排的位置。 偌大的中后排里。就只有陈淇和许凛两个人,气氛很安静,有些微妙地和前排分开,像是处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导游在确认旅行团的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后,大巴总算可以启程了。 今天的目的地是位于小镇十公里外的冰湖,到了最后两天才是去参观长暮山。 大巴沿着公路穿过小镇,本来掩藏在房屋背后的辽阔风景一瞬间暴露在了陈淇的视野下。 极目远眺,天地之间是一片不掺有任何杂质的白。皑皑白雪覆盖在土坡之上,偶然长着几颗挺直的松柏。 车越往前开,大巴就离那些坐落在不远处的雪山越近。一眼望不到头的白雪和碧蓝的天相映衬,纯净得像是要将心中的烦恼全都洗去。 在这一瞬间,陈淇忽然觉得在梦境世界中也挺幸福的。现实世界中的一切烦恼和压力都被隔绝了,奋斗的目标从多个变成了唯一,广袤的世界不再受生活中那些鸡零狗碎的影响,纯净得只剩它最原始的美。 陈淇原本还在隔着车窗欣赏沿途的风景,过了一会儿,大巴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停止了。 司机从驾驶位置上下来,低声和导游说了句什么,导游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马上从前门下了车,过了一回儿回到车上,嘆了口气说:「前面的路被封了,听说是一个小时前雪崩埋了一个村子,现在还在紧急救援中。」 「天吶,一个小时前?」车上有人庆幸道:「还好我们运气好啊,要是正好来早一个小时,不得全没命咯!」 又有人感嘆:「一整个村子都被埋了?那得死了多少人啊?真是造孽呀。」 虽然只是在梦境世界中,但如此惨痛的事就发生在自己眼前,陈淇的心还是不免有些揪紧起来。 导游正想原路返回让司机改道换个新的目的地。许凛忽然从位置上下来了,和导游说了声什么,脚步匆匆地下了车。 陈淇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地懵了一两秒,隔着大巴前窗看见许凛飞速远去的背影,忙也下车跟了上去。 昔日坐落在山脚下的宁静村庄如今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纯白。整个村庄都被厚重的积雪淹没,只能隐隐看到几座房子的屋顶。 灾难现场被防护带简陋地封锁起来,警车停靠在路边,只有救护车开进了封锁区域里。 第14页 事发紧急,救援还没能赶到,只有附近几个镇子自发赶来的志愿者在参与救援。 陈淇跟着许凛的脚步径直进了灾区,不断有埋得比较浅的人被救出来。还有生命体徵的就被救护车送往最近的医院抢救,初步确认没有了生命体徵的就送去医院办理死亡证明,最后送往镇上的殡仪馆处理后事。 不断有遇难者被担架抬出来,一名志愿者将一个没有了生命体徵的小女孩送上担架,回过头唿唤道:「这边需要人手!」 许凛走上前,蹲下身握住了担架的一边把手,陈淇小跑两步跟上去,握住了担架的另一边。 虽然许凛知道陈淇跟着他下了车,但他没想到陈淇真就这么下了大巴一路跟进了灾区。 虽然一场雪崩还才刚过去,但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一定没有意外发生。 许凛蹙着眉,语气冰冷地警告道:「温屿,赶紧离开。」 陈淇假装没有听见,往后面看了一眼和许凛商量道:「担架抬起来后我走后面你走前面吧,你负责看路。」 救护车的数量不够,小女孩被送进了志愿者的车中。 车辆将要启动时,许凛将小女孩遗落在雪地中的鞋子捡起来,像给生者穿戴衣物一般严谨地为女孩穿上了,又给女孩简单整理了一下满是泥土和雪块的头髮。 陈淇怎么赶也赶不走,跟着许凛和志愿者们一起将灾区边缘可供人类挖掘的区域又检查了一遍,更深处的区域就需要等专业的救援队到了才能救援了。 最后一个没有了生命体徵的遇难者被送上了志愿者的面包车。许凛走上前向车主出示了钱包里放着的南山殡仪馆的工作证,请求道:「麻烦能带我们一路吗?我是入殓师,想去镇上的殡仪馆支援。」 附近出了事故,距离最近的小镇还有五公里,除了来现场救援的车外几乎搭不到别的车。 遇难者连着担架一起被放在面包车的最后排。许凛坐到了后座仅剩的那个位置上,陈淇只能坐进了副驾驶。 面包车沿着主干道开到镇上,医院距离殡仪馆只有一公里远。被雪崩掩埋的村庄一共有一百多人,被救援出来的四十人中有二十八人都已经确认遇难。 殡仪馆的人手紧缺,县里派往镇上支援的入殓师还没有赶到。 许凛下了车,向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明了身份,入殓师的身份被确认后,许凛被带入了殡仪馆,陈淇则穿上了红加入了志愿者的队伍。 陈淇跟着许凛进入殡仪馆时,殡仪馆里已经聚集了一批遇难者。有些已经被家人认领,入殓师将遇难者的身体清理干净,为他们化妆整仪,结合遇难者家属的要求,还原死者生前的容貌和仪态。 这是陈淇第一次进入殡仪馆,也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直面这场生与死的仪式。 无论是入殓师脸上沉着肃穆的表情还是他们冷静而准确的动作,都无不震撼着一个普通生者的心。 因为他们平常而温柔的态度,躺在台上的这些人好像并没有死去,他们像生者一样被尊重着,身体被温热柔软的毛巾擦拭,衣服的每一个褶皱都被抻平,头髮也被整理得非常规整。眉眼被化妆品精心点缀,苍白的嘴唇抹上了口红。黯淡的容颜重新焕发光彩,生前的美丽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许凛戴上口罩和手套,穿上防护服,接管了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 女孩的身份已经被确定,家属也在得知了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接受了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书。 许凛为女孩整仪时,作为女孩唯一亲人的父亲只是双手颤抖地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女孩的照片,然后就不敢再往后看下去地离开了殡仪馆。 许凛在女孩身上盖上布,遮住女孩的身体为她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身体,整理好头髮,穿上由她父亲从家中带来的漂亮衣服。 根据那张小小的两寸照,许凛为她扎了一个鱼尾辫。戴上发卡,画好眉毛,在化唇妆时在女孩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这样看上去就和照片里一样是笑着的。除了眼睛是闭上的之外,简直和生前那副温柔爱笑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许凛在工作的过程中,始终是非常平静而肃穆的。在将女孩的容貌装扮成最整洁最美丽的样子后,许凛微微退后一步,庄重地弯腰鞠了三个躬。 原本高大隐忍,想要在女儿人生中的最后时刻仍保持强大的父亲在见到女儿的样子后,瞬间就变得泣不成声了起来。挺直的背佝偻下来,搭在入殓台上的手背上暴起青筋,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声。 陈淇的眼睛也止不住地酸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女孩在青春最好的年华就结束了生命,还是因为男人在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后那痛苦到极致的哭声,又或是因为入殓师在站在生与死的交界处时,赋予了生命这份永恆美丽的从容。 作为殡仪馆的志愿者,陈淇分到的任务是负责接送从医院运送到殡仪馆的遗体。发生雪崩后的这几天,殡仪车几乎都没怎么停下来过。在如此大的灾难面前,人的生命变得无比微小,每一个逝去的生命却都无比沉痛。 在殡仪馆工作的几天里,陈淇变得更加敬畏生命了。在将遇难者从入殓车中运送至殡仪馆之前,陈淇会同其他收殡师一起向逝者鞠三次躬,在运送的过程中会尽量保持最平缓的唿吸,最平稳的脚步,尽最大能力地尊重逝者,保护好逝者的身体。 第15页 寻常人说起殡仪馆,大多是避讳的,甚至非常嫌弃,像是多提及一句都会让身边的人沾染霉运。 可明明殡仪馆是那么一个尊重生命敬畏生命的地方。在这里,每一个走失的灵魂都会被安排至妥善的地方,每一个消陨的生命都会在这里重新焕发生命的光彩。 这里明明不是处理尸体的乱葬岗,而是通往通往天堂的渡口,是安放灵魂的摆渡船。 救援在进行到第三天时宣告结束,送往殡仪馆的遗体也在第五天入殓完毕。 有些逝者已经被家人认领,等到尸检结果出来就会被送去火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些逝者或是家人还在外地没有得到亲人去世的消息,或是家中的所有人都在那场灾难中遇难,在入殓过后进入了冰冷的停尸房,等待被亲人认领或是被火化的那一天。 南山向北旅行团的旅程一共有八天,从殡仪馆做完志愿回到民宿的那几天,即使知道这只是由系统生成的虚拟世界,陈淇都还是没从那种灾难过后异常沉重的气氛中走出来。 没有心情出门,更没有心情跟团,八天的旅程算是完全白费了。 到了即将从长暮市回到南城的前一天,陈淇睡完午睡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冬天的白昼短,阳光透过窗帘变成浅金色。 陈淇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拉开窗帘,透过落地窗看见正悬挂在雪山之上的落日,所绽放出的光芒被白色的天地稀释得那么纯净,不再浓郁,不再朦胧,颜色像是天使头顶上的光环,阳光洒在被雪覆盖的小镇上,小路和民居被笼上了一层神性的光辉。 打开落地窗唿吸到今天第一口凛冽的空气,陈淇的心情才总算是畅快了一些。 虽然是晴天,但今天的气温却好像比前几天阴天的时候还要更冷了。陈淇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格纹围巾,套上羊绒大衣,整个人像是冬天还未能完全换毛的羊羔一样出门了。 虽然这具身体的大部分细节都和现实世界中的自己完全相同的,但温屿似乎要比陈淇更加怕冷。 以前陈淇总是一个非常随心所欲的人。有时候心情不好了,在气温本来就很冷的情况下,就会用很多件衣服把自己团住,一整天都没什么活动量,藉此来表达他对这个世界的倦怠和不满;在心情很好又很渴望运动的时候,即使气温是零下几摄氏度,也会为了方便和好看而穿得很单薄。即使这样也不会觉得冷,反而觉得冷空气让他感到非常舒畅。 可等陈淇穿越到温屿身上,之前那种随意穿衣的自由好像就消失了。眼下即使陈淇已经把自己团成了团,暴露在冷空气之下的皮肤仍是冰冷的。 蓝色的格子围巾将陈淇的下半张脸全都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因为特别宽大,所以已经垂到了膝盖,随着陈淇脚步一下一下地晃着。 陈淇沿着小镇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沿途忽然出现一条小巷,坡度很陡,尽头的天空是蓝色的,隐隐约约透出金色的光线。神秘而梦幻。 一般在日漫中,原本在人群里平平无奇的主角在穿过这样奇异的一条小巷后都会因奇遇而得到某种强大的特殊能力。 这种想像挺中二的,陈淇没忍住把自己逗笑了。沿着这条小路向上,路的尽头不是什么奇异的超次元,但确实很美。 穿过窄巷即是一片辽阔的天空。因为较别的地方地势要更高,也开阔得多,茫茫一片雪地之上即是浅金色的落日,不晃眼睛,和地面的距离近得像是再快跑几步就能摘到太阳。 在金色光线最为充裕,并且和太阳离得最近的缓坡上立着一个高挺的人影。背对着陈淇,整个人都被浅金色的光辉笼罩住了,只看得见一个模煳的背影。 陈淇感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沿着雪地之上原有的脚印一步一步向上,在许凛回头看过来的时候摸了摸冻红的鼻尖,眼睛不太自然地瞥向一边,连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地说:「我没有跟踪你,这次真的是偶遇的。」 天空中没有下雪,但陈淇的额发上有着一团白色的雪花,或许是从路上的哪一棵树上落下来的。 许凛的视线在那片雪花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神色淡淡地转移开了视线。 因为身上的衣服太过于厚重,陈淇在雪地中走路的姿势也变得有些艰难,慢慢地爬上缓坡站到许凛身侧,和他观赏同一片光辉下的同一片雪色。 近距离沐浴在阳光之下,陈淇的整个人都被照得暖融融的,觉得有些舒服地将蜷缩在大衣里面的手拿出来,看着阳光照在手上穿过指缝间的空隙,一个人正看得开心,忽然听见身旁的许凛问:「这几天为什么没有跟团?」 反正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围巾之下,陈淇懒得再修饰自己情绪,扯了扯嘴角不太高兴地说:「最近不是很有心情。」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几秒,陈淇又有些好奇地转过头问:「你们都是怎么调节自己的心情的?见证了这么多死亡,不会感觉到压抑吗?」 许凛没回答,只是平静地将视线转向陈淇,问:「这几天经歷的事,觉得可怕吗?」 「不害怕。」陈淇很果断地答完,顿了几秒才说:「只是觉得有些沉重……那些在灾难中死去的人本来应该看得见今天的太阳不是吗?很漂亮,但是他们看不见了。他们的亲人,朋友,或是恋人也看不见了,因为普通人会觉得夕阳很美,但他们连抬头看一眼天空的心情都不会有。」 第16页 事实上,陈淇也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并不只是单纯地基于别人的角度,更多的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思考。 许凛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人类比起说是害怕死亡,不如说害怕的是失去生命的虚无。实际上,地球已经存在了约46亿年,之后也将会有更长的时间存在。无论是再长的生命在这数亿年中都只不过是极短的一剎那,人类没有生命的时间远比拥有生命的时间长。」 「但无论是在感受生命之前还是感受生命之后,星空的颜色都是同样的,潮汐还是会随着月球对地球的引力而改变,太阳的温度或许会不同,赋予生命的意义却永远不会改变。」 「为什么会觉得看不到夕阳了?」许凛说:「这些事物都从未消失过,只是感受的方式不同了。」 陈淇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又问:「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做入殓师?这应该不是你唯一的选项。」 太阳已经悄悄于地平线降落,光辉渐渐隐去,只留下最后半边天是亮的。 许凛没再回答,只是瞥了一眼陈淇额发上的雪,已经融化了。 在陈淇带着点儿疑问的目光下,许凛收回了目光,语气淡漠地说:「天黑了,回去吧。」 第0007章 亲爱的入殓师(7) 小镇的晚上就连大路两边的路灯都是橙黄色的。 自从许凛刚刚说完那番话,陈淇就变得异常沉默起来,慢悠悠的隔着一步远的距离走在许凛的身后,看着许凛在橙黄色路灯下不断变幻长短的影子,踩着许凛留在薄薄一层积雪上的脚印。 要说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被宣告死亡了,陈淇的心里能够毫无波澜地接受,那是不可能的。 到目前为止,陈淇都还是经常把在梦境世界中发生的一切当成一场梦。幻想着自己在某天晚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大床上。什么梦境世界,梦想航灯系统都是自己做得最为真实最为荒诞的一场梦。 然而陈淇到现在都没有等到睡醒的那一幕发生。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视觉,听觉,触觉都那么清晰,就连每次心跳的速率都是如此的贴近现实。 莫名就来到了那么陌生的一个世界,被迫的接受这个世界给予的所有。前方的路完全未知的,陈淇假如哪步路走错了,甚至有可能会因此完全失去生命。 自己假如真的死掉了会怎么样呢?真的会像许凛说的那样以不同的方式感受世界吗? 但是陈淇还没有真正享受这个世界。他没有谈过一场足够用心足够投入的恋爱,他还没有考研上岸,有很多好玩的事他还没来得及探索,世界上还有很多个地方他没有去过。 死亡或许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但他的人生还未得到圆满,怎么能就这么死去呢? 再说世界上还有他那么多重要的人。爸爸妈妈假如知道他死了会怎么样呢?酒店的工作人员也会被吓到吧。还有赵卿卿,他胆子那么小,到时候得哭上多久啊?希望到时候他男朋友能陪在他身边吧。 陈淇躺在民宿的大床上越想越悲伤。正想劝自己赶紧振作起来,忽然又想起费尽心思得到的这八天的旅行已经结束了,欣赏风景跟增进和许凛的感情这两个目标一个都没能完成。 陈淇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抑郁了,将脸埋在枕头里逃避了一会儿。良久之后抬起头大口喘着气,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上顶灯,仍有些不死心地唿唤系统:「siri,麻烦查一下积分。」 系统:「好的。」 系统:「您的积分目前为33,距离上次查询,增加了23。」 陈淇:「……」 陈淇:「多少?」 系统:「……您的积分目前为33,距离上次查询,增加了23。」 陈淇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茫然地反应了几秒,讷讷地感嘆道:「天啊!什么时候的事。」 这23分是在什么时候加上的陈淇根本无从得知。毕竟陈淇在做志愿者的这些天都是累得洗完澡就睡晕在床上了,心情也十分沉重,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还需要定时查看积分。 而许凛的态度又一直都挺冷淡的,假如不实时监控积分系统,陈淇根本就猜不透他的半点儿想法。 不过有分加总是好的。陈淇糟糕了一整天的心情总算在这一刻稍微好转过来。只想要快点把许凛追到手,把积分攒满了赶紧逃离这个梦境。 旅行团在第二天早晨就启程回了南城,陈淇一下飞机就打车回了家。 回到家时,李姝刚好做完了一桌午饭,看到陈淇回来了立马多添了副碗筷,边往陈淇碗里夹菜边问:「这几天玩得怎么样?」不怎么样。 陈淇木然地啃着鸡肉,回復道:「挺好,景色挺漂亮的。」 昨天晚上又没睡好,陈淇吃完午饭后就昏昏沉沉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伸了个懒腰,终于想起自己还开了个酒馆。 陈淇骑着小电动到了老街区,正想找个地方把车停了,忽然发现酒馆附近的林荫道几乎都被车辆占满了。 电动车,小轿车,自行车乱糟糟地停在一起,不远处甚至还停着一辆三轮车。 陈淇环顾四周,发现面馆旁边的饭店一桌一桌地坐满了人,门帘上还挂着一个祝某某大爷七十岁生日快乐的横幅。 原来是有人在饭店里办酒席,怪不得停了那么多辆车。 第17页 陈淇正想找个远一点儿的地方把车停了,忽然发现蹲在饭馆旁边抽菸的男人正眯着眼睛盯着他,手里抽菸的动作也停了,目光阴沉沉的不带善意。 陈淇直觉有些不妙,在脑海里飞速搜寻着这张鬍子拉碴的脸。 在终于想起来的那一瞬间,男人从饭店门口飞奔了过来,怒骂着死死抓住了陈淇的手:「好啊,七年了,终于让我在这里碰见你了!你爸这个死.畜.生撞死人不赔钱,你这个小畜.生总得把钱还了吧!」 这人的蛮力太大,陈淇硬生生被他从电动车上拽了下来,手臂都快要被他黑色的满是泥垢的指甲抠出血来。 在温屿的记忆里,抓住陈淇的这人叫王勇,正是七年前导致温屿全家搬离南城的罪魁祸首之一。 当时,温华是一名从业了数十年的计程车司机。有一天晚上他送完最后一个客,正想要回家,从路边的花坛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 周边没有路灯,光线昏暗,事发又突然,温华避闪不及撞到了人,因为躲避的时候撞上了路边的花坛,右手也被撞成了重伤。 喝醉的男人叫王伟,背着老婆在情人家喝多了酒,回家的时候意识已经完全不清醒了,才会横冲直撞地从花坛里蹿出来。 因为酗酒和重伤,王伟最终没能抢救过来。王伟的家人哭天抢地,把温华告上了法庭,没想到等法院的判处结果一出来,责任竟然主要在王伟身上,温华不仅不要坐牢,还一分钱都不用赔。 温华的右手也在这场事故中撞成了残疾,之后都不能再开车。虽然自己不是过失方,但出于愧疚,温华还是赔了王伟家人五万块钱。 五万块钱哪够?王伟一家人傻了眼,硬说是温华买通了法院,那天之后每天都带着亲戚来温屿家里闹。 李姝的精神因为最近的这些打击本来就脆弱。有一天王伟的哥哥王勇带着人闯入家门,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李姝受不了这个刺激,直接晕倒在家里,被温屿发现后送到医院,最终确诊了抑郁症。 温华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一家人搬了家。温屿也不得不和许凛分手,直到七年后回到南城才再次相见。 所以说,温屿这些年来苦恼的来源可以说与面前的这个男人息息相关。 陈淇看见这个长相丑陋,面容可恨的男人,恨不得能一拳抡到他脸上才好。 陈淇的拳头已经蠢蠢欲动了,但又想起来,以温屿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出手打王勇的吧,他这一捶要是抡下去了,会不会影响梦境啊? 系统听见他的心声,冷不伶丁地冒了出来:「宿主,不会的。在梦境主人面前暴露了身份才会导致梦境崩塌。不影响梦境主人对您印象的情况下,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身份是不会有影响的。」 陈淇提炼出中心思想:「意思是我在别人面前掉马只要没有传到许凛的耳朵里去,就不会有什么后果发生?」 系统:「是的。」 几乎是在系统落下话音的那一瞬间,王勇就被陈淇一拳砸进了花坛里。 王勇捂着肋骨,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陈淇,怎么也没想到温华那个和父亲一样温和老实的儿子竟然会出手打人。 「骂谁是畜.生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得是个什么鬼样子,你要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从动物园跑出来的野猪呢。」 陈淇又挥了一下拳头,看见王勇的脖子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嗤笑了一声说:「是的,你爸爸我回来了。但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你爹面前,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陈淇骑着小电动的背影不紧不慢地消失在了林荫道尽头。王勇还坐在花坛里,目瞪口呆地回忆着陈淇刚刚的样子,怀疑温华的儿子是不是被鬼夺舍了。 第0008章 亲爱的入殓师(8) 虽然不必对王勇产生什么害怕的心理,但在面对像他这样这样无耻又喜欢胡搅蛮缠的人时,最好还是不要过多招惹。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在吴勇的视线下,陈淇没将车停在酒馆附近,沿着公路开到老街区尽头拐了个弯,就这么一路开到了城东。 这段时间陈淇在许凛面前刷的存在感太多,原本没打算过来。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侧转头一看,在南山殡仪馆负责看守南门的保安就这么将保温杯里的茶叶从窗口泼了出来,四散开来的热水差点浇到陈淇的裤腿上。 陈淇:「……」 陈淇来都来了,也懒得再骑着车赶回去。将小电动找个地方停好了,这次没再去咖啡馆,去了旁边那家新开的猫咖。 等到了晚上七点,以前和许凛一起吃饭的那几个同事都已经吃完晚饭下班了,陈淇都没能见到许凛从殡仪馆南门里走出来。 猫咖里面的每只猫都已经被他顺着倒着摸了个遍,陈淇总算是按捺不住了,穿过马路走到保安室窗口,装作云淡风轻地轻咳了一声问:「叔啊,你们殡仪馆的许凛今天没来上班吗?我找他有点儿事呢,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 「许凛?」保安将短视频的声音调小了一点儿,戴正了老花镜问:「在这儿上班的吗?就那个长得很俊的大高个?」 陈淇点了点头:「对,是他。」 「今天好像没看见他上班啊。」保安说:「应该是有事请假了吧,你要是不着急就过会儿再给他打电话试试。」 第18页 陈淇:「好的,谢谢叔哈。」 许凛会因为什么事请假呢?有什么别的重要的事吗?还是说生病了? 在温屿的记忆中,好像很少听许凛提起他的家人。假如许凛是因为生病没来上班,他的家人和他住在一起吗?会有人照顾他吗? 以许凛的自制力,假如生的只是一点儿小病,不可能连上班都不来上了。 陈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然想起上次和系统兑换线索时光屏里出现过一次的许凛家的地址,一边骑着小电动往那边赶,一边唿唤系统:「siri,我需要使用积分兑换许凛现在的位置。」 系统:「此次兑换需消耗的积分为3,请问您确认兑换吗?」 陈淇:「确认。」 许凛家具体到单元和楼层的地址浮现在陈淇脑海里,陈淇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许凛家楼下,乘着电梯到达许凛所在的楼层后,犹豫了几秒按响门铃。 门内迟迟没有响动,可系统刚刚给出的定位明明就是在这儿。陈淇眉心轻蹙着,试探地拿出手机给许凛打了个电话。 这通电话直到自动挂断了都没有人接,陈淇看着紧闭的大门,咬了咬牙想: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被讨厌就被讨厌吧,反正他在许凛面前做过的迷惑行为也不只有这一两个了。 许凛家的大门设置的是密码锁,密码一共有四位。 陈淇翻找着温屿的记忆,试过了许凛的生日,温屿的生日,又试过了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全部都是错误的。 陈淇徒劳地看着密码锁,感到有些棘手地想,难道许凛设置的密码根本就不是和温屿相关的?那他岂不是又要消耗积分换取许凛家大门的密码了? 陈淇仍有些不死心地想,许凛在梦境里面的设定明明就是一个表面上对前男友无动于衷,实际上隐忍又念旧的闷骚男啊。他的密码怎么可能会和温屿没有关系?还有什么数字对于温屿和许凛来说是特殊的呢? 陈淇像是在一瞬间回想起什么,忽然记起自己以前留意过的一段大概对于温屿来说格外特别的回忆。 曾经在温屿每天上学都会经过的路上,有一家小型的儿童乐园。 那时温屿才上小学,李姝偶尔在接他放学的路上会带他进去玩。后来等温屿从小学升上了初中,不再每天经过那条路,就再也没关注过那家游乐园了。 等温屿上了和小学一个方向的高中,又重新经过那条路,才发现儿童乐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闭了。铁门紧闭着,园内被落叶和灰尘层层覆盖。 在温屿的学生时代,李姝曾是那种很典型的中国家长,很关心温屿,同时也对他寄予厚望,总是习惯性地给温屿施加很多压力。 温屿从小就属于大人口中那种最听话最懂事的乖孩子。但听话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感受,和青春期的所有小孩相同,温屿也会感觉到压力,会觉得有些孤独,会有着那些因压抑而无处发泄的苦恼。 所以在温屿第一次发现那家废弃游乐园的那天,他就试着翻过了那张锈迹斑斑的铁门,并在探索了长达两个小时后,第一次和李姝撒谎说他晚回是因为参加了学校举办的训练营。 从那天之后,温屿每天都会在那家废弃游乐园里独自待上两个小时。经年累月下,游乐园里那家小小的检票室逐渐被温屿改造成了一间小小的影音室。 在温屿眼里,这儿是独属于他的世界,是在压抑的时候能让自己喘一口气的地方。一直以来,温屿都在很好的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温屿后来和许凛在一起,这个小小的私密空间才得以有了第二个人分享。 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影音室的那扇陈旧的木门上一直都挂着一把密码锁。密码本来是温屿第一次翻墙进入游乐园的日期,等到温屿第一次带着许凛来到这儿的那一天,密码就变成了许凛和温屿在这儿看第一场电影的日子。 在温屿的记忆中,那串密码是和许凛的电话号码一样清晰的存在。陈淇试着输入了,密码锁上的显示灯终于变成绿色,「滴滴」两声,门开了。 陈淇的视线停留在鞋架底端的那双黑色的马丁靴上,这双鞋子许凛穿过,可以确定这儿确实是他居住的地方。 虽说这套房子的主人已经得到了确认,房子的各处却看不出什么人类居住过的痕迹。 陈淇轻声从玄关走到客厅,环顾四周,看见地面和墙壁都纤尘不染,所有家具的摆放都很规整,除了必要的物件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 直到陈淇走到主卧的房门口,看见地上略微有些倾斜了的地毯,才确定了许凛居住的房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卧室的窗帘紧闭着,光线很昏暗。房间边缘的那个大床上,灰色的被子十分平整地铺开,只有中央非常突兀地隆起一团,像昆虫为自己建造的一座密不透风的堡垒。 房间里太过安静,陈淇甚至都听不见除了自己以外的唿吸声,心跳的速度变得有些快,他飞快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床头勐地掀开被子——许凛正侧躺在枕头的下方,双膝微微弯曲着,蜷缩在深灰色的床单里熟睡着。 看到许凛微微起伏的胸膛,陈淇终于松了口气,将手伸到许凛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很烫,从鼻子里唿出的气体也很热,应该是发烧了。 发高烧了不及时去医院,自己一个人蜷在闷热的被窝里? 第19页 陈淇蹙着眉,有些不太高兴地想,这许凛好歹还是一个高智商设定的男主呢,怎么净干些这种没脑子的事?要不是自己及时发现了,他还不得病死在家里好几天了都没人知道? 许凛睡得正熟,陈淇也没地方埋怨,只能给他套上毛衣,穿上羽绒服,翻找过许凛的衣柜时才发现大冬天的他家竟然连一条秋裤都没有。 没有秋裤,那在长暮市的那几天,许凛岂不是也只穿了一条裤子?陈淇深吸一口气,没好气地想,这怪不得会发烧,不冻死才怪呢。 许凛烧得太严重,等陈淇已经忙忙碌碌给他穿完了衣服,他也还是没能醒过来。 陈淇只能提前打了一辆车,将许凛架在肩上一点一点向前走。 许凛的个子太高,温屿的这具身体又没什么力气,陈淇这一路上都走得歪歪扭扭的,将许凛塞进计程车的时候,不小心让他的头砸到了门框。 陈淇关上车门,又将安全带繫上,侧转头时,发现许凛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漆黑的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目光看上去很清明。 陈淇以为他已经清醒了,正想和许凛说明一下情况。 许凛眼睛缓慢地眨了眨,伸出手揪了下陈淇的耳朵,指腹停在耳垂上用力撵了撵,直到将陈淇的耳垂揉成了通红的一片,才心满意足地停了动作,欣赏了好一会儿后移开了视线。 陈淇:「……」 原来还烧着呢。 陈淇的耳朵被揉成滚烫的一片,许凛的视线重新定格在前方,有些重的唿吸响在陈淇的耳侧,气氛短暂地凝滞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许凛忽然侧转身来,在陈淇沉默的视线下闭着眼睛缓缓侧躺在了他的大腿上。 许凛的体温本来就高,身体隔着布料贴在陈淇的大腿上,热烘烘的像个暖炉。 陈淇看着许凛垂在下眼睑的乌黑一片的睫毛,忽然察觉这是温屿在影音室最喜欢用的一个姿势。 高中的时候,那间放着电影的小屋里,当许凛倚在小床的靠背上时,温屿就是这么将头枕许凛的大腿上的。有时候专注地看着电影,偶尔发表几句评价,有时候就这么舒舒服服地睡着了,等睡醒时就已经躺在了暖烘烘的被窝里。 平时那么冷淡的一个人,生起病来却像一个努力博取大人关注的小孩子。陈淇的心里忽然柔软了一块,动了动腿让许凛能够睡得更舒服,将他垂在额前的头髮撩开,冰凉的手心贴上去,希望能让浑身滚烫的许凛稍微好受那么一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许凛终于从病床上醒过来,病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阳光穿过明净的窗户照在米色地板上,絮絮叨叨的声音透过微微敞开的门缝传进来。 「医生,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受凉感冒了吗?为什么烧得那么高啊,不会是肺炎吧?」 「那这个应该没有后遗症吧?比如说一受凉就容易头痛之类的。」 「还有没有别的注意事项呢?要过多久才可以工作啊?」 陈淇问到最后,医生都要被他烦死了,非常不耐烦地大声说:「他这个就是个感冒,烧得高了一点儿而已,修养个一两天就能好,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等医生都已经走了,陈淇还在那里有些不太高兴地嘀咕:「不就是多问了几句吗?啧,干嘛那么凶啊。」 然而等到一推开门看见许凛醒来了,陈淇的眼睛又立马亮了起来,凑过去摸了下许凛的额头,不太放心地询问道:「你感觉好些了没?你刚刚烧得特别高!但现在温度好像降下来一些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忙了一些事情,来晚了。( ; ; ) 第0009章 亲爱的入殓师(9) 陈淇的脸凑得很近,许凛甚至能看得清他眼睛下方和鼻尖上的那颗痣。 陈淇深棕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许凛的身影,许凛没有去追问自己忽然出现在这儿的缘由,沉默了片刻说:「谢谢,麻烦你了。」 很明显,许凛已经清醒过来了。刚刚那些依赖于陈淇的表现只是因为高烧导致的神智不清,平常状态下的许凛应该是冷静而理智的。 陈淇短暂愣了一愣,很快又勾着唇角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地说:「不用客气。要是真想要谢谢我的话,请我吃一顿饭怎么样?」 许凛这次倒没有说什么不想再和陈淇有联繫一类的话了,「嗯」了一声说:「可以。」 陈淇挑了挑眉:「地点由我来选吗?」 许凛点了点头:「随意。」 假如许凛知道陈淇怀揣的是个什么心思,估计就说不出「随意」一类的话了。 计谋得逞,陈淇唇角的笑容扩大了。虽然他总是在许凛面前尽力去模仿温屿的一言一行,但在有些时候,属于他自己的某些特质还是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 陈淇或许能模仿温屿的内敛克制,或许能模仿他的动作和神情,但属于温屿那种如影随形的自卑陈淇是没办法模仿过来的。 他骨子里本就是个自信张扬的人,做什么事都带着点儿势在必得的自信,根本就不明白真正自卑怯懦的人那些内心潜在的担忧。 许凛的病确实只是稍微严重一点儿的感冒,从病房里醒来后就可以拿着医院开的药回家了。 陈淇想起来自己的电瓶车还停在许凛家楼下,和许凛坐着同一辆计程车回了小区,临行时还不忘眨眨眼睛提醒许凛:「你有时间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们还得一起去吃饭哦。」 第20页 陈淇将小电瓶从许凛小区开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他到了这时好像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出来这一趟的真正目的,原路赶回酒馆,发现酒馆不仅还亮着灯,竟然还零零散散有了几个客人,比起之前那副冷清的状况要好了不少。 陈淇走进店里时,周粒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 陈淇走近了一看,发现周粒竟然在看调酒教学视频。女人握着手中的金色酒液,详细地讲述着手法和用量,教人怎样才能调配出口感完美的舌兰日出。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踏实肯干的员工,陈淇都快被周粒这种兢兢业业毫不懈怠的工作精神给感动了,假如不是温屿留下的资金有限,恨不得能再给周粒涨一些工资才好。 周粒看到一半发现陈淇竟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忙有些慌张合上手机,鞠了个躬大声道:「老……老闆好!」 「你快别鞠躬了,就一个小酒馆,怎么整得我像什么ceo一样。」周粒一看就初入社会不久,看上去还跟个小孩似的,陈淇倒希望他能早点儿回家,离开前还不忘嘱咐道:「没客了就记得早点回家啊!」 陈淇回到家的时候李姝正站在厨房里熬汤,香味从半开放式的厨房飘进客厅,是温屿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陈淇换好拖鞋,正要循着香味进厨房,桌底下忽然钻出来一只奶牛猫,三四个月大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怕生人,见着了陈淇就热情地往他裤腿上蹭,「喵喵喵」地叫得谄媚。 陈淇蹲下身挠了挠猫的下颌,乐道:「哪儿来的小奶牛?」 李姝身上穿着围裙,听见声儿从厨房里走出来,解释道:「练完舞回来的路上捡的。这猫从草丛里钻出来,一直跟着我进了电梯,想着家里正好太安静了,就带回来了。」 这只小猫爱叫,贴着陈淇的手蹭个不停,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陈淇撸猫撸的开心,抬起头问:「有没有给取名字啊,叫什么名?」 李姝:「还没取名,不然你来取一个?」 陈淇看着小猫深蓝色的眼睛,扬起唇角说:「这眼睛颜色还怪特殊的,那就叫冰块吧。」 自从温华去世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要是不经歷当年那场意外,温屿的家庭其实是非常幸福的。温华温和勤劳,李姝贤惠顾家,温屿成绩好又很懂事,虽说家庭中难免出现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但总体还是非常和睦的。 当初许凛和温屿还在恋爱的时候,温屿有时会和许凛分享一些家中的趣事,也偶尔带他回家吃饭。 但对于许凛的家庭情况,温屿除了曾见到过他妈妈一面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陈淇那天进入许凛家时,许凛明显是正在独居的情况。虽然没和家人住一起,但生病了也不用一个人扛着吧,为什么不叫家人过来照顾自己呢? 冰块在被李姝捡回来之前一直在外面流浪,身上长着不少虱子。 陈淇心事满满地给他做好了驱虫,进入浴室洗澡前仍在想,许凛明明是南城本地人啊,应该也不存在全家人都住在外地的情况吧? 有关于许凛的原生家庭,陈淇是有些好奇的。但现在面临的问题是,陈淇在梦境世界中的唯一目的是将积分攒满,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梦境结局。 在梦境世界中经歷的种种就像是在面临一场考试,有关于许凛的种种都有可能是这场考试的重要考题,陈淇没办法分辨关于许凛原生家庭的这部分是否是这场考试的重点。 但陈淇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很多时候,成长的经歷决定了一个人是否拥有安全感,自信心,乐观的心态,爱或被爱的本能。 而无论是根据温屿的记忆,还是从这些天来陈淇所感受到的来判断,许凛看上去都不像是拥有这其中的任何一点。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梦境的主人就是许凛了,那么梦境的终点除了跟许凛和温屿多年前未能如愿的感情有关,会不会也跟许凛的其他执念相关呢? 陈淇团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到凌晨一点都仍未睡着。他侧躺在床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从窗户透进来的莹白月光,最终还是心烦意乱地从床头坐了起来,唿唤系统:「siri,我需要用积分换取有关于许凛原生家庭的信息。」 系统:「收到。此次兑换需要消耗的积分为8,请问您确认兑换吗?」 陈淇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8分?为什么这么多??」 系统:「根据信息的重量不同,所消耗的积分也会不同。您此次需要兑换的部分信息量较大,所对应的积分也会随之增多。」 信息量较大?也就是说这次兑换的信息无意间切中梦境重点了? 陈淇眼睛转了转,忙说:「确认,我确认兑换。」 系统:「好的。您此次兑换消耗的积分为8,积分总数剩余25。」 系统话音落下,陈淇的脑海中缓缓出现了上次那幅蓝色的光感大屏。 破败的街道逐渐清晰,房子和房子的距离隔得很近,电线胡乱地缠绕在一起,有麻雀站在上面,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穿着棕色皮夹克的男人嘴里叼着支烟,从街道尽头走来,眉头紧皱着吐出一口烟,忽然躬着腰咳了咳了咳,淬了一口痰在地上。 第21页 画面跟随着男人的脚步,慢慢进入了一条昏暗的楼道。男人走到三楼,跨过地面上的那摊污水,从皮带上取下钥匙,打开了深蓝色的那张木门。 女人正坐在逼仄的厨房里择菜,弓着的背看上去很单薄。男人三两步走上前去,拍了下女人的肩:「赵燕,给我点钱,这几天要做一笔生意。」 被叫做赵燕的女人像是没听见,仍垂着眼坐在水盆前,利落地将豆角掰成一段一段。 男人「啧」了一声,又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把女人的肩:「喂!听见么?给我点钱,我要做生意!」 赵燕勐地站起来,忍无可忍地将手里的那把豆角摔到男人身上:「呸!许明强你拿了钱不就是想去赌博吗?还说什么做生意,做个鬼的生意!」 「操。」许明强踹了脚赵燕刚刚坐的那把矮凳,不耐烦道:「我给你脸了?你管老子到底是不是做生意?你只管拿钱就可以,不然老子到时候发财了你别跪下来求我分给你!」 「你做梦!」赵燕指着许明强的鼻子,骂道:「许明强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你哪怕有哪一刻替这个家想过吗??」 「操,死婊子。」许明强抓住赵燕的头髮,勐地将她推到桌上,桌子上的玻璃水壶摔到地上四分五裂,发出巨大的破裂声。 赵燕被推得后退几步,小腹挺到了桌角上。捂住胸口喘了几口气,疯了似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往许明强头上砸。 厨房里东西被摔碎的声音和怒骂声不断。许凛放学回到家,在玄关听见声音,蹙着眉一把推开了厨房门,此时许明强正揪着赵燕的头髮要将她按到桌上。 许凛走上前,一脚将许明强踹倒在地上,垂着眼,凉飕飕地盯着他,语气和神情都极为烦躁地问:「许明强你还有完没完?」 许明强看见许凛,刚刚嚣张的气焰总算下去点,从地上爬起来时嘴里仍在不干不净地骂着:「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的,跟你这个婊子一样的妈一个德行……」 许凛仍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许明强。许明强立马不说话了,骂了声「操」,侧身穿过赵燕,摔了把厨房门走了。 许明强走后,赵燕刚刚强撑起来的气势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衣服和头髮都被弄得很乱,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般地揪住许凛的衣袖,伏在桌上痛哭起来,一边说自己命苦一边说对不起许凛。 从始至终,许凛脸上的表情都是漠然而麻木的,像是这样的场景他已经在过去经歷了无数遍。 厨房的画面渐渐消失,蓝屏上缓缓浮现出一个路口。 许明强提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黑色背包从楼道里沖了出来。 没过多久,赵燕也从巷口追了出来,跑上前死死抓住了许明强的手腕,眼睛里流下泪来,处在崩溃边缘地问:「许明强,你刚刚在门口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你欠了多少?」 许明强看了眼路对面的那辆摩的,咬了咬牙试图甩开赵燕的手。 但赵燕像是用了死劲,即使是许明强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都没办法挣开。 许明强急出一头汗,骂道:「草你妈的,死婊子赶紧给老子松开!」 「你欠了多少?你说啊,你到底欠了多少?!」赵燕整个人已经变得歇斯底里了,死死拖住许明强,崩溃道:「你想跑?你跑了让我们怎么办!」 看到这边的动静,周边的许多目光都聚集过来。大路尽头飞快开过来一辆面包车,许明强被赵燕托着没办法走,被弄得有些急红眼了,勐地推了把赵燕。 赵燕被推到正中央,踉跄几步,被飞快开过来的面包车撞倒在地上。车主本来就有些疲劳驾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脚将剎车踩成了油门。 车轮在赵燕身上狠狠撵过时,许凛从飞奔着巷子里冲出来,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眼神空洞地看着赵燕的方向,脸上的表情苍白一片。 画面到这儿就停了下来。 在这之后的良久,陈淇的心跳都没能恢復平静,赵燕的死状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的还有许凛苍白空洞的神情。 就连他一个旁观者在看见这副场景后都没办法忘记,可躺在马路中央的那个人是许凛的妈妈,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啊? 虽然早就猜到许凛的家庭应该是不幸的,但真正的情况远远比陈淇想像的要噩梦得多。 嗜赌家暴的父亲,被命运的苦难压得时常崩溃的母亲。许凛从小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艰难成长着,好不容易快要长大了,总算要有能力带着母亲逃离这些苦难了,母亲却惨死在了他面前,罪魁祸首还是背负了赌债的亲生父亲。 许凛该要拥有多强的意志,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安然无恙地活下来,最终还考上大学拥有一份工作一直到二十五岁啊。 陈淇觉得温屿这些年来不容易,七年前的分手背后隐藏的是温屿未能说出口的苦衷,但许凛的这些年里又何谈容易呢? 七年前许凛从温屿那儿得到的爱,或许是他二十五年的人生里所得到的为数不多的爱了。 可是现在,连真正的温屿都已经不存在了。这只是系统模拟出来的一场梦境没错,可陈淇的心还是难以控制地酸涩起来。 无论是许凛时常注视着他的目光,还是昨天在计程车上,许凛忽然用温屿最喜欢的姿势枕在他的腿上,都让陈淇觉得自己很卑劣。 第22页 他霸占着温屿的身体,享受着原本不属于他的来自许凛的最后一点儿爱。 陈淇是自由工作者,时间比起许凛的要宽裕得多,所以陈淇将约饭时间的选择权交给了许凛。 在之后的几天里,陈淇一直在等许凛的信息,直到许凛在第三天的下午给陈淇发了简讯,表示星期五的晚上有时间和他一起吃饭。 在陈淇将地址发给许凛之前,许凛一直以为只是和陈淇普通地吃一次饭。等到他看清楚陈淇发给他的那个特殊的地址,许凛才明白了陈淇的别有用心。 许凛到达老街区那个废弃的儿童乐园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只有梧桐树下那间小屋的窗口还透着暖黄色的光。 七年的时间过去,这儿竟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生锈的铁门,落了灰的游乐设施,只有园内的梧桐树比以前还要更高了一些,落下的叶子铺满了破旧的水泥路。 填满了温屿和许凛高中时期那些回忆的检票室也没有什么变化。 除了微微较以前要褪去了更多颜色的墨绿色木门外,小屋子里逼仄的空间,被磨得有些抛光的深色水泥地,老旧的木板床,以及房间角落那张有些透光的白色幕布通通都没有改变。 时间好像一瞬间穿越到了七年前。 被小孩子用铅笔画满了涂鸦的原木桌子上摆放着温屿从家中带过来的李姝做好的饭菜,投影仪里放着温屿最近喜欢上的一部电影。 温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全神贯注地看着电影。等电影看完了,饭菜也吃完了。到了那时,温屿或许会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也有可能搂着许凛的脖子和他接一个长长的吻。 只要是在这间小小的放映厅里,许凛小小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温屿一个人,他就会短暂地被这种温暖的表象所迷惑,忽然觉得生活就像这间房子里发生的那样平静而美好。 而事实上,只要许凛走出了这间影音室,他将要面临的就是人生中一片狼藉。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悬挂在小屋顶端的那盏暖黄色灯泡是崭新的,或许刚刚才被陈淇踩着凳子挂上去。 七年过去,小屋里没有什么灰尘,各处都被陈淇打扫得很干净。 许凛推开门走进去时,陈淇已经在试着调试那个老式的放映仪了。 当年用来看电影的这些仪器都被收纳得很好,七年后拿出来竟然还能用,只是型号实在有些太古老了。 陈淇翻找着温屿的记忆,对着投影仪侧面那些大大小小的按钮研究了半天,才终于把电影调出来。 等到电影终于在幕布上放映起来,陈淇终于把头抬起来,看见门口的许凛,弯着眼睛笑起来,说:「你来啦。」 陈淇今晚上给自己打造的人设就是许凛记忆深处那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等到许凛的目光转向桌上那些冒着热气的家常菜,陈淇马上说:「这是我妈做的,你好久没吃了,我特意让他做了几个你喜欢吃的菜。」 陈淇还很清晰地记得上次他在许凛车上邀请他吃饭时他所表现出来的反感和牴触。 陈淇有些担心自己刻意谈起过去会引起许凛的不满,因此在说着这些话时,他一直在有意无意观察许凛的神色。 好在这次许凛没再像上次那样表现出抗拒,隔着一些距离坐在陈淇的身边,神色淡淡地看着墙角那张已经有些微微泛黄的幕布。 陈淇从木柜里拿出装满了影碟的纸箱,一张一张地挑选着,凑近了许凛问:「这里面还有哪张是我们没看过的吗?」 许凛低头看了一眼,说:「没有。」 「竟然全都看过了吗?」陈淇小声说着,从其中抽出一张影碟,草绿的封面上写着「多年过去我还喜欢你」,看上去是那种不太有营养的爱情片,陈淇勾着唇角,很有深意地重复了一遍片名,说:「那就看这个吧。」 小木桌的饭菜还在冒着热腾腾的香气。陈淇从保温盒里盛了饭出来,又从酒瓶里倒了杯酒,说:「这是我们酒馆的小孩自己研发出来的,很好喝的。」 有着数十年歷史的投影仪艰难运作着,缓慢地放完了片头,幕布上开始放映正片的部分。有些苍老的女声响在影音室里,下一秒,草原的风景在幕布上缓缓铺开,镜头定格在女人佝偻的嵴背上,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慢慢走向金光漫漫的原野尽头。 看这个片名,陈淇原本以为是都市快餐爱情剧,剧情轻松明快,一整部看下来都不太需要过脑子。 等看了一会儿,陈淇才发现这部电影讲的是内蒙古草原一个小老头和老奶奶的爱情故事。 整部电影整整有三个小时,从老爷爷去世的那天讲起,其中穿插着他们初次相遇,慢慢相知,最后相爱的记忆片段。 虽然从故事从相爱的天人两隔开始讲起,但整部电影的基调是轻松而明快的。 在老奶奶的记忆中,老爷爷是一个很擅长制造浪漫的人。他们的步伐很慢,但是会手牵着手去看日出,老爷爷会给老奶奶做碎花裙子,会给他摘草原上开得最好的格桑花。 有些爱情是从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开始的,也有爱情是在人生中的黄昏之年开始的。老去并不代表失去了恋爱的能力,即使我们的年纪加起来已经有一个半世纪,我对你的爱也仍是鲜活炙热的。 陈淇本来只是想将电影作为今天晚上的调剂,没想到他会在不知不觉中认真看起来。 第23页 电影播到一半时,陈淇忽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许凛,发现许凛竟然也在非常认真地看着这部电影,漆黑的眼睛映着屏幕里那片绿色的草原,像在他的眼睛里放置着一个很小的美丽自由的星球。 感受到陈淇的视线,许凛的眼睛垂下来,睫毛在下眼睑上落下漆黑的一片影。 电影里,老爷爷和老奶奶并肩坐在余晖下,陈淇的眼睛在这样的光线下显得湿润而温柔。 心跳像是渐渐变快了,陈淇看着许凛,眨了眨眼睛问:「你之前说人死去会换一种方式感受世界,你觉得他们还会再次相遇吗?」 「嗯。」许凛眼睛重新回到了幕布上,过了几秒说:「会的。」 【作者有话说】 时间有点儿紧,写得有点儿糙,可能会有一些错别字,待会儿修改。( ; ; ) 第0010章 亲爱的入殓师(10) 电影仍在放映。奶奶在鬓边戴上格桑花,去了爷爷曾经带她看日落的地方。 蓝天之下,草原的风吹过来,奶奶的的藏青色衣袂被风吹得翻飞,放映室被荧幕中的蔚蓝色覆盖。 木桌上的饭菜还没有被动过,陈淇没有强求,只是浅浅喝了一口杯中的淡蓝色酒液,抬起眼看着许凛,轻声问:「我们一起喝点儿酒吗?」 陈淇总是很会控制自己的眼神,当许凛低下头注视着他时,陈淇的眼睛像是被杯中的淡蓝色酒液浸透了,雾气氤氲,似是漾着浅蓝的水波。 许凛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也开始有些好奇酒的味道来,垂着眼犹豫几秒,啜饮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淡蓝色酒液。 酒的味道很淡,喝过一口后唇齿间瀰漫着一股薄荷的清香,像是在冬天的清晨吸入一口晨雾,清凉的水汽能从鼻腔一路钻入肺中。 或许是酒中浅淡的味道放松了许凛的警惕心,等他回过神时,陈淇已经将他玻璃杯里的酒续到第三杯了。 现已是隆冬,影音室里温度较外面要更高一些。许凛的头脑已经变得有些昏昏沉沉了,他却以为是暖空气烘得人犯晕,丝毫没意识到是酒精的问题。 夜渐渐深了,风声偶尔会透过窗户传进屋子里,电影也在时间的流逝下渐渐走到结局。 电影的最后,老奶奶又躺在了那片金光漫漫的原野上。 这天的天气很好,草原上吹了很舒适的风,灰兔在奶奶的衣袖旁边一闪而过。 太阳和草原的距离很近,奶奶的髮丝被落日镀上一层金光。浓郁的余晖下,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煳,金色光辉下,似乎有熟悉的身影伫立在草原尽头。 等到了这时,陈淇才终于明白了电影名字的含义。 爷爷和奶奶在相遇的那一天即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们的爱情只有短暂的一年零八个月,但却是如此的浪漫和热烈。在爷爷离开这个世界的多年后,奶奶心中还是珍藏着这份感情,在生命的最终时刻回想起当初的悸动,嘴角仍是带着笑意的。 电影播完,幕布变成黑色,开始滚动鸣谢名单。 陈淇的思绪终于从电影中抽离出来。温屿不止一次看过这部电影,但对于陈淇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初次看这部电影时,电影中对于关于爱情和死亡的表达无疑是震撼人心的。 在陈淇看过的所有影视作品中,主角的死亡第一次不是悲剧。奶奶死去的那天是个好天气,草原很辽阔,微风很舒服,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即使面临的是死亡的未知,她的心中仍是平静而美好的,因为在这场旅途的起点,久未谋面的爱人正在耐心等待。 因为陈淇看得太入神,等到影片结束他才想起来此行的真正目的。然而等他侧转头看向身旁,才发现他放在桌上的那瓶酒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喝光了。 许凛或许不知道这两瓶酒的真是威力,但陈淇知道。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发现许凛正安静地垂着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并不显得混沌,反而是极为清明的。 陈淇忽然想起来,许凛上次发高烧,也是用这样的一种目光注视着自己。他合理怀疑许凛已经因为酒精变得不清醒了。 许凛的视线仍未从陈淇脸上移开,陈淇沉默几秒,试探性地问:「你喝醉了?」 许凛的眉心微微蹙起了,很认真地说:「我没有。」 陈淇仍是有些不太相信,伸出手指在许凛面前晃了晃,问他:「这是几?」 许凛盯着陈淇竖起的手指,想也不想就回答道:「3。」 「好了,你醉了。」陈淇收回手指,平静地下了结论,因为清醒的许凛是不会回答他这么无聊又弱智的问题的。 电影仍在这样寂静的空间播放着,片尾曲是一首很舒缓的民谣。玻璃杯里还有一点儿残留的酒液,薄荷和酒精的气味散在空中,小屋子里的空气也被熏得醉醺醺的。 陈淇和许凛在此种昏暗的光线下对视着,周边的氛围慢慢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许凛的目光仍是很专注地注视着陈淇,从眼睛缓缓向下移动,最终聚焦到了嘴唇。 陈淇眨了眨眼,睫毛扑闪着,缓缓和许凛靠近了一些。他的下巴抬起来,在许凛的视线下慢慢仰起头,嘴唇和嘴唇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 陈淇和许凛的唿吸交融起来,在唇瓣将要相贴的最后一秒,许凛忽然偏过了头,眉心微微蹙起了,像是有些郁闷地说:「温屿,我已经不想和你再在一起了。」 第24页 陈淇撑在木板床上的手顿了顿,往后靠了一下,感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看着许凛沉静的仅维持着表面清醒的样子,忽然有些想使坏,勾了勾唇角明知故问道:「为什么啊?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吗?」 「因为你很轻易地就抛弃我了。」许凛的眉心微微蹙着,垂着眼很认真地控诉说:「我经常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这样啊,那确实是我的不好。」陈淇的声音很轻,继续凑上去,眨了眨眼睛轻轻吻了下许凛的唇,带着点儿蛊惑意味地问:「但是你还喜欢我对吗?」 陈淇的唇很软,很湿润,唇齿间瀰漫着一股酒液的清香。 昏暗的光线下,许凛的视线不加掩饰地紧盯着陈淇的唇,漆黑的眼眸在此种视线下显得更为沉静了。 陈淇的唿吸喷洒在许凛的脸颊上,正想要再亲上去,许凛忽然低下头来,手掌按住陈淇的后颈,用力吻下去。 陈淇的眼睛微微睁大了,许凛唇齿间的酒精气息变得格外浓郁,或许是因为多年没接.吻了,嘴唇相贴后只是有些生涩地轻轻舔.舐着,肢体间的动作也变得有点儿僵硬。 气氛稍稍凝滞了片刻,陈淇很快就反应过来。反客为主地搂住许凛的脖子,滚烫的舌.尖缠.绕上去,撬开许凛的齿.关,温热的口腔柔软地交.融在一起。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只知道等陈淇和许凛的唇.瓣终于因气息不足而分开时,幕布上的电影已经结束很久了,小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月光照进来。 他们的喘.息在寂静的空间清晰可闻,陈淇搂着许凛的脖子,头埋在许凛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很无理地下达命令:「你亲了我,要对我负责起来才行。」 即使是醉了,许凛的逻辑还是很清晰的,拧着眉有些不高兴地反驳道:「是你先亲的我。」 陈淇说:「但你也亲了。」 许凛没再说话。陈淇抬起头和他对视,看见许凛注视着他的沉静而幽深的目光,正想说点什么调整气氛,许凛的目光就转开了,语气很平静,听上去很认真地说:「温屿,你的表现需要再好一些。」 陈淇的心中的某处像是被击中了,轻声问:「那怎样才算得上是表现好呢?」 许凛又没再说话了,眼神看上去像是受了好些委屈,很倔强地看着窗外说:「我要回去了。」 喝醉了的许凛莫名地变得有些孩子气起来,想一出是一出,一旦决定了什么就特别执拗,说什么都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陈淇自觉已经达到了今天的目的,见好就收,从许凛的大衣口袋里找出他的车钥匙,在很合适的时间找了个代驾将他送了回去。 只是在将要分别之时,陈淇耍了点儿小心思,将七年前许凛送给他的项鍊故意留在了他的车里,为下一次的见面做好铺垫。 毕竟许凛在醒酒后假如还能记起今天发生过的事情,不一定还会想和陈淇见面,陈淇故意落在许凛车里的项鍊不是普通的项鍊,他在选择要故意遗落的物品时,因为这条项鍊所包含的特殊含义还短暂地迟疑过一会儿。 但换了别的东西带给许凛的触动肯定没有这条项鍊那么大。陈淇需要让许凛知道温屿的心意,不然陈淇做再多的努力也不能让许凛跨过心里的那条坎。 即使陈淇早就料到和许凛在游乐园的这次碰面将是里程碑式的一场约会,但当陈淇回到家,查询到自己已经积攒到四十五分的积分时,还是感到有些惊喜地挑了挑眉。 因为晚上和许凛的那个吻,陈淇的心情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都是极好的,看着冬日的阳光都感觉极为明媚。 他前段时间托周粒帮自己调的那两瓶酒的成效出乎意料的好,吃完早饭后,陈淇估摸着酒馆应该早就开门了,骑着小电动,带着李姝做的小点心去酒馆,想要前去慰问一下帮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员工。 等到了酒馆门口,陈淇将小电动停好了,推开酒馆门后才察觉出不对劲。店内的木桌被推倒在地上,玻璃杯碎片散落各处,各种颜色的酒液浸湿了木质地板,狼狈得像是刚刚有一场颱风过境。 周粒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惶然无措地拿着手机正要拨打陈淇的电话,听见开门的声音,回过头看见门口的陈淇,表情惊慌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大哭起来。 陈淇简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反应半天,茫然地关了大门问周粒:「我天,这是怎么了?」 周粒垂着头抽抽噎噎地说:「刚刚,刚刚突然进来一群人……先是问您在哪里,知道您不在店里后就开始砸店里的东西,我拦不住,被他们推倒在地上……他们砸完后就说要您识相点赶紧还钱,也别想着报警……不然就,就见您一次打您一次。」 周粒说完,眼睛里流下泪来,非常自责地说:「是我没用,都看不住店……这一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老闆您辞退我吧。」 「跟你没关系。」陈淇看着一地的狼藉,感到有些头痛地说:「你先离开这里吧,他们为了找我还有可能来第二次。」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陈淇估计是吴勇打听到这家酒馆是他开的,跟七年前一样带着人来砸场子,以为温屿还是会跟七年前那样不敢报警,默默忍下来。 可现在被砸了店的人早就不是温屿了,吴勇的恐吓low得像电视剧里那种五秒钟就能解决掉的弱鸡反派,陈淇还不至于害怕一个比他矮了一个半头的瘦猴。 第25页 陈淇又劝说了半天周粒才终于愿意离开。被砸得破破烂烂的酒馆作为犯罪现场还不能整理,陈淇报了警,看见躺在玻璃碎片中被温屿从北城淘回来古玩摆件,有些心疼地蹲下身,正要捡起来,紧闭着的酒馆大门忽然被推开了。 陈淇正要回头,急促的脚步声飞速向他靠近。许凛的语速很快,声音从身后传来:「温屿,你想干什么?」 陈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许凛就已经紧紧从背后搂住他,将他整个人从地上託了起来,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陈淇整个人都拦腰截断。 陈淇被许凛勒得胸闷,没能搞清楚状况地抬起头,对上了许凛深黑色的眼睛。 因为刚从外面进来,许凛的身上似乎还笼着层淡淡的冰冷气息,语气冷得像结着层寒霜:「如果想自杀我建议你选在更私密的地方,毕竟包括我在内的路人应该没有帮你收拾烂摊子的心情。」 自.杀?谁要自.杀了? 陈淇听得一头雾水,直到低头看见浸泡在红酒里的玻璃碎片,看上去还真的有些容易让人误会,尤其是酒馆里还没开灯,自己刚刚就蹲在这些碎片前面。 所以许凛表现得这么反常,是以为他在用玻璃碎片割腕? 许凛还冷着张脸,陈淇压抑住欲要上扬的嘴角,眼睛里却还是藏不住笑意。「哦」了一声,不太正经地问:「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啊?」 刚刚那副场景带来许凛的冲击太大,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直到他在酒馆里闻见浓郁的红酒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地面上那摊深红色的液体到底是什么。 许凛沉默几秒,放开了紧紧箍在陈淇腰间的手臂,视线转向酒馆里光线昏暗的角落,这大概还是陈淇第一次在许凛脸上见到类似于尴尬的神情。 许凛绝对算不上什么厚脸皮的人,陈淇担心他会在这种情况下转身就走,轻咳一声赶紧递了台阶解释道:「刚刚有人在酒馆里闹事,我已经报警了,给你添麻烦了。但多亏了你及时赶到,不然他们很有可能会来闹第二次呢。」 许凛没再多问,「嗯」了一声,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条银制项鍊递给陈淇。 陈淇眼睛睁圆了一点点,接过项鍊,看上去很是诧异地说:「我一直都随身戴着,忽然找不到了还以为是掉哪儿了,竟然是落在你那里了吗?」 许凛:「嗯,在我车上。」 陈淇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将项鍊收起来了。他知道许凛认出了这条项鍊,不然也不会问都不问就直接送到他这儿。 他们都对这条项鍊的来歷心知肚明,但都默契地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 陈淇是觉得还不到时候,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需要见好就收会更好一些。许凛则是因为长达七年的认知忽然被奇妙地打破了一个角,大概需要再多花一些时间才能消化这些信息。 许凛的病才刚刚好转就赶着去工作,临行前又看了眼一片狼藉的酒馆内部,眉心微微蹙起似是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注意安全,遇到类似的情况可以给我打电话。」 吴勇大概也没想到陈淇真的会报警,没有做任何拙劣的伪装,接到警察的电话时甚至还在棋牌室里打麻将。 他一分钱存款都没有,陈淇也没想着他能赔,表明了不接受谅解后就交给警察任由处置了,只希望连带着吴勇的那几个小混混兄弟能关多久就关多久,最好是在梦境结束之前都不要再出来碍他的眼了。 周粒没想到陈淇不仅没有解僱他,还聘人将酒馆清理干净后才让他回到这里工作。 这让周粒又感动得差点儿哭出来了,眼泪在眼眶里面转个不停,假如是在古代,大概恨不得能直接跪下来拜陈淇为义兄才好。 第0011章 亲爱的入殓师(11) 陈淇在梦境世界这些日子还算平静。他在这里过习惯了,有时甚至会有一种自己是在体验一款沉浸式真人情景游戏的错觉。 就比如说,自己是不是被人一棍子敲晕了,送到某个由人类模拟的微世界进行一场特殊的社会性实验。就像是《楚门的世界》,此时说不定正有成千上万的观众正在观看这场直播。 陈淇越往下猜想越觉得此种可能性比自己进入了什么梦境世界要合理多了,接着又顺着这个可能性想到,自己前几天和许凛在影音室接吻岂不是被很多人看到了?假如之后他们要做些更亲密的事,难不成也…… 陈淇作为久经情场的老油条,因着这些天马行空的幻想,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想脸红了。感觉到脸上滚烫的温度,立马勒令自己不许再想下去,继续专心于手中的设计稿件。 李姝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仅是因为抑郁症,有时候也会偏头痛。这两种病在温华刚刚去世的时候状况都不太好,修养了一段时间后才慢慢好转。 如今李姝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好,偏头痛却好像有復发的趋势。 陈淇好几次都想带着她去医院挂个号看看。李姝却觉得这只是老毛病,不用那么大动干戈,自己吃点药就能好。 直到李姝前几天做饭的时候忽然晕倒在厨房里,陈淇的态度才变得强硬起来,打了辆车将李姝送去医院。 医院最终给出的诊断结果是冬天的气温低,李姝又总是赶在大清早的出门练舞,身体受寒又进了湿气,头疼的毛病才会復发。 第26页 今天的南城难得的是个好天气。陈淇出了诊室,先让李姝去外面晒晒太阳,自己拿着医生开的中药方子去窗口拿药,刚从诊室出来,就看见走廊里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淇挑了挑眉,看见许凛的身前正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侧颜清秀,较许凛要稍矮一些,眉眼的弧度很柔和,和许凛说着话的时候,两人的周围像隔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连带着许凛嘴角的弧度都显得更温和了。 陈淇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他怎么就从来没有看见过许凛这样对自己笑呢?他都努力这么久了,合着就要被别人撬走墙角了? 或许是因为陈淇的目光太炙热,许凛说完一段话侧转头,看见了正冷着张脸倚在墙角的陈淇,眉心微微蹙了蹙,然后低着头和那个医生说了什么。 医生闻言向陈淇的方向看过来,弯着眼睛笑了笑,转身回了诊室。 许凛大步走向陈淇,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药方,拧着眉问:「你生病了?」 「哪里,我怎么敢生病呢?」陈淇幽幽瞥了一眼许凛,阴阳怪气地说:「我要是生病了,可没有帅医生和我谈笑风生呢。到时候不仅身体不舒服,心理上还得不到慰藉,得有多惨啊?」 许凛仍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样子,目光平静地看着陈淇。 陈淇一通乱拳打到了棉花上,心里更气了,转身正要走,许凛忽然伸出手拉住了他。 陈淇看着被许凛抓住的右手手腕,没好气地问:「你干嘛?不是还要继续聊天吗?要是让我耽误了你的好事可不好吧?」 许凛仍是没松手,沉默地看了陈淇几秒,说:「他有女朋友,我们只是大学同学。」 许凛和那个医生竟然只是普通的大学同学,不是新的相好?他生气了,许凛竟然还主动和他解释,这不就代表着…… 陈淇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勾了勾唇角,眼睛转向别处,说:「我可没问你,是你自己说的啊。」 李姝还在楼下等着。陈淇拿了药下楼,忽然想起,许凛和刚刚那个医生是大学同学,那许凛大学岂不是也是学医的? 既然是医学生,毕业后为什么没有进医院,反而去当了入殓师? 自从陈淇和许凛在医院见了那一面,积分由此积攒到五十。积分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动。 陈淇不是没过想办法和许凛再见面。自从那天在影音室接过吻,许凛对陈淇的态度就明显改变了。不再刻意忽视陈淇,也不像以前那么抗拒。 陈淇主动靠近了,许凛就安静地接受,态度并不热情,但也不过分冷淡。 但假如陈淇没有主动,许凛就像是无事发生,也不试着主动联繫陈淇,从未对陈淇表现出一星半点的依赖。 陈淇知道因为当年的事,许凛对温屿还保持着警惕。 即使陈淇已经为修復这段关系做出了不少努力,但当年留下的芥蒂仍是很难消失。 陈淇知道,要让许凛真正和温屿破镜重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许凛得知当年的真相,让许凛知道温屿当初说出那些狠心的话是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的。 要让许凛知道这些年来放不下这段感情的不只有他一个人,在长达七年的时间里,温屿没有一天是不在想着他的。 只是知道应该要怎么做是一回事,到底要不要将此付诸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陈淇知道,假如是原主,无论如何都不会拿那段经歷来博取许凛的同情。 这样太不体面,即使陈淇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境,也不会那么急功近利地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去做让原主感到不堪的事。 陈淇在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接触到许凛之初,还会刻意去模仿温屿言行举止,尽量在许凛的面前表现出温屿那副自卑怯懦的样子。 但时间久了,属于陈淇本人的那些小性子慢慢暴露出来,慢慢拼凑在一起,属于温屿的那些谨小慎微渐渐就消失了。 久而久之,陈淇就懒得再装了,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开心了就表演一下,不开心了就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 反正七年的时间过去,谁能保证温屿的性格一定会一成不变呢? 再说在温屿在经歷那些事之前,他的性格原是十分活泼开朗的。 许凛对温屿此后七年的经歷一无所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温屿离开南城之前。 与其说陈淇的性格会让许凛觉得突兀,不如说陈淇如果全然表现出一副敏感怯懦的样子,才更会让许凛起疑心才对。 梦境世界的任务就这么陷入停滞,陈淇对此感到十分苦恼,但也无计可施。 温屿在一个月前报名参加了一个h岛的设计师研讨会,时间就在下周六。 这场研讨会将会有许多在国际社会中声名显赫的设计师参与,对于温屿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即使陈淇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是考虑到这次的机会难得,温屿为此做了不少的准备。陈淇也不想让温屿白费了功夫,最终还是买好了周五的船票打算去参加。 这次的行程至少要花上三天的时间,陈淇考虑到那三天都没办法和许凛见面,主动和许凛发了报备信息。 前段时间许凛经不住陈淇的死缠烂打,最终还是给了陈淇微信号。 陈淇得到许凛那串和乱码一样毫无规律的微信号码时,第一时间点进搜索框加上了他。 第27页 等陈淇有些兴奋地点进许凛的主页,才发现许凛的微信何止是没有发过朋友圈,连头像都是系统默认的那个灰色人像,暱称也是一个干巴巴地「xl」,简直像一个被註销了的帐号。 然而等陈淇试探地发过去一个表情包,又发现消息非常顺利的发过去了。 他的猜想是错误的,许凛没有屏蔽他,不过他也没能得到许凛的回覆就是了。 陈淇想了想,又发了条信息问许凛:你的微信不会是刚刚註册的吧? 这次许凛倒是回復了:不是,大学註册的。 陈淇:啊?那你一般用微信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头像?也没发过朋友圈。 许凛:工作群,网络支付。 许凛:其他的没有必要。陈淇:…… 陈淇:你从来不用微信和别人聊天的吗?我不会是你的第一个好友吧?许凛:嗯。 他竟然是第一个好友?那许凛的列表里岂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陈淇的心情又莫名地好起来,马上到网上找了一张小狗打哈欠的图片,发给许凛说:一个好的头像会带给别人更好的第一印象,你点进去主页右下角的那个小人图标,就可以换头像了。许凛:…… 陈淇以为许凛还是没能学会,正想给他录个教程,就看见许凛的头像从小灰人变成了打哈欠的小狗。 陈淇勾了勾唇角,马上将自己的头像换成了一只打瞌睡的小狗。 许凛的朋友圈干净得只剩下一条苍白的横线,陈淇的朋友圈却热闹的很。 冬天之前还只有几条和设计有关的朋友圈,冬天之后就开始变得乱糟糟了。 从好看的建筑到天空尽头云的形状,从今天又和许凛吃了什么到殡仪馆对面的猫咖又下了新的小猫崽,就连电动车跑到哪儿忽然没油了也要单独发一条朋友圈吐槽。 陈淇的表达欲很旺盛,一直都有爱发朋友圈的习惯。即使到了梦境世界后点赞和评论他朋友圈的大多是他没有印象的人,陈淇也挺乐在其中的。 陈淇虽然爱发动态,但自认为自己的朋友圈还挺没营养的。 每天能发个五六条,连忘戴头盔被交警扣留了电动车这种事都要发。 许凛看上去不像是会对这种事感兴趣的人,所以陈淇根本没料到许凛还会来翻他的朋友圈。 实际上,许凛虽然表面上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其实已经在工作中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里将陈淇的朋友圈从头翻到了尾。遇到有陈淇自拍的,还要多停留几秒钟。 殡仪馆的同事端着水杯路过,无意间瞥见许凛的手机界面,微微睁大了眼睛问:「你还用微信的呢,平常和我们不都是用简讯联繫吗?」 许凛正好将陈淇的朋友圈看完了,确认自己已经拉到了底,神色淡淡地收了手机,说:「平时很少用。」 同事想起在工作群看见的许凛那个古怪的头像,瞭然于心地点了点头,递给许凛一个「不用说,我都懂了」的表情。 陈淇和许凛加上微信后,经常会和许凛分享他的日常。 许凛每条都回得很简单,但都会回復。 陈淇将船票订单截图发给许凛,说:从下周五晚上开始你就有至少三天要看不到我了,劝你好好珍惜这周的我。 陈淇:猫猫探头jpg.陈淇很贴心地选在了许凛的休息时间发信息,许凛很快就回復道:出差? 陈淇:是设计师研讨会,在h岛,不算太远。 许凛:嗯,注意安全。 因为这个理由,陈淇又顺理成章地约了许凛一起出来吃饭。 自从和陈淇的关系愈变亲密开始,许凛的晚饭就经常不在食堂吃了。 殡仪馆的同事们一致认为许凛有了女朋友,偶尔会拿这件事打趣他,许凛也从来没有否认过。 陈淇这次将约饭的地点选在了一家烤肉自助。 这几天他为了参加研讨会,每天都学得头昏脑花,急需摄入大量脂肪才能安抚他憔悴苍老的心。 一顿自助下来,许凛几乎都没怎么吃,光顾着给陈淇烤肉去了。 陈淇不用自己动手,大快朵颐地吃得开心,偶尔也不忘了夹几片塞进许凛嘴里。 到目前为止,陈淇的心情还是非常愉快的,直到他忽然接到周粒的电话,听到周粒在电话那头抽抽噎噎地说不清楚话。 陈淇眉心微蹙着,安抚道:「怎么了?没关系的。不要着急,气喘匀了再慢慢说。」 听了陈淇的话,周粒停下来缓了几秒钟,泣不成声地说:「我哥哥,我哥哥车祸去世了……今天就要送到殡仪馆,老闆我想,我想和您请个假。」 周粒已经在陈淇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了。陈淇知道,周粒的父亲在他初二那年就去世了,他只有妈妈和一个哥哥。 周粒的哥哥患有尿毒症,平时就靠开摩的挣一点儿钱。周粒高考发挥失误没考上大学,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就没再读书了,一等成年就出来找了工作。 周粒的哥哥叫周粟,陈淇见过,模样很老实,不高,很瘦,肤色黝黑,笑起来的样子看上去很温和。上个月才来给周粒送过鸡汤。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去世了? 陈淇和许凛一起赶到酒馆时,周粒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他流着眼泪,声音哽咽着告诉陈淇,周粟其实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因为车祸去世了。 第28页 那天周粟刚送完一个客,在一个交叉路口等红灯,没注意到自己进入了货车的视野盲区。 等指示灯绿了,路口上的车都开始往前开,周粟赶着去车站接下一单,没留神看,经过路口时连人带车地被货车撞飞了。 假如周粟只是这么被撞了一下,或许还有救。只是交叉路口车来车往,周粟被撞倒在地上没能爬起来,又被别的车轧了过去。即使被救护车在第一时间送去了icu,也仍是因抢救无效身亡。 周粒的性格本来就懦弱,家里人担心他承受不住打击,一直没敢告诉他。直到周粟将要被送往殡仪馆火化,才告诉周粒让他来送哥哥的最后一程。 周粒一家人是南城本地人,南山殡仪馆和市医院离得近,周粟最终被殡仪车送到了南山殡仪馆,也就是许凛工作的地方。 殡仪馆一般在六点半就下班了,除非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才会开门。 现已经是晚上八点,殡仪馆早就下班了。 但周粟的尸.体已经在医院保存了好几天,再加上他是因为重大车祸去世的,躯体受了很大的创伤,要将这具尸.体保存完好的难度就更大了。最好尽早送到殡仪馆,不然很容易腐烂,增大入殓难度。 这个时间点大家早就已经在家里休息了。事出紧急,馆长在工作群里问谁更方便回殡仪馆工作,这时许凛的车已经开到大门口了,主动揽下了给周粟入殓的任务。 周粒进入殡仪馆的时候,周粟已经被送入了太平间。 吴红站在墙角,眼眶红肿,眼睛里已经没有泪能流出来。其他亲戚有的站旁边擦着眼泪,有的正一个劲地安抚吴红,说着什么「努力向前看」一类的话。 周粒在看到周粟的尸.体时,连原本正在流的泪都没有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入殓台上的周粟,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吴红慢慢从墙角走过来,脸埋在周粒肩膀上,轻轻抱住了他。 许凛换好了隔离服,戴着手套和口罩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因为经歷过两次重创,周粟的身体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他的脸上,脖子上都有着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右手和左腿弯曲的形状很奇怪,关节很突兀地扭曲着。 因为已经死.去三天了,身体上的每块肌肉都很僵硬,皮肤也是灰扑扑的,全然失去了生机的样子。 许凛先是将周粟身上的那些脏污清理干净了,轻轻为他洗净了头髮,用温热的毛巾一遍遍擦拭、按摩着他的身体。在周粟的肌肉变得不再怎么僵硬后,将他弯曲的关节復原。 敷蜡,化封,调油彩,上妆,周粟残破的身体在许凛轻柔的动作下慢慢恢復了原来的样子。 吴红捂着脸,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许凛的每一步动作,看着周粟慢慢变回生前最好的样子。周粟死去时经受的那些苦难好像就这样被许凛的手慢慢抚平了。 周粟毕竟是陈淇原本认识的人。陈淇仅仅只是在刚进来的时候看了周粟一眼,之后便不忍再看地别过了头。 直到周粟的身体被慢慢修復,陈淇才将目光转移到入殓台。渐渐地发现许凛这次的状态竟然和以前有着一些微妙的不同。 曾经在长暮山,陈淇看着许凛进行过许多次入殓。许凛作为一名入殓师,每次在给死者入殓时,状态都是平稳而沉着的。 而在这次入殓中,陈淇注意到许凛的双手一直在细微地颤抖着,不影响操作,但是能反应出许凛的内心。 许凛为什么会发抖呢?要说冷,冬天的长暮山气温要比南城低了十度不止。要说害怕,许凛从事这个行业已经有三年了,难道没有接触过比周粟毁坏得更严重的尸.体吗? 第0012章 亲爱的入殓师(12) 许凛的动作落下最后一步,后退一步,弯腰向周粟鞠了三个躬。 今晚的夜色已经很深了,剩下的仪式将放到明天再完成。在即将回程的时候,陈淇注意到许凛的状态有点儿疲惫,主动包揽了开车的任务。 许凛的车是一辆大容量suv,挤一挤倒是能将所有人都容下。 陈淇先是将吴红和周粒送回了家,连带着他们那几个外地的亲戚也一起送去了酒店。 最后车里只剩下了陈淇和许凛两个人。许凛虽然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今天却有些异常的沉默。 前面的交叉路口红灯亮了,陈淇将车停下来,看见许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眼睛聚焦在前方的路口的车流上。 陈淇手握着方向盘,试探性叫了一声:「许凛?」 许凛像是没有听见陈淇的话,眼睛仍是专注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小旅馆亮着晦暗暧昧的红色光线,许凛深黑色的眼睛也被映成鲜艷的红色。 陈淇眉心微拧着,又喊了一声:「许凛?」 许凛终于回过神来,视线转向陈淇,应了声「嗯。」 陈淇看着许凛没说话,红色光线下,他们沉默地注视着对方,微妙的氛围有在此种视线下逐渐蔓延开,像湖水般将人浸透。 直到绿灯亮了,陈淇才将视线重新转向前方,调整了一下方向盘开着车继续向前。 许凛今天晚上的状态不太好,陈淇原本想先将许凛送回家,自己到时候再打车回去。 只是许凛没同意,陈淇最终只能将车开到了自家小区,剩下的路程由许凛自己开回去。 第29页 陈淇在小区的停车场里下了车,在许凛将要把车窗升上去之时,他仍是有些不放心,又凑近窗口对着车内的许凛说:「注意安全。到家之后可以和我发一条平安信息吗?」 南城晚上的气温有些低,陈淇的鼻子被冷空气冻得有些微微发红。许凛坐在车里,微抬着头看着窗口的陈淇,忽然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陈淇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地看着许凛关上车门,从车的另一头一步一步走向他。停在陈淇身前,忽然捧住他的脸吻了下去。 相比于上次的生涩,许凛这次的技术纯熟了不少。 一只手的大拇指用力抵住陈淇的下颌,很有攻击性地慢慢摩挲着,另一只手穿过陈淇头髮间的空隙,用力掌控着他的后脑。 在嘴唇相贴的第一秒,许凛的舌.头就已经入侵到了陈淇的口腔深处。陈淇的大脑被亲得昏昏沉沉,身上的各处都在变得越来越烫,每一块皮肤都在深.吻中变得越来越敏感。 汽车轧过路面的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近,许凛却好像没有停止的意思,直到汽车的声音渐渐远去,他才终于捨得放开陈淇,结束前还有些依依不捨地咬了下陈淇的舌.尖。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陈淇目送着许凛的车慢慢消失在停车场出口,回过神按了下电梯。他感受到舌.尖的麻痒,忽然有些忧心待会儿假如让李姝看见自己红肿的嘴唇,该要如何解释。 好在李姝早已经睡了。陈淇一边撑着玄关的墙壁换鞋,一边有些忐忑地环顾四周。慢慢从暗处走过来迎接他的只有冰块。 经过这段时间的悉心调养,冰块已经完全不是最初那只脏兮兮瘦巴巴的小猫了。黑白色的毛髮被李姝和陈淇养得油光水滑,体重也在短时间内涨了三斤,肚子上的肉摸起来软软的。 冰块一边优雅地踱步走向陈淇,一边发出娇媚的「喵喵」声,走到陈淇身前,抓着他的呢子大衣飞速蹿到了他的肩膀上。 陈淇满足地撸了把猫头,直到将要进入浴室洗澡了才把冰块从肩膀上放下来。 晚上冰块舒服地蜷在陈淇温暖的被窝里打唿噜。陈淇查询了积分,之前一直停滞在50的积分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陈淇嘆了口气翻身,听着冰块舒服的唿噜声,很是烦恼地想,假如那个冰块也能有这个冰块好懂就好了。 陈淇周五的车票订在晚上八点。 他在八点出发,第二天凌晨一点就能到h岛,到时候在酒店睡上一觉,正好就能去参加中午的研讨会。 只是等陈淇收拾好行李提前睡上一觉,迷迷煳煳打了辆车去码头,最后只要再拐个弯就将要到达最终目的地时,他才发现自己忘了戴许凛当初送温屿的那条银制项鍊。 那条项鍊是许凛送给温屿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当初和这条项鍊一起放在礼盒里的还有一张许凛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 许凛从小脖子上就缠着一只平安锁,银制的,拿一根红绳串着缠在脖子上。 红色的丝绒红绳和许凛本人的气质极不相符,却好像生长在了他的脖子上,温屿从来没见许凛取下来过。 直到后来温屿才知道,这条红绳串着的是赵燕在许凛一周岁时从庙里求过来的平安锁。许凛从一岁戴到十八岁,一共戴了十七年,最后在温屿十八岁这年才将它融了,制成了一条银制的项鍊,同着平安符一起送给温屿。 后来即使已经分开很多年了,温屿也仍是非常珍惜这条项鍊。每次在出门的时候都会戴上,希望许凛为他求来的这份平安能一直陪伴着保护着自己。 陈淇为了遵从原主的习惯,每次在出门的时候都会像温屿那样将这条项鍊戴上。即使有时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不便佩戴,也会保证项鍊一定在自己身边。陈淇将项鍊故意留在许凛车上的那一次是项鍊唯一离开他的一次。 只是昨天晚上陈淇在进入浴室洗澡的时候大脑里乱糟糟的,将项鍊放到床头柜就忘了再把它戴上。直到计程车都快要开到码头了才注意到自己空荡荡的脖子。 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五十,轮船将会在八点准时启动。码头距离温屿住的小区大概有三十分钟的车程,现在再回去取项鍊的话时间会很紧。 然而陈淇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回去取。 这条项鍊当初仅仅只是作为温屿的精神依靠陪伴在陈淇身边。时间久了,竟然渐渐让陈淇也有些离不开了,不带在身上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心脏的跳动总觉得落不到实处。 陈淇又叫师傅原路返回,原本时间抓紧一点儿还能及时赶到。 只是陈淇在取了项鍊返程的时候,不巧又遇上了堵车。等到车流终于疏散了,正好是八点,陈淇到了码头一路狂奔,最终还是错过了检票。 第0013章 亲爱的入殓师(13) 今天的天气从早上开始就有些阴沉沉的,风的速度很快,乌云一层一层压下来,看上去很快就要降下来一场大雨。 天气不好,大家都赶着回家,许凛在食堂吃了晚饭,回到殡仪馆时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同事拎着把车钥匙着着急急路过,看见许凛还这么不急不慢的,马上提醒道:「许凛啊,得要赶紧回家啦,待会儿要下大雨啦!」 许凛点了点头,看见同事的背影急急忙忙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大概是去地下停车场取车了。 第30页 许凛将办公室的门窗锁好,临行时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七点,陈淇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登船了。 许凛回家有两条路线,一条向左,经过老街区;一条向右,路上有一条网红商业街。 或许是因为许凛经常下意识地迴避有关于老街区的一切,即使平时容易堵车,他都还是会走右边。 但今天许凛将车从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开出来,看见黑沉沉的不透出一点儿光的天空,忽然想起第一次和温屿接吻的清晨,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 等许凛回过神来,他已经将车开向了左边的街道。 今天的天气不好,天气预报早早就告知了今晚将要降下大雨,老街区的家家户户都将门窗紧闭着,只偶尔能从房屋中看见一点儿透出来的光。 这儿的每一条路许凛都很熟悉。老街区的主道不长,许凛走的这条道是老街区的偏道,开过了居民区之后就是一条罕有人迹的荒芜的路,附近有一片墓园,因此这个地方总是很少有人来,开过了一段距离后才是新的一片居民区。 老街区的路都已经有好长一些年头了,因此在布局和建设方面都有很多不规范的地方。 许凛开着车,刚下完一个陡峭的坡就是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弯道,前面的草丛里忽然蹿出来一只狗,许凛踩了急剎车,狗被吓得发出一声尖锐的呜咽声,滚了一滚,只差一点儿就要撞到了。 许凛下了车,看见那只狗夹着尾巴重新蹿进了路边的草丛里,动作非常迅速,应该没受什么伤。 许凛将视线从草丛里收回,正想上车,忽然看见通往墓园的那条小道上缓缓走过来一个人,看见路口停着的车和站在旁边的许凛,显得有些意外地放缓了步子多看了几眼。 许凛打开车门,大脑仅是空白了短短的几秒,就听见自己说:「姝姨,我带您一程吧。」 南城的天气总是变化得很快,李姝临时知道今天晚上要下大雨,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到超市买了块防水布披到温华的墓碑上,没想到在回程的路上竟然遇见了许凛。 她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缝在帽子周边的那圈绒毛几乎要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七年不见的人,没想到仅是路上的匆匆一瞥,许凛就将自己认出来了。 车里开了暖气,李姝脱了帽子,又将冻得僵硬的手放在暖空气中搓了搓,笑了下说:「多亏你了,不然今晚上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去。」 许凛点了点头说:「没事。」 许凛和李姝都不是什么多话的人,车里安静得只朦朦胧胧听得见一点儿汽车驶过路面的声音。 直到车一路从老街区开到主干道,李姝才端正了下坐姿,带着点儿试探地问:「你应该知道我和小屿现在住哪儿吧?」 许凛沉默几秒答了声「嗯。」 李姝得到预料中的答案,愣了一会儿,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说:「那就好,你们两个没走散我就放心了。」 许凛在这时反应过来什么,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无意识撵了撵,问:「您知道我和温屿的事?」 「别紧张,我不反对你们。」李姝笑了一下,慢慢剖白道:「我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就算知道了也不理解,发生了这么点儿小事就以为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后来他因为我们实在活得太辛苦了,我慢慢觉得那些都是小事,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直到温屿他爸爸去世了,我才彻底想通了。喜欢谁和谁在一起符不符合常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温屿受我们拖累的太多了,这辈子他只要能开心点幸福点过一辈子就够了。」 许凛现在的情绪已经不适合再开车,他将车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靠边停了,回过头,嗓音里带着点儿紧巴巴的涩:「您刚刚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李姝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意外:「这些小屿都没有和你说过?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许凛心脏跳动的速度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了,刚刚李姝说的那些话像是风声一样响在许凛的耳边,听上去像是大风划过玻璃的声音。可许凛坐在车内,分明是听不见那些声音的。 这些年他对温屿都是抱着怎样一种想法呢? 是狠心抛下他的旧情人? 还是在恋爱中将他高高捧起,却又在他全身心地交託和依赖后将他从断崖上摔下来的刽子手? 还是明明该让人淡忘,可却还是会在某些不设防的时候控制不住想起的梦里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来,许凛都对温屿抛弃了他这件事深信不疑。 「温屿不念半点旧情,因厌倦和他分手」在许凛这儿从来都不是一个伪命题。 可在那件事情过去后的七年,忽然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温屿在这场分手里收到的折磨并不比他少半分? 在李姝一点一点将真相揭开的时候,许凛甚至希望李姝说的这些都是假的。 这样起码温屿在和他分开之后,还能拥有他幻想中的好生活,不需要承担那些原本不该由他承担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我当时太害怕了,你们的相处模式很不对劲,我很早就已经起疑心了。直到我在温屿的抽屉里翻到了他的日记……」 「因为家里发生的变故和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加起来,我当时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觉得自己快疯了,就把他的日记里所有关于你的部分撕碎了冲进下水道,打电话叫温屿回来,说我身体不舒服。」 第31页 「那段时间家里总是有人过来闹,我又确诊了抑郁症,前几天晕在了家里。温屿可能以为我又出了什么意外,很着急就赶了回来。」 「我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但我那时候已经快要疯了,根本没想着要顾及他的感受,他一回来我就把那本日记本扔到他跟前,通知他我们就要换一个城市生活了,要他必须和你断掉,不然我就去死。」 「那天晚上我把他锁在家里,半夜里他不知道找了什么方法逃了出去。等我早上起来发现家里没了他的人,想要跑出去找,推开门看见他坐在门口,抱着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盒子在哭,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李姝红着眼圈,说到这儿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了,撇过头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们搬家之后的那段时间没有一天是好过的。温屿他爸爸右手残疾,没办法开车了,只能做点儿轻松但薪资很低的工作。我的身体也不好,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那时候温屿还才开始上大学,就开始做很多兼职补贴家用了。还得多亏了他争气,等到温屿升上大三可以慢慢开始接设计单子了,家里的日子才总算好过一些。」 「后面我去看了病,精神状态慢慢好转,也一点一点想开了。我看他脖子上那条项鍊一直就没取下来过,这些年来也没有什么别的感情经歷,就知道他还在想你。」 「我曾经做了太多自私的事,看着温屿从活泼开朗慢慢变得沉默,直到现在重新回到你身边才恢復了一点儿以前的样子。」李姝将视线从窗外移回来,深棕色的眼睛很温柔地注视着许凛,说:「对不起。有什么误会就好好说清吧,阿姨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因为曾经亲眼目睹了那场事故,许凛开车的时候总是很妥帖的。车速永远不快不慢,前方和后方也会仔细看到,开车的时候始终保持着警惕。 等到了这时,许凛才发现自己完全顾不得那么多了。 暴雨将要降临,他的眼睛里只有前方那条黑沉沉的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颤抖,疾驰在路上的汽车像是一把利刃,将隆冬漆黑冰冷的夜刺破一个小小的缺口。 前面将要拐过一个弯,许凛的手肘似乎碰到了哪个按键,车载广播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2023年11月23日8时45分,隶属于南城轮船公司的45号客船,在从南城驶往h岛途中突遇罕见强对流天气,在南城水湾翻沉。 经有关各方反覆核实、逐一确认,45号客轮上共有226人……」 接下来的所有声音在许凛脑海里都渐渐变得模煳,只剩下广播内官方冰冷的女声在脑海里不断迴荡。 刚刚的那段播报像枷锁般死死捆绑住了许凛身体的每一部分,四肢百骸像是在一瞬间坠入冰窟,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知觉,只依靠着身体仅剩的本能在运转。…… 虽然早知道南城将要在今天晚上降下一场大雨,但当陈淇看见头顶上乌云密布的黑沉沉的天,还是有些忧心自己今天晚上的去处。 等会儿就要下大雨,现在根本就已经打不到车了,陈淇只好先在附近找个地方过一晚,等到了明天看还有没有剩余的船票。 然而等陈淇拿出手机想看一看附近的酒店,才发现手机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他沉默几秒深吸了一口气,接受了自己就是有这么倒霉的事实,正想离开,忽然发现码头竟然已经被封锁了,有警笛的声音很清晰地响在耳边。 有码头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地路过,陈淇拦住了问:「不好意思问一下,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开到h岛的45号船沉啦!」那人一脸惊慌地说:「现在正派了搜救船要去救人呢!」 45号船,陈淇有些愣愣地反应了几秒,身体像是有一股电流从头蹿到脚尖,宣告着他侥倖逃过了一场灾难。 警灯在不远处飞快闪烁着,模模煳煳看得清两个影子,一个穿着警察制服,一个背对着陈淇,身形很高挑。 陈淇莫名有着一种直觉,向着红色光源下的那两个影子慢慢靠近了,听见了一些模煳的交谈声。 背对着他的人说话语气平稳,语速却很快:「我是入殓师,参与过很多搜救活动,有着充分的搜救经验,具备参与这次救援活动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 另一个声音带着点儿无奈:「这不是我允不允许的问题啊,问题是上面派出的全都是警察和专业搜救队,没说群众能不能上搜救船,不然我等会儿向我领导报告一下,看能不能带你一个?」 陈淇眉心微微蹙起,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许凛?」 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陈淇又加大音量喊了一声:「许凛?」 许凛转过身,看见陈淇正站在不远处愣愣地看着他,表情有些懵懂,衣角和额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看上去像是跋涉了很远的距离才来到他身边。 原本冰冷麻木的身体像是在一瞬间热了起来,心脏跳动的力度像是在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膛,许凛听见自己耳边响起疾速的风声,飞奔过去将陈淇紧紧抱在怀里。温暖的怀抱在隆冬寒冷的大风里相融。 陈淇被许凛撞得一个趔趄,感受着他轰隆隆的大得像雷声的心跳,几乎要被他的手臂勒得窒息。 陈淇努力喘了口气,虽然不明白髮生了什么,还是安抚地摸了摸许凛的背,柔声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在呢,别害怕。」 第32页 许凛安静几秒,感受到陈淇的心脏在同着自己的一起跳动,将头更深地埋进他的衣领里,闷闷的声音从陈淇的肩颈处传来:「船沉了,我以为你在里面。」 许凛在所有人面前总是冷静自持的,在陈淇乃至温屿的记忆里,都没来没有听见过许凛这种类似于小动物受伤了一样带着脆弱感的语气。 不知道为什么,陈淇的鼻子也莫名酸了起来,手移到上面摸了摸许凛的头,轻声说:「没事啦,我现在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我那时候为了回去取项鍊,所以错过了45号船。」 陈淇淇微微后退了一点儿,将颈间的项鍊取下来向许凛展示,弯着眼睛笑起来说:「说到这里,还得多亏了你给我求来的平安啊,不然我现在很可能已经没命了呢。」 警车已经熄火了,附近没有光源,只有很远的地方透过来一点儿白色的灯光。 周边的光线很昏暗,陈淇的眼睛看起来却是出奇的亮,深棕色的眼睛里像是盈着一层温润的水光。 许凛安静地看着陈淇,像是忽然被这样的一双眼睛蛊惑了,低下头,凑近了去吻陈淇的唇。 因为天气原因,在今晚需要停下来歇脚的人很多,陈淇和许凛找了三家酒店才找到一家还剩余了一间双床房。 在许凛将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听见落地窗外传来了大雨骤降的声音。陈淇打开灯,将窗帘拉上了,感嘆道:「时间卡得正好呢。」 屋里开了空调,温度很舒适,许凛很自然地将陈淇的羽绒服脱下来,又解了自己的大衣一同放在玄关的衣架上。 陈淇任由许凛脱了自己的外衣,双手懒懒地撑在床上,注意到许凛在向自己走过来时的眼神变得很不一样,又将他拉到床上开始亲他。 许凛的右手和陈淇的左手交叠在深灰色的被面上,感受到陈淇愈发熟练和勐烈的攻势,明明已经在李姝那儿得到过答案了,却还是忍不住在结束了一个吻后问他:「你交过几个男朋友?」 温屿只交过许凛这一个男朋友,陈淇却不止。 陈淇莫名有些心虚起来,又亲了下许凛的嘴唇,避开了他的视线说:「就……你一个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熟练?」许凛的舌.头都被陈淇吸得有点儿发麻,蹙着眉仍有些半信半疑地问。 「可能……年纪上来就自然会了吧?我们之前还很小呢。」陈淇拍了拍许凛的肩,转移话题说:「哎呀,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快点去洗澡吧。」 【作者有话说】 这本文会改名叫《梦径之川》,到时候封面也会改变,假如有追更的宝,不要迷路啦。 第0014章 亲爱的入殓师(14) 陈淇洗完澡,睡意朦胧地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等到许凛也洗完了,却见他径直走到玄关穿好了外衣,又走到床头给陈淇理了理被角,收拾齐整了正要离开。 陈淇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拉住了许凛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许凛捏了捏陈淇温热的手指,说:「得去殡仪馆,今晚会有遇难者的遗体要送进太平间。」 陈淇听见窗外传来的细细密密的雨声,蹙了下眉说:「外面雨好大呢。」 许凛:「现在小一点儿了。」 许凛要去做的事是很重要的事,陈淇也不至于连这点儿轻重都分不出来。 他猫儿似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伸长了身子够住许凛的脖颈,上身软软的和许凛的贴在一起,对着许凛的脸颊亲了一口,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等许凛从玄关拉开门走出去时,他的耳根已经红透了。 陈淇也很久没有经歷过这种简简单单亲一下就能脸红耳热的情况了。 许凛走后,他先是将脸埋在枕头里闷了好一会儿,听着落地窗外有些嘈杂的雨声,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什么,抱着枕头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唿唤系统。 陈淇:siri,查看积分。系统:好的。 系统:您现在的积分为80,距离上次查询,增涨了30。…… 陈淇捏了把自己被闷得滚烫的脸,忽然有一种穷得揭不开锅的秀才在某一天从米缸里捞出了金元宝的喜悦感。 原本一直停滞不动的积分忽然增涨了30分,这说明让温屿和许凛破镜重圆确实是通往梦境终点的关键。 但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积分却还是没有达到100的满值,是因为缺少了关键的哪一环呢? 是需要将温屿和许凛之间的误会全都说清吗? 还是许凛心中有着除了温屿以外的别的执念? 陈淇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情如此复杂。他一方面希望自己能够快点到达梦境的终点,赶紧通往下个世界;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等这个梦境过去了,他还能再见到许凛吗? 陈淇觉得,应该是不能了吧,毕竟这只是一个由梦境虚构的世界,许凛也不过是虚构出来的一部分而已。 陈淇原本还想到了第二天看通往h岛的客船还有没有余票,没想到因为45号船的事故,南城港口的所有客船都停运了,假如要去h岛,就只能订机票。 因为暴雨天气,南城机场的航班大多都延误了,最近一趟去h岛的航班在今天下午,到那时候研讨会大概已经开了有两个小时了。 第33页 研讨会没办法再去,暴雨天也不方便出门。 陈淇难得空闲,窝在酒店里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后觉得做什么都无聊,又打开了电视来看。 许凛推开门时,陈淇刚调到一档最近很热门的亲子综艺。他刚看了个开头,看见许凛进来了,忙趿着拖鞋凑了上去。 许凛进门时,眼下覆着一层淡淡的青灰,衣服上笼着一层隆冬的寒气,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疲惫,昨天晚上大概没睡成觉。 陈淇刚想上前一步靠近许凛,许凛就向后退了一步,在陈淇疑惑的目光中沉默了几秒说:「我先去洗澡。」 等许凛从浴室里出来时,电视屏幕上那档亲子综艺已经放完一半了。 陈淇根本无心去看,翻阅着有关于45号客船翻沉的相关新闻,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 此次沉船事故的遇难者大多都是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比起因其他意外失去生命的死者,溺.死后在水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再被打捞上来的遗体要难处理得多。 寻常人只要看一眼就会生理不适的地步,作为入殓师却要近距离接触,细緻地一步一步为他们修整面容。 即使许凛已经是一名有着充分经验的入殓师了,但假如遇到了这种宛若人间炼狱的情况,陈淇还是害怕许凛会承受不住。 等许凛吹完头髮,陈淇立马从床边站起来抱住了他说:「许凛,我搬到你家住几天吧,这几天我想陪着你。」 许凛的个子要比陈淇高一些。当陈淇埋进许凛的怀里时,仰着头注视着他的目光看起来很乖顺。 许凛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应了声「嗯」。 明明提出恳求的人是陈淇,可真正离不开对方的人其实是许凛。 许凛的承受能力并不是从开始就有这么强。刚入行的时候,他也曾几天几天的吃不下饭,就算糟糕的情绪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占据了他的内心,他回到家后始终也是一个人。 如今那些他连想都不敢让自己想下去的幻想竟然成真了。 许凛忽然很想放任自己一次,不用思考太多,只需要好好接受这些来之不易的爱。 陈淇原本以为自己搬进许凛家的这几天会发生很多新的事,却没想到他来了这里后一天下来都不一定能见到许凛几次。 此次轮船沉毁事件中死去了很多人,殡仪馆的工作量空前的大,许凛这几天都处在非常忙碌的状态中。经常是早上八点不到就出门了,晚上十二点左右才回来。 许凛每次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陈淇每天晚上都会晚一点儿睡,等着许凛吹完头髮睡到床上,他再钻进许凛的怀里,将自己身上暖融融的温度传递给他。 陈淇不会做饭,但成年之后的温屿会一些,因此梦境世界的陈淇自然而然也会了。 偶尔他也想着要早起给许凛做一次早餐,但总起不来床。因为许凛看他早起的样子实在太过艰难,总是会偷偷把他的闹钟关了,经常等陈淇第二天迷迷煳煳醒来了,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 慢慢的,陈淇已经能很自然地将自己代入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形抱枕了。 他要做的仅仅只是在许凛晚上进入被窝时温温软软地钻进他怀里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用他来操心。 45号船的搜救活动进行到第十天早晨时终于宣告结束。最后一个遇难者的遗体被找到,南山殡仪馆的工作在当天晚上终于能结束了。 陈淇知道许凛今天会比前几天都早些回来,原本准备做几样菜等着许凛回来一起吃。没想到他才刚围上围裙,许凛就已经回来了。 陈淇从厨房走进客厅,看着许凛在玄关躬身换鞋,有些诧异地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许凛将皮鞋放到和鞋架有着一段距离的空地上,直起身子说:「殡仪馆的工作提前完成了。」 今天许凛洗澡的时间比起往常要更多了一些,等他从浴室里出来,陈淇已经做完了三菜一汤。 虽然许凛平时的话也很少,但是陈淇总是觉得他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从他晚上回到家开始,陈淇就感觉他的状态一直是紧绷的。 有点儿像是脱离了雌鸟的幼雏,孤单地待在空荡荡的巢穴里,总感觉哪里会有危险袭来,却又怎么都找不到危险的源头。 而且刚刚夹菜的时候,许凛下意识用了左手。 在温屿的记忆中,许凛其实是左撇子。只是自从两人重逢后,无论是在温屿短短的那一小段记忆中,还是从陈淇的角度来观察,许凛的惯用手都已经从左手变成了右手。 但自从许凛刚刚用左手夹了那一筷子,就下意识换成了使用左手。 陈淇忘记是从哪里听来过一种说法。说人假如在很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下,就会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所有行为都转变成最原始的形态,通过最熟悉的状态寻找安心的感觉,从而求得一些虚无的安全感。 许凛前几天还好好的,今晚上忽然变成了这样,期间一定是经歷了什么。 但许凛一点儿和陈淇讲的意思都没有,假如不是陈淇自己察觉出了不对劲,他大概会一直闷在心里,自己一个人去消化和处理这些事,陈淇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陈淇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时,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床头灯,许凛背对着浴室门口侧躺在床上,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第34页 陈淇蹑手蹑脚地拿了吹风机到客厅吹头髮,等回来时才发现许凛分明没睡着,两只眼睛都是睁着的,只是目光看起来很空顿,像是并没有在接收外界信息。 陈淇像以前那样钻进许凛怀里,双手紧紧环住许凛的后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地说:「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想知道。」 许凛的手虚拢在陈淇的后颈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许凛的一只手在陈淇的后脑上揉了揉,轻声说:「不早了,早点睡吧。」 许凛今天晚上已经很累了。他没有说的打算,陈淇也没打算再去追着问,只想着明天再想些别的什么办法。 有着许凛的被窝里很温暖,陈淇原本以为今晚他会因为有心事而睡不着。但暖烘烘的被窝里真的很舒适,陈淇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等他迷迷煳煳地醒来,外面的天仍是黑的。 陈淇身上的被子被掖得很严实,但是身侧的许凛已经不见了。 陈淇一瞬间就清醒了,坐起身很是慌张地环顾四周,直到在阳台上看见许凛的背影,才总算是安心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这个小世界就大概要完结了 (i _ i) 第0015章 亲爱的入殓师(完) 卧室中的光线朦胧,陈淇只能看见许凛有些模煳的背影轮廓,和指尖那点明明暗暗的火光。 许凛很少抽菸,陈淇上次见他抽菸,还是在长暮市那个僻静昏暗的巷口,他手里的那支烟还未能完全燃尽,和陈淇说了希望不再有关联的话。 许凛那时抽菸是因为心中对温屿的感情正变得愈发的不可控制,如今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淇默默地看了会儿,没说话,只是默默转了个身。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阳台上传来轻轻的关门声,许凛的脚步变得越来越近,陈淇感受到身侧的床单陷下去一块,许凛从身后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后颈处,是很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今天晚上的天气好像不太好,陈淇躺在床上,可以模模煳煳听见落地窗外的一点儿风声。 许凛刚刚就在这样的风里站了许久,身体有些凉。 陈淇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握住许凛放在他腰间的手,轻声问:「四十五天之后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许凛的声音从陈淇颈后传来,有些闷:「是你的生日。」 他滚烫的唿吸喷洒在陈淇颈间,让陈淇的身体和心中都一起泛起痒来。 陈淇说:「那我现在想许愿,让男朋友提前实现我的生日愿望,可以吗?」 许凛安静了几秒,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陈淇在被子里转过身,和许凛拥抱在一起,头向上抬了抬,让自己看清了许凛的眼睛:「我希望男朋友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至少别自己一个人扛着。」 昏暗的光线下,许凛没说话,只是将陈淇抱得更紧了一些。 陈淇凑近了许凛,在他的嘴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恋人炙热的唿吸交融在一起,无声中带给人安全感。 许凛睫毛轻轻颤了颤,此时此刻,他似乎全然丢弃了曾经那副冰冷坚固的盔甲,像小孩子向母亲讨奶般将头埋在陈淇的胸口上。 「……今天早上殡仪馆送来一具尸体,已经被海水泡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需要做dna鑑定才能分辨出遇难者的身份。」许凛的声音顿了一秒:「今天下午dna检测报告出来了,他叫许明强,南城本地人,是我血缘上的亲生父亲。」 陈淇回忆起之前通过系统看见过的那副场景,想起许明强是一个怎样的人,忽然明白了许凛今天晚上这些情绪的由来,感到有些心悸地深吸一口气,将环在许凛后背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许明强染上赌博的嗜好后,在家里的存在就像是一只噁心的吸人血的蛀虫。」许凛迟疑了几秒,似乎很努力才让自己的声音继续:「六年前他赌输了很大一笔钱,因为这次欠下的数目太大根本就没办法还清。他收拾好东西准备逃跑的时候……」 然而许凛还是没能接着说下去,他的声音到这儿忽然停止,但陈淇知道这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陈淇的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听见他说:「我回家的时候家里没人,从卫生间的窗口看见巷子外面的路口,很快追出去,但已经来不及了。我看着那辆车从她的身上碾过去,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很多血从她身上流下来。」 陈淇虽然通过系统看见了赵燕被车碾过的那一幕,但蓝屏最后的画面也定格在了那一刻,陈淇并未看见赵燕死时的样子。 但赵燕经歷的是这么严重的车祸,许凛在说起这个场景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将妈妈这两个字说出来。 当时躺在马路中间被车碾过去的是许凛那么重要的人。陈淇不敢想像许凛在那之后看见了什么,经歷了什么,该让自己的内心多么强大才能熬过那场灾祸。 「她其实是一个很在意自己容貌的人,虽然很捨不得花钱打扮,但把头髮保养得很好,就算是去菜市场都会规规整整换好衣服。在她人生的最后时候,却没办法保持体面了。」 「我应该恨许明强的,但是知道那具已经被海水泡得看不出脸的尸.体是他的时候,心里的感受很复杂。他欠了债又害死了人,后面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已经消失了七年了。」 第35页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回南城,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船上,但他已经死了,他做了那么多噁心的事,最后算是得到了他该有的报应,我却没感觉到多轻松。」 「许明强不是从最开始就是这样的,他很多年前还没开始赌博,算是一个好父亲。我按他那时候的样子将他的外貌復原了,看着他被推进火化室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许凛蜷缩在陈淇怀里说:「温屿……不管是噁心还是和恨,他都是我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繫了。我不觉得死有多可怕,但我觉得我像一个荒岛上的最后一棵树,无论是太阳的温度还是星空的颜色都好像和我没关系了。」 这个世界的所有喜怒哀乐都有些太真实了,陈淇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告诉自己只要将这个世界的所有场景都当成程序设定,将所有人都当成npc就好了。 陈淇在虚拟世界的时候是不需要付出多余的感情的,但这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需要。 他将身体向下移了一点儿,将额头和许凛的抵在一起,轻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多年前的你因为没能让妈妈体面的离开而难过,现在你成为了入殓师,让很多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变回了人生中最好的样子。许明强因为你重新变回了善良的模样,他在下一辈子将会成为一个善良的人,成为善良的爸爸。」 「我以前问你为什么要当入殓师,现在我知道了。」陈淇的看着许凛的目光很温柔,眼睛像是终日漂浮着阳光的湖水:「脏的变回干净的,狼狈的变回漂亮的,残缺的变回完整的,恶劣的变回圣洁的。很多个死去的人在你手里生出花来,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变得像春天一样美丽。很多个人都感谢你,你是他们的英雄,也是妈妈的英雄。」 「你害怕失去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繫,所以我来了。」陈淇轻轻亲了下他的眼睛,说:「许凛,我会永远爱你。即使死去,我们也会一起走那条开满鲜花的,春天的路。」 许凛的湿润的嘴唇贴上了陈淇的,陈淇闭上眼睛,感受到许凛的身体正在轻轻发抖,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眼睑上,世界忽然变得漆黑一片。 机械质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积分总值到达100,恭喜宿主成功到达第一个世界的终点。」 第0016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1) 陈淇像是陷入了一片漩涡中,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底的黑色,听觉和嗅觉都在此刻变得非常模煳,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像是被海水包裹着,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浪潮裹挟着向前。 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光线变得明亮了起来。陈淇躺在柔软的大床里,伸手摸去,身旁的被子还有余温。 陈淇想起和许凛的那个吻,以为自己一不小心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感觉光线有些刺眼的半眯着眼睛醒来,迷迷煳煳看见房间里的装修和摆设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有些迷茫地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陈淇现在身处的房间,不仅是床的尺寸变大了不少,房间的面积也大了两倍不止。 家具的选材看起来极为讲究,屋顶装饰着别具设计感的吊灯,墙面和地板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低调奢华。 陈淇看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看见一旁正低着头给西服打领带的「许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我的天啊,许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祁聿风抬起头,感受到陈淇炙热的目光,蹙了蹙眉问:「你在说什么?」 陈淇到了此时才终于意识到一些不对劲,缓缓清醒过来,看着男人将身前的西服领带整理得一丝不苟,抬起眼对他说:「我去工作了。」 祁聿风的视线停留在陈淇身上,迟疑了几秒又补充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晚上我会早一点儿回来。」生日? 陈淇看着祁聿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春天了,陈淇在梦境世界中的生日和现实世界中的相同,今天是2月18号,确实是他的生日。 机械质感的女声忽然在脑海里响起:「恭喜宿主,第一个梦境的积分到达最终值,您已经成功到达第二个梦境。」 不是,上一个世界就这么结束了? 陈淇忽然想起和许凛的那个吻,唇上的触感到现在都仍是清晰的,有关于许凛的所有却变成再也不可能回去的过去式了。 陈淇沉默几秒,最终只能嘆了口气,在脑海中对系统说:「siri,给我植入第二个梦境原主的记忆吧。」 系统:「收到。」 原主在这个世界的记忆片段像是一阵风,飞快地略过陈淇的脑海。 原主的名字叫云舒,出生在一个叫明城的小县城,父亲都是高中老师,母亲是财务会计,家境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从小到大的成绩都很好。 他高考考入京城的大学,读了动物医学专业,毕业后进入宠物医院实习,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虽然说不上是顺风顺水,但一步一个脚印走来,走得也算是平稳踏实。 云舒实习的医院地段很好,京城的地价太贵,他租不起医院附近的房子,只能在偏僻一点儿的城郊租房。 从宠物医院到城北郊区,云舒需要坐半个小时的地铁,再转坐二十分钟公交到达终点站,最后步行两公里才能到出租房。 那时是一个阴沉沉的颱风天,云舒从医院下班,下公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第36页 风颳得很大,乌云厚重得像是就快要压到人的头顶。 天空忽然降下雨来,云舒撑开伞有些艰难地顶着风向前走,雨伞都被大风吹得不成形状了。 云舒一心想着要赶在暴雨之前赶紧回家,撑着雨伞行色匆匆地向前走,忽然在不远处的人行道上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他迟疑几秒,小心翼翼地走近了,看清了路边上躺着的人,睁圆了眼睛飞快退后了几步。 这地方偏僻,宽阔的马路边除了他们之外连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天色已经很黑了。云舒站在原地缓了缓心神,思考几秒后打开了手机闪光灯。 路面被白色的灯光小范围的照亮了一片。躺在路边的那个男人头上破了一个大口子,深红色的血正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头顶上流出来,眼睛紧闭着,看上去已是一副性命垂危的样子。 云舒忽然想起什么,低头划动手机正想要拨打紧急电话,在下班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两格电量的手机在此时很不碰巧地关机了,连手电筒最后的光亮也在黑暗中熄灭。 暴雨倾泻而下,降落的雨滴在地面上绽放出一朵朵水花,像是朦朦胧胧起了场大雾,让云舒眼前的视线变得不甚清晰。 现在没办法报警,附近也不会再有人路过了。云舒再怎么头疼也不能见死不救,只能收了雨伞,在暴雨中抗着男人一步一步向前走。 男人的个子太高,体格也比云舒大一圈,好在这地方已经离出租房不算太远,虽然艰难,但云舒最终还是赶在力竭前将男人带回了家。 颱风登陆,暴雨连续下了一整夜,路面和一些地势较低的房子都被淹没。这种天气警察没办法出警,而且就算拨打救援电话,救护车也没办法开过来。 好在男人头顶上的伤口还能控制,云舒虽然只是个兽医,但好歹也算个医学生,具备着一定的急救知识,家里也准备了一些急救用品。 当暴雨终于过去的第三天,祁聿风终于醒了过来。 当时云舒正在厨房煮饭,正洗了青菜要炒,忽然想起祁聿风的粥已经在桌上放凉了。 云舒忙解了围裙端着粥进入卧室,看见床上的男人竟然已经醒过来了,此时倚在床头,漆黑的眼瞳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睛的颜色看上去很沉,暗得像是窗外正下着暴雨的天。 云舒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觉得非常惊喜地走到了床头,笑着说:「你终于醒来啦!你再不醒过来我今天就要想办法送你去医院了。」 当时的云舒正全身心沉浸在救了人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祁聿风的不同寻常。 直到和祁聿风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他才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祁聿风的长相很优越,即使头顶上包着块乱七八糟的纱布也一点儿也不显得狼狈。五官凌厉而深刻,面无表情的时候带给人一些不好接近的距离感。 他很少说话,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和云舒简单地说了名字。 云舒要他喝粥,他也只是垂着头慢条斯理地喝,即使身处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也一点儿也不显得侷促。 云舒很少遇见像祁聿风这样的人,原本觉得有些好奇,但很快就放下了好奇心,只觉得祁聿风或许就是这样沉默冷淡的性格。 但不知道为什么,云舒总感觉到好像正有人盯着自己,满心疑虑地抬起头,却只见正安安静静低着头喝粥的祁聿风。 云舒在将祁聿风捡回来的第一天就将他身上的那件西装清洗干净了。 西装的款式看起来很精緻。即使云舒从未了解过,也能从西服的面料和剪裁上看出它的价值不菲来,隐隐猜测祁聿风大约并不只是一个受伤昏倒在路边的普通人那么简单。 但当云舒将祁聿风送到小区楼下,看见一辆深黑色的宾利正停在小区门口,忽然想起自己前几天在名车品鑑杂志中无意间看见过的这辆车的价格时,他还是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身处在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境中。 西装革履的司机从驾驶位置上走下来,祁聿风从他手中接过一只黑色钱包,在云舒茫然的视线下神色淡淡地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云舒,姿态就像在路边随意摘了一支狗尾巴草一样随意。 云舒不太理解这些有钱人的世界,猜测祁聿风大概是在为他的好心救助支付补偿金。只是这笔钱的数额想也不想就知道会有多大,云舒并不觉得他这几天带给祁聿风的帮助应该换来这么多的酬金,最后还是退后一步有些惶然地拒绝了。 云舒不收,祁聿风也没有强求,只是在临行前回头看了眼云舒。 祁聿风看云舒的这一眼很特殊,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更像是背着猎枪的猎人无意间在树上看见了黑熊的抓痕,临走时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为下次捕猎留下最为深刻的烙印。 只是当时的云舒还不太敏锐,没有意识到祁聿风的这一眼究竟代表着什么。只觉得祁聿风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回头看的这眼应该是在向他告别。 云舒刚刚进入实习期,每天的日子都很忙,时间久了都要渐渐忘了还有祁聿风这么个人。 直到有一天云舒无意间在新闻中看见一个姓祁的政员。因为这个姓不太常见,云舒很快想起祁聿风,又想起他那副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生的模样,心中忽然出现一种莫名的直觉,搜索之后果然在这名政员的家属一栏看见了祁聿风的名字。 第37页 父亲是省级干部,母亲是知名企业家。祁聿风和云舒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要不是因为颱风天的那场乌龙,云舒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和祁聿风这种人有任何的交集。 但某一天云舒却很巧合地和祁聿风再次偶遇了。 云舒刚开始还觉得神奇。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云舒总是会莫名地和祁聿风碰见,有时是在宠物医院,有时是在医院对面的商业街,有时是在小区门口。 时间久了,云舒竟然也就习惯了,只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和祁聿风这个人很有缘份。 云舒也是在学习课题的时候正巧碰见了牵着狗来看病的祁聿风,才知道有一条长毛西施犬最近寄养在了他家,因为近期天气太闷得了皮肤病,经常挂宠物医院的号,所以他们才总是能在医院附近遇见。 负责这条西施犬的主治医生是云舒的导师,祁聿风有时正巧赶在云舒的下班时间过来看病,他们就会一起去医院附近的餐馆吃饭,每次吃完祁聿风都会坚持送云舒回家。 云舒虽然觉得他和祁聿风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相处的时间久了渐渐也把祁聿风当成了朋友,毫无知觉地陷入祁聿风为此编织的虚伪陷阱中。 所有的一切在云舒二十二岁生日的这天发生了惊人的转折。 那天原本应该是极为平静的一天。 同在一个宠物医院的女生鼓起勇气向云舒表白,云舒虽然觉得惊讶,但反应过来后还是非常礼貌地拒绝了。 今天实习的任务很多,云舒工作完后感觉很累。回到家时先喝了口水,给父母打了电话,又回復完朋友的祝福信息,忽然就觉得昏昏沉沉的,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极为模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晕倒在了卧室的地面上。 刚刚晕倒的时候云舒的意识还未完全消失,迷迷煳煳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悬空着抱了起来。等到意识彻底消褪,再次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云舒被人关在一座封闭式的别墅里,周围的环境似乎很安静,几乎听不见一点儿热闹的声音,只能偶尔听见一两声鸟鸣。 别墅的所有门窗全都被封起来了,唯一供人出入的正门守着保安。 云舒的手机不见了,为了逃出去试过撬门,试过砸窗,想尽了办法却发现这座别墅似乎是被精心设计过的,只用寻常的方法根本没办法打开。 房子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寻常,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出一条可供人逃出去的通道。 云舒往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很平常,家里算不上特别有钱,也没有仇人,他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才会这么费劲心思地将他关在这儿。 这座别墅就像狩猎者为猎物精心制作的囚笼,只有在猎人需要享受猎物时才会打开一道代表着索取的小口。 云舒蜷缩在客厅的地板角落,狼狈地死死盯着别墅的那道大门,不知道枯等了多久,才终于听见了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密码锁的声音响起,门口的光线明了又暗。 云舒呆愣地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祁聿风穿过光影,一步一步向他走近了。深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晦暗的眼神和当初告别时的那一眼如出一辙。 云舒的大脑似乎在一瞬间断了线,良久后才终于反应过来,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了冰凉的雨水中,团成一团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祁聿风在云舒面前精心打造的面具实在太过于完美。 云舒被关在别墅的这几个小时里。想过诈骗,想过拐卖,想过反社会,脑海里反反覆覆闪过很多人,唯独没想过推开这扇大门的人会是祁聿风。 云舒的目光凝滞般注视着祁聿风反应了良久,直到完完全全地看清了他的面容,云舒才意识到眼前的一切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觉。 祁聿风站在那个位置,能得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他从一出生就站在了罗马的中心,就算是喜欢男人,也会有成千上万的比云舒更好看更优秀的人主动扑向他。 云舒想不明白祁聿风唯独将他关在这儿的原因是什么。 云舒被关起来的这几个小时里,所有自由和自尊都被剥夺了,被背叛的怒火将他的情绪推到了顶点,云舒勐地从墙角站起来,恼怒地抬起头问祁聿风:「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客厅里窗帘的布料很厚实,半掩着窗。 祁聿风站在明亮与晦暗的交界处,面对着异常悲愤的云舒,却也只是垂着眼,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说了句「抱歉」。 祁聿风竟然私人将他囚禁了起来。云舒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特别荒谬,万分不解地抬头注视着祁聿风问:「你真的觉得你能一直关着我吗?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只要我的父母,朋友,同事和老闆联繫不上我,就会报警。这样的后果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医院那边我已经帮你辞职了,你的老闆和同事不会问起你。而且我并不打算完全将你囚禁起来,我会在每天晚上八点下班,我不在的时间里,你可以看书,看手机,可以在房子里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想要什么可以告诉管家,他都会帮你买回来。并且你每个月可以拥有两次出门的机会,只要在晚上七点半前回来。」 祁聿风一件一件把他的筹码扔出来,云舒却觉得祁聿风说出的所有话全都是在痴心妄想。 第38页 他原本可以拥有正常的生活,可以拥有自由支配人生的权利,为什么要同意被关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成为别人的附属品? 祁聿风却像是知道云舒心里正想着什么。平静地将云舒和他所有家人的信息叙述了一遍,包括姓名,年龄,就职单位,最后说:「云舒,摧毁某个人或者某个家庭对我而言都是很简单的事。你可以选择逃走,但你更需要考量这种行为会不会给你带来某种难以承担的后果,又或者,你到底有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听到这些话,云舒先是有些茫然地愣了几秒,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祁聿风的这些话都代表着什么,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发起抖来。 所以的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云舒需要一些缓冲的空间。 祁聿风垂着眼睛看了云舒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回过头,宽阔的嵴背遮挡住了云舒的视线,输入密码走出了大门。 事已至此,惶然无措的情绪只会是将人推入地狱的帮手。云舒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迟疑了良久,最终还是想方设法从守卫那里偷到了手机,不死心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报警的流程很顺利。 透过二楼最东侧那间房的窗户,可以看见一个很高的信号塔。 云舒整理了一切以他现在的处境能得到的信息,向警方详细阐述了自己的处境和大概位置。 两个小时后,当云舒听见从别墅外隐隐约约传来的警笛声时,几乎以为自己就快要得救了。 然而警铃声却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忽然停止了,五分钟后重新响起,朝反方向变得越来越远,慢慢消失得一点儿也听不见了。 云舒满心疑惑地又重新试着播打了报警电话。电话接通后,对方的态度竟然变得和以前的截然不同了,开始言语含煳地用各种託词来应付云舒。 云舒被挂了电话才忽然意识到——囚禁自己的人是祁聿风,就算他再怎么想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繫,大概也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云舒的大脑一片混沌,仍不死心地守在大门口。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密码锁的声音响起,走进来的人却是祁聿风。 他从容地将套在西装外面的风衣脱下来,像与云舒聊日常般神色如常地看着他说:「都下午一点了,还不吃午饭吗?」又解开领带补充道:「晚上八点大门会锁起来,在那之前记得把手机还给守卫。」 云舒睁大了双眼转头看向祁聿风,到了这时才惊觉,自己在别墅中的一举一动分明就是在祁聿风的监视中的! 今年已经是云舒被祁聿风关在京郊别墅的第二年,也是云舒将在这里度过的第二个生日。 云舒自从被祁聿风囚禁起来后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去年生日的时候,祁聿风听从助理的建议让家里的厨师给云舒做了一个双层的生日蛋糕。 祁聿风原本以为这样会让云舒的心情稍微好一些,没想到云舒在看见桌上的那个生日蛋糕后,竟然掉转头跑进洗手间里吐了起来。眉眼间不加掩饰的厌恶不像是看见了蛋糕,更像是看见了让他觉得噁心至极的污秽东西。 陈淇接收到云舒有关于去年生日的记忆,忽然明白了祁聿风在说到要给他过生日时那片刻犹豫从何而来。 毕竟自从去年的生日过去后,云舒对祁聿风的态度就变得更加牴触了。 祁聿风从自作主张的庆祝仪式中得到了惨痛的教训,却没有发觉引起云舒厌恶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陈淇想起刚刚看见的祁聿风的脸,除了神态间微妙的区别,简直和许凛一模一样。 如果说在上一个梦境陈淇还存在着一些疑虑,那么在这个梦境,陈淇就已经可以确定梦境的主人就是金善了。 虽说陈淇对此还存在着许多疑虑,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推导出梦境的正确方向,尽快到达梦境终点。 陈淇虽然已经有了上一个梦境的经验,但到了这个梦境后又回到了一个全新的起点。 通往第一个梦境终点的方法是破解许凛心中最为深刻的两个执念。 但是在这个梦境世界中,因为云舒心中对祁聿风的牴触,自然就从未试着去了解过祁聿风的内心世界。陈淇根本没办法通过云舒的记忆进行推断。 陈淇目前接触到的两个梦境世界中,温屿和云舒的经歷可谓是完全相反。在上一个梦境中陈淇还在苦追前男友,到了这个梦境世界,他已经变成被强制爱的对象了。 陈淇思考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头绪,忽然想起云舒记忆中别墅的样子,觉得有些新奇地重新打量了一眼周边的环境,正想下床探寻一番,却发现身下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刺痛感。 陈淇有些迷茫的反应了几秒,终于回忆起昨天晚上云舒和祁聿风的那场床事。不仅没有感受到原主对于这场情事的反感,反而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会儿,发现祁聿风的身材和技术实在优越,只是因为云舒对祁聿风的亲近太过于牴触,所以才没有从中享受到什么。 陈淇所处的地方是别墅的二楼。为了防止云舒逃跑,祁聿风已经把别墅内所有通向外界的通道通通封锁起来了,包括卧室的落地窗也上了锁。 陈淇走到落地窗前拉开深色的厚布窗帘,看见窗外是一个宽敞的阳台,透过阳台栅栏间的缝隙,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楼下的花园。 第39页 现在已经是春天,飘着柔软云彩的蓝天映照着绿茵,明媚的阳光照在草地上,隔着层透明的玻璃也能感觉到暖融融的温度。 这里是京城,即使别墅的位置在京郊,但祁聿风竟然能在后院建上面积这么大的一片花园,陈淇还是有些震惊于资本家的奢侈中。 然而等陈淇慢慢逛完了整个别墅,看见建造在别墅中的游戏厅,网球馆,家庭影院,棋牌室,健身房,收藏室,以及建造在地下室的酒窖和别墅顶层的露天泳池,又想起他在上一个世界中骑着小电炉艰难赶路的样子,这才真正意识到了普通人和资本家生活水平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陈淇忽然觉得自己在梦境世界中的任务或许可以先放一放,毕竟享受生活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他在梦境世界中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总不能一直当苦行僧,让自己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应该也不过分吧。 陈淇将游戏厅中那些稀有的游戏卡带全都玩了个遍,又在放置着高级投影仪和音箱的私人影厅中看完了一场电影。到了太阳将要落山时,陈淇从地窖里开了瓶红酒,沐浴着夕阳泡在碧蓝的泳池里,忽然觉得云舒简直就是梦境世界中的人生赢家。 毕竟祁聿风不仅又帅又有钱,性能力还这么强。云舒的生活除了被限制了自由之外,简直挑不出别的什么毛病了。 陈淇举着酒杯,被柔软的水波包裹着,看着天边橙色的夕阳,已经觉得有些不捨得地问:「siri,假如我没办法到达梦境的终点,是不是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这里啊?」 系统:「……」 系统:「假如任务陷入长时间的凝滞,到了特定的时间仍未到达梦境终点,梦境将会被吞噬,您将失去在现实世界中重生的机会。建议您不要沉迷享乐,尽快攒满积分到达梦境终点。」 陈淇浅酌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听完系统的话感到有些遗憾嘆了口气说:「知道啦,但也要先休息好,才有精力去完成任务对不对?」 系统:「……」 系统:「您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宿主。」 祁聿风以往回家的时间一般是晚上八点,但或许因为今天是云舒的生日,所以赶在七点就回了家。 即使别墅内的娱乐设施已经足够齐全,但云舒对这些根本就不感兴趣,唯一会去的地方就是祁聿风后来为云舒改造的宠物医疗室。 虽然别墅里没有动物能让云舒诊治,但云舒经常会在医疗室里看书,通过医疗室里的设备和模型自修动物医学领域的专业知识。 陈淇知道祁聿风今天会早点回来。 所以当祁聿风回到别墅推开医疗室的门时,陈淇正装模作样地坐在书桌前看医书。 即使陈淇已经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冷漠,但他看起来明显比往常要更红润的脸色没办法掩饰。 祁聿风的视线在陈淇身上停留了几秒,挑了下眉问:「你今天的心情很好?」 陈淇即使是被祁聿风说中了,为了保持云舒的人设也不能承认。他看起来非常烦闷地皱了皱眉,目光仍停留在书上,嘲讽地笑了一声说:「只要不看见你,我的心情就挺好的。」 祁聿风的话不多,云舒在和他相处的时候话更少。平时只要是祁聿风主动和云舒说话了,云舒要么就是装作没听见,要么就是夹枪带棒地嘲讽祁聿风。 所以在祁聿风和云舒单独相处的时候,要么就是没声音的,要么就是在争吵。 两年下来祁聿风早就应该习惯了。但听见陈淇的话时,祁聿风的眉心还是皱了皱,过了几秒才侧身拉开了门,目光沉静地注视着陈淇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陈淇看见祁聿风黑沉沉的目光,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即使陈淇再怎么不情愿看到他,现在也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了。 云舒刚被祁聿风囚禁在这里时,曾试过很多方法逼迫祁聿风放他出去。不和祁聿风一起吃饭,不和祁聿风睡在同一张床上,拒绝他的接近,拒绝他的触摸,拒绝他的亲吻。 祁聿风会满足云舒除了自由以外的一切要求,但是会限制他的社交,不允许云舒和别人长久地联繫,即使是父母或者朋友。他在一个月内只允许云舒出两次门,出门的那一天也必须在晚上七点半之前回来。 每次云舒对祁聿风表达出抗拒时,祁聿风的反应都是淡淡的,看起来无动于衷的样子,但他却总有办法让云舒妥协。 只要云舒对祁聿风表现出来的抗拒到了让祁聿风觉得不满的程度,云舒就会失去一个月里仅有的两次出门机会。 祁聿风会没收云舒的手机,不让管家或是保姆和云舒说话,限制云舒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交流。 直到云舒能主动和祁聿风说话,能面对面地和他吃饭,在接吻的时候不再那么抗拒地推开他,祁聿风给云舒设下的种种限制才会消失。 祁聿风是不可能放云舒自由的。时间久了云舒也懒得再和自己较劲了,祁聿风想要他怎样他就怎样,至少能少白费点力气。 只是云舒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对祁聿风的厌恶,无论祁聿风已经和云舒接了多少次的吻,他都仍是不加掩饰地露出噁心和抗拒的神情来。即使每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祁聿风都会掐着他的后脖颈更加粗暴地吻上去。 云舒每次和祁聿风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没有声音的,他们总是沉默地吃着自己的那份,等吃完了就去做各自的事情,让一起吃饭这件事变得毫无意义。 第40页 然而今天晚上陈淇学着云舒那样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即使桌上的饭菜挺合他胃口也没敢多吃,还没吃饱就装作一副不是很有胃口的样子停了筷子,抬起头却看见祁聿风忽然从西装口袋的戒指盒里拿出了一枚白金戒指,垂眼将戒指戴在陈淇的食指上。 祁聿风为陈淇准备的戒指款式很简单,即使不看戒面上点缀着的碎钻,光是看白金的光泽都能看出这枚戒指的价值不菲。 陈淇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被人戴上戒指,因为祁聿风的神态和动作都太过于自然,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像云舒应有的反应那样表现出反感的神色,祁聿风的视线就已经停留在了他的食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地点评道:「嗯,今天的表现很乖。」 陈淇有些茫然地动了动手指,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戒指摘下来,就听见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恭喜宿主,积分加二,到目前为止,您的积分总数为2。」陈淇:? 陈淇呆愣着反应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在祁聿风的目光下端详了一会儿手里的戒指,抬起眼问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祁聿风的表情很平淡,视线仍停留在陈淇的食指上,「去年。除夕送你的那枚你没收,我又找人重新订做了一枚。」 陈淇找寻着云舒的记忆,想起去年的时候祁聿风确实送过云舒一枚戒指。 云舒不可能会喜欢这样的礼物,在祁聿风捏住他无名指的时候就如避蛇蝎地收回了手指,蹙着眉说:「祁聿风,你能少做些这种事噁心我吗?」 祁聿风当时只是安静地看着云舒没说话,当天晚上却在床上将云舒折磨得很惨。云舒身上被折磨得没一块好肉,每天穿着高领的衣服,乌青的印子过了大半个月才消。 陈淇还没摸清楚这个梦境中积分系统的套路,一时之间没敢轻举妄动,只将戒指戴了一会儿就默默收起来了。 晚上祁聿风在书房处理完工作,回到卧室将陈淇从身后抱进怀里时,陈淇还短暂地紧张了一会儿。 但祁聿风今天晚上似乎没有想碰陈淇的念头。 陈淇感受着祁聿风在他耳后平稳的唿吸,回想起祁聿风的身材,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失望。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开荤了,在上个梦境中好不容易和许凛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更近一步梦境就结束了。 祁聿风本质上和许凛其实是同一个人,到了这个梦境陈淇甚至不用熬资歷就能享受到。没想到祁聿风都已经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了,竟然还能忍着不做。 陈淇被祁聿风抱在怀里,颇有心机地动了动身体,却听见祁聿风说:「你不用急着害怕,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陈淇:「……」 假如按照陈淇本人的性子,勾引不成就直接翻过身要开始扒祁聿风的衣服了。 但云舒那么讨厌祁聿风,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即使陈淇再怎么馋祁聿风的身子,也只能苦苦忍耐着睡了。 第17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2) 陈淇昨天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今早睡醒的时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十点了,身旁的被子也早就没了祁聿风的余温。 昨天在这栋大宅子里玩得太开心,陈淇到了今天其实还有些意犹未尽。 只不过通过云舒的记忆和昨天晚上祁聿风的一些行为来猜测,这栋宅子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常。在陈淇注意不到的隐秘处,必定是装了很多用于监控他的摄像头。 毕竟这件事情在当年就已经有了前车之鑑,即使后面得到了解决,也不代表之后就不会捲土重来。再说按照祁聿风的个性,他是不可能放心让云舒这么长时间离开他的视线的。 昨天陈淇还没来得及细想,等到了今天彻底捋清楚了这个梦境的形式,就不能再放纵自己那么任性了。 毕竟按照云舒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做出陈淇昨天的那些行径的。他今天假如还在这个宅子里玩上一天,大概就真要被祁聿风怀疑身份了。 陈淇起床后,先是慢吞吞吃完了由保姆做好的早餐。 经过他昨天的观察,这个房子里,除了被囚禁起来的陈淇,还有着一个保姆,一个管家,以及安排在别墅周围的若干保镖。 这些人会在祁聿风每早离开别墅前过来上班,再在晚上八点祁聿风回到这儿时准时离开。 虽然白天的时候别墅里人多眼杂的,但一到晚上,大门就会被锁好,房子里只会剩下陈淇和祁聿风两个人。一是因为祁聿风不喜欢在和云舒相处时有别的人在场,二是别墅里有人会更妨碍祁聿风办事,他有时候发起疯来,做的场合是远远不局限在卧室的床上的。 当初云舒对逃出祁聿风的囚禁这件事还未能完全死心。因为没能取得外界的援助,就生出了靠着自己逃出去的心思。 那时还是云舒被祁聿风囚禁起来的第一个月,祁聿风暂时还不打算把手机还给云舒,也完全没表现出放云舒回家探望家人的意思。 只说云舒假如能再乖一点儿,那些约定将会在第二个月作数,到时候云舒可以恢復和外界的联繫,也能得到一个月内出门两次的机会。 云舒听见这些话时,脸上仍是什么表情都没有。虽然表面上未置可否,仍是没有要接纳祁聿风的迹象,但看上去至少是死了心,几乎不怎么离开卧室,每天都将卧室门锁起来,拒绝包括祁聿风在内的任何人进入。 第41页 祁聿风对此没什么多余的反应,仍是每晚八点准时回到别墅,但一般就是在书房,结束完工作后就在主卧对面的次卧睡下。就算一天下来也见不到云舒几次,所表现出的情绪也很稳定,看上去暂时没有强迫云舒的打算。 云舒知道祁聿风这样做并不是代表已经放过了他,只是在等着自己哪一天能主动接纳他。 因为在祁聿风的眼里,云舒大概就像一只蜷缩在洞里的野兔,而他是那个胜券在握的猎人,已经在树下精心布置好了陷阱。只等着兔子哪天坚持不住了跑出来,他就能够饱餐一顿。 云舒知道自己假如想要逃出去,就务必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所以即便他已经对祁聿风打的算盘一清二楚,也仍是忍着噁心将卧室门敞开了一道门缝。 深夜,祁聿风关了书房的灯,看见从主卧里透出的那点儿微弱的亮光,果然如云舒预料中的那样进入了卧室,躺到床上从背后搂住了云舒。 云舒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祁聿风滚烫的胸膛贴着他的背嵴时,还是抑制不住心中厌恶情绪地蹙起眉来。 没想到云舒就这么被祁聿风搂在怀里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大半天,却一直都没等到祁聿风的下一步动作。过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慢慢侧转身看他,发现祁聿风姿态放松地闭着眼睛,深黑色的睫毛覆盖着下眼睑,竟然已经睡着了。 云舒知道祁聿风的睡眠很浅。 前天晚上,云舒凌晨做噩梦醒来,仅仅只是下楼去接水,脚步放得很轻,没发出任何别的声音,上楼的时候却发现卧室对面的房门已经打开了。 祁聿风正倚在次卧门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深黑色的眼睛像一汪望不到底的黑色潭水。云舒脸上保持着镇定,握着杯柄的拇指却下意识地反覆摩挲着,心中的焦躁情绪难以抑制地瀰漫开来。 云舒原本的计划是想着豁出去一把,他想在正常的情况下逃出去根本就没可能,但在祁聿风睡熟的情况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云舒没办法弄来安眠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性,期望祁聿风在做完之后能比平常睡得更熟些。 但云舒没能预料到的是,他什么也没做,祁聿风竟然只是抱着他就睡熟了。 云舒虽然感到有些怀疑,但少有的那点儿疑虑也很快就被紧张和兴奋的情绪压过去了。 这栋别墅的大门是经过特殊订制的,不仅进入的时候需要输入密码,出去的时候也需要。 别墅里的所有人在进出的时候都会小心避着云舒,但昨天云舒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蹲守在二楼的隐秘处,终于在管家某一次出门时透过楼梯扶手间的缝隙隐隐约约看见了那串密码。 凌晨,万籁俱寂。云舒轻声打开卧室门,从二楼熘到大门前,再小心输入密码熘出去,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终于到了能够打到车的路段,逃跑的这一路上竟然都是出人意料的顺利。 云舒即使已经逃了出来,觉得经歷的一切都实在是太荒谬,也没有要将这件事告诉家里人的打算。 因为觉得出租房已经不够安全,所以只是回去取了备用手机和一些现金,就按照预想的计划匆匆逃到了南方的一个小城。 云舒神经紧绷着奔波了一整个晚上,连觉都不敢睡,战战兢兢一整天,躲进小城偏僻的住所里出了满身的冷汗,以为自己终于逃离了祁聿书的控制。 然而等他因为飢饿实在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时,却发现令自己胆战心惊了一整天的人此时竟然就站在门口!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出现在这儿,神色淡然地垂着眼睛看着他。 祁聿风看见门后的云舒,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有了点儿变化,微微启唇,语气平静地说:「云舒,玩够了就该回家了。」 云舒看着祁聿风的表情活像看见了什么索命的厉鬼,然而他在这一刻所感知到的危险完全是正确的。 这些天里祁聿风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耐心似乎在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里被粉碎了。他甚至没等正于惊恐间的云舒完全反应过来,就将他扛在肩上大步向车的方向走去。 云舒到了这一刻才明白自己和祁聿风之间究竟存在着多大的力量悬殊。 他甚至完全没办法挣扎,就被祁聿风抗到车里,一路上被禁锢在臂弯里直到被摔进酒店的床中。 云舒身下的明明是洁白的床单,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地狱间的烈火包围了,身下不断传来被撕裂的痛感,云舒被祁聿风压在床上强制进入着,在他每一次强势的贯穿里,含着泪的眼睛里都是对他不加掩饰的恨意。 云舒直到这时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上了祁聿风的当,从祁聿风这样一个人手里逃走怎么会是件那么容易事?他的每一个行踪分明都是在祁聿风的监控下的! 陈淇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饭,回忆起云舒以往的经验,根本没想着要逃跑。倚在窗边晒太阳时,看见管家正站在电视柜旁,拿剪刀修剪着客厅内的一盆绿植。 别墅内的管家在云舒住进这儿的第一天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了。 但云舒自从被祁聿风囚禁起来后就不太爱讲话,就连祁聿风都很难能和他说上话,跟管家和保姆就更是没聊过。 所以即使云舒已经在这儿居住了两年,和这些负责别墅大小事宜里工作人员都是毫无交集的。 第42页 云舒只知道别的人叫管家王伯,叫保姆李妈,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陈淇看着王伯将绿植多余的枝桠全都修剪掉,又拿出水壶开始往叶片上喷水,佯装不经意地走上前和他搭话:「算起来,今年已经是我住在这儿的第二年了,这盆发财树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王伯听见声音,回头看见竟然是陈淇在和他说话,眼睛有些诧异地睁大了一些,回答说:「不好意思云先生,这个不是发财树,是百合竹。」 「……」 「哦,原来是百合竹啊。」陈淇试图将话题重新拾起来:「宅子里的绿植不愧都是王伯您悉心照料的,这株百合竹长得真好看,不知道已经长了多少年了?」 王伯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来:「这儿之前都没人住,祁总当时安排我布置这座房产,我觉得客厅里有点儿空就种下了,从您住进这儿的那一个月算起,这株百合竹也有了两岁多了。」 陈淇表面上是在和王伯闲聊,其实是为了打听出点别的出来。 王伯是祁聿风选进来管家,最懂人情世故,不可能不明白陈淇的意思,知道陈淇打听的只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也就不吝啬卖这个人情。 陈淇问这个问题就是想知道祁聿风在他之前有没有在这栋别墅里养过别人,毕竟祁聿风将云舒囚禁起来的整个过程可谓是滴水不漏,没想到这套坐落在城郊,经过精心改造的房子竟然是临时布置的,在云舒之前根本没有住过别人。 祁聿风公司的事务很忙,每天下了班准时回到这儿,应该没有同时在养着别的什么人。 只不过他从前有没有在别的住处像囚禁云舒这样养过别人,陈淇暂且就无从得知了。 祁聿风将云舒囚禁起来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周全,当初云舒和他认识了不过两个月,就被他带到了这儿。 所以祁聿风对于要将云舒关在这儿的这件事应该是早有谋划的。 但祁聿风假如有着囚养男人的爱好,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云舒,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云舒当时明明才刚和他认识,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那么祁聿风选中云舒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陈淇将所有线索都仔细揣摩了一遍,觉得自己捉住了一点儿思路,但还是有些不太确定。无意间瞥见玻璃窗外的花园,想起自己这副身体大概已经有很久没有晒过早晨的太阳了,忍不住问王伯:「我能去花园吗?还是只能待在房子里。」 「可以去的,您想去花园就尽管说。」王伯将水壶放到电视柜旁边,背对着陈淇输入密码,带他进入了花园。 陈淇坐在木质鞦韆上,仰头看着春日里和煦温暖的阳光,感觉整个人像绿色植物那样舒展了开来,连心情都变得明媚不少。 然而等陈淇一愰神,就看见自己身前的阳光被一片巨大的黑影遮挡住了,三个身形魁梧的保镖像围墙般将他团团围住,深黑的墨镜上反射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陈淇刚刚的好心情一瞬间消失殆尽,端坐在鞦韆上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是想晒晒太阳,你们能暂时走开一点儿吗?」 「不能。」站在最中间,肌群最为雄厚的那个保镖很是固执地盯着陈淇说:「王伯说过,您只要出了门,就务必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 陈淇:「……」 即使天气再好,和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肌肉男大眼瞪小眼也很难再有好心情。 陈淇悻悻然回了别墅,考量了片刻,按照云舒平常的习惯去了医疗室。 虽然陈淇穿越到云舒的身体里时已经继承了他的相关技能,能够看得懂这些有关动物医学的专业书。 但能看得懂是一回事,感兴趣又是另一回事。 明明才刚睡醒了不到两个小时,陈淇不过才拿着书看了一会儿就迷迷煳煳地又有些困了。 陈淇在现实世界中因为考研已经够辛苦了,到了梦境世界中不想再难为自己,觉得困了就合了书回卧室睡觉,关上医疗室的门时忽然觉得有一些口渴,沿着长廊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 李妈每天做饭的菜都是从一早从菜市场里买过来的新鲜食材,因此冰箱里的蔬菜不多,全都放在最底层,最上层则十分违和地摆着一排橙汁。 陈淇还以为像祁聿风这种人的冰箱里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摆着许多瓶名贵的红酒,没想到竟然那么接地气地放满了橙汁。 陈淇没多想,拧开一瓶刚喝了一口,就听见脑海里传来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积分加2,直至目前为止,您的积分总数为4。」 陈淇:「???」 这个梦境的积分系统是怎么回事?怎么喝口果粒橙都能涨积分呢?? 陈淇很是诧异地愣了几秒,又仰着头吨吨灌了半瓶,积分系统却又没什么动静了。 到目前为止,积分系统一共也就触发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陈淇戴上祁聿风送的戒指的时候,第二次则是在陈淇打开冰箱喝了第一口果粒橙的时候。 这两件事可谓是找不出半点儿联繫。喝口果粒橙就触发了积分系统这种离谱的事甚至有些影响到了陈淇今早那些本就不太有依据的推断。 陈淇直到晚上都还在因着这件事苦恼,午觉都没怎么睡好,下楼准备吃晚餐时看见李妈正于厨房中忙碌的身影,又忽然生出了点儿别的心思。 第43页 祁聿风通常都会在晚上八点之前就回家,云舒也会顺着他回来的时间和他一起吃晚饭。 今天祁聿风却是发来了信息,说今天会晚一些回来,要陈淇不用等他一起吃晚饭了。 陈淇看着李妈将做好的菜一样一样端上来,在李妈拿了碗正要替他盛饭的时候,连忙凑上去自己盛,笑了笑说:「李妈,我觉得您做的饭都特别合我的胃口。我还挺好奇的,您来这儿工作之前不会是做厨师的吧?」 陈淇和李妈用的都是和王伯同样的话术,李妈却远没有王伯那么精明,听了陈淇的恭维立马笑得合不拢嘴来,摆了摆手说:「哪能是厨师哟!您真是抬举我了,就是点儿家常的手艺。只是已经在祁总这儿工作了五年了,又在这里做了两年的饭,自然就知道你们的口味一些。」 虽然云舒以前根本就不怎么和李妈说话,但眼下陈淇只是对她表示出了一点儿友好,李妈就很快将陈淇当成了自己人,根本用不着陈淇引导就将话题发散开来:「那时候祁总还住在市中心,我每天去给他做一顿晚饭。祁总不爱吃辣的,我以前从来不做辣菜,但到了这边后祁总就吩咐我说你爱吃辣的,我就开始做微辣口味的。你们两个都是不爱说话的,每天吃饭都没什么动静,我还怕饭菜不和你们胃口呢,听见你说爱吃我就放心了!」 「您已经在祁总这儿工作了五年了?」陈淇很快就抓住这段话的重点,「麻烦问一下您,祁总以前是住在市中心吗?您在给他做饭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过别的人啊?」 「是的,祁总以前不住在这边,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里。」李妈回忆了一会儿说:「我那时候一般等祁总到家就赶紧走了,不确定我走后有没有人来吃饭,但我好像没在祁总的房子里看见过别的人。」 第18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3) 陈淇在听了李妈说的话后忽然感觉有些心情复杂起来。 假如真如李妈所说,她已经在祁聿风这儿工作了五年,并且祁聿风在和云舒住到一起之前都是一个人在住,那么祁聿风在这些年大概就真的只对云舒动过这种囚禁的念头了。 这就代表着在祁聿风这里,云舒是绝对特殊的。 虽然不清楚这种特殊究竟代表着什么,是祁聿风为了发泄心中慾念而诞生的产物,又或是别的什么,陈淇都要花上更多的时间才能验证。 陈淇自从喝了那口橙汁触发了积分系统后,为了探究此类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源于偶然,几乎对橙汁产生了一种执念。 仅仅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喝完了整整五瓶,用过晚饭后也要带一杯上楼,因为吃多了李妈做的红烧肉觉得有些发腻,喝的时候还不忘往玻璃杯里兑几块冰块。 陈淇端着橙汁正要回房间,路过门口时忽然听见了祁聿风的声音。 因为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交谈的声音有点儿模煳,得要紧贴着大门才能听见。 「他早上去花园里晒太阳了?」 「是。」 「……」 「他假如下次再去花园不要跟他太紧,稍微留意就行。」 「是的,明白了。」 两个人的交流声停止,陈淇连忙从门上直起身来,飞快向前跑了几步赶到楼梯口,在祁聿风将门推开后才面无表情地回身看了一眼,假装他才刚刚发觉祁聿风回家。 门被关上,房子里的光线重新变暗了。 当祁聿风的视线掠过阴影停在陈淇身上时,眉头蹙了一蹙,表情很是不满地走近了,先是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到陈淇身上,然后在陈淇有些愣怔的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目光下侧转身,吩咐身旁的李伯去房间里拿毛毯。 陈淇昨天已经在镜子里细细揣摩过了,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的外貌仍是没有改变,连身体素质都变得更接近现实世界中的状态了,就算穿得单薄,也不再像上一个梦境中的那么畏惧寒冷。 今早的阳光虽然还算得上是和煦,但春天的昼夜温差大,到了晚上气温就变得有些发凉。 陈淇却只穿了件薄款的睡衣,手机还端着冰镇橙汁,姿态自然闲适得像是已经一个人提前过上了夏天。 祁聿风敛眸瞥了眼陈淇手里这杯加了冰块的橙汁,说话时周身那种凛冽的气质像是要比平时弱化了不少,「冰箱里放了两年也没见你动过,怎么今天突然想喝了?」 祁聿风刚刚对陈淇表现出来的这种亲近假如换做云舒,肯定会觉得非常牴触。 但陈淇毕竟不具备完全復刻云舒心情的能力,看着祁聿风的这张脸实在没办法牴触起来,只能暂时将视线从祁聿风身上移开,神色有些冷漠地垂着眼说:「不为什么,我只喝这一杯。」」 「是吗?」祁聿风表情玩味地挑了下眉:「这是你今天打开的第六瓶。」 陈淇沉默几秒,将身上祁聿风的大衣脱了下来,忽然想起刚刚在门口听见的那些对话,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什么,眯了眯眼问祁聿风:「你是怎么知道我喝了多少橙汁的?」 「……」 祁聿风将脸上那种调侃的表情收回了,没回答陈淇,只是上前一步将王伯递来的毛毯披到了陈淇肩上,凑近时身上低调的木质香水味飘进了陈淇的鼻尖。 陈淇拢了拢肩上的毯子,神色淡淡地瞥了祁聿风一眼,心里已经有了底,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就总是落不到实处的心忽然就踏实了不少。 第44页 往常的时候,祁聿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一般就是和云舒一起吃饭。 今晚陈淇已经先一步吃完了,李妈见祁聿风回来了,连忙想要赶去厨房热菜。 祁聿风却拒绝了,提前让李妈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将陈淇手里的橙汁拿走了,吩咐王伯换一杯常温的过来。 陈淇没说什么,撇了撇嘴接过橙汁,也没再上楼,盘腿倚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随手调了个动物世界。 陈淇整个人都蜷进羊绒毛毯里,喝着橙汁的时候却明显不太专心,盯着电视屏幕的眼睛没什么焦距。听见二楼模模煳煳的水声似乎停止了,不久传来两声关门声——祁聿风大概已经洗完了澡,开始进入书房工作了。 盛誉集团无论是在金融圈内还是圈外都拥有着很高的讨论度。云舒即使不怎么关注新闻,也很少使用电子产品,前几天也在电视上无意间看见了盛誉集团的新闻,知道了祁聿风近期总是很忙的原因。 这件事甚至还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当时盛誉集团的独女赵明岚和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厅级干部的祁玉鸣订婚,公布婚讯后在政圈和金融圈都掀起了不小的声浪。 外界除了知道两人诞育了一个独子外,对其余的都一概不知。但这些年来对于这个孩子长大后到底是从政还是从商的讨论倒是从未停止过。 但这种事情外人很难说准,有关于讨论的结果到了最近几年才隐隐有了风声。说赵明兰和祁玉鸣的独子已经进了行政机关,打算从基层开始歷练,以后大概是要走政治这条路了。 虽然这些年来祁聿风从未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但他在政圈作为新人的锋芒太强,时间久了,外界对于他的身份都可谓是心照不宣了。 祁家独子进入政圈的这件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了,并且据同个机关的领导阶层透露,这位在政治领域表现出来的天赋竟然比起他的父亲还要更胜一筹,短短几年就拥有了不俗的成就,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但原本已经可以说是确定下来的事却在两年前发生了惊人的转折,作为祁玉鸣儿子的祁聿风竟然辞去了机关的工作,以赵明兰独子的身份高调宣布进入盛誉集团实习。并且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就已经升上总监,开始着手赵明兰作为董事长的事务。 祁聿风这段时间要接手的事务只会越来越多,云舒原本以为最近至少能够少一点看见他。没想到祁聿风竟然还是能赶在每天晚上八点准时回家,只是在和云舒一起吃完晚饭后在书房待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了。 科教频道的动物世界已经从冰雪王国放到了热带雨林。 陈淇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里的河马正沐浴在阳光之下快乐地洗着澡,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许多纷繁的思绪来。 他回想起昨天晚上祁聿风送给他的白金戒指,想起自己今天在冰箱门口喝得第一口橙汁,又想起祁聿风在门口和保镖说的那些话……祁聿风是怎么知道他今天早上去了花园的?又为什么会知道他今天喝了多少杯橙汁? 陈淇原本还以为祁聿风仅仅只是在别墅里装了几个摄像头,现在看来应该远远不止如此。 祁聿风对于云舒的掌控欲远比陈淇以为的要大很多,不仅知道陈淇什么时间去了什么位置,还对他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陈淇想,难道是因为祁聿风看见了他喝冰箱里的那些橙汁,所以才触发了积分系统? 那既然如此,橙汁又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呢? 为什么喝水的时候没反应,喝酒的时候没反应,偏偏就喝橙汁的时候有反应? 云舒,包括陈淇,确实从小都很爱喝的橙汁没错。但这又和祁聿风送他戒指的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呢? 陈淇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回忆片段。 黄昏下热闹喧嚣的老街道,空气中飘来食物的香味。 云舒坐在祁聿风的对面,抬起眼神情专注地看着挂在饭店墙壁上灰扑扑的小电视,心不在焉地喝了口玻璃杯里的冰镇橙汁。 因为有些被冰到了牙齿,所以五官很短暂地皱在了一起。 或许是因为祁聿风的目光太过炙热,让沉溺在动物世界中的云舒慢悠悠回过神来,目光转向祁聿风神情茫然地问:「怎么了?需要换个地方吃饭吗?」 「没有,这里挺好的。」 祁聿风移开眼,将视线转移到玻璃杯上。 云舒的手正抓着玻璃杯的杯沿。因为杯子里还装着冰块,所以装着橙色果汁的玻璃杯外浮着一层雾气朦胧的水汽,沁出来的凉意好像能沿着目光一路蔓延至心里。 陈淇回想起祁聿风当时注视着云舒的那种目光,终于将模模煳煳的那点儿思路捉住了。 所以真的是因为那杯橙汁吧? 自从祁聿风从云舒的出租房离开后,云舒又忙忙碌碌地过了一阵日子。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就总是会偶遇祁聿风。 最开始是在宠物医院外的那个交叉路口。云舒没找到包里的钥匙,抬眼看见指示灯已经变成了绿色,只能低着头慌乱地边找钥匙边向前走。直到胳膊忽然被很用力地扯了一把,云舒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到一秒,离他仅有半米的位置忽然闪过去一辆重型机车。 云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背被吓出一身冷汗。抬头看见熟悉的一张脸,茫然地眨了下眼,看了眼祁聿风,又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宾利,觉得很是惊喜地说:「是你啊。我上次我救了你一命,没想到这次就换成你救我了!」 第45页 祁聿风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默地看了眼云舒亮晶晶的眼睛,「嗯」了一声放开了抓在他臂弯上的手。 云舒待会儿还要赶去兽医站做义工,只能暂时将找钥匙的事情放到一边。看着指示灯上已经开始闪烁的绿色小人,连忙摆了摆手和祁聿风道别:「今天谢谢你啦。我等会儿还有事,下次再遇见的话我请你吃饭!」 云舒虽然的确很感谢祁聿风,但当时的时间太赶,他也只是随口说起吃饭,没想到自己和祁聿风竟然很快就遇见了第二次。 那时他正在帮老师给一只受伤了的金毛包扎,终于完成手头的工作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看见祁聿风正牵着一只长毛西施犬站在他面前。 那只狗狗有着的长长的棕色毛髮,头上的毛髮扎成双马尾,头上别着可爱的小髮夹,和身旁穿着黑色西装的祁聿风可谓是格格不入。 云舒的眼睛有些惊讶地睁圆了,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这是你养的小狗吗?」 「不是。」祁聿风将狗放到诊疗台上,解释说:「朋友的狗病了,我带它来看病。」朋友? 云舒看了眼小狗头上的彩色皮筋和粉红色小髮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笑了笑说:「原来是朋友的啊,我就说你应该不会养这种小型犬。」 云舒打量了一眼祁聿风,靠着桌子联想了一番说:「我觉得你假如要养狗,应该也是养杜宾或者罗威纳那样的。酷一点儿,和你更适配一些。」 双马尾小狗的身体经过检查,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有些皮肤病,长毛的狗狗一般都很难避免。 云舒想起上次和祁聿风的约定,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上次说要请你吃饭,但我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你愿意等我一下吗?或者给我一个联繫方式,等你有时间了我再联繫你。」 祁聿风闻言很快给云舒报了一串电话号码,云舒拿出手机将号码保存下来了,以为祁聿风待会儿还要去忙别的事,却听见他说:「我在大厅等你。」 云舒紧赶慢赶完成了工作,怕祁聿风等的时间太久,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就赶到大厅。却看见祁聿风姿态十分悠闲地坐在大厅的长椅上,因为外形太过于出色,和周围行色匆匆的人群简直不像待在同一个次元。 云舒匀了匀唿吸走到祁聿风面前,看着他脚边那块反光的地板,有些茫然地问:「你刚刚带来看病的那只小狗呢?」 祁聿风抬起眼看着云舒,神色平静地说:「刚刚它的主人下班路过,就把它接走了。」 既然祁聿风的女朋友已经下班了,还到医院来接小狗了,又为什么会一个人先走了?难道不应该留下来和祁聿风一起吃饭吗? 云舒有些茫然地跟着祁聿风上了车,只觉得祁聿风的女朋友或许有些害羞,不太习惯和他这样的陌生人一起吃饭。 云舒工作的宠物医院建在市中心的边缘。周边有一片商业区,一片居民区,还有一片没来得及改建的老城区。 云舒知道老城区里有一家非常好吃的火锅店,但想起祁聿风的身份,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害怕祁聿风觉得寒酸。 祁聿风却好像猜出了云舒的心思。云舒都还没开口,他就主动将车开向了老城区的方向。 老城区的巷口太窄,车不方便进去。 祁聿风将车停在了巷口的边缘,在云舒有些讶异的目光中下车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低头看着云舒说:「你带路吧,我去哪儿吃都行。」 云舒想得没错,祁聿风确实很少来这种地方吃饭。 他带着祁聿风穿越狭窄喧闹的小巷,坐到平时最常坐的那个位置,点了一大桌东西也不过才花了两百。 店里的顾客太多,上菜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云舒将菜单递给祁聿风,问他:「你要喝点儿什么吗?只不过这儿的酒都是那种很便宜的啤酒,你可能会有些喝不惯。」 在云舒的想像中,像祁聿风这样的人一般都只会端着高脚杯品尝那些名贵的红酒,万万没想到祁聿风竟然真的接过了菜单,还点了一瓶老闆家自酿的特色米酒。 祁聿风点的米酒和云舒刚刚点的那杯鲜榨橙汁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云舒已经是这儿的老顾客了,老闆娘知道他的习惯,将冰镇好的果粒橙倒进了玻璃杯里,又加上了冰块。 云舒坐的位置上正对着墙壁上挂的那个小电视。电视里正播着动物世界,现在播放的内容是雨季来临前非洲草原上的大迁徙。 云舒看得认真,端起手边的橙汁喝了一口。今天老闆娘在橙汁里加的冰块很足,云舒下了班后仍是有些混沌的大脑一瞬间就清醒了,抬起眼看见对面位置的祁聿风正端着酒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云舒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细想,只是有些担心祁聿风在这种环境下吃饭会感觉到不舒服,很是关切地问他:「怎么了?需要换个地方吃饭吗?」 祁聿风的目光仍在云舒身上停留了几秒,过了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开了,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地说:「没有,这里挺好的。」 云舒这才感觉放下心来,正想继续观看动物世界,却发现祁聿风的视线好像又定格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让云舒本来被冰块冰得有些发麻的手指都好像微微发起烫来。 当时的云舒没能多想。后来被祁聿风囚禁起来,因为觉得噁心就更没有心情去回忆了。 第46页 直到陈淇接管云舒的身体后代替他去復盘这些回忆,才发现,祁聿风和云舒那么多次的偶遇,分明就不是偶然吧? 大概就只有初遇的那次才是巧合,祁聿风明明早就开始打云舒的主意了。也许云舒和祁聿风在老城区一起吃的那顿火锅就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不然祁聿风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地在冰箱里放了两年的橙汁呢? 假如真是陈淇猜想的这样,那么戒指和橙汁之间就有了微妙的关联,到了明天就可以尝试着去验证了。 羊绒毛毯的温度太暖和。陈淇窝在沙发里,不知不觉就开始有些犯起困来,打了个哈欠将电视关了,回到卧室后团进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陈淇的睡眠质量一向都很好,但云舒的却不太好。陈淇自从穿越到第二重梦境世界中,就很容易被一些微小动静吵醒。 等陈淇迷迷煳煳又被吵醒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祁聿风完成工作后从书房回到卧室,即使动作很轻了,也仍是弄出了一点儿细微的动静。 陈淇听见门被关上是轻微的一点儿金属摩擦的声音,没过多久,后背就被人搂住了。 陈淇觉得金善或许也有着从后背抱着伴侣睡觉的习惯。 因为不管是许凛还是祁聿风,睡觉的时候都喜欢从后面搂着陈淇。鼻樑亲密地贴着陈淇的后脖颈,炙热得好像一唿一吸都能融入陈淇的血管里。 卧室里仅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照着深黑色的地面,像是黑夜中辨不清楚方向的流云。 陈淇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安静地转了个身。假装自己还睡得很熟,身体不动声色地往前移了一点点,将自己整个人都蜷进了祁聿风的怀抱里。 陈淇能明显感觉到祁聿风的唿吸在那一刻有些变乱了,过了一段时间才缓缓平息。确认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大概是得逞了,才终于心满意足地继续睡了。 陈淇昨晚睡下的时间早,今早七点就已经自然醒了。 但祁聿风睡醒的时间竟然比陈淇更早,陈淇醒来时祁聿风竟然已经不在身边了。 陈淇听见从楼下隐隐约约传来的动响,仍是有些睏倦地眯着眼睛起了床,迷迷煳煳地沿着楼梯口往下走了几步,果然看见祁聿风已经吃完了早饭,此时正好就站在玄关。 陈淇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计划,赶紧喊了一声:「祁聿风!」 门敞开着,成片的阳光洒进来。 祁聿风沐浴在金色阳光下,仰头看向陈淇,深黑的头髮和眼睛都被阳光照成了浅金色。 眼前的光线太明媚,陈淇有些不适应地揉了揉眼睛,告知祁聿风:「我今天想出门一趟。」 现在已经是二月份的中旬。这个月被允许的两次出门机会云舒还没有用过,在提前告知祁聿风的情况下,陈淇是可以出门的。 祁聿风的视线从陈淇身上移开,「嗯」了一声,表示已经准许了。 陈淇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祁聿风的情绪。明明今早祁聿风的表情和往常没有任何的不同,可陈淇就是能看出他的心情似乎比平常的要更好一些。 等祁聿风走了,陈淇向系统查询了积分。发现积分果然增长了一分,仅仅只是因为陈淇昨晚是抱着祁聿风入睡的。 陈淇到了这时才终于将心里的某些猜想确定下来。 无论是在上个梦境还是这个梦境,有益于梦境发展的方向似乎都与了却梦境主人对原主的某些执念有关。 陈淇所进入的所有梦境都是来源于金善在现实世界中做过的那些梦。 人的梦境一般都是脱离于实际且毫无根据的。陈淇在明白梦境世界的规则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金善未免也有些太奇怪了。经常梦见毫无关系的人先不说,还总是在梦中和陈淇有着奇奇怪怪的关系。 不是前男友就是强制爱,偏偏还每次都未能如愿,梦结束了还盼着能和梦里的这个人再亲近一些才好…… 第19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4) 陈淇到了这个梦境也有了几天了,除了祁聿风和王伯李妈这些人外没有见到过别的人。 云舒是明城人,母亲是当地一家知名私企的会计,父亲是明城一中的化学老师。 除了父母,云舒还有一个妹妹,在明城一中读高二。因为家和高中离得很近,所以是走读生,每天上完晚自习都能跟着教隔壁班的爸爸一起放学回家。 明城和京城的距离算不上太远,但也算不上近。陈淇假如想要回家,需要坐至少三个小时的高铁,就算坐飞机都要花上一个小时。 而祁聿风给云舒设置的门禁是晚上七点半,陈淇假如没有提前订好机票,大概是赶不及在门禁之前回去的。 所以陈淇没打算在今天回去探望家人。慢悠悠地吃好了早饭,料定林柯言现在肯定还在床上昏睡着,又在医疗室里待了好一会儿才给林柯言发了信息。 林柯言是云舒在大学时候的室友,是宿舍里唯一的京城本地人。大学毕业后,云舒的另外两个室友都没有在京城找到合适的工作,选择回到老家发展。所以林柯言就成了云舒在京城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林柯言原本和云舒一样是在市里的宠物医院工作,去年从医院辞职单开了一家兽医站。现在清闲得很,每周只在工作日开门。 今天是周末,林柯言很快就回了信息,说家里正好还有别的朋友,邀请陈淇现在去他家一起玩。 第47页 陈淇虽然已经确定了梦境的主人是祁聿风,但现在还只是经歷到了第二重梦境,陈淇觉得自己还不能百分百地确定,前两次积分系统的触发也有可能是源于偶然,所以在事情完全确定下来之前,陈淇决定先将梦境中对于云舒来说较为特别的人尽可能的先见上一面再说,不然连攻略对象都能弄错,陈淇估计再也别想离开梦境世界了。 林柯言的家境还不错,还没毕业的时候家里人就在三环附近为他购置了一套公寓。他的兽医站也开在这附近,云舒这些年来这边的次数不少,已经很熟悉这附近的公共运输了。 陈淇虽然一直都有着暴富的梦想,但当祁聿风安排的司机开着那辆七位数的商务车执意要送陈淇出门时,陈淇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地拒绝了,只让司机将他送到了最近的高铁站,乘坐直达的高铁到了林柯言所在的小区。 林柯言的性格一直以来都挺随便的。自来熟,朋友很多,对身边的人总是充满了莫名的信任,知道他家密码的至少有不下二十人。 陈淇这次来他家林柯言也嘱咐说不需要敲门,到了之后直接输了密码进去就好。 陈淇回想了一下林柯言家的密码,输入正确后刚打开门就听见了林柯言吵吵嚷嚷的声音。 陈淇在玄关换好鞋,走进客厅时,刚刚的游戏音效正好停止了。林柯言正盘腿坐在羊绒地毯上,因为又输了一局游戏有些烦闷地抓了把头髮,懊恼地骂了声「靠」。 陈淇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坐在羊绒地上的两个男生同时回过头,仰着脸表情有些茫然地看着陈淇。 陈淇看着陌生的两张面孔,果然和云舒回忆里的一样,和陈淇现实世界中认识的人没有任何的重合。 林柯言因为游戏玩得太过入迷都忘了陈淇还要过来,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舒了一口气说:「我天,我差点都忘了你要过来了。」 「你最近是有多忙啊,都多久没来过我这里了?」林柯言站起来揽住了陈淇的肩,向他介绍道:「这是周礼,我们兽医站的实习生,也是我朋友。」 林柯言说完又看着周礼说:「这是我死党云舒,我们大学一个宿舍的。」 周礼的眼睛从陈淇进入客厅的那一刻起就没从他的身上移开过,听完林柯言的话温和地笑了笑说:「您好,言哥工作的时候经常会和我们提起您。百闻不如一见,您看起来和言哥形容的一样好。」 「什么啊,周礼你又开始了。」林柯言很是自然地将陈淇按到了羊绒地毯上,从冰箱里拿了啤酒和橙汁,忍不住吐槽道:「什么您啊您的,云舒就比你大了三岁,你叫他舒哥就好。」 周礼伸手接过了林柯言递来的啤酒,将视线转向了陈淇:「可以吗?言哥让我这么叫您。」 陈淇喝了一口林柯言递来的橙汁,注意到周礼有些变红了的脸,勾了勾唇角说:「可以啊,没问题。」 林柯言安排好了客人,自己也盘腿坐了下来,一不小心坐到了游戏手柄,忽然又想起刚刚的那一局游戏,有些懊恼地摆了摆手说:「不玩了不玩了,好不容易买到的卡带,我都输给你这么多回了,没意思。」 陈淇看了眼屏幕,这个游戏卡带是他前几天在别墅的游戏房里就玩过的,操作很需要技巧,但他已经通关了,所以这款游戏的难度对他而言完全算不上什么。 林柯言请了周礼到他家玩,不仅非要拉着周礼陪他玩游戏,还偏偏要和他打赌,林柯言的筹码是他的限量版珍藏手柄,周礼的筹码是他手腕上的表。 他们本来说好了是三局两胜,眼下林柯言都已经赖到第十一局了,还是回回都输,再怎么样都没理由再赖下去了。 林柯言到了现在才知道要心疼自己珍藏的游戏手柄,表情郁闷地正要站起身来:「好了好了,愿赌服输,我去拿手柄给你。」 陈淇忽然想到了什么,觉得还挺有意思地对周礼说:「等等,我替林柯言和你玩一局怎么样。」 林柯言像是听错了什么地眨了眨眼,指了指周礼又指了指陈淇:「云舒?你,要和周礼比游戏?」 陈淇看了眼林柯言,又将视线转向周礼,笑了笑说:「对啊,你不是捨不得你的游戏手柄吗,我帮你赢回来啊。」 林柯言是知道周礼的游戏水平的,不太抱希望地说:「算了吧,你和他玩能撑十分钟都算你赢了。」 林柯言玩游戏一直以来都属于那种又菜又爱玩的类型。读大学的时候就经常约人玩游戏,手游网游都爱玩,交了不少朋友,偏偏玩什么游戏都菜的让人心疼,人送外号「菜哥」。 往常宿舍里一起开黑,只有云舒不和他们一起玩游戏。云舒本来就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怎么劝都劝不动。林柯言因为太菜总是找不到开黑对象,经常哄着云舒陪他一起玩,偏偏无论林柯言怎么说云舒都不为所动。 眼下林柯言看着陈淇手握游戏手柄一副非常游刃有余的样子,非常怀疑地问:「云舒,你真能行吗?」 刚刚林柯言和周礼玩的那几局设置的都是初级难度。陈淇在林柯言怀疑的目光中直接将难度调到了最高级,结果游戏还真如林柯言所说的那样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只是赢家不是周礼,而是陈淇。 周礼看着陈淇的目光微微似乎闪了闪。他原本以为陈淇是个不会玩的,还有意放了点儿水,没想到陈淇竟然那么轻松地就赢了他,完全看不出一点儿新手的样子。 第48页 林柯言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问:「卧槽,这是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熘了?」 原本说好了陈淇只要能撑到这局游戏的第十分钟就算是他赢了这次的赌局,但陈淇觉得自己一个老油条装成小白去诓人还挺不要脸的,又和周礼玩了几把。周礼就算没放水了,和陈淇玩的五局游戏里竟然也只赢了一局。 林柯言眼看着已经保住了自己的游戏手柄,高兴得一把搂上了陈淇的肩:「好啊你,真看不出来呢,你竟然背着我偷偷修炼,也太不够意思了。」 周礼输了陈淇也不恼,反而笑起来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将手錶取下来递给林柯言:「好了,既然是我输了,手錶就归你了。」 林柯言本来也没想要手錶,就是觉得有趣赌着玩,再说游戏本来就不是他赢的,林柯言觉得自己没输掉本金就是万幸了,想了想说:「既然游戏是云舒赢的,那手錶还是给云舒吧。」 陈淇没有推脱,接过周礼递过来的表,笑了笑说:「那我就不客气啦,谢谢你的礼物了。」 祁聿风设置的门禁是七点半。陈淇在林柯言家一直待到了六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站起身向林柯言告辞。 云舒毕业后的这几年偶尔会来找林柯言玩,从不留宿,最多到了六点就要回家,林柯言是知道他的规矩的。 但明天不是工作日,林柯言原本还想留着周礼过夜,但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及开口,周礼就已经跟着陈淇的脚步急匆匆地离开了。 林柯言一直觉得云舒这两年来有些怪怪的,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特别神秘,一直都是云舒来找他,林柯言也不知道云舒住哪儿,只知道云舒一开始在宠物医院实习,但很快就离职了,后来无论林柯言再怎么盘问云舒都没透露自己现在在哪儿工作。 林柯言要不是还能时不时地和云舒见面,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去什么偏远地区从事国家保密工作了。 现在周礼也变得奇奇怪怪的。林柯言想起刚刚周礼看着陈淇一动也不动的眼神,又想起陈淇走后周礼也急急忙忙说要走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奇怪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林柯言家距离地铁站不远,陈淇原本想要自己坐地铁回去,却在出了小区门后接到了祁聿风的电话。 今天的昼夜温差大,早上的气温还挺暖和,到了晚上就降到了十多度。 陈淇出门的时候就穿了个薄毛衣。晚上一个人走在路上时,领口上裸露的皮肤被冷白的月光照着,有些微微发着凉。 陈淇接了祁聿风的电话,电话通了后那边却半天都没有声音。 陈淇早知道祁聿风会给他打这通电话,却还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地说:「有事吗?现在还没到七点半。」 周礼正好在此时追了上来,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陈淇,跑过来叫了一声:「舒哥。」 周礼的声音明显已经传到了电话那头。祁聿风安静了一秒,语气毫无波澜地对陈淇说:「你站在原地等我。」 陈淇挂了电话,原本平静的眼神在对上周礼的那一秒瞬间生动了起来,弯起眼睛笑了笑说:「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周礼从林柯言家出来的时候正好比陈淇慢了趟电梯,差点以为自己要跟不上陈淇了,一路跑着过来,现在还在微微喘着气,脸发着红,因为陈淇的笑容目光不自觉闪躲起来,支支吾吾地说:「舒哥,刚刚在言哥家里没来及说……请问我可以和你加个联繫方式吗?」 陈淇脸上的笑容没变,静静地看着周礼没说话,周礼立马有些慌张地摆着手说:「不,不加没关系的!我只是问问您……」 「噗。」 还没等周礼结结巴巴地解释完,陈淇就没忍住笑出声来,眼睛眨了眨,带着点儿狡黠地说:「我没说不行啊,只是加个联繫方式而已,你为什么慌慌张张的啊。」 陈淇拿出手机扫了周礼的微信名片,屏幕正停在好友申请的界面,远处忽然飞快驶过来一辆车,径直停在了陈淇身前。 陈淇挑了挑眉,低头瞥了一眼车标。 浅金色的揽胜,比祁聿风最常开的那辆要张扬了不少。 驾驶位的车窗降了下来,祁聿风黑沉沉的目光越过周礼死死钉在了陈淇脸上:「该回家了。」 陈淇默默将手机收了起来,临上车前又弯起眼睛对周礼笑了笑说:「再见啦,今天的礼物谢谢你了。」 性能很好的车在行驶的过程都很安静。祁聿风一语未发地开着车,陈淇也没打算要说话,倚着车窗平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因为车里暖烘烘的温度,觉得有些犯困地打了个哈欠。 现在才六点多,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祁聿风回家的时间。 祁聿风什么也没问,就那么精准地赶到了陈淇所在的位置。 山雨欲来风满楼。陈淇的心里早就有个底了。 他在试探之前就已经考虑清楚后果了,平安无事地回到家时先是洗了个澡,觉得准备好要迎接暴雨前还是先将自己收拾得体面一点儿会更好。 陈淇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卧室里的灯已经被关了。 祁聿风今晚难得没在书房里办公。屋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光线被调成最暗,祁聿风坐在那盏灯前,肩膀将光遮住了大半,只能模模煳煳看清楚身体的轮廓。 第49页 陈淇没有管他,旁若无人地吹好了头髮,又掀开被子正要睡觉,一双冰凉的大手忽然扼住了他的脖颈。 祁聿风一只手掐住陈淇的脖子,整个人覆在他身上。陈淇被黑压压的阴影笼罩着,没有挣扎,先是感觉到一瞬间的窒息,只是不过一秒,祁聿风的力道就变得轻松了下来。 暖灯下,祁聿风的半边侧脸被暖黄光晕照亮了,另半张脸仍处在阴影当中。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瞳孔的颜色却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显得很黑,有点像是云舒救下祁聿风那天暴雨前的天空。 陈淇唿吸停了一秒,垂着眼艰难地瞥见祁聿风掐住他的那只手,然后抬起眼直视着祁聿风深黑色的眼睛。 祁聿风掐在陈淇脖子上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了,触碰到陈淇的脸,拇指按压在他的眼睑上。 陈淇的一只眼睛被祁聿风按着,睫毛如同蝴蝶尾翼般本能地颤了一下。 祁聿风的手指顺着眼睛慢慢向下,触碰到陈淇眼下的那颗痣,又沿着鼻樑轻轻向下,最终停在陈淇的鼻尖。 陈淇表面平静,实则后背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刚想开口,就听见祁聿风说:「云舒,这么久过去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了吧?」 祁聿风抬起另一只手,手里的东西在昏黄的暖光下发出了一点儿银白的光亮——是一只手錶,陈淇从周礼那儿赢过来的那只。陈淇原本放在外套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祁聿风拿走了。 「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试探我,激怒我,还是向我示威。」祁聿风垂着眼,晦暗的目光在陈淇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上游移而过,轻声说:「你可以冷着我。我可以一直等着,忍着,这对我来说不算太难。但你得明白,你是完全属于我的。」 「你的眼睛可以不注视着我,但也别想看着别人;你可以不对着我笑,讨厌我,但你别想越过我喜欢别的人;你可以躲着我抗拒我,但你别想着能逃开我。」 「你假如有一百,这一百我都要据为己有,你假如只有一分,那这一分也只能属于我。」祁聿风缓缓勾起唇角,宽大的手掌捧住陈淇的脸,轻笑了一声说:「云舒,你可以选择将你的所有东西都收好在袋子里,我不会强求你打开,但你一旦把它们拿出来了,这些就只能是我的。不然,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第20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5) 祁聿风的眼睛像团深黑的散不开的乌云,聚集着许多阴沉的雨点,却只是蓄积在黑色里,压抑而阴沉,不知何时才会落下。 云舒最开始被囚禁起来的时候,其实是没有拥有像现在这么多的自由的。 那时的祁聿风比现在更加喜怒无常,更让人捉摸不透。 祁聿风说是给予云舒一定程度的自由,实则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将云舒抓在手中。 他那时才刚刚着手盛誉集团的产业,明明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要处理,却还是将办公地点搬到了别墅的书房。 云舒白天只被允许在书房里移动,祁聿风坐在书桌前开视频会议,云舒无论做什么,都能感觉到贪婪的目光像是粘液般附着在自己身上。 云舒感到非常窒息,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关在温室里的巨大蠕虫。浑身充满着黏腻潮湿的感觉,甩不脱挣不开。身体像被泡沫纸包裹着,很难唿吸,因为温室的玻璃是透明的,所做的每一个举动都无处遁形,被玻璃外那只巨大而奇异的眼睛紧紧窥探着。 云舒没有哪一刻不觉得噁心,不睡觉也不吃饭,短短几天就瘦掉了十斤,最终让祁聿风不得不放开他的活动空间。 虽然权限放开之后云舒的移动范围也仅仅只局限于这栋宅子当中,但他至少可以躲到别的地方去,不用无时无刻被祁聿风那种密不透风的目光注视着,像是溺在深水中的人能将头短暂地伸出水面,得以汲取空气唿吸一瞬。 祁聿风白天在书房办公,云舒就将自己锁在卧室里,摸清祁聿风的活动规律,尽量避开和他碰面。 云舒被囚禁起来的这栋别墅很大,却很少有人存在。 云舒只能偶尔见到保姆在别墅里打扫卫生或是做饭,偶尔能透过落地窗看见管家在楼下的花园里移动。云舒将目光对准窗外的时候,会看到保安转过头时锐利而精准的眼神。 家里很少来人,有一次云舒听见一楼的动静,似乎是祁聿风叔伯一类的亲戚找过来了,吵吵嚷嚷地在楼下乱成一团。 云舒从来没有见到过祁聿风吃瘪,虽然并不是很情愿看见这个人,但云舒觉得若是祁聿风脸上出现恼怒或是尴尬一类的神情,他是很乐意欣赏一番的。 只是等到云舒从卧室里出来,躲在楼梯的拐角偷偷向下看,却发现争吵的人里面根本就不包括祁聿风。 所有的来客围在客厅里,面红耳赤地大声争执,一副就快要被气死的模样。 祁聿风的下巴微微扬起来,神情平静地靠在沙发里,食指在身侧的玻璃桌面上有规矩地轻点着,仍是平常那副理智而又冷漠的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云舒期待的狼狈模样来。 云舒觉得无趣,正想要回到房间里去,一个看起来还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被保姆牵着手走进来。保姆似乎是觉得楼下的环境实在是太乱太吵闹,于是将小孩从楼下带了上来。 因为时间已经快要接近饭点,所以就算不知道这帮人待会儿还会不会留下来吃饭,保姆还是需要早点去到厨房做饭,只能匆匆将孩子託付给云舒。 第50页 云舒原本只是想出来看个热闹,怀里忽然被保姆塞了个孩子,还有点儿懵圈地没反应过来。 这个小女孩却是非常热情地搂住了云舒的脖子,一脸娇羞地在他的脸上印了一个吻,「嘿嘿」笑了两声说:「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我喜欢你!」 这个孩子应该是祁聿风的某个便宜侄女,云舒本来不想帮着照顾,但她身上穿的这条裙子和云卷小时候穿过的一条有点儿像,云舒很久没见家人了,一时心软,就将小孩带回了房间。 这个小孩不仅自来熟,而且还特别粘人。仅仅因为云舒的外貌就对他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一会儿让云舒抱着她转圈圈,一会儿要给她讲故事,一会儿又让云舒帮她梳辫子。 云舒的父母工作忙,云卷差不多是被云舒带大的,所以云舒确实对照顾小女孩这种事很有经验的。 这小孩的性格还挺有趣。云舒已经在这栋冷清又怪异的宅子里待了太久,平时又很少和人说话,和这个小孩待了一会儿也渐渐感觉出一些乐趣来。 这小孩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学的,缠着云舒硬要他亲一口自己的酒窝,说酒窝都是妙脆角味道的,云舒假如不尝到妙脆角的味道,将来是会后悔的。 云舒觉得不合适,没亲,只是告诉小孩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然后轻轻地用食指戳了戳酒窝。 不知道祁聿风用了什么方法,楼下的争执不知何时停止了。 当祁聿风将卧室门推开时,云舒的手指刚好戳中小女孩的酒窝,脸上还带点儿祁聿风从未见过的笑意。 祁聿风的身后跟着一个女人,见到小孩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张开手臂说:「馨馨,快和哥哥说谢谢,然后跟妈妈回家了。」 云舒扎的辫子比妈妈扎的要好看多了,虽然话不是很多,但说话温温柔柔的,长得也很好看。 馨馨撅着嘴,搂着云舒的脖子很不高兴地说:「我不走!我还要跟哥哥再玩一会儿!」 馨馨妈妈说:「听话了,下次再来这儿找哥哥玩。不然妈妈真走了,把你一个人留这儿。」 馨馨听到妈妈说不带她回家了,立马有些慌张地松开了圈在云舒脖子上的手,向前跑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挥了挥手和云舒说:「谢谢哥哥,我先回家了,馨馨下次再过来玩,拜拜啦!」 云舒弯着眼睛笑了笑,也摆了摆手说:「好的,下次再见。」 倚在门边的祁聿风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云舒,又侧目看了眼小女孩蹦蹦跳跳跑走的背影,似乎是还有什么关键事要处理,没什么多余反应地将卧室门关上了。 云舒已经和祁聿风相处了挺长一段时间,能够察觉出祁聿风刚刚的反应和平常有着微妙的差异,但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最近几天迎来了雨季,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又要降下雨来。 别墅周边种着很多或高或低的绿色植物,黑压压的一片将日光压得更暗。 云舒蹙着眉将窗帘拉开了,想起祁聿风刚刚那个非常平静的没带什么感情的眼神,总觉得闷闷地有些透不过气来。 楼下虽然没有了吵闹声,但是留了很多人坐在长桌旁边。 刚刚那副撕破脸皮毫无体面的场面似乎在短时间内被掩埋掉了。所有人都很规矩地坐着,发言的样子很理智,看起来像在开什么紧急会议。 祁聿风没吃晚饭,只让保姆端着饭菜拿到楼上来,让云舒自己在楼上吃完了晚餐。 最近云舒虽然一直在努力躲着祁聿风,但祁聿风晚上都会过来和云舒一起睡。 云舒虽然觉得非常反感,但也无济于事。 毕竟祁聿风有卧室的钥匙,他反锁了也没用。假如反抗的话,或许还会受到祁聿风的更多限制。 眼下祁聿风被人缠住了,云舒只觉得恶人自有恶人磨。身边没躺着个让他讨厌的人,睡觉的时候都舒心了不少。 暴雨在一天的至暗之时终于落下,闷落落地下个不停,空气中的湿度也增加了不少,附着在皮肤上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潮。 窗帘自从白天被云舒拉开后就再也没关。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云舒在雨声中睡得昏昏沉沉的,听到了奇怪的响声也以为是在梦里,直到翻身的时候发现手和脚似乎都被桎梏住了。 第21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6) 云舒几乎是在一瞬间感知到了危险,满身冷汗地坐起身,看见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上都缠着铁链。 铁链沿着墙壁一路连接到天花板上的挂钩。云舒之前看到那几个巨大的铁钩,还疑心过它们的用处,没想到铁钩竟然是祁聿风早就准备好用来禁锢他的。 房间里的灯全都被关上了,只留了墙壁上那盏壁灯。 云舒从床头坐起来,看见祁聿风正坐在房间正中央。 因为背着光,云舒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祁聿风的眼睛正死死盯住自己,贪婪的目光像若隐若现的蛇信子,藏在阴暗的角落蛰伏着,疯狂地探寻着空气中每一个有关于云舒的信息。 祁聿风靠在椅背上的姿势非常放松,高傲又闲适的姿态像是艺术家在展览上欣赏自己最得意的一幅作品,而云舒就是那个被陈列在玻璃柜里的艺术品。 云舒和祁聿风抗争了那么久,现在甚至都没有再发怒的精力了,也深知发疯没用,很平静地对上祁聿风的目光,觉得非常疲倦地问:「祁聿风,你又想发什么神经?」 第51页 祁聿风的视线仍停留在云舒身上,缓缓向他走近了,没说话,只是垂着头俯视着云舒被铁链禁锢起来的样子。 云舒直到现在才彻底看清楚了他的眼神。宁静,冷漠,云舒甚至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一些满意的神色来,没有丝毫的担忧和恐惧,像是这副场景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构想了很久,只是直到今天才终于得到了具体的实践。 云舒的右手和右脚都被铁链禁锢了起来。祁聿风站在云舒的左边,越过云舒的身体握住了他的右手,看着云舒手腕上的铁链在昏暗的光线下所反射出来的银色光芒,轻声说:「我会在每天晚上八点前回来。吃饭的问题不用担心,以后你的一日三餐都会有人给你端上来。铁链够长,完全足够延伸到洗手间,想上厕所就自己去上,还有书就放在床头柜里,觉得无聊了可以看。只是你的手机我没收了,我认为你最近已经没有再和别人联繫的必要了。」 云舒忽然觉得有些反胃地干呕了一声,用力推开了祁聿风,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让他噁心得要命,闭着眼睛问:「你真的觉得你能拴住我吗?祁聿风,你假如把我逼急了,我们谁也别想好过。」 祁聿风却好像没听见云舒的话,黑沉沉的眼睛紧盯着云舒闭合的双眼,语气平静地说:「她亲了你,你还对她笑了。你都从来没对我那么笑过。」 云舒听见祁聿风的话愣了愣,似乎在一瞬间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觉得非常不可理喻地问:「你一直在监视我?」 馨馨亲云舒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祁聿风那时根本不在楼上,不可能知道楼上发生的事。然而祁聿风竟然知道馨馨亲过了云舒,那就说明云舒其实没有哪一刻是真正离开了祁聿风的视线的。 房间里,或者说别墅里的每一寸角落都有可能安装着祁聿风的摄像头。云舒以为自己暂时逃开了祁聿风,殊不知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每一个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心理活动,都有可能是暴露在祁聿风的视线下的! 云舒的胃里泛起强烈的噁心感,像被锋利的铁器搅动般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跑进洗手间吐了起来。 云舒跑进浴室的过程中,铁链摩擦在地上发出叮噹的响声,声音有点儿像是新鲜木柴燃烧时发出来的爆裂声,而火焰中燃烧着的是云舒生活中一切值得期待的部分。 只在顷刻之间,木柴上仅剩的那些棕色部分被橙色的火焰悉数吞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灰色的纹理,轻浮又骯脏,被风一吹就散了。 云舒甚至从来都没弄明白过祁聿风的想法。 他只是照顾了一个小孩,祁聿风就要因此妒忌到失去理智。在祁聿风的眼中,云舒就像是他私人拥有的某个物件,大到云舒的亲吻,云舒的在意,小到云舒嘴角勾起的弧度,眉间的一舒一紧,全都只能属于祁聿风。 可云舒明明就是一个人啊?他拥有自由支配喜恶的权利,他怎么能像一个物品那样被占有呢? 占有欲原本是人生中最寻常不过的东西。它代表着对一个人或是一件物的贪恋,因为喜爱,所以不愿分享,只愿独占和私藏。 像是阳光之下的两面。因为喜欢,因为欣赏,因为有了这些美好的被阳光照耀着的部分,才会诞生出阴影部分那些名为占有的私慾。 然而祁聿风对云舒的占有欲却像是剥离了阳光的影子。它忽略掉一切美好的积极的被阳光照耀的部分,只留下丑恶的阴影躲藏在暗无天日的角落中。 在云舒的眼里,祁聿风的占有欲中是没有爱的。只有病态的执拗,迫人的威压,只有粘液般紧紧黏住他的让人透不过气的目光。 而云舒在祁聿风的眼里更像是一个容器。不需要自由,不需要开心,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承载祁聿风滋长在阴暗角落的那些无处安放的病态欲望。 云舒从那天开始就被祁聿风彻底囚禁了起来。一开始还试图反抗,但云舒每次反抗,每次试图逃跑,拴住他的那根铁链就会再缩短一些,不知哪天就缩短到了不能进入洗手间的长度,云舒甚至需要不断哀求祁聿风,按照祁聿风的意愿说话做事,才能得到去上厕所的机会。 云舒的自尊心像泥土般被踩在鞋底碾压,却仍是没能死心。铁链最终被缩短到再也不能更短的程度时,祁聿风将云舒关进了一早就为他精心准备好的暗室中。 暗室的空间很小,铁门紧紧贴着地面,透不进一点儿光来。云舒的手和脚都被像死囚般被拴住了,吃喝拉撒都必须通过完成祁聿风的指令才能获得。 指令或许是云舒忍着噁心主动献上去的一个吻,或许是让云舒说出许多违心的自我催眠的话,或许是云舒强行伪装出来的祁聿风想要看见的代表着乖顺和依赖的眼神。 云舒总是忍到身体的极限才向祁聿风提出请求。很少吃饭很少喝水,整天待在透不进一点儿光的逼仄空间里,短短一个星期就瘦了十几斤,却还是没有和祁聿风低头。 云舒一直在暗室支撑到了第二个星期。直到有一天祁聿风将那扇铁门完整地打开了,明亮的光线照进来,云舒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眯起来,朦朦胧胧看见祁聿风走了进来,将一个文件夹放在了那方小小的木桌上。 等到云舒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那么明亮的光线,将视线转向木桌上的那个文件夹上。 第52页 文件夹是摊开的,第一页详细记录着云舒的家庭地址,家庭成员的详尽信息。 信息大到云舒家人的姓名年龄,银行帐号,工作或学习单位;小到爱好,口味,生活中的一些习惯,一行一列,全都被详细记录了下来。 云舒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看见那些资料的一瞬间变得更白了,眼睛里终于流露出惊恐的情绪,慌乱地看向祁聿风问:「你想干什么?」 祁聿风平静地欣赏着云舒眼里那些恐惧的情绪,冰凉的指尖触摸到云舒眼下的那颗痣,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说:「云舒,我说过我了解你家人的一切,这些话不是开玩笑的,我假如想对他们做些什么,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所以你需要变得更听话一点儿,那些你不想要它们发生的事才不会发生。」 云舒的胸口急促起伏着,看着祁聿风的眼睛似乎在一瞬间被雾气笼罩了,包含的情绪像是恐惧,像是愤怒,又更像是穷途末路的人将要被推进悬崖的绝望。 然而这些情绪都在不过几秒后消失了。 云舒将脸仰起来,目光在空中短暂地停留了几秒,再次看向祁聿风时眼里的雾气似乎在顷刻间消失了,觉得万分讽刺地嗤笑了一声问:「怎么才算听话?待在这个房子里彻底断掉逃走的念头?再也别对除你之外的人笑和说话?还是说每天晚上都乖乖躺在床上等着你上?」 祁聿风知道云舒已经妥协了,心情非常愉快地说:「云舒,除了惩罚你之外,我不会限制你那么多,你在我这里可以更随心所欲一些,但你要明白你的所有都是属于我的。你有一百分,你藏起来一分还是九十九分我不会去干涉。但你假如拿出了一分,这一分就只能归我,拿出了九十九分,这九十九分也都是我的。」 第22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7)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祁聿风才慢慢放开了对云舒的掌控。 两人的关系逐渐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较为平静地相处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祁聿风现在的状态非常像是回到了他最开始和云舒相处的那个状态。 陈淇看着祁聿风紧绷着的唇线,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忽然伸出手在他的后脑上摸了一把,没什么表情地问:「你又发什么疯?我和他又没什么。」 祁聿风猝不及防地被陈淇摸了下头,眸中的冷色微不可查地柔和一点儿,唇角却仍是紧绷着,脸色很不好地说:「但他喜欢你。」 喜欢被唿噜毛? 陈淇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了祁聿风的眼神变化,觉得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将身体向上撑了一点儿,倚上床背,看着祁聿风说:「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被你关在这儿,以后又不会再见他了。」 陈淇说完,像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机拿出来给祁聿风看。 他的微信的好友列表里就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人,大部好友的都在两年前就已经被祁聿风删掉了,现在也没出现一个叫「周礼」的新联繫人。 陈淇当时虽然扫了周礼的名片,但是没有发送好友申请。 祁聿风是个疯子,陈淇也不是真想认识这么一号人。假如陈淇真的和周礼加了好友,估计他们两个的日子都别想好过了。 陈淇现在的确是哪儿都去不了了。在祁聿风的认知里,云舒已经算得上是他的私人所有物了。他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将云舒管理得很好,没有让他经常性地像今天这样出去沾花惹草,云舒无论如何都是全身心属于他的。 思及此,祁聿风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但仍觉得有些不满意地说:「但你没有拒绝过他的接近,我开车赶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快黏在你身上了。」 「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就算给了你联繫别人和出门的权利,你和除我之外的人社交也必须要保持合适的距离。尽量迴避别人的视线,不能和别人有太多的眼神接触;保持社交距离,待在一起的时候必须隔着30cm以上的距离;和别人聊的简讯,说过的话,不能超过我和你的二分之一。」 「云舒,这些你今天都没有做到。」祁聿风的眉心蹙起,明明提出来的要求非常不合道理,但仍表现得十分冠冕堂皇地说:「你今天只和我说了不到二十句的话,其中有大部分都是在指责我或者反驳我。但是你和他们相处了很久,说了很多话。我认为这并不符合我和你的约定。」 祁聿风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是一直在注视着陈淇的,表情很是认真地等待着他的回答。陈淇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祁聿风安静的等待答案的眼神中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祁聿风蹙了下眉,看陈淇一副不怎么舒服的样子也顾不上和他的谈话了,神色凝重地摸了下陈淇的胸口,问他:「不舒服?」 陈淇不仅没有不舒服,祁聿风刚刚的表现甚至还在无形中戳中了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些萌点。 就像是一只蛰伏在丛林深处的灰狼,将陈淇扑倒在地上时,白色獠牙在月光下隐隐现出森寒的光,锋利的爪子将他死死按在地上,暴戾的状态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将身下这人的躯体撕碎。 然而仅仅是因为陈淇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灰狼一瞬间就变成了小狗,眼睛亮晶晶的躺倒在地上,摇着尾巴翻出肚子等摸。 曾经云舒和祁聿风相处的时候要么就是在反抗,要么就是将祁聿风当成一团空气。别说放软姿态了,就连半个好眼神都没给过。 第53页 所以到了现在陈淇才知道祁聿风原来是个纸煳的。表面上看上去阴晴不定暴戾无常,其实好哄得要命。 陈淇像是迷路在新手村的菜鸟玩家忽然被一件橙武装备砸中了。自己安安静静地捂着胸口放空了一会儿,然后将祁聿风覆在他胸口上的手撇开了,翻过身重新钻进了被窝里,冷漠地闭上了眼睛说:「没事,睡觉吧。」 陈淇说要睡觉,看起来也的确有点儿疲惫的样子。祁聿风俯身将床头的那盏暖灯调节成了最低的亮度,贴着陈淇睡下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陈淇今天明明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他为了快点将陈淇从那个心怀不轨的男人那里带回家,甚至将堆积起来的工作全都推到明天。 原本就是想着要大发雷霆一番,好给陈淇起到一点儿警示作用,让他不要忘了自己应当遵守的那些约定。 现在陈淇不仅是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都没有好好向他承认自己的错误,竟然就这么一点儿检讨都没做地睡过去了? 陈淇背对着祁聿风蜷缩在墙角,看上去已经沉沉睡着了,其实偷偷在脑海里悄悄打开了系统。 陈淇今天费的心思太多,到了这时其实已经非常疲惫了,面对着蓝色的光感大屏打了个哈欠:「siri,查一下积分。」 系统:「收到。」 系统:「您的积分距离上次查询经歷了两次变动。第一次减少3分,第二次增长4分,直至目前为止,您的积分总数为6分。」 陈淇:「……」 积分为什么还有减少的情况发生? 陈淇沉默了几秒问:「积分发生变动的时候不能即时通报吗?」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陈淇没有经常观测积分系统的变动,很难推测这两次积分发生变动的原因。 系统:「抱歉,这个是系统程序范围外的业务。」 陈淇:「那你在第一个梦境的时候为什么就通报过?」 系统:「那时候您才刚刚进入梦境世界,程序将自动消耗友好积分向您通报。但您现在的友好积分已经用完了,所以如果想要续接相关业务,需要消耗一定的积分。」 陈淇:「……」 意思就是他在梦境世界的新手大礼包已经用完了,如果还想玩下去,就必须得氪金呗? 奸商简直无处不在。 陈淇现在一共就挣了六分,眼下竟然还要花出一部分用来给业务续费。虽然很心痛,但还是挥了挥手假装很豁达地说:「行了行了,我换就是了。」 系统:「好的。」 系统:「您此次兑换消耗积分为2,剩余积分总值为4。」 陈淇告别了系统,开始强忍着困意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一復盘起来。 按照系统的播报,今天积分系统一共发生了两次变动,并且积分的减少发生在积分增长之前。 再算上之前发生的几次。一次是因为陈淇接受了祁聿风送的戒指,一次是因为陈淇喝了冰箱里的橙汁,一次是因为陈淇抱着祁聿风睡了一晚上。 这些事发生后,积分都得到了相应的增长,那么说明这三件事都是有利于梦境发展的。 所以这几件事都存在着怎样的关联,导致积分系统受到触动的关键又是什么呢? 对于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橙汁,陈淇其实已经找到了一些头绪。 两年前云舒刚刚住进这儿的时候,曾无意间窥破了祁聿风为他设下的监控系统。 别墅的装修表面看上去十分简约大气,其实处处都隐藏着那些祁聿风用于窥探云舒的「眼睛」。 云舒每个细枝末节的动作和神态都暴露在祁聿风眼下,那时祁聿风对云舒的掌控欲几乎达到了病态的程度。 只是这件事在祁聿风决定要做出一些妥协,减少了一部分对云舒的掌控后,就因为云舒对于「受窥探」这件事所表达出的强烈厌恶而取消掉了。 虽然祁聿风对此感到极为不满,但还是拆除掉了家里用于监视云舒的大部分装置,只在关键的几个位置留下了监控。 因为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留下的烙印已经没有事情发生的最开始那样清晰,陈淇也没有着重阅览这部分的记忆,所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件事,后来才渐渐意识到,原本用于监视云舒的那些特殊装置或许早就被祁聿风偷偷装回来了。 所以祁聿风才会对陈淇的动向了解得那么清楚。 陈淇何时进入了花园,何时吃了早饭,今天待在房子里做了什么,出门的时候待在哪个位置,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对于祁聿风来说都是很轻易就能知道的事。 祁聿风对此甚至都不屑于掩饰。只是相比于以前,云舒已经过了太长的舒服日子,敏锐度也在平稳的日子里降低,所以才没能赶在第一时间发现此事。 而橙汁在祁聿风和云舒的故事中无疑是特殊的。 他们一起吃那顿饭的晚上,云舒喝橙汁的动作在祁聿风脑海里留下了极深的烙印,甚至祁聿风可能就是在注视着云舒喝了第一口冰镇橙汁时开始对他产生了囚禁的想法。 所以祁聿风才会那么执着地常年在冰箱里放上橙汁,虽然云舒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打开过就是了。 但陈淇却在不知前情的情况下打开了冰箱里的橙汁。对于祁聿风来说,这几乎算得上是云舒开始渐渐接受他的一种标志。 第54页 所以当祁聿风在监控摄像头里看见陈淇喝了那一口橙汁时,积分系统才会在第一时间被触发了。 这样一来,导致积分发生增长的这几件事就有了关联。陈淇戴上祁聿风送的戒指,喝冰箱里的橙汁,抱着祁聿风睡觉,在祁聿风眼里都是「云舒」开始试着接受他的表现。 第23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8) 但事情仅仅是云舒接不接受祁聿风这么简单吗? 陈淇今天几乎没怎么刻意伪装出柔和而顺从的那一面,所做的一切也和接受祁聿风这件事毫无关系。照这样来看的话,那积分也只会停滞不动,为什么会出乎寻常地出现了增涨的情况? 陈淇忽然想起了祁聿风刚刚看他的眼神,眉眼间像笼罩着郁郁葱葱的森林,极具生命力的绿色盖过了眼瞳里本是漆黑的部分。深刻,旖旎,风吹来时,林梢的绿浪像是能将人淹没。 陈淇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天色尚早,身旁的被窝难得的有了一回人。 因为闭着眼睛,祁聿风的睫毛很是温顺地覆在下眼睑,周身凛冽而冷漠的气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陈淇很少见到祁聿风这副平静而温和的样子。在平常,祁聿风要么就是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要么就是冷着张脸冷言相向,下巴总是带着点儿居高临下地微昂着,从不对陈淇或是云舒表现出一点儿柔和或是脆弱的特性。 然而陈淇仅仅是将这幅画面欣赏了不到几秒,祁聿风就睁开了眼睛。像是某种趴在热带草原的树荫下睡午觉的大型猫科动物,被阳光懒洋洋地照着,原本还是一副慵懒倦怠的样子,仅仅是因为草丛里传来了细碎的动响,就非常警惕地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眼瞳看上去极具危险性。 陈淇缓缓眨了眨眼,祁聿风的视线在陈淇身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没什么表情地下了床。洗漱好后打开衣柜非常规整地穿好了西服外套,带腕錶的动作很有条理,像是一道在固定时间里重启的程序,一到了每日清晨,属于昨天的那些情感和情绪就会尽数消失,重新归还一副冷漠而坚固的外壳。 祁聿风将衣服整理好,敛眸看了陈淇一眼,语气很是平静地说:「八点之前我会回来。」 祁聿风的这话大概就是在变向地提醒陈淇,他会在晚上准时回来,陈淇最好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回来,别像昨天一样闹出什么么蛾子。 陈淇的半张脸仍埋在枕头里,眼睛里带着点儿睡意地看着祁聿风,语音有些模煳地应了声「嗯」,看上去很是温顺老实的样子。 祁聿风的视线在陈淇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然后转身打开了卧室门。陈淇很快听见楼梯间里传来的有规律的脚步声——祁聿风应该已经下楼去吃早餐了。 陈淇刚刚那副睏倦迷煳,仿佛下一秒就又要睡过去的样子一瞬间就消失了。他机警地睁开了眼睛,洗漱好后假装自己正在路过走廊,直到透过楼梯间的缝隙看见祁聿风的背影消失在客厅门外,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原形毕露地开始筹备今天的计划。 云舒和祁聿风住在这儿的这几年,别墅里一般很少会来陌生人。 但前几天却来了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因为他的形象形象实在过于符合小说和电视剧里那种精英社畜的形象,所以陈淇在注意到他跟着祁聿风进了书房后,很敏锐地多留了一个心眼。 陈淇拿着杯子假装要去楼下接水,实则是停留在书房门外偷听。 虽然房间的隔音做得很好,但那个助理说话的气音很足,普通话也很标准,陈淇隔着门隐隐约约地能够听清楚他们说话。 根据他的穿着和姿态,陈淇可以看出他大约是祁聿风的秘书。通过他们的对话,陈淇了解到盛誉集团最近正在筹备收购某家知名上市公司,但这个计划从最开始就存在着一些分歧,最后是由祁聿风强行下了决断才开始执行。 祁聿风作为赵明岚独子,不经任何歷练,空降接手了盛誉集团后,不论是在集团内部还是外界都存在着诸多质疑。 眼下由祁聿风一手负责的收购案又遇到了遇到了不小的问题,盛誉集团的股东们集体发难,祁聿风虽然暂时将情况稳住了,但最近一段时间估计都很难得到什么空闲。 昨天晚上祁聿风在书房打电话的时候,陈淇贴在门上听到了一些,知道祁聿风昨天为了腾出晚上的时间收拾陈淇,今天几乎要开一整天的会。 因为别墅里的监控系统,陈淇平时想在祁聿风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几乎是不可能的,假如想要实行一些新的举措,大概只有今天能有这个机会了。 云舒最开始逃去南方小镇的那次,因为情绪过于慌张,计划也做得十分匆忙,在行动的过程中其实是存在着很多漏洞的,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祁聿风发现了,不仅没有逃出祁聿风的掌控,反而还被彻底囚禁了。 但是陈淇对于今天的行动筹谋已久,内心也极为平静。 毕竟他和云舒的目的不同,云舒是想尽了办法想要逃走,几乎为此押上了所有的赌注,但陈淇从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想要逃离祁聿风的掌控。因为他只要能做到离开这一点,就足够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守在别墅门口的人,表面上看上去只是普通的保安,其实是祁聿风为云舒僱佣的特级保镖。从祁聿风出门的那一刻起到晚上八点,都是没有休息毫无懈怠地守在别墅门口的。 第55页 陈淇假如想从门口逃出去,根本没可能。但他这些天来一直为此留心过,注意到三楼的露天泳池后有一根铁制的排水管,和墙壁之间的空隙刚好可以供人支撑。 平常的时候王伯一般都在一楼,有时会以防万一偶尔到二楼看看陈淇的动向,但一般也只是停留在卧室门外,只要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就不会敲门打扰陈淇。 陈淇将电脑打开,随意播放了一档综艺,将声音开到很大,营造出一种房间里还有人的假象。然后轻声上楼来到了早在第一天就观测过的露天游泳池,找到了经由自己考量后,觉得最适合攀爬的位置。 即使陈淇已经做好了规划,但三楼到地面的距离实在太高,陈淇想起之前看过的火灾自救纪录片,将床单和毯子剪成布条,用坚固的繫结方法连接起来,制成了一条绳索,固定在游泳池旁的爬梯上,绑在身上顺着管道一点儿一点儿向下爬。 陈淇做的绳索还不够长,绳子已经绷到最紧不能再往向下的时候,他和地面之间还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别墅的后院有一个很隐秘的角落,一堵未经粉饰的红砖墙将墙角和花园隔出一个三角形的荒地。留出来是为了让花园的形状更为美观更适合种花,但因为长时间的没人打理而长满了荒草,现在已经成为了陈淇的最佳着陆点。 陈淇将腰上的绳索解了,纵身一跃,摔进了三角形角落里野草长得最为旺盛最软和的地方。 红砖墙大部分连接的是后院的花园,即使守卫不算森严,但偶尔会有人巡视。还有一部分连接着森林,虽然还是祁聿风的地盘,但很少有人看管,陈淇只有翻墙到墙外的森林,才会有逃出去的机会。 好在这面墙不算太高,红砖的摩擦力又大,陈淇今天特意选了一双鞋底最为粗糙的鞋子,四肢支撑着墙的两面,艰难地一点一点儿爬到了红砖墙的顶端,又避开花园附近守卫的视线,咬了咬牙,摔进了墙边的一处灌木里。 灌木显然不是最佳的着陆地点,陈淇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两眼一黑,手背被树枝划出乱七八糟的痕迹,晕乎乎地抓掉了头髮上挂着的几片树叶,因为听见了森林间虫子的叫响,所以赶紧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 阳光穿过树隙,投落在地上映出点点浅金色的光斑。陈淇抬头望了眼天,忽然觉得自己拼命逃跑的样子未免也太像被判了无期徒刑后惶然逃狱的囚犯,看起来简直不要太心酸了。 陈淇原本还以为在第一个梦境里顶着清晨的寒风骑小电动已经够可怜了,穿越到这个梦境后还因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富贵剧本而沾沾喜喜过。 万万没想到在上个梦境里,冒着冷风骑小电动已经是故事里的最虐的部分了。 而到了这个梦境,陈淇不仅要应对喜怒无常的祁聿风,还要因为过于混乱的事情发展终日不停地思考。因为害怕暴露身份,不仅要整天摆着张冷脸假装心情不好,还要把握好分寸,免得祁聿风受了什么刺激又来发疯。 到了现如今,陈淇还要费尽心思研究逃跑方案,步步为营窃取情报躲避侦查。为了从别墅逃出去,不惜自制绳索从三层楼高的地方爬下来,再翻越三米的高墙像高空垃圾一样地降落到灌木丛里,接下来或许还要穿越丛林,翻过别墅区的高墙,再徒步到五公里外到达能够打车的地方。 陈淇站在树林之中沉默许久,最终还是长嘆了一口气,拿袖口里面的布料擦了擦伤口溢出来的血,忍着手背上的疼,将衣服上的泥土用力拍干净了,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像一个流浪汉。 祁聿风购置的私宅位于京城城郊,被森林环绕,占地十余公顷。陈淇前几天坐在司机的车里观察窗外时就已经大约摸清楚了这里的构造,大致规划出了一个最近的路线,通过影子辨认方向,赶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了别墅区的高墙下。 大门附近有守卫,陈淇只能沿着边缘找到一处墙角,故技重施地攀到了顶点。 这面墙相比于那堵红砖墙还要更高一些,墙面掺杂了凹凸不平的沙砾,更为粗糙。陈淇费尽力气爬到顶端后,看到墙的另一面甚至连灌木丛都没有了,只有一小片的绿化带。 陈淇两眼一闭,选择了一个相对较为好着陆的姿势跳了下去,好在降落的姿势够标准,没有扭到脚,只是摔到了屁股。 陈淇的屁股传来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疼,侧躺在地面缓了半天的神,才终于嘆了口气,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按着原定的路线向前走。 陈淇穿过别墅区外的最后一小片森林,终于走到了城郊的公路上。 这附近偏僻,虽然路面宽阔,但很少有车辆经过,就算偶尔能见到几辆,也是运货车或者疾驰而过的私家车。 陈淇先是慢悠悠地走了一段,看了眼手机估摸着时间估计也差不多了,看见路边停了一辆灰色的中型货运车,露天的车厢里装了很多化肥。 陈淇前几天坐地铁的时候有特意留心过沿途一带的路线图,简单地记住了附近一片的站点名和对应的标志性建筑,知道距离这儿大概十五公里的终点站有一个农业基地,方向和陈淇要走的路线恰好相反。 货车司机正背对着陈淇蹲在不远处打电话,似乎没有留意这边。陈淇将手机调成了省电模式,注意到外缘的一个化肥袋子恰好破了一个洞,心情很是愉快地将手机塞了进去。 第56页 陈淇现在用的这部手机是祁聿风专门为他准备的。除了微信和简讯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通讯软体,联繫人除了祁聿风之外就只有云舒的家人和几个重要的朋友。就连少有的这几个联繫人,云舒都是发了很大一通脾气祁聿风才勉为其难让他留下的。 祁聿风对陈淇的动向了解得那么清楚,不仅是待在家里的时候,陈淇就连去了外面,祁聿风也能很快找到陈淇的位置。有时候就连云舒和什么人多打了一会儿电话,祁聿风都能立刻发信息问云舒现在在干嘛。 云舒那时觉得多想那么多已经没意义了,也就懒得再追根究底地在意这些事。现在陈淇想起来,这哪能是用一句简单的巧合就能概括的,分明就是祁聿风在他手机里装了高端监控和定位系统。 还好云舒是个不怎么玩手机的,手机对于他来说只相当于一个不可戴式的手錶和电话,不然用手机做了什么祁聿风都能知道,指不定该怎么社死呢。 陈淇将手机丢进车里后,没有急着赶路,倚在桥上慢悠悠地欣赏了一下远处的风景,等到司机终于打完了电话,开着车消失在了公路的尽头,陈淇才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继续向前赶路。 他将一切都判断得很精准,在货车开走不到五分钟后,脑海里果然清晰地传来了系统的播报声:「积分减八,积分总值直至目前为止为负二。」 陈淇沉默几秒,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为自己已经变为负数的积分感到有些心痛。只能默默将脚步加快了一些,祈祷自己所做的这些最好是能够得到预期的回报。 城郊的附近其实有一个地铁站,但坐地铁太容易留下记录,陈淇现在逃得不够远,还不敢冒险,又多几公里路到了能打车的路段,拦了一辆计程车去城西的公交车站。 陈淇前几天去林柯言家,其实并不单单只只是为了考量。 云舒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工作,所有的日常需要都是依附于祁聿风。 陈淇没有兑换现金的能力,考虑之后问林柯言借了几千块的现金,又借了他的备用手机,并约定了林柯言在两天后将这些东西用黑色袋子装起来放到城西公交车站的45号储物柜里。 城西的公交站是京城里最久的公交车站,因为位置偏僻,设施也最为老旧,所以人流量相比于其他的站点会更少一些。 祁聿风在京城的势力太广,陈淇假如在京城的火车站或是飞机站买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祁聿风发现了。 城郊的公交车站不用买票,陈淇用现金支付,等坐到邻市再买火车票,大概能将祁聿风找到他的时间延长一些。 陈淇到了公交车站在45号储物柜里找到了林柯言为他准备的现金和手机,根据原定的计划坐上了去往邻城的长途公交。 陈淇其实没有规划到了火车站后具体要到哪儿去。等终于到了火车站的售票地点,陈淇直接选了路程最远一趟车,买卧票坐两天的火车去往西北部。 陈淇和云舒不同,云舒已经太久没有得到过自由。 这段时间对于陈淇来说,只是简单的一个沉浸式体验。他知道自己只是身处在梦境中,不会一直被关着,付出相应努力后就能重获自由。 但对于云舒来说,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真正唿吸到了自由的空气,所感受到的一切终于不是被祁聿风赋予的,而且真实的,由自我感受到的。 所以当陈淇透过窗子看见窗外,感受到心中那些微妙的兴奋情绪时,他知道这些其实是云舒的感受。 这趟火车的终点站是一个名叫渭城的西部小城。陈淇迷迷煳煳在火车上睡了两天,终于到了目的地时,仍是没有规划路线,而是去附近的公交站点随意上了一辆公交车。 很奇妙的是,这趟车的终点站是一个很具西部风情的人文景区,只是不太有名气,游客甚至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附近的本地人。 陈淇什么东西都没带出来,倒落得一身轻。将附近逛了一圈后随意找了一家民宿,环境还不错,很有西部地区少数民族的特色,而且入住不需要登记,只要付钱就能住。 虽然所到的地方都是临时决定的,但陈淇意外地发现住在这儿的生活竟然还挺有趣的。 民宿的老闆娘极为热情好客,做生意的业务很广。不仅开了民宿,还经营了一个农场,种了十几亩的青稞地和小麦地。 陈淇觉得好奇,跟着老闆娘去参观了农场。农场的规模很大,不仅开设了专门的马场,还养着几十头山羊和氂牛。 陈淇以前旅游的时候骑过景区的马,但等到了西部地区骑到了这些被既被散养着,又被牧民们精心驯服过的马,才知道两者间的体验是完全不同的。 陈淇迎着风伏在疾驰的马背上时,既兴奋又紧张,眯着眼睛,朝着落日余晖飞快向着草原尽头奔驰,仿佛从耳畔唿啸而过的每一阵风都在唿唤着自由。 祁聿风赶到渭城的时候,陈淇正在帮民宿老闆种小麦。 民宿老闆是一个标准的西藏大汉,身形魁梧,体格健壮。陈淇帮忙劳作时穿着他的旧衣服,像是削了皮的甘蔗套进了塑胶袋里,松松垮垮的很不合身。因为裤腿太长,只能团成一团塞进长筒的黑色皮靴里,样子看上去有点儿滑稽。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看起来不太像能干活的样子。 第57页 小麦地里的风沙大,陈淇蹲下身刚种了一颗小麦,一阵大风吹来,沙子就迷进了他的眼睛里。 老闆看着陈淇没种几颗苗就蹲在地上揉眼睛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正要从麦田的另一边赶过来帮忙,就看见麦田的小路上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薄风衣和皮鞋,背对着一片黄土地,气质和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老闆停在原地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几眼,直到陈淇揉干净了眼睛里的沙子,抬起头来看见熟悉的身影,差点还以为自己被沙子迷出了幻觉。 陈淇又揉了揉眼睛,发现祁聿风的确是非常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回忆了一下今天的日期,觉得有些讶异地低声念道:「不应该啊,怎么来得这么快……」 在陈淇的规划里,祁聿风应该是至少三天之后才能赶到的。 但是该来的总要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陈淇摇摇头嘆了口气,将手里的小锄头重新丢进了田边用来放置农作工具黑色塑胶袋里,拍了拍手心的泥土,回身和老闆道了声再见。 陈淇从田里慢慢走到祁聿风身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见了祁聿风裤腿上的泥点,觉得祁聿风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狼狈,有些不太符合他平时那副高傲而矜贵的姿态。 陈淇抬起头看了祁聿风一眼,语气如常地说:「走吧,先去洗个澡。」 祁聿风表情很平常,敛眸看了眼陈淇宽大领口下露出来的大片锁骨,转身跟上了陈淇的脚步。 祁聿风的反应看起来非常平静。但越是平静的湖面越是暗流涌动,陈淇知道祁聿风大概已经处在发疯的边缘了,最好赶紧带他去私密的空间,不然指不定会发生怎么样的事。 但祁聿风并没有像陈淇预料中的那样,一进入房间就开始掐住陈淇的脖子说些疯话。反而十分规矩地进浴室洗完了澡,看见陈淇身上松垮的,已经有些被汗水浸湿的中年款衬衫,语气平静地问:「你不洗?」 祁聿风的反应未免有些太反常,陈淇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表情有些怀疑地问:「就这个?你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吗?」 祁聿风即使穿着陈淇临时为他准备的塑料拖鞋,看起来也仍是很矜贵地垂眼看着他说:「没有。」 祁聿风在此时将陈淇的双手双脚绑起来,再说些让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毛骨悚然的话,才是陈淇预期的正常发展。 眼下祁聿风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副对陈淇所做的这些事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反而让陈淇觉得更为害怕。 陈淇在浴室洗澡时,甚至想过,祁聿风假如今天晚上坚持要和他睡在一起,那他一定得强撑着不能睡着了,不然一觉睡醒了指不定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呢。 然而陈淇还是对现在状况过于乐观了,因为他甚至还没洗完澡,就在浴室中神志不清地昏倒过去了。 等陈淇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大床中,手和脚都被拷上了铁链,外面的天色像是已经黑了,房间里也没开灯,黑沉沉的屋子里不透进来一点儿光。 陈淇想起来云舒曾经被祁聿风囚禁在暗室的经歷,疑心祁聿风将他弄昏后,或许已经连夜赶飞机将他送回到京城城郊的暗室中了。 等到陈淇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是在安静得听不见一点儿声音的黑暗环境里,忽然听见了一声模煳的羊叫声。 即使是位置偏僻的城郊,但好歹是在京城,怎么可能会出现羊叫声? 陈淇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像是一脚踏空踩进了悬崖,心脏失重般加快了,他试着动了动手腕上的铁链,听见空间内传来的清晰的迴响,本来还有些昏沉的脑子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或许根本就没有乘着飞机昏睡了一整天,这儿也不是什么暗室,祁聿风根本就是把他关在了别的地方! 这儿或许比京城的城郊更加偏僻,最好是荒芜得一点儿人影都见不到,唯一的出口也被封死,找不到任何的可供人生存的资源。平时根本透不进来一点儿光,就算想看见一点儿微弱的灯光,都得要哀求和讨好了才能得到。 【作者有话说】 已补全 第24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9) 陈淇原本想要试着唿救,想明白后又觉得唿救也是徒劳。 虽然早在实施计划之前陈淇就已经做好了承担相应后果的准备,但等到真正被锁进了漆黑一片的未知空间,陈淇还是难免陷入到一种空顿而茫然的情绪中。 毕竟祁聿风的反应比陈淇预想的还要大很多,原本预想的那些方案在此种情况下很难再派上用场。 系统:「宿主。」 陈淇待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心情正沉重着,忽然听见一点儿说话声,虽然是系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机械音,但还是难得地感到了些许安慰:「靠,siri,我都忘了还有你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系统:「抱歉,我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这不在我的程序范围内。」 系统:「您刚刚昏迷了,无法接收系统信号。因为您使用积分兑换了相关业务,现在特此向您播报积分的变化情况。」 所以在他昏迷的时候积分系统被触发了?? 陈淇忽然想起他制定此次行动的根本目的,瞬间就来了精神,一下子坐正了,脚踝上绑着的铁链在死寂的空间里相互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58页 陈淇:「所以是怎样?」 系统:「在您昏迷的时候,积分减四,积分总值为负六;在您出现在新的空间时,积分减六,积分总值为负十二。」 陈淇听到积分已经降到了负十二,不仅没有像以前那样表现得极为沉重,反而还十分轻快地打了个响指说:「好,我知道了。」 眼下,陈淇已经将自己的猜想坐实了个大概。反向操作带来的负面反馈已经得到了证实,现在陈淇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让自己尽快从当下的困境中逃脱出来。 这样他才有机会向着正向的方向出发,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想,好让已经变成负数的积分早点儿赋满最终值。 比起被言语羞辱,被阴暗又潮湿的眼神注视,陈淇其实更不喜欢应付像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人,现在不知道被祁聿风关在了什么地方,不仅光线暗得什么也看不见,除了自己偶尔发出的声响外,还寂静得一点儿富有生气的声音都听不见。 像是被隔离在了一个完全黑暗和寂静的星球。有关于地球的光线和声音都没办法再感受,站在星球的边际隔着亿万银河朝向那边看,也只能看见深蓝色的一点儿痕迹。所有的眺望都是无用,只能徒劳地被身后巨大的孤独吞没。 昏迷的时候已经睡足了,陈淇再怎么变化姿势躺在床上,也没办法感受到半点儿困意。 他知道祁聿风肯定在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因为这儿不仅对于陈淇而言是陌生的,对祁聿风而言也是一样。 比起京城郊区的那套房子,新据点的不确定因素太多。祁聿风不可能放心陈淇这么不经监管地待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即使这儿的每一个出口都已经封死,陈淇的手腕和脚踝上也已经戴上了镣铐,但祁聿风也还是会抽出精力将目光聚拢在陈淇身上,以确保陈淇仍完完全全地处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陈淇根本就没想着要怎么反抗,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成功逃脱的机率根本就是零。 现在被关起来的陈淇反而还得到了一个完全不会受到干扰的环境用来復盘,静下心来思考,陈淇发现自己精心筹划了那么久的逃跑计划或许根本就是他一个人的颅内高潮。 祁聿风或许,不,应该说肯定早在陈淇预谋着要逃跑的那天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计划。之所有没有戳破,就是想要试探陈淇的态度。 陈淇假如没有逃,或许还能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但陈淇不仅产生了逃离祁聿风的想法,最后还真的抛下祁聿风独自逃到了西部偏僻又遥远的小镇,一副恨不得永远不再见到祁聿风的态度,祁聿风能不疯了才怪。 陈淇觉得这儿既然能安静得一点儿风声都听不见,应该是一个地下室。 即使他看不见地下室的具体环境。但既然能黑得一点儿光都透不进来,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儿被设计得多么封闭坚固,假如不是这个地下室的设计者,任何人不使用非常规的手段都没可能逃出去。 这些在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准备好的,陈淇猜想祁聿风或许早在他最初预谋着要逃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这家地下室了。 陈淇原本还在为着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以为祁聿风之所以对自己的计划一无所知,是因为公司的事务已经忙到让他无暇顾及。 殊不知自己的那些谋划完全就是以透明的形态摆在祁聿风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连陈淇以为是随意买到的火车票也是被祁聿风控制着选择的。 祁聿风之所以放任陈淇逃跑,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再把陈淇重新关起来。就是想在陈淇以为自己已经重获了自由后再彻底打碎他的希望,好让他认清楚自己的处境,接受要在祁聿风的掌控下过一辈子直到老死也没办法逃离的事实。 好在陈淇不是云舒。陈淇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逃跑,祁聿风或许能用这种方式消磨掉云舒的念想,但对于陈淇而言完全是无用的。 此种情况的发生甚至还帮陈淇推进了梦境的发展,好让他能够一步一步顺着思路摸清楚梦境的终点到底在哪里。 祁聿风对陈淇的一举一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肯定早就知道陈淇已经醒过来了。之所以一直没露面,就是想要再晾一会儿陈淇,好让他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下感到恐惧。毕竟只有受了惊的猎物才更容易驯服。 但祁聿风不知道的是,陈淇已经将眼下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除了觉得有点儿无聊之外,根本就没什么别的担忧。 时间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陈淇只知道自己的生物钟已经被唤醒了,开始重新犯起困来,估计已经到了晚上了。 陈淇将绑在自己身上的铁链整理了一下,正准备调整姿势好好睡一觉。忽然听见远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一声一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迴响。 陈淇知道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只有一个人,打了个哈欠将困意收了收,侧转头看清楚前方微微敞开的那点儿光亮时,很有先见之明地先将眼睛眯了起来。 关门的声音响起,亮在远处的那点儿微弱的天光重新变为黑暗。空顿的脚步又响了两声,「啪嗒」一声,黑暗无光的地下室一瞬间被明亮的白炽灯照亮了。 陈淇的睫毛颤了颤,手下意识挡在眼睛前方,从指缝间朦胧看见,高大修长的身影正背着光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第59页 直到那个身影彻底将那些刺眼的光线遮住了,陈淇的眼睛才慢慢睁开了。移开手看见,祁聿风正站在床边,垂着眼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陈淇,倨傲的眼神像是一汪平波无澜的潭水,幽深黑暗,看不见半点儿情绪的温度。 等陈淇的眼睛彻底适应了明亮的光线,他才开始环顾四周观察这儿的环境。 正如他所猜测的,这儿确实是一家地下室。只是和平常的地下室不同,这儿的空间宽阔得有些离谱了。 陈淇一眼望过去甚至看不见地下室的尽头,除了身下的这张床和玄关的一张木桌子外,地下室里几乎没有任何别的摆设。 情形有点儿像是陈淇从前玩过的一款沙盒游戏。玩家调整到生存模式后,所需要的生存物资都只能通过探险获得。 而陈淇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在日落前打死了一只羊,获得了羊毛,又砍伐了一些木材,将两种材料合成了一张床,但完全没有时间再建房子,于是只能在平坦空荡的荒原中忐忑地放下了一张床,睡着时祈祷自己在明早醒过来之前得是安全的。 陈淇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给逗笑了,没忍住笑出声后,注意到身侧祁聿风的视线,连忙将笑意收敛了,轻咳几声正色道:「你又生气了?所以你这次又打算把我关在这儿多久?」 陈淇的表现和预想中的可谓是大相迳庭,祁聿风的眉心微微皱了皱,瞥了一眼陈淇问:「你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这种事情你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我再不习惯就别想好好活下去了。」陈淇无所谓地摊开手,扬了下眉问祁聿风:「还是说,你其实就是想把我逼疯?毕竟疯子比一个正常思维的人要好控制得多。」 陈淇以前不太清楚局势,为了避免梦境坍塌,只能根据云舒的性格做出伪装。 毕竟刚刚来到一个梦境,就像是迷路在了一场大雾中。陈淇对于这个梦境的一切可谓是一概不知,给自己套上合适的伪装更方便他观察眼下的局势。 但陈淇现在已经不打算完全按照云舒的人设来和祁聿风相处了。因为和祁聿风保持太远的距离会与梦境终点背道而驰,陈淇需要在云舒的人设和保持梦境的良性发展中取一个平衡点。 既不让自己的行为突兀到让祁聿风怀疑身份,又要接近祁聿风,探究自己对于梦境终点的猜想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陈淇没打算问祁聿风要一个回答,他现在其实不需要那么清醒,在祁聿风面前表现出更多的脆弱和茫然才是最优解。 所以在祁聿风注视着他的视线变得更为探究之前,陈淇先一步问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吃东西?我现在真的很饿。」 「还是说要像以前被你关在暗室里的那样求你才可以?」陈淇一点儿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很顺从地说:「好吧,那我求你,我现在能吃东西了吗?」 祁聿风:「……」 陈淇变得和以前有些太不一样,祁聿风似乎还没能很好的适应过来。眉心微蹙着将目光多停留在陈淇身上几秒,然后转移开视线,从玄关的那张木桌子上拿来了一个保温箱。 陈淇眼巴巴地看着祁聿风从保温箱里拿出几样小菜,又拿出了米饭,将那个铁制的保温箱掰开,保温箱就很灵巧地变成了一个小桌子,很稳固地支撑在床上,放着祁聿风刚刚拿出来的那几样菜。 祁聿风带过来的都是云舒喜欢的菜式,陈淇之前就觉得很神奇地发现,云舒的口味竟然和他的差不多。 虽然云舒在祁聿风面前很少表现出自己对于某样物品的喜恶,但祁聿风就是对他的口味,忌口,或是生活中的一些别的偏好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在某些时候,陈淇是不需要刻意掩饰自己的一些小习惯的。至少在祁聿风根据云舒的喜好给他带来饭菜的这一刻,陈淇可以短暂地做回自己,放松下来先把这顿饭吃完再说。 陈淇之前也看过一些影视作品,对主角爱而不得的反派将其囚禁起来的时候,在禁锢对方人生自由的同时,也会伴随着暴力和言语的羞辱,通过彻底摧毁对方的人格来达到完全控制对方和占有对方的目的。 但在祁聿风囚禁云舒的过程中,施暴和羞辱一类的事基本不会发生。祁聿风对云舒做得最过分的事就是将他囚禁在暗室里,让自己成为云舒获取生存资源和心理慰藉的唯一窗口。 在陈淇制定的这次逃跑计划中,祁聿风虽然没有完全明白其中的关键,但他或许已经从陈淇的态度中窥见了那一丝微妙的不同之处。 所以祁聿风这次将陈淇关在地下室里,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其实对陈淇的掌控力度远远没有之前在暗室的那次大。 拴住陈淇的链子很长。陈淇在地下室还是完全黑暗的时候,就已经摸着黑探索了一番,虽然他也没能走远,除了摸黑找到了厕所之外什么也没能得到就是了。 但陈淇至少能自己上厕所。不用像云舒记忆里的那样苦苦哀求了祁聿风,才能获得仅仅只是一个上厕所的机会。 祁聿风也没有再那么精准地控制陈淇的饮食,没等陈淇饿到实在没办法坚持下去了,在他的要求下做出那些极为违心的保证,才能得到那点儿仅供生存的食物。 所以陈淇相信,在「强制爱」的这个限定条件下,比起「强制」,说不定祁聿风更期望得到的其实是「爱」。 第60页 只是不仅是云舒,连祁聿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罢了。而这样的前提条件正是陈淇到达梦境终点的重要突破口之一。 陈淇大概是因为实在太饿了,很快就在祁聿风带着点儿微妙的目光下吃完了所有的饭和菜,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心情郁闷或是食欲不振的样子。 陈淇吃完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的那些行为或许有些太过随心所欲,有些太不「云舒」了。又很是沉默有条理地将餐具收拾好了,将摆在床上的小桌子重新叠成了方方正正的金属箱子,把用过的碗和筷子重新装进去,然后很是自然地看着祁聿风问:「你下次能不能准时一点儿来?这次来得有些太晚了,我饿得难受。」 祁聿风沉默地看着陈淇风捲残云地吃完了晚餐,从他手里接过保温箱,没什么表情地应了声「嗯」。 陈淇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拖着链子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时不忘提醒祁聿风:「对了,你记得要帮我准备一条毛巾,总是用睡衣领口擦脸还挺难受的。」 陈淇知道祁聿风正在看着自己,所以没等祁聿风回话,就径直越过他躺到了床上。他打了个哈欠盖好被子,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挪了挪身子移动到床的最里侧,留出了足够的位置后表情很自然地看着祁聿风说:「麻烦你关下灯,光线太亮了不好睡。」 陈淇今晚的所有表现都实在有些太反常,但就算陈淇做出这些举动是真的因为别有所求,祁聿风或许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睡在这张床上。 毕竟冷漠和倨傲的姿态其实是霸总的保护色,隐藏在冷冰冰坚固外壳下的是一颗纯粹得引人发嘆的恋爱脑。 只是云舒对剥夺他的理想和自由,将他像只宠物一样圈养起来的这个人实在太过于反感,自然就无心再多关注祁聿风,也对发掘他身上的任何一个特质都没有兴趣。 但陈淇作为情场上的老手,对任何一个感兴趣的对象都会保持更多的耐心。 他对于任何感兴趣的人或事都能保持出奇的敏锐,包括祁聿风,也能发觉出他隐藏在冰冷姿态下的粉红少女心。 陈淇一向最喜欢攻略两种对象。一种是伪装得对他十分迷恋,实则情感淡漠的浪荡子;一种是装作对他毫不感兴趣,背地里拿着他的照片偷偷做坏事的纯情少男。 攻略前者对陈淇而言相当于一场无声的战争。对方的段位越高,赢下对方的心后就能带给陈淇更多的类似于打怪升级的成就感。 喜欢后者纯粹就是因为陈淇缺德。他在风流场上浪多了,看多了高段位之间各种虚与委蛇的博弈,偶尔看着纯情小男孩对着他那副嘴硬几把也硬的可怜模样,还怪可爱怪有趣的。 祁聿风无论怎么说也算不上是小男孩了,但陈淇不止一次看见过祁聿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对着他的脸解决生理需求。 祁聿风除了某些发疯的时候,其实是不会强制云舒和他做的。 假如祁聿风最近已经在云舒这儿得到过满足,云舒表现出来的姿态又太过于牴触,祁聿风就会适时停止,去浴室洗个冷水澡,或是在云舒睡着后紧盯着云舒的脸沉默地解决。 【作者有话说】 很没有意义的过渡章( ; ; )到下一章应该就能正式到主线了,我自己也没想到这个铺垫竟然能写这么长…… 第25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10) 祁聿风虽然在云舒面前所表现出的一向是冷静而理智的一面,但在某些特殊的方面除外,毕竟祁聿风平时在云舒面前一向是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欲望的。 有次祁聿风明明正坐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刚刚才挂了视频会议,听见云舒的脚步声,就格外镇定自若地抱着胸倚在门口。鼻樑上架着银边眼镜,脸上的表情明明是平静而冷淡的,某些不可言说的部位却还是非常坦诚地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云舒原本只是路过书房门口,无意间注意到某处的不同寻常,脸色马上变得很不好看,黑着脸骂道:「你是什么类人野兽吗?发情了就给我去外面解决!」 然而每次云舒骂出来的话越狠,被祁聿风强行抱进书房和卧室后所得到的后果就越严重。 这样的情况经歷多了,云舒也渐渐学乖了。祁聿风就算再怎么随时随地发情,云舒也只是翻个白眼快点儿走过去,就算要经歷些什么,至少也能得到更温和一点儿的对待。 但光明正大地要和云舒做点儿什么和欲望得不到满足后只能自行解决这两者的概念完全不同。 祁聿风虽然不觉得对云舒产生欲望是件多么需要遮掩的事,但他也不想让自己那么毛头小子的一面被云舒看见。 所以祁聿风每次被云舒拒绝后,就算是要做点儿什么,也会在云舒沉沉睡去了之后,紧紧盯着云舒安睡的面孔才能做。而最后所得到的劳动成果也往往会出现在云舒脖子以上的部位。 但云舒在大部分这种情况下其实都是没有睡着的。某样东西的味道很不好闻,温度也很炙热,云舒就算没被床晃醒,往往在这个未免有些过于变态的最终环节也还是会被弄醒来了。 但就算是醒过来了,云舒在弄清楚了眼下的情况后也不敢睁开眼睛。 毕竟祁聿风现在正是性质正浓的时候,云舒现在处于熟睡中还好说,假如醒过来了,才是这一整晚都别想好好睡了。 第61页 自从陈淇穿越到这一重梦境中,祁聿风就没再表现出想要强制进行某件事的意愿了。 倒不是说陈淇不愿意,毕竟比起云舒对于这件事的热衷程度,陈淇说得上是非常想要配合的。 但在陈淇穿越到梦境中之前,祁聿风就已经和云舒做过了,只是几天没做还说不上有多么难捱。 再加上祁聿风近期的工作太忙,往往处理完公务就已经很晚了。云舒的生物钟很早,陈淇往往不到十一点就已经非常想睡了,不适宜再进行某件耗费体力的事。 但短短的几天之内,陈淇就已经迷迷煳煳撞见过两次祁聿风喘着气自己解决的场景了。 陈淇不太喜欢黏煳煳的液体黏在睫毛上的感觉。 但祁聿风每次做完这些,目光都会同着劳动的产物一起黏在陈淇脸上。像是挥洒墨水笔走龙蛇后再欣赏刚作完的画卷,那是一种欣赏自己得意艺术品的眼神。 以往的云舒对这些一般是很避讳的。但陈淇不是云舒,陈淇对性和欲望的态度都太过于坦诚。对于陈淇来说,这件事就和吃饭睡觉这些能带给他愉悦的事情是处于同一个分类的。 所以当祁聿风在陈淇身侧睡下,偌大的地下室里仅留着一盏暖黄色的壁灯时,这样的灯光很轻易地就让陈淇代入到了别墅卧室的环境中,自然而然想到祁聿风以前偷偷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他大半张脸陷在枕头里,戳了戳祁聿风的胸口说:「你今晚上不会又要趁我睡着后偷偷那什么吧?」 陈淇说完这句话后,很难得地在祁聿风脸上看见了类似于愣怔的表情。他懒得再管那么多,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地说:「今天晚上不行,你太放纵了,经常会把我弄醒。」 「我先睡了,你也早点儿睡。」没等祁聿风回答,陈淇就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整个人团在温暖的被窝中,拢了拢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陈淇最近的表现实在太奇怪。即使祁聿风已经不像从前一样把陈淇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但陈淇目前为止的改变对于祁聿风来说完全就是正向的。 所以即使祁聿风敏锐地察觉到了许多不对劲,也不打算深究。毕竟比起冷漠的将他拒之门外的陈淇,变得奇怪又坦率的陈淇总要比从前更有生气,也更好接近一些。 陈淇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祁聿风果然已经不在身边了。 现在已经到了白天,地下室还是暗得一点儿光线都没有。 但昨晚上祁聿风开灯的时候陈淇已经特意留意过了壁灯和玄关的那盏灯的开关位置。他摸着墙壁一点一点儿走过去,终于打开灯,让地下室里彻底亮堂起来了。 昨天晚上陈淇还仅仅只是猜测,到了今天他才彻底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地下室里没开窗,氧气来源是安装在地下室顶部的那些空气循环装置。 除此之外,地下室里还有两张门。一张在床对面的玄关,旁边放置着一张长木桌,一张在左侧斜坡的顶端。 这里明明是室内,之所以说是斜坡的顶端,是因为地下室的地面并不是平整的。左侧有一个很陡的坡道,连着一张低矮的铁门,不透风,也不透光,严严实实地封死了。门的高度设置得很不合理,看上去像是老鼠洞,陈淇疑心祁聿风从那儿进来是不是还得要弓着腰才可以。 虽然整个地下室的空间都是密封的,但是陈淇在左侧那张铁门的底部摸到了一些黄色的细沙。 这就代表着陈淇所处的这间地下室位于一个风沙很大的地方,还不是城市里受到污染后的那种风沙,是黄色荒原里被干燥的大风裹挟住的黄色细沙。 陈淇又想起昨天晚上听见的那一声羊叫声,心中已经慢慢确定了下来。 陈淇既然想走,祁聿风就算早早就察觉了陈淇的计划,也没急着去拆穿他。 陈淇要逃,祁聿风就放任他出去,将计就计地设下圈套,只等着陈淇按捺不住了,露出狐狸尾巴主动往里面钻。 陈淇原以为自己在火车站买的那张票是随机的,殊不知那是祁聿风精心算计过后已经安排好了的。 陈淇得意洋洋地坐上火车来到这个偏僻又漂亮的地方,以为自己正在拥抱原主一心盼望的自由和恣意,却对贫瘠土壤下已经布置好的天罗地网全然未知,如今被祁聿风囚禁在了这片土地之下,才格外迟钝地反应过来。 陈淇对自己有信心,知道自己不会一直被关在这儿。所以在面临这样的处境的时候也并不慌张,只有有种一局游戏输了之后的懊丧。 陈淇虽然一直都活得挺随心所欲的,但骨子里还是胜负欲挺强的一个人。 因为聪明,从小到大的成绩都很好,学东西也总是比别人快。属于班级里那种表面看起来笑嘻嘻的很爱玩,但是成绩从未落下,很会安排学习时间和玩耍时间的优等生。 所以陈淇从小到大都很少输,每次赢得都很游刃有余。所有经歷过的挫折几乎都来源于梦境世界。 就像现在。陈淇以为自己将祁聿风玩弄在股掌之间,到头来发现自己才是被玩得团团转的那个。自己精心布下的那些计谋在祁聿风的眼里其实都不过是一些自作聪明的小手段。 陈淇很难不觉得郁闷。 所以陈淇开始筹备着加快计划的进程。他需要再快一点儿脱离现在的处境,这样才好开闢出自由的空间好让自己施展拳脚。让自己能够快点扳回一城,早日出掉心里的这口恶气。 第62页 除了身处的住所从高级别墅变成了什么都没有的地下室外,陈淇的生活其实也没有发生特别大的改变。都是无聊地度过一整天,发着呆在心里盘算些有的没的,等着祁聿风在固定的时间里回来。 虽然地下室里没有钟,因为没有窗,所以也看不见任何可以推测时间的东西。陈淇其实对时间是没有特别清楚的概念的。 但依陈淇对祁聿风的了解。祁聿风一直是个对包括时间在内的所有计划有着非常严密规划的人,固定在早晨六点半醒来,七点左右在家里用完早餐,再由司机送往公司,在八点半之前开启一天的工作。 所以即使地点已经从别墅换成了地下室,陈淇推测祁聿风还是不会打破以前的生物钟。虽然陈淇并不知道祁聿风到了涠城之后会怎样安排自己的工作,但每天固定来探望陈淇的时间是不会改变的。 地下室左侧的那张铁门上有着一个密封的铁皮小窗,直径大约二十五厘米,推开即是一个铁皮的小桌。 除了陈淇丛地下室醒来的第一天,都会有一个穿着本地服装的阿姨负责过来给陈淇送餐,在固定的时间将小窗的铁锁打开,将铁窗摊开变成一个小桌,放上陈淇的早餐和午餐,再敲敲门提醒陈淇过来领取。 陈淇第一次听见铁皮被敲响的声音时还有些茫然,毕竟他自从到了这儿后还没有听见过除了山羊和祁聿风以外的任何动静,走到门前看见端端正正放好的饭盒时,还有些疑心这饭菜的来歷。 等到了第二天陈淇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很快摸清楚的饭菜送来的时间,并提前蹲守在门外看清了送饭那人的外貌。 阿姨身上穿的是本地人才会穿的特色服装,这说明陈淇的猜测没有错,祁聿风现在的确是将他关在大西北荒凉得不见人影的地下室里,除了祁聿风外,没有任何人能拥有进入这座地下室的权限。 早餐和晚餐被特定的人在固定的时间送过来,晚餐则会由祁聿风结束完一天的工作后亲手送过来。 祁聿风在进入了地下室后的举动也和之前在京郊时表现的一般无异。以前陈淇还不知道放在玄关的那张桌子有着怎样的用处,后来才发现,祁聿风的工作大概确实很忙,有时候即使回了地下室也会带着电脑在玄关那张简陋的桌子上工作。 陈淇最近都会刻意表现得不像以前那样牴触祁聿风。言行举止不再像以前那样处处充满着戒备,变得更自在随意,和祁聿风说话的度也拿捏得很好,比之前更亲密了,但仍把控着一定的矜持,不至于让自己的目的显露得太明显。时常若有若无地撩拨祁聿风,再在得到了想要的反应后很有技巧地退离。 虽然祁聿风在被陈淇撩拨之后的表情仍和平常的无异,但陈淇就是能够明显地感知到,祁聿风在接收到他刻意的示好后,是有一瞬间的凝滞的。 所有汹涌的风浪都掩藏在平波无澜的海面之下。这种类似于茫然的表情,出现在祁聿风脸上是极为违和的。 所以陈淇知道祁聿风的反应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祁聿风即使知道陈淇这些暧昧的举动都是别有所图的,也仍然没办法像他惯有的那样保持理智,他在面对陈淇那些代表着亲近的小举动时,其实是有些无所适从的。 自从到了这边后,陈淇对推算时间这件事就变得越来越烂熟于心了。阿姨过来送餐的时间大约是下午一点,陈淇吃饱后刻意留心推测了时间,果然在快到八点的时候等来了祁聿风。 祁聿风每天晚上除了带来陈淇的晚餐,还会带给陈淇每天换洗的衣服。陈淇能够透过衣服的款式和自己身上特有的气味推算出祁聿风带过来的衣服都是陈淇之前在别墅时经常会穿的睡衣。 祁聿风对一些旧事务总是有种异于常人的执着,由其是关于云舒。不论是冰箱里放置了整整两年的橙汁,还是带来的旧睡衣,都是对于祁聿风来说十分不值一提但都奇异地保持或是保存下来的物件。 祁聿风今晚的工作仍是很忙碌。当陈淇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祁聿风正坐在玄关工作。 放置在桌前的椅子是一张在办公室里很常见的大靠椅,陈淇趴那张椅子的靠背上,领口微微敞开,透过祁聿风的肩膀去看他的电脑屏幕。 祁聿风正在看的是一张时常风险评估图。陈淇大学是学金融的,曾研究过相关的课题,看清楚大致的形式后正兴致勃勃地想要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忽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连忙将嘴巴闭紧了。 陈淇撑在椅背上的手臂挨着祁聿风肩膀,因为刚刚才洗完澡,所以皮肤和唿吸都很热。 当陈淇刻意凑近了祁聿风时,炙热的唿吸喷洒在祁聿风的颈间。不过三分钟,陈淇就注意到祁聿风耳廓的颜色变得与最初时有些不同了。 陈淇唇角勾了勾,正想出言调侃。祁聿风刚刚还紧盯着屏幕的目光就很突然地转向了陈淇。深黑色的眼睛注视着陈淇,停留几秒后没什么表情地说:「云舒,去床上。」 第26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11) 陈淇在听到祁聿风的话后还以为今天会要发生点什么了。 很久没有过那方向的生活了,陈淇按祁聿风的要求乖乖侧躺在床上时,脸还稍稍红了一点儿,心脏跳动的速度难以避免地加快了。 祁聿风关了玄关的大灯,走到床头俯身打开了床头的那盏壁灯。 第63页 陈淇背对着祁聿风,感受到后背的床褥陷下去一块,又感觉到祁聿风像往常一样从后背紧紧搂住自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陈淇听见祁聿风怀抱着自己时越来越平缓的唿吸,内心简直是出奇地迷惑起来。 不是……合着就真的只是纯睡觉啊? 请问刚刚那个阴暗潮湿,仿佛要将自己吞之入腹的表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陈淇不太死心地缓缓侧过头看了一眼,发现祁聿风的眼睛很是安稳地阖着,不像是有一点儿不好的心思的样子。 陈淇:「……」 陈淇沉默几秒,翻转身向祁聿风靠近了,眯了眯眼说:「你明明就没睡着吧?」 祁聿风的眼睛睁开了,深黑色的眼睛隔着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注视着陈淇。 陈淇眨了眨眼睛,注视着祁聿风被暖黄色光线晕染着,笼上了一层温暖虚影的眼睛,戳了戳他的肩膀说:「喂,你放我出去吧?不然你就留在这里工作。」 「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没人和我说话,你一共就在这儿待这么长的时间还这么无趣。你应该也不想哪天回来发现我变成疯子了吧?」 祁聿风:「……」 祁聿风无言地沉默着,陈淇伸出食指正想再戳一下他的肩,就听讲祁聿风用一种非常平静的,仿佛对一切都早有预料的语气说:「你这几天的表现,就是为了能够说出这句话吧。」陈淇:「?」 陈淇:「不是啊。」 陈淇不是撒谎,他这几天处处表现得和以往不同寻常,只是因为他没再刻意去模仿云舒,更多的是根据自己的个性更加自然地和祁聿风相处,好为之后的行动做铺垫。 刚刚说出这句话,纯粹只是因为陈淇欲求不满不高兴了,随口发出的牢骚而已。 但显然祁聿风误会了什么,脸色明显比刚刚变得更阴沉了一些:「你安排了什么人在外面接应你?你这几天刻意讨好我,不就是想放松我的警惕,好得到外出的机会。你知道自己一个人肯定没办法逃跑,所以将计就计让我把你关进地下室,让我以为你再也没办法逃跑了,再做一些暧昧不清的事情让我以为你已经开始改变主意,再哄着我放你出去,这样在外面接应你的人就能帮你彻底逃出我的掌控。」 「说吧,接应你的人是谁?林柯言?还是周礼。」祁聿风显然已经非常沉浸在自己莫须有的推断中了,脸色十分阴沉地注视着陈淇,冷笑了一声说:「你如果以为周礼是个值得託付的人,那你可能想错了。他是双性恋,曾经在大学闹出过非常恶劣的感情纠纷,那些照片在网际网路上至今都留有记录,你如果还对他心存什么幻想,我不介意将那些不堪的照片找出来给你看。」 陈淇:「……」 祁聿风在陈淇面前要么就是不说话,每次一说一长串就要让陈淇消化半天。 陈淇听完祁聿风刚刚说的那些话,愣怔地反应了半晌,才终于消化完了这些信息,无言地沉默了几秒说:「你还真的是高看我了……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我原来还能这样逃跑呢,我谢谢你了哈。」 「还有这跟林柯言和周礼有什么关系?」陈淇撇了撇嘴说:「我上次去林柯言家就是打了几把游戏,最多就是让他在汽车站的柜子里塞了一点钱,这你不是已经识破了吗?还有周礼,他是双性恋异性恋还是gay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们就是见过一面的关系啊,又从来没有想要发展过什么。」 「只是你不说我都看不出来啊,祁总原来这么小女生呢。怎么了,不喜欢自己养的猫猫狗狗有其他比你更亲近的主人吗?」陈淇冷哼了一声,看上去很是不满地说:「算了,我还是别抬举自己了,猫猫狗狗都能去公园遛弯呢。我最多不过是您养在笼子里的一只鸟,只是在餵食的时候往手指上蹭了蹭,多叫一声,都要被怀疑是别有用心。」 陈淇自顾自地说完,像是越说越气了,用力地翻了个身重新背对着祁聿风,阴阳怪气地扬起尾音说:「呵呵,这样一想,我还是别活了比较好,有什么意思啊。」 祁聿风:「……」 祁聿风每次受了刺激后对云舒说这些讥讽的话,云舒要么是冷漠地对此置之不理,要么就是夹枪带棒地讥讽回去。但每次的回话都很简单,显然是不屑于在祁聿风这儿多浪费自己的心力。 但陈淇这次不仅是多费很多口舌有理有据地向祁聿风反驳回去了,还要不依不饶地反将一军。明明是祁聿风在这里质问他,最后反倒是陈淇理也不理祁聿风地生上闷气了。 祁聿风一时之间不是很适应这样的发展,看着陈淇有些乱糟糟的后脑勺沉默了几秒,正打算翻过身继续睡了,陈淇就又将身子翻转了过来,眯着眼睛看着祁聿风说:「你就打算这么睡了?我都这样说了,你好歹也说几句谎话安抚一下我吧?人形抱枕都要花上几个钱才能带回家呢,你每天晚上抱着我睡,就一点儿情绪价值也不提供给我的?」 祁聿风:「……」 无论是在生意场上还是日常相处中,祁聿风在和人交流的过程中都很少遇到像现在这样难以招架的情况。或许是因为陈淇的目光太过于理所当然,祁聿风甚至没想过去深究这逻辑中的不合理因素,沉默了几秒抿了抿唇说:「嗯,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误会了你的好意。」 第64页 不管是上一个梦境的许凛,还是这个梦境的祁聿风。陈淇都还是第一次看着这一张脸说出道歉的话,一时之间也没办法生起气来,迟疑几秒说:「这样才对啊。但你光道歉没用,你必须得解决我的诉求才行。说吧,你是放我出去透透风还是以后留在这儿工作,你好歹得让我在白天能见着个活人啊。」 祁聿风原本离开公司来到西北远程工作就已经是非常棘手的一件事了。公司现在正是非常忙碌的阶段,祁聿风如果连正常的办公空间都没有,彻底将公司的任务搁置下来,且不说外界的那些风波,盛誉集团里那些本就对他存在着诸多质疑,就等着祁聿风这边出乱子好找理由将他替换下来的那些股东只怕会怎样迫不及待地借着这个由头疯狂打压祁聿风。 但祁聿风是不可能放陈淇一个人从这间地下室里出去的。这几天陈淇所表现出来的有些太异常,祁聿风在忐忑不安的同时,也完全没办法拒绝这些来之不易的动摇和亲昵。 所以他既没办法完全满足陈淇的要求,也不敢去拒绝陈淇提出的需求,在陈淇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的时候,很不情愿地做出妥协说:「你明天可以出门。但要早一点起床,只能跟着我,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不然你将丧失一切见到除我之外的所有人的机会。」 这种限度大概已经是祁聿风能够做出的最大妥协,陈淇很满意地接受了,将被子往自己这边卷了一点儿说:「ok,我现在要睡了,你明天记得叫醒我。假如我早上醒来发现你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那我这辈子死都不会和你说话了,我说到做到。」 祁聿风:「……」 祁聿风:「嗯。」 祁聿风虽然总是做出一些违背陈淇意愿的事,但他的确没有对陈淇说过任何谎话。 陈淇在得到祁聿风的保证后总算是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临睡前还不忘重新转过身去,以熟悉的背靠着祁聿风的姿势睡着了。 祁聿风也十分自然地从背后搂住了陈淇,两人以同往常一样的姿势同时进入梦乡,一切如旧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争执,老夫老妻一般超乎状况外的平静。 陈淇第二天早上并未像昨晚上说好的那样被祁聿风叫醒。因为地下室里没有自然光线,所以也没办法判断时间的早晚。 只是当陈淇迷迷煳煳地半眯着眼睛从床上起来,环顾四周发现祁聿风已经不见了,反应过来后气得要命,正要破口大骂,就见旁边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祁聿风从里面走出来了,脸上还有冷水流过的痕迹。 陈淇原本正要脱口而出的脏话瞬间就戛然而止了,张了张嘴又合上,最后汇成一句不是很有底气的:「不是让你叫我醒来的吗……你怎么自己先去做别的事了呢。」 「我四点就起来处理工作了。」祁聿风抬起眼皮凉凉扫了陈淇一眼:「你确定你想在这个时间醒来?」 「哦……」陈淇彻底偃旗息鼓地说:「那你还是晚点叫我起来吧。」 虽然这个地下室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看上去就像原始人住的山洞。但就连地下室里唯二两张铁门都是安装的非常精密的指纹锁,足以看出祁聿风对于将陈淇囚禁起来的这件事有多执着。 陈淇亲眼看着祁聿风用左手的拇指打开了指纹锁,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开始思考在必要的时候将祁聿风打晕再用他的指纹开锁这件事的可行性,但却没想到出了这道铁门后迎来的不是久违的明亮日光,而是更加深入的密不透风的隧道。 陈淇跟着祁聿风的脚步一路向上,沿着隧道绕过了漫长的曲折的弯道后,在看到封锁在隧道最顶部的第二重铁门时出奇地沉默了起来。 陈淇怀疑祁聿风就算在某个神秘的海域发现了什么价值连城的沉船宝藏,挖掘出来后至多也就是连着那些珍藏的红酒随手放进地窖里。大概也就只有在囚禁他这么个普通又毫无价值的男人时会如此处心积虑地费尽心思,倒真搞得他像什么人人觊觎的稀世珍宝一样,要挖地三尺藏起来才能放心。 以前陈淇只知道自己被祁聿风囚禁在渭城某个偏僻又荒凉的地方,但对此还没什么具体的实感。 直到祁聿风将最后那道铁门推开,让陈淇终于得以窥见地下室顶部究竟是怎样的一片景色,陈淇才总算明白了祁聿风选择将他囚禁在这里的原因。 渭城今天没有出太阳,天空是一种带着灰调的浅蓝,与漫漫戈壁和矮丘相连接,模煳的边际遥远得像是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陈淇原本还以为自己最初听见的羊叫声或许会是某户牧民养的山羊,到了现在才知道,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那里来的牧民,那声羊叫声分明就是本地的野羊,或许遇到了什么危险,悽惨的叫声大到连地下的陈淇都听见了。 陈淇一想到这附近或许会有什么狼一类的野兽,就忍不住怀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 这片地带的地形太过于崎岖,过来接祁聿风的司机甚至开的是越野车。 黑色的大块头停在黄沙漫漫的荒原里,陈淇跟着祁聿风一起坐上后座,半开着窗观赏窗外的风景。越野车一路颠簸着也不知道开了多久,沿路的植被总算茂盛了一些,羊群低着头在山脚处吃草,算是有了点儿人的踪迹。 越野车沿着山与山之间的小路一路开到一栋砖房前,小院木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汉语和藏文,是当地人开的一家民宿,很有当地民族的风情。 第65页 只是陈淇跟着祁聿风踏上楼梯来到砖房的二楼,才发现这儿没出现老闆,也没出现服务员和保洁员一类的员工。 整体环境十分安静,只听见来源不明的「唰唰」声,听上去竟然像印刷机运作时发出的声音。 陈淇有些迷茫地跟着祁聿风进了二楼最里侧的房间,发现这间房的布置竟然和城郊别墅书房的格外相似,只是半掩的窗帘后不再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而是一望无际山坡和草原。 陈淇到这时才明白过来,这里分明已经被祁聿风买下来了,作为祁聿风将陈淇囚禁在渭城小镇时临时的办公地点。 陈淇径直在靠窗的那个沙发上坐下了,虽然早已有过见识,但是还是忍不住「啧啧」两声在心里再次感嘆祁聿风作为资本家的任性。 祁聿风将电脑放在办公桌上,坐在靠椅上泰然自若地继续处理今天的公务。 陈淇看见房间里的那台咖啡机,正好闲得没事做,拿了咖啡豆开始精细地放进机器里研磨,倚墙看着头顶的挂钟,严格按照时间做了两杯现磨咖啡。 祁聿风接过陈淇递来的那杯咖啡时,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陈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先喝了手里的那杯:「放心喝吧,毒不死你的。」 祁聿风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的口感和温度都很完美,香味很醇正,甚至比每天负责给祁聿风磨咖啡的那个助理做出来的还更好喝。 祁聿风感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学会做咖啡了?」 陈淇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懒洋洋地倚着沙发靠背说:「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只是我以前懒得在你面前表现而已。」 「怎么。」陈淇微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你怎么就有把握知道我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难道不止是最近,你其实一直有在监视我?」 陈淇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贴着祁聿风的脸开大,还没来得及等到祁聿风的反应,房间里忽然传来几声规律的敲门声。 祁聿风的视线从陈淇脸上重新回到了电脑上,平视着电子文档说了声「进」。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推开门走进来。看起来应该是祁聿风的助理,戴着圆框眼镜,个子不高,走路的姿势很板正,不是上次陈淇在书房里见到过的那个。 助理径直走向祁聿风,将整理好的文件放到了桌上:「祁总,这是您刚刚吩咐列印的文件。」 助理说着话的同时,有意无意瞥向窗边沙发上的云舒,看到他手里捧着的那杯咖啡,又看见祁聿风手边上的那杯,目光不禁凝重了不少,带着点儿警惕地注视着陈淇。 陈淇将身后的窗户开了半边,原本心情正好地吹着风,注意到不远处那道灼热的视线,挑了下眉说:「你放心吧,我不是过来应聘助理的,没想着抢你的饭碗。」 听到这儿,助理顿时放心地松了口气。 只是他的一口气还没松完,陈淇的话锋一转,俏皮地眨了眨眼看向祁聿风:「因为我是祁总的地下情人,主要负责他晚上的生活起居。」 助理:「???」 【作者有话说】 以前说过要稳定更新,但还是因为乱七八糟的现生没能成功( ; ; )最近两个星期要比以前多更新一些,我会努力变得更活跃的。 第27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12) 陈淇的话音一落,祁聿风的视线立马转移到了陈淇脸上,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错愕,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见陈淇这么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 陈淇的戏精人格发作,正想顶着房间里的两道炙热视线继续编出个什么离谱的故事娱乐一下,脑海里就响起了系统巨大的警报声。 系统:「宿主请注意,您目前的行为与原主的人设极为相悖,继续此种行为很有可能会导致梦境世界的坍塌。」 陈淇:「……」 好吧,好像是有点儿太过了。 云舒是有可能放飞自我,但应该也不可能短时间里改变成这样。 陈淇将堪堪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深吸一口气咽了下去,话音一转微笑着说:「开玩笑的呢,我这人比较喜欢开玩笑。」 「我是聿风的表哥。这不是想来西北玩吗,就沾了聿风的光过来玩几天。」陈淇看着助理仍是一副像是吃了苍蝇的表情,很是抱歉地说:「刚刚说的话应该没有吓到你吧。不好意思啊,请见谅。」 助理看了看陈淇和祁聿风没有半点儿相似的五官,又看了看陈淇善意微笑着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最终还是非常实相地沉默着退出去了。 助理走后,祁聿风的视线仍是非常灼热地聚焦在陈淇脸上。 陈淇迎上祁聿风的视线,吐了吐舌说:「这不是看他太紧张了吗,就开个玩笑而已。」 祁聿风没接话茬,捡着自己的关注点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聿风啊。」陈淇一脸无所谓,很爽快地笑了笑说:「你喜欢听啊?那我多叫几声给你听也行啊。我现在的态度就是,只要你每天少发点疯,我也懒得再和你较那些没所谓的劲了。」 「怎么样啊,聿风。聿风?」陈淇径直走过去戳了戳祁聿风紧抿着的唇角:「喜欢听么,聿风?」 祁聿风蹙了下眉,瞥见陈淇躬着腰时微微敞开的领口,将他一把扯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俯身落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第66页 陈淇被祁聿风拢在怀里,注视着祁聿风轮廓完美的脸,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且不论才穿越到这个梦境短短几天的陈淇,祁聿风和云舒之间其实都是极少接吻的。 云舒对于接吻的牴触甚至比上床这档子时还要更甚。祁聿风在干他的时候强制性地接几个吻就算了,假如祁聿风在无缘无故的时候忽然盯着云舒的嘴唇表现出想要接吻的念头,云舒的表情一般都是毫不掩饰的抗拒和噁心。 眼下氛围正好,陈淇内心其实是有意将这个吻进行下去的。但这件事不能由他主动,陈淇眼睛一转,佯装冷漠地垂下眼说:「谁允许你亲我了?身上一股老男人的香水味,难闻死了。林柯言和周礼身上就没这种味道。」 祁聿风今年二十六岁,这样的年龄怎么说也算不上稚嫩和青涩,但假如要作为盛誉集团的决策者,无论如何都有些太过年轻了。 所以祁聿风在某些方面会有意将自己打扮得更成熟一些。就比如说在开会的时候戴上银边眼镜,就比如说常年往身上喷古龙香水。 云舒一向不喜欢这样的香味,觉得呛鼻子。所以祁聿风以往在回到别墅后都会先洗个澡,将工作时的衣服换下来。 但祁聿风现在穿的是在公司穿过大衣,即使已经经过了洗涤,但古龙水的味道凑近了还是能闻见的。 陈淇刚刚说的那番话无疑是在祁聿风的雷区蹦迪。 果然,陈淇的话音刚落,祁聿风的目光一瞬间就沉了下来,左手摘了眼镜,扣住陈淇的脖子狠狠吻了下去。直到陈淇的口腔已经被祁聿风肆意入侵了个遍,得到满足后佯装恼怒地扭着头用力捶打祁聿风肩,祁聿风的这个吻才终于停止了。 陈淇从祁聿风怀里挣脱下来,像往常的云舒一样看上去很是羞恼地狠狠瞪了祁聿风一眼,没好气地起身将祁聿风杯中的咖啡倒进了洗手池里,连着自己喝完的那杯洗干净了倒扣在桌面上。 祁聿风不允许陈淇使用电子设备,又不允许陈淇离开他的视线。 祁聿风现在已经戴上眼镜开始进行视频会议。陈淇无聊得开始数房间里的地砖,数到第四十八块时无意间注意到沙发旁那张方木桌上摆着的一本书。正是自己大学毕业论文里引用过的一本书籍。 只是毕业期间陈淇刚好和朋友一起出国旅行了,回了学校时距离论文的截至时间仅剩两天了。 陈淇熬了两个大夜将论文写完了,只是因为时间实在太紧,耍了点儿小聪明,论文里引用过的材料都是临时找的,大部分的书籍和文献至多只是浏览了个大概,从没有专心研究过。 方木桌上的这本书就是陈淇在那期间囫囵翻阅过的书籍之一。 当时陈淇一心忙着赶论文,将这本书籍的核心内容引用出来就搁置在一边了。 眼下陈淇无聊透顶,竟然又对这本书起了点儿兴致。躺在沙发上一边看一边消磨时间。 当陈淇已经将这本书仔仔细细看完,又在脑海里将这本书的知识体系全都梳理了一边,并附上阅读报告时,时间竟然才走到下午三点。 陈淇又没了事做,开始继续在桌上挑挑拣拣,试图再找个什么可看的东西。 这间书房里的所有摆设都是极为有序的,唯独沙发旁的这张方木桌零零散散地放了一个花瓶一堆书。 陈淇拿起最上面那两本有关于金融和管理的书随手翻阅了一下,忽然看见,在这两本深色书籍的的下方压着两本极为违和的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书。 一本的封面是粉蓝色,标题是:情商提升——让身边的人觉得你温暖的方法。 一本的封面是明黄色,标题是:两性提升——让冷漠的伴侣对你变得更为依赖。 祁聿风现在正在进行新一轮主题的会议,因为和策划者产生了一些分歧,所以在极为平静而理智地叙述方案中存在的隐患和问题。 陈淇看着这两本和祁聿风画风极为不符的书沉默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抿紧唇来,因为不能被祁聿风发现,所以忍笑忍得极为辛苦。 祁聿风工作时冷静严谨的态度和这两本书的存在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陈淇将其他的书都放回原处,拿着粉蓝色的那本书背转身去,打算好好研究一下祁聿风表面上装得一副冷静克制的样子,背地里都在偷偷看些什么。 陈淇原本以为这是祁聿风近期新买的书,翻开才发现,书的扉页都已经冒了一点点的白边,显然是已经被反覆翻阅过了。 陈淇简略地看了看前面几页的内容,看着书里面那些温柔的,指引人变得更加关怀和温暖的句子,觉得这本书对人起到的作用大概是微乎其微的。 因为书里的这些内容祁聿风一样也没做到,即使反覆翻阅过,也没有因为这本书的存在而变得温暖多少。 祁聿风的视频会议听上去已经进入了尾声,陈淇正想拿着书调侃祁聿风一番,合上书籍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 陈淇蹲下去捡了起来,发现这竟然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行走在路边的云舒。 陈淇之所以能辨认出这是云舒,而不是自己,是因为照片里的云舒穿着曾经上大学时经常会穿的衣服,背着背包,行色匆匆地经过了一个路口——看起来像发生在云舒刚刚从大学毕业,赶去宠物医院实习的时候。 第67页 陈淇的眉心轻蹙起来,看着这张照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清楚具体的感受。 祁聿风偷拍云舒这件事不奇怪。毕竟云舒和祁聿风在那次暴雨天之后的相遇完全就是由祁聿风一手精心策划的。 祁聿风会在云舒上班的路上偷偷跟着他并偷拍照片,完全就是陈淇能够预料到的事。 陈淇凭着本能没再拿这本书的事情调侃祁聿风,将照片塞回了书里,趁着祁聿风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将桌上的书全部都摆放成原样。 这些天来,这个梦境的积分其实都有在断断续续地增涨。 第一次是在陈淇初次放下对祁聿风的戒备,对他表现出不同于平常的顺从的那个晚上。 但也仅仅只是那个晚上,之后的几天,陈淇都对祁聿风表现出了相同的态度,积分系统却再也没被触发过。 第二次是在昨晚。陈淇提出想要出去的要求,祁聿风出言讥讽,陈淇郁闷地解释了一长串的话,最终还是说动了祁聿风,得到了出门透风的机会。 第三次则是陈淇跟着祁聿风踏出地下室的铁门,眯着眼睛见到明亮的日光的时候。 这三件事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关联,其实都存在着一个核心——云舒的自由。 但这个自由并不指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自由,并不代表着需要陈淇以云舒的身份逃离祁聿风的掌控。 而是代表着真正意义上的,攻略了祁聿风后,由他主动给予的,受他包容和理解的自由。 第28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13) 而这种关系不是一个囚禁者和被囚禁者之间所能够拥有的。 想到达到这种目的无非就两个方法。 一是彻底挫伤祁聿风,让他对陈淇彻底死心,以达到最后放走他的目的。二是亲近祁聿风,将目前为止的尴尬关系推翻,建立一段正常的,健康的,足够自由和包容的亲密关系。 对于这两种方案究竟应该採用哪一种,到底哪一种才是通往梦境终点的核心,陈淇已经对此制定了专项的验证方案,并且已经得到了足够可信的论证结果。 毕竟此次陈淇逃往西北所得到的关于积分系统的反馈就是此次论题最好的证明。 疏远和挫伤祁聿风只会导致积分减少,试图逃离祁聿风所得到的后果也非常严重。反倒是陈淇最近几天向祁聿风表现得更为亲密之后,积分系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正向反馈。 让云舒获取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会推向梦境走向积极的发展方向这一点,陈淇已经对此做出了充分的验证。 但梦境的主人是祁聿风。按照系统规则,梦境的终点是梦境主人未能了却的,期待获得的梦境结局。 所以梦境的终点必然是围绕着祁聿风,以祁聿风的意愿为中心的。 所以陈淇猜想,祁聿风埋藏在心里的,最真实的夙愿就是和云舒结束这种病态的挣扎的关系,和云舒拥有一段足够亲密健康的恋爱关系。 云舒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是建立健康恋爱非常关键的前提,所以云舒在唿吸到由祁聿风自愿给予的自由的空气时,积分系统才会累积正数积分。 而之前云舒接受祁聿风的戒指,喝冰箱里的橙汁,第一次主动抱着祁聿风睡了一晚,都是有利于这段健康的亲密关系的建立的。 所以陈淇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努力和祁聿风建立一段足够亲密健康的恋爱关系。 至于这段亲密关系具体如何展开,陈淇觉得仅是现在这个进程肯定是行不通的。毕竟祁聿风对陈淇那些病态的诉求和欲望简直是已经写在脸上了。 陈淇需要设法变成一个更加温暖的恋人,而祁聿风也将要在陈淇的努力下,变成一个懂得用更兼容更关怀的方式去爱人的伴侣。 等陈淇以云舒这个身份在祁聿风这里获取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等他们拥有了一段足够自由健康,足够理解包容的恋爱,或许就代表着梦境已经到达了终点。 然而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明显就是陈淇计划中出现的一个不那么和谐的插曲。 陈淇即使因为这张照片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但因事出紧急,最后也没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去思索。 祁聿风刚结束了今天下午的最后一场会议,摘下银边眼镜捏了捏鼻樑中间的位置。 从他的神情中,陈淇可以推断出这次会议得到的大概是好结果。 因为祁聿风现在的姿态显然比会议前放松了不少。看来即使是远程办公,公司最近面临的那些非常棘手的问题大概也已经拥有了足够明确的解决方案。 陈淇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因为只有祁聿风的工作没有那么棘手了,他才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陈淇身上。陈淇那些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计划才有空间施展开。 无论是祁聿风不太稳定的易怒的性格,还在他对陈淇有些太过偏执的控制欲,都是导致他们的关系变得病态又古怪的关键性因素。 所以陈淇不仅要自己努力,需要下在祁聿风身上的功夫也不能少。 陈淇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将祁聿风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在祁聿风疑虑的没什么温度的目光里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近了他说:「那个……你办公室里有没有菊花茶啊?」 祁聿风:「……」 祁聿风:「只有咖啡,但你想喝可以让助理买过来。」 第68页 「哦哦。」陈淇觉得很贊同地说:「那你让刚刚那个小助理给我买一点过来吧,顺便看看有没有红枣和枸杞,这些我认为也挺合适的。」 这间民宿位于小镇的边缘,位置其实还挺偏僻的。 陈淇刚刚提到的这些东西看起来好像挺日常,但当地的人很少会喝。助理接到吩咐后开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车到镇上的药房才买到,将东西带回来的时候还有些好奇老闆忽然要他买这些东西是因为什么。 然而等助理将一袋子的菊花枸杞带到书房,接过这些东西的人却是陈淇。 药房老闆将晒干了水分的菊花红枣和枸杞都装进了白色塑胶袋里。 陈淇将这个略有些潦草,一看就和祁聿风的办公桌十分不相配的塑胶袋摊开放在桌上,照着手机里的配方将每样药品都捡出来一些,放在刚刚洗干净的玻璃杯里,最后倒入刚烧开的热水,得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黄棕色的一看就十分养生的菊花红枣茶。 助理将所有惊异的目光隐藏在高度数眼镜下,惶恐地看着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表哥」将这杯潦草的菊花茶端到祁聿风的眼前,语气里似乎还带着点儿邀功的意思:「我给你泡的养心保健茶,对调养心性,脾胃调和有好处的。你看你每天拉着张臭脸,动不动就生气发怒,这样下去谁受得了你啊,赶紧喝点养心茶调理一下。」 祁聿风敛眉看了眼陈淇手机端着的养心茶,空气简直是出奇地安静下来,还没来得及撤退的小助理屏息凝神地站在一边,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天啊,这人到底在做什么啊!?他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吗??这个来歷不明的野鸡表哥竟然敢当着祁总的面说他的脾气差,说祁总整天拉着张臭脸,还说要泡杯菊花茶给祁总调理一下??? 他,他……知道祁总是谁吗?知道祁总的父母是谁吗?他怎么敢的啊??? 就在小助理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被祁总的雷霆之怒波及的时候——祁聿风垂眼接过了陈淇手里的养心保健茶,低低「嗯」了一声,不仅看不出半点儿不悦的样子,反而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顺从。 助理:「……」助理:「?」 刚泡好的菊花茶有点儿烫,助理看着祁聿风端着玻璃杯一点一点地喝完了,然后由陈淇接过了空杯子,很满意地摸了把祁聿风的额发说:「你也承认你的脾气的确有些不太好对吧,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泡一杯养心保健茶,你都得乖乖喝完好不好。」 祁聿风的眉心以微不可查地弧度蹙了一下,就在对眼前这副场景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助理已经调整好姿势准备逃跑时,祁聿风终于开口说:「有些太烫了。」 「那下次放凉一点儿再喝。」陈淇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改口说:「我给你吹凉了再喝总行了吧。」 祁聿风:「嗯。」 陈淇闲着也是没事做,正要拿了玻璃杯去洗干净,转头看见呆愣在一旁的助理,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说:「嗯?原来你还在这里呢。」 「对了。」陈淇估摸着自己应该还要待在这里挺长一段时间,未来要麻烦这位同志的事估计还挺多,态度很是友好地问:「我还不知带你姓什么呢,我怎么称唿你比较好一点啊?」 短短一天内,助理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眼前这个人推翻了不少,木然道:「我姓王。」 「哦哦,王助理啊。」陈淇笑吟吟地拍了把他的肩膀说:「这段时间就请多多关照了。」 王助理在陈淇的手搭上自己肩膀的那一秒,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莫名发起冷来,连忙将陈淇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撇开了,语气有些生硬地说了声「没什么需要麻烦的我就先走了。」然后就匆匆推开门离开了。 陈淇有些茫然地看着王助理仅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就消失得不见人影,无意间撇过头看见祁聿风的目光已经从文件上离开了,正冷沉沉地聚焦在自己身上。 陈淇短时间里甚至没反应过来祁聿风为什么又用这种死鱼一样的目光盯着自己。直到想起自己刚刚好像习惯性搭了下王助理的肩,并且释放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不是吧?竟然这么小心眼?这完全就是普通的社交程度吧?? 陈淇忽然回忆起祁聿风以前甚至连一个亲戚家的小女孩的醋都要吃。 云舒觉得自己最多是浪费时间带了一个有点儿娇气的爱撒娇的小女孩,祁聿风却是疯了似的发那么大一通脾气。现在祁聿风会因为陈淇一个礼节性的举动沉下脸来也并不奇怪。 陈淇没惯祁聿风的臭毛病,反应如常地洗好了杯子,伸了个懒腰继续窝在沙发里看书。 朝西的窗户被陈淇打开了半边,下午的日光懒洋洋地照进来,陈淇带着点儿睏倦地倚在沙发上看书,本来就很白皙的皮肤被暖黄色的阳光照着显得更为亮眼。 陈淇和祁聿风还一起住在京郊别墅的时候,祁聿风一般会在陈淇还没起床的时候就吃完早餐,再到公司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回家,和陈淇一直吃晚餐。 所以在陈淇和云舒的记忆中,都很少有和祁聿风一起吃午餐的印象。 直到今天,时间到了下午一点多祁聿风还没有要吃饭的念头,只是叫保姆在书房里支了张桌子。 陈淇没想到祁聿风说不让陈淇离开他的视线就真的是半步都不让陈淇离开,就连吃午餐都要支一张桌子在书房吃。在那张木质的小圆桌端端正正地摆到书房中央时,陈淇其实是觉得非常耻辱的。 第69页 这种情况看起来就像是年纪太小还不能送进幼儿园的小朋友,因为家长忙于工作,就只能将婴儿餐车放在办公室中央,再把南瓜米粥放到小桌上,一边工作一边看管照顾。 然而等陈淇非常羞耻地飞快吃完了饭,祁聿风还是没表达出半点儿要吃午饭的意愿。也就是这时,陈淇才知道祁聿风在工作的时候一般是不吃午饭的。 最开始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工作无暇顾及,慢慢地就干脆捨弃了这个需求,将午餐时间更多的运用到工作中,这样就能更早回来和云舒一起吃晚餐。 陈淇晒着午后的日光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陈淇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想起祁聿风到现在应该变得非常空荡荡的胃,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日光,走到祁聿风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说:「去吃晚饭吗?我饿了。」 祁聿风停了手里的工作,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一眼云舒:「现在才到下午四点五十八分。」 「可是我饿了啊。」陈淇站在祁聿风身侧,扣了扣桌角的纹路看起来很不满意地说:「你只许我待在这里我已经够无聊了,总不能还让我饿着肚子吧。」 祁聿风垂眼继续看向电脑:「我让保姆做好了给你送上来。」 陈淇:「……」 陈淇:「我们就不能一起出去吃吗?你不要这么无聊,都到了这儿了,我们可以一起尝一下小镇的特色食物啊。」 陈淇看祁聿风沉着脸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撇了撇嘴说:「你不会还在为我碰王助理的那一下生气吧?这也不至于啊,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的啊?」 「而且他是你助理啊,你们两个每天朝夕相处的。」陈淇见祁聿风仍是冷着张脸不说话,又试图辩驳道:「那你这种行为不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我会在意这件事,那你会吗?」祁聿风终于将视线移到陈淇脸上,蹙了下眉心情不是很愉快地问。 那确实……陈淇听到祁聿风的话思考了片刻,觉得假如祁聿风忽然移情别恋有了新的心仪的对象,能将花上云舒身上的精力减少一部分,甚至因为对云舒失去了兴趣而直接放他自由。云舒不仅不会在意这件事,或许还巴不得放几封鞭炮庆祝一下才好。 但现在需要回答祁聿风这个问题的人是陈淇。 假如祁聿风变得喜欢沾花惹草,今天喜欢王助理,明天又喜欢李助理,那对于梦境世界的良性发展是毫无益处的,陈淇在梦境世界中的处境只会变得更加困难。 所以陈淇很是坦荡地说:「我会在意啊。」 在陈淇说出这话的一瞬间,祁聿风的眼神明显就变得很不一样了,但陈淇很快就补充道:「毕竟你从来不允许我和别人接触,但你自己又在外面那么自由地想跟谁亲近就和谁亲近,我的心理很不平衡的。」 祁聿风:「……」 「所以你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在不高兴?」陈淇将桌上的文件推开一些,和祁聿风面对面地坐下,忽然就收起了那副不太正经的样子。 即使眼下的情况显然不便于讨论这些原本就非常关键的事,但陈淇在这个梦境世界中拖延的时间太久,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很认真地注视着祁聿风说:「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应该说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阴沉,偏执,自我,非常高傲而且道德底线很低。你一直是这样的,而且不可能会发生改变,这么长时间下来我觉得我也应该习惯了。」 「但这段时间你也注意到我的变化了不是吗?」陈淇说:「这么长时间下来我真的累了。既然你没有休战的打算,那我主动妥协了,由我迈出了打破冰层的第一步。」 「我知道你已经注意到了我的变化,并且产生了动摇。不然今天的事放在以前你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只会表面装出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再在我放松警惕地时候失去理智做一些偏激的事情。」 西北地区的日落总是很晚,即便现在已经到了寻常的傍晚时间,阳光仍是金灿灿地洒下来一大片,生机勃勃的,照亮了陈淇的大半张侧脸。 祁聿风的书房不同于以往地大敞着窗,金色的阳光铺满了整间屋子。 陈淇的头髮和眼瞳被镀上一层浅金的光芒,支着身子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下,看上去格外柔软温和地说:「祁聿风,你发现我忽然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总是怀疑我是别有用心。但我只是不想再毫无意义地僵持,再重复以前那种冰冷又无趣的循环。」 「我想我能变得更好,你能变得更好,我们之间能变得更好。这才是我所有反常行动的唯一目的。」 陈淇在祁聿风缄默的包含着无数种情绪的目光中凑近了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柔软地轻声问:「祁聿风,我相信你是很愿意听到我说『我们』这个词眼的对吗?你也希望我们能拥有更好的相处方式,我也开始变得不那么讨厌你对吧?」 第29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14) 陈淇是一个很善于调控自己情绪的人。 他总是能将自己塑造成所需要的样子,就算说着完全违心的话,只要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些,他的眼睛就能弯成恰当的弧度,像星星般熠熠生辉地看着别人。 更何况陈淇刚刚说出的那些话也并不全是用来哄骗祁聿风的假话。 第70页 陈淇的确是要代行云舒的身份慢慢试着开始接纳祁聿风,这些祁聿风在云舒这儿永远都不可能听到的乖顺又温柔的话语从陈淇的口中说出,宣告着冰湖之上那层厚实的冰面终于开始有了消融的迹象,一点一点儿总会被阳光晒化的。 陈淇原本以为说出这些话后,他会从祁聿风的眼睛里窥见一部分欣喜的情绪。没想到迎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陈淇没得到回应,直接上前一步跨坐在了祁聿风的大腿上,抓住他的领带,身体和他靠得很近地问:「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希望我能和你变得更亲近一些吗?」 祁聿风伸手扶住陈淇的腰,眼睛里黑沉沉的一片,沉默着注视着陈淇。 气氛诡异又僵持地安静了良久。陈淇的目光仍是没从祁聿风身上移开,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听见祁聿风说:「按你说的那样相处或许可以变轻松,但我没办法安心。」 陈淇挑了下眉问:「你说的安心是什么?害怕我刚刚说的这些其实都是我的阴谋诡计?如果是担心这个,那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假如我想和你装,又何必等到今天,难道只要我表演得乖顺一点儿就能有办法逃走吗?」 「……」 「我承认你说的这些的确对我很有吸引力,我也知道你尝试着牺牲一部分是为了得到些什么。但我没办法给你你想要的那一部分,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你对我的看法,因为那是我选择捨弃掉的一部分。」祁聿风蹙了下眉,深黑色的眼睛里似乎酝酿着极为复杂深刻的情绪,所表现出的却仍是他克制而冷静的那一面。语气不带什么起伏地评价道:「我不认为像你说的那种相处模式会是稳定的。」 选择捨弃掉的那一部分? 陈淇还没有想清楚祁聿风刚刚说的那些话代表着怎样的含义,书房里忽然就响起了敲门声。 王勉推开书房门进来时,陈淇已经从祁聿风腿上下来了,神色如常地靠坐在沙发上剥桌上的葡萄,看见王勉拿着文件进来,将手里的剥好的葡萄往前递了递问:「王助理,吃葡萄么?」 王勉对陈淇实在没什么好的印象,顾及到他好歹也是祁聿风的表哥,正想礼貌地拒绝,忽然感觉后背像是灌进了冷风般有些发凉,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说:「谢谢,不用了。」 陈淇从一开始也不是真的想把葡萄给王勉吃,「哦」了一声,走了几步将葡萄递到了祁聿风嘴边。 王勉看着祁聿风没什么表情地吃完了陈淇递来的那颗葡萄,又想起后背刚刚泛起的凉飕飕的感受,又有些感觉不对劲,但还是没办法想清楚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王助理走后陈淇又往祁聿风嘴里塞了一颗葡萄,一颗一颗地剥个没完,剥的同时眼神幽怨地看着祁聿风,一副十足的被辜负的模样。 祁聿风在这样的视线下又处理了一下公司的事务。但陈淇的目光炙热得实在没办法让人忽略,祁聿风不过才坚持了不到几分钟,就沉默地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在陈淇目的得逞后洋洋得意的目光中拉开了书房大门。 祁聿风虽然嘴上说着不同意陈淇所说的那种相处模式,但行动上却是出奇地坦诚。 每次只要是陈淇向他撒娇或是示弱,祁聿风总是表面上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实际上根本就没办法拒绝。就算已经非常清楚陈淇的目的了,也不过是佯装冷漠地坚持那么一会儿,陈淇一耍赖就根本拿他没办法,陈淇也是依仗着这一点才敢那么毫无顾忌地持续作下去。 陈淇和祁聿风并肩走出民宿大门的时,正是余晖最盛的时刻。 现在正是春天,山丘上的植被长起来了一部分,浅绿色的薄薄附着在黑色土壤上,被浅金色的阳光照着,全然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西北部三月份的气温还有些低,陈淇出门前又加了一件厚绒外套。 当他看见祁聿风从房间衣柜里拿出外套时,才明白自己的衣服都被祁聿风放在了民宿的卧房里,只有在每天回到地下室时才给陈淇带去明天要穿的衣服。 陈淇以前没见过身上穿的这件厚绒外套,应该是今年开春祁聿风帮云舒新买的。毕竟云舒自从被祁聿风囚禁起来后,就再也没自己买过衣服了。 虽说云舒说要什么管家都会帮他买回来,但祁聿风善做主张给云舒买的衣服实在太多。云舒假如不穿,祁聿风总是表面上不说,一到晚上就开始算总帐。明明面上一副冷冷清清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闷骚得很,云舒一般为了多省点心都懒得去招惹他。 无论是在云舒还是陈淇的记忆里,祁聿风都很少穿除了西装和家居服以外的衣服。 因为长时间待在公司,就连黑白灰色的大衣都很少穿,只有在少数几次出门逮人的时候陈淇才见他穿过。 但祁聿风却总喜欢给云舒买些画风迥异的衣服。就像云舒从前冬天的家居睡衣,就是一件有着毛绒绒兔耳的粉色羊绒睡衣。 祁聿风将这件衣服买回家里时,云舒对着这件粉色兔耳的睡衣沉默了良久,猜想家里最近是不是要住进来祁聿风的侄女或是表妹,或者说祁聿风在购买衣服的时候其实是在梦游。 但这件衣服确实是祁聿风在清醒的状态下为云舒购置的。而且就算云舒再怎么表达出反对的意愿,祁聿风也仍是不打算把这件衣服退掉。 第71页 但即使是这样,云舒一开始也是完全没打算要穿的。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在官网上看到了这件衣服的价格。发现这件看起来最多两三百的毛绒睡衣,它的真实价格竟然还要在他原以为的数值后面加上好几个零,云舒才沉默无言地将这件睡衣穿上了。 结果祁聿风在云舒穿上睡衣的当晚格外激动,云舒想要脱下这件累赘的衣服都不行,最终睡衣上被留下了格外多乱七八糟的痕迹。在这天晚上过去,云舒才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穿这件睡衣了。 现在陈淇身上穿的这件也是祁聿风买的。棕色的毛绒外套,帽子上有两只熊耳朵,尺码比陈淇原有的的码数要大了一些,穿起来毛绒绒胖乎乎的,远远看过去还真像一只小熊。 陈淇整个人都舒舒服服地蜷进了厚外套里,和祁聿风一起上了车,又忽然想起来祁聿风那些不太合他心意的行径,蹙了下眉戳了戳他的肩膀控诉说:「我觉得你每天到晚上才给我带衣服过来的行为有些不太合理。假如你哪天不想过来了,那我岂不是没办法洗澡了?」 祁聿风沉默了几秒说:「不会存在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 「那又说不准。我知道我以前确实将衣服作为过逃跑的工具,但那是在别墅,我现在是地下室,总不可能把衣服绑起来挖一条地道逃跑吧?」陈淇说到这儿瞥了祁聿风一眼,听起来意有所指地暗示道:「不过假如不在那个地方住了,无论你是怎样的安排,我觉得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还没等到祁聿风做出什么回应,司机就忽然将车停下来了,陈淇有些诧异地看向窗外:「怎么这么快?」 这儿是隶属于小镇边缘的村庄,要找到吃饭的餐馆至少要去镇上,按理说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但这儿算得上是一个不太有名气的景区,平时偶尔会有游客过来。所以有些放牧的居民会在家里顺带着开家羊肉馆子。在家门口上挂个写着藏文和歪歪扭扭汉字的小木牌,烧上羊汤,香味就从家里飘到了大道上。 屋子里羊肉的香味从前座微微敞开的车窗一路飘到了后座陈淇的鼻子里。 陈淇看着那座古朴的色彩鲜艷的房子,觉得很有吸引力地回过头,眨了眨眼睛看着祁聿风说:「我们就吃这个吧。」亮晶晶的眼睛和上扬着的嘴角又和刚刚那副幽怨的埋怨着祁聿风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里虽说是餐馆,但当陈淇进到里面时,觉得自己与其说是消费者,不如说更像是忽然拜访的外地客人。 这片地区的民居大多是石砌的碉堡,色彩鲜艷,面积很大,房间内部的色彩也是极为的明丽。用餐则是围在一个木质矮桌前。矮木桌旁的沙发很低,铺着色彩明艷的织毯,旁边倚着一道斜菱格的矮木窗,傍晚的夕阳斜斜地照进来,衬得整间屋子有种颓唐和瑰丽相融合的奇异美感。 因为这家餐馆是当地人自家经营的,平时来客少,现如今就只有祁聿风和陈淇两个客人。 除了出门放马的男主人,家里的其他成员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围上来招待,说着有点儿生涩的普通话,热情又带点儿羞赧地和陈淇交谈着。 陈淇点了一个羊肉涮锅,羊汤锅底的味道很香,羊肉的份量也极为厚道。 羊肉放进锅里煮散发出浓浓的羊肉香味,原本还安安静静趴在门边的牧羊犬顿时机警地夹着尾巴站了起来。体型格外威勐的哈萨克牧羊犬眼睛里浮着一层水汪汪的雾气,看起来可怜巴巴地向着门外蹿,被家里的小姑娘看见了,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陈淇看见了,以为是祁聿风冷着张脸太吓人,都把人家里养的大狗都给吓跑了。撑着下巴乐了一声,调侃道:「祁总,你的气场太强了,把人家里的勐犬都给吓跑了。」 正在旁边给涮锅布菜的女主人听见了,立马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位客人。是因为狗肉和羊肉的气味太像了,所以家里每次煮羊肉,森格都会害怕。」 女主人的普通话口音比较重,陈淇其实没太能听懂她说的是什么,只模煳地听清楚女主人管刚刚那只大狗叫森格。他想起在当地方言里森格是狮子的意思,往前靠了一点笑着拍了拍祁聿风的肩膀说:「我对面的这个男人也是一只森格。」 女主人闻言也笑了笑,看着祁聿风点了点头贊同道:「是的,他是一只比较冷酷的森格。」 第30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15) 祁聿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左手端着女主人刚刚泡好的茶,视线却是毫不避讳地长久地停在陈淇脸上。因为坐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面,晦暗的眼神让陈淇想起了云舒和祁聿风初次吃饭时,祁聿风附着在云舒身上的眼神。 这种表情所蕴藏的含义对于梦境的发展肯定是无益的。陈淇敛眸看着木桌上深棕色的纹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问祁聿风:「你有测过mbti吗?」 祁聿风垂眼将目光收回,茶杯放回木桌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我不认为人类能仅根据几项测试就判断出各自所属的人格。」 「可如果想更好的认识自己,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参考依据不是吗?」陈淇思考了几秒判断道:「我是entp。我觉得你应该是estj?天生的管理者。」 祁聿风曾在大学选修课堂上填过此类的问卷。虽然他觉得这种类型的人格测试像小孩子过家家般毫无意义,但他不喜欢一件事做到中间半途而废的感觉,所以最终还是填完了问卷并获得了测试结果。 第72页 眼下陈淇对此感兴趣,祁聿风也就回答了,表情淡淡地说:「如果按照他所提供的规则分类,我是istj。」 「你竟然是i人?」陈淇想起祁聿风很有条理地主持着会议的样子,又想起祁聿风作为公司管理者平时根本推脱不掉的那些应酬,觉得很诧异地问:「不可能吧?会不会是测试结果出问题了?」 「测试结果没出问题。」祁聿风说:「我需要社交并不代表我喜欢社交。」 「好吧。那说明我对你还是很有了解的,四项里面我只猜错了第一项。」陈淇忽然想起以前云舒无意间看到的新闻,听着桌上的羊肉涮锅咕噜咕噜地冒出响声,大脑飞速运转了几秒,看起来很随意地问起祁聿风:「这样看来,我觉得你应该更适合政府工作?为什么会突然接手公司。」 即使陈淇已经尽力将姿态表现得更为随意,但话题所涉及的敏感性註定让祁聿风无法放松警惕。 祁聿风眼睛里没带什么温度地将视线转向陈淇。明明一句话没说,表情也没有,可就是让陈淇感觉祁聿风透过这深黑色的目光,像是看透了很多隐藏在平静表面之下的东西。 好在这种微妙的寂静只存在了几秒,还没能让更多藏匿于隐秘之处的东西破土而出,羊肉涮锅就彻底沸腾了,咕哝咕哝地将盖顶开,在安静的空间里发出微弱的清脆响声。 女主人匆匆忙忙地推开门,又端上来几盘蔬菜,意识到陈淇和祁聿风或许会有些听不懂他的普通话,一边说话一边比划着名让陈淇和祁聿风可以先将羊肉吃掉一部分,蔬菜在后面稍微烫一下就可以吃。 陈淇曾经在现实世界也在相同的地方旅游过,饶有兴致地学了一点儿当地的方言,听懂后用方言回了句简单的「好的」,又思考几秒补充了句「感谢招待」。 涮锅沸腾的汤底让屋内的气温都升高了不少,陈淇将身上的厚外套脱掉了,神情自然地抬起头问祁聿风:「你的西服也脱了吧,那么贵,等下容易串味。」 祁聿风将外套脱下来了,和陈淇的小熊外套叠放在一起,看起来有种微妙的不和谐感。 陈淇吃着刚从锅里面捞起来的羊肉,一本正经地说:「祁总,你总是给我买这种衣服,我感觉我们像是中年男人和被包养的男高中生这种组合。」 「……」祁聿风面无表情地看了陈淇一眼:「你只比我小一岁。」 「我是说看起来啊。」陈淇说:「谁叫你整天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的,还总是那么严肃。你看就像现在,你都听不懂我是在开玩笑,我们明明只差了一岁,可我觉得我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代沟。」 祁聿风冷冷道:「所以你觉得什么人可以和你没有代沟?林柯言?还是周礼。」 陈淇:「……」 眼看着祁聿风又变回了气场低沉,性情阴郁的状态。陈淇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还没办法改变祁聿风这些偏执的想法,嘆了口气从锅里捞了一片羊肉放到祁聿风碗里:「为什么又扯到他们了?我说这些是希望你和我之间的距离能变得更近一些,和别的任何人都没关系。就比如说现在,我就觉得我和你相处起来的感觉很好啊。不仅没有代沟,而且氛围还非常愉快。比起整天在地下室里互相埋怨,难道这样的相处方式不更好吗?」 陈淇现在顺着猫毛撸的技艺已经日渐成熟。明白了猫大爷冷漠的眼神和抗拒的姿态都是为维持高傲人设所做出的虚张声势的伪装。他现在都已经得到了外出的机会,今天晚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到那间寂静黑暗的地下室了。 今天和祁聿风沟通后没能得到预期的效果,为了避免事情走向糟糕的发展,陈淇在吃完涮锅走出餐馆的那一瞬间,就忽然蹲下身子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祁聿风注意到陈淇的异常,蹙了下眉,半蹲下来问:「你怎么了?」 陈淇神情痛苦,额角和鼻尖浮起一层薄薄的汗,尽力让身体蜷缩起来说:「我肚子好疼,可能是刚刚吃太撑了。」 刚刚招待祁聿风和陈淇的女主人看到这边的情况,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神色焦急地比划着名问陈淇是不是对羊肉过敏。 祁聿风摆了摆手示意女主人没事,俯身将陈淇横抱上车,吩咐司机开往镇上的医院。 这边的医疗技术原本较为落后,但近年积极发展旅游业,带动了周边地区经济的发展,再加上游客的增多加大了医疗需求,所以医疗水平发展到如今也还算看得过去。 陈淇一套检查做下来显示没什么别的毛病。应该是因为肠胃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刚刚短时间内吃太多,所以造成了积食。 医生给陈淇开了点促进消化和调养肠胃的药,又嘱咐他以后吃饭一定要注意分寸,即不能因为没胃口就少吃,也不能因馋嘴而吃太多。 祁聿风在旁边听得认真,上了车后还在看医生开的诊疗书。医生的字迹密密麻麻寥寥草草的看起来像沙琪玛,也难为陈淇只是装出来的病,祁聿风还要受他矇骗多废这个苦心。 第31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16) 陈淇难得地些心虚起来,但大费周章这么一番,最初的目的还是得要达到。 所以陈淇一路上都耷拉着脑袋看起来一副睏倦又痛苦的模样,等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就将身体歪倒在了祁聿风身上,半张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地说:「我好难受,不想再坐那么久的车了,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睡在这边好不好。」 第73页 祁聿风无言几秒,搂住陈淇将身体调整成更适合让人依靠的姿势,声音不带什么起伏地应了声「嗯」。 越野车很快就开回了民宿。陈淇费尽心思耍了那么多的小心机才终于能够留在这儿,知道要演戏就要做全套,即使祁聿风进了浴室洗澡,也仍是平躺在沙发上浅睡着。 根据系统的提示,近期一直在稳定增涨的积分在刚刚又增加了两分,原本因反向发展被扣成负数的积分累积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分了。 今天晚上是陈淇以云舒的身份在自由空间里睡眠的第一个晚上,是祁聿风慢慢放松对「云舒」那些病态掌控欲的具象化事件,宣告着祁聿风对「云舒」的这种畸形的爱正在慢慢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所以积分系统才会获得相应的正向反馈。 但积分系统被触动的频率正在随着梦境的发展而逐步减少,这代表着陈淇不能再沉浸于现状,需要尽力取得突破口,让祁聿风接受他的提议,早日进入下一个阶段去实施那些更深层次的计划。 但陈淇还没来记得剖析今天祁聿风拒绝他时所说的那些话,不懂得祁聿风的顾虑究竟是什么,只知道这件事远远没他想的那么好办,祁聿风和云舒这种畸形的相处模式或许并不只是源于无奈,而是经由祁聿风的考量后主动选择的。 祁聿风说他没办法安心,不认为陈淇提议的那种相处模式会是稳定的,所以选择捨弃掉了一部分用于换取更稳定的相处模式。 所以祁聿风选择捨弃掉的那一部分是什么?更稳定的相处模式又是怎样的相处模式? 或许祁聿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得到云舒的爱。 他从对云舒产生慾念的那一刻起,就坚定了那些病态又偏执的欲望,确定了云舒不久后将以一只漂亮的金丝雀的身份,长久地被禁锢在他亲手编织的牢笼中。 而让陈淇真正觉得疑惑的是,祁聿风说他没办法安心,不会接受陈淇所说的这种不稳定的相处模式。他甚至都还没有尝试着以正确的模式和云舒相处,就先一步否认了这种可能,固执地认为只有通过囚禁的方式,才能让云舒长久地待在他的身边。 但人不可能从刚出生的时候就抱着这样的想法。祁聿风表面上看起来专横又强硬,隐藏在这种强硬表皮下的却是他对亲密关系的绝对悲观。所以是什么让祁聿风在未开始爱人的时候就失去了爱的能力,一步一步坚定了现在的想法,变成了如今自我又专断的样子? 陈淇又想起了以前在书里无意间看到的那张照片,总觉得事情或许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就像上一个梦境一样,梦境的终点或许不是单行线,想要到达梦境的终点,除了修建这段亲密关系外,还要更深入地了解祁聿风,探寻到他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些欲想和执念。 要说起祁聿风这种纸老虎式的类型,陈淇假如想要攻略,其实算是他人生的恋爱游戏中最简单不过的副本了。 毕竟祁聿风就只是看起来难搞,实际上都不用陈淇付出什么努力,他就已经深陷在这段感情的旋涡中了。 只是相比于陈淇曾经的那些攻略对象,祁聿风在他这儿的位置其实是不一样的。 陈淇有很多更快的加速这段感情的方法,但他不愿将那些不太真诚的只属于狩猎者和猎物之间的圆滑手段用在祁聿风身上。 陈淇总想要尽量真诚一点儿对待这段感情,起码他不能忽略祁聿风深藏在内心的那些阴霾,仅仅只是为了达到梦境终点而接近他。 他需要用更温和一些的方式去靠近和安抚祁聿风。 但要说具体原因是什么,陈淇其实也不完全清楚。 他觉得有可能是因为上个梦境中许凛依赖地看向他的那个眼神,又或许是因为祁聿风在质问陈淇时不经意展露出的那一瞬间脆弱。 都说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陈淇拥有那么多的感情经歷,认为这句话放在男同身上同样也是非常适用的。只是他暂时还不打算停止这种对祁聿风的微妙的共情,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认为自己是完全清醒的。 陈淇昨晚上仍是蜷缩着在祁聿风怀里睡着的,自从陈淇穿越到云舒的身体里后,祁聿风的欲望似乎就同着陈淇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而消减了,一开始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发洩慾望,到了昨晚,陈淇甚至警惕地等到了大半夜,都没有发现祁聿风那边有什么别的动静。 陈淇最近和祁聿风的这种相处模式和曾经云舒与祁聿风的那些互动方式比起来,简直算得上是清心寡欲了。 陈淇虽然是觉得有些欲求不满,但现在的情况其实对于他的处境是有利的。 毕竟迫切地想要进行某事无非就两种目的,一种是因为缺失安全感而固执地想要证明爱,一种是相爱着的两个人情至浓时的水乳交融。 祁聿风曾经那么疯狂地想要和云舒做,无疑是因为前者。而现在祁聿风不再那么病态地索求陈淇的身体,恰恰反映了他在这段感情中的安全感正在逐日增涨。 被关在地下室的这段时间里陈淇已经养成了生物钟,早晨七点就已经很准时地醒来了。 祁聿风这时已经不在身边。陈淇迷迷煳煳地进了洗浴间洗漱,洗完脸推开洗浴间的门时,看见祁聿风正端着早餐站在门口,身体朝向卧室里空荡荡的大床,听见声音转身看过来时,陈淇捕捉到了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鸷。 第74页 陈淇轻轻挑了下眉,看着祁聿风盘子里金灿灿的太阳蛋,走近了他问:「你还会做早餐?」 「会一点。」祁聿风垂下眼时,目光已经重归了平静,面无表情地将装着太阳蛋和三明治的盘子放在了靠窗的那张白色木桌上。 煎蛋的火候正好,陈淇坐在清晨的朝阳下将祁聿风做的这份早餐吃光了,去厨房放了盘子,路过书房门口时看见祁聿风又坐在了办公桌前开始处理今天的事务。 陈淇抱着胸倚在书房门口,看着祁聿风银边眼镜下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的深黑色眼睛,意识到今天有意思的部分到目前为止已经结束了,接下来需要应对的是相比于在别墅时还要更加漫长而无趣的一天。 盛誉集团最近的事务确实很忙。陈淇即使无聊,也懂得分寸,不会在这种时候过多的打扰祁聿风。 陈淇对祁聿风说了那些话后,祁聿风表面上拒绝了,但实际上对陈淇的管控却是前所未有地放松了。 至少在今天,祁聿风没有像曾经那样每时每刻都紧盯着陈淇,陈淇能够自由地在这间民宿的范围内活动。而且就算是以前在别墅里的时候,门内门外都是有着层层监控和封锁的,在这里却是连唯一的王助理都不太了解他们之间的情况。 祁聿风算什么都算得很清。陈淇给了祁聿风那些从未有过的关注和温暖,于是祁聿风也在尽自己最大接受能力地给陈淇自由舒展的空间。 陈淇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无用功,他一直都明白自己的每一份付出都是能够得到回报的。 但假如要祁聿风给予更多的自由,陈淇还要付出更多的时间,眼下可进行的娱乐方式太少,他仍是觉得非常无聊的。 祁聿风最近忙着工作,民宿周围这一片大好的景色陈淇也只能趴在窗框上看。 他一边看着那些非常无聊的书,一边注视着窗外原本照在山顶上的浅金色阳光已经在不知何时移动到了山腰处。 陈淇和祁聿风在一个空间里互不打扰干扰地待了一整个上午,书房里只偶尔传出轻微的翻书声和键盘的动响。好不容易守着时间到了十二点,陈淇马上将书收起来了,又开始用那种直勾勾的饱含着期待的眼神注视着祁聿风。 祁聿风已经很习惯被这种眼神注视着的感觉了,知道自己假如忽略陈淇,陈淇之后大概只会千方百计地使出更多奇奇怪怪的方法试图改变他的主意,那样做大概只会让事情更加失去效率。 所以祁聿风这次很自觉地就将电脑合上了,将视线对上陈淇的问:「想去做什么?」 陈淇很满意祁聿风的自觉,将窗帘多拉开了一些给祁聿风看窗外悬挂在天空顶部的太阳,「到点了,吃午饭去吗?」 祁聿风今天未完成的那部分工作仍是十分繁琐,外出吃饭显然是非常浪费效率的一件事,只能沉默了几秒说:「可以让阿姨给你端上来,她现在应该已经做好了。」 「可是我想出去吃。」陈淇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果然又开始想尽办法地想要改变祁聿风的主意:「而且你已经工作了一整天,怎么能不吃饭呢?磨刀不误砍柴工,适当放松有益于促进工作效率,外出吃饭显然也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放松方式啊。而且这儿的风景这么美,每天待在房间里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时间……」 眼看着陈淇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那些歪理,祁聿风默默将眼镜摘下来了,在陈淇闪烁地带着点儿小得意的眼神中从抽屉里拿出了越野车的钥匙。 今天祁聿风没有叫司机,亲自开车带陈淇出去下馆子。 即使已经在二楼的窗台边看过了这些景色,陈淇也仍是敞着窗将半边身子探出去,惬意地眯着眼睛欣赏周围飞驰而过的风景。 附近的公路虽然很少有车经过,但偶尔也会有到这儿旅游的人开着车路过,车速一般都很快。 陈淇被祁聿风伸长了一边手臂拽回来后,又撑着下巴将视线定格在了祁聿风的半张侧脸上。忽然发现祁聿风穿着西装开越野车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种极具反差感的帅气,类似于理工学霸会在午夜十二点的酒吧穿着柳丁皮衣演奏架子鼓,又类似于带着黑框眼镜的奶爸会在深夜下班的路上蹲在路边安静地抽完一支万宝路。总而言之就是一种莫名地很有性张力跟荷尔蒙的魅力。 陈淇不同于云舒的内敛,他一向是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的,很直白地注视着专心开车的祁聿风,眼睛笑眯眯地说:「祁总,你现在很帅呢。」 第32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17) 陈淇能够明显感受到刚刚还行驶得十分平稳的车辆颠簸了一瞬,又在祁聿风面无表情的状态下恢復了平缓。 陈淇勾了勾唇,凑近了祁聿风问:「你害羞了吗?」 「没有。」祁聿风平静的脸上仍是没有任何波澜。 陈淇常常认为祁聿风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他这副口不对心的样子,但祁聿风总是将其掩饰得很好,也从不承认自己是在口不对心。因此陈淇只是轻轻挑了下眉,非常善解人意地给祁聿风留了一分面子。 这次祁聿风将车开到了镇上,按陈淇的意愿去吃了一家特色石锅鸡。 进入餐馆的时候陈淇能够明显感觉出祁聿风不太喜欢这种味道很重的食物,但因为陈淇感兴趣,于是也非常配合地跟着他在靠窗的位置上落了座。 第75页 陈淇一个人就吃掉了这锅鸡的大部分,注意到自从时间到了下午一点后祁聿风低头看表的频率就增加了,感觉祁聿风今天的工作任务大概真的特别繁琐,开始觉得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说:「那我们现在赶紧回去吧。」 然而等到回程时,他们才发现刚刚还可以正常通行的路况因为一些特殊的情况封锁了,要回到民宿只能临时切换另一条路线。 这条路比起来时的那条要更偏僻,开到一半时甚至连水泥路都没有了,只能在崎岖的黄土路上有些颠簸地行驶。 也还好祁聿风开的是越野车,要换成普通的小轿车,指不定会在路上出些什么麻烦。 而且这片地区的地形十分多样,开过一片草原和矮山,到了这块就是黄土漫漫的荒原连着一座座矮丘。 要不是祁聿风还赶着回去工作,陈淇都要怀疑祁聿风是不是实在受不了他这么烦人,要趁着他不注意把他拖回到地下室去了。 陈淇也比较庆幸他现在使用的是云舒的身体,假如换成温屿那副弱不禁风的身体,估计熬不到半路就要难受得吐出来了。 但没过多久陈淇就要明白他的所有庆幸全都是多余的,因为越野车摇摇晃晃地开到一半就忽然停下来了。 陈淇心里顿时冒出许多不好的预感,将头探出车窗问:「不会是扎爆胎了吧。」 祁聿风:「只是这种程度不会。」 陈淇跟着祁聿风下了车,把所有棘手的问题全都考虑了个遍。然而在祁聿风打开油箱的那一刻,陈淇才发现车忽然停下来仅仅只是因为没油了。 陈淇:「……」 祁聿风昨天已经吩咐过王勉去镇上最近的加油站加油。但因为昨天的工作内容太多,王勉又去镇上的药店买了枸杞和红枣,记忆发生错乱,所以在被问到有没有给车加油时,底气很足地回答了早就已经加好了。 如今车停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附近唯一的一座建筑好像也很久没有人类居住的痕迹了。 陈淇想起祁聿风那些丞带处理的工作,知道自己的任性大概要负大部分责任,短暂地沉默几秒后默默收起了那副懒散的样子,捋清现在的情况后开始思考能解决目前困境的最好方案。 陈淇先是拿了祁聿风的手机试图搜索最近的拖车公司的电话,过了很久都没加载出来才发现手机信号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零格。不仅没办法上网,电话也不可能打通了。 比起在附近寻找人类的踪迹,找到手机信号明显要显得更靠谱一些。 陈淇拿着手机想要到地势更高一点的地方找一找信号,临走时忽然想起以前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在偏远地区发生的新闻,蹙了下眉觉得不太安心地和祁聿风说:「我去附近找找信号,不会跑。你留在这儿看着车吧?」 祁聿风知道陈淇在顾虑些什么,眼睛看着陈淇说:「车窗是防弹的。」 陈淇知道祁聿风大概还是不放心让他自由地在户外活动,想起自己今天确实已经给祁聿风添了不少麻烦,也就没再推拒。 但比起担心陈淇会在这种情况下逃跑,祁聿风其实要更关注陈淇的安危。 就像陈淇觉得在这种偏僻地区很有可能会发生很多危险的状况,他第一时间考虑到的是车,而祁聿风显然更多的是在考虑他。 只是陈淇仍一心沉浸在寻找信号的执着中。 他走了很远的路攀登到一处地势较高的矮丘上,终于找到了微弱的三格信号。感觉到西斜的阳光刺进眼睛里,于是背对着太阳遮挡住日光,查找并拨通了镇上拖车公司的电话。 只是因为道路封锁,拖车公司大概要到傍晚才能赶来,在此之前陈淇和祁聿风都只能被困在原地。 陈淇总是认为自己的方向感很好,因此就算是行走在难辨方位的荒原中时,也没想着要在路上留下记号。 祁聿风显然想得比陈淇要更周全一些。跟着陈淇的步伐时,每隔一段距离就移动一部分石头将它们摆成正确的方位,让他们在返程的时候不至于在荒原中迷失方向,能够更加精准地回到停车的地方。 所以当祁聿风慢陈淇一步地攀登上那个地形陡峭的土坡时,看到的就是陈淇背着光向他展露的那个笑容。 金色的阳光完全将陈淇笼罩了。他白皙的皮肤被笼上一层接近于神性的光辉,因为觉得开心,所以在抬起头看见祁聿风的那一刻,极为灿烂地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这一刻,风吹过来。祁聿风觉得陈淇的光芒甚至要盖过了太阳。 时间往前的一个月里,祁聿风总是很难在云舒脸上看见笑的痕迹。而他从小所受到的教育便是,一个人假如想要得到些什么,必然要付出同等的甚至要超出自己所得到的代价。 所以那天祁聿风在云舒卧室的床上清醒过来,看见云舒笑着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眼时,他就知道自己大概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这个人,而捨弃掉其余那些所有能丢弃掉的部分。 所以在祁聿风将云舒关在别墅的这两年里,他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能得到云舒任何有关于爱的情感,而他也从未因此而后悔过。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云舒,而这些就是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然而直到这一刻,祁聿风才算彻底明白过来,自己原来从来就没有因此甘心过。 第76页 因为比起被囚禁在别墅里,整天了无生气地怨恨着他的云舒,在阳光下明媚地笑着的云舒要耀眼太多了。 或许祁聿风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那个在老旧的小房子里为他煮着粥,会对他很温柔地说话的云舒。 而祁聿风之后所做出来的这些行径可谓是完全捨弃掉了这一部分。像是丢掉了灵魂的冰冷而僵硬的一具躯壳,祁聿风得到的从来就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完整的云舒,他怎么会甘心呢? 但「云舒」真的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安心地待在祁聿风的身边,努力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好吗? 祁聿风从来都是个谨慎而周密的人,他不认为自己身上有值得留住云舒的部分,自然也就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祁聿风又在用那种沉静得毫无波澜的眼神注视着陈淇了。 陈淇注意到祁聿风安静的目光,以为他在为自己耽误了他一整天的时间生气。 他走近几步将手机塞进祁聿风的口袋,难得没为自己开脱地说:「清障车还要傍晚才能到。我承认是我任性用事耽误了你的时间,我向你道歉。」 陈淇为了表示诚意,将自己代入到祁聿风的思维模式中说:「按照你的规则,我是不是得要为了我的犯错而付出一些代价。」 「好吧,我愿意接受,你有什么要求想要我完成吗?我尽量试着去做。」陈淇还没等祁聿风做出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但让我回到地下室不包括在内啊。我好不容易才过了一天的舒心日子呢,你就要那样对我,太残忍了。」 祁聿风问:「那有什么是你能接受的?」 陈淇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说:「就比如说安静一整天尽量不过来烦你?又比如说对你的态度变得更恭顺一些,多说一些你喜欢听的话。」 「你不是对我还挺多要求的吗?」陈淇说:「你只要不把我关回地下室,我都可以试着接受。」 「不用了。」祁聿风垂眼看着陈淇说:「问题解决了,现在回去吧。」 陈淇的眼睛睁圆了一点儿,看着祁聿风转过身的背影,震惊于祁聿风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对他毫无要求,简直和之前那副恨不得将云舒全头全尾都改造一遍的样子完全不相同了。 祁聿风前不久还是一副完全不可能放陈淇自由的态度,现在忽然就变成了这样。陈淇简直不知道祁聿风是真的改变了,还是像之前那样,表面越是伪装得平静,实际上越是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 陈淇跟着祁聿风的脚步下坡,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祁聿风前面。等到了一个两边路口完全相同的岔路口前,他才发现这儿的环境都实在是太过趋同,光靠记忆大概没办法辨别。 祁聿风慢陈淇一步走到他侧面,眼睛瞥到路中央,陈淇马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道指向右边的石头记号,觉得很惊喜地拍了拍祁聿风的肩,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地说:「祁总,我发现你还挺适合做人老公的。经济实力过硬,外形优越,性能力强,情绪稳定还细緻周到,除了不怎么能给人提供情绪价值之外,简直就是再适合不过的人夫了。」 「也就是你当时实在太变态了。」陈淇想也不想就随口乱说道:「你当时假如稍微正常那么一点追求我,我又能生,说不定我们现在孩子都已经有了。」 「你想生?」祁聿风面无表情地看了陈淇一眼。 「咳咳……」陈淇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了几声,弓着腰拍了拍胸口,怀疑以祁聿风这种性格,他假如真的答应说想生,祁聿风说不定还真的能替他想出办法来。 到时候就算他实在生不出来,家里忽然多出个从哪里过继或是领养来的孩子,那才是真的没办法收场了。 陈淇一口气堵在胸口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慌张地摇了摇头说:「不不不,我不想生。」 这块地区实在太过偏僻和荒凉,不开车大概是没办法走出去的。拖车公司又要到傍晚才能来,祁聿风刚刚在那片有信号的地方发了信息,王勉租着车带着纸质文件赶过来时,陈淇正靠在祁聿风的怀里睡得正香。 越野车的车窗半开着,王勉的视线越过窗口看见陈淇的整个身子正倚靠在祁总的胸口上,闭着眼睛睡得格外香甜。而祁总脸上却没有半分不悦的神色,安静地阅读着车里的过期报纸,车内的气氛一片融洽。 王勉作为一个活了二十五年的钢铁大直男,看着这对未免显得有些过分亲密的「表兄弟」简直是出奇地沉默了。不禁在心里庆幸自己忍住了没对陈淇出言不逊,毕竟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就在王勉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陈淇以这样的姿势睡觉会不会将口水流到祁总昂贵的西装上,而这件衣服脏了后会不会又要交给他送往镇上的洗衣店清洗时,一向对声音和视线十分敏锐的祁聿风总算注意到了王勉的存在,越过车窗接过他手里的文件夹,点了点头说:「你可以回去了,酬劳和报销的车费到时候会一起打到你的帐上。」 王勉原本因疑惑而产生的复杂情绪顿时随着这句话消失了,正要和租车司机一起赶回镇上,一旁的陈淇就忽然醒过来了。 他迷迷煳煳地透过车窗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趴在祁聿风身上半眯着眼睛问:「王助理,你怎么在这里?」 又将身体转向祁聿风:「你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啊,我守在这里。你不是还有很多工作吗?」 第77页 祁聿风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了陈淇腰上:「不用,车到时候我要开回去。」 云舒在梦境中是没有驾照的,所以陈淇没办法帮祁聿风分担开车的任务。 陈淇闻言点了点头,注意到王勉的视线正略带疑惑地停留在祁聿风放在他腰间的那只手上,又想起自己昨天和他乱说的那些话,反应过来后觉得很有趣地笑着摆了摆手说:「王助理,拜拜啦。」 王勉像是在这时才注意到祁总的表哥虽然完全和他长得不像,但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好看的。 他懵懵懂懂地上了那辆从镇上租来的五菱宏光后,还是觉得非常不对劲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祁总的表哥竟然还趴在祁总身上,正歪着身子笑眯眯地说些什么。 呵呵,他们兄弟的感情可真好啊。面包车开远后,王勉仍是十分感慨地想着。 第33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18) 「王助理这人还怪好玩的。」陈淇看着王勉离去前有些混乱地看过来的那个眼神,觉得还挺有意思地点评道。 陈淇意识到祁聿风的视线又冷冰冰地聚焦在自己脸上,已经很习惯地戳了戳他的脸颊问:「又生气了?」 「我对王助理只是普通的欣赏。」陈淇将身体坐正了,背靠着车门说:「祁总,你既然都已经决定了要和我一起慢慢变好,就要习惯我和别人进行正常的社交。」 祁聿风蹙了下眉否认道:「我还没有同意你的提议。」 「哦——」陈淇拖长了声音说:「原来你还没有同意啊。」 拖车公司说要到傍晚才能来,等真正赶来找到地方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了。 这片地区虽然贫瘠得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黄土。等夜幕降临,星星和月亮升上天空时,毫无遮挡的从头顶延伸到天际的星空也是真的好看。 拖车司机没料到故障车辆里竟然有两个人,越野车上了车斗后,就只剩下了拖车副驾驶的一个位置。 拖车司机上了车,趴在车窗朝下面招了招手说:「没办法了,不然你们两个挤一下坐到一个位置上?反正都是男人,没什么问题的。」 陈淇环抱着胸瞥了祁聿风一眼,心想都是男人这问题才大了。 好在祁总的定力还不错。毕竟拖车副驾驶的确不是什么适合耍流氓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了反应应该也没办法收场。 祁聿风的腿敞开着,给陈淇留出了一半的座位。陈淇没地方靠,刚刚在越野车上的那一觉又没睡饱,干脆就窝在祁聿风的怀里睡着了。 等拖车开到加油场,陈淇搭着祁聿风的肩膀从车上跳下来时,叉着腰站在旁边的看他们的眼神已经非常不对劲了,颇有几分见过世面的人的意味深长。 陈淇笑眯眯地回视过去,手指搭在祁聿风的脖子旁边,身体又和他靠近了一些。 大叔沉默了几秒,默默将身体转了过去,蹲到对面的马路上点燃了夹在耳朵上那支的烟。 越野车本来就没别的什么问题,加满油就又恢復了正常。 陈淇坐在副驾驶,将车窗打开大半,看着小镇外面熙熙攘攘的街景,忽然闻到了飘在空气中的烤羊腿的气味。 陈淇本来就觉得有些饿了,马上让祁聿风将车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拎了整整三个羊腿上来。 陈淇将这三只羊腿拿塑胶袋严严实实包起来放在车的角落,即使已经尽力减少了它的存在感,但整整三只羊腿的体积还是非常可观。 祁聿风看着那三只硕大的羊腿,沉默了几秒问:「买这么多能吃完吗?」 「能吃完啊。」陈淇说:「我一个,你一个,还有王助理一个。」 祁聿风冷冷瞥过去一眼:「你什么时候和他变得这么熟了?」 「也不算熟吧,只是我觉得他还挺有趣的。」陈淇撑着下巴看向祁聿风,「你不觉得他傻得特别可爱吗?晚上还和我们睡在同一个房子里,就特别像我们两个养在这儿的傻儿子。」 祁聿风:「……」 祁聿风:「我不吃羊腿。」 陈淇问:「怎么了,你又生气了?」 祁聿风冷冷道:「留给你儿子吃。」 陈淇:「……」 越野车正好开到了民宿楼下。陈淇推开车门,轻咳了一声说:「那我去拿给他吧。」 老闆今天遇到突发情况,这几天作为社畜累死累活的王勉总算是得到了一些空闲,天刚黑就洗完澡换好睡衣,在一楼的客房里休息下了。 然而就在他兴奋地搓搓手正打算打开今天的八点档狗血剧时,客房门忽然被敲响了。王勉关了手机走到门口拉开门,两只硕大的被锡纸包好的羊腿顿时怼到了他面前。 陈淇侧了侧身子,露出他被羊腿遮住的半张脸,笑嘻嘻的将羊腿塞进了王勉手里:「王助理,这是给你带的夜宵,今晚好梦啊。」 王勉:「……」 王勉沉默地看了眼自己被油水浸得油乎乎的手,又看了眼陈淇慢慢远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件事变得更加的诡异起来。 陈淇因为觉得无聊,原本觉得日子慢得不行,没想到等慢慢适应下来后,时间也一点一点地过去了不少。 住在这儿的差不多半个月,陈淇又是在窗台上养了花,又是跟家里做饭的阿姨学起了织布。 他忙活了几天好不容易做出一块青不青彩不彩的布,说要给祁聿风做成围巾,等围到他脖子上一看,竟然连祁聿风的一圈脖子都缠不住。 第78页 陈淇毕竟也忙活了挺久,也不太捨得把这块布扔掉了。本来打算将这块布二次利用地给王勉做成袜子,最后还是被祁聿风黑着脸阻止了。 陈淇白天就在家里研究些有的没的,实在无聊了就让祁聿风带他出去。晚上要么就跟着生物钟早早睡下了,要么就缠着祁聿风讲些有的没的,吹枕头风吹个没完地试图让他接受自己的那些想法。 陈淇原本以为自己还得这么坚持不懈地磨着祁聿风,日子再久些才能见效。 没想到有一天渭城忽然下起了大雨。祁聿风依旧在书桌前办公,陈淇开着窗迷迷煳煳地躺在靠窗的那张沙发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有细细密密的水滴溅到自己脸上。 他一觉醒来发现窗外已经下起了大雨,正要关窗,忽然在密匝匝的雨声里模模煳煳听见了几声嘤咛。 陈淇顿时警觉地看向楼下墙角处的一个枯木丛,听见声音确实是从那儿传出的,转头和祁聿风说了声:「我下趟楼,很快回来。」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外面的雨下得太大,陈淇没管那么多,冒着雨跑到枯木丛旁,发现刚刚还从这儿传出来的声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陈淇又眯着眼睛在附近找了一会儿,从院子东边找到西边,才终于从枯树旁的墙角里抱出来一只小狗。 小狗不过才比陈淇的手掌要大一点点,黑白的花色,看起来像当地的牧羊犬。从牙齿上看年龄不会超出两个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了这儿。 小狗被陈淇从墙角的隐秘处抓起来时,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斜着看着陈淇,要看一眼不看一眼的,偏偏尾巴还紧紧地夹在两腿之间,一副又怂又怕的可怜模样。 陈淇给小狗的腹部和后腿都简单检查了一下,忽然被它这可怜巴巴的眼神给逗笑了。 他整个人被大雨淋得有些晕乎乎的,正要站起身把狗带回去,密密麻麻打上身上的雨点忽然消失了。 陈淇半蹲在地上抱着小狗,转身看见祁聿风正撑着伞站在面前,挺括的大衣被朦胧的水汽浸得灰濛濛的,明明应该是有点儿狼狈的样子,垂眼看过来时,整个人的姿态却还是那么平静淡然。 祁聿风从高处往下看过来的眼神太过于居高临下,让陈淇误以为祁聿风现在的心情不太好。于是站起身将小狗举了起来,给祁聿风展示那双湿漉漉又黑漆漆的小狗眼,笑着扬了扬小狗的爪子,向祁聿风做成打招唿的姿势:「七花,给你的大金主请安,今天假如没有他,你就没地方可以住啦。」 又抬眼看向祁聿风,眨了眨眼睛说:「你看七花和你的眼睛都是深黑色的,收回来可以给我们当儿子。正好我养王勉那个便宜儿子也已经养够了。」 祁聿风没说话,看着陈淇怀里莫名多出来的便宜狗儿子,过了几秒故意问:「七花是谁?」 「儿子的名字啊。」陈淇又举了下狗爪子说:「你看它右眼上的这块花纹像不像个七,正好随你姓了。」 七花最后还是被陈淇带回了民宿,陈淇先是给它擦干了身上的水,将他团在毯子里暖了暖,确认七花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又给它洗了个热水澡,最后放毛毯里灌了个热水袋舒舒服服地暖着。 王勉临时接到任务,跑到附近的居民家买了羊奶,又到镇上买了个奶瓶。 七花应该已经饿坏了,奶嘴一凑到嘴边就没了命地扒着爪子喝,全然不见刚刚那副湿漉漉又脆弱的样子。 陈淇奶了七花,又给自己洗了个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七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祁聿风旁边,摇着尾巴咬他的睡衣袖子,又「嘤嘤嘤」地凑过去要嘬他的手指。 祁聿风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陈淇觉得对于这种没有实用价值仅仅能给人提供情绪价值的宠物,保持平静或许已经是祁聿风最大的宽容了。 陈淇将头髮吹干了,又将七花抱进了二楼客厅临时为它准备的狗窝中。他几乎是在关门的瞬间,就听见了小狗「嘤嘤」的叫声。 陈淇没管那么多,先将卧室的灯关了,仅留下床头的那盏壁灯,然后打了个哈欠睡到了床的最里侧。 他感觉到身旁的被子陷下去一块,又听见小狗委屈的叫声隔着层门板仍是非常清晰地传进来,嘆了口气说:「哎,今晚估计是有的被吵了。」 气氛安静了几秒,陈淇听见祁聿风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想留下它?」 陈淇眨了眨眼看向卧室的天花板,几秒后将身体翻转过来面对着祁聿风——这是陈淇每到晚上在床上睡下时和祁聿风一贯的谈判姿势。 对于七花,陈淇原本是没想要留下的。他觉得最好是能赶紧找到七花的原主人,然后将它交回到妈妈和兄弟姐妹中间去。 但王勉在附近打听了一圈,也没发现附近有什么人家刚生了狗崽,七花也不知道是怎么凭空出现在这儿的。 而且陈淇原本觉得以祁聿风的性格,肯定不会接受陈淇的身边忽然多出一只小狗,更别说还让陈淇带回来养。 但积分系统却在陈淇抱着小狗在雨中看向祁聿风的那一刻被触发了,而且还不是触发了负面的减分,而是正向的积分。 这说明祁聿风对陈淇抱小狗回来的行为不仅没有反感,反而有可能是喜欢的。 虽然陈淇并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但七花的存在不仅没有影响陈淇的积分进度,反而还促进了梦境世界的发展。 第79页 所以至少对于梦境发展来说,将七花留下来是绝对没有坏处的。 再加上陈淇确实也挺喜欢这只小狗的。或许是因为七花深黑色的眼睛确实在某些微妙的方面和祁聿风有些相像,又或许是因为他又怂又跳的样子看起来还挺有趣的。总而言之陈淇确实还挺想留下它的。 但即使已经通过积分系统得到了一些线索,陈淇对祁聿风的态度仍是有些捉摸不透的。 毕竟祁聿风即使诞生于梦境,也从来不是个好懂的人。 所以陈淇在向祁聿风组织语言的时候,决定要将姿态放低一些,希望这样能够唤起一点儿祁聿风对他和这个便宜狗儿子的保护欲。 但陈淇没想到他甚至都没对祁聿风用起以前那些死搅蛮缠的手段,仅是将目光对准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我觉得它的眼睛很好看,所以还挺喜欢它的……」 祁聿风就说:「嗯,你可以留下它。」 陈淇愣了楞,还没从自己这么轻易就达成了目的的喜悦中反应过来,然后就又被祁聿风接下来说的那些话惊喜地沖昏了头脑。 因为祁聿风说:「公司接下来的事务不太方便远程处理,明天回京城吧。」 然后又说:「我同意你之前提出的那些建议,接下来我们可以试着以更正常的方式相处。我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你也可以试着对我放下防备,以更舒服的方式对待我。」 胜利来得太突然,陈淇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烟花,五彩斑斓地放了一阵,带着多巴胺也分泌旺盛起来,而他消化这种兴奋的方法就是抱着祁聿风直接亲了上去。 他们的嘴唇亲密地贴在一起,陈淇又尝试着将舌尖伸了进去,和祁聿风的裹缠在一起。 等到陈淇都已经压着祁聿风亲了好几个来回,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得意过头了,再这样下去系统恐怕就要发布ooc警告了。 陈淇刚刚接吻的时候明明换气换得很流畅,等终于将这个吻结束了,又装成一副气喘吁吁好像经验不足的样子。 刚刚这个吻差不多完全就是陈淇主导的,祁聿风平静地配合着,等吻结束了,幽幽地往陈淇那边瞥过去一眼。 明明光线昏暗将视线辨不明晰,可陈淇就是觉得祁聿风刚刚看过来的那一眼颇具一种意味深长的味道。 陈淇觉得有点儿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眨了眨眼睛转移话题道:「……今天明明下了那么大的雨,这空气怎么还是干巴巴的啊,我嘴巴都有点儿起皮了。」 没想到等陈淇说完这句话,刚刚本来就微妙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更奇怪了。 陈淇和祁聿风大眼瞪小眼,沉默几秒正想转身对着墙睡,就听见祁聿风说:「云舒,我说要你对我卸下防备,不是说想要你对我表现得更热情一些,而是希望你可以根据你的意愿和我相处,不需要为了得到更多的自由而在我面前表演。」 祁聿风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严肃的。陈淇反应了几秒,才想明白祁聿风刚刚的这些话是在表达些什么。 祁聿风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陈淇,或者说他不相信的其实是云舒。 云舒以前在祁聿风面前铸造的那层外壳太过于坚固,这层对云舒来说完全是保护屏障的外壳对祁聿风封闭了太久,以至于让祁聿风完全不相信这层外壳会在哪一天有向他打开的可能。 所以当陈淇以云舒的身份,主动向祁聿风敞开这道封闭了长达两年的坚固外壳,并向祁聿风展示他柔软而包容的内里时,祁聿风是完全不相信的,并坚信这只是「云舒」为了达到目的而作出的拙劣伪装。 一向善于表达的陈淇竟然不知道在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才能缓解祁聿风掩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焦躁不安。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所有行动都太过于唐突,还是说祁聿风对待感情实在是太悲观。以至于让他在接受到那些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温柔和关怀时,下意识将所有的甜蜜所得都当做了利益交换的产物。 但陈淇觉得他或许还需要再给祁聿风多一点时间,让他相信「云舒」也是有可能笑着对着他说话,也是有可能会缠着他一起出去吃午饭,也是有可能想要和他共同餵养一只小狗,也是有可能在兴奋的时候对他献上一个吻的。 所以陈淇没有急着对祁聿风说那些太过剖白和热情的话,只是嘆了一口气轻声对他说:「你曾经确实做了很多让我讨厌的事,可我现在是真的不想再回想了。」 「我已经想了这件事很久。一开始想不通,后来觉得你既然不可能放我走,那我为什么不对我自己好一点,也努力尝试着对你好一点呢?我不想再谈起过去的那些了,所以也不想你再不断地回忆和復盘了。」 「这段时间我做的所有事都不是装的,是我努力重组的想要继续保持下去的原本那个我。」陈淇说:「所以不真诚的那个人不是我,反而是你。你才是一直对我保持着戒备的那个人不是吗?」 祁聿风在昏暗的光线中紧盯着陈淇的脸,眼睛里蕴含着的复杂情绪转了几圈,最终被一阵尖锐的挠门声打断了。 今天下了很久的雨,晚上的气温有点儿凉。 陈淇原本窝在有着祁聿风的暖乎乎被窝里,现在只能从被子里钻出来,打开卧室门抱起正泪眼汪汪地挠着门的七花,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一只狗是怎么发出这么大的挠门声的。 第80页 七花过久了苦日子,在新环境中又没有安全感,完全离不开人。一被陈淇抱起来就软乎乎地趴在他的脖子上,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他的下巴。 祁聿风从床头坐起来,眼睛里没什么温度地看向正蜷在陈淇怀里的七花。 陈淇觉得祁聿风之前或许是真的没有在反感七花,因为现在的这个眼神才真是直观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讨厌。 陈淇想不出什么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再次将窝在被子里追八点档狗血剧的王勉给叫起来了。无视他幽怨的眼神督促他给七花餵了次奶,等七花熟悉了他的气味,就连狗带窝地将七花丢进了王勉房间里。 第二天一早,陈淇在看见王勉眼睛下挂着的两个黑眼圈时,难得对他产生了一点儿心虚的情绪。 容光焕发的看起来就睡得很好的陈淇从王勉手里接过七花,轻咳了一声说:「王助理,昨晚辛苦你了。」 昨晚上几乎一晚上没睡的王勉深吸了一口气,顾及到陈淇是祁聿风的表哥,半天也没有说出些什么。 但当王勉得到消息知道他们将在今天启程回到京城时,差点没忍住自己的眼泪就要哭出来了。 天知道他这些天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祁总身边只有他一个下属,事事都要差遣他不说,祁总这个表哥还不是个省油的灯,看起来笑眯眯的一副好相处的样子,可明明就是个惯会取笑人的黑心眼。 也难怪公司当时接到祁总要长期出差,需要带一名助理过去的消息时,祁总身边那个资歷最久也是最为精明的助理没有说要跟着去,而是将任务推给了他。 虽然王勉外派工作的这段时间工资确实涨了不少,但钱可以再挣,人命只有一条,王勉下次是再怎么样都不会答应跟着过来了。 第34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19) 陈淇从京城到渭城的过程中,简直是跟特种兵一样一路隐匿着踪迹过来的。需要处处提防着且不说,路途里不是坐公交就是坐火车硬座,简直是辛苦得不得了。 现如今不得不说陈淇是靠自己的努力打拼出了一片天地,回去的时候不仅是坐飞机,还是坐头等舱。又舒服又安静的,等到被专车接回了别墅,又发现之前别墅区大门守着的,别墅门口站着的特级保镖全部都被撤走了,即使房子还是之前那个房子,看起来却是改头换面的不一样了。 盛誉集团最近的事务大概真的非常棘手,祁聿风等飞机一落了地,甚至都没跟陈淇一起回去落一下脚,就匆匆赶去公司了。 陈淇的手机也被管家交还回来了,看见云卷打的好几个电话,才想起云舒确实已经太久没回过家了。 陈淇现在已经完全自由了,不再一月只能出两次门,拥有根据自己意愿自由进出别墅大门的权利,但他大概还是会在每天晚上的七点半之前回家,不至于让祁聿风一个人在别墅里生闷气,又乱七八糟地想些有的没的。 王勉每次跟祁聿风和陈淇单独相处的时候,都会感觉出一些诡异的不对劲来。所以这次王勉也是坚持没有跟他们一起坐飞机,而是跟着七花的专车一起回了京城。 今天的时间已经来不及,陈淇託管家预定了明天的机票,又拿了一部分的钱,准备明天启程回明城看望家人。 汽车的速度要比飞机慢了很多,七花等到快傍晚才被王勉送回来。 然而王勉也是到了祁聿风京郊的别墅,看见正倚在花园篱笆旁笑眯眯地朝这边看过来的陈淇,竟然才知道祁总的这个便宜表哥竟然回了京城也和祁总住在一起!天啊,他是没有家吗??! 王勉愣在原地,看着陈淇从花园出来一步一步走向他,最终接过他手里的小狗,以一副主人的姿态招唿道:「王助理,辛苦啦。要不要先到家里休息一下再走啊。」 王勉沉默几秒,语气僵硬地拒绝道:「谢谢,不用了。」 陈淇看着王勉远去的背影,还有些可惜以后很难再见到呆呆傻傻的王助理,本来就无趣的生活中大概又要少一些乐趣了。 陈淇想起云舒以前的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出去找一份工作的,即使这只是梦境,好歹也让云舒的愿望不至于落空。 所以晚上等到祁聿风回来,陈淇顺理成章地和祁聿风说起了自己的打算,并承诺自己以后还是会在晚上七点半之前回来和祁聿风一起吃晚餐。 平时一向安静地没有任何声音的餐桌上总算开始有了一些交谈的声音,祁聿风对陈淇想要出去工作的提议未置可否,就听见陈淇又在那里说:「我觉得你可以再改造一下你自己,那样我们的相处就会更加融洽。」 祁聿风挑了下眉问:「你想怎么改造?」 陈淇咀嚼一块椒盐鸡说:「就比如说,你的脾气太暴躁了,我觉得你可以多喝一些我那天给你泡的养心茶,又比如说不要整天待在办公室里,闲暇的时候多晒晒太阳,再比如说平时可以培养一点儿陶冶心性的爱好,例如养鱼、插花、焚香这种。」 祁聿风:「……」 陈淇:「你觉得怎么样?」 祁聿风:「就按你的喜好来吧。」 陈淇当即就下了决定:「那好,从明天开始我会以辅助者的身份帮助你进行改造,你只要好好配合我就可以了。」 然而就在气氛安静了一会儿,祁聿风以为陈淇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又忽然感受到陈淇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仰头看着天花板,声音听起来有些忧心忡忡地说:「祁总,你大概多久之前做过体检啊?有没有检查出过什么病?」 第81页 祁聿风:「没有,你假如想等我死了好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大概没这个可能。」 陈淇:「……」 「我不是说那种重大疾病,是那种相对来说没那么重要的小毛病。」陈淇又斟酌了一会儿,仰头看向祁聿风,试探性地问:「就如说甲亢这种,你有没有得过甲亢啊?」 祁聿风:「……」 陈淇轻声道:「得了甲亢的人会比较暴躁易怒,情绪不太稳定……当然我也只是问问,毕竟你身上也没有什么别的症状,就算得了,肯定也只是早期,比较好治疗一些。」 祁聿风:「……」 祁聿风:「没有,我身体的各项指标都非常正常。体检年初的时候做过,你假如觉得不可信,明天我可以把体检报告单拿给你看。」 「哦哦。」陈淇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没有就好。」 陈淇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时间才不过七点,但祁聿风已经不在别墅里了。 统领者不在,盛誉公司最近大概真的积压了很多工作,毕竟祁聿风最近起床的时间较以前还要提前了不少。 祁聿风既然说过要给陈淇自由,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据陈淇观察,别墅里的监控系统已经撤走了大半,大概只留了几个寻常家庭都会装的必要监控。 但陈淇昨天晚上已经和祁聿风报备过自己今天要回家,所有的改变不可能发生在一朝一夕之间,所以祁聿风就算再怎么变得大度,也不可能放心让陈淇就这么不经监管地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祁聿风必然是留有他的监控手段的,有可能是安装在手机里的定位程序,也有可能是安置在陈淇衣物上的微型定位仪。 但陈淇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个了,毕竟他的所有行动都是经过祁聿风同意的。 而祁聿风所有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从祁聿风身边逃走只是云舒的目的,而陈淇的意愿就是长久地留在祁聿风身边。 今天是周末,陈淇正好赶上云卷的月假,回到家时云卷正趴在客厅茶几上睡觉,电视屏幕上放着的电视剧根本没人看。 陈淇把电视关了,云卷听到动静迷迷煳煳醒来,看见陈淇拿着遥控器站在旁边,揉了揉眼睛迷迷煳煳叫了声「哥」。 陈淇在现实世界是独,就算有兄弟姐妹也是表的。刚刚云卷抬起头,陈淇勐然看见这么一张和自己相像的脸,感觉还挺奇妙的。 云卷看见陈淇就这么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脸,慢慢醒了瞌睡,有些纳闷地问:「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陈淇马上把视线移开了,转移话题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爸妈呢?」 「妈去上班了,她下午请了假,大概要中午才能回来。」云捲去厨房的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瓶可乐,又给陈淇递了杯橙汁,说:「爸听说你要回来,今天一早就出去买菜了,现在估计快回来了。」 「哦。」陈淇以前还挺想要个弟弟妹妹什么的,主要是觉得好玩。现在好不容易当了回哥,就有点儿忍不住想犯贱,端着个架子问:「怎么一早就在看电视,作业写完了吗?」 云卷觉得有些奇怪地看了陈淇一眼:「你现在怎么爱问我这个了?我在学校早写完了。」 云从帆是高中老师,吴黎又把他们的学习抓得很紧,所以云舒和云卷的成绩都是从小就很好。 但云卷三年前生了场大病,到了去年才终于好过来,成绩落下去一大截,好在云卷争气,最后还是补上来了。 但云卷最开始生这场病的时候云舒是完全不知情的。那时候云舒忙着毕业和实习,很少回家,云从帆和吴黎怕影响到云舒,就一直瞒着云舒没说。 直到后来云舒被祁聿风囚禁起来,很久才终于找到机会回了一次家。那时候云卷的病情的已经恶化到只能住院,这才实在没办法再瞒下去了。 云卷的病是慢性病,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后期的治疗也不太理想,恶化到最后几乎只剩下器官配型这一条路可走。 这东西哪里是那么好找的,一般人都很难配成功。但云卷的配型却格外顺利,恰逢一个社会资助企划,得到资助之后就连配型手术的费用都省去了大部分,最后还排到了医院最好的医生进行手术,整个手术的过程全都非常顺利。 云卷手术的那段时间是云舒唯一被准许的外宿时间。云舒在医院待到云卷手术做完,又陪护了一段时间,确认她的身体确实恢復得很好,后期也不再可能发生什么突发情况,才在云卷的催促下离开了明城,被祁聿风接回了京郊别墅。 可让云舒觉得讽刺的是,云卷以为他的哥哥是辞掉工作专程来照顾她,所以很怕耽误云舒的工作,经常催促云舒离开。 可云舒离开医院后却被一个男人接回了家,继续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房子里,过着毫无理想和自尊可言的生活。 一年多过去了,云卷现在的身体已经恢復得和正常人无异,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云从帆拎着大包小包的菜推开门时,陈淇正和云卷打智能电视上的小游戏。 就像是交给一个大学生做小学生的题目,这种儿童益智小游戏对陈淇来说太过于简单,陈淇就算有意放水,最后还是一把都没输成。 云卷以前最爱缠着云舒玩这种无聊的小游戏,云舒做什么都擅长,偏偏在游戏方面极为笨拙,云卷每次赢了他都很有成就感。 第82页 但云卷现在一连输了陈淇五把,陈淇还拿着遥控器一脸无辜的样子。云卷简直气得要命,都要怀疑他哥是不是背着她偷偷修炼了,不然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厉害。 云卷正耍无赖地拖着陈淇的手,逼着他必须如实招来,是不是交了个特别会打游戏的女朋友,不然他不可能会对游戏产生兴趣,还专门练习成如今这个水平。 陈淇正想着女朋友没有,男朋友四捨五入还算得上有一个,云从帆在这时就拎着菜进来了。 陈淇帮着在厨房清理了一下虾,又洗了几样小菜。他原本不会做饭,在上个梦境以温屿的身份做了一段时间,竟然也跟着学会了一些,到了这个梦境手痒痒,最后收尾的时候做了一道剁椒鱼。 明城人其实是不太爱吃辣的,所以当陈淇做的这样菜放在饭桌上和各种各样清淡的菜式摆在一起时,可谓是相当的违和。 所以中午吴黎回到家吃饭,在试那道陈淇做出来的剁椒鱼时,还有些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会做这种菜了?」 陈淇一边扒着饭一边有些心虚地说:「在外面尝了几次,觉得好吃就学着做了。」 家里人难得聚齐一次,吃完午饭过后,一家人开始凑在一起打麻将。 往常家里牌技最好的是吴黎,但这方面是陈淇擅长的领域,陈淇有意餵了好几次的牌,让吴黎最后还是赢得最多的那个。 陈淇还得赶在晚上七点半前回家,订了下午四点的机票,所以在家里待了没多久的时间就要走了。 云卷埋怨他好不容易回趟家还要那么早就走,偏偏在哪里工作也不说,让家里人都没办法过去看他。 陈淇没办法解释,只能保证以后经常回来,下次回家的时候肯定过了夜再走。 但陈淇临行前,吴黎却忽然将陈淇叫去了二楼书房,欲言又止地想要说些什么。 第35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20) 吴黎不是那种想说什么还要犹豫再三的性格,陈淇明白能让她如此斟酌的必然是件挺严肃的事,很耐心地等了等说:「没事,妈,您想说什么就说吧,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要一个人担着。」 吴黎的性格一向强势,所以陈淇以为吴黎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但羞于找儿子帮忙。 没想到吴黎倚着门沉默了几秒,最终说出口的却是:「我升职了。」 陈淇愣了愣说:「这是好事啊。」 吴黎摇了摇头:「三年前,你妹妹诊断出病,家里经济紧张,我从上个公司跳槽到现在的公司,因为这儿的工资要高了三千。但当时是我太愚蠢,不明白这天底下就没有免费掉馅饼的事。我到了这儿才知道,这个公司的经济状况一团乱,公司惹了官司,就推会计出来顶锅。」 「我就是那个被推出来顶锅的会计。」吴黎注视着陈淇说:「他们的准备做得很周全,我就算不想也得要出来背这个锅。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公司却又忽然改变主意了,决定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我还是继续留在公司任职,并且工资也还是原来的数目。」 陈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吴黎忽然和他说这些是因为什么,蹙了下眉说:「您是说……」 「嗯。」吴黎说:「后来公司的经济经过整改,发展得越来越好,今天公司忽然宣布要给我升职,担任财务经理的职务。但公司比我有资歷的人多的是,我明白这不是仅仅因为我的能力就能实现的事,所以就想来问你一声,舒舒,这些和你有关系吗?你这两年从来不说你在做什么工作,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吴黎的直觉太敏锐,陈淇的后背几乎是在一瞬间冒出了冷汗,面上却仍是勾起唇角笑了笑说:「怎么可能啊妈,您升职是因为您的能力足够,上司觉得您能胜任这个职位。而且我就是想要这些和我有关系也没可能啊,我现在应该还没有这个本事。我没和你们说我如今在哪儿工作,是因为这几年来我的工作太不稳定了,总是换地方和你们说了也没意义。等过阵子工作稳定下来了,我肯定跟家里人说。」 吴黎安静地看了陈淇几秒,转头将视线从他身上转开了:「嗯。我也是随口问问,你不用放在心上。」 陈淇表面上维持着镇定,但这些事和他,或者说和云舒究竟有没有关系,陈淇心里明白,显然是另一种可能性要大一些。 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祁聿风在暗里帮忙,他为什么从来没对云舒说过,反而是用云舒的家人来威胁他,好像从来就没在乎过云舒感受的样子? 而且吴黎说这些事发生在三年前,云卷刚刚诊断出病情的时候。 那时云舒还没有从大雨中捡到祁聿风,他们理应是互不认识才对,祁聿风又为什么会出手帮吴黎逃过这场无妄之灾? 陈淇忽然又想起了以前在祁聿风书里夹着的这张照片,又想起自己回家这一趟真正的目的,觉得事情或许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他最开始以为祁聿风是在暴雨那天从云舒床上甦醒,看见云舒的第一眼才起了慾念。 等到了这段时间才慢慢发觉到,这样的认知或许仅仅只局限在云舒所见的世界里。 而在祁聿风的世界里,他和云舒那些复杂又难以理清的纠缠,或许比陈淇原以为的,还要开始得早得多。 陈淇回到京郊别墅时,管家正在花园里浇花。 第83页 黄昏浓郁,将浅青色的嫩草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陈淇走近花园,看了眼栅栏旁含苞待放的花枝,目光在旁边那块光秃秃的草皮上圈了块地,抬起头问管家:「王伯,空出来的这块草皮我可以用来种花吗?」 比起曾经整日关在房间里,面色冷淡,整日也不一定说上半句话的云舒来说,现在的陈淇显然是要阳光了许多。 养花是一个很积极的爱好,管家很乐意看到陈淇这样的改变,笑了下问:「当然可以,云先生。请问您是想种什么花吗?」 陈淇目光丈量着花园,心情愉悦道:「金银花。」 管家:「……」 管家:「云先生对这种花是有什么特殊的喜欢吗?」 陈淇:「是的。金银花疏散风热,清热解毒,解毒止痢,泡水喝还能起到一定镇气安神,改善焦虑和失眠的效果,对身体很好的。」 管家:「……」 管家一开始还以为陈淇只是说着好玩而已,没想到陈淇第二天还真的拿着小锄头在花园垦了一块地。假如只是在角落就算了,偏偏还是花园正中央阳光最好的那片区域。 原本被打理得非常美观精緻的小花园中间被硬生生撬走了一块草皮,又翻好了土,用来栽种陈淇在沙土里已经发好了的金银花种子。 原本被祁聿风聘来的高级园艺师在看到这幅场面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晕过去,险些还以为花园里遭了什么贼,急急忙忙找到管家,却被管家微笑着告知道:「没关系,不用管那些。你照常进行往日的工作就好,工资会照发,这些是祁总的意思。」 不仅如此,陈淇那天和祁聿风交谈时说的那些话竟然都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在非常认真地进行着自己的那些计划。 每天清晨都会赶在祁聿风早起时为他泡上一杯养心茶,并吩咐王助理在祁聿风的办公室里放了一个鱼缸,嘱咐祁聿风在忙碌工作的焦虑时分,可以暂时放下工作,眺望一下远处的绿色风景,并给鱼儿餵一下食。 可事实上,祁聿风的窗外根本就没有绿色植物,从大楼顶层的落地窗向外看,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灰蓝色天空和成片的高楼大厦。 而且祁聿风工作忙碌的时候连饭都不一定吃一口,就更别说那缸鱼了,要不是王勉留了心去喂,估计用不了几天就死绝了。 陈淇在王勉从别墅离开的那天就要了他的电话。这些天王勉在陈淇这儿简直就是一个多功能情报局,他感觉自己每天回陈淇的消息都快回得精神衰弱了。 偏偏陈淇还唬王勉唬得一套一套的,说这些都是为了祁总好,王勉在祁聿风这里拿了这么多的工资,应该更兢兢业业一些才对。 王勉碍于陈淇的身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一边小声怨怼着一边按着陈淇说的那些要求做。 陈淇在听到王勉描述的情况时,想了想又亲自做了一些比较清淡的菜给祁聿风送过去,结果还没进公司大门就被前台拦了下来。 陈淇做好菜问王勉要了地址就往这边赶了过来,没考虑那么多,被前台拦下来后就眨了下眼睛对她说:「能让我进去吗?我是祁总表哥,给他送午饭的。」 前台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一只手做出「请」的手势,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就算是祁总的表哥,也要出示了预约才能进入呢。」 前台原本还以为这位又是个没事找事的。没想到五分钟后公司的王助理竟然真的下楼将陈淇带上去了,刚刚拦住陈淇的那位前台表情立马就不对劲了。 刚才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的另一位工作人员凑近了她小声问:「天啊,刚刚那位真的是祁总的表哥?」 「怎么可能!」前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说:「赵总和她那位都是家里的独生子,祁总哪里来了个便宜表哥!」 另一位显然还有些没搞懂状况:「啊?那刚才那位是……」 「你傻啊,肯定是那个啊……就是那个!」 陈淇推开办公室的门时,看了眼墙上指向十二点的挂钟,又看了眼祁聿风坐在办公桌前,看起来半点也没有要起身的迹象的样子,估计他这顿应该是省了又不打算吃了。 祁聿风原本以为进来的是助理,抬眼看见陈淇左手拿着个保温桶,右手抱着盆绿植进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王勉带你进来的?」 陈淇最近和王勉有联繫,祁聿风是知道的。但陈淇最近乐意玩这些过家家的游戏,总比像从前那样整天冷着张脸一言不发的样子要好,于是祁聿风也就愿意配合。 陈淇其实也不是真的想靠这些莫名其妙的小手段改变祁聿风一些什么,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祁聿风感受到他这个人的在意,知道陈淇是真的一心在想着他,希望他好就行。 所以陈淇也没回答祁聿风的问题,只是说:「我想来就来了啊。」 然后将那盆抱了一路的绿植摆在祁聿风办公桌的右上角,又拿出保温桶眼神幽怨地说:「祁总,您不是答应了会按时吃饭吗,我刚才进来怎么没看见您有想去吃饭的意思呢?」 祁聿风同样迴避了陈淇的问题,看着陈淇放在桌上的保温桶挑了下眉问:「给我带的?」 「不是,是给王助理带的。」陈淇翻了个白眼说。 办公室不是适合用餐的地点,祁聿风在必要的情况下会让陈淇在办公室吃,但他自己不会。 第84页 陈淇跟着祁聿风到了公司高层专门的用餐大厅,发现自己做的那些清汤寡水在这儿简直都可以说得上是寒酸。 但祁聿风吃得还算认真,慢条斯理地吃着,表情很平静,没出现什么痛苦一类的神色,陈淇对此感到还算满意。 祁聿风最近虽然还是会在晚上八点之前准时回到别墅,但即使回来也是在书房工作,整天下来几乎没什么空闲时间。 陈淇显然已经不满足于此了,一边趴在桌上看着祁聿风吃饭,一边问他:「你还要忙多长时间啊?什么时候才能稍微有空一点儿?」 「下个月可以腾出来一部分时间。」祁聿风吃完最后一口菜,将餐具端端正正放好了,抬眼问:「你有安排吗?」 陈淇撑着下巴说:「也不算有安排了吧,只是我们不是说了要好好相处吗?以现在的相处模式,其实和以前也没什么很大的区别吧,我们难道不需要多出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吗?」 「不然我们去钓鱼?」陈淇说到一半忽然有了想法:「带着七花去,让它跟着出去放一下风,花园现在都不够它跑的了。」 「你看怎么样?」陈淇探身拍了拍祁聿风的肩问。 「嗯,挺好的。」祁聿风垂眼,又低头舀了口汤。 京城最近的天气多雾,陈淇说想找工作,最近就经常早起出门面试。 祁聿风知道陈淇不想让他插手找工作的事,也就没有过多干扰,由着陈淇经过多次面试,最终进入了市里的一家宠物医院,再一次开始了实习生活。 这所宠物医院曾经也是云舒大学毕业后面试过的医院之一。 只是最终两所医院都向云舒发布了面试通过的通知,因为另一家的待遇相比于这一家要更好,地理位置也更方便,所以云舒最终还是选择了位于市中心的那一家。 陈淇初次在祁聿风书里见过那张照片时,还以为照片是在云舒实习上班的路上偷拍的,时间是祁聿风在出租屋里初次见过云舒后。 毕竟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云舒对此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煳。于是陈淇也没办法进一步地判断,因为总是觉得不对劲,所以还是趁某次祁聿风不注意再次打开书翻看了那张照片。 陈淇在看了第二遍后才朦朦胧胧记起,云舒以前上班的路上并没有一个这样的路口,这张照片或许不是在云舒实习的时候拍的,而是在云舒还没有进入医院实习,也没有见过祁聿风的更早之前。 所以陈淇在将照片重新放回去前记住了那张照片里出现过的路牌,又在回家时用云卷的手机搜索了那个路口,发现路口附近的医院是云舒曾经递过简歷的那一家,所以照片大概是在云舒大学刚毕业找实习的时候偷拍的——可那时候云舒还没有从大雨里捡到过祁聿风。 接下来吴黎说的那些算是进一步证实了陈淇的猜想。 但祁聿风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云舒,又是在何时确定了对云舒那些不同寻常的情感,转折点又是因为什么,陈淇对这些可谓是一概不知。 只是陈淇有一种很敏锐的直觉,那就是有关于祁聿风的过去是梦境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现在陈淇还没来得及探索到的这部分或许会直接成为通向梦境终点的最终关窍。 祁聿风和陈淇之间的感情发展到现如今,不能说是不够亲密。 只是积分自从积攒到六十分,积分系统就再没被触发过。陈淇觉得自己或许需要揭开这些未解的谜题,触碰到祁聿风隐藏在淡漠外表下的真实内心,停滞不前的梦境才有可能发生改变…… 第36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21) 陈淇觉得祁聿风的过去是解开这些谜题的关键,但祁聿风的背景太过于特殊,陈淇就算想要了解也无从下手。 能在网上能查到的要么就是一些最官方不过的基本信息,要么就是和盛誉集团相关的,有关私人生活的部分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网上和赵明岚相关的信息也是如此。 赵明岚的父亲也就是祁聿风的祖父赵宗祥是当时那个年代非常稀有的大学生,改革开放后创立盛誉,如今家喻户晓的某国民洗衣粉就是从那时候研发的。 因为其优秀的经商头脑和商业嗅觉,赵宗祥很快就将盛誉集团扩大,后将毕生的产业交给独女赵明岚,现如今盛誉集团已是商圈众多领域的翘楚。 赵明岚从二十五岁进入盛誉集团之前的信息在网际网路上完全就是隐形的。 赵宗祥大概将家人的信息都保护得很好,到了二十五岁后,网际网路上才开始渐渐有了赵明岚的信息。 但除了姓名和职务那些最基本的信息外,网上有关于赵明岚那些为数不多的信息也全都跟工作相关,有关于私人生活的就只有二十七岁那年和祁玉鸣的那条婚讯。 祁玉鸣的信息就更是如此了,仕途走到他那个位置私人生活必须要处于隐形状态,不仅是私下,就连工作时的发言也要完全没有纰漏。而且他背靠的实在太过庞大,别人就算想查也根本无从查起。 祁聿风的情况跟赵明岚的相同,网际网路上能查到的所有信息基本都是他两年前着手盛誉集团后有关于工作的部分。 只是他从小就受到了太多的关注,学生时代跳了两级,二十出头进入机关,在接手盛誉集团前还走了将近四年的仕途,相关平台的论坛上难免会漏下一些和他有关的讨论没被隐没。 第85页 像是害怕被注意到,发帖人的用词十分隐晦,遮遮掩掩的给受讨论的这个人笼上一种莫名的神秘色彩。 那些所谓「内部人士」「知情人士」的发言也不一致。所有的信息虚虚实实的混在一起,很难让人分辨到底哪一部分才是真实的。 金融圈某个知名论坛的八卦板块上,陈淇甚至看到有人发帖说祁聿风已经隐婚并孕有两儿一女。 说他的第二胎是龙凤胎,而且隐婚妻子的命格极其旺夫,预示着祁聿风在经商这条财路上一定能越走越远,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越她祖父和母亲的成就。 陈淇觉得这人后面说的那些预言很有道理,但这个帖子的前半部分实在是太离谱,离谱到让陈淇窝在沙发里笑了好半天才停下。 陈淇用的是祁聿风给他的手机,他知道自己无论在这部手机上搜索什么都没办法逃过祁聿风的眼睛,而且也觉得上网搜索祁聿风信息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毕竟一个人对自己正在同居并打算要好好发展的对象感到好奇实在是件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陈淇这几天闲着在别墅或是在医院摸鱼的时候,只要想起这件事都会搜索一些有关祁聿风的资料,祁聿风必然是知情的。 但陈淇和他对这件事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陈淇没说,祁聿风也就当作不知道。 这次陈淇刷到这个帖子,笑完之后就直接截图给祁聿风发过去了。 祁聿风的微信还是陈淇缠着让他註册的。 陈淇毕竟是用惯了社交软体的年轻人,每次给祁聿风发信息都是发简讯,有时候甚至还会发邮件。 明明是在暧昧,总搞得像是在工作一样,而且能使用的功能又那么少,发不了表情包还没办法刷朋友圈,这种线上对话的方式对陈淇这种分享欲旺盛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在坐牢。 祁聿风就算註册了微信,头像也是系统默认那个灰濛濛的人像,朋友圈也是什么内容都没有,发微信的习惯简直和发简讯时没什么区别,连句尾必须要加的逗号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但陈淇对此已经很满意了,每天都喜欢给祁聿风甩些奇奇怪怪的表情包,每次看到祁聿风用那种正经又官方的语气回復他,都觉得有种像是在和中年人线上聊天的好笑。 陈淇这次给祁聿风发完截图,又发过去一个偷笑的表情包。 表情是一只长相乱七八糟的小狗耳旁别着一朵山茶花,用一只爪子捂住牙齿,斜着眼睛看过来。样子有点像微信自带的那个滑稽表情,整张表情包看起来有种荒谬的喜感。 祁聿风大概在开会,过了两个小时才回了消息。 陈淇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上班了,正好有人请了饮料,陈淇拧开一瓶橙汁正要喝,点开这条消息时差点没喷出来。 祁:你想生吗? 虽然同样的话祁聿风上次就已经面对面和陈淇说过一遍,但陈淇觉得自己无论听到这话多少遍应该都会被吓到,因为陈淇相信祁聿风每次和他说这种话都有可能是认真的。 我在做梦(梦游版): …… 我在做梦(梦游版):你能不能别只关注你想关注的部分。 陈淇丝毫不向祁聿风避讳自己对他那些过去的好奇,一是觉得没必要,二也是希望祁聿风在发现之后能和他主动提起有关于过往的部分。 但陈淇知道这种可能性发生的概率很低,而祁聿风也确实没跟他提起。 陈淇觉得祁聿风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追忆过往的人,他的理性要远远大于感性,无论做什么都非常注重效率,讲故事对于他这样的人要太浪费时间了。 但有了前面的那些猜测,陈淇觉得这背后的缘由应该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祁聿风从来不和陈淇谈论过去,大概不止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也不是因为不善于表达。 而是因为过去发生了某些事,让祁聿风的某些过往成为了永远不可能和陈淇谈起的禁区。 就像是凌晨时分的阴云久久未散,到了清晨,那些被封锁起来的过往就变成了雾。 而梦境的终点就隐没在这样的大雾之后。陈淇需要做的就是成为一阵风,吹散这些雾,让那些原本就该在日光下舒展的事物慢慢被阳光晒透。 陈淇从大学毕业后一直是以自由工作者的身份在赚钱,就算是在上一个梦境,也是在做自由职业。 除了大学毕业的那次实习外,陈淇在医院工作的这次还是他第一次去工作单位上班。 云舒的专业知识过硬,这种程度的工作对于陈淇来说其实很简单。 而且医院的同事大部分都很友善,就算有什么小心思也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相处起来比祁聿风要简单得多。 陈淇觉得自己在上班时消耗的脑细胞比在别墅时要少得多,在医院的工作的日子简直说得上是清闲。 但陈淇当初来这里工作不仅是为了让自己以「云舒」这个身份更好的融入社会,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为了得到更多自由的空间好调查那些没能解开的谜题。 现如今陈淇已经在医院上班了大半个月,有关于这方面的调查进度仍是接近是零。 他就像是被包裹在厚厚虫茧里未能成形的昆虫,而祁聿风就是那层厚厚的虫茧。 虫茧经过长时间的蜕化变得半透明不透明,而被捆住手脚的他就连外面的世界都不能完全窥见,更别说冲破束缚去看见外面的天空。 第86页 陈淇也不是没有试着向系统兑换有关于祁聿风过往的信息,但或许是因为这部分的信息太过于接近主线,系统没有调取权限,只能靠陈淇自己去发掘。 直到有天陈淇在医院的电视上无意间看见某个经常活跃在政坛的身影一闪而过,才发现自己近期的思维太局限了。 既然这些在网上不能查到,因为祁聿风特殊的身份也没有向其他人打听的办法。 但就算祁聿风不说,难道就没人能说了吗?知道这些事的除了他本人,还会有谁呢? 祁玉鸣的身份註定了他不会有和别人闲聊的时间,也不可能给莫名其妙的人接近他的机会。 但假如换成赵明岚,陈淇觉得自己尚且有机会在她这儿得到些什么。 虽然陈淇昨天登录过的那个八卦论坛里,所有信息参差不一混杂在一起很难让人信服,但其中的一条匿名发言还是吸引了陈淇的注意。 这人的头像是系统默认的灰色人像,点进主页发现这人除了发布在这个论坛的唯一一条评论外没有发布过任何一条帖子或是评论。 评论里简单的一段文字混在一片夸夸其谈的发言中很不显眼,但就是因为如此,陈淇才敏锐地发现了这条评论的特殊。 评论的内容无关于祁聿风,而是祁聿风的母亲赵明岚。 里面说赵明岚大学原本学的是法律,大学期间的成绩非常优越,后面毕业没多久就打出了好几场知名案子。 因为其过硬的专业能力和手段,出色的外貌,特殊的家世,在相关领域算得上是很有名气。 但赵明岚在二十五岁的这年却忽然退出了律坛。而且几乎是在短短几天之内,赵明岚之前打出的那几场声势浩大的案子里有关于她这个人的信息就完全是销声匿迹了。 在这之后的没多久,赵明岚就以赵宗祥独女的身份进入盛誉集团,不到两年就坐上了执行总裁的位置,同年和祁玉鸣完婚。 到了现如今,几乎已经没人记得赵明岚在二十多岁刚刚出头的时候曾是一名冉冉升起的律坛新星了。 这条评论只有寥寥一条回覆:既然已经没人记得了,那你为什么知道?还能上论坛闲聊,还什么律师,那我还说我是第一人民法院的高级法官呢,你信不信?小老登,我看你是瞎编上瘾了吧?(鄙视emoji.) 这人没再回復这条评论,陈淇又点进他的私信界面,发现他还设置了隐私权限,是不允许陌生人向他发送私信的。 这人说的是真是假陈淇暂且没办法考证,但这些信息在陈淇的脑海里快速略过,对他而言算是一个提示,给他开拓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思路。 自从祁聿风两年前从赵明岚手里接手盛誉集团,网上就再也没有更新有关赵明岚的信息。 因为现在的积分已经变得相对充足,所以陈淇没怎么经过犹豫就启动了系统的兑换程序。觉得自己的思路假如正确,那这笔交易大概是非常划算的。 系统:「宿主,您需要兑换的是赵明岚未来两小时的实时位置信息,此次兑换需要消耗的积分为8,如需兑换,请确认。」 8分在兑换程序里不算是个小数目,那说明陈淇此次向系统兑换的内容其实是比较接近梦境核心的。 陈淇:「我确认。」 系统:「收到请求。」 系统:「请查收。」 蓝色光感大屏出现在陈淇脑海,他在收到赵明岚的位置信息前还担心她会不会已经不在京城,或者说已经去到了其他国家。 很幸运的是,赵明岚的位置信息就在距离陈淇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的话,大概不难赶到。 现在是下午五点,因为祁聿风每天都要忙着在八点之前回到别墅,这段时间大概都不会有空闲关注陈淇的动向。 所以陈淇临时向医院请了假,打算最好是能赶在一个半小时内就想办法见到赵明岚,却发现她现在竟然在不断向着自己的方向移动。 陈淇的脑海里忽然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近期的天气晴久了,在昨晚总算落下了一点儿小雨。 大概是因为忽然降下的温度,昨天宠物医院的工作量加大,送来的动物有忽然生病的家养宠物,也有被路人送来的流浪动物。 医院的工作量加大,陈淇难得地跟着加了一会儿班。 雨丝细细密密的飘在空中像是起的雾,因为下了雨,祁聿风派了司机来接陈淇。 陈淇晚上下了班接到司机的电话,出了医院大门等他过来,过了一会儿却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像是有什么目光正紧盯着自己。 陈淇侧转身,看见一个短髮女人从鹅卵石小路上飞速经过,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两道暗绿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陈淇蹙了下眉,因为心头升起的怪异感,又折回了大厅,问前台刚刚是不是从这儿走出去个黑色齐耳短髮的女人。 前台刚刚正打盹,没有注意刚刚经过了什么人。 还是一旁的保洁阿姨回答说她刚刚确实看见一个黑短髮黑衣服的女人经过,怀里抱着只断了尾巴的黑猫,看了让人觉得心里阴恻恻的有些不太舒服。 陈淇当时只是注意到了这个女人有点儿微妙的不同寻常,但具体的并未深想。 到了现在陈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女人有没有可能其实是他现在正想要见的这个人呢? 第87页 但赵明岚为什么要来这里?她知道陈淇在这家医院工作吗?还是说仅仅只是巧合? 有关于云舒这个人的存在,陈淇觉得赵明岚肯定是知情的。 毕竟祁聿风不是随随便便养了只什么小猫小狗。 他那么大费周章地从市中心搬出来,又在京郊购置和装修了一整套别墅。 如今折腾了两年多的时间,也一点儿要收手的迹象都没有。前段时间还将圈养的这个人关去了距离京城那么远的西北荒原,那么长时间都没去公司,祁玉鸣和赵明岚怎么可能会对此不知情? 但让陈淇猜不透的是祁玉鸣和赵明岚对这件事的态度。 假如说他们关心,那为什么这两年云舒都没看到他们有做出过半点儿行动;说不关心,昨晚上出现在这儿的那个女人又是谁,她到这儿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37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22) 陈淇一开始还只是直觉,等到十分钟后才确定赵明岚确实在向着他的方向不断靠近。 陈淇对赵明岚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她以盛誉集团执行总裁的身份出席新闻发布会,神情冷漠肃穆,在媒体镜头下有条不紊发言的样子。 当时的赵明岚也是留着干练的黑色短髮,所以陈淇昨晚看见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才会那么迅速地就联想到了她。 赵明岚的位置信息与陈淇的将近重合时,陈淇看见诊室里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原本已经快要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等他大步走近,那个黑色短髮的女人听见声音回过头,露出那张在陈淇看来完全陌生的脸,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太过于想当然了。 原本停止不前的梦境忽然找到突破口,以意想不到的情形不断发展,陈淇以为自己一直是冷静的。 等到判断出现了绝对的失误,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近期完全处于亢奋的状态中,对有些理应保持审慎的命题已经失去了基本的质疑心,甚至都没有为既定的结论留有第二种可能性发生的余地。 诊疗室的医生抬起头看见陈淇,想起刚刚路过主任办公室看见的陈淇匆忙向主任请假的样子,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请假了吗?」 黑色短髮的女人一只手抱着猫,目光幽幽停留在陈淇脸上,深棕色的眼睛像是某种体型不大但在夜间极其敏锐的猫科动物。 因为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所以即使已经锁定了猎物,目光也是不紧不慢地从他脸上游移而过。 陈淇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弯起眼睛笑着说:「谢医生,主任那边临时有事,让我叫你过去。」 「临时有事?」谢医生问:「很着急吗?」 「我也不清楚。」陈淇说:「但主任的语气好像还挺严肃的?」 谢医生从位置上站起来,低下头对黑色短髮的女人说了声:「不好意思,麻烦稍等一下。」 等谢医生匆匆离开,诊疗室的大门慢悠悠地合拢到最后只剩下一道门缝。 女人低头轻轻抚摸怀里的黑猫,黑色指甲从黑猫那条短而圆的尾巴上轻轻略过,语气不带什么起伏地问:「怎么不说,把他支开难道不是有话想问吗?」 陈淇语带疑惑地问:「这位女士,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们好像不认识?」 女人的视线没什么温度的转移到陈淇的脸上。 陈淇唇角的弧度仍是没变,轻轻躬了下腰说:「谢医生临时接到工作,会尽快回来,麻烦您稍等片刻。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然而就在陈淇就要将门关上的那一刻,黑髮女人幽幽启唇说:「那些和你不相关的事我劝你还是少抱有一些好奇心,有些人和事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招惹的。」 「原本不打算劝你,但你想知道的好像比我原以为的还要多得多。」女人抱着猫走近了陈淇,推开门径直和他擦身而过,平直又冷漠的声音在某一刻竟然和祁聿风微妙地重合了起来:「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不信你可以继续试试看。我会观望,看你最终会因为你多余的好奇心而付出怎样的代价。」 陈淇倚着半边门,看着女人的背影渐渐在走廊尽头远去。 不久后,赵明岚的位置也渐渐和陈淇的越离越远,没过多久就离开了陈淇所在的市区。 刚刚的那个女人不是赵明岚,但她必定跟赵明岚和祁聿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梦想航灯系统是梦境的主导,系统给出的信息也绝对不会出错。 赵明岚刚刚必然就在宠物医院附近。只是陈淇在明处,她在暗处,赵明岚假如不想和陈淇碰面,陈淇是没有见到她的可能性的。 陈淇知道赵明岚肯定知道他的存在,只是不太清楚赵明岚到底在不在意「云舒」这个人的存在。 只是现在看来,赵明岚对他的在意或许已经并不停留在初步了解这样的层面了——赵明岚不仅会在意「云舒」,甚至连她身边的人都对陈淇的动向了解得一清二楚。 但陈淇对他们的背景和动机都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像站立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前,当他低下头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他。 赵明岚的位置信息最终消失在了京城的机场。假如她去往的是位于京城某处的私宅,那陈淇觉得这样的信息还是具有一定的价值的。 但赵明岚去往的是机场,人来人往穿梭不停,陈淇只知道赵明岚何时出现在了何地,听不见她的声音,也看不见她的周围,完全没办法知道赵明岚这次的航班将会去到哪里——陈淇和她唯一的联繫在位置信息启动后的两个小时后准时消失,又像两小时之前那样完完全全归于空白,没留下任何可循的痕迹。 第88页 谢医生匆匆赶回诊疗室时房间里只剩下了陈淇一个人,医院的电梯正在维修,他刚刚飞快爬了十二层的楼去到主任办公室,发现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敲了门也没回音,主任分明就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然后他又气喘吁吁地下了十二层楼回到诊疗室,发现他的患者小猫和漂亮的猫主人已经离开诊疗室了,只有陈淇倚在窗边,发着呆向窗外看。 谢医生觉得自己被耍了,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你不是说主任找我吗?他明明就不在办公室!」 陈淇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微微睁圆了眼睛看起来有些震惊地问:「主任不在办公室?刚刚我去的时候明明就在啊,会不会是有非常重要的急事,太久没等到你就先自己去处理了?」 陈淇的反应太真实,谢医生听到这里开始有些心虚,声音变小了说:「有吗?主要是电梯坏了,但我为了早点赶到已经跑得很快了。」 陈淇点了点头说:「嗯,主任应该能处理好的,别担心。」 「我今天下午请假了。」陈淇低头看了下手机,摆了摆手道别:「再见了谢医生,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先走了。」 直到陈淇的背影已经离去良久,谢医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了眼诊疗室空荡荡的椅子,觉得有些奇怪地小声嘟囔道:「哎……不对啊,怎么都走了?」 陈淇今天下午请了假,既然目标已经消失,计划宣布作废,陈淇索性回了京郊别墅,蒙在被子里好好睡了一觉。 他近期的用脑量过大,因着这些虚虚实实扑朔迷离的事终日不停地思考,很难不感到有些心机交瘁。 而陈淇为自己充电的最好方法就是睡觉,近段时间他总是怎么睡也睡不够,今天更是从下午回家睡到了晚上祁聿风回来。 要不是陈淇确定他在这个梦境的设定里确实没办法生孩子,他都要怀疑自己总是那么嗜睡,是不是因为怀孕了。 陈淇从被窝里一觉睡醒,迷迷煳煳发觉已经天黑了。 卧室里就开了一盏床头灯,祁聿风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低着头正翻阅文件。 陈淇眯着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间已经接近于晚上九点了。 祁聿风应该没有用晚饭,因为他到现在还戴着工作时的那副银边眼镜,或许刚从公司回来就走进了二楼卧室,看见床上蒙着被子正熟睡的陈淇,于是安静地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陈淇呆坐在床头醒了好半天的觉,呆滞的大脑才像是终于读完了存档,慢悠悠地恢復了运转。 他伸了个懒腰,慢慢向祁聿风走近了,两条腿跪在软椅两侧,整个人骑在祁聿风身上,伸手摘掉了他鼻樑上架着的银边眼镜。 祁聿风不近视,眼镜对于他仅仅只有修饰外形,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和威严的作用。 陈淇早说过想要祁聿风陪他钓鱼,但至少在目前为止,祁聿风应该很难腾出这个空闲。 陈淇一向想一出是一出,眼下睡饱了觉心情好,软着身子趴在祁聿风身上说:「我们出去钓鱼吗?」 祁聿风放了文件,一只手搭在陈淇腰上,挑了下眉问:「现在?」 「嗯。」陈淇抬起上半身,看着祁聿风目光幽怨地说:「不然你还能腾出别的时间吗?不想等到下个月了,我好无聊。」 陈淇又想了下说:「你不陪我去也行,我明天和林柯言出去玩。」 「现在太晚了。」祁聿风说:「明天去。」 陈淇的目的得逞,小表情立马变得得意起来,又趴回了祁聿风身上,安静地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 但陈淇后知后觉地又感觉有些不对劲,警惕地睁开了眼睛问:「我刚刚只是想无理取闹一下,你怎么突然就有时间了?你以前说忙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陪你去要不高兴,陪你去了也要疑心,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做?」祁聿风一只手拍了下陈淇的屁股:「原本就打算明天带你去,没骗你。」 祁聿风拍屁股的劲不大,但陈淇是个变态的,莫名就觉得有些爽了,哼哼唧唧几声,捧住祁聿风的脸和他接了个吻。 七花算是本土的大型犬种,才一个月下来,骨架就长大了不少。再加上吴姨爱它爱得紧,每天不是餵它吃小零食就是给它煮鸡胸肉,现在七花即使还没满四个月,就已经是一只巨大的黑白毛球了,跑起来身上的肉一晃一晃,憨厚得不行。 七花的精力太过充裕,陈淇最近只要一有空了就会带七花出去遛弯,他赶着要去工作的话就是吴姨牵着出去遛。 虽然别墅园区里面的森林已经够七花跑的了,但七花显然还是更嚮往外面的世界。每次到了连接外面世界的围墙边,都要沿着墙根依依不捨地闻上很久才愿意走。 平时不能出去遛弯的时候七花就待在别墅里玩玩具,天气好的大部分时候是跑到花园里撒欢。 陈淇知道七花是什么样的一副德行,在将它放进花园前已经提前将自己种下的金银花给围起来了,但花园里剩下的那些或名贵或娇艷的花朵显然就没那么好运了。 每次只要七花跑进花园,里面就像是经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所到之处寸草不留,陈淇到现在还记得负责专门管理别墅园林的那个园艺师在初次看见一片狼藉的花园时是怎样的脸色。 眼下陈淇又从玄关的储物柜里拿出了遛狗绳,七花注意到简直是兴奋得不行,尾巴摇成螺旋桨地往陈淇身上扑个不停。 第89页 但它虽然只是只小狗,却意外地会看人脸色,平时只扑陈淇不扑祁聿风,只要抬头看见祁聿风那张冷冰冰的脸,就会稍微变得乖巧一点,没那么疯疯癫癫的。 但七花没想到自己今天的幸运还远不止于此,因为陈淇牵着它上了那个总是让它很好奇的黑色金属小窝,而它在小窝里趴了一会儿后,竟然非常敏锐地闻见了以前在墙根闻到过的那些完全陌生的气味,然后透过金属小窝那扇透明的窗户初次窥见了外面的世界! 今天的气温正好回升,阳光明媚,春夏交接时分吹过来的风也是极为舒服的。 陈淇原本想的只是去到哪个僻静的无人开发的野湖边钓鱼,但等司机将车开进度假村大门,陈淇才知道祁聿风竟然为了钓鱼还专门订了地方,然后慢一拍地反应过来他在这个梦境里拿的是金丝雀的剧本,虽然没有自由,但还是可以花很多很多的钱的。 度假村建在京城城郊,距离祁聿风在京郊的别墅不远,园区的面积很大,装修走的是瑞士小镇的风情。 度假村的每个住户都拥有非常广阔的私人空间。祁聿风订的房间在湖滨,卧室靠湖的那边是一整面落地窗,透过玻璃可以很看到窗外非常明媚的日光和新绿的芦苇丛。 七花从出门起就非常亢奋,等到了度假村更是如此。 遛狗绳从始至终都被崩到最直,即使七花还只是一只毛绒玩具那么大的幼犬,陈淇也有几次险些拉不住它。 陈淇和祁聿风的钓具都是王勉买的。王勉自从知道陈淇一直和祁聿风住在一起,就已经对两人竟然结伴去度假村钓鱼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现在已经临近夏天,上午和中午的阳光太大,不太适合钓鱼。 陈淇来时看见湖滨的某处有着非常茂密的树林,树林下是浅绿的青草。绿荫下支着躺椅,绿意森森摇曳斑驳树影,躺在那儿睡午觉大概会特别舒服。 陈淇先将行李箱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考虑到七花还一心盼望着出去玩,又叫了度假村的佣人将七花带出去遛弯。 祁聿风虽然勉强腾出了两天的时间陪陈淇出来玩,但就算出门了也仍是在书房看文件。 现在的阳光明媚,气温也高,陈淇将圆领卫衣脱了,换了身短裤和花衬衫,又蛮横地将祁聿风从书房里拉出来,脱掉他的黑色衬衫给他换上了同款。 祁聿风平日里整天穿着西服,少数没在工作的时间也是穿着黑白灰色的常服或是家居服,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穿得鲜艷的时候。 但祁聿风在穿上陈淇为他准备的宝蓝色衬衫后,竟然意外地变得很不一样起来。 祁聿风的肤色很白,五官深邃,瞳孔下的留白多,这样的长相容易给人带来一种不太好接近的距离感,他平时成熟的穿衣风格更是将这种气场给扩大了。 眼下陈淇给他穿上颜色鲜亮的衣服,祁聿风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气场被削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鲜活的英俊。 陈淇以前和祁聿风相处时总有种自己在谈年上恋的既视感,如今看来祁聿风也不过只比他大了一岁,和他算得上是同龄人,假如像现在这样穿得鲜亮点,还真是现实世界中陈淇会喜欢的类型。 陈淇的这套情侣衬衫已经买了有几天了,如今总算给祁聿风安上了新皮肤,他对此感到还挺有成就感的。 他像摸小猫那样伸手挠了挠祁聿风的下颌,像是偷摸着做什么坏事一样环顾四周,凑近了祁聿风耳边轻声说:「这是谁家的小帅哥,今晚上要不要跟着哥哥出来潇洒潇洒。」 陈淇演起戏来很是投入,神情紧张,左顾右盼,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祁聿风垂眸看了眼陈淇,一本正经道:「可以,晚上怎么潇洒是由我决定吗?」 陈淇否定道:「当然不是,你只是我的玩物,没有做决定的权利。」 祁聿风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地答了声「哦」。 陈淇看祁聿风表现得还算乖顺的样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你真是太不乖了,今天晚上我得罚你,而且你不许反抗。」 祁聿风轻挑了下眉:「怎么罚?」 陈淇冷哼一声道:「这还用问?当然是……罚你陪我一起下飞行棋。」 祁聿风:「……」 陈淇的兴趣爱好广泛,平时不仅喜欢登山蹦极这种比较刺激或是狼人杀和网游这种需要耗费一定脑力的娱乐活动,平时也非常喜欢像是钓鱼飞行棋这种比较单一无聊的娱乐方式。 以前陈淇和赵卿卿一起出去钓鱼,都是要带飞行棋出去下的。 陈淇缠着要祁聿风陪他下飞行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祁聿风每晚上都忙着工作,竟然还真的连一盘棋的时间都没腾出来。 陈淇有时去公司找祁聿风,实在无聊了会让王勉陪着他玩,但王勉的手气简直是差到离谱。 往常陈淇和赵卿卿玩这个都是比谁的眼神好一些,能不能在彼此飞快的手部动作中分辨出对方出的老千。 而陈淇和王勉玩这个的时候即使 已经没有使用任何作弊的小手段,王勉都还是摇多少遍骰子都到达不了终点。 现在陈淇总算找到了新的棋友,美滋滋地将飞行棋带到了树荫下的小木桌上。想来也知道祁聿风肯定不懂得这些酒桌游戏中的弯弯绕绕,于是很包容的没有使用那些作弊用的小花招。 第90页 但陈淇却很诧异地发现,祁聿风就算是非常随意地摇骰子,每次摇出来的数字都是非常恰到好处的数目。 第一次陈淇还以为祁聿风只是运气好,过了几轮才发觉出不对劲起来,眯了眯眼睛问:「你每次扔骰子的角度为什么都是一样的?」 祁聿风面不改色心不跳,「随便扔扔的。」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明明就是出老千了!」陈淇站起身怒道:「好啊!是我太小看你了,明明是老狐狸,还装什么小白兔呢!」 陈淇怒气重重地正要坐下来继续和祁聿风博弈一番,忽然注意到不远处闪过一个黑白色的影子。 陈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七花就甩着脖子上的遛狗绳飞扑进了他的怀里。 七花的体型虽然不大,但重量却是实打实的,飞扑到人怀里时简直就像一颗炸弹,陈淇把他抱起来时肚子都还在隐隐作痛。 七花今天一整天都兴奋得不行,被陈淇抱起来时疯了一样地扭着身子狂舔他的脸。 遛狗的佣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撑着膝盖无奈道:「这只小狗力气太大了,我不太能牵住。」 七花的精力完全是超出寻常的旺盛,遛它确实是件费劲到不行的事。 陈淇也没再想去为难别人,将七花扔进祁聿风怀里,转过头说:「没关系,它确实有点烦人。你可以去忙别的事了。」 七花仿佛有两幅面孔,被祁聿风抱着就顿时安静了起来,不发疯也不乱舔人了,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滴熘滴熘转。 今天的日光虽然明媚,但天空的云彩多。厚重的在碧蓝的天空中翻滚,时常会遮挡住太阳。 祁聿风将七花放在小木桌上,七花简直像被封建大家长管控的小孩,姿势端正地坐在飞行棋盘边,又变回了一个文静的小女孩。 陈淇看着被成片的云朵遮蔽渐渐变阴了的天,又看见不远处被微风吹起涟漪的湖面,想起刚刚被祁聿风碾压的飞行棋局,冷哼了一声抱起七花说:「去钓鱼了,钓鱼你总没办法耍阴招了吧!」 春夏的芦苇不同于秋日的那样蓬松柔软,笔直又挺拔的像是哨兵,精神抖擞地长在湖滨的土地上。 陈淇在湖边找了一处缓坡,在将七花脖子上的遛狗绳取下来前,先面对面地对它进行了一番训诫,神情严肃地说:「你在周围怎么疯玩都可以,但是不许跑远了,表现得好的话晚上就给你煮鱼吃。」 七花扒拉着爪子兴奋地「嘤嘤」了两声。 陈淇放走了七花,看它一屁股钻进了绿油油的芦苇丛里,然后开始组装自己的钓具。 湖边的风大,将陈淇的额发吹得不断向后飞扬,露出了洁白清秀的整张脸。 祁聿风垂眼站在芦苇旁,安静地看着陈淇低着头一本正经地将钓杆组装好了,又在鱼钩上串上鱼饵,然后转头看向他,疑惑地眨了下眼睛问:「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我鱼竿都装完啦!」 陈淇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鱼竿真的装得很好,说完高举地扬了扬右手。 因为祁聿风身后是一片广阔的蓝天,所以陈淇在看向他时,眼瞳里也装下了一整片碧蓝的天空。 祁聿风深深地看了这样的画面一眼,垂眸掩没了眼底的情绪,再次抬起眼时,眼里又是一片深黑色的平静。 第38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23) 事实上陈淇的考量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不仅是飞行棋,就连钓鱼祁聿风都有着一种近乎主角的光环。 要不是陈淇清楚地记得自己前不久还跟系统对话过,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撞坏了,记忆出现了混乱,其实祁聿风才是那个绑定了系统的人。不然为什么明明是在同一片湖区,鱼偏偏就只向祁聿风那边游?! 然后陈淇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现在身处的梦境是以金善做过的梦为原型的,祁聿风的确是梦境里的主人公,拥有一些主角光环确实是比较合理的。 钓鱼进行到最后祁聿风桶里的鱼显然比陈淇桶里的多了一倍不止,陈淇甚至还从祁聿风桶里偷来了几条大鱼,然后假装非常洒脱地认可了祁聿风的钓鱼技术,直言祁聿风的水平确实不错,但自己的技术其实也就比他略逊了那么一筹。 晚上陈淇比祁聿风先一步进到浴室洗澡,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摸到的那点儿线索,又想起日益紧迫的时间,就算明白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也还是决定要试着得到更多的信息。 陈淇缠着要祁聿风出门的这一趟,虽然确实是想着要找到更多和祁聿风相处的机会,顺便也让自己运转过载的大脑好好放松放松。 但这段时间同时也是祁聿风近日里空闲最多,最为放松的时候。陈淇不可能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一个机会,必然也是要想办法从中得到些什么。 所以在来到度假村之前,陈淇就用积分兑取过有关于那个短髮女人的信息。 系统能向陈淇调取到的信息有限,但仅仅是能够调取出来的这部分,对于陈淇来说都是足够有分量的。 赵饶原本不姓赵,姓陈,叫陈媚,是赵明岚的初中同学。 当时还是陈媚的赵饶家中忽然遭受意外,父母双亡。原本在班上和她关系算不上太亲近的赵明岚将她带回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最后竟然真的让她留下来了,受赵家的供养继续生活。 后来这件事因机遇巧合被媒体报导出来,赵宗祥原本就在做着一些资助贫困学生读书的慈善活动,报导一出索性就将陈媚改名叫赵饶,收到膝下做了养女。 第91页 作为赵家的养女,赵饶的身份无疑是特殊的,知道的内情只比陈淇原以为的要只多不少。而她又那么忽然地出现在了陈淇视线里,还说了那么些意味不明的话。 虽然陈淇不清楚赵饶的目的是什么,但她或许是陈淇现如今唯一能找到的切入点了。 而且赵饶确实在前几天来过宠物医院又和他讲了那些莫名的话,陈淇对这样一个人拥有好奇心也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所以当陈淇和祁聿风都在卧室松软的床上安然睡下时,陈淇忽然就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认识赵饶吗?」 祁聿风的目光在卧室微弱的光线下对准了陈淇。 陈淇还没等祁聿风回答就自顾自地甩出了那些提前想好的理由:「她前几天抱着一只黑猫来医院,临走时忽然说要我别对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抱有好奇心……但我明明就不认识她啊?她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看了眼就诊记录,不只是眼生,我对赵饶这个名字确实也没有任何的印象。」陈淇说:「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还是说她只是单纯的认错了人。」 在陈淇说话的时候,祁聿风深黑色的目光一直安静地凝聚在他脸上。 陈淇即使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却总感觉自己好像被祁聿风这样的目光看透了。 所有精心修饰过的伪装都像是小卖部里劣质玻璃球上的塑料套子,风一吹来就沙拉沙拉响,更别提掩盖住玻璃球内里那些闪闪发光的金箔粉。 无言良久过后,祁聿风才将集中在陈淇脸上的视线移开了,语气平静地说:「她是赵明岚的影子,两年前赵明岚死了,她就从那片阴影里走出来了。」 祁聿风的语气明明很平静,陈淇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击中了,电流从指尖一路传导到大脑,整个人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祁聿风看着陈淇一瞬间愣住的样子,不疾不徐地问:「你应该知道赵明岚?两年前她突遭意外去世,因她的身份太过特殊,这个消息被封锁起来,连当初新闻发布会上那个被媒体拍到的一闪而过的影子也是赵饶的。」 「两年过去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所以她为什么要忽然找到你,又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祁聿风沉静地注视着陈淇:「你应该对这些事完全不知情,为什么会突然对他们感兴趣,是因为好奇我的背景吗,那你现在的反应又是因为什么?」 在祁聿风一连几次正中要点的质问下,陈淇后背的冷汗几乎是在一瞬间冒了出来,表情却仍是很自然地笑了下说:「因为遇到奇怪的人实在太没有头绪了就试着过来问问你,震惊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妈妈在两年前去世了。」 虽然祁聿风已经对赵明岚直唿名讳,但陈淇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更温和的称唿,轻声道:「我最近确实对你存在着诸多的好奇,但一切也只是因为我想了解你,与别的无关。听见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更关心的是你的感受如何,会不会因为妈妈的离世而感到痛苦。」 「不会,我们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母子关系,她无论怎样带给我的最多也只有像面对陌生人一样的感受。」祁聿风说:「虽然我现在还不清楚赵饶的目的是什么,但她说的话没错,你不应该对有些事抱有太多的好奇心,那些不是你该知道的部分。」 祁聿风说这些话其实是在提醒陈淇,他不是对陈淇的所作所为半点都不知情,虽然不清楚他的意图是什么,但到了如今这地步,陈淇也该要学着适可而止了。 但这对于陈淇来说仅仅只是故事的开始。因为他今晚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对于赵家背后盘根错节的信息网,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切入点。 祁聿风说赵明岚已经死了,并且这件事迫于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被彻底掩埋掉了,大概只有赵家的少部分人才对此事知情。 但系统仍然能向陈淇提供赵明岚的位置信息,这说明赵明岚其实是仍活在这个世上的。 但祁聿风为什么会说她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假如赵明岚是假死,那她又为什么要伪造出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连祁聿风也要瞒过去地销声匿迹到现在呢? 陈淇从系统提供的位置信息可以看出,在医院时赵明岚和赵饶是出现在一起的。 那赵饶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连续两次到陈淇工作的宠物医院就诊真的就只是巧合吗?假如她是在刻意接近陈淇,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祁聿风说赵明岚是在两年前死去的,云舒在暴雨天的马路上捡到祁聿风也是发生在两年之前,这两件事是否存在一定的关联? 假如试图除掉赵明岚的和袭击祁聿风的是同一批人,那么赵明岚是不是因为他们才被迫伪造出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 度假村的旅程结束后,陈淇重新回到了宠物医院上班。 因为用他的手机上网已经不够安全,所以陈淇在宠物医院午休的时间打开了挂号室的电脑,对两年前盛誉集团的股东们进行了一一搜查。 比起祁聿风或是赵明岚的信息,盛誉集体的其他股东或高管的信息要好查得多。 陈淇先是在一众人中先一步锁定了「赵」姓股东们,原本还打算逐步缩小范围继续排查,却发现这其中竟然有两位在两年前就已经相继过世了。 赵宗祥的表哥赵业成因和赵宗祥同样的突发疾病去世,而赵业成的儿子赵明鸿则在他病逝不久就出了车祸,抢救无效身亡。 第92页 而他们死去的时间竟然和云舒在雨夜里捡到祁聿风的日期相隔了不到两个月! 两年前祁聿风接手公司,盛誉集团在短时间内进行了大洗牌,而赵业成和赵明鸿又在不久后相继过世,有关于盛誉集团背后的阴谋论在某些隐秘的论坛从未停止。 陈淇摸着网上寥寥的那点儿线索翻进了其中的某个论坛,筛选着论坛里那些虚虚实实的信息,才浏览了没多久,就听见挂号室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值班的护士推开门看见陈淇,有点儿诧异地走近了问:「陈医生,你在这儿干嘛呢?」 陈淇飞速将无痕浏览模式关闭并删掉了浏览器后台,转过身笑了笑说:「刚刚用电脑查了点儿资料,手机查没那么方便。」 值班护士瞭然地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眼手机问:「那你还要查吗?我这边还可以再等一会儿。」 短短几句交谈里,无数信息从脑海里飞速掠过,陈淇深吸一口气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不用了,你先忙吧。」 只要将所有线索相互串联起来,摆在陈淇面前的结论就已经很明显了。 假如他在网络上了解到的那些信息是真实的,那么赵宗祥病逝,祁聿风昏倒在城郊路边,赵明岚的「死亡」,赵业成父子相继过世这四件事简直是过分紧密地联繫在了一起。 陈淇的猜测假如没有出错,那么这一切的起源大概是因为赵宗祥忽然病逝,赵业成和赵明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试图谋杀赵明岚和祁聿风。 但赵明岚和祁聿风或许对此早有察觉。赵明岚顺手推舟营造出自己死亡的假象,自此隐匿了踪迹。而祁聿风从这场谋杀案中逃走,昏倒在城郊路边,最后阴差阳错被云舒捡回了家。 赵明岚意外死亡,祁聿风作为赵宗祥的独孙,自然是盛誉集团所有产业的第一继承人。 祁聿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既然已经捨弃仕途接手了公司,手中握了权,赵业成和赵明鸿自然就留不得了。 但让陈淇不太能想明白的是,赵业成和赵明鸿既然死了,对赵明岚产生威胁的力量自然是消失了。 那赵明岚又为什么还要继续躲在暗处,至今都未放出过半点风声?赵饶所做的一切,所暗指的那些又是因为什么? 除非其中有一股更为危险的势力对赵明岚产生了无法忽视的威胁,才让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赵明岚当初已经走到了那个位置,是什么让她不惜以假死的谎言进行伪装,就连祁聿风也要骗过去呢? 陈淇倚靠在走廊的角落,直到手机在口袋里发出「嗡嗡」一声响,才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陈淇解开锁屏一看,发现是祁聿风回过来的信息。 我在做梦(梦游版):今晚大概要加班到晚上八点。 我在做梦(梦游版):发呆jpg.祁:今晚司机会来接你。 看见祁聿风发来的信息,陈淇的脑海忽然在一瞬间闪过些什么。 他想起当初在论坛里看见的那条意有所指的评论,想起评论里所说的赵明岚从成为律师到接任公司的经歷,又想起祁聿风将云舒囚禁起来的整个歷程,发现原本应当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竟然存在着一种极为微妙的相似。 陈淇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或许已经快要触碰到了这段故事的核心,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叫出了系统,使用积分兑换权限,向他验证自己当初在论坛里无意间看到的那段话所说的是不是事实。 在听到系统给出肯定答案的那一刻,陈淇就确定了自己的思路的确是正确的。 网上无法查到祁聿风和赵明岚的信息,或许并不是因为赵宗祥想要保护家人,而是因为赵宗祥这个人对身边的人都有着一种近乎恐怖的控制欲。 所以在他确诊出重症疾病,赵明岚又坚持要攻读法律专业时,赵宗祥没有在第一时间阻拦,而是让赵明岚先得到自己所盼望的那部分,再高高从天上摔落,让她明白像她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与其说奢求那些原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事物,不如老老实实认命,接受已经规划好的人生。 而在赵宗祥的规划里,祁聿风对于云舒的执念或许也将如此。 毕竟祁聿风在最开始跟踪云舒的时候,赵宗祥还活在这个世上。以他的手段和控制欲,即使祁聿风再怎么小心掩藏自己的踪迹,也不一定能逃过他的眼睛。 假如赵宗祥对云舒的事情知情,他之所以没有赶在第一时间除掉云舒,或许就是想要将当年用在赵明岚身上的手段再次用到祁聿风身上。 先让祁聿风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云舒,再将云舒从祁聿风身边彻底剥离开来,好让祁聿风能够变得像当年他的母亲那样听话。 但这样的计划还只刚刚实施了一个开头,赵宗祥的生命就忽然在此终止了。 祁聿风得以阴差阳错地接手了家族产业,排除万难,肃清风云,最终将云舒据为己有。 从表面来看,赵家这些像蜘蛛网一样阴暗又复杂的故事理应在此画上句号了,但赵明岚和赵饶这两个人的行为却又再次将这些故事复杂化了。 既然曾经掌控和毁灭她人生的这个人已经死去了,赵明岚理应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更加随心的生活,但她却走向了完全相反的那条路,选择将自己困在了那层厚厚的茧房里。 第93页 赵饶说有些人和事不是陈淇这种人能够招惹得起的,但招惹不起这些人的可能不止是陈淇,还包括赵饶自己和赵明岚在内。 或许,赵宗祥的这盘棋早已下到了他生命结束的以后。 就算是他的生命在某一天终止,也会有人继续潜伏在暗处继续完成他生前的夙愿,使尽一切办法让赵明岚和祁聿风的人生仍以他规划中的运转。 赵明岚因为预先得知了赵宗祥的安排,所以借着赵业成和赵明鸿谋杀她的这个机会暂时脱离了赵宗祥那些心腹的束缚。 如今已经是祁聿风将云舒囚禁起来的第二年,祁聿风将在一个月后迎来他的第二十七岁生日。 陈淇算了算时间,估摸着眼前平静的表象或许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但祁聿风对此知不知情,陈淇不太能从他过分平静的反应中推测出来。 为了顺利熬过此劫,陈淇只能先一步开始进行规划,最好是能制定出不让祁聿风发觉出异常也能让他顺利度过难关的万全之策。 但这不是个简单的事,陈淇或许需要更多时间才能找到那个损失最小获利最大的方案。 只是有人的性子显然比陈淇的要急得多,因为他甚至要没找到机会近一步地试探祁聿风,就先一步地晕倒在了医院洗手间。 陈淇昏昏沉沉闭上眼之前,想起以前在挂号室从未闻到过的那种香味,又想起那个有些面生的护士,思绪断了线,等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出现在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陈淇感觉大脑像是被重器碾磨般一样痛,从房间那张空荡荡的大床醒来时,看见赵饶正平静地倚在墙边,安静地注视着窗外阴雨绵绵的天。 在陈淇将目光对准她的那一刻,赵饶极其敏锐地转过了视线,深黑色的没有半分温度的眼睛和陈淇对上了。 赵饶的眼睛和祁聿风的太像,深黑色的冷沉沉的像藏着一把锋利的弯刃,注视着什么人的时候总像是锁定了什么猎物,平白给人带来一种后背发凉的阴沉感。 在陈淇通过系统得知赵饶的真实身份之前,因为他们的眼睛,陈淇一直以为赵饶和祁聿风必然在血缘上是存在着一些关联的。 但现在看来,与其说是赵饶的瞳色,不如说是赵饶和祁聿风眼睛里所表达出来的那部分情绪要更为相似。 陈淇进入这个梦境后,失去意识又在莫名的地方醒过来的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两回发生了。 所以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陈淇也只是短暂地愣怔了几秒,然后那些原本仍打着结的纷繁思绪似乎在一瞬间被捋清了。 赵明岚已经过着那样的生活长达两年的时间了。但无论是她曾经所掌握的权利还是她现在能调动的所有,都不能让她完全有把握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 所以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赵明岚都选择让祁聿风成为这个剷除阻碍的人。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等到赵宗鸿留下的势力开始干预祁聿风的人生,再由祁聿风出手除掉那些人。 但即使赵明岚有着足够的耐心,赵饶也不会想赵明岚以这样的姿态继续等待。 所以她先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又布下局和陈淇碰面,经由陈淇之口向祁聿风转述她的那些话,以点醒祁聿风,让他在事故发生前提前得知赵宗祥曾经做出的那些计划。 这样只要她带走了陈淇,祁聿风就会以为是那些人已经开始有所行动。 等到祁聿风为了救出陈淇向那些人出手,赵饶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陈淇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捋顺了,知道现在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即使现在被绑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也只是抬眼看了看窗外,反应平静地问:「这是在哪儿?」 「a国。」事到如今赵饶已经不屑于在陈淇面前做出任何的伪装,点了点窗台问:「你难道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既然赵饶已经撕了下面具,陈淇也没必要接着装下去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看来你已经为今天准备了足够长的时间,但你现在做的这些,赵总知道吗?」 气氛安静几秒,赵饶沉静地注视着陈淇说:「你知道的好像比我以为的还要多。」 「我仅仅只是抛出一个饵你就能够得出完全正确的结论。」赵饶讥讽地勾了下唇角说:「以前的那些都是你的伪装吗?不得不说你的演技好,要不是今天,我还真以为你是养在祁聿风身边的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第39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24) 陈淇勾起唇角笑了笑说:「不算灵光,毕竟在你把我绑过来前我还不太清楚你说那些话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你是不是对我太有信心了一点儿?」陈淇问:「既然你们都因为那些人躲避了两年了,那就说明那些人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当然祁聿风应该会有办法收拾他们,但必然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和精力,你就那么确定他会为了我去牺牲那么多?」 「说实话,我和祁聿风没有建立任何亲密的关系,或许我仅仅只是一个被他圈养起来失去了自由的玩物。」陈淇歪了歪头说:「如果你认为我是一张多么有价值的底牌,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你的话有点太多了,很吵。」赵饶「啧」了一声不耐烦道:「不仅是你知道的比我想像的多,我知道的也比你想的要多很多。你没必要跟我玩这些低级又幼稚的小手段,你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或许比你还要清楚。」 第94页 「是吗?」陈淇饶有兴致地问:「赵饶,虽然我作为你的人质应该不具有和你谈判的资格,但你不是土匪,既然把我绑过来了,我也确实能带给你想要的价值,不妨也给我也赏一点儿甜头?」 比起赵家那些阴暗复杂的往事,祁聿风的过去对于陈淇的价值要大得多。 陈淇顺藤摸瓜知道的这些仅仅也只完善了一小部分的祁聿风。毕竟祁聿风只占这些故事很小的组成部分,假如陈淇想知道更多,大概也只能询问对那些事知情的人。 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多,赵饶无疑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选。 陈淇此次被赵饶关到这边来,与其说灾祸,更多的不如说是机遇。 「你想要什么甜头?」赵饶面无表情地说:「我凭什么要为你浪费这个时间。」 「我想知道祁聿风过去的事,什么都可以。」陈淇眉眼弯弯地笑着说:「祁聿风既然有能力除掉你们忌惮的人,自然也有办法能解决你们。据我所知他和赵总的母子关系可算不上好,也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你找的这个地方确实可以拖住他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你有没有想过得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被利用了,你该怎么收场?」 「你也说过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不一般。」陈淇说:「到时候你需要用到我的地方不会少,既然不想最后弄得鱼死网破,就应该进行更平等一点的利益交换不是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赵饶站直了身子,垂眼看着陈淇问:「所以呢,你想知道些什么?趁我还有耐心之前赶紧问。」 「我想知道祁聿风跟他父母的事。」陈淇想了想补充道:「还有赵宗祥的也想知道。」 「啧,麻烦死了。」赵饶蹙着眉说:「你明明也猜到大部分了不是吗?」 「他的出生不出于父母双方任何一方的意愿,祁玉鸣和赵明岚虽然缔结了婚姻关系,但从头到尾都可以说是陌生人,平时根本不会见面,生孩子也是在完成任务。」 「所以祁聿风对于他们也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但血缘关系又算得了什么呢?对于不在乎的人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而在乎这个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赵宗祥一个人。」 「所以祁聿风从一出生就养在赵宗祥那边,但赵宗祥要忙的事有很多,所以带祁聿风的人就只能是保姆和管家。」 「赵宗祥是什么样一个人我想你应该也清楚。想想也知道他安排的那些下人会怎么教育小孩,无非就是将他那些像是精神病一样的理论全都一股脑地灌输进去,最好是能培养出一个和他一样阴狠自私,专制变态的继承人。所以祁聿风长成现在这样完全可以说是预料之中的事,甚至已经算是比较幸运的一种成果了。」 陈淇想了想问:「赵总对这个被迫从她肚子里出生的小孩是什么态度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祁玉鸣也是这样?祁聿风毕竟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儿子,他就一点儿也不想管吗?」 「赵宗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所以祁聿风无论如何都是赵家的,这点是祁玉鸣无论走到哪个位置都没办法改变的。」赵饶语气淡淡地说:「祁玉鸣从头到尾都没资格参与祁聿风的出生,对祁聿风的意义大概就只是捐了一颗精子?让祁聿风和他姓是赵宗祥对他的唯一尊重了。他有自己的老婆和小孩,虽然法律上不承认,但那些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哦。」陈淇听完故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问你果然是对的?你没让我失望。」 「你想知道的就这些?很没劲啊。」赵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不如让我来告诉你一些真正有意思的?就比如说,祁聿风从高中就开始认识你了,你知道吗?」 陈淇速度很快地眨了下眼,他刚才没能收好的一瞬间错愕不是假的。 他虽然知道祁聿风认识云舒远在云舒认识他之前,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之前甚至要追溯到那么远的高中。 「明岚虽然对他没有任何兴趣,但我还是对他存在着一些好奇的。」赵饶微扬着下巴不疾不徐地说:「但赵宗祥一直将他的信息管理得很好,我虽然一直尝试着去打听,但能窥探到的那部分其实很少。」 「直到他高三那年,赵家出了些乱子。他或许也早就对那些无聊又噁心的事感到厌倦了,趁赵宗祥暂时没精力管他,从家里搬到了学校,我这才有机会调查到他的近况。」 「因为他是临时搬进来的,也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他住的是教职工宿舍的单人房,也就是你们高一住的旁边那栋楼。」 「原本他住的房间不会打开窗子,连窗帘都是拉得没有一点儿空隙。但某一天,我忽然发现他的窗子竟然完完全全地敞开了,从那以后就一直很少关上。」 「知道是为什么吗?」赵饶微笑着再次点了点窗台说:「因为他的那扇窗户正对着你们宿舍的阳台,他是在看你。」 「很有趣是吧?在你连和他是同一所高中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注意你了。」赵饶说:「那时候是冬天,前后几天刚下了雪。室外所有物体的表面都被厚厚一层雪罩着,只有你们那间宿舍的小阳台被扫得干干净净的,还养了几盆耐冻的花。」 「你会在每天早起和午睡的时间在花盆旁边放几把小米,很快就会有鸟过来吃,你就把阳台的门打开一道缝,蹲在后面看它们吃。」 第95页 「明明是很无趣的画面对吧?但祁聿风每天都会看。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青春期的小男孩对着窗口独自伤怀呢,观察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他是在看你。」 「但没过多久赵家的事就被摆平了。他被赵宗祥接回了家里,没过多久就高中毕业然后出国了,直到几年后在国外读完了大学才回来。」赵饶微笑着问:「你是不是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但即使你再怎么不愿意,你和他的缘分都像是上天註定的。」 「当时高中对你产生印象的时间太短,祁聿风或许还没想清楚那是什么。但在他回国考公正式进入机关工作了几年后,他竟然再次在路边遇见你了。」 「他高中和大学都提前了一年完成学业,在路边遇见你的时候你才刚从大学毕业。」 「自从无意间碰到了第一次之后,他就经常会在遇见你的附近蹲你。就跟高中时候的一样,他又开始隔着窗子盯着你看了,只不过由宿舍的窗户变成了黑色的车窗。」 「高中的时候他还懵懂,你还算幸运地逃过了一劫。但到了那时候你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祁聿风显而易见地想明白了,包括他对你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又代表着什么。」 赵饶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已经有点儿说困了:「他是被赵宗祥带大的,这就註定了他会成为怎样一种人。就像他假如想得到什么了,就必然会想方设法不计后果地得到,并且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不让其有半点儿丢失或逃走的可能。这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 「所以真的很有意思不是吗?在你还完全不认识他的时候,你其实就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了,你的人生就这么轻易地因为他的意愿而改变了。」赵饶看着陈淇微微有点儿发愣的表情,笑了笑说:「看来我说的这些对你很有价值。」 窗外的雨渐渐下大了,斜着砸在窗台上不停发出「叮叮噹噹」的响。 赵饶看了眼玻璃窗外的雨幕,缓缓伸了个懒腰,抬起眼皮说:「接下来你就和我好好待在这儿等吧,不要想着逃出去,在祁聿风赶过来救你之前,你是没办法出这道门的。」 房门被随意带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没开灯的房间被厚厚的乌云压着,封闭且潮湿。 陈淇和赵饶都是聪明人,不用多说就知道对方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交流起来可谓是句句切到重点,高效又迅速。 刚刚赵饶说的那些话在陈淇脑海里不断迴响,短短几分钟就像是一把再关键不过的钥匙,叩响了梦境终点的大门。 陈淇短短几天从新手村杀到了决赛圈,估摸着他这次假如能活着见到祁聿风并且见到活着的祁聿风,这个梦境大概就可以接近结束了。 但祁聿风那边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呢?连赵明岚都如此忌惮的人,解决起来应该不容易吧。 赵饶无疑是聪明的,但她大概把祁聿风算得太简单了一些。 陈淇从床上下来走到了赵饶刚刚站的那个位置,想起他和祁聿风说起赵饶的事时,祁聿风看着他的那个眼神,忽然就觉得自己大概不需要等赵饶预期的那么久了。 第40章 强制爱的解决秘方(完) 陈淇说到底也是非常习惯被囚禁起来的生活了。 他现在被关起来的这个地方状况和他最开始住在京郊别墅的时候相同,房子里里外外所有的通道被封锁起来,从玻璃窗往外看可以看见别墅外面的守卫。 而且比起从前陈淇至少知道自己被关在哪儿,现在的处境还要更糟糕一些。 因为陈淇仅仅只从赵饶的口中得知自己现在在a国,而在a国的哪里,附近的交通线路如何,陈淇可谓是一概不知。 所以他也没想着要怎么逃跑,赵饶走后又躺回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看见茶几上放着的名品茶叶,又开始悠闲地煮起了茶。 按现在的状况,陈淇原本已经做好了要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的准备。 所以当他泡好了一杯茶,悠悠地啜饮了一口后,转身看见房门口的祁聿风,险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陈淇将眼睛闭上,静默几秒,又重新睁圆了,看见祁聿风还是以刚刚的那个姿势站在门口,眼前的画面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不是幻觉。 祁聿风穿着深黑色的大衣,眼神沉静,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倚在门边,眸色幽深地垂眼看着陈淇。 陈淇虽然知道祁聿风会提前过来,但不知道这个提前竟然是那么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慢向祁聿风走了过去,双手环住祁聿风的腰,缓缓埋进他的怀里。 「你终于来了。」祁聿风大衣里穿的那件黑色高领毛衣触感很舒服,陈淇将脸埋在祁聿风胸口上蹭了蹭,听起来很委屈地说:「我突然被他们绑到这边来,真的好害怕。」 祁聿风想起刚刚陈淇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悠闲地煮着茶的样子,没什么语气地问:「是吗?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有哪里害怕的。」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陈淇后退一步从祁聿风怀里出来,装模作样地问:「赵饶呢?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把我关到这边来啊?」 「在你睡觉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祁聿风淡淡道:「国内的事情解决了,她会收到通知。」 「哦?国内的事情?」陈淇一脸懵懂的样子:「我现在在国外?国内是发生了什么吗?」 第96页 祁聿风面无表情地扫了陈淇一眼。 陈淇:「……」 「好了好了。」祁聿风一看就已经知道他对这些事知情了,陈淇也懒得再装下去了,从茶几上拿起刚刚泡好的那盏茶悠悠品了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赵饶的计划的?」 「我虽然是盛誉的执行总裁,但手里持有的股份不多。从去年开始,我发现盛誉的股票在以各种途径各种理由有目的地汇聚到同一人手里,这些人的最终目标假如不是盛誉的产业,就只能是我。」 陈淇挑了下眉问:「所以你很早就知道公司有人要对你下手了?」 「嗯。」祁聿风说:「但我调查他们的目的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等到渐渐开始有了头绪时,你和我说了赵饶的事。」 「她和你说这些无非就是想借你的口让我知道,而她话里话外暗示的那些也是为了让我察觉那些人的存在。她不是什么善良到会很关心别人处境的人,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想让我知道无非就是想借我的手除掉那些人。」祁聿风沉默几秒说:「赵明岚死的太过于蹊跷,我从来就没有相信她真的死了。赵饶布下这个局只会是因为她。但我没想到她会莽撞到这么早就出手,不然你不会有被她绑过来的可能。」 「她们大费周章地做这些其实完全没必要,因为就算没有她们当推手,最近也是我着手处理那些人的时候了。」祁聿风面无表情地说:「她出手太着急,留下了很多破绽,倒是将赵明岚从暗处推到了明处。我处理那些人的时候他们去找过赵明岚,虽然危机最后解除了,但她也因此得到了一些代价,赵饶现在应该正在赶过去的路上?」 陈淇看着祁聿风神色淡淡,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故事的样子。又想起祁聿风最近总是忙碌到深夜,看着他的眼神也总是带着一种不太对劲的阴沉,知道他早就在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做准备了。 不仅是赵饶将祁聿风想的太简单了,陈淇自己也有点儿被他那些先入为主的自作聪明给蒙蔽了。 祁聿风不是什么好煳弄过去的人,陈淇之后或许应该再小心一点儿,不然假如真的让他哪一天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整个梦境世界都有可能崩塌。 陈淇将这些弯弯绕绕的顾虑全都藏到心底,凑上前亲了下祁聿风紧绷的唇角,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宝宝你太聪明了,奖励你一个亲亲。」 祁聿风:「……」 陈淇摆明了就是一副想将这些事混过去的样子,自从「云舒」忽然像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祁聿风就不像以前那样能看得懂他了。 陈淇那么执着地想要知道这些事,可能是出于好奇,也可能是出于一些别的目的。 但他既然不想说,祁聿风也不会强求。对于他来说,只要陈淇诞生的不是什么逃离他的念头,能长长久久地待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陈淇看祁聿风终于将那种探究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a国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窗外好不容易停了雨,又开始颳起大风,飞速略过窗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吹响了什么号角。 现在已经是一天的傍晚时分,天空比刚刚那时候变得更为阴沉。 陈淇看着窗外的松树被吹得左右摇摆,不禁打了个哆嗦,问祁聿风:「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啊?连夜赶回去吗?」 「今天太冷了。」祁聿风说:「先去别的地方,明天再回去。」 等祁聿风拨通了某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亚裔面孔的青年过来接他们上车,陈淇才知道祁聿风原来在a国也有房产,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赵家位于a国的其中一处庄园。 陈淇等坐着车进了庄园所谓的大门,看见庄园里一望无际的园林和各司其职的佣人们,又被所谓的管家迎进别墅大门,才知道电视剧里演出来的那种财阀家庭完全已经是比较收敛的成果了,有钱人的生活简直是超乎想像的。 a国的气温比国内要低得多,现在明明已经是春夏交接的季节,这儿的气候却仍是干燥又寒冷的。 陈淇刚刚的衣服显然是穿少了,进入庄园后原本是兴致勃勃地想要去参观一番,却被祁聿风抓到了壁炉旁,披着小毛毯喝保姆刚刚热好的牛奶。 木质躺椅在摇晃的过程中发出慢悠悠的「吱呀吱呀」响。陈淇喝完热牛奶舒服地蜷进毛毯里眯了一会儿,不知过去了多久醒来,看见祁聿风正坐在壁炉旁的单人沙发上翻阅文件,银边眼镜被壁炉的火光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陈淇迷迷煳煳地揉了揉眼,慢慢走向祁聿风,拿走祁聿风手里的文件后整个人窝进了他怀里。 陈淇靠坐在祁聿风腿上往前蹭了蹭,让自己和祁聿风紧紧贴在一起,又睏倦地眯了一会儿,等睡意终于散去了一些,才说:「我在赵饶那里知道了很多你过去的事。」 祁聿风摘了眼镜放在沙发扶手上,语气平静地问:「比如?」 「嗯……比如你的家庭。」陈淇后退了一点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勾着唇角笑了笑说:「还有你情窦初开的往事?」 祁聿风:「……」 「她不算什么了解我的人,说的话不可信。」祁聿风否认道:「而且我从来没有过情窦初开的经歷。」 「哦?是吗?」陈淇若有所思道:「难道你高中打开窗子偷偷看我餵鸟的事也是假的?」 第97页 祁聿风:「……」 祁聿风冷笑一声道:「看来这个世界上关心我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说呢,是真的吧,是真的吧?」陈淇双手环住祁聿风的脖颈,眨了眨眼睛问:「你竟然从高中就开始喜欢我了?」 「那时候还没有喜欢,只是对你多出了一种不同于别人的关注。」祁聿风平静解释道:「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以为是因为太无聊了才会想在每天都看见你,后来过了很多年再遇到你才后知后觉我对你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可那时候你对我的喜欢就像噩梦。」陈淇想了一会儿说。 「对不起。」祁聿风的双臂环住陈淇的腰,额头垂下来和陈淇的轻轻碰了碰。 「你当初甚至没给我一个了解和认识你的机会,就将我囚禁起来了。」陈淇问:「我以前不明白,但赵饶和我讲了一些事……他们从小就是那么教你的吗?教你喜欢什么就要想方设法不计后果的得到,教你只有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安全的。」 「我不喜欢将任何事情的责任都推给别人,也不喜欢自己被其他人影响和控制思想的感觉。」祁聿风沉默几秒说:「他们教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我,假如想要什么都得要靠自己的手段去得到,只要是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别人的感受都是次要的。我很小的时候确实受过这些话的影响,但在渐渐明白一些事理后,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轻易被任何人的言语塑造。我觉得我还算成功,因为我确实没像那些人从小教我的那样变得偏激又固执。」 「无论是财富,权利,还是任何事任何人,我觉得对我来说都不算重要。属于我的时候我会将这些充分利用起来,但就算有人从我手里把这些东西夺走,我觉得也算不上什么。」 祁聿风幽深又晦暗的目光慢慢对上陈淇的:「直到我彻底想明白过来我对你的那些感觉代表着什么,我才发现我一直以来都有些太自信太想当然了。因为我发现我骨血里就是和赵宗祥一模一样的人。我不仅想亲近你,拥有你,还想要你失去自由只能依附着我生存,将你囚禁在我亲手铸造的牢笼里,再也见不到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和任何事物。至于你的意愿,你的感受,你对我的想法,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 陈淇没有再去问祁聿风让这些想法改变的关键是什么,只是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唇角说:「但现在那些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变得很合格,我喜欢现在的你。」 「嗯。」祁聿风说:「这些是我从来都没奢望过的,但我得到了。」 陈淇又凑上前和祁聿风接了一个绵长的吻,轻声说:「谢谢你终于能向我剖白你的内心世界。」 窗外正刮着大风,陈淇和祁聿风仅仅依偎在一起,壁炉的暖光照在他们的侧脸上,拥抱着的所有都在这一刻变得温暖又漫长。 祁聿风的脸忽然在陈淇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模煳,温暖的世界正在逐渐远去,陈淇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和之前相同的那片漩涡,意识在浪花的裹挟下慢慢变得不甚清晰…… 第41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1) 「郁思有!妈的别睡了,你他妈都睡了一个下午了,是睡了还是死了啊!」 「操,叫不醒啊……不会真的晕过去了吧,要不要打120?」 「你走开,让我来。」 「喂,郁思有,快醒来了!再不醒的要在下辈子嫁到农村和宋砚辞结婚,不仅要帮他一把屎一把尿照顾老娘,还要在大夏天扛着粪桶去浇苞米地!」 陈淇感受到耳边乱糟糟的声音和肩膀处传来的剧烈晃动,迷迷煳煳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又穿到下个梦境了。 农村,粪桶,苞米地……靠,他这是穿到了一个艰苦成什么样的地方啊。 陈淇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手臂处传来剧烈的酸痛,后知后觉自己一直是趴在桌子上睡的。 系统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恭喜宿主,上个梦境的积分已达到满值,现已成功进入第三个梦境世界。」 陈淇慢慢反应了一会儿,对此不是很满意地说:「下次穿越之前能提前通知一下我吗,每次都那么突然,精神都要分裂了。」 系统:「可以。但您需要提前使用积分预定相关权限,这样系统将赶在积分攒满的第一时间通知您。」 陈淇:「……」 陈淇:「算了,我接受能力挺高的,不需要。」 陈淇已经做好了自己一抬头就看见成片的苞米地和臭气熏天的粪桶的准备,艰难地从臂弯抬起头后,率先看见的却是两张怼到眼前的硕大的脸。 蓝色挑染髮的男生站直了腰,打了个响指说:「看吧,只要说起宋砚辞就能醒了。」 另一个戴着十字架耳钉的男生佩服地拱了拱手:「兄弟,还是你有办法。」 陈淇:「……」 陈淇瞥了眼这两人身上穿着的蓝白校服,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竟然也穿着同款。而且课桌,黑板,讲台,吊扇……陈淇环顾四周,难道这次是穿越成高中生了? 「操,你这个懵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陈想扯了扯嘴角问:「不会是真睡傻了吧?」 「有可能。」周际远点了点头道:「听说人在睡梦中的时候是很脆弱的,谁叫你刚刚那么吓他,太恐怖了。」 第98页 「哎,太惨了。」周际远又嘆了口气说:「郁思有不久前因为那件事受了那么大的挫折,你还专挑他的痛处戳,能不傻了才怪呢。」 「啧,不然呢?」陈想翻了个白眼说:「男人哪有那么脆弱的,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提起宋砚辞这个名字吧?」 陈淇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一唱一和的,或许是因为「宋砚辞」这三个字触发了记忆的关键词,有关于这个梦境原主的记忆在一瞬间涌入了陈淇脑海。 原主的名字叫郁思有,今年十七岁,是明诚一中的高二学生。 眼前的这两个男生,蓝色挑染髮的叫陈想,戴着十字架耳钉的叫周际远,都是郁思有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而陈想和周际远刚刚提起的宋砚辞则是一直以来让郁思有深恶痛绝的情敌。 郁思有因为他那张容貌姣好的脸在从小到大都收穫了不小的关注,但自诩情深,从来都不随便答应和别人谈恋爱。 到了高中,郁思有好不容易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个女生,自信满满地表白后却被对方拒绝了,理由是不喜欢空有一张脸但从不学习的无赖高中生。 郁思有虽然因为对方的话受到了剧烈的打击,但自觉真正的爱情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有情人得到,于是又开始重振旗鼓地热烈追求对方。 就在郁思有终于开始努力学习,思考该怎样才能改变喜欢的女生对自己的无赖高中生的印象时,那个女生却忽然和重点班的宋砚辞表白了。 当时正是暑假,郁思有听说这件事后被气得火冒三丈茶饭不思,发现对方不仅长得帅而且还成绩好时简直是出奇的愤怒了。 郁思有好不容易等到开学想找对方算上一帐,却发现宋砚辞因为在分班考试发挥失常,没有被分到重点班,而是分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十一班。 之后郁思有就开始处处针对宋砚辞。请全班喝饮料故意不请他的份,班级去ktv团建的时候偷偷切掉宋砚辞的歌,上体育课的时候「不小心」把球砸到宋砚辞身上。 然后郁思有发现不仅是他在讨厌宋砚辞,宋砚辞在最开始的时候似乎也特别讨厌他。听到郁思有的名字的时候会皱眉,只要郁思有不小心碰到他了就像是害怕被什么晦气缠上一样地弹开,被老师安排到和郁思有一个小组了会特意要求老师调开。 因为宋砚辞和郁思有都将对对方的讨厌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没过多久班上的人都知道宋砚辞和郁思有是互相讨厌的死对头,只要某一场合出现了他们其中的一人,就会将另一人安排得远一些,尽量避开他们两个人见面。 然而就在今天,班主任竟然将宋砚辞和郁思有安排成了同桌。 郁思有简直被气得差点吐血,去找班主任调换的时候又正好被教导主任看见。 郁思有平时因为极为乖张的行事作风被请进教务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下不仅没成功调成座位,还被教导主任以「不服从班级安排,随心所欲」的说辞训斥了一通。 中午换了位置后,郁思有将自己的位置和宋砚辞的位置扯出了一条二十厘米的空隙,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逃避现实,从下午第一节课直接睡到了八自习结束。 郁思有的个性比起陈淇之前穿越的原主性格可谓是天差地别,以陈淇一个已经过完了叛逆期的正常成年人的视角,说得好听点是年少轻狂,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不好好读书整天日天日地的臭屁小毛头。 但郁思有比起温屿和云舒来说可好懂多了。 然后陈淇又想起郁思有记忆里宋砚辞的那张脸,觉得这个梦境的主人的身份大概也可以确认了。 宋砚辞从郁思有的视角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因为他那些奇怪行为而讨厌他的同班同学,比起许凛和祁聿风那种城府很深很难看懂的男人来说还是好解决多了。 「对了,郁思有你那个计划打算要什么时候实施啊?」周际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致地问:「昨天不还斗志昂扬地说要狠狠给宋砚辞一个教训吗?现在和他坐了同桌不是更方便你行动了吗?」 陈淇经过周际远的提醒,终于想起了郁思有昨天想到的所谓是报復宋砚辞的计划。 郁思有喜欢的女生叫林思思,是重点班的班花。据说她在暑假向宋砚辞表白后,宋砚辞拒绝了她,理由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宋砚辞却从来没向任何人透露过他喜欢的人是谁。 所以林思思以为宋砚辞当时说有喜欢的人只是用来拒绝她的託词,到现在都还是喜欢他,即使不在一个班了也总是会跨越一个楼层来找宋砚辞问问题。 而郁思有的计划就是,让林思思以为宋砚辞喜欢的那个人其实是男生。只有宋砚辞在林思思的眼里变成一个男同,林思思才有可能对宋砚辞彻底死心。 但宋砚辞不仅不和学校的任何人亲近,平时就连说话都很少,怎么可能莫名和别人产生那种误会? 所以郁思有打算亲自下场勾引宋砚辞,毕竟宋砚辞假如要喜欢男生,喜欢一个长得好看的男生的可能性总比喜欢一个长得普通的男生的可能性要大吧?郁思有对自己这张脸还是很有自信的。 所以郁思有觉得自己最好是能成功掰弯宋砚辞,让他变成基佬,对自己欲罢不能后再狠狠地甩了他,让他知道惹到自己后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99页 就算这种可能性不能实现,郁思有也要向别人营造出宋砚辞喜欢自己的错觉,只有这样才能让林思思对宋砚辞死心,还能狠狠噁心宋砚辞这个掰不弯的死直男一把。 陈淇也不知道郁思有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想出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损招。 按照那些耽美小说和耽美电视剧里惯有的套路,宋砚辞确实有可能喜欢上郁思有没错,但更大的可能性其实是到了最后郁思有也会把自己给赔进去。 还有且不说这个,陈淇回想了一下郁思有记忆里宋砚辞那副一看见他就要蹙起眉头气场低沉的样子,很明显对方已经因为郁思有那些另类又奇葩的行为而讨厌他了好吗?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喜欢上他啊? 第一个梦境的终点是让许凛和温屿破镜重圆,第二个梦境的终点是解开祁聿风内心的那些执念,让他拥有健康的,积极的爱。 而在第三个梦境中,和金善长着同一张脸的宋砚辞和陈淇穿越的原主之间没有除了同学之外的任何关系。而且宋砚辞不仅不喜欢郁思有,反而还和他互相讨厌,所以这个梦境的终点会是什么呢? 金善是梦境世界的创建者,梦境的终点必然是以他的意愿为中心的。难道这个梦境的终点和陈淇穿越的原主没有关系,郁思有只是这个梦境世界一个无关紧要的n.pc,而陈淇需要做的是帮宋砚辞达成其他的愿望,就比如说帮他清理掉讨厌的人,或者帮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喂,郁思有,你怎么不说话?」周际远郁闷道:「你今天下午这是怎么了,怎么真的变得呆呆傻傻的,被宋砚辞气成这样的?」 陈淇嘆了口气,悠悠道:「没什么,我现在不打算报復宋砚辞了,我打算帮他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 「完了,他真的气傻了,都开始说胡话了。」陈想拍了把周际远的肩,紧迫道:「趁现在症状还轻,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去吧。」 陈淇:「……」 「让开。」 下了八自习后的教室空荡荡的,大部分人都回寝室或是去食堂吃晚饭了。但郁思有,陈想和周际远是走读生,平时这个时候一般已经去学校外面吃饭了,只是今天陈淇这边出了状况,现在再出去大概是来不及了。 陈淇刚刚想事情想得入神,都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有人走进了教室。 他听见身侧的声音,抬头看见那张熟悉到不行的脸,先是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人就是他们刚刚提起的郁思有的死对头宋砚辞,然后乖乖从位置上离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宋砚辞的位置靠着窗,郁思有的位置和他的拼在一起,所以宋砚辞每次想要进出位置都要先让郁思有让开。 平时郁思有对这件事颇为不爽,每次要么就是假装没听见无视掉宋砚辞,要么就是崩着张脸不情不愿地让开,最好还要翻个白眼或是很不耐烦地「啧」一声,恨不得将「我很不爽」四个大字写在脸上,像这次这样平和地让开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周际远显然也注意到了陈淇态度上的区别,一脸见了鬼表情地凑近了陈淇,小声问:「卧槽……你刚刚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啊?」 陈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哪来的那么多问题,吵死了。」 等周际远一脸痛心地走了后,陈淇先是装作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桌子,然后就情不自禁地开始盯着宋砚辞的那张侧脸出神。 锋利的下颚线,挺拔的鼻樑,狭长的眼型,因为眼球的位置偏上所以让本该帅得很单纯的一张脸看起来有点儿显凶,确实是这张脸没错。 是穿着校服的祁聿风?还是穿着校服的许凛……不,其实应该说是穿着校服的金善要更为准确。 陈淇不久前还和长着这张脸的主人接过吻,就算穿越到了全新的梦境世界也不太能接受原主的设定,完全对长着这张脸的人讨厌不起来。 但长着这张脸的主人显然不会这么想,或许是因为陈淇注视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宋砚辞的眉心蹙起,转过脸不耐烦地问:「你在看什么?」 陈淇安静几秒,眨了眨眼睛认真道:「宋砚辞,我们和解吧。」 「这是你想出来的什么新招数吗?」宋砚辞看着陈淇佯装着一脸真诚的样子,嗤笑了一声评价道:「很拙劣。」 「不是啊。」陈淇明明对郁思有那些自信的想法非常不屑,可适应起这个臭屁人设的速度却是极快的:「我们年级长得最帅的就是我们两个了吧?你不觉得两个帅哥变成情敌针锋相对的这种剧情很老套吗?把我们两个帅气的档次都拉低了。」 「我不喜欢林思思,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抱有那种想法。」宋砚辞在陈淇炙热的目光下无言了几秒,转了下手中的笔极为犀利地说:「你好像自我意识过剩,所有被你脑补出来的剧情都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 陈淇:「……」 「所以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陈淇微笑着试图进入正题:「以前我对你做的那些事确实很不合适,作为和解的诚意,我可以帮你达成心愿。」 宋砚辞敛眸瞥了陈淇一眼,极为冷漠地说:「不需要。」 陈淇:「……」 所以郁思有讨厌宋砚辞,还是有他一定的原因吧? 第42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2) 郁思有他们三个虽然是走读生,但应学校规定还是得要上了第二节晚自习后才能回家。 第100页 三个一米八出头的大个子显然饿不了那么久,因为现在去校外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只能暂时在小卖部买一点东西填肚子。 陈想晚一的时候熘去篮球场打了球,听周际远绘声绘色描述了陈淇刚刚是怎么找宋砚辞和解然后被无情拒绝的,一点没管身上流着的那些臭汗,一把搂住了陈淇的肩问:「所以你现在是想干嘛?难道已经开始实施你的计划在勾引宋砚辞了?」 「是呢是呢,我要勾引宋砚辞,把他掰弯,然后带他早恋,带他逃课,带他抽菸,带他不学无术地混日子。」陈淇有气无力地说:「等他高考发挥失利了,我就把他甩了,让他知道什么是社会险恶,应该夹起尾巴做人,不要惹到不该惹的人。」 「我靠……不愧是我兄弟,太狠了。」周际远感嘆道:「不过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太狠了,到时候你要分手,宋砚辞以命想搏不答应怎么办?」 「蠢货。」陈想伸长胳膊打了一下周际远的脑门:「听不出来他是在说反话讽刺我们吗?」 「那思有到底打算怎么办啊?」周际远将刚刚从小卖部买的关东煮递给陈想和陈淇,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门,委屈道:「思有都对他喊打喊杀那么久了,总不可能真的突然就要找他和解吧?除非是被别的灵魂上身了,不然怎么可能转变得那么快。」 陈淇往嘴里塞鱼丸的动作一僵,沉默几秒问:「我现在突然找宋砚辞和解很奇怪吗?」 被周际远,陈想这种梦境世界中的n.pc怀疑身份没什么,但假如是被宋砚辞发现他的异常,梦境世界很有可能会因此崩塌。 周际远嚼着萝蔔肯定道:「当然啊,你以前那么恨他。」 「不止是以前,我现在也恨他。」陈淇扯了扯嘴角说:「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我都主动向他放软姿态了,他竟然还拉着那张臭脸。」 「对啊对啊,他除了长得帅一点,成绩好一点,人气高一点,运动神经强一点,还有什么厉害的?也不知道在牛气些什么。」周际远义愤填膺地骂完,又一脸担忧地分析道:「但我还是觉得先假装和宋砚辞和解然后勾引他的这个方法不太可行,他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是一副铁直的样子,感觉不会喜欢上男生啊。」 「别人确实是不可能,但也不看看我们郁哥是谁。」陈想勾着陈淇的肩膀,冷哼一声道:「脸在江山在,只要我们郁哥够豁得出去,宋砚辞哪有不乖乖束手就擒的道理?」 陈想的一身臭汗简直能把人脑子熏晕,陈淇「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将陈想推开了,翻了个白眼道:「呵呵,我谢谢你们抬举了。」 话是那么说,不管陈淇知不知道梦境的终点是什么,之后又该怎么做,先和作为梦境主人的宋砚辞处好关系肯定是没错的。 只是转变得太突然有可能会破坏原主人设,导致梦境世界崩塌。陈淇不能在短时间里对宋砚辞表现得太殷勤,还要在向宋砚辞示好时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别扭,这样才能符合郁思有牺牲色相被迫亲近宋砚辞的人设。 宋砚辞和郁思有一样是走读生,陈淇注意到宋砚辞下了八自习之后大概也没有吃东西,反覆斟酌后给他买了根三块的烤肠。 陈淇在勾引男人这方面还算有经验,但要在勾引男人的同时还保持纯情男高中生的人设,这就比较有难度了。 所以当晚二的上课铃打响,陈淇回到位置木着脸将特意给宋砚辞买的那根烤肠递给他时,脸上的表情不像是给饿肚子的同桌带了晚餐,更像是阴狠的地下组织在向深恶痛绝的敌人开炮。 「……」陈淇把那根烤肠伸到宋砚辞面前半天对方都还是没有反应,他动作僵了下又把烤肠往前面递了点儿:「你吃不吃?不是没吃晚饭吗?」 宋砚辞的笔尖停了,目光终于屈尊降贵地转到了陈淇身上:「这是给我的?」 「不然呢?」陈淇扯了扯嘴角说:「我伸在这儿半天难道是要支个供台祭祖?」 「晚自习时间不允许吃东西。」宋砚辞没什么表情地说:「而且烤肠是用老鼠肉做的,建议你最好还是少吃一点。」 陈淇:「……」 陈淇深唿吸了一下,然后戳了戳前面周际远的背,在他转过身后准确地将那根据说是老鼠肉做的烤肠塞进了他的嘴里。 「唔唔……谢谢。」周际远三两口将嘴里的烤肠嚼干净吞了,感动道:「思有,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刚刚没吃饱?」 坐在郁思有右边,目睹了事情全程的陈想沉默几秒,伸腿踢了把周际远的凳子:「够了,老子心疼你。」 临近赛季更新,今晚陈想和周际远约好了下晚自习之后去网吧开黑。往常这个时候郁思有一般也会跟着去,但陈淇刚刚进入新的梦境世界,暂时还没心情去沉溺享乐,打算先回家将原主的家庭情况摸个清楚。 郁思有玩游戏属于那种又菜又爱玩的类型,平时他们三排的时候因为郁思有的菜鸡操作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反向上分。 陈想听见陈淇今晚不打算去,明明心里松了口气,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非常遗憾的样子,拍了拍陈淇的肩膀说:「我们的午夜上分小队又少了一名得力干将。」 「不用担心。」陈淇摆了摆手安抚道:「哥哥下次再带你们飞。」 陈想:「……」 飞去哪里?阴沟里吗。 第101页 郁思有的家庭属于中等偏上的小康家庭,和现实世界中陈淇的家庭比较相似。 父亲郁有军做点小生意,虽然工作很忙但还是会抽出时间回家。母亲沈菲在一家gg设计公司上班,朝九晚五,工作时间很稳定。 而郁思有是家里的独生子,因为郁有军推崇放养式教育,所以郁思有从小到大都生活得很自由,由此也养成了一副随心所欲的性子。 比起陈淇穿越的上一个梦境世界,现在的这个梦境简直能用风平浪静四个字来形容。 陈淇连坐公交车都能刷学校发放的学生卡,除了有点儿为梦境进度而烦心外,生活中没有任何多余的烦恼了。 陈淇想起现在所在的梦境世界,又想起宋砚辞那张完全是拒绝交流的臭脸,深吸一口气又开始有些为此而烦心起来。 以前穿越的那两个梦境世界虽然形势混乱。但陈淇和两个主人公之间一个是余情未了,一个是被迫占有,怎么说也是有着深深的羁绊,陈淇也能从他们之间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中一点一点儿摸着线索找到梦境终点。 但到了这个梦境别说什么羁绊,别说什么恩怨纠葛,宋砚辞都不带正眼看陈淇一眼的,陈淇假如想要寻找线索,大概还要先想办法和人家处成哥们儿。 陈淇头倚在公交车的车窗上,心里正想着宋砚辞的事,公交车就忽然路过减速带颠簸起来。 陈淇的额头砸到车窗,「嘶」了一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部位,将手放下来后,忽然在路边黑黢黢的街景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明诚一中的占地面积大,位置也比较偏,郁思有每晚都要转两趟末班的公交车才能到家。 眼下第一趟公交车才坐了没几站,位置还很偏,街边只零零星星亮了几家店,其他地方都随着天色早早融入了黑暗。 这样的地方到了晚上一般都很少有人,陈淇刚刚却看见某个穿着校服的背影一闪而过,虽然看不太清晰,但陈淇好歹也跟着这个背影的主人一起经歷完了两个世界,仅凭匆匆一眼也能很快认出来。 宋砚辞?他大晚上的到这边干什么? 陈淇赶在公交车的下一站下了车,匆匆往刚刚看见宋砚辞的那个方向赶,等到了地方却发现宋砚辞的身影忽然在这儿消失了,这片地区的小巷四通八达,陈淇就算想找也无从找起。 刚刚坐的那部公交车已经是今晚的最末班,陈淇找不到人,只能临时在手机上打了辆车回家。 现在正值夏末秋初,气温还没有从今年的酷暑中缓过神来,即使到了晚上也是极为闷热。 陈淇今天穿的是双不透气的板鞋,刚刚一路跑过来脚底像是着了火,站在路边没多久身上就出了细细密密一层汗。 陈淇遇到刚刚的事只能自认倒霉,耐着性子在一片聒噪的蝉鸣声中等待,注视着手机屏幕上司机的距离过了十五分钟终于从3公里变为了3.5公里,沉默几秒默默将订单取消了,正要换家网约车平台重新打一辆,忽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清晰的口哨声。 陈淇环顾四周,发现声音似乎是从头顶传来的,抬头即是一片在黑暗中极为醒目的雪白。 陈淇时刻谨记自己现在是一个纯情男高中生的人设,惊恐地将眼睛闭上了,听见刚刚吹出口哨的那人发出了两声极为轻佻的笑声——他头顶的阳台上正趴着一个打扮清凉的女人,穿着紧身的黑色短上衣,胸脯明晃晃地露出大半,正趴在阳台上抽菸,口红的颜色即使在黑暗中也非常显眼。 陈淇低头稳了稳心神,慢慢睁开眼看见店门口闪着五颜六色led光的「娜娜酒馆——喝酒按摩请上二楼」,知道自己大概误闯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低着头正要赶紧离开,就听见阳台上的那个女人掐着嗓子慢悠悠地说:「小帅哥,上来喝酒吗?我们这儿很正规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呢。」 正规?鬼才信吧……这种地方分明就差没把「非法经营」四个大字写在墙上了。 陈淇嘴角扯出来一个极为牵强的笑:「不了姐姐,我还要赶回家写作业呢。」 「写作业什么时候不能写啊?还是说你对我这样的不感兴趣?」女人掐了烟,眯着眼睛看清了陈淇胸口上印着的校徽,忽然就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明诚一中的?你说这不是巧吗?我们店里兼职的那个小帅哥也是你们学校的,我叫他出来陪你喝酒?你们两个正好认识认识。」 娜娜酒馆?明诚一中?小帅哥?兼职? 陈淇像是一瞬间被天雷噼成了两半,想起刚刚在街上看见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又想起郁思有之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宋砚辞的家境好像不太好的传闻,觉得自己似乎在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金善这是做的什么梦?怎么做第一个梦的时候是对前男友旧情难忘的入殓师,做第二个梦的时候是搞强制爱的总裁,做第三个梦的时候就变成了在地下服务场所兼职男公关的堕落高中生?这个人设是不是有点儿太危险了? 那陈淇需要做的是什么?难道是以同班同学的身份将宋砚辞从歧途中拉出来,帮他建立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宋砚辞能听他的吗?这特么原来玩的是剧本啊? 【作者有话说】 宋砚辞:……惊天大锅从天而降 第43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3) 第102页 因为身后的那道目光实在是太炙热,想起阳台玻璃窗的背后或许还有着一个宋砚辞,陈淇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往前跑了三公里,赶到了附近最近的一个地铁站,转了两站地铁回家。 陈淇对在梦境里管原主的母亲叫妈这件事已经挺有经验了,回到家时看见正坐在沙发上追电视剧的沈菲,发现她还真和自己现实世界中的母亲胡女士有些相像,坐下来搂住沈菲很自然地绽放出一个笑容,亲近地喊了声「妈」。 沈菲正在看一部前几年热播的都市奇幻剧,剧中的女主角穿越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另一个女生身上,性格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 沈菲沉浸在剧情中,一边敷着面膜一边感嘆道:「果然还是在演电视剧,假如是现实生活中,孩子都完全不是以前那个人了,父母难道会完全认不出来吗?那是从刚出生的时候一点一点陪着长大的亲生孩子啊,性格和生活习惯完全不一样,身为父母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同。」 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报纸的郁有军忍不住插了一嘴:「那当然是因为你是看电视剧的人,假如是在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么离谱的情况?」 「那说不准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有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沈菲说着看向身旁的陈淇,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假如是思思遇到了这种情况,妈妈肯定能一下子就认出来的。」 陈淇:「……」 呵呵,你的儿子其实已经被掉包了,能认出来吗。 陈淇嘴角无意识地抽了抽,飞速调整了一下半凝固在脸上的笑容,像是觉得这样的话很离谱一般地表情无语道:「妈您还是少看点电视剧吧。」 郁思有的家庭氛围和记忆中的一样,父母恩爱,家境良好,受到放养式教育,因为是独生子女所以非常顺理成章地就能享受到家里所有长辈的爱。 事实上比起像是温屿那样不太美满的家庭和云舒那样比较严苛的成长环境,陈淇要更适应现在这个氛围,因为这样的家庭氛围也正是他在现实世界中所拥有的。 明诚一中因为地址太偏,就算是本地人从家里过来一般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大部分的学生都会选择住宿。 而郁思有他们三个自认是非常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所以不愿被学校的住宿生活所束缚,但一当每天清晨的六点半郁思有就要被郁有军设置好的闹钟吵醒,还是会难以避免地产生很多怨气。 但就算是这时候郁思有一般也不会想着委屈自己,忽然觉醒想要住进学校好好学习是不可能的,产生的想法也一般是要炸掉学校,最好是能连宋砚辞也一起炸没的那种。 陈淇在上个梦境中过惯了自然醒的生活,到了现在这个梦境重新变回了苦逼中学生,简直是沉浸式地重新体验了中学时代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早起的痛苦。 因此陈淇从早上六点半起床到八点来到学校,几乎一直都处在梦游的状态中。再加上他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太繁杂,因为暂时还没有腾出时间去管理,所以一直是零零散散还没来得及经过整理的,对脑海中的记忆也总是不太能弄清楚重点。 所以直到周际远咋咋唿唿地跑过来问他有没有为今天的考试做出特殊的准备,陈淇才后知后觉从郁思有的记忆中扒拉出来今天原来是年级月考的时间。 陈淇回想起自己或许已经有将近六七年的时间没有写过命题作文,没有接触过数列,三角函数和语法填空那些了。 作为高中时期从来没掉出过年级前十的优等生,陈淇难得地替郁思有这个常年在年级倒十垫底的困难户开始感到忧心起来。 而且高考前几年开始实行改革,不再採用之前的文理分科制,而是採用三加一加二的选科制度。其中语数英是必选项,物理和歷史之间要选其一,剩下的两科在化学,生物,地理,政治中选。 郁思有选的是歷史,生物和地理。而陈淇中学时选的是理科,高二分班后就只学过其中的生物科目,所有关于歷史和地理的记忆全都停留在高一的学业合格考试之前了。 虽然陈淇穿越到梦境世界后可以继承原主相应的知识和技能,但郁思有在学习方面的知识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中学时代惯有的优等生思维让陈淇短暂地担忧了片刻。但回想起郁思有本来就是班上的吊车尾,考不好也是非常正常的事,陈淇又很快安心下来,伪装成郁思有的态度,表情非常不屑地说:「我们难道是什么需要担心期中考试的能力吗?」 周际远觉得挺有道理地点了点头:「那也是,在我们班完全不需要担心期中考试的大概就三个人了。」 陈想的成绩没有郁思有和周际远的那么灾难。他的理科成绩不错,但英语和语文成绩不太理想,在班级里大概处于中游的位置。 他一边听着周际远和陈淇聊天,一边三心二意地背完一篇英语模范后,探出头有些好奇问:「哪三个啊?」 周际远一脸将班级局势牢牢掌握在股掌之中的表情,掰着手指数道:「当然是我,郁思有,还有宋砚辞。」然后又头头是道地分析道:「宋砚辞是在拿到试卷的那一瞬间就可以确定稳了,我和郁思有是在拿到试卷的那一瞬间悬着的心就可以死了。」 陈淇:「……」 陈淇:「你拿自己举例可以,别拉上我。」 第103页 年级在举行月考时会将所有的位置都打乱,安排到的位置和学习成绩没关系,一般是随机的,在考试当天的早自习才会公布。 考试开始的时间是九点,在此之前各个班级需要提前布置好教室。 陈淇是走读生,不需要上早自习,到教室的时候卫生已经打扫好了。 宋砚辞和陈淇本来拼在一起的位置因为考试需要被拉得很远,假如郁思有看见了大概都要开始希望期中考试最好能一直考到一个月之后重新安排位置的时候。 陈淇随手将书包挂在凳子上,抬眼看见宋砚辞正坐在位置上写题,因为位置靠着窗,所以整个人都被碧蓝的天空照得特别明亮,姣好的那张脸被早晨的阳光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辉,看起来清冷而圣洁,简直和周围乱糟糟又吵闹的人群不在一个次元。 陈淇自认为在昨晚知道了一些非常劲爆的事,脑海里有关于宋砚辞接客情节的电影已经演了无数个不同的版本了。看到这幅画面时先是安静地看了片刻,忽然想起宋砚辞昨晚可能会有的样子,心情又开始有些格外复杂起来。 陈淇在位置上坐下来,沉默几秒,还是有些没忍住地问:「咳咳,你……昨晚上睡得好吗?」 宋砚辞的目光在书本上停留片刻后转向陈淇,蹙了下眉,面无表情地说:「我们之间应该不是关心这种事的关系。」 「……我们现在好歹是同桌,今天是期中考试,我这不是关心你的状态吗?」陈淇眨了眨眼睛说:「而且戒备心太重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宋同学,会因此错过非常多关心你又怀抱着善意的同学的。」 宋砚辞看向陈淇的目光似乎变得有点儿意味深长起来,启唇正要说些什么,这时手里拿着水壶从陈淇身旁路过的周际远忽然没轻没重地踢了他一脚。 陈淇被踢得「嘶」了一声满心疑惑地看向飞速离去的罪魁祸首,就看向周际远转过头向自己勐挤了几下眼,看起来贱嗖嗖的,一脸「我都懂」的意味深长。 陈淇:「……」猪队友。。 陈淇将目光从周际远身上收回了重新看向宋砚辞时,就看见他刚刚那点儿不同寻常的神色已经在短时间里飞速消失了,又恢復成了平日里那副冷静而漠然的样子,完全让人猜不透他此时此刻的想法。 考试座位表被贴在教室前门上。陈淇早上到得仓促,只来得及囫囵瞥了一眼自己的考场座位号,等拿着郁思有唯一一支丢了笔盖的水性笔和若干年前问别人讨的半那截2b铅笔进入考场,坐到位置上后,从斜前方瞥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熟悉的脸,陈淇才知道除了和自己学号相近的陈想和周际远之外,自己原来还跟宋砚辞是一个考场的。 郁思有和宋砚辞在年级里都很有名,只是有名得大概不属于同一个类型。 具体表现在坐在宋砚辞旁边的人虽然表面上都表现得比较平静,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在用一种希冀夹杂着试探的目光偷偷注视着宋砚辞。 而自从陈淇坐上教室里唯一还空着的那个座位后,很明显地感觉到以他为中心方圆两个位置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或轻或重的嘆气声,有人甚至还将位置偷偷地往相反的方向拖了一些,戒备地看向陈淇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守在稻草堆前唯恐有人觊觎自己孩子的老母鸡。……所以郁思有在年级里的名声到底是怎样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第44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4) 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梦境世界,陈淇都还是第一次体验到一个学渣的感受,难免地有些心情复杂。 期中考试的第一门科目是语文,按照郁思有的人设,陈淇在拿到从前排递下来的试卷的那一刻,就可以直接趴到桌子上开始睡了。 但陈淇在考场的环境下应该是没办法睡着的,而且考虑到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劝宋砚辞从歧路中回归正轨,自己以身作则改过自新应该会更加具有说服力一些。 再加上陈淇在拿到试卷大概浏览了一遍题目后,发现这些试题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陌生。 毕竟学语文更注重的是语文素养的养成和积累,虽然位列主科之首,但反倒没有其他科目那么依赖于练题。 而且高中反覆背下来的那些阅读理解答题模板几乎已经刻进了陈淇的基因里,就算过去了六七年也依然记得清晰。 所以陈淇当下回归到高中考试中,虽然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就恢復到以前的成绩,但应该也不至于考得太灾难,说不定还能超出一些郁思有原有的水平。 陈淇在答题时尽量将握笔的姿势调整得怪异了些,努力模仿了郁思有那笔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字,除了实在记不起来的一道文言文默写外,花了一部分时间尽量将其他题目都填满了。 他正想翻过试捲去看后一页的作文题,就看见坐在自己右前方两个位置的周际远趁老师背转身飞速往他桌面上丢了一张纸条。 周际远在抛完纸条的一瞬间重新坐正了,食指抵着额头佯装出一副专注思考的样子。他的准头还不错,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飞速掠过一名低着头认真作答的同学头顶,咕嘟咕嘟滚到陈淇手边。 陈淇迟疑几秒将那张纸条打开了,入目即是周际远那笔比郁思有还要更狗爬更潦草的字。 「1a,2b,3d(也可能是b),9d,15ab_(剩下的没描到) 第104页 默写:洛侠与谷物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外无鸡公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童。 黑云压城——(没看清)崔,甲光向日晶莹开。 ps:兄弟,好感动,你竟然学会在考场中挣扎了。(つД`)我就帮你到这儿了,不要谢我,好兄弟,就是一辈子!!!」 陈淇:「……」 陈淇虽然拥有了郁思有的记忆,对这群人的学习水平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真正感受到这一点时,还是有些被周际远这种耀眼的睿智给闪瞎了眼。 抱着一种接近于怜悯的心态,陈淇将周际远传来的那些丢失小脑的答案简单修改了一下,又写了几个自己可以确定的选择题答案上去,却发现刚刚还背着手悠闲地眺望窗外的监考老师此时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讲桌旁,一边翘着二郎腿嘬着保温杯里的热茶,一边透过厚厚的镜片用锐利的目光扫视全考场。 陈淇捏着纸团好不容易等到坐在讲台旁的那个小老头开始脱掉鞋子专心抠脚,终于用力一掷将纸团抛向了周际远的方向。 在陈淇抛出纸条的这一刻,坐在陈淇左后方的陈想也非常戏剧性地将准备好的答案向他抛了过来。 原本一张该掉到周际远身上,一张该飞向陈淇的纸条像是商量好了般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齐齐落到了陈淇右上方一个位置的宋砚辞桌上。 陈淇,周际远和陈想的三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汇集在一起,眼里带着点儿沉默地注视着宋砚辞,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陈想为了帮兄弟渡劫,吭哧吭哧地埋头写了半天,就连最后的作文题都帮陈淇列了个简略的大纲出来。 眼下纸条落到了别人,甚至还是郁思有最讨厌的宋砚辞桌上,他的心情简直是出奇地复杂起来,沉默片刻伸长腿踢了踢陈淇的凳子,用气声道:「不求他给我们抄,但好歹求他把纸条还我们一下吧——」 周际远后面的大题还有大半空着,显然也是非常渴望陈想传来的答案,目光格外炙热地在宋砚辞桌上停留片刻后,缓缓移向了陈淇,用口型道:「郁哥,靠你了!!」 陈淇肩上背负着两个人的希望,试探地将桌子往宋砚辞的方向移了一点儿,斟酌了片刻以郁思有的个性现在大概会说些什么,然后咬牙道:「宋砚辞,你最好是把纸条给我。」 陈淇的话音落下,宋砚辞终于在三道灼热目光注视下将笔放下了,然后缓缓拿起桌上的两张纸团——弯腰垫在了短了一截的桌角上。刚刚写起字来还有些晃悠的桌子一瞬间就稳固了。 陈淇:「……」 陈想:「……」 周际远:「……」 他们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这堂考试陈淇最终还是没有看到陈想的答案。但自从升上高中以来,写着郁思有名字的答题卡还是第一次被填满了。 除了选择题,默写题和艰难憋出了几百个字的作文外,基本没写几个字的周际远简直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一脸痛心地说:「我们不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吗?你怎么背着我一个人先上岸了。」 陈淇蹙着眉飞速浏览着那些已经在脑海里消失得差不多的数学公式,一把将趴在桌上耍无赖的周际远推开了,无语道:「谁跟你患难与共了,你自己死不读书就算了,别妨碍我学习。」 周际远被推下桌子后,一只手捂住胸口,单膝跪在地上,语气哽咽地一个人演得很起劲:「原来……我一直是一个人。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虽然时隔七年忽然迎来的期中考试让陈淇有点儿猝不及防,但比他预想中的要好一些的是,他高中打下的底子还没有完全忘光,数学和英语的考试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灾难。 虽然有些数学公式已经有点儿记不太准确,解题思路也比不上高中时那么灵活,但也不至于一道大题都解不出来,假如努力一点儿还是能将大部分题目都填满的。 英语就更不用说了,陈淇毕竟也是当初从重点高中的火箭班里厮杀出来的,高考范围内的英语词彙简直已经融进了他的骨血里。 虽然在面对新高考的新概念试题时有点儿陌生,但摸清了题目的核心后也能做出来个八九不离十。 陈淇考虑到郁思有的学习水平,最终还是违背答题本能地改掉了一部分选择题和填空题。 周际远考语文时还能逼着自己勉强填出来几个题,但数学和英语就完全编不出来了。试捲髮下来先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睡醒后就开始艰难地将视线往斜后方宋砚辞的试卷上瞟。 但因为斜对角的座位之间距离拉得太开,周际远都差没把眼睛长到后脑勺上了,也没瞄出个什么名堂来。 年级第一就坐在自己的斜后方,自己却一个题都抄不到,周际远的眼神里简直是写满了不甘心。 或许是因为他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太过于辛酸,再次激起了陈淇某种莫名的怜悯心,让他将英语的大部分选择题和语法填空填在纸团里向周际远抛了过去。 陈淇这次的纸条抛得很准,写着答案的纸团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最终落到了周际远桌上。 但周际远在回过头看见向他丢纸条的人是陈淇后,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欣喜的痕迹,反倒是摇着头轻轻嘆了口气。 陈淇忽然在这一瞬间替周际远感到一丝不祥的预感,考试结束后带着点儿猜疑地问他:「你抄了我传过去的答案吗?」 第105页 周际远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简直就像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故作深沉地将食指抵在太阳穴上问:「我问你,你的答案是自己写的吗?」 陈淇沉默片刻道:「不然,你以为呢?」 「yes!」周际远一脸得意地握紧了拳:「我填英语填空题的时候包括七选五都完全避开你的答案了,我敢打赌,我的分数到时候肯定比你的高。」 陈淇:「……」 虽然周际远在这次的英语考试中大概不能得偿所愿,但他在拿到答案后选择这样的做法还是有他一定的考量的。 毕竟在英语这种有着大体量选择题的试卷中,郁思有曾以五分的英语成绩刷新了全年级的歷史。 从此高二年级就流传着一种说法,在考试时可以看准两根定海神针:一根是宋砚辞,一根是郁思有。 宋砚辞是因为填出来的全部都是正确答案,坐到他旁边就可以安心了;郁思有是因为手气实在太臭,填出来的都是错误答案,所以看到他填什么基本就可以避开了。 第45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5) 月考的最后一堂考试是地理,陈淇按照高中留存的那点儿为数不多的记忆尽量将答题卡填满了。 虽然下考的时候不过才中午十二点,但因为今天考试的原因直到晚上都没课了。 自从那天晚上后陈淇就计划着该怎样才能进一步靠近宋砚辞,摸清楚他的底细。 虽然陈淇早就已经打听清楚宋砚辞和他家的小区离得挺近,回家路线是大概能够重合起来的。 但按照宋砚辞对陈淇的态度,要他答应在放学后和陈淇一起回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放学后陈淇先是隐秘地跟了宋砚辞一段距离,一路跟着他上了公交车后,在距离他几个位置远的座位上坐下了。看到公交车慢悠悠地行驶了一段距离,最终停在了熟悉的站点,宋砚辞从位置上站起身,向后门的方向走去。 陈淇坐在公交车的倒数第二排,虽然早已经知道了真相,但看到宋砚辞的动作时还是感到有些微微诧异。 现在这大中午的……他们干这一行的都这么累的吗?而且光天化日之下营业这种地下场所,真的不怕会被警察一窝端了吗? 但无论如何陈淇需要做的就是阻止宋砚辞再向这样的深渊走去。 所以当宋砚辞下了车后,陈淇也飞快跟了上去,假装不经意地走到宋砚辞的身侧,语气带着点儿微微讶异地反客为主说:「宋砚辞,你怎么也在这站下车了,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宋砚辞全程像没听见陈淇说话一般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视线没有向陈淇的方向发生半点儿偏移。 陈淇大概已经习惯了宋砚辞的性格,也早就做好了吃瘪的准备,被宋砚辞无视了也不灰心,跟在他身旁继续说道:「像是你们这种好学生,就算上课的时候举着手机在桌面上玩,老师也会觉得你们是在用手机学习。像我这样的,就算是好好上课,好好放学,也要被班主任警告在放学后不要在校外做乱七八糟的事。但我觉得……放学之后在校外乱来的其实根本就不是我吧?」 「老师会不会想到,成绩常年霸榜年级第一,平时沉默寡言又极其自律的优等生宋砚辞……」陈淇的话音在这时极有技巧地顿了顿,清了清嗓子道:「竟然会在放学后去做那种事?」 宋砚辞的脚步终于在这时停了下来,眉心蹙了蹙转头看向陈淇:「你知道我现在要去做什么事?」 呵呵,是呢。我不仅知道你要去做什么,还因为想着这事差点睡不着觉,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止你呢。 陈淇内心腹诽着,勾起唇角笑了笑说:「宋同学,我们作为学生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过早地接触社会其实是不利于我们的身心发展的。」 换做谁都很难想像这话竟然是从郁思有嘴里说出来的。 宋砚辞的目光没什么温度地在陈淇脸上停留了几秒,「你?是在教育我吗?」 「你别看我平时不怎么爱学习,看起来有点儿吊儿郎当的,其实我的三观还是很正的。」陈淇迟疑了片刻,拍了拍宋砚辞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说:「我虽然知道了,但我不会跟别人讲的,这件事就相当于是我们两个共同的秘密了。只是有些事终究不是正确的,一直这么错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相信,只要及时醒悟,回头是岸,你会拥有更明朗的未来的!」 「……」 「我不认为我现在正在做的是什么错事。」宋砚辞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地将视线转回前方,错开陈淇继续向前走:「至于要不要把这件事讲给别人听,随便你。」 陈淇:「……」 不认为。。现在正在做的。是什么错事? 陈淇看着宋砚辞径直向前走去的背影,简直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正常人假如被别人撞破这种尴尬又难堪的秘密,或多或少不应该都有些慌乱吗? 但宋砚辞脸上刚刚那副毫无心虚,甚至是非常理直气壮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宋砚辞啊,心理素质就是如此有别于普通人的强硬。 不过既然已经穿越到新的梦境世界中,梦境中的所有肯定都被系统缜密地设置过,任务肯定不会这么轻松地就完成。 假如宋砚辞如此轻易地就被陈淇劝服了,陈淇才要因此感到心慌呢。 第106页 宋砚辞既然是打心底地认为他待会儿要去做的事情没有问题,那至少在短时间内,陈淇是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的。 所以陈淇很快会改变了策略,试图从外界吸引宋砚辞的注意力,暂时将他拖住再说。 「宋砚辞,你还没吃午饭吗?难道不饿吗,要不要先去吃个午饭啊。现在就去店里的话应该很容易出现失误吧,不小心冲撞到顾客怎么办?」 「喂,宋砚辞。你刚刚考完试,头脑经过那么精密的计算,难道不觉得疲惫吗?现在还早,你要不要先去整个桑拿舒缓下压力啊,那样状态会更好一些吧。」 「宋砚辞,每天学习会不会很无聊啊。刚放学就去工作,难道不会对生活失去希望吗?既然今天放学那么早,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商场打电玩啊?我带你飞啊,你只要负责躺着就好了。」 「宋砚辞!你不觉得最近的天气很干燥吗?你的脸都有点儿干了,比不上平时那么水嫩,这样对你的业务应该没什么益处吧,要不要去做个高级点的做美容啊?作为相亲相爱的好同桌,我可以帮你负担这个费用。」 「对了,宋砚辞……」 陈淇的嘴巴简直就像雷射枪一样「突突突」地响个不停。 他的身高虽然没有宋砚辞的那么高,但好歹也只一米八的高个子,所以很轻易地就跟上了宋砚辞的脚步。聒噪地说着话的样子简直像极了潮湿地带那种怎么甩也甩不掉的绿头苍蝇。 在陈淇锲而不捨的骚扰下,宋砚辞的脚步终于再次停了下来,眼神褪去了刚刚那副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的样子,看起来极其冰冷地说:「虽然不清楚你这样缠着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我不认为你有干涉我做任何事的权利。所以请你不要假装关心我,那样除了带给人厌恶的情绪外没有任何作用。」 陈淇已经足够适应现在厚脸皮的人设了,即使面对的是来自宋砚辞满满的恶意,也仍是心态极稳地弯着眼睛笑了笑说:「你可以讨厌我,但你在讨厌我之前能不能先和我去一下别的地方呢?」 宋砚辞:「……」 陈淇笑眯眯地看着宋砚辞,一看就是一副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不会被任何言语击垮的样子。 宋砚辞一瞬间就失去了和他继续交流的耐心,沉默地绕开陈淇继续向前走。 陈淇继续不急不慢地跟在宋砚辞身侧,和他保持着一肩宽的距离。比起类似跟屁虫一类的形容词,大概更像是阴魂不散的幽灵。 陈淇跟着宋砚辞拐过一个街角,眼看着就快要离宋砚辞的最终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既然好言劝说和分散注意力的方法都不管用,陈淇低着头正犹豫着要不要破罐子破摔地倒在地上抱住宋砚辞的腿让他没办法赶到娜娜酒馆。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脚竟然在一瞬间踩空了,下一秒,陈淇惊唿一声,整个人滚进了水泥路中央巨大的施工坑里。 施工坑的深度都快接近三米,大概是之前施工时还没来得及填起来。原本在坑的四周围上了一圈黄色的警示带,但偏偏就陈淇走来那边的警示带被风吹倒了。 再加上陈淇刚刚心里想着事没有留神前面,心不在焉地一脚踩空,就这么连滚带爬地跌进坑底了。 陈淇被摔得两眼一黑,揉了揉被摔得隐隐作痛的屁股和肩膀。 因为坑的四周几乎是垂直于地面的,所以陈淇坐在坑底时能看见的只有头顶上四四方方的那片天空。 走在前面的宋砚辞听见陈淇的惊唿,迟疑几秒又退回到施工坑旁,看着被摔得满身黄土的陈淇,单膝蹲了下来,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坑底陈淇的窘态。 陈淇摔懵后缓了一会儿神,抬头看见宋砚辞那张表情冷漠的脸,下意识向他求助:「喂,宋砚辞,你别光看着啊,快想个办法把我救出来!」 陈淇已经足够沉浸在梦境里郁思有的人设中,即使是此种紧急情况下,也没忘记要以郁思有的表情和语气说话。 可能是陈淇颐指气使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欠揍,也可能是宋砚辞从没打算过要浪费时间救他出来。 只见宋砚辞面无表情地在地面上静静看了陈淇一会儿,大概欣赏够了陈淇的窘态,冷漠地丢下了一句「蠢货」,随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陈淇没想到宋砚辞竟然是真的不打算要管自己,愣了片刻低声骂了句「操」,简直怀疑宋砚辞那么不留情面地就离开了,会不会是要赶着去店里接客。那他今天做的这一切岂不是就前功尽弃了? 陈淇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头郁闷的情绪,低头从校服兜里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大概是在他刚刚疾速下坠的时候磕到了什么地方,屏幕像爬满了蜘蛛网般变得四分五裂。 陈淇仍不死心地按了下手机的开机键,直到长按到二十秒才终于确定手机是真的已经被摔坏了。 这片街道偏僻到平时根本就很少会有人路过,至少在刚刚陈淇还没摔进坑里的时候,除了宋砚辞和偶尔在马路边飞驰过的几辆车,陈淇没有在周围见到任何路过的行人。 确定施工坑的四周平滑得很少有瑕疵,也没有露出可以供人落脚的石头,陈淇意识到自己大概完全没办法靠自己的能力自救,心情简直在这一刻变得出奇复杂起来。 陈淇注视着右上方的太阳逐渐移动到了自己快要看不见的方位,干脆放松身体倚在了黄土墙上。 第107页 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要等到晚上沈菲和郁有军发现「郁思有」没回家,又怎么也联繫不上,急急忙忙报了警的时候他才能获救,却忽然感觉到头顶的阳光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 陈淇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见宋砚辞正背着光站在和刚刚相同的方位。因为背对着刺眼的阳光,所以脸上黑漆漆的一片,表情看不太清晰,只能看清楚一个大概的轮廓。 陈淇昂着下巴凝神看了半晌才确定这人的确是宋砚辞,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没好气地问:「你回来干嘛?还要再嘲笑我一遍才愿意走吗?」 宋砚辞的肩膀往旁边倾斜了一点,大半阳光从他身侧绽放出来,极其耀眼地照到陈淇脸上。 陈淇半眯起眼睛,看见宋砚辞的半张脸暴露在阳光之下,明明应该是看起来非常温暖的画面,语气却冷得不像样:「你要是还想在底下再待一会儿,大可继续说下去。」 陈淇非常识相地闭上了嘴,看见宋砚辞沉默几秒,竟然从身后拖出来一个和土坑差不多高的人字梯,向陈淇所在的这边坑底放了下来。 第46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6) 毫不夸张地说,在陈淇眼里,宋砚辞在这一刻甚至是发着光的。 陈淇的右脚在刚刚摔进坑里的时候崴到了,万幸还不算太严重。 他将梯子在坑底稍微平缓一点儿的区域支稳了,藉助着右手的力量,尽量让右脚的着力更轻一点儿,慢慢挪到了梯子的顶部。 但梯子是人字形,而不是更方便攀爬的一字型。 陈淇爬到了相应的高度,再往上手就没地方扶着了。再加上他的脚受伤了,不能太用力,所以就不敢再继续向上爬了。 但因为陈淇没能爬到梯子的最顶端,再加上人字梯是向内倾斜四十五度的构造,他其实和地面还有着一定的距离。 虽然考虑到宋砚辞刚才在附近找了梯子给他送过来,大概就已经够不情愿了。 但一想到他大概是现如今唯一能救自己上去的人,陈淇还是厚着脸皮转过了头,对半蹲在他右上方的宋砚辞说:「你帮人帮到底呗,再拉我一把让我上去可以吗?」 陈淇说着已经自顾自地伸出了右手。 宋砚辞看着陈淇向他伸长的那只手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留有一些距离感地将手搭在了陈淇手掌上,表情不太情愿地将他从梯子上拉了上来。 宋砚辞看起来高高瘦瘦的,没想到真正用力的时候手还挺有劲的。 陈淇借着他的力,左脚踩着梯子,右手被他抓紧了从梯子上拉起来时,因为在这个过程的最后和宋砚辞靠得极近,陈淇甚至能透过宽大的校服袖子看清楚宋砚辞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陈淇在这时忽然想起,郁思有在最开始知道林思思喜欢的人是宋砚辞时,甚至还放言过要如何如何在校外找宋砚辞麻烦。 但陈淇多多少少都要比郁思有更有自知之明,人家女生喜欢宋砚辞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在现在看来……自己对上宋砚辞大概没有胜算。 陈淇上到地面后先是尽量忽略掉了右脚传来的钻心的痛,拍了拍衣服上的黄土。回想起在上个梦境中自己好像在翻墙时也是这样强忍着疼痛拍掉了衣服和裤子上的泥土和灰,觉得歷史简直是是在这一刻精妙地重合了起来。 宋砚辞在将陈淇拉起来后又将坑里的梯子拉了出来,一言不发地扛起梯子正要走,陈淇立马跛着脚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喂!你慢点走啊,我和你一起去吧。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陈淇刚刚在坑里的时候一心盼着要上去还没察觉出来,等终于从坑里上来了,才发现他右脚扭的这一下大概是不轻,稍微一有什么动作就传来钻心的疼。 宋砚辞的步子迈得大,陈淇刚艰难地跟了没几步就实在承受不住地蹲到了地上。 像是害怕宋砚辞真就这么丢下他走了,陈淇蹲下来的同时还不忘伸长手臂拉住了他的裤管,在宋砚辞转过头时抬起了那双深棕色的水汪汪的眼,像什么要被丢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巴巴地注视着他。 「……」 陈淇拉得实在太紧,宋砚辞左脚挣了一下竟然没挣开,放下梯子无言几秒,语气毫无起伏地说:「松开。」 「不。」陈淇抓着宋砚辞裤管的手肉眼可见地更紧了,无赖道:「我手机坏了,这附近也没什么人。是你把我带过来的,你总要对我负起责吧。」 宋砚辞简直要被气笑了:「不是你自己跟过来的吗?」 「那我都已经这样了……」陈淇坐在地上没动,「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宋砚辞这次没留力气,抬脚将裤子从陈淇手里抽了出来,垂眼看着地上的陈淇,无言几秒道:「坐在这里等我,再废话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陈淇麻熘地闭上了嘴,安静地看着宋砚辞穿越马路到了街道对面,扛着梯子走到街道尽头的五金店前。 店里的老闆此时正好睡完午觉醒来,伸了个懒腰蹲到店门口抽菸,看见扛着梯子的宋砚辞,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情绪,而是看起来极为熟稔地和他交流了几句。 宋砚辞低头解释了几句什么,将梯子放回到店里,然后向着陈淇的方向走来了。 陈淇看到眼前的这幅场景,心情又有些变得极为复杂起来。 第108页 从这条街再拐一个弯走个二十米就是娜娜酒馆,宋砚辞竟然和酒馆附近的五金店老闆都那么熟悉,那岂不是就更说明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很久了? 而且就算宋砚辞是在那儿工作,也没有必要认识周边这些店面的老闆,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或许这个五金店老闆也是娜娜酒馆的常客呢? 陈淇试着想像了一下那副画面,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觉得自己还是暂时不要做这种罪恶的猜想比较好。 宋砚辞要陈淇坐在原地等,陈淇就真的坐在原地动也没动,感觉到夏末的阳光毒辣辣地照在脸上,后背和额角都沁出来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陈淇拎起校服领口扇了扇风,注视着宋砚辞从街道尽头慢慢向这边走来,修长的身形被骄阳勾勒出金灿灿的一个轮廓。 陈淇看着宋砚辞在自己正前方停下了脚步,咧开嘴向他展露出了极为灿烂的一个笑容。 但本该是非常明媚的一个笑容,在此情此景下却怎么看怎么贱。 宋砚辞强惹着一脚踹翻陈淇然后转头就走,让他自己爬回家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陈淇脸上移开了,然后把手机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来丢给他:「自己打车。」 宋砚辞的手机没设锁。 陈淇的脚是真疼,也没打算要再怎么矫情,麻熘地拿着宋砚辞的手机打好了车,然后拉着他的手臂,借着力让自己站了起来。 陈淇将手机塞回了宋砚辞的校服口袋,又像是没骨头般倚着他说:「你也要上车送我回家,不然我一个没办法行动的伤员,等下在坐车的时候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怎么办?」 陈淇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要再缠着宋砚辞不放的准备,没想到这次宋砚辞竟然也没表现出想像中的抗拒姿态来,虽然面上还是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拒绝。 这种程度对于陈淇来说就相当于是默认了,陈淇微微诧异地挑了下眉问:「你答应要送我回去了?你难道不要去店里工作了吗?」 宋砚辞眼睛看着前方,一副不打算再搭理陈淇的样子。 陈淇又凑近了宋砚辞一点儿,这时候倒又开始佯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来:「为什么不去啊?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工作会不会不太好。」 「既然目的达成了就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宋砚辞退开一步,冷冰冰地看了陈淇一眼说:「今天店里在下午三点结束营业,所以我现在已经没有再去的必要了,和你没有关系。所以请你不要再自作多情,很容易让人感到生理不适。」 陈淇:「……」 娜娜酒馆,竟然下午三点就结束营业了? 难道这种场合不应该在晚上才是营业高峰期吗?是因为最近查得严吗,还是说店长今天有事要忙? 第47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7) 郁思有的家在海心公园的三栋,是海心区还算高端的一片居民区,大多是有点儿小资的白领居住。 海心区是最近几年才开始重建再开发的地区,除了近几年新建的高端居民区和商圈之外,还有一片残余的丞待拆迁和开发的老式居民区。 假如宋砚辞的家境真的像郁思有打听到的那样不太好,家又住在郁思有附近,那陈淇推测宋砚辞大概住在海心区的那片老城区里。 老城区和海心公园还有着一段距离。 等刚刚打好的那辆网约车缓缓停在路边,陈淇先是扶着车门微微欠了欠身,示意让宋砚辞坐里面。 等宋砚辞上了车,向司机报了手机尾号,陈淇也忙单脚跳了两步上了车,「嘣」地一声关了门,清了清嗓子说:「宋砚辞,我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接下来就不耽误你时间了,让车先去你家吧。」 对于宋砚辞这个人来说,陈淇当然是了解得越多越好。 让司机先去宋砚辞家,陈淇正好能知道宋砚辞家的具体住址。 陈淇,或是说郁思有在与宋砚辞相处的过程中已经够跋扈了。突然一下子变得礼貌起来,大概只会让人觉得嵴背发凉。 宋砚辞显然也不打算领陈淇的情,低头确认了一下约车订单,冷冷道:「不用了,让车先去你家。」 陈淇现在和宋砚辞坐同桌,知道他家住址的机会以后多的是,他也不急在这一时,闻言眨了眨眼睛调侃道:「行吧。你是不是怕我在回家时出什么意外啊?你原来这么关心我啊。」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得到什么不切实际的快乐。」宋砚辞讥讽地扯了下嘴角说:「那随便你。」 陈淇:「……」 「善语结善缘,恶语伤人心。」陈淇冷笑了一声道:「说这种贱贱的话是能让你得到什么特殊的快感吗?帅哥。」 「和别人说不会。」宋砚辞眼睛瞥向陈淇,面无表情道:「和你可以。」 「好吧,我其实还挺喜欢听的。尤其是你用那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总感觉特别带劲呢。」陈淇脸上绽放出一个更大的笑容,贱贱地合拢双手比了个心道:「宋同学,这世界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艾斯艾拇。」 宋砚辞:「……」 等车开到海心公园时,已经到了一天的傍晚时分。 刚刚还只是刺痛的右脚脚踝现在已经非常明显的肿起来了。 陈淇被鞋撑得难受,扶着车门一瘸一拐地下了车。原本还以为在自己下车后车门会以再快不过的速度被用力关上,低头却看见,一个较他还要更加修长的影子在此时忽然和他的重合了。 第109页 陈淇有些诧异地撑着树干转过身,看见宋砚辞竟然和他一起下了车,在陈淇将视线转向他时没什么表情地关上了车门。 陈淇注视着计程车在自己的目光下缓缓离去,看了眼宋砚辞,又看了眼渐渐消失在车流里的车屁股,有些不太敢确定地问:「你是想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吗?」 「……」宋砚辞表情不是很友善地垂眼看着陈淇:「你不想自己一个人跳回家的话就闭上嘴。」 陈淇抿紧唇用手比了个「ok」。他现在已经非常清楚宋砚辞的脾性了,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识相地闭上嘴。 就比如说现在,他怀疑假如自己要是再嘴贱的话,宋砚辞大概真有可能会把他一拳抡到花坛里再头也不回地走掉。 陈淇想及此舔了下有点儿干燥的上唇,上下打量了一遍宋砚辞问:「你打算怎么送我回去?」 「不然你撑着我走?」陈淇看了眼宋砚辞高出自己一部分的肩,想了想说:「待会儿你稍微低下来一点点。」 宋砚辞的视线瞥向陈淇发红的有点儿肿胀的脚踝,冷脸沉默了几秒,忽然说:「鞋子脱下来。」 陈淇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懵地问:「啊?」 宋砚辞右手抵住陈淇的肩,力道不大地推了他一把。 陈淇借着力坐到了身后的石栏上,看见宋砚辞竟然俯下身半蹲在自己身前,屈起手指解开了他的鞋带,再将紧绑着的那部分鞋绳也一点一点扯松了,将鞋子调整成非常宽松的状态,最后利落地将鞋子从陈淇右脚上抽了出来。 陈淇原本像在火炉中炙烤的右脚终于解脱了,从宋砚辞手里接过鞋子,看见他竟然原地转了个身将背对着自己,声音还是一如即将地平稳而冷静,「上来。」 陈淇在此刻简直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了,即使宋砚辞背对着自己,也仍是在他看不见的视角下感到有点儿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说:「你,要背我回去?卧槽,我现在是真的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来了。」 陈淇看见宋砚辞半蹲着沉默了几秒,又注意到他的肩膀动了动似乎是要站起来了。想起宋砚辞刚刚已经说过让他最好是闭嘴,又想起刚才宋砚辞将他一拳击昏在花坛的幻想,连忙撑着宋砚辞的肩趴到了他背上,语速飞快地说:「那就麻烦你了宋同学!我会记得今天你以德报怨的美好举措的,日后一定给你订制一面锦旗,让你风风光光地挂在床头上。」 宋砚辞:「……不用。」 宋砚辞:「你唯一能报答我的方式就是少说点话。」 陈淇:「好嘞。」 陈淇一只手拎着鞋,一只手环住宋砚辞的脖颈,感觉到宋砚辞搂着他的双膝将他稳稳託了起来,立马将身体往前凑了一点儿,尽量将重心往前靠以减轻他的负担。 但陈淇刚被宋砚辞背着走了几百米,就感觉到他忽然停了下来。 陈淇还以为是他快背不动自己了,正打算再往前贴一点点,就听见前方传来宋砚辞迅速又冷硬的声音:「郁思有,你最好别贴我那么近。」 陈淇有点儿懵地反应了几秒,连忙撑着宋砚辞的肩往后仰了一点。 宋砚辞这才背着陈淇继续向前走了,沉稳的脚步看不出半点儿像是背不动了的样子。 「什么啊……」陈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觉得宋砚辞这人简直是格外的奇怪。 既然都已经背着他走了那么远了,竟然还要在意背和他贴得紧不紧这种问题? 自己明明也没说让他背,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抛下他直接回家啊?那样难道不更省事一些吗?? 陈淇之前还觉得像是宋砚辞这样单纯的男高中生大概会比另外两个梦境的主人公好懂一些,现在看来他简直是完完全全地想错了。 一个人心机的深沉与否和他的身份没有绝对的关联,宋砚辞现在是高中生并不代表他的心思就会好懂一些。 这样看来金善在现实生活中大概也是一个心思深沉阴晴不定的人,不然他在每个梦境的人格怎么都那么别扭古怪呢?? 郁思有家住在海心公园的五栋,离小区门口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 因为宋砚辞的臭毛病,陈淇即使是被宋砚辞背在背上也刻意地挺直上半身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两个人叠在一起的姿势看起来亲密又疏远,让人看了独具一种特殊的喜感。 郁有军今天下午难得得了一点空闲,赶在天还没黑就回了家,刚要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库里,就看见不远处那个穿着校服被背在背上的似乎是自己儿子。 海心公园的绿化做得极佳,道路两旁种着许多生机勃勃的树,花坛里初秋时分的花朵也开得格外鲜艷。 但这样的花和风景吸引到的不只有橙黄的日落,各种各样的昆虫也栖息在其中。 陈淇心里想着事,原本还没有注意到耳畔传来的「嗡嗡」的响动。 直到受了惊的蜜蜂俯冲到陈淇耳畔焦躁地不停绕圈,陈淇被吓得一个机灵,这才注意到了树梢那个刚建了一个底部还没来得及让人摧毁的蜜蜂窝。 郁思有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不信鬼神,不惧强盗,之前去动物园玩的时候甚至还作为幸运游客和园区里的蟒蛇参与了互动。 但因为小时候去外婆家的乡下玩时,郁思有曾不小心踢到了树丛身处的马蜂窝,被倾巢而出的马蜂蜇了大大小小三十多个肿包。 第110页 所以郁思有从小到大都特别害怕像是蜜蜂和马蜂这类的昆虫,平时就连看见绿头苍蝇都头皮发麻,更别说现在已经被好几只蜜蜂包围了。 陈淇作为郁思有这具身体的操控者,虽然灵魂已经完完全全将其替换了,但在身体上的一些本能还是保留了下来。 所以陈淇即使在现实世界中完全不害怕蜜蜂,在此刻也被突如其来的振翅声吓得惊唿了一声,情急之下简直顾不得自己还是不是在宋砚辞背上了,一心只想着要挣脱束缚赶紧从这个危险地带跑开。 原本安安静静架在背上的陈淇忽然就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大叫一声惊慌地扭来扭去,恨不得能长出翅膀直接从他背上飞走了。 宋砚辞被陈淇扭得一趔趄,差点一头栽进旁边的花坛里。 陈淇也不知道一天天的是从哪儿来的牛劲,就算扭伤了脚也依然生龙活虎的。 宋砚辞双手抓紧陈淇的膝弯,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正想看看陈淇突然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就看见几只蜜蜂振动着翅膀飞速从自己眼前掠过。 宋砚辞沉默几秒,咽下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将陈淇带到了没有蜜蜂的另一颗树下,沉声说了声「别动。」 陈淇想起自己的右脚现在还有伤,稍微理智了一点下来,但手掌还是有些紧绷地紧抓着宋砚辞的肩膀,手心的力量大到像是要将五指都陷进宋砚辞的肉里。 宋砚辞深吸了一口气,也没再向陈淇说些尖酸刻薄的话,身形僵硬了几秒,俯身将陈淇放在了花坛边缘。 陈淇有些没反应过来地抬起头,看见宋砚辞的身体向自己再放低了一些,手向他伸了过来。 陈淇还以为宋砚辞实在是被自己烦得没边了,现在终于要忍无可忍地将他一锤砸进花坛里,原本心神就有些不稳,现在根本就来不及躲闪,只能有些惊慌地赶紧闭上了眼睛,希望宋砚辞能稍微打得轻那么一点点。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陈淇感觉到冰凉凉的一双手轻轻捂住了自己耳朵,让原本因惊吓而充血滚烫的耳廓一瞬间舒服了不少。 陈淇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看见宋砚辞正半蹲在自己身前,前胸和自己靠得很近,两只修长的大手拢在自己耳侧。 脑海中响个不停的蜜蜂「嗡嗡」的振翅声在这样的保护下弱化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胸腔中愈演愈烈的心跳声。 陈淇的心神微动,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些什么,似乎有经年累积的记忆将要突破时间的躯壳,像喷薄的泉水般以崭新的姿态重新映入眼帘。 「喂!你们俩干啥呢?」郁有军在不远处看了自己儿子半天的热闹,终于忍不住把车开了过来,降下车窗调侃道:「俩小伙子搁这儿谈恋爱呢?」 宋砚辞:「……」 陈淇:「……」 宋砚辞立马沉默地将拢在陈淇耳畔的手给放了下来,空气中瀰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感。 郁有军刚刚的话可能只是想随便调侃一下,但陈淇还真感到有点儿莫名地心虚起来,轻咳一声道:「爸,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的应酬顺利,你妈叫我……」郁有军刚刚还以为两人在那儿背来背去的只是玩,现在凑近了才看见陈淇手里拎着地鞋子和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右脚,忙下了车紧张道:「你这是怎么搞得?怎么不叫我和妈妈来接你?」 「唉,就扭了下脚,小事,懒得麻烦你们了。」陈淇笑了下,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等下我妈又要大惊小怪了。」 「什么大惊小怪?你是我们生的,又不是从哪片土里凭空长出来的,我和你妈不着急谁着急?」郁有军和陈淇身高差不多,身强力壮的,蹲下来一肩膀就把陈淇整个人扛起来塞进了车里:「还隔这儿瞎胡闹呢,赶紧去医院!」 郁有军下车后宋砚辞也没说话,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见陈淇上了车,确认他已经安全了,转身正要走。 就见郁有军手忙脚乱地在车里找了半天,最后终于从后座的塑胶袋里掏出个橙子出来,忙三两步走到宋砚辞跟前,将橙子塞进了他手里,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同学啊,今天麻烦你了,谢谢你送我们思思回家啊。这着急忙慌的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哪天有时间了来叔叔家吃饭,我叫阿姨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好的!」 宋砚辞拿着橙子的手僵硬了几秒,最终还是收下了橙子「嗯」一声道:「没事,不麻烦。」 陈淇坐在副驾驶,感觉到郁有军车正开着车向右边转弯,忽然看见宋砚辞出现在后视镜里,身上披着漫漫的一层余晖,像站在世界中最盛大的金色光影里,而他金色的长睫低垂着,看不出什么温度的目光竟然聚集在手里那只黄澄澄的橙子上。 在这一刻,宋砚辞身上明明披着的是世间最温暖最明亮的色彩,可陈淇却总觉得他是孤独的。 第48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8) 陈淇脚踝上的伤看着吓人,好在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也不太算严重,就是简单的扭伤。 倒是沈菲被吓了一大跳,又是熬骨头汤又是强制陈淇在家里休养了一周半。 倒是陈淇自己着急得要命,不仅一反常态地闹着要去学校,要他在家多休息几天都不肯。 陈淇回学校时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奔跑不能做剧烈运动外,日常生活范围内的行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第111页 回了学校周际远还在一个劲地逮着陈淇问他的脚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陈淇不可能说是自己尾随宋砚辞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了坑里,只能胡乱扯了个由头说是玩滑板的时候不小心摔到脚了。 周际远一脸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会玩滑板了?你不是说那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从来都不玩的吗?」 陈淇只是随口一说,一时之间都忘了郁思有不会滑板这件事,思考几秒正想胡乱说几句煳弄过去,就听见陈想嗤笑了一声拆穿道:「他哪里是觉得滑板幼稚不想玩啊,他明明是小时候玩滑板摔了,过了这么久都不敢玩呢。」 周际远有些疑惑地问:「什么时候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小学二年级暑假的时候,在乡下。」陈想解释道:「你是在三年级的时候转到这边,和我们同班了以后才认识的。」 陈想的妈妈的郁思有妈妈是闺蜜,所以两人打娘胎里就认识了。周际远是和他们转到一个学校了才慢慢熟起来的。 「就你那胆子,你这脚肯定不是在玩滑板的时候摔的。」陈想话锋一转,又将话题引回了陈淇身上:「还不快如实招来?你脚怎么弄的,不会是真和人去干架了吧?」 陈想的目光瞥向旁边的宋砚辞,声音欲盖弥彰地小了不少:「我怎么看人宋砚辞还好好的,兄弟,你不行啊。」 「谁跟你说我和他打架了。」陈淇翻了个白眼,故意放大声音地反驳道:「说玩滑板摔的就是玩滑板摔的,我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我了,你们爱信不信呗。」 陈想今天正好带了板子到学校,听到这话立马从桌底下拿起滑板拍了拍道:「光吹谁不会啊,那你就在今天体育课的时候露一手来看看,你要滑得比我好我叫你声爹,你要连上板都上不了就你叫我爹。」 陈淇轻蔑地笑了笑,打了个响指说:「一言为定,准备好认你新爹吧。」 陈淇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身旁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视线冷冷扫在了自己侧脸上,转头看去,竟然是宋砚辞在看着自己。 虽然宋砚辞看向陈淇的目光平淡得和看一块白水豆腐没什么区别,但自从那天陈淇扭伤了脚被宋砚辞背回了家门口后,宋砚辞理会陈淇的时间简直比以前还要更少了。 平时完完全全就把陈淇当作一团空气。 以前宋砚辞进出座位的时候还要喊陈淇给他让位置,现在也不需要了——因为宋砚辞硬生生将他们这排的座位挪到了距离前排三十厘米的位置,又强行将陈淇的桌子和他的桌子之间挪出了较以前郁思有搬开的还要宽十厘米的空隙。 宋砚辞假如要进出位置,就会从这道专门被他辟出来的小道上穿过。 以他平时在班里的形象,也没人能说点儿什么,就连一向喜欢强调对齐位置的班主任看到了也只是一脸宠溺地笑笑。 宋砚辞难得没再把陈淇当作空气,总算是能看见他这个人了。 陈淇有些诧异地眨了下眼,还以为宋砚辞是在对自己刚刚做出的赌注表示怀疑,一脸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说:「放心吧,我现在会滑板了,不会出什么事故的。」 宋砚辞面无表情地淡淡收回了目光:「不关我事。」 陈淇:「……」 陈淇:「你这人真别扭。」 事实上陈淇也并不是在吹牛。他在现实世界中的爱好很多,滑板就是其中的一项。 虽然谈不上多专业,平时最多也只是一个业余爱好,但完虐一个小白水平的高中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体育课还在数学课之后,陈淇为了契合郁思有的人设,一打上课铃就从桌斗里拿出了手机,眼睛盯着屏幕,打开开心消消乐假装用心在玩。 其实陈淇完全是在一心二用。这个梦境中的数学题和现实世界中的没有差别,数学老师现在正在讲的正好是陈淇高考那年的原题。 这道题陈淇在当年对试卷的时候就已经烂熟于心了,听的时候甚至可以一边移动手指消灭方块一边在心里陈列下一步的解题思路。 陈淇打完一局消消乐,老师正好讲完了ppt上的那道题,又在黑板上写了道差不多题型的三角函数,鹰一样的眼睛绕了教室一圈,最终停在了陈淇脸上。 「那这题就喊我们班的进步之星来做一下吧。」数学老师调侃地轻声笑了笑,眼角漾出一道波纹似的褶子,「两周没上课,不会又退步到原来的水平了吧?」 班上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聚集到了陈淇脸上,注视着陈淇时眼里的意味也各有不同。好奇的,探究的,担忧的……当然也有看笑话的。 只是大家的反应也并不是凭空而来,事情还要从两周前的那次月考开始说起。 当时陈淇刚考完考试就扭伤了脚,只能请了假在家休养。 月考成绩在考试之后的两天后准时出来了,那时陈淇还不知道结果,直到周际远的一通电话打过来了,陈淇在手机那头听了周际远足足十秒钟的尖叫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考砸了。 周际远尖叫完又自顾自地重复了三遍「我确认过了,年级里没有和你重名的,你的考试成绩也没有登错。」 「所以呢?」郁思有以前的成绩就已经是年级的吊车尾了,自己这次月考的成绩是有多差,才会让周际远这么大惊小怪? 第112页 「你这次的月考的年级排名……」周际远吞了口唾沫,到此时仍是觉得非常不可置信地说:「是四百一十二名。」 「???」陈淇迟疑了几秒问:「我们年级是只有四百一十二个人吗。」 「怎么可能,你想想我们中午食堂每天的那个人流量,有可能只有四百一十二个人吗。」周际远说:「我们年级一共有一千四百二十八人,因为我上次是一千四百二十七名。」 陈淇想了想问:「那一千四百二十八名是谁?」 周际远道:「你。」 陈淇:「……」 周际远好不容易在放榜的时候挤进前排,为了让陈淇自己先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将他每一栏的成绩拍了照发给他。 陈淇将那张煳煳的照片扩大了,看清楚了自己语数英三科的成绩。语:116,数:97,英:101。 其中语文是陈淇认真做的,数学和英语都有故意填错一些题,但还是有些……过于超出郁思有原来的水平了。 陈淇完全没想到自己已经七八年没接触高中题目了竟然还能达到现在这个正确率,沉默几秒又将视线转向了后面三栏的成绩。 歷:68,生:79,地:59。 因为陈淇心里已经觉得够没底了,所以这三科的试卷都是认认真真写完了的。 生物和地理都是没经过赋分的原始成绩,其中生物这科是陈淇高中学过的,所以分数自然就高了些。地理则是差一点点及格,成为陈淇六门科目中唯一一门没及格的。 但要知道的是……郁思有之前能有一门科目及格就完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淇看完成绩后特意上明诚中学的官网简单了解了一下,高二年级如周际远所说确实一共有一千四百二十八人。 其中火箭班和飞跃班有八十五人,次于两个重点班的超越班有四十六人。 除去这一百三十一人,其中还有像宋砚辞这样因机缘巧合没去重点班留在普通班的学习变态。 陈淇在年级上排四百一十二名,简直已经是属于优等生的范畴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陈淇这次的考试确实是翻车了,只是翻车的方向和他想像中的不太相同。毕竟有时候考得太好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当陈淇这次恰好在考试结束时扭伤了脚,大家全都猜测他是因为在考试时一不小心抄狠了,这才找了个理由在家避难。 不仅是年级里流传着这样的传言,就连郁有军和沈菲看了陈淇的成绩单后都格外意味深长地沉默了良久。 过了好半天郁有军才组织好语言,尽量委婉地说:「儿子啊,成绩实在提不上来也不要紧,爸爸以后替你想别的办法。但我们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直面自己的本心,既然是不属于自己的成绩,就算拿到了也很难获得成就感对不对?」 陈淇:「……」 陈淇:「爸,我真是自己考的。」 郁有军:「不用多说了儿子,我们还是沉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我们以后将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吧!只要是正确的道路,爸爸永远支持你。」 陈淇:「……」 倒也不是郁思有平时做人已经坏到让所有人都怀疑他的人品,只是陈淇这次考出的成绩对于郁思有这个身份来说实在是太离谱了。 陈淇从家里修养回来后,年级甚至专门为他准备了套卷子。 试卷是和这次月考差不多题型的套卷。由办公室作为考场,年级主任作为专程的监考老师,专门监督陈淇做题,谨防他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花招。 陈淇做题时年级主任的眼睛就差没黏在他的试卷上了。 陈淇简直怀疑假如自己真的是因为作弊得来的成绩,到了这样的情况下一个题也解不出,年级主任大概会立马叫来沈菲和郁有军,一刻钟都不拖延地给陈淇办理好退学,好好惩治一下像他这样胆大包天顶峰作案的不良学生,好给高二年级的其他学生们起到一个杀鸡儆猴的作用。 但让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陈淇竟然真的做出来了。 虽然没到那种像是天才降世,一个题都不出错的程度,但每科成绩算下来竟然还真的能达到他在月考排名里差不多的水平。 陈淇做完那套试卷时正好已经打响了第四节课下课的铃声。 年级主任将陈淇各科成绩的总分统了整整五遍,最后终于在陈淇因吃不见到饭而变得格外幽怨的目光中摆了摆手,黑着脸道:「好了,你去吃饭吧,你这次考试的成绩作数,明天学校会给你补发进步之星的奖状。努力就会有回报……你以后……继续保持。」 陈淇知道这件事因他这个外来者的介入变得有些太过于离谱了,甚至一度担心系统会给他发布ooc预警。 好在他现在的行为应该还没太引起宋砚辞的怀疑,或者说宋砚辞现在其实根本就懒得屌他,所以就还没到会触发系统警报的程度。 只是陈淇假如再这么乱来下去,接下来的事情可就说不准了。 所以在回到学校之后,陈淇仍是以之前那样混吃混喝的方式继续生活,并刻意向年级散布了「郁思有的父母花重金给他聘请了国内顶级的一对一补习老师」的传言。 经过陈淇不懈的努力,关于郁思有这个名字的流言终于从「那死无赖的作弊技术真高超,都这样了都没被老师发现」变成了「那死混子的命真好,我下辈子也要出生在一个有钱家庭」。 第113页 数学老师将刚刚的这道题做了精妙的修改,黑板上的这道题的解题思路还是和刚才那道题相仿,但难度却是要提升了一些。 陈淇为了彻底坐实自己散布出去的那些传言,没再藏拙,上台解题时只在最后收尾的几个步骤中故意留下了一点儿破绽。 陈淇回到位置后,数学老师先是表扬了陈淇足够灵活的解题思路,然后将结尾的错误改正了,鼓励道:「思路很好,但下次还需要再更细心一点儿。」 陈淇模模煳煳地听见教室里似乎又有人在讨论传闻中郁思有上的天价补习班,于是马上佯装出一副虚心的样子,在一部分人探究的目光中坐正了身体点了下头。 因为陈淇在梦境中的行事不宜太高调,所以即使是和陈想约好了赌滑板,他也没想过要把自己所有的实力都展现出来。 陈淇自从进入梦境世界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板了。 刚上板的时候难免有些生疏,到了后面就熟练多了。 陈淇比陈想快大半个圈地绕着场地滑了几个来回后还有些兴奋得没能收住,沿着花坛边缘做了几个nosesle和tailsle,又跟着肌肉记忆做了几个bigspin的动作,最后绕开篮球场边缘围观的人群以frontse flip的技巧从五层的阶梯上一跃而下。 陈淇的脚伤才刚刚恢復,按理说不应该做这种比较激烈的运动。 只是这些动作对常年练习滑板的人来说最多只算得上是基础。 虽然对陈淇来说不算太费劲,但对于才刚学会ollie就叫嚣着要和陈淇比试的陈想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陈淇滑的是陈想的板,陈想的是借了别人的。 在今天之前陈想甚至还数次埋怨自己的滑板买得不好,这才导致他总是找不到感觉也练不好动作。 比完之后陈想简直像石化般呆愣在了原地,眼巴巴看着陈淇又换了条道滑回来,最终稳稳收了板停在他跟前,勾了勾手道:「叫爸爸。」 陈想:「爸爸。」 陈淇对陈想的乖顺极其满意,欣慰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唉,乖儿子。」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环节出了差错,陈想对此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卧槽,我真的搞不懂你,你偷偷背着我什么时候练得这么牛逼的。要以前,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陈淇迅速打断了陈想的话,没拿板的那只手向下摆了摆,一脸不愿透露的深沉:「菜就多练,输不起就别玩。你以后还是好好当我的儿子吧,要对爸爸放尊重点儿,下次别出言不逊了哈。」 陈想:「……」 作为陈淇答应教陈想滑板的报酬,这块板将寄存在陈淇这里一个星期。 陈淇和陈想刚刚是赶在体育课打铃之前比了一场。 因为是下课的时间,上个班的人刚下了体育课,篮球场周围全是人,一有什么动静就全都围过来看了。 陈淇一做个什么动作就能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欢唿声,不仅怪不自在的,滑板的时候还总要担心会不会不小心撞到人。 等正式打响了上课铃,体育老师简单吩咐了几声就宣布了自由活动。 陈淇又提着板找到了学校比较偏僻的一片空地,舒爽地滑了好几个来回,顺着身体的惯性沿教学楼后的缓坡飞驰而下。 他玩得专心,原本还以为附近没人,直到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见熟悉的身影,陈淇才发现宋砚辞竟然一直就坐在被茂密树枝遮蔽的树影下。 那种似乎有什么淡忘的记忆就将要重新映入脑海的感觉又出现了。 陈淇一时想不明白,只能收起了那些莫名的思绪,操控着滑板缓缓停在宋砚辞跟前,眨了眨眼问:「你什么时候坐在这儿的?看了多久了。」 「我总觉得你坐在树底下看我的样子怪……」陈淇试图描述出自己的感受,想了几秒将话补全道:「可以说是眼熟?怪熟悉的。」 现在即使已经正式入了秋,一天的最高气温也仍是直逼三十度,到了下午就更是燥热。 陈淇一运动起来就更热了,简直搞不懂在这种气温下怎么还会有像宋砚辞这样看起来清清凉凉的人。 因为热得有点儿受不了,陈淇只能将校服短袖的袖子整个撸了起来,又打开衣领扣子,揪起胸口的布料给自己扇了扇风。 看宋砚辞不回答,陈淇正想要收起滑板坐到旁边和他一起乘凉,就听见宋砚辞忽然叫了他一声:「郁思有。」 陈淇右手抱着滑板,大半个身体暴露在日光下,白皙的皮肤被阳光照得透亮。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蓝白校服,却还是能看出一些不同于别人的神采来。 听见宋砚辞喊他的那声,陈淇有些懵地应了声「啊?」 就听见宋砚辞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你的记性一直是这么差的吗?」 「还是说,」宋砚辞嘴角扯出来一个带着点儿自嘲意味的笑,过了几秒又补充道:「有些事对于你来说根本就没有记住的必要?」 陈淇原本滚烫的后背一瞬间起了层冷汗,几乎要以为宋砚辞说的是上两个梦境中的事。 但梦想航灯中的每个梦境都是完全独立的,刚刚的猜想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陈淇缓了缓心神,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涩地抿了下唇问:「你说的是什么事?」 宋砚辞的目光在陈淇脸上停留了片刻,最后侧转了脸,面无表情地说:「算了,你确实也没有记住的必要。」 第114页 第49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9) 茂密树荫下,入目即使一片森然的绿。 斑驳的光点摇曳,照在宋砚辞白皙的侧脸上。陈淇的耳畔明明时不时能听见几声鸟鸣,可他却还是觉得此时的世界简直安静得要命。 宋砚辞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 陈淇好像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个梦境的背景或许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宋砚辞对郁思有的情感也远远不止是一个普通又讨厌的同学那么简单。 只是郁思有的记性太差,那段故事目前还仅仅只存在于宋砚辞的回忆里。 但那至少是在郁思有这儿发生过的事,努力想想说不定还能回忆起来。 陈淇眉心轻蹙了一下,正想试着回忆一下尘封在郁思有脑海深处的,或许和宋砚辞有关的那部分记忆,就忽然听见后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周际远极为响亮的声音:「郁思有!你一个人躲这干嘛呢?!」 陈淇被飞快奔跑过来的周际远用力揽着肩,因惯性被扑得往前踉跄了几步,听见周际远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看见了树荫下的宋砚辞时一瞬间虚弱了不少:「宋砚辞……怎么也在这儿?」 「你们两个难道是来约架的吗?」周际远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宋砚辞又看了看陈淇,非常小心地掐着嗓子小声说:「不行啊,这附近是文体中心,校长经常会经过这儿的,你们俩要约架好歹换个地方啊……校外怎么样?」 被周际远紧紧勒着脖子就差没断了最后一口气的陈淇:「……」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陈淇和宋砚辞要有什么进展了,周际远都会从什么地方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打破这个气氛。 陈淇简直怀疑周际远是不是系统专门为他设置的npc,出场设置就是在梦境世界里给他添乱。 周际远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陈淇和宋砚辞略有些低沉的气场,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地松开了缠绕在陈淇脖子上的那只手,小声道:「你们要实在忍不了了,就先在这里打一场吧……我替你们望风?」 陈淇:「……」 陈淇:「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现在更想约架的人其实是你吗?」 直到晚自习时,陈淇和宋砚辞之间那种莫名的氛围还是没有消散。 明明两人坐在一起时还是和之前一样沉默,可就是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氛变得比以前要更加微妙了。 陈淇手里攥着笔,整个人趴在桌上,另只手藏在桌斗里玩手机。 他明面上是在玩手机,实则还在尝试着能不能想起点儿以往的有关于宋砚辞的记忆。 但宋砚辞除了对陈淇说了那些意味不明的话之外,没有给出其余的任何提示。 因为留出的范围实在太大,陈淇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然而就在这时,坐在陈淇斜对角的陈想突然伸长腿用力踢了踢他的桌角——在以往,陈想只要这么踢郁思有的桌子,就代表郁思有现在已经处在危险当中了。 陈淇忙将手机塞进了书包里,慢悠悠坐正了,随手往桌面的练习册上填了几个答案。 班主任飞快推开前门进了教室,即使陈淇已经提前做出了伪装,可他却还是径直向着陈淇的方向走了过来。 陈淇嘆了口气,知道班主任是冲着自己来的,也懒得再垂死挣扎,手伸进书包里正想要乖乖将手机交出来,就看见班主任停在了自己桌前,在对着郁思有这张脸时难得带了点儿笑意地说:「好好准备一下,下周一的国旗下讲话由你来发言。」陈淇:「?」 陈淇的右手从手机上移开,缓缓指了指自己,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我吗?」 班主任不会是喝醉了酒,不仅走错了位置,还把自己的脸看成了是宋砚辞的吧? 「嗯,原本定好的演讲人生病请假了,所以学校临时决定由你作为进步代表来发言,主题是远离不良诱惑,争做美好少年。」班主任眯了眯眼,带着点儿警惕地说:「一晚上的时间应该可以准备好吧?国旗下讲话不是什么可以开玩笑的地方,收起你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最好别又给我弄出什么乱子来了。」 「哦哦,行。」陈淇眨了下眼,心情有些复杂地点了点头。 虽然陈淇并不缺乏上台发言的经歷,之前在现实世界中也有过不少次国旗下讲话的经验。 但他现在是郁思有,平时一般在国旗台下念检讨的人忽然就要念演讲稿了,真是怎么想怎么诡异。 陈淇忽然想起刚刚听到的主题,在班主任走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宋砚辞一眼,总觉得怎么想怎么应景。 「宋砚辞,你刚刚听见了吗?班主任刚刚说的主题是——远离不良诱惑,争做美好青年。」陈淇往宋砚辞的方向靠近了一点儿,轻咳了一声问:「你对这个主题有什么看法吗?」 宋砚辞目光仍停留在练习册上,表情冷漠道:「我不会帮你写。」 「……谁说要你帮我写了。」陈淇沉默了几秒说:「知道你经常发言,但世界上难道就你一个人会写演讲稿吗?这种程度而已,对我而言根本就没什么难度好吗?」 「说真的宋砚辞……我不是在和你闲聊,你不觉得你现在正在做的事……对你这个人,或者对你的未来,都有些不太好吗?」陈淇斟酌了一下用词说:「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有比现在这个更好的解决方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自甘堕落的方式呢?」 第115页 「……」宋砚辞放下笔,蹙了下眉说:「你好像很执着于对我进行思想教育?我其实挺好奇的,你说的自甘堕落到底是指什么。」 「你说呢?我还能说什么。」陈淇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当然是说的,你放学以后,去……去店里兼职的事。」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兼职的。」宋砚辞眉心的弧度一瞬间变得更深了:「但郁思有,你难道是什么清朝人吗?」 宋砚辞表情严肃地说:「我说过,我不觉得我的兼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所以请你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宋砚辞说这些话的时候太过于冠冕堂皇,陈淇比起愤怒,更多的是觉得震撼:「是,这是个人价值取向的问题,我没办法也没权利改变你的想法。但你就非要去那里工作吗?」 「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除了那个以外的别的兼职了吗?服务员不行吗?家教不行吗?模特不行吗?那里就有什么让你非去不可的理由吗?」陈淇咬牙道:「你这样下去……很容易得病的!」 「……为什么容易得病?」就像陈淇理解不了宋砚辞的话一样,宋砚辞也同样没办法理解他的话:「你是不是对我的兼职抱有太多无知又荒谬的偏见了?」 「我无知?我荒谬?」陈淇简直要被气笑了:「你每天那么近距离地和那些客人接触,你怎么知道那些人到底有没有病?万一他们有,你染上了,你难道不觉得特别得不偿失吗?灾难就是从你这样的侥倖心理中诞生的!」 「你听着郁思有。」这场争执简直爆发得莫名其妙,宋砚辞万年没有起伏的情绪难得有了点儿波澜,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不打算辞职,也不打算做家教,模特,或者是服务员。因为我做兼职不是为了钱,现在的工作对我而言是有乐趣的。你能听懂吗?」 在陈淇迷茫的空洞的视线下,宋砚辞的情绪又慢慢恢復了平稳,耐心也有些消耗殆尽地说:「而且我做任何事都和你没关系,我只和你解释这一遍,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对我说像今天这样莫名其妙的话。」——陈淇直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心不在焉地坐着公交车回了家,又吃了沈菲做的夜宵,到最后洗完澡躺在了床上,都还是有些没消化掉宋砚辞今晚说的那些话。 在今晚之前,陈淇一直以为宋砚辞是迫于家境才不得不去做那份工作。 就算宋砚辞为他的工作进行了辩解,陈淇也只觉得宋砚辞是因为这么隐秘的事忽然被他知道了,自尊心一瞬间变得摇摇欲坠,才会出于本能反应地和他嘴硬。 但宋砚辞今晚竟然又将这样的话强调了一遍,还说他不是为了钱,是因为能从这份工作中得到乐趣,所以才会继续留在那里兼职??? 回想起宋砚辞在说这话时的表情:格外严肃,格外冷静,格外理智,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像在开玩笑或是在说谎的样子。 所以宋砚辞其实……一直都是认真的??? 在此之前陈淇一直以为自己拿到的是救赎或是纯爱的剧本,现在看来,他分明穿越的是簧文剧本吧? 宋砚辞是那个长得帅玩得骚的仲马男高,作为某地下娱乐场合的头牌男公关,日日夜夜没羞没燥。 而陈淇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最不起眼的炮灰路人甲身上,所起到的作用又是什么? 宋砚辞所谓的郁思有忘掉的记忆,不会也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剧情吧? 那郁思有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忘掉了那些,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陈淇越想越头痛,心情绝望地将整张脸埋在被子里,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短短一晚的时间里变得灰暗了。 第50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10) 陈淇像是尸体般窝在被子里了无生机地躺了一会儿,觉得日后的任务简直是出奇的艰巨。 看宋砚辞的态度,陈淇大概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就改变他对男公关这件事的看法了。 道阻且艰,陈淇还得从长计议,一点一点的慢慢来。 躺尸的过程中陈淇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系统交流过了,即使没什么请求,也仍是抱着一种和战友惺惺相惜的心情在脑海中喊了声「siri」。 但系统没有像以前那样在一瞬间就出现。陈淇又等了几秒,有点儿迷茫地问:「是不喜欢我叫你siri吗?」 陈淇又重新喊了几声「系统」,以往总是能在剎那间给予回应的系统在这次却迟迟没有反应。 或许系统也会有固定的休息或是充电的时间?只是陈淇不明白其中的规律。毕竟任何事物的正常运转都是需要补充能量的,即使是超出次元的梦想航灯系统也不例外。 所以陈淇即使觉得有些反常,也没有太往深处想,想起明早还要进行的国旗下讲话,带着满心烦恼地艰难入睡了。 以往的时候,陈淇只需要在八点开始上第一节课之前赶到学校就行。 但因为第二天是星期一,学校需要举行升旗仪式,明诚一中每个学生在没有任何特殊情况的前提下都必须要参加。 所以陈淇在这一天五点多就醒来了,总算赶在七点进行升旗仪式之前到了学校。 陈淇以郁思有的身份站在国旗台下显然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当他抖落抖落校服里的那张a4纸,神色如常地缓缓念出:「大家好,我是高二(11)班的郁思有,很荣幸站在这里发言,我今天国旗下演讲的主题是……」这句话时,底下许多昏昏欲睡的人一瞬间就肉眼可见地清醒了不少。 第116页 陈想站在队伍后排,上一秒还在评价陈淇这次的检讨简直把讽刺的意味拉满了,明明是上台做检讨的常客了,还说什么「很荣幸站在这里发言」。 等下一秒听清了陈淇的话,陈想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硬生生拐了好几个弯最终汇成了一声精炼的「卧槽」。 陈淇表面上是从校服口袋里翻出了演讲稿,但他昨晚受到的冲击太大,其实根本就没写什么所谓的稿子,手里拿的这张纸完全就是用来充样的白纸。 但应付像现在这样的小场面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陈淇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盯着手里这张白纸念完了那些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梦境世界都耳熟能详的套话,最后气定神闲地鞠了个躬,在一大片人惊讶的目光中淡定地走下了台。 所表现出来的姿态完全就不像什么问题学生,更倒像已经对发言和领奖都习以为常的模范优等生。 陈淇原本并不觉得这是件多么特殊的事,在发言的时候甚至都有些发困了。 然而就在他缓缓走下楼梯准备回到队伍中时,昨天怎么唿唤都没有反应的系统却忽然在此时出现了。 系统:「恭喜宿主,积分加二。您现有的积分共有五分。」陈淇:「?」 陈淇蹙了下眉,改变了原本走向队伍的脚步,拐进了不远处的厕所中。 等周围的环境终于足够安静,陈淇在脑海里一连串地问:「怎么回事?你昨晚是休眠了吗?我又为什么会突然多了五分?除了刚刚加的两分外,另外那三分是在什么时候加的?当时怎么没通报。」 系统:「系统是没有休眠时间的,昨晚上没回应您,是因为总部出了点儿bug,召回所有梦境系统进行了修復。所以前段时间我都无法进行通报和回復工作。」 陈淇想了几秒问:「……所以你也没办法告诉我之前那三分到底是什么时候加的了?」 系统:「是的。」 陈淇:「……」 虽然这一切都发生得云里雾里的,但积分系统受到触发总比一直都毫无反应要来得好。 陈淇听到厕所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响,知道是队伍已经解散了,于是只能暂时收起思绪,走出厕所自然地回归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不远处的周际远眼尖地看见了从厕所出来的陈淇,忙跑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卧槽,我还以为你是上去念检讨的呢,没想到是念演讲稿的。」 「真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还有演讲的天分呢。」周际远仿佛已经在短短几天内不认识郁思有这个人了,长嘆一口气感嘆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怯场,假如是我,肯定要忍不住要磕巴。」 「不过也是。」周际远想了想又忽然觉得合理起来:「也不看看我手里揽着的这人是谁?我们郁哥,曾经连续十一周站上台念检讨的刀锋一样的男人,在整个明诚一中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么可能在见惯了的小场面里怯场。」 「……」陈淇沉默了几秒道:「你少说点话我也不会怎么样你的。」 虽然以往十一班就是整个年级里最吵闹,被通报批评得最多的班。但今早升完旗回到教室,教室里面过于喧闹的气氛还是有些不同于常。 周际远一向爱凑热闹,嗅到不同寻常的氛围后,连忙钻进了讨论得最为激烈的那个人群里,没过多久就给陈淇带回了情报:「卧槽,研学活动的日期定下来了,就在这周末。」 明诚中学每个学期都会组织学生进行研学活动,高中生活枯燥,拢共就那么点儿有趣的事,研学算是一个学期里最值得期待的部分了。 今年研学活动的地点据说是在沿海地区。 郁思有所在的省份虽然沿海,但他所在的城市是整个省里最靠近内陆的城市。 在这儿居住的人们想要看一次海也不是什么走几步路就能做到的事,所以这次的研学活动对于大家来说还算得上是值得期待。 陈淇在现实世界中住在沅城,两面环海的城市,陈淇又住在靠海的公寓里,属于是打开窗子就能看见海,所以这次的活动对他来说没什么新鲜的。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这次的研学活动需要进行两天的时间,至少在这两天的时间内,宋砚辞是不能再去娜娜酒馆工作了。 陈淇心想,虽然短暂的离开两天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让宋砚辞失去对这份工作的热情,但暂时戒断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就在陈淇预备着要在研学活动的这两天如何进一步拉进和宋砚辞的关系时,就听见前桌的学习委员一脸严肃地反过身问:「宋同学,研学活动的这两天你会带练习册过去吗?」 学委原本还计划着假如宋砚辞说不带,他就要偷偷带练习册去参加研学活动,好趁着宋砚辞休息的时间一举超过他;假如宋砚辞说带,那他就更要带成倍的练习册去做,好趁着宋砚辞休息的时间一举超过他。 但宋砚辞却在学委燃烧着熊熊斗志的格外闪耀的目光中非常平静地答道:「我不打算去。」陈淇:「?」学委:「?」 宋砚辞竟然不去?学委燃烧着火光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黯淡了,心中的斗志也被宋砚辞简单的一句话给击败了。 在高中这么关键的时候,自己竟然还想着出去玩,简直是太堕落了。 果然只有像宋砚辞这样勤奋的人才能当得上年级第一,像自己这样没有学习自主性的人还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第117页 学委垂着头,格外羞愧地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心中敬佩的情绪简直像潮水一般汹涌。 但只有陈淇知道,宋砚辞之所以不去参加研学活动,才不是因为要省下时间学习,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即使宋砚辞早就说过要陈淇最好是别多管闲事插手他兼职的事,但陈淇没想到宋砚辞竟然已经对那件事到了这么沉迷的地步,深吸了几口气感到格外痛心地说:「宋砚辞,你就这么任由自己堕落,连短短两天的时间都忍不了吗?!」 宋砚辞:「?」 陈淇的语气实在是太激愤,宋砚辞的目光转移到了陈淇的脸上,眯了眯眼睛问:「你在说什么?」 「你就别去那个地方了不行吗?」陈淇两眼一闭,像是捨命豁出去般咬牙道:「你要是缺钱,我给你!你要实在是忍不了,硬要在放学的时候去那个地方,我可以陪你……陪你做那种事!那个地方鱼龙混杂的,想必也很难有什么说得过去的客人,我难道不比那些人要好吗?」 虽然陈淇并不反感和宋砚辞这张脸的主人发生些什么,但事实上他说出这些话也是做出了相当大的牺牲的。 毕竟郁思有现在还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高中生,陈淇再怎么样也不会想着去用这具身体去做什么。 再说宋砚辞在这个世界的私生活混乱成这样,陈淇真要和他发生点什么,指不定要怎么吃亏呢。 第51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11) 「你陪我做那种事?」宋砚辞的脸色变得不太好起来:「你是说去我兼职的店里干坐着?还是去当客人。」 「随便你。」陈淇下定决心地咬着牙说:「我既然都已经进了那种地方,难道还想着要原封不动的出来吗?」 「郁思有,你做什么决定都这么随便的吗?这不什么轻易就能做决定的事。」宋砚辞蹙着眉说:「再说你不是很瞧不起这件事吗?你要去我店里做这个你爸妈知道?」 「难道你去做这个你爸妈就知道?」陈淇嗤笑了一声说:「我现在已经不小了,有权利支配我自己,做我想做的事。」 陈淇的表情就像是他做出的这个决定在宋砚辞这里受了很多委屈。 事实上陈淇的确很搞不懂宋砚辞。 明明仅凭着自己出色的成绩就一定能获得一个好前程的人,偏偏要那么执迷不悟地去做那种事。 陈淇为了阻止他简直是费尽了口舌,甚至都想着要牺牲自己了,宋砚辞却还是一副立场不明,兴致不高的样子。 宋砚辞在陈淇微妙的目光下沉默了几秒,反应冷淡地扭过了头说:「随你,到时候后悔了别找我麻烦。」 原本做好了决定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陈淇,等宋砚辞答应了,陈淇又觉得这件事未免有点儿太过荒谬了。 他,和宋砚辞,可能要……做那件事了? 虽然在上个梦境陈淇确实很馋祁聿风没错,但在陈淇穿越到云舒身上之前,云舒好歹是有过那方面经验的。 而在这个梦境中,郁思有简直连半点这方面的经验都没有。 只是本质上有着一定区别的是,陈淇在梦境世界中穿越的这具身体虽然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在心理上好歹还是拥有过一些成熟的经验了。 所以假如那件事真的要发生,陈淇倒也不至于表现得太过于慌乱。 虽然陈淇和宋砚辞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甚至这件事随意得在短短五分钟的交流时间里就做好了决策,简直比过家家的小孩子商定谁做爸爸谁做妈妈还要随意。 但陈淇并没有将这件事当做是随口一说的儿戏,因为考虑到研学活动的日期已经很近了,甚至还打算着将这件棘手的事速战速决地尽早完成一下。 但当下了第二节晚自习,陈淇飞快拿起书包,正想赶紧跟上宋砚辞的脚步时,却发现宋砚辞的位置竟然已经空了。 陈淇这才想起来刚刚在自己打盹的时候,宋砚辞忽然离开了位置。 那时距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陈淇还以为又有哪个老师将宋砚辞叫到办公室讨论问题了,没想到宋砚辞这一去竟然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分明就是早退了! 宋砚辞平时一丝不苟的,也不是像郁思有这样厌学的人,没有理由要早退。 除非他根本就是为了让陈淇没办法跟上他。宋砚辞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地答应了,但其实根本就没想要陈淇去店里。 陈淇从来没有倒贴着上去还被拒绝的经歷,眼下简直是被宋砚辞被气得一阵气血上涌。 不去就不去呗,谁稀罕啊!要不是为了任务,难道谁还愿意成为像他这样自甘堕落的人吗?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前其实是有老师查早退的。 但宋砚辞即使是提前了十五分钟从教室出来,查班的老师看见了也只是格外和蔼地笑了笑,以为宋砚辞是要去办公室找老师讨论问题,丝毫也没意识到这位学校里有名的优等生所走向的方向其实是校门口。 事实上这确实是宋砚辞第一次早退,早退的原因也的确和陈淇所想的相同。 在进行完那番格外迷惑的交谈后,宋砚辞一开始以为陈淇只是一时赌气随口说说而已。 但陈淇说完那番话之后就一直在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偷瞄着他,还赶在下课前三十分钟就仔仔细细地收拾好了书包,简直就差没把他待会儿的打算写在脸上了。 第118页 宋砚辞表面上一副陈淇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与他相关的样子。但纹身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下决定的小事。 虽然宋砚辞并不知道陈淇是如何得知的自己作为纹身师的工作,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执着地想要找自己纹身。 陈淇在对于宋砚辞纹身这份工作的一些言论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冒犯的。 宋砚辞原本就没理由理会陈淇,但当陈淇真的做出了这种一看就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有可能会后悔的决定时,他还是没办法选择事不关己地放任。 提前十五分钟下课可以赶上更早一趟的公交车。 所以当宋砚辞从熟悉的站点下车,穿过昏暗的有些破败的小巷,推开那扇熟悉的店门时,到这儿的时间明显比以往提前了不少。 这时林霜正翘着二郎腿倚在飘窗上吸菸,看见宋砚辞推门进来,吐了烟戏嚯地挑了下眉问:「今天优等生怎么下课得那么早呢?不好好读书了?」 林霜一向是个没什么正形的,宋砚辞早已经学会忽略她那些没有营养废话了,将门带上后看了一眼店里,平时预约都排不上号的地方今天竟然是一反常态地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林霜在这时忽然想起来什么说:「哦,对了,姨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问你晚上是不是又到我这儿这边来了。我说你在学校补竞赛班的课,到时候别说漏嘴了。」 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两次发生了,宋砚辞听完反应平静地应了声「嗯」。 「话说你以后到底想干点什么?纹身应该只是你的业余爱好吧,你以后肯定还是要去做别的工作的。」 林霜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从唇间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调侃道:「跟你爸妈关系闹得那么僵,真不打算继承家里的亿万财产了,要跟姐一样出来自立门户?那你妈估计又要来找我闹了,说你天天不跟我学点好,就是因为我,才把你带成了歪脖子树。」 宋砚辞:「……」 林霜显然不是什么适合一起探讨人生的人。她说这话也单纯只是因为在宋砚辞妈那里受了点奚落,想要挖苦一下宋砚辞,不是真的想问他点什么。 「今天店里没人?」宋砚辞面无表情地看了林霜一眼,转移话题问。 「赵里和李明航都请假了啊。」林霜将指尖的烟掐灭了,嘴唇上的口黑在白色的菸嘴上留下一圈醒目的痕迹。 只是比那圈口黑印还要更显眼的显然是林霜嘴角挑起的笑容弧度:「我今晚只接了一个客人,巨漂亮。」 「是你前几天说的那个暧昧对象?」宋砚辞反应平静地问。 「对啊,我跟她说了我是纹身师后,她就决定要找我纹身了。」林霜眨了眨眼补充道:「黑灰色的彩虹,纹在大腿内侧。我敢肯定她对我也有意思。」 宋砚辞:「……」 林霜虽然一向特立独行惯了,但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大概还是有点儿怕吓到自己的心选对象,走到镜子前将唇上的口黑卸了,换上了一支正红色的口红,回过头对宋砚辞说:「所以你今天可以提前走了哦,我不想在我给宝宝纹身的时候还有别人待在这里。本来打算要提前发信息和你说的,谁知道你今天来的那么早。」 宋砚辞点头应了声「嗯」。 毕竟还是忙于学业的高中生,宋砚辞也不是每晚上都有时间到纹身店里来的。 今天会过来纯粹是因为林霜最近整天都抱怨近期的接到的单子太多,经常要忙到半夜,宋砚辞这段时间才会在晚上下了课后再来帮一会儿的忙。 但眼下林霜大概又要陷入到恋爱当中去了,往往到了这时候就是纹身店里最清闲的时候。 宋砚辞今晚本来就没什么心情再工作,能早点离开这里是最好的。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纹身店的所有人大概也会因为老闆忙于约会而多出更多的空闲时间。 要说陈淇今天说的那些话对宋砚辞毫无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宋砚辞从来不觉得纹身师是件多么不堪堕落的工作。 相反,宋砚辞从来不会在他不感兴趣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如果他愿意为了某件事消耗那些原本就很紧凑的时间,那只能是因为他喜欢。 陈淇很显然误解了宋砚辞的初衷,也对他的工作表现出了极为强烈的不理解,甚至可以说是反感。 任谁听了那样的话都很难有什么好心情,即使是一向情感淡漠,情绪起伏平缓的宋砚辞也不例外。 尤其还是在林霜情场得意,在宋砚辞面前荡漾得不行的情况下。 所以当宋砚辞冷着张脸从巷子里走出来,看见不远处那个穿着校服鬼鬼祟祟徘徊在巷口的身影时,他的心情简直是出奇的复杂了起来。 陈淇不知道自己已经停留在巷口踱步了多少个来回,勐一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宋砚辞,立马激灵了一下将视线转向别的方向,欲盖弥彰地挠了挠下巴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附近……买文具的。对,买文具,你说现在的文具店怎么都关门得那么早呢?」 这片街区方圆两公里什么乱七八糟的店都可能有,唯独不可能有文具店。 反倒是明诚一中校门口,一水儿开过去,都找不到除了文具店和小吃店以外的门面。 看宋砚辞沉默着,陈淇过了几秒钟也意识到自己的谎言有些太过于拙劣了,轻咳了一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第119页 宋砚辞慢慢地竟然也能习惯陈淇对他这种显然有些过了头的关心行为了,将脚步停了几秒,蹙了下眉从他身旁径直掠过了,冷冷道:「这个时间少到这片地方来,不是所有地方都像你家里那么安全的。」 「我知道啊,我伤才好了几天呢,我能不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吗?但能怎么办呢?我就是觉得这个地方特别合我磁场,难道不能来吗?」 陈淇追上宋砚辞嘴巴说个不停地吐槽完,仍不忘记要引入正题:「哎,你今天怎么还早退了?不会是为了躲我的吧。我们今天商量好的那件事什么时候执行?」 「还是说不想在店里,要去别的地方?」陈淇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地说:「其实我也觉得在你店里有点儿怪怪的。不然去你家怎么样?你家什么时候没人啊?」 宋砚辞忽然将脚步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淇,冷漠道:「我家什么时候都有人。」 「你爸妈不出去工作的吗?」陈淇觉得有些意外地问。 宋砚辞:「他们出去工作,但还有别人。」 有管家,保姆,还有司机和园艺师。 「哦……这样啊。」 陈淇觉得宋砚辞家还有别人,大概率是因为已经穷得租不起房子了,所以只能住在那种有很多个人居住的隔板房里。 那样的生活未免有些太苦了,陈淇嘆了口气,眼神同情地看了宋砚辞一眼。 「那不然去我家?」陈淇提议道:「我爸和我妈后天要出差,到时候你可以来我家。」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这件事?」宋砚辞蹙紧了眉问。 陈淇说:「反正早晚都要完成的,一直拖着除了让人心情焦躁外还有什么别的作用吗?你家去不了,我家你也不想去,那不如还是约在你店里吧。什么时间,研学活动的时候怎么样?」 宋砚辞没想到陈淇为了这么件事连研学活动都不打算去了,无言了几秒说:「周末的时候我会去参加活动。」 宋砚辞冷冷说完又开始继续向前走,陈淇立马加快速度跟了上去,喋喋不休地问:「你不是不打算去的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宋砚辞走路的速度很快,眼睛看着前面说:「没事要忙。」 陈淇抓住重点问:「意思是之前有事要忙,现在没有了?因为什么啊?」…… 陈淇脚步飞快:「你不回答我我就一直跟着你,缠在你旁边不停说话,跟你去家里。」 「……」宋砚辞的语气明显有点不耐烦了:「因为老闆忙着谈恋爱。」 老闆?谈恋爱? 陈淇的脑海里立马回想起那个倚在阳台上的女人,又想起她在招揽顾客时的热情,思考片刻道:「不应该啊……你们老闆看起来是事业批,不像是会因为感情丢了工作的人。」 「等等……」陈淇心里立马浮现出了一种可能性,心中五味杂陈道:「你们老闆的恋爱对象不会是你们店里的客人吧?」 这种说法倒也没错。 宋砚辞现在一心只想着要快点摆脱掉陈淇,也没去深究他什么时候还见过林霜了,一边飞快向前走一边敷衍地应了声「嗯」。 陈淇:「……」 呵呵,贵圈真乱。 陈淇深唿吸一口气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又脚步匆匆地跟在了宋砚辞身后。 宋砚辞原本就因陈淇这些奇怪举动而不太美好的心情在此刻终于到达了临界值。 他忽然停下脚步站定在原地,目光冰冷地看着陈淇说:「郁思有,无论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我都不打算要同意。在做这些事前你难道不懂得先考虑一下后果吗?」 「而且不要以为我和你坐在一起就觉得我们很熟。你之前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 陈淇和宋砚辞回家的方向是相同的。假如坐公交和地铁,陈淇大概还会不依不饶地追上来。 所以宋砚辞在陈淇被说得有些微微发愣的目光中飞快离开了,径直走到了这条街里稍微热闹一点地方,以最快的速度沿路拦了辆车,并在陈淇试图再找个什么脚痛的理由钻进车里前飞快关上了车门。 陈淇站在原地看着蓝色的车屁股飞速消失在拐角的车流中,即使完成任务再怎么重要,因着宋砚辞的举动和他说过的那些话,此刻也很难不有一种破罐子破摔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最近忙着考期末,更新的时间会不太稳定,写出来的内容也有点儿糙。等期末考完之后,就会把前面没修的内容全修一遍的。( ; ; ) 第52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12) 陈淇即使是再怎么精力充沛,也没办法在宋砚辞这块冰块面前保持永远的热情。 一场纠缠已经消耗掉了他太多能量。 陈淇在那天之后都再没有主动出击,顺其自然地和宋砚辞相处了几天,总算是等到了周末的研学活动。 这次的研学活动为期两天一夜,晚上住宿的房间为两人一间。 暂定的安排是每人都和班上的同桌住一间房,如有调整的想法,就报告给生活委员登记。 这样的安排简直是完全合了陈淇的意,他甚至都不需要再找理由想方设法地和宋砚辞住到同一个房间了。 周际远显然还没搞清楚情况,单手扶着额角,站在陈淇和陈想的位置中间,仿佛在做着什么异常艰难的决定:「真是让人头疼啊,我有两个好兄弟,哪个没有我的陪伴都会很孤单。那么和我住的人会是左边的思有!还是……右边的小想呢?」 第120页 「没被我选到的人也不要伤心,因为我们友谊的小船从未发生过倾斜。」周际远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道:「只是总有些事身不由己,总有些选择不得不做……再怎么纠结也必要要有个抉择,所以我选择让……」 周际远将手扬起来正要宣布结果。陈淇被吵得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总算有点儿明白了宋砚辞在面对他的感受,一边玩着开心消消乐一边冷漠道:「你不用抉择了,我和宋砚辞睡。」 旁边正低头做着题的宋砚辞:「……」 陈淇这话说得奇怪,但周际远这个笔直的直男显然并未深想,咽下了想要向老师申请三个人一起睡的提议,尴尬地低声咳了咳道:「这倒是不谋而合了。我本来做好的决定就是要思有和宋学霸一起睡,我和陈想住一间。」 「不要。」陈想果断拒绝道:「听说和脑子不好的人待太近了磁场会发生改变,我才不想和你变得一样蠢。」 周际远:「……」 这时原本正坐在位置上专心做数学题的学委忽然转过了头,注视着宋砚辞说:「宋砚辞,我觉得研学活动时我们住在一起会更好。数学竞赛近在咫尺,我们作为班上仅有的两个参加了竞赛的学生,更应该团结起来,不浪费每一分学习时间,为自己夺得荣誉,为班级和学校争光。」 陈淇:「……」 陈淇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梦境世界,都还是第一次遇见像十一班学委这样的人。表情复杂地沉默了几秒问:「学委,你是在当着我的面抢夺我的室友吗?」 「郁思有同学,希望你能理解我。」学委又将那种炯炯有神的目光转移到了陈淇脸上说:「我和宋砚辞同学肩负着个人的荣誉和班级的使命,更与学校的荣辱息息相关,需要进行比娱乐休闲更为重要的事。」 陈淇正思考着要找个怎样的理由将学委这个满脑子只有学习的书呆子应付过去,就听见身旁的宋砚辞放了笔,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说:「这次研学我不打算学习。」 「为什么??」学委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纯净的内心世界在这一刻受到了一些冲击。 宋砚辞面无表情道:「没必要。」 就在前几天,学委仅因宋砚辞不打算去研学活动,就坚信宋砚辞一定是因为格外勤奋的品格才能取得他现在的成就。 然而宋砚辞现在竟然说他在长达两天的时间里都不打算学习,这就说明他其实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勤奋。 他已经付出了比宋砚辞更多的努力了,可为什么在成绩上还是和宋砚辞有着如此大的差距? 看来学习或许还是更适合像宋砚辞这样有天分的人吧,而像自己这样资质平庸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超过那些真正有天赋的人。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学委感觉自己渺小的精神世界再一次受到了冲击,眼里的光芒在这一瞬间黯淡下来,垂着头将身体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陈淇:「?」 除了宋砚辞外,陈淇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梦境中这么看不懂一个人。 这个学委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无论是发现宋砚辞要学习还是不学习,都是这幅受到了挫伤,精神不济的样子呢? 但无论如何,宋砚辞都是拒绝了学委,选择和自己住在一间房。 陈淇又想起以前的那个约定,很难不多想,凑近了宋砚辞问:「原来你是想和我睡一起的啊?我还以为只有我单方面想和你睡在一起呢?」 陈淇在说这话时故意将语气放轻了,尤其是他还特意将睡这个字咬得很重,于是原本表述正常的话听起来就有些莫名的暧昧起来。 宋砚辞面上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冷冷看了一眼陈淇说:「我只是懒得再去更改原本的安排。但你假如再说些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会立马不嫌麻烦地去申请换一个房间。」 陈淇将原本打算要说的那些话咽下了,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坏主意,「哼」了一声嗔怪地瞪了眼宋砚辞,轻轻锤了下他的手臂说:「帅哥,你有点傲娇啊,我好喜欢。」 宋砚辞:「……」 从前陈淇或许还会装模作样地矜持一些。但最近他在宋砚辞面前已经做了太多离谱的事,维护形象这种事已经毫无意义了。 所以陈淇现在和宋砚辞待在一起就是怎么犯贱怎么来,简直是自由得毫无拘束。 毕竟像宋砚辞这样的大概率是直男。陈淇假如没办法和他发展成别的什么,做兄弟应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原本陈淇还以为可以在研学的周六睡个好觉,但因为学校在这天统一包了大巴,商定在周六的早上八点半就出发,所以陈淇最后还是只能早早起床赶到了学校。 陈淇前几天费尽千辛万苦打听来了宋砚辞的手机号,但向这个号码发出过的有关于「要不要一起去上学」的简讯却迟迟都没有得到回覆。 但恰恰正是如此才说明了这个手机号的主人的确是宋砚辞。 因为假如是别人再用,看到莫名其妙的简讯怎样也会发信息提醒或是直接拉入黑名单。 陈淇都已经向这个号码连续发了三天的简讯了,号主既没有把陈淇拉黑,也没有发信息或是打电话告诉陈淇发错人了。手机那头的人只有可能是次次都选择无视陈淇简讯的宋砚辞。 第121页 但宋砚辞即使是不回陈淇的信息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陈淇已经买通了班上最早上大巴的同学,只要宋砚辞在大巴上落了座,那人就会将宋砚辞旁边的位置占下来。 宋砚辞上了车后,在看见自己座位旁边的那把太阳伞时,就知道自己接下来大概要面临些什么了。 果然当因睡过了头而迟到了十五分钟陈淇抱着背包赶上车时,第一时间就是将车里环视了一遍,然后目光囧囧地锁定了宋砚辞身旁那个一早就为他占好的空位置,走上前将雨伞抛回了给他占座的那人怀里,轻咳了一声坐到宋砚辞旁边说:「宋同学,今早的阳光很明媚对吧?看来不仅是在教室里,在大巴上我们也是互相陪伴的好同桌呢。」 宋砚辞:「……」 原本宋砚辞还以为陈淇又得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讲一路。 但让人意外的是,陈淇即使想尽办法地坐到了宋砚辞旁边,上了车后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戴上了耳机,闭上眼睛开始补觉。 这趟巴士总共开了三个多小时,陈淇是真困得不行,车开了多久就差不多睡了多久。 等好不容易迷迷煳煳地醒来,陈淇发现自己一觉睡醒竟然还跟睡前一样环着手臂坐得端端正正,一点儿也没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睡着睡着就倚在了隔壁位置的宋砚辞肩上,一时之间还有些失望。 这么经典的偶像剧情节呢,早知道自己就别睡得那么死了,好歹也假装不安稳地靠在宋砚辞肩上睡一会儿呢。 深蓝色的大巴行驶在绿意盎然的林荫大道上,忽然开进了一条昏暗的隧道,车里一瞬间陷入黑暗。有胆子小的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唿。 然而大巴很快就穿过了隧道尽头的光源,开着天窗的大巴一瞬间被明媚的阳光重新笼罩起来,原本被矮丘遮挡住的大海也在剎那间映入了车内所有人的眼帘。 海风从车窗吹了进来,舒服地吹拂过脸庞。 陈淇在进入了这个梦境后,其实也有挺久没见到海了。 眼下被温暖的海风吹拂着,感官和记忆中沅城海畔的感受相重合,陈淇不禁将眼睛眯了起来,也有些因这次的出行而感到新鲜起来。 宋砚辞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也看向了窗外的那片海。 陈淇注视着宋砚辞被阳光照着的小半张侧脸和被海风吹起来的额发,觉得心情很好地拨弄了一下宋砚辞被风吹得鼓起的白色t恤。 宋砚辞因着陈淇的动作将视线转了回来,眼睛在碧蓝的天空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与平常不同的透亮的深黑色。 宋砚辞平常都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眼下终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虽然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白t,可当他认认真真地看人的时候,陈淇总觉得连被注视时的感受都要比以前要鲜明了不少。 陈淇被看得心中一悸,这时候倒像是丧失了像以前那样总是有着说不完的骚话的能力,转开视线眨了眨眼睛说:「我要再睡一会儿,等会儿到了麻烦你叫我一下。」 宋砚辞没什么表情地应了声「嗯」。 这次陈淇倒是没有真的睡着了,只是闭着眼睛靠在位置上假寐。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靠到宋砚辞肩上。 因为宋砚辞像是已经预测到了陈淇想干些什么,身体倾斜着靠在车窗上看书,陈淇想靠都没地方靠。 再说到了这时候,其实已经离这趟旅程的最终目的地只差了十五分钟的车程了。 明诚一中即使将研学旅行的地点定在了海边,但所安排的内容仍然是相当无聊。 大巴最先停在了学校订好的酒店前,要大家先放好了行李。接着就要组织到博物馆进行参观。 原本兴致勃勃的一群人到了现在才知道,虽然高二年级的这次研学活动的地点定在了海边,但学校其实压根就没想着要带高二学生去看海。 毕竟像海边这种地方,往往比寻常的地方更容易遇到危险。 学校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所以自然就将活动地点安排在了不靠海的博物馆和游乐园。 带队老师发布了这条通知后,又在一片怨声载道的声音里试图安抚道:「同学们,不必太过失望,我问过了,到时候游乐园里的摩天轮是能看见海的,大家到时候在摩天轮里看海也是一样的。」 「在摩天轮里看?」陈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觉得怪幽默地点评道:「怎么不干脆说在手机里看了得了,该欣赏的也隔着一层屏幕欣赏完了,还省得多跑一趟。」 周际远在陈淇身旁毫无感情地竖了下大拇指:「郁老师,还是你犀利。」 陈淇和宋砚辞的房间被安排在酒店七楼。他们两个都没带箱子,只背了个包。 住在五楼的女生一个人就带了两个箱子,其中有一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磕掉了一只轮子。 大概是因为箱子有一些份量,靠近电梯角落的女生抬了半天都没将那个掉了只轮子的行李箱抬出来。 陈淇离她靠得近,顺手就帮了一把。想着帮人就帮到底,又出了电梯将行李送到了女生的宿舍门口,最后爬了两层楼找到了学校安排好的房间。 陈淇在帮女生搬箱子时总觉得宋砚辞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地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电梯门关得太快,陈淇不太确定,回到房间后仍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宋砚辞,发现他还是那副对陈淇和他周边的所有事物都提不起任何兴趣的死样子。 第122页 陈淇在这时才刚找到了一点儿线索的思绪就好像只是短短一剎那里空无实际额的幻想。 行了吧,还是别整天做些天马行空的春秋大梦了。这路还长着呢,光靠臆想大概是走不到头的。 陈淇嘆了口气,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忽然想起一件非常关键的事。 参加这次研学活动的每个学生都要先交五百块。这笔钱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不算什么,但假如是宋砚辞家的情况……他最开始会不会是因为出不起那笔钱才不去? 那后来又为什么能去了?难道是因为发工资了? 陈淇一想到这点,心中顿时有些五味杂陈。从书包里拿出了今早沈菲塞进他包里的水果和面包,递给宋砚辞,轻轻嘆了口气说:「我估计饭要到晚上才有的吃,景区的吃的太贵,你先拿这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宋砚辞:「?」 陈淇这幅宛若在路边看见了什么流浪动物一般心疼又隐忍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只是宋砚辞的一种联想,但这些东西最后确实是戏剧性地进了流浪动物的肚子里。 因为陈淇在跟队去博物馆的路上正好看见了钻进垃圾桶里找食物的小猫。 思来想去觉得宋砚辞少吃一点不过也就是多饿了一顿,而流浪小猫今天假如吃不到足够的食物,就甚至都没办法生存了。还是流浪猫更可怜一些。 于是陈淇又腆着张脸将面包要回来了,并承诺以后一定以请宋砚辞吃饭来好好补偿,最终得到了宋砚辞原封不动的食物和冷冷的拒绝。 陈淇的兴趣爱好广泛,但很显然歷史并不包括在内。 进入博物馆前每个班级都需要在门口排好队,一列一列进馆欣赏文物。 队伍顺序不能打乱,行走和观赏的过程中不能发出声音,每个人都需要细心聆听工作人员对文物的介绍,研学结束后需要写一篇一千字左右的游记。 这简直比陈淇原以为的还要更加冗长和催眠。 陈淇在看见博物馆出口时的心情简直就跟郁思有听见下课铃声时的心情相同。 好在参观完博物馆终于可以去吃午饭了。 学校或许也知道这次的安排有些太过紧凑了,在结束完博物馆的参观后,终于留出了一部分的自由活动时间。 陈淇在参观博物馆时没有和宋砚辞排到相邻的队伍。 宋砚辞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周际远硬要拉着陈淇和陈想再回去看刚刚在博物馆里参观过的红缨枪。 陈淇被闹得头疼,最终还是敷衍地陪周际远再去了一次。 沈菲今早塞的那些水果宋砚辞不吃,小猫也吃不了,最终还是被陈淇揣进兜里,在参观博物馆时有些无聊地吃完了。 陈淇在参观博物馆时一连吃掉了两个橘子,出了博物馆后因为陪着周际远去看了那把红缨枪,又无聊地吃了一个苹果和一大把李子,等出了博物馆时难免有些想上厕所了。 周际远在刚进博物馆之前就已经上过了,指了指远处的一处房子说:「厕所有点儿远,在那边呢,你赶紧去上吧,我和陈想在这儿等你。」 离这边最近的厕所建在园区侧门的旁,位置有些偏。 陈淇离开人群走了一段路到周际远指的那个厕所,洗完手出来时正好在不远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淇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沿着厕所旁的那条小路偷偷走到了野草最为旺盛的一片区域。 透过野草间若有若无的空隙看见宋砚辞正站在树下,对面站着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娇小的女孩子。 女孩子脸涨的通红,因为紧张,原本准备好的台词也没有用上,脑袋发晕,前后不搭絮絮叨叨地对着宋砚辞说了很多话。 宋砚辞没打断,安安静静地听完了,确定女生已经把想讲的都讲完了,应了一声说:「我知道了。但很抱歉,我目前还没有想谈恋爱的打算。」 女生在听完宋砚辞的回答后,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松了口气。在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紧绷的肩膀陡然就放松了下来。 等女生走了,树下只剩下了宋砚辞一个人。 陈淇正想假装再从厕所出来一次,好能顺理成章地和宋砚辞打招唿。就看见宋砚辞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蹿出来一个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男生。 陈淇:「???」 陈淇敏锐地感知到了氛围的不对劲,将脚步收回了,看见站在宋砚辞前面的男生果然红着脸迟疑了片刻,最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那张早就准备好的信纸。 「宋砚辞,我……喜欢你很久了。因为担心等见到你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所以我提前把我的心意写了下来,希望你能收下!」 男生像是在等着接受什么判决般低垂着头,即使陈淇隔了那么远,也依然能看清他红得像是要滴血的耳根。 宋砚辞最终没有伸手去接那封信,等男生终于抬起头,才表情平静地拒绝道:「不好意思,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男生点了下头将信收回了,表情像要哭了般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对不起,你应该会觉得很噁心吧?」 「不会。」在这样的问题下,宋砚辞很果断地说:「对我而言,喜欢和性别无关。」 第53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13) 第123页 宋砚辞说着这话时的表情与平常无异,像是在说着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 陈淇挑了下眉,等宋砚辞和表白的那个男生走了,才不急不慢地从草丛后面走了出来。 陈淇之前还以为宋砚辞是铁直男,现在看来好像并非绝对。 只是在目前看来,无论如何这个人对宋砚辞而言都绝对不可能是郁思有而已。 但性向都已经是说不准的事了,难道还会有什么事能说得上是绝对吗? 陈淇轻轻勾了下唇,在原地又停留了一会儿,慢宋砚辞一会儿地回到了队伍中。 参观完博物馆,学校下午安排的活动是在公园的一处草地上野营。 毫无新意,无聊程度堪比小学进行的春游活动。 虽然大部分人都对下午的安排颇有怨言。但根据学校的规定,研学活动时所有学生的活动轨迹都必须是一致的,到了固定的时间学校还会安排查人。 所以即使有很多不情愿的人,也只能乖乖留在这儿野营。 大概是怕学生在野营的时候玩得太疯,学校甚至连野营的小组都是统一安排好了的。 陈淇被安排到的小组里,都是一些对郁思有来说非常眼生的人。 大概是因为郁思有宣扬在外的恶名,这些人在分布任务时战战兢兢地斟酌了良久,最终给他安排了小组里最为一个最简单的分工。 陈淇一边沿着草坪和树林的边界百无聊赖地搜集着那些枯木枝,一边将视线对准不远处的宋砚辞。 看他将散落在地上的石块拾在一起垒成灶台的形状,因为顶部缺少了一块形状合适的石头,所以向着树林的方向走了过来。 陈淇低头继续拾着地上的小树枝,余光瞥着宋砚辞的方向,和他一点一点靠拢了,凑到他身侧低声问:「宋砚辞,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吗?」 事实上陈淇也不知道这次的研学活动竟然这么无聊,而且还做什么都会有学校统一安排,陈淇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和宋砚辞单独相处的机会。 宋砚辞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形状扁平的石头,向着营地的方向走回去。 陈淇看宋砚辞不理睬自己,抱着树枝连忙跟了上去,眼巴巴看着宋砚辞道:「去呗,今天的天气这么好,不去看海可惜了。」 宋砚辞不说话陈淇就这么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侧。 宋砚辞被灼热的目光注视着,有点儿不耐烦地蹙了下眉道:「不去。」 「行吧,不去就不去。」 陈淇被拒绝了也没再像以前那样死缠烂打。毕竟他从最开始就没觉得宋砚辞会因为他的三两句话就陪他一起去,过来搭话也只是想要多刷一下存在感。 不得不说学校还是对学生们的自理能力太过于乐观了。 所有人都在营地上手忙脚乱地做着自己的事,陈淇将捡来的树枝放到了空旷处,看着负责主厨的男生最后忙得满头大汗了都没做出一个像样的菜。 陈淇在最开始听说学校打算在中午让学生们自己生火做饭时,就知道今天的这顿午饭大概率是吃不上了。 等野营小组终于做完了饭,事实也确实是陈淇预想的那样。 黑乎乎的几盘菜潦草地摆在桌面上,已经快要完全辨认不出原来的食材。 这群人原本就有点儿怕他,眼下把饭菜搞砸了,小心翼翼看向陈淇的目光就显得更为胆怯。 简直就像是什么黑社会组织,因为小弟这趟出门没有收到足够的保护费,所以哆哆嗖嗖低眉顺眼地看着大哥,一副生怕收到诘难的模样。 陈淇简直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本来就没什么食慾,被这么多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也懒得再解释。觉得自己还不如先行离开了,好让他们在吃着那些黑暗料理时的心情至少能好一些。 陈淇最终在草坪附近找到一张长椅坐下。他的目光在露营地上环视而过,发现宋砚辞现在已经不在刚才的队伍里了。 其他人正围在小木桌旁吃饭,只有最右边留了个空,大概原本是宋砚辞的位置。 观测目标忽然消失,陈淇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无意间瞥见隔壁班的两个女生正从队伍里鬼鬼祟祟地熘出来,向着树林的方向走。 「要不别走了吧……待会儿老师查人怎么办?」 「哎呀,没事。我问过班长了,在今天晚上去餐厅吃晚饭之前,学校都不会查人了。而且我问了别人,等穿过公园的这片小树林就是沙滩了,你难道不想看海吗?」 「……那好吧,但我们待会儿得早点回来。」 两个女生手挽着手低声交谈着。径直路过了陈淇,向着树林里的那条小路走去。 陈淇心念一动,正想着该怎样也将宋砚辞骗去和他一起去海边,就看见不远处有一只金毛撒了欢地向树林跑去,一个女人慌张地飞奔而来,捡起刚才被挣脱的牵引绳,语气严肃地说:「毛球,不许去,回家!」 旁边和他一起遛狗的男人闻言道:「穿过这片树林不就是海边了吗?它要想去你为什么不带它进去逛逛,等会儿正好沿着海走回家了。」 女人奇怪地看了眼男人道:「这条路是死路啊,不通海边的,进去只有迷路的份。你每天来这边遛狗,不知道警察每个月要进去找几次人吗?」 男人耸了耸肩说「没注意」。两人牵着狗慢慢走远,交流声也变得越来越模煳。 第124页 陈淇倚在长椅上,想起刚刚手挽着手从这条路里走进去的两个女生,眉心蹙了蹙,最后还是决定趁现在赶去提醒她们一声。 陈淇等进入树林,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会在这里迷路。 树林的面积很大,树木也长得十分旺盛,枝繁叶茂地将整片天空都遮蔽了,很难让人辨清楚方向。 陈淇沿着森林入口的那条小路快步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一段距离了也没看见那两个女生的半点儿踪影。 他的心中顿时划过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回头看向身后的路,才发现刚刚还十分清晰可见的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难辨路径了。 陈淇心情复杂地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现手机果然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没有了信号,别说靠手机导航,就连联繫外界也是很难有机会了。 陈淇没想到自己只是参加学校这种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活动,竟然也能闹出迷路这种乱子。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懊恼也没用。陈淇只能收了手机,回想起自己来时的路径,确实是一直在直行,没有拐过弯。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走,发现森林里的路竟然越走越陌生了起来,植被变得越来越茂密,到最后竟然连可供通行的空隙都快要没有了。 陈淇估计自己大概已经彻底迷路在森林深处了。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唯一的自救办法大概就只有求助系统了。 陈淇已经经歷了三个梦境,是知道系统的积分系统有多黑心的。但事到如今,他现在也没办法再做权衡了。 毕竟他离开的时候周际远还在等他。虽然这地方没有偏僻到迷了路后就再没办法回归到人类社会的程度,但以周际远的性格,陈淇估计自己假如再晚一些回去,就得要因为周际远报警时夸张的措辞而登上新闻头条了。 陈淇心累地嘆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在脑海里唿唤了系统。 在没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时,系统出现的速度还是非常迅速的。 「宿主您好,请问有什么请求吗?」 即使系统和陈淇是共生的,不仅对他现在经歷的事情一清二楚,还清楚地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但陈淇还是需要像缔结什么契约般多此一举地将请求陈述出来:「我需要用积分换取走出森林的导航系统。」 系统:「收到。」 系统:「此次兑换需要消耗的积分为8,您现在所拥有的积分为5,兑换后剩余的积分为-3,请问您确认兑换吗?」 陈淇:「……」 陈淇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料到系统竟然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更不要脸。 想起在梦境世界中攒上一分有多不容易,陈淇无言了几秒拒绝道:「算了,不需要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系统:「收到。」 虽然现在的方向还很迷茫,也没有足够明确的道路通向海边。 但这片森林确实已经离海很近了,只要明确一个方向,面积应该不至于大到让人走上一整天都没办法出去。 陈淇环顾四周,发现天空虽然已经被茂密枝干遮蔽了,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太阳所在方向的区域会呈现出一种更为透亮的绿色。 陈淇斟酌片刻后选择了一个光线更为明亮,植被相对没那么旺盛的方向开始向前走。 为了防止自己在行走的过程中偏离方向,隔一段距离就会在路径里同一条水平方向的树上做上记号。 不知道就这样走了多久,陈淇只知道森林里最为明亮的光源已经从自己的正前方移动到偏右的方向了。 虽然森林的出口依然是不见踪影,但陈淇还是十分敏锐地感知到,自己周边的空气显然不像刚刚那么沉闷了。 比起刚刚在森林深处的死寂,这儿偶尔还能感觉到一点儿风从皮肤上刮过的触感,树木间的空隙也较刚才要更为宽阔了。 陈淇得到正向的反馈,知道自己现在行走的方向大概率是正确的,于是开始沿着刚才的方位继续向前走。 陈淇又沿着现在这个方向走了几个小时,森林里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外,几乎听不见别的什么动响。 陈淇原本还以为自己得在这样寂静无声的环境里再走上一段距离,没想到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有些模煳却又很是熟悉的人声。 第54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14) 陈淇停下脚步,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刚刚听见的是宋砚辞的声音。 「郁思有。」 宋砚辞从陈淇开闢道路的方向走来,眼睛紧紧盯着他,明明说话的语气是非常沉稳的,可胸口却像刚经歷过什么剧烈运动般不断起伏着。 陈淇觉得非常意外地挑了下眉,看着宋砚辞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前,眉心紧紧蹙着说:「跟我回去。」 宋砚辞一只手紧紧抓住陈淇的手腕,飞快地拉着他转身要走。 这里不是学校开的小卖部,也不是什么风景名胜,不可能出现宋砚辞进入森林欣赏风景无意间偶遇他的情况。 宋砚辞必然是从哪里得知了陈淇失踪的消息,这才进入森林找他到现在的。 陈淇迷失在森林里,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行动轨迹,不知道宋砚辞是如何这么精准地找到他的。 但这其中最重要的其实是:宋砚辞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找他。 第125页 陈淇被宋砚辞拽着手腕,站在原地没动。 等宋砚辞转过身,目光带着点儿不耐烦地聚焦在他身上,陈淇眨了下眼,问:「我们回哪里啊?」 宋砚辞的目光在陈淇身上停留几秒,显然不觉得这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市区,酒店。」 「不然呢?你还想去哪儿。」 陈淇又感觉到一点儿从脸颊拂过的,带着点儿咸湿的海风,将手腕从宋砚辞手里抽出来,向上扣住他的手心,游说道:「从这儿回市区太远了,我们不如干脆去海边?那边有景区,可以坐公交车回去。」 宋砚辞的手心被陈淇紧紧扣着,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身体似乎也变得比刚刚更僵硬了。 陈淇像是没注意到宋砚辞的反常,依然紧紧握住他的手,边拽着他的手往这条路的方向继续向前走,边自顾自地说:「就算你知道往哪边走能回去,也至少要走好几个小时吧。我觉得这儿应该离海很近了,再走一会儿应该就可以到。」 宋砚辞沉默着被陈淇拽着走了几步,过了一会儿后将手从陈淇温热的手心抽了出来,冷冷道:「我自己会走。」 陈淇停了脚步,抬起头直直看了宋砚辞一眼,看见他绷直的嘴角,觉得宋砚辞现在的心情或许确实不太好,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牵住了他的衣袖,解释说:「我们要贴近一点儿,不然在这种地方很容易迷路的。」 陈淇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好像自己这样事没有存在自己的半分私心。 事实上这地方虽然的确容易迷路,但又不是什么闹鬼的地方,只要不脱离对方的视线,总不可能还会凭空消失了。 虽然过程波折了点儿,但好在陈淇选的方向是正确的。 越往前走天光就越亮,不一会儿陈淇就透过树林间的空隙看见了在阳光照耀下的明媚蓝色。 陈淇眼睛亮了亮,一只手雀跃地扬起来,一只手兴奋地扯了扯宋砚辞的衣袖,「宋砚辞,我们到海边了!」 阳光透过树林间的空隙洒下浅金色的光点,陈淇飞快行走时像是无意般松开了宋砚辞的衣袖,再抬起手时却又握住了宋砚辞的手心。 宋砚辞这次好像已经放弃挣扎了,任由陈淇牵住他的手渐渐开始飞快向前跑。 凉爽的海风吹过来,两人在金色的光点间飞快穿梭,脚下从泥土变成沙滩,头顶的天空也变得开阔蔚蓝。 陈淇在牵着宋砚辞的手飞奔出树林的那一刻,衣摆和髮丝被盛大的海风吹起来,一瞬间像是于树梢展翅的飞鸟,自由又明亮。 终于到了目的地,陈淇明白自己没理由装傻了,只能松开了宋砚辞的手,转头看着他笑了笑。 陈淇笑起来其实是和他这个人有些不太符合的。 他的脸小,杏仁眼,长睫毛,瞳仁偏棕,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本来是非常秀气的长相,因为脸上那两颗痣的位置过于恰当,又给五官带来了一些恰到好处的媚态。 所以陈淇的脸一眼看过去会让人感觉到一种单纯又魅惑的漂亮。 只是当他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气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让人觉得纯洁又好看,像凌晨时分窗口照进来的洁白月光。 但陈淇这个人其实跟纯洁这个词搭不上半点儿关系,心眼子多得要命,还能装,也就表面上能迷惑人,内里焉儿坏。 他笑起来时故意拿捏好了度,所以当陈淇看见宋砚辞目光里的冷漠似乎在看见他笑的这一瞬间里消融了不少,不管这是不是错觉,就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思路有可能完全错误了。 如果说有关于宋砚辞的梦境世界是一本武侠小说,那陈淇现在简直就像是那个拿到了葵花宝典的人。 他的嘴角勾了勾,看见夕阳正斜斜挂在海面上,感觉到海风里带着的一点儿凉,抱着手臂哆嗦了一下,一边说着「好冷」,一边又和宋砚辞贴近了一些。 宋砚辞看着身旁哆哆嗦嗦的陈淇沉默了几秒,抬头看见远处搭着的几个棚子,朝着那个方向走,沉声说:「抓紧时间回市区。」 陈淇看向远处蔚蓝的大海和被夕阳浸透的粉蓝色天空,觉得宋砚辞如果哪天真的和人谈了恋爱,大概也是那种最不解风情的男朋友。 「来都来了。」陈淇快步追上去,撇了撇嘴说:「不多待会儿吗?」 宋砚辞淡淡看了陈淇一眼,问:「有待在这里必要吗?」 陈淇嘴撇得更高了,快走两步跟上了宋砚辞的步伐,语气里显然带着点儿不高兴地说:「如果讨厌和我待在一起,那干嘛还要费那么大劲来找我啊?干脆让我在森林里一直待着呗,那你今天一整晚都可以不看见我了。」 宋砚辞似乎不太能理解陈淇的不满情绪是从何而来,蹙了下眉问:「你不是冷?」 「……」 陈淇沉默几秒,也懒得再和宋砚辞拐弯抹角,再直接不过地说:「我说冷是想要和你再贴近一些,不是想要快点儿回去的意思。」 宋砚辞:「……」 或许是因为陈淇说着这话时的目光太过于幽怨,宋砚辞立即停了脚步,注视着陈淇没动了。 他们两个人的运气还挺好,走出森林就正好到了景区附近。 陈淇看着不远处零零散散亮起的几盏灯,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够累了,能少费点心思也好,于是嘆了一口气说:「算了,我们先到热闹一点儿的地方去吧,看能不能打到车,或者有没有公交站。」 第126页 陈淇中午没吃东西,早上也只是随便吃了一点儿,刚刚费心费力地走了那么远的路,早就觉得饿了。 但这里还只是景区边缘,如果要到更热闹一点的地方,还要再多走一段路。 陈淇看了看附近的建筑物,除了休息棚和一家卖手工艺品的店之外,就只有一间亮着浅蓝色灯光的酒吧。 陈淇实在是饿狠了,所以在看见酒吧logo旁那硕大的彩虹标志时,也没来得及深想,只是想着酒吧里除了酒之外或许能买到一点儿吃的,不会多丰盛,但能暂时垫垫肚子就好。 陈淇回身向宋砚辞勾了勾手,径直进了那家酒吧,因为对食物的渴望太过于迫切,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宋砚辞在抬起头的那瞬间眼里闪过的古怪神色。 陈淇进了这家酒吧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且不说酒吧里无一例外都是男人,陈淇一推开门,齐刷刷的目光就对准了他。 倒不是说陈淇不习惯被人看着,他在现实世界中的职业是博主,无论在镜头前还是镜头后,都早就习惯了被人注视的感觉。 只是这些人的目光实在有些古怪,除了好奇和惊讶外,还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性。 看陈淇的眼神与其说是在看一个人,不如说更像是在看一块香气四溢的肉,而他们是那群飢肠辘辘的恶狼。 这种目光则在宋砚辞也推开门进来的那一刻放大到了极致。 陈淇好歹也是见惯了这幅场面的人,再怎么饿昏头,在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但有人比他反应得更快,一个体型健壮,穿着黑色无袖背心的男人举着酒杯向陈淇走了过来,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直勾勾地盯着他,问:「第一次到这边来玩?」 看陈淇不回答,男人又意味深长地眨了下眼睛,一点儿也不含蓄地问:「帅哥,你是上面的那个还是下面的那个?」 「如果是上面的。」男人强硬地将房卡塞进了陈淇手里:「市中心云岭酒店,今晚可以来找我。」 陈淇沉默几秒,看了眼男人雄厚的肌群和比自己还高了大半个头的个子,心想自己见过的世面果然还是少了。 第55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15) 陈淇沉默片刻,正要拒绝,原本还在门口的宋砚辞飞快向这边走了过来。 陈淇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见宋砚辞的表情在昏暗的蓝色的光线下看起来比平常更加冰冷。 陈淇有些意外地发觉,宋砚辞以前对他的表情虽然说不上有多友好,但和他现在的表情比起,以前的表情可能还真的算得上是比较温柔了。 「他不去。」 宋砚辞推开肌肉男横在陈淇身前的那只手,酒吧里的灯光一瞬间从浅蓝变为更加深沉的海蓝色,衬得宋砚辞原本就冷若冰霜的一张脸要更为凛冽。 肌肉男没有因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断搭讪而愤怒,原本就闪耀着某种光芒的眼睛在看见宋砚辞的那一秒反而变得更明亮了。 穿着黑背心的肌肉男清了清嗓子,又非常没眼力见地将房卡递给了冷着张脸站在陈淇旁边的宋砚辞,眨了下眼睛说:「你也看上他了兄弟?那我们三个人一起啊,我可以做中间的那个。」 陈淇:「……」 陈淇再怎么迟钝也感受到了身边宋砚辞不同寻常的气场,立马后退了一步,回绝道:「不了兄弟,我们没这方面的兴趣。」 肌肉男到了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了看宋砚辞又看了看陈淇,睁大了那双眯眯眼问:「哦,你们是一对啊?」 还没等陈淇否认,宋砚辞就冷冷应了声「嗯」。 「那怎么不早说呢?吵架了?」 肌肉男敏锐地感觉到陈淇和宋砚辞之间那种别扭的氛围,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推论,满脸扫兴地翻了个白眼:「吵架上外面吵去,还搁这儿玩情趣呢,真尼玛浪费时间。」 陈淇:「……」 虽然刚刚发生的只是一个乌龙,但就周围越来越炙热的目光和身旁宋砚辞越来越糟糕的表情来看,此地确实不宜久留。 陈淇紧跟着宋砚辞出了酒吧,踏出门的那一瞬间,就被宋砚辞抓着手腕拖进了酒吧后面较为清静的角落。 陈淇挣了三下才终于挣脱宋砚辞的手,揉了揉手腕,表情茫然地问:「你干嘛啊?」 宋砚辞眉心紧蹙着,像是被气到不行了,一只手撑着墙缓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问:「应该是我要问你吧?你进那种地方干嘛?」 「我没看清楚,不知道那是gay吧才进的啊。」 陈淇有些不理解这明明就是那么小的一件事,宋砚辞为什么要有那么大的反应,表情有点儿无语地问:「而且gay吧又怎么了,宋砚辞你歧视同性恋啊?」 「你知道你进了那种地方就代表着什么吗?」宋砚辞蹙着眉,表情极为严肃地说:「如果今天不是我阻止,你想在那儿待到什么时候?你现在还只是个高中生。」 「我都说了我是不知道那家是gay吧才进的啊,发现不对后,我当然会马上出来。而且gay吧哪里规定了只有想做坏事的男同才能进去?你这是刻板印象,而且我只是单纯进去参观一下,不行吗?」 陈淇忽然想起了宋砚辞那些糟糕的行径,心情复杂地说:「而且你为什么要这样一脸愤怒地质问我?比起我刚才做的事,你一直以来所做的事不才要糟糕得多吗?」 第127页 宋砚辞无言几秒,问:「我一直做了什么事?」 「……」 陈淇不知道宋砚辞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他在暗指些什么。 假如是前者,陈淇只能说自己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假如是后者,那宋砚辞对自己简直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天色都已经要彻底暗下去了,陈淇懒得再和宋砚辞进行这种无谓的争论,眼睛看向不远处,转移话题道:「算了。我们先想办法回去吧。」 陈淇从说出那句话开始就一直是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宋砚辞应该要问清楚,但天色确实快要黑了。 虽然宋砚辞在手机有了信号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向学校通报过了。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晚回去也不合适。 宋砚辞打开手机,没再就刚刚的事刨根问底,低头开始查找附近有没有能回市区的公交车站点。 陈淇和他并肩行走在将暗未暗的海边,海平面逐渐由深蓝晕染成纯粹的墨色,陈淇忽然看到沙滩上有奶奶在卖花。 竹篮里装着的是洁白的铃兰,可以就这么买,也可以将花串成一圈,做成铃兰手串。 旁边只围着几个女孩子,像是在这边散步的本地人,穿着很随意的短袖和夹脚拖鞋。 陈淇饶有兴致地走过去,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 陈淇看着奶奶将白色的花朵串好了,递给其中一个女孩子。笑着说:「奶奶,麻烦给我也做一串,要稍微做大一些。」 「小孩长得真俊啊。」奶奶凑近了才看清陈淇的脸,笑呵呵道:「给女朋友买的?」 无论是郁思有还是陈淇,都不像是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陈淇的手串总不可能是给自己买的。 宋砚辞蹙了下眉,看着陈淇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是的。」手串很快就做好了,陈淇回答完,然后在宋砚辞诧异的目光下将铃兰手串戴进了他的手腕里。 「哼哼,这是给你的奖励。」 宋砚辞低头看着那条手串,陈淇一本正经地说:「奖励你今天关爱同学,见义勇为,英勇地将同桌从危险的丛林里救出,维护了班级关怀和友爱的美好氛围。」 卖手串的奶奶在旁边乐得笑,宋砚辞在这种欢乐的氛围下沉默了几秒,忽然说:「和你是同学没关系。」 「嗯?」陈淇的表情有点儿茫然。 「我来找你,和你是同学还是同桌都没关系。」 明明宋砚辞在说着这话的时候依然是没有表情,但陈淇就是能从他平静的表情中感受出一点儿微妙的不同寻常。 宋砚辞像是也没指望能从陈淇这儿得到什么回答,说完就按着手机里导航的指示继续向前走了。 陈淇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他在说刚刚那些话的时候虽然也是极为巧妙地带了一点儿试探的意味,但他在说的时候其实对宋砚辞的回答是没抱希望的。 但宋砚辞刚刚那些话里可以包含的意味,可供人幻想的空间实在太大了,陈淇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就看见宋砚辞已经向前走了很远,再慢一步都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了。 第56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16) 「唉!你别走那么快啊。我们是回酒店,又不是急着投胎。」陈淇小跑几步匆匆跟上宋砚辞。 「你知道你闹了多大的乱子吗?」宋砚辞神色淡淡地瞥了陈淇一眼。 陈淇从树林里走出来后,大脑就一直处在一个极为亢奋的状态,宋砚辞又一直都表现得极为平静,陈淇差点还以为自己失踪这件事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很多人知道了吗?」陈淇沉默了几秒,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问。 「周际远在营地里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你,又联繫不上,就流着泪把这件事告诉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了。」宋砚辞平静道:「主任看周际远哭得那么伤心,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故。你要是再晚回去一些,失踪的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估计来找你的就不是我,是警察了。」 陈淇:「……」 虽然早知道周际远是个什么样的人,但陈淇在听到这件事真的像自己预想中的那样发展了时,还是深吸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从酒吧出来后,他们又沿着海走了一会儿,穿过人烟稀少的沙滩,这才算是到了真正开发过的景区,人也终于变多了一些。 周遭的空气好像变得更闷了一些,人群悠闲又嘈杂。 陈淇在这儿终于能买到吃的了,两眼放光地买了一大把烧烤,想要递给宋砚辞一半,他却不吃。 「你走了这么久到这里来,难道就不饿吗?」陈淇一脸不解地问。 「不饿。」宋砚辞言简意赅道:「你自己吃。」 陈淇撇了撇嘴,心想自己吃就自己吃呗,他又不是吃不下,以他现在的状态,吃下一头牛都不是不可能。 陈淇很快就吃完了手里的烧烤,刚走了没一会儿,又飞快进了一家杂货店。 宋砚辞倚着墙等在超市门口,提着水果从杂货店里出来的阿姨觉得自己已经对宋砚辞这样经常等在店门外的人足够了解了,笑眯眯地搭话道:「在等对象啊?」 「……」 阿姨问完又很快反应过来,刚刚在杂货店里,除了自己外,就只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怎么可能是在等对象呢? 第128页 宋砚辞没回答,阿姨以为是自己搞错了,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陈淇很快就从杂货店里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胶袋和两个面包。 宋砚辞看见陈淇手里的面包,想也不想就拒绝道:「我不吃。」 「谁说这是买给你的。」陈淇有点儿无语地看了宋砚辞一眼,将黑色塑胶袋递给他:「这个才是给你的。」 宋砚辞沉默几秒,将黑色塑胶袋打开,看见躺在里面的两双夹脚拖鞋。 宋砚辞:「……我不需要。」 「你脚上出了汗不难受吗?走在沙滩上,鞋子里不进沙子的吗?」陈淇试图说服宋砚辞,「而且在海边不一般都是穿拖鞋的吗?又不是什么另类的事,为什么要这么抗拒呢?」 宋砚辞仍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面无表情道:「我不需要。」 宋砚辞这时拒绝得很果断,然而他最后还是穿上了陈淇买的夹脚拖鞋。 因为就在宋砚辞落下话音的那一秒,隔壁理髮店的小姑娘忽然泼出了一盆水,正好泼中宋砚辞的运动鞋,巧合得简直就像陈淇花钱雇来的托。 宋砚辞的脸色一瞬间黑得就像海平面上深远得不见边际的天空,陈淇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撇过脸将拖鞋塞进了宋砚辞手里。 小姑娘今天第一次来理髮店里实习,本来在犯困,一不小心就记错了理髮店前门和后门的位置,一盆水直接泼到了街上。 小姑娘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涨红着脸鞠了好几个躬道歉。 宋砚辞说了声「没事」,低头将湿了的鞋子装进黑色塑胶袋里,又对陈淇说了声「谢谢」。 陈淇也换好了拖鞋,终于摆脱了脚上那种闷热黏腻的触感,笑眯眯地应下了宋砚辞的道谢。 穿上拖鞋后,陈淇显然变得比之前更放松了。 他和宋砚辞隔着段距离并肩向前走,海风不断灌进衣摆里,陈淇低头踩了踩海与岸的边界,感觉到清凉的海水匆匆将自己包裹又飞快褪去,整个人是极为舒爽和畅快的。 陈淇觉得宋砚辞整个人简直严肃刻板得要命,假如测过mbti,他觉得宋砚辞的结果大概率是istj。紫老头,简直和他太像了。 等到了前面的景点,宋砚辞才知道陈淇为什么要买面包。 光滑的大理石碑面上刻着「海鸟湾」三个大字,地如其名,这片湾区的海鸥确实很多,白色的身影盘旋在深邃的仅有一轮明月的深沉天空上,偶尔发出几声因渴望进食而急切高昂的叫声。 陈淇将面包打开,撕下一块将右手高举起,立马就有海鸥盘旋着而下,敏捷而迅勐地叼走了陈淇手里的面包。 陈淇餵食海鸥的时候,宋砚辞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好玩吧?」陈淇转过身,将另一袋面包也撕开塞进了宋砚辞的手里:「喏,这个给你餵。」 「……」 宋砚辞正想要拒绝,半空中忽然有一只体型健壮的海鸥飞速俯冲下来,叼走了宋砚辞手里的整块面包。 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陈淇甚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看见宋砚辞脸上难有的几分茫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附近没有地铁,交通线路算不上发达,好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观光站点,虽然路线绕了一点儿,但好歹能回市区。 即使宋砚辞从森林里接到陈淇的那一刻,到后来又和他一起走了那么远的路坐公交车,期间没吃任何的东西,也没有展现出哪怕半点儿的疲态。 但等公交车开始发车,宋砚辞就环着胸倚着靠背睡着了。 市中心是这趟观光公交车的终点站,坐在这趟车上不用担心坐过站。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按理说陈淇也能在车上好好睡一觉。 但当陈淇看见宋砚辞眼睑下低垂的黑色睫毛,忽然就没有没有睡意了。 因为陈淇和宋砚辞坐的是观光公交,路线是沿着大海的。 陈淇只打开了一点儿车窗,就感觉到海风轻轻拂过自己的脸,又将宋砚辞的额发吹拂了起来。 陈淇心念微动。既然上次自己没能靠上宋砚辞的肩,那让宋砚辞靠上他的肩膀,也是一样的吧? 陈淇坐在靠窗的位置,整个人向宋砚辞一点一点儿挪过去,等肩膀和宋砚辞的挨上时,眼睛看向窗外,假装不经意地将宋砚辞的头轻轻掰了过来,放在自己肩膀上。 陈淇轻咳了一声,计谋得逞时还要戏很多地轻声惊嘆道:「哎呀,宋砚辞你怎么靠在我肩膀上了?唉……既然你都那么累了,那我就让你靠一下吧,谁叫我宠你呢。」 陈淇在这时敏锐地注意到了什么,侧转脸,果然看见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正目光灼热地盯着他们,显然已经将陈淇刚刚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了。 陈淇一点儿演戏被拆穿的尴尬都没有,大方回视过去,笑眯眯地对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女生的脸立马变得很红,有些慌乱地收回了视线。 宋砚辞是一个非常端着的人。就比如说他明明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累,也总是拒绝陈淇对他的关心,可是却一觉睡到了终点站,期间半点儿被打扰到或是要甦醒的迹象都没有。 陈淇在感觉到宋砚辞就快要醒来的时候,立即闭上了眼睛,靠着车窗,假装也沉沉睡了过去。 第129页 宋砚辞直到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蹙着眉反应了几秒,发现自己正靠在陈淇肩上。 陈淇像是在这时才醒了过来,睡意朦胧地揉了揉眼,反应了几秒,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说:「宋砚辞,你怎么靠在我肩上?」 「……」 宋砚辞没什么表情地从陈淇肩上离开了,虽然知道这或许又是陈淇精心设计过的,但还是低声说了句「抱歉」。 陈淇笑得一脸得意:「没关系啊,你要是想靠,下次坐我旁边,我还让你靠着。」 陈淇回了酒店后也仍是没得到充分的休息。 先是周际远跑进房间,好像陈淇是从什么鬼门关里走回来一般,把头埋在他怀里大哭了一通。 郁思有是什么人。陈想觉得不管是谁丢都不可能是他丢,所以从一开始就没多关心陈淇,看到他回来也只是象徵性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接着11班的班主任和高二年级的主任就得到消息赶过来了,先是确认陈淇没什么大碍,然后就安全知识和集体意识两个主题轮流向陈淇发表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演讲。 等到终于把这两尊大佛送走了,宋砚辞已经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了。 宋砚辞穿着短袖长裤,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像电视剧里,宋砚辞裹着浴巾,露出精壮的八块腹肌和水滴缓缓滑落到人鱼线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陈淇一时之间还有些失望。 但无论宋砚辞给不给陈淇看,陈淇其实都已经对他的身体足够了解了。 毕竟就算梦境再怎么发生改变,金善梦中对自己身体的塑造都不会发生改变,反观陈淇,无论是在哪个梦境,都是白皙瘦弱没有一点儿肌肉的样子。其实上他在现实世界中是有一点儿肌肉的。 情况其实还挺特殊的。 陈淇高中时期很爱运动,尤其是喜欢打排球,力气很足,但完全不长肌肉。 等大学毕业后,陈淇就运动得比较随心了。心情好状态又好的时候一整个月都会有用不完精力花在运动上,最喜欢的就是被阳光暴晒着出汗的感觉。 等心情一般状态也一般的时候,除了床哪儿也不想去。一整个月都晒不到什么阳光,最夸张的一段时间微信步数每天都是个位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淇反倒是长出了一点儿肌肉。身体较高中时期的要更为柔韧结实。 所以陈淇在梦境世界中所操控的身体,比起工作后,更像是他高中时期的身体。 等终于有了空闲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宋砚辞出了浴室后,陈淇也进去洗了个澡。 今天经歷的事情太多,一路奔波,身上弄得脏兮兮的。 陈淇洗澡用了挺长的时间,等洗完出来的时候,卧室的灯已经关上了。 宋砚辞背对着陈淇侧躺在床上,看不见手机屏幕亮起的光,看上去已经睡着挺长一段时间了。 陈淇拿干毛巾擦了擦发梢的水珠,注视着宋砚辞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儿奇怪。 从事夜间工作的人不应该都睡得比较晚吗?宋砚辞怎么才十一点不到就睡了,不会是为了逃避他在故意装睡吧? 只是不管宋砚辞到底是不是在装睡,陈淇都无暇顾及了,他需要一点儿时间理清今天发生的这些事。 以前,甚至是在今天之前,陈淇都以为宋砚辞对他,或者说对郁思有这个人是提不起半点儿兴趣的。 比起宋砚辞对郁思有产生好感,他讨厌郁思有的可能性显然要大得多。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宋砚辞每次见到郁思有时,脸上的表情显然比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还要更加冰冷。 尤其是从陈淇穿进郁思有的身体后,屡次对宋砚辞发起攻势,死缠烂打,锲而不捨,宋砚辞也没有半点儿要被融化的迹象。反而对他更加爱搭不理了。 所以陈淇一直以为宋砚辞对他的态度是冷漠甚至反感的。 直到今天,陈淇才从宋砚辞这些不同寻常的行为中窥见一点儿微妙的意味来。 一片完全陌生的,未经开发的森林,在这里面迷路可不是什么轻松就能解决的事。 两个人在不经任何交流的情况下在森林里相遇,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而宋砚辞在得知陈淇迷失在森林后,不仅就这么在没有任何保障的前提下进入森林寻找他,还耗费大半天的时间,想尽千方百计地找到了陈淇——这完全就不属于同学之间友好互助的范畴。 之后在酒吧发生的事更是让陈淇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宋砚辞自己是一个从事那种工作的人,而陈淇只是进了一家gay吧,没有做任何影响宋砚辞的事,他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大? 陈淇在什么地方,做了怎么样的事,心里在想着什么人,都对宋砚辞没有任何影响。 宋砚辞之所以对陈淇的所作所为产生不满,只能说明他在意的是陈淇,陈淇在他心里其实是有分量的。 甚至可以说,宋砚辞对陈淇是有占有欲的。 但要陈淇立即确认宋砚辞喜欢他的这个猜想,未免还是有些太荒谬了。 宋砚辞喜欢陈淇,还是喜欢郁思有?无论是哪种情况,听起来都像是陈淇因太盼望到达梦境终点而产生的虚无幻想。 只是宋砚辞假如不是因为喜欢,那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130页 第57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17) 陈淇仿佛陷入了思维的死胡同里,原本已经十分清晰的思路在短短一天内被推翻,变得像暴雨后的小路一样泥泞混沌。 不知不觉间陈淇就这么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周际远在他耳边吵吵嚷嚷地将他叫醒了。 陈淇迷迷煳煳睁开眼,看见宋砚辞的那张床早就被收拾得平平整整了,一丝不苟得像是从未有人在这上面睡过觉。 陈淇下意识问了一声:「宋砚辞呢?」 「早走了。」陈想在一旁凉凉体提醒道:「不然我们怎么进来的。」 陈想今天早上的状态一整个的非常差。他虽然早就说过不和周际远住一屋,但实在禁不住周际远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和他住一起了。 然而这简直是陈想近期做过最后悔的决定了,周际远不仅大半夜的还硬要缠着他打游戏,等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喜欢打唿噜和磨牙,简直就是把陈想往死里折磨。 陈想躺了很久才勉强酝酿出一点儿睡意,然而等他好不容易睡着了,都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了。 反观陈淇,不仅一觉睡到大早上,刚刚陈想进门的时候宋砚辞还回过头嘱咐他们小点声,简直就是感动中国的好室友。这样对比下来陈淇选择和宋砚辞睡一屋简直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事实上,宋砚辞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实质性的会吵到陈淇的声音,但也是以意识形态的方式打扰陈淇,让他直到大半夜才睡着。 陈想睡醒后还能有人抱怨和发泄,而陈淇才是真正的有苦说不出。 学校说是要大家玩两天,其实真正算下来也就一天半的时间,毕竟周六上午就坐车坐了好一会儿,等到了周日下午就要启程回来。 要不是因为宋砚辞,陈淇对这种无趣又幼稚的根本就提不起兴趣。 昨天经过了这么一天,陈淇感觉自己储存的能量已经消耗殆尽了,还是第一次在梦境世界中开启了省电模式,一有什么空闲就戴上口罩缩在角落补觉,一副抗拒和人类交流的模样,连周际远都不敢轻易去打扰他了。 等终于到了游乐园,周际远兴奋得马上就想拉着陈想和陈淇去坐过山车。 陈淇在阳光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唯一没被口罩遮住的那双眼睛带着浓浓的倦意:「我不去,你们去玩吧。」 周际远还是有些不甘心,小心翼翼地看着陈淇问:「真的不去吗?来都来了。」 陈淇果断拒绝道:「不去。」 「那好吧。」周际远一脸失落,担心陈想也忽然变卦不陪他去了,整个人边走边紧紧缠住他。 陈淇随便找了片安静一点的地方,整个人倚在长椅上,感觉到阳光穿过树隙暖洋洋照在脸上,听见陈想骂骂咧咧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睡意正变得越来越沉,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阳光似乎被什么人遮住了。 怎么?地方那么宽敞,偏偏就得严严实实挡在他前面是吧? 陈淇极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掀开压低的帽檐,原本非常兇勐的气焰在见到宋砚辞的那一刻消失殆尽了。 陈淇挑了下眉,将鸭舌帽重新戴回头上,没个正形道:「怎么,才多久不见就想我了啊?」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宋砚辞好像被一键格式化到了最原本的样子,昨天好不容易才生动了一点儿,到了今天就又变回了一潭平波无澜的死水,就连被陈淇调戏了也一点儿羞愤或是恼怒的情绪都没有。 「啧,真没意思。」看宋砚辞没反应,陈淇又压低了帽檐想要继续再睡:「没事的话就麻烦稍微让开一点哈,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陈淇打了个哈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宋砚辞蹙了下眉,终于开口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明明宋砚辞就是害得陈淇睡不着的罪魁祸首,但偏偏本人对这件事丝毫不知情,还反过头问他是怎么了。 陈淇觉得有些不公平,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事实上陈淇确实不是什么畏首畏尾人,他心里这么想,于是他也这么做了,对着宋砚辞露出一个张扬的笑,直接了当地问:「宋砚辞,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片刻,宋砚辞一脸被冲击到了的表情:「郁思有,你是疯了吗?」 「……」 陈淇耸了下肩,无所谓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干嘛骂人啊。」 「谁叫你这么关注我。」陈淇现在已经将郁思有式犯贱掌握得炉火纯青了:「这种情况,你不是嫉妒我比你长得帅,就是喜欢我咯。」 宋砚辞:「……」 「算了算了。」好歹宋砚辞好不容易主动找自己一次,陈淇也不指望像木头一样的人突然变得多有趣,摆了摆手道:「我没事,我身体好得很。既然不想我睡觉,那就拉着我去玩啊。」 陈淇将口罩随手揣进兜里,整理了一下帽子里乱糟糟的头髮,手抬高了一点儿整个揽住了宋砚辞的肩。 在揽上宋砚辞的那一秒,陈淇能明显感觉到宋砚辞身体的一瞬间僵硬。 陈淇勾了勾唇角,也懒得再拆穿,看见不远处的摩天轮说:「我们去玩那个吗?感受一下带队老师推荐的,距离地面一百五十米的海水。」 还没等宋砚辞开口拒绝,陈淇就飞快道:「不许再拒绝我,不然我就把你嫉妒我长得帅还喜欢我的事说出去。」 第131页 宋砚辞:「嗯。」 陈淇转头看向宋砚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承认嫉妒我长得帅还喜欢我了?」 宋砚辞:「……」 宋砚辞:「我是说可以去坐摩天轮。」 「哦。」陈淇眨了眨眼睛说:「顺便提醒一句,你如果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向我表白,我可以考虑答应你。」 宋砚辞的嘴角抽了抽:「……没必要。」 然而陈淇在决定要坐摩天轮之后的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在摩天轮前面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乌央乌央的一大片人头,陈淇简直怀疑等他们排到集合时间了都不一定能坐上。 陈淇正有点儿考虑要不要打退堂鼓,就听见宋砚辞忽然在嘈杂的人声里俯下了身,声音不同于周遭空气的清凉:「在这儿等我。」 陈淇看着宋砚辞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简直怀疑这是不是宋砚辞刚刚想出来的报復他的方法,故意将他带到拥挤又混乱的人群中,然后再骗他留在原地,其实自己早就已经先离开了。 有了这样的猜想后陈淇就感觉时间过得更慢了,都开始在心里吐槽宋砚辞表面上这么正经一个人,为了报復他竟然能想出来那么幼稚的方法。 就在陈淇正打算在心里画个圈诅咒宋砚辞在走路的时候摔跤时,就看见宋砚辞手里举着个甜筒向他走过来了。 直到宋砚辞径直走过来将那个甜筒塞进了陈淇手里,陈淇才确认这个甜筒确实是给他买的。 陈淇确实有些觉得热了,舔了一口冰激凌,抹茶味的。 「你刚刚就是去买这个的。」刚刚陈淇还在心里将宋砚辞的坏话说了个遍,现在很快就原谅他了,他刚刚有看到冰激凌店门口的盛况,有些好奇的问:「那里不是排了很多人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砚辞将刚刚买的票拿给陈淇看:「买了便捷通道的票,这样买冰激凌也能免排队。」 陈淇有点儿预感不好地问:「多少钱?」 宋砚辞:「单人六十,双人票115。」 陈淇:「……」 摩天轮的票一共才五十块。 但假如真的想坐摩天轮的话,便捷通道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 陈淇眨了下眼睛说:「买东西的钱我待会儿转给你。」 宋砚辞很明显地蹙了下眉:「不用。」 「怎么。」才正经了不到几分钟,陈淇又开始没个正形了,贱嗖嗖地向宋砚辞抛了个媚眼道:「宋同学你是在追我吗?」 宋砚辞:「……」 宋砚辞:「我不介意现在就把票转送给别人。」 陈淇清了清嗓子,一秒正经道:「我刚刚一瞬间忽然失去了意识,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 等坐上摩天轮,陈淇才知道这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排队。 游乐园建在一个三面环海的小岛上,景色很好,其中摩天轮又占据了岛上最完美的观光位置。 等摩天轮一点一点儿慢慢升高,密闭的小空间就像是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玻璃球,整个被蔚蓝的天空和碧蓝的海水包裹了,仿佛能透过透明的玻璃,体验到在海水中唿吸的畅快感受。 陈淇欣赏了一会儿玻璃窗外的风景,又转回视线,开始毫不避讳地盯着宋砚辞看,发现玻璃舱内的风景竟然也是毫不逊色。 陈淇以前就觉得宋砚辞和深蓝色的适配度很高,深沉肃静,沉默内敛。情感从不外露,像是藏在汹涌的海浪之下,或许只有与之最亲密的礁石才得以窥见冰山一角。 和摩天轮里的每一寸空气一样,宋砚辞整个人被明亮的蓝色包裹了,连同深黑色的眼睛也变成了深蓝色。像是某种大体型的猫科动物,眼睛因特殊的基因组成而呈现出一种极为另类又极为绚丽的色彩。 宋砚辞的睫毛很长很浓密,此时因正在看下面的风景而低垂着,盖住了一半深蓝色的眼球。 陈淇忽然有点儿好奇,当自己忽然靠近时,这双深蓝色的眼睛会流露出怎样的一种情绪。惊讶还是厌恶?又或是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悦? 睫毛会继续低垂着吗,还是因受惊而微微颤动着? 嘴唇会是怎样的触感呢?冰凉的,还是被周围的空气染上一点儿湿热? 陈淇这样想了,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两片唇瓣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最后变成零。 陈淇以为自己在凑近了吻上宋砚辞的那一刻,心中会冒出许多复杂的感受。 但事实是,陈淇感觉自己的大脑停止运转了,除了嘴唇的触感和胸腔中剧烈的心跳声之外,几乎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大脑也像被扯断了电源般停机了,除了最原始的冲动外什么也不剩。 或许是因为心跳的声音实在太快,陈淇的意识慢慢回笼,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心率不齐了。 片刻之后陈淇才意识到听见的心跳声原来不全是自己的,宋砚辞的心跳也响得剧烈,如雷声般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传导进陈淇的胸腔中。 仅仅只是一个拥抱一个吻,唿吸同心跳一同交合。 陈淇不止和一个人接过吻,但只有和这个人,才会像被浸入海水般,同时感觉到畅快又唿吸不过来的沉闷感。 像是缺氧又像是随着浪潮自由地舒展。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几秒又或是几分钟。直到陈淇意识全然回炉,缓缓离开了宋砚辞的唇,宋砚辞也没有主动推开他。 第132页 摩天轮慢慢降落到地面,宋砚辞的眼睛又变回了和平常无异的深黑色。 陈淇站起身,发现宋砚辞还是没有反应,估计这哥们大概被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推了下他的肩膀。 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陈淇和宋砚辞并肩走着,都沉默着没说话。 周遭明明非常吵闹,可陈淇却总觉得空气安静得可怕,直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叮咛。 陈淇心头响起警铃,转过身看,周际远果然就站在排队买冰激凌的位置,一脸受伤地看着他。 陈淇沉默片刻,周际远连冰激凌都不买了,飞快向陈淇跑了过来:「好啊!我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不敢打扰你,原来你是为了腾出空闲陪别的男人!」 周际远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整得像陈淇和宋砚辞在偷情似的,周围有不少视线都向他们看了过来。 就在周际远飞奔着快要扑到陈淇身上之际,忽然感觉有一股强势的力量拦住了自己。 周际远低头一看,宋砚辞一只手挡在陈淇身前,用力拦住陈淇时,微微暴露了一点儿手臂的线条。 周际远非常识相地停下了脚步,到此时才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儿宋砚辞和陈淇之间的不同寻常。 周际远看了看陈淇,又看看宋砚辞,忽然注意到什么,一脸惊讶道:「宋学霸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呢!」 第58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18) 没等宋砚辞回答,周际远就先一步有了自己的解释,提起领口扇了扇风,瞭然道:「不过今天的天气确实挺闷热的,人还挤,我都出汗了。」 「对了,你们刚刚是从摩天轮上下来的吧。」周际远昂起头看了看前面一样望不到头的队伍,嘆了口气问:「上面的风景到底好不好看啊。」 何止是好看,还很好亲呢。 事实上他其实都没仔细看风景长什么样,光顾着看宋砚辞去了。 陈淇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简单回答道:「好看啊,能看见海,海风挺舒服的,你可以带点儿饼干上去餵海鸥。」 周际远:「……?」 陈淇:「……」 操,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际远像是怕陈淇觉得他没见识,迟疑了几秒才问:「那摩天轮里面不是密封的吗?你确定还能开窗吗?竟然还会有海鸥飞过来吃东西???」 刚刚和宋砚辞亲了那一下,陈淇的大脑已经彻底混乱了,既然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干脆开始破罐子破摔起来,反正以周际远的智商也不一定能听出来有多假。 在周际远震惊的目光下,陈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对啊,我们买的是会员票,不仅可以餵海鸥,还能拿风筝在天空放。你要是有恋爱对象,想在这时候表白,还可以发信息给工作人员,他们就会安排无人机在空中排出一个爱心的形状。」 「???」周际远咽了口口水问:「这票得多少钱啊?」 陈淇一脸平静道:「不多,也就三百八十八。」 周际远:「……」 周际远在这边聊了大半天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陈想手里刚刚好不容易买到的冰激凌都快化了,「啧」了一声,一脸不耐烦地喊了声郁思有和周际远的名字。 周际远是个傻的,但陈想不是。 见陈想正要过来,陈淇这个满嘴侃大山的人马上随口找了个理由拉着宋砚辞走了。 直到离开了摩天轮附近拥挤的人群,陈淇才放开了牵着宋砚辞衣袖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说:「那什么,你饿了没?要不要找个地方吃东西?」 宋砚辞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随你。」 仅仅只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宋砚辞刚刚在摩天轮上难得有点儿无所适从的状态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往日里一样平静而冷淡的样子,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仅是陈淇一个人的错觉。 但仅仅只是一个吻而已,像宋砚辞这样的人都不知道和多少人发生过了,好像确实不是什么特殊到引人注意的事? 而且不仅只有宋砚辞,陈淇自己也是拥有过很多接吻经验的人。 先不说现实世界里发生过的那些,就连只是在梦境世界中,陈淇也跟长着宋砚辞这张脸亲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也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瞎激动个什么。 刚刚那个吻的感受太好。 宋砚辞和很多个人亲过,所以根本不把那那个吻当回事的这种认知忽然让陈淇有点儿烦闷,撇了撇嘴有些无所谓地说:「那就不吃了呗,正好省了事。」 陈淇也不知道自己在向着哪边走,可能是因为心里头郁闷,他下意识就带着宋砚辞往比较僻静的地方走,等看见前面的老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这所游乐园曾经只是一个二线城市里再普通不过的游玩景点,直到前几年建了这座摩天轮,文旅局又开始发力宣传,来这里游玩的游客才开始多了起来,终于有了翻新的资金。 所以这座游乐园里的大部分环境和设施都是新旧交织的,有些地方经过装修显得很精緻,有些地方没来得及翻新,所以仍是以前的老旧模样。整体看起来有点儿另类。 陈淇现在来的就是园区里还没来得及翻新的老地方。 没有经过规划和修剪自由生长的竹林,斑驳的爬有很多藤蔓的矮墙,和因年代久远而暴露出底部鹅暖石的水泥路。 第133页 陈淇有点儿无聊地踢远了路中央的一颗鹅卵石,正想要转身掉头,就看见身侧的宋砚辞忽然蹙紧了眉头问他:「你不高兴?」 废话,刚亲完就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换谁能高兴。 既然宋砚辞主动开口问了,陈淇也不想再整这副磨磨唧唧的死德行,干脆了当地问:「宋砚辞,你亲了我,就不打算负责吗?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种随便和人亲嘴的人,所以不打算认帐了。」 「……」 或许是没想到陈淇会把这件事说得那么直接,宋砚辞沉默了几秒,反驳道:「是你亲的我。」 「有什么区别吗?」陈淇冷哼一声,一针见血道:「我亲上来的时候你也没一点儿要推开我的意思啊,我看你分明也乐在其中吧?」 「……」 看宋砚辞仍是没什么表情地沉默着,陈淇简直有点儿要被气笑了,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只手支着下巴问:「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唇友谊?还是亲过嘴的普通同桌关系。」 宋砚辞自始至终就一直沉默着。 陈淇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明白这件事其实是自己闯的祸,看宋砚辞一点儿想表态的样子,也没想要继续难为他。 陈淇嘆了口气,正想就这么将这件事揭过去算了,往回走的身子都已经侧过去了一半,忽然听见宋砚辞问:「那你现在想要怎么样。你想和我在一起吗?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出于什么别的目的?」 陈淇勐然抬起头,看见宋砚辞深黑色的眼睛里不带一点儿温度,就这么锐利地向他看过来,仿佛已经将陈淇所有自作聪明的小心思和计谋全都看透了。 陈淇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和后背的冷汗几乎是同时间出现的,他勉强地笑了笑,想要开口说是因为喜欢,但就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陈淇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转动,几秒后像是觉得非常没意思地撇了撇嘴,不太有兴致地说:「你又不喜欢我,还想骗我和你表白呢,想得美。」 「刚刚逗你的。」陈淇听见自己说:「不就是嘴巴贴了一下吗?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 不仅是受对攻有一点儿误会,攻对受也有误会,但以后都会说清的。 第59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19) 陈淇说完这话后感觉宋砚辞的脸色好像更不好了。 他本来就心虚,也懒得和宋砚辞再接着刚刚的话题就这么冷嘲热讽下去了。 亲了就亲了,这对自己来说算不上什么,对宋砚辞来说就更是如此,再说他现在还有很多未知的谜题没能解开,连宋砚辞对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他和宋砚辞的那个亲吻原本就是一时冲动的产物,眼下对这件事进行讨论,根本就是没意义的。 陈淇很快就想清楚了,没再管身侧的宋砚辞是怎样的反应,看起来非常洒脱地沖宋砚辞挑了挑眉,然后侧身绕过他大步离开了小巷。 陈淇没再和宋砚辞待在一起,混沌的大脑总算是清醒了不少,宋砚辞刚刚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陈淇亲了他,想着便宜都硬着头皮占完了,还不如再厚着个脸皮要个说法,和宋砚辞在梦境世界中的关系再亲密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但宋砚辞一点儿也不按常理出牌,被亲的时候没有暴怒地推开陈淇,事后也没有说任何刺耳的或是柔和的话,他只是在陈淇再轻佻不过的态度中沉默了几秒,然后问他:「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出于喜欢,还是别的什么目的。」 比起喜欢,陈淇显然是有些其他的目的的。 宋砚辞这话问得太过精准,精准得陈淇在那一刻慌了神,险些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 但当陈淇在一个人后,终于静下了心神好好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景,发现宋砚辞当时的状态,与其说是盘问和考察,不如说是在质问。 就算掩藏得再好,陈淇也能透过他深黑色眼睛看见那些受伤的,忧郁的情绪。好像陈淇是那个做错了事后还想着要掩藏的人,而宋砚辞是在带着答案质问他。 虽然现在这个梦境世界的故事背景简单,但明明应该是最简单的一个副本,事实上却是让陈淇觉得最为棘手的一个。到达梦境世界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了,陈淇到现在还没摸清楚破解这个梦境世界的关键到底是什么。 自从他上次站上台演讲加了分后,积分系统简直就像彻底死机了一般毫无反应。就连将宋砚辞从堕落中解救出来的关键点都是陈淇自己靠主观推断的,半点儿实质性的线索都没有。 要不是系统的反应是正常的,陈淇都要怀疑系统是不是又被总部叫回去维修了。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宋砚辞不讨厌陈淇。 没有人会那么大费周章地去找一个自己讨厌的人,仅仅只是因为担心对方遇见了危险。也没有人会愿意被自己讨厌的人亲,就算是当时没反应过来,事后再怎么样多多少少也会流露出一些反感的情绪来。 反观宋砚辞,别说反感了,陈淇甚至觉得无论是亲吻前还是亲吻后,双方都是乐在其中的。 假如是这样看来,宋砚辞不仅不讨厌陈淇,他甚至还可能对陈淇有着不同于别人的情感。只是假如要将这种情感定义为喜欢,陈淇暂时还没有这种自信。 假如是喜欢,宋砚辞之前为什么要刻意和陈淇保持距离,表现得那么冷漠呢?态度又为什么会那么奇怪,还要质问陈淇相和他在一起的缘由是什么。 第134页 现下不仅之前的疑惑,之前的任务都没能解决,反而还出现了许多新的疑问,新的困难。 陈淇简直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像一坨狗屎,而宋砚辞是那个把这坨狗屎拉出来还不管不顾的问题源头。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任由陈淇身处在这团狗屎之中,糟糕得让人崩溃,偏偏还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但不管怎么样,宋砚辞这一番操作,陈淇的睡意再怎么样也没了。直到坐上返程的大巴,又被郁有军接回了家,洗漱完之后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陈淇也仍是半点儿睡意都没有。 自从穿越到这个梦境世界后,陈淇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因为缺少睡眠,陈淇第二天早上醒来又是一脸萎靡不振的样子,了无生机的样子像是被设置好之后每日完成固定程序的机器人,僵硬的肢体下是被早起读书榨干的灵魂。 每天沈菲都会往郁思有书包里塞很多零食,大部分都是一些牛奶水果或者甜品,用途是给郁思有垫肚子和补充营养。 但这些东西郁思有其实都不爱吃,以前他会把这些东西送到林思思那里,每天也给自己刷刷存在感。 郁思有每天早上给林思思送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虽然都是高傲地昂起下巴不说话,但不会拒收这些东西。郁思有把这当成了自己仍有一线机会的可能,每天都乐得不行地准时去送,唯恐晚送了那么一会儿让女神饿肚子。 但林思思就连性别都不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陈淇的理想型。 自从陈淇穿越到这个梦境后,就再没有去林思思那儿刷过存在感了。 有一次陈淇在小卖部门口和林思思偶遇,两人忽然就这么对视上了。陈淇为了表示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追着她烦的决心,只是非常疏离地点了点头,然后转移开了视线。 但无论是郁思有还是陈淇,都不太爱吃甜食。 沈菲每天早上给陈淇塞的那些东西没去处后,陈淇就将那些东西转送给宋砚辞了,本意是想向宋砚辞套套近乎,发展一下美好的同桌情谊,虽然宋砚辞从来也没收过就是了。 陈淇今早上是被郁有军送过来的,到学校的时候晨读还没结束。 陈淇将那些吃的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到旁边宋砚辞桌上的动作已经是肌肉记忆了,一般那些东西不过三秒就会被宋砚辞放回来,陈淇埋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语文书作为他今天一整天桌面的装饰,往桌上一捞正打算把宋砚辞还回来的零食放回书包里,等下了早读给陈想和周际远吃。 等捞半天都没从桌子上捞到东西时陈淇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勐然抬起头,发现宋砚辞竟然已经将那些东西收进了桌斗里,转头看见陈淇灼热的目光,沉默几秒解释道:「下课再吃。」 陈淇:「不是,你……」 陈淇直到现在这一刻才明白,昨天的那个吻,确实让他和宋砚辞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最起码不会像陈淇以为的那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轻飘飘地揭过。 陈淇开口正想表达一下自己现在受宠若惊的心情,就忽然听见了早读下课的铃声,然后就是后门位置传过来的一声喊:「郁思有,有人找你呢!」有人来找? 陈淇站起身,有些疑惑地向门外走去,坐在后门的那位和郁思有的关系不错,看见陈淇走过来先是嬉皮笑脸地眨了眨眼,然后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道:「你这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啊……」 陈淇一头雾水地走出教室,就看见林思思正站在门后,见陈淇出来有些不自在地捋了下耳后的头髮。 陈淇没太看明白地蹙了下眉,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哦哦,你找宋砚辞是吧,我等下帮你去叫他。」 陈淇转过身,感觉到自己的袖口很快被人牵住,然后是林思思音量极小的说话声:「……我没找他,我来找你的。」 陈淇:「???」 陈淇转回身,看见林思思牵住他袖口的手和她通红的一张脸,大脑有些缓慢地运转了几秒问:「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林思思将牵在陈淇袖口上的那只手很快收回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似乎非常难以启齿,林思思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说出口:「你最近为什么没来找我了?」 「你不是看见我挺烦的吗?」陈淇好歹曾经也是个感情经歷丰富的人,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挑了下眉说:「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非要把苦瓜扭成甜瓜的变态,既然你对我没意思,我以后不会再对你死缠烂打了。」 「没有!我没有烦你。」听到陈淇的话,林思思立马把头抬了起来,眼睛里带着点儿害羞地和陈淇对视了几秒,支支吾吾地说:「你以后可以继续来找我,我不觉得你烦。」 刚下了早读,教室里不停有人出来,出教室门的时候大部分都要有点儿好奇地朝他们这儿看过来。 林思思说完这些就飞快跑走了,她脾气傲,现在这些大概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陈淇心情有些复杂地回了教室,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算是个什么事。 林思思是郁思有喜欢的人。当时郁思有喜欢她喜欢到整天追着她跑的时候,林思思看起来对他提不起半点儿兴趣。 等这个人变成了陈淇,变得对林思思爱搭不理的,林思思反倒是对郁思有这个人忽然提起兴趣了。 第135页 但陈淇不可能为了顺应原主的意愿去再和林思思发展点什么。 一是因为陈淇是男同,对女性提不起半点儿恋爱的兴趣,不仅为难自己,也对人女生不负责。 二是……陈淇忽然想起昨天在摩天轮上和宋砚辞的那个吻,想起宋砚辞好不容易软化的态度。觉得心底有些柔软地看向宋砚辞的方向,结果先看见了自己桌上摆得端端正正的零食。 陈淇:「……」 陈淇坐回位置,沉默地看了几眼桌上的牛奶和甜点,觉得宋砚辞实在非常难懂地转过头问:「不是说好了下早自习吃吗?你又放到我桌上干嘛。」 宋砚辞的表情又恢復了往常的冷漠,周身的气质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凛冽了。就仿佛陈淇刚刚看见的,宋砚辞那短短几分钟的柔和仅仅只是他的错觉。 不是……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善变呢? 陈淇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先弄清楚原因好顺着宋砚辞的毛努力哄一哄,刚从别人口中听见消息的周际远就从门口飞速扑到了陈淇身上,明显比当事人还要激动了很多地大声道:「我的天吶思有!林思思刚刚过来找你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吶我错过了什么!早知道我就早点来上早自习了!」 陈淇艰难地扒开周际远缠在他脖子上的手,再晚几秒都快要没气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瞎激动个什么?」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人不知道你多喜欢林思思,作为你最好的兄弟,我难道不知道吗?」 「今年开春,你怕林思思冷,平时最怕麻烦的人竟然开始在上课的时候打毛线织围巾了,虽然最后还没织成功就被班主任收走当抹布了;上个月晚自习的时候,学校里停电,你担心林思思害怕,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就往隔壁班的教室跑过去了,结果跑到一半就被教导主任抓了手机,写了三千字的检讨;还有你看见林思思到教职工宿舍后面的菜地旁边餵小猫,然后你也买了猫粮过去喂,恰好被路过的保安撞见,把你当偷菜的给抓走了。」 周际远字字真切道:「别的先不提,就上面的这几件,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你有多喜欢林思思吗?」 陈淇:「……」 虽然不清楚宋砚辞忽然变冷漠的原因是什么,但陈淇的心头就是忽然泛起了一种微妙的直觉,让他忽然转过头看了宋砚辞一眼。 然后陈淇惊恐地发现,宋砚辞原本就非常糟糕的脸色在听完周际远说的那些话后变得更加恐怖了。 陈淇在桌底下狠狠踢了周际远一脚作为提醒,但周际远显然没明白陈淇的意思,还以为他被说得不好意思了,为了激发陈淇的热情声音变为更为饱满地说:「放心吧兄弟。林思思她是什么人啊,年级里有名的高岭之花。她都来主动找你了,那肯定是因为喜欢你。」 「既然喜欢你了,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大概很快就在一起了。都在一起了,离结婚还远吗?我觉得你现在已经可以开始想想要几个孩子了。不过也有女生不想生育的,我们作为男人和丈夫要询问她们的意见,尊重她们的选择……」 「卧槽,你踢我干嘛?这次踢得有些太用力了哈……」 周际远有点儿懵圈地注意到陈淇恨不得立马杀了他的眼神,又看见宋砚辞脸色极其阴沉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离开的时候将椅子拖出一道非常刺耳的响声,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怎么了……刚刚吵架了?」 陈淇:「……」 呵呵,可不就是因为你吗。 第60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20) 陈淇嘴角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拍了拍周际远的肩道:「我觉得我和宋砚辞之间的大部分矛盾,只要你少说点话,应该就都解决了。」 即使周言辞再怎么迟钝,此时也感觉出陈淇神情和言语中的来意不善了,难得有眼色地讪笑了一声道:「你们还有事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去吃早饭了啊。」 周言辞跑路跑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仍不忘记回头问陈淇:「你们……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要我给你们带点儿?」 陈淇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宋砚辞,大概都没有吃早饭的心情了,有点儿闹心地摆了摆手道:「不用,你自己吃吧。」 教室里的大部分人下了早读就去食堂买早餐了,周际远走后,教室里就只剩下了陈淇一个人。 陈淇本来就是个对别人情绪都极为敏感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进入梦境世界后,无论金善在梦境中的身份是怎样的,只要看见他这张脸,陈淇就顿时变得迟钝了不少。 但无论是再怎么迟钝,陈淇此时也感觉到让宋砚辞冷脸的源头究竟是什么了,等宋砚辞终于在临近上课的时候从教室外面回来了,像是不经意间一点儿一点儿地凑近了他,清了清嗓子斟酌了几秒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林思思接触啊?」 宋砚辞低头写题的动作没停,表情是一贯的波澜不惊:「没有。」 陈淇歪头看着宋砚辞,一脸怀疑地问:「真的吗?」 宋砚辞抬起头看了一眼陈淇,眉心轻蹙,像是因为陈淇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你和林思思说话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觉得你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了吗?没有那么多人会关注你的生活,至少我不会。」 第136页 「哦?是吗?」陈淇轻轻挑了下眉,看着宋砚辞数学试卷上再简单不过的一道数列题,淡淡提醒道:「你的答案算错了,倒数第二个步骤的数据你标错了小数点,得出最终答案的时候你不觉得你这个数据很离谱吗?」 宋砚辞:「……」 陈淇看着宋砚辞沉默几秒划掉了那个显然不太合理的分式,仍不忘记补充一句解释:「我刚刚低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这道题的答案了,不然我肯定是发现不了你的错误的。」 宋砚辞本来就不在做题的状态,被陈淇拆穿后索性懒得再装下去了,放了笔没再做题。听到陈淇的话后针锋相对地嗤笑了一声道:「假如我没出现幻觉的话,你桌上应该只放了本语文书。」 「……」 陈淇低头看了眼自己光零零的桌面,沉默了几秒,有些心虚地辩解道:「我刚刚嫌碍事,收进去了。」 陈想今天晚上起得晚,在离上课铃响只有差不多一分钟的时候才踩点进了教室。 路过陈淇位置的时候陈想将一张纸条放到了陈淇桌上,他虽然不像周际远那么八卦,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我刚进教室的时候看见林思思站我们教室门口,她让我带给你的。你俩怎么回事,突然就这么好上了?」 「……」 陈淇觉得他今天大概都没有和宋砚辞说话的机会了。 看陈淇不仅没有表现出开心,反而还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陈想很快反应过来了问:「怎么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女神对你倾心了,你又变心了?」 「嗯。」陈淇面无表情道:「现在喜欢另一个类型的。」 陈想好奇问:「什么样的?」 陈淇:「比我高的,脾气不好的。」 陈想:「……」 宋砚辞:「……」 陈想:「哥们,你不觉得你刚刚说的话有点儿诡异吗?」 陈淇虽然挺为宋砚辞刚刚冷漠的冷嘲热讽的态度而苦恼,但他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宋砚辞因为林思思来找陈淇而生他的气,恰恰说明宋砚辞是在意陈淇的。 没有人会因为同桌可能会产生的恋爱状况而生气,宋砚辞的反应越大,就越说明他对陈淇的感情绝不只是单纯的同桌和朋友情谊。 况且陈淇和林思思之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林思思也绝对没有多喜欢郁思有,不然郁思有明明已经追求她那么久了,为什么林思思到现在才察觉出来对他的好感? 所以陈淇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等他找个机会和林思思说清楚,再好好哄一哄宋砚辞应该就没问题了。 陈淇是这么想的,打开纸条的时候也根本没避着宋砚辞,上课铃打响后,将纸条放到桌下打开,看完了上面的内容。 「今天放学后,一起去看电影吗?我在我们班教室门口等你。」 女生的字隽秀好看。陈淇看完后本打算将纸条折回原来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勾了勾,转手将纸条放在了桌面上离宋砚辞最近的最显眼的位置。 今天的第一节课是物理,教课老师是一个特别佛系的小老头,上课的时候从来都懒得管纪律,只要是没太过分,一般都只顾讲自己的。 陈淇昨晚上还是没睡好,将纸条放好后就埋在桌上睡着了。 明诚一中放假的从来都是按月放,周末照常上课,等到了月底就会放四到五天的假。 今天是放月假的日子,学校只安排两节课就开校门放学生们回家了,所以林思思才会在今天约陈淇出去看电影。 陈淇的睡眠质量在上课时候就变得出奇的好了,一觉直接睡到了放学,等陈想把他拍醒的时候,旁边的宋砚辞已经不在了,纸条仍是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 陈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顺手将纸条夹紧了语文书里,抬头对陈想说:「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儿有点事。」 陈想刚刚已经看见了纸条上的内容,扯了扯嘴角道:「我知道您老赶着去约会呢,叫醒你不是怕你睡过头了,让人林思思等久了吗。」 周际远放学后还约了人打球,一边搂着陈想往外走,一边还不忘回过头朝陈淇挤了挤眼说:「思有,祝你好运哦。」 第61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21) 从夏入秋之后,天气仍是一如既往的燥热,仿佛还没从酷暑的暴晒中完全缓和过来。直到今早,气温才总算是降了下来。 沈菲今天出门得早。陈淇和郁有军起床的时候还没完全缓过神来,等出了门被冷风刺了个激灵,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往短袖外面套了件厚点的衣服。 今天是放假的日子,所以学校对服装的管控不会像平时那么严。 陈淇里面穿的是件宽松的白色短袖,外面套了件深灰色的卫衣,都是松松垮垮不太修身的版型。 但因为里面的那件白色短袖实在太大,所以灰色卫衣的下摆还是露出了一截白色的短袖边,显得他整个人都有种懒懒散散不太正经的样子。 11班的班主任今天有事,所以放学之后需要嘱咐的各种注意事项都由任课的物理老师代为交代了。 物理老师自己也急着下班,想着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工作,所以只是简单讲了几句就宣布放学了。 11班放学比别的班早,等陈淇到了重点班的教室外时,人称刻薄女王的重点班班主任还在拿着认真学习的重要性讲个没完。 第137页 陈淇不赶时间,像是注意不到很多人好奇的目光般自然地靠在了窗台上。 林思思坐在靠墙的位置,正好是看不见陈淇的死角。 坐在靠窗位置的女生勐一抬头看见陈淇,被吓得差点从位置上弹起来,一瞬间就涨红了脸。 陈淇原本是没什么表情的,为了表示自己来这里不是闹事的,在女生惊慌的视线下友好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女生的脸在短短几秒内涨得更红了,慌张地低下了头,然后探着身子戳了戳前面林思思的肩。 林思思转身,看见窗后含着笑的陈淇,眼睛有些诧异地睁大了一些,这才注意到周围人暧昧的目光。 重点班的班主任原本讲的入神,过了好半天才注意到教室里大部分人目光都不在自己身上。 即使郁思有不是重点班的人,但因为他实在是过于臭名远扬,所以就算是没带过他课的老师也能在看见他这张脸的瞬间叫出他的名字:「郁思有!你要放学得早就赶紧滚回家,趴在窗台上是闲得没事干了故意来找存在感吗?」 被这么一喊名字,陈淇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所有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挪了几步站到了墙后。 陈淇怀疑刻薄女王大概是什么表演型人格,从名人经典故事讲到自己正在加拿大留学的儿子,从交通注意事项讲到高中谈恋爱的危害性,最后直到连第三节课下课的铃声都打响了才依依不捨的放了学。 林思思今天大概有刻意打扮过,没穿校服,穿了件淡紫色的长裙,虽然是长袖,但裙子为了更显设计感採用的是若隐若现的薄纱材质。 陈淇虽然不喜欢林思思,但基本的男生风度还是有,不至于问人家女生这么低的气温穿这么少会不会冷的问题。 原本陈淇是觉得自己现在将外套脱下来披在林思思身上会更加合适,忽然又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穿的是卫衣,现在脱下来罩在林思思精心挑选过的裙子上,自己身上又只穿个短袖在街上走,大概率会被当成神经病。 所以陈淇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和林思思去那家早就选好的电影院,出校门后进了一家大部分女孩子都会很喜欢的精品店,买了一件即可围在脖子上也可以当披肩的淡紫色围巾,在出了店门被冷风簇拥的那一秒,将围巾披在了林思思肩上。 因为围巾的颜色选的很合适,所以即使是披在裙子上也不显得突兀,像挂在橱窗里原本就搭配好了的一套。 陈淇和林思思的外貌和身高看起来都很般配,路人一眼看过去会觉得是一对很亲密的情侣,但再观察一会儿就会发现不对劲。 因为两人一路上基本都没话说,即使陈淇已经尽量对林思思更贴心一些,但他们之间始终留有一些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电影还有一会儿开场,因为陈淇和林思思都长得很养眼,大厅里负责卖饮料和零食的柜员已经观察他们一会儿了。 两个人一开始都觉得他们是情侣,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开始争论陈淇和林思思究竟是兄妹还是朋友。 「他们两个都长得那么好看,但是又不像是情侣,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他们两个的性取向是相同的。」 「……」 「你不觉得穿紫色裙子的那个女生有点像女同吗?」 「没有吧……哪儿像了?两个人看起来都挺直啊。你不觉得他们两个的眉眼有点儿像吗,或许是兄妹呢?」 「不不不,你不懂。我的姬达很准的。」 等到陈淇过来买爆米花,林思思也跟在他旁边,胆子大一点儿的那个柜员才鼓起勇气问:「不好意思,我有点儿好奇,你们两个是兄妹吗?」 林思思的表情立马变得有点儿不好看起来。 陈淇也觉得有点儿惊讶,否认道:「不是。」 另一个柜员立马露出一种果真如此的表情。 这个柜员将爆米花从机器里盛出来,又有点儿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再冒昧地问一句,你们两个的性取向是一样的吗?」 林思思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瞬间更糟糕了,正想说话,陈淇就接过了爆米花,表情毫无波澜地说:「是啊。我是男同。」 「……」 两个柜员和林思思表情一瞬间都不太对劲起来。 猜测两人性取向相同的那个店员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直觉的确有这么准,只是完全猜错了方向,将可乐递给陈淇的时候嘴巴还是惊讶地张开着,另一个店员提醒完才匆忙合上。 林思思和陈淇之间本来就有点儿尴尬地气氛在这个瞬间更是降到了冰点,直到两人沉默着看完了整场电影,又坐在了餐厅里,林思思才终于忍不住了,一脸不理解地说:「你就算现在没那么喜欢我了,也不用跟别人撒那种谎吧。」 陈淇认真想了想,今天已经过去了大半,现在跟林思思坦白大概不至于显得那么没诚意了,于是放下了叉子一脸真诚道:「我没撒谎。」 林思思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你觉得这样的玩笑很有趣吗?」 郁思有以前确实是一个钢铁大直男,一心扑在追求女神身上,虽然长得好看,但由于气质实在过于屌丝,以至于影响了面相,让人看到他的第一眼不是注意到他优越的五官,而是率先想起这个人的种种操作有多离谱,从而达到让人望而却步的效果。 第138页 然而陈淇最近却总是收到一些情书,大部分都是没有署名的,有小部分的写了班级和名字,但也只是趁陈淇不在的时候偷偷塞进他的桌斗里,很少有敢当面交给他的。 毕竟陈淇就算再怎么离谱,也比郁思有这个人要正常一些。自从他穿进郁思有的身体后,不再每天做些离谱的事了,成绩也惊人的变好了许多,很多人好像一瞬间就能get到郁思有的这张脸了,只是想到他曾经是怎样的一种形象,所以仍是存在一些顾虑,就算要表白也不敢做得太大胆。 而林思思对郁思有这个人的转变,是发生在众人对郁思有的目光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转变之后的。 陈淇斟酌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该怎样组织语言才不会让他的话听起来显得刻薄。 他对林思思没有恶意,只是该说清楚的话还是要早点说出口才能尽可能地减少对别人的伤害。 「你约我出来,是因为喜欢我吗?想和我在一起?」陈淇注视着林思思的眼睛问:「我曾经喜欢了你那么久,你都对我无动于衷,为什么会忽然之间改变想法了呢?」 林思思或许也没想到陈淇会把这件事说得那么直接,楞了几秒,才皱着眉说:「对,我现在是对你有好感,但喜欢是需要找那么多理由的事吗?我曾经不喜欢你,我现在忽然觉得你这个人还挺不错的。这是我下意识的感觉,不需要要找到什么根据或是原因。」 「今天的事过去,我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态度了。」林思思昂着脖子很犀利地说:「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不喜欢我了,你需要为你的变心找理由吗?」 陈淇沉默几秒,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把话说得更直接一些:「我问你那些问题不是在质问你的心意。我是想问,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一个在所有人眼里都非常完美的男友形象呢?」 林思思像在这时候才听懂陈淇是在表达些什么,下意识想要说出反驳的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和陈淇辩驳。 「我不是在给自己找补。但我这段时间想了一下,我之前对你与其说是喜欢,更多的不如说是一种好胜心。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各方面都非常完美的女朋友,但这个人究竟是谁,其实没那么重要。」陈淇语气尽量放柔和了一点说:「所以我觉得你其实不是喜欢我,或者说你喜欢的不是那个学习成绩不好整天闯祸的郁思有,而是一个脸长得不错,可以得到很多人喜欢的,经常会被别人用一种羡慕的目光注视的,足够和你匹配的人。这个人曾经是宋砚辞,但他实在太冷漠了,不具备成为一个温柔男朋友的条件,所以现在这个人也可以是我。」 「但应该道歉的是我,毕竟是我主动过来招惹你的,最后也没能给你一个想要的结果。」陈淇表情极为诚恳地说:「所以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林思思忽然觉得无论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郁思有,还是现在了解到的郁思有,都是对方表现出来的,非常狭小的冰山一角。 但陈淇说得对,她确实没那么喜欢他,至少她现在即使是被拒绝了,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林思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那你说你喜欢男生,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陈淇一脸坦然道:「真的啊。」 林思思仅有一点儿的失落情绪顿时被完完全全的八卦欲望覆盖了,她凑近了陈淇,语气很轻地问:「是谁啊?我认识吗?你偷偷告诉我,我绝对不和别人讲。」 「你认识。」陈淇也凑近了林思思,用一种仿佛要揭露什么惊天秘密的语气说:「是你以前喜欢过的人。」 林思思拧眉思考了几秒,像是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迷茫立马被一种仿佛被雷噼过一样的神情代替。 这时陈淇悠悠将没说完的剩下半句话补齐了:「没错,你猜对了,那个人就是现在坐在你位置对面的这个帅哥。」 林思思:「……」 「滚。」林思思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无语;「白痴,我才没喜欢过你。」 【作者有话说】 应该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第62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22) 林思思在接受自己没有喜欢任何一个人的事实后,显而易见地变得松弛了不少。 原本非常端庄的样子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没顾什么形象地大口吃完了饭,即使商场里开了冷气也仍是被冻直哆嗦,拉着陈淇逛完了二楼的所有女装店,最后买了一件大衣,两件外套,三条长裤才终于捨得回家。 林思思原本还觉得陈淇说的那些话具有一定的待考证性。 然而在逛服装店的时候,林思思发现陈淇不仅可以分得清桃粉色和烟粉色,帮她搭配的衣服也是出奇的合适,一点儿也不像直男能有的品味。 所以林思思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曾经喜欢过的男生是男同的这个事实,并非常满意地将陈淇归纳进了自己姐妹的阵营。 陈淇看完电影又吃了顿饭,接着又陪林思思逛了大半天的女装店,直到快要天黑的时候才终于得以脱身,原本的计划算是被彻底打乱了。 但让他很满意的是,经过今天在学校里那么高调的一出,学校论坛里忽然就多出了很多有关于他和林思思恋情的帖子。 大部分都是关于郁思有这段时间为爱爆改,林思思忽然回心转意,两人终于修成正果的讨论。 第139页 有些帖子甚至还贴上了林思思和陈淇的甜蜜同框照,其中有一组照片是有人在商场顶层偶遇两人一起从电影院走出来,然后一路从饭店跟到服装店拍下的。 虽然这的确是陈淇所希望看到的不错,但他还是不得不感嘆,拍照的这人比起读书,或许去做狗仔会更有前途一些。 据陈淇所观察,宋砚辞这段时间确实都没再去过娜娜酒馆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改过自新了,还是因为最近的客人不多,才终于多了一段时间的空闲。 根据宋砚辞前段时间的态度,陈淇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虽然他不知道宋砚辞的行踪,但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下意识去了后街。 陈淇其实是没有去娜娜酒馆找宋砚辞的勇气的,也不是说害怕这样的场合,只是知道宋砚辞在干什么是一回事,亲眼看见了是另一回事。 陈淇觉得自己现在大概还没有亲眼目睹宋砚辞做那件事的勇气,好在陈淇只在后街的巷口蹲了一会儿,就看见了从小巷里走出来的宋砚辞。 宋砚辞第一次看见陈淇出现在后街,还停下来和他说了几句话,虽然都算不上什么好话,但好歹也算是有点儿反应。 这次陈淇出现在了相同的位置,宋砚辞就像是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径直走过。要不是自己这么大个人杵在那儿路过的人不可能看不见,陈淇都要怀疑宋砚辞是不是真的没注意到他。 但宋砚辞这样的反应其实是在陈淇的预料之中的。 他揉了揉有点儿蹲麻了的膝盖,动作迅速地跟上了宋砚辞的脚步。 陈淇没着急说点什么,就是安静地跟在宋砚辞身后。 他怀疑宋砚辞想像上次那样尽快拦到一辆车,但今天晚上的运气没那么好,陈淇一直跟着他走到江边,路上都没有计程车的影子出现。 陈淇也不着急,仍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宋砚辞的身侧。 直到宋砚辞忽然停了脚步,陈淇轻轻撞了下宋砚辞的右肩,笑着说:「怎么停下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就这么一直走回家呢。」 宋砚辞回过头,表情平静地像是无风掠过的湖面。就像是陈淇曾经见过的,宋砚辞向他表现出来的那些不与寻常的情绪只是他午夜梦回的短暂幻境。 但越是平静就越是反常,陈淇还是平常那副混不正经的调调,笑得一副春风荡漾的样子:「我今天心情好,特意来找你分享我的喜悦,但我怎么总感觉你不是很情愿呢?」 陈淇一副焉儿坏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在故意冲着宋砚辞的雷区踩,宋砚辞不可能看不出来。 无风的夜晚,江面平静得与黑沉沉的天空融为一体。 这地方偏僻,连路灯也安的稀稀拉拉。 他们附近就只有宋砚辞身后有一盏路灯,斜斜照过来,打在宋砚辞的侧脸上,另外半张脸仍是隐匿在黑暗里。 陈淇像是森林里最老练的猎手,将陷阱设得潦草,但他知道哪里是动物的必经之处,就算他的手段再怎么拙劣,猎物也必然会上钩。 宋砚辞在陈淇专注的,仿佛在等待什么答案般的目光中沉默了良久。 他像是已经被陈淇设下的那些陷阱废尽了心力,已经没精力再做争斗了,于是他再慷慨不过地露出了自己一直在保护的脆弱脖颈,向猎手宣布投降。 陈淇深棕色的眼睛在路灯微弱的光亮下呈现出一种浅金的色泽,像是阴云将散未散时天空尽头撒下的阳光,看起来再纯粹不过。 宋砚辞像是觉得再讽刺不过地嗤笑了一声,「你现在不是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还是说只是让我喜欢上你还不够,你不仅要和林思思在一起,还要将我是同性恋的事情公之于众,最好是让我声名狼藉,好解了你的气才好?」 陈淇到了这一刻才勐然发现原来事情的发展根本就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自己今天和林思思约会的事情传到宋砚辞耳朵里,越夸张越好,最好是让他大吃飞醋,好让他能早点儿正视自己的心意。 但宋砚辞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的目的是什么,宋砚辞觉得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復他吗? 陈淇深吸了一几口气,一副全然在状况外的样子:「你的意思是,我这段时间这么费尽心思地接近你,都是为了和林思思在一起,而且我现在说这些都是为了报復你?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繫吗……」 陈淇原本觉得宋砚辞的想法非常荒谬,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郁思有之前确实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当时郁思有得知林思思喜欢宋砚辞这件事不久,简直是出奇的愤怒,恨不得将宋砚辞这个人抽筋扒皮才好。 但郁思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关于宋砚辞打架很厉害的消息。将他唯一能想到的,找宋砚辞约架的报仇方式都堵死了。 后来郁思有又和宋砚辞分到一个班,除了暗戳戳的较劲外简直拿宋砚辞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直到郁思有某天和沈菲一起看了一档八点档狗血剧,他才想出一种堪称是将宋砚辞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报仇方式。 当时郁思有激动到不行,好不容易等到教室里没了人,异常兴奋地将自己要蓄意勾引宋砚辞,让他欲罢不能地爱上自己,再狠狠甩掉他的绝佳报复方式告诉了陈想和周际远。 第140页 当时郁思有的思路是,他想出来的这个报仇方法,不仅能让宋砚辞变成男同,好让他和林思思之间彻底失去可能,还能让宋砚辞在所有喜欢他的女生面前声名狼藉,简直是再解恨不过了。 当时郁思有全然沉醉在的宏图伟业中,完全没想要观察周围的环境。 现在想来,郁思有站在周际远的桌子上大放厥词的那天,宋砚辞确实一反常态地等到快要上课时才走进教室。 有没有一种可能,郁思有当时只是吹牛的那些话全都已经被宋砚辞听见并且记在了心里呢? 自己这段时间所作出的一切行动,看上去都确实很像在勾引宋砚辞吧? 陈淇觉得自己现在简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是不是我那时候在教室里说的那些胡话,你都听见了?」陈淇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更真诚,「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当时就是脑子抽了乱说的,完全没觉得我说的那些能付出实践。之后找你说话,主动靠近你,经常关心你,都是因为我自己想做,不是因为别的。」 「而且我今天也没有和林思思在一起,不信你可以问她,我答应她的邀请是为了和她说清楚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她了这件事。但纸条是故意给你看的,今天和你说那些话也确实是在故意刺激你。只是向你示威不是我的目的,吸引你的注意力,希望你能更喜欢我才是。」 宋砚辞原来一直是这么看待陈淇的示好的。 因着郁思有的这些话,受委屈的其实不仅只有宋砚辞,还有陈淇也是。自己的目的虽然也算不上单纯,但也是一心向着宋砚辞好的,想要报復他毁掉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你想想看,哪个直男有这么豁得出去的?」 陈淇解释了半天,宋砚辞也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要面子的人,干脆开始胡搅蛮缠了起来,勐地跳起来缠住了宋砚辞脖子,两条腿缠在宋砚辞腿上,整个人像是什么爬行动物般挂在了宋砚辞身上:「我就要缠着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管你觉得我有何居心,你都别想再甩掉我了!」 说着陈淇还努力探起身子飞快亲了宋砚辞一口,无赖道:「对,我就是在勾引你,你就等着被我毁掉吧!」 宋砚辞:「……」 陈淇:「怎么了,亲都亲过了,你还介意这一下啊?」 宋砚辞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了陈淇一下,没推得下去。 陈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仍是像八爪鱼般牢牢吸附在宋砚辞身上。 宋砚辞沉默几秒道:「下来。」 「我不下。」陈淇为了继续赖在宋砚辞身上发疯,试图想出一个宋砚辞绝不会答应的条件为难他:「除非你现在就和我在一起,答应做我的男朋友,给我机会让我自证清白。」 空气像是凝滞般安静良久,就在陈淇以为自己已经听不到宋砚辞的回答时,他听见头顶似乎传来宋砚辞轻轻的一声嘆息。 下一秒,是宋砚辞平淡到让陈淇差点以为是听到了幻觉的声音。 「嗯。」 陈淇:「???」 脑海里一瞬间传来系统的播报声:「恭喜宿主,积分+10,截至目前为止,您的积分总数共为15。」 陈淇在短短几秒内被两件喜事沖昏了头,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勐地抬起头,脸紧紧扒在宋砚辞胸口问:「你认真的?没在骗我吧?」 「你假如骗我,我就再也不从你身上下去了。」陈淇说得坚决,其实身体已经开始有点儿坚持不住地向下滑了。 宋砚辞一只手捞了一下陈淇,让他不至于就这么一直滑到自己脚上去,「嗯,没骗你。」 陈淇这才放心地从身上跳了下来。 其实他还有很多没能想明白的事。 就比如说宋砚辞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为什么会突然答应他,自己明明只是在完成任务,当宋砚辞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又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以及已经停滞了那么久的积分系统为什么会忽然受到触动。 但陈淇现在完全沉溺在自己终于和宋砚辞在一起的喜悦之中,完全没心思去思考那么多,像真的第一次陷入热恋中的高中生那样高兴得扑到宋砚辞身上亲了一口。 陈淇说:「我还是不信,除非你现在主动亲我一口。」 或许是因为宋砚辞今晚上已经满足了陈淇太多看似不可能答应的要求。 陈淇在说完之后就轻轻闭上了眼,自信宋砚辞在下一秒就会亲过来。 宋砚辞也确实在陈淇预期的时间内吻了上来。 郊区的江边没有别人,只有岸上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少年,偶尔会有几只水鸟好奇地飞过来看,不一会儿就觉得没趣地飞走了,像是从未出现般消失在了夜色里。 陈淇也不知道这个吻进行了多久,只知道宋砚辞的唇瓣冰冰凉凉的,像是夏天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果冻条,柔软又清香,正好解了心头那份焦灼的酷暑。 直到这个吻结束,宋砚辞和陈淇又牵着手走了很长一段路,陈淇的腿都还是软的。 陈淇也不知道自己明明早就不是第一次谈恋爱的人了,为什么会这么不争气。 或许是因为梦境世界的设计过于精密,将人体内的多巴胺也再精准不过的復刻了出来,又或许是因为陈淇早就上了头,所以即使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梦境,也仍是会因为梦境里发生的点点滴滴而心动。 第141页 直到这样的平静忽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 陈淇的手机放在左边的裤子口袋里,和宋砚辞牵着的也是左手。 为了不松开宋砚辞的手,陈淇动作有点儿别扭地用右手将手机拿了出来,唯一发着光的手机屏幕在黑漆漆的环境里显得特别清晰。 来电显示上赫然标註着「林思思」三个大字。 他们今天分开的时候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但陈淇没想到林思思这么快就打了过来。 陈淇感觉到宋砚辞的视线,觉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好心虚的,于是非常坦然地接了电话,怕宋砚辞听不清产生什么怀疑的情绪,还刻意开了免提。 就听见林思思在电话那头咋咋唿唿的声音:「郁思有,你今天送我的围巾没拆标籤!我还戴着它和你看了电影,吃了饭,还在二楼的服装店里逛了那么久,丢死人了!」 陈淇:「……」 因为林思思的声音本来就有点嗲,埋怨人的时候声音尖尖的,怎么听怎么有种撒娇的味道。 陈淇这时也顾不得自己本来是不是清白的了,慌慌张张挂了电话,发现自己刚刚的表现简直更像什么在外面偷吃的渣男了。 第63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23) 宋砚辞的视线简直像是什么矿洞里的探照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为灼热了,火辣辣的像要将陈淇脸上烫一个洞。 陈淇挂完电话,组织了几秒措辞,食指在宋砚辞手心勾了勾,解释道:「因为我的行为让林思思造成误解,我还觉得挺抱歉的,所以今天为了表示诚意就陪她一起看了场电影,又逛了会儿。我知道你介意也是应该的,但我现在跟她真的没什么了,我现在喜欢的是你。」 陈淇说得恳切,害怕宋砚辞还是不相信,就差没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宋砚辞看了。 然而宋砚辞的反应根本就没有像陈淇想像的那么大,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看,宋砚辞听了陈淇的话后只是反应淡淡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任陈淇还是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宋砚辞没生气是好事,但陈淇心里反而有点儿不是滋味了,总感觉宋砚辞的反应有点儿怪怪的,只是要细究的话又说不清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明天是假期,没有课,陈淇总觉得现在不是分开的时候,甚至都产生要邀请宋砚辞在外面住酒店的想法了。 但陈淇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现在还只是中学生,虽然已经成年了,但大概还不具备在外面开房的条件。 所以陈淇只能在计程车被拦下来时颇为不舍地放开了宋砚辞的手,觉得以宋砚辞的木头个性大概是学不会怎么约他出门的,于是自己非常主动地邀请了宋砚辞说:「明天放假,你有什么安排吗?没有的话要不要和男朋友一起过。」 陈淇觉得像他这样的邀约不会让任何一个刚刚开启热恋的人有理由拒绝,这任何一个人里面也包括宋砚辞在内。 但宋砚辞却没有立刻就答应,而是在陈淇晶莹的目光中沉默了几秒,给出了一个棱模两可的回答:「再看吧,到时候可能会有事。」 陈淇倒是不至于因为宋砚辞平淡的反应产生什么伤心或是羞恼的想法,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郁闷,分开之后还在想让宋砚辞拒绝的原因是什么。 也是在这时,陈淇才想起来宋砚辞现在仍在进行怎样的工作,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或许是因为宋砚辞近期已经很少去娜娜酒馆了,又或许是因为一时的情绪上头让陈淇忘了自己最初接近宋砚辞的目的是什么。现下明明最关键的一件事都没能解决,陈淇就差点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恋爱中,忘了最应该解决的事是什么了。 无论是出于在梦境世界完成任务角度,还是出于宋砚辞男朋友的角度,陈淇都觉得阻止宋砚辞继续在娜娜酒馆工作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 宋砚辞现在作为陈淇的男朋友,就算没有主动辞掉工作,在陈淇苦口婆心地劝告时,至少也会产生比曾经更多的羞愧情绪,不再执迷不悟地继续错下去了吧。 和宋砚辞分开后,陈淇的大脑总算是一点一点地清醒了过来。想起宋砚辞答应自己的交往请求时,系统忽然加的那十点的巨额积分,总觉得自己无意间落下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 宋砚辞和自己交往,和梦境终点会有怎样的联繫呢?难道是因为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有利于让宋砚辞早点告别现在这样的堕落处境,给他积极向上的动力和决心,所以才触发了积分系统? 但这最多也只是帮助宋砚辞走出歧途的一条支线,就算可以影响到积分系统,也不应该关键到让系统直接给到十分的大额数值。 所以积分系统评判加分条件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呢? 陈淇总觉得自己落下了一些关键且必要的信息,导致判断出现了失误,但问题的关键究竟是什么,或许需要一个足够合适的契机才有可能发现。 思绪就像一辆驰骋在赛道上的赛车,陈淇原本以为自己在一条平坦的大道上一往无前,等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阻碍前进的崎岖大道在赛道的中途,先不提他能不能顺利到达赛道终点,陈淇是否在起点位置就选错了道路都尚且未知。 宋砚辞没直接答应陈淇明天的约会请求,陈淇比起被拒绝的失落,更多的是担心宋砚辞拒绝他的理由是什么。 第142页 如果是因为学习,陈淇可以选择不在意,但宋砚辞假如是为了继续去娜娜酒馆工作,不管是出于完成任务的角度,还是宋砚辞男朋友的身份,陈淇都不可能接受。 以前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立场,毕竟那时宋砚辞和陈淇连朋友都算不上,最多就只是同班同学的关系。所以即使宋砚辞做出了何种选择,打算怎样安排自己的人生,陈淇都无权干涉。 但既然陈淇现在已经成为了宋砚辞的男朋友,无论会和宋砚辞产生怎样的争执,陈淇都必然会阻止这件事情继续发生。 且不说梦境终点距离自己还有多远,就拿当下来说,谁能接受让男朋友去给别人做鸭啊!!! 为了弄清楚宋砚辞明天的具体去向,陈淇回家后先是给宋砚辞发了报备的信息,然后像是不经意般问宋砚辞:「你决定好了吗?明天要不要出来和我约会。假如可以的话,我让我妈做点小蛋糕明天带给你。」 宋砚辞过了一会儿才回覆信息:谢谢,不用了。 宋砚辞:明天有事要忙。 虽然宋砚辞就算想要那样做也不一定会承认,但陈淇还是决定直接了当地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有什么学习方面的任务吗?」 宋砚辞:「不是,明天去店里兼职。」陈淇:「?」 宋砚辞:「我现在也在。」 陈淇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也有可能是手机显示屏坏了,不然宋砚辞怎么可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些话? 陈淇重复看了三遍才确认自己确实没看错,这才想起来自己打车的时候宋砚辞还站在原地。陈淇还以为宋砚辞是因为家境不好而自卑,不想让陈淇知道他的具体地址,所以才没有和他上一辆车。 现在想来,宋砚辞从最开始就没想要回家吧? 陈淇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消化了一会儿情绪,指尖都有点儿发抖地打字:「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吗?对得起我吗?你既然都没把我当回事,又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宋砚辞:「?」 陈淇收了手机,觉得线上交流已经没办法解决他和宋砚辞的问题了,他也没办法再等到明天。 陈淇从楼梯上飞奔而下,沈菲在看电视,听到动静回过头,此时已经只能看见陈淇飞快打开门的背影了。 沈菲艰难地咀嚼完嘴里的黄瓜,问:「你大晚上的出门干什么呢?」 但那时陈淇已经速度很快地离开家一段距离了。 陈淇回家时脑海中思绪万千,还什么都没想明白就到了家,等到返程的时候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种想法。 他之前还想着要怎样一点一点地规正宋砚辞,最好是选择最妥善的方法,尽可能地保护宋砚辞的自尊心,就算时间稍微久那么一点儿也没关系。 现在陈淇觉得那简直是放屁,他能多忍一秒他都是傻逼。什么谆谆善诱,什么细心劝导,什么保全自尊心,全都去他妈的! 他现在就得把宋砚辞从那地方打晕了拐回来,再把他五花大绑地关在房间里,让他再也没办法出去招蜂引蝶了,最好是将他教训到看见「鸭」这个字就要蜷缩起来流泪的地步。 陈淇虽然已经对娜娜酒馆这个地方熟悉得不行了,但事实上,他还从来没真正进去过。 一是害怕他才刚进去,待会儿就碰巧遇上警察办案,到时候直接把他一起抓进去了。二是害怕真的看见什么宋砚辞的放浪姿态。假如没看见,陈淇还是催眠这一切其实都没有发生过,假如真的看见了,陈淇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 但现在,陈淇已经完全顾不上那么多了,所有的一切比起宋砚辞现在正躺在别人床上挑衅他的状况,都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陈淇来到老街,循着记忆中早已回想过无数次的楼道上了老楼房二楼,想起当初看见的娜娜酒馆的位置,正想向左边拐,就看见右边走廊尽头的那扇门突然打开了,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黑色包臀裙的女人,身材极好,红唇极为明艷。 陈淇心中顿时冒出一种奇妙的预感,看见女人倚在栏杆上缓缓点燃了一支烟,注意到陈淇的目光,将身子稍微侧过来了一点,露出了一点儿门后的画面。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侧脸,但陈淇对那张脸实在太熟悉了,也看得真切,完全可以确认刚刚从门后飞快走过去的人是宋砚辞。 陈淇想难怪这段时间他都没看见娜娜酒馆开门,原来是已经改迁门面了,或许还换了个老闆娘,假如自己没有正巧碰到,只怕还真没办法发现。 第64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24) 陈淇一心要把宋砚辞捉姦在床,没注意倚在栏杆旁的那个女人饶有兴致的目光,绕开女人飞快冲进了门。 陈淇进门时已经不见宋砚辞的身影了,只看见一个寸头男人正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或许是因为陈淇气势汹汹冲进门的样子实在不像什么善茬,把手机盖在桌上没什么好脸色地问:「你谁啊,有预约吗?特么连怎么开门都不会??」 连衣服都不穿,陈淇估计这人应该是宋砚辞的同事,看这作风,或许是客人也说不定。 在没必要的情况下,陈淇不想惹事,但这并不代表他怕事,就像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没耐心再保持礼貌了,冷笑一声回答道:「我是谁?我是你嫂子。你要是不相信,我也可以是你爸爸。」 第143页 「……操。」 光膀子男人大概也是第一次见陈淇这样的,愣在原地反应了几秒,脾气彻底上来了,勐地站起身向陈淇走近。 这时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宋砚辞面无表情地倚在门口,眼里不带什么情绪地看了陈淇一眼,开口道:「赵里,是我认识的人。」 被叫做赵里的男人动作一顿,一脸懵地转头看向宋砚辞:「你认识的人?他妈的怎么这副架势呢,一副欠揍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 赵里说话没什么把门,讲话习惯了带脏字,宋砚辞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赵里立马噤声了,在这一眼里终于反应过来陈淇和宋砚辞的关系不简单,有些没搞明白地问:「他刚还说是我嫂子呢,什么意思啊?你们哥们之间还有开这种玩笑的癖好呢。」 宋砚辞轻轻蹙了下眉,赵里还以为他也不喜欢听这样的玩笑,正想要改口,就听见宋砚辞波澜不惊地纠正道:「不是玩笑。」 赵里:「???」 赵里这边还在懵着,房间里突然就传来了几声男人的呻吟声。 或许算不上突然,应该说房间里一直都在传出来这样的声音,只是因为隔音好,所以才没让外面的人听见。现在房间门被宋砚辞打开了,自然就有声音漏了出来。 陈淇等到这一刻才觉得终于步入了今天的正题,狠狠瞪了宋砚辞一眼,推开他大步走进了房间,就看见房间正中央围着一层白色的纱幔,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后面摆着的一张床,和床上趴着的一个短髮男人。 虽然来的这一路陈淇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他到了这一刻还是难免产生了一些退缩心理。 「哎呦喂,疼死我了,小帅哥,你怎么还没回来,你早点给我做完了,我好早点走啊。」 「……」 陈淇深吸了一口气,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好了待会儿会在床上看见什么的心理准备,冷冷看了宋砚辞一眼,大步上前拉开了那层白色的纱幔,闭了闭眼低下头,果然看见一个裸着身子只在屁股上盖了一片薄布的男人。 男人趴在床上,脸上写满了痛苦,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嘶嘶」的吸气声,身上如陈淇所料,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纹身? 陈淇一脸茫然地看着趴在黑色摺叠床上的男人和他背后刚纹完一半的鬼面,以及零零散散摆在桌上的各种纹身工具,大脑艰难地运转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闹下的这场误会简直是再滑稽不过了。 宋砚辞在陈淇的一系列行为中也大概明白了什么,平静地注视着陈淇的背影僵硬了许久,然后慢慢转过身,挤出一个看起来格外勉强的笑容:「我想你了,这不就忍不住过来找你了嘛……没想到听到这大哥痛得在里面哀叫,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呢。这不,救人要紧,没想到是乌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这是在纹身呢,你一直说的工作是纹身师?」陈淇声音放得极小,表情小心翼翼地问。 「不然呢?你不是知道?对此还颇为反对。」宋砚辞挑了下眉,一脸戏嚯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纹身室这种堕落的地方,怎么,改变看法了?」 陈淇:「……」 「你应该记错了吧?」陈淇一脸不打算认帐的样子:「我对纹身从来都没看法的,只是害怕你分心影响学习,所以心情激动了点儿,一时没组织好措辞而已。」 宋砚辞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我明白你是一片好心呢。」 宋砚辞短短的一句话简直把嘲讽意味拉满了,陈淇闭了闭眼,明白这里不是自己该待的地方,恨不得能赶紧离开地说:「不早了,我妈还在家等我吃宵夜呢,我先走了,下次无聊了再过来玩啊,哈哈哈。」 陈淇的脑子乱得不行,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胡言乱语些什么,只管把话说完了,绕开门口的宋砚辞赶紧冲出了纹身店。 陈淇在出生到梦境世界的二十六年里都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智商,现在搞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头一次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弱智的怀疑。 他怎么能就因为当时那潦草的一眼,就觉得宋砚辞是…… 陈淇脚步飞快,因为明天要变天,感觉到大风从自己身上穿过,和脑子里唿噜唿噜的风声响在一起,整个世界都在飞快的移动中变得模煳。 陈淇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吹吹风醒醒脑子再打车回去,忽然感觉到手腕被人拉住,这片地区鱼龙混杂,陈淇警惕地转过身,身体已经做好了应激准备,抬头却看见宋砚辞那张熟悉的脸。 陈淇脸颊上因过于羞恼而发生的充血反应还没有恢復,在见到宋砚辞的这一刻就变得更严重了,整张脸都涨成血红色,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还没纹完吗。」 宋砚辞没有松开陈淇的手腕,平静地注视着陈淇脸上难得的红晕,回答说:「客人怕疼,所以今天提前结束了。」 陈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復了尴尬的情绪,将手腕从宋砚辞手心抽了出来,又将掌心和宋砚辞的贴合在一起,仰起头对上宋砚辞的目光:「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嗯。」宋砚辞说:「我送你。」 陈淇撒娇一样地问:「怎么对我这么好了?」 第144页 宋砚辞牵着陈淇的手向前走,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因为我没陪你,你不是一个人幻想了很多?」 陈淇:「……」 「所以你要补偿我。」陈淇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已经渐渐消化完自己做过的蠢事了,进入了只要我足够不要脸就可以无敌的状态,甚至都有勇气倒打一耙了:「你以前对我是那样的一个态度,所以我才会对你产生很多误会,你现在需要做更多让我开心的事,这样我才能原谅你。」 宋砚辞挑了下眉,松开陈淇的手,和他换了个位置,让自己走在马路上有大风吹过来的,靠近车流的那边,再重新牵住了陈淇的手,五指嵌入陈淇指缝——这次是十指相扣。 「什么是让你开心的事。」宋砚辞没有反驳陈淇的话,只是假装有些懵懂地像这样问。 陈淇思考了几秒,想说宋砚辞刚刚做的那些就挺让他开心的,但下一秒宋砚辞就停了脚步。 天色越晚风就颳得越大了起来,陈淇耳边是唿啸而过的风声,没听清宋砚辞刚刚说了什么,只能和宋砚辞一起停了脚步,靠近了他一点儿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附近唯一的一辆汽车打着灯飞速驶过,四周变得漆黑一片,像是只剩下了他们,森林,和风声。 陈淇看见宋砚辞的唇瓣轻启,然后是他越来越近的声音。 「那亲吻呢?会让你开心吗。」 陈淇还没来得及给出肯定的答案,就被宋砚辞的吻堵住了唿吸。 耳畔一直响个不停的风声忽然消失了,陈淇仅能听见从自己胸腔传来的,轰隆隆的心跳声。 宋砚辞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偏执的,固执的,带有稜角,但他的唇却是极软的。 陈淇怀疑这是宋砚辞身上唯二柔软的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宋砚辞柔软的心脏。 剩下的那部分是否属于自己陈淇无从得知,但至少在此刻,无论是宋砚辞的唇瓣还是心跳,都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陈淇曾经不是一个很喜欢亲吻的人,那种感觉太亲密,太深入,不仅是嵌入,像是要将灵魂都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一起。 但比起属于某个人,或是和另一个灵魂交合,陈淇还是更嚮往自由。 他的灵魂是独立的,完整的,仅仅属于自己,与别的任何人都没关系。 但到了现在,陈淇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接吻,像是被卷进了漩涡,又像是整个人都被浸入了温热的水流中,身体轻柔的像是飘在云层上方,舒服得快要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姓甚名谁。 第一次接吻时,陈淇还能感觉到宋砚辞的生疏,到了现在,宋砚辞的吻技已经无师自通到让陈淇都甘拜下风的地步了。 第65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25) 「恭喜宿主,积分加二,您目前的积分总值为17。」 陈淇整个人被亲得晕乎乎的,脑海中系统的声音都被自动模煳了。被宋砚辞放开的时候只觉得半截身子都酥了,要不是被宋砚辞捞了一把,腿软得都差点要栽倒在地上。 陈淇除了偶尔在某些特殊的时候会犯蠢,其他时候还是极为敏锐的。 就像是现在,他知道宋砚辞已经将他这段时间反常举动的原因猜了个大概,但他没有选择刨根问底,也没想太计较这件事,而是非常宽容地将这件事轻轻揭过了,并给了陈淇一个温柔的吻作为安慰。 陈淇对此是非常感激的,刚刚无理取闹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转移宋砚辞的注意力,让他别去细想自己做的这些蠢事。 或许有司机正好送完住在偏僻位置的客人,陈淇看见一辆计程车正飞快往这边开过来,于是伸手将车拦住了,整理了一下宋砚辞被自己抓乱的领口,对他说:「早点回去吧,你明天还有工作,就别陪我在外面胡闹了,今晚早点回去休息。」 「你先回家。」宋砚辞替陈淇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我待会儿还要回去。」 陈淇按亮手机,看见手机屏幕上十二开头的数字,觉得有些意外地问:「干你们这行的这么忙吗?这么晚了还不能休息。」 「今晚多接了一单。」宋砚辞说:「因为要腾出明天的空闲。」明天的空闲? 因为宋砚辞的表情太过于平静,陈淇思考了几秒才从宋砚辞的话中判断出他真正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说:「今天熬到那么晚,那你明天可以稍微晚一点起床,约会不着急的。」 宋砚辞:「嗯。」 陈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这么好。 或许是因为刚得知自己确定关系不久的小男朋友没在干一些不正经的事,或许是因为初次体验高中时期青涩的恋爱。 陈淇在现实世界中的初恋是从大学时期开始的。他从初中就明确自己的性向了,但到高中都没想要谈恋爱,也确实没遇见合适的人。 到大学谈的第一个男朋友是一名律师,比他大五岁,在恋爱方面已经很有经验了,所以陈淇从最初体验到的就是非常成熟的恋爱,对方无论是对接吻还是处理一段亲密关系,都是非常娴熟的了。 这样的关系稳定,舒适。但对陈淇来说,总觉得从最开始的缺少了什么。 以前陈淇没有细想对自己而言,在那样的关系中缺失了什么。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一段经人引领的恋爱固然好,但假如在恋爱中从最开始就缺失了一些青涩的试探和碰撞,缺失了小心翼翼向对方靠拢的心,那在得到稳定情绪的同时,也会失去很多珍贵的,令人心动的瞬间。 第145页 甚至可以说,在那样一段稳定而平淡的恋爱关系中,双方还算不上是爱。 陈淇觉得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已经有些本末倒置了。 原本的计划中,陈淇是为了完成任务,到达梦境终点,才决定要接近宋砚辞,和他开展一段亲密关系。 但现在,陈淇觉得自己比起完成任务,已经更多地沉浸在和宋砚辞开始的这段恋爱中了。 毕竟比起研究积分系统和梦境中心,陈淇发现自己现在思考得更多的是明天和宋砚辞约会要吃点儿什么好。 但陈淇也只让自己的思绪短暂地漂浮了一会儿,就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来到这儿的真实目的,然后很有危机感地逼自己暂时先忘掉刚刚和宋砚辞的那个吻,将思考的中心放在了最近积分系统的异动中。 如果说陈淇之前还只是对自己最开始做出的判断产生了一些怀疑,那现在就可以说是完全推翻之前的结论了。 毕竟宋砚辞根本就不是地下娱乐场所的男公关,陈淇从开始确定的方向完全就是错误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要拯救宋砚辞才能到达梦境终点的可能。 好在陈淇虽然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了很远了,但也没有在这条路上一直走到黑。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及时从那条错误的道路上撤退,开闢出一条正确的,通向梦境终点的路。 积分系统到目前为止一共被触发了四次。 第一次因为系统故障未能及时通报,第二次是在陈淇进行完国旗下的演讲后,第三次是宋砚辞答应和陈淇在一起的那个晚上,第四次则是在刚刚,陈淇和宋砚辞接完一个吻。 陈淇能找到第三次和第四次之间的共性,但第二次的触发条件在其中无疑是突兀的,而且积分系统第一次被正向触发的原因陈淇到现在都无从得知。 如果仅仅根据现在仅有的条件,陈淇觉得梦境的终点可能是同上两个梦境的相似,大概是需要和宋砚辞建立亲密关系。 但这段亲密关系具体指向哪里,真正能触发积分系统的条件又是什么,仅靠现在获得的线索,陈淇还不太能得到答案。 毕竟不是陈淇每次亲近宋砚辞,都能够触发积分系统。 陈淇现在已经有了上两个梦境的经验。 在第一个梦境中,陈淇需要解除温屿和许凛之间的误会,再帮助许凛走出父母带来的阴影,消除那条横在温屿和许凛中间的那条坎,才能不断得到积分,到达梦境终点。 在第二个梦境中,陈淇需要和祁聿风建立一段正常的健康的亲密关系,弄清楚祁聿风自儿时起就在经歷些什么,再用温柔地包容的爱带他走出阴霾,自此相信爱真的会无条件地降临到他的身边。 那在这个梦境中呢?宋砚辞的心中是否也有什么让他耿耿于怀又挥之不去的坎,需要陈淇进一步走进他的内心,以恋人的身份带他走出那个阴雨绵绵的世界呢? 而且陈淇到现在都有一个未能解开的谜题——宋砚辞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了陈淇向他提出的交往的请求。 陈淇对宋砚辞构不成任何威胁,连陈淇以为的宋砚辞的把柄都只是个引人发笑的乌龙。那么除了喜欢之外,宋砚辞没别的理由要答应和陈淇在一起。 宋砚辞是从什么时候喜欢陈淇,或者说喜欢郁思有呢? 宋砚辞不是因为谁短时间的热情就会轻易爱上某个人的那种人。但如果是从一开始就喜欢,宋砚辞又为什么会对陈淇百般迴避,从未向他表露出半分的喜欢呢根据以往的经验,陈淇觉得自己或许要进一步地了解宋砚辞,就比如宋砚辞的过往,和他在某些时刻的真实想法。 陈淇将明天的约会推迟,说是为了体谅宋砚辞,让他在熬夜工作后能好好休息。 实际上,陈淇自己到了第二天十点多才起,而宋砚辞早在八点就醒了,并十分难得地主动向陈淇发了信息。 冷脸草莓:我醒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陈淇还没回覆信息,宋砚辞就知道他现在大概还躺在床上唿唿大睡,短时间内不会有醒来的可能了。然后他发送了第二条信息。 冷脸草莓:醒了发信息,我去接你。 陈淇早上迷迷煳煳地醒来,看见宋砚辞发来的信息,忽然有了一种自己现在真的在和宋砚辞交往的实感。 冷脸草莓是陈淇给宋砚辞的备註,宋砚辞的微信暱称无聊得很,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宋」。 陈淇给他设置这个备註是因为在确定恋爱关系后,陈淇忽然觉得宋砚辞冷着脸的样子还怪可爱的。就在备註上加入了一个「冷脸」的前缀,根据陈淇和宋砚辞交往时的心情在后面加入蔬菜或水果的后缀。 前不久因为宋砚辞对待陈淇的喜怒无常,他的备註还是「冷脸奇异果」。 但因为昨晚上宋砚辞和他给的吻实在甜,陈淇在车上就美滋滋地将备註改成了「冷脸草莓」,到今天早上看见的时候心里也甜甜的。 陈淇回信息前先将微信暱称从「讨厌奇异果」改成了喜欢草莓,然后开始腻歪歪地给宋砚辞发信息。 喜欢草莓:好啊,能快点来吗,真的好想你。 喜欢草莓:【小猫哭哭jpg.】 发完后陈淇又忽然想起来什么。 如果说他之前还对宋砚辞家境不好的这个传闻有点儿半信半疑,陈淇在确定了宋砚辞现在在后街的纹身店兼职后,就彻底相信宋砚辞家的经济状态的确不容乐观了。 第146页 毕竟就算是一个普通家庭,只要家里周转得开,都不会让正值人生重要阶段的孩子去那么混乱的地方兼职。 据陈淇所知,宋砚辞住的那片地方虽然和郁思有家在一个区,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宋砚辞假如要来接他,坐地铁和公交还好,但假如是打车的话,岂不是又要花上一笔额外的费用? 陈淇想到这儿,为了不刺伤到宋砚辞的自尊心,斟酌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过来啊?坐公交吗?」 冷脸草莓:公交太慢。 冷脸草莓:坐车。 第66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26) 从老城区打车到这儿至少要二十块,说不定就是宋砚辞做普通兼职一个小时还要高的花费了。 陈淇连忙打字回復。 喜欢草莓:不用! 喜欢草莓:我很快就好了,还是我过去找你吧。 冷脸草莓:你从床上起来了? 陈淇沉默地看了眼身上柔软地让人捨不得离开的被褥。 喜欢草莓:…… 喜欢草莓:快了。 冷脸草莓: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 宋砚辞看起来不是一个耐心等待的人,陈淇的确也希望能够早点儿见到热恋期的男朋友。 宋砚辞既然执意要过来,陈淇也就不再推拒,将位置信息发送给了宋砚辞,心想大不了待会儿出去约会的费用由自己承担大部分就好。 陈淇发完信息后将手机重新充上电,慢悠悠地洗漱好,将衣柜打开,发现郁思有的审美是真的有些一言难尽。 除了少数几件还算正常的衣服外,大部分的衣服都有点儿像欧美teenager喜欢的风格,黑的,深蓝的,搭配着一些色彩绚丽的印花,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金属配饰。 总而言之——不是能让人穿出门的衣服。不然大概率会被误认成早早辍学出去混社会的不良少年。 陈淇沉默几秒,在挑选衣服时先把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排除掉了,再排除掉那天和陈思思出去看电影穿的衣服,最后翻了半天才找出一件还算是正常的湖蓝色卫衣和稍微没那么夸张的破洞牛仔裤。 宋砚辞今天的衣服是林霜帮她挑的。 她热恋期的女朋友昨晚上去外地出差了,林霜郁闷得不行,不想回市区那套冷冰冰的大平层住,硬是缠着宋砚辞跟他一起回了家。 今天上午要忙的工作已经在昨晚上就被宋砚辞提前完成了,林霜一觉睡到自然醒,走到宋砚辞房间门口,就看见他又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正要往身上穿。 林霜翻了个白眼,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一件自己曾经给宋砚辞买的浅绿色卫衣,吐槽道:「说了要你别整天穿些阴沉沉的衣服,黑衣黑裤的,你是出去和你的小男朋友约会,不是要去抢银行。」 宋砚辞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用。」 林霜思考了几秒,很是犀利地说:「你觉得像你男朋友那种个性的人,会喜欢对象穿得像个小老头一样出来和自己约会吗?」 宋砚辞和陈淇的事林霜是知道的,昨晚上陈淇绕开她一脸悲愤地闯进店里,直奔着房间里的宋砚辞而去,林霜就把这件事猜了个七七八八,陈淇走后还被乐得不行地嘲笑了宋砚辞好半天。 宋砚辞看着林霜手里拎着的那件浅绿色卫衣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穿上了,然而陈淇的确很喜欢。 宋砚辞最后还被林霜按着强行吹了头髮,在她的授意下换上了一条浅蓝色的阔腿牛仔裤。他平时不是穿校服就是穿的深色衣服,最多也只会偶尔穿一两次白色,现在忽然换上了亮色系的衣服,衬得原本就极为白皙的皮肤更加清透,周身的气质都不像平时那么冰冷了。 陈淇看清楚等在小区外的宋砚辞,很快就发现了宋砚辞今天精心修饰过的痕迹,飞快凑上去亲了他一口,笑着说:「嘿嘿,心有灵犀啊,我们正好穿的是情侣装。」 宋砚辞被陈淇主动献吻时的表情极为平静,但因为陈淇故意在观察他的表情,所以当宋砚辞垂下眼,睫毛轻轻颤了颤时,陈淇知道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因为宋砚辞对陈淇的吸引力太大,所以陈淇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宋砚辞身后的那辆车,似乎不是临时停靠在那儿的,而是在等待他们。 陈淇原本还以为是宋砚辞临时叫来的计程车,在无意间瞥见车标的那一刻,整个人像是被控住般停顿了几秒。 有哪家的计程车司机会开宝马x7出来接客……吗? 但陈淇转念一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就是有想开计程车出来体验生活的有钱人呢? 宋砚辞把车门打开,陈淇坐进车,发现司机就算只是出来开车也依然是西装笔挺的,气质的确不像是什么出来谋生活的普通人。 陈淇没忍住问:「叔叔,您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缺钱的人,不会觉得干这一行很辛苦吗?挣的钱不多,每天还有可能要服务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司机:「……」 感觉到宋砚辞饶有兴致的目光正聚焦在自己身上,司机的背影僵硬了一秒,斟酌片刻才说:「不会的,工作的时候我很开心,我很乐意为老闆服务。」 陈淇:「……」 陈淇心想世界上果然有着许许多多不同的想法和不同类型的人,但每个想法都应该得到尊重,所以陈淇对此并未发表什么评价,只是说:「挺好的,能在工作中感到快乐是很幸运的事。」 第147页 因为不是什么计程车公司的客用车,价格也比较昂贵,陈淇心想司机大概也比较珍惜这辆车,所以车里没什么平常在计程车里会闻到的廉价塑料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清新的木质香。 车窗微微打开一条缝,宋砚辞的头髮被吹得微微扬起,鼻尖萦绕的清新气息和眼前这副明亮的画面搭配在一起,让陈淇的心情也变得非常明媚起来。 他看见宋砚辞在低着头看手机,有点儿好奇地凑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在看餐厅。」宋砚辞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见陈淇靠得极近的一张侧脸,感觉到陈淇的头髮正因吹来的风若有若无地扫在脸颊上。 「你已经想好了要吃什么吗?」陈淇看清楚屏幕上清一色的海鲜餐厅,眼睛亮了亮问:「你想吃海鲜吗?」 「不是你想吃?」宋砚辞淡淡道:「听你说过不下十次了。」 陈淇回忆片刻,想起确实是有这回事。 但还是陈淇被困海边,宋砚辞来找他的那一次。 当时陈淇看见海,闻到海风清新潮湿的气息,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吃海鲜了,再加上当时又累又饿,就随便吐槽了几句。 他自己都快忘记这件事了,没想到宋砚辞还记得。 陈淇对此很受用,心想宋砚辞果然是个锯不开嘴的闷葫芦,明明关心他在意他到不行,偏偏还什么也不说,外表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人以为那些特殊瞬间萌生出的所有暧昧情愫都只是一厢情愿。 因为这事,陈淇的心情原本是极好的,直到他忽然闻到一缕不属于宋砚辞身上的气息,带着点儿玫瑰调的香气,不属于车里萦绕的那种木质香。 仅是一瞬间,陈淇极为敏锐地问:「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香水味,你今天早上还去了什么别的地方吗?」 这样的香水味大概率是属于女人的,陈淇现在百分百地相信宋砚辞不是什么沾花惹草的人,他问这个问题单纯就是想知道宋砚辞早上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虽然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但或许可以让陈淇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假如说宋砚辞今天早上出门了,那是去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假如没出门,那他身上的香水味又从何而来? 如果一家人的经济状况拮据,不管这个人是谁,会有多余的钱拿来买香水吗? 因为长时间的相处,宋砚辞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气味,直到陈淇提出来,宋砚辞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染上了香水味,回答说:「应该是林霜的香水,她昨晚上住在我家。」 陈淇思考几秒,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眨了眨眼问:「林霜是谁?」 「你昨晚上见过她。」宋砚辞想了想,补充道:「冲进店里的时候。」 陈淇昨晚上闯进纹身店的时候,只见到了一个女人,他很快就将记忆里倚在走廊上抽菸的那个女人和林霜这个名字重合在一起,即使信任宋砚辞,也还是有些没忍住地问:「等等,你们是单纯的上下属关系吗?她为什么要睡在你家??」 「不是。」 陈淇听见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宋砚辞:「我们是表亲。」 陈淇大脑飞速运转几秒,仍有些不放心地问:「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宋砚辞:「嗯。」 宋砚辞:「她女朋友昨晚出差了,觉得无聊,所以住我家。」 陈淇刚松了一口气,就又被宋砚辞轻描淡写丢出来的信息控住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问:「她是女同吗?」 宋砚辞「嗯」了一声。 陈淇回忆起林霜的样子,发现她周身确实散发着一种对男人无感的气质。 陈淇思考片刻,评价道:「那你们家的基因……可能有点儿危险了。」 陈淇其实到昨晚上都没想到今天究竟要去哪儿,直到他早上无意间刷到一条推文,说城南植物园的玛格丽特开得正好,就很有兴趣地将约会地点定在了这儿。 但陈淇住的小区靠近市中心,离城南的植物园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车程也有大半个小时。 陈淇想到距离那么远,大概又要消耗掉一笔不小的打车费用,发现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开始在车里找二维码,想要赶在宋砚辞之前支付完这笔费用。 陈淇找半天没找到,觉得这个师傅大概刚出来接单还不久,有些没经验,只能问:「师傅,车费多少钱啊?我怎么没看见支付码呢?您不会只收现金吧?」 陈淇敏锐地感觉到师傅似乎又有点儿欲言又止地沉默几秒,最后到嘴边只憋出来一句干巴巴的:「不用了。」 陈淇嘆了口气,觉得宋砚辞未免有点儿太要面子了,明明缺钱,在男朋友面前还非要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先将钱付了。 第67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27) 眼下正值秋季,植物园里好看的不止有玛格丽特,各种季节性树木黄的黄,红的红,将道路和湖泊簇拥起来,层林尽染,像是儿童画本里描绘的那种最鲜妍的秋天。 秋风飒爽,吹到人脸上的时候极为舒服,陈淇和宋砚辞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大道上。城南的植物园比不上市区附近那家的热门,原本几乎没人过来,最近做了点儿营销,才总算能看见几个人。 比起在热闹的人群里出汗,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陈淇觉得这样的氛围简直再好不过了,早知道还应该带块野餐布或者摺叠椅,舒舒服服地在这里晒会儿太阳也是特别舒服的。 第148页 去往花卉区的路上,陈淇特意选了条僻静的,很少有人的石板路。一点儿一点儿向宋砚辞靠近了,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宋砚辞的体温一般是有点儿凉的,今天陈淇牵起他的手,感觉到的却是手心温暖干燥的温度,烘得人的心脏连同着温热的体温变得暖乎乎的。 陈淇被明媚的阳光照着,唇角勾起来,看见树林后闪耀着的星星点点的蓝色,发现前方有一个湖泊。 走出树林间的石板路,陈淇看见湖泊的全貌,看着秋风让湖面泛起涟漪,在阳光下闪动着金色的光芒,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些特殊的画面。 大概是脑海深处有关于郁思有的记忆。大概是在一个儿童乐园里。回忆中,陈淇的视角变矮了许多,疾速奔跑着,跑到一条话题前,飞快从楼梯钻了上去,进入了楼梯和滑梯中间连接处的红色小屋里。 小屋里蹲着一个和他个子差不多高的小男孩,面前摆着一盆植物,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它,像是在进行什么极为严谨极为伟大的研究。 郁思有小时候的性格和现在一样咋咋唿唿的,不过才蹲在植物前跟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失去耐心了,很不耐烦地大声说:「你这玩意都长了那么久了,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估计快要死了!」 但他的同伴没有理他,像是没听见郁思有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地继续注视地那盆植物。 郁思有无趣到极点地撇了撇嘴,离开了那座小屋,百无聊赖地坐在了那架小小的旋转楼梯上,两条腿悬在半空中,无聊地一晃一晃。 儿童乐园面积不大,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水池,瓷砖是天蓝的颜色,装饰着小鸭子和小青蛙的涂鸦。只是因为很久没人管理了,平常一般都是没有水的。 但因为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雨,所以小水池了积蓄了新的雨水。 今天天空放晴,阳光照在天蓝色的水面上,风吹来时,水面荡漾着浅浅的波澜,郁思有倚在楼梯上,可以看见阳光折射出来的,浅金色的光芒。 不知什么时候,他在这样的阳光之下睡着了。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画面,但或许是那一觉睡得实在太舒服,又或许是因为水面闪烁的光芒太好看,而郁思有又很少会拥有像这样恬静美好的时候。 所以郁思有记住了这件事,当陈淇看见和当时相似的,带给他同样感受的画面时,记忆又会那么鲜活地涌出来。 但当时的事实在过去太久了,除了那汪水是清晰明亮的样子外,别的画面都已经变得模煳,连同那张在小小屋子里看见的脸也像蒙着一层雾一样朦胧。 陈淇忽然脱口而出一句:「你小时候去过儿童乐园吗。」他侧身看向宋砚辞。 宋砚辞没问陈淇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只是反应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去过。」 明明宋砚辞的反应没什么特别的,可陈淇就是觉得他在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迟疑了一秒,才作出问答。 但也是,谁小时候还没去过儿童乐园呢?这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他忽然问这样的问题才是奇怪吧。 陈淇和宋砚辞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吹了会儿风,又晒了会儿太阳。等到湖边唯一的一只水鸟飞走后,陈淇和宋砚辞穿过湖边的小路,去看了玛格丽特。 很少有花会在秋天开,但玛格丽特却在这样的秋阳下开得正好,因为播种得随意,各式的颜色簇拥在一起,是一种极为鲜活绚烂的好看。 午饭的餐厅是最后是陈淇定下的,但等两人从植物园出来,宋砚辞打开导航,发现陈淇订的那家餐厅竟然是市区附近的,假如想吃,大概还得原路返回,先坐上差不多一小时的车,到那时候大概已经很饿了。 陈淇看餐厅的时候还沉浸在刚刚的思绪中,完全忘记了要考虑距离,简直都有点儿要被自己蠢笑了。 宋砚辞的情绪却是极为稳定,一脸平静地开始规划从这儿到市区的最佳路线,说:「我的问题,忘了提醒你。」 眼看着宋砚辞弄清楚了餐厅位置,规划好了路线正要打车,陈淇马上拦住了他:「别打车啊,多贵,我们坐地铁去吧。」 宋砚辞提醒道:「坐地铁要多等大概半个小时才能到。」 陈淇觉得宋砚辞果然又在为了面子假装阔绰了,一脸认真地说:「没关系,你不用因为我的感受去改变应有的选择,我不饿的。」 陈淇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已经够委婉了,应该不会刺痛宋砚辞的自尊心。 事实上宋砚辞根本不知道陈淇在表达些什么,只觉得陈淇想要节省一些出行的费用,也就接受了他的安排。 虽然过程中受了点波折,但这家餐厅的海鲜确实好吃,陈淇觉得味道很好,却很少见宋砚辞动筷,大部分时候都在给他剥螃蟹或虾。 陈淇原本以为宋砚辞是不爱吃海鲜,还有些沮丧自己忘记了询问宋砚辞的喜好。 但陈淇很快发现宋砚辞不吃海鲜,只是不喜欢吃蒜,而海鲜餐厅的大部分菜品都会加蒜,只有少部分没有加蒜的,宋砚辞才会吃。 看来以后一起吃饭的时候得要备註不要加蒜了,陈淇心想。 陈淇在来时的地铁上特意看过地图,发现那家餐厅的比起他家外,大概离宋砚辞家更近一些。 于是吃晚饭后,陈淇像是很不经意地提起来:「我们待会儿去哪儿,不然回家吧?」 第149页 「你家住哪儿啊?」陈淇问:「还是住在以前那个有很多人居住的房子里吗?」 宋砚辞发现陈淇的话有点儿奇怪,但假如硬要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他是第一次谈恋爱,不太擅长,也没有经验。 所以在和陈淇确定关系的那个晚上,宋砚辞就提前做过了攻略。里面有提到过,和恋人相处时,应该多贊同他的观点,多包容他说的话,所以宋砚辞没纠正陈淇的说法,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确实是这样。 陈淇总觉得宋砚辞的兴致好像不太高,或许还是在因为家境而感到自卑。 陈淇虽然想更多的了解宋砚辞,但不想强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所以他事先询问了宋砚辞的想法:「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去你家?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 「没有。」 宋砚辞知道自己家的状况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很特殊,他不想让陈淇因为他的家境或是他的家庭氛围产生不同的想法,但也不想和陈淇故意迴避这个问题。 所以他没有拒绝,只是说:「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陈淇虽然在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和宋砚辞一起坐上公交的时候,陈淇才知道宋砚辞家原来不在老城区,而是一片相对于老城区要更加偏僻空旷的地方。 陈淇觉得宋砚辞的家庭状况或许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差,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应该更努力一些,要比现在还要对宋砚辞更好一些才行。 直到宋砚辞忽然接了个电话,因为开了免提,所以陈淇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内容,只能看见宋砚辞越来越蹙紧的眉,和他下意识抿紧的唇。 「嗯,我知道了。」 「我现在赶回来。」 宋砚辞的声音很低,说完挂了电话,停顿一秒对陈淇说:「抱歉。应该不能带你去我家了。」 陈淇知道宋砚辞那边应该是出了状况,迟疑几秒才问:「怎么了?是忽然出了什么问题吗?」 「嗯。我妈回来了。」宋砚辞停顿片刻,像是在思考怎样和陈淇组织语言,过了几秒才说:「她精神有一点儿问题。」 陈淇:「???」 仅是一瞬间,陈淇就脑补出了妈妈有精神类疾病,爸爸的收入微薄,宋砚辞作为家里唯一的希望,日夜苦读,用学习之外少有的时间兼职,辛辛苦苦只为撑起这个家的剧情了。 陈淇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头酸涩的情绪,轻声道:「没关系的,你赶紧回家吧,我到了下站就下车,到时候可以自己回去的。」 「嗯。」 宋砚辞低头打开了手机:「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给你打车。」 陈淇连忙拒绝道:「不用不用!我知道怎么坐公交的,待会儿我直接去马路对面原路返回就行。」 宋砚辞总觉得陈淇的反应不对劲,蹙了下眉问:「为什么不喜欢打车」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怕你乱花钱?明明经济都那么紧张了,能不能就不要对他那么好了啊…… 陈淇嘆了口气,说:「就是觉得没必要多花钱而已。没事的,坐公交也很方便,你先回家照顾你妈妈吧,我没问题的。」 宋砚辞发现陈淇大概误会了什么。江湄的病没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只是她的精神状况不稳定,有时候会表现得比较偏激,宋砚辞担心会有伤害陈淇的可能,所以才没让他一起去。 只是公交车很快就到站了,陈淇忧心宋砚辞待会儿还要给他打车,都没有告别,动作很迅速地下车了,没有留给宋砚辞解释的机会。 陈淇看着公交车向前远去,微笑着和窗边的宋砚辞挥了挥手。等到公交车已经快去远去变得模煳,陈淇看到手机屏幕亮起,他收到了宋砚辞的信息:注意安全,回家了给我发信息。 陈淇的心里乱糟糟地,各种想法交缠在一起,但总结到一起无非就是两点。 一是希望宋砚辞的妈妈能够平安。 二是觉得谈恋爱真好。 陈淇觉得自己有点儿要完蛋了。 陈淇回到家的时候,沈菲已经在家里熬汤了。她的厨艺一般,但很会熬汤,香味经常能飘很远,让住在隔壁的邻居都忍不住过来讨汤喝。 陈淇进了厨房,看见围着围裙的沈菲,奇怪道:「现在不是应该在工作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你爸爸今天出差回来,我提前把工作做完了,请了假回家给他熬锅汤好好补一补。」沈菲的汤这时正好好了,她欢欢喜喜地把汤盛出来,递给陈淇:「快尝尝怎么样,我自己闻着老香了。」 陈淇从橱柜里拿了个汤勺,把汤吹凉了一点儿喝,边喝边热情夸赞道:「妈,你熬汤的技术真的是越来越好了,我和爸有你真的是积了上辈子的德,这辈子才能享到这种福。」 郁思有以前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沈菲听了乐得不行,嗔怪地拍了拍陈淇的手臂说:「小兔崽子,哪里学得油腔滑调的。」 陈淇一连喝了三碗鸡汤,最后实在是喝不下了,沈菲才捨得放他回了房间。 陈淇是真心觉得郁思有有福气,能有这么幸福和睦的家庭。 但同时陈淇又觉得有些奇怪,这明明是金善的梦,可在梦中他的家庭却很少是幸福的。 反倒是陈淇,以他为原型的原主在最开始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即使第一个梦境中温屿的家庭后来遇到了一些意外,他也仍是有一个爱他的母亲。 第150页 都说一个人梦见的是他潜意识的脑海最深处的想法。 而金善,他也是这样的吗?他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第68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28) 陈淇觉得和宋砚辞待在一起的每一份每一秒都很开心,但他明白,开心并不是他所需要的。 身处在梦境世界中,所有不论是开心还是难过的,只要是能掌控他的情绪,让他对虚无梦境产生依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都是阻碍他回归到真实的现实世界的消极因素。 只是陈淇即使知道梦境中的一切,包括宋砚辞,全部都是虚构的,但他有时还是忍不住对梦境世界中的人或事产生多余的情感。 就比如现在,陈淇知道自己对宋砚辞的过往产生好奇,不止是因为想要完成任务,更多的是出于对宋砚辞的关心。 所以不论是出于哪个角度,陈淇都想要更多的了解宋砚辞的家庭,想知道他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的。 但陈淇不想戳宋砚辞的伤疤,尤其是陈淇已经从宋砚辞口中得知了一部分他的家境,也知道宋砚辞因为自卑不想向他透露太多。 于是陈淇也不忍心为难宋砚辞。他假如想要知道这些,就只能去找其他对这件事知情的人。 林霜在纹身店看见陈淇时还挺意外的。 她倚在阳台上抽菸,看见陈淇从楼梯拐角上来,情况和上一次的一模一样,只是陈淇没有走错店,目的很明确地就向纹身店的方向走来了。 宋砚辞今天没来纹身店,他原本是应该要来的,但江湄昨天回国了,林霜都不需要事先询问宋砚辞,就知道他这段时间大概是分身乏术,顾不上纹身店的工作了。 没想到陈淇回特意到这儿找她,林霜觉得有点儿意外地挑了下眉。 她当时觉得宋砚辞有些不对劲,忽然註册了微信,平时几乎不打开手机的人现在只要有了空闲时间就会低头看手机,偶尔还会停下来打字,看起来像是在回復消息。 林霜觉得异常,随口调侃宋砚辞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想到宋砚辞直接就承认了,林霜怎么也没想到这木头一样的小子还真会谈恋爱,被烟呛得咳嗽了好一会儿,虽然很好奇宋砚辞的恋爱对象会是谁,但实际上是没指望宋砚辞会告诉她的。 但宋砚辞却是一点儿都没打算要避讳,一脸平静地说:「经常蹲在巷口的那个就是。」 林霜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巷口有哪个小姑娘经常蹲在那儿。 这里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除了住在这边或者是来这边有什么事要办的人,平时几乎见不到什么闲人。 林霜不喜欢在店里抽菸,味道大,空气不容易流通。每次菸瘾来了,要么就在走廊上抽一支,要么就靠在阳台上抽一支。 阳台可以看见外面那条街,林霜最近经常可以看见一个人蹲在那里。穿着校服,应该是学生。也没什么事,也没啥动静,就那么蹲在那里,偶尔朝这边望,像在等什么人,又有些不像。 林霜觉得这人有趣,就关注过一会儿……但那人也不是什么小姑娘,是一个男的。 林霜忽然想起那人身上的校服,蓝白色的。虽然所有高中的校服都大差不差,宋砚辞每次来纹身店也会把身上的校服换掉,但林霜无意间看到过几次,有点儿印象。校服的右肩上有一个白色的翅膀,和经常蹲在巷口的那个男生是一样的。 林霜勐一回过神,明明是近十年的老菸民了,还是再一次被呛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男的?」林霜一脸不可置信地问。 宋砚辞:「嗯。」 「……」 倒不是说林霜歧视男同,或是说觉得男同性恋是件多惊奇的事,她自己也是性少数者,对这样的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只是假如这样的事放到宋砚辞身上,就显得格外惊人了。毕竟宋砚辞平时别说对男的了,对女生都是提不起一点儿兴趣的样子,林霜觉得他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喜欢人类的样子,大概率是个无性恋者。 没想到宋砚辞却忽然谈恋爱了,恋爱对象还是一个男生。简直和水母爬上树和喜鹊恋爱一样令人不可置信。 林霜又点了一支烟,花了一会儿时间消化这个事实,忽然嘆了口气道:「一个家竟然能出两个同性恋,我们家要完蛋了。」 这一块儿混乱,林霜不是不知道隔壁之前开了个按摩店。那女老闆知道林霜是同,之前还给她抛过媚眼。 只是这段时间严打,那按摩店还没开几天,就被查封了。 「他蹲在那儿也不完全是在等你吧。」林霜脑子转得快,不一会儿就反应了过来,饶有兴致地问:「你没跟他说你是干什么的吧?他估计以为你来这边是为了干什么坏事,在那儿监视你呢。」 「不跟他解释清楚?」林霜问。 宋砚辞就算最开始不知道陈淇一听到他的工作反应就那么反常的原因是什么,时间久了,也慢慢能猜出个大概了。 宋砚辞:「我和他解释没用,他过段时间会自己知道的。」 不是不关心,只是宋砚辞自己就被误会困扰过,就算听到解释,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放下戒心。 所以宋砚辞并不打算主动向陈淇开口解释,他很了解对方是个怎样的性格,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陈淇肯定是按捺不住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门来了。 第151页 「唉。」 林霜把菸头按灭了,一脸同情地嘆了口气:「敢跟你谈恋爱,我都有点儿同情他了。」 前几天陈淇就那么一脸悲愤地闯进店里,林霜早就收到预告,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有哪天会上演这一出了。 眼下还没过多久,陈淇竟然又来了店里,林霜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对小情侣y中的一环了。 「来找宋砚辞的?」林霜揣着明白装煳涂,笑了笑说:「可惜了,他今天没来店里。」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陈淇本来就是带着目的来的,也不打算绕弯子,很直接地说:「我有一点宋砚辞的事想问你。」 「先进来吧。」林霜把烟按灭了,将菸头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陈淇这趟来得正巧,她刚刚完成一单,得了点儿空闲。赵里和李明航还在纹身室里工作,林霜带陈淇去了休息室,一边倒了杯水递给陈淇,一边解释道:「这里是临时休息室,店里的员工哪天工作到太晚懒得回家了就住在这儿。所以你放心,我们这里是正规的,宋砚辞没在这儿鬼混。」 「……」 陈淇接了林霜递来的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他听到林霜说的这些话,又想起自己之前那些荒谬的猜想,有点儿尴尬地沉默了几秒,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问这些的。」 「哦?那你是来问什么的。」林霜挑了下眉问。 「我想知道宋砚辞家的事。」陈淇思考几秒,组织好了措辞:「我经常会有些担心他,但他很少和我提起他们家的事。昨天他好不容易要带我去他家,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又说去不了了……因为他妈妈精神不太好。」 「我一直知道他的家境不太好,怕他多想,就没有多问他家的事。但我还是想知道,他家的状况到底有多不好,我有哪些地方能帮到他。」陈淇一脸担忧地说。 「……」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淇原本以为自己现在讨论的应该是一个非常严肃和沉重的话题,但没想到,林霜听到他这话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笑倒在了床上。 陈淇沉默地看着林霜抱着肚子笑了好半天,最后笑到实在没力气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拍了拍陈淇的肩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既然宋砚辞没有主动告诉你,那我也不方便透露。我只能说,宋砚辞没跟你讲起这些事是有原因的,他家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 「有多特殊?」陈淇一脸茫然地问。 「嗯……就这么说吧。」林霜想了想,随手指了下旁边的麻将桌说:「这个,是宋砚辞家的。」宋砚辞家的? 难道,他们家是开棋牌室的? 假如是这样,那宋砚辞为什么要抽时间出来做兼职,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又为什么会被传出家境不好的传闻,就都有了解释了。 陈淇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了。虽然不知道刚刚林霜为什么会忽然笑成那样,但她作为宋砚辞的朋友,确实不方便说太多,能有所透露陈淇已经很满足了。 「嗯。我知道了。」陈淇点了点头说:「谢谢。」 林霜看到陈淇一脸平静的样子,听到自己的回答后,甚至有一种「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淡然,就知道他刚刚肯定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但陈淇怎么样,他和宋砚辞之后又会怎么样,都不关林霜什么事。她自己又不是没对象,被折腾的已经够多了,没兴趣要加入到这对小情侣你误会来我误会去的情趣中。 所以林霜并不打算多说,只是微笑着说:「无论你今天对我的话是怎样理解的,之后又打算怎样和宋砚辞沟通,都不关我的事啊。你也别跟宋砚辞说这些是我讲的。」 「嗯。我不会和他提到你的。」陈淇保证道。 林霜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陈淇离开后将门带上,只希望宋砚辞以后能自求多福。 第69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29) 陈淇知道宋砚辞家的情况后,就没再想要在这周末将宋砚辞约出来了。 毕竟宋砚辞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已经很不容易了,陈淇觉得自己作为他的男朋友,需要更包容他一些。 但没想到,陈淇没约宋砚辞,宋砚辞竟然主动约了他。 宋砚辞回家后,陈淇原本就很担心他,眼下宋砚辞终于得出空闲了,陈淇立即就从家里出来了,出了小区就看见宋砚辞站在门口。 因为顾及到宋砚辞的感受,担心他这几天经歷了那么多事,陈淇原本还想着要将宋砚辞约在离他家更近的地方,没想到他发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等在小区门外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淇总觉得宋砚辞总和自己隔着淡淡的一层雾,隐隐约约像是随意一挥手就能消散,其实隔的是万水千山的距离。 就像是他还有着什么未向陈淇坦白过的顾虑,不说,也没打算让陈淇知道,因为他知道这段关系不会是长久的,也就没想着要纵向剖开更深的一层。 陈淇自觉已经解开了和宋砚辞之间的误会,可事情却好像没那么简单,宋砚辞像是从未将陈淇剖白的心意当回事,他真正在意的,顾虑的,或许不仅是曾经郁思有随口说出的那句玩笑。 但,即使是这样。陈淇却是能感觉到,宋砚辞是真正将他放在心里的。 第152页 向他这样的人,心里有万分的情感,或许也不会以言语表露出半分。但对待在意的人,每一分的行动都是实实在在的。 陈淇向宋砚辞走近的几步,心中涌出万千思绪,走到宋砚辞身边时,先是捏了捏他的手,感觉到宋砚辞的手心冰凉,又闻到宋砚辞身上浓郁的菸草气。 宋砚辞是不抽菸的,他身上既然有烟味,只能是别人浸染到他身上的。 陈淇想起昨天和林霜谈过的,有关于宋砚辞家的事情。想起宋砚辞就连在学习时或许都要忍受从棋牌室里不断瀰漫出来的烟味,关了门都要听见从对面房间里不断传来的笑和吵的声音,忽然就觉得有些心疼了起来。 「阿姨怎么样了,精神有好一些吗?」虽然宋砚辞能主动过来找他陈淇很开心,但他还是忍不住关切道:「有时间了不好好休息一下吗?还是说家里太吵了,没办法睡着?」 「不然我们现在开一间房出来吧。」陈淇说着已经打开手机开始找酒店:「今天的时间还很多,我陪你好好睡一觉。」 陈淇订酒店的时候宋砚辞并未拒绝,因此陈淇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宋砚辞就是因为在家里的条件实在是太辛苦了,所以才会在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时候来找陈淇寻求一些安慰。 对此陈淇觉得很开心,他喜欢被宋砚辞需要,被他第一时间想起来的感觉。 以前的宋砚辞大概会比现在更辛苦一些,但他现在谈了恋爱,有了一个关心他的男朋友,所以他会过得越来越幸福,变得越来越好。 直到拿房卡打开了酒店门,陈淇都沉浸在自己不愧是一个体贴的男朋友的窃喜中。 但当陈淇打开被子,想要陪着宋砚辞好好睡一觉,他才发现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因为宋砚辞对他说:「郁思有,我们谈谈吧。」 「嗯?你不想睡觉吗。」陈淇还有些没从自己的猜想中回过神来。 宋砚辞坐在陈淇为他铺开的被子里,挑了下眉说:「我来找你不是因为我很累,只是因为有些话需要和你聊聊。」 陈淇有些茫然地坐到宋砚辞旁边,听见他问:「昨天你去找林霜了?」 「……」 陈淇没想到林霜明明嘱咐过他不要将那天的谈话内容告诉宋砚辞,却转头就将他卖了。 「她没告诉我,你把戒指落在那儿了。」宋砚辞淡淡提醒道。 郁思有总是喜欢往手指上套一些稀奇古怪的金属戒指。陈淇一开始是为了契合郁思有的人设才会配合着戴,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只是偶尔在戴得不舒服了的时候才会取下来。 昨天林霜给陈淇倒水,用的是金属杯子,陈淇觉得金属戒指和杯子摩擦在一起的声音有些刺耳,所以就暂时取了下来,没想到会忘在那儿。 宋砚辞今天原本是不打算去纹身店的,只是江湄又在家里发了疯,宋砚辞被闹得烦,就去店里躲个清静。 没想到一进休息室,宋砚辞就注意到了桌上的金属戒指。 赵里和李明航都没有爱戴戒指的习惯,林霜唯一的戒指是和女朋友订做的情侣款,这枚戒指不是店里人的。 但类似的款式宋砚辞却看见过很多,在陈淇手上。 陈淇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进休息室。 「我男朋友来找过你吗?」林霜陷在沙发里玩手机,宋砚辞将视线从桌上的那枚戒指上移开,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我靠,他都跟你说了?」林霜玩手机的动作停止了,不满道:「怎么不守信用呢?都说好了谁也不说的。」 林霜抬起头,看见宋砚辞淡淡看过来的一眼,就知道自己被诈了,郁闷地「操」了一声。 「是是是。你男朋友昨天来找我了。」林霜破罐子破摔道:「所以你们小情侣有什么话能好好说吗。我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每天担任你们爱情的工具人。」 「他找你是为了问什么?」宋砚辞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问。 「他问我你家是做什么的。」林霜有点儿无语地说:「你从来没跟他讲过你家的事?他好像以为你们家很穷。」 「他来问我你家是什么情况,那是你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随手指了下麻将桌。他好像又产生了新的误会。」林霜笑了下说:「我又没指错,他自己想歪了。你好好跟他说清楚吧,他估计都不知道在怎么可怜你呢。」 宋砚辞想起以前陈淇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他打车,不管什么消费都抢着要在自己前面买单,以及时常向他流露出来的,像是可怜又像是心疼的眼神,总算是抓住了思绪。 陈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在自己身上出了纰漏,有点儿尴尬地沉默了几秒,解释道:「对,我昨天去找林霜了,因为我想知道一些你的事,而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她有可能是了解你的。」 「你可以直接来问我。」宋砚辞说:「我知道你是为了考虑我的感受,但我并不抗拒你向我了解这些。」 「真的吗,我可以问吗?」陈淇已经习惯了梦境中出现的各种难题,从没想过这件事竟然可以这么简单。 宋砚辞:「嗯。」 「好吧,那我问了。」陈淇先问了让自己最为好奇的一个问题:「你家是开棋牌室的吗?」 「……」 宋砚辞:「不是。」 第153页 陈淇奇怪道:「我问林霜你家是做什么的,她指了下旁边的麻将机,难道不是说你家是开棋牌室吗?」 宋砚辞云淡风轻道:「那是我家生产的。」 陈淇:「……」 陈淇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听错了,过了几秒才问:「你是说,你家是开工厂的???」 宋砚辞否认道:「不是。」 陈淇听见自己松了口气。 宋砚辞:「那是我家的连锁品牌。」 「……」 陈淇感觉自己的大脑陷入了更深的短路中。 那台麻将机的品牌陈淇并不是不知道。很有名的国产电器品牌,沈菲买的空调,冰箱,电视,抽油烟机通通是那家的品牌。 在看见林霜休息室里摆着那台麻将机前,陈淇还不知道他家竟然连麻将机都可以生产。然而现在,宋砚辞竟然说这是他家的品牌??? 宋砚辞不是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的人,陈淇想起昨天林霜听见他的那些话后哈哈大笑的样子,觉得一定是有哪里出错了。 「你家不是很穷吗,竟然是这种程度的吗?」陈淇一脸茫然地说:「年级里一直有这样的传闻,我还以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闻,可能是因为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我的位置上都没人?我倒是听说过有人说我可能是。」宋砚辞平静解释说:「但我家应该算不上穷,在普遍认知上。」 岂止是算不上穷啊。 陈淇的大脑艰难运作了半天,又有些没想明白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去做兼职?兼职的地点还在那种地方。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家的经济状况不好,妈妈又得了精神类的疾病,你想为家里分担,才会去做兼职。」 「而且你家还住得那么偏,你还说你家总是会有很多人……我还以为你住的是那种很多人住的合租房,或者是棋牌室。」 陈淇仅靠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就将宋砚辞的家庭背景全都补齐了,短时间里产生的误会太多,宋砚辞只能一一解释。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做兼职只是因为我喜欢,不是因为别的。林霜一开始把纹身店的地址选在那里是因为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那里便宜,才不得不在那里开店。后面没换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说是喜欢废土风,就懒得换了。」 「我妈是有精神类的疾病,但她不承认自己有病,从来没去医院治疗过,发病了只能靠人为控制。所以我那天才会那么着急就赶回家,也没让你跟着去,因为她有可能会伤害你。」 宋砚辞一脸平静地说:「我家总是有很多人是因为我爸喜欢,他雇了很多人在家里,做开车,打扫卫生,准备饭菜,修缮花园等类似的工作。」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宋砚辞无论是回答陈淇的问题还是提问,语气都是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像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在说的是什么新奇的事。 事实上,陈淇的大脑已经因为长时间的超负荷运转就快要烧毁了。 第70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30) 长久以来的两个认知在短时间内通通被打破,陈淇原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剧本,没想到现实竟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陈淇愣住的时间实在太长,宋砚辞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家不是什么简单的幸福的家庭,所以我和你在一起的这件事大概没办法在短时间里获得家里人的同意。但我会努力,未来会完全脱离他们的掌控,所以你不需要在意他们的想法是怎样的。」 「没有,我不是在考虑这些事。」陈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垂着眼解释说:「我是觉得我有点儿太不合格了,明明都和你认识那么久了,还一点儿也不了解你。」 「但你有在想要了解我。」宋砚辞说:「这已经足够了。」 陈淇有时候其实是有些自负的,就比如说,他在某个时刻对一件事做出了猜想,之后就很少会想要去推翻它,因为他总是对自己的判断保持自信。 但只要是脱离了这种情境,陈淇就是一个内心极为敏锐的人。 就像是现在,陈淇很快就注意到宋砚辞和之前梦境里的那两个主人公不同。 他的原生家庭同样不幸,也很少得到爱,但他好像已经脱离了『索求』和『不能得到』之间无法平衡的巨大漩涡中。也就是说,宋砚辞在面对那样的家庭时,不是痛苦地索求爱,而是游离于外,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冷漠地旁观一切。 在同样冷漠的缺乏关爱世界里,宋砚辞能够自洽。 这是件好事,将理智完全代替情感能够最大程度地避免可能会受到的伤害。但陈淇却不因此而感到开心。因为没人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宋砚辞能够做到,只因为他经歷了很多别人不曾经歷的。 而陈淇只希望宋砚辞和所有平淡且幸福的人一样,能够拥有开心和难过的权利,而不是在严苛的环境下学会逼着自己不去在意。 同时这也说明有关于宋砚辞的梦境和陈淇曾经经歷过的那两个梦境不同。陈淇不需要再想办法带他走出原生家庭带来的巨大影响中,因为宋砚辞仅靠自己就已经做到了。 那宋砚辞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确定了恋爱关系后,陈淇和宋砚辞相处的过程中,积分系统也不是完全没再被触发过,只是每次受到触发后得到的积分总是很少,一分两分的说明陈淇还没有完全触摸到这个梦境的关键,或者说,陈淇到现在为止都还未完全走进宋砚辞的内心。 第154页 宋砚辞和陈淇恋爱前和恋爱后的姿态是全然不同的,但陈淇总是觉得宋砚辞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似乎仍有戒备,不单单只是因为郁思有曾经口无遮拦说出的那句话。一个人真正在意的事往往都是不曾宣之于口的。 因为缺乏沟通,陈淇和宋砚辞之间已经出现了太多误会。 或许是因为宋砚辞深黑色的眼睛在这一刻难得变得温柔,或许是因为宋砚辞说出的像是在表达依赖的话,陈淇不再纠结于内心的弯弯绕绕中,只要是想知道的都不经过任何思考地就问了出来。 「我们之前认识吗?是不是有一些我们一起经歷过的事,我已经忘记了,但你还记得。」 陈淇几乎是带着答案问问题的。 他知道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宋砚辞长久以来的反应就可以说明一切。但他无法得知问题的背后具体发生过什么,这些是除了宋砚辞之外,陈淇无论问谁都没办法得到答案的。 陈淇原以为宋砚辞会犹豫,但事实上,宋砚辞或许早就为今天的一切做好了准备。 因此在听到陈淇问题后的那一秒,宋砚辞也没有表达出过多的惊讶,只是沉默了一秒,然后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平静地说:「我们小时候见过。」 「或许不应该单单只是说见过,那时候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少。」 「?」 陈淇不是说没做好心理准备,只是他在问问题前,原以为自己和宋砚辞的旧识大概只是看似平常的一次交流,或是正式相识前印象浅淡的一次偶然相遇,不然郁思有也不至于对宋砚辞耿耿于怀的这件事完全没有记忆。 但现在宋砚辞竟然说他和郁思有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即使是小时候的事,陈淇也觉得郁思有不应该对那时候和宋砚辞发生的事完全没印象。 所以这个小时候到底是指的多小? 陈淇思考了几秒问:「那时候我们是多大啊?像你这样的,我不应该对你没印象吧?」 「最开始是九岁。」宋砚辞没什么表情地说:「我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你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陈淇没忘记当时他和宋砚辞仍在针锋相对时,宋砚辞是怎样向他试探这件事的。也没忘记宋砚辞在得到自己的确已经将那些回忆完全忘记的答案后,又是以一种怎样的神情在注视他。 所以陈淇并不相信宋砚辞现在这些听起来非常豁达的话,只是问:「那时候的你是怎样的,发生了什么?既然我已经问了,麻烦你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可以吗?」 陈淇的眼睛颜色浅比宋砚辞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浅。这种浅棕色的瞳孔在平常看起来和寻常的眼睛无异,直到正对着光源,就会被一种极为柔和的光线覆盖,带给人极为真诚温和的感觉。 宋砚辞很少会被人迷惑,也从不会向他人袒露内心,因为他的认知总是很准,也不需要去信任和依赖某个人。 但在这样的视线下,他忽然萌生出一种想被人看透的冲动,即使他被尘封已久的内心深处已经很久没有照进过阳光,遮住窗口的厚窗帘也终于被一阵未名的风吹动。 「我小时候有些厌食,很瘦,刘海很长,遮住眼睛。第一次遇见你是因为老师布置的实验作业,需要花一个月的时间培养一株植物。我的房间照不进阳光,房子里别的地方也不能去,因为那时候是我妈精神问题最严重的时候。」 宋砚辞说到这儿,意识到自己需要补充一些前情,停了几秒才继续说:「我妈以前是画家,在和我爸认识之间就得了精神病,但她不觉得自己有病,只觉得是自己不够幸福。然后他认识我爸,结婚,到生下我,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她也是在生下我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结婚和生孩子都不会让她感到幸福,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痛苦。她的病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 「而她选择结婚的对象或许很短暂地喜欢过她,但也只是再肤浅再廉价不过的喜欢。因为他喜欢的只是这个女人看上去光鲜亮丽的皮囊,却从未想过要包容她不受控制的糟糕情绪,仅是在她再寻常不过的歇斯底里中,就很快被消耗掉了耐心,之后就是无尽的冷暴力和出轨。」 「而她觉得自己承受到的所有痛苦都是因为生下了我,一见到我就会控制不住地发疯,所以我从出生开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关在房间里,假如要出门,也要小心翼翼地避开她。」 仅是再简单不过的三言两语里,宋砚辞就概括了自己再悲恸不过的童年。 明明这只是宋砚辞要交代的故事中并不主要的组成部分,陈淇却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没办法听下去了,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抱住这一刻的宋砚辞,就像能穿越经年的岁月抱住曾经那个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要独自承担所有痛苦的小孩。 「我不知道我当初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很少会有什么事物会陪伴在我身边长大,或许是因为被关起来太久实在是太无聊了,我突然很想做好这件事,就算这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科目的实践作业。」 「然后呢,你遇见我了吗?」陈淇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非常奇妙的直觉,就像这一刻的他和曾经的郁思有重合在了一起,就算没有穿越时空的特殊能力,彼时的他也能将小小一个的宋砚辞抱进怀里。 「嗯。」宋砚辞说:「我遇见你了。」 第155页 「那我有没有抱你。」陈淇问。 宋砚辞挑了下眉说:「没有,你叫我滚远点。」 「???」 实际上的剧本和陈淇想像中的有些不太相同,他停了几秒,没太听明白地问:「那你为什么一直都没忘记我,不会是因为我欺负过你吧?」 「最开始是这样的。」宋砚辞很少见地笑了笑说:「但后来不是了。」 「我在家里找不到合适的培养植物的地方,就从家里熘了出去,走了很远的路找到一个阳光最好的儿童乐园。因为水池旁边的阳光是最好的,看起来也很适合植物的生长,我想把我的植物放到那儿,但没想到那里已经有主人了。」 陈淇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那天在植物园里回想到的记忆片段,所看见的画面在一瞬间和宋砚辞所描述的那些重合,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陈淇的眼睛在错愕中睁大了一些。 第71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31) 「你站在水池的正中央,肩膀上扛着木棍,裤脚湿了一大片,表情很不满地指着我说……」 「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识相点就赶紧给我滚。」 陈淇:「……」 虽然早知道郁思有是怎样一副秉性,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也与自己无关,但陈淇现在作为故事的主人公,还是难免感觉到一些尴尬。 陈淇嘴角抽了抽问:「然后呢?不会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了吧?」 宋砚辞:「不会。因为很难找到第二个像这样阳光很好的地方,所以我不愿意走。我蹲在那儿没动,就像是没听到你说的话。你很生气,找了很多朋友来赶我,但无论你们说了什么样的话,做了什么样的事,我都像完全没听到没看见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你为什么会那么平静,我说不好的话,对你做不好的事,你不会觉得伤心吗?」陈淇停顿几秒问。 宋砚辞说:「我当时就是那样的。」 「你昨天才因为打架被妈妈惩罚过,所以就算被气得不行,也不能对我动手。最后只能气哄哄地带着你的朋友们离开了,从此我每天都会带着我的植物去那个儿童乐园。时间久了你也慢慢习惯了,每次见到我也只是冷冰冰地『哼』一声,然后带着朋友去距离水池最远的儿童乐园的另一边玩。」 陈淇问:「然后呢?我们后来的关系会变好吧?」 「嗯。」宋砚辞说:「我们像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两周,直到有一天,被我计算过的本应该在另一片区域活动的人突然进来了这个儿童乐园。他们是我的小学同学,经常聚在一起嘲笑我,但因为是在学校,从来没敢动手过,现在好不容易在校外遇见,他们很兴奋。」 「他们把我围在中央,我原本以为我要挨打了,但你突然站了出来,扛着那根棍子说出了你一次见到我时说过的台词。」 「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识相点就赶紧给我滚?」那样的画面光是想像起来都够喜感,陈淇没忍住笑出声来,靠着宋砚辞的肩问:「最后是谁赢了?」 「你赢了。」宋砚辞说:「他们被你打跑了,但你好不容易才恢復过来的脸上又多了很多淤青。你蹲在地上直直地看着我,我知道你是想听我给你道谢。但我没理你,只是看了你一会儿,然后抱着我的植物走了。」 「你好像比第一次我没理你的时候还要更生气了,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絮絮叨叨了很久,最后还是追了上来,说我什么时候理你,你就什么时候不跟着我了,不然就要这么追着我一直跟到我家。」宋砚辞说到这儿停了一秒,评价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 陈淇:「……是呢,还是一样的胡搅蛮缠。」 宋砚辞:「没有,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很感谢你能追上来。」 像是宋砚辞这样的人,陈淇觉得就算郁思有当时还很小,也不应该对他毫无印象才对。陈淇回想起宋砚辞说过的他小时候的样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些什么,眼睛一瞬间睁大了,惊道:「你是当时那个豆芽菜!」 宋砚辞没想到陈淇竟然也不是全然将他忘了个干净,轻飘飘地向陈淇看去一眼,应了声「嗯」。 不是陈淇大惊小怪,而是因为小时候的宋砚辞和现在的他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小时候的宋砚辞完全说不上是好看。个子很高,但特别瘦,穿着宽宽大大的衣服,皮肤白得惊人,头髮很长,遮住眼睛。那时候欺负他的人都喊他叫「水鬼」。 郁思有心大,也不是一个喜欢追忆过去的人,所以在小时候遇见的人和经歷过的事,只要不是印象特别深刻的,通通都忘记了。 但还有印象的人里,豆芽菜算一个,因为他实在是太特殊了。 宋砚辞当时其实种的不是豆芽菜,是水蒜。但郁思有不认识,只知道豆芽菜是绿油油的,宋砚辞每天抱在怀里的植物也是绿油油的。再加上宋砚辞当时的身形,郁思有觉得「豆芽菜」这个外号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郁思有的记忆里,豆芽菜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长得奇怪,性格也奇怪。 郁思有最开始还以为他是哑巴,直到那天郁思有一直跟着他,说要和他一起回家,豆芽菜才转过身,冷冰冰地和他说了声「谢谢」。那是豆芽菜和郁思有说的第一句话。 第156页 郁思有当时其实是对豆芽菜充满很多好奇的。一是因为他那时候的精力太旺盛,需要将注意力分一些到别人身上才不至于闯出大祸,二是因为豆芽菜这个人太特殊了,特殊到与郁思有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同,郁思有那时候甚至怀疑过豆芽菜是不是曾经居住在其他星球的外星人。 但好奇不代表郁思有会喜欢和他玩,郁思有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和自己曾经的朋友一起玩的,只是朋友也会有不能来儿童公园赴面的时候,就比如阴沉沉刮着风的下雨天,就比如被妈妈叫回家吃饭,但豆芽菜却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在的。 郁思有不喜欢回家,因为家里太无聊了,豆芽菜应该也不喜欢回家,他更喜欢抱着植物坐在滑滑梯的那座小房子里。 久而久之,郁思有已经习惯了豆芽菜的存在,偶尔一两次没见到还会觉得有些失落,就算豆芽菜从来都不搭理他提出的任何话题。 直到有一天,郁思有发现豆芽菜竟然是孤身一人前来,怀里没再抱着那盆绿色植物了,但他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坐在那座红色的小房子里。 现在是正中午,别的人都回家吃饭了,儿童乐园里就只剩下郁思有和豆芽菜两个人。 郁思有已经习惯了豆芽菜不和他说话,也习惯了安静地坐在小房子旁边的旋转楼梯上,两个人隔着一小段距离,让阳光照在脸上,再感受柔和的吹拂在脸上的风。 但这次郁思有还没来得及睡着,就感觉到有人站在他的左边遮住了阳光,然后是一道陌生的声音:「明天,我不会来了。」 这是豆芽菜对郁思有说过的第二句话。 郁思有抬起头,看见豆芽菜背对着光的有些昏暗的一张脸,他还是没看清楚豆芽菜的眼睛。 「为什么?」郁思有已经习惯了每天在儿童乐园的小房子里都能见到豆芽菜,他有些不太理解地问。 「因为我的观察作业已经完成了。」豆芽菜说。 郁思有思考了几秒,认真道:「你可以把你家的地址给我,我以后说不定能去找你玩。」 因为豆芽菜的脸是背对着光的,郁思有不太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他只能感觉到豆芽菜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不用,我要搬家了。」 郁思有觉得豆芽菜或许不是很喜欢自己,毕竟自己以前还欺负过他,所以即使是有些失落,郁思有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垂下头说了一声「好吧」。 之后的豆芽菜和郁思有都没再说话。即使阳光很好,风也很舒服,郁思有也没办法再睡着了,他余光看见豆芽菜没再回旁边的红色小房子里了,而是在距离他两个栏杆的地方坐下,他们的脚一起悬空在地面上方,郁思有感觉到手腕上的电话手錶震动起来——是妈妈打来的电话,他应该要回家吃饭了。 郁思有接完电话,从楼梯上站起来,现在是他站在高处俯视着豆芽菜了。 郁思有觉得自己需要向豆芽菜告别,因为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所以即使豆芽菜并未向他表现出任何不舍,他们也不一定能再遇见,郁思有走了几步也仍是回过身向豆芽菜说了声「再见」。 最后有没有得到豆芽菜的回应,郁思有已经记不清了。 但郁思有后来确实是和宋砚辞再见面了,只是那时候郁思有已经将有关于豆芽菜的记忆淡忘了,而宋砚辞也已完全不同于豆芽菜的崭新面貌出现在了郁思有眼前。 陈淇回忆起这一段,脑海里名为豆芽菜的模煳轮廓和眼前的宋砚辞重合在一起,他的心情简直是万般的复杂。 「所以你一直都记得我?」陈淇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总不可能因为我是你童年时候少有的玩伴,你就喜欢上我了吧?」 「我不知道。」宋砚辞思考了几秒,如实说:「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 宋砚辞不是在逃避这个问题,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喜欢的郁思有。 郁思有或许不知道,宋砚辞初中的时候也是和他同一个学校。 当时的宋砚辞和小时候一样,瘦高的身材,盖住眼睛的刘海,看起来阴沉沉的,和好看完全搭不上边。 宋砚辞在入学的第一天就注意到郁思有了。郁思有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很张扬,唿朋唤友,嬉笑打闹,长得又好看,是极为惹眼的存在。 当时的宋砚辞已经四年没和郁思有见过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郁思有。 郁思有和小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白皙的透亮的皮肤,眼睛圆而大,眼睛下面和鼻尖都有一颗明显的痣。 第72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32) 那时候宋砚辞还不是叫宋砚辞,叫宋言。 距离小时候的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即使宋砚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郁思有大概已经忘记了自己,但当他的目光无意间偏向这边时,宋砚辞还是匆忙偏开了脸。 事实上,宋砚辞的动作的确是多余的,因为郁思有确实已经将小时候在儿童乐园的事忘了个干净了。 后来宋砚辞和郁思有被分到一个班,两个的位置甚至只隔了一条过道,郁思有也没有半点儿要想起豆芽菜这个人的迹象。 开学的一个星期过去,两人唯一的交流是宋砚辞想要去教室后面接水,而郁思有又叉着腰横在过道中间大声聊天,宋砚辞站着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半点儿要让路的意思,于是宋砚辞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麻烦让一下」,得到郁思有转过头有点儿奇怪的一眼。 第157页 宋砚辞上初中之后处境其实比小学时要好得多,小学生从来不懂得藏起自己那些不友善的想法,看到像宋砚辞这样奇怪而另类的人,自然是半点儿不掩饰地大声讨论和嘲笑,甚至是动手欺负。 到了初中,虽然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宋砚辞阴沉又古怪,但起码保持了基本的礼貌,不会当着宋砚辞的面说,最多只是在私下讨论。 但没人排挤和有人簇拥是两码事,即使宋砚辞的成绩好得可怕,常年霸榜年级第一,但除了在某些必要的时候,基本上是没人和他说话的。 好像是所有人在没经过任何商量的情况下,自动形成了一个磁场,默契地将宋砚辞这样的人排除在外。 除了郁思有,他的心大得出奇,具体表现在他整天口无遮拦随心所欲,表现在他不过几年就将豆芽菜这个特殊的童年玩伴忘了个干净,同时也表现在他完全感受不到班级里这种微妙的磁场,对待宋砚辞就像对待班级里所有不重要的甲乙丙丁一样。 甚至说,开学一个月后,郁思有还是说不出向他表白的那个女生的名字,让早就对他芳心暗许的女生下课后趴在课桌上哭了很久,但是他却精准地记住了「宋言」这个名字,即使在这一个月里,他和宋砚辞几乎没有过任何交流。 郁思有能记住「宋言」,单纯是因为宋言这个名字简单又好记,还有一点儿宋砚辞个子高的原因。中二期的小孩总是有些慕强,然而让郁思有最在意的是一个人的体型和身高,在他看来,长得高和长得壮是一个人强大的证明。 而青春期的小孩子又很少有长得壮的,于是足够让郁思有引以重视的指标就只剩了身高这一个。 所以当时的郁思有并不知道宋砚辞的成绩是年级第一,却知道他是班级甚至年级里身高最高的,这确实让当时才堪堪一米六五的郁思有另眼相看了。 但郁思有对宋砚辞也仅仅只是羡慕和嫉妒一类的情感而已,还远远不到想要成为朋友的地步。因为他觉得宋砚辞哪哪都好,就是太爱装逼了,整天冷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还要用厚刘海罩住眼睛,就好像是在假装自己是什么热血动漫里深藏不漏的主角团一样。 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挺酷的,当时仍处在深度中二期的郁思有这样想。 郁思有和宋砚辞都像这样隐隐注意着对方,直到期中时他们偶然被班主任分为同桌,才终于有了进一步的交流。 当时郁思有觉得像是「年级里最酷的人」这样的旗号只能有一个,然而宋砚辞正好是他认为的最危险的劲敌,所以即使宋砚辞在此之前从未惹过他,郁思有也还是有些忍不住想和他针锋相对。 但很快郁思有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宋砚辞着实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整天坐在位置上,做着学习这样全世界最无聊的事,大概是不具备和他争夺「年级最酷」这个旗号的能力的。 很快郁思有就不准备把宋砚辞当回事了,对待他的态度就像对待班级里最为寻常的甲乙丙丁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郁思有很少会记住别人的名字,所以除了他的兄弟,别的所有人都是完全不值得在意的甲乙丙丁,而宋砚辞在他这里是「宋言」。 时间久了,郁思有发现宋砚辞这个人虽然无趣,但也算有点用处。 虽然他从来不会和郁思有搭话,但郁思有说什么他都会回答,每次郁思有趴在桌上唿唿大睡时,宋砚辞都会在老师和主任来巡视的时候踢一踢他的桌角以示警示。 而且宋砚辞的作业就像是标准答案一样准确而清晰,郁思有现在已经熟络到能直接从宋砚辞桌上拿来作业抄了,而宋砚辞从来也不会多说什么。 郁思有发现宋砚辞对别人远远没有像对他那么宽容,郁思有对此很得意,觉得宋砚辞或许早就开始崇拜他了,毕竟他真的是非常有人格魅力的一个人。 郁思有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知恩不报的人,既然宋砚辞已经做了他的小弟,那他就必须也得起到一个大哥的作用,好好罩着宋砚辞。 所以郁思有每天早上都会带一份自己喜欢的早餐过来给宋砚辞,因为宋砚辞从来没有接受过,所以郁思有每次被宋砚辞拒绝后都会非常熟练地吃完那份本就只是自己喜欢的早餐。 郁思有倒是希望宋砚辞哪天能受人欺负,这样他就会替宋砚辞出头,好能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风,这才是他身为一个大哥应该做的。 但郁思有却从来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毕竟宋砚辞现在的身高已经直逼一七五了,站在那儿就像一座山,别说欺负了,有些胆小的人看到宋砚辞都不太敢抬起头说话。 他们班上一般是一个月换一次位置,郁思有和宋砚辞大半个月同桌坐下来,觉得自己和宋砚辞虽说算不上什么情比金坚的好兄弟,但普通朋友至少是算得上了。 有时候做完课间操或者上完体育课回来,郁思有还会刻意地揽着宋砚辞的肩膀走,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将近有十厘米,郁思有每次揽得辛苦,整个人就干脆半挂在宋砚辞身上,不管宋砚辞到底愿不愿意,总之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一个月过去,班主任已经张贴了新的座位表,宣布明天大课间的时候换新的位置,郁思有和宋砚辞被分在了教室最远的两端,郁思有为了此事还颇有些不开心。 第158页 「我们做了这么久的革命战友,你难道就没有一些捨不得我吗?」郁思有一脸不满地撑着下巴问。 「……」 「换了位置后我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才三十米。」宋砚辞一脸平静地说:「有什么好捨不得的吗?」 郁思有「啧」了一声说:「那不一样。我们都分开了,你怎么给我抄作业,怎么给我通风报信,我怎么给你带早餐,怎么好罩着你。换了位置后,我们之间看似隔得不远,实际上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 宋砚辞无言片刻说:「换了位置后,你可以继续来抄我的作业。」 「好吧。」郁思有很快就妥协了,但还是有些不满足地说:「那你带我去你加玩吧,今天放学后我们再一起待一会儿。我去我所有好朋友的家里玩过,就是没去过你家。」 宋砚辞不知道为什么郁思有的话题忽然就转向要去他家玩了,但宋砚辞家并非是什么的适合玩耍的地方,所以即使郁思有的眼睛很期待地看着自己,宋砚辞也还是拒绝说:「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郁思有显然已经有些不开心了:「你分明就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吧?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了?」 宋砚辞想了一会儿,妥协说:「可以去别的地方。」 但郁思有还是有些不满足:「所以为什么不让我去你家?」 「为什么啊?」郁思有显然是要问出个答案才会罢休,将脸凑到了宋砚辞跟前问:「宋言,你说啊,为什么不能去你家玩?」 宋砚辞被郁思有掰过脸,不得不和他面对面,沉默半晌只能说出了一个较为模煳的答案:「我妈不喜欢热闹。」 「好吧。」郁思有承认只要是自己待着的地方都不会太安静,于是他很轻易就接受了宋砚辞给出的理由,想了想说:「那我带你去我家玩吧。」 郁思有住的小区离初中很近,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家。 郁思有不是什么能耐着性子等公交的人,所以回家的时候一般都是走路。 宋砚辞曾经也居住在附近,所以郁思有带他走过的地方他都熟悉,只是当路过一家大型超市时,宋砚辞的脚步停留了片刻。 郁思有注意到宋砚辞的目光,忽然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睛说:「以前这里是一家儿童乐园,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但前年这里被夷平了,改建成了一家超市,真的是太没意思了。」 郁思有像是无意间想起这回事顺口一说,也没太在意,没等到宋砚辞做出什么回答就继续向前走了。 他的目光在前面,没注意到身后的宋砚辞在这之后仍是朝着那家超市看了一会儿,而在所有事之中能让宋砚辞能多余分出那么多注意力的,本就不会是什么寻常的事。 第73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33) 沈菲和郁有军白天去上班了,现在还没有下班。 往常郁思有这个时候回到家可能会觉得有些无聊,但现在,这里已经完全是他的天下了。 郁思有一到家就甩了鞋子,也没去摆正,弯着腰到鞋柜里又给宋砚辞拿了一双干净的拖鞋,然后脚步飞快地跑向厨房,从冰箱最底层极为精准地拿出巧克力脆皮的冰棍,给宋砚辞抛了一支,接着就脚步不停地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整个过程极为熟练,而装着作业本的书包从进门的那一刻就被丢到了墙角,在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大概都不会被再被郁思有碰一下了。 宋砚辞默默将郁思有扔到墙角的书包捡了起来,拍干净灰尘放到沙发上。 这时郁思有已经将电视连接到了游戏手柄,正挑选着游戏,本来想问宋砚辞平时一般都玩些什么,回过头时,却发现宋砚辞竟然已经打开练习册正在写了。 郁思有罕见地沉默了几秒,一脸不可置信地大声问:「你不会以为我叫你来我家是为了一起写作业吧!」 「没有。」宋砚辞已经足够了解郁思有,知道让郁思有回到家学习的可能性不亚于让一个体测不及格的人报名参加马拉松,所以他从没指望郁思有会和他一起写作业,只是单纯需要自己做完。 郁思有还没有交过和他一起回到家后会写作业的朋友,这会儿也是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扔了游戏手柄有点儿赌气地说:「古人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我们不适合在一起玩,还是绝交吧。」 「等我写完帮你写。」宋砚辞算都不需要算就在练习册上填上答案,一脸平静地开口说。 郁思有的口风在一瞬间就转变了:「但我觉得,有时候交朋友其实还是互补一点儿的好,就比说现在,我忽然觉得我们应该能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一想到今天的作业已经有人解决了,不需要明天再去学校补,郁思有的心情就美滋滋的,因为今天在数学课上睡觉被主任抓去罚站了,忽然又觉出来一些困意,于是郁思有非常放心地就把整个家都交给了宋砚辞,自己回卧室唿唿大睡了。 郁思有的睡眠质量在无时无刻都是极好的,所以当沈菲回到家时,郁思有还是半点儿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沈菲推开门,看见客厅里坐着个陌生的男人,立即被吓了一跳。但当她小心翼翼的走进客厅,看见桌上摆着的和郁思有同级的练习册,就发现坐在那儿的原来只是一个小孩,只是因为个子长得高大,所以第一眼容易认错。 第159页 沈菲松了一口气,放了手里的菜,笑着问:「你是思思的同学吧?」 宋砚辞将手下正好写完的郁思有的练习册遮了遮,不动声色地放到自己的书本下面,站起来应了声「嗯」。 宋砚辞的手移开,沈菲眼尖地看见书本上字迹端正隽秀的名字,忽然觉得有些耳熟,又很快想起来「宋言」这个名字是上次自己开家长会时被老师提起过最多的名字之一。 沈菲之所以对此有印象,是因为当时班主任非常负责地将每个同学的情况都简单讲了一下,只有两个被特殊提起,一个是「宋言」,因为成绩优异被作为榜样重点表扬,另一个就是「郁思有」,作为学习成绩和学习态度上双重的负面例子被多次引用出来批评。 当时沈菲就坐在郁思有的位置上,丢脸丢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洞里。 但沈菲会记住宋砚辞也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他的成绩,开家长会的时候教室里几乎坐满了,只有和郁思有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上没有家长,听说是宋言的位置,因为父母都太忙了,所以没人来参加。 当时家长们都聚在一起讨论,说越是没人管的孩子就越是自律刻苦,语气里流露出一些对宋言家长的羡慕,沈菲却没关注那么多,只是心疼这孩子成绩那么优秀,却连家长会都没人来参加。 沈菲简直是有些被惊到了,没想到郁思有竟然还能交到像宋砚辞这么优秀的朋友,往常郁思有带朋友回家,沈菲推开门要不是看见两个小孩吵吵嚷嚷地打游戏,地上全是吃零食丢下的塑胶袋,要么就是看见客厅里的家具全都被移动了位置,用来作为「枪战」时的掩体进行躲藏。 这还是沈菲第一次在下班后看见客厅的桌上放着作业本,她简直要感动得哭了,非常激动地问:「刚刚思思和你一起在这里写作业吗?」 宋砚辞点了下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他提前完成后回卧室里睡觉了。」 「好好好,你们学习都辛苦了!」沈菲眼睛里简直要溢出泪来,飞快地提着菜进了厨房说:「好好休息,阿姨给你们煲点汤好好补补。」 宋砚辞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完成了一次作业,怎么就夸张到还要煲汤来补了,他原本并没打算在郁思有家吃晚饭,想要告别,但这时候沈菲已经在跟郁有军打电话了:「你赶紧回来,思思同学来家里玩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煲汤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其实是可以和做菜一起进行的,但郁有军的厨艺更好,沈菲希望宋砚辞在家里能受到更好的款待,最好是周到得让他忘不掉,以后还会想要再过来。 郁思有还在睡觉,沈菲在厨房里煲汤,宋砚辞帮郁思有完成了今天的作业后,又无所事事地将郁思有之前落下的作业补了,以防哪天任课老师检查练习册,发现郁思有竟然连开学第二节课的作业都没做。 因为都是做过的题,宋砚辞几乎不需要经过思考就能将答案填完。不知道过了过久,沈菲都已经煮了饭切了果盘放在桌上,宋砚辞已经将郁思有语数英三科的作业都补完了,郁思有才从卧室里睡醒了出来。 郁思有揉着眼睛拉开卧室门,这时他其实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只是肚子有些饿了,又有点儿闻到汤的香味,所以才有些受不住诱惑地起床了。 郁思有瘫软在沙发上,没过一会儿又闭着眼睛找到了宋砚辞,整个人半趴在他身上,将宋砚辞作为自己的人形靠垫。 郁思有能感觉到宋砚辞的身体有一瞬间明显地僵硬,还以为宋砚辞是被他靠得不舒服,于是挪动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身体更深地埋进宋砚辞怀里。 但这一切对郁思有来说都是极为寻常的,他不知道,其实在宋砚辞的人生中鲜少经歷这样的时刻。 平静地在客厅写作业,妈妈在厨房里做饭,写题的时候可以闻到饭菜的香气,这些对宋砚辞来说应该是非常奢侈的事。 但郁思有却把这些轻轻松松地就给他了,宋砚辞觉得自己或许该嫉妒,可是他却一点儿不好的情绪都没有,因为郁思有不是在向宋砚辞炫耀自己拥有一个多好的家庭,也不是在刻意地分享些什么,他只是想在放学后可以跟宋砚辞继续待在一起,于是就将他带回了家,也觉得自己的家人对宋砚辞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宋砚辞曾经很不理解电视剧里女主为什么会仅因为男主给他做了一碗白粥就感动,但在这一刻他却忽然有点儿理解了。缺少幸福的人会因为在意的人给予的一点儿好而感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曾经宋砚辞确实一直都有点儿心存芥蒂,因为郁思有竟然将他们小时候的记忆忘了个干净,但他却在搬了家彻底没办法再见到郁思有后还是经常会想起这段经歷,甚至已经在梦里梦见过很多遍。 宋砚辞心里觉得这是非常不对等的事,即使那段经歷确实不是什么美好或特殊到让人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回忆,郁思有忘记也是很正常的事,但宋砚辞还是为此感到有些不舒服。 只是那些并不愉快的想法到了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以前发生过什么,郁思有是不是还记得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郁思有现在待在他的身边,不会忘记现在发生的事,对宋砚辞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当时的宋砚辞可以意识到自己对郁思有产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感情,但终究还是太青涩,宋砚辞暂时还没办法说清楚那些情绪到底是什么。 第160页 郁有军回来的晚,宋砚辞留在郁思有家吃完饭后已经很晚了,于是沈菲和郁思有轮流劝说了很久,终于说服宋砚辞让他今晚就留在家里过夜。 郁思有对别人其实都没那么黏,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宋砚辞在身边,郁思有就非常喜欢和他贴在一起。 晚上的时候郁思有和宋砚辞睡一张床,缠着他聊了很久的天,说了很多有的没的才终于捨得睡。 或许是因为白天睡了太久,郁思有酝酿了很久都还是没有睡意,这时宋砚辞已经将眼睛闭上了。 床头灯开着,模煳地照亮宋砚辞半张脸的轮廓。 宋砚辞鼻子和下巴的轮廓其实都是极好的,理应露出眼睛也不会差,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要用厚厚的刘海遮住眼睛。 郁思有这时忽然非常好奇宋砚辞厚重刘海下隐藏的部分,秉着唿吸想要伸手撩开宋砚辞的刘海,却忽然被宋砚辞的手握住手腕。 「你原来还没睡啊?」郁思有只能收回手,有些失望地问。 「嗯。」 郁思有仍是有些不死心地说:「咱俩谁跟谁啊,就不能给我看看吗?」 宋砚辞冷漠道:「不能。」 宋砚辞当时仅是因为自卑而不想对郁思有展现出自己的全部外貌,多年后,他也因为这个决定而非常后悔过。 宋砚辞其实是很少会去反思自己决定的人,但他却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他能给郁思有看一看自己的脸,郁思有或许就不至于会一连忘记他两次了。 第74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34) 陈淇听完这些之后大脑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宕机中。 郁思有的记忆中并非没有宋言这个人,记得当时郁思有是真的将宋言当成了自己比较特殊的一个朋友,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在宋言在郁思有家借住了那一晚之后,第二天宋言就没再来学校。 当时郁思有以为宋言只是请假,直到宋言一连三天都没来学校,郁思有以为他是生了什么大病,有点儿担心地跑到班主任办公室去问,才知道宋言竟然已经退学了。 而且无论郁思有怎么追问,班主任都不愿意说宋言到底为什么退学,只说是他家里的一些原因。 当时的郁思有也没有宋言的联繫方式,刚交的朋友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失踪了,郁思有很是生气地伤心了一段时间。后来时间久了,才渐渐忘记了宋言这么个人。 但现在宋砚辞竟然说他就是宋言? 陈淇现在想起来,才发现宋砚辞和宋言确实有非常多难以忽略的相似,同样的成绩优异,同样的性格冷淡,同样的沉默寡言,只是两个人的外貌差距实在太大,宋言这个人又在郁思有的回忆中过去太久,所以郁思有和陈淇才这么长时间都没能将这两个人联繫在一起。 「那你当时为什么忽然就消失了?」陈淇沉默了片刻,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宋砚辞家的一些情况,所以已经大概能猜出这背后的原因。 「因为我妈的病情。」 宋砚辞当时第一次搬家,是因为江湄发疯将阳台的花盆全都丢到楼下,砸中了路过的一个中年男人,被楼下的住户发现第一时间送到医院都差点没抢救过来。 宋砚辞的父亲宋旻当时为了处理这件事走动了不少关系,颇有些焦头烂额,后来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将江湄和宋砚辞的住处从市区的大平层搬到了郊区的独栋别墅。 宋旻表面上说是为了让江湄没办法伤到别人,只是让她搬到偏僻的地方躲个清净。实际上,宋旻已经可以说是把江湄彻底软禁起来了。 只是江湄的病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因为常年被关在房间里,不和人交流,也很少照到阳光,她的精神状态一日一日地变得更差,直到有一天,宋砚辞放学回到家,看见江湄房间的门缝里流出鲜红的血液,宋砚辞砸开门锁,才发现江湄割了手腕倒在门边,看起来已经有一些时候了。 宋旻慌忙从公司开车回来,把江湄送到医院抢救。他虽然已经对江湄很不耐烦,但也不希望网上流传出什么自己弒妻的传闻,经过这件事后总算对江湄的病重视起来,决定不再关着她,而是将她送到国外的疗养院治疗。 宋旻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觉得一个生病的母亲身边假如有孩子陪着,大概会好得更快一些。 但江湄和宋砚辞之间完全不是正常的情况,宋旻即使知道江湄的状况大概率不是一个小孩子可以应付的,最终却还是连同宋砚辞将他和江湄一起送到了国外。 因为觉得「宋言」这个名字大概犯了一些忌讳,才会让家里一连出现了这么多不幸的事,宋旻在将宋砚辞送去国外前还给他改了名。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江湄被宋砚辞陪同着在国外治疗了这么些年,病情竟然还真的慢慢好转了过来。 江湄对宋砚辞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激烈了,虽然仍远远达不到寻常母亲和孩子之间的那种状态,但起码在大部分时候能保持住一种微妙的平衡。 再加上当时在国内隐隐透露出了一些有关于宋总家庭不睦的传闻,宋旻为了避免麻烦,就终于把江湄和宋砚辞接回了国内,让宋砚辞回到国内念高中。 当时宋砚辞总算是剪掉了遮挡在眼睛上的厚重刘海,身材也较初中时要协调结实了许多,在周边人眼里的形象完全是截然不同了。 第161页 只是宋砚辞对别人的眼光并不怎么在意,就算受到了很多和初中时完全不同的优待,也并没有因此觉得有多得意。 直到宋砚辞在学校里偶遇到了郁思有,当时的场景简直和初中时经歷的如出一辙。 郁思有被一群人簇拥着,吵吵闹闹地和宋砚辞擦肩而过。 因为宋砚辞的目光长久地注视在郁思有身上,所以被旁边的周际远注意到了,揽着他的肩神神秘秘地说:「思有,那个人好像在一直看着你欸。」 「废话。」郁思有颇为不屑地说:「每天看我的人还少吗,毕竟我长得好看。」 「但那个人是个男的啊。」周际远一脸新奇地说:「长得还挺帅的。」 郁思有撇了撇嘴,和周际远一起转过头来,视线和宋砚辞毫不掩饰的炙热目光对上,端详了几秒说:「什么嘛,我看也就一般啊。」 「别浪费时间了。」郁思有已经有点儿不耐烦地说:「磨磨唧唧的,还没找到教室在哪儿呢。」 郁思有和周际远的背影慢慢远去,最终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 郁思有走后,宋砚辞仍是停留在原地静默了很久。 直到树影渐渐偏移,阳光照亮宋砚辞的半边眼睛,他才像是忽然找回了灵魂一般将视线收回了。 他已经不记得我了,当时的宋砚辞心想。 虽然早就直到郁思有必然是忘记了一些非常关键的什么,陈淇对此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宋砚辞将这些年仅有自己记得的事悉数讲给陈淇听时,陈淇还是难以避免地被一些汹涌又复杂的情感淹没。 有心疼。毕竟宋砚辞出生在那样一个畸形又阴暗的家庭,但也仅凭着自己一个人就那么艰难地长大了,成长成现在这副独立又优秀的模样,实在是非常地不容易。 也有愧疚。虽然忘记这些事的人并不是自己,陈淇也不应该代替郁思有而为这些事感到自责。 但宋砚辞是那么少得到温暖的一个人,好不容易在遇见的人身上得到一些从未感受到的关怀和友爱,因为是非常珍贵的感受,所以将那个人和那些事都深深记住了,而那个人却将这些事忘了个干净,他会是怎样一种感受呢? 陈淇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这些,只是一想到心脏就像是被柠檬味的汽水浸泡,又酸又涩,情绪像气泡般迅速涌上来。 但那些也只是过去的事,就算陈淇再怎么为此感到心疼和愧疚,也没办法以局外人的身份替郁思有改变些什么。 所以他只是抱住宋砚辞亲了亲他的眼睛,轻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宋砚辞低着头,注视着陈淇的眼睛问。 「因为你以前在我这里只是无足轻重的人。」陈淇总是懂得非常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很爱你,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嗯。」宋砚辞说:「我也是。」 虽然现在的氛围很好,陈淇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美满的结局,但故事进行到这里,陈淇其实还存在着很多疑惑。 「你那时候很在意我,但也应该还说不上喜欢。」虽然宋砚辞已经给出过答案,但陈淇还是想再问一遍:「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因为陈淇看过来的目光很专注,就好像真的在很期待这个答案,所以宋砚辞垂着眼认真想了几秒,给出的回答仍是和刚才的相同:「我也不知道,因为喜欢你不是某一个瞬间的事,我也是关注了你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慢慢意识到我喜欢你这件事的。」 宋砚辞并不是一个会很关注别人的人,但他对郁思有的在意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之内。 高一的时候宋砚辞和郁思有不在一个班,偶遇的时候其实不多,宋砚辞也从未刻意改变自己的生活行迹只为了遇见某一个人。 但只要是在某个时刻某个地点,宋砚辞和郁思有的轨迹出现了重合,宋砚辞就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内极为迅速地找到郁思有的身影。 有时候是在体育馆。宋砚辞和郁思有的体育课存在一节课的重合。郁思有想要尝试的运动很多,有时候会打羽毛球,有时候篮球场上缺人了也会跑过去凑数,有时候又很违和地出现在了桌球檯前。 但他总是很快就不耐烦,运动了没多久就会觉得累,看起来很疲倦地坐在一旁,趁老师走远了胆子很大地拿出手机玩。 郁思有运动的时候是没有精力注意到周围的,那时候宋砚辞就不用收敛自己的目光,看着郁思有奔跑,跳跃,笑闹着高声说话。 但当郁思有不再运动,安静地靠在一旁休息,为了不被注意到,宋砚辞会收回自己的目光,只会在郁思有低着头的时候偶尔看过去几眼。 有一次宋砚辞和郁思有也一起打过球。 在一起上体育课的两个班临时决定凑在一起打了一场篮球赛,人数不够,郁思有这个半吊子也被陈想拉着上了场。 重点班也缺了一个人,体育委员随口问旁边的宋砚辞要不要上场,没想到一向很少参加这些活动的宋砚辞竟然真的答应了。 宋砚辞和江湄在国外生活的地方光线不太好,加上江湄阴沉沉的精神状态,很容易让人觉得压抑。 为了减少抑郁情绪,宋砚辞偶尔会去篮球场打球。 当地人的平均身高要高于国内,篮球技术整体都比较高,宋砚辞和那些人打久了,篮球技术被锻鍊得还算不错,在这种非常业余的校内球场,已经是水平很高的那一类人了。 第162页 第75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35) 几场下来,普通班的比分已经落后了重点班很多。 郁思有和宋砚辞属于同样的位置,对上的机率比别人要大一些,时间久了,郁思有觉得这次打起篮球简直比以前还要累得多。 很快郁思有就失去体力和耐心了,球场上换上一个隔壁班的男生后,就气喘吁吁地下场了。 郁思有下场后没多久,宋砚辞也跟着下场了。 郁思有在小卖部买汽水,看见刚刚在球场上跟他针锋相对的那个高个子也走进了小卖部,面无表情地打开冰柜拿了一瓶冰水。 郁思有感觉到身边这人热烘烘的体温,漫不经心地问:「你球打得挺不错的,叫什么名字啊?」 郁思有看见他关了冰柜,似乎是沉默了几秒才答:「宋砚辞。」 「哦。」郁思有说:「我叫郁思有,郁闷的郁,思考的思,拥有的有,八班的。」 明明他们两个应当是第一次接触,可郁思有总觉得这人带着他的感觉有点儿说不出的熟悉。 郁思有正想问问宋砚辞,他们两个在之前是不是见过,就看见周际远飞奔进了小卖部,一把揽住了他的肩抱怨道:「天啊,大扫除麻烦死了。凭什么你们都在上体育课,就我要留下来搞卫生啊。」 大夏天的,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热得不行,郁思有的思绪被打断,一脸嫌弃地推开了周际远:「热死了,别贴着我。」 「听说你们和重点班一起打球赛了?怎么样怎么样,赢了还是输了。」 「还没打完,目前来说被虐得挺惨的。」 「啊?怎么回事。那群人不是每天都忙着学习吗,你们还打不赢?」 「就刚刚站我旁边的那个人……」 宋砚辞看着陈淇和周际远的渐渐向着操场远去,感觉到矿泉水瓶表面的水珠顺着手指滑向手肘,忽然想起这已经郁思有第三次向他做自我介绍了。 慢慢的,宋砚辞发现自己对郁思有的关注和在意显然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就算没见到郁思有,也经常会想起他,有时候甚至会刻意打听有关于他的消息,刻意去一些郁思有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宋砚辞有试着戒断过,尝试着少想一些郁思有,尝试着不再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尝试着严格遵守之前的行动轨迹,不去做一些没意义的追寻。 只是即使是自制力一向很强的宋砚辞,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没办法控制这些事。 想起郁思有这件事就像是唿吸一样简单,完全不需要刻意去做,也完全没办法控制,大部分时候甚至都察觉不到,因为想起郁思有已经和唿吸一样寻常到完全没办法引起注意了。 有时候宋砚辞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在想起有关于郁思有的事,然而那时候想念郁思有这件事已经在宋砚辞的脑海里进行了很久了。 这种情感决不是陌生人,旧识,校友或是朋友之间会有的,宋砚辞越来越确定自己对郁思有产生了非同寻常的特殊情感,这种感觉甚至比初中时还要强烈许多,宋砚辞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上郁思有了。 喜欢上男生这件事对宋砚辞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奇怪。他从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某个人,也从来没有将自己简单地定义为异性恋或是同性恋。 对宋砚辞来说,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好是一个男生罢了。 只是宋砚辞从一开始就能预测到,这大概率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 毕竟除了已知一个人是同性恋的情况外,一个并不清楚性向的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碰巧喜欢同性的概率是极小的。 而碰巧喜欢同性,又偶然和自己产生交集,最后还真的喜欢上自己的可能性更是这概率中的微乎其微。 更何况郁思有又是那样的一个人。 所以宋砚辞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喜欢告知郁思有,也从未想过要逃避对郁思有的感情。 对他来说,喜欢上郁思有,能在学校里偶尔遇见,就算喜欢的人和自己完全没有交集,也已经是一件非常值得满足的事了。 毕竟在得到爱的这一领域,宋砚辞从来都不是一个奢求过多的人,在大部分时候,宋砚辞对于这个命题的结论甚至说得上是悲观的。 宋砚辞以为自己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无论之后和郁思有的关系向何处发展,他都能够做到绝不奢望,绝不贪心。 但宋砚辞没想到自己和郁思有在高二会被分到一个班,还会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缘由被郁思有单方面定义为情敌的关系。 即使宋砚辞早在和郁思有遥不可及的时候就做过了千万遍的心理建设,明白郁思有就像是雨后森林里生长在大树下的毒蘑菇,色彩靡丽,装饰着晶莹的雨珠,和人的距离近得就像只要俯下身来就能将它採回家,烹饪出绝美的佳肴。 但事实上,色彩绚丽的蘑菇里藏着致命的剧毒,编制出一个又一个美妙的幻境,然而幻境的尽头却是绝不可逆的死亡。 但宋砚辞却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保持完全的清醒,郁思有的每一次靠近都让他生出一些本不该有的念头。 即使知道靠近的结局大概也是被拒绝,被疏远,甚至是被讨厌。宋砚辞却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念想,一遍一遍问自己:万一呢?万一就有可能呢?他现在喜欢别人,但真的没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让自己成为这个被喜欢的人吗? 第163页 宋砚辞抱着这样矛盾的,完全没办法自洽的念想,第一次想要尝试着靠近,却听见郁思有在教室里说的那番话。 「他们这么久都没结果,宋砚辞应该是不喜欢林思思的吧?你们说我去勾引宋砚辞,让他喜欢上我,掰弯成基佬,我再将这个消息散布开,然后狠狠甩了他会怎么样?」 「……你脑子真的还好吗?」 「思有……你不觉得这个计划有点儿伤敌一千自损一万吗?」 「那又怎样?我真的不爽他很久了,每天冷着个脸端着,你说她们女生是不是就喜欢他这种爱装逼的类型啊?只要能让他吃瘪,让林思思不再喜欢他了,我现在受点儿苦又没什么……」 宋砚辞到现在都很难说清楚当时的感受,只知道就像是有海水轰隆隆地涌入脑海,周围的声音都渐渐地听不清晰了。 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有人从走廊向着这边走过来,宋砚辞才渐渐地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声。明明什么都没做,身体却像是刚蹦完一场极,虚浮地像是仍吊在半空中。 之后郁思有竟然真的向宋砚辞套起近乎来。 宋砚辞知道郁思有的意图,觉得他大概也只是三分钟热度,得不到他的回应大概就气急败坏地放弃了,毕竟郁思有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捨得拉下面子的人,而宋砚辞平时也不是一般的不近人情。 没想到郁思有竟然出乎意料地坚持下来了,为了靠近宋砚辞简直是非同寻常的有耐心。 但郁思有越是努力,宋砚辞就越是冷漠。因为郁思有竟然仅因为将宋砚辞当成情敌就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说明他确实是非常喜欢林思思。 只是抹着砒霜的点心依然是甜的,慢慢的,宋砚辞发现自己竟然变得没办法招架郁思有了。 他开始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就算郁思有对此别有目的,就算郁思有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另一个人,但这又怎样呢? 就算喜欢和关心是假的,但郁思有是真的。 或许是因为上天也不忍心让宋砚辞再陷入进那种绝望的否定中,所以将郁思有的喜欢编织成了一场短暂又美好的梦。就算梦是假的,终归有一天也会醒,但他起码还能短暂地拥有过不是吗? 第76章 学霸请再暧我一次(完) 「所以你其实一直是这样想的吗?」陈淇很难说清楚听完这一切后的感受是什么,睫毛颤了颤,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心疼和无力:「你从来没相信过我是真的喜欢你吗?」 「从前是的。」宋砚辞说:「但现在不是了。」 陈淇长舒一口气,揽住了宋砚辞的脖子,和他贴得很近,「我之前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但之后和你相处过后,是真的喜欢你了,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嗯。我知道。」 宋砚辞其实是一个很少对人放下防备的人,曾经听见过那样的话,所以即使陈淇发现了他的顾虑,并好好解释了,他也仍未真的放任自己相信过。 但或许是因为一段好的恋爱能锻鍊一个人爱人和感知爱的能力,宋砚辞渐渐能从陈淇的眼神和动作中感觉到他真实的爱,他开始相信陈淇是真的喜欢他了。 「真的?你没再怀疑我了吧?」陈淇仍是有些不放心地问。 「真的。」宋砚辞低头亲了亲陈淇眼睛下方的那颗痣。 「恭喜宿主。积分增长20,目前积分总数共为50,已达成总任务的二分之一。」 陈淇听见脑海中传来宿主的声音,但他听见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并没有感到开心,真正强烈的是一种心虚又失落的感受。 宋砚辞已经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了,但他靠近宋砚辞确实是别有所图不是吗? 而且,这一却终归是假的,故事里的一切都只是最终会导向结束或崩塌的梦境,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投入的呢? 他是陈淇,不是郁思有更不是温屿或云想。他来到梦境世界就只有一个目的——尽早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中。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梦境世界里感知到的一切呢? 虽然梦境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积分也有在不断增长。 但陈淇发现,就算已经做到了现在这个程度,积分也仍是存在很大一部分空缺。靠近宋砚辞和解开他的心结或许并不是梦境的全部,如果需要到达梦境终点,或许还要探索到梦境的另一个关键触发点。 但陈淇觉得如果想要知道这个关键的情报,或许并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想方设法地不断提出假想,一步一步地推断了,毕竟宋砚辞现在已经完全对他敞开了心扉。 「除了想要和我在一起,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让我完成的吗?」陈淇再直接不过地问。 宋砚辞听见陈淇的问题时其实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但假如将这个问题换成宋砚辞对陈淇仍有何种诉求这一命题,宋砚辞就能第一时间得出结论。 「我希望你能好好学习,以后能跟我上一个大学。」 「……」 陈淇觉得假如现在身体里的人是郁思有,就算真的喜欢上宋砚辞,大概也会想也不想地就因为宋砚辞这个不切实际的要求而知难而退了。 宋砚辞希望郁思有能好好学习,这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就按照郁思有以前的那种作法,除了被父母送出国留学外,大概是没有好前途的。 第164页 但要和宋砚辞考上一个大学……其中的距离未免有些太遥远了。更何况陈淇现在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过高中的这些知识了,郁思有选择的学科里还有他高二高三没学习过的。 难怪之前陈淇在国旗下演讲系统会给出积分,原来是因为宋砚辞心里还有这样的诉求,积分系统被触发的最开始,那笔来歷不明的积分大概也是和学习相关的。 「你想想我现在的成绩,不觉得这有点儿不切实际吗?」陈淇沉默了几秒说:「不然降低一点儿标准,考上你附近的大学怎么样?」 「没有不切实际。」宋砚辞以一种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陈淇:「你学习能力很好,只是不愿意学。我知道上次考试是你自己考的。」 「距离高考还有很长的时间,在那之前我可以辅助你,只要你足够努力,就能达到和我上同一个大学的成绩。」 「……」 陈淇没想到他都毕业那么多年了,有一天还要重新受一遍高考的苦。以前那段整天埋头学习的日子,因为陈淇足够专注,所以也不觉得有多苦,但假如是让他将那段日子再重新经歷一遍,陈淇简直是苦不堪言。 但无论是陈淇怎样劝说,宋砚辞都是铁了心地想要陈淇和他考同一所大学。 之后陈淇的行动简直是颠覆了周围所有人的认知。以前一个学期都不一定用完一支笔芯的人,现在连吃饭都在背单词,成绩也在短时间内突飞勐进,最后稳定在了一个让人想也不敢想的排名内。 上至沈菲和郁有军,下至郁思有的班主任,甚至是高二的年级主任,从一开始的完全不敢相信,以为「郁思有」是吃错了药,到最后慢慢相信,喜极而泣,整件事的过程简直是夸张又好笑。 但令人惊异的其实不止是「郁思有」的成绩,因为曾经坚信郁思有和宋砚辞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的那群人很是惊异地发现,「郁思有」和宋砚辞的关系竟然出乎意料地缓和下来了。 并且不止是缓和那么简单,这两个人之后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密不可分了。 因为陈淇每天不是忙着学习就是忙着谈恋爱,不然就是忙着和宋砚辞一边学习一边谈恋爱,每天的状态幸福又充实,两个人之间总是瀰漫着一种特别的磁场,一点儿也见不到之前那种势不两立,互相看不顺眼的氛围了。 但陈淇的成绩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就遇到了瓶颈,稳定在年级二十名左右就再也没有突破过。 这个成绩已经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学,但假如要好到和宋砚辞上同一所大学,大概还是有一些难度。 陈淇之前还可以说是学得比较轻松,到这一步才算是真正开始吃力起来,为了提升成绩吃了好一些苦头,虽然有宋砚辞安慰,但每天的精神状态还是非常糟糕,累得像是春种时期家里唯一的一头老黄牛。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陈淇努力到高三,总算是能考到和宋砚辞差得不远的成绩了,到最后甚至还有好几次超过了年级里那个屹立不倒的万年老二,站到了和宋砚辞并肩的位置。 高考成绩出来,陈淇只比宋砚辞少了十分,两个人上同一所大学的事算是稳了。 这一次和以前不同,陈淇已经清晰地知道了梦境的终点在哪儿。所以在陈淇和宋砚辞填报了志愿之后的那段时间,陈淇在和宋砚辞相处的过程中变得极其黏人。 宋砚辞觉得陈淇是因为高考结束终于卸下了长久以来的压力,所以才变得那么非常珍惜和自己的感情,希望和他再多一些时间相处。 但只有陈淇知道,和宋砚辞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公布录取结果的那一天,陈淇和宋砚辞像往常一样待在家里。手机嗡嗡地震动个不停,陈淇有些不耐烦地打开群聊,看见周际远艾特的群消息。 宇宙第一帅哥:@幸福芋圆 @godliness 可以查到录取结果了!!! 陈淇紧张的一瞬间将手机丢了出去,很快又反应过来,去喊厨房里的宋砚辞:「录取结果出来了。你快来,我好紧张!」 宋砚辞无论是在察高考成绩还是察录取结果的时候都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平静,像是不在意,又更像是对自己足够自信。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已经吃过了午饭但还没到晚饭的时间,陈淇嚷嚷着饿,宋砚辞就进厨房给他煮了碗面。 宋砚辞端着煮好的面从厨房走出来时,陈淇拿着两个手机将宋砚辞和自己的查询页面打开了,只差点进去就能看见结果。 陈淇自己不是很有勇气打开,等宋砚辞将面放到桌上,又坐到他的身边,陈淇才朝宋砚辞又贴近了一些,闭着眼睛点进了最终有着录取结果的页面。 陈淇其实很难说清楚那一刻的他在紧张些什么,但当预料之中的摆在眼前,陈淇愣了几秒,感觉到身旁的宋砚辞俯下身来吻住了他,欣喜的情绪被更大的失落所覆盖,陈淇才明白,自己刚刚紧张的是什么。 宋砚辞消失了,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模煳,陈淇感觉到身体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轻盈,原本清晰的意识像卷进水流中……等再次睁开眼,大概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到现实世界。但只是暂时的,梦境还没走完,不久陈淇就会再回去。 第77章 真实世界 这一次的梦境结束,陈淇其实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第165页 但自从进入了梦境世界后,所有事情的发展从来就没照陈淇预料中的发生过。 陈淇的意识渐渐回笼,感觉到自己现在正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正幻想着自己再睁开眼来又会见到怎样新奇的一个世界,接收到怎样陌生的记忆,然而等他睁开眼来,环顾四周看见普通酒店里再寻常不过的配置,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新的记忆涌进脑海。 怎么回事,系统又出现延迟了? 陈淇试着在脑海里唿唤了系统,却迟迟都没有系统的反应。 陈淇正懵着,听见被子上的手机忽然想起铃声,觉得这可能是系统派发任务的特殊方式,正要接起来,忽然看见手机屏幕上再显眼不过的「没出息的死人」五个大字。 这是陈淇给赵卿卿的备註。 那时的记忆已经太久远,陈淇愣了几秒才匆匆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现在在做梦的可能性要更大。 然而等陈淇接通电话,赵卿卿的声音再清晰不过地传出来:「你现在在哪儿呢?给你打好几个电话都没反应,不会还生气了吧?」 操,这他妈是回到现实世界了? 赵卿卿等了半天陈淇都还是没有反应,觉得陈淇肯定是生气了,赵卿卿开始自顾自地道起歉来:「对不起,我不应该毁约丢下你的。你别生气了,不然我现在过去接你,我们两个再一起蒸桑拿吧?」 陈淇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断线的思绪,说不清那一刻的感受,只觉得无论是曾经经歷的,还是在梦境世界中经歷的,在一刻都好像过去了很远,只有这一刻的感知才是真实又鲜活的。 陈淇吸了吸鼻子,虽然赵卿卿并不知道自己都经歷了些什么,但待会儿必须得好好宰他一顿。 陈淇发了地址,在酒店里等着赵卿卿待会儿来接他。 在等待的期间,陈淇决定给他爸他妈分别打个视频电话,原本心中思绪万千,有些说不完的情绪和感受,没想到陈至明的电话一接通,出现在屏幕里的背景竟然是洗脚城。 陈淇也顾不得诉苦了,心中警铃大作:「爸,你去那种地方干嘛,别是做什么坏事吧?」 「哪能啊!我有那个胆子吗?」陈志明将镜头一翻转,屏幕里出现孙敏舒服地倚着沙发靠背的身影,「我和你妈约会呢。」 孙敏听到动静转过头,问了声:「是儿子吗?」 陈志明应了声「欸」,将手机递给孙敏。 孙敏接过电话,毫不在意地挥了下手:「不用担心,我和你爸好着呢。还在这里泡脚,热气全涌上来了,不方便接电话,我先挂了……」 孙敏的话音还来得及未落下,电话就已经先一步地挂断了。 陈淇沉默良久,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还是别回来的好,合着就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感慨万千呢。 刚刚是陈淇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和现实世界脱轨太久,他都忘记赵卿卿谈了恋爱后是个什么德性了。 赵卿卿到了酒店楼下时给陈淇打了电话,陈淇原本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等到了酒店楼下,看见那辆熟悉的车,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陈淇甚至都不用去看前面的驾驶座,熟练地打开了后座车门,果然看见了坐在副驾驶的赵卿卿和他旁边的张月盈。 赵卿卿是陈淇的朋友,属于是陈淇很多朋友里最熟的那一批。张月盈是赵卿卿的男朋友,两人自从谈了恋爱,赵卿卿的世界里好像就已经容不下别的事了,整天围着他这个男朋友转,陈淇对他这幅重色轻友的恋爱脑德性简直是非常的看不惯。 陈淇关了车门,无语至极地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你说的,我们,两个,一起去蒸桑拿?」 陈淇在说到「我们」和「两个」词时故意咬重了音。赵卿卿本来就理亏,只能有点儿心虚地解释道:「我们两个已经很久没见了,他非要跟着我过来,我这不是没办法拒绝吗?」 「很久?你说的是他出差一天半的这个时间里吗?」陈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还说什么没办法拒绝,我看分明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就是可怜了我了,又要充当你们恋爱故事里的npc了。」 「我刚喝了酒,就不去蒸桑拿了。」同样的话说过太多遍,陈淇已经懒得再吐槽了,摆了下手神色平静地说:「你们要是没事干就送我回去吧。」 赵卿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好的好的,我们都回家吧。」 第78章 纷乱思绪 这段时间正好赶上五一,陈淇原本想回一次家,但无论是机票,高铁票还是火车票,通通是缺票的状态。 陈淇只能尽最大努力地勾选了候补,希望到时候至少可以剩下一张票给他。 但最后就还真就一张票都没给他剩下,等到能买到票的那一天,已经是五号了。 陈淇只能暂且留在了沅城,因为已经很久没开过直播了,所以再次打开直播间的时候难得地感到了有些陌生。 没几分钟直播间里就进了好些人,有一部分都是非常熟悉的,忙着抱怨陈淇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开播了。 陈淇这几天心力交瘁,根本就无心考虑自己的主播事业,等睡了好几天补充够了能量,才终于从隐形的状态恢復了正常。 陈淇只是停播了几天直播间就一片怨声载道的声音,但事实上,陈淇已经好几年没开过直播了。 第166页 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有意义的直播内容,陈淇就只是躺在沙发里从弹幕随机抽取几个问题回答。 「宝宝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累?」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已经睡了有十三个小时的陈淇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这段时间忙了一些事,有点儿没睡好。」 「小淇,卿卿已经快有一个星球没开过直播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赵卿卿的粉丝跑来陈淇直播间催直播催更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陈淇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嘴角说:「他好着呢,没别的问题,就是忙着谈恋爱,你们大概得先把他身边的狐狸精除掉才能夺回你们勤快的大王。」 「小淇我明天就要考试了,能不能给我说声加油。」 陈淇坐直了,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加油。祝你可以超常发挥,成功上岸。」 弹幕滚动的速度很快,大部分都是一些嘘寒问暖的话,充斥着女孩子可爱的语气词。 其中的一条弹幕有些特殊,语气非常平静,是一串看起来就非常性冷淡的乱码。滚过去的速度很快,但陈淇却意外地注意到了。 「穿这么少?窗户不关吗。」 沅城最近的气温都偏高,空气也比较闷热。今天忽然下起了大雨,陈淇却还是没想过要添衣服,只穿了一件薄款的睡衣。 昨天晚上停过一次电,陈淇为了散热,将窗户打开了,今天忘了关,又忽然下了大雨。 雨飘进来将窗帘打湿了一块,冷风将陈淇的头髮吹起了一点儿,但窗户和窗帘只在镜头里出现了很小的一部分,这人却非常敏锐地注意到了。 要不是这人提醒,陈淇还觉得在这样的天气像这样吹吹冷风还挺舒服的。 眼下有人提起了这件事,弹幕里就全是提醒陈淇去加衣服和关窗户的粉丝。 陈淇没办法,只能关了窗户,又回卧室加了件外套。 因为有点儿好奇,陈淇不动声色地点进了那位乱码的主页,发现这人已经关注了自己挺久,还给他充过不少钱,但却从来没引起过陈淇的注意。 大概是一直有在送礼物,但每次送的数额不算太大,陈淇就算看见了也只是简单念一下,不会特意去记住。 陈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忽然关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帐号,只是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告诉他这人大概不是什么寻常的粉丝。 陈淇正想着要再探究些什么,屏幕就忽然被来电显示霸占,赵卿卿忽然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陈淇接了电话,有点儿不耐烦地「餵」了一声,没好气道:「老铁,我在直播呢,你粉丝都问到我这儿了,说你为什么又当隐形人遁到地里了。我说你忙着谈恋爱呢,被狐狸精勾了魂,就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赵卿卿没料到陈淇现在在直播。因为确实是有段时间没开播了,所以在做出反应前显然是沉默了几秒,才带着点儿心虚地小心翼翼说:「那你先直播吧,我待会儿再和你说。」 陈淇虽然一副对赵卿卿非常没耐心的样子,但还是冷哼一声关掉了摄像头和麦,将手机开了扬声器,说:「都关了,有什么事现在就说,省得待会儿再来烦我。」 电话那头传来赵卿卿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你不是说要回家但抢不到票吗。我妈前几天抢到一张今天晚上的票,但忽然有事回不去了,听说你想回去,叫我把票给你。」 陈淇刚刚那副毫无耐心的样子一瞬间就消失了,打开视频摄像头对赵卿卿比了个心,微笑着说:「好兄弟,就是一辈子。」 赵卿卿也打开摄像头,沖陈淇翻了个白眼。 陈淇的老家在骊城,北方的城市,离沅城有一定的距离。 赵卿卿给的高铁票是晚上十一点的,中间需要转一趟火车,到骊城也要到第二天的五六点了。 最近的人流量车流量都大,路上经常堵车。陈淇虽然提前了一会儿到高铁站,但因为最近总是非常嗜睡,在检票的时候睡了过去,险些错过了车。 陈淇赶在最后两分钟醒过来,检了票一路狂奔上高铁,发现自己的位置上竟然已经坐了人。 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女生,身体微微抬起来一点,非常专注地看着前面的位置,激动地小声和旁边的女生讨论:「好像真的是他!」 「不会吧……明星不都是坐飞机头等舱的那种吗,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坐高铁啊。」 「但明明就是啊,我刚刚看见了他的侧脸,不会错的!」 陈淇又确定了一遍自己的位置,戳了戳女生的肩,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这好像是我的位置。」 外侧那边位置的女生连忙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我还以为这个位置的人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陈淇说了声「没关系」,看见女生穿过人群坐到了车厢另一边自己的位置,因为车厢里的噪音很大,所以在坐下前先戴上了耳机。 陈淇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asmr,但因为一路歷经波折,已经找不到什么睡意了。 陈淇摘了耳机,想起刚刚那两个女生讨论的话题,抬起头朝前面的位置看了一眼——都是非常普通的后脑勺,没什么特别的。哪儿有明星了? 陈淇觉得有点儿无聊地撇了撇嘴,正要戴上耳机继续睡,前面两个位置上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忽然侧了一下脸。……??? 第167页 陈淇直起身子,看见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躬着腰捡起了过道中间的奶瓶,递给旁边位置上正因孩子哭闹而焦头烂额的妈妈。 孩子妈妈感激地对男人说了声「谢谢」。 陈淇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那个男人的侧脸,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戴着黑色口罩,脸已经被遮得看不见多少了,但因为对这张脸已经太过于熟悉,所以陈淇在第一时间就将精心伪装的人给认了出来。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金善也会在这辆车上??? 陈淇回到现实世界后不是没试着搜索过金善的信息,但比起他花边新闻和私生活都很丰富的队友,有关于金善的资讯简直少之又少。 不是不红,stf的每个人从队里单拎出来都是娱乐圈里超一线的明星。只是有关于金善的信息都很官方,除了舞台视频外,大部分是一些媒体的採访,很少参加综艺,也很少有关于他私生活的视频。 曾有人自称是娱乐圈里某位很有资歷的工作人员,煞有介事地戴着面具开了直播,说是最近闲得无聊,可以谈一谈娱乐圈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八卦。 很多知名明星都被提问了,这人也都很有诚意地一一给出了一些回答,最神奇的是这个直播间里爆出的一些离谱又惊人的瓜,到最后还真印证了不少。 大部分明星被问到时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可说的,唯独问到金善时,戴着面具的男人笑了一声说:「他这人没什么好说的,挺敬业挺自律,私生活干净,也没谈恋爱,天生做爱豆的人。」 这场直播结束后,有人猜测这人不会就是金善身边的工作人员吧,给别人泼了脏水,好给自己立人设。 但金善这人又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业务能力好,对粉丝真诚,进娱乐圈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传出过绯闻。除了因神秘带来的距离感之外,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偶像了。 所以像金善这样的人,竟然会每天晚上在梦里意淫他? 陈淇简直都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觉得比起金善每晚上在梦里想和他谈恋爱,还是他其实得了精神病,幻想出了有关于梦想航灯系统的一切要更具可能性。 这趟高铁一共要坐两个小时,之后就要换站坐火车。 陈淇胡思乱想了一路,到最后都还是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梦想航灯系统是真实存在的吗?他在梦境世界里经歷的一切到底是真实的吗?假如是真的,那他为什么会回来,siri又去哪儿了? 恰好骊城市医院的精神科是国内的权威,陈淇思考到最后,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去医院看看了。 第79章 你原来也记得我 金善和陈淇之前其实是在一场品牌活动里有过交集的。只是当时他们也只是简单交流了几句,陈淇挺自来熟的,觉得能遇见也是一种缘分,于是又加了个微信。 但除此之外,他们就再没别的交集了。 陈淇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虽然他们已经在梦境世界里有过那么多爱恨情仇,都可以演上几集连续剧了。 但自己在现实世界中只是某短视频平台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主播,别人是娱乐圈里的顶流明星,就算他们之前有说过话,金善每天遇到那么多有名气有地位的人,恐怕也早就把他给忘了。 陈淇不想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印象变成一个没有名气就喜欢上赶着攀炎附势的野鸡网红,所以也没想着要向对方打招唿,在金善回到位置上后目光也只是又短暂地停留了片刻,然后就很克制地收回了视线。 原本就已经有些睡不着,在发现了金善的存在后,陈淇闭上眼睛后的大脑就更加昏沉了。 只是在同一趟高铁的同一节车厢上遇见了明星,然后自己又多做了几个有关于这个明星的梦,难道是什么很值得在意的事吗? 总不可能因为那么虚无又不切实际的梦境,就真的在现实世界中爱上一个遥不可及的人吧?陈淇扯了扯嘴角有点儿嘲讽地想。 陈淇的耳机里自动播放到一首极为狂躁的摇滚乐,直到身旁的女生戳了戳他的肩,陈淇才知道高铁到站了,按了按有点儿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从行李架上拿了箱子,向着出站口走。 坐高铁和坐火车的站点不在同一处,出了高铁站后还要打三十分钟的车才能到火车站。 陈淇嫌麻烦,因为高铁站和地铁站是相连接的,走几步路就能过去,还算方便,所以打算转地铁到火车站。 陈淇刷了身份证出站,到了隔壁地铁站才发现手机信号到了这儿就变得很差,连乘地铁的二维码都没办法加载出来。 陈淇只能去售票机器前买单程票,但沅城高铁站近期进行了一次更新,连带着自动售票机也更新了系统,陈淇排了很久的队,站到售票机前才发现自己竟然不会用,正想试着点进某个页面看能不能买到,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或许是看出了陈淇的窘迫,靠近了他低声问:「你去哪儿?」 这道声音陈淇已经足够熟悉,一瞬间挺直了背,陈淇轻咳一声道:「沅城火车南站。」 「嗯。」 两枚硬币大小的地铁票从出票口掉了出来,陈淇将票取出来,说了声「谢谢」,摊开手心有点儿疑惑地问:「怎么是两个?」 金善直起身,将其中一枚从陈淇手心拿走了:「有一个是我的。」 第168页 「多少钱,我转你吧。」陈淇反应过来,摸了下鼻子说。 「没事,没多少钱。」 陈淇有点儿尴尬地「哦」了一声,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地铁站和金善再一次偶遇,进站后还以为他们会顺理成章地分开,金善却跟了上来,并肩走在陈淇身侧,像本来就是同行的两个人。 陈淇沉默着和金善走了一会儿,还是有些没忍住地转过头问:「你是……还记得我吗?」 「嗯。」金善也转过了头,看着陈淇问:「为什么不记得?」 陈淇讪笑了一声说:「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应该很忙,不会对我留下印象。」 金善:「没。」 陈淇不知道金善的这声「没」,是否认自己平时很忙,还是否认不会对他留下印象。 陈淇平时是一个挺擅长社交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金善就变成了这副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样子。 因为一直在走神,陈淇和金善一起坐地铁到了沅城火车站,又和他一起下了车,等在了同一个候车处,直到最后竟然在同一时间到同一个站口检票,才忽然反应了过来,迟疑几秒问:「你不会也是去骊城吧?」 金善:「嗯。」 「参加活动?为什么没和队友一起啊。」陈淇简直觉得一切诡异得有些过分了。 「不是,和你一样回家。」金善没什么表情地解释说:「临时放假,没买到机票,只能买到火车,应该和你是同一程的。」 「哦哦。」陈淇的大脑从见到金善的那一秒开始就有些混乱,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金善为什么会知道他也是骊城人。 反倒是陈淇,每次调查金善都是搜索的一些有关于他私人生活的信息,试图从其中了解到金善在生活中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有过怎样的情史,结果却是一无所获,甚至连金善最基本的个人信息都忘了去了解,到了今天才知道他竟然也是骊城人。 好在陈淇和金善并不是同一节车厢的,上了火车后总算可以结束这一路的煎熬了。 赵卿卿给的票是卧铺票,陈淇找地方放了行李,感到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正想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打开手机发现金善竟然给他发了微信。 stf金善(海城盛典):找到位置了吗。 人善被人妻:找到了。 人善被人妻:你也找到吧? stf金善(海城盛典):嗯。 stf金善(海城盛典):到家后和我说一声。 人善被人妻:哈哈,好。 金善的备註是当时陈淇和他加了好友之后打上的。陈淇的微信列表人多,怕以后将金善忘记了,所以在名字前后加上了队名和活动地点。完全没想到自己以后竟然会经歷那么多有关于金善的不可思议的事,就算忘记全世界的人大概都不可能忘记金善。 陈淇取这个微信暱称的时候只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如今和金善聊天,才觉得越看越不对劲,赶紧把暱称和金善的备註给改掉了。 陈淇回了信息才忽然意识过来,金善应该是在和他互报行程,但这不是朋友和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吗?他们竟然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吗? 陈淇觉得金善大概和梦境里的不同,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连交情不深的陌生人都会非常温暖地送上关怀。 陈淇到家时已经是早上五点半了,陈志明和孙敏都在熟睡中,陈淇喊了半天都没什么反应,差点以为自己进不去了,直到从门口地毯下熟悉的位置找出钥匙,才发现自己这么久没回家,家里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这种未免有点放松过头的松弛感。 陈淇回到自己房间放了行李,去洗澡前忽然想起金善,匆忙打开手机给他发了条「到啦」。 陈淇洗完澡,将头髮用干毛巾擦了擦,正想去吹头髮,手机在这时却忽然响了起来。 陈淇拿起手机发现是金善打来的微信电话,有点儿被吓到地深吸了一口气,慌乱地放了毛巾接通了。 「你还好吗?」通了电话后安静了几秒,金善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很好啊,已经到家了。」陈淇想起自己明明已经给金善发过报备信息了,他为什么还会打电话过来,难道是因为自己还没有问他? 「那你呢,你到家了吗?」陈淇停顿了几秒问。 「嗯。」金善说:「到了。」 「哦哦,那就好。」 电话才通了不到三十秒,就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陈淇觉得有点儿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那……假如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电话了?」 金善:「嗯。」 陈淇挂了电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视线略过和金善的聊天界面,忽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劲。淇水:滚啊。 金善(让人摸不着头脑版):? 金善(让人摸不着头脑版):你怎么了?……??? 陈淇不知道他当时是有多累,竟然能把「到啦」打成「滚啊」,还能毫无知觉地就丢下手机去洗澡。 所以金善看到消息后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以为陈淇生气了?还是说害怕陈淇遇到了什么危险,手机已经被人夺走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尴尬得让陈淇头皮发麻。 陈淇闭了闭眼,试图打字挽救。 第169页 淇水:不好意思打错了…… 淇水:我是想说到了。 金善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金善(让人摸不着头脑版):嗯,我知道了。 陈淇看着金善的备註又嘆了口气,忽然觉得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其实是自己。 陈淇知道金善是骊城人后,又上网去了解了一些有关于他的信息,才知道金善不仅是骊城人,还和陈淇一样是从骊城一中毕业的。 陈淇高中的时候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因为爱交朋友,所以也认识了很多人。 按理说,像金善这样的人,陈淇没理由会不认识。 但可能是因为金善比陈淇要小了一届,也不是什么喜欢交朋友的人。所以就算陈淇高中时听说过他的名字,也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 陈淇忽然觉得,他和金善要是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认识就好了,能成为朋友就再好不过。 不然就算在梦境世界中遇见金善,陈淇也不会觉得太奇怪。因为足够熟悉,所以也能以开玩笑的口吻笑着问出「你是不是总在梦里梦见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立场地纠结紧张。 第80章 旧识 陈志明有早起打太极的习惯,陈淇早上六点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还没完全打开玻璃门,就被陈志明「呔」的一声勒住了脖子,陈淇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挣开陈志明的手,喘了几口气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就看见陈志明端着太极的架势瞪了他良久,半晌过去才分外疑惑地说:「这小偷怎么和我儿子长得那么像呢?」 陈淇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到了早上八点半,陈志明都已经打完太极吃了早餐出门好半天了,孙敏才匆匆忙忙起床,因为上班就快要迟到所以一边扣着外套一边飞速向着门口狂奔。 这时陈淇已经在吃早餐了,因为最近得到了充分的睡眠,所以即使一路奔波劳累也不觉得困,精力充沛地边玩手机边吃刚热好的面包片。 孙敏在玄关穿鞋穿到一半,看到陈淇时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睁大眼睛一惊一乍地大叫了一声:「呀!是我儿子吗?什么时候回的家啊。」 然而陈淇今天凌晨刚到家就给孙敏和陈志明发过了报备信息,面无表情地看着孙敏扔了鞋飞快向餐桌走来,从盘子里拿了片面包开始美滋滋地啃,还要边嚼边感嘆一声「有儿子真好」,忽然觉得自己能在这对不靠谱的夫妻手里长到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 陈淇想念父母的心情在和他们通过一次电话后就差不多散了一半,在依次见过陈志明和孙敏后,就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禁怀疑自己这次费尽千辛万苦都要回家的意义是什么。 陈淇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沅城。然而他高中时期认识的朋友在毕业后大部分都回到了家乡,平时挺难能和陈淇见上一面。 这次陈淇回了骊城,又正好赶上五一假期,消息传开,立马就有人着手给陈淇设宴接风。 陈淇高中认识的兄弟大毛髮微信问他介不介意聚会那天多加几个人,还神神叨叨地说也许会有重磅嘉宾光临。 陈淇很久没参加过聚会了,觉得热闹点也挺好的,正好自从回到现实世界,他总是觉得不真实,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这是无限贴近现实世界的一场梦境。 多接触点人或许能让他心里踏实一些?至少不用总是怀疑自己下一秒会不会猝死。 然而等陈淇到了接风宴订好的地方,才知道大毛说的多加几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即使大毛已经将会所包下了一层,陈淇推开门一眼望过去也是乌压压的一片人。 一群人听见开门的动静齐刷刷回过头,看见来人是陈淇,一瞬间开始欢唿起来。 大毛原名叫吴卯,是陈淇高中在排球队认识的铁兄弟。一米八八的大个,晒得乌黑,笑起来一口白牙格外显眼,让人一看见就想起体育生之类的刻板印象。 这样一个人偏偏大学毕业后去做了项目经理,这些年来天南海北地认识了不少人,和高中的不少人也保持着联繫。 这些人里有些是和陈淇认识的,有些是完全没关系的,听到说吴卯的好兄弟从外地回来了,只要是有空的都过来了。 好在陈淇也不是什么怯场的人,被一群人围着起闹也不觉得侷促,大大方方喝了几杯酒,谁来找他说话都能陪着聊上两句。 期间有人调侃陈淇现在也算得上个名人了,自己女朋友和妹妹都迷他迷得不得了,天天追他视频看他直播,听见陈淇和他是一个高中的,都闹着要帮忙带签名。 陈淇自觉不是什么厉害到能给别人签名的人,但如果有粉丝提出这样的要求了,也不会觉得别扭,能满足的要求都能尽量满足。 吴卯找人要了两张a4纸,陈淇在纸上签了名,那人又「等等」「等等」地叫了两声,从手机里翻出两张女孩子的照片,将手机举在胸前搂着陈淇分别拍了两张照片,说这叫什么远集。 陈淇颇有些苦笑不得:「我算什么人物啊,说不上什么远集。」 那人还有些没听懂:「所以远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吴卯坐在旁边喝着酒,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有点儿郁闷地说:「都到这个点了,怎么还没到?」 陈淇今天已经和太多的人打过交道,听到吴卯还在叫人,已经有些麻木了,也没去管他叫的这人究竟是自己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第170页 直到会所的大门被推开,原本喧闹的人群集体出现了片刻的沉默,陈淇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在看清楚来人的那一刻,感觉身体的血液好像在一瞬间冲到了头顶,原本被空调吹得有点儿凉的身体剎那间变得燥热了。 金善微微低着头,摘下了鸭舌帽和口罩,不带什么温度的视线扫过纷乱的人群,最终定格在吴卯身上。 在一群人炙热的目光下,金善对吴卯点了下头,径直向陈淇的方向走过来。 这时要签名的那人手还搭在陈淇的肩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金善,看见金善向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笑了一声说:「嘿,没想到今天还能要俩签名。」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这人感觉金善不轻不重的一眼朝自己扫过来,尤其是在搭着陈淇肩膀的那只手上着重停留了几秒。 这人虽然不确定金善到底是不是在看自己,也不知道金善的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凭着一种敏锐的直觉飞快放开了手。 吴卯将金善当成是压轴的重磅嘉宾,在此之前没告诉任何人金善要来,这任何人里面也包括了陈淇,从金善进门的那一刻开始陈淇就傻了眼,站在原地眼睛都忘了眨一下,表面上平静,其实心里正一片波涛汹涌。 偏偏吴卯还嘚瑟得不行,沖陈淇眨了下眼道:「怎么样,你昨天不还跟我打听他吗,今天我直接把他本人请过来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陈淇在知道金善也是骊城一中毕业的之后,因为在网上实在搜不他的事迹,所以给吴卯发了微信,试图能从他那里打听出什么。 吴卯高中的时候是排球队的,同时还是学生会和辩论队的,平时还热衷于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活动,交际面比陈淇高中时还要广,消息也格外灵通。 他大概是闲着,很快就回了信息。 淇水:你认识金善吗?二毛:认识啊二毛:他现在不是很红吗?我有一个哥们是开娱乐公司的,和他们经纪人有点儿交情,所以加了微信聊过几句二毛:你问这个干嘛?要不要我把他微信推给你。淇水:不用。 淇水:我问的不是这个。 淇水:我是问你高中的时候和他有交情没。二毛:没。 二毛:我高二的时候听说高一来了个巨帅男的,所以特意去看过一眼,结果觉得也就一般,还没我俩帅,后来就没关注过了。前几天才知道他就是stf里的金善,没想到竟然还出道了,这个算不算?淇水:…… 淇水:你什么审美淇水:你高中的时候还没有人家一个脚趾盖那么帅。二毛:? 二毛:说真的,我们没必要再继续做兄弟了。 后来陈淇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没想到吴卯这小子还真的能把金善请过来。 金善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吴卯说的话,将鸭舌帽随手放在桌上,捋了下有点儿乱的头髮,闻言挑了下眉问:「当着我的面没话说,背后就有问题问了?」 陈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转过头有点儿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没,提到你的时候随便问的。」 吴卯夹在这两个人中间,看见金善的目光直直聚焦在陈淇身上,有点儿没弄清楚状况地问:「不是,你们两个认识啊」 「嗯。」金善拿起桌上一杯酒,随意喝了一口,「有点儿交集,昨天同一趟车回的。」 吴卯这些年来做惯了人精,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就是这两个人y中的一环,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酒说:「行,你们两个聊。我还有点儿事处理。」 陈淇看着吴卯的背影飞快消失在人群里,意识到现在是他和金善两个人单独的交流空间,觉得尴尬的焦灼感简直要从头髮丝一路蔓延到脚尖。 要知道陈淇就算见到前任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聊上一会儿,说心如止水都不为过。但明明只是在梦里和金善亲过几次嘴,连更近一步的都没有,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陈淇强忍着心中的尴尬情绪,佯装自然地弯着眼睛笑了笑,寒暄道:「没想到你也能来。我知道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时候还挺震惊的。」 「是吗?」金善放了酒杯,脸上没什么表情,「你高中的时候倒是还挺有名的。」 「你知道我?」陈淇挑了下眉问。 「嗯。」金善垂眼看着陈淇酒杯里浅金色的液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们教室在排球场旁边,你们去训练的时候经常路过。」 陈淇高中的时候练过一段时间的排球,高二的时候是真的下了功夫地刻苦练,和队伍一起参加过很多大大小小的比赛,也拿过一些奖。 但体育竞技这条路一踏上去就几乎没有尽头,也容易伤到身体。陈淇本身的文化成绩也拔尖,到了高三经过一番取捨最后还是退出了排球队,专心提高文化成绩去了。 陈淇练过排球这件事在学校里算不上什么秘密,只要认识他的关注他的一般都知道,但金善连陈淇在排球队的时候经常走哪条路去训练都知道,必然是从高二就开始注意他了。 第81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1) 陈淇忽然觉得挺奇妙的。 他在梦境世界时反反覆覆想过无数回,再怎么想也觉得自己和金善除了在品牌活动的那次交流之外,就再没什么别的交集了。 但事实上,他和金善不仅是一个高中的,在陈淇对金善这个名字还全然陌生的时候,金善竟然就已经注意过他了。 第171页 他们唿吸过同一片空气,曾踩着同一条路上学,听着同一道上课铃声,或许还在陈淇并未在意过的某个瞬间擦肩而过,陈淇无数个相同的,从教室去往排球场训练的路上,金善也曾透过教室的玻璃窗锁定过他的身影。 陈淇愈发觉得有些遗憾起来,「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认识我?」 金善笑了下,没正面回答陈淇的问题,只是说:「你那时候朋友很多。」 陈淇有些不明白他那时候的朋友很多和金善为什么不来认识自己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繫,毕竟朋友又不像恋人,同一时间有且只能存在一个。 陈淇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之前无意间瞥到的一个帖子。 是骊城一中的贴吧,因为活跃的年份已经有些古早了,现在很少有人再发言,陈淇废了一些精力才找到,因为有关于金善的事迹已经在骊城一中过去太久了,陈淇只能在搜索栏输入金善的名字,试图能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到一些什么。 但或许是因为有关于金善名字的帖子年份实在是太久远,陈淇现在已经搜索不到很多信息了。 唯一的一条是一个曾经喜欢过他的女生的碎碎念,说的是金善为什么穿校服也能穿出一种不同于别人的感觉来。 陈淇点进她的主页,发现这个帐号已经很久没更新过了,最后一次更新大概是在金善毕业的那年,内容是:要毕业了,明明一点也不喜欢学习,但还是捨不得。 陈淇一点一点地往下翻,这个女生的主页很丰富,有各种各样的碎碎念,有关于,心情,和朋友。但更多的是有关于少女心事的碎碎念。 虽然这些帖子里只有一条带上了金善的大名,但陈淇知道这些翻不到尽头的帖子里,所指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大部分都是一些非常日常的记录或是感慨。只有一条比较特殊,引起了陈淇的注意。 @想吃猪脚饭: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呢,看起来那么孤单。我也想过要不要试着靠近他,但我又总觉得他不是那么需要,或者说,他想要靠近亲近的人不是我……至少不会是我认识的任何人。 我很好奇,像他这样的人也有会一直想着的人吗?会像我关心他一样关心那个人,但又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吗? 或许他也没我想像中的那么好吧,只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只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为什么会这么远呢? 所以金善高中的时候一直是一个人吗? 比起金善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喜欢过某个人,陈淇发现自己更在意金善高中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很孤单。 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去认识金善呢?那样金善的世界或许就会因为他的加入而变得更热闹一些了。 等陈淇找回自己的思绪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具体表现在——陈淇刚刚看见钟錶上指向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而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等等,不对。 陈淇勐然回神,环顾四周,盛着浅金色酒液的高脚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铁制的,贴着潦草贴纸的保温杯。 簇拥着的,有些喧闹的人群和浅笑着的金善也在一瞬间不见踪影。安静的办公室里落针可闻,只偶尔传来几声纸张翻动的声音。 脑海里传来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您在梦境世界积攒的能量已经达到梦境最终值的二分之一,所以梦想航灯系统给予了您暂时回到现实世界的奖励。现在重生体验已经结束,系统已带您来到新的梦境世界。希望您再接再厉,早日获取真正的重生。陈淇:…… 陈淇很难形容他在这一刻的心情。 为什么偏偏是在现在呢? 他终于接触到了真正的金善。有机会去认识他,了解他,弄清楚那些辗转了三个梦境都未能解清楚的谜题。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一刻,系统就重新将他带入梦境世界了? 陈淇闭着眼睛深吸了三口气,强忍着某些极端的想法说:「你下次如果再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程序将要提前启动,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抱歉。」系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机械音在脑海里持续不断地响起:「只要有关于特殊程序的指令都是最高机密,我们无权提前告知您。而且您在现实世界时,我们仅拥有带您重新进入梦境世界的权限,是没有和您对话的权限的。」 「算了算了。」陈淇在梦境世界中经歷了那么多,已经锻鍊出足够出色的心理承受能力了,「现在,接入原主记忆,可以吗?」 系统:「收到。」 这是一个以同性可婚为背景的架空世界。梦境里的世界框架和现实世界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国内已经将同性婚姻合法化。也就是说,在这个梦境中,同性之间是可以结婚的。 原主名为喻佳宁,在大学毕业那年,一到合法年龄就被家族指派给顾家三少顾远洲结婚,以联姻来巩固两个家族之间的商业往来。 喻家老爷子一手创办了喻氏集团,算得上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家族。但要比起顾家还是要差一些,按理说喻佳宁嫁给顾远洲还算是他高攀了。 可问题是,喻佳宁在被指派给顾远洲联姻之前,他们两个说得上是完全不认识,就更别说还存在着什么感情。 说白了,喻佳宁就是喻家向上攀爬过程中的一个牺牲品。 要说喻佳宁的身份也的确有些特殊。他是喻明凯最小的一个儿子,理应受到家人的疼爱,但偏偏是个私生子,母亲从生他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 第172页 喻明凯的原配夫人哪里容得下他,喻佳宁明明也算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却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住在由茶水间改造出来的狭小卧室,常年照不到什么阳光。到了九岁才开始被送去读小学一年级,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都会受到后母和哥哥姐姐的刁难。因为他们在学校里散播的那些谣言,所以也从来都没交到过什么朋友。 这样的日子过到喻佳宁大学毕业,好不容易就快要结束了。喻佳宁一心盼望着自己能早点从学校毕业,然后找到工作,经济独立后彻底从这个囚笼般的家庭中解放出去。 然而喻佳宁就在这时得到了自己就将要被指派给顾家联姻的消息,不仅没能自由,还从一个熔炉跌进了另一个深不见底的熔炉。 顾远洲在家里倒是受宠,偏偏因为性向和个人作风的问题和他的父亲也就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顾正峰撕破了脸,闹了好几年才终于平静,而顾正峰答应不再对他进行管束的代价却是要他和喻家那个最不受待见的小儿子结婚。 喻佳宁长得好看,也的确是个男的。但顾远洲从来就没有结婚的打算,心里明白他和喻佳宁的婚姻就是顾正峰为了进一步扩大家族产业而下的一步棋,顾正峰这是对他彻底失望打算榨干他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了。所以即使联姻的对象是在京城算不上太显赫的喻家,顾正峰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顾远洲最讨厌这种被人摆布受人利用的感觉,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父亲。 顾正峰敢这样做,摆明了就是没打算把顾远洲当做顾氏集团最主要的继承人了。反正他儿子也不止这一个,就算没有顾远洲也有的是人继承家族的产业。 顾远洲对这门亲事简直是恨得牙痒痒,偏偏他还拿自己老子没什么办法,所有的恨就只能全部转移到了喻佳宁身上。 所以喻佳宁和顾远洲结婚之后,日子过得竟然要比以前更加水深火热了。 顾远洲凡是有了什么烦心事,要么就是去找自己在外面包养的小情人排解苦闷,要么就是回家通通发泄到喻佳宁身上。 心情还算好点的时候就只是对着喻佳宁冷嘲热讽一通,大不了就是怒吼着摔东西。心情差到极点的时候就会将喻佳宁拖到床上,所给予的也从不是什么柔情蜜意,而是情绪发泄时毫无温柔可言的暴虐行径。 偏偏喻佳宁还是一副极为胆小懦弱的,逆来顺受的个性。从小受到欺负了不会哭,但也不会吭声,真就像一根木头一样地默默受着。 从小到大从没指望着谁能替他出头,事实上也的确没人愿意为他出头。 但偏偏生命力顽强,瘦弱的一株幼苗靠着墙角勉强能汲取到一点儿的养分,被雨打被风吹,被一颗一颗的石子砸,也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心里已经残缺了一块,但也好好的从没生过什么大病也没起过什么轻生的念头。 喻佳宁自毕业后就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入了一家知名的上市公司,但因为能力平庸,也不会来事,所以多年来一直都是公司最基层的员工。 有时候,喻佳宁甚至会主动包揽那些并不属于自己的工作,或者是主动提出加班,就为了能够在公司多待一会儿,好不用面对回家可能会遇到顾远洲的可能性。 陈淇接收完喻佳宁的记忆,原本以为现在的自己已经能做到在梦境世界里遇见任何离谱的事都心如止水的程度了。但当面对喻佳宁的这些记忆时,陈淇还是出奇地沉默了。 他这次是进入到哪个烂到掉牙的双男主玛丽苏小说里去了吗?原主这个逆来顺受,从小受尽了磨难也不敢反抗的人设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淇忽然想起什么,心下一惊,好在他仔细回想起有关于顾远洲的外貌时,脑海里出现的并不是金善的脸。 所以金善在这个梦境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既然喻佳宁已经有配偶了,那金善在梦境中的身份会不会和原主有着不同于以往的情感联繫呢? 陈淇回想了很久,翻遍了记忆中与喻佳宁联繫比较紧密的那些男人的相貌,甚至连喻佳宁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或是同桌都一一回想过了,但没有谁的是和金善那张脸相匹配的。 金善在这重梦境中不会还没和喻佳宁建立联繫吧?陈淇忽然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假如情况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到底要上哪里去认识金善啊? 第82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2) 「小宁,u盘里最后f开头的那份文档单面列印三十份,尽早交到玲玲姐手里。」踩着高跟鞋的女人飞快掠过陈淇的位置,随之手里的u盘像利箭般精准无比地降落到桌面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记得是f开头的文件,并且一定是单面列印,一定不要弄错了!」 高跟鞋的声音飞速远去,最终消失在窗口的那个工位。 「对了,喻佳宁,你现在应该不忙吧?」对面工位那个泡面头的男人也将头探了过来,一脸理所当然地说:「今天孙总要求的那个报告交给你来做吧?我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有点儿忙不过来。」 与此同时陈淇听到了从对面电脑里传出来的游戏音效,声音开得很小,但在安静的办公区域内还是听得比较清晰。 陈淇:「……」 你说的还有事要忙不会指的是要在lol峡谷里大展身手吧? 第173页 因为喻佳宁从实习开始就给部分的所有人留下了老实胆小好使唤的印象,所以部门里那些细小又麻烦的,平时一般是实习生来负责的事一般都是交给喻佳宁来做。 再加上喻佳宁自从和顾远洲结婚后就总是主动包揽那些本就不归自己负责的任务,所以现在的工作量简直是空前的增涨了。 几乎所有人在想要偷懒或是完不成任务的时候都会想到喻佳宁,显然已经将喻佳宁当成了最好使唤的免费劳动力,而以前的喻佳宁也确实不懂得拒绝也没想过要拒绝。 陈淇觉得自己穿越到喻佳宁身上,必然是要做出些什么改变才能到达梦境终点,不如从现在就开始改变,说不定能起到些什么作用。 陈淇回想了片刻,终于想起了对面工位那个男人的名字。轻咳了一声,又扶着额角,看起来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小志,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应该没办法再帮你写报告了。」 李志有些奇怪地看了陈淇一眼:「你上次发高烧不也帮我把ppt做完了吗。这个反正是明天交,不然你回家后看会不会好一些,然后帮我把这个做了。」 陈淇:「……」 要不是不能做和原主人设不相符合的事,陈淇现在大概已经在口吐芬芳了。 「李志,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做,只是你现在还是实习生,应该要更努力一些才好吧?」陈淇微笑着,说出的话却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听说这次的实习生里孙总只打算留两个人。现在正是观望期,你说如果我不小心露出马脚,孙总发现报告竟然是别人帮你写的,而你却在该要工作的时候沉迷游戏,大概对你留下来会没有帮助吧?」 李志:「……」 「不想做就直说呗,拐弯抹角地阴阳怪气些什么啊。」李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爽地说:「我打完这一把自己做,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跟孙总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不然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陈淇微笑着点了点头:「好的呢,小志加油哦。」 列印文件倒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陈淇刚和人掰扯完一通心情好,挺乐意发挥热爱劳动辛勤工作的美好精神,等到了印表机前,才发现公司的印表机有别于普通的印表机,处处体现着严谨专业的特性,光是列印一个文件都有无数种不同的选项。 陈淇沉默片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成为了被高新技术抛下的人,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梦境世界都弄不明白这些更新换代的智能机器。 只是列印一份文件,陈淇懒得再去调用喻佳宁的记忆,凭着直觉调好了参数,等文件被列印出来,确实是单面的不错,只是一页纸里面拢共就有三行字,行与行之间的间距至少能塞得下三个巨无霸汉堡。 「……」 陈淇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将列印错误的一百多页纸塞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好在今天下班的时候能够带回家销毁罪证。 没有多余任务的时候,公司的大多数部门到了晚上七点就能打卡下班。只是因为不想回家,喻佳宁平时都至少要磨蹭到晚上九点才会离开公司。 但陈淇一向没什么奉献精神,更没有乐于工作之类的受虐倾向,所以时间一到就踩着点离开了公司,一方面是想早点下班早点解放,另一方面也是想会一会自己在梦境世界里的这个暴躁狂老公。 陈淇凭着喻佳宁的记忆回到家,发现顾远洲没回家时,还颇有些失望。 喻佳宁本身就是同性恋,顾远洲长得还算不错,按理说,喻家安排了这门婚事,只要顾远洲的性格没有这么恐怖,喻佳宁是不会那么牴触的。 但坏就坏在,顾远洲性格暴躁,喜怒无常,稍微有什么不如意就要怪到喻佳宁身上,就算是喻佳宁这样隐忍软弱的个性,都没办法忍受像顾远洲这样的脾气。 顾远洲和喻佳宁住在市区某高档小区的独立大平层里,交通便利,环境也是极好的。 只要顾远洲不需要喻佳宁的时候,喻佳宁都住在主卧旁边的客卧里。 陈淇回到卧室洗了个澡,顺便仔细照了照镜子,还是属于自己的熟悉样貌。 只是喻佳宁的头髮已经很久没剪了,有些略长地垂在后脑,刘海也有点儿遮住眼睛,让本来生的极为清秀的一张脸看起来阴沉沉的。 陈淇今天总被刘海扎到眼睛,怪麻烦的,也不太习惯这个造型,索性直接找了把剪刀将前额的头髮修剪了一些。 因为技术不过关,刚剪完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儿参差不齐的,但总归比刚刚看起来要顺眼一些。 顾远洲回家的时候,陈淇已经换上了舒服的睡衣,窝在沙发里随手调了个综艺看。 来到了新的世界,乍一打开电视还挺新奇的,屏幕里都是现实世界里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有时候陈淇还是不得不感嘆梦境世界构建得实在有些过于完美和真实了。 在顾远洲的视角里,陈淇的姿态怎么看都是格外的放松和惬意,和以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全然不同了。 顾远洲总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今天的心情还算可以,所以也没打算要找陈淇麻烦,像是什么都没看到般掠过了客厅,「嘣」地一声关了房门。 放在以前,顾远洲什么茬没找就回了房间,喻佳宁恐怕要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就差没把「感谢上帝」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第174页 但今天顾远洲洗完澡,竟然听见了敲门的声音,心存疑虑地打开房门,陈淇竟然站在门口,看到顾远洲马上将切好的水果递了过来,微笑着说:「工作了一天累了吧?吃点水果吗,对身体有好处的。」 顾远洲盯着那盘水果,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怀疑喻佳宁是不是实在没办法忍受跟他一起生活了,所以在水果里下了毒打算和他同归于尽。 顾远洲又想了想,觉得像喻佳宁这样的人,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于是勾了下唇角,又开始冷嘲热讽道:「凭着一盘水果就想讨好我?喻佳宁,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应该不会这么天真吧?」 陈淇强忍着将这盘水果拍在顾远洲脸上的冲动,垂着眼,看起来有点儿委屈地说:「顾总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相处。但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你开心,只能用我觉得好的方式对你好。」 陈淇这话看上去是在讨好顾远洲,其实处处都是冲着他的雷点踩,为的就是故意激怒顾远洲。 果然顾远洲一听见陈淇的话脸就黑了,冷笑了一声道:「我有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顾正峰吧?怎么,能嫁到顾家,又接到顾正峰的电话,你恐怕是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了吧?结婚前我就说过,你只要同意了婚约,之后和我生活在一起就别想过一天好日子。你倒是也自觉,看我今天懒得收拾你,就自己上赶着来找虐了?」 顾远洲环着胸倚在门口,一脸讥讽地说:「我看你哥说得挺对的,你就是一天生的贱货,便宜廉价,只有当狗使唤的时候还算是趁手。以前还养在家里还有个安静听话的优点,现在还开始喜欢叫了,吵得人耳朵疼,你说我要不要使点新手段把你训服帖了呢?」 「哦,看来你不想吃,那就算咯。」 听着顾远洲喋喋不休地说了这么一连串的话,陈淇端着这副贤夫的架势端得也挺累的。 看这么轻易地就把顾远洲给激怒了,陈淇也懒得再演,一脸平静地端着水果回到了自己房间,在顾远洲反应过来之前飞快锁上了房门。 陈淇将水果放到桌上,把手机从裤兜里拿了出来,保存好了刚刚的录音。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录下这些有什么用,但陈淇还是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说不定哪天到了紧要的关头,拿出来能发挥出一些作用。 陈淇闲得无聊,现在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任务,索性打开手机找出了刚刚看的那档综艺,边吃水果边开始看了起来。 这时脑海里忽然传出了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积分加一,直到目前为止,您的积分总数共为一分。」陈淇:? 他今天有做什么吗?明明连金善都还没找到呢,竟然就已经得到了一分的积分。 陈淇穿越了那么多个梦境世界,很少能够什么规则都没了解,就那么轻易地就触发了积分系统,虽然所得到的积分只有一分,但也是挺不可思议的。 陈淇正诧异着,门口忽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门外的是谁。 陈淇知道就算自己不开门,顾远洲也有这间房门的钥匙,所以也没想要反抗,将综艺按了暂停,径直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门一下子就被拉开时顾远洲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往常假如他像这样敲门,喻佳宁至少要磨磨蹭蹭好半天才敢打开门,开门后也是低着头不敢说话,一副很害怕顾远洲发火的样子。 但眼前的人哪里还有以前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陈淇眼睛直视着顾远洲,看顾远洲半天也没什么反应,倚着门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神情平静地问:「顾少您还有什么事吗?今天工作挺累的,我想早点去休息。」 顾远洲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眼睛无意间瞥到,陈淇支在桌上的手机里放着综艺,而盘子里的水果已经被吃了一半。 刚刚顾远洲被陈淇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气得要命,反应过来后总觉得陈淇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是装出来的。眼下实在气不过地找上门来,正打算大发一通脾气,没想到陈淇竟然还真的那么悠闲呢??? 第83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3) 按照系统的规则,假如陈淇的言行举止和原主的太不相符合,让梦境主人对原主的身份产生怀疑,梦境世界有可能会陷入崩塌的危险中,但假如是在梦境主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只要陈淇那些反常的离谱的行为没有传入梦境主人的耳中,那么就不会对梦境世界造成太大的影响。 眼下别说影响到梦境世界,陈淇连金善的半个影子都没见到,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顾虑,所以在面对除金善身份以外的别人时,陈淇根本就没想着要收敛,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顾远洲的情绪在面对那个胆小懦弱的喻佳宁时总是格外的失控,但当在面对着平静冷淡的陈淇时,反倒是出人预料地平静了下来。 顾远洲深吸了几口气,将心头的怒火压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了几眼陈淇,面对眼下的情况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喻佳宁,你生病了?发烧烧坏脑子了?」 陈淇觉得这样的解释还算不错,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对啊,病了有段时间了。前段时间烧得太严重,差点就死掉了,还好外星人把我的脑细胞全都换掉了,我才活了下来。」 第175页 「所以你现在看到的,其实是一个全新的喻佳宁,会和以前有很多的不同。」为了解释自己的改变,陈淇面不改色地扯淡道。 空气在陈淇说完这些话后仿佛是凝固了。 顾远洲沉默地看着陈淇,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在婚后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将喻佳宁逼得太紧,才会酿成这种悲剧的发生。 能说出这样的疯话,证明喻佳宁的精神状态已经岌岌可危了。 顾远洲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决定这段时间还是少回一些家给喻佳宁一些自愈的时间,毕竟他虽然不是那么喜欢喻佳宁,但也不想自己以后有一个疯子伴侣。 「今晚早点休息。」顾远洲心情复杂地看了陈淇一眼,飞快关上了房门,而这大概是顾远洲在面对自己这个新婚伴侣时最为的温情时刻了。 还以为是多难打的boss呢,就这? 陈淇耸了耸肩,回到床边继续看他的综艺吃他的水果去了。 没有顾远洲的打扰,陈淇一晚上确实是睡得非常舒心。 顾远洲今天很早就出门上班了,并且在往后的几天大概都不会想再回来。 往常这时候喻佳宁一般已经为顾远洲准备好了早餐。 但在昨晚上的事情发生后,就算现在的陈淇疲于做家务,顾远洲在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再发作了。 陈淇觉得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金善在梦境世界中的身份。 但大概是原主和金善的交集不深,或者说是没有交集,所以陈淇从喻佳宁的记忆中找不出任何的线索。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行动,只能暂时先顺其自然。 陈淇睡饱了觉,精气神还算充足,坐着直达的地铁到了公司,因为喻佳宁工作的楼层在二十二层,所以只能排队乘坐电梯。 西侧的楼梯口一共有八个电梯。 因为现在是上班高峰,陈淇注意到,外侧的六个电梯都排满了人,但里侧的两个电梯却没有人坐。 这样的状况有点儿反常,陈淇猜测到,会不会是因为这两个电梯以前都出过事故,所以都没人愿意坐? 但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现在修好了不就可以了? 因为不太喜欢等待也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陈淇并未查看喻佳宁的记忆就直接进了电梯,想着早一点到公司,将那台麻烦的印表机研究一下,避免以后出现和昨天相同的窘迫状况。 陈淇想及此回想了一下那台印表机的品牌,打开搜索软体,尝试着看能不能在网上搜到相关的教程。 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前几个梦境当中,陈淇都没有正式在公司上班过,或许是由于缺乏上班的经验,陈淇连自己公文包的拉链没拉紧都没意识到。 因为一直沉浸在手机的世界中,所以陈淇并未意识到公文包的拉链正在因为自己划动手机的动作而慢慢松开。 直到塞满的公文包「撕拉」一声被彻底胀开,装在里面的厚厚一沓纸张一瞬间自由落体因为创击力铺满了电梯的地板,陈淇才倏然反应过来,自己忘记将昨天在公司不小心列印错的那沓文件销毁了。 到了这时陈淇才注意到电梯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人。 因为眼下的状况太过社死,陈淇屏住唿吸,甚至都不敢将头抬起来,只敢盯着电梯角落里那双在洁白纸张下分外显眼的黑色皮鞋。 直到修长白皙的一只手映入眼帘,不紧不慢地将地上的文件拾起一张,陈淇听见从头顶传来的熟悉的声音,「你应该不是新来的吧?」 陈淇的心跳陡然空了一拍,蓦然抬起头,看见金善那张在西装衬托下显得更为深邃冷峻的脸。 虽然事实上陈淇和金善分别的时间并不算久。但在陌生的梦境世界里,这张脸带给陈淇的冲击力还是同样的大。 陈淇缓了缓心神,头脑得到片刻的清静,喻佳宁记忆中属于金善的记忆随之而来。 金善在这个世界中的名字叫纪言酌,一个非常霸总的名字,事实上也确实是霸总。 纪家从时期即开始创办实业,即使是在民生凋敝百废待兴的战争年代也极为顽强地存活了下来,承袭至今,是京城中较顾家还要更大势更风云的存在。 纪谨君是一个极具商业头脑的人,纪氏集团在由他经手后的就更是不断朝着兴旺的势头发展。而纪言酌作为纪谨君的独子,从着手集团的产业后,仅仅几年就凭着自己的实力和手腕从基层的管理者坐到了总裁的位置。 但由于喻佳宁只是纪氏集团最基层的小员工,而纪言酌是他最顶头的上司,所以喻佳宁能见到纪言酌的机会少之又少,一时间对他也没什么深刻的印象,陈淇自然就没在第一时间将他想起来。 眼下纪言酌的身份可不是陈淇高中时谈上的小男朋友了。 陈淇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飞快将地上的文件捡起来了,最后小心翼翼地将纪言酌手里的那张也拿了回来,以喻佳宁惯有的样子垂着眼小声解释道:「不好意思纪总,我发烧了,所以脑子不太清醒,给您造成麻烦了。」 「烧到连电梯都坐错了?」 陈淇看不到纪言酌的脸,只听见他分外冷淡的,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状态不好建议请假,比起缺席一天,脑子不好才会给公司造成更大的麻烦。」坐错电梯? 第176页 陈淇心下一惊,直到这时,喻佳宁的记忆才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内侧的两个电梯之所以没人坐,是因为那是用于给公司高层使用的专用电梯。 而陈淇当时专心看着手机,完全忽略了电梯角落的纪言酌和电梯外一众人惊异的目光。也难怪纪言酌会做出陈淇已经被高烧烧坏了脑子的判断。 缓缓上升的电梯终于到达了目标楼层,陈淇强忍着巨大的尴尬飞快冲出了电梯,直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才终于恢復了唿吸。 「脑子不好才会给公司造成更大的麻烦。」 纪言酌的声音在脑海里不断迴响,陈淇嘆了一口气,开始意识到纪言酌大概会是他目前在梦境世界中遇见的最不好搞的男主。 且不说纪言酌冷漠的个性,就他们的身份差距而言,陈淇都很难有靠近纪言酌的机会。 而且陈淇在这个梦境世界中还是一个可怜弱小的人人可欺的人妻形象,别提有多受罪了。 按照纪言酌的身份,再根据他的反应,喻佳宁在纪言酌那里应该是没留下什么印象的。 但保险起见,陈淇觉得自己在纪言酌面前还是需要更谨慎一些,不能太随心所欲地违背喻佳宁的人设行动。 陈淇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了,且不说自己在这个梦境世界中和纪言酌根本就没什么多的羁绊,还因为人物设定而处处设限,连靠近纪言酌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还要想方设法地探索到破解这个梦境的关键了。 不然还是先好好工作吧,陈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说不定自己再执着而艰苦地干个三十年就拥有和纪言酌一起共事的机会了。 陈淇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地工作着,心里想着纪言酌的事,直到下班了才看见顾远洲的信息。 顾:今晚八点,家庭聚会。 陈淇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心想:呵呵,现在更麻烦的事情来了。 这场聚会是在上个月开始就定下的。 自从喻家和顾家联姻后,两家人表面上看起来和谐,其实都暗藏鬼胎,想着要利用这场婚姻在对方那里获取更多的利益。 两家人都明白对方心里藏着的是什么鬼心思,原本也没必要搞些这种形式主义。 但不知道为什么,喻家太太,也就是喻佳宁的后妈林世妍,忽然提出来,说顾家和喻家两家人在结亲后都从没有好好聚过。不如办场聚会,一是让两家人好好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二是也向大家正式宣布一下两家人的结亲之喜,让大家也有机会来贺喜寒暄。 这些有关于人情世故的往来一直是林世妍在操持着,喻明凯从不干涉,也就默认了林世妍的提议,向顾家和京城跟喻家有过交情的家族都提出了邀请。 顾远洲向陈淇发送这条信息就是在警告他,这场聚会牵涉的势力众多,陈淇最好能好好去参加聚会,别因为一些小家子气而临阵脱逃。 陈淇倒不会像喻佳宁那样对此产生一些胆怯或害怕的情绪,只是对那样的场面感到麻烦,但又不得不去,不然恐怕只会招惹到更多的麻烦。 喻佳宁虽然在顾家和喻家都不受到重视,但好歹算是喻家的家庭成员,关乎到喻家和顾家的脸面,所以林世妍还为喻佳宁准备了一套参加宴会的西装。 陈淇下班回到家,将西装换上了,做好准备打算待会儿好好会一会喻家的这些牛鬼蛇神。 顾远洲爱面子,在这样的场合下,就算几乎人人都知道顾远洲当时对这门亲事颇为不满,闹出了怎样的笑话,顾远洲也不会将私底下对喻佳宁那副暴戾又轻视的态度展现给外人看。 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平白让外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所以今晚上顾远洲难得地没向陈淇摆脸色,知道了陈淇的下班时间后,还特意停了车在楼下等他,等着待会儿一起去喻家在京郊的私人别墅参加聚会。 陈淇自上了车后就一直倚着靠背玩手机。 顾远洲坐在距离陈淇半米的位置上,原本对身旁的人应当提不起半点儿关注的兴趣。但或许是因为陈淇表现出来的松弛感太强,视线也从未往他身上多停留个半分,顾远洲忽然对此感到非常不爽。 「喂,你能不能有点儿修养和仪态。」顾远洲语气恶劣地说:「待会儿让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在外人眼里我们是一体的,你不要脸,难道我也不要脸吗?」 豪车的内设和软装果然和寻常的车不同,座椅和靠背比起普通的座椅舒服了不少,陈淇躺得舒服,听见顾远洲的话,也没产生半点儿羞愧或是不好意思的情绪,半抬起眼皮毫不在意地说:「那又怎样?京城里谁不知道我的性格古怪,我们两个的感情又不好?」 「反正都这样了,你还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干什么。」陈淇想了想,轻轻勾了下唇角说:「不然下次我出门的时候在胸前挂个牌子,写着:个人行为,与我夫顾远洲无关。」 「喻佳宁!」顾远洲被这一番乱七八糟的言论气得不轻,胸口不断起伏着对陈淇吼道:「你他妈疯了吗!!!」 「对啊。」陈淇眨了眨眼,看起来颇为无辜地说:「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刚换了脑细胞,现在精神状态还不太稳定。」 顾远洲将车窗打开了半边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很快就要达到达聚会的地点,努力将暴涨的情绪平息了下来,心想喻佳宁现在脑子不太好,自己最好还是别白费精力和他一般见识。 第177页 临下车前顾远洲仍不忘狠狠朝陈淇瞪了一眼,低声警告道:「这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你最好是给我老实点,别在外面给我出什么岔子。」 陈淇伸了个懒腰,将手机收起来了,下车揽住了顾远洲的手臂,样子与刚刚截然不同地微笑着说:「好的呢,老公。」 顾远洲勐然一震,身子被这声「老公」给叫麻了半边。 顾远洲和陈淇携手走进大宅,林世妍一手操持了这场聚会,作为宴会主人此时正穿着精緻的晚礼服迎在宅院门口,看见顾远洲和陈淇的身影,立马微笑着迎了上来。 林世妍的目光在看到陈淇和顾远洲挽着的那条手臂上时显然顿了一秒,之后很快就恢復如常,笑容和煦地说:「宁宁和远洲来啦,这场聚会就是为你们俩给操持的,快进来吧,大家就等着你们到呢。」 「劳烦伯母了。」顾远洲一向不是很瞧得起喻佳宁的这位后妈,眼睛都没怎么往林世妍的身上看,语气淡淡地说。 陈淇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此时仰着脸轻轻牵了牵顾远洲的衣袖:「老公,我有点儿饿了。」 顾远洲对陈淇的这声「老公」还算受用,点了下头说:「饿了就二楼去吃点东西。」 从开始到现在,陈淇和顾远洲这对夫夫就怎么没把林世妍放在眼里过。 虽然以前喻佳宁对林世妍也是一副不敢跟她说话,只敢低着头装没什么都看见的态度,但林世妍就是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她的这个便宜儿子好像在故意无视她。 这种认知像一块石头堵住林世妍的胸口,让她的脸色变得格外不好起来。 然而这时的她确实已经不需要再维持表情了,因为陈淇和顾远洲已经手挽着手绕开她,走向不远处的旋转楼梯了。 陈淇在离开林世妍的那一刻就立马放开了揽在顾远洲臂弯处的那只手。 顾远洲虽然不是什么让人舒心的角色,但因为他那股与生俱来就好像瞧不起所有人的气质,用来气一气林世妍确实还算挺不错的。 喻家建在城郊的这栋专门用于会客的别墅一共有三层。第一层用来接待客人,铺着丝绒布料的圆桌上放置着许多名贵的酒品。而二楼则是供客人休息的区域,有专门用于宴饮的餐厅,已经做好了许多精緻美味的菜餚。 陈淇不是真的饿,但由于在现实世界中少有这样享福的机会,陈淇一到二楼便直奔着餐厅而去,顾远洲看着陈淇那副没出息样子,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一楼的会客厅只是用于招待普通的客人,喻家不会让那些真正需要招待的客人一直同着参与那些繁琐的交谈。 陈淇从餐厅出来时,顾远洲已经不见了身影。 陈淇思考片刻,凭着喻佳宁不算清晰的记忆走到了二楼尽头的那间房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看得出林世妍在这方面花了些心思,房间的布置和陈设都设置得极为精緻典雅。 顾远洲此时正倚在沙发上和人交谈着什么,陈淇将视线偏移,看清了房间内的其余几个人,都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几个公子哥,或倚着沙发和顾远洲搭话,或靠在他身上喝酒,姿态放松,应该都是与他相熟的人。 其中有一位是林世妍的大儿子喻松,另一位则是——陈淇将停留在纪言酌身上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第84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3) 顾远洲的视线原本正懒洋洋地看向窗外,听见门口的动静,下意识将头偏转过来,看见房门口的陈淇,蹙着眉说:「你怎么来了。」 因为纪言酌在场,陈淇一瞬间收起了刚刚那副不着调的样子,眼睛不怎么敢看人地盯着地板说:「我出来后没找到你……就想看看你是不是在这里。」 倚在顾远洲身上的那个男人见状戏嚯地吹了声口哨说:「终于有机会见到嫂子啦!顾远洲金屋藏娇,每次我们说要看嫂子都不给看,我们还以为嫂子是有多见不得人呢,没想到长这么漂亮呢,顾远洲艷福不浅啊!」 顾远洲脸黑成一片,狠狠踹了一脚起闹的男人,骂道:「他妈的周进,他是男的,我说过让你不准叫嫂子吧。」 「行行行,我们二十多年的兄弟情,你这才结婚两个月,就开始护短了是吧。」周进捂着被踢疼的小腿跳了两圈,浑不正经地笑着说:「我错了总行了吧?那我该叫嫂子什么,顾远洲同志的娇花老婆?」 「我去你丫的。」顾远洲捡起桌上的花瓶作势要向周进丢过去,被站在旁边的喻松拦住了。 喻松的脸色自喻佳宁进门的时候就不怎么好了,却还是说:「一直站在门口干什么,你先进来吧。」 顾远洲虽然脸色臭,但看到陈淇向这边走过来,还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将身旁的位置空出来了一块。 但陈淇却低垂着眼径直绕过了他,飞快地坐到了纪言酌旁边的位置上。 「……」 顾远洲眼神带着点儿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淇,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解风情,还是在存心找他的不痛快。 但就算陈淇已经坐到了纪言酌旁边,纪言酌的视线也不曾往他的身上发生过半分的偏移。 自陈淇进门,纪言酌就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这个人般,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说不上是在刻意无视,更像是对顾远洲的这个新婚对象提不起任何关注的兴趣。 第178页 但事实上他们今早才在电梯上见过面。陈淇不知道纪言酌到底是没将他认出来,还是就算是认出来了,也对此毫不在意。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太过于突然,陈淇防不胜防,对任何的突发状况都没有提前做过准备。 但问题并不在他,因为就连喻佳宁都不知道顾远洲和纪言酌是相熟的朋友,而这位纪言酌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喻佳宁以前的胆子太小,平时就连见到顾远洲都打哆嗦,更别说还要跟他参与那些大大小小的聚会,去了解和进入他的交际圈了。 而喻佳宁跟他后母生的这个便宜哥哥感情也算不上好,所以也无从知道喻松,周进,跟顾远洲和纪言酌四个人竟然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而这四个人里面,一个是喻佳宁的老公,一个是喻佳宁的哥哥,一个是陈淇将要以喻佳宁的身份攻略的重要对象。 陈淇今天在公司遇见纪言酌,之后就为到底该如何给他们两个创造交集而烦闷了一整天,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天大的机会竟然就这么来了。 陈淇心里兴奋得要命,表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内向胆小的样子。心想看来以后得要好好稳住顾远洲了,好让他多带自己出门,为自己和纪言酌见面创造机会。 顾远洲不知道自己在陈淇眼里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个值得好好利用的便宜前夫哥,见到陈淇自进门时就开始心不在焉的样子,脸色不是很好地阴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两个月前的结婚对象是纪言酌呢。」 陈淇心中腹诽道:我倒是想啊,但谁叫金善晚上梦的不是这个剧情呢。 表面上却是神情惊惶地摆了摆手说:「没有……!」 陈淇说完后就立马低下了头,一副很害怕顾远洲发火的样子。 顾远洲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受席上心头,紧拧着眉问:「你这是什么死样子,你的脑细胞又被换回来了?」 顾远洲自己也说不清楚心中的感受是什么。 虽然在他的眼里,这几天的喻佳宁都变得非常的不对劲,像是吃错了什么药,个性和以前截然不同了,不仅不像以前那样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发抖,还总是和他对着干,总是气得顾远洲心神不宁的。 但真当喻佳宁变回了以前的样子,顾远洲心里却反而不是滋味了。 他最烦喻佳宁这副唯唯诺诺的鸵鸟德行。就连站在他面前都不敢正眼瞧人,走路要低着头走,说话也结巴,刘海长得挡住眼睛,要他去剪也不剪,明明生了一副极为漂亮的相貌,但总像是头上拢着朵阴云般,看上去灰濛濛阴沉沉的,一碰就能碎。 假如是这样,顾远洲宁愿喻佳宁变回前几天那副兇巴巴不好惹,嘴上不饶人的样子。起码……顾远洲想起陈淇冷笑着怼人的样子,漂亮的眼睛弯起来,眼睛紧紧盯着他,虽然嘴里说出来的是不好听的话,但真的还挺带劲的。 周进意识到两人之间氛围的不对劲,天生的交际花性格让他下意识站出来打圆场:「哎,你们小两口要拌嘴别在这儿拌啊。还有你,顾远洲,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像狗一样逮谁咬谁呢。」 「滚,你他妈的才是狗呢。」顾远洲不爽道:「都说了是小两口了,我是他老公,你管我怎么跟他说话,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插嘴吗。」 「我出去接个电话。」纪言酌安静坐在沙发上,从始至终都没在这群吵吵嚷嚷的人中间插过半句话,直到桌上的手机忽然开始振动,才站起身走向门外。 陈淇在纪言酌出门后的五分钟也忍不住站了起来,靠近了一些顾远洲,轻声说:「我去上个厕所。」然后也没等顾远洲回答就头也不回地飞快出了门。 陈淇从门口出来,先沿着走廊逛了一圈,又去了茶水间和餐厅,就连洗手间都仔细查看了一番,也没看见纪言酌的身影。 陈淇心想纪言酌出去接电话会不会就是个幌子,其实就是嫌顾远洲和周进太吵了,现在说不定已经离开了。 直到陈淇隔着阳台的玻璃门看见一点儿明明灭灭的火光,带着点儿迟疑地慢慢走过去推开了阳台厚实的玻璃,看见纪言酌正倚着窗台抽菸的身影。 陈淇的唿吸顿了一秒,反应过来后默默地将玻璃门又关上了,站到和纪言酌隔着一段距离的位置上,假装只是碰巧出来吹风。 陈淇安静地看着远处的风景,闻到从纪言酌那儿飘过来的若有似无的菸草味,大脑放空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却忽然听到纪言酌的声音。 「你很怕顾远洲?」 陈淇飘忽的思绪一瞬间被扯回来,因为没想到纪言酌竟然会和自己说话,所以眼睛睁大了带着点儿疑惑地「嗯?」了一声。 陈淇感觉到纪言酌的目光直接而锐利地向自己看过来。 「所以呢?怕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因为喜欢他?还是因为些别的什么。」 陈淇没想到纪言酌竟然会主动向他问一些这样的问题。 因为纪言酌看上去并不是会很关心别人感情生活的人,并且从陈淇和他见第一面的时候开始,纪言酌就好像习惯性地无视了他。陈淇甚至都怀疑纪言酌是不是根本就没看清过他的脸。 陈淇想了想,觉得纪言酌会问这些大概是因为他和顾远洲的关系。毕竟顾远洲是他们这些人里面最先结婚的人,纪言酌会给出多于常人的一点儿关注也是正常的。 第179页 在陈淇沉默着思考的这段时间,纪言酌深黑色的眼睛一直紧盯着他,指尖的烟发出猩红色的光,隔着一层淡色的烟雾,像是能把所有隐藏在晦暗之处的不明朗想法全都看破。 陈淇下意识躲开了纪言酌的视线,欲言又止,其实很想对纪言酌说:你不觉得比起顾远洲来说,你看起来要更让人害怕一些吗? 但或许是因为陈淇沉默得太久,纪言酌已经没耐心再听他的回答了。 等陈淇启唇终于要说些什么,纪言酌已经将停留在陈淇身上的目光收回了,菸头被按灭在花盆里,纪言酌冷冷说了声「算了」,一只手推开玻璃门离开了阳台。 陈淇还有点儿懵地停留在原地,看着玻璃门被重重一声关上,发出「嘣」的一声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纪言酌难道是在跟他发脾气吗? 第85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4) 等陈淇回到房间时,纪言酌已经不在那儿了。 顾远洲表情带点儿不满地向陈淇看过来:「你刚刚去哪儿了,去上个厕所要那么久?」 明明最开始看见他的时候还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仅是离开了一会儿,顾远洲又开始对他的离开感到不满,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淇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地撇了下嘴,「这里没什么意思,我先走了。」 说完,陈淇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周进嘴里叼着根烟,看着紧闭着房门,总觉得陈淇的样子看起来和刚刚很不一样,迟疑片刻问:「你老婆的情绪一直像现在这样不稳定吗?」 「鬼知道。」顾远洲揉了把头髮,心情烦躁地说。 一直都没说什么话的喻松却忽然嗤笑了一声说:「我看是终于忍不住原形毕露了吧。」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顾远洲捡起桌上的打火机丢向喻松,脸色不是很好地说:「我不管你们以前关系怎么样,但我和喻佳宁现在已经结婚了。」 「行,我闭嘴。」喻松顺手接过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说。 陈淇从楼梯间上下来时,喻晓京正好站在楼梯口。 喻晓京是喻明凯和林世妍的大女儿,尖酸刻薄,嚣张跋扈,无论是长相和品性,都和她那个佛口蛇心的亲娘极为相像,活脱脱就是一个不懂得装模作样的林世妍。 她平时最看喻佳宁不爽,只要见到了就免不了要牙尖嘴利地踩上几脚,翻来覆去无非就是说喻佳宁是野种,他的亲妈是不要脸的小三之类的话。 但事实上,林世妍在当年也并不是喻明凯的原配妻子。 喻晓京从林世妍的肚子里出生的时候,喻明凯还没有和当时的原配妻子赵琳离婚。 喻明凯也不是什么自出生就拥有很多好资源的富二代,只是一个皮相不错又读了一些书从县城出来的穷酸大学生,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赵琳,知道她是赵氏集团赵董事长的独女后就发起了攻势,最后花了些时间成功追到赵琳,入赘赵家,成为凤凰男过上了一步登天的生活。 但赵琳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结婚多年也一直没能怀上孕。 喻明凯这人极为迂腐,骨子里封建古板的观念很重,成家之后就一直指着传宗接代这门子事,一直嫌赵琳没能生出个一儿半女来,久而久之就起了些别的不该有的心思。 也就是在这时,喻明凯认识了林世妍,两人骨子里都是同一类人,自身没什么好的资源,但野心很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心向着往上爬。 两条同样阴暗的毒蛇就这样缠绕在了一起。林世妍很快怀孕,生下了喻晓京,开始过上了每天盼着能在喻明凯那里上位的小三生活。 等到喻晓京两岁的那年,赵董事长突发急病进了重症监护室,喻明凯终于接下董事长的事务成为了赵氏集团的一把手。 林世妍得到消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哪能善罢甘休,等喻明凯出去工作了,直接带着喻晓京找上了门。 赵琳的身体本就不好,最近因为父亲的病突然恶化,精神状态就更是憔悴。 林世妍一等赵琳打开门就跪在门口哭得梨花带雨,一口一个「姐姐我也不容易」「姐姐我也是迫不得已」,表面上看起来是在示弱,但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软话,句句都是在向赵琳示威。 赵琳本就脆弱,知道在家里对自己和父亲相敬如宾的丈夫竟然是这样的人,连私生女都已经两岁了,哪能受得了这个打击,直接在门口就晕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就收到了赵董事长的讣告。 赵琳本来就患有抑郁症,深爱的丈夫和最疼自己的父亲一瞬间都离开了自己,赵琳彻底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没等喻明凯从公司赶回来,就直接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赵琳好歹是自己结婚五年的妻子,喻明凯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发了通大火,想到林世妍为了上位竟然能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喻明凯也开始有些忌惮了起来,原本已经不打算按照当年的约定迎娶林世妍过门,哪想林世妍竟然在这时怀上了喻松,扬言喻明凯不娶她就要打胎。 喻明凯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自然捨不得,没办法只能将林世妍娶进了门。 但林世妍已经跟了喻明凯这么多年,喻明凯本身就不是什么省油灯,早在林世妍逼他结婚前就勾搭了新的人。 第180页 要不是因为林世妍坏了孩子又闹个不停,喻明凯原本是想在赵琳过世后迎娶新欢入门,而这所谓的新欢就是喻佳宁的亲生母亲薛柔。 和林世妍不同的是,薛柔并不知道喻明凯是已经结了婚有孩子的人。 当时的喻明凯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薛柔却才二十四五,理应接触不到喻明凯,也不会喜欢上他这样的人。 但无奈喻明凯仅是看了薛柔一眼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之后更是隐藏身份锲而不捨地追求了薛柔长达三个月之久。 喻明凯本来就生有一副好皮相,年龄上来积累了一些阅歷后就更是为他增添了气度,将原本的品性隐藏起来,披上一层成熟温柔的皮,对某些渴望被关怀被照顾的女性来说确实具有一定的吸引力。 时间久了,薛柔渐渐地有点儿被打动了,最后终于答应了喻明凯的追求,甚至到后面还受着喻明凯的哄骗,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就生下了孩子。 谁也没想到,薛柔在生育喻佳宁的时候竟然难产了,好不容易废尽最后的力气生下了孩子,却因为大出血没救过来,仅仅只在二十六岁就失去了生命。 无论是在林世妍还是薛柔面前,喻明凯都一直很谨慎。 直到喻明凯将喻佳宁带回来,林世妍才知道喻明凯在和她结婚后竟然还有外遇,甚至已经生下了孩子。 林世妍被气得不轻,就算知道薛柔已经死了也不痛快,简直恨不得将喻佳宁掐死。 但林世妍本身并没什么背景,拥有像现在这样阔太太的生活也完全是靠喻明凯。 所以即使林世妍对喻明凯出轨这件事有千般不满万般不满,对这个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可能会和她的儿子女儿争夺家业的私生子有万分的痛恨,也不能在明面上表达出来,毕竟她当年也是靠着这样的方式上位的。 这些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喻佳宁原本无从得知,只是有一次喻明凯和林世妍在房间发生争吵,喻佳宁无意间路过,因为房门未能关紧将那些口不择言的纷争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也是到了这时,喻佳宁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怎么去世的,才知道自己在家中为何总是像个局外人,才知道自己为什么经常会遭到后母和哥哥姐姐的排挤。 而喻晓京那时候太小,大概已经忘记了她和林世妍当年是怎么将她抱在怀里敲开在当时还是赵家的大门的,也忘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和父亲是怎样无耻的人,鸠占鹊巢,心安理得地霸占着这些原本就不应该属于他们的资源和财富。 所以她和喻松才会听了林世妍的话,深信喻佳宁的妈妈是不要脸的小三,破坏了他们原本和谐美满的家庭。 而喻佳宁就是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所生的孩子,是他们幸福家庭被破坏的最骯脏的证明。 陈淇感觉到喻晓京充满敌意的目光,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个梦境的故事背景实在是过于狗血和老土,一边慢悠悠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往常喻佳宁只要看到了喻晓京,在能避开的情况下一般会尽量避开。毕竟喻晓京对喻佳宁从来就没什么好脸色,只要让她逮到了机会,喻佳宁就只有被挖苦的份。 眼下陈淇一脸平静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像是没看见喻晓京这个人一般正要离开,就听见喻晓京冷笑了一声,掐着把嗓子阴阳怪气地说:「哟,这结了婚的就是不一样啊,以为攀上高枝了就可以用下巴看人了?虽然早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但你这未免也有点儿太迫不及待了吧?」 「生性淫荡,果然和你那个不要脸的亲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喻晓京一只手掩住唇,讥笑了一声道:「卖屁股的感觉怎么样啊?别怪姐姐没提醒你,记得要多注意一点儿,免得老了以后管不住屎尿,被护工扇嘴巴。」 陈淇直到这时才开始用正眼看喻晓京,艷丽的一张脸上铺满了脂粉,口红和眼影的颜色都很深,穿着极为夸张华丽的长裙,长得还算漂亮,但因为用力过度的妆容和穿搭,怎么看怎么俗气,简直是再经典不过的恶毒形象。 陈淇原本懒得费那个精力和她多费口舌,但喻晓京连a带1带2到大招,一整套连招都甩他脸上了,陈淇只能嘆了口气停下了脚步,将喻晓京上下扫视了一圈,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若有所思地问:「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哦哦哦!」陈淇说到一半像是忽然想起来了,弯着眼睛笑了笑,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大姐啊,我还以为是谁呢。你这眼影都快晕到太阳穴上了,一条裙子占了三个人的位置,我还以为是爸爸请过来的话剧团演员呢,差点都没认出来。」 「你……」喻晓京瞪大眼睛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陈淇破口大骂道:「喻佳宁你他妈的什么意思!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评头论足起来了?」 「就是找个理由开宴会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喻晓京的胸口被气得不断起伏着,不顾场合地冲到陈淇面前,口不择言道:「你不会真以为这场宴会是我妈为你开的吧?你就是个恬不知耻的野种,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这场聚会是我妈特意为我办的,你最好是给我认清自己,别自以为是地出来丢人现眼了!」 「哦?原来是这样的吗?」陈淇眼睛睁大了一点儿,两只手捂住嘴巴,看起来很是震惊地说:「我说大姐怎么打扮得这么雍容华贵的呢,原来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第181页 「既然是这样的话,不妨让我来猜猜小妈和大姐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吧?」 陈淇一只手撑住下巴,佯作思考状,不一会儿含笑地注视着喻晓京说:「大姐好像很关注我的婚姻生活呢。难道是因为……我记得当初大姐是想嫁远洲的吧?没想到远洲竟然喜欢男生,所以才不得不放弃了。」 「大姐如今已经快三十了,小妈也开始着急起来了?前几年大姐好像还被林家退过一次婚约,我听说是因为嫌弃大姐的文化水平太低,怕影响到后代的智商?」 陈淇说及此,神色同情地拍了拍喻晓京的肩,一脸关切地说:「我知道大姐是看我先结了婚,所以心里觉得不平衡,说话的语气才会重了一点儿。可是我们可是一家人啊,就算我和远洲是不那么常见的男男婚姻,但既然法律已经允许了,大姐就应该真诚地祝福我们对不对?」 「如今小妈想方设法地办了这场挂羊头卖狗肉的相亲会,大姐就更应该好好把握机会啊,不能白费了小妈的这番苦心。」陈淇凑近了喻晓京,一脸认真地说:「我相信,小妈都为了大姐的婚事那么大费周章了,又找来了那么多的好男人供大姐挑选,大姐只要细心留意着,肯定能找到不嫌弃大姐智商的好老公的。」 顾远洲这时正好从二楼向着这边走了下来,陈淇等到他过来,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笑眯眯地看着喻晓京被气得发青但还是不得不要压制怒火的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凑到她耳边善意提醒道:「对了大姐,你侧脸的粉底有点儿没打匀,和脖子分层了。如果想给未来老公留下好印象的话,建议先去修整一下哈。」 陈淇其实不太能理解梦境中这些狗血剧情里的设定,到了这时简直无比感谢之前在家里和孙敏一起看过的八点档狗血剧,让他不至于在和喻晓京激情对线的时候落了下风。 刚刚那副绿茶的样子拿捏得太到位,陈淇演完这齣戏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恶寒了,但好在效果还算不错,陈淇一想到喻晓京被气青了的,连厚厚粉底都遮不住怨气的脸,顿时感觉一阵心情大好。 【作者有话说】 写点儿土土的,很安心(躺下) 第86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5) 顾远洲被陈淇挽着一路走到了大堂,觉得怎么会有像陈淇这样神经质的人,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干什么。 「你不是和你那个姐姐的关系不怎么好吗?」顾远洲蹙着眉,觉得非常莫名其妙地说:「怎么一转眼还聊上了,还笑得那么开心,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笑过。」 「我笑得开心是因为她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好笑得像个小丑,像个小宠物一样逗一逗还挺好玩的。」陈淇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是也能像她一样,我也能对你笑得那么开心。」 顾远洲:「……」 根据喻佳宁的记忆,陈淇能猜到林世妍举办这场宴会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给喻晓京相亲。 但他其实不太明白林世妍非要那么大费周章地邀请这么多人参与这场聚会的原因是什么,毕竟林世妍假如有觉得合适的女婿,不如私底下直接约出来吃顿饭要来得切实际一些。 直到林世妍以小辈之间联络感情的理由将同一辈的这些人聚集在同一个房间里,陈淇看到喻晓京坐在纪言酌身边,使尽千方百计地向他搭话,这才明白林世妍和喻晓京这一趟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 不得不说这对母女还真是同样的贪心,也是同样地没有自知之明,一心盼着飞上枝头做凤凰,都将主意打到纪言酌身上去了。 喻家和纪家的交情不算深,虽然同为京城里的大姓家族,但之间所隔着的距离简直说上一句万水千山也不为过。 喻晓京假如想约纪言酌,不仅没什么成功的可能性,传出去了让外人知道,难免会有人议论喻晓京竟然能将主意打到纪言酌身上,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林世妍不想让人落下话柄,又很难不对纪言酌这条大鱼感到心动,无论如何都想着要喻晓京搏一搏。于是就想出来了这么个办法,为喻晓京和纪言酌之间创造相处机会。 毕竟喻家和纪家之间攀不上什么交情,但总跟顾家有来往。只有将关系想方设法地扯到顾家身上,纪言酌才有可能会来。 果然,喻家以顾远洲和喻佳宁的新婚宴为由头向纪家发了请帖,纪言酌也并没有找理由来推了这次宴会。 陈淇在看到喻晓京像纪言酌搭话的那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因为莫名其妙就被这对狗母女给利用了,对此还感到有点儿不爽。 顾远洲倚着窗台站在陈淇旁边,显然也看见了喻晓京费尽心思向纪言酌搭话的样子,一脸不屑地评价道:「你姐胆子挺大啊,敢把主意打到纪言酌身上来。但可惜了,纪言酌不喜欢她这个类型的,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估计已经被你姐烦得不行了。」 「是吗?」陈淇饶有兴致地问:「那纪言酌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没人知道。」当顾远洲和陈淇站在同一战线上时,听他那张损嘴骂人还挺舒服的,「但反正不是你姐这样的,太俗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没怎么长脑子。」 「嗯,你说得对。」陈淇难得点头贊同了顾远洲的观点:「但提起她别一口一个我姐的,她又不是没名字,怪膈应人的。」 第182页 林世妍早就为今天做好了周密的安排,过一会儿让佣人往房间里推了个一米高的大蛋糕,说是为了庆祝顾远洲和喻佳宁的新婚而特意订做的。 陈淇心中腹诽,这算哪门子新婚蛋糕,不如说是居心叵测的鸿门宴前菜要更为贴切。 心里已经明白林世妍和喻晓京到底是安的哪门子心思,陈淇看着这个放在推车上齐人高的大蛋糕,心中忽然生出些有趣的主意。 陈淇手里端着酒杯,表面上看起来是在盯着杯里的酒,其实余光里一直在计算着最为合适的角度。 纪言酌很少因为不够深思熟虑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但直到目前为止已经不止一次地后悔今晚应允参与这个聚会——没有意义且非常无聊,还总是看到一些让自己很不舒心的画面,明明只想要安静,身旁却总有人贴上来搭话,说一些毫无营养毫无价值的话题,像蚊子一样难缠且吵闹。 喻晓京身上的香水味太浓,纪言酌就连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都有些不舒服,更别说喻晓京还一直试图要贴上来。 纪言酌忍了她几分钟,在喻晓京第五次想要向自己搭话时,原本就已经超负荷的忍耐值终于到达了极限。 他不打算再继续在这儿浪费时间,不管是回家还是去公司,总之都比留在这里要有意义得多。 这时原本一直靠在窗边的陈淇忽然向这边走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刚喝了酒,陈淇的脸有点儿红红的,眼睛像是因为胆怯而不敢直视着看人,只能有点儿飘忽不定地落在了纪言酌的肩膀上,「不好意思……远洲有事叫你出去,叫我代为传达一下。」 纪言酌沉静的目光在陈淇身上停留了几秒,起身向门外走去。 喻晓京的目光不带善意地落到了陈淇身上。 等纪言酌将门关上了,喻晓京终于不用再精心维护自己的形象,对陈淇突如其来的插话简直是恨得牙痒痒:「你分明就是来故意坏我的好事的吧!喻佳宁,我警告过你,你最好给我放老实一点儿,不然别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哪敢坏你的好事啊,而且就算我没过来,纪言酌不也对你爱搭不理的吗?」陈淇也懒得再跟喻晓京装腔作势了,直白道:「不然你就在这儿等他呗,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最好是待会儿能回来。」喻晓京的脸被陈淇气得红了又白,强忍着怒气捋了把头髮,恶狠狠道:「不然我有你好看的!」 陈淇无所谓地耸了下肩,端着酒杯重新回到了窗边。 虽然喻晓京并不想承认,但陈淇刚刚的话确实对她造成了影响。喻晓京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从包里拿出了镜子,发现刚刚对着纪言酌的那边侧脸还真有一块粉底没打匀,于是慌乱地拿出粉饼开始补起妆来。 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打翻了酒,推车旁边的地面上忽然多了一滩酒渍,因为酒液与深色的地板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所以也没人对此多注意。 几分钟后,放置在窗台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陈淇拿起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像是忽然有什么急事,脚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 就在陈淇经过那辆放置着千层蛋糕的推车时,原本正想要去上厕所的一个人正巧踩到了地上的那滩酒液,因为本来就有点儿喝醉了,所以很难保持平衡地朝一边踉跄了一下。 陈淇在心中默默为那个兄弟道了声歉,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了物体摔落在地上的巨大声响,与此同时,一声刺耳的尖叫划过耳膜。 不知道是谁没站稳,原本放置在房间中央的蛋糕被勐地推翻朝后面摔去,正正砸中了正坐在沙发上补妆的喻晓京。 喻晓京的脸上煳上了一层厚厚的蛋糕,无论是头髮,脖子还是礼服都无一倖免,整个人像是刚从蛋糕里面捞出来的。 与此同时,房门正好被推开,纪言酌刚回到房间,就有幸欣赏到了这场堪称是宴会高潮的闹剧。 喻晓京被砸中之后先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在原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已经完全忘记林世妍向她反覆强调过的那些淑女做派礼仪涵养了,指着刚刚不小心推翻蛋糕的那个人,像是疯了一般尖叫道:「啊!!!你他妈的是不是没长眼睛啊?!」 不小心推翻蛋糕的那人原本因喝酒而有点儿昏昏沉沉的大脑一瞬间就清醒了,惊慌地弯着腰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儿醉了,没站稳!」 「他妈的道歉管用吗?!你毁了我妈特意给我办的宴会,让我出这么大的丑,你赔得起吗??你这个贱人,我要扇死你,要你拿命来还!」喻晓京嘴里骂个不停,尤不嫌解恨,扑过去正想要动手,被旁边的喻松黑着脸拦住了。 陈淇原本只是想让喻晓京出个丑,没想到剧情竟然能发展得这么精彩,先是倚着墙欣赏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和站在门口的纪言酌对视了。 陈淇马上收回了挂在嘴角的那一抹笑,像是受惊般害怕地抖了下身体,小心翼翼地说:「这儿好危险……我们先出去吧。」 【作者有话说】 陈淇:怎么办哥哥,好害怕啊…… 纪言酌:(看透的目光jpg. 第87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6) 纪言酌半倚着门框,不知道已经以这样的姿势看了多久,又有没有留意到陈淇刚刚观看这幅场面时所表现出来的幸灾乐祸的情绪。 第183页 走廊的光线昏暗,将纪言酌的目光衬得幽深。 陈淇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虚,轻咳一声走到纪言酌身边将门关上了,轻声说:「今天晚上的宴会大概要提前结束了,不然我们先走吧?」 这时走廊里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到消息的林世妍飞快向着这边赶来,看见陈淇下意识地想要瞪一眼,目光瞥到旁边的纪言酌时又反应极快地微笑了一下,匆匆走进房门说了一声「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然后熟练地开始收拾喻晓京惹出来的烂摊子。 顾远洲也好巧不巧地黑着脸向这边走了过来。 陈淇心里暗道不妙,抬起头想要看纪言酌一眼,但很快又想起喻佳宁平时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样子,于是垂着眼轻轻扯了下纪言酌的衣角,说:「远洲来接我了,我先走啦。」 按理说陈淇跟顾远洲之间其实并不是这种需要单独说话或汇报行程的关系。 按远了说,陈淇只是纪言酌公司里一个再微不足道不过的一个小员工;按近了说,陈淇也只是纪言酌一个朋友的对象,还是从来都没说过话,一点儿也不相熟的那种。 所以这其实是陈淇自己的小心思,希望纪言酌至少给他留下点什么印象,就算是有点儿冒昧的带点儿莫名其妙的印象也没关系。 因为不管是怎样被记住,都比纪言酌下次见到陈淇都还是对他没什么印象的这种情况好。 陈淇说要后没再留意纪言酌的反应,向着走廊那边的顾远洲飞快走了过去,赶在他大声发怒前先一步将他拉出了别墅。 顾远洲本来就觉得非常生气,还被陈淇一言不发地拽着到了院子里,一路上踉踉跄跄的,简直是觉得更加火大了,没等回到车上就忍不住发怒道:「喻佳宁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说有事要和我在后院说,等半天连你人影都没见到一个,结果站在门口和别的男人讲话呢。现在你又想干嘛?出门发现自己忘了带脑子,赶回家拿呢?」 「对了,那个男的是谁?」顾远洲当时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就被陈淇拉走了,只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背影,想起这个很是机警地问:「你不会还背着在外面偷吃吧?」 「嗯嗯嗯,我背着你在外面偷吃。」陈淇点点头敷衍道:「我不仅要选在一个到处都是熟人的地方偷吃,偷吃之前还不忘了用拙劣的藉口将你引出去,就为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和情郎多说两句话,然后等你发现不对劲赶紧跑回来抓住我。」 顾远洲虽然很不满意陈淇像现在这样阴阳怪气地讽刺他,但想想也觉得陈淇确实不至于蠢到这样的程度,于是心口堵着的那口气也很轻易地就消失了,只是冷笑了一声说:「你也是够能忍也够能装的,别说你后妈和喻松了,以前装成那副样子,连我都要相信你本来就跟个老鼠一样随便什么个动静就能吓破胆了。」 「我刚在外面听说了,喻晓京不小心被蛋糕砸了。」顾远洲嘲弄地看了陈淇一眼道:「你心里指不定怎么开心的吧?」 顾远洲的废话说了半天也没完,陈淇「啧」了一声将他口袋里的车钥匙拿了出来,利落地插上钥匙打开了后座车门,神色淡淡地说:「别表现出一副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你不知道的地方还多了去了。」 于是顾远洲就没心思再和陈淇争辩这些有的没的了,黑着脸说:「喻佳宁,你他妈把我当专车司机吗?给我坐前面来。」 因着这场闹剧,原本应该进行到半夜的聚会很早就结束了。 顾远洲这段时间很忙,已经有段时间没发泄了,回到家洗完澡,感觉到身体里已经快压不住的躁动,想也不想就敲开了次卧的门,对着门口的陈淇命令道:「去洗澡,提前做好清理,我想做了。」 陈淇回想起顾远洲那驴一样的做法,本来技术就一般,偏还随心所欲得不行,只顾着自己爽,喻佳宁每次跟他弄完都得要了半条命。 「不行啊,我得了皮肤病,传染给你怎么办?」陈淇搬出早就想好的理由,一脸遗憾地回绝道。 「这么突然?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事上被拒绝,顾远洲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咬着牙说:「要让我知道这是为了拒绝我而随便扯回来的谎,你就死定了。」 「我哪敢啊?而且搞得我好像告诉你了你就会有多紧张一样。」陈淇面色平静,看顾远洲不信,作势要掀起自己的上衣:「不信我掀开给你看?」 「操,你他妈别传染给我。」顾远洲黑着脸退后了一步,一幅仿佛和陈淇唿吸同一片空气都会遭殃的样子。 「你能忍吗?」陈淇思考片刻,在顾远洲的视线下走到玄关,利落地将车钥匙丢进了他手里:「不然你出去找你的那些情人?我一个病号就不耽误你的好事了。」 往常只要顾远洲身上带了点什么香水味回来,或者是脖子上出现了什么暧昧的痕迹,喻佳宁都是只看一眼就匆匆瞥开视线,虽然什么都不会说,但失落的样子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顾远洲往往看着他那副鹌鹑一样的样子就来气,但又莫名地觉得有点儿爽,有时候还会故意将跟情人过夜的详细经过讲出来,就为了欣赏喻佳宁脸上难掩失落的神情。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主动,要求他,出去找情人? 顾远洲死死捏着车钥匙,试图看出陈淇从容的样子里看出来半点儿赌气或是伪装的痕迹。 第184页 但陈淇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正常,看着顾远洲黑着脸话也不说的样子,还觉得有点儿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带着点儿试探地问:「今天有点儿累了,你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睡觉了?」 「喻佳宁,你他妈的敢给我装出这副样子就别给我后悔!」顾远洲气得将玄关的花瓶勐地摔到了地上,转过身「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价格昂贵的花瓶摔到地上四分五裂,门框在剧烈的撞击力里颤了两颤发出浩荡的声响。 陈淇被吓得一激灵,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声吐槽道:「不让你出去找要发火,大方让你出去找也要发火,我看你才是神经病吧!」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远洲又折返回来打开了房门,眼里冒火地将玄关剩下的那个花瓶也摔碎了。 陈淇:「……」 行,这个世界里压根就没什么正常人。 【作者有话说】 因为是换攻的设定,前期炮灰攻的戏份会比较多,下章就开始正式进入攻和受的主线了。 有一些读者问我更新的时间,原本更新的时间是不固定的,一般集中在周二和周三。 但反思一下还是觉得将更新的时间确定下来比较好,于是就定在了周二,周五,周日的晚上八点,蹲更新的宝可以在差不多的时间来。 以前有说过要稳定更新,最后也没能做到,现在会多存一点儿稿,努力做到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如果喜欢的话,欢迎给本文留评送海星,爱你们啵啵^ ^ 第88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7) 顾远洲最终像孙悟空大闹深海龙宫般将家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四分五裂。 发生这一切时,陈淇平静地倚在门框边,每当顾远洲砸碎一个东西就在心里默默哀悼一遍——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哀悼,也不是为了喻佳宁哀悼,只是那些被顾远洲摔碎的精美瓷器和家具,光是看上去就知道是价值不菲,陈淇单单是作为一个财奴本能地为了那些无端逝去的金钱而感到可惜而已。 顾远洲疯了般将整个房子变成像经歷过什么重大灾难般的废墟后,原本心情稍微平復了一点儿,看到陈淇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头的无名火又烧了起来,想要继续发怒,看到一地狼藉的客厅,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别的招数来继续延续他的怒火。 这时正好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顾远洲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看到是他最近比较宠爱的一个小情人,斜睨了陈淇一眼接通了电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打开了免提。 小情人甜得发腻的声音在客厅里迴响,陈淇注意到顾远洲的视线,忽然意识到假如他还是像现在这样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顾远洲大概又要忍不住继续发作了。 经过了这样的一天,陈淇现在唯一有精力做的事情就是睡觉,至少是没精力再和顾远洲周旋了。 为了早点儿结束这荒谬的一切,在顾远洲挂断小情人的电话后,陈淇蹙着眉向顾远洲看过去一眼,眼神里带点儿凶,佯装关切地问:「你今天晚上真的打算过去?」 顾远洲的表情总算是稍微好看一点儿了,冷哼一声说:「不然呢?我难道还要为了你变成和尚吃斋念佛吗?」 陈淇眼神里带点儿留恋,启唇欲要说些什么,顾远洲扬着下巴打断了,一副颇为高傲的样子,「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我不会接受你的挽留。」 话音一落,顾远洲就摔门而去,一副迫不及待地想要陈淇追悔莫及的样子。 总算得了个清净。 陈淇挑了挑眉,抬起腿绕过客厅里已经辨认不出原样的废墟,安心地回房间里睡觉了。 外面是怎样的状况陈淇不需要关心,毕竟像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保姆到了明天就会将房子恢復原样,包括空荡荡的桌子上也会换上和之前差不多的摆设。 就当陈淇就快要入睡时,脑海里忽然传来了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积分加二,直至目前为止,您的积分总值共为三分。」 陈淇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习惯了系统的莫名其妙,对这次的积分变动并未感到多么震惊。 虽然陈淇已经得知了金善在这个梦境中的身份,但他今天和纪言酌几乎没有什么互动。 陈淇也不至于自恋到认为自己仅是和纪言酌说了那样简单的两句话,就足够引起他内心的波动,从而触发积分系统。 所以触动积分系统的必然是除了纪言酌之外的别的因素,至少跟原主与纪言酌的互动没有直接的联繫。 所以原因会是什么呢? 陈淇想起顾远洲大发雷霆的样子,又想起喻晓京被蛋糕砸脸时不可置信的模样,心中已经大约有了猜测。 【作者有话说】 因为忽然要陪朋友过生日,所以只能在地铁上匆匆赶了一点儿稿,最后还是没把预算的字数写完,也没写到预想中的情节( ; ; )不知道有没有等更新的宝,在此表达一下歉意,下章会尽量粗长一点儿的 第89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8) 喻佳宁在家里虽然不受到宠爱,但多多少少也算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再加上平时也不怎么花钱,所以银行卡里还是存在着一定的数目的。 但喻佳宁好像从没想过要用,也不太捨得用,一直以来都是比较节俭地在生活。 第185页 但陈淇觉得钱存在卡里只是代表着一组冷冰冰的数据,必须要花出来才有意义,既然他现在已经代替喻佳宁在生活了,当然就代表着他也拥有了代替喻佳宁去享受幸福生活的权利。 更何况喻佳宁现在已经和顾远洲结婚了,原本属于顾远洲的巨额财产也变成了夫夫共有的婚内财产。 顾远洲虽然暴躁又可恶,但好在还不算太小气,自结婚后就丢给了喻佳宁一张卡,要他用这点儿钱好好改一下身上的穷酸气,别出去后丢他的人。 喻佳宁就算拿到了这张卡就战战兢兢地不敢用,但陈淇觉得顾远洲说得挺有道理的。 明明是住在同一个房子里的人,凭什么顾远洲出门就可以开豪车,但他就要可怜巴巴地每天上下班坐地铁? 所以陈淇得了空闲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逛车展,然后相中了自己在现实世界一直想要但完全没能力买到的车,等终于可以好好体验一下开豪车的感觉时,却忽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喻佳宁没驾照。 陈淇很难形容他在这一刻的心情。 就像是聋子抽奖中了一等奖却发现最终奖品是mp3:夏天从冰箱里拿出可乐却发现瓶子里装的是做鱼用的豆豉油:兴沖沖跑到北极看企鹅却忽然想起企鹅是只有南极才有的——总而言之,陈淇觉得比起从一开始就没办法拥有这辆车,还是这辆车就停在自己眼前了,却没办法触碰的感觉要更痛苦一些。 这个梦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享受好生活的机会不会像下雨前的蜻蜓一样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所以陈淇最终还是选择抓住了这个机会,认命地打开了驾照考试科目一的试题。 因为想要尽快考到,所以陈淇需要抓住所有的碎片化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题目全都过一遍。 由于太过投入,陈淇进了电梯后都忘了按楼层,直到一双修长又熟悉的手进入视线,陈淇才蓦地反应过来,回过头看到纪言酌的脸,心下一惊,下意识辩解道:「今天我特意确认过了,我进的是员工电梯,是你坐错了!」 大声说完之后陈淇才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人设,立马垂下了眼,因为心虚还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然后陈淇就听见纪言酌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专乘电梯在维修。」 「这样啊……」陈淇刚刚还真没留意这个,听到纪言酌的话,下意识嘀咕道:「但这边的电梯是好的啊,今天怎么没什么人呢,他们不会以为这边的也坏了,所以都去走楼梯了吧?」 「公司修改了作息,从今天开始改为八点上班。」纪言酌低头看了眼腕錶:「现在你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按照公司的规定,你今晚需要加班两小时。」 「……」 陈淇沉默几秒打开了手机,果然在部门的微信群里看到了昨天发布的公告。 所以他现在是被顶层上司抓到消极怠工蔑视纪律了吗? 陈淇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将头低得更低了,一副非常愧疚又自责的样子,「实在是非常抱歉,昨晚上远洲又发了脾气,我太害怕了,所以一直没看手机。」 陈淇一直都忘了要按楼层按钮,所以电梯一路上升最终来到了纪言酌办公室所在的顶层。 电梯门开的那一瞬间,将电梯内原本昏暗的光线照亮了不少,陈淇微微抬起了头,瞥见了纪言酌平直的不带任何弧度的唇角。 然后陈淇感觉到自己的鬓髮被吹起来一点儿,纪言酌动作迅速地和他擦身而过,「以后在公司不许提起任何跟私底下有关的事,包括顾远洲。」 「还有。」电梯门到了时间自动关闭,纪言酌的脚步忽然停下了一瞬:「从顶层下楼只能坐另一边的电梯,我只提醒你这一次,下一次坐错了不归我负责。」 陈淇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了,然而下楼时顶层到一层的按钮全都是灰色的,电梯最终一路下行到地下停车场,陈淇才明白纪言酌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淇沉默片刻,重新按了一遍二十二楼的按钮,却听见电梯内忽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几秒过后,电梯的灯和停车场里零零散散的几盏灯连着一同熄灭,有警卫怒气沖沖地赶过来,看见电梯里的陈淇,大声斥责道:「今天第一天来上班吗,还是看不见电梯门上贴的标语??不知道从停车场到上面不能坐电梯啊!现在好了,整栋大楼都停电了!你是哪个部门的,部长是谁??」 「……」 陈淇从电梯门里走出来,看见电梯门上贴的大红色加粗字体:因公司内特殊电路构造,请移步至一楼乘坐电梯,谢谢配合! 陈淇简直有点要抓狂了。不是,,你们这么有钱一个公司,怎么坐个电梯就跟钻蚯蚓洞一样复杂啊??!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就不能建造得稍微合理一点儿吗?? 电梯因为陈淇的失误造成瘫痪,过了两个小时才总算被重新启动。 陈淇最终被警卫提到部长那儿狠狠告了一状,今晚不仅要延迟两个小时下班,还要被扣掉五百块钱工资。 部门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在工作的时候,只有陈淇的位置上亮着一盏孤零零的灯。 陈淇觉得自己的怨气简直要化身成阴云冲破整个屋顶了,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纪言酌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声音。 第186页 他明明能提前告诉自己的,为什么非要等到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说啊?所以纪言酌明明就是故意的吧? 陈淇简直不敢想这断电的两个小时里公司会造成多大的损失,所以纪言酌现在是因为之前的事对他有意见吗? 虽然陈淇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件事上彻底得罪了纪言酌,但就算要公报私仇,这分明就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方法吧?纪言酌到底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陈淇原本还想下午请个病假去考驾照,因为犯了错彻底泡汤了。只能重新预约了第二天中午的时间,想起明天的气温将上升到今年夏天最高的三十八度,或许中暑的这个理由还算不错。 陈淇虽然刚犯了错,但喻佳宁好歹也是连续连续两年都能拿到全勤奖的人。 陈淇假装有文件忘了拿,中午向部长请了假回家,等到一身热淋淋的汗,看起来非常着急地赶回公司时,陈淇假装虚弱地踉跄了一下,因为精湛演技并未被部长怀疑。 喻佳宁的身体本来就瘦,长得还白,平时都是默不作声地坐在角落,偶尔午饭的时候也只是吃面包,看起来就一副营养不良身体不好的样子,就算因为高温中暑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所以部长并未对陈淇拙劣的理由起疑,很爽快地就给他批了假条,甚至还让陈淇今天就好好在家里休息,他的工作会交给别人来做,并且这次的请假不会算在全勤当中。 而事实上,陈淇根本就不会因为这么一个无聊的工作那么辛勤地奔走在烈日之中。在谎称是接文件的这段时间里,陈淇先是去楼下的咖啡店喝了杯冰咖啡,然后悠闲地在cd店里听了会儿音乐,最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往脸上和衣服上泼了点儿水,伪装成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回到公司。 听到部长的话,陈淇扶着额头,看起来虚弱又感激的样子,小声对部长说了声谢谢,然后建议道:「那我今天下午的工作就交给小志来做吧,他做事细心,人也勤快,我相信他能做好的。」 于是原本正摸鱼和网恋女友谈恋爱的李志忽然就被文件淹没了,陈淇欣赏了片刻李志脸上不可思议的样子,对他做了个wink,语重心长道:「加油,拼搏造就成功,我相信你能顺利度过实习期的。」 从进公司起就一直游手好闲的李志看着成堆的文件,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莫名被部门里有名的那个老实人针对了。 【作者有话说】 纪言酌表达的:我只提醒你这一次,下次坐错了不归我负责。 纪言酌内心的真正想法:下次我还要再找一个理由见老婆。 陈淇所理解的:不是,他就那么讨厌我吗? 第90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9) 陈淇报的那个驾校位置比较偏,如果要去的话要先坐公交,再转两趟地铁。 所以陈淇觉得自己还是打车过去要更方便一些,但打开手机才发现,喻佳宁的手机里根本就没有可以用来打车的软体。 陈淇没想到作为一个年纪轻轻的现代人,竟然还有人的手机里既没有导航软体也没有打车软体。连手机也是七八年前的型号,内存已经爆满了,甚至已经不支持再安装软体。 陈淇沉默片刻,点开微信,想起可以用小程序来打车,才发现手机当前的微信版本太低,连小程序打车的功能都不能用。 在短短几分钟内,陈淇对于喻佳宁这个人的认知再次刷新了一遍。 陈淇深吸了一口气,将买新手机的事提上了今天的日程,忽然非常庆幸自己昨天和教练打电话的时候随口问了一下去往驾校的交通线路。 出于谨慎行事的原则,陈淇打算先步行到距离公司更远一些的公交站点,到时候再决定是要打车还是乘坐公共运输。 今天的日头很毒,空气都好像被勐烈的阳光撕扯出了一个又一个旋。 陈淇走到下一个站点时,衬衫背后的布料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一片,因为暴晒非常迫切地躲进了站牌下那一小片的阴影里。 陈淇将衬衫的纽扣又打开了一个,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忽然有点儿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儿受这些罪。 顾远洲有那么多司机管家秘书的,自己随便叫一个过来送自己过去不就可以了吗? 凭什么他能坐在办公楼里享清福,而自己就连出一趟门都打不到车啊? 喻佳宁的手机就算再烂,总也打得了电话吧? 陈淇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拿出手机正要给顾远洲打电话,面前忽然停下了一辆车。 陈淇眼尖地瞥见车标,想起这辆车顾远洲好像也有一辆,于是连忙站开了一点儿,以免这辆七位数的豪车出了什么差错赖到自己身上。 直到驾驶位的车窗缓缓向下,露出顾远洲那张写满了不耐烦的脸,「喻佳宁?你没在上班,站在这里干嘛?」 「……」 真是想什么来就来什么。 陈淇沉默几秒收了手机,利落地打开了后座车门,正要开口叫顾远洲送自己去驾校,就忽然和纪言酌那双冷冰冰的黑色眼睛对视了。 陈淇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了「砰」地一声重新关上车门的冲动。 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话音一拐,陈淇一只手扶着额头,一脸虚弱地说:「远洲,我好像有点儿中暑了,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送我去市中心医院吗?」 第187页 顾远洲回过头看了一眼陈淇,果然出着汗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是很情愿地「啧」了一声道:「整天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真他妈的麻烦。」 「大爷,你当我们闲的啊,车里又不止我一个人,等下还有工作要谈呢。」顾远洲蹙着眉点了下方向盘说:「你自己打辆车去吧,直接去我名下的那家私立医院,又不收你钱。」 陈淇心下松了一口气,本来就是装了病在请假,早知道这辆车里还有纪言酌,自己恐怕得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哪里还会自投罗网地上车。 陈淇避开纪言酌的视线,垂着眼小声应了声「嗯」,正要打开车门下车,就听见纪言酌的声音在身后不急不慢地响起:「不着急,先送他去医院吧。」 陈淇:「……」 顾远洲透过车前镜奇怪地看了纪言酌一眼:「你什么时候是喜欢管这种闲事的人了?」 坐在副驾驶的副总裁笑了笑打圆场说:「毕竟这位和您不是一般的关系嘛,纪总必然也会多关照一些的。」 「行,你们都不在意了我当然也没意见。」顾远洲嘲讽地看了陈淇一眼:「免得他待会儿又要坐公交一个人去排满人的公立医院,搞得我们顾家好像有多亏待他一样。」 顾远洲将车窗关了,车里的冷气挺足,陈淇将领口拎起来一点儿,将原本黏在皮肤上的衬衫布料给扯开了。 喻佳宁从来不去理髮店,头髮长长了也是自己剪。 因为实在受不了喻佳宁那快要遮住眼睛的刘海。所以陈淇前段时间已经自己修剪过了,但是也只是稍微剪了下刘海,别的地方都还是维持着原样。 所以陈淇的头发现在其实已经有一定的长度了,松软地垂在后脑,乍一看有点儿像是女生。 因为出了太多汗,后脑的头髮被湿乎乎地黏在脖子上,陈淇觉得有点儿难受,用手将头髮捋起来一点儿,这时正好有人从侧面递过来一条皮筋。 陈淇下意识要接,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诧异地转过头,看到纪言酌的食指上竟然缠着一条黑色的皮筋,上面甚至还有一个小柠檬的挂件。 陈淇愣了几秒,下意识看了下周围,觉得有点儿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问:「这是……给我的吗?」 「不然呢。」纪言酌挑了下眉问,「这儿除了你之外,难道还有别人要用这个吗?」 「哦哦。」陈淇的动作停顿半刻,最后还是接过了皮筋,小声说了声「谢谢」,将后脑的头髮捋到一起,随意扎了个揪。 车里没什么别的声音,因此陈淇和纪言酌的声音就变得很明显,顾远洲总觉得这幅场面怎么说都有些不对劲。 纪言酌什么时候是个这么体贴的人了?更何况喻佳宁以前和他根本就没产生过什么交集。 前面是红灯,顾远洲缓缓将车停下来,看着前面的路况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之前认识?」 因为喻佳宁从来没有跟顾远洲提起过,顾远洲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些。 所以顾远洲一直只知道喻佳宁是一家公司里的小职员,但是并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工作,也不知道喻佳宁工作的公司竟然是在纪家的产业。 「嗯。」 陈淇还未作出什么反应,就听见纪言酌答:「他是我公司的员工。」 顾远洲回过头看了眼陈淇,心中觉得有点儿古怪地问:「是吗?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不知道你们认识。」面对的人是顾远洲,即使心里有鬼,陈淇的表情也非常平静地答道:「你之前又没带我见过什么人,也没跟我说起过这些。」 顾远洲这时显然也忘了陈淇和纪言酌前几天就在林世妍筹备的那场宴会上见过,稍稍打消了心头的疑虑,将身体坐正了,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带点儿打趣意味地问纪言酌:「你为什么还会随身带着这种女人的东西,有情况了?」 「嗯。」 「谁啊?」前面路口的绿灯亮了,顾远洲将车继续往前开,有点儿好奇地问:「是我认识的人吗?」 纪言酌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直接答了声「是」。 陈淇的背僵了僵,没料到故事竟然是这样的走向,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坐直了,心里也非常好奇这个和纪言酌有了情况的人是谁。 「卧槽,你可以啊。」顾远洲有点儿兴奋地说:「难得看你有了想发展的人,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看看?」 「不太方便。」平静的车内空间里,纪言酌淡定地抛出一记重磅炸弹:「对方已经有老公了。」 「咳咳咳。」 同一时间内,车内除了纪言酌之外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躬着腰剧烈咳嗽起来。 「你在说什么?」顾远洲及时踩了剎车,将车靠边停下了,回过头觉得非常不可置信地问:「兄弟,你平时也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吧?」 「不是开玩笑。」纪言酌神色平静地说:「但应该很快就不是了。」 「为什么??」顾远洲觉得非常荒谬地问。 纪言酌:「因为我已经在努力了。」 「……」 圈子里这些荒谬的事其实不少。 前段时间就有某个知名游戏公司的董事长去世了,这位老总的儿子直接就过继了自己的小妈,还办了场风风光光的婚礼闹得人尽皆知,霸占了娱乐新闻头条好几天。 第188页 只是顾远洲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也会发生在纪言酌的身上,沉默地消化了一会儿后,重新将车启动了,像是很豁达地说:「你觉得好就行吧,哪天她离婚了……再带出来给我们见见。」 「嗯。」纪言酌姿势放松地倚着座椅靠背,食指点了点车窗,「如果你到时候愿意见的话。」 从这个话题的开始到结束,副总裁都缩在副驾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恨不得能将耳朵像拧螺丝那样拧上,唯恐到时候发生点儿什么赖到自己身上。 陈淇的脑子短暂地短路了片刻,之后又很快接上了,开始有些震惊于系统这次给出的剧本来。 按照之前得出的经验,陈淇觉得在这次的梦境中,自己应该也是有着类似于攻略纪言酌的任务。 然而,按照现在的剧情发展,纪言酌现在是要去勾引一个有夫之妇,然后自己作为一个有夫之夫,又需要去勾引纪言酌吗? 会不会有点儿太离谱了,这是什么背德怪圈吗??? 受国家保护的,具有法律效应的婚姻关系难道只是这些人y中的一环吗? 陈淇突然想到了什么,明明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却忽然直起了腰,看着纪言酌紧张兮兮地问:「她,已经有孩子了吗?」 「没。」纪言酌没什么表情地向陈淇看过来一眼。 陈淇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假如那个女人已经有孩子了,不管孩子到底是纪言酌的还是她老公的,对于陈淇来说都挺致命的。 顾远洲的车最终停在了京城有名的那家私立医院楼下,陈淇下车前,顾远洲先拿手机打了个电话,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听起来像是在提前告知院长陈淇这边的情况。 陈淇下了车,顾远洲又将车窗降了下来,蹙着眉对他说:「看完病之后别坐公交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命令你非要过得那么穷酸,待会儿我叫司机来接你。」 「还有你那个病,今天也给我一起看好了。」顾远洲挑了下眉,命令道:「我不希望我下次再有需求的时候,你还给我找理由。」 陈淇:「……」 浑身无病无痛,只是精神有点儿疲倦的陈淇不得不在顾远洲的授意下做了个全身检查,完全错过了驾校的预约时间,最终得出除了有一点儿营养不良外,身体其他的指标都完全正常的结果。 院长在拿到数据的第一时间就将结果发给了顾远洲。 陈淇心如死灰地想,看来自己是完蛋了,下次顾远洲大概就不是那么好煳弄的了。 【作者有话说】 以当时的情况,如果发言和行动都完全不经过约束,会产生如下情景:陈淇倒吸一口气,崩溃地抓住纪言酌衣领,「不会吧,你特么别告诉我已经有孩子了??」 纪言酌握住陈淇的手,奇怪地看过去一眼,「……你觉得你能生得出吗?」 第91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10 等陈淇从医院出来,已经到了晚上的时间了。 回家的路上,陈淇先是走进手机店给自己买了一个最新款的手机,又将旧手机里的手机卡拔出来插进了新手机里,旧手机在恰巧路过一家回收旧手机的店后直接回收了。 反正喻佳宁的旧手机里连相册都差不多是空的,除了工作中截图的一些数据外,唯一有的一张照片是一张极为模煳的根本看不清拍的是什么的照片。 因为这张照片在喻佳宁的相册里显得有些特殊,所以陈淇本能地将它放大多看了几眼。 黑乎乎的一团,可能是因为迅速的移动所以没办法聚焦,看起来像一个人的侧脸。 拍摄的时间是四个多月前,那个时候喻佳宁大概还没收到自己就将要配合家族联姻的通知。 但仅仅就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喻佳宁受到喻明凯的命令,被迫和顾远洲结婚。曾也尝试过反抗,但已喻佳宁的能力来对抗喻明凯乃至整个喻家,实在是太渺小了。 喻佳宁生来就胆小懦弱,从不是什么勇于反抗,勇于斗争,勇于对抗命运的人。 在接到联姻的通知时,就算喻佳宁知道这件事是足够影响自己整个人生的,非常重要的事,不应该被不爱自己的人这么草率地对待,但仅仅只是拒绝喻明凯的安排,就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气,喻佳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毕竟就算这小小的对抗远远不及撼动这件事的结果,他也没有力气再试着逃脱这片泥沼了。 喻佳宁也曾迷茫过,想到最后觉得这或许就是他的命运吧。冥冥之中就註定了的事,就算没办法感到幸福,也是没办法改变的。 这样的想法,这样处理问题的方式,与陈淇来说是完全相悖的。 虽然陈淇从小到大家庭和睦,学业顺利,从都没经歷过什么巨大的挫折,更体会不到喻佳宁这样不被所有人关注,不被所有人爱的感受。 但他是勇敢的,自由的,有主见,敢于追求自己所有热爱事物的人。 陈淇每当进入一个新的梦境,对于梦境终点的方向,一般都是非常迷茫的,往往需要经过自己不断的探索,分析,发现,才能渐渐明确,一步一步走向梦境的终点。 但在这个梦境中,陈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自己的使命所在。 完全不是刻意的,知道梦境的方向而作出行动,而是下意识的,陈淇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按自己的个性处理喻佳宁生活中的这些琐碎和麻烦,就足够触发积分系统。 第189页 因为本质上,陈淇就是喻佳宁期望成为的那种人。 所以陈淇才会在完全没弄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获得了积分,因为勇于对职场里这些不公平的对待作出反抗,因为足够聪明也足够有勇气对抗那些并不关心他的,只是想狠狠踩他一脚的所谓的亲人,让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报復。 所以即使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喻佳宁来说都足够了。 但让陈淇有些想不明白的其实是为什么喻佳宁的感受会与梦境的终点相关。 按照梦想航灯系统的运行规则,梦境的终点是梦境主人期望获得,但并未得到的梦境结局。 在这个世界中,喻佳宁和纪言酌并不是多么亲密的人,甚至都很少有过私底下相处的时刻,硬要扯上什么关系,就只能是上司和下属,或者是朋友的结婚对象这样的关系。 无论选择用哪种来定义,对于陈淇来说都挺尴尬的。毕竟就在不久前的另一个梦境世界,陈淇和长着这张脸的人还是会抱在一张床上接吻的关系。 因为在之前的每个梦境里,梦境的终点都与陈淇和金善的亲密关系相关,所以陈淇进入这个梦境后,也思考过这个梦境会不会也和之前的梦境相同。 但陈淇在这个梦境世界中,竟然和别的人存在婚姻关系,陈淇都有点儿不明白金善每晚上梦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这是梦的意图是什么,尝试一些在现实世界中体验不到的刺激婚外情吗? 但直至目前为止,陈淇都还没能得出问题的答案。 假如想要探究,大概只能近一步靠近纪言酌,看系统会给出怎样的反应了。 明明是一张模煳得完全辨认不出面容的照片,但陈淇就是莫名地能从这张照片里辨认出一种特殊的情感来。 因为不仅是照片中间这个模煳不清的人影,照片的左下角还出现了拍摄者的一小截手臂,模煳得很厉害,看起来动作很快,在向着照片中的这个人飞速靠近。 就好像拍摄这张照片的人将镜头对焦,心中的炙热的情感像海浪般翻涌,但忽然因为对方的某个动作,乱了心跳和唿吸,同时也乱了动作,于是慌慌张张按下拍摄的按钮,向对方靠近,只得到了这张模煳不清的照片。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忘记了,也或许是因为某个一瞬间的想法,喻佳宁没有将这张照片删掉,于是这张照片就很是特殊地留在了相册,与喻佳宁保存在相册里的其他图片格格不入。 但陈淇却没有任何与这方面相关的记忆。因为是直接继承了喻佳宁的所有记忆,所以系统不会有遗漏的可能,陈淇对这张照片拍摄时发生时的事没有印象,只能是喻佳宁也将这些记忆给忘记了。 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呢?陈淇莫名地对此感到好奇,所以并未将这张照片连同着手机里的别的数据删除,而是上传到云端,又将这张照片保存到了新手机的相册里。 或许以后有可能会知道吧,陈淇将思维发散,觉得说不定到时候梦境里搞不明白的所有事就都明朗了。 陈淇回到顾远洲的房子里时,看见玄关多出的一双鞋,并未多想,只以为是顾远洲没有好好摆鞋子,因为有点儿碍到了自己的行动,所以还随意地将那双鞋踢远了一点儿。 直到顾远洲端着一杯咖啡从茶水间里出来,瞄到陈淇的手机,意外地扯了下唇角问:「呦,您这终于肯换手机啦?」 陈淇的注意力全都在顾远洲手机里那两杯咖啡上,这总不可能是准备给自己的,陈淇心中忽然冒出些不好的预感,僵硬地将头向左边转过去,看见顾远洲悠悠将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另一杯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刚煮好的咖啡散发出浓郁的醇香,热气裊裊生气,纪言酌的眼神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若有似无地从陈淇身上掠了过去。 陈淇下意识有点儿想躲,忽然又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在公司,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纪言酌公司里的员工了,而是朋友的妻子或者丈夫。 他为什么要躲?这样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及。 虽然说纪言酌身上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威压仍然存在,但陈淇并不认为他会对喻佳宁这样性格的人防备,或是表现出什么多余的危险性。 谁会认为一只处境可怜的兔子会觊觎豹子的皮毛呢? 陈淇对顾远洲的挖苦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说:「你不是一直叫我换吗?」 顾远洲看着陈淇并未像从前一般,家里一来了什么陌生的人就躲在卧室里避之不及,反而是走到纪言酌的身边坐下了,心中又冒出了那种熟悉的古怪感受。 但顾远洲说不出来这样的感受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和纪言酌并排坐着但隔着一小段距离的陈淇,忽然想起点儿什么问:「我看到停车场里的新车了,该不会是你买的吧?」 顾远洲坐落在市区的这处房产不是独栋的,因此并没有独立的车库,但每一层的住户在停车场里都划有单独的停车区域。 顾远洲今天在停车场里看见那辆白色的宝马,差点以为是别人停错在这儿的。但细想又觉得不是,毕竟这栋楼的住户每个人都拥有足够大的停车区域,分界线明确,位置也完全不同,应该不至于会有人停错。 第190页 所以这辆车就只可能是陈淇的。 只是连出门都捨不得打车的喻佳宁竟然会捨得买车,还不是什么太便宜的车型,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顾远洲看来也是挺不可思议的。 纪言酌还在家里,顾远洲偏偏这时候提起这件事,陈淇心里骂了声该死,面上却是微笑着温柔地说:「你不是过几天就生日了吗?那是我送你的礼物。」 「过几天?你不会是说的是我九月中旬的生日吧。」顾远洲觉得很荒谬地笑了一声说,「喻佳宁,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才七月初吧?」 「我觉得还挺合适的,就提前买了。」陈淇像是感受到了顾远洲对这份礼物的不屑,有点儿失落地低下了头说:「你不喜欢吗?」 陈淇又表现出一副好像受尽了委屈的可怜模样,偏偏顾远洲最不吃这套,搞不懂陈淇怎么又变回了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有点儿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说:「你送东西之前不懂得先观察一下别人的喜好吗?我不喜欢白车,你留着自己开吧。」 这时恰好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顾远洲顾不上陈淇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了眼来电显示脚步匆匆地走到阳台去接了。 客厅里就剩下了纪言酌和陈淇两个人。 陈淇暗自窃喜,对着纪言酌却是勉强地笑了一下,像是为了缓解尴尬,抠了下桌角小声说:「不好意思啊,远洲对着我的时候脾气一向不太好……有点儿影响你在这儿的感受了。」 顾远洲的视线在陈淇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之后很快移开,「不会。」 因为没有话可以说,客厅里恢復了寻常的安静,顾远洲打电话的声音隔着阳台玻璃有点儿模煳地传入客厅。 空气中似乎有一种陌生的分子在发酵,陈淇忽然想起之前和纪言酌在阳台上的对话。 纪言酌注视着他问:「你很怕顾远洲?」 那时陈淇因发愣没有在应有的时间给出回答,慢了很多拍的反射弧到今天才经歷完一个漫长的周期,陈淇不知是怎样想的,忽然与现在的情境前后不搭地冒出来一句:「我不怕远洲。」 「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到达生活的环境一直是这样,所以像他那样的态度已经不足以让我害怕了。」 陈淇扯开唇角笑了一下,明明纪言酌是顾远洲的朋友,陈淇理应不该对他敞开心扉,但他却忽然莫名地表现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来,就好像……陈淇愿意相信比起顾远洲,纪言酌会无条件的偏向他,即使这种感觉毫无依据,甚至显出一种特别自作多情的荒谬来。 「我只是有时候看着他,会感到很难过。」在纪言酌沉默的目光下,陈淇顿了一秒继续说:「因为我要和一个并不相爱的人过一辈子,那种永远看不到幸福的无力感才是最恐怖的。但至少在目前为止,没人能救我,所以逃避是唯一可以让人好受一些的方法。」 这是陈淇以喻佳宁的身份第一次坦言自己并不幸福,他不知道向纪言酌说出这些的意义是什么,但就是有一种莫名地知觉指向他,告诉他这些需要被纪言酌听见。 即使他们现在还没有除了上下属之外任何的关系,但说不定,纪言酌就是唯一在乎这些的人呢? 「抱歉,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的,我失态了。」陈淇没想过要等纪言酌的回答。 纪言酌从始至终就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轻,轻得像是没有色彩,但又像是很重,重到专注的,没有在陈淇身上发生任何的偏移,就好像陈淇讲起这些时,纪言酌才是更压抑的那个人。 「你确实不应该和我说这些的。」纪言酌忽然转移开了视线,说话的嗓音是带着点儿凉意的低沉。 「或许吧。」陈淇适时地结束了这场不知所云的话题,目光忽然放在了摆在纪言酌面前的那杯咖啡上。 从顾远洲泡好到现在,已经过去挺久了,咖啡上只氤开了一点儿带着温度的雾气,陈淇毫无由头地就开口了,像是反应迟钝到没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水光淋淋的一双深棕色眼睛,抬起来注视着纪言酌说:「抱歉,我有点儿口干了……可以喝一口你的咖啡吗?」 事实上,陈淇知道那杯咖啡已经被纪言酌喝过了,他连对纪言酌含住杯口时晕开水渍的痕迹都瞭然于心——这是一场假装懵懂的蓄意引诱。 第92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11 顾远洲在阳台打完电话回来时,纪言酌和陈淇仍像他离开前一样隔着一小段距离并排坐着,一种诡异的沉默因子在空气中蔓延着,而纪言酌面前的那杯咖啡已经空了一半。 要是之前,因着纪言酌和陈淇之间这种奇怪的氛围,顾远洲或许可以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但就在刚刚,纪言酌向顾远洲宣布了自己在感情方面的最新状况,让顾远洲心中若有似无的疑虑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之中最优秀也是最高傲的纪言酌竟然在感情生活方面过得这么煳涂,顾远洲还是第一次在纪言酌这儿感觉到优越感,他现在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顾远洲心想,也是,纪言酌又不是同性恋,喻佳宁也跟他搭不上半杆子关系,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瞎紧张什么。 现在就连工作上出现状况顾远洲也没觉得有多烦了,想起刚刚接到的那通电话,利落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丢给纪言酌,说:「对接那边出了点儿状况,我现在赶过去看一眼,到时候知道了具体情况再跟你说。」 第191页 顾远洲很快在玄关换好了鞋,离开前说:「刚刚那辆车的钥匙给你了,你想留在这儿住一晚还是开车走都行。」 纪言酌:「嗯。」 门被关上发出「咔哒」一声响,客厅里又只剩下了纪言酌和陈淇两个人。 陈淇仰起头看向纪言酌,无意识舔了舔唇角的咖啡渍,一瞬间尝到了淡淡的苦味,声音小小的,像是带着点儿试探意味地问:「你今晚……要留在这儿住吗?」 「你希望我在这儿睡吗?」纪言酌转过头,目光对上陈淇,明明视线是交汇的,深黑色的眼睛里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当然了。」陈淇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场无声的拉扯,勾着唇角浅笑了一下,话音又一转,「你是远洲最好的朋友,我作为他的伴侣当然会无条件欢迎你。」 「不了。」 纪言酌淡漠地将停留在陈淇身上的视线收回了,起身向玄关走去,就好像刚刚出现了一瞬间的暧昧氛围只是陈淇再缥缈不过的幻觉。 然而下一秒,纪言酌的声音就再次响起:「等你对我的定义发生改变,或许我还会有机会再来。」 陈淇挑了下眉,目光定格在纪言酌阔落的背影,心中飘飘然,觉得纪言酌怎么连俯下身的姿势都那么好看,直到纪言酌忽然转身,蹙了下眉问陈淇:「你家地毯是有吃东西的怪癖吗?」 陈淇有点儿茫然地「嗯?」了一声,走到纪言酌身边,看见地毯上那只孤零零的皮鞋,一瞬间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后从衣帽间里拿出了一根衣架,将那只被他一脚踢进墙缝的皮鞋给勾了出来。 「我的建议是,」纪言酌的声音在身后凉凉响起:「如果对一个人有意见可以直说,不必通过这么迂迴的方式表达。」 陈淇动作迅速地将纪言酌皮鞋上的灰吹干净了,将它摆回了原本的位置,僵硬地站起身,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儿尴尬地说:「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 「你猜得对,我希望你和顾远洲的感情破裂,但也不希望你在还和他还保留着婚姻关系的这段时间里,在他这儿遭受什么不好的对待。」 按照陈淇的意思,这只被踢飞的鞋本应该是顾远洲的,纪言酌挑了下一边眉,语气里带点儿戏嚯意味地问:「我原本应该觉得心疼,但就现在看来,或许没那个必要了?」 陈淇:「……」 顾远洲回来的时候,陈淇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 「纪言酌已经走了?」顾远洲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拧开喝了一口问。 「嗯。」陈淇盯着电视屏幕里播放综艺的精彩片段,一边扶着面膜强忍着脸上的笑意,一边心不在焉地答道。 「哦。」 陈淇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顾远洲莫名地感觉到不爽,走到沙发一侧,将手里的冰水贴到了陈淇的后颈上。 陈淇被冻得一激灵,勐地从沙发上弹起来,面膜也因他剧烈的动作「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卧槽。」陈淇看着那张平整铺在地上的面膜,大声骂道:「顾远洲你是不是有病啊!」 「不装了?」顾远洲将手里还剩一小半的冰水丢进了垃圾桶,嗤笑一声道:「刚不是还说话小小声的,好像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的样子吗?一天天变来变去的,也不知道是谁有病。」 陈淇对顾远洲翻了个大白眼,两根手指拎起地上的面膜,恨不得这张面膜最终的归宿不是垃圾桶,而是能让他「啪嗒」一声扔到顾远洲脸上。 「哦,对了。你的体检报告我刚刚已经看过了,还算健康呢。」顾远洲环着胸倚在门框边,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道:「医生开给你的维生素已经吃了吧?我不希望下次再要做的时候,你还能扯出什么身体不好的理由。」 陈淇没再理他,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拖鞋在客厅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回到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顾远洲打了一声哈欠,也回到了主卧的房门口,知道陈淇就算隔着门也能听见他的声音,悠悠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虽然不知道你在装腔作势些什么,但我的技术还算不错,应该不至于让你有多吃亏。」 不知道为什么,顾远洲最近和以前那些相处起来还算不错的小情人开房,总感觉没有以前那么有兴味了。 有时候明明在干活,脑海里忽然闪过陈淇那张脸,总觉得正在做的事也变得有点儿无聊起来。 还不如早点回家,看陈淇上完一天班回来一副怨气很重恨不得捅死全世界的样子。就算对上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但看起来还算有趣。 陈淇回到房间将敷面膜剩下的精华洗干净了,想起顾远洲一副怡然自得胜券在握的样子,仍然觉得有些不爽,恨不得能找个晚上潜伏到主卧将顾远洲那狗玩意儿给剪干净了,让他没办法再这么毫无由头地自信下去了。 但想起今天和纪言酌的对话,陈淇又难以自控地开始窃喜起来。 如果以前还只是一种猜测,那陈淇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纪言酌看起来正经,但其实一直在觊觎他的嫂子喻佳宁,而现在这个人是自己。 纪言酌今天在车里和顾远洲说得上是毫无隐瞒,就差没把「我想焯焯你老婆」这七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偏偏越坦荡就越不会引起人怀疑,纪言酌都已经把大招开他脸上了,顾远洲都丝毫没意识到纪言酌说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老婆。甚至还因纪言酌这边出了乱子而暗自窃喜起来。 第192页 虽然不知道纪言酌到底是怎么对喻佳宁起心思的,但要是现在这具身体里的人还是喻佳宁,纪言酌和喻佳宁之间大概都不会有哪怕半点儿的可能性。 一是因为没有那个胆子,二是喻佳宁之前在公司里甚至都没看清过纪言酌的脸,别说还产生点儿什么暧昧的情愫了。而现在…… 陈淇想到之后有可能会发生的事,简直都有点儿心疼顾远洲了。 第93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12 陈淇第二天仍然也是踩着点到了公司,部长这时正好在陈淇的工位附近,看见他神情倦怠俨然一副还没怎么睡醒的样子,环着胸有些不高兴地说:「喻佳宁,你最近怎么回事,感觉你的工作热情下降了不少啊。你觉得在我们部门,这是应该出现的状况吗?」 陈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部门,什么部门?听他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至关重要的核心部门呢,其实就是个打杂的。 「不好意思部长,这是我的问题。」陈淇垂下眼,将眼底无语的情绪隐藏住了,看起来万分愧疚地说:「最近身体有点儿不舒服,已经在努力调理了。」 「行吧行吧,你之前的工作态度我是知道的。」部长敷衍地摆了摆手说:「注意身体,早点儿回到以前的状态。」 陈淇原本还因自己每天的大部分时间要身处在这样一个傻逼的环境下而感到糟心,直到中午的时候,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人事将要发生变动,有计划从他们部门抽调两个员工到公司里更核心也是工资更高的部门里去。 这样的消息一散播开,部门里立马暗流涌动起来,毕竟像这样难得地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陈淇原本还不是觉得很感兴趣。他现在不缺钱,假如调到更好的部门,每天的工作任务还要增多,就没必要那么劳心劳力地做些没必要的事了。 直到陈淇知道,那个部门的办公位置在顶层,也就是纪言酌办公室的旁边。 于是陈淇仅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写完了一份完美的职位调动申请书。 喻佳宁在公司里其实已经有一定的资歷了,但他在工作方面就只是单纯的认真,并没什么太大的野心,从没想过要争风头抢功劳,所以才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升职。 现在正好赶上这样的机会,陈淇不出意料地被选了上去。 从部门离开的那一天,陈淇哼着歌简单收拾了一下工位的东西,李志看着陈淇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想起陈淇每天早上和中午都偷偷摸摸补觉的样子,忍不住酸熘熘地挖苦道:「哟,这都开心得唱歌了啊。装得真好,老闆都以为你工作有多认真呢,听说那个部门就不像我们部门这么好混了,你最好是小心点,别到时候被人发现你是一条咸鱼了,又让人给退回来了。」 「你以为你以为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一朝为同事,终身都是同事。」李志哼哼两声,自认为很有攻击力地说道。 「哦。」 就因为破防,李志喋喋不休地说了那么一大堆。 然而陈淇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还善意提醒道:「谢谢你的忠告,但我们大概没有机会再做同事了。」 「我去人事部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了消息,我们部门留下来的实习生好像不是你。」陈淇一只手抱着纸箱,怜悯地拍了拍李志的肩膀:「下次再努力吧。」 陈淇已经毫不留恋地远去了,李志僵坐在位置前,感觉自己好像要碎了。 上次进入顶层还是因为那样一个乌龙,现在陈淇再次坐上去往顶层的电梯,却是以一个自己从未料想过的身份了。 陈淇心想,下次再有机会改变身份,说不定就成为整个公司的老闆娘了? 听起来还不错,陈淇有些飘飘然地想,至少要比社畜的定位要轻松和高大了不少。 陈淇虽然对李志的话感到非常的不屑,但如果撇去他话里那些冷嘲热讽的因素,陈淇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其实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就工作氛围来说,顶层的部门比陈淇原本工作的部门不知道要严密了多少。 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做着自己的事,神情严肃,姿态严谨,偌大的办公区域除了翻动纸张和敲击键盘的声音外,寂静而肃穆,没有任何多余的不该出现的声音。 不像陈淇原本工作的那个部门,只要部长和最喜欢打小报告的那个员工不在了,工作期间睡觉,打游戏,吃泡面,大声聊天,做各种与工作不相关事情的都有。 陈淇原本还以为自己来到的新的环境下是不是要做个自我介绍,在工作正式调动前因为实在太无聊了还已经打好了一遍草稿。 没想到这样的提议直接被主管否决了,原因是在这个部门工作的所有人除了工作对接外没有任何认识的必要,像自我介绍这样毫无意义的事只会耽误大家的办公。 从小到大接受集体教育,团结教育和自我介绍教育的陈淇还是第一次遇到像这样的状况。 还好陈淇的位置是办公区域一个见不到阳光的较为隐蔽的角落。 换别人可能会觉得憋屈,觉得受到了排挤,但原本就比较厌倦失去自由的工作,莫名其妙就被抓过来打工的陈淇并没什么什么奋力拼搏力争上游的精神,觉得这个不引人注目的最适合摸鱼的工位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193页 很快就要到了午餐时间,陈淇近期在公司已经将食堂快吃了个遍,对待这些食物已经觉得有些厌倦了。 现在再不点餐就要赶不及在饭点拿到想吃的外卖了,陈淇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将手机藏在文件后面,认真点起了外卖来。 陈淇最近还挺喜欢吃新疆炒米粉的,先是点了一份爆辣,想起那家炒米粉的辣度,又美滋滋地点了一杯冰奶茶。 因为浏览得太过认真,直到陈淇的身体被一片修长的阴影所笼罩,他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专心地给奶茶加了一份碧根果。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有规律地敲击在地面发出「哒啦哒啦」的响声,陈淇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戳了一下,蓦地反应过来,意识到那是主管走向办公区域的声音,动作迅速地将手机收了起来,神情严肃地对着电脑,俨然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 直到主管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淇才将绷直的背放松下来,想起刚刚提醒他的兄弟,没想到这个部门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活菩萨。 「兄弟,大恩不言谢,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点……」陈淇转过头,正想好好感谢一下对方,发展一下在这种艰苦部门的革命兄弟情,就看见了纪言酌那张神色淡淡的脸。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入v了,跟大家提前报备一下。所以原本在星期日的更新会挪到明天,明天还是在晚上八点,会更新两章。在这之后就是照常更新了。 第94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13 陈淇坐着,纪言酌站在他身后,因此以陈淇现在的视角,现在是在仰视着对方。 纪言酌的脸背着光,五官在明亮的光线下投落出深黑色的影,在这样的死亡角度下,他的五官竟然还显得更为深邃了。 陈淇在此种危机的情境下居然还有心情欣赏了一会儿纪言酌那张完美的脸,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工作摸鱼被自己的顶头上司抓包了——性质大概比被主管抓到还要更严重一点儿? 「所以……你喜欢吃炒米粉吗?」陈淇懵了几秒,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是百口莫辩的状况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强行将自己的行动伪装成了合理的行为,试图迷惑纪言酌,让他觉得刚刚本来就是部门安排给大家点外卖的时间。 好吧,陈淇其实知道这样的补救方法除了小时候每顿让自己吃三碗饭的奶奶之外没人会买帐,更何况纪言酌还是这样一个严谨的,将工作和私人感情严密分开的人。就算他对自己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陈淇也要开始考虑自己被辞退后应该如何接近他了。 「不喜欢。」纪言酌没带什么表情地回答了陈淇刚刚提出的问题,离开前还提醒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记得把资料打开,没人会对着空白的word文案长时间思考。」 「……??」 陈淇看着纪言酌远去的背影,睁大了眼睛想,竟然就这样就结束了吗?? 纪言酌不会真的给员工安排过点外卖的时间吧。 顶层的办公区域不允许吃东西,陈淇只能将自己的炒米粉和奶茶都带到了食堂去吃。 在顶层工位的员工有特定的进餐区域,陈淇特意选了个人少一点儿的地方,刚要吃,就看见主管急匆匆地推开门进来,蹙着眉看了他一眼:「这里是纪总吃饭的地方,赶紧出来。这次可以说你是不熟悉环境,下次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出现类似的状况。」 陈淇:「……」 他可以说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弄出这样的乌龙吗? 陈淇将原本已经打开的外卖盒又盖上了,正要收拾收拾东西走,就看见纪言酌推开门进来,虽然没看陈淇,但却像对他的闹出的这点儿动静瞭然于心地说:「不用走,你就留在这儿吃吧。」 主管以前没听说陈淇有跟纪言酌的关系,有点儿意外地挑了下眉,很有眼力见地走了。 「我不是故意的。」陈淇又将外卖盒打开了,看纪言酌坐在了自己对面,一边吃了块鸡肉一边解释道:「你不要误会了。」 「嗯。」纪言酌将餐盘里的筷子放到左侧,说:「我知道。」 陈淇看着纪言酌盘子里的饭菜,挑了一口米粉,又觉得有点儿新奇地说:「没想到你也会吃饭呢。」 纪言酌:「……」 「不然呢?我吃什么。」纪言酌有点儿无语地看了眼陈淇。 「我以为你们这些总裁啊有钱人啊,都是吃牛排三文鱼呢。」陈淇瞄了一眼纪言酌盘子里的菜:「至少没想到你还会吃豆角炒茄子,蕨菜肉末。」 陈淇说到一半,忽然盯着纪言酌盘子里的糖醋排骨说:「不过你这个排骨看起来还挺好吃的。」 「……」纪言酌说:「你想吃的话可以直接夹。」 陈淇正要不客气地将筷子伸过去,忽然想起自己的人设,又看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太好啊。」 但陈淇的目光分明还停留在那块排骨上。 纪言酌沉默了几秒,主动将盘子里的排骨分了一半给陈淇。 陈淇立马一口米粉,一口排骨地吃了起来,看纪言酌没说话也没吃饭,就这么看着他,有点儿懵地问:「你怎么不吃啊?你这个排骨应该还挺下饭的。」 「比不上你。」 纪言酌垂下眼开始吃饭,他吃东西的时候不会说话,就只会专注地吃,目光只会停留在食物上,不会像陈淇一样无所事事地到处看。 第194页 陈淇其实还有点没听懂,擦了擦嘴角的红油,问:「你说什么?」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陈淇面临着比昨天的工作量还要多出两倍的文件时,还是难以自控地感觉到了一阵心死。 到了现在这个部门,陈淇不仅要分析数据,定期汇报,业务考核,甚至还要进行小组作业。 陈淇自从大学毕业后就没有再经歷过这么逆天的竞争模式了。 而在小组作业中,每个人都会安排相应的分工。每当这个时候,谁资歷浅谁就要被推出来当出头鸟,作为大会上负责汇报小组成果的那一个。 说得好听一点儿是为了培养新人的能力,其实就是背锅侠,承担小组汇报成果中的大部分失误。 毕竟不是所有方案都能让领导满意的,而这个时候,自然是谁站在台上谁来挨骂。 所以陈淇作为初入部门的新人,自然就成为了这个冤大头。 陈淇倒不是说有多害怕这种场合,脸皮厚不怯场是他的专长。 但问题是汇报会议的那一天纪言酌也会在,陈淇需要在胆小懦弱的喻佳宁和随性自信的自己中取一个中间点。 不能太小家子毁了小组的汇报作业,也不能表现得太游刃有余,从而引起纪言酌的怀疑。 所以陈淇将汇报时的声音放小了一点儿,眼神有时也像是有点儿紧张地飘忽不定,在不那么关键的地方故意报错了一个数据,之后又像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有点儿慌乱地道了几声歉,再继续汇报演讲。 这么行云流水的一趟表演下来,陈淇感觉简直比计算数据的时候还要更累。 好在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汇报大会结束后,陈淇适时地表现出一副有点儿沮丧的样子,主管看他的状态还安抚道:「汇报做得还算不错,你在这个部门还是新人,有点儿失误很正常。不必气馁,下次再接再励。」 陈淇笑了笑道:「好的,谢谢主管。」 主管原本不是这么有人情味的人,就算陈淇汇报时把握的节奏还算不错,但他也算出现了不小的失误,不应该作为被表扬的对象。 陈淇知道主管之所以会对他表现出这种特殊的关注,是因为前段时间和纪言酌一起吃过的那顿饭。 这个部门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不论是工作方面,还是人情世故方面,都表现出一种超出普通员工的周密和圆滑。 现在陈淇在主管的眼里已经变成了和纪言酌有交情的关系户,自然不会被当做普通的新人员工来对待。 也是那天之后,陈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初纪言酌当着主管的面留下他一起吃饭的用意是什么。 今天上午的时候明明还是艷阳天,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忽然就下起了暴雨。 陈淇没带伞,这种天气也不太好打到车,他的驾照到现在才考到科目二,所以也没办法开车出来。 陈淇看了天气预报,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到了晚上十一点才会停,这种时候陈淇只能给顾远洲打了个电话,打算让他安排个人来送自己回家。 但陈淇打了三遍顾远洲也没有接电话,也不知道是在忙工作还是在忙些别的乱七八糟的。 陈淇有点儿焦灼地站在公司门口,心想还是等雨稍微小一点的时候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把伞,再坐地铁回去吧。 这时忽然有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陈淇面前。 陈淇眨了下眼,看见车窗降下来,纪言酌看了一眼陈淇已经有点儿被水花打湿的裤脚,问:「回不去了?」 雨声很大,陈淇有点儿没听清,懵懂地问了声「嗯?」 纪言酌没再问一遍,只是说:「退后一点儿。」 陈淇感觉到裤脚的一点儿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飞溅的水花打湿的裤脚,往身后退了一点儿。 下一秒,纪言酌将车门推开,撑着雨伞大步走向陈淇,深黑色的雨伞在陈淇身上形成一道荫蔽。 陈淇注意到有人向这边看过来的目光,挑了下一边眉问:「你要送我回家?」 「嗯。」纪言酌反问:「不然我是在和你玩过家家?」 大厅前的屋檐下,站着两个撑黑色雨伞的男人,这画面看起来还真有够奇怪的。 陈淇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好啊,顶头上司送我回家,多长脸的事。」 今天虽然下了大雨,但空气依然有些闷热。 陈淇关上车门后,纪言酌将车窗关上了,打开了空调,雨水砸向地面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沉闷,车内寂静无声,就只剩下了纪言酌和陈淇两个人。 陈淇半倚着车窗,接过纪言酌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前被雨水打湿了一点儿的头髮,又将裤脚给擦干了一些。 陈淇看纪言酌在开车,将毛巾折起来放到一边,忽然听见纪言酌开口问:「顾远洲没来接你?」 「嗯。」陈淇说:「我已经习惯了,他很少在我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而且,」陈淇笑着看了一眼纪言酌:「在这样的时刻里,我不是很想提起他。」 要说之前两人还像朦朦胧胧地隔着层雾,纪言酌和陈淇现在就已经是对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了。 前面是一个红灯,纪言酌侧转头,目光和陈淇的在空中交汇在了一起。 像雨后草地上散发的气味,也有点儿像花朵半开未开时散发的馥郁的清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在陈淇和纪言酌交汇的目光中蔓延开。 第195页 此时陈淇除了自己的心跳外只能听得见雨水敲打在车窗上的声音。 第95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14 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种微妙的寂静,陈淇蓦然回过身来,拿起手机看见顾远洲的来电提醒。 像是一种提醒,无论前因为何,后续又将指向哪里。 但至少在目前为止,纪言酌的身份在顾远洲的面前是不明朗的。 陈淇将亮起的手机屏幕向旁边侧了一点儿,纪言酌看了一眼,克制地收回了目光。 陈淇非常不满这通电话出现的时机,但在纪言酌面前仍要对顾远洲的语气保持温柔。 宛如一个包容着丈夫的柔顺妻子,包容陈淇声音轻轻地问:「有什么事吗?」 陈淇很害怕顾远洲现在说出要过来接他之类的话。 好在顾远洲根本就没有陈淇想像中的那么有人性,话音顿了几秒说:「你今天晚上不要回来了。」陈淇:「?」 「下大雨了不是吗?我没功夫来接你。」顾远洲声音已经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你自己随便在外面找一个酒店住,今晚就别回来了。」 事实上,顾远洲根本就不是因为嫌接陈淇麻烦,而是今天下暴雨,忽然有一个之前约过几次的小情人找上门来,借着下大雨没办法离开的名义赖在家里不走了。 顾远洲原本还很不耐烦,但渐渐地也被撩出火来了,想起待会儿陈淇可能还要回来,简直头疼得不行。 「哦。」陈淇漠然应了一声,顾远洲的话音还没落完,就想也不想地挂了电话。 顾远洲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界面,想起陈淇刚刚冷漠的那一声「哦」,忽然又开始有点儿后悔起来。 小情人这时已经洗好了澡,围着条浴巾就从卧室里出来了,皮肤上氤氲着淡淡的雾气,白皙的脸蛋上染上一层红晕,走过来轻轻柔柔地贴住了顾远洲,抬起那双水光淋淋的眼睛问:「远洲,我们待会儿在哪儿啊?不然就在卧室吧,你从来没有让我在那里面过……」 顾远洲被软乎乎的皮肤贴着,心情却是愈发地焦灼起来,越看小情人那张脸越觉得烦躁,原本精神奕奕的,现在也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性质。 顾远洲深吸一口气,从钱包里拿出一叠现金塞到对方的手里,冷声道:「打车费,剩下的你自己花。」 小情人看着顾远洲递过来的那沓钱,眼睛里散开了一层朦胧的水汽:「远洲……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顾远洲心烦气躁地「啧」了一声,将钱包里剩下的现金也全部拿出来了,塞进了小情人手里,眼神冷漠道:「你最好给我见好就收,不然小心待会儿一个子都拿不到。」 小情人见势立马将钱都塞到了自己的内裤里,眼里的水汽也在一瞬间蜕了个干净,毫不留恋地回到浴室去捡自己脱下来的衣服了。 顾远洲看见窗外的天色,黑沉沉的,乌云像是压在了房顶上,雨声和雷声大得像是要将整座城市吞没,透着一股压抑又沉闷的气氛。 顾远洲想起刚下大雨时陈淇的那两通未接电话,又想起刚刚那通戛然而止的那通电话,愈发地有些焦躁起来。 顾远洲最终还是没忍住向陈淇拨过去一通电话,却是一直显示正在通话中。 操,顾远洲有些烦闷地抓了一把头髮,心想陈淇不会一路淋着雨走到地铁站了吧?所以手机是怎样了,进水了吗? 他身上又不会带现金,不会到了地铁站也没办法坐车,只能失去了和所有人联繫地等在地铁站吧? 顾远洲焦躁地抓着头髮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最终还是站在门口恼火地闭了闭眼,抓住玄关的车钥匙飞快赶去了停车场。 当顾远洲开着车赶去公司又赶去地铁站,最后还赶到公交站的时候,他想像中此时正淋着暴雨的陈淇其实已经坐在纪言酌家里喝姜茶了。 因为车里的空间非常安静,即使顾远洲打过来的那通电话陈淇没开免提,就坐在陈淇身旁的人还是能将顾远洲的声音听得清晰。 陈淇挂了电话之后的表情看起来冷漠,其实心里已经要高兴得放烟花了。 原本他还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留在纪言酌身边,最好是今天晚上都不分开,没想到顾远洲竟然就在这么迫切的时候亲手把机会送了上来。 陈淇心中窃喜,表面上却还要表现出一副失落的进退两难的样子,苦涩地笑了笑,对纪言酌说:「我回不了家了,不然你帮我找个酒店停下来吧,别的就不麻烦你了。」 纪言酌开着车,没对陈淇提出的建议作出回答,目不斜视地将车继续开下去。 路过一家酒店的时候,陈淇心中一悸,心想纪言酌不会真把他给送进酒店吧,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下一秒,纪言酌路过了那家酒店,将车开进了距离酒店两公里左右的高级住宅区。 纪言酌将车开进停车场时,陈淇还假装懵懂地扒着车窗问:「这儿是哪儿啊……好像不是酒店吧?」 「你今晚暂时住在我家。」纪言酌将车停好了,抬眼问陈淇:「说要住酒店的时候,你想过你带身份证了吗?」 当然没想过了,陈淇心想,因为我一开始就打算住你家。 陈淇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是扯出一个温顺的笑容来,「谢谢,今晚多亏了你了。」 第196页 纪言酌家的小区其实就在距离顾远洲小区不远的位置,两个小区的配置差不多,纪言酌的房子在湖区中心那套房子的十二层。 陈淇跟着纪言酌的脚步,看纪言酌输入密码推开玄关的门,俯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拖鞋,正好是陈淇的尺码。 陈淇有点儿好奇的将客厅环视了一圈,发现纪言酌家里的配置还真的像霸总文里面描述的那种充满性冷淡风格的样板间。 房子里一尘不染,家具简约大气,桌面是大理石质地的,主体以黑白灰颜色构成。 陈淇觉得自己再往里走一点儿,大概会看到一个挂满了西服的巨大衣帽间,玻璃柜里陈设着各式名表,领带和皮鞋都会有专门的区域放置。 毕竟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于是陈淇趁着纪言酌进了厨房,将所有的房间都参观了一遍,结果还真的发现了和自己想像中大相迳庭的衣物放置区。 陈淇越想越觉得好笑,倚在衣帽间的门口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纪言酌端着姜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陈淇唇角的笑意,挑了下眉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陈淇偏过了头,抿了抿唇将难忍的笑意压了下去,瞥到纪言酌手里那杯冒着热气的姜茶,有点儿意外地问:「你还会煮这个吗?」 纪言酌将姜茶塞进陈淇手里,下一秒,陈淇的视线被纪言酌抛过来的白毛巾遮挡住了。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形象?」陈淇感觉到纪言酌的手指隔着一层毛巾在自己头顶用力揉了几下,「煮姜茶难道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这样带点孩子气的动作放在纪言酌身上独具一种奇妙的反差感,陈淇将蒙住了自己整个头的毛巾扯了下来,笑着看着纪言酌说:「你在我心里当然是很高大的形象呀,谢谢你照顾我了。」 暖黄色的光线在门框下投落出一片三角形的影,将纪言酌的半张脸都掩没在阴影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陈淇觉得纪言酌在这一刻看他的眼神似乎变得格外幽深起来。 陈淇在氛围进一步发酵前将定格在纪言酌眼睛里的目光收了回来,一边向前走,一边将肩上的毛巾拢紧了一点儿。 「我想洗个澡,可以吗?」陈淇像是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刚刚汹涌在纪言酌眼中的波涛,捧着姜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色如常地补充道:「如果你们家方便的话。」 或许在梦境世界里,喻佳宁真的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情场小白,感知到的所有跟情感有关经验都是来自于顾远洲。 但在现实世界里,陈淇是在情感上博弈的高手。深知在某些特定的情境下,比起不加节制地顺应本能,更需要像牵引一根丝线般适当拉扯。 就比如在刚刚的那一刻,陈淇就不应该让纪言酌得逞。 纪言酌眼里不加节制的放纵仿佛也在一瞬间消失了,转身进入衣帽间,为陈淇找出了一套黑色纯棉质地的家居服。 陈淇不知道这两件朴实无华的衣服是怎么隐藏在纪言酌那些看起来就非常贵重的高定西装里的,拿到的时候还以为会是什么属于纪言酌尺码的oversize,拿在身上比了比,陈淇才惊奇地发现这套家居服的衣服和裤子都是出人意料的合适。 就像是……本来就知道他会来,特意准备好的。 第96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15 陈淇开始意识到喻佳宁和纪言酌之间的故事或许并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越与纪言酌相处,陈淇就越意识到纪言酌对喻佳宁那种超乎寻常的关注和在意。 纪言酌并不像是平白无故就喜欢上兄弟老婆的人,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多情到会对一个人一见钟情的程度。 所以他和喻佳宁之间必然发生过一些什么,只是喻佳宁对此全然不记得了,因此陈淇也没有对这些事情的记忆。 不会吧,陈淇有点儿麻木地想,难道是什么烂俗又狗血的,霸总文里最喜欢用的失忆梗? 还是说纪言酌又像上一个梦境的宋砚辞一般从某个时刻经歷了什么爆改,所以喻佳宁并未将他认出来? 将所有的记忆大概回忆一遍,喻佳宁好像也没什么年少相识,后来又不告而别的朋友或是同学啊? 但无论是以上哪种可能性,陈淇都觉得有够无聊够没新意的……金善就不能梦一点儿稍微有意义一点儿的吗? 明明也是个混娱乐圈的爱豆,是应该走在时尚前线的人,怎么喜欢的故事桥段都那么老土呢? 陈淇回忆起现实世界里金善最后隔着浅金色酒液看过来的那个眼神,明明刚刚吐槽完,心中又很快软下来一块,带着点儿溺爱地想金善会做这些梦或许也有他自己的道理吧。 陈淇心中的内心活动已经像一场海啸般唿啸而过吞没整个城市和村庄了,面上却依然是处变不惊,将纪言酌为他准备的睡衣带进浴室洗完澡穿好了,也没多问纪言酌什么,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自然地用毛巾擦干发尾的水珠。 纪言酌此时也在另一边的浴室洗完了澡,陈淇注意到纪言酌身上的睡衣是自己的同款,注视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越走进就越能看见他黑羽般的睫毛上蒙着的那层雾气。 纪言酌每一处的五官线条都是冷峻而锋利的,唯独睫毛却是不符合他整个人气质的纤长而浓密,中和了那双深黑色眼睛里难以掩饰的冷漠情绪。 第197页 偶尔他垂着眼看人,带着点儿下三白的眼睛被深黑色的睫毛遮住一半,带给人一种像是这个人还比较温和的错觉。 等到纪言酌在自己身前站定,陈淇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忽然伸出手触摸到了纪言酌的眼睑,和他寻常带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纪言酌的眼睑是温热的,细细感受还能感知到眼皮上细小血管的微弱脉动。 像蝴蝶在振动翅膀。 「你想什么时候把手放下来?」 这个姿势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纪言酌的声音将陈淇飞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陈淇的心脏像坠落般勐然震颤了一下,忽然回过神,有点儿慌乱地把手收了回来,心想明明才决定不能将自己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至少也要耐心地和纪言酌拉扯个几回合,怎么刚刚就那么不争气地把手都伸人家纪言酌身上去了。 陈淇轻咳两声试图缓解由自己营造出来的尴尬处境,欲盖弥彰地说:「你,你站得离我这么近干嘛……」 纪言酌也没揭穿,「你今晚住在主卧旁边的那间次卧,床头柜里有吹风机,你待会儿自己拿出来吹。」 「哦。」陈淇忽然意识到自己需要表现得更温和一点儿,用喻佳宁会用的那种语气说:「我知道啦,谢谢你今天晚上的收留。」 「嗯。」纪言酌补充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可以坐我的车去上班。」 纪言酌不是什么很张扬的人,平时经常开的那辆车已经被公司里的大部分员工都记在心里了。陈淇心想到了明天自己大概就会真的变成大家传闻中那个背影过硬的关系户了。 不是什么很好听的名声,但陈淇在这个公司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傲气满满的一心想着要靠自己的实力惊艷众人的实力派。关系户的标籤打在身上还能杜绝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样想想其实还挺不赖的。 陈淇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跟着纪言酌的脚步到了次卧门口,原本以为今晚会就这么平静过去,走近房间正要关上门,看见纪言酌正半倚着门框,用一种颇为幽深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陈淇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点儿心虚,一只手扶着门把手,微笑了一下问:「纪先生,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其实没有伪装的必要。」纪言酌沉默几秒,淡淡开口道:「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的。」 像是被一只手顺着尾椎摸到后颈,仅在一瞬间,陈淇就感觉自己的后背麻了一片,心脏也像蓦然被人捏紧了,有种血液不流通的紧窒感。 「纪先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淇强装镇定地勾唇笑了笑,打了个号哈欠,像已经困到不行地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我怕睡得太晚影响状态。」 陈淇后退了一点儿,准备先一步将门关紧,然而门框刚落到就被纪言酌伸手拦住了。 他像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陈淇,半阖的视线聚拢在陈淇身上,像是能透过这样的目光将陈淇的整个灵魂看透。 这样的目光同样也出现过祁聿风的眼睛里,只是那时候只是虚惊一场,陈淇祈祷着这次也是同样的状况。 「你从来就不是什么真正懦弱胆小的人不是吗?」纪言酌冷冷道:「你也完全不像你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温和无害,为什么要装成一副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纪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好走廊的光线暗,给陈淇无处遁形的慌张提供了一层荫蔽。他像是有点儿失落地垂下了眼,神情沮丧地说:「或许您也不是真正愿意让我在您家借住,如果让你感到不适,我很抱歉。」 「今晚我还是找别的地方住吧,就不打扰您了。」 陈淇向着门外走去,感觉到纪言酌转身握住了自己手腕,「都这样了,你还要再继续装下去吗?」 第97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16 「那次在宴会上,喻晓京被蛋糕砸中,难道不是你的手笔吗?」纪言酌刚刚说的明明是个问句,可语气里却是没有半点儿怀疑或是不确定的情绪。与其说是找一个答案,不如说纪言酌是带着答案在反问陈淇,「地上的酒是你倒的,那个人路过的时候,你轻轻推了他一把,动作很隐蔽,但我看见了。你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报復喻晓京?」 「为什么装作不在意,为什么表现得好像能默默忍下来所有的样子?」纪言酌像是没注意到陈淇在这一刻表现出来的异样情绪,问题像炸弹般一个一个抛过来:「家里人对你不好,为什么还要去满足他们的要求?不是说结婚会让你幸福吗,为什么不幸福也要一直忍受?」 「你明明不是真的不在意,为什么要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那样会让你觉得更安全吗?」 不知道为什么,纪言酌一字一句陈述出来的明明不是他的人生,可在这么多接连不断的问题里,他却连自己在梦境世界的安危都顾不上了,对纪言酌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来:「你问的这些和你有关系吗?」 陈淇挣开纪言酌的手,转过身,视线是不加掩饰的冷漠:「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一出生就是纪氏集团的太子爷,享受着万众瞩目的光环,有着别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爱和财富吗?」 「还是说,像我这样一出生就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如果不学着自保,还会有人把我从这个糟糕的处境救出来吗?」陈淇嘲讽地勾着唇角笑了一下,「那个人是谁,难道是你吗?」 第198页 从陈淇穿越到喻佳宁的这具身体开始,他就和喻佳宁共享了人生,他们的过往产生交叠,需要面对的境况将要重合,他们共享着在这世界的所有喜怒哀乐。 纪言酌的问话显然是不怀好意的,陈淇听了觉得有些可笑,像纪言酌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来质问自己的人生? 幸运的人对不幸的人施捨以同情的目光,问出那些看似冠冕堂皇的问话,对身处在泥潭中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无知的原罪。 何不食肉糜,说的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既然你没办法做到,那就别来管这些本就和你不相关的事。因为正在经歷这些的,需要面对这些的,都从来不是你。」陈淇将视线收回,留下一句冷冷的「毕竟没人会喜欢听风凉话」,大步向着玄关走去。 「如果我说我能做到呢?」 陈淇的脚步停了一刻,看到纪言酌的影子将自己的影子覆盖,声音也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抱歉,你可能对我说的这些话产生了误会。但我并不是在对你说风凉话,也并不觉得你为了自保做出的那些事有什么错误。」 「我只是好奇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即使你真正的样子并不像你所营造的那样完美。」 陈淇蹙着眉转过身,看见纪言酌脸上出现的那一瞬间短暂的笑意,「而且比起凡事忍气吞声,不敢表达出自己内心真正想法的喻佳宁,我好像觉得像这样张牙舞爪的喻佳宁还要更有趣味一些。」 陈淇:「……」 「短时间内外面的雨应该不会停。」纪言酌转身向着卧室走去:「你今天晚上就安心住在这儿吧,明天我会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等到纪言酌的房门都关上了一段时间,陈淇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完全就是被套路了。 纪言酌分明就是故意问出那些过分的话,好让他忍不住发怒,暴露出原本的真实面目吧? 明明已经想明白了,可陈淇却一点儿都没平息掉心中的怒火,只觉得越想越气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纪言酌这么狡猾的人啊??? 但好在陈淇目前在梦境世界中经歷的最大危机已经解除了。 纪言酌虽然已经看穿了陈淇的真实性格,但并未对陈淇的真实身份产生什么怀疑。 只是怀疑喻佳宁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么乖巧纯真的性子,只是为了在家中自保而织造了一层看似温和无害的躯壳,以达到迷惑别人和降低存在感的目的。 这对陈淇来说其实算得上是件好事,他早就受不了喻佳宁那副软和又温吞的性子了,每次装也装得够累的,偏偏还不够敬业让纪言酌看穿了马脚,以后正好回归真实的自己,彻底不用装了。 话是这么说,但当陈淇第二天醒来,洗漱后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纪言酌,还是觉得有点儿尴尬。 陈淇从餐桌上拿了片黄油面包,走到纪言酌身后瞄了一眼,看见他手机里的新闻,一边咀嚼一边觉得有点儿新奇地嘀咕道:「你们总裁看新闻不一般都用报纸吗?你怎么直接拿手机看了。」 纪言酌看得专注,「手机上更新得更快,浏览更方便。」 「哦。」陈淇又回到长桌前,给自己拿了杯豆浆。 豆浆是温热的,有很浓的黄豆醇香,陈淇「咕咚咕咚」喝完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环顾四周问:「你们家为什么没有保姆啊,还是做完早餐都走了?我觉得你家的阿姨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豆浆榨得很好喝。」 「我家没有保姆,豆浆是我榨的。」纪言酌已经将今天的早间新闻看完了,将手机熄屏了,淡淡瞥了眼陈淇问:「你似乎对我有很多刻板印象?」 「……不好意思。」陈淇被纪言酌注视着,为了缓解尴尬开始乱用成语:「纪总心灵手巧秀外慧中,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好歹,竟然怀疑这么好喝的豆浆不是纪总您榨出来的。」 纪言酌:「……」 陈淇好像自从被纪言酌识破真面目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纪言酌忽然有点后悔这么快就跟陈淇说开,最起码之前那个版本的陈淇会稍微控制一下自己,不会老是说出一些像这样奇奇怪怪的话。 就像陈淇预料中的那样,纪言酌将车开到公司停车场的时候,正值上班高峰。陈淇从纪言酌的副驾驶出来时,李志也刚好从车上下来。 他的实习期很快就要结束了,看见陈淇就想起他之前挖苦过自己的话,原本嗤笑了一声,正想嘲讽他今天怎么没抠抠搜搜地坐地铁来上班,就看见纪言酌推开驾驶座的车门出来了。 李志来公司的时间不长,就算不认识纪言酌的车,但至少是认识顶头boss的人,没想到陈淇和纪言酌竟然是可以坐一辆车来上班的关系,三魂四魄被吓掉一半,都要怀疑自己没能顺利转正是不是陈淇吹耳旁风的手笔。 陈淇瞥见原本气焰嚣张的李志在一瞬间被吓白的那张脸,心中的某种虚荣心在最大程度上被满足,虽然颇有狐假虎威之嫌,但还是意味深长地朝李志勾着唇角笑了一下,以欣赏他脸上大惊失色的神情。 但当陈淇离开了停车场,就识相地和纪言酌保持着至少三米的距离,就连等电梯的时候都没想过要和纪言酌站在一起。 陈淇原本是在等候普通电梯的队列站好了,忽然听见纪言酌隔着四五米远的声音:「你是打算继续回到普通部门工作了吗?」 第199页 陈淇将自己身边的几个人看了好几遍,确认纪言酌那话确实是对着自己说的,有点儿无语地说:「我刚刚应该没做什么得罪你的事吧?你这个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原本有点儿吵闹的人群在纪言酌到达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种微妙的沉默,因此纪言酌和陈淇刚刚的对话就很难不显得突出,当陈淇说出这句在上司面前完全就是大逆不道的话时,他甚至听见了身边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原本大家还以为会看到平时那个完全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上司因为被新人员工忤逆而雷霆震怒,没想到纪言酌竟然就只是轻轻蹙了下眉,有点儿不耐烦地说:「喻佳宁,你现在已经在顶层工作了,应该坐这边的电梯。」 「……」 「哦。」 陈淇原本还以为那个高级的专乘电梯是专门给那些领导乘坐的,没想到自己这个普通的顶层员工竟然也有权限到那边去。 于是陈淇从拥挤的等待乘坐普通电梯的队列中出来了,站在了距离纪言酌三条大理石花纹的位置上——像是中间和纪言酌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等进了电梯,电梯里明明只有纪言酌和陈淇两个人,陈淇还是和纪言酌之间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喻佳宁。」 陈淇听到纪言酌喊自己,神色淡淡地抬起头应了一声,就看见纪言酌转身,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地问:「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很见不得台面的人吗?」 陈淇像是有点儿没明白纪言酌为什么忽然这样问,表情无辜地摊了下手说:「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想啊?」 「那难道是我们中间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阻隔着我们,让你不得靠近我半步?」纪言酌嘲弄地扯了下嘴角问。 陈淇现在已经非常习惯这种纪言酌式的冷嘲热讽了,听明白纪言酌话里的意思,就更加无奈地说:「当初不是你说的吗?私下和工作上要分清楚,要我别在公司装成一副认识你的样子出来。」 「结果你又是把车停在公司门外,送我去你家,又是要开车来送我上班的。」陈淇「啧」了一声,看起来非常左右为难地说:「纪总,你这阴晴不定的,总要体谅一下我这种小员工不想忤逆你这个顶头上司的一片苦心吧。」 纪言酌:「……」 陈淇这话确实是说得阴阳怪气,有点儿埋怨当时纪言酌对他那么恶语相向的成分在。但他也确实是有点儿搞不懂纪言酌这段时间对自己到底揣的是什么心思。 唯一肯定的是,纪言酌现在和陈淇说得上是心意相同的。 但纪言酌又是什么时候喜欢的他,是因为什么,期间又经歷了些什么,陈淇就对此一概不知了。 按照现在的情形,纪言酌大概是早就对喻佳宁起心思了。 只是如果纪言酌早就喜欢喻佳宁,为什么当时陈淇第一次在电梯上和他见面,纪言酌要对陈淇冷言冷语地说出那样的话来? 纪言酌虽然本就严谨冷漠,但那天的话明天明显就带着他的私人情绪,毕竟纪言酌就算要训人,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简单粗暴。 而且那天在林世妍筹备的那场宴会上,陈淇和纪言酌无意间在阳台上遇见,纪言酌对陈淇问的问题说的话,分明就带着埋怨的情绪。 至于是埋怨什么,纪言酌当时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对他说的那些话,陈淇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遍,到现在其实都只有一个大概的猜测。 至于后来纪言酌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改变,陈淇对此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第98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17 「将私下和工作区分开,是说双方都不带着私人情绪处理工作问题。」纪言酌冷着张脸,一字一句地说:「不是让你必须离我三米开外。」 「是吗?」陈淇冷哼一声道:「最开始骂我没脑子的那个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 「抱歉,那时候是我没控制好情绪。」电梯到达顶层,电梯门徐徐打开,纪言酌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又变回了曾经那副冰冷而不近人情的样子,眼睛看着陈淇,留下一句「我保证以后不会出现同样的失误」,就迅速走进了办公区域。 陈淇自从被纪言酌识破了真面目,就不再是以前那个苦心经营老实人形象的盗版喻佳宁了,而是钮钴禄·陈淇。 钮钴禄·陈淇看着纪言酌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边向着自己的位置走,一边忍不住嘀咕道:「每天整这个死出,你就装吧你。」 陈淇晚上下班回到家时,看见顾远洲又环着双臂端坐在沙发上,脸色竟然较往日还要更阴沉,即使早就习惯了顾远洲这副好像被全世界欠了一百万的样子,但还是有点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陈淇带着点儿警惕地换好鞋,正要掠过顾远洲回到自己的房间,顾远洲就拎着茶几上的一套茶壶向自己摔了过来。 陈淇反应迅速地歪了下头,感觉到那只价格不菲的紫荆茶壶擦着自己的耳畔被摔到墙上,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心脏都被吓得骤停了一瞬。 「卧槽!顾远洲你什么病啊,精神失常了就赶紧到精神病院挂号好吗???」陈淇捂着胸口做了几个深唿吸,反应过来后将手里的公文包摔到了顾远洲脸上。 顾远洲黑着张脸一只手接住了陈淇摔过来的公文包,压低了声音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第200页 顾远洲这句话问出来,陈淇就知道他现在是在为了什么事疯了,冷冷扯了下嘴角道:「你管我去哪儿了,你能想不回来就不回来,我就还需要事事向你汇报了?还是说我记忆出现了错乱,之前我们去民政局领的不是结婚证,是我单方面的卖身契啊?」 「哦,对了。」陈淇忽然想起来什么,微笑着看着顾远洲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晚是我们顾大地主打电话给我,说是接我太麻烦了,叫我随便找个酒店住吧?现在怎么还倒打一耙反过来质问我的行踪了?」 「也是,毕竟你脑子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之前在精神病院还见到过拿着筷子跑到厕所闹着要吃饭的。」陈淇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脸包容关怀地说:「我能理解,精神疾病发展到你这个程度,突然脑子一抽失去一段记忆,又忘了自己其实是个人,都是很正常的。」 自从陈淇自称被什么外星生物换掉了脑细胞,在吵架这件事上就从来都没有输过了。 只要顾远洲说一句,后面就有至少十句等着他,顾远洲就算已经快要习惯了,被陈淇刚刚这么一顿输出下来还是差点儿没被气得晕过去。 顾远洲勉强维持住了最后的一丝理智,咬着牙说:「他妈的我昨晚上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也没看见有人接,开车出去找你,公司里没你的人,地铁站和公交站也没有。大概还真像你说的那样脑子抽了风,半夜还开着车找到了郊区,现在我那车还泡在郊区那深水坑里呢,知道我最后是怎么回来的吗?」 顾远洲闭了下眼,右手食指揉了揉太阳穴,将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喻佳宁的身份证摔到了桌上,眼神阴鸷地注视着陈淇说:「你的身份证没带走,根本就住不了酒店,趁我现在还没跟你犯浑,好好解释一下你昨晚到底住在哪儿了。」 「呦,我说你今晚怎么抽这么大的风呢,原来是在这儿等我呢。」陈淇弯腰从桌上拿起了自己的身份证,笑眼弯弯地说:「这是怀疑我在外面有人了?你猜的没错,正好我今晚上想玩点儿新花样,谢谢顾老爷这么体贴还帮我把身份证给找出来了。」 「喻佳宁!!你他妈的想死吗?」 纯大理石质地的桌子竟然硬生生地被顾远洲翻倒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顾远洲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陈淇简直都要怀疑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超雄基因了。 即使心里已经对顾远洲并没有什么忌惮的情绪了,但当生命真正受到威胁的这一刻,陈淇还是觉得要先跑为妙,不然以顾远洲现在的精神状态,很难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看来今天不是我们夫夫俩沟通的好时机啊。既然你心情不好,我就识趣点儿先走了。等你什么时候神志恢復正常了,我们再联繫啊。」 说话间,陈淇已经回到玄关穿好了鞋,缓缓退后几步拧开了门把手,在顾远洲的下一个花瓶砸过来之前,飞快打开门熘走了。 陈淇的手机在昨天和顾远洲打完那通电话后就没电关机了。 之后到了纪言酌家,陈淇给手机充了电,但因为没什么用处才一直没开机,被纪言酌送到公司后,昨天因暴雨耽搁的事务也一股脑地压了下来,整个部门都忙得飞起,就连一心摆烂摸鱼的陈淇也忙到连偷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下班后陈淇准备去坐地铁,打开手机看见顾远洲的几十通未接来电,才知道自己这一趟回去大概又要不得安宁了。 只是陈淇没想到顾远洲的反应竟然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大,甚至还怀疑他这一晚上没回来是去私会什么别的男人了。 陈淇越想这件事越觉得好笑,虽然……顾远洲的猜测也确实不能说是空穴来风。 除了那场面没有顾远洲想像中的那么限制级外,陈淇昨晚上确实是在和别的男人搞些暧昧又隐秘的婚外情,而且这个人还是顾远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今晚上已经无处可去,陈淇这次拿了身份证,原本可以去住酒店,但他还是更想再找个什么理由住到纪言酌家去。 但其实理由不重要,就算听起来很拙劣也没关系,只要陈淇和纪言酌心里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好。 陈淇正犹豫着待会儿和纪言酌找理由是说他家的风水好还是说感觉这段时间自己家里有煞气,手机却忽然振动起来了。 陈淇觉得有点儿奇怪,他刚刚就已经把顾远洲的电话号码拉黑了,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没人会给他打电话,眼睛瞥到来电提示,看见罕见的「林世妍」三个大字,忍不住「啧」了一声,心想今晚上大概是真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第99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18 前段时间喻晓京的那件事情一过,虽然陈淇知道自己没留下什么痕迹,应该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但自己应该还是免不了一通麻烦。 果然过不了多久,管家那边就给陈淇打过来一通电话,说是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私下里聚过了,这次不请外客,就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 陈淇心里门儿清,知道这哪是什么维繫亲情的家庭聚餐,分明就是喻晓京上次在她这儿吃了瘪,现在千方百计想还回来呢。 所以那次陈淇被邀请,懒得去惹这通麻烦,就用了当时打发顾远洲的那个方法,说自己最近得了皮肤病,虽然精神头不太好,但既然家里发话了,他肯定还是会赶回去吃这顿饭。 第201页 果然不到十分钟管家就给他回了电话,传达夫人的意思,说陈淇如果身体不舒服就还是在家里好好休养吧,反正都是一家人,以后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不急着这一顿饭。 陈淇听了还觉得挺搞笑,他家里这个后母,倒是愿意和他做些表面功夫,但也不多,也就嘴皮子上客套一下,真出了什么状况恨不得把陈淇甩个八百里沅,连装都不屑于多装的。 林世妍或许觉得这么些日子过去,陈淇的病应该也好了,又或许是那天被陈淇推了聚餐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来一些不对劲。这次倒是亲自把这通电话打过来了。 陈淇这段时间演戏已经演累了,但他这个后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至少用对喻晓京的那套方法不会管用。 「小淇?怎么样,我应该没打扰到你工作吧。」果然一接通电话,林世妍语气亲昵的声音就在那边响起来,像是真有多挂念陈淇似的。 陈淇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却是温和雀跃的,「没有呢姨母,是您打电话过来,又不是别人,怎么能说是打扰呢。」 「哎呦,你这孩子,嘴真是越来越甜了。」林世妍嗔笑了一声道:「我这不是想着你那儿跟小松那儿不一样吗?怕你被老闆怪罪就不好了。」 这是在内涵他只是个给别人打工的,要处处小心一点儿,哪像她那位继承了大统的太子,现在正坐在自己家公司当经理呢。 「哪儿会呢姨母。」陈淇语气不变:「我就一小员工,只是打个电话哪里能耽误什么,哪像小松一样手里管着那么多事,稍微不注意点儿就容易闹出什么收不了场的大差错。」 喻佳宁和喻松是同一年出生的,更巧的是,喻佳宁就比喻松早出生了三天。所以在理论上,喻佳宁是喻松的哥哥。 但因为喻松比喻佳宁快要高出了一个头,两人年龄上也差得很少,很少有人能看出来喻佳宁其实是更大的那一个。更何况喻松从来都没承认过喻佳宁其实是他的哥,一般都是直接叫喻佳宁的大名。 前段时间喻松判断失误,因为太过于自负,偏偏还要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差点捅出来大麻烦,最后还是喻明凯亲自下场解决了由喻松弄出来的烂摊子,在公司里不留情面地大怒了一场,差点儿还要撤了喻松的职。 陈淇刚刚这话表面上没什么问题,其实就是在讽刺喻松是个草包军师,还不如像自己一样多大的锅就配多大的盖,至少没机会把公司闹得那么鸡犬不宁的。 林世妍不可能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听到陈淇的话显然沉默了几秒,很快又恢復如常地笑了一声说:「既然没打扰你我就我放心了,怎么样,你的病最近好得差不多了吧?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久了也没看见回趟家,就算你爸工作太忙没时间关心你,这不是还有姨母吗。」 林世妍话里话外还是不依不饶,又不是在演什么剧,懒得再跟她搞些这种虚与委蛇的,直接把话摊明白地说:「姨母不要怪我,我这不是怕回了家把病传染给小松没人继承家中大统了吗?到时候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免得姨母心疼是吧。」 陈淇这话几乎已经把阴阳怪气四个大字给甩林世妍脸上了。 在地铁站口站了半天也有点儿累了,陈淇想都不用想都知道电话那边的林世妍是个什么脸色,没等她回答就直接了当地问:「当然多亏了姨母关心,我的病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既然家里都想我了,那我今晚上就回趟家?」 林世妍算是在陈淇这里吃了瘪,但她今晚铺垫那么多就是为了让陈淇回来吃这顿饭,忍了忍心中的怨气,仍维持着表面的温和:「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还愿意回家就好,要记得家里做好了饭在等你啊。」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林世妍今晚上叫他回去吃这顿饭肯定不是因为什么好事,这个家从来就没有什么时候是欢迎过自己的,陈淇不至于还天真到觉得自己今晚上还能在家里安稳地睡一觉。 所以陈淇挂了电话的第一时间又拨通了一串烂熟于心的电话——经歷了这些梦境,陈淇发现了一个还算有趣的关键点。 即使每个梦境中金善的身份和人生经歷都会发生改变,性格也会产生一些微妙的差别。但有两样东西却从来都没有变过,一是金善这张脸,二是他的电话号码。 这或许就是金善现实世界的电话号码,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串数字,所以到了梦中也仍是没有发生改变。 果然等陈淇按下那串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几秒过后,电话那边传来了纪言酌的声音。 「今晚上我想住在你家。」明明已经事先想好了理由,等电话真的打通,陈淇却没跟纪言酌再绕那些弯子了。 「嗯。」纪言酌没对陈淇打过来的这通电话觉得意外,就算陈淇忽然提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也没多追问缘由,只是说:「待会儿我来接你。」 「我没在顾远洲的房子里。」陈淇觉得还挺有趣,挑了下眉问:「纪总怎么觉得我的胆子竟然大到能在家里打电话让别的男人接我出去过夜?」 「不然呢?」纪言酌语气如常:「我觉得你不只有这个胆子。」 「那你还真的猜对了。」陈淇笑了一声说:「只是很遗憾,目前我们还没机会玩这个情趣。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办,等我办成了你再来接我也不迟。」 第202页 「嗯。」纪言酌的尾音上扬了一点儿,「祝你成功。」 陈淇推开喻家大门时,林世妍正亲自往餐桌上端盘子,保姆低着头安静地站在一旁。 陈淇觉得这副场面怎么看怎么有趣,倚着门看了一会儿。 林世妍抬起头看见陈淇,微愣了片刻,很快脸上又浮起温和的笑容:「小宁回来啦,家里就等着你呢。」 「菜已经好了,都叫他们快点下来吃饭。」林世妍扬起手接过保姆递来的手巾,轻轻擦了擦手,笑着看向陈淇道:「小宁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顿饭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陈淇回以林世妍一个再虚假不过的笑容,忽然觉得林世妍那张端庄不足艷丽过盛的脸和孙敏看过的某部宅斗剧里那位攻于心计城府极深的当家大主母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虽然不知道林世妍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无论如何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好好坑陈淇一把。 林世妍端着夫人的架子,一口一个家人团聚喜不胜喜,其实就这所谓的一家人坐在一起,起码是个人都能看出这大概是个不怎么和谐的家庭,个个端坐在位置上却心怀鬼胎。 林世妍大概已经提前提点过了喻晓京。毕竟喻明凯也坐在这儿,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即使喻晓京现在已经对陈淇恨之入骨了,而且就坐在陈淇侧面,但除了狠狠瞪他几眼也没办法再发她的老虎威。 「小宁最近工作辛苦了吧?」林世妍率先打破了餐桌上的寂静,起身给陈淇盛了一碗汤,「这段时间带着病还在上班,也不知道先好好休养好身体。」 「好了好了,不用废话。」林世妍洗个什么脾性的人喻明凯再了解不过了,这么多年下来看她搭了那么多个戏台,早就看烦了这些戏。 现在有正事要说,喻明凯懒得绕弯子,刚刚的话题正好带到了陈淇上班的事,他斜睨了陈淇一眼问:「你现在还在纪家那个公司打工?」 陈淇:「嗯。」 喻明凯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还在基层?」 「稍微上升了一点儿?」陈淇语气里带点儿不确定。 喻明凯问:「升职了?」 「那倒没有。」陈淇一只手撑着下巴,「调了个更核心的部门。」 「换部门有什么用?」喻明凯脸色更加阴沉了:「顾家没有让你去他们集团工作的意思?」 「没有啊。」陈淇面不改色:「顾远洲不待见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赶我走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给我安排工作?」 实际上自从喻佳宁和顾远洲结婚后,顾远洲嫌喻佳宁给别人打工丢人,不止一次想要安排陈淇到自己管理的公司工作了。 但那时候喻佳宁怕顾远洲怕得要命,怎么可能愿意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去到一个天天都会见到顾远洲的地方。 到时候顾远洲就不止是自己的结婚对象了,还是他的老闆,比起在家里,训斥打骂起来还要更容易更加顺理成章了。 所以每次顾远洲提起这件事喻佳宁都装死,不答应也不作为,毕竟喻佳宁自己不愿意,顾远洲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拖到顾家的公司里去。 现在陈淇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垂着眼,好像真的在顾远洲那儿不受一点儿待见的样子。 喻明凯一见到他这副样子就烦闷,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地摆了下手说:「这几天把现在的公司辞了,工作交接好后要喻松在公司里暂时给你安排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好歹也是我的儿子,这么多年都在别家公司打杂,丢不丢人。」 喻佳宁也不是第一年在别人公司打工了,喻明凯这么多年没什么表示,忽然关照起这件事,当然不是因为忽然对喻佳宁产生了什么父爱。 说起这件事还是因为喻明凯前段时间参加一个饭局,也不知道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是怎么传出来的,饭局上忽然有人提起喻明凯的儿子竟然在给纪家打零工的事。 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只是喻明凯的私生子,就算不受到重视那也是正常的。 但让这么一群表面和谐暗地里争锋的老狐狸知道了喻家这么不体面的事,喻明凯很难不变成这场饭局的话题中心,被这群人换着说法地阴阳嘲讽,简直半辈子受的气都在这里了。 所以无论如何喻明凯都不会让自己这个明面上的儿子去纪家的公司工作了,明明是想方设法地想成为亲家,结果这门亲没结成,在外人的眼里反而还变成喻家在给纪家打杂了。 听了喻明凯的安排,喻松和喻晓京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喻松还能维持表面上的镇定,喻晓京是一点儿也忍不了,完全忘了林世妍和她交代过的,勐地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说:「爸!这怎么行啊,以喻佳宁的能力怎么能在公司里做事。而且还安排他当喻松的下属,万一他嫉妒喻松,故意使坏陷害他怎么办!」 喻明凯被喻晓京尖锐的声音吵得耳朵疼,知道自己这个大女儿是个什么脾性,正常人根本就没办法和她沟通。只能闭上了眼,疲倦万分地捏了捏睛明穴。 林世妍脸上的笑容一僵,瞪了喻晓京一眼,训斥道:「胡说什么!小宁哪里没能力了?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陷害不陷害的!」 喻晓京咬牙道:「妈!你怎么还给这个贱……」 第203页 喻晓京怒火冲天地说到一半,被忍无可忍的喻松一把拽回了凳子上,无语道:「姐,你还有完没完?」 「噗。」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一副场面,喻晓京就差没点燃个炮仗扔到陈淇身上了。陈淇在此时却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毕竟这种低级到没眼看的恩怨简直是怎么看怎么喜感。 林世妍是个阴险的,偏偏有个炸弹一样藏不住半点儿事的女儿。喻晓京就差没把「我要你死」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林世妍还要坚持把这表面功夫做下去。连一向不屑于参与这种事的喻松都看不下去了。 简直就是一场大型的狗血豪门撕逼现场,金善梦里的这情节还真是土得够可以的。 本来热闹的场面因为陈淇的这一声笑集体安静下来了,目光一瞬间汇聚到他脸上,陈淇勉强正色,清了清嗓子道:「没事,你们吵你们的,不用管我。」 心不是一般的大,完全忘了这场争执本来就是因他而起的。 第100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19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玩闹了。」饶是林世妍,此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到一起,都好好坐下来吃饭吧?」 这一大家子因为自己吵到不可开交时,陈淇就没停下来过吃东西,听了林世妍的话十分贊同地说:「我也觉得,好好吃饭吧家人们。」 喻晓京被气得气血上涌,狠狠瞪了陈淇一眼。 陈淇手边上的那碗汤还没有喝完,林世妍又开始站起身为他盛汤,陈淇都要怀疑这锅乌鸡汤里是不是有什么慢性毒药,谁喝得多谁就要中毒了。 「话说小宁和远洲都已经结婚这么久了,都没想要个孩子?」林世妍将那碗汤放在了陈淇桌前,笑意盈盈地问。 「姨母是觉得我能生出来还是他能生出来。」陈淇勾了下唇角:「这是不是有点儿太高看我们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林世妍笑容不变:「当然不是要你们生了。」 不知道林世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陈淇像是有点儿诧异地说:「不行啊姨母,那在我们国家是犯法的吧。」 「做人总要守好遵纪守法的底线吧?」陈淇振振有词道:「而且就算姨母不在乎这个,总要顾及一下喻氏集团吧?我与喻家是绑定在一起的,像是这样的丑闻被爆出来,会影响集团的声誉。」 「小宁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我当然知道犯法的事情不能做了。」林世妍注视着陈淇,「除了那个,当然还有正规的办法啊。」 陈淇到现在总算知道林世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了,挑了下眉问:「姨母是说?」 林世妍对桌旁的保姆使了个眼色,保姆立即低着头从书房取来一份英文报纸,递到了林世妍手里。 林世妍将那份报纸推到陈淇和喻明凯中间:「人造子宫技术,同性生殖技术,最近都在a国取得了新突破,现在虽还没有正式投入市场,但已经开放了第一批名额。」 人造子宫技术?同性生殖技术? 前者还能说具有一定的科学基础,但后者……孤雌生殖还有望成为现实,孤雄生殖是不是就有点儿太扯淡了??? 算了,这本来就是以金善梦境为基础的架空世界,发生什么都不需要依据,只管为剧情服务就可以了。 林世妍都把话讲到这儿了,陈淇再听不懂她是什么意思都白费了那些年和孙敏看过的宅斗剧。 陈淇佯装思考片刻,像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地问:「姨母是想要我和远洲去a国要个孩子?」 「你们虽然都是男人,但结婚后也不能就这么无儿无女地孤老一生吧,免得老了后没有依靠,给人生留下遗憾。」林世妍谆谆善诱道:「而且小宁你还是家里第一个结婚的人,我和你爸都盼着家里有长孙呢。不仅是我们,这肯定也是顾家的期盼。」 陈淇刚刚瞄过一眼报纸,林世妍把这件事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找个理由把他发配出国。 毕竟a国的这两项技术还是首次结合在一起投入到人类市场,说得好听点儿是开放了第一批受惠名额,其实说白了就是正在寻找首批实验对象。 虽说现在能投入到人类市场已经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但一旦成为了首批用户,夫夫之间至少有一个人要留在a国。 顾远洲在国内还有产业,不可能愿意在那边留太久,那么这个人就只有可能是陈淇。 等陈淇和顾远洲真的有了孩子,只会对林世妍造成更大的不利。 林世妍既然咬牙做出了这样的打算,只怕等陈淇在那边待上个一年半载,回到喻家的时候就已经变了天了。 果然,没等陈淇发表什么态度,林世妍就面露迟疑地说:「只是到时候你和远洲得有一个人留在a国。不然小宁你回去和远洲商量一下,如果敲定了这件事,最后又决定要你去,a国那边的分公司正好缺个主心骨,以你的能力,应该能够胜任。」 敢情林世妍今天铺垫了那么老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呢? 这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把他一脚踢到a国的分公司,让他短时间内没办法接触到家里的核心产业呢。 偏偏还是个连喻明凯都心动的理由。 「嗯。」 果然,喻明凯点了下头,目光凌厉地对准陈淇说:「既然有机会要孩子,就早点儿把这件事提到日程。如果能有个孩子,喻家和顾家的姻亲关系会更加稳固。」 第204页 「我和远洲现在才结婚三个月,要孩子不是小事,我得回去和他好好商量一下再做决定。」陈淇唇角笑容未变:「管理分公司的业务更需要慎重,谢谢姨母和父亲的关心,我会好好考虑的。」 陈淇懒得再跟林世妍在是否在家中留宿的事虚情假意一番,饭后没打招唿就偷偷熘出了喻宅,反正只要他的人已经走了,就没人还会特意来关注他的动向。 纪言酌像是在陈淇身上装了定位,等陈淇走出了喻家大宅,纪言酌的电话就正好打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这边已经完事了?」 电话一通陈淇就开门见山,想起之前那个梦境的祁聿风,带点儿打趣意味地问:「纪总不会真往我手机上装定位和监听了吧?」 「我猜的。」纪言酌说:「你回到喻家最多只会吃个饭,就算谈了什么事,现在也应该结束了。」 陈淇打了个响指:「知我者,纪总也。」 不远处的路口忽然响起一声鸣笛,陈淇转过头,看见车灯也在这一瞬间亮起,照亮了陈淇身前的路。 陈淇挑了下眉,走上光路,将副驾驶车门打开,挂了电话对纪言酌露出一个笑:「这么贴心啊,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 陈淇关了车门,车内的空调大概一直开着,空气很凉,陈淇刚刚从宅子里走出来,出了点儿汗,后颈的头髮被汗沾湿黏在脖子上,一接触到冷空气就有点儿难受。 纪言酌不知道从哪儿又拿出来个皮筋递给陈淇,陈淇自然地接过了,将头髮随意地扎好,一只手揉了揉紧绷的脸,嘆了口气说:「假笑了一晚上,脸都笑僵了。」 纪言酌:「在我这儿就不用再假笑了,说好了公私分明,没人会扣你业绩。」 「不行啊,我做不到。」陈淇又恢復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对着纪总的笑是真心的,根本忍不住。」 喻家大宅坐落的位置临近城郊,位置偏僻,车辆行驶在一片树林间,少有光亮,唯有远光灯照亮在这黯淡的林荫道上,像下的一把巨斧,噼开蛮荒的无际黑暗。 这样的特殊情境给陈淇带来一种错觉,就好像整个地球陷入了无尽的堕落,现有的事物正在飞速消失,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他和纪言酌两个人,只有这车开得再快一些,他们才有可能获得唯一的一丝生机。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世界上只剩下了他和纪言酌两个人。 「是不是想问我今晚为什么要住在你家?」在这样的氛围下,陈淇忽然勾唇笑了笑,半倚着车窗问。 「没有。」纪言酌的视线仍注视着前方,但却像对陈淇的动作瞭然于心,「不要靠着车窗,不安全。」 「好吧,我就知道你想知道。」陈淇默默坐正了,打了个响指说:「顾远洲今晚在家里发疯,我受不了他就自己跑出来了。」 「……」 纪言酌配合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怀疑我昨晚和野男人过夜了。」陈淇以一种像是在商务会谈的严肃表情说:「这个人就是你。因为你的原因,导致我无家可归了,你说你该不该负责?」 「你很不情愿?」纪言酌斜睨了陈淇一眼问。 「没有。」陈淇诚实道:「我乐在其中。」 纪言酌:「……」 「还有一件事。」 纪言酌:「嗯。」 陈淇一脸为难:「你还在开车,我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纪言酌扯了扯唇角,「你想说就说。」 陈淇点了点头:「好吧,是你让我说的,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嗯。」 「林世妍和喻明凯想让我去a国和顾远洲要个孩子。」 林荫道的尽头就在前方,陈淇往前看已经能窥见道路尽头的路灯,像是末日世界里重新窥见的现代文明的微光。 纪言酌忽然一个急剎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陈淇被后坐力勐地扯着向前,又被安全带拉回来,肩膀都被勒得微微有些发疼。 「我又没答应。」陈淇睁大眼睛看向纪言酌,一脸警惕地说:「说好了不许生气的啊!」 纪言酌那双黑檀似的眼睛紧盯着陈淇,半点儿也不拖泥带水,直入主题地问:「什么时候离婚?」 「……」 陈淇微愣了几秒:「哪有你这么问的?」 「以我们现在这个氛围,不应该再暧昧一段时间吗?」陈淇眨了下眼:「你怎么直接就把话说开了。」 「我等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你想暧昧可以等你离婚之后再继续。」纪言酌注视着陈淇问:「什么时候离婚?」 纪言酌不按常理出牌,导致了陈淇站在了这场暧昧博弈的下风。 陈淇试图找回主动权,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但是……我和纪总现在还没有除了上下属之外的别的实质性关系吧。」 「纪总是在以什么样的立场要求我离婚呢?」 远光灯忽然在一瞬间熄灭,周围只剩下了从远处照来的昏暗路灯。 纪言酌浓密又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落出一片模煳不清的影,陈淇看见那片黑影在霎那间变幻长度,他听见安全带被解开时「咯噔」的一声响——纪言酌飞快向自己靠了过来。 陈淇还以为纪言酌是被自己激怒,想用暴力手段将他制服,下意识向后躲,后脑在一瞬间被纪言酌的大手掌掴。 第205页 陈淇的唿吸在这一刻变得慌乱起来,鼻息的热流交织在一起,炙热得像是将陈淇的心尖狠狠烫了一个洞。 下一秒,温热的嘴唇紧紧地贴上来,用力到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和陈淇融为一体。 陈淇怀疑嘴唇是纪言酌身上除了心脏之外唯一炙热的部分。 就在陈淇下意识张开唇缝时,纪言酌在陈淇下唇留下了一道湿热的痕迹,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坐正了。 陈淇感受着唇上意犹未尽的触感,目光仍愣愣地停留在纪言酌身上。 纪言酌一脸平静地问:「够了吗?」 陈淇仍有些没反应过来,眨了下眼问:「嗯?」 「这种程度。」纪言酌垂着眼,「足够确认关系了吗?」 陈淇淡定收回目光:「……嗯。」 「我命还挺好的。」陈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说。 纪言酌一边将车启动,一边瞥了眼陈淇:「就因为我们接吻了?」 陈淇说:「因为我被老公骂了还有男朋友哄。」 纪言酌:「……」 第101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20 直到纪言酌已经把车停在了别墅门外,陈淇才知道此行的终点不是纪言酌在市区的那套房子。 陈淇从车窗看见外面的景象,觉得有些意外,没等纪言酌去车库停好车,就提前要他将车停在院子外,看着从前院一直绵延到后院的花丛,觉得有些意外,「这是谁的房子?竟然养这么多花,应该不是你的风格啊。」 纪言酌坐在车里,从副驾驶大开的车门里看见陈淇站在一片花海前的景象,夏天的风从天空的尽头向这边吹来,掠过陈淇的发梢,最后轻轻拂过纪言酌的耳畔。 纪言酌静静看了一会儿,最后收回了视线,只是说:「因为有人喜欢。」 陈淇总觉得纪言酌的这句话不简单,心中察觉到一丝危机感,回过头正想问个究竟,就看见纪言酌已经开着车向地下车库远去了。 纪言酌在京郊的这栋房子与其说是别墅,倒不如说是一栋小洋楼,还是看起来就年代久远,既精緻又富有生活气息的那种。 与纪言酌的画风说得上是十成十的不相符,如果不是纪言酌亲自把他带到这儿,就算是有劫匪将陈淇绑到这儿,说是纪言酌的房子,陈淇也不会相信。 但陈淇倒是很喜欢像这样的复式小洋楼,院子里开满了夏天会开的花,郊区的森林消减了夏日的炎热,要是搬一张椅子在树荫下乘凉,大概能从下午直接睡到傍晚。 但现在是晚上,既没有树荫也没有夕阳。 陈淇好奇地将整栋房子看了一遍,参观到二楼的卧室时,纪言酌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冰丝质地的睡衣递给陈淇,陈淇拿着睡衣在自己身上笔了笔,发现又是正好的大小。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巧合了,陈淇狐疑地看了纪言酌一眼,看到纪言酌关上了衣柜,视线平静而寻常地对上了自己的。…… 好正直的目光。 今天说话的话已经够多,受到的折腾也不少,陈淇懒得在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时间去纠结这些事,在纪言酌的视线下撇了撇嘴,拿着睡衣到浴室沖澡了。 今天出了不少汗,陈淇洗澡多洗了一会儿,从淋浴间里出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点儿穿堂而过的热风。 陈淇披着毛巾,一边擦着发梢上的水珠,一边向前面走去,看见阳台的玻璃门敞开着,纪言酌穿着雪白的衬衫,在阳台上支了个小木桌,躬着腰在切西瓜。 陈淇站进了一看,纪言酌眼睛上还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手起刀落,将西瓜切成规则的块状。 或许是这样生活化的样子和纪言酌平常带给人的感觉相差太大,陈淇忽然生出一种他和纪言酌穿越了的错觉。 就好像现在正是八几年的年代,纪言酌是教数学的高中老师,刚下了晚课从教职工宿舍回到这儿,因为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时间,所以从冰箱里拿住冰镇好的一整个西瓜,切好了给房子里住的另一个人吃。 陈淇倚在阳台栅栏上看了一会儿,看到纪言酌将剩下的那半边西瓜用保鲜膜封好了,放回冰箱,然后拿起桌沿的白毛巾给自己擦了擦手。 陈淇暗暗感嘆纪言酌怎么连切个西瓜都能切出来这么矜贵的样子来,感觉到发梢上的水珠沿着后颈滑落到背嵴,然后是纪言酌的目光,「先去吹头髮,不然容易着凉。」 陈淇搞不懂现在接近三十度的天,就是一会儿没吹头髮而已,怎么就容易着凉了。 但吹头髮这种事怎么想怎么麻烦,陈淇有些不高兴地垂着眼,「我想先吃西瓜。」 陈淇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耍点儿无关痛痒的小性子。 至于事情到最后为什么会发展成陈淇坐在凳子上岔开腿躬着腰吃西瓜,而纪言酌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髮,陈淇也不知道。 吹风机的热风响在耳边,西瓜甜滋滋的汁液充盈在唇齿间,陈淇面朝着阳台,闻到馥郁的花香,感觉到夏日夜晚的热风穿堂而过,明明刚洗过澡,额头上又出了一点儿汗。 陈淇觉得现在的时间有点儿太平静了,平静到像是万事圆满皆大欢喜的大结局前播放给观众看的最后段落。 但其实现在连故事中章的进度都还没到,陈淇急于说点儿什么打破现在的平静。 第206页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买房子?」西瓜汁沿着唇角滑到下巴,陈淇抬起手腕擦了擦,感觉到纪言酌的手指穿过他的髮丝,有一点儿痒。 陈淇想起纪家的背景,猜测道:「这是不是你家在七八十年代就留下来的老房子?然后在那种民国时期,抗战年代,你家就是住在这儿的。」 「……」 这栋房子就算有些年代了,但也不至于还要追溯到那个时候。 陈淇的脑迴路总是很难让人摸得透,纪言酌否认道:「不是。」 「那是怎样?」 「你说在院子里养花是因为有人喜欢,这个人是谁啊?」陈淇忽然转过头,眯着眼睛看向纪言酌,警告道:「你都说了喜欢我了,可不能在心里还藏着个什么别的人啊。」 纪言酌问:「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 「你都这样了,还不是喜欢我啊。」陈淇冷哼一声道:「还是说我误会了。你亲我是因为看不惯我嘴巴被蚊子叮了,要我离婚是因为想把你亲戚家的儿子介绍给我,留我在你家过夜是因为西瓜吃不完了放在冰箱里怕坏?」 「如果以上三点都满足。」陈淇说:「那我就允许你的心里有别人。」 纪言酌。「……」 吹风机鼓譟的声音都盖不住陈淇叭叭的那张嘴。 纪言酌将吹风机关了,陈淇幽怨的目光仍幽怨地凝视着自己。 「喻佳宁。」空气沉默几秒,纪言酌忽然用力掐了把陈淇的脸,搞不懂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他这么迟钝的人,「我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你的脑子是不是被水泡过啊?」 纪言酌的这一下没留力气,与其说是情趣,倒更像是惩戒,陈淇「嘶」了一声吃痛地捂住了脸,不满道:「纪言酌,不就是开个玩笑吗?你玩不起!」 最后到了半夜,陈淇侧躺在床上仍是能感觉到脸上残余的那一丝痛意,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到最后完全睡不着了。 陈淇在心里把纪言酌痛骂了几百遍,想起纪言酌的样子,忽然注意到,明明是洗完澡快要睡觉的时候了,纪言酌为什么没换睡衣反而穿着白衬衫??? 他分明就是知道自己吃这一套,故意摆好了造型在那边,就等着把他勾引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陈淇:你摆出这副狐媚的样子给谁看呢??? 纪言酌:你敢说你不喜欢? 第102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21 或许是因为现在和纪言酌的关系前所未有地拉进,陈淇待在公司里最忙碌最内卷的部门,每天的工作任务堆成山,忙得像条狗,后悔仅因想要靠近纪言酌就调换了部门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按照现在的状况,说不定就算陈淇不主动靠近纪言酌,纪言酌也会想办法接近他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白费这个力气。 好在有了喻佳宁的底子,这些工作还算不上太难。陈淇尽量在公司保持安静,在最大程度上降低存在感,至少可以稍微轻松那么一点儿,再逃掉一部分没必要的聚餐。 自从上次被纪言酌开车送到了公司,也不知道这风声是怎么传开的,陈淇能感觉到身边人对自己态度都友好了不少,只是背后又会怎么议论他就说不定了,大概是都把他当成了和纪言酌关系紧密的关系户。 虽然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今天的工作量出奇地多,陈淇忙到晚上八点才终于把那些繁琐的任务都做完了。 估计得再等一会儿才能等到纪言酌也完成工作,陈淇前几天加了纪言酌的微信,下班后也没离开,仍趴在位置上,想起自己和纪言酌好像都没吃晚饭,给纪言酌发了一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走,待会儿下班一起去吃饭,自己可以提前订好餐厅。 大概是在忙,纪言酌过了一会儿才回信息。 纪:吃饭之前你应该需要先解决一些麻烦事。 陈淇心中警铃大作,以为纪言酌要发什么老闆威,给自己多派发什么工作任务,正要严词拒绝,就看见办公区的玻璃门被推开,顾远洲黑着脸大步走进来,将整个办公区域扫视一遍后精准地锁定到陈淇的脸。 顾远洲竟然还找到公司里来了??? 陈淇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顾远洲从门口飞快向自己靠近,心脏跳动的速度忍不住加速,直到顾远洲的阴影笼罩住他——最终径直掠过了自己。? 陈淇原本已经做好了顾远洲突然在这里发疯,自己撒腿就跑的准备,没想到顾远洲此行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直奔纪言酌的办公室。 陈淇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顾远洲这次到公司的原因想必跟他无关,大概是为了之前和纪氏集团合作的业务。 但很快陈淇就改变自己做出的这一判断了。 因为顾远洲在纪言酌办公室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穿透了隔音极好的墙体,大到连坐在办公角落的陈淇都能听到一点儿。 如果只是谈工作的话,会有这么大声吗……? 陈淇现在工作的部门是距离纪言酌的办公室最近的,位置正对着玻璃门,正好能看到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咣当」一声,是顾远洲蛮力摔上门的声音,陈淇余光瞥着顾远洲的方向,心中愈发觉得有点儿奇怪起来。 顾远洲从进纪言酌办公室到出来,前后加起来不到十分钟,既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说完,顾远洲为什么还要大老远亲自过来一趟,直接电话联繫不就行了? 第207页 顾远洲向着自己靠近时,陈淇暂且收住了心中的疑惑,低着头假装认真地工作,却发现电脑早在半个小时前就被他关机了。 陈淇只能拿出了手机,一脸沉思的样子,假装自己在浏览什么工作群里的重要文件。 顾远洲倚在陈淇隔壁的桌子上,静静观看了几秒陈淇拙劣的表演,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怎么,要在这里和我装不认识吗?」 「……」 陈淇收了手机,一脸沉稳又严肃的样子,就好像真的是那种在核心部门工作的高智精英,「不好意思,纪总说员工在公司的时候务必要把私人生活和工作分清,不管你在生活中和我是什么关系,我都会保有同样严谨的态度。」 「哦,所以呢?」顾远洲冷下脸说:「我劝你少拿这个当挡箭牌,再把你弄出来的那些烂事给我藏好了,最好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 「喻佳宁,如果你只是耍些无关痛痒的小性子,我暂且允许你随心所欲这么几天。」顾远洲的注视着陈淇的目光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幽深起来,「但你要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劝你最好是给我好好收住了,不然到时候你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就连我自己也说不定。」? 陈淇听完这通霸总味满满的发言,注视着顾远洲「嘣」地一声又关上了办公区的玻璃门,走进了电梯,下意识想提醒他那边的电梯不能用于下楼,就又被顾远洲隔着玻璃门狠狠瞪了一眼。 「……」 陈淇把将要说出口的提醒咽了下去,想起自己今天的工作反正已经做完了,无论电梯出现什么故障都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影响,也就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了。 不知道是不是陈淇的错觉,他总感觉顾远洲从纪言酌办公室里出来后脸色好像变得更加阴沉了,不清楚他在办公室里究竟和纪言酌聊了些什么,总之不可能是什么愉快的话题就对了。 到了快要九点的时候,公司里已经不剩什么人了,仅剩的几个人也在埋头工作,尽最大效率地完成今天的任务,好能尽快下班回家。 顶层的办公区域偶尔就传来几声翻阅文件和轻轴键盘的敲击声,陈淇环顾四周,看无人注意自己,躬着腰悄悄熘进了纪言酌的办公室。 陈淇轻声关上门,看见纪言酌正戴着一副银边眼镜,正俯身在桌前处理一些文件。 昨晚上纪言酌在小洋楼里戴的是金边的,陈淇以为纪言酌不近视,戴眼镜就是为了凹造型,没想到竟然在工作的时候也会戴上。 陈淇有时候真的好奇纪言酌是不是在他的身上装了什么眼睛,就好像自己做出什么举动纪言酌都心知肚明。 就像是现在,陈淇明明是不经通报就进了办公室,纪言酌专心处理着工作,也未曾抬起头,就对陈淇说:「咖啡豆在柜子里,无聊的话可以磨着喝。平板放在桌上,重要文件都有备份,可以随便玩。」 陈淇挑了下眉。他昨天晚上忘了给手机充电,今天用了没一会儿就只有十格电了,所以下了班无事可做,简直是无聊得要命。 大晚上的,纪言酌办公室的想必是什么好咖啡,喝了只怕会很难睡着,陈淇没去玩办公室里那些名贵的咖啡豆,拿起纪言酌放在桌上的平板,正想问纪言酌密码,就看见平板竟然就这么直接进入了主屏幕的界面。??? 陈淇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不小心碰到了平板上指纹识别的区域……所以纪言酌的平板上竟然录了他的指纹? 陈淇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记忆很清楚,他就连和纪言酌接触也是这几天才开始的,就更别说还碰过纪言酌的平板了,怎么可能还录过指纹呢? 就算纪言酌之前早就在关注喻佳宁了,纪言酌也没办法在他本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录下这个指纹,更何况这台平板对纪言酌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重要的物件,纪言酌这样做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这个指纹只能是喻佳宁在陈淇穿越过来之前自愿录下的,但喻佳宁已经完全没有这部分的记忆了。 陈淇没将自己的震惊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开始查看纪言酌的平板。 平板里确实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个系统自带的软体和文件。干净得和出厂化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了。 陈淇原本还以为发现了什么大线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难免白高兴一场,上网的心情也没有了。 但就在陈淇就打算要关掉平板,在未经过思考之时随手打开了相册,看见平板相册里仅有的一张照片,眼睛在一瞬间睁大了。 或许是纪言酌平时也不怎么使用这个平板,相册里几乎是完全空白的一片,只有一张照片孤零零地躺在里面,黑成一团的图片在白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陈淇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将那张照片打开,看见一张模煳的昏暗的照片,跟喻佳宁手机里那张特殊的照片一致。 答案几乎就摆在陈淇面前了,就等待着有人揭开这若有似无的最后一层幕布,而揭开这最后一层薄纱的只能是纪言酌——这毕竟是他跟喻佳宁之间的事。 陈淇听见文件夹被合上时发出的轻微一声响,纪言酌大概终于完成了刚刚的那部分工作,向着倚靠在桌前的陈淇走来。 听到纪言酌的脚步声,陈淇反应慢半拍地察觉到他的靠近,有点儿慌张地正要关上平板,办公室里连接着电路的光源忽然在一瞬间熄灭,只剩下陈淇手里捧着的平板照亮他的半张脸。 第208页 陈淇在这样微弱的光线下和纪言酌对视片刻,眨了下眼关掉了平板,原本亮堂的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大概是顾远洲又将电梯停到了地下停车场,导致了公司电路的瘫痪,现在已经到了就九点多,大概是没人来维修电路了。 陈淇摸着黑,抓着纪言酌的衣角站了起来,之后也没有松开,就这么将纪言酌原本熨帖得一丝不苟的西服下摆抓出一团皱巴巴的褶子。 「现在就算是还有谁还想工作也没办法继续了。」陈淇扯了扯纪言酌的衣角说,「我们走吧……有顾远洲这么个兄弟是你的福气。」 陈淇和纪言酌最后也还是没到外面的餐厅吃饭,毕竟就在陈淇打算用仅剩的十格电订餐厅时,顾远洲忽然打断了他,之后陈淇也是一不小心就忘记了这件事。 好在陈淇现在比起去有很多顾客和服务生的餐厅吃饭,更想要多一些时间和纪言酌独处,这样也算是歪打正着地顺了他的意。 陈淇坐在纪言酌的副驾驶,车外的景色和他之前熟悉的不同,陈淇很快意识到什么问:「我们不回市区的房子?那里不是离公司要近得多吗。」 前面是一个红灯,纪言酌停了车,食指点了点方向盘问:「你不是饿了?」 陈淇撇了撇嘴,「这和我们待会儿要住在哪儿有关系吗?」 纪言酌说:「郊区那套房子的冰箱里有食材,市区的没有,现在超市里的食物已经不新鲜了。」 「那套房子平时不是没人住吗?」陈淇问:「怎么那里的冰箱里就有新鲜的食材了?」 纪言酌:「雇了人打理。」 难怪陈淇早就觉得小洋楼院子里的花生长得太好,不像是能自由生长出来的样子,小洋楼里久没人住不见有灰尘。 不得不说他们这些有钱人随心所欲又奢侈呢,这么一套在京郊偏僻又少有人迹的院子,陈淇都不敢想常年打理所需要的费用有多高。 陈淇没顺着这个话题再深想下去,比起这个,他更好奇纪言酌在办公室里都跟顾远洲说了些什么。 「顾远洲为什么突然到公司里来了?」陈淇想及此,旁敲侧击地问:「看样子,应该不是为了工作吧,你怎么就激怒他了?」 黑色车辆拐过一个弯道,纪言酌淡淡瞥了陈淇一眼说:「他想要我把你辞退,他觉得这样你就能顺理成章地到他手下工作。」 「卧槽,他怎么就这么阴呢。」陈淇气道:「到他手里工作?我难道不要命了吗?」 「你说他是不是多少沾点儿字母圈啊,带着点儿s性质的同时又挺m的。我越讨厌他,他越来劲的,我一巴掌打他脸上都怕他觉得爽。」 陈淇扣着身下的真皮座椅,深吸一口气道:「就非要和我互相折磨是吧?」 陈淇嘚吧嘚吧一大通说完,纪言酌的关注点也不知道落在了哪儿,面无表情地开口问:「你好像还挺了解他的?」 「……」 「他这样脑子好像被海水泡过一样莫名其妙的人,你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敢说了解他吗?」陈淇无语道:「你不要把噁心一个人和关注一个人画等号好不好,我起码要知道他喜欢发什么疯才比较好逃命吧?」 「嗯。」纪言酌凉凉道:「是我想多了,你们两个除了有婚姻关系外,还是男同性恨。」 陈淇:「……」 陈淇:「你这些都是在哪儿学来的。」 「对了。」陈淇突然想起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警惕道:「他说要你把我辞退,你不会已经答应了吧?」 纪言酌:「没。」 纪言酌:「我说我不会把个人生活中的事和工作混到一起。如果他想要你跳槽就得自己跟你讲,再是由你来给主管提交辞职信,最后才能交给我来审批。」 陈淇:「……」 「你这样回答确实是最好的。」陈淇扯了下嘴角说:「以你平时的行事风格,顾远洲大概也不会怀疑到我们什么,只会觉得你本来就是这么不近人情又严肃刻板的人。」 「我其实并不在意。」 「嗯?」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纪言酌神色淡淡地看了眼陈淇:「我并不在意让顾远洲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第103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22 纪言酌平常带给人的印象应该是严谨周正的,但现在陈淇也开始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判断了,「纪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所以你现在是在以男小三的身份向正宫发起挑衅吗?」陈淇组织了几秒措辞,「虽然我并不认同你们是这样的身份,但就按世人规定的常理来看,好像是这样的。」 纪言酌神情平静,却语出惊人:「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陈淇:「……」 「绝对有人给你家的电脑插上了网线。」陈淇沉默几秒,做出这样的判断。 陈淇其实原本没想在今晚就把这些还未窥见全貌的事情一次性弄清楚的。 毕竟忘记了这些事情,又跟顾远洲结婚了的是他。 他也不好意思问,说自己把那些鲜活的记忆全都忘记了,要纪言酌跟他讲讲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 但接下来的事情是连陈淇都没预料到的。 纪言酌家的电视屏幕很大,陈淇原本已经洗好了澡,穿着纪言酌为他准备好的睡衣,吃着纪言酌为他切好的水果拼盘,随手点开了一部网播综艺,等到陈淇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竟然是一部同性恋综。 第209页 同性婚姻合法后,原本潜藏在水面之下的事情付出水面,大家好像在短时间内变得大胆了不少,这其中当然也包含着娱乐圈中一部分人。 影视剧里原本必须要以兄弟情或是姐妹情呈现出来的同性之爱终于可以真挚地拍摄出来了,还有些艺人大胆地结束了深柜,公开了自己的性向。现在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甚至连同性恋综都拍出来了。 主任在的时候保姆是不会过来打扰的,所以现在房子里除了纪言酌和陈淇外没有别的人。 纪言酌现在正在厨房里做饭,陈淇慢慢地吃着盘子里的芒果,因为以前没看过这种题材的综艺,所以还看得挺新鲜的。 像是这种偏僻又私密的房子理应不会有除他们之外的第三个人出现,这本来应该是非常宁静的一个晚上,直到陈淇专注地看着电视,忽然听见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难道是保姆或是管家以为家里没人,所以过来了? 陈淇觉得有点儿奇怪,起身去开门,这敲门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到最后直接变成了「咚咚咚」的巨大声响,就像是有人在外面用脚踹门一般。 陈淇心下一惊,这里是中国,按理应该不会有恐怖分子啊。 难道是附近的森林里有什么野兽出没?但这里好歹也是京城,应该还不至于野生到这个程度吧??? 陈淇正迟疑着要不要开门,就看见纪言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厨房出来了,像是完全没意识到门外的危险一般,直接拧开了大门。 陈淇睁大了眼,看着大门敞开,门后是顾远洲那张黑得堪比陈淇刚刚吃过的山竹一样颜色的脸。 顾远洲注视着正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纪言酌,以及他身后完全是措手不及的陈淇。 两个人穿着同款的情侣睡衣,陈淇嘴角还沾着一点儿芒果汁,纪言酌身上还带着点儿饭菜的气味,如果不是因为顾远洲突然的打扰,估计不知道正过着怎样悠闲美满的生活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才是夫夫。 顾远洲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被最好的兄弟抢走老婆的这种屌丝戏码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到纪言酌公司里的时候,因为估计很快就会出来,顾远洲的车没停到地下停车场,直接停到了公司楼下。 后来莫名其妙地顾远洲就被顶层的电梯给载到了地下停车场,整栋大楼又莫名其妙地停了电,顾远洲摸着黑找了半天才找到楼梯,原本被纪言酌气得头疼,现在只剩下了一肚子的烦躁。 顾远洲的车原本停在光亮处,现在大楼停了电,顾远洲正要大灯,忽然看见从公司大门里走出来两个熟悉的身影——陈淇跟在纪言酌的身后,揪着他的衣角向前走,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一看就不像是寻常的上司和下属。 顾远洲在那一刻也分不清自己全身的血液到底是在一瞬间沸腾还是凝固了,只是凭本能反应地紧盯着纪言酌和陈淇的身影,感觉到心脏霎那间飞快地跳动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大楼特殊的构造,纪言酌的停车区域又在稍微靠近外缘一些的地方,所以比起从公司内部的楼梯间到达停车区域,从公司外部进入还要更快一些。 陈淇和纪言酌一前一后走进停车场,几分钟过后,一辆黑色宾利开了出来,确实是纪言酌的车没错。 顾远洲想起纪言酌之前说过的话,最近正在发展的人已经有结婚对象了,但很快就不是了,因为他已经正在努力了? 还说如果顾远洲到时候愿意的话就把人带出来给他们看??? 当时顾远洲还有点儿心疼那个被戴了超豪华绿帽的兄弟,结果现在看来,这个人正是自己??? 特么的当时陈淇就在车上,纪言酌明明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感情自己被当成这两个姦夫淫夫y中的一环了? 这段时间陈淇的性格发生这么大改变的原因也找到了,哪里有什么外星人,特么的都是扯淡的!陈淇分明是觉得自己现在有人罩着了,翅膀硬了,这才敢暴露出他原本的个性跟他叫板。 难道无论自己怎么发火陈淇都不愿意从公司离职,还要大费周章地调换到顶层的部门,这是因为公司里有个纪言酌呢。 顾远洲在要求纪言酌将陈淇辞退时,他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不会把个人生活和工作扯到一起。 当时顾远洲被他气得不轻,觉得纪言酌古板又不懂得变通,这么多年的兄弟,连这么个小忙都不愿意帮,现在顾远洲都有点儿可怜自己了,这俩分明就是要借着工作的机会公费恋爱呢,怎么可能愿意被自己这个炮灰工具人拆散恋情呢? 是不是未免也有点儿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顾远洲超绝狗仔视角 第104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23 昨晚上陈淇那么硬气地和自己吵架,顾远洲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还在那儿猜测陈淇是不是出轨了,姦夫又是谁。 合着这个人就是每天冷着张脸,好像有多清高自傲的纪言酌呢? 这么长时间以来,陈淇和纪言酌敢情这是在拿自己当调情的工具人呢??? 以往的所有细节在心里像是走马灯一样不停闪过,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想明白后,顾远洲一阵气血翻涌,差点被气得就要晕过去。 强忍着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顾远洲连握住方向盘的手都是抖的,深吸几口气,不动声色地跟上了纪言酌的车。 第210页 跟了一会儿顾远洲才发现,纪言酌和陈淇回的甚至不是纪言酌在市区的那套房子,特么的他们在外面甚至还有固定约会的私人房产! 顾远洲一直隔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跟着,一路跟着纪言酌出了市区,进入郊区,最后到达了那栋建造在森林最隐秘处的房产。 一栋已经有了点年头的小洋楼,红色的砖瓦,院子里开满了花。 认识这么多年,顾远洲知道像这样房子完全就不在纪言酌的考虑范围内,倒像是喻佳宁会喜欢的风格。 买一栋二手房子绝对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事,纪言酌这是早有预谋了? 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早有预谋的时间大概还要追溯到自己跟喻佳宁结婚之前,那纪言酌为什么还会允许让自己和喻佳宁结婚? 自从发现纪言酌和陈淇的姦情后,顾远洲想不明白的事都不止一件两件。 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无意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类似于不小心害死了他们谁的父母,不然纪言酌和陈淇何至于通过这样的方式报復自己? 顾远洲将车停在院子外,隔着栅栏上绿色藤蔓间的空隙,看见纪言酌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陈淇则推开门进了楼房大门。 顾远洲将车窗打开,闭了闭眼,心想陈淇如果能在五分钟之内出来,自己就考虑把这件事当做从来都没发生过。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门口还没有传出来发点儿动静。 被真皮包裹着的方向盘被硬生生抠出来一个洞,顾远洲只能靠不断深唿吸来控制自己的情绪,都怀疑纪言酌和陈淇是不是已经在里面搞上了。 再等下去恐怕里面的两个人都要完事了,顾远洲骂了声「操」,摔上车门,大步走到门前,里面的人大概是做贼心虚,顾远洲敲了半天门都没得到回应,最后硬生生是将门踹开的。 就像所有抓姦的戏码一样,门被从里面拉开,门口的两个人穿着同款的睡衣,陈淇的发梢甚至还微微的带点儿湿润。一看就是已经洗过澡的样子。 纪言酌像是一点儿都没意识到他和陈淇现在是怎样的处境,云淡风轻地倚着门框,眼睛微抬看向顾远洲,「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什么事?」顾远洲狠狠瞪着纪言酌,怒不可遏,「如果不是我来敲门,你们是不是都已经完事了啊?还是说我他妈的已经来晚了,你们两个搞都搞完了,连澡都洗了?」 「没。」 顾远洲咬牙道:「你妈的把我当傻子?都这样了你别跟我说你们是被冤枉的。」 「我们是真的。」纪言酌挑了下眉,「但我如果真打算做什么,不可能这么快。」 「……」 顾远洲被纪言酌的反应硬控了几秒,指着陈淇,不可置信地问:「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羞愧心吗?你他妈的看清楚。你,是我兄弟,他,跟我结婚了!!!」 「早在三个月前,我就说过,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纪言酌冷静道:「这次的合作,我让了你五分利,这是我给你的筹码。」 「哈。」顾远洲怒极反笑:「合着你这次给我当冤大头,就是这个意思呢?」 三个月前顾远洲得知自己就将要和喻家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联姻,却又完全没有办法跟家里反抗,独自在酒馆里喝醉到半夜,最后完全是不省人事了,想到喻松是作为喻佳宁兄弟的身份,只能勉强给纪言酌打了个电话。 纪言酌到酒吧的时候,顾远洲又多喝了两杯,正趴在厕所的洗手台前吐。 顾远洲抬起头,眯着眼睛迷迷煳煳看见纪言酌,艰难地将手搭在他肩上,「兄弟,你来啦。」 「嗯。」 顾远洲在身上掏了半天,最终从衬衫里口袋里找到了车钥匙,艰难地塞进了纪言酌手里,「你送我回去一下,我要不行了。」 纪言酌没多说也没多问,像是一点儿也不好奇顾远洲深夜买醉的原因,平稳地将车开到了顾远洲所在小区的停车场,又将他抗回了家。 顾远洲进了门,晕晕乎乎地扑倒在沙发上,朦胧间看见纪言酌在厨房里泡了杯蜂蜜水,向他递过来。 「谢了兄弟。」顾远洲接过水,一口喝净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些破事还是因为喝多了酒,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你知道吗,我爸知道我喜欢男人,还能给我安排一个男人结婚。」顾远洲苦笑了一声道:「他就这么一点儿也不掩饰对我的漠视,你说我在他那里到底算得上什么啊?恐怕都没把我当儿子,就是他走在上坡路时垫在脚下的一颗石头。」 「嗯,我知道。」 顾远洲也不知道纪言酌这声「我知道」到底是回答的自己哪一句话,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实在没力气说话了。 顾远洲随手拿了个枕头蒙在眼睛上,正要沉沉睡去,就忽然听见纪言酌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头顶的水晶吊灯有点儿晃眼睛,顾远洲强撑着最后一丝神志将枕头拿开,眯着眼睛看向旁边的纪言酌。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错觉,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现在正躺在沙发上,顾远洲迷濛地看向纪言酌,总觉得他站着向下看过来的目光带点儿居高临下的意味。 「你最近谈不拢的那项业务我可以帮你揽下来,」纪言酌面无表情地说:「不需要提成,我的那部分也能让你五分。」 第211页 第105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24 顾远洲感觉自己的醉意好像在一瞬间醒了,纪言酌的话在脑子里反覆过了三遍,顾远洲有点儿没想明白地问:「不是,为什么啊?」 「不是怀疑我们之间的情谊,只是我们之间认识这么久了,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决定啊?」顾远洲带着点儿不可置信地问:「私下的交情和公务分开,这不是你一贯的原则吗?」 「这次是例外。」纪言酌平静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仅此一次。」 以纪言酌提出的条件,纪氏集团在里面是万万捞不到半点儿好处的,完全就是顾远洲一人在这次的合作中受益,说得直白点,纪言酌就是在以自己的人脉和资源为顾远洲铺路。 虽然纪言酌并未明着回答顾远洲的问题,顾远洲并不知道纪言酌忽然愿意做出此种决定的原因是什么,但顾远洲确实非常需要纪言酌在这时候捞他一把。 他虽是家中的长子,但他继母和她所出的那一对儿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加上顾远洲出柜的事已经很不讨顾董事长的喜欢,以后家里的这些财产和公司的继承权到底会交给谁也未可知。 顾远洲自从接手了分公司,虽也未犯下什么过错,但一直以来也是平平无奇,无功无过,现正需要一次机会来证明自己只要这次的业务谈拢,分公司的各方面都能得到很大的提升,这都是顾远洲实打实的能力。 但偏偏他也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就算为接下这次的任务准备了良久,费了很多心力,却仍是伸手够不到那条高枝,眼看着这个香饽饽就要落入他手。 但如果是纪言酌作为第三合作方加入进来,所得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纪言酌虽然也只是家中第二核心产业的总裁,上面还有一个父亲,不能完全代表纪氏集团说话,但自从纪言酌接手了家中的公司之后,和顾远洲所作出的成就可谓是完全不同。 纪言酌自己有能力,作为家中独子又有纪家撑腰,大概没什么人能拒绝他的合作请求。只要纪言酌说是要帮顾远洲办成这件事,这件事就差不多已经是成了。 就算不知道纪言酌突然跳出来要给他当这颗垫脚石的缘由是什么,顾远洲对此心生疑虑的原因也不仅仅只是纪言酌在这样的合作中完全捞不到利。 虽说顾远洲,纪言酌和喻松三人从小到大都是以朋友和兄弟的身份一起长大的,但要剖开了说,纪言酌本身就是一个孤僻的人,就算是和从小就一起长大的顾远洲和喻松也始终是淡淡的,关系绝对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有多近。要论起什么兄弟情谊来,反倒是顾远洲和喻松要更亲近更交心一些。 只是无论如何这都是顾远洲谈下这次合作的最终机会,他没办法拒绝纪言酌的请求。 再说虽然不知道纪言酌是什么目的,但顾远洲明白他的个性,知道他要做什么要得到什么都是明着来,从来不屑于耍什么阴招,既然他愿意接下这次的业务,自然是有利可图,顾远洲也决不可能受到什么陷害,无论怎么想都是百害而无一害的。 但顾远洲怎么也没想到纪言酌竟然在这儿等着他。 敢情他是从来没想过在自己这儿捞到什么好处,反倒是从一开始就觊觎着这个要和他结婚的这个人呢? 现在他和纪言酌一起接洽的那项合作还未能拍板,顾远洲胸腔中的那股恶气蹿上又蹿下,最终还是沸腾了。 陈淇站在纪言酌的身后,神情谨慎又提防地看着他。顾远洲大声骂了句「操」,撞开纪言酌一把攥紧了陈淇的手腕,咬牙道:「你现在跟我回去,辞了工作,从此以后就当没纪言酌这个人,我就姑且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喻佳宁,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机会。」 陈淇现在总算是看清了这件事的形式,看纪言酌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知道他早就察觉到了一直跟着他们的顾远洲,之所以不说,就是等着看完这场戏,让自己和顾远洲彻底划清界限呢。 早就知道纪言酌在感情里绝对算不上什么一无所求唯爱至上的纯情小白花,表面上看起来淡淡的,切开来也不知道有多黑。 但陈淇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被摆一道,还以为是在和纪言酌推拉呢,明面上的正牌老公突然怒气沖沖地找了上来,这是陈淇无论怎么样也没预想到的。 但纪言酌算得没错,都到了这个地步,陈淇确实是没心情和顾远洲就这么继续绑在一起了。 感觉到纪言酌在顾远洲身后饶有兴味的目光,陈淇翻了个白眼,挣开了顾远洲的手。 「既然都这样了,我也懒得和你演下去了。」陈淇面无表情道:「离婚流程全部由我来负责,你到时候只需要签字就好。你也不用担心,你们顾家的钱我一分都不要。趁着还早,我们都早点儿结束这场闹剧,就当做是从来没发生过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顾远洲感觉到被陈淇挣开的那只手有点儿麻,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你是在跟我提离婚?」 陈淇挑了下眉,「不然呢,我在和你演情景喜剧呢?」 「就因为他?」顾远洲指着纪言酌,红着眼睛愤恨道:「喻佳宁,我真搞不懂,你们怎么可以做到无耻得这理所当然啊?」 「顾远洲,我们就结了三个月的婚,真以为自己有多深情,你做出这副要死不活的做派给谁看呢?」陈淇有点儿不耐烦了,皱眉道:「这三个月里,你做了些什么,用得着我提醒你吗?怎么,我难道还要配合你带上什么特殊的属性。你越虐我,我还要越高兴,越离不开你?」 第212页 「就凭你对我做的这些事,我做出怎样的决定,你都没那个资格来质问我。」陈淇抬起眼皮看了顾远洲一眼:「以前是我太懦弱,太瞻前顾后。但你现在最好给我记住,你现在得到的一切痛苦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成果,别做出这种受害人的样子来,除了让我觉得搞笑外,没办法激起我的任何情绪。」 第106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25 「是我咎由自取?」顾远洲胸口剧烈起伏着,表情就像是陈淇刚刚说了什么特别荒谬的话:「因为我冷着你一两天,你就敢去外面偷奸了?还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他妈贱不贱啊喻佳宁。」 话已至此,陈淇已经将对顾远洲的厌恶再明显不过地摆在了脸上,「跟你这种人讲话简直是折寿。我懒得再跟你多说,不劳烦顾总费心,后面的手续我会办好,到时候麻烦顾总屈尊降贵地抽出时间同意一下。」 陈淇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回身正要走,被顾远洲勐地攥紧了手腕,「喻佳宁,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你他妈的别逼我!」 顾远洲勐地转身,正要托着陈淇回车里,脚下忽然被绊了一记,一脚踏空了楼梯,狼狈地向前栽去,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上。 陈淇原本是被顾远洲拽着,感觉到顾远洲因着惯性就快要栽倒之时,倚在门口的纪言酌忽然精准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勐地朝他那边拉了过去。 陈淇被纪言酌的一只手稳住了肩,在原地站稳了,有点儿懵地反应了几秒,转头看到顾远洲正红着眼睛死死瞪着纪言酌。 「我不管你跟他是怎样的关系,他要愿意跟你走,你才有可能带走他。」纪言酌眼睛里不带任何的情绪,像是在跟顾远洲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神情既平静又傲慢,「这一次我可以不追究,但要是下一次你再是这样不经允许地闯进来,我会当做私闯民宅来处理。」 「我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合作的项目会按正常的流程继续。但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交流,我不希望我们还产生多余的交际,毕竟我们现在也不是需要继续结交的关系。」纪言酌敛眸看了阶梯下的顾远洲一眼:「顾总,还请回吧。」 顾远洲的眼神分明是不甘心,眼看着纪言酌就要将门关上,手机里忽然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他现在不可能还有接电话的这个心情,情绪就像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顾远洲正要将电话挂断,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竟然是他那个后母所出的迄今为止一直都将他步步紧逼的便宜弟弟。 这位可不是什么闲得会给他打电话问候的人,平时一般都不会产生什么交流,每次一有电话打过来都是家里忽然出了什么大乱子等着看他的笑话。 快要关上的门,陈淇冷漠的表情,接通电话后将要面临的巨大麻烦,顾远洲在同一时间被两种巨大的慌乱情绪所包围,指尖抖着正要挂断电话,就忽然听见陈淇说:「接电话吧。你应该比我清楚,有些事早一分钟处理和晚一分钟处理所面临的境况完全不同。」 「你要是对我刚刚提出的这些条件还有异议,我们以后定个时间把这些麻烦的事一条一条都给理清楚,再彻彻底底断掉,免得之后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纠葛。」陈淇在临关上门之时说:「在此之间,先处理好你自己那些麻烦的烂事。」 即使陈淇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顾远洲却像是在一瞬间找到了什么主心骨,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翻涌在心间的情绪暂且压了下去,接通电话之时,语气已经恢復到了与寻常无异的平稳。 陈淇表面上平稳,在门缝完全关紧的一瞬间,却倏然舒出一口气。 即使早就打算在最近一段时间将这些事都处理好,但这样的场面未免来得有些太过于猝不及防,陈淇还未能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以后还要单独约见面?」纪言酌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 「……」 「不然呢?」陈淇无奈道:「我和他总要找个时间这些麻烦事都解决好吧。」 「你不要多想,我又从来没喜欢过他。你不是想要我离婚吗?现在很快就要到那一天了。」陈淇摸了摸纪言酌的侧脸,语气轻柔地安抚道。 纪言酌:「嗯。」 陈淇原本还没什么实感,现在却忽然生出一种自己是什么薄情寡义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一般的错觉,原配妻子找上门来时仍不知悔改,态度嚣张,还要在将对方赶走之后温声安抚自己焦虑不安的小情人。 事发紧急,陈淇原本是没有多想,却在和纪言酌独处了一会儿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点。 虽然原本陈淇并不打算和纪言酌讲清楚这些,但他现在却已经将这些事都放在了明面上,陈淇假如想知道这些事,不需要等,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你很久以前就在为今天做准备了。」陈淇微微笑着,注视着纪言酌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起心思的?不止是顾远洲,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要放任我和顾远洲结婚?」 「这应该问你自己。」纪言酌垂着眼,视线落在陈淇身上,目光像是矿洞中的照明灯,有着穿透一切阴影面的力量。 陈淇原本以为纪言酌认识喻佳宁或许是在他进入到纪氏集团工作的之后,其实这种感觉很奇妙,原来以为遥不可及的老闆竟然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自己,甚至在无人知晓的时候生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暧昧情愫。 第213页 但事实上,纪言酌认识喻佳宁的时间远远比他想像中的要更久。 当时喻佳宁还在读高中,甚至比现在还要更瘦,头髮长长的遮住眼睛和脖颈,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在漫画里一个人吃饭上课,会被小团体针对的孤僻怪胎。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其实纪言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莫名地会注意到这样的一个人。他和喻佳宁的处境可谓是完全不同。 即使纪言酌并不是什么热衷于交际的人,但因为他优越的外貌,优异的成绩,就算他并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很难不成为人群的中心。 更何况他跟顾远洲和喻松还算走得近,这俩都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喜欢成为所有人目光中最中心的一点,平时又是参加学生会又是参加篮球比赛,人脉吃得很开,好像跟学校里的大部分人都认识。 纪言酌只要跟他们走在一起,就很难不成为话题的中心。 当时的纪言酌和喻佳宁像是处在金字塔的两端,一个毫不费力地就站在了最顶端,一个被沉甸甸地压在底下,连想要透一口气都很难。 假如将他们的身份代入到漫画里,纪言酌就应该是那个闪闪发光的男主角,而喻佳宁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背景板,有时连五官都不会被画出来——他们是完全不可能相交的两条直线。 在最开始的时候,喻佳宁和纪言酌的班级还不在一个楼层。 纪言酌最开始注意到喻佳宁是在一个很平常的早晨。 当时喻佳宁还住在喻家大宅,纪言酌也并未从家中搬出去。两家住在临近的园区,上下学的路线一直都有重合。但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纪言酌和喻佳宁才在上学的路上有过第一次遇见。 当时纪言酌生了一天病,到了第二天早上,第一次没有在准时的时间醒来,等到在床上艰难地睁开眼睛,距离第一节课上课已经只有十分钟了。 就算现在什么都不做,马上坐着司机的车去学校,这样的时间也不够用的。 纪言酌想也不想就请了第一二节课的假,不紧不慢地吃了早餐,发现司机现在已经不在家里,甚至打算就这么走路去学校,觉得多一些运动或许会让自己的感冒好得更快一些。 等纪言酌吃完了早餐,上学的已经去上学,工作的已经去工作,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直到纪言酌拐过一道弯,看见一个非常奇怪的人,身上穿着跟他一样的校服,背着书包,正一动不动地趴在草丛里。 纪言酌蹙了下眉,以为这人突然犯了什么病,突然趴在路边晕倒了。正要走过去看看情况,那人却勐地弹起来了,从刚刚他趴着的那个草丛里飞出一只蓝色的蝴蝶,慢悠悠地飞到了纪言酌的肩上。 那人就这么直直地正对着自己,头髮很长,遮住小半张脸,虽然纪言酌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正焦灼地落在自己身上。 纪言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是在看蝴蝶。 很无聊的戏码,很无聊的人,纪言酌本来就发着烧,现在更没心情在这儿陪这种奇怪的人浪费时间。 纪言酌正要走,忽然听见那个人小声喊了一声「别动!」。 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很高昂,看得出这人大概花费了莫大的勇气才敢向纪言酌讲出这句话。 但纪言酌还是动了,没继续走,只是肩膀偏了一下,那只蝴蝶受惊飞到空中,飞快向那个人的方向飞去,扑到他头上。 那人有点儿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感觉到蝴蝶落在了自己额头上,情急之下将刘海掀了起来。 这一刻,纪言酌看清了这个人的眼睛。 很漂亮的颜色,大概是因为着急,眼里含着水光,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颗金色的琥珀。 很好看的一双眼睛,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将自己脸上最漂亮的一个部位遮挡起来。 把他的整张脸露出来会怎样?纪言酌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但那人又很快将自己的眼睛遮挡了起来。因为蝴蝶已经飞走了,那人直直地看向蝴蝶飞走的方向,忽然嘆了口气,从背影都能看出很失落,纪言酌第一次将垂头丧气这个成语理解得这么深刻。 那人或许是忽然意识到纪言酌的目光,整个后背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像是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慌乱地对纪言酌点了下头,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因为他的校服是蓝色的,长得又和那只少有的蓝色蝴蝶一样精緻,纪言酌忽然觉得他跑走的背影和那只蝴蝶飞走的样子很是相像,漂亮又胆小,单薄得像是能被风吹跑。 在此之前纪言酌其实对一个人的美丑都没什么概念,身边的人不管长得怎么样,对他来说其实都差不多。 所以每次纪言酌拒绝掉表白的漂亮女生,顾远洲问他不觉得可惜吗。 纪言酌其实不太能理解他的话。他没有和任何人谈恋爱的想法,所以拒绝了,这难道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吗? 但纪言酌现在有一点儿明白顾远洲的想法了。 如果是拒绝掉这样的一个人,那确实是有点儿可惜。 纪言酌并不是什么很会为别人费心的人,所以即使这个时刻在他眼里算得上是特殊的,他之后也没有经常想起这件事,慢慢地好像快忘记了这个人。 直到在这两个月后的一次体育课,纪言酌刚打完一场篮球,出了很多汗,要走去便利店买水,前面的跑道上忽然滚过来一个足球,然后很快跑过来一个人,手忙脚乱地躬着腰追赶着那只球。 第214页 但直到那只球撞到墙角才总算弹了回来,那个人得以把它捡了起来,像卸下了什么重担般舒了一口气。 是那天那个人。 纪言酌很轻易地就把这个人认了出来,看到他抱着球,大汗淋漓地向操场中央的草地跑过去。 那边站着几个人,穿着足球服,歪歪扭扭地倚着足球框,站在最中央的人对着这边的方向不耐烦地喊:「喻佳宁,你他妈快点啊,就让你捡个球也跟是小脑萎缩了一样,能别那么像智障吗?」 像是觉得这种话很搞笑,旁边的几个人都抖着肩膀大笑了起来,笑完还要添油加醋地说:「对啊,你这样正常吗?要不要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啊。哦,对,我忘了医务室不治脑残。」 被叫做喻佳宁的人哆嗦着走到那些人身前,将球放到地上,之后也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球再被那些人踢远了,再一遍一遍地跑过去捡。 第107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26 那些人踢了几个回合,也有点儿累了,随意地坐在草地上,又把一旁的喻佳宁叫了过来,蹙了下眉道:「你爷爷们渴了,去便利店买四瓶冰水过来,五分钟之类,听到没有。」 小卖部虽然离这儿不远,但五分钟也未免有点儿太紧促了,喻佳宁悄悄抬起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又被那人踹了下脚:「怎么,跟你说话听不见吗?」 脚腕隐隐作痛着,喻佳宁这下是彻底不敢吱声了,埋着头飞快向操场大门跑去。 领头的那人无意间回过头,看见纪言酌,又「诶」了一声将喻佳宁叫了回来,改了要求:「再多买一瓶,最多三分钟给我回来。」 「啊?」喻佳宁眼睛睁大了,不懂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对方竟要更加苛责。 「要你去就去,别废话。」那人不耐烦道。 等喻佳宁跑走,这人就站了起来,看着纪言酌的表情是笑着的,一副刚刚没出现过的好脸色:「酌哥,你也上体育课啊,肯定热了吧?我刚要我小弟去买了水,很快就回来了。」 纪言酌不喜欢这种什么哥什么哥之类的称谓,也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便宜弟弟,不想再多搭理,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用了」,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你的那个小弟。」 「嗯?」那人立马直起了背:「酌哥对他有兴趣啊,那我把他借你两天玩玩?」 「你喜欢怎么差使别人不关我的事。」纪言酌的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总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警告意味:「但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使唤他,他是我家这边的亲戚。」 纪言酌并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也并非真的是什么热血漫画里嫉恶如仇路见不平的男主角。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忽然干预这件事,只是喻佳宁流着满头大汗躬着腰捡球的样子看起来太可怜。有点儿像忙活了一整个秋天,到了冬天却发现自己大部分食物都已经被偷走的,饿着肚子的可怜松鼠。 纪言酌在未明白自己的想法前就先一步管了喻佳宁的事,只是以为自己忽然产生了一些没必要的同情心,和特定的人或事都没关系。 喻佳宁怀里抱着五瓶水,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事,距离他离开的时间已经过了四分钟。 他一副非常小心谨慎的样子,想要把水递到那人手里,小声道歉说:「对不起……我已经尽量跑快了。」 那人的表情却是出奇的奇怪,别扭又不情愿,「啧」了一声突然往喻佳宁手里塞了二十块钱,垂着眼说:「我们不要了,你自己留着慢慢喝吧,这是报销给你的水钱。」 「我以后不会使唤你做事,下课之后就不要到我这边来了,微信待会儿也互删了。」那人眼神复杂道:「以后就当不认识,你别跟别人说我们还在欺负你啊。」 喻佳宁茫然地捏着二十块钱,看着那些人走远,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忽然就改变了态度,自己又为什么忽然就解放了。 或许是他们良心发现了,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对自己的影响也不太好? 那看来他还是挺幸运的。喻佳宁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喻佳宁很神奇地没有再受到身边任何人的冷脸和欺负了。虽然还是没人跟他玩,但喻佳宁起码能专下心做自己的事,学习成绩也上升了不少。 所以在第二学期的分班考试后,最终选择了理科的喻佳宁稳打稳扎地被分到了理科一班,比他们好的只有学校特意分出来的理科火箭班,教室就在一班的隔壁。 但分班考试时喻佳宁其实是超常发挥了的,能得到这样的成绩他已经很满意了。 高二开学的那天喻佳宁特意提早到了,选了一个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坐在他后面的是一个化着淡妆的女生,在喻佳宁收拾好课桌后忽然戳了戳他的肩膀,神神秘秘道:「你表哥就在隔壁啊,我刚去看了,你们还挺默契的,坐同样的位置。」 「表哥?」喻佳宁有点儿茫然地说:「我没表哥啊。」 「你就别装了。」女生一副瞭然于心的样子:「你可能以为这是秘密,但其实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你有个这么帅的表哥,干嘛还要藏着掖着啊。」 「不是啊。」喻佳宁眨了眨眼说:「我真的没有表哥,我只有表姐,而且平时也不联繫。」 第215页 「行行行,你没表哥,你没表哥。」那个女生敷衍地摆了两下手,又悄悄地凑过来,一副有事相求的样子:「对了,你能不能把你表哥的微信推给我啊。我悄悄摸摸的,绝对不让别人知道了,别人也不会知道是你推给我的。」 喻佳宁:「……」 虽然喻佳宁确实是没有表哥,但却有一个亲弟弟就在隔壁的火箭班。 喻佳宁有一次路过他们的教室,看到喻松正好也坐在靠窗的位置,以为是大家搞错了,将喻松认成了他的表哥。 虽然喻松从来就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警告过喻佳宁,要他在学校别表现出一副好像跟他关系亲密的样子。 喻佳宁不知道是谁将他和喻松的关系泄露了出去,还莫名其妙地扯上了一层表亲的关系。 但这件事也确实让他忐忑了一段时间,担心喻松误会是他在学校乱说,直到过去了很久喻松和喻晓京都没有因为这件事发作,喻佳宁才松了口气。 距离和喻佳宁的那次初见已经过去了很久,纪言酌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快忘记了这么个人,直到有一次经过走廊,看见一个人坐在楼梯口,手里捧着单词本,倚着墙看起来已经睡了会儿了。 熟悉的羊驼一样的刘海,单薄的身体连校服都撑不住,一阵风吹过来,整件衣服像蓝色的鼓起的帆,肆意地舞动起来,露出一部分校服下的白皙皮肤。 为什么会这么白。 纪言酌的视线在喻佳宁的锁骨上停留了片刻,又从更深处的白净皮肉上掠过,视线向上,看见喻佳宁被风吹开的光洁额头。 现在正是午饭的时候,走廊里就只有喻佳宁和纪言酌两个人。 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围绕着一种生动的静谧。蓝天映照着喻佳宁的脸,大片的云在纪言酌身后飘过,带着点儿闷热的风吹过来,吹拂着喻佳宁的髮丝。 那双让纪言酌觉得很好看的眼睛现在放松地闭上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某种蛊惑,向前走了几步,俯身捂住了喻佳宁的眼睛。 温热的眼睛与喻佳宁的眼皮相贴,纪言酌好像能感觉到眼睑上单薄血管的跳动,连接着他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他们的温度和心脏好像在这一刻无比亲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火箭班一直是以成绩排名选择位置,纪言酌的位置从来都是靠着窗,从他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倚着墙睡得正舒服的人。 直到纪言酌离开后的一段时间,走廊里吃完饭回到教学楼的人逐渐变多,喻佳宁才身体一歪,忽然醒过来。 刚刚睡醒的喻佳宁似乎是有些茫然,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单词本,大概是想起自己最开始坐在这儿的目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儿懊恼起来,像是没想明白自己本来是坐在这儿记单词的,怎么莫名其妙地就睡着了。 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僵坐了那么久,喻佳宁的腿也麻了,每走一步都苦着张脸,一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的样子。 像一只从未停歇,驮着游客走了一整天路的羊驼。 就这样艰难地走了两步,纪言酌原本以为喻佳宁会就这么一点一点挪动回教室。 喻佳宁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像是发呆般站了会儿,之后才一步一步回了教室。 纪言酌知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掌心留在喻佳宁眼睛上的温度大概早就散去了。 那喻佳宁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摸自己的眼睛呢? 在那之后纪言酌好像总是会莫名地遇见喻佳宁。 有时候是看见他匆匆忙忙赶在早读铃开始的前跑进教室;有时候是看见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外的那颗槐树下吃早餐;有时候在体育课的时候偷偷在阴凉处躲懒;有时候还是像上次一样,在所有人都去吃午饭的时候,坐在楼道上同样的位置记单词;大部分时候都会像上次那样在不知不觉间就沉沉睡去。 在大部分时候,喻佳宁都是老实又温吞的。无论做什么的反应都有点儿慢,就像是网速天生就比别人要慢了1g。像是动物园里即使遭遇再大的动静,也仍是不会做出任何反应的水豚。 每天出现在纪言酌面前的场景和频率就像是游戏里固定刷出来的npc,规律得不能再规律。就好像他每天的生活章程,那些会遇见的大大小小的麻烦,都是同样的。 纪言酌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中午不去食堂吃饭的习惯。 虽然纪言酌表示过自己并不需要,但喻松还是会在去完食堂后给他带一份饭。 喻松其实觉得挺奇怪的,纪言酌身材正好,应该不至于说还要减肥之类的。以前虽然不怎么爱搭理人,也不怎么喜欢热闹的场合,但好歹还是会和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现在怎么连饭都不吃了? 喻松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问一下比较好,将饭放到纪言酌桌上后,拍了下他的肩问:「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连饭都不吃了,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纪言酌收回停留在窗外的目光,道了声谢,垂着眼反问道:「难道有什么事是不吃一顿午饭就能解决的吗?」 「那你是怎么了?」喻松挑了下眉说:「总要有个原因吧。」 「最近一段时间,走廊那边每天中午都会来一只猫。」纪言酌漫不经心地答道:「我觉得挺有趣的。」 第216页 喻松感到有点儿意外,总觉得纪言酌是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来敷衍他,「就因为一只猫?」 「嗯。」纪言酌气定神闲道:「就因为一只猫。」 喻松回到了自己位置上,莫名其妙道:「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第108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27 纪言酌原本以为喻佳宁会就这么不发生一点儿改变的,按部就班到毕业。 直到有一天,因为路上堵车,纪言酌也晚了那么一点儿到学校,在走廊里遇到迎面朝这儿跑过来的喻佳宁。 喻佳宁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低着头,前面的路也不看,就这么埋着头飞快向前跑,严严实实地撞到了正迎着他的方向走的纪言酌。 喻佳宁撞到人,知道是自己的错,脸一瞬间红了大半,慌乱地抬起那张巴掌大的脸:「对,对不起!是我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你了。」 喻佳宁剪头髮了。 无论是后颈的长髮还是原本长到遮住眼睛的刘海,都短了一大截。 能看得出给喻佳宁剪头髮的人很是没章法,他前额和后颈的头髮都是短得过分又参差不齐的。因为他的奔跑,变得更加杂乱,将那双琥珀一样的眼睛清晰地露了出来。 因为着急,喻佳宁的眼睛里微微带着点儿水光,莫名地和纪言酌记忆中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重叠在了一起。 纪言酌就这么不说话,站在原地垂着眼注视着自己,喻佳宁还以为是自己把对方惹怒了,仍在不停解释:「实在不好意思啊,快要迟到了,我有点儿着急,就跑得快了一点儿,也没看路。要不你看这样……」 「不用了。」纪言酌忽然打断了陈淇的话,收回了视线,说:「如果赶时间就没必要说这些废话了。」 喻佳宁有点儿茫然地看着纪言酌从他身侧掠过,飞快走远了,反应慢半拍地想,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有一部分脾气都不太好。 纪言酌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发脾气。 他被喻佳宁撞的并不疼,原本也并未产生什么恼怒的情绪。只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失控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仅仅只是将喻佳宁当成了生活中一个漂亮又有趣的小宠物。 因为觉得有趣,所以不希望他变成别人的玩具,帮他摆脱被欺负的困境;因为觉得有趣,所以才会对他产生特殊的关注;因为觉得有趣,所以才会捨弃到每天中午的午饭,看他窝在楼道里打盹。 纪言酌一直是这么觉得的,也从未对此产生什么过任何怀疑。 但就在刚刚,纪言酌听到了从自己胸腔传来的,再清楚不过的心跳声。 喻佳宁轻飘飘的一个,就算撞过来也没有多大的重量,就这么轻轻的一下,总不可能还将自己的心脏撞出什么毛病。 纪言酌就算没有过什么感情经歷,也不至于单纯到这样的地步。 他明白自己心脏的异常是因为什么,只是不愿意深想。 为什么会对一个毫无交集的人觉得心动?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一个男生,纪言酌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是个同性恋。 从那天的异常之后,纪言酌忽然开始了一种单方面戒断喻佳宁的生活。 不再每天去特意关注他,就算遇到了也当作是没看见。 午饭也正常去吃,惹得喻松有点儿好奇地追问,纪言酌怎么又愿意到食堂吃饭了,毕竟他这段时间的精神好像都不太好,是不是因为最近那只野猫都不怎么常来了。 但喻佳宁对这些事都是毫无察觉的,无论是纪言酌对他单方面的注意,还是纪言酌又单方面地取消了这种难以言说的关注,喻佳宁都对此毫不知情。 这种感觉让纪言酌特别不爽,就好像所有事就只有他一人在意。有关于喻佳宁的所有,都是一场看得见却捞不着的,不切实际的梦。 但纪言酌仍是觉得,切断和喻佳宁的联繫是解决所有纷乱思绪最简单也是最干脆的方法。和喻佳宁像以前一样变成真正的陌生人,那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纪言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过去了一段时间,他好像不再经常想起喻佳宁了,那天的那次心动也变得像一场梦一般虚幻地飘在空中。 纪言酌觉得那天的意外心动或许就只是一场偶然,等那种被氛围和情景烘托出来的热情褪去了,一切就恢復了正常。 直到有一天,纪言酌坐在熟悉的位置,无意间向窗外瞥过去一眼,看见喻佳宁站在一直以来的那个楼梯口,对面堵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正俯身和他说些什么。 喻佳宁的整张脸都涨成了红色,慌乱地摆着手,眼神飘忽不定地不知道落在哪里,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纪言酌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是在交谈些什么。 纪言酌很难说清楚自己在这一刻的感受。 说不上难受,只是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汇集在了同一处,揪着心脏止不住地发麻。像是身处在漩涡之中,又像是一脚踏空了。 原本漂亮的事物原来不仅自己能看到啊,这是纪言酌在这一刻产生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纪言酌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继续坐下去了。 他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在路过那条楼道时忽然停下了脚步,身体一转,站到了那两个正直直立在楼梯口的人身前。 第217页 「让一下。」纪言酌抬起头,仰视着正站在两级阶梯高的喻佳宁,明明视线是向上的,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喻佳宁立马向旁边靠了一步,身体靠着墙,纪言酌擦着他的肩飞快掠过,临行时听见喻佳宁结结巴巴地说;「不好意思。谢谢你的喜欢,但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拒绝掉了。 纪言酌莫名地松了口气,走到二楼,站了几分钟,又从另一侧的楼梯回到了一楼教室。 这时喻松正躲在教室墙角打游戏,看见纪言酌突然离开又很快回来,随口问到:「怎么,你的那只小野猫又回来了?」 「嗯。」纪言酌面无表情道:「刚刚别的野猫发情,差点被勾走了。」 喻松的手一抖,一个位移用错方向,直接闪进了对方防御塔,被对方射手三两下点掉了血条。 喻松低声骂了句「操」,将手机扣到桌子上,满头雾水地问:「还能这样呢?我怎么没在我们学校看见过猫。」 纪言酌云淡风轻道:「怕人,一见到人就跑了。」 纪言酌其实很少会为自己设有限制。 对一般人来说,经过各方面的教育,一般都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分出一个明确的有关于对错的概念。 比如说:节约粮食是好,浪费粮食是坏;对可怜的人抱有同情心是善良,对可恶的事视而不见是冷血;对身边的人友善是温柔,对无关紧要的人太冷漠也是缺乏情商。 但纪言酌却没有这些观念。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什么事是对的应该做,什么事是错的不该做。 他只关心他想要怎么做,怎么做会让他舒服,怎么做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也就是说纪言酌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内核强大的人,几乎从不内耗。 就像现在,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经过短暂的挣扎,纪言酌发现自己没办法回到正轨,也没办法接受那个人被别的任何人抢走,于是就平静地接受了,并已经开始在心里筹备计划。 喻佳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想得太多,总觉得自从自己剪了刘海后,身边人的态度都发生了一种微妙的改变。 剪头髮其实并非他自愿,当时他和喻晓京发生了一些争执。其实连争执都算不上,就是喻晓京看到喻明凯在旁边,单方面地不停拱火,从喻佳宁的性格攻击到他的外表,最后又说他的头髮不男不女,像厉鬼又像人妖。 喻明凯原本还懒得发作,一听但喻晓京提起喻佳宁的头髮,心里也有点儿火了。 毕竟在他看来,喻佳宁的头髮说小了只是影响个人脸面,说大了就是影响整个家族的脸面。喻明凯前前后后说了多少遍,喻佳宁都不愿意剪,就是要留着那头上不得台面的长髮。 正好提起了这件事,喻晓京又一直站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吵得人耳朵疼,喻明凯捏了捏眉心,对着喻晓京大声斥责了一句「别吵!」然后叫来了管家,吩咐他将喻佳宁的头髮剪成正常的长度。 喻佳宁一听顿时慌了神,哀求着喻明凯不要剪掉他的头髮。 可管家和保姆还是将他按住了,几剪刀就将喻佳宁遮住眼睛和后颈的,寄予了安全感的头髮给剪掉了。 保姆和管家原本就没多擅长帮人修理头髮,再加上喻佳宁在剪的过程中一直在挣扎,最后剪出来的头髮简直就像是被狗啃过一般灾难。 就算是这样,喻明凯也觉得喻佳宁的样子要顺眼了许多,看到喻佳宁的额头眼睛总算是露了出来,大手一挥放他走了。 只有喻佳宁因失去了头髮的遮挡,就快要暴露在所有面前而惴惴不安了一整晚,到了快凌晨的时候才睡着,不仅在走廊上撞到了人,还因迟到了两分钟而被老师批评了。 刚剪完头髮的那几天,喻佳宁从来都不敢抬头,每时每刻几乎都是低着头走路的,担心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真实样子,从而受到比曾经更多的排挤。 直到有一天,坐在后桌的曾静忽然拍了拍喻佳宁的肩膀,神秘兮兮地问:「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搭理你的女生比曾经要多了?」 「发现了。」 这段时间总是有人来找他问英语题,喻佳宁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是英语课代表,最近这段时间的成绩又上升了,所以作为学习上互帮互助的身份,大家都觉得他比曾经要更加可靠了。 曾静瞭然于心地笑了一下问:「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我的成绩提升了。」喻佳宁笃定道。 曾静翻了个大白眼:「你是不是蠢啊?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男的不找你。」 「因为他们有更好的请教对象?」喻佳宁带点儿不确定地说:「毕竟班级上比我排名靠前的人还有很多。」 曾静嘆了口气,无语道:「你傻啊,当然是因为她们想当你对象!」 第109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28 喻佳宁听到这话时候的神情瞬间变得异常慌乱起来:「怎,怎么可能呢!我那么不讨人喜欢,她们不可能是因为……那样吧。」 「你演的吧。」曾静眯眼看着喻佳宁,一脸狐疑地说:「你真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以前是刘海遮住了看不出来,现在简直就是一副古装电视剧里会出现的男狐狸精长相啊……不过你这刘海确实是剪得太丑了些,还好你脸能够撑得起来。」 喻佳宁的整张脸都涨红了,结结巴巴地说:「谢谢……以前,以前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好看。」 第218页 「自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曾静忽然嘆了口气,唏嘘道:「要是所有男的都能长得和你一样,还这么自卑就好了。」 虽然曾静已经这样夸过她,但喻佳宁其实也没太相信她的话,只觉得是因为曾静太善良了,才会编出这样善意的谎言来安慰自己。 直到有一天,喻佳宁记完单词从楼道里回来,教室门口站着的女生忽然站出来拦住了他。 女生化着精緻的妆,头髮扎成漂亮的双丸子头,对着喻佳宁甜甜笑了一下,说:「我对你挺感兴趣的,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呗。」 喻佳宁还以为对方是想和自己交朋友,受宠若惊地说:「好的!谢谢你!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主动和我做朋友。」 女生表情有点儿无语地问:「谁说要和你做朋友了?」 「哦……原来不是啊。」喻佳宁飞快低下了头,失落地抠了抠手指。 「哎,算了。」女生抿了下唇,将校裤口袋里的粉色信封拿了出来,塞进了喻佳宁手里:「给你咯。你也对我有意思就给我回信,没有就丢了吧。」 喻佳宁等回了教室拆了信,完完整整读完这封画满了粉色爱心的信件,才察觉到这竟然是封情书。因为前面那些表达着喜欢和好感的文字喻佳宁都把它们当成了想要和他做朋友的欣赏,但结尾却写着再直白不过的「我觉得你长得还可以,我也挺不错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就谈个恋爱?」 喻佳宁就算是再怎么愚钝,也能看得懂谈恋爱这三个字。 而且不单单只是这样。接下来跑到教室来问他的联繫方式,或是直接对他表白,给他送情书的女生简直不止是一个两个。到了前几天,甚至还出现了男生对喻佳宁表白。 这简直是完全颠覆了喻佳宁的认知。 要不是一切发生得这样真实,喻佳宁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一场漫长的完全就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毕竟喻佳宁一直觉得自己是所有人里最不讨人喜欢最不受人待见的那个,上了高中后也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像个透明人一般一直到顺利毕业。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像现在这样受欢迎。 但这对喻佳宁其实也并不完全是好事。他一直以来都自己一个人待惯了,勐然受到那么多关注,简直是更不自在了,完全就没办法消受那些突如其来的热情和赞美。 所以当喻家的产业进一步扩大,喻明凯打算重建公司总部,因此把总部迁移到了另一个中心城市,打算举家迁移到另一个城市时,喻佳宁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 一个崭新的城市代表着崭新的生活,这代表他终于可以远离那些多余的关注,回归到他默默无闻的日常生活中去了。 全家为了这件事开心的就只有喻佳宁。 喻佳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自己寥寥无几需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然后和自己唯一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的曾静告别,为了感谢她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关照,动用自己的小金库请她吃了顿大餐。 喻松就快要走了,海城和京城隔得远,这一去虽说以后还能联繫,但什么时候才能跟顾远洲和纪言酌两个人见面就说不准了。 他们三个从小就认识,之后也一直都有交情。喻松这一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在他们三个经常吃饭的地方订了位置,想着在离开前再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顾远洲正百无聊赖地吃着,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眯着眼睛看仔细了,拍了把喻松诧异道:「那不是你们家那个便宜弟弟吗?」 餐厅里的位置是半开放的,位置之间隔着屏风,只露出一道小小的空隙,顾远洲的位置正好对着这道空隙,看见对面空着的位置上忽然走过来一男一女,看起来挺愉快地坐下,点好了菜后一边聊天一边等着菜上齐了。 顾远洲就一直觉得那男的挺眼熟,忽然才想起来,这人之前在宴会上见过的,不正是喻松那个性格古怪的长头髮弟弟吗?突然剪了头髮,还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喻松回过身,看见喻佳宁的身影,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地蹙了下眉:「他怎么在这儿?」 顾远洲看纪言酌的目光也投了过去,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饶有兴致道:「他对面是谁啊,不会是他女朋友吧?没想到这怪胎竟然还能找到对象呢?」 「这关你什么事吗?」 顾远洲有点儿诧异地回过头,看见纪言酌正垂着眼喝茶,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情绪难得地有了点儿波动。 「怎么了。」顾远洲不明所以道:「难道你跟他有仇?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跟喻松的那个便宜弟弟有过节了。」 纪言酌一向不是什么很让人好看懂的人,平时就连是对他和喻松都看起来淡淡的。 这次喻松要走,顾远洲知道纪言酌不太会把这件事放心上,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谁知道都到了临别前的这顿饭,纪言酌反倒是表现出了一些别的不同寻常的情绪。 纪言酌将茶盏放下了,冷冷道:「不认识。」 喻佳宁和曾静吃完饭,将她送到了计程车上,给车后的车牌拍了张照存进手机里,目送着车辆远去,正要给自己也打一辆回家的车,就看见自己的身前忽然拢了一大片的阴影,战战兢兢地回过头一看,一个高个子男生正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直直盯着他。 第219页 喻佳宁记得这个人,之前在走廊和楼道里撞到过的,有时可以看见他和喻松走在一起。 喻佳宁有点儿紧张地抿了抿唇,不明所以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纪言酌直接了当地问:「你和喻松是兄弟?」 喻松平时从未提起过他在同年级里还有一个弟弟,纪言酌又不像顾远洲那样爱结交朋友,惯会记人脸,就算是和喻佳宁在哪场家族上见到过,也是根本就不会记在心上。 所以纪言酌也是到了今天看顾远洲那么一指,才知道喻佳宁和喻松竟然是兄弟。 纪言酌原本就不是什么会为了离愁别绪而伤感的人,所以就算喻松说了他要走,纪言酌也是真心谈不上有多不捨得。 但现在,这将要离开的这一份人的名单里,竟然还有喻佳宁的名字呢? 喻松从前就警告过喻佳宁,嘴巴要放严实点儿,最好在学校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可现在,倒是喻松先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了? 喻佳宁抬着眼,小心翼翼地看着纪言酌问:「是他和你说的?」 纪言酌没回答喻佳宁的问题,半点儿让喻佳宁思考的空间都不给,步步紧逼地问:「刚刚跟你吃饭的是你女朋友?」 喻佳宁听完纪言酌的问话,反应迟钝地宕机了几秒,像是觉得这样的问题很荒谬,慌乱地摆着手否认道:「不,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 「哦。」 听到喻佳宁态度肯定的回答,纪言酌紧绷的唇角平直了一些,明显是放松了一点儿。 纪言酌现在还堵在自己前面,喻佳宁简直是有点儿晕乎乎的了。搞不明白自己和纪言酌从来就没有过交集,为什么会莫名被他堵在后街的小巷子里,被逼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能不去吗?」纪言酌忽然问。 喻佳宁摸了摸鼻子说:「应该……不能吧。」 「我下个学期会转学到海城。」纪言酌明显是迟疑了一会儿,才向喻佳宁说了自己的打算:「但应该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哦,这样啊。」喻佳宁显然是不太明白纪言酌为什么要特意和自己说这些事。 「只会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在那边不要谈恋爱。」纪言酌忽然开始下达一些非常无理取闹的命令。 就连喻佳宁也被他的霸道无理给惊了一惊,但他在那边也确实不会谈恋爱,因为不明白纪言酌的底细和他忽然找上来的用意,所以喻佳宁并没打算在这时要忤逆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好。」 「嗯。」纪言酌很显然是对这次谈话的结果满意了,瞥了眼喻佳宁的手机上打车的界面,开口道:「你待会儿坐我的车回去。」 喻佳宁搞不懂事情为什么就走向了这样的发展,摆了摆手茫然无措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可以打车回去,就不劳烦你还要送我一趟了。」 纪言酌神色淡淡的,却摆明了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我们住得近,就顺路的事,为什么还要去大费周章地打车? 最后,喻佳宁还是坐上了纪言酌的车。 纪家的司机将车开得很平稳,喻佳宁坐在柔软的真皮坐垫上,旁边坐着的纪言酌也不讲话,喻佳宁尴尬到不行,怎么坐都是感觉到如坐针毡。 最后司机将喻佳宁一路送到了小区外,正要开车进去。喻佳宁害怕喻松待会儿看见自己是坐着纪言酌的车回来的,反倒觉得自己是借着他的名义去攀附他的朋友,就慌慌张张地让司机将自己放到了小区外,自己待会儿走路进去,也免得司机待会儿泊车麻烦。 临别前喻佳宁小声对纪言酌说了声「谢谢」,低着头正要关上车门,就感觉到车框忽然被纪言酌的一双大手握住了。 纪言酌抵住车框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拦住了喻佳宁,实际上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喻佳宁被灯光点亮的湿漉漉的目光中迟疑了片刻,最后说:「再见。记得等我过来。」 喻佳宁听不懂纪言酌后半句的话,索性只回答了前半句,笑了笑回应道:「再见。」 【作者有话说】 归功于煳涂又喜欢装傻的喻佳宁和说长嘴又只长了一半嘴的纪言酌,说「再见」其实是短时间内不会再见了。 第110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29 纪言酌在找到喻佳宁时,原本觉得自己是非常清醒的。 但后来的某一时间,纪言酌回忆起这一刻,发现自己其实完全就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 那时候,他的头脑或许不比喻佳宁要清晰了多少。 因为明明是去告别,纪言酌却忘记了要问喻佳宁联繫方式。也忘记了,或许喻佳宁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对他的印象也仅仅只是有时候会和喻松走在一起。 一向沉稳理智的纪言酌在知道自己失去了与喻佳宁所有联繫的那一刻,思绪很罕见地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喻家在纪言酌和喻佳宁说完话的那天晚上就效率很快搬了家。纪言酌等到喻松在好友群里发了报平安的信息,才发现自己好像到现在都没有喻佳宁的联繫方式。 于是纪言酌在喻松那条「我到了」的信息下很突兀地发了一条「把你弟的联繫方式给我。」 喻松在纪言酌前后不搭的对话框下打了一个问号,直接给纪言酌弹了个微信电话。 第220页 纪言酌接了电话,听到喻松问:「你什么时候还跟他有交集了?」 纪言酌随便找了个理由,「他的学生卡掉在地上,被我捡到了。」 「那个不是已经没用了?」 「你们的学籍档案还在学校,高考不用回来考了?」 「我们还需要。」喻松云淡风轻道:「但喻佳宁不需要了。」 「什么意思?」纪言酌感觉脑子好像在一瞬间断了线。 「他去国外读高中了啊。」喻松说:「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只剩一些最后的手续,最近正好要转学,喻明凯就帮他把最后的流程都解决了呗。」 纪言酌蹙了下眉,问:「你们没有他的联繫方式?」 「我没存他的电话号码,我爸的助理应该有?」喻松漫不经心地说:「但他都已经在国外了,肯定会换国外的号码啊,国内的号码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续费。」 纪言酌很难说清楚他在那一刻的真实感受。 不知道喻佳宁到底是什么怎么想的,但对于纪言酌来说,在昨天的那场对话里,自己近乎是已经表白了。 毕竟他先是逼问了喻佳宁跟他单独相处的女生的关系,又挽留了即将就要离开喻佳宁。 得知喻佳宁没办法留下来后,请求喻佳宁不要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谈恋爱。最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了决定,跟喻佳宁说了自己也即将转学去那边的打算。 而喻佳宁呢?他默许了自己所有的荒谬行径,包容了他所有没有边界感的问话,甚至对于纪言酌提出的对于未来的畅想,那些漫无边际的想法,喻佳宁也一一给予了宽容。 纪言酌觉得他已经将自己的目的表达得足够明确,但就现在看来,喻佳宁分明就没有明白纪言酌说这些话的心意? 还是理解了,但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决定就这么装傻煳弄过去?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性,喻佳宁都没有给纪言酌哪怕只是第二次的机会。 纪言酌仅失误了一次,仅在这一次里没有牢牢抓紧喻佳宁,就失去了和喻佳宁再见面或是再联繫的所有可能性。 之后纪言酌仍是要喻松向喻明凯的助理要了喻佳宁的电话。 不知道是因为喻佳宁断掉了这张卡,还是除了点别的什么意外,纪言酌试了很多遍都还是没能打通这个号码。 这么多年的委屈,喻佳宁或许并不是不在意,而是只能逼着自己不去在意。 所以在有机会能够逃离这一切时,喻佳宁选择毫不犹豫地切断了跟喻家乃至整个京城的联繫,而这被喻佳宁排除在外的区域里,赫然也包含着纪言酌。 喻佳宁拒绝那个在楼道里向他告白的男生时,纪言酌是有点儿庆幸的。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甚至还不如那个被拒绝的男生,因为他甚至都没有得到被拒绝的机会,就先一步被喻佳宁排除在外了。 「你的意思是,你在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但我当时完全就没有把你当回事?」 陈淇第一次在听完一场故事后会感觉到这么的茫然,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总之故事的主人公绝对不是自己。 「你不是没把我当回事,毕竟你当时连我的名字都没想过要问。」纪言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很平静地做了结论:「对你来说,我当时就是一个陌生人,连被你不当一回事的资格都没有。」 「……」 陈淇扯了扯纪言酌的衣角,试着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当时脑子转得比较慢。就算有人亲我,我大概也只会觉得是别人的嘴唇不小心撞到我了,不会产生任何多余的想法。」 「哦。」纪言酌淡淡向陈淇看过来一眼:「所以有人不小心撞过你?」 陈淇沉默几秒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那时候我刚a国,有很多地方不熟悉,所以出现了很多意外。国内的电话卡在刚下飞机的时候就被大巴压坏了,连同我的手机一起。」陈淇想了几秒,还是决定解释道:「我当时申请到国外正是想脱离所有人的视线,安安静静地试着自己活一遍。所以电话卡坏了后,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补办,也没再联繫国内的任何人。」 「嗯。」纪言酌说:「猜到了。」 「那我们是什么时候再见面的?应该是在公司里吧。」 短暂的沉默后,陈淇将话题拉回正轨,在喻佳宁贫瘠的记忆片段里搜寻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什么说:「我记得公司最开始不是经由你管理的?你好像是去年才来的公司,那时候公司里都在说什么纪氏集团的太子爷一从学校毕业就接手了公司,整栋大楼的前途将会如何尚未可知。」 纪言酌答道:「嗯,我那时候刚研究生毕业。刚接手公司后业务繁忙,入职后的第二个月才在公司里见到你。」 喻佳宁去往a国留学的第三年,纪言酌高中毕业,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报名了和喻佳宁所读高中同一个州的大学,又在那里用两年的时间提前修完了研究生。 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理,偶尔会去开两个小时的车去喻佳宁所在的那一个城市旅游,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和喻佳宁相似的身影。 在这几年的时间,喻佳宁也完全切断了和喻家之间的联繫,没有花过喻明凯的一分钱,仅是靠着自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在a国独自待了六年。 第221页 而喻明凯也像是终于摆脱掉了什么烂摊子,在此之后从未询问过有关于喻佳宁的任何踪迹。直到六年后,喻佳宁结束掉在那边的一切,主动回国。 纪言酌这时还未从a国回来,大学毕业后就保研了本学院金融专业的研究生。 他和喻佳宁都在a国待了六年,其中有四年的时间重合,或许也在a国的街头有过某一刻的擦肩而过,但终究是有缘无分。 后来纪言酌研究生毕业,从a国回来就着手纪家的第二核心产业,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接手了公司。 原本有关于喻佳宁的事已经遥远得像是上个世纪发生过的,但在纪言酌重新见到喻佳宁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顷刻间重启。 像是花丛里扑出来的那只蓝色蝴蝶,鲜活灵动,原本灰扑扑的风景因他的出现在一瞬间变得缤纷绚烂,那些被时间涂抹逐渐变得模煳的记忆像倒带的胶捲,一帧一帧出现在纪言酌眼前。 喻佳宁手里捏着一块皱巴巴的黄油面包,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头髮修剪成很规整的长度,朝着纪言酌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来。 或许是因为新上司才刚上任不久,喻佳宁并没有对笔直站在一旁的纪言酌引起关注,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和他擦肩而过。 因为未能充足的睡眠,喻佳宁眯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非常平常而放松的样子——他已经不像高中时那样另类得在人群中格格不入了。 纪言酌想像过很多种和喻佳宁再次见面的场面,或是预料中在喻佳宁就读的学校,或是正好在a国街头的匆匆一瞥,或是飞机上惊奇而巧合的偶遇。 但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喻佳宁以员工的身份平常地出现在公司里,像是掠过所有的陌生人一般,惊不起任何水花地和纪言酌擦肩而过。 即使纪言酌知道自己从未在喻佳宁那里留下过任何深刻的印象,但当喻佳宁和他只不过是六年前见过寥寥几面的陌生人这个事实摆在眼前,纪言酌还是察觉到心口传来一阵酸涩又紧窒的疼痛。 原来一直以来自以为已经淡忘的相安无事只不过是纪言酌为了更轻松生活而为自己编织的错觉,而重启当年所有记忆仅需要一个鲜活的喻佳宁。 事实上,喻佳宁确实并未像其他人一般对纪言酌接手公司的事投入太多的关注,毕竟最高级管理层的变动大概不会影响到他这个最基层员工。喻佳宁就只管每个月拿着他那雷打不动的工资,剩下的所有都和他不相关。 只是和纪言酌认知不一样的是,喻佳宁其实是记得他的。 记得纪言酌是喻松的朋友,高中时偶尔会和他走在一起。 记得自己在上学的路上看见一只稀有的宝蓝色蝴蝶,惊喜又好奇地钻进草丛,出来时看见纪言酌探究的紧紧聚焦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什么智商先天不足的怪人,羞红了脸飞快地跑了。 记得纪言酌在走廊上和他撞到,阳光照在他的半边侧脸上,纪言酌目光垂下来,看起来不像是和他在一个世界的人。 还记得在后街的那条小巷子里,纪言酌的目光被昏暗的灯光照着,看上去带着一种难言的深沉,开口的话是在挽留。 他觉得纪言酌大概是喝醉了酒,将他认成了别的人,但纪言酌的身上又为什么会没有酒味呢? 喻佳宁不是不记得纪言酌,不是没将纪言酌放到心上。 那时候喻佳宁的生活中一共就有三种人:讨厌他瞧不起他将他当做眼中钉的人,无视他将他当作空气的人,以及少数对他还算友好没有对他恶语相向的人。 而纪言酌独立于这三种人之外,那么特殊又那么耀眼地出现在喻佳宁的生活中,即使只有寥寥的几面,喻佳宁又怎么会不记得? 只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喻佳宁都觉得自己和纪言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自己又凭什么表现出来一副好像和纪言酌有过交情的样子? 所以无论是在高中还是在公司里再次遇见,即使后来喻佳宁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就是高中时认识的那个纪言酌,喻佳宁也始终将心中的起伏和波澜隐藏得很好。 不在一个世界的人又怎么样能相熟呢? 就远远地能看见,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的人,对于喻佳宁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第111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30 喻佳宁觉得自己是没有家的。 但从a国回来后,他还是回了喻家,毕竟如果不回到这里,喻佳宁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虽然一直在喻家受到的从来就只有伤害,但喻佳宁回国后已经有了独自工作的能力,之后也没再住在喻家,而是自己租了间公寓,过着一个人的清净日子。 所以喻佳宁天真地觉得自己能和喻明凯乃至喻家一直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起码不会再陷入到小时候那种无望的糟糕处境中去。 只是喻佳宁低估了喻明凯,低估了喻家这些人能对自己施加的残忍程度。 即使喻佳宁自从收到了喻明凯助理吩咐他回家的通知就一直惴惴不安,心中始终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当喻明凯说出自己的打算,决定要让喻家和顾家联姻,而这个维繫姻亲关系的纽带正是喻佳宁之时,喻佳宁发现自己当初决定回喻家简直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错误判断。 第222页 但到这时候后悔已经为时已晚。喻佳宁了解喻明凯,知道他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就肯定是已经做好了让自己妥协的万全准备。 喻佳宁心中像是有蚂蚁在爬,但还是保持了表面上的镇定,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是焦急,喻明凯就越是能抓住他的慌乱,榨干他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你为什么总是觉得,你只要提出了要求,我就一定会答应呢?这件事我不同意,我为什么要跟一个我认都不认识的人结婚?」 「但你确实喜欢男人,不是吗?」 喻佳宁这次是难得一见的硬气,但喻明凯却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连视线都没从文件上离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a国的六年,真以为我对你那边的事完全不知情?虽然还有点儿廉耻,没真的和男人搞到一起,但每次有人问起你的性取向,你也是不置可否,跟出过柜也没什么差别了吧?」 喻佳宁没想到,他自以为跟所有人割断联繫的那些年,竟然也没逃离开喻明凯的监视。 脑子像被打过一拳般一片空白,喻佳宁的胸口快速起伏着,语气急促道:「那也不代表我要因为你的命令,跟一个毫无接触的人结婚。」 「你应该明白,我现在还在跟你好好说话,已经是最体面的一种解决方式了。」 喻明凯的视线终于从那叠文件里离开了,不带什么温度的聚集在陈淇脸上,「你真以为你出去读了几年书,就能过你想过的日子了?你是我喻明凯的儿子,註定有为家族牺牲的这一天。现如今牺牲掉的就只有你的婚姻,你应该觉得庆幸,想当年我牺牲掉的可不只有这么点儿。」 「早点做好决定吧。趁现在我还能让你自己做出决策,趁现在你还有机会在你以为很安逸的环境下生活。」 喻明凯摘掉鼻樑上架着的银边眼镜,捏了捏鼻樑骨,「顾家的儿子对你没感情,想必也不会多为难你,说不定结了婚后还能各玩各的。只要确认了确认了婚姻关系,我到时候不会再干涉你的任何事。」 「只要我同意了你的要求,你以后就不会再干涉我的任何事了吗?」喻佳宁的整个眼眶都红了,说着话的时候在发抖:「我不希望等我完成了你的条件,你还会有别的要求。」 「等你和顾家儿子结婚了,也算是为喻家做出了一些贡献。」喻明凯每当说起这些类似于谈判的话,都很难让人分辨出他的情绪,只是轻飘飘地承诺道:「到了那时,我自然会放你自由。毕竟你还有一个姐姐和弟弟,他们需要做的事情比你多。」 喻佳宁认命了,闭着眼不再去看喻明凯,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人生将会走向一种何其悲哀的结局,「好,我答应你。」 纪言酌在再次遇见喻佳宁后,思绪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 八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和喻佳宁都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纪言酌很难分清楚,他在再次见到喻佳宁时,胸口出现的一瞬间紧窒,到底是见到故人的再次心动,还是仅仅只是在为了这些年毫无由头的错过而感到心酸。 毕竟就连纪言酌也没想到,当初仅仅只是那么简单的见过几面,他就能将喻佳宁记得那么久。 真的能仅因为那么短暂的见面就持续那么久的喜欢吗?还是因为当年的遗憾,所以才会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把喻佳宁当做一种未完成的愿望。 这两者之间有着最本质的区别。纪言酌不是木头,也会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不会和遗憾在一起,那样对他和对喻佳宁都不公平。 就连最擅长决策的纪言酌也在这件事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偶尔会在公司见到喻佳宁,但从来都不知道要怎样开口,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犹豫后才决定要将喻佳宁单独约出来一次。 大概不会得到什么结果,纪言酌做了这样的决定,也仅仅只是想要问清楚自己的真心。 但纪言酌没想到他会在酒吧偶然遇见喻佳宁。 大概还是第一次来酒吧买醉,喻佳宁整个人喝得晕乎乎的,孤零零地趴在吧檯上,像是独立地为自己辟出了一个岛,周遭的喧嚣热闹全与这个独立空间里的无关。 纪言酌原本是被人约来这里,看见喻佳宁的时候仅不过思考了数秒,就低头髮了信息,毫不犹豫地放掉了约他那人的鸽子。 纪言酌原本以为喻佳宁就那么毫无顾忌地趴在那里,大概已经是喝得不省人事了,倚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喻佳宁在这时忽然将头抬了起来,眼底竟然是一片清明。 喻佳宁注意到他的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疑惑道:「纪言酌,你怎么在这里?」 纪言酌觉得有些意外,挑了下眉问,「你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你呀,我们高中是一个学校啊,你是喻松的朋友,现在是我的老闆。」喻佳宁一脸平静地说:「现在是下班时间,还请你不要干扰员工的私生活。」 不知道是因为这么多年已经在国外得到了锻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让纪言酌觉得很新鲜,直视人的不再时刻表现出一副怯懦样子的喻佳宁。 「为什么觉得我会干扰你?」因为光线昏暗,有些漂亮的事物就变得更加显眼,纪言酌的视线有意避开了喻佳宁被酒液浸湿的殷红嘴唇,像是随口一问:「喻佳宁,你是不是喝醉了。」 第223页 「我没醉。」喻佳宁条理清晰地说:「虽然所有醉鬼被问及这个问题时都会说自己没醉。但我酒量很好,是真的没醉。」 「嗯。」纪言酌说:「我们谈谈?」 第112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31 喻佳宁一只手撑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和纪言酌之间为什么还会有谈话的必要,过了很久才得出一个结论,看起来不太高兴地问:「是顾远洲要你过来的?」 「这和顾远洲有什么关系。」纪言酌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和喻佳宁的聊天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道,蹙了下眉说:「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 「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你不用替他掩饰。」喻佳宁说:「你回去告诉顾远洲,联姻并非我的意愿,我一开始也不想结婚。他最好是能自己想办法毁掉婚约,这样自然是皆大欢喜,不然把希望放在我这儿,我们就只有认命的份。」 「……」 喻佳宁这话说完的那几秒,纪言酌意识他是在认真说,并不是在开玩笑。 大脑一瞬间像宕机般静止了几秒,纪言酌听见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带点儿紧涩的声音:「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和顾远洲结婚?」 「嗯。」喻佳宁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抬眼看向纪言酌:「这件事你事先不知道吗?」 「喻佳宁,你听着,如果这是你父亲逼迫你的,并非你本人意愿的决定,我可以帮你解除这场婚约。」纪言酌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插进额发里,已经尽量在保持理智。 顾家和喻家这么着急地想要确定一场婚约,无非是双方都出了什么难以协调的麻烦,必须寻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合作方,但因缺少足够有力的连接,对彼此都不够信任,这时候联姻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不仅对公司和相关产业没有牺牲,而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建立足够有力的连接。 纪言酌很快想清楚了这一点,试图从根源上说服喻佳宁,「顾远洲那边我去交涉,顾家和喻家的事我也都会解决……」 「你怎么解决?这些事和你有关系吗?」 纪言酌自从学会说话后,语言组织第一次像一根缠杂的线一般变得如此混乱,然而他的话甚至都还没说完就被喻佳宁打断了。 喻佳宁也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没有迴避人的视线,没有结巴和语无伦次,像是再清醒理智不过地做了决定:「虽然这些事在最开始时不是由我做的决定,但我现在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在喻家的日子过得暗无天日,这时候只要和顾家联姻就能彻底从那儿逃脱,不算是条太糟糕的路。」喻佳宁听见自己说:「而且我本来就喜欢男人,顾远洲各方面条件都还算不错,我和他结婚不算吃亏,运气好一些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得到幸福。」 「你不了解顾远洲,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如果答应和他结婚,就是从一个深渊跳到另一个深渊。」纪言酌眉心紧拧着,因为心中的焦灼,语气越来越急促:「你想要逃脱喻家,自然有别的更好的方法,我都可以帮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跟一个完全不了解更别提有多喜欢的人结婚?伤敌一千自损一万,喻佳宁,认命没有像你这么认的。」 「所以呢,这些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些事的前因后果,都不是由你来经歷的,你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的指挥我?」 喻佳宁人生中大概还是第一次向人甩脸色,面对纪言酌时却像是什么无师自通的大师,面无表情语气冷漠地说:「明明我们之前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还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我的路由我自己来选,无论好坏,后果都由我自己来承担,和别的任何人都没关系。」 喻佳宁把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饮尽,将帐结了,径直掠开纪言酌向酒吧门外走去,右手却忽然被一只手用力握住。 喻佳宁向着纪言酌回过头,眼睛里似乎有一点儿水光,又或许是刚刚的灯光闪过来,给纪言酌带来的错觉。 纪言酌低着头,在这一刻忽然觉得从前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自己像个笑话,都已经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了,为什么还会怀疑自己对喻佳宁只是单纯的执念? 就算只是执念,纪言酌记忆里有关于喻佳宁的部分始终像是心头化不开的积雪,积攒了这么多年,也早就转变成更为柔软深刻的情感了。 那么因为自己的迟钝,所错过的这些年,这些时间,那些已经难以挽回的事,都算得上什么呢? 纪言酌从来就是一个果断的人,人生中好不容易有这样的一次模煳和迟疑,就错过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人,这样的结果怎么能让人接受? 喻佳宁低头看着纪言酌紧攥住自己的那只手,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纪言酌现在的样子。 自中学时代起,纪言酌好像就离所有人都很远,长相和气质跟普通人像是不在一个次元,思维上也隔着一层,很少说话,也很少有表情,总是很轻易地就能把所有事都做到最好。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垂着头攥住一个人的手,表情看起来那么落寞,明明是在干燥的环境下,却像是淋过一场雨的样子? 喻佳宁的右手往后退了一下,没能挣开纪言酌的手,就算和他凑得更近一些,也看不清纪言酌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和被鼻樑下的一小片阴翳。 第224页 「你别和他结婚好不好。」纪言酌忽然将额头放在了喻佳宁的手背上,没什么温度,冰凉凉的一片,不像是人的体温,然后是很小很模煳的声音,需要很仔细才能听见,语气卑微到近乎恳求:「求你了,你们别结婚好不好。」 微弱模煳的声音,一直是重复着一句,喻佳宁感觉到眼睛里似乎是有液体要溢出,连忙瞥过脸去不再看纪言酌,语气却仍然是冷漠的,「为什么这么在意?因为喜欢我吗。」 「……」 纪言酌的沉默好像已经作出了回答。 「我真怀疑喝醉酒的是你。」喻佳宁这次用了些力气,挣开了纪言酌的手,再次注视着纪言酌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情绪:「我不喜欢你,还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还有一章 第113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32 喻佳宁表现得太冷静太淡漠,所以他说他很清醒,纪言酌相信了。 但事实上,纪言酌和喻佳宁真正待在一起互相了解的时间太少。 不然纪言酌会知道,清醒状态下的喻佳宁根本就不会像他刚刚表现出来的那么果断,不敢直视着人的眼睛,说一些心虚的话时一定会结巴。 每个人醉酒后的反应都不同。喻佳宁越表现得不像自己,说明他醉得越厉害,凭着那最后一点儿残留的理智,做出自以为正确的,对大家都好的决定。 喻家最近遇到了麻烦,喻佳宁是知道的,也知道自己正是喻明凯解决这些问题的筹码。 这些棘手的状况连喻明凯都没办法摆平,需要藉助顾家的力量才尚且博得一线生机,现在纪言酌说要帮忙解决这些事,他又该如何解决呢? 纪言酌背靠的是纪家庞大的力量没错,但他现在才刚回国,刚开始着手家族的产业,并不是纪氏集团真正的决策者,他要怎么样才能解决一个连喻明凯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呢? 喻佳宁并不是不相信纪言酌。在他眼里,只要是纪言酌愿意,必然能够做成他想要成功的任何事。 但如果想要解决,纪言酌又得要付出多少难以挽回的代价呢?更何况纪言酌要面临的也不止是喻家的麻烦,同时还有顾家的。 纪言酌可以是在认真地做出承诺,可以只是一时不清醒在说胡话,可以只是为了宽慰喻佳宁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解决方式。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喻佳宁都不应该同意。毕竟这是他的事,无论如何没有让纪言酌代他承担的道理。 更何况喻佳宁几乎已经虔诚到了成为纪言酌的信徒。 纪言酌那么闪耀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因为那么低微的一个自己,黯淡金色羽翼的光芒,去承受有可能跌落神坛的可能? 反正自己无时无刻都是深陷于泥潭之中,就算再陷得更深一点儿也没什么遗憾的吧。因大量的酒精而变得头脑不清醒的喻佳宁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得出了如上结论。 但喻佳宁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是,因为他的那些顾虑,因为他最后做出的决定,对于纪言酌来说已经得到最坏的结果了。 挣开纪言酌的手离开酒吧后,喻佳宁眼睛里的泪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就溢了出来,之后也一直像一眼永不干涸的泉,直到喻佳宁回到公寓,洗漱完躺在床上,还在不停地流。 这样的眼泪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喻佳宁一觉睡醒,迷迷煳煳的早已经过了迟到的时间,发现眼睛已经肿的像个核桃,明明已经全然忘记了昨晚上发生的事,眼角却还是有着湿润的痕迹。 这些深刻的记忆直到纪言酌三言两语地说完了这些事,才被陈淇犹如梦中清醒般记了起来。 可这也是被陈淇想起来,犹如崭新的记忆般映入脑海,而不是被经歷这些事的喻佳宁重新回忆起来。 喻佳宁会不会知道,在自己这些自以为周全的顾虑下,纪言酌竟然是这样在看待他,这样在看待这些事呢? 谁会在意那对在喻佳宁想像中根本就不存在的金色翅膀,明明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陈淇在全须全尾地弄清楚这些事后,难言地沉默了几秒。 说起来其实是一些啼笑是非的误会,因为两个不张嘴的人而横在中间的八年,以及像现在这样一错再错进退两难的境况。 「其实现在明白,也不算太晚吧?」 陈淇说完这话,仍觉得有些心虚,纪言酌现在正没什么表情地倚在门框前,正是这样的表情才更让人觉得难以揣度。 陈淇看纪言酌没有作出回答,又试图将责任引向别的地方:「你说这件事其实也不完全怪我吧?如果你早就说了喜欢我,说不定我们在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早恋了,又哪里会有这一天呢?」 看纪言酌仍是不说话,陈淇暗戳戳地瞥了他几眼,估计自己今天如果再没什么表示,估计就得有大麻烦了。心下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搂住了纪言酌,对准他的唇瓣用力亲了一口。 「好吧,我承认是我错了,就算是喝醉了脑子不清醒,我也不应该说那么多伤害你的话……」陈淇总算是替喻佳宁承认了错误,低眉顺眼地说到一半,忽然被极具侵略性地掠夺了唿吸。 纪言酌一只手用力掌掴着陈淇的后脑,一只手搂住了他的后腰,陈淇还没来得及反应,唇舌就被纪言酌的吞没。 第225页 陈淇感觉到纪言酌利落地撬开了第一道关隘,向着更深处的柔软部分侵略,口腔当中的每一处都被一一掠过,狭小的空间里像是下过一场又一场的暴雨,被疯狂的雨水沖湿泥土,柔软的土地变得泥泞不堪。 直到纪言酌用于放开了压在陈淇后脑的大手,陈淇才总算能像跃出水面般仰起头得一口唿吸。 短短的几分钟,陈淇的唇瓣像是刚经受了什么重大摧残般地变得殷红。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陈淇感觉着嘴唇上麻麻的触感,伸出一只手擦了擦唇角的唾液,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纪言酌的。 纪言酌仍紧盯着陈淇的嘴唇,目光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像是安静欣赏某幅最完美作品的艺术家,「你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吗?」 「不是你对我说了什么伤人的话,是你无论经歷了什么,第一反应都是把身边的所有人推开。」 陈淇感觉到纪言酌似乎是嘆了口气,垂眼看着他,右手摸到了陈淇的下颚,拇指重重按在了他的嘴唇上,「为什么总是把自己逼到最糟糕的状况?就算你自己觉得能够承受,麻烦也考虑一下别人。不是你自以为的那种考虑,是真正的考虑,看看别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喻佳宁,不是你自以为的好才是好。」纪言酌说:「对我来说,看你跟不喜欢的人结婚,过得那么不幸福,比因为犯错被父亲责罚,花精力处理那些棘手的漏洞要痛苦一万倍。」 陈淇感觉到纪言酌的额头慢慢抵上自己的,像是卸了最后一口气,没有生机又无奈地说着:「喻佳宁,求你疼疼我吧。」 第114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33 陈淇觉得心脏在这一刻像是被骤然抓紧了,说不上有多痛,只是觉得酸涩又难受。 金善究竟是多悲观的一个人呢?在他这些没有章法没有条理没有关联错综又复杂的梦境中,总是无法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和喜欢的人总是要错过很多年,拥有很多难于言表的误会,深陷于孤苦无援无法自洽的境况中。 无论是之前的许凛,祁聿风,宋砚辞,还是现在站在陈淇眼前的这个纪言酌,明明都是那样的不同,所承受的却无非都是些同样的痛。 而这些错乱的找不到根源更找不到末尾,只是胡乱缠绕在一起的丝线,所连接的唯一节点,竟都是梦境中长得与陈淇别无二致的这么个人。 还是说,其实这些角色,这些身份,本质上其实就是现实世界中的投影? 想不明白,暂时也没办法想明白。 陈淇嘆了口气,低着头蹭了蹭纪言酌的脸,一只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黑色发旋,说:「你不要伤心,我知道了。」 自从和纪言酌暧昧不清又确认关系后,系统的积分一直在稳定增加,到了今天陈淇和纪言酌彻底将话说开,积分由63涨到了70,因着积分系统所固有的比例机制,陈淇觉得这或许是有关于这一支线所能满足的最大积分值了。 另一支线陈淇早就摸索了个大概,但苦于缺少机会,本身的力量又太过于弱小,所以一直无法施展。 但现在,陈淇想起顾远洲刚刚慌张的神情,急匆匆赶回家的样子,心想这大概是自己目前有机会抓住的最好机会了。 但凭陈淇自己的能力,顾远洲那么惊慌失措的原因,出现漏洞的地方到底在哪里,肯定是无法得知的。 但就算陈淇所拥有的主角光环再黯淡,系统又有多摆烂,他好歹也算是介入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明明有外挂还不知道用,这不是傻逼吗? 顾远洲刚刚这么过来一闹,陈淇又和纪言酌站门口聊了这么老半天,原本快要大功告成的菜也都凉了。 纪言酌回了厨房热菜,陈淇坐在沙发上,久违地在脑海中唿唤系统:「siri,siri,你还活着吗?」 系统:「在。」 只要没出什么bug,还是一样的高效率应答,陈淇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需要使用积分兑换特殊请求。」 系统:「收到。」 系统:「请陈述您的请求,系统将会根据请求计算将要需要消耗的积分值。」 陈淇:「我需要知道顾家是否出现了家族内乱,如果不是,又或者顾氏集团是否出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危机。以上如果有某一种猜想属实,我需要得知具体情况,有助于我完成任务。」 系统:「稍等。」 系统:「此次兑换需要消耗十点积分,请问宿主是否确认兑换?」 「……」 陈淇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早就习惯了系统在此环节下狮子大开口的恶劣行径,但当系统再一次刷新了积分消耗值的上限,陈淇还是很难不萌生出一种想要同归于尽的极端心情。 只是系统连本体都没有,本质上只是一长列的高级代码,陈淇就算想要讨公道也无处发泄,只能缓了几秒种接受了自己即将失去十点积分的事实。宽慰自己此次兑换需要消耗的积分越多,就说明自己向梦境终点靠得越近,也算是个好兆头了。 陈淇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确认。」 系统:「收到。」 之前出现过几次的高级数据板再次呈现在陈淇眼前。陈淇翻了一页又一页,看着那些晦涩的专业名词和寻常人难以理解的庞大数据,忽然特别庆幸自己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 第226页 纪言酌端着热好的菜进入客厅时,陈淇仍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空气,纪言酌看着前面早已经自动待机的电视沉默了几秒,将鸡汤放到了大理石桌上,冷不伶仃开口道:「你要觉得不捨得,现在回去找顾远洲还来得及。」 「?」 陈淇先是被瓷碗重重一声搁在桌上的声音给唤回了意识,忽然听到纪言酌意味深长的话,睁大了眼睛说:「你又来了,我没在想他的事!」 但自己刚刚盯着前面一动不动的样子被纪言酌看见了,看起来确实有些可疑,陈淇试图解释道:「刚刚有一只苍蝇趴在桌上搓腿,我正专心数它有几条腿呢,谁想到你一来它就飞走了。」 「……」 纪言酌问:「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弱智吗?」 「……」陈淇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个理由确实有点儿拙劣,只能凑上前又在纪言酌嘴角上亲了一口,安抚道:「我又从来都没喜欢过他,之前在酒吧里都是一时没想明白说的胡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要再抓着这些事不放,我就当你是撒娇了。」陈淇自以为很有威慑力地说。 「嗯,我确实是在撒娇。」纪言酌却是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而且还是在使手段吸引你的注意力。」 陈淇眨了下眼,看着纪言酌面无表情地说出些这么些柔软暖和的话来,心都被他萌化了半截,又抱着他用力亲了一口,「那你可大获成功了。」 根据系统给出的信息,陈淇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次仅有机会报復顾远洲,没想到竟然是有机会将顾家和喻家一网打尽。 原本顾家和喻家这么着急联姻,就是因为两家同时遇到了类似的产业危机,想要通过合作来渡过这次的难关。 于是顾家和喻家联手谈下了一个暴利合约,若是最终成功了,所得的巨额资金足以应付各自产业出现的危机。 没成想,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是被所有商业巨头争夺的香饽饽,竟然空有一个繁荣的虚壳,等到合约进行到了一半,才发现这竟然只是另一个水深火热的熔炉,就等着有人跳进来,为此填补这巨大的漏洞。 喻家和顾家追悔莫及,但也于事无补,只能尽量减少合约所带来的损失,及时止损。 在这样的时刻,无疑是喻家和顾家最为脆弱的时候,不需要多大的手段,仅是有人在此时轻轻推一把力,就能让两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资本,于此刻毁于一旦。 陈淇需要去做推这一把力的人。 他其实原本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计划悉数告知纪言酌,毕竟顾家和喻家现如今的资金鍊已经如同空中沙砾,能否盘活尚未可知,只要风吹就轻易能散掉倒是肯定的。 不需要动用多么强大的力量,仅仅只凭陈淇的力量也能将这盘棋搅散了,没必要让纪言酌也趟进这趟浑水。 只是刚刚纪言酌靠在陈淇额前示弱般讲的那番话还滚烫着,陈淇想起那声「喻佳宁,疼疼我吧。」忽然地就有些心软,吃完饭后犹豫几秒,还是对纪言酌说:「过几天,我要去一趟a国。」 纪言酌半抬起眼瞥了一眼陈淇:「迫不及待要去研究生孩子了?」 眼看着纪言酌又要翻起旧帐,陈淇赶紧开始卖乖:「要是科技成熟了,我一定赶在第一时间跟你去要一个。但目前还不是因为这事呢。」 「用霸道总裁文里面的语言描述就是……」陈淇组织了几秒钟措辞,「顾家和喻家要变天了。」 「嗯。」纪言酌的神色没什么改变:「从多云变成小雨还是从明黄变为赤红。」 「……」 陈淇一听就知道纪言酌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正色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认真的。」 纪言酌意识到了陈淇态度的转变。 他这儿的消息灵通,顾家和喻家的危机也不是不知道。 虽然两家的产业俨然是危在旦夕,但如果陈淇想要在这个关头闹出什么事,最后又被查出来,让自己成为这个众矢之的的枪靶子,顾家和喻家收拾起来也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如今陈淇跟他说起了自己的计划,那便构不成太大的威胁,捅了多大的篓子纪言酌都会帮他收拾。 但如果陈淇是瞒着纪言酌自以为聪明地悄悄做这些事……纪言酌不能保证自己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也能及时应变,百分百护他周全。 陈淇以身入局,即使是有千分之一的可能遇险,那也是头无法预测的勐虎,纪言酌承担不了这样的后果。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帮你做。」纪言酌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到了嘴边,却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 但陈淇懂他,知道纪言酌这是为着自己担心,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不用担心,我心里自有把握。而且这些事要我自己做起来才痛快呢,你别跟我抢。」 纪言酌没再跟陈淇争执,只是沉默几秒问:「心里觉得恨?」 「说有多恨倒不至于。」陈淇想了想说:「只是心里觉得讨厌,不想看他们任何人踩着我过得有多好。而且不管是因为谁,我妈是白白死在了喻家的。」 「嗯。」 世间的大部分事都和做生意不一样,纪言酌没再跟陈淇分析这其中的利害,试图让他做出更正确的选择,尽最大程度的减少损耗。只是真心带着些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227页 又在陈淇将要说出些什么宽慰人的客套话前即使止住了话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任何事你都可以放心去做,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陈淇愣了几秒,笑了笑说:「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第115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34 顾远洲回到家时,已经全然筋疲力尽,原本没抱太多的希望,所以在推开客厅门看见陈淇的那一刻,没有反应,只是有点儿茫然地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陈淇站起身,提起茶壶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水,放到桌上嗑出来轻轻一声响,「先喝口水吧。」 顾远洲有点儿觉得现在其实是在做梦。顾家遭了难,他这几天忙得团团转,一有时间就给陈淇打电话,打了多少个都没人接。 前几天他好不容易得了点儿空闲,回了家没看见陈淇的影子,后面又去了纪言酌在市区的公寓,他们在京郊的那栋洋楼,最后还找去了纪言酌公司,就算是恨得牙痒痒,也被纪言酌轻飘飘的一句「他最近不在我这儿」给堵了回去。 现如今陈淇竟然自己乖乖回来了? 顾远洲紧紧盯着陈淇,慢慢坐到了沙发另一端,将陈淇倒好的那杯水一口饮尽了,斜睨了他一眼说:「就算你现在后悔乖乖回来,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我那天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和以前气焰嚣张的样子不同,顾远洲看到陈淇没有什么表示,黑着脸沉默了几秒,又兀自退了一步,不情不愿地说:「但念在你现在还知道要回来,我可以给你网开一面。只要你和纪言酌断掉联繫,我还可以当作以前的事都没发生过。你说的离婚,我也当做没听见。」 「是吗?但太可惜了,我今天不是和你来说这些的。」陈淇平静地听完了顾远洲这些毫无意义又自作主张的话,从沙发一侧的文件夹里拿出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摊开在桌上:「谢谢你给我的机会,但我好像不太需要。」 顾远洲脸色阴沉地盯着桌上那份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咬牙问:「喻佳宁,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尽早签了,对我们大家都好。」陈淇点了点桌沿,笑眯眯地看着顾远洲道。 「我不同意,你休想离婚。」顾远洲被陈淇的这套操作给气笑了,恶狠狠地盯着他问:「离婚之后你想干嘛,转头去跟纪言酌潇洒快活?我告诉你,喻佳宁,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你他妈的想都别给我想。」 「行。」 出人意料的,陈淇没再就离婚协议的这件事跟顾远洲再次纠缠,只是漫不经心地说:「我明天会启程去a国,所有事等到我回来后再说。这份协议我就先不拿走了,到了那时候再定夺它有没有用处也不迟。」 陈淇走完这一趟,完成了他此行的目的,接下来还有别的行程要赶,并没打算在顾远洲这片是非之地久留。 顾远洲看到陈淇留下这么一份离婚协议,越开自己就要离开,勐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冷着脸问:「你去a国要干什么?以为这样就能逃开我,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跟纪言酌单独待在一起了??」 陈淇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些都跟你有关系吗?趁我现在还在好好跟你说话,放开手。」 「喻佳宁,你他妈贱不贱啊!我应该就把你像狗一样的拴在家里,看你还敢不敢……操!」顾远洲用力攥着陈淇的右手在一瞬间被轻易挣脱,下一秒,小腹被顶上来的膝盖重重一击,顾远洲痛叫一声,捂着小腹蜷缩在地。 「忘了跟你说了,我以前学过擒拿,你想把我拴起来应该没那么容易。」陈淇走到玄关,淡定拉开门,临行前好心劝告道:「你现在还是先别把心机浪费到我身上,先留出精力处理好你们家那一箩筐的烂事吧。」 从顾远洲家出来,陈淇又去了一趟喻家。 喻明凯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林世妍倒是没受到多大的影响,该插花插花,该焚香焚香,该和那群富太太喝下午茶的时间还是喝下午茶。 陈淇回到家时,林世妍外出和人打麻将了,林晓京倒是正好在家,看到陈淇还是没个好脸色,白眼快要翻到天上了,「呦,你这趟回来得不凑巧,家里人都不在,戏台子散了,没人和你搭台演戏咯。」 「唱戏,什么唱戏?哎呀,爸和姨母都不在呢,这确实是太不巧了。」陈淇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自然地在客厅沙发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那我在这儿等他们回来吧,这还有要紧事跟他们说呢。」 「呵呵,就你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喻晓京站在二楼扶梯旁,妆才化到一半,戴着美瞳的眼睛对着陈淇翻了又翻,「听不懂人话还要死皮赖脸的贱人。」 喻晓京这次的战斗力明显有削弱,刚阴阳怪气地跟陈淇呛了几句就回房间了,用力关上房门时发出「嘭」的巨大一声响,看起来像是懒得再跟陈淇多费口舌的样子。 恰好陈淇前几天就已经打听到消息了,直到喻晓京最近在跟做奢侈品产业的孙家二儿子接触,已经订好婚了,就在今年的十一月份。 自从攀上了高枝,喻晓京的眼睛恨不得能长到头顶,都有点儿不屑于跟陈淇讲话了,今天这阵仗大概也是要和那孙家的二儿子出门约会。 果然没过多久喻晓京就化好了妆,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下了楼,临走前还不忘取下墨镜狠狠瞪陈淇一眼。 第228页 陈淇先是将茶几上的果盘吃干净了,又开着电视看了会儿综艺,最后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等到天都快要黑了林世妍才回来。 林世妍一回到家,进了客厅看到沙发上有个人,还以为是哪个没规矩的管家或保姆,正要训斥,陈淇像是装了什么雷达一般敏锐地醒过来了,还有点儿困地眯着眼睛看清了人,微笑着对她打了个招唿:「姨母好啊。」 林世妍被吓得一惊,勉强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笑了笑道:「小宁回家啦,怎么也不提前讲一声,这是等久了吧。」 「没关系,很久没回家了,一回家睡觉就格外安心呢。」陈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倒真像有多舒服自在似的,「摆在茶几上的樱桃还挺新鲜的,我吃完了又续,吃掉了三盘呢。」 什么人能有这样的心理素质?在摆明了的虎狼窝里还吃得睡得跟自己卧室的床上似的。 林世妍想起喻佳宁之前在家里唯唯诺诺的样子,觉得这个人只能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恨不得今晚就找人做场法事把这渗人的东西给赶跑了。 「只要在家里开心就好,想要回来了就随时回来,家里什么时候都欢迎你。」林世妍挽了挽头髮,温和地笑着说:「就吃了点儿水果啊,那哪儿够,我叫保姆再给你上点儿饭菜吧?」 陈淇想起喻晓京说的唱戏,心想这比喻得还真没错,自己顶多就是个捧哏的小角,林世妍绝对是戏班子里的头牌。 「不用了,上盏茶就够了。」陈淇慢悠悠坐正了说:「今天过来是有正经事跟父亲还有姨母说的。既然爸不在家,那我就先跟姨母说,让姨母代为转达吧。」 「是吗,有什么要紧事?」林世妍微笑着在陈淇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您和父亲说的那件事我决定好了。」陈淇面不改色地说:「您说得对,一辈子那么长,虽然我和远洲的情况有点儿特殊,但还是有一个孩子会比较好。」 「虽然还是不确定的事,也比较耗时间,但我愿意去a国试一试。」陈淇面露遗憾地说:「在那边的工作需要父亲帮忙安排,还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再回国了,所以特意和姨母您提前讲一声,好做个道别。」 第116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35 林世妍到了这时脸上的笑容才带了点儿真意,颇为支持地说:「你能想通自然是最好的,我和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等你和远洲有了孩子,余生里有个依靠,我和你父亲就放心了。」 陈淇每次回喻家都总觉得自己遭受了什么非同寻常的精神攻击。要不是知道这的确是一个现代副本,陈淇都要怀疑自己穿越到什么亘古以前的封建朝代了。 什么叫有了孩子余生才有了依靠。小病死不了,大病不用治,老得走不动了自然还有养老院可去。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被护工虐待,顾远洲的那些钱都够把养老院埋起来了,哪还用得着去养老院,到时候自会有人专门伺候着。脾气也差得像条疯狗,到时候老了也还是条老疯狗,凡人五米之内不敢近身。 还用得着林世妍给他们筹划什么? 陈淇的内心活动丰富,面上却是端坐着微微笑着,看起来一副任人安排的样子。 「你的想法我和你父亲肯定都是支持的。」林世妍笑得温和,「到时候我会帮你转达给你父亲。今晚上就先住在家里?」 「不用了。」不仅是林世妍,陈淇心里比谁都更希望能早点离开这个死地方,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道:「远洲还在家等着我呢,我先回去了。」 林世妍偏还要殷切地送到门口:「小宁,路上注意安全啊。」 陈淇最近总算是把驾照给考到手了,那辆尘封在顾远洲小区停车场里的宝马总算有了用武之地,陈淇今天回顾远洲家一是为了敲打敲打他,二就是为了把他梦里的爱车给开出来。 不得不说车的驾驶体验还是极好的,可惜陈淇很快就要出征一趟,又不能把车一起给带走了。 陈淇将这辆车稳稳开出来,最终停在了纪言酌家的车库。 陈淇说是要徵得喻明凯和林世妍的同意,其实早就已经订好了明日凌晨的机票,只等着起飞去往a国了。 纪言酌从来都很忙,少有的空闲时间都拿来和陈淇谈恋爱了,今天却是很早就等在了家里。 陈淇一将门打开,纪言酌就坐在沙发上,穿着质地柔软的睡衣,正在看报纸。听到门口的声音,微微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地说了声:「回来了。」 陈淇换了鞋子,也没管纪言酌是不是洗过了澡,扑到沙发上一头埋进了他怀了,声音闷闷地感嘆道:「要是喻明凯安排我结婚的对象是你,不知道得省掉多少麻烦。」 「不过那也是不可能的事。」陈淇在纪言酌怀里又翻了个身,面朝着天花板清醒道:「喻家哪里能够得上纪家,能攀上顾家都是危难之间捡的便宜了。」 纪言酌却是波澜不惊道:「如果没有他们的安排,我们会结婚。但和任何别的因素没关系,仅仅只是我们自己的事。」 「嗯嗯嗯,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我,想和我结婚。」陈淇往上凑了一点儿,揽着纪言酌的脖子用力亲了他一口,像是天下所有负心的渣男一样说着:「等我这次出征归来,定然休了那不贤不义的武夫,将你娶回来,给你一个应有的名分。」 第229页 喻明凯最近正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本来就头疼陈淇是个没用的,这下总算是有机会把他支开,所以简直都没等陈淇在a国落脚,就替他安排好了工作。 是个喻家不知名产业的分公司经理,表现上看还算有点儿派头,但实际上就是个闲职,想捞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想也不想就知道能有这个安排肯定是林世妍吹过了枕边风。 好在陈淇到这边也不是真想要怎么发展,顶多几个月就回去了,到时候喻家会变成怎样的情形还是个未知数呢。 喻明凯没给陈淇安排房子,不过他确实也没这个需要。 喻明凯给陈淇安排的公司正好就是他当年留学的那个州,陈淇发现自己当年租的那套公寓正好又空了下来,也没嫌公寓已经有了些年头了,又重新和房东签了合同,将公寓租了下来。 虽然那段经歷并非属于他,但住着竟然还觉得挺安心的,因为房东早已经和喻佳宁相熟,陈淇偶尔还能帮忙熘一熘房东养的那只比格犬珍妮,除了偶尔会被珍妮的突如其来的吠叫声给吓一跳之外,其余的都挺好的。 陈淇到a国,一是为了搜集喻明凯在国外洗钱的罪证,二是为了洗清嫌疑,以防国内忽然爆出什么新闻时,喻家的视线有可能会集中在他身上。 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所以陈淇自从来了a国后都挺闲的,每天去喻明凯为他安排的公司里挂四五个小时的班,也不用做什么事,就算不去上班也没人在意。 每天就是看看风景,喝点儿下午茶,和度假也差不多了。就是身边没有纪言酌,而且这里的饭也是着实难吃。 日子过得太悠闲了也有点儿无聊,陈淇有天洗完澡趴在沙发上和纪言酌打着每日例行一通的视频电话,他这边刚到晚上,纪言酌那边已经差不多快到凌晨了。 陈淇仰躺在沙发上,一只手举着手机,有点儿没明白地问:「你怎么现在还在线?是熬夜工作到现在还是要早起去工作啊。」 纪言酌在视频通话的界面里也仍是没什么表情:「都算吧。」 「?」 陈淇更加是一头雾水了:「都算是什么意思啊?」 纪言酌:「工作到半个小时前,睡了一会儿,现在醒来工作了。」 「……」陈淇无语道:「你那是睡了一会儿吗?我以前在政治课上打盹都不止半个小时。」 「现在去睡觉。」陈淇煞有介事地板着张脸下达指令:「不睡觉会很容易死掉。等你变成具尸体,我就不要你了。」 「嗯,我要睡了。」纪言酌很配合地说:「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陈淇又要求纪言酌睡着后也不能挂掉视频电话,让他将手机支在床头柜边,镜头对准床,务必让陈淇看到他确实在睡觉的情形。 等纪言酌一觉睡醒,陈淇这边已经进入了深夜。 有时候陈淇觉得纪言酌像机器人,睡着和睡醒都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像是什么固有的程序般仅需启动开关就能完成操作。 睡觉的时候也很老实,很平静地平躺着,等睡醒了后还是和睡着时同样的姿势。 陈淇看到纪言酌翻开被子,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将镜头对准了自己。 明明还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表情,可陈淇却很敏锐地注意到了纪言酌在刚刚睡醒时眼神里出现的片刻茫然和空白,像是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在以最快的速度重启程序。 陈淇觉得因刚睡醒而发呆的纪言酌有一种完全不同于平时的可爱,对准镜头里纪言酌的嘴唇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挑逗道:「老公你睡醒啦,几个小时没说话了,好想你。」 纪言酌没有回应陈淇危险的发言,只是视线默默下移,同样紧紧注视着陈淇的唇瓣,又轻描淡写地往镜头下看了一眼。 陈淇非常警惕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挑了下眉问:「你刚刚在看什么?把镜头往下移一点儿。」 纪言酌倒是陈淇说什么便做什么,半点儿扭捏都没有,将手机前置镜头向下倾斜。 陈淇垂着眼,看见柔软睡裤布料下某个精神奕奕的危险部位,沉默几秒道:「不关我的事吧,我明明什么都还没做。」 「嗯。」纪言酌的声音里也带了点儿哑,显然不怎么走心地解释道:「刚睡醒。」 「嗯……」陈淇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说是就是吧。」 原本公司的会议已经定好了在早上八点,但最后因纪言酌是洗了个冷水澡才去往公司工作,最后会议的时间不得不因总裁的行程安排问题往后推迟了十五分钟。 陈淇原本以为自己或许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但没想到喻家和顾家大概真的已经进入穷途末路了,不得不以最快的发动了融资,想要通过股票债券,银行贷款以及风险投资等方式渡过此次危机。 纪言酌原本是不在陈淇报復喻家和顾家的计划中的。 陈淇一是不想要纪言酌也卷进这场风云变幻的巨大风波中,二是不想要纪言酌知道自己在执行一些怎样铤而走险的行动,从而对他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担心情绪。 但现在看来,如果陈淇不愿意让纪言酌派上用场,自己孤身去做这些事,纪言酌对此产生的顾虑要比陈淇将他纳入这场计划中的要大得多。 所以陈淇经过斟酌之后,连夜制定了第二项计划,将纪言酌所能动用的力量也算入了其中。 第230页 纪言酌确实能带来很多以陈淇自己的能力绝对无法带来的巨大影响。 陈淇大概估计了一下,如果纪言酌在这场计划中所能发挥的作用扩大到最大值,那么第二版的计划将比陈淇最初制定的计划要有威力得多。 喻明凯在正式启动融资计划的第一个星期,发现喻氏集团的成交量和股价果然都正以自己预料中的速度正匀速稳步上升中。 按照喻氏所持有产业的真实情况,股票只会反降不升,不可能出现如今这副欣欣向荣的场景。 喻明凯为了阻止这一情况的发生,为公司筹备到足够的资金,花了足够多的精力隐秘地为喻氏龙头企业的现状及前景进行了精密的包装,给不知实情的股民们营造出了一幅足够美好的虚伪蓝图,从而抬高股价,骗入大批股票成交量。 与此同时,同样的手段也如法炮制地运用在了顾氏集团的股价市场中。 就在所有的计划都在按照喻明凯的想法进行,喻氏集团和顾氏集团就将要通过多方面融资筹得足够多的资金之际,一则有关于喻家内部的丑闻几乎是以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内爆出了。 多家报社媒体宛如饿狼扑食般将炮火集体对准了喻家,有关于喻明凯当时如何藉助赵家的势力以凤凰男的身份一步登天,后来又是如何忘恩负义害死岳父和妻子,最终迎娶逼死原配的小三入门,像蛀虫一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原本属于赵家的一切。 这等忘恩负义丧心病狂的故事堪称当代的农夫与蛇,再加上喻家知名产业的光环,在第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时间,广大网友对喻氏集团施以愤怒声讨,对与喻氏集团相关的所有产业进行严厉抵制,原本正欣欣向荣的股票也受到了影响,股价飞速暴跌,凡是持有喻氏股票的股民都纷纷将手里持有的股票抛售。 喻明凯在新闻曝出的第一时间就妄图以一切强有力的手段进行封锁,但与喻家相关的这些丑闻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波助澜,无论喻明凯怎样买入消息,发布声明,强力公关,召开记者会,都还是无法遏制住这些浩荡的声音。 不久过后,有关于顾家内部的丑闻也以同样的方式曝出。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事态发展,都表明了推动这两场舆论攻势的是同一方势力,甚至很有可能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此时只要能将躲在背后运筹帷幄的这人找出来,将这一切的源头剷除,喻家和顾家或许就还有机会挽转各自口碑,将这场风波摆平。 但不知道这藏匿在暗处装神弄鬼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喻明凯和顾正峰排查了所有跟喻家和顾家结过仇怨,又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推动这一切的势力,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但喻明凯好歹也是只千年的老狐狸,就在事情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想起,为什么就一定要将目光锁定在同时具有这两种条件的势力身上呢? 能做出这样通过高风险手段损害顾家和喻家利益的事,这人必定是恨透了喻家和顾家,又有足够藏在背后运筹帷幄的能力。 但为什么就不能是两方势力同时联合起来,一方提供计划,另一方提供资源,合力制造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呢? 几乎是在这一想法产生的一瞬间,喻明凯的脑海里跃出了一个人,但就连喻明凯都觉得自己忽然产生的这一想法有些太过于荒谬。 刚刚那一刻,喻明凯脑海里出现的是将喻佳宁叫来办公室向他通知跟顾家的婚讯时,喻佳宁那张惨白的脸和颤抖的嘴唇。 有可能知道喻家的内幕,而且还同时恨着喻家和顾家,这两种条件喻佳宁竟然都满足了。这样看来,喻佳宁就完美符合了喻明凯预想中的负责制定这个计划的第一种势力。 但这人是喻佳宁,听到打雷的声音都要惊慌失措拉上窗帘的喻佳宁,这怎么可能呢? 他就算恨透了喻家和顾家,又怎么可能有这个胆识和谋略去做成这些事,已经在小公司打工这么多年,又哪来的能力让他结识到能够让他做成这些事的人脉呢? 更何况,「喻佳宁」现在还在国外,说是他做的这些事无异于在说一只蚂蚁竟然踩瘪了大象。 但喻明凯生性多疑,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打电话给在a国分公司的心腹,最后得到了「喻佳宁」这段时间确实有在照常上班,没有做出任何不同寻常举动的结论。 喻明凯总算是放下了这颗心,不免觉得自己这副有点儿草木皆兵的过于敏感多疑的个性确实需要改改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大概还有几章就完结了 第117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36 有关于顾家和喻家的舆论沸沸扬扬地发酵到第三天,娱乐圈某位炙手可热的一线明星忽然被爆出赌博出轨的新闻。有关于出入赌场和酒店夜宿的照片都有,图文并茂,相关证据一应齐全,看上去已然说得上是实锤了。 因这位明星往日的口碑极好,和已公开的女友是娱乐圈里模范情侣。 所以像这样极具反差又劲爆的新闻在不到十分钟里就霸占微博热搜榜前十,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大众的目光。 原来有关于顾家和喻家的新闻也被不动声色地刷到了热搜榜下游。 只是因这位一线明星在往日里表现出来的人设极为讨喜,粉丝黏性极强。 第231页 所以在新闻爆出来的最初,除了各位凑热闹吃瓜的网友之外,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不相信传闻,坚决闢谣的。 但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故意买通这些新闻不断加大声势似的。 在最开始那些证据被曝光后,之后又陆陆续续有新的证据被不断爆出来。 到了最后,甚至连这位一线明星的女友跟与他在酒店夜宿的那位嫩模也下场发声,控诉被渣男欺骗感情。 因有关于这位一线明星的新闻过于劲爆,引起了娱乐圈近期最大规模的一场高潮,大大小小的新闻加起来连续不断地发酵了差不多两个星期才慢慢平息下来。 网际网路很难有记忆,原本还引发众议的顾氏集团和喻氏集团的新闻已经完全销声匿迹,掀不起半点儿波澜了。 陈淇想也不想就知道这些都是谁的手笔。 然而他当时早就料定了喻明凯会有这一招。在新闻发酵的最初并没有插手,而是等事态渐渐平息下来了,再重新发起攻势,将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喻明凯杀了个措手不及。 仅是在那位一线明星被拘留调查的第二天,一条有关于喻氏集团手下房地产业使用劣质建造材料,建筑结构存在安全隐患,且施工期间曾发生事故,意外死亡五人重伤九人的新闻被曝出。再次强势占据了大家的视野。 到了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本口碑还算不错的喻氏集团原来是一个董事长私德败坏,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黑心企业。 因当时喻家和顾家的反面新闻是在差不多的时间被爆出来的,近期又频繁有一些众所周知的合作。 到了这时,大家也都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意识到前段时间那位一线明星浩浩荡荡的出轨门风波竟然只是掩人耳目的屏障,大概率就是这些资本家为了遮掩自家丑闻而被拉出来挡锅的。 一路吃瓜的网友们顿时有一种好像被当枪使了戏耍了的感觉,愤怒之余顺手也开始查起了顾家的那些破烂帐。 所谓高手在民间。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之前小有水花又很快被压下去的毒感冒灵事件,食品加工厂污水排放事件,手机充电时爆炸事件,竟然都是出自于和顾家相关的产业。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络上有关于喻氏集团和顾氏集团的爆料越来越多,声讨两家的声势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无法平息。 就在喻明凯和顾正峰打算断尾求生,将公司的几个重要高层和股东推出去背锅之时,纪家忽然莫名地淌进了这趟浑水之中。 出面发声的是纪董事长的独子纪言酌。 虽然这时候纪言酌和顾远洲摆在明面上的合作业务已经宣告完结,但无论是业内还是媒体都知道纪家和顾家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不错的。 原本众人都以为纪言酌这次出面为的是利用自家在商业领域的巨大威势替顾家开脱。 但没想到,纪言酌召开新闻发布会竟然和顾家最近的风波以及自己近期跟顾家小儿子的合作都无关,而且以纪董事长的名义宣布退出前段时间和顾家共同承包的某项政企合作工程。 原因是顾家在这项合作中私自使用不合格建筑材料谋取暴利,不顾道义违背法律。 而作为这项合作工程的承包商之一,纪家虽然对此毫不知情,但也有所失职,所以自愿退出工程,并向相关福利工程捐款三千万,以表歉意。 纪言酌年纪尚轻,若是这项政企合作工程是由他负责的,或许顾家还尚有一线脱身的可能。 但这项重要工程是当初纪董事长亲自跟顾正峰联手谈下的。 如今纪言酌出面,只能是纪董的意思。 而以纪家在业内的口碑声望,完全没有随意攀诬顾家的理由,所以这件事不可能有错。 纪氏集团的这一发布会召开,可谓是将苟延残喘的顾家给彻底踩进了泥里。 因相关工程是跟政府合作,又是上半年启动的知名福利工程,顾家现如今犯下的罪已经并不只是仅是在道德层面上可以花钱摆平的了。 顾正峰和企业相关负责人被连夜拘留。顾氏集团原本就正处于危急存亡之秋,现如今更是负债纍纍,已经可以正式宣布破产。 喻明凯眼看着顾家倒了,知道现喻氏集团现如今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正要狠下心割捨掉大部分的产业,留得根基保住之后东山再起的资本。 这时,喻家核心商业涉及黑色交易,通过制定阴阳合同偷税漏税的新闻再次被曝出。 而喻明凯对此完全没有防备,因为他确实对这些犯罪记录根本就不知情。 原本喻明凯还以为是近期在背后运作这一切的人太过于着急,已经开始通过制造假新闻吸引众人注目。正沾沾自喜地想藉此发挥打一场翻身仗,初衷是为了搜集证据地将事情调查到一半,却发现媒体曝光的新闻竟然确有其事,只是操控这一切的并不是他,而是林世妍和喻晓京。 不仅如此,喻家核心企业的相当一部分股份都已经被林世妍架空,要不是因为如今的危难,喻明凯说不定还要被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喻家核心的权利彻底落到林世妍手里,到时候再被一脚踢开。 没想到这么多年一直对自己千依百顺的两个女人竟然暗中藏着这么大的野心。 喻明凯的心脏原本只是一点儿小毛病,这下被彻底气出了心肌炎,还没去成法院倒是先进了趟icu。 第232页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作者文化水平有限,这几章涉及舆论和商战的所有情节都是瞎编。有懂这方面的宝可以指错,但估计以作者寒酸的知识储备再怎么修改也高级不到哪儿去,拜託切勿深究。(双手合十) 第118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37 总部都已经垮了,开在a国的分公司自然也无法再经营下去。 前几个星期陈淇就被告知不用再继续上班了,清闲得很,在a国睡睡午觉逛逛公园,大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喻明凯和顾正峰已经被逮捕拘留,这时候没人还顾得上他,自然也没人想得起他。 喻明凯为了减刑使尽了千方百计,早就忘了国外还有这么个便宜儿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满头的官司都是由陈淇一手操控的。 只是最后纪言酌召开的那场发布会并不在陈淇的预料之内。也是陈淇第二早上隔着时差刷到了国内的新闻,才知道纪言酌除了在背后推波助澜外,竟然还设计了这么一出。 虽然纪言酌这最后的临门一脚确实在整件事情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但以陈淇按计划施加的这些舆论,查清的这些罪证,也足够将喻明凯彻底掰倒了。 纪言酌只是做了这个将喻明凯踩进泥里让他再无翻身之日的人。但原本纪言酌可以仅在暗处观看这场风波,并不必要那么结实地趟进这淌浑水里来。 喻明凯和顾正峰及相关涉案人员一应被拘留调查,林世妍和喻晓京也脱不了干系。 这些人就算最后要不了命,大概也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到时候被放出来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年头了,也别想着还能够东山再起。 好在喻佳宁从来就没和喻家和纪家的相关事务有过牵绊,从国外回来后就一直在纪家的公司工作,在事发之时也被调去了国外。 就算和喻明凯是父子关系也能完完全全排清嫌疑,免去了一通传唤。 倒是喻松和顾远洲,陈淇原本以为他们多多少少也参与进了这些不干净的行当中,没想到最终调查出来,他们倒是和这些乌烟瘴气的案件没太大的关系。 实在是非常复杂的两个人。要多好也没多少,为了自己的感受,任自己困在那浅白无知的认知中,白白将埋怨和苦难施加给无辜的人。 但要多坏也没多坏,起码还保留着一点儿清白的底线,没让自己跟着越过那条丧尽天良唯利是图的红线。 只是无论是陈淇还是喻佳宁,最恨的大概都不是这两个人。 眼看着喻氏集团和顾氏集团负债纍纍,资产被冻结。这两个人从富家公子哥落败到现在这个境地,家也没了家,陈淇觉得他们多多少少也应该吃够了报应了。 有一天陈淇帮房东遛狗,路过一家公园,看见长在池塘旁的一颗大杨树,脑海里忽然闪过些记忆。 想起喻佳宁的母校前好像也有一颗这样的杨树,想了一下距离也不算远,于是索性走了几公里的路将狗遛到了喻佳宁的母校。 杨树下有几条石凳,陈淇随便找个木桩将狗栓好了,想起一切尘埃落定,看到这灿烂的阳光忽然有点儿心痒痒,摩了摩指腹想着要抽一根烟。 正好从树下路过一个卖烟的老头,头髮和鬍子全白,前面挎着个敞开的长木盒子。陈淇将他叫住了,也不知道这老爷爷是从哪儿来的,英语口音相当生涩,陈淇得要费一些力气才能听懂。 陈淇随便在那木匣里面挑了一包,付了钱还给了小费,那老头却还没走,眼睛转了转,盯着陈淇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了一句什么。 陈淇一开始没听懂,后来根据零零散散勉强听懂的几个单词推测,老头好像是说以前经常能看到一个跟他同样有着亚洲面孔的男人坐在这儿,偶尔会买他的烟,最近却是很久都没见到过了。 陈淇笑了笑,原本没放在心上,等那老头挎着烟快要走远了,忽然想起来点儿纪言酌跟他说过的那些事,心中飞快闪过些什么,又追上前拦住了那老头。 「what does that person look like」 那老头眼睛又转了转,没回话,一只手摸了摸木匣里的烟。 陈淇福至心灵,从那木匣里又拿出来两包烟,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叠钞票塞进老头手里,数额都够把这整盒的烟买下来了。 老头灰色的眼睛亮了亮,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大堆,陈淇没太听懂,但敏锐地捕捉到了像是「deep ke eyes」「handsome」「callous」「straight and tall」「generous」一类的形容词,然后大概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晚上陈淇和纪言酌进行每日例行一次的视频电话时,依旧是陈淇絮絮叨叨地说上一大堆,纪言酌话不多,但是都会回应。 说到最后,陈淇已经非常困了,却仍是强撑着睁开眼睛,听到纪言酌要自己早点儿去睡觉,忽然迷迷煳煳地说了一句「纪言酌,我有点儿想你了」。 说完这句话陈淇差不多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打电话的时候躺在被窝里,只要丢了手机就能睡,就快要彻底落入梦境前,隐隐约约听见纪言酌说了声「我知道了」。 昨晚上打电话打到太晚,第二天等陈淇一觉睡醒时,已经差不多是正午了。 所以听到房东敲门,说他中国的朋友到了a国看他时,陈淇想起纪言酌昨晚上的那句「我知道了」,激动地飞快跑下了楼,却没在客厅沙发上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反而是某张一看就非常不友好的脸。 第233页 顾远洲也不知道是怎样得知的陈淇的地址,正环着手臂靠在沙发上,难得地看不出来是什么脸色,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从楼上跑下来的陈淇,神情出奇的平静。 往往是越疯的人平静起来才越可怕。 陈淇想起a国不禁止使用枪械,被顾远洲这么死死盯着时心里头还真有点儿发憷。 「你来这儿干什么?我不记得我有给你发过我的地址吧。」陈淇蹙着眉看了顾远洲一眼,表面上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不请自来,有话和你说。」顾远洲将视线从陈淇身上移开了,「你想在哪儿说?作为东道主,总要好好招待一下我这个老朋友吧。」 「顾总。不管是从我们表面上的关系还是实际上的关系出发,我们之间好像都没必要说什么招待不招待吧?」陈淇面无表情地说:「房东听不懂中文,你想说什么都能在这儿说。」 「以我现在的境况已经对你造不成什么威胁了,你没必要挖苦我。」顾远洲的视线又重新聚集在陈淇身上,倒是出人意料地开门见山:「我来就问你一件事,喻家和顾家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陈淇心中一悸,有点儿意外地挑了下眉:「我的手笔?顾远洲你未免有点儿太瞧得起我了吧。」 顾远洲冷冷嗤笑了一声:「你在我面前还有必要再继续装下去吗?」 「前段时间,喻明凯来找过我,问我你有没有通过我结交到某些京中的权贵势力。」 顾远洲像是推理电影里在侦破什么案情的主角一般不疾不徐地说:「我否认了。但喻明凯走后,我就一直在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为什么忽然浪费时间来特意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昨天晚上,我忽然就想明白了。最恨喻家和顾家的人是谁?最想看到现在这副场景的人是谁?喻明凯因为觉得你没这个胆子,没这个能力,所以停止了对你的怀疑。」 顾远洲平静地看着陈淇说:「但只有我知道,你早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喻佳宁了。这所有的事,只要你想,你都能办到,不是吗?」 「我知道你不是喻佳宁。」顾远洲空了几秒问:「你觉得纪言酌知道吗?」 陈淇在顾远洲阴沉沉的目光下沉默了许久,最后毫无预警地绽放出一个笑容来,托着下巴饶有兴致问:「所以呢顾总,你知道了真相,要去揭发我吗?」 明明梦境中除了主角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同着梦境被系统编写出来的一串冰冷冷的数据。 人生轨迹和外形人设都已经被设定好,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出被系统设置好的框架。 但在这一刻,陈淇却忽然觉得顾远洲作为这梦境中的npc,竟然已经跳出了原有的框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和思考,而不是单单以喻佳宁暴躁又混帐的丈夫这个身份在行动了。 顾远洲已经伸手触及了陈淇的膝盖。不是梦境中喻佳宁的,而是属于现实世界中真实的那个陈淇的。 要是顾远洲真的向纪言酌说了些什么,让纪言酌摸到了梦境世界里最高真相的尾巴,那陈淇迄今为止作出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也将永远地失去生命,失去重新再来的可能。 陈淇看上去像是非常从容,并没有被顾远洲威胁到的样子,其实背后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 顾远洲却是静静地看了陈淇良久,最后起身,陈淇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顾远洲却径直掠开他向着门外走去。 什么情况。这……就已经结束了? 陈淇有点儿凌乱,也有点儿茫然,直到看见顾远洲在门口停下脚步,忽然转过了头,目光注视着陈淇。 「不管你相不相信,顾家和喻家的很多事我都不知道,我也是通过媒体才认识了顾正峰真正是怎样一个人,和你的过去究竟拥有着怎样的遭遇。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说不上通透,只是比曾经要多想清楚了很多事。」 「你对此做出的一切报復我都能理解,包括我也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这些我都接受。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我知道的任何事说出去。」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了,你自由了。」顾远洲最后说:「我到前段时间才想明白,我确实是喜欢你的,只是很多事在真正想明白的时候往往都已经晚了。祝你幸福的话太假,今天的这一面见完,就祝我们之后都能不復相见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这个副本就完结了 第119章 勾引上司的一百零一种方法(完) 陈淇前几天在和纪言酌打电话的时候问了他之前在a国居住的公寓地址。 问的时候没想太多,就是太无聊了,忽然有点儿想去看看纪言酌之前在a国生活的轨迹,知道他在对喻佳宁时常有过纠结的那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但自从昨天陈淇在喻佳宁母校的那颗杨树下和那个卖烟的老头交流过之后,他想要去纪言酌母校看一看的欲望就更加强烈了。 他们彼此错过的空白的那几年里或许也没什么特别的,但陈淇就是想以喻佳宁的身份再多了解多知道纪言酌一点儿。哪怕时间里流过的也不过是些再寻常不过的往事。 纪言酌在a国住过的那套公寓是他的私产,是高中时申请好了学校之后才买下的。 房子的密码是「11127#」是由符号和数字组成的,乍一看完全没什么规律。 第234页 按照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惯有套路,这串密码应该和喻佳宁有关,或许是他的生日,或许是他和纪言酌初次见面的那一天,又或者是他们分别的那一天。 陈淇一一对比过了,发现都不是,因为好奇,所以也非常坦率地问过了纪言酌。 陈淇当时问:「你房间的密码是和我们之间的某个特殊日相关的吗?」 纪言酌说:「不是。」 这种自作多情的戏码让陈淇觉得有点儿尴尬,就在他打算随便找个话题将这个问题岔过去时,纪言酌说:「但是跟你有关。」 陈淇费劲地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头绪:「明明不是我的生日啊,也不是我记得很清楚的某个纪念日……所以,是哪种的和我有关啊?」 「输入密码的时候走神了,当时在想你。」纪言酌没什么表情又很诚实地说:「等我反应过来密码就已经设好了。」 「……」 陈淇沉默几秒中肯地评价道:「纪总,你好像有点儿恋爱脑。」 纪言酌曾经向陈淇提起公寓到学校的距离时,表情和语气都表现得非常轻描淡写。 但当陈淇真正地丈量这两者之间的距离,才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城市和纪言酌当时所在的那个城市虽然是在a国的同一个州,可是却是隔得最远的两端。 当时喻佳宁读的是a国某个排名还算靠前的大学的附属高中,之后高中毕业也是顺利升了本校,大学也还是在同一所学校读。 但或许是缘分使然,在和纪言酌的人生轨迹有所重合的这几年里,喻佳宁也没有哪一次能够顺利地偶遇到纪言酌,没见过校门口的杨树下时常停留着的身影。 到今天的这一刻,陈淇输入密码,走进纪言酌的公寓,有关于喻佳宁和纪言酌错失的这几年才算是真真正正地重合起来。 纪言酌离开这儿的时间还不算长,房子里除了落了点儿灰尘之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但即便家中所有的摆设都和纪言酌离开这儿时的样子相差无几,房子也规整冷清得像是从来都没人居住过的样板间,没有太过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陈淇都能想像到纪言酌居住在这套公寓时会保持着怎样三点一线的生活轨迹。 直到陈淇将这儿的每一处细节都一一丈量过一遍,推开二楼最里面的一扇房门,看到有别于其他房间的蒙了防尘布的家具,才知道这间分布在房子最角落的,既不最宽敞光线也不是最好的房间,大概才是纪言酌一直居住的卧室。 陈淇不知道纪言酌将主卧选在这样一个位置的原因是什么,只记得喻佳宁从小到大生活在喻家的时间里,也是一直住着这样一个位置既不宽敞也不朝阳的房间。 但,纪言酌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好像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不管这个人是喻佳宁还是陈淇,都总是很难猜到纪言酌的想法。 因为比起纪言酌对自己的了解,喻佳宁和陈淇都对纪言酌的事情知道得太少了。 就好像曾经的喻佳宁并不知道纪言酌是以怎样的方式慢慢地了解过又试图参与过自己的生活,就好像现在的陈淇并不知道纪言酌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说服了自己的父亲,让他以纪氏集团的名义为他开了一场那样的发布会。 但无论是喻佳宁的部分,还是有关于陈淇自己的部分。陈淇都没有那么着急地想要找纪言酌问清楚。 纪言酌想要开口的话必然会说。 陈淇明白,很多话没说出口要比说出口了要更有分量,纪言酌为喜欢的人做的很多事,都不是因为想要让他知道而做,而是因为想要做而做。 房间里的东西大部分都还没被收走,被一层半透明的塑料膜牢牢包裹着,以纪言酌在a国留存起来的物件这个身份被好好放置在原处。 陈淇感觉到自己的心悄悄地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从房间外掠过的一点儿风声。下一秒,他揭开了书桌上的那层保护膜,看到平整地放置在桌上的那本绿色硬壳书——是喻佳宁坐在窗边时最喜欢翻阅的那一本。 陈淇拿起书,感觉到高一那年掠过树荫吹拂在喻佳宁脸上的那阵风再一次将他包裹起来。 于书页翻动间,夹在书本间被翻过了数次的那张三英寸相纸掉了出来——是喻佳宁靠坐在走廊中间托着下巴打盹的样子。 当时忘了是班上的谁从家里带来了一个拍立得相机,在午饭时间里一直在教室的各处角落为班上的同学拍照。 很多人都被拍过了,唯独缺了纪言酌。 拍照的男生手里拿着相机笑嘻嘻地走过来说是要给纪言酌也拍一张,纪言酌当时看着窗外正出神,慢了一拍接过相机却没要别人给自己拍,而是将镜头对准了窗外——当时阳光正好照在喻佳宁的半边脸颊上。 黑色相纸成像的时间是五秒,纪言酌没等画面显示出来就把相纸收了起来。所以那一天除了纪言酌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他在镜头里究竟拍了什么,而这不知道的人里面当然也包括了喻佳宁。 陈淇从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拾起那张相纸,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也像是被框进了镜头里,不然为什么会像是被定格般一直沉默着没动呢? 原本让人觉得非常沉重的往事在这一刻好像都变得并不重要了。 陈淇在这一瞬间像是忽然感应到什么,他在这一刻的行为不经过思考,只是知道想念的人从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第235页 然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陈淇回过头,纪言酌此时正倚在房间门口,勾起唇角对他张开了一个怀抱。 世界模煳不清昏昏沉沉,但爱的人依然挺拔地等在前方,至少要再拥入怀抱融进血肉,才会任这梦境颠倒。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八点还会有一章,纪总的故事已经完结,到时候就进乡村爱的副本了。金善也要从霸道总裁变身成一肩膀可以扛三袋猪饲料的糙汉了。 第120章 柿子成熟时(1) 与之前茫然无措的很多次不同,陈淇清晰地记得在上个梦境纪言酌对他敞开怀抱,而世界逐渐归于混沌迷煳不清的样子。 所以这次陈淇很清楚上一个梦境已经离自己远去,再一次睁开眼,大概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了。 原本还以为相较于曾经,自己在这一次会变得从容许多。 直到陈淇还没睁开眼就先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其刺激性程度能从鼻腔直冲天灵盖。 陈淇难以忍受地捂住鼻子剧烈咳嗽起来,从躺着的地方勐地直起身,睁开眼环顾四周,看见自己刚刚竟然躺在一辆牛车上面,而入目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田野。 说是牛车,其实就只是一头黄牛后面拉着一片两轮木板,刚刚这位牛兄大概是实在忍不住了,细细的尾巴绕圆了一抡,一坨混杂着未消化草料的大翔就在陈淇的头顶上方从天而降,只差几厘米就要正中他的眉心。 陈淇刚才瞥见自己身上穿的老头背心和军绿色短裤,低头又看见脚上穿的牛皮凉鞋,伸手摸到头上的斗笠,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下来,眯着眼睛朝天上看,太阳正当空,好一片毒辣的艷阳天。 得嘞,这是给干到农村来了。 细碎的铃铛声响从远到近,一个穿着紫色碎花布衫的大婶手里拿着一条细长的竹鞭,赶着一群山羊从牛车旁路过,看见靠坐在木板上的陈淇,捂着嘴笑了笑道:「哎哟!玉伢子,怎么赶个牛都能睡着呢!太阳正当头,要睡回家睡啊,等下晒出毛病你娘又要心疼咯!」 大婶说的是家乡话,因为这地方地处偏远,所以发音和普通话有着诸多的不同,理应很难听懂,到了陈淇脑海里却是很自然地就理解了过来。 陈淇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了同样的家乡话,「好嘞婶,我这就要回去了。」 正午的日头实在太晒,陈淇坐在牛车上迷茫了片刻,就下意识地盘腿坐在了牛车木板上,拍了拍牛屁股就在木板晃晃悠悠的「吱呀吱呀」声里给驼回了家。 回到屋里,陈淇直奔堂屋的红漆方桌,在长凳上一屁股坐下了,先是从瓷壶里给自己倒了三海碗的水喝。 堂屋里还算阴凉,等陈淇渐渐凉快下来,总算恢復了正常的思考能力,漫如潮水般的记忆才开始一点一点儿地在脑海里浮现。 原主名叫奚玉,坝村人,今年二十六,是村里少数几个光宗耀祖读过大学的人。 奚玉的父亲在他三岁那年就因肺癌去世了,母亲赵秀云也没再改嫁,一个人做农活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他拉扯着一直到读了大学。 奚玉非常感恩母亲。因赵秀云无法适应城市生活,所以大学毕业后没选择留在城里工作,而是回坝村当了书记,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村官。 按理说,这个梦境的人口简单,原主的原生家庭也不像之前那几个梦境中的那么复杂,陈淇这次穿越过来怎么说也应该要比之前几次都来得更轻松。 但陈淇却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迷茫程度半点儿都不亚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他虽然不是出生在什么大富大贵的资本家庭,但也是从小生活在城市,除了偶尔在过年时会回一趟老家,几乎都没有体验过像是如今这样的农村生活。 更何况,坝村实在是太穷了,穷乡僻壤里的山洼洼,经济状况和陈淇老家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水平。 陈淇老家虽然说是农村,但因为新农村进程高,柏油马路几乎是全覆盖的,要去镇上县上也有直通的公交车,且家家户户都配备了交通工具,就算再不济的也会有个摩托车。 有些在城里发达了的,还会回到家乡建新房子,大气宽敞的一整栋小别墅,装修精緻气派,又有面子又住得舒服。 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日子过得太好,让陈淇忽略了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从未走出过出生的那片地界,甚至连吃饭都要再三思谋的人。 所以陈淇如今穿越到坝村,才会觉得这么茫然。毕竟生活在这儿的大部分居民都还住着土砖房,别说柏油马路了,就连打了薄薄一层水泥的大路也只有村部通往小学的那么一小段,其余的都是被人一脚一脚踩出来的原始土路。 村里最先进的交通工具是村东开养鸡场的赵老闆从县里买回来的一辆老式摩托车,以柴油为原料,想要启动就得要狠狠地踩上一脚。 平时赵老闆都把摩托车停在屋子最里面的仓库里,一般的人都不准看不准摸,除了有一次王家的老太太忽然急病发作来不及叫救护车,赵老闆才将摩托车从仓库开出来一路风驰电掣地把人送到了医院,好险保住了一条人命。 而奚玉家里竟然还是村里少有几户住上了红砖屋的。不仅如此,奚玉家的红砖屋外还贴上了瓷砖,屋顶的黑瓦也换了新的。屋里紧要的几间房里还打了水泥地,颳了腻子粉,装上了吊扇,简直是村里独一份的气派。 第236页 因为奚玉这张就算在县里都难得一见的容貌姣好的脸,也因为他读过大学如今又当上了村干部,回来后也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仅是村里,就连镇上那些仅远远看过奚玉一眼的女孩都对他芳心暗许,期望着有能嫁给奚玉的福气。 但赵秀云是个眼睛长在天上的,因为自己的儿子是大学生,如今又当了村干部。所以觉得奚玉以后的老婆务必得跟他有同样的水平,至少也得是出去读过大学又当过干部的女儿家。 但在坝村这样的地方,女孩儿能去县上读完高中就已经天大的稀奇事了。 这么多年下来也就只有老村长的女儿读过大学,如今也已经是三十多的年纪,虽然也还没结婚,但一直都是留在城里生活,就连老村长老婆都被她接去城里享福了,平时连见上一面都不容易。 所以赵秀云只能将目光放得更远了一些,但挑挑拣拣下来也还是没个如意的,所以奚玉才会到了二十六的年纪了都还没成家。 村里像是奚玉这个年纪的有好几个孩子都快要上小学了,赵秀云到了近些年也开始着急了起来,只能降低了一些要求,不要求未来的儿媳妇也像儿子一样读了大学又当过干部,只要是出去读过大学就可以。 但就是这样的要求也不好找,现在放眼整个坝村,除了奚玉读过大学外,就只有老傅家有个儿子去市里读过大学,现如今在镇上的中学当老师,倒是符合赵秀云的要求,只可惜是个男孩家,在第一道关卡上就不满足当赵秀云儿媳妇的条件。 只是急来急去都只有赵秀云一个人觉得这是天大的事,奚玉本人并不急着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 二十六岁正是该闯的年纪,比起娶哪家的姑娘当老婆,奚玉更关心要怎么样才能让坝村这个穷山沟里的小村庄走向致富之路。 但太难了,这个地方连水泥路都没有和最近的镇子通上,大部分人连普通话都不知道怎么说,村民就守着每年稻田里的那点儿收成,最多也就是养个鸡鸭猪羊,等到过年的时候宰了到镇上去卖。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事先不提,陈淇回忆良久发现在这个梦境中最大的问题好像是——奚玉是个直的。并且是直得比钢筋还直的顺直男。 毕竟像坝村这样的地方,别说同性恋了,就连晚了几年结婚生孩子都要被街坊邻里戳着嵴梁骨议论的。根本就没有同性之间竟然还会有爱情的这个概念。 那既然是不搞男同了,金善在梦境中又会以何种方式出场呢? 第121章 柿子成熟时(2) 脑海里那么多张男人的脸,陈淇暂时还没有心力从中一一筛选出金善的面容来。 屋外一阵聒噪的鹅叫声响起,赵秀云手里提着只鹅路过,她的两只手死死擒住鹅的翅膀根部,任凭那只大白鹅怎么仰着头拼命叫唤,也依然是死死地攥住翅膀没松手,嘴里还要忿忿不平地骂着:「你这个黑心肝的牲口,吃了我们家那么多糠,被关起来了也不知道跑回来,竟然还在别人家生蛋!看我不今天就把你宰了吃了……」 陈淇认出赵秀云来,沉默几秒忙走上前去,从她手里接过了那只拼命挣扎的鹅,茫然道:「妈,这是怎么了?」 「哎呦喂气得我头疼!咱们家就这一只鹅,还每天抽了疯地跑到下面傅老头的家里去,晚上非要跟人家的母鸭子睡到一起,造了孽了!」赵秀云又「啐」了一口骂道:「下面那家也是黑了心肝的,明明知道是我家的鹅还不说,每天偷偷摸摸地就把鹅给关起来了,等下了蛋就捡回去给自己家吃了!」 赵秀云越想越是咽不下这口气,从堂屋门口抄了个大竹扫帚,就要找上人家的门去,「真以为我这个老寡妇好让人欺负呢,我倒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厉害!」 陈淇连忙将鹅丢回了后院,跑上前将赵秀云拦住了,「妈,没必要,都是街坊邻居的,和气一点儿。」 「和气?!」赵秀云简直是气得牙痒痒,「他们家吃我家鹅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和气呢??」 陈淇最后是好劝歹劝费尽了口舌,才勉强平復了一点儿赵秀云的怒气,没让她今天就抄着扫帚闹到老傅家堂屋里去。 要说起赵秀云这个人,便是坝村之外的水杨村和李家湾都是有点儿名气的。 一是因为她死了老公也能养出个争气的大学生儿子出来,二就是因为她这刻薄兇悍的名声。简直是除了她的宝贝儿子,谁也别想在她这儿落得半点儿好。 当年还有着号称是土匪的流氓跑来坝村收保护费的时候,赵秀云带着个还在上小学的儿子,都敢直接把菜刀架到那流氓头子的脖子上去,扬言如果要强收他们家的钱,就得做好了跟她拼命的准备。 偏偏别人说这话都没什么可怕的,赵秀云却是个疯的,豁出去的时候还真让人相信她就是个不要命的,就算拼着最后一口气也得把他们全给带进阴曹地府里去。 最后那伙子流氓硬是没等到帮手来就先一步跑了,坝村剩下几户的巨额保护费都没再收。 不仅是这样,这些年坝村里只要是跟赵秀云闹了利益纠纷的,或是谁的菜地应该多出来一寸,或是今年的鱼塘该是谁管了,又或是长在地界交界处的果树该归谁。诸多事宜,不管到底是谁占了理,最后都没办法在赵秀云这儿得到半点儿好处。 第237页 这些年村里的所有人都在对着赵秀云这样的个性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但只有被赵秀云护着的儿子才知道,在这样的形势下,赵秀云如果不是这样的人,自己估计都没办法长大。 虽然还不是太适应如今在农村的生活,但再怎么样这日子还是得要过。 等赵秀云这阵子的气头过了,陈淇坐在堂屋里帮着她一起掰玉米。 赵秀云其实不太乐意陈淇跟着她一起做这个。在她眼里,她儿子的手是翻书的手,握笔写字的手,是读书人的手,怎么能拿来做这种粗活呢? 但不管是之前的奚玉还是如今的陈淇,都执意要帮着做这些农活。赵秀云不乐意也没办法,只能体谅成全他儿子的这一片孝心。 然而陈淇就算有奚玉的记忆,刚开始做这事儿的时候也还是不太熟练。刚撸起袖子掰了没三根,赵秀云那边就已经掰好了一簸箕了。 赵秀云掰着玉米越细想这件事就越觉得生气,刚消下去没多久的气焰又涨起来了,没等陈淇反应过来就大骂了一声「奶奶的!」抄起了墙边的耙子就快要冲出堂屋。 陈淇心下一惊,丢下了玉米还没来得及跑去拦,就看见不远处的山坡走过来一个人,穿着马褂戴着斗笠,身形挺拔修长,手里提着一个盖着碎花布的竹篮子。 陈淇这还没反应过来,赵秀云就看清楚了来人没好气地阴阳了起来,「这不是傅老师吗?没去镇上教书怎么还来我们这儿了。不会是鹅蛋还没吃够想过来再讨几个吃吧?」 「我们这孤儿寡母的,穷得叮噹响,可没东西给别人家霍霍了。」赵秀云嘴上不饶人,狠狠剜了眼傅青山道:「你一个读了书的,总不可能连这点道理还要我这个乡下妇人教你吧?」 傅青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赵秀云狠狠奚落了一番,倒也没恼,毕恭毕敬地弯了下腰,解释道:「赵婶,实在不好意思,我祖父祖母不知道这是您家的鹅蛋才给捡回了家,我回家发现后的第一时间就给您送回来了。这里是您家那只鹅下的蛋,还有几只鸭蛋是我们给您的赔礼。」 赵秀云接过傅青山手里的那只篮子,揭开花布看见硕大的一只鹅蛋还有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的几只鹅蛋,鼻子里出气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你倒还算个明白事的。」 陈淇愣在原地盯着那张熟悉的俊脸看了半晌,这时也差不多从刚刚的诧异中回过了神来,走上前几步,笑了下道:「麻烦你跑一趟了,到家里喝口茶再走吗?」 「不了,家里还有事要忙。」傅青山疏离而客套地对陈淇说完,顺着来时的那道坡回去了。 不怪陈淇大意。这个叫傅青山的男人在奚玉这儿实在算不上是个什么重要的人物,最多就是个偶尔会打上照面的街坊邻居而已。 陈淇穿越到这儿不久,才刚拥有了奚玉的记忆库,还没来得及在奚玉的记忆中对所有男人都进行排查,傅青山就这么以一个崭新的形象出现了。 或许是看着那张冷漠周正的脸穿惯了西装。傅青山穿着个麻布马褂,头髮修理成非常利落的长度,躯干紧实结实,皮肤也由一直以来的白皙变为了被阳光晒得很健康的小麦色,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向着陈淇走来,陈淇却是怎么看都觉得新鲜。 这傅青山就是现下整个坝村里除了奚玉外唯一考上了大学的。 和奚玉一样,傅青山大学毕业后也没留在城里工作,而是回了坝村,到镇上当了一名初中老师。 傅青山也是一个苦出身,父母在他没多大的时候就因洪水去世了,只剩下祖父祖母好不容易将他拉扯大。而傅青山也确实足够争气,从小到大都成绩优异,孝顺懂事,读完大学后因为放心不下祖父祖母还是放弃了城里的大好机会回到了坝村。 他跟奚玉一样,虽然没有一个心气高的母亲替他把关,但也是村里乃至镇上喜欢他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却还是到了二十五岁这年还是没有成家。 只是傅青山虽然和奚玉有着诸多相像的地方,他们却因为差了一岁从来没在一个年级上过学,家里也不算隔得太近,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多的交集。 赵秀云已经在将傅青山送过来的鸭蛋心安理得地装进篓子里,陈淇站在她旁边,装着像是放回斗笠的样子,状若无意地问:「刚刚来的那个傅青山,也是到现在了都还没结婚吗?」 「哼,你们这些读了书的,不知道是不是听多了什么洋屁,思想都被西化了,回了家后一个个竟然都不急着结婚!」赵秀云一想到这些不省心的事儿,又开始絮叨起来:「上面李老头家的儿子,也是跟你们一样的年纪,孩子都已经在地上跑了!你还是个争气读了大学的,我如今在人家面前却连头都抬不起来。」 「傅青山现在肯定也在着急上火地挑选着别人家那些优秀的姑娘呢。」赵秀云扯了把陈淇的手腕,急切地叮嘱道:「你当心点儿,别叫人家给抢了先知道吗?」 不担心好姑娘被傅青山抢走,倒担心好姑娘抢走傅青山的陈淇别开了眼,有点儿心虚地「嗯」了一声。 陈淇和赵秀云一起掰完了堂屋里剩下的那些玉米,将掰下来的玉米粒都收进了竹篓子里,等着明天拿出来晒。 这儿没有热水器,到了傍晚,陈淇烧好了两壶开水,不怎么熟练地拿木桶洗完了头和澡,终于安生地躺在了卧房的老式雕花木床上时,忽然想起来,自从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系统竟然还有出现过哪怕一次。 第238页 「siri,你还在吗?」陈淇有点儿不安心地问。 系统:「我在。」 陈淇松了口气,埋怨道:「你这次沉默得让我有点儿害怕了。」 系统:「宿主,越到后面的梦境世界,我出现的频率就会越少。直到到达最后一个梦境的终点,我将永远脱离您的神海。」 陈淇:「那我要怎么才能在合适的时机知道我的梦境进度呢?」 系统:「到必要的时刻我会通报,另外您共有三次查询机会。剩余的则需要您自行理解。」 陈淇:「……」 也就是说,他如今在梦境世界的权限被进一步地限制了。 好在陈淇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被系统剥削,没什么感情地扯了下嘴角,答道:「嗯嗯呢,了解了。」 陈淇现在虽然是村支书,但因为坝村的新农村进程太低,平时需要处理的相关事务也比较少。所以村干部一般都是身兼数职,大部分都还是会在家里务农。 尤其是像奚玉家这样的情况,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一个男丁,这么多农活总不能都让赵秀云一个人累死累活地去做。 陈淇在村部里开完一场会,回到家时赵秀云已经去往菜地除草。 最近临近稻谷收成,陈淇想起之前奚玉都会去家里的稻田里去巡看一番,于是也带上了斗笠和竹竿,像模像样地去田里检查。 加固了一下田缺,又拔掉了几根野草,陈淇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问题,正要走,就发现远处不知是从哪里飞来一群麻雀正在啄他们家的稻谷。 陈淇跑到那片稻田前,挥舞着竹竿将那群麻雀赶跑了,才刚走了没多远,一回头,那群麻雀竟然又飞了回来,就逮着结得最为饱满的几株稻子啄。 陈淇只能再跑回去,更兇狠地将这群麻雀赶走了,就希望它们能长点儿记性,至少别只啄他们家的谷,也去啄一下别人家的。 然而并没什么用,这群麻雀像是就认准了同一家的田,任陈淇重复驱赶了数回,也仍是孜孜不倦地往返。 不知道是第几次握住竹竿走回来,就在陈淇还不知道自己要跟这群麻雀耗到多久时,傅青山从不远处的田埂上走了过来。 因为那片的田野地势比较低,陈淇一直没有注意到同样在隔壁田里忙活的傅青山,直到他向自己走来才认清了脸,也不知道傅青山已经看了多久自己这副挫样。 「你也来田里忙呢。」虽然不甚相熟,但陈淇和傅青山怎么说也是互相知道名字的同乡邻里,看他向自己走过来只能有点儿不太自然地寒暄道:「你这网里面的是?」 傅青山的裤脚挽到了膝盖上方,修长结实的小腿肚上有一些淤泥,像是刚从田里上来。他的右手提着一个网篮,因为被淤泥包裹着,所以看不太清楚全貌,只能模煳看到有活物在动。 听见陈淇的问话,傅青山不冷不淡地答道:「泥鳅和虾。」 「哦哦。」 陈淇觉得寒暄结束,傅青山应该就会走了。因为自己站得比较高,所以只能微微低着一点儿看傅青山,却又听见他说:「你跟我来。」 陈淇不知道傅青山忽然叫出他的用意是什么,只是在上个梦境待惯了,当这张脸下达指令,陈淇下意识地就听从了。 当跟着傅青山一路从田埂走回了他家,陈淇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傅青山都没有说他要干嘛,自己为什么就跟着他回来了?? 傅青山回了家先是在地坪前面的水龙头下将小腿和脚沖洗干净了,然后将网回来的泥鳅和龙虾都洗干净了装进了水桶里。 陈淇一头雾水地看他忙完,看着傅青山从厨房里扛了捆稻草到堂屋,然后搬了张凳子出来,目光转到陈淇身上拍了拍身旁的竹凳。 陈淇理会到傅青山的意思,心说傅青山这么大老远地把他叫过来,总不会是为了让自己看他干活。于是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在傅青山旁边的竹凳上坐了下来,看着他半蹲在地上利落地翻转手臂,扎紧麻绳,固定好木棍,很快就将一个身形魁梧结实的稻草人做了出来。 傅青山最后往稻草人身上套了个巨大的红色蛇皮袋,又在它的两只手上绑了两只色彩鲜艷的塑胶袋,只要风一吹过来就唿唿作响,大概是发挥着驱赶的作用。 傅青山抱住稻草人在地上用力敲了敲,确认足够结实后,把它递给陈淇,「待会儿把它插进麻雀经常来的那片田里,麻雀就不会再来了。」 陈淇还有点儿震惊于傅青山沉默寡言的个性和他极高的办事效率中,反应慢一拍地接过了快要有他人高的稻草人,透过稻草人的肩膀看向了傅青山:「谢谢了……今晚来我家吃饭吗?我好招待你一下。」 「不用了。晚上我自己做饭。」傅青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哦哦,那等你哪天不想做饭了再来我家吃。」陈淇转过身抱着稻草人正要走,却又被傅青山叫住了。 「等等。」 傅青山将炉火房里的龙虾和泥鳅都提了出来,对陈淇说:「这些你带一些回去。」 【作者有话说】 傅青山:泥鳅和虾都要洗干净了,待会儿好送给老婆。 第122章 柿子成熟时(3) 陈淇原本是推拒的。毕竟人家刚刚帮了自己的忙,他还没有酬谢别人呢,哪有自己连吃又带拿的道理。 然而陈淇最后还是提着半桶泥鳅和龙虾回了家。 第239页 傅青山说他家就三口人,一时半会儿吃不了这么多,到时候在水桶里也养不了多久,死了臭了也是浪费。 说是要陈淇帮忙分担一点儿,等往空水桶里面倒却又哐哐倒了半桶。 这些东西不像是城里,随便找家水产市场就能买到的,在乡下是稀罕的野味。以前还能偶尔在山里的水塘里钓上来捞上来一些,如今气温高,塘里的水早干了。也只有傅青山还能想办法弄到。 陈淇先是将稻草人给牢牢插进了田里,那群麻雀被吓跑了之后果然就没再来了。然后又将泥鳅和龙虾提回家,赵秀云正在地坪口洗菜,眼尖看见了,眼里像是有道光闪过:「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陈淇说:「傅青山在田里网的,回来正好遇见我,就帮我扎了个草人,又把网到的东西送了我一半。」 「不像他们家那两个老货,他如今长大了倒是个大方的。」赵秀云一边择豆角一边嘀咕道。 陈淇有点儿无奈地劝诫道:「妈,傅青山的祖父祖母是长辈,少这样说点儿别人。」 「我说得有错吗?」赵秀云的声音拉高了一个度:「那傅青山初中的时候还偷过你钢笔呢!当时我找到你们学校去,那两个身子半截进了黄土里的老东西,撒泼打滚的,要不我能让他这么轻易地被饶过去?」 「妈,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陈淇昨天回忆起奚玉的记忆库时,有关于傅青山的事情里确实有这么一桩,不过这都十几年过去了,那时的记忆早已经变得有些模煳不清了。 「行行行,就你心里敞亮,就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我斤斤计较,短浅刻薄行了吧!」赵秀云的声音又尖又亮,提着刚洗好的豆角和龙虾怒气沖沖地进屋里去了。 不过赵秀云忽然将这件事提起来,却是给陈淇提供了一些提示。 坝村是个不太起眼的村子,村里就只有破破烂烂的一所小学,从六年级升了学,到了要上初中的年纪,就得要去镇上。 因为镇上的这所小学集结了四周各个村子的学生,家在哪儿的都有,大部分都离得比较远,回趟家很麻烦,所以干脆就统一是寄宿制。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寄宿上学,周六日回家。 当时奚玉正在读初二,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笔盒里面的钢笔不见了。他清楚地记得钢笔是昨天就收好了的,现在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就只能是被谁拿了。 在当时,尤其还是坝村这么落后的地方,钢笔要十几块一支,是顶稀罕的物件,就算老师要求都要有,每个人最多也就能有一支。 奚玉的这支不见了,也不太想声张,每次写练字作业的时候都是借了别人的,自己只要提供点儿墨水。也没敢跟赵秀云讲起这件事。 但赵秀云是个生怕丢了东西要时时刻刻检查的,奚玉周五傍午回到家,一翻他的书包就发现钢笔不在文具盒里了。 钢笔是当时赵秀云卖了一只鸡才买到的,如今竟然不见了,赵秀云气得把奚玉叫过来问,看奚玉低着头不吱声,只说自己会想办法买回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孩子是个死心眼,是自己不小心丢的肯定就直接说了。如今低着头不说话,只能是被别的没受管教的坏小孩给偷走了。 如今竟然有人敢偷他赵秀云儿子的东西,她赵秀云哪能善罢甘休。 不管奚玉怎么说,赵秀云一到周一还是坐着三轮车直接杀到了镇上中学,闹得轰轰烈烈的,说是班里和学校不把这个偷他儿子东西的小毛贼找出来,就休想好好上课。 没办法,就只能搜。班里搜过了没有,又发动整个学校搜。 最后还真给搜出来了,一样的钢笔就夹在初一三班一个名叫傅青山的人书本里。连奚玉之前在钢笔水做好的记号都一模一样。 赵秀云眯着眼睛一看,这孩子竟然还是坝村老傅头家里的,一瞬间怒火更甚了,当着全校许多人的面狠狠将傅青山羞辱了一通,还扬言要老师把这件丑事记到傅青山档案里,再让他转去别的镇上读书。 直到后来傅青山的祖父祖父赶到学校来,使劲千方百计地哀求,这才没让傅青山的档案里留下来这一笔。 只是因为这事在镇上的中学闹得人尽皆知,傅青山虽然没被老师强制劝退,最后还是转到别的学校读书去了。奚玉也没在学校再见到过他。 所以是为着这事,老傅家虽然和奚玉家虽然隔得不算远,但这么多年下来却从来没什么多的交情。往大了说还算是结了个梁子。 奚玉这些年来因着这件事对傅青山始终都心存一点儿愧疚,却因为交情寥寥,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开过口。见到了,也从来都是觉得尴尬而侷促。 赵秀云最近总是腰疼,今天又去菜地里浇了半天的肥,回来又做了菜,这腰就再难直起来了。 眼看着赵秀云反过手往腰上贴了一片膏药,戴上草帽就又要回菜地,陈淇忙把他拦住了,「妈,你腰疼就在家里歇歇吧,剩下的那半边菜地我去浇。」 「你?浇菜地是你该干的事吗?」赵秀云瞪着一只眼将陈淇上下打量了一遍:「村里那些文书不需要你去处理了?」 「哪儿有什么文书啊?」陈淇摊开手如实道:「最近都没什么事要我忙,您就放心吧。」 菜地里的草已经在今天上午被赵秀云给除了个干净,只剩下东头还有半边地没浇。 第240页 说是浇地,其实就是把菜地旁粪水池子的石板盖打开,用长柄水瓢舀出粪水浇进菜地里。 陈淇戴着宽边的草帽,将裤子扎到小腿,感觉到八月份的烈日兇勐得像是将空气撕扯成了一个又一个漩涡,只能尽量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开始浇。 粪水虽然对农产品的营养价值极好,但对于陈淇来说,这其中的滋味其实不太好想像。 好在水瓢的木柄够长,不需要人靠近太近,只要别太讲究,陈淇大概也能咬着牙将这半边的菜地浇完。 掌握好技巧后这样的事也不算太难,速战速决是尽快解脱的最好方法,陈淇很快就将树荫底下的这片地浇完了。 刚移动到太阳最盛的那边,隔壁菜地也有两个大婶在浇地,正边劳动着边聊些八卦。 陈淇原本没注意,专心浇着自己的地,直到其中一个大婶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原本说是去年就要动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呢?」 「对啊。听说黑沙村的路在前年就修好了,就我们坝村说是要修好几年了,现在也没见到个影子呢。」另一个大婶也嘆了口气,一副不太看好的样子:「今年都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我看今年是难了。」 「你说会不会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大婶进一步地拉低了声音。 「诶呦喂,你这是说的什么煳涂话!快呸出去。」另一个大婶直起了腰,非常不贊同地皱着眉飞快摆了几下手:「咱们刘主任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那是最最最亲和的干部,你看有哪个村长当得像刘主任一样关切我们吗?」 「呸呸呸。」大婶悻悻然道:「我这不只是随口说说的吗?以前别的村也不是没被查出来过这样的情况。」 「随便说说也不行,谁那样刘主任也不可能那样的!还有你平时要小心点儿啊,祸从口出……」 「……」 刚刚说闲话的那两个大婶在田间里远去,说话声也逐渐模煳。 陈淇慢慢直起腰,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婶刚刚聊天时讲起的这个刘主任陈淇认识,说得上是平时在村政府一起做事的同事。 刘主任全名叫刘春鸣,大概五六十岁,在村政府任村委会主任。比起奚玉,那才是村里真真正正的老人。 从十五年前就当选村委会主任,以五年为期限,迄今已经连任了三届,并且很有望连任到第四届。 而刘春鸣之所以能够连任数届,如此获得村民们的爱戴,和他清正廉洁平易近人的作风有很大的关系。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哪家村民的屋顶漏水,还是哪家的小孩子交不起读书费,又或是谁家今天遭了灾,田里和菜地里荒得没收成,刘玉鸣都从来没有把这当成别人家的事过。凡事都是亲力亲为,深入基层去解决。 村民们只要遇到了什么困难,都知道只要上报给刘玉鸣,这样的困难就不会变成真正的困难。 而且刘玉鸣无论身前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永远都是满面和蔼可亲地微笑着,像是不管遇到了怎样的难事,都会微笑着解决,不会对任何人发威或是恼怒。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和所谓的贪腐沾上关系呢? 第123章 柿子成熟时(4) 陈淇现在作为村支书,如果真有贪腐一类的事发生,按照阵营划分,按理说他怎么也应该是贪腐人员那一类。 但就奚玉来说,他作为村上的干部,有关于修路一类的事他连相关文书的半点儿影子都没有见到,如果坝村真有这样的规划部署,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村民们议论的只有可能是捕风捉影的传言。 但陈淇经过思考,却总觉得这件事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隔壁的黑沙村的诸多情况都与坝村相似,位置相邻,也隶属于同一个镇。为什么黑沙村的路在前年就已经修好了,坝村却到现在都没听到半点儿风声呢? 而且刘玉鸣作为村委会主任,坝村的发展跟不上隔壁的村子,不受到上面的重视,他理应比任何人都要更着急更有作为才对。 为什么连村民们都对这件事有所了解,也有所抱怨,作为村委会主任的刘玉鸣却没在任何一次会议中提起过这件事,也没对此发出过任何表态? 无论从哪个出发点分析,这样的情况都是不合理的。 但这到底只是陈淇多心了,还是背后真的有人在运作呢?如果真是有人在操控这一切,这人又到底会是谁,总共利用这样的事为自己收拢了多少利益? 陈淇将长瓢在池塘里洗干净,扛着条长木柄回家时,已经是傍晚了。 浑身大汗淋漓的陈淇先是用刚从井里摇出来的凉水沖了个澡,忽然想起赵秀云在去年好像腌过一些藠头,存在罈子里一直没捨得吃。于是趁着她去后院餵鸡了,偷偷从罈子里打上来一大碗,想要送到傅青山家作为泥鳅和龙虾的一小部分回礼。 没想到陈淇刚走到傅青山家门口,就看见堂屋里好像正坐着一个女生,穿着蓝色碎花的裙子,长头髮扎成两条麻花辫,皮肤很白,眉清目秀的。此时正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捂着嘴巴在笑,两只眼睛弯起来跟月牙似的。 陈淇挑了下眉,看见那女孩的身边正坐着傅青山的祖母,老人也笑得很开心,右手紧紧握着女孩的手。 接着,傅青山走了进来,将泡好的擂茶放在方木桌上。 第241页 陈淇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儿,傅青山在这时像是感觉到什么,侧转头看见正端着个碗站在地坪中央陈淇,推开小木门向他走了过来。 「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傅青山站在陈淇身前,背着光遮住了一点儿斜前方的太阳。 「我这不是怕打扰了你的好事吗?」陈淇笑了笑,将手里那碗藠头递给傅青山:「谢谢你送的龙虾。另外这是我妈腌的,不值钱,但下饭吃还成。」 傅青山知道陈淇是误会了什么,蹙了下眉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我堂妹。」然后似乎是犹豫了几秒,还是接过了那碗藠头,说了声「谢谢」。 「是吗?」陈淇拍了下傅青山的肩,带点儿调侃意味地说:「挺漂亮一姑娘,我还以为是来你家相亲的。」 「你喜欢那样的?」傅青山忽然没由头地问了这么一句。 陈淇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地问:「嗯?」 傅青山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儿莫名其妙了,转开了视线,沉声道:「没事。」 陈淇表面上表现得从容,其实傅青山说到那个女生只是他堂妹时,陈淇是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的。 但回了家吃晚饭时,赵秀云刚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回来手脚利落地将傅青山送的泥鳅和虾该炸的炸了,该炒的炒了。 陈淇看赵秀玉将虾就这么就着虾壳囫囵地嚼了吞了,给虾剥好了壳,放到她碗里。 赵秀云摆了摆手,示意陈淇不用再剥,忽然地提起了一件非常让她不爽的事:「傅老头家那小子还是要走在你前面了,今天家里来了姑娘呢,那俩老的都喜欢得不得了,啧啧啧也不嫌害燥。」 陈淇一时间也没精神去纠正赵秀云的称唿问题了,一头雾水地问:「我见过了,不是说是傅青山堂妹吗?」 「哪门子堂妹啊!」赵秀云满脸不高兴道:「是傅青山表嫂的侄女,关系远着去了,又没有血缘关系,也就名义上是个堂妹了。她这次来傅青山家里,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坐在家里那两个老的又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心里头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那姑娘听说也在县上读完高中了,人又长得水灵,条件是比傅青山要差一点儿,但你说要是两个人看对眼了,这能不结成婚吗?」赵秀云恨铁不成钢地说:「就你这边连个姑娘家的影子都没瞧见,喜欢你的又不是没有,都二十六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陈淇心想,那完了,敢情傅青山是不想要自己这个外人掺和才说那是堂妹呢。自己还上赶着夸那姑娘漂亮,也难怪傅青山冷着张脸态度古怪地问自己是不是喜欢那样的,原来是吃那姑娘的醋了呢? 真是罪过啊,陈淇追悔莫及地想。 修路的事陈淇并不是不在意,晚上躺床上睡觉的时候也一直想着。 第二天一清早,见到村民口中那位神仙菩萨一般的刘主任,还是笑眯眯地一副脾气和心肠极好的样子。 等开完会,红砖房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陈淇像是无意间提到,「我昨天听到有村民在说,隔壁黑沙村修好路已经两年了,就我们村一直没什么动静呢?」 「对啊,我这些年也一直为着这事在愁呢,跟上面都反映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刘春鸣嘆了口气,一副极为苦恼的样子:「但上面说黑沙村修路是方便採石采砂,所以才会比别的地方要早上一点儿。坝村倒是也能修,就是要再等个几年。」 「但具体是要等上多久呢?也从来没给个准确的期限。」刘春鸣惆怅道:「就是我们这些做小官的才最难,心里想着村子里的百姓,但又没有什么实权,再怎么着急也是无用功啊。」 刘春鸣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将陈淇心里头的那些疑问都堵了回去。 陈淇笑了笑,打圆场道:「是啊,村民们都说您是所有干部中最为着他们着想的。」 表面上这事算是揭过了,但陈淇心里并没有为着刘春鸣刚刚说的这番话买帐。 以前是凭着奚玉的记忆,陈淇心里觉得蹊跷,但却没有下定论。 如今真的和刘春鸣打了交道,陈淇觉得简直是哪哪都古怪。 首先是刘春鸣腰上的皮带,没什么标志,看着倒是普通。 但陈淇是个识货的,光是看那皮带的纹理和材质,就知道这材料并不普通,起码不是用的不是人造皮,虽然不至于是什么奢侈品,但也得有点儿来歷。 其次是刘春鸣腰上别的那串钥匙,倒是也不说,钥匙也就四五枚。 但其中就有两串是车钥匙,标志被贴上了,但从车钥匙的型号就能看出来,其中有一串是宝马的,还和陈淇在上一个梦境中提的是同一个车系。 另外还有两串是大门钥匙,只有别墅的铝艺大门钥匙才会是那样的形状。 在奚玉的记忆里,刘春鸣这人公正清廉两袖清风,这么多年官做下来也是清清白白的,没什么多的存款,甚至住的还是跟村民们一样的土砖屋。 一个没钱还住土砖屋的人,为什么会有两串豪车和别墅的钥匙? 刘春鸣或许觉得这村里没什么有见识的人,所以那么不加掩饰地就把钥匙挂出来了。一点儿没想到和他说话的这「奚玉」内里是个换了芯的,都把这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呢。 第124章 柿子成熟时(5) 另外不止是刘春鸣的穿着打扮,他刚刚说的这番话里也真是哪哪都透着古怪。 第242页 上面说是黑沙村是为了採石采砂才会提早修路。但从黑沙村采来的石和砂都是从黑沙厂运出来,一部分往北送到厚土村,一部分往南送到坝村,再往坝村底下的那条河里走水路送出去。 但现在从黑山村跑出来的货车,到了坝村还是要走土路,不方便的地方不止是一点儿。 如果上面真是为了採石采砂才修路,如今厚土村的路修好了,黑沙村的路也修好了,怎么就单单绕过了坝村呢?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奚玉正好是在前年黑沙村修好路的那年才进的村政府,这两年前发生过什么事,这村政府里的人又做了怎样的打算,对他来说要讲起来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 越脏的事就越是要少一个人知道才安全,既然奚玉没参与这事,没搅进这趟浑水,这些人就没有拉他入伙的道理。 大老虎小苍蝇,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贪,胃口也不是一般的大。 这两年来,奚玉眼里的村政府,和这些人眼里的村政府,恐怕都不是一回事。 就是不知道这群人到底使了怎样的招数,才能逃过上面的眼睛,将这笔修路的钱尽数收入囊中。 陈淇从村政府回到家,因为日头已经起来了,所以稍微多绕了一会儿,走的是从家后面回来的那条小路。 以前没注意到,陈淇今天才透过后院的矮墙看到,后院种的那颗柿子树竟然已经快要成熟了。 黄澄澄的很大颗,挂在树梢上,比起以前陈淇在超市买到的简直不知道喜人了多少。 陈淇进了门,看见赵秀云在剥玉米,提醒道:「妈,后院的柿子树好像已经熟了,今天摘了来吃吗?」 赵秀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直起腰说:「还没完全熟,至少还要等到一个月后。」 陈淇道:「我看已经又熟又大一颗了。」 赵秀云说:「你只是看着好,只要还没到季节芯子里面就还生着。」 陈淇放弃了今天就要尝到柿子的念头,找了张矮凳坐下来跟赵秀云一起剥玉米。 赵秀云往篓子里瞥了一眼,看篓子里的玉米已经只有半筐了,从杂物房里又拿出了一个大背篓,戴上手套和草帽又要出门。 陈淇想起来前几天赵秀云的腰都还在腰疼,连忙站了起来,接过篓子说:「我去地里吧,您在这里继续剥就成。」 三伏天里的气温高得有点儿让人受不住了,刚来的那一天里陈淇还有点儿不习惯,到了现在,他就已经完全融入这里了。 穿着松松垮垮的老头背心和军绿色七分裤,戴着能将整个人罩住的宽边大草帽,再穿上踩到了什么锋利石头也完全不会穿底的牛筋凉拖,就下到了玉米地里。 因为玉米地里的野草已经长得很高,陈淇穿的拖鞋,忽然就有点儿担心草里会不会有蛇或者是什么咬人的毒虫,将要掰玉米的时候就留了点心,一直是非常警惕地注意着草里的动静。 随便在地上捡了根树枝,陈淇狠狠往草里抽了几记,确认草里大概是没有草蛇一类的不明生物,才放心地抬起头来,眯了眯眼,看见不远处一个非常显眼的身影。 奚家的这片菜地建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地旁正好就装着负责给整个村子供电的总电闸。 此时那电闸箱子被人打开了,柱子上正挂着一个人,虽然被铁箱门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还是很轻易地就能从身形辨认出挂在这柱子上的人是谁。 傅青山踩着水泥柱上的铁片,一条手臂扒着电闸箱的顶部,另一只手伸进电箱里,正不知道在专注地修着什么。 陈淇向他走近了,担心忽然出声会吓到傅青山,让他有从柱子上掉下来的风险。也就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理开始欣赏傅青山手臂和背嵴用力时非常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烈日下正修着电闸的电工,确实是非常赏心悦目的一道风景。 傅青山直到关上了电闸门,因为柱子上的铁片距离地面还有一定的距离,只能低着头找合适的降落点时,才注意到正站在旁边一直盯着他修电闸的陈淇。 傅青山松开正扒在电机上的手,利落地跳到了柱子下的草地上,撑着小路从沟渠里爬上来,站到陈淇旁边,听见他问:「村里的电闸出问题了吗?」 「嗯。」傅青山点了下头说:「最近村里老是停电,我检查了一下,是有一部分线路老化了。」 「你在掰玉米?」傅青山看了眼陈淇仍然是毫无收穫的篓子问。 「嗯,这不是还没开始掰就遇见你了吗。」陈淇嘆了口气说:「今年的玉米收成很好,这还有一大片地没掰完呢。」 傅青山:「我帮你掰。」 不比城市里要轻松了多少,农村里也总是有一大堆活要忙,甚至是更多更累,陈淇到了这儿后简直是深有体会。 更何况还是傅青山,家里除了他一个能干的,祖父祖母都是年过七旬的人了,家里大部分的体力活都是交给他干,哪来的时间还能帮陈淇掰玉米。 陈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傅青山的好意,「谢谢,但还是不需要了,你回去忙你自己家的事吧。」 「不着急。」傅青山撇过头,已经从玉米杆上摘了两颗玉米丢进了陈淇篓子里,「我帮你摘完了这一片后再回去。」 事实上傅青山确实也比陈淇能干得多,陈淇刚摘完一篓子玉米的功夫,傅青山已经往旁边那片空地上丢了一大堆了,甚至还回家取了个篓子,帮陈淇运回去了两筐。 第243页 陈淇觉得还挺不好意思的,自己家的玉米地,还让别人帮着给收了一大半。一想到剩余的进度,不免有点儿心急起来,背着那一大篓子玉米转过身,忽然有点儿中心不稳,一不小心就踩空了小路,跌进了旁边长满了深草的沟渠里。 第125章 柿子成熟时(6) 篓子里的玉米咕噜咕噜全滚进了沟渠里,陈淇感觉到手臂和腿上传来一阵刺痛,往旁边一看,竟然是一大片带刺的荆棘丛。 陈淇「嘶」了一声想要站起来,这时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傅青山忽然大声说了一声「别动!」 但已经晚了,紧接着,陈淇感觉到脚踝处传来的更清晰剧烈的痛感,两眼一黑,朦胧地看见一条青绿色的蛇飞快蹿出了草丛,飞快顺着土坡爬上小路,还没来得及熘出草丛,就被飞快向这边赶来的傅青山用一条细韧的树枝贯穿了七寸,一瞬间没了声息。 傅青山解决了那条青蛇青蛇后,敏捷地从土坡上跳下来,半蹲在陈淇身侧,脱了他的鞋子,捏着陈淇的脚踝抬了起来。 陈淇感觉到脑子里简直哪儿都奇怪,整个人晕乎乎的,整只右脚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麻麻的一片,快要没有知觉了。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啊傅青山。」陈淇心情沉重地问。 「不会。」傅青山的极短的时间里作出了反应,一只手将背心下面的布料用力撕开一条,极紧地绑住陈淇的小腿,接着开始用力挤压陈淇被蛇咬伤的那两个洞口,言简意赅道:「不致命。」 陈淇有点儿崩溃地问:「没毒吗?那我怎么觉得那么晕啊。」 「这种蛇的毒不致命,但是致麻致幻,需要赶紧将洞口处的淤血处理出来。」 陈淇确实感觉到整个人麻麻的晕晕的,然后傅青山忽然俯下身来,像武侠剧里演的那样含住了陈淇脚踝上的伤口,一口一口将深红色的淤血吸出吐了出来。 烈日在头顶暴晒,陈淇感觉到有汗顺着额头滑到了眼睛里,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变得模煳又煎熬。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多久,或许是几十秒又或是几分钟,总之傅青山总算是将陈淇的脚放了下来。 陈淇的视觉和感官都变得很模煳,在这一刻的听觉却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听见傅青山响在他耳边的极为急促的唿吸声,然后陈淇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悬空了,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被傅青山横着抱了起来。 「玉米……怎么办?」陈淇头脑已经不清醒了,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即使是到了这时候,也仍是非常不合时宜地在意着这些被自己辛苦摘下来的零落滚在沟渠里的玉米。 傅青山抱着陈淇向前走着,沉默了一秒道:「我待会儿帮你捡起来。」 陈淇听到傅青山的话终于放心地将头靠在了他怀里,像是晕过去了,然而不到五秒钟陈淇又勉强地睁开了眼睛:「那条蛇已经被你杀了吗?听说蛇肉很好吃的……你待会儿能不能顺便也把它捡起来啊?」 「……」 「还有我的拖鞋也好像还在沟里……牛筋的,要三十块呢。」 傅青山总算是忍不了了,低头看了眼陈淇道:「你能不能先关心下自己。」 「不好意思。」感觉到傅青山有点儿糟糕的情绪,陈淇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又将头靠在了傅青山硬邦邦的肱二头肌上。 事实上傅青山说的确实不错,陈淇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晕乎乎地睡上了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头脑已经恢復清醒了,眼睛也总算是清晰地看见了东西。 只是陈淇低着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脚,脚踝上还是很兇恶地肿起来一大片,看起来简直像是个白花花的猪蹄。 陈淇现在不方便行动,房间里又没看见人,只能抬起自己的半边身体倚在床头,似乎是闻到了什么香气,大声喊了一声「妈!」 过了几秒,赵秀云飞快从房门走了进来,看见陈淇正清醒地在床头坐着,先是呜呜地哭了一会儿,情绪缓过来一点儿后又开始用力拍他:「你说你这个读了书的脑子怎么这么蠢啊!去菜地摘个玉米还能被毒蛇咬了。要不是傅青山,你不就在沟里白白等死了吗?儿啊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妈要怎么活啊呜呜呜,只能一起死了算了!」 陈淇刚被毒蛇咬了又睡了十几个小时才醒来的身体本来就虚弱,被赵秀云拍了这几下简直又有点儿要晕过去了,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妈,傅青山说了那蛇的毒不致命,我不会有事的。」 「就算死不了,一个好好的活人被蛇咬了能没事吗!」赵秀云显然不能像陈淇希望的那样把这当成一件小事,甚至已经开始设想:「要是那一口正好咬到什么命脉,我好好一个儿子瘫在床上醒不过来了,又或者要断胳膊少腿才能继续活,那可要怎么办啊呜呜呜。」 「好好好妈。」陈淇头疼道:「你先让我好好休息吧。」 以陈淇右脚的状况显然是不能独立行走了,但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也不能每次下个床都要别人扶着或者单脚蹦跶才能走。只能让赵秀云用木头给他做了根拐杖,方便日常的行动。 陈淇也是拄着拐杖看见堂屋里堆满了的玉米,懵了好几秒才反应了过来,想起了自己昨天头脑一片空白时说过的几句胡话,这才知道仅因为自己昨天不清醒时讲的那几句话,傅青山就花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将菜地里所有的玉米都掰完送到了家里来。 第244页 不仅是如此,陈淇还发现在自己口中那双斥资三十元巨款买下来的牛筋凉鞋也端端正正地摆好在了床头。 陈淇感到不可置信地拄着拐杖走到厨房一看,刚刚闻到的飘进房间的香味竟然是赵秀云在煮蛇肉,而且还不止一条——就因为陈淇迷煳时说的那几句话,傅青山甚至还多捕了还几条蛇,处理干净了送到赵秀云这里来。 陈淇一时之间感到心情无比地复杂。 一方面是为了自己昨天不清醒时的那番不要脸行径而感到羞耻,另一方面是想不明白梦境里怎么还会有像傅青山这么好的人。 表面上看起来冷冷的,其实比什么人都要热心肠。连陈淇都有点儿要被自己蠢到了,他却会把陈淇讲的那些不合理的请求放在心上,并且默默地就完成到了最好。 第126章 柿子成熟时(7) 陈淇以前还想过像是傅青山这么好的人,又总是帮助他,自己多多少少也应该要回报一些给傅青山。 但按现在看来,却是怎么也难能还起了。 陈淇原本还想着,无论自己现在是不是行动不便了,待会儿也应该拄着拐杖去一趟傅青山家,当面向他表达自己的感谢才算是有诚意。 结果还没等到陈淇起身去傅青山家,傅青山就先一步过来了。 陈淇原本正托着下巴坐在窗前想着什么,听到老旧木门「吱呀」的一声响,原本还以为是赵秀云炖好了汤送进来了,转过头却看见刚刚正巧就在想着的人。 傅青山原本就长得高,陈淇坐着,看着他就更显得高大。 窗下透过来的影子压下来,傅青山往木桌上放了一个塑胶袋,里面有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包,看起来像是什么比较重要但又不好保存的东西。 「治疗伤口的药,很有用,你待会儿清理好脚踝上的伤,然后敷上,会好得很快。」傅青山低垂着眼说。 陈淇很敏锐地看见傅青山军绿色布鞋底上厚厚的一层泥巴,最近几天都是暴晒,地面上都是旱着的,傅青山是去干了什么才会往鞋底上沾这么厚一层泥巴? 还是黑泥。陈淇这次很快就调集到了奚玉脑海里有关于这部分信息的记忆,这种黑色的泥土只有…… 「你早上还去厚土山上了?」陈淇觉得有点儿不可置信地问:「去干什么,採药?这个纸包里面的药不会都是你去山上采了自己磨的吧。」 傅青山低着头,看着陈淇没说话。 看这反应,那应该就是陈淇猜对了。 这儿的泥土一般都是黄色,整个坝村包括黑沙村都没有像是傅青山鞋子上的这种黑土。 只有厚土村才有一小片的土地才是黑色的。而既是黑色还能在这种天气下保持湿润的泥土就只有厚土山的瀑布附近。 然而因为厚土山的植被都生长得极为茂盛,包括野猪一类的危险野生动物颇多,平时一般都没人会去那儿。 除了因厚土山瀑布附近生长着一些罕见的名贵药材,而想要去那附近採药的人。 但因为那边的植被旺盛,就算是有着一些价格名贵的草药,也极为隐秘地藏匿在那些长得有半人高的野草和灌木丛里。 再加上那儿恶劣的环境,除非是急需用钱想要採药买卖的人,又或是家里有人身患重病,需要草药救命的人,也是很少有人能爬上那么危险的地方,就为采几株本就不好找到的草药。 要是缺乏一些经验,费尽了千辛万苦还是无功而返的人也不是没有。 但现在,傅青山竟然为了治疗他脚踝上本就不致命的伤口,而跋山涉水地去厚土山采了药回来?真是疯了。 仅仅只是一句轻松的「谢谢」简直完全配不上傅青山为他付出的这番苦心。 陈淇想要说的话在嘴边过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捏紧拳头想了好几遍,陈淇还是决定要从根源上弄清楚傅青山愿意为他付出这么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懂得了傅青山才能真正明白他想要的,从而有让陈淇有能回报这份恩情的机会。 「傅青山,你真的对我太好了,明明我们之间的交情远远没有达到让你能为我做到这份上的程度。所以我这段时间就一直在想,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这么全心全意地对我这么好。然而在刚刚,我终于想明白了……」 陈淇在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关注着傅青山脸上的微表情,注意到在自己说着这话时,傅青山的唿吸显然是放缓了,眼神也变得更为晦暗,像是有什么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就将要被揭开,已经不能反抗也不想再反抗,所以站立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从未宣之于口的谜底被揭晓。 陈淇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忽然抓住了傅青山的手说:「你是不是一直……」 傅青山深黑色的眼睛更为紧密地锁定了陈淇。 「是不是一直在因为初一偷拿了我的东西而自责呢。」 这时候再提起这件事显然是再一次揭开了傅青山的心底最深处的伤口,因为顾及他的自尊心,就算陈淇心里早就对这件事有了大概的猜测,却一直都没好意思问出口。 如今总算是问出口了,陈淇如释重负,紧紧握着傅青山的手,宽慰道:「其实你不必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的,明明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陈淇原本是同情的目光在这时候转变成了一种直击灵魂更深处的愧疚:「而且这么多年下来更应该感到抱歉的人是我。就因为一支钢笔,我妈那时候那样对你,还把这件事闹得全校都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很受伤吧?」 第245页 「……」 傅青山怎么也没想到陈淇对此作出的解读竟然是这样的,沉默了良久,扯了下嘴角否认道:「不是。」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只有将这些往事摊开,藏在你我之间的伤口才有可能癒合。」陈淇神情严肃地说:「希望你能早些忘记这些事,不必因我而介怀。」 傅青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竟然会变得这么苍白,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否认道:「真的不是因为这些。」 「好吧。」 陈淇嘆了一口气,知道这么快就让傅青山想办法拔除掉心中的这颗尖刺不是那么轻易的事,确实也应该多给傅青山时间。 陈淇放开了紧握着傅青山的手,扶着桌子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神情专注而严肃地注视着傅青山说:「只要你想,随时能来找我谈心。虽然知道这对于你来说不是简单的事,但还是希望你能尽早放下。」 「……」 傅青山闭上了眼睛。 傅青山离开前,陈淇还偷偷将赵秀云藏在柜子深处晒干了密封在罐子里的冬虫夏草取了出来,强行塞进了傅青山手里,「虽然只是这么轻易的一句话远远没办法回报你,但是要谢谢你的帮助。这些你带回去吧,可以拿去卖钱,也可以给祖父祖母补补身体,算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意。」 傅青山走后,赵秀云炖的汤总算是好了,她端着汤进入陈淇房间时,看见傅青山的背影,还有点儿疑惑地问:「傅家那小子刚刚过来了?手里拿的是什么呢。」 陈淇避开了赵秀云的视线,有点儿心虚地说:「嗯嗯,对啊。他给我送了外敷的药。太感谢他了,所以我让他拿了点儿我们家自己种的杨梅。」 饶是抠搜到了极点的赵秀云也颇为贊同地点了下头说:「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他,等过段时间柿子熟了,也送一些给他。」 事实上,赵秀云如果知道陈淇送给傅青山的是家里最为珍贵的冬虫夏草,她绝对会气得要晕过去。毕竟那是她打算留到宝贝孙子出生后给儿媳妇坐月子时补身体吃的。 然而冬虫夏草现在已经转送他手,连她的宝贝孙子也因着拿走冬虫夏草的这个人而变为泡影了。 虽然只是被蛇咬到的小伤,但因为蛇毒,陈淇肿的像猪蹄的脚至少要到一个月后才有可能痊癒到让他能够下地行走。 农村本来就无聊。家里别说手机,甚至连电视都没有,只有一个因为受潮而时好时坏的破收音机,每天因为播不出黄梅戏被赵秀云骂骂咧咧地踹上几脚。 现在陈淇的脚竟然还扭伤了,因行动不便只能躺在床上,简直是要无聊到极点了。 再加上如今这个梦境已经是陈淇穿越道梦想航灯系统以来的第五个梦境,跟现实世界脱轨了太久,陈淇觉得自己必须得加快效率从系统中走出去了。 起码他身处在其中时做的每件事都要是有意义的,虚度光阴就不值得了。 所以陈淇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要用掉一次机会,好让自己行动不便的脚踝能够尽快痊癒。 「siri。」 「我在。」 这个回答简直更像苹果系统里的siri了,陈淇的思绪短暂脱离半秒,又很快回归正轨,「我想要使用一次机会用于查询积分以及使用积分兑换权益。」 系统:「好的。正在为您查询中。」 系统:「直至目前为止,您的积分共有25分。请问是否确认使用积分兑换您在梦境中的相关权益。」 陈淇意外地挑了下眉,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在完全不了解梦境方向的情况下,积分竟然也误打误撞地积攒到了25分。 这也更加确认了陈淇的猜想,现在身处的这个梦境或许有别于之间经歷的几个梦境,终点并没有跟他和傅青山的感情有关。 陈淇更倾向于觉得梦境终点有关于傅青山的心结,也有可能是坝村现在正面临的困境。 整理好了思路,陈淇继续跟系统的业务,点了点头道:「我确定。我想要用积分换取受伤的脚踝能够在三天的时间里癒合。」 系统:「好的,您需要消耗的积分共为三点,请问是否确认兑换。」 因为兑换的权益与梦境终点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需要消耗的积分意外的少,陈淇对此感到非常满意:「我确认。」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八点应该还有一章。 第127章 柿子成熟时(8) 傅青山在陈淇被蛇咬到的第三天,再次带着亲手磨好的草药来到了他家。 没想到,原本正应该躺在床上的陈淇此时正好扛着一把锄头出门,看到傅青山还有点儿意外地对他打了个招唿。 「……」 傅青山看着陈淇挽到小腿的裤脚和恢復如常的脚踝,觉得非常不可置信地问:「你的脚,已经好了?」 「对啊,本来就是一点儿小伤口,不碍事的。」陈淇面色如常道:「连这点恢復能力都没有,还咋在村里干活啊。」 虽然陈淇在被毒蛇咬了后的第三天就能下地干活这件事本身就已经离谱到不行了,但比这还要更加不合常理的是……傅青山看着陈淇光洁一片的,连当初被蛇咬伤的洞口都一连消失不见的脚踝处皮肤,陷入了异常的沉默中。 陈淇这时也注意到了傅青山手里拎着的塑胶袋,睁大了眼睛,感到非常手足无措地问:「你又给我采了新的药回来吗???哎呦我的天,我忘了应该提前跟你讲一声了,我好得很快的,你上次给我带的那些药我都还没用完呢!」 第246页 陈淇一只手扛着锄头,抓耳挠腮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傅青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能为自己做到这份上。 「这样吧……你上次给我带过来还没用完的药我就自己留下来了,这些你还是带回去吧。」陈淇嘆了口气道:「家里总会有谁不小心受伤的情况发生,总能用到的。或许等镇上的集市开了,你带过去卖个好价钱也行。这玩意儿珍贵,平时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现在好不容易有得卖了,总有人出多些钱买的。」 「嗯。」 陈淇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痊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傅青山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和陈淇多做纠缠,将那包药塞进了裤子口袋里,说:「你好了就行。」 陈淇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忽然就把肩上的锄头给丢到了墙角,笑了笑对傅青山说:「也真是辛苦你了。为了让我有机会向你表达一下感谢,能不能跟我来一下?」 傅青山其实很想说,他做的这些都是因为他自己愿意,是并不需要陈淇感谢的。 陈淇如果觉得感谢,那么毫无负担地收下这些东西就可以了,那么想方设法地想要回报自己这么心甘情愿一点儿的恩惠,对傅青山而言才是最为残酷的。 但傅青山还没来记得组织语言,就被陈淇给扯住了袖子向着他们家的后院走。 明明是要去后院,可陈淇却没进家门,反而是绕路到了后院的围墙根,才放开了扯着傅青山袖子的手,转过头小心翼翼地对他说:「你站在这儿等我就好,不要发出声音,让我妈发现就不好了。」 傅青山看着陈淇踩着墙根处的一个树根敏捷地翻上了墙壁,攀着柿子树的枝干慢慢爬到了树干中央,到这儿其实也没弄明白陈淇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明明是进自己家的后院,却好像是做贼一样,还要派自己在墙根底下望风。 直到陈淇从那树上摘下来好几个黄澄澄的柿子塞进了裤子口袋,再沿着原路返回,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没站稳,被傅青山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陈淇将傅青山带到家后邻居的地坪前,跟大伯打了个招唿,随后摇上来井水,将兜里的柿子洗了两个,一个脆生生咬了一口,另一个抛到了傅青山手里,解释道:「我妈说柿子要下个月才完全熟,不许我现在摘了吃,我看这不甜得很吗。」 说着陈淇将剩下几个柿子也塞进了傅青山另一边裤兜里,说:「这些给你带回去让祖父祖母也尝几个。甜得很,我看村里的这些柿子树,就我们家的长势最好了。」 傅青山接过了柿子,却不知道一直正想着什么。 陈淇觉得他怪得很,从刚刚自己带他到柿子树下时就开始魂不守舍的,不知道正想着些什么,接过了陈淇洗好的柿子,也是直直地盯着柿子出神。不像是拿着柿子,更像是拿着什么迷魂香似的。 陈淇瞅了瞅天,最近日头正盛,连日的大旱。他原本是想要扛着锄头去田里将排水沟挖开,从水塘里排一些水去田里,但也不算什么当紧的事,太阳下山再去干也不迟。 柿子甜滋滋的汁水在嘴里冒开,陈淇舒服地眯了眯眼,瞥见西边已经快要接近山头的太阳,忽然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转头看向傅青山问:「家里还有活干吗?」 听见陈淇的声音,傅青山总算是回过神来,回答的还是那句话:「不急。」 「那我请你看一场日落吧?」陈淇将柿子中间有点儿酸涩的那部分丢掉了,眼睛笑成月牙的形状,对傅青山说:「我知道一个好看的地方。你对我这么好,我把我的秘密基地分享给你。」 傅青山总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做梦,不然为什么夕阳的颜色会那么火热,只有梦里才能靠近的人会站在自己身边,笑成那么好看的样子? 这幅场景只有在虚幻的梦里才有可能出现。还是轻易不可能梦到的,偶然发生一次能让他记得好多年的超级稀有的梦境。 然而很快傅青山就确认了这并不是一个梦,因为陈淇握住了他的手腕,牵着他向着山上的小路走去。 他们正在行经的与其说是一座山,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地势较高的土丘。 小路远远不像山间的那么陡峭,因此在奚玉童年时,总是会一个人跑到这儿玩,慢慢地也探索了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因为那段记忆已经较为久远,录入陈淇的记忆库时也变得有些模煳。 因此当陈淇牵着傅青山行走在这寂静的山林间,天空被茂密的枝叶遮蔽,久久不见天光,陈淇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走错了。 直到陈淇再沿着这个方向走了一段路,看见记忆中的歪脖子树和从树叶缝隙间透出来的明媚的夕阳,陈淇才激动地扯了下傅青山,回过头兴奋道:「到啦!我就知道我不会走错的。」 这么多年下来,邻居家的院子进行了翻新,家门口那颗最高大的树已经被砍走用来建了房子,就连菜地旁边的那眼水塘也已经被填平用于种菜。 村庄里或许无时无刻都会发生改变,但一座罕有人迹的荒芜又偏僻的小山丘却不会。 十二年前奚玉最后一次来到这里,坐在石头上看着夕阳时,觉得天空的颜色盛大得像是要将世间的所有事物都覆盖,太阳与他的距离也近得像是再往前跑几步就能碰到。 十二年后作为奚玉的陈淇来到这里,所拥有的感受竟然也是一样的。 第247页 只是唯一发生变化的事,十二年奚玉独自坐在悬崖边的这颗石头上,觉得这颗石头大到好像可以用来制作他的新盔甲。 而当现在陈淇和傅青山坐在和之前相同的这一块岩石上。陈淇却觉得这块石头一点儿也没奚玉记忆中的那么大。 因为当他和傅青山并肩坐在一起,陈淇只有和傅青山手臂贴着手臂紧紧靠在一起,才不至于从岩石上掉下去。 云彩连着云彩,天连着天。 陈淇不得不感嘆奚玉小时候找到的这个用于观看日落的秘密基地确实绝妙。 没有零落灌木生长的野草地,视野开阔,落日也不会被山头遮蔽。掠过天边的鸟群变为黑色的剪影,他们跟天空和太阳的距离近得像是眼前就挂着一块金色的幕布。 梦幻得就像是,眼前的景色是一场独属于傅青山和他的电影。 陈淇感觉到从远处吹来的拂过额发的风,因为爬坡出的汗微微沾湿了身后的布料,他的手臂也傅青山的贴着,互相传递着湿热的体温。 在这一刻,陈淇说是心中没有波动是绝对不可能的。 从刚刚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从傅青山身上避开。 毕竟傅青山对于陈淇来说不单单只是一个傅青山——虽然毫无痕迹,但身旁的这个人已经陪他走过了四场梦境。 即使被陈淇深深铭记在脑海里的那些记忆对于傅青山来说完全就是空白的。但当这个人再次站在自己身边,眼前是那么绚丽的夕阳,陈淇还是很难不对傅青山产生一些深埋在心里的柔软情感。 所有的,那么真实的和这个人经歷过的所有事,在短暂的一场梦境过去后,将会成为仅有陈淇一人记得的限定记忆。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空,能记住这些记忆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陈淇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孤独。而这份孤独是即使最亲近的人就在身边也没办法缓解的。 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呢? 第128章 柿子成熟时(9) 感性的情绪总是很轻易地就能将所有理性的思维悉数吞没。但现在显然不是任由情绪蔓延而变为消极的时刻。 陈淇总是很擅长做这个将自己从情绪漩涡中拉出来的人。 因此他决定暂时不再去想。 梦想航灯是真实存在的,他现在还好好活着,有着重回现实世界重新跟亲人朋友相见的机会。梦境世界中的「金善」也每次都能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收穫圆满的结局。 而这些对于陈淇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抓住身边所有能感受到的事物。 不管这些能感受到的是好是坏,是真实还是虚幻,是顺其自然还是人为创造。 就像现在,原本炙热灼目的太阳呈现出一种满到像是快要溢出来的橙黄,金色的光线像酒液般满溢出来,徐徐向着地平线落下,目光所及之处都被这样盛大而温暖的光线包裹着——这是一个完全不会被人打扰的世界。 陈淇在这样的时刻更加地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真的是假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这一切仍在发生着,陈淇也仍可以感受到,就已经足够了。 当天空的尽头就快要散尽最后一点儿余晖,陈淇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转头看向身旁的傅青山。 傅青山自从被陈淇牵着到这处山坡上欣赏落日,就像一直处在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中。 就像现在,陈淇转过头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傅青山,傅青山却像是感受不到陈淇的视线,仍是将目光对准在天边尽头的余晖。 陈淇已经能够与心中那些不太轻松的想法和谐相处。而傅青山,他此时又在心中想着些什么呢?会不会和之前在家里见过的那个女生有关呢? 比起自己,傅青山肯定更想要和喜欢的人来安静地观赏这一场日出吧。 「以后这个地方,你可以带着别人来。」陈淇不知道要说些怎样的话才能宽慰到傅青山,只能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说:「我已经将这个秘密基地分享给你了,所以你也有着再把它分享给任何人的权利。我这样说……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傅青山此时终于对陈淇说的话有了些反应,侧转头将视线和陈淇的对上,声音冷静而低沉:「你觉得除了你以外,我还需要分享给谁?」 「……」 在那天从傅青山家离开,却被赵秀云告知了所谓的真相后,陈淇其实还遇见过一次傅青山和那个女生的互动。 那时候陈淇爬上了后院的杨梅树,才往篮子里放了小半框的杨梅,就一直没了动作。 陈淇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到了傅青山和他相亲对象的事。 一方面觉得傅青山和那个女生说不定真的就只有兄妹时间的情谊,并不像赵秀云说的那样暧昧;一方面又觉得无论傅青山喜欢上谁又将和谁相处,都跟他没关系,自己也没权利在心中猜想本就与他不相干的傅青山的私生活。 但陈淇越是说服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明明跨坐在杨梅树上时保持的是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却连出神的时间都不知道浪费了多久。 所以当陈淇脑海里的这两个主人公已经进入了他的视野范围时,陈淇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第248页 直到傅青山和女生走到了距离后院很近的野草地,陈淇才忽然反应了过来,看见傅青山和那个女生正一前一后的站在野草地的小路中央。那女生仰着头,不知道正和傅青山说着什么。 忽然刮过来一阵很大的风,女生的长髮和绛紫色麻木裙子被吹起来一些,和微微低着头的傅青山站在田野之间,真像是一幅画一般。 随着风声一起,陈淇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忽然,女生踮起了脚,昂起头像是快要亲到傅青山,陈淇的心跳蓦地空了一拍,看见傅青山微微偏了一点儿头,避开了女生大胆的亲吻。 因为视角原因,陈淇看不到傅青山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阴暗角落里怀着不良居心窥探主角幸福生活的炮灰。 为什么躲开,是因为害怕有人看见吗? 是啊,这可是在思想落后封闭的乡下。就连夫妻在外面也不可以表现得太过于亲近,更何况是一对还未完全确认关系的年轻男女。 如果被什么居心不良的人看见传播出去,傅青山将要面临的境况还稍微好一点儿,而尚未出嫁就已经和男人在外面卿卿我我的女生恐怕是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都不为过。 是因为太过于珍视了,才会那么谨慎那么小心翼翼地下意识要保护吧。 傅青山是因为已经看见附近有人了,所以才会那么果断地就躲开了吗? 这个人,不会是自己吧?? 想到此,陈淇的心尖一麻,怀里的杨梅都忘了管,飞快地从树上跳了下去。连这两人的后续也完全顾不上看了。 眼下被傅青山用这样沉静的目光注视着,陈淇犹豫了几秒到底要不要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口。 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尽量让自己在说起这些话时看起来自然一点儿,微微勾起来一点儿唇角说:「我其实都知道了……我一直都很为你感到开心,所以你没必要对我遮掩这些的。」 「那天我在你家看见的那个女生,其实是你想要发展的对象吧?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堂兄妹,就算要谈恋爱也没什么。」 天色将暗,视线变得模煳,只能听到耳边喧嚣的蝉鸣。陈淇担心傅青山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将脸上的笑容再放大了一些,声音也变得更为清晰:「她看起来很可爱,是真的很喜欢你。我觉得你们很相配,所以也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如果你们哪天要结婚了,记得要提前告诉我,我好给你准备一个大红包……」 「我不喜欢她。」傅青山很突然地将陈淇的话打断了。 「嗯?」陈淇有点儿懵地看着傅青山,有点儿没明白地问:「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能写到这儿了……下一章应该要亲了。 第129章 柿子成熟时(10+abo番外) 傅青山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陈淇,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她。」 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傅青山的个人隐私,陈淇作为暗中窥探的那个人,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明朗的。 无论如何,陈淇在此时都不应该将那天看到的事说出口,但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其中道理的陈淇却在这一刻忽然失去了理智,想也不想地就开口道:「可我那天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傅青山步步紧逼。 陈淇深吸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道:「我看到她亲你了。」 对于陈淇竟然目睹了这件事的经过,傅青山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的情绪,只是轻描淡写道:「我躲开了。」 事实上,在陈淇见证这整件事的经过时,傅青山确实瞥见了隐蔽在杨梅树上鬼鬼祟祟的陈淇。 不是傅青山有多么警惕,洞察力又有多么的强。 只是发生这件事时,傅青山的脸侧对着陈淇。因为视角原因,陈淇虽然看不完全傅青山,不知道他此时正是一个怎样的表情。 但傅青山只要微微侧转头就能看见居高临下的正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半坐半骑在杨梅树上的陈淇。 再加上这么多年下来,傅青山几乎已经练就了随时随地只要奚玉出现在视野里就能立马捕捉到的能力。 所以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傅青山的可视范围里,所有无处遁形的隐藏只会显得异常滑稽而多余。 而且陈淇自以为非常隐秘的伪装无非就是将身体藏匿在看起来很是紧密实则处处透风的杨梅树枝后。一阵风吹过来,这样的隐藏简直就像是小孩捉迷藏时自以为藏得很好,实际上却是将身体藏在短了地板一大截的窗帘背后。 傅青山祖父祖母眼里漂亮又乖巧,简直是孙媳不二人选的女孩,在傅青山的认知里其实就是一个关系并不紧密的远方亲戚。 远房堂妹的名字叫孙盈,明明家住得离坝村有一些距离,近期到傅青山家的次数却很是紧密。 而且不止一次的,傅青山的祖父祖母总是会给他和孙盈之间创造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傅青山只是性子比较冷淡,却也不傻,一次两次下来也明白了祖父祖母是什么意思。但除了觉得有点儿麻烦以外,心中并无什么波澜。 傅青山明里暗里也表明过几次,自己并没有想要相亲的意思。 但孙盈却显然会错了意,觉得傅青山或许只是性格冷了一些,其实还是跟她心意相通的。 第249页 只是孙盈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生,已经主动来了傅青山家那么多次,傅青山到现在却还是一点儿要主动的意思都没有。 这么长时间下来,孙盈也有些着急了。 心急,却始终放不下作为女生的那一份矜持。 直到前几天,孙盈才总算是想通了。 觉得像是傅青山这样的男人,在村子里那么抢手,条件也比自己要好出不少,就算要拿点儿架子也是正常的。 自己只要是能将这场相亲顺利进行下来,到时候和傅青山修成正果,到底是谁主动,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所以这一天祖母祖母依然是撮合傅青山送孙盈离开。傅青山通常是将孙盈送到离家两公里外的果园,这次才刚走到野草地,孙盈却忽然将脚步停下来了。 因为放不下面子,和傅青山相对而站时,孙盈红着脸很是顾左言他地说了些废话,连自己都有些没搞懂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说着说着都快要把自己说哭了。 但如果孙盈知道这时候的傅青山其实完全没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大概就不会觉得有那么丢人了。 从开始到现在,陈淇的目光完全就没离开过傅青山。 傅青山其实也想知道,陈淇到底是因为八卦才顶着被发现的风险一直偷窥到了现在,还是因为别的些什么。 他也会觉得在意吗?傅青山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直到孙盈飞快地凑了上来,唇瓣已经快要紧贴上自己,傅青山才一瞬间回过了神,稍微留着点儿力气推开了她,低声说了声「抱歉」。 孙盈紧咬着嘴唇,眼眶里已经续上了层热泪。 傅青山花了几秒钟用来组织语言,让自己的话尽量简单而委婉,「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孙盈仍不甘心地问:「结婚的打算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也没有吗?」 傅青山犹豫了片刻,还是坦诚道:「有想要谈恋爱的对象。」 话已经直白到了这个地步,孙盈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要回过神了。 「但不是我对吗?」孙盈眨了下眼,还是想要问个究竟。 傅青山也不打算隐瞒:「是。」 孙盈深吸了一口气,她自认为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今天在傅青山面前丢过的脸已经够多了,她不打算将这场自作多情的戏码继续延续下去。 孙盈强行将想要哭的冲动忍下来了,没什么表情地「哦」了一声,对着傅青山扯了下唇角说:「那祝你幸福,反正之后也不管我什么事了。」 傅青山如释重负:「也祝你幸福,能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孙盈离开的速度是从未有过的快,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野草地的尽头。 傅青山的视线早已回到了刚刚的方向,原来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傅青山也曾痴心妄想地给过自己一点儿希望,知道陈淇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想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儿在意,然后表现出那么一点儿的不自然,或是明里暗里打探他和孙盈的关系。 结果却是无事发生,没有任何的不寻常,陈淇和他面对面说话时,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保持与之前的一致。 所有的一切一切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顺理成章。 如今,陈淇又那样笑了起来,不停说着话,祝他恋爱顺利,婚姻美满。 世界在这一刻归于寂静,傅青山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要疯了。 到底要怎样才能看见他,到底要怎样才能看懂他的心意,到底要怎样才能不把他当做邻居或是朋友看待? 念念不忘的这些年,歷歷在目的这些事,他做的难道还不够吗? 那就让这一切都完蛋吧,反正他的感受不会有比现在还要更糟糕的时刻了。 耳畔的风声是那么清晰,最后一缕残阳也于地平线下沉寂。 傅青山闭上眼睛,低头吻上了陈淇的唇。 作者有话说:因为长佩程序出bug了,把我这章的内容替换成了别的小说内容。但因为替换进来的内容比我原文的字数多,所以无法重新替换回来,只能补齐到和替换内容一致的字数,才能完成更改。 所以为了不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我在这一章的后面补了一个免费的abo小番外,感兴趣的宝可以往后看一下,不感兴趣的宝就可以直接跳转到下一章了。 另外这一章的收费还是以原文的两千字为标准的,多出来的内容不会收费,请大家不要担心会花冤枉钱。(鞠躬致歉) abo番外:茉莉薄荷味沅城的冬天总是很短暂,往往是夏天刚过去了,闷热的暑气似乎才刚刚过去,凉爽了没多久,有一天无意间瞥见手机屏幕上的天气预报信息,沉沉地睡过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得要穿上厚外套才能出门了。 陈淇和金善已经在一起两年,幸福的日子像是水一样流过去,以前在梦境世界经歷过的所有故事都像是做梦一般泡影,风一吹过来就散得无影无踪了。 但陈淇还是清晰地记得在梦境世界里经歷的所有故事,有时候午觉睡得昏沉,迷迷煳煳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 陈淇甚至会以为和现实世界里金善所经歷的一切或许也不过是梦境世界一个更加真实的梦境,有一天积分积攒到满分,睁开眼睛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但这些只是陈淇一些不切实际的联想。 第250页 不论陈淇以前经歷的有多荒诞,现在都是千真万确的现实了。 陈淇原本以为和金善一起度过的岁月会就这么平静如水地向着时间尽头缓缓流淌而去。 直到某一个下过雪的清晨,陈淇迷迷煳煳地翻了个身,忽然感受到身旁传来的温热触感,闻到熟悉的气味和一阵扑鼻的茉莉花香。 陈淇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来,看见金善熟睡中的侧脸,茫然地反应了片刻,睡意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陈淇大喊了一声「老公!」激动地扑到了金善怀里。 金善睁开眼睛,张开手臂将陈淇搂在了怀里。他好像无论是第几遍听到陈淇像这样称唿他,都还是会无可避免地脸红。 陈淇还在金善怀里像是兔子一样地乱拱,觉得特别惊喜地搂着金善的脖子说:「宝宝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这段时间都在忙着筹备新专辑吗。」 金善忍得难受,只能亲了亲陈淇的眼睑,稍微往后退了一些,说:「你的情热期快到了,我请了假,这几天都在家里陪你。」 陈淇差点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问题了,放开了搂在金善脖子上的手,茫然道:「什么情热期,我们难道是什么小猫小狗吗?」 金善愣了几秒,像是也没太听懂他的话,握住了陈淇的手问:「你刚刚做噩梦了吗?」 除了浓郁的茉莉花香外,陈淇好像还闻到了薄荷的气味,只是因为那气味是从自己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所以很容易让人下意识地忽略掉。 好像到了这时候陈淇才终于反应过来梦醒时分的所有不寻常之处,伸手摸了摸后颈,果然摸到了一个圆圆的像是小栗子一般的凸起。 陈淇不死心地一骨碌爬到了金善身上,扒开睡衣他的睡衣领口凑近了一看,果然也有一个同样的圆形栗子。 金善的身体在陈淇凑近的这一瞬间僵直了,伸手搂住了陈淇的后腰,声音变得比刚睡醒的时候还要更加低沉,「是现在就想要了吗?」 如果是寻常,陈淇现在已经乖乖地趴在金善身上叫「老公」了。 但现在,他现在显然还有比这个要更加感兴趣的事,想起之前无意间看到过的一些同人文,陈淇坐起身,神情认真而严肃地问:「宝宝,你应该是alpha吧?我是omega。」 金善有点儿莫名地坐起身,听到陈淇问:「这里是什么样的abo设定啊,分不分等级的,我是s级omega吗?再不济应该也是a级吧。」 「什么s级?」金善没太听明白地问:「你已经开始发烧了吗?」 金善昨晚上连夜赶回来,陈淇那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还以为自己回来得太晚,陈淇的情热期已经提前到了,所以才会晕乎乎的连话也说不清楚。 金善有点儿担心地蹙着眉摸了摸陈淇的额头,温度却没什么异常的。 「哦,是不分等级的设定啊。」 陈淇还在继续他的胡言乱语,经歷过梦境世界的大风大浪,陈淇觉得他现在无论经歷什么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陈淇一瞬间忽然想起来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惊奇道:「我是有生殖/腔的吗?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会有什么不同体验吗?」 但很快陈淇又想起来,abo世界里男性omega和普通男人最大的不同恐怕就是能生孩子还有…… 陈淇忽然又像只兔子一样地扑倒在了金善怀里,软着声音说:「宝宝,我好想给你生一个宝宝。」 金善从早上彻底清醒到现在就只听懂了陈淇的这一句话,好在这一句话能听懂也就足够了。 整整一个上午再加上中午的时间,陈淇算是切身体会到abo世界和现实世界最大的不同了。 金善本来就是个不知节制的,如今还多了信息素和顶级alpha身体素质的加持,再加上有了生殖/腔和金善不断释放的诱导信息素,原本就很敏感的陈淇感觉来得更为强烈了。 等到整件事情结束的时候,陈淇的后脖颈处已经被咬的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肤了,手臂和大腿也像是开着拖拉机跑了两百公里路一般的完全提不起力气。 「还不想要孩子,但是想结婚。」结束后,陈淇被金善搂在温暖的被窝里,原本昏昏沉沉的已经要累得睡过去,忽然感觉到金善将自己搂得更紧,说:「我准备好了就向你求婚,你要时候记得要答应,可以吗?」 陈淇这时候已经快要进入梦乡了,但还是困难地听清了金善的话,迷迷煳煳意识到,原来在abo世界里他们是收到法律保护的准许被结婚的伴侣关系啊。 原本陈淇还有点儿好奇金善口中的情热期到底会是怎样的,直到一连几天索取无度的日子过去,陈淇感觉自己好像被迫变成了一个满脑子里只想着要做的人。 就像是被下过了什么特殊药物,等到整个情热期过去,陈淇总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榨干了。 虽然经歷情热期的时候陈淇总是忍不住要抱怨,但等到情热期过去了,金善不得不重新回到忙绿的工作当中,陈淇又开始忍不住想念起来。 但stf最近正在进行mv的录制工作,这几天一直在国外取景,陈淇就算再怎么想金善也没办法马上见到。 直到stf结束在国外的录制,回到沅城的海岛取景,陈淇才总算买到了最近一班的高铁票,等金善落地国内的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录制场地。 陈淇到的时候金善正在跟stf的团队一起在海边的小渔村进行拍摄。 第251页 只要是熟悉金善的工作人员都早就认识陈淇了,也知道陈淇和金善之间的关系。 所以陈淇很轻松地就进入了拍摄现场。 看到金善和队友们穿着同色系的棕色风衣,脖子上围着一条鲜明的红色织线围巾,身长玉立地站伫立在连接成片的礁石滩上。 硕大的黑色石头上方不断有浪花拍过,金善的身后是灰濛濛的天空,沉闷阴郁的色调和金善独有的个人气质格外相配。 摄影师像是同样觉得这样的画面格外的赏心悦目,于是将摄像机向金善推近了,开始拍摄他的特写镜头。 陈淇撑着下巴乖乖坐在小马扎上,越看越觉得:我的男人是真特么的帅啊。 只是stf这个队里的alpha含量过高。即使到了这个等级的alpha们都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但即便是控制住了,原本沾在衣服上的气味还是没办法完全被阻隔起来。 陈淇坐的位置距离这群alpha太近,属于alpha的信息素混在一起感觉起来非常混乱。 陈淇作为一个omega,时间久了难免觉得有点儿难受,只能暂时远离了拍摄场地,待在了距离拍摄场地不远的码头上。 因为觉得无聊,陈淇百无聊赖地开了一把麻将,打出去手里的二饼之后,忽然有人向他递过来了一杯热水。 陈淇抬起头,看见一个留着鲻鱼头的高个子女生,想起来这个人好像是stf的化妆师,接过热水友好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这时候金善正好结束了上午的录制,向着陈淇的方向走了过来。 陈淇对那个女生又说了声「拜拜」,看到金善瞥了眼自己手里的热水,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金善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有面无表情这一个表情,只是陈淇和他认识的时间久了,就能辨认出金善在相同的表情下所体现出来的不同情绪。 就像是现在,金善的嘴角微微向下,就说明他已经有点儿不开心。 陈淇挑了下眉问:「拍摄不顺利吗?怎么不开心了。」 金善垂着眼不太讲理地说:「你刚刚对她笑得很开心。」 「可她是女生啊……」陈淇是只喜欢男人的,有点儿不明白金善为什么要吃醋。直到他忽然想起刚刚闻到的气味,哦,那个女生好像是个女alpha。 陈淇闻了闻衣领,果然嗅到了一点儿极为隐秘的咖啡味,应该是那个女alpha留下的。 陈淇有点儿被金善莫名其妙的醋点给逗笑了,凑上前亲了亲金善的嘴唇,然后将头埋在了金善的风衣里,安抚道:「好啦,现在就只有你的气味了。」 第130章 柿子成熟时(11) 唇瓣上感受到极为温热的触感,陈淇在被傅青山吻住的那一刻,其实是没有反应过来的。 只是记忆中已经有过太多感受相同的吻,并且都还是相同的一个人,陈淇的唇瓣与傅青山的唇瓣贴上时,没有初次接吻的紧张和悸动,而是第一时间在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卧槽,傅青山他妈的竟然也是同性恋! 陈淇的心脏一瞬间「嘭嘭」跳了起来,一把推开了傅青山,应激道:「你咋能在外面亲啊,搞同性恋被村子里的人看见是要浸猪笼的!」 「……」 傅青山在自暴自弃吻上陈淇的前一秒,已经假设过陈淇的无数种反应。 震惊到反应不过来的,表情嫌恶的,惊惶逃开的。但没有任何一种想像是像陈淇现在这样的反应。 傅青山后知后觉也反应了过来,眼睛里的色彩暗了一暗,看着陈淇问:「意思是不在外面的时候就可以亲?」 「……」 陈淇简直有点儿想扇自己这张破嘴了,试图给他刚刚的话找补,「不是说不在外面就能随便亲,是说你不能这么不管不顾就给我亲上来吧?你事先都没有告知我。」 傅青山这次反应速度很快,「意思是提前告诉你就可以亲你了?」 「……」 傅青山的这个思维逻辑,陈淇都有点儿要抓狂了:「我就问你,我们两个现在是可以亲嘴的关系吗?」 傅青山道:「如果你同意就是了。」 陈淇知道就这个逻辑绕下去肯定是无法跟傅青山沟通了,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鼻樑骨说:「不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喜欢男人这件事。」 「不是喜欢男人,是喜欢你。也不能说开始,只能说发现。」 傅青山非常固执地纠正了陈淇的说法,然后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喜欢你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注意力已经全在你身上了。」 陈淇总算是发现了,不管身处的是哪个梦境,金善的身份和个性又会发生怎样微妙的改变,本质上都是换汤不换药的。 不仅都喜欢着原主,还都是这个表面上看起来隐忍又克制,其实固执又病态的死出。 「那初中的时候,你偷拿我的东西……」陈淇试探地问了一半又停下了。 但傅青山已经明白陈淇是什么意思,解释说:「不是我拿的,我就算再喜欢你,也不会做偷你的东西这种事。」 陈淇诧异道:「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承认?」 「不承认也没用,笔当时已经在我的书里了。」傅青山迟疑了几秒才说:「而且当时你妈妈已经认定是我了,我如果找到拿你东西的那个人,只会让你难堪。」 第252页 「所以你就能背了这口黑锅?」就算当年亲歷这件事的人并不是陈淇,他也有点儿要被气到了:「让我难堪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事吗,难道比你被当成小偷被全校人议论还要难堪?」 傅青山仍然是这副冷静又平淡的样子:「最起码对我来说,我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 陈淇完全没办法理解,质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就连我也以为那支钢笔是你偷的?」 「嗯。」傅青山说:「但我知道你不会放在心里,就算我真的是偷拿你笔的那个人。」 陈淇摇了摇头:「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 傅青山:「是你太好了。」 短短几分钟里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大,陈淇深吸了一口气,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如果真的在一起,会面临些什么。」 「我们都是家里的独生子,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了你的祖父祖母要怎么办?还有我妈是肯定接受不了的,发现了我们的关系哭着闹着要喝农药都有可能。还有村子里的这些人,我们一直生活在这里,很难不漏出半点儿风声,到时候被人戳着嵴梁骨骂了,你能受得了吗?这些你都有想过吗?」 「我都想过。」 夜已经深了,光线变得隐秘。风声,蝉鸣声,耳边鼓譟的声音却是半点儿也没停。 好在乡间的星空不像城市里,澄澈闪耀,浅金的星星镶嵌在深蓝的天幕中,照亮了傅青山模煳的身体轮廓,同时也让他的声音变得更为清晰。 陈淇看见傅青山忽然向自己靠近了,将头靠在了他的身上,声音的质感第一次不是那么平静而冷淡,而是小心翼翼的,更像是觉得委屈,「我什么都不怕,我什么都可以想办法去解决。」 「我只怕你不喜欢我。」 陈淇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酸涩的发着麻,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什么话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 这次不像是之前的世界,梦境的终点已经确定了是需要靠两个人的感情进展支撑。 在这个世界里,如果梦境的终点和傅青山对他的喜欢无关,仅仅听从内心的声音,他们应该克服万难去争取一个註定很难有结果的感情吗?不是不喜欢。 这么多个梦境走下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背景,和这样全心全意喜欢着他的人经歷了那么多,拥有了那么多的故事,陈淇怎么可能不喜欢? 只是就算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支撑着梦境全部的无非只是一些虚伪的数据,但身处在其中的感受太过真实,陈淇也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感受在梦境中经歷的所有,这么冒险的决定,他应该去做吗? 自己被嫌恶被吐口水承受恶意的目光和声音,都只是小事。毕竟他从最开始就是同性恋,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就习惯了接受这个人群会遭受的所有偏见和歧视。 但傅青山,他的身世那么苦,祖父祖母也已经年迈。 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在镇上也有一份稳定的好工作,如果仅是因为自己就失去了所有,他能接受吗?陈淇又能接受吗? 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梦境,都不是仅仅因为喜欢就应该抛弃所有的。 至少在现在,陈淇还无法忽略除了喜欢以外的隔着他们两个人的所有因素。 第131章 柿子成熟时(12) 陈淇在傅青山像是被星光映衬的湿润的眼神里,多次想要说点儿什么,却还是没能忍心,最终深吸了一口气,才下定了决心说:「抱歉,我觉得我们之间不是能谈论这些的关系。」 这已经是最委婉的拒绝了。 傅青山原本仍有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目光剎那间黯淡了,眼睛里的星光也像是在一瞬间被阴云遮蔽,彻底熄灭不再散发光芒。 「我尊重你的取向。不论性别,衷心祝愿你能找到一个真正能够珍惜你,陪你渡过这些难关的人。」陈淇勉强地笑了笑,将话说得稍微直白了一点儿:「但这个人不能是我。」 这些话并不只是陈淇为了拒绝傅青山的託词。 傅青山喜欢怎样的人,这个人会是男人还是女人,陈淇都无权干涉。 但是在梦境世界,陈淇只是短暂借住原主身份生存的外来者,他出现在这儿的时间太短暂,也并不是在认真过日子,并不希望自己像是一阵毫无倚靠的风,轻浮地刮过来,又戏嚯地吹走,来去无痕,只扰乱了傅青山的人生。 更何况陈淇的原主身份,也就是奚玉,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可以确定是一个直得不能更直的铁直男。 如果接受傅青山告白的是奚玉,那么傅青山绝无暗恋成真的可能,最后闹出的结果说不定会比现在混乱得多。 不受梦境结局影响的前提下。无论傅青山之后选择过怎样的人生,是顺应大部分的生活获得一个家庭圆满的结局,还是去走一条不受世人认可的坎坷泥泞的路,这个人都不能是陈淇,更不能是奚玉。 这个陈淇作为一个外来者的自觉。以前莽莽撞撞未曾深思过的,在经歷完四个梦境后,如今也有了更多的顾虑和考量。 「我知道了。」 或许傅青山早就知道这註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只能有着潦草结局的爱恋。 听到陈淇的拒绝后,傅青山没再说一些再让陈淇进入两难境地的话,像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看见陈淇身上单薄的汗衫,提醒道:「夜里的蚊虫多,待会儿走山路的时候记得小心一点儿虫子,还有看清脚下的路,别被藤蔓或者石头绊倒了。」 第253页 傅青山说:「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儿再多待一会儿。」 陈淇没问傅青山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从这块平滑的大石头上站了起来,停了几秒说:「你也是,待会儿回去注意安全。」 事实上正如傅青山所说,夜晚的山林间确实有着很多虫子,陈淇像施展什么神秘的阵法一般,手舞足蹈地走小路回了家,手脚上被蚊子咬的大包还是不计其数。 坝村里最近的小卖部距离陈淇家有五公里,里面很可能还没有花露水卖,陈淇看着自己一腿的包简直有一种身患重症却无处可治的深深无力感。 赵秀云今天一整个下午都没见着陈淇的影,眼下刚从田里挖通了排水沟,回家见到陈淇简直是一肚子的火,丢了锄头阴阳怪气地埋怨个不停。 「我说要去挖沟你非说不要我去,屁颠屁颠地扛着锄头就出门了。我真当你是有孝心呢,结果只是去趟田里就跟个孙悟空去了蟠桃宴似的,半个影子都见不着了,只丢了个锄头在地坪上。现在终于回来了,浑身被咬得跟菠萝一样,真不知道是去哪儿发疯了!你说你这小子读书是不是全读屁股里去了?」 赵秀云就算再怎么宝贝这个儿子她也是个亲妈,被陈淇惹毛了以后数落的一番话就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炸到了他身上。 陈淇只能讨好地笑了笑,一边挠着腿上的包,一边扯了扯赵秀云的衣角,「妈,你先别骂我了,快给我想想办法,我快要被痒死了。」 赵秀玉走出门拿药,咬牙嚷嚷道:「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就连洗衣粉在坝村这种地方也是比较珍贵的资源,确实是没有花露水,但村民们都会自制一种清凉膏,做好后装在由贝壳制成的容器里,排毒消炎,涂在蚊子包上凉凉的。 陈淇想死的心情在涂上清凉膏之后终于缓解了一点儿,先是将手臂上的包给处理了,再是腿上的。 陈淇坐在床位,躬着腰,不知道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多久。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赵秀云已经随便做了点儿晚饭,走进房门看见半弯着身子的陈淇,奇怪道:「你这药怎么涂了快一个小时了也没涂好,有被咬到的地方够不着?」 看赵秀云已经走过来想要帮自己,陈淇连忙直起了身子,笑了笑说:「没,就是刚刚做别的事去了。」 其实陈淇刚才什么事也没做,就是莫名地就发起了呆。 明明知道自己最好是别一直想起这些有关于傅青山的事,却怎么也控制不了,有时候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神已经跑出去很远了。怪矫情的。 就连陈淇都有点儿瞧不起自己。那么真诚的一个人,不留情面拒绝的是他,现在反过来还要在意这些事的也是他。 有时候陈淇真会忍不住想,真的会有某件事降临到某个人身上,再经过深思熟虑诞生出完全正确的决定吗? 拿如今经歷的这件事来说,对于陈淇和傅青山两个人,到底怎样的决定才会是完全正确的呢? 陈淇想,如果能得出答案,他或许早就回到现实世界里,不必为了这些前思后想也得不出答案的问题而头疼了。 陈淇的闲是真的,傅青山的闲却註定只能是阶段性的。 有一天陈淇天刚蒙蒙亮就被尿意憋醒,睡眼朦胧地去到后院上厕所,关了厕所门出来,看见傅青山从后院围墙上的小土坡上经过,原本昏沉的睡意顿时醒了一半。 赵秀云在村里的消息一向是灵通的,陈淇在吃早饭的时候,像是无意间提了一嘴:「我今天好像看见傅青山从我们后院的小路上经过了。」 「镇上的中学开学了,他走那边的小路去坐车要快一些。」赵秀云说:「早上就那一趟去镇上的车可以坐,还要走那么远,真辛苦啊。」 第132章 柿子成熟时(13) 坝村,黑沙村,厚土村这一片的村落,都隶属于清远镇。 傅青山就是在清远镇唯一的中学教书。 如果要从坝村去清远镇,就得从坝村先走到黑沙村,再等待一天只有三趟的去往镇上的大巴,而最早一趟经过黑沙村的大巴是在早上六点半,所以傅青山至少要在早上五点就得起床了。 陈淇觉得有点儿惊讶地问:「现在才八月初呢,怎么就开学了?」 「傅家那小子教的是初三啊,时间紧着呢,开学早很正常。」赵秀云说:「不然怎么说我们镇上的升学率是最高的呢,一共就两百来个学生,去年考了七十多个去县一中。」 「听说傅青山的功劳大着呢,他没来之前这个成绩想都不敢想。」赵秀云难得表现出一点儿赞许的情绪,说着说着又话音一转:「要我说,你就应该跟他保持好关系,到时候你要有了孩子肯定也是要去镇上读书的,也好叫他多关照一些。」 陈淇无奈道:「妈,你都想到哪儿去了。」 不过傅青山去镇上工作了对于陈淇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自从那天傍晚的事情发生过后,陈淇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在躲着傅青山。 就连去水田去菜地都会留一个心眼。生怕又有哪次跟之前一样,明明只是随意出了个门,就正巧偶遇到了傅青山。 不知道傅青山是不是抱着和陈淇类似的想法,至少不管陈淇有没有对此做出防备,都没有像以前一样总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遇到傅青山了。 第254页 现在镇上的中学开学,傅青山作为初三的任课老师总还要盯晚自习,坝村又离镇上这么远,傅青山总不可能每天都回来,这样陈淇大概就只有周末的时候有可能遇见傅青山。 想到这儿,陈淇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像是身上有什么地方提不上那口劲。 但他现在没精力继续考虑这些事,陈淇觉得自己现在显然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作为坝村的村支书,陈淇今天有一个党组织建设的会议需要在镇上开。 这对于陈淇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他想要知道的事只在坝村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到时候只要是隶属于清源镇的村庄,都会派出代表来参加这次的会议。 陈淇正好趁此机会打探消息,搜集信息,看能不能将这深藏在黑色土壤中的腐烂树根给挖出来较浅的那一部分。 去参与镇上的会议前,陈淇先是去村部处理了一些公务。 刘春鸣这时候正好也在村部,看到陈淇,笑着走上前来,像是寒暄一般问:「奚书记,再过会儿就要去镇上开会了吧。」 陈淇将手里的文件整理了一下,装进文件夹中,笑了笑回道:「是啊,这不待会儿就要坐车去镇上吗。」 「哎,这大热天的,真是辛苦啊。」刘春鸣嘆了口气,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带点儿试探地说:「我们这些小村官不像那些肥得流油的大官,保障自己的生活就很难了,又没能力买车,也只能走路过去了。」 屁,真不要脸,这种屁话也好意思说。 刘春鸣能在坝村乃至镇上混得风生水起,拥有这么高的声望,必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奚玉是个实心眼,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以为世界上都是这样的人了。 聪明,但也木讷,太死认自己以为正确的那套道理。 刘春鸣心里知道,像奚玉这样的人,不可能会背叛党和组织跟他们一样做这些剥削人民违法骯脏的勾当。 但因为太坚信自以为的正义,所以也不会耳清目明到能那么轻易地发现他们的猫腻。 只因如此,刘春鸣是一直没太把奚玉当回事的。 而现在,刘春鸣大概也是极为敏锐地意识到了陈淇和奚玉之间的区别,为了以防万一,明里暗里来打探他的态度了。 真是只老不死的狐狸。 陈淇心里狠狠翻了白眼,瞥了一眼刘春鸣腰上别的钥匙。 豁,今天倒是没把那辆宝马钥匙给挂出来了,换了辆宾利。 陈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回应说:「不辛苦,村民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想过要深入这些人的党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弄清楚这些人究竟在以怎样的方式逃过上面的检查,将基层建设的拨款通通收入囊中。 但陈淇明白打入这些人内部的时机绝不是现在,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太心急必然会引起刘春鸣的怀疑。过早暴露出他的怀疑,他真正的目的。 「是啊。」刘春鸣哈哈笑了两声,贊同道:「奚书记说得对,是我格局太小了。」 「刘主任才是真正受村民们爱戴的好干部。」陈淇看了看窗外的艷阳天,说:「时间不早了,先行告辞了。」 陈淇之前还只有一个模煳的概念,等到如今真的从坝村走到黑沙村,陈淇才知道这段路竟然有这么长这么难走。 不仅有非常陡峭的山路,还需要穿越一道湍急的小河,而连接河对岸的仅是一个狭窄的已经有了些年头的快要腐朽的木板。 而就是这样的一条路,已经被坝村的村民走了无数遍。 有些菜农为了维持生计,甚至从早上四点半就要挑着菜出发,翻山越岭,冒着巨大的危险穿越河流,走那么长一条路去镇上的集市卖菜。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坝村没修公路,所以巴士才走不了坝村,要从黑沙村绕那么一大圈到镇上。 陈淇一路上被太阳暴晒,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心里简直把刘春鸣千刀万剐的想法都有了。 镇上的会议中心是一个用青砖垒成的有着水泥地板的小厂房,是明面上全镇唯一有着空调的地方,平时除了开会一般没人会来这里,却严禁村民等闲杂人员入内。 陈淇怀疑这地方之所以会那么违和地装上空调,大概是因为这些表面上清明朴素的村干部们其实都吃不了炎夏酷暑的苦,就连开个会都一定要舒服一些,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作者有话说】 长佩最近才开了查看弹幕的功能,总算是可以看到大家的弹幕消息了。有看到宝们的捉虫,指出过的都好好改正了。有时候码字码得昏天黑地的确实容易出现错别字语病或是漏洞,大家有看到的都可以圈出来提醒我,或者有了什么有趣的弹幕也可以发出来,我都会好好看哒!(鞠躬致谢) 第133章 柿子成熟时(14) 会议在进行了四个小时后总算结束。 陈淇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了。 开会的是一群道貌岸然的村官,提案里是加强党组织建设,一口一个为村民为百姓谋福祉,却在将近四十度的天,在大部分村民顶着太阳忙农活的时候,吹着二十四度的空调,摆在右手旁边的都是从德国进口的昂贵钢笔,一支抵得上村民们卖三担谷的钱。 第255页 陈淇从会议中心里走出来,抬眼瞥了下蓝天上高悬着的火辣辣的太阳。 黑沙村的村支书向这边走过来,看见正面无表情仰望天空的陈淇,笑着和他握了握手,「奚书记,这天这么热,不妨让我送你一程?」 陈淇对到这边开会的各乡镇干部们还眼生着,眼下有人主动过来和自己交流,只能立马调取了奚玉的记忆库,想起这人是黑沙村的村支书,名字叫冯进,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和自己是一个级别的,多的交流倒也没有过,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忽然就过来搭他这条线了。 陈淇觉得这事绝对不简单,面上倒没显出什么来,像是有点儿惊讶地问:「您还有车呢?」 冯进穿着笔挺的白衬衫,戴着周正的方框眼睛,瞧上去是斯文又正派的模样,这一笑,意味却是非同寻常:「奚书记说笑了。现在这些在基层做干部的,哪怕只是个苍蝇大小的村官,谁又真的是一穷二白,连辆车都买不起呢?你们上头那位是个能演的,连我都佩服他的演技,我倒是懒得弄这些假把式,更何况这儿也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陈淇没想到自己就一个平a,竟然把对面的大招都给炸出来了,挑了下眉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冯进的车是一辆黑色的捷豹,虽然没有刘春鸣腰上别的那两串钥匙那么夸张,不过倒也没多便宜就是了,村民们不吃不喝挣五年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收入。 陈淇关了车门,原以为冯进还会像刚刚那样直入主题,没想到上了车后冯进倒又变得不急不慢了起来,大概对陈淇还是存在着一定的顾虑,先是随口寒暄了几个没什么目的性的话题,才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陈淇的裤子口袋问:「中华?」 陈淇顺着冯进的目光看了眼从裤兜露出一角的中华烟盒,要不是冯进忽然提起来一嘴,他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开会前,陈淇倚在墙角,忽然就有人在旁边装烟。分到陈淇时,烟盒里正好就只剩下了一根。 奚玉上任还没多久,很多人对他都还不大熟悉,也就不清楚他是个怎样个性的人。 看到陈淇这个生面孔,想也不想地就连着烟盒直接塞进了他手里,顺便还随意地交流了一两句,简单地认识了一下。 陈淇对这些人手里的烟没兴趣,但现在还不是在这个群体里特立独行的时候,一是很容易引起这些人的注意,而是关系拉得太远了不方便打探消息,也失去了潜伏到组织内部的可能性。 陈淇接了烟,笑着夸了句「好烟」,那人凑上来要给他点火,碰巧这时候会议要开始了,于是这烟就没点成,陈淇顺手将烟塞进了裤兜里。 没想到这一歪打正着,冯进大概就是看见了陈淇兜里的中华,吃定了陈淇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才敢向陈淇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陈淇笑了笑,对冯进的问话未置可否,只是将烟盒打开,将那根烟递到了冯进嘴旁,顺手拿起中控台上的打火机替他点燃了,调侃道:「最后一支,孝敬给您了。」 冯进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烟,吐出来串漂亮的烟圈,乐道:「看来我这没看错人啊?」 陈淇以一个放松的姿态靠在椅背上,斜着眼看冯进,轻描淡写道:「冯书记说得对,现在哪还有真清明廉洁到一点儿油水都不捞的好村官啊?有也特么是装的。」 「那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冯进将车靠着一片树荫停了下来,四处无人,偏僻荒凉,死个人都不一定能马上发现的地儿,看来是早就找好了地方想要演今天这么一出。 「你的资料我都查过了,二十多岁,够年轻,也是真没什么资歷。坝村的村支书是你的第一份职务,这两年的工作倒也做得不错,有些能力,受过一些表扬。」 冯进一副有把握将陈淇这人吃得很透的样子,按开车窗,抖了抖菸灰说:「但只要是能力越强的人就越有野心。和你共事的人偏偏又是刘春鸣,老奸巨猾的领头羊,在这个圈子里最贪也最为谨慎,像你这样初出茅驴又毫无依仗的年轻小辈,就算再过个两年他也不一定能接纳你。」 冯进将目光对准陈淇,问:「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捞老百姓的油水,吃最大最甜的人血馒头,不留痕迹又赚得盆满钵满,那么卑鄙却是那么春风得意,奚书记还坐得住吗?」 陈淇勾起唇角笑了一声,直接了当地说:「冯书记都快把我扒得底裤都不剩了,就别绕弯子了,直接说我们应该怎么合作吧。」 「我今年三月份在黑沙村上任,跟你面临的境况倒也大差不差。这些老东西太贪,原本只要分我们一杯羹就能太平,偏偏要逼着人发狠。」 冯进掐了烟屁股,随手将烟丢到了马路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既然是这样,就别怪我把这片天给捅破了。他们这些老狐狸不死,我们这些晚生的狐狸永远也别想从里面捞到好处。」 谁能想到关键线索竟然就这么水灵灵地自己飞了过来。陈淇倚在车窗上,愉快地笑了笑,感慨道:「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依我看,我和冯书记註定就是同一条船上的。」 冯进哼笑了一声问:「那奚书记的意思是?」 陈淇稍稍将身子坐正了一些,打了个响指道:「冯书记,合作愉快。」 第256页 第134章 柿子成熟时(15) 冯进的目的已经明了,陈淇也不是真的指望让他就这么开车送自己回家。 万一让哪个村民看见了传到刘春鸣的耳朵里,那简直是最糟糕的状况。更何况从清远镇回坝村还有那么长一段的土路,汽车根本就没办法进去。 既然都是同样的路程,要遭同一份的罪,陈淇还不如晚点儿趁没那么热的时候坐大巴回去。 陈淇让冯进在镇上最大的百货超市将自己放下了。 说是百货超市,其实就是一个面积稍大的有两层的零售小卖部。 家里的丝瓜藤最近遭了虫害,陈淇想买一些杀虫剂和喷药箱回家,趁着下雨前喷好药,以防丝瓜的收成受到害虫的影响。 陈淇在角落里挑着药包,看到两种类型差不多的,正想看说明比对一下哪种会更好,就听见上方的楼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刚刚超市里没什么人,陈淇还以为下楼的是老闆,下意识抬起头,想要问一问打丝瓜藤哪种药会更好,就看见傅青山手里拿着牙刷杯子从楼梯口走下来,像是注意到了陈淇注视着自己的灼热目光,转过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陈淇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率先一步做出了反应,飞快地将身体藏到了隐蔽的货架之后。 那天发生过的事情仿佛还歷歷在目,陈淇简直不敢想,如果在这时候迎面遇见了傅青山,场面会有多尴尬。 谁能来告诉他,明明该躲开的场景都尽力躲开了,结果都是无事发生。 然而偏偏是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时候,傅青山怎么就像是变魔术一般莫名地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了? 陈淇直到五分钟之后,小心翼翼地从货架后探出头,确认傅青山现在已经不在前台,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原本待在楼上生活用品区的售货员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大概是注意到陈淇已经在角落左顾右盼鬼鬼祟祟了很久,所以径直走到他身边,寸步不离地贴了上来,冷冰冰地「哼」了一声,对陈淇简直是有十足的怀疑:「你好先生,请问您是要买点儿什么呢?」 陈淇:「……」 这超市聘用售货员的要求真是特别,陈淇看着眼前至少得有一米九的壮汉像堵墙一般地堵在他的身前,眯眯眼上下左右将自己整个人扫视了一遍。 陈淇怀疑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偷东西的想法被发现,现在恐怕已经被反手按倒在地上了。 陈淇眼下已经无心挑选,随手拿了一包杀虫药,走到前台结帐。 这时候陈淇裤兜里那个小灵通忽然发出震天的声响来。 这是前段时间赵秀云到山上去砍柴,忽然遇到野猪,惊慌之余一脚踏空摔进土坑里,最后大晚上的发动整个村子的人才找到之后,奚玉心有余悸地带赵秀云到县城里买回来的。 这样如果赵秀云再遭遇什么意外,奚玉好歹还能通过小灵通联繫到她,好避免像那天一样极端的状况发生。 然而将这个买回来后,奚玉耐心教了很多遍,赵秀云还是没太学会该要怎样使用。只会接电话,但总是忘了要怎样打给别人。 这次赵秀云竟然难得想起了要怎样给陈淇打电话。 声音大得堪比站台喇叭的土味dj响到第二句,陈淇接通了电话,听到赵秀云大咧咧的声音:「已经去过超市没?」 这个仅花三百块就能买一送一的迷你通讯工具甚至都没有陈淇并起来的三根手指头那么大,陈淇食指和拇指捏着电话,回答道:「去过了,刚好结完帐。」 「那正好。」赵秀云说:「家里的饲料快要没了,只有草料鸡不爱吃,你顺便买两袋饲料回来。」 「哦。」 陈淇挂了电话,原本没太放在心上,直到被刚刚那个售货员带到卖饲料的区域,看见那硕大一袋,至少得有三十公斤的饲料,一瞬间沉默起来。 那个售货员看陈淇站着半天没说话,语气又变得不好起来,冷冷瞥了他一眼问:「到底买不买啊?」 陈淇想起超市到大巴站点的路程,又想起从黑沙村走路回家的那一大段山路,深吸了一口气问:「你们这儿买饲料支持配送到家吗?」 「支持。」 陈淇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买四十袋以上老闆会用小货车帮你运回去。」 「……」 陈淇迟疑几秒问:「只买两袋可以吗?」 售货员那种冷冰冰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了陈淇身上,「请问您是在开玩笑吗?」 陈淇最终左肩右肩各抗着一袋鸡饲料艰难地超市从走了出来,因为太阳太大,陈淇在暴晒的水泥路面上还没走多远就被汗水迷晕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煳不清,陈淇正想停下来歇歇脚,身旁忽然就疯跑过去了一个小孩,勐地撞到了陈淇腰。 陈淇原本就超负荷运载的身体一顺便失去了重心,肩上扛着的两袋饲料「咚」的一声摔到地上,陈淇来不及调整,整个身体飞快向着旁边的电线柱子栽去。 这时陈淇已经闭上了眼睛,但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 陈淇听到耳边传来唿啸而来的风声,接着头被一双大手捧住,身体还没来得及撞到硬邦邦的水泥柱子上,就率先撞进了一块温热的区域。 陈淇的心脏像是被捏紧一般骤然紧缩起来,心中已早有预感。 第257页 果然抬起头的一瞬间,陈淇看见傅青山锋利的下颌线条,意识到自己现在正整个人栽在傅青山怀里,耳朵瞬间红了一大片,飞快从傅青山怀里抽离了出来。 刚刚陈淇原本是要栽到柱子上,就算运气好没磕破头,至少也要在身上磕出来乌青的一片。 结果傅青山硬是不知道从多远的地方跑了过来,先是垫住了陈淇的头,然后整个人挡在了陈淇和水泥柱子中间。 陈淇是没什么事了,傅青山倒是因为陈淇向这边栽过来的惯性,后背勐地磕到了身后坚硬的水泥柱子。 说不疼是不可能的,陈淇想起刚刚听到了闷哼声,眼神有些不太自然地看向傅青山,带点儿紧张地问:「你的后背没事吧。」 傅青山站直了身体,说话的语气仍是一贯的波澜不惊:「没事,没磕到骨头。」 陈淇有点儿不信,又问了一遍:「真没事?」 傅青山挑了下眉,「不然给你检查一下看看?」 检查……那岂不是说要掀开衣服看后背? 陈淇马上老实了,轻咳两声道:「既然你没事就好,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空气中出现了短暂几秒的沉默。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温,陈淇没话找话地正想要问傅青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结果视线无意间瞥见散落在地上的牙刷水杯,还有厚厚的一沓笔记本,往路边上一看,果然看见了文具店。 傅青山大概是买了东西后去文具店买笔记本,结果刚从文具店里出来,就看见艰难扛着两袋鸡饲料的陈淇被熊孩子一把撞翻了,反应迅速地丢了东西,冲过来垫着就快要跌倒电线桿上的陈淇。 陈淇一想到自己这么挫的样子竟然被傅青山看见了,就尴尬得有种想钻进电线桿里的冲动。 鸡饲料,牙刷,杯子,笔记本等东西散落一地,两个男人背靠着电线桿,相对无言着。这幅场面简直怎么看怎么诡异。 大街上人来人往,什么人路过都要看过来一眼。 陈淇俯下身将傅青山的东西捡起来了,正想要递给他,就听见傅青山说:「你帮我拿着。」 陈淇愣了愣,就看见傅青山将陈淇丢在地上的两袋鸡饲料给扛在了右肩。 明明陈淇一个肩膀扛一袋都费尽得不得了的东西,傅青山一肩扛两袋,却不见半点儿勉强的样子,陈淇甚至怀疑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往他的左肩再放两袋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但这儿距离巴士站点还是有着一定距离的,陈淇不好意思麻烦傅青山,明明傅青山已经帮过他那么多了。 更何况他和傅青山现在还是拒绝与被拒绝过的关系,陈淇不想让傅青山觉得自己明明不想答应他,却还要在知道他心意的情况下继续占他的便宜。 「不用了,你先去帮你自己的事吧。」陈淇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些,笑了笑说:「谢谢你,但这些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刚刚那些在街上疯跑着玩捉人游戏的小孩在街上绕了一圈又跑了回来。 陈淇没注意看,眼看着一个踩着木头板车的小孩正飞快向着这边冲过来,傅青山眼疾手快地伸出闲着的那只手把陈淇往前面扯了一把,板车小孩在距离陈淇仅有二十厘米的后方唿啸而过。 陈淇后背一凉,转身看过去,要不是那小孩移速实在太快,陈淇简直都想把人抓回来好好教育一下,看他的妈妈到底有没有教过他们在公共场合的时候不要打闹喧譁。 「你确定你能在扛着这些东西的时候还能分出心去保证自己的安全?」傅青山低头看着陈淇,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们除了表白被拒绝的关系之外,还是小学和初中同学,还是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的邻里街坊,正好在街上遇见了,互相帮一下是很正常的事。」 傅青山反问道:「你越是躲着我,越是在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我们看起来就更加暧昧吗?」 傅青山很少一连串地说那么多话,陈淇觉得自己都快要被他的逻辑绕进去了,明明知道傅青山说的全是歪理,但却不知道要怎样去反驳。 傅青山已经扛着陈淇的东西横过马路向另一边走过去了,陈淇怀里抱着傅青山的东西,手忙脚乱追了上去,大声道:「等一等!巴士站点不在那边呢!」 陈淇追上傅青山的脚步,听见他说:「我知道。」 一阵风吹来,陈淇正凌乱着,就听见傅青山问:「坐巴士只能到黑沙村,你确定你要扛着这两袋东西走五公里路回家?」 那要怎么回去? 陈淇正迷茫着,看见前面清远中学的校牌,意识到傅青山这是想带他回学校,快走了两步没太搞明白地问:「你带我来你们学校干嘛啊,总不可能在你们学校还可以打到计程车吧?」 傅青山有点儿奇怪地看了陈淇一眼:「张主任有摩托车,我借他的摩托车走小学那条路送你回去。」 「……」 陈淇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奇怪的话,老老实实闭嘴了。 这时候正好是吃完晚饭再过二十分钟就要上晚自习的时间。 里到处人来人往,傅青山一个老师扛着两袋饲料走在路上,背后还跟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奇怪的人,不少的学生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有女生拎着个塑胶袋和傅青山迎面遇上,大概是傅青山班上的,老老实实叫了一声「傅老师。」 第258页 傅青山「嗯」了一声,看见女生手里的红色塑胶袋,严肃提醒道:「晚上不要吃泡面,没营养。下次到食堂吃饭我给你报销。」 明明特意选了不透明的塑胶袋,却还是被傅青山给抓了个现行,女生吐了吐舌头将塑胶袋收到身后,说:「谢谢傅老师。」 傅青山转身,看了看陈淇,又对女生说:「如果你方便的话,帮我把这些笔记本发给班上的同学,要他们在封面上写好名字和班级,标记好是歷史笔记本。」 女生从陈淇手里接过那厚厚的一沓本子,有点儿诧异地问:「老师,不是已经有歷史笔记本了吗?」 傅青山说:「学校发的本子质量不好,只要在背面写就会和前面的煳到一起。」 「好嘞。」 女生又说了一句「谢谢傅老师」,怀里抱着笔记本一熘烟一样地跑远了。 傅青山侧身看了一眼陈淇,看他发呆一样地站在原地,以为陈淇是走得有点儿不耐烦了,安抚道:「没多远了,教职工宿舍就在前面。」 「噢噢,没有。」陈淇从刚刚的思绪中回过神,看着傅青山笑了笑:「那我们快点儿走吧,辛苦你了。」 第135章 柿子成熟时(16) 毕竟现有的条件摆在那儿,清远中学的面积不大。教学楼,学生宿舍,包括教职工宿舍,经过岁月的洗涤,都已经有些破旧了。 傅青山的宿舍在二楼,陈淇跟着他上了那道狭窄的有点儿逼仄的老楼梯,来到傅青山的房间门口。 看见一扇被刷成墨绿色的有点儿掉漆的木门,圆形的小锁,已经有点儿生锈了。傅青山用闲着的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了钥匙,将门打开了。 小木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响,傅青山将肩上扛的那两袋饲料放下了,从陈淇手里接过牙刷和漱口杯,放到了窗边的长书桌上,然后打开了电风扇。 小小的一间水泥房,很简单的放着一张书桌,一张床,再加上两把凳子和一个落地风扇,剩下的就没了。 不算气派,但让傅青山收拾得很利落,也打扫得很干净。 这屋里唯一的电器大概也上了些年头了。风扇被按到了最大档,转起来的时候会发出一点儿铁片摩擦的声音。 傅青山将风扇对准床,对陈淇说了一声「稍等一下」,就动作飞快地出了门。 陈淇坐在床中央,有点儿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栋宿舍的前面长着几棵已经有了些年岁的大杨树,比三层楼高的教职工宿舍还要高出一些。 繁茂的枝干恣意生长着,严严实实地遮挡在傅青山房间的窗口外,消散了夏日难耐的暑气,幽幽的绿色,平白的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多好了几分。 陈淇眯着眼睛,感觉到阳光穿过树影间隙投映在眼睑上一晃一晃,忽然想起一些文艺电影里经常会有的特写镜头,觉得很有趣地伸出一只手遮住了半边脸,指缝张开又合拢,赋予光斑像是生命一般的跃动。 明明是没什么意思的很无聊的事,陈淇却乐此不疲地重复了很多遍,直到风扇忽然发出一声沉闷的顿响,陈淇才终于放下手,看到不知道已经站在门口多久的傅青山。 陈淇看了看风扇,又看了看门口的人,意识到自己刚刚幼稚的行为大概都已经被傅青山看在了眼里,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下意识说了些没用的废话:「风扇好像坏掉了。」 「嗯。已经用了很久了。」傅青山垂下眼,没再看陈淇,将刚刚拿到的钥匙放进了裤子口袋,回应道:「不用管,我待会儿回来修。」 风扇本来还好好的,结果自己一过来还没吹了十分钟就这么坏掉了,陈淇觉得多多少少都有点儿自己和这儿磁场不合的原因,觉得不太好意思地问:「能修好吗?你今晚不会没风扇吹了吧。」 「能修好,不是第一回两回坏了。」傅青山说完,又补充道:「而且晚上就算不吹也不热。」 陈淇贊同道:「也是,你们这儿挺凉快的。」 看见傅青山又扛起了那两大袋饲料,陈淇连忙从床上起来了,跟着傅青山出了门,又帮着他把房门带上了。 他现在手里没拿东西,就傅青山一个人扛着两个麻袋在前面走,陈淇觉得还怪不好意思的,正想组织措辞看能不能拿回来一袋让自己扛,走廊里迎面走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一米七不到的个子,脸上笑眯眯的,看起来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 傅青山脚步停下来,点了下头,叫了声「张主任」。 张主任回了声「傅老师」,看见傅青山身后的陈淇,笑着说:「这就是你老乡啊,没想到跟你一样长得那么俊呢。」 陈淇礼貌地笑了笑,看见张主任转身进了傅青山隔壁的房间,等下了楼梯问:「张主任的房间就在你隔壁啊,那你刚刚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刚刚在操场散步。」傅青山回答道:「我和他说了会儿话,拜託他和我换一下晚班。」 陈淇问:「晚班?就是守晚自习吗。」 傅青山:「嗯。」 傅青山就为了帮他把这点儿东西运回去,还要大费周章地耗费那么多流程。 陈淇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娇气呢,那时候多吃点苦一咬牙地现在也不是快要到屋里了吗。 但任陈淇如何假设,傅青山这时候都已经扛着这两袋饲料走到了楼下停着的摩托车前。 第259页 傅青山俯下身,将那两袋饲料绑在了摩托车末尾的铁槓上,再拿收缩绳一圈一圈地绕紧了,固定好了勾子,最后骑上摩托车,看了眼陈淇,示意他也坐上来。 老式摩托车的位置本来就没多宽敞,后面还绑着东西,留给陈淇的地方就更不多了。 陈淇抿了抿唇,保持好身体的平衡一条腿跨过去,上车后也努力贴着身后那两袋饲料,尽量不和傅青山贴得太紧。 傅青山大概也感觉到了陈淇的侷促,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摩托车行驶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最后到达了一片坑坑洼洼不太平坦的路面上时,才对身后的陈淇说:「身体重心不要太靠后面了,路不平,很容易摔。」 陈淇「哦」了一声,感觉到因为摩托车的颠簸,身体被晃晃悠悠地扯向各个方向,只能尽力地稍微往前面靠了一些,感觉到胸口和傅青山的后背贴紧,散发出温热的热量。 越往前面路越不好开,陈淇到后面只能紧紧扯住傅青山两边的衣角,将原本材料就不太好的polo衫扯出一些奇怪的形状,手心也因为紧张而不断出着汗。 车在土路上开到一半时赵秀云还打过来了一个电话,陈淇摸了半天才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手机,响亮的dj声就算在老式摩托车运作的轰鸣声中都还是无比清晰。 赵秀云本来打算问陈淇下没下巴士,饲料太重,要不要自己过来接他。等到在电话里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才知道儿子已经被傅家那小子给送回来了。 最后等车终于开到了家门口,陈淇都有点儿分不清到底是扛着这两袋饲料走路回家更让他觉得累,还是坐在傅青山的摩托车后座被送回家要更累。 当然这两者之间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一方面的累主要是在身体上的,另一方面的累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第136章 柿子成熟时(17) 陈淇第二天在将鸡饲料倒进桶子里,连同那些被剁碎的红薯藤放在一起充分搅拌时,仍是无法控制地想起了傅青山。 昨晚他帮忙将饲料抗进陈淇家,赵秀云想要留下他喝一杯茶,傅青山都还是以要尽快归还摩托车的理由礼貌拒绝了。 陈淇很敏感地注意到了,傅青山对他的态度好像和以前产生了一些极为微妙的差别。 虽然还是一样的热心,对待陈淇也总是有着一种要远超其他任何人的特殊关注,但就是有什么难以让人察觉出的细节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了改变。 陈淇最开始意识到了,但没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差异到底是什么。 直到一个平静的夜晚,陈淇无意间从书桌里翻出傅青山之间在自己受伤时费尽了千辛万苦才从山上採回来的药,陈淇才忽然在一瞬间明了了。 以前的傅青山虽然是毫无保留地对陈淇好,但只要足够细心,陈淇就能感受到傅青山对他的这份好里,从未经过修饰及掩饰的真心。 简单的来说,那时候的傅青山对陈淇好,其实是带着希望被陈淇注意到,希望能被他看见被他记住的私心的。 因为那时候的傅青山或许还对这份深藏在心中的,不曾说之于口的感情抱着一点儿隐秘得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出来的期待。 然而在被陈淇那么不留情面地正式拒绝了过后,不管傅青山到底是怎样认为的,他心里的那一点儿还没来得及破土而出就被连根拔起彻底扼杀的期望就算是再无重见光明的可能了。 所以现在的傅青山对陈淇好,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曾在他的生命中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又或许是因为同学情谊邻里情分,但怎么也不会是因为傅青山仍在心中对陈淇存在那么一点儿微妙的期待了。 最近陈淇的这一种猜想更是被彻底证实了。 就比如说陈淇不再刻意躲着傅青山,偶尔会在田里和他遇见,陈淇需要帮助的时候傅青山仍然会主动过来。 但当陈淇表达了感谢后之后,傅青山也只是礼貌而疏离地点点头,说声「不用谢」,然后就像是所有认识但又不过分相熟的邻里一般,跟对方道别后就默契地各回各家吃饭了。 他们还是同学还是同乡还是朋友,甚至还是对方生命里占据特殊意义的那一个人,但除此之外,他们或许不会再产生更多的高出这一界限的情感了。 这是陈淇想要的那一种正确结果,但如愿以偿的陈淇却很难为此感觉到真正的高兴,只能尽力说服自己,这已经是最平稳的不会让任何人都有可能悔不当初的结果了。 与此同时,陈淇在废了心思的事情上算是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冯进的能力远远比他想的还要更强劲一些。 这人虽然心术不正唯利是图,算是社会上最狡猾奸诈偏偏又最难铲清的蛀虫。但他在如何调查和他有着同等坏心思的这一类人方面,简直是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敏锐。 或许是因为相同的人之间总是会更懂得对方的想法。 只要将相同的处境套用到自身,再思考如果是自己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会做出怎样的伪装和应变,揣摩这样的心思就变得格外简单,答案也变得像黑板上的粉笔字那样清晰。 冯进先是调查到了刘春鸣位于隔壁镇子上的自建私人别墅,再摸清楚了他隐匿在县城里的私产。明面上是记在他做生意的侄子头上,其实真正的财产主理人都是刘春鸣本人。 第260页 只是这些证据虽然已经能够让刘春鸣声名狼藉,彻底失去如今的威望和权势,但就算将这些查的再清楚,究其根本,这些最多都只能定义成是这条罪恶链条的酿成的恶果,并非是因。 而真正的因,是刘春鸣获取这些非法财产的途径。 只有真正弄清楚他是怎样通过规避督查部门的漏洞完美地游走在这一片灰色地带之间,歷经数年仍是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到现在也不曾获得他应有的报应。 陈淇明白这绝非刘春鸣一人能做到的。而冯进所提供的信息又恰恰证实了这一点。 冯进作为黑沙村的村支书,至少在对黑沙村政府的了解上面,要比陈淇要深入和详尽力得多。 在清远镇周边乡镇修路的规划上,黑沙村比起坝村,确实是按计划执行了。 但在这之外,黑沙村在十年前曾存在过像坝村一样政府拨款去路不明的情况。 而六年前贯彻落实的是振兴乡镇小学的希望计划。清远镇周边的乡村希望小学,除了黑沙村之外,包括坝村,厚土村,都为小学翻新了食堂,并修建了新的图书馆。 而黑沙村却以学校食堂墙体老化暂不适合翻新,和学校面积过小没有预留图书馆新修空间为由,将这一计划推迟了到了四年前才延时完成。 陈淇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寻常之处,所以他对清远镇周边的这些乡镇进行了调查,发现五年前正是清远镇周边乡镇实施危房改造项目的时期。 同样的,厚土村的这一项目也落后于各级乡镇,直到两年前才总算是延时完成。 近些年来,只要是有关于清远镇周边乡镇的较大建设项目,都存在着某一乡镇因不可抗力等原因而延后,等下一建设项目开始进行,再延时完成的状况。 而这一现象这绝不是用简单的巧合就能解释清楚的,必然是经过了严密的设计和阴谋,才终于决定出了这一绝妙的衔接方式。让一个缺口补齐另一个缺口,环环相扣,从而从中谋取暴利。 只要是一环一环连接起来的绳结,都必然会有一个首端及尾端,只是欲望是没有尽头的,这一条以财富和权势为原材料编织的绳结,直至目前为止还没编到它的尾端。 但陈淇的思路足够清晰,让这一绳结的首端也变为清晰可见的。 事实也的确正如陈淇所猜想的那样,因为这一链条诞生的最开始,正是刘春鸣上任坝村村支书的一年后。 【作者有话说】 文中的所有情节都是架空的,作者水平有限,瞎编出来的剧情请大家切勿考究。 还有这章大概是有关于陈淇和傅青山情感进展这条曲线的最低点了,之后就不搞这些磨磨唧唧的了,已经清水了太久,应该加速发展干柴烈火地大干一场才是正题。(认真且单纯jpg.) 第137章 柿子成熟时(18) 陈淇还暂未对冯进告知自己的这一巨大发现。 一是因为这些到目前还只是陈淇一人的猜想,虽然心中已经对此有了足够的把握,但也不一定就是百分百正确的。 二是因为冯进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了,性格敏感多疑,洞察力强,还是百分百的唯金钱主义者。 陈淇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掌控这样的一个人,只能稍微多留一个心眼,以免事态有着超脱自己控制的可能性。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条危险而又脆弱的罪恶链,其中最核心最关键也是最至关重要的突破口,都是刘春鸣。 毕竟链条自诞生前的谋划,产生,初具雏形,逐渐发展,到最终的发育完全,都有着刘春鸣这个核心大脑发挥的巨大作用。 想要在此其中找到足够关键足够致命的突破点,就只能从刘春鸣身上下手。 但具体要怎样实施这个计划,怎样才能一击致命,陈淇都还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还未来得及对此做出足够详尽周到的计划。 在此次的梦境当中,陈淇一共就只有三次查询积分的机会,相较于以往拥有随意查看积分数值和变动的时候,陈淇思维中能走的路明显要窄了很多。 他要思考的信息变得更多更杂,将要面对的是更多的未知,就算大着胆子昂首挺胸地向前走了,也不知道脚底下的这条路到底是不是通向终点的。 所以陈淇手中能把握住的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显得更加的难得可贵。 至少在目前为止,陈淇还不打算消耗掉仅剩两次的查看系统积分的权益。 毕竟现在正是计划实行初期,陈淇在此其中获取到的收益还有些太过于微薄。 整个计划到最终能否顺利完成另说,陈淇就算现在知道了自己的积分数额,也不能百分百地判断所拥有的这些积分到底是不是因为他着手调查清远贪腐案而攒下的。 所以至少要等到这件贪腐案在他的努力中落下帷幕,陈淇还会使用一次查阅系统积分的权益。 只要整件事情结束之后系统积分的数额大于百分之五十,就说明陈淇所作出的努力是正确的,至少已经走完了其中一条正确的路。 而想要走通这条路其实也不难,陈淇想过了,如果想要将这么完整的一条犯罪链条给摧毁,仅仅借住陈淇一人的权利肯定是不够的。 首先必须要藉助新闻媒体和督查机构的力量,一方向其施压,一方检举归案,让刘春鸣及一干村级干部没有反应和思考对措的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黑暗势力剷除。 第261页 其次陈淇需要充分利用好冯进的力量。他在清远镇这一区域所拥有的人脉,所掌握的信息都比陈淇要多得多,更能在搜集信息的过程中掩藏好自己,也比陈淇要更好施展开拳脚。 但无疑冯进也不是好角色,就算他因为遭受到排挤没有参与进整个犯罪链条中,他都已经主动送到了陈淇面前。 这样一个利益薰心註定成为社会毒虫的人,陈淇是不会放任其逍遥法外的,等到他的价值尽最大程度地被榨干,等刘春鸣等一干人被逮捕归案,陈淇第一个要解决掉的人就是冯进。 陈淇先将对傅青山那些难以说清的,矛盾又复杂的情感妥善地整理了,之后就将全部的心思都放进了对清远贪腐案的布局和计划当中。 毕竟是住在一个村子,不论是家庭住址还是水田菜地都相隔很近的同乡邻里,周末的时候陈淇仍是偶尔会遇见傅青山。 但经过之前说得上是斩断了所有可能的告白事件和在此之后说得上是缓冲了所有冲动想法的平淡期。 如今至少是在表面上,陈淇和傅青山已经能够像寻常邻居那样在遇见时淡淡一笑,再当做无事发生一般平静地告别了。 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到陈淇有一天再次去到了镇上,因为冯进的车开不进坝村,于是约了陈淇到镇上唯一一家有包间的饭馆面谈接下来需要执行的具体行动。 陈淇将自己的猜想掩去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只告知冯进刘春鸣等人是如何通过这一犯罪链从上级政府的拨款中谋取暴利的。 然而冯进在得知了这一重要的信息点之后,眼中还是冒出了类似于兴奋的精光。 毕竟只要得知了这一关键的线索,场上的局面就相当于是敌明我暗。 他们已经充分了解了刘春鸣背后所依仗的靠山和他手中所拥有的筹码,而刘春鸣却还没有洞察出他们掩藏于平静表面下的巨大野心。 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冯进眼下在建立全新的权利体系上面拥有了绝对的优势。 接下来陈淇和冯进就只需要在刘春鸣嗅出不对劲的气息之前将所需要的证据都搜集充足了,再做好足够的准备,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这场无声战役的胜利。 摆在桌上已经快要凉了的饭菜根本就没人吃。 冯进难以自控地勾起了唇角,慢悠悠地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酒,长嘆一口气对陈淇说:「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在这件事结束后再建立更为长久的合作,我相信你将成为一个能力卓越又足够可靠的盟友。当然,我也会是。」 陈淇也端起酒杯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不过得是在没有意外状况发生的情况下,我们的约定才能作数。」 原本所有事情的发展都还在按照陈淇预想中的发生。 只是陈淇在从饭馆里出来,刚刚打开冯进车门的时候,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被什么人长久地注视着。 陈淇转过身,果然看见傅青山此时正站在街对面,手里提着一把大葱,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 这样直白的目光已经许久没在傅青山这儿感受过,陈淇心中乱了一拍,站在原地多愣了几秒。 冯进觉得有点儿奇怪转头看向陈淇,「怎么还不上车?」 傅青山这时已经穿过了马路,直直向着陈淇的方向走了过来。 陈淇果断关了车门,隔着半边降下的车窗对冯进说:「我看到熟人了,你先走吧。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迟到了一点儿 第138章 柿子成熟时(19) 冯进的捷豹向着前面狭窄的路道慢慢远去了。 陈淇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不经思考地就叫冯进先一步走了,自己留在这儿等傅青山。 只知道自己下意思就这么做了。等到反应过来,傅青山已经站定在了他的身前。 陈淇没做好反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瞥了眼傅青山手里拎着的塑胶袋,没话找话地说:「你在这附近买菜呢。」 傅青山像是没什么多的闲心来和陈淇寒暄,所以没有顺着这个话茬继续说些没意义的话,而是非常直白地问:「你和那个人有交情吗?」 陈淇茫然了一秒,意识到傅青山说的那个人是冯进,斟酌片刻回答道:「不算有交情吧,算是在工作上有点儿往来。」 傅青山似乎也是在组织措辞,听了陈淇的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建议你不要和他有太多来往,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你和他待在一起只会被卷进一些不必要的风波。」 陈淇觉得有点儿意外地蹙了下眉。 毕竟在他看来,虽然是在同一个梦境中的人,同一个梦境中发生的事,但傅青山和刘春鸣对于陈淇来说就像是井水和河水,即使对于他来说都是非常关键的人,也本应该是毫无关系的。 但按现在看来,这两条在陈淇眼里完全是泾渭分明的两条直线,竟然那么神秘地就产生了一小片重叠的阴影? 傅青山为什么会认识冯进? 就算是因为什么机缘巧合让傅青山对冯进有了印象,傅青山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毫无根据地就来过问陈淇的私人交情。 所以傅青山必然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那么果断地提醒陈淇,让他不要接近像冯进这样的人,以免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捲入暗流涌动的风波。 第262页 这已经超出的陈淇原本对于这件事的预测,比起傅青山对陈淇的担心,陈淇觉得自己才是更应该担心傅青山的那个。 但如果要陈淇在梦境世界找出一个他最信任的人,这个人只会是傅青山。 陈淇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的信任到底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陈淇从那么多梦境世界里走过来,不管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又拥有怎样的心思和城府,都有一个绝对不会更改的定律——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伤害他。 所以梦境中的任何角色和事物,包括陈淇自己,都充满着许多不确定因素,但傅青山对于陈淇来说却是百分百稳定的。 所以陈淇在接收到傅青山的提示时,没有对自己的反应进行多余的掩饰,只是平静地回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发现一些什么了吗?」 傅青山很快反应了过来,沉默了几秒,沉静道:「你都知道。」 陈淇挑了下眉说:「或许我知道的要比你更多呢。」又转头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街道,评价说:「这好像不是一个适合谈事情的好地方。」 陈淇刚刚谈话的那个饭店已经不适合再回去了,毕竟这个地方是冯进找到,他的这儿的老主顾,和老闆早已经相熟了。 陈淇作为同样的面孔,再回去一次只会引起工作人员的注意。 虽然陈淇带自己的熟人再回餐馆吃上一顿也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新鲜事,但对于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像冯进这样敏感多疑的人,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比较好。 所以陈淇再一次回到了傅青山的宿舍里。今天的天和上次的不一样,阴沉沉的刮着风,像是很快就要降下雨来。 房间里的窗户打开半边,空气流通,明明是不需要再打开电风扇的天气,陈淇坐在床头时却还是没忍住按开了电风扇的按钮,看见年岁久了半白半灰的风扇铁片「唿唿」地转动起来,看来傅青山确实是已经把风扇修好了。 于是陈淇有很无聊地将风扇关掉了,看到傅青山走到玄关将那扇绿色的木门关上了,又将原本打开的窗户也合上,没控制住地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两眼。 傅青山将窗帘拉上半边,回过神看见陈淇的眼神,沉默了几秒,解释道:「房间不隔音。」 陈淇「喔」了一声像是对此没太注意,「我知道啊,毕竟还是时刻谨慎一点儿要更好一些。」 如果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多说任何一句别的什么都会显得很暧昧,所以陈淇没再进行一些多余的铺垫,看傅青山在床边的木椅上坐下来了,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怎么知道冯进这个人不对劲的?」 傅青山也很快进入了话题,答道:「他之前单独来找过张文忠。」 「张文忠是,张主任?」陈淇觉得有点儿诧异地皱了下眉,问:「难道他也有问题?」 「嗯。」傅青山说:「我知道他和村政府的人存在一些利益上的合作,但一直不知道具体是谁。有一天我进了他的办公室,看见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和文件,发现他在两个星期前要跟他的长期合作对象会面。」 陈淇对了对日期,很快明白过来:「所以你在那天借走了他的摩托车?」 「嗯,那天晚上我拜託他帮我值班,他果然推辞了,将晚班调给了另外的老师。我知道今晚上肯定会有人来和他会面,等回程的时候故意多耽误了一会儿时间,看到果然有人开车来附近接他,但车窗关得很紧,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出于谨慎也没再跟上去。」 陈淇心里已经有了个底,问傅青山:「你看清车标没,那辆车是不是奥迪?」 「是。」傅青山挑了下眉问:「你猜到是谁了?」 陈淇长嘆一口气道:「大概猜到了,毕竟这位说得上是我们的老熟人了啊。」 「至于冯进,他私下去找张文忠大概也是考虑到像是清远中学这样受到上级政府重视不断扩建的学校存在许多在工程上谋取暴利的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像这样的机会早就在数年前就已经被人抢先了,所以才会无功而返,产生跟我合作扳倒旧势力的想法。实际上跟张文忠狼狈为奸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傅青山反应很快,「是刘春鸣?」 陈淇说:「嗯,应该是他。他有几次大概也是出去办事,把车钥匙挂腰上,以为这村子里没人能认识呢。我看他也是好日子过久了,连最基本的提防意识都没有了。」 「你是因为这个开始怀疑上他的?」 「不是,我怀疑他是因为黑沙村和厚土村的路都已经修了两年了,就我们村还没动静,稍微深想一下就知道这是不合理的。」 「但我应该可以猜到你是因为什么怀疑的张文忠。」陈淇问:「是因为清远中学前几年新修的图书馆吧?」 「嗯。」 陈淇说他知道的要比自己更多,傅青山是相信的。 确实,陈淇在村政府办事,了解和调查这些都要比自己更简单一些。所以傅青山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将他目前所知道的悉数告知陈淇,尽可能地多给陈淇提供一些帮助。 「我在清远中学任教是在学校的图书馆建好之后。所以我一开始没有察觉出不对劲,只是在后来才慢慢发现,图书馆使用的建筑材料和学校登记在册的材料不是同一种。」 第263页 「首先图书馆的墙体使用了过期、受潮结块并且标号不达标的水泥替代了原本应该使用的合格高标号水泥;然后使用的砂石也是含泥量过高、颗粒级配不合理、强度不足的劣质砂石;就连电线电缆也是採用的线径不足、绝缘性能差、载流量不达标的电线电缆替代标准的合格电线。」 「原本像是图书馆这样的大型公众建筑,根据设计所修建出来的使用年限至少要在五十年以上。但如果是这样以次充好,偷工减料所修建出来的建筑,最多五年,甚至在建成不久后就有可能出现很多明显的质量问题。比如说墙体开裂,结构变形,漏水漏电,会严重威胁到校内师生及所有进出图书馆的工作人员的生命安全。」 陈淇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止。」 傅青山蹙了下眉问:「什么不止?」 「不止是清远中学新修的图书馆,很有可能包括坝村,黑沙村,厚土村,以及所有清远镇周边的乡镇,都有可能出现像这样严重的质量问题。」 傅青山沉默片刻,仅根据陈淇提供的只言片语就将大概的真相给推测了出来,「意思是,这并非是张文忠和刘春鸣两个人之间的狼狈为奸。而是一个牵涉范围更广,涉及人员更多的大型贪腐案?」 「是。」陈淇说:「但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搜集到足够多的罪证,所告知于你的无非是我个人的猜想和推测。」 「我猜测,自从刘春鸣在坝村村委上任后,联合清远镇政府及周边村政府,甚至是上级监察部门,对上级政府部门发放的公款进行了挪用及滥用。」 「只要上级政府通过了大型公共建设的审批项目,向下发放了相应的资金,就会有某一村政府在这一大型建设项目上存在进度延缓。」 「同时有关于这一大型工程的建设也会存在一些较为隐秘的以次充好,偷工减料。而偷偷省出来的这部分资金,将会被参与了这一贪腐案的相应公职人员瓜分。」 「等到下一次的大型工程审批下来,再将上一工程所延缓的进度补齐,从而不断重复同一流程,以公共资金补齐公共资金,从而谋取更多的暴利。」 陈淇说完,又补充道:「像是坝村还未修建的公路,清远中学的豆腐渣工程图书馆,都是这一流程中的一环。」 傅青山想起之前坝村堤坝坍塌,导致坝村及所有坝村下游村庄发生的那次重大水灾,有十三个村民在那场灾难中丧生,房子被淹,一百多人无家可归,大片农田和菜地也被淹没,导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村民们连吃一口饭都很困难。 惨重到就连当时还在上大学的傅青山都请假回来参与了这次抢灾。原本还以为是天灾,现在看来,占比更重的应该是人祸。 这样的真相就连对平时一向很少有情绪波动的傅青山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接下来你打算要怎么做?」 陈淇既然已经将整件事情了解了个大概,就肯定会尽最快速度地思考出这一案件的具体解决方案,傅青山提醒道:「刘春鸣是清远镇这一周边的地头蛇,无论是在声望还是人脉上,都已经有了足够对抗突发事件的能力。想要扳倒他,大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嗯,我知道。」陈淇说:「想要在清远镇扳倒他是不可能的。我打算借住冯进的手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再越过负责监察清远镇公款的督查部门,向更高级别的督查部门检举。」 傅青山问:「你怀疑督查部门也参与进了这场贪腐案?」 「嗯。」陈淇说:「我原本还想过,会不会是刘春鸣做的太过于滴水不漏,所以没让上级督查部门察觉到公款异常。」 「但我后面想过了,像这样级别的大型公共建设审批下来,资金会由财政部门根据预算安排和项目安排进行分期拨付,直接支付给项目的施工方、供应商等相关方,以确保资金专款专用。所以单靠刘春鸣这一方的势力,就能完成对公款的挪用,我觉得是完全不可能不现实的。」 「我原本还想过要不要将消息透露给媒体进行施压,但后来还是觉得不可行。这样有可能对相关部门的调查和处理造成干扰,也可能导致证据被破坏影响调查的公正性和保密性,还有可能会引发不可控的情况,带来不必要的法律风险。」 「所以只能依靠匿名举报来处理这一案件,这代表我需要搜集到的证据一定要足够充分,不能给刘春鸣任何喘息和翻身的机会。」 傅青山点了点头,说:「我可以帮你搜集张文忠这边的证据,其余任何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都可以帮忙。」 「嗯,谢谢你。」陈淇笑了笑说:「我一个人考虑这些事原本还感到有些迷茫。但你只要坐在这里,听完了我说的这些,我竟然就觉得可以安心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本架空文,文里出现的所有情节也都是架空,所以请不要把小说情节代入到现实世界中。因为在现实世界中,文里的这种情节几乎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状况。 第139章 柿子成熟时(20) 陈淇这几天都忙得在外面三天两头地跑。 赵秀云知道陈淇是忙公务,她对陈淇的工作很满意也很支持,所以看到陈淇忙得根本没时间顾得上家里这些农务,也并没有任何的怨言,反而还觉得非常的骄傲自豪。 第264页 但眼下已经到了夏末秋初,水稻和各种农作物都到了收成的时候,一年到头最忙活的时候也就是这段时间了。 赵秀云本来就容易腰痛,家里也就她儿子这一个男丁。所以陈淇就算是再怎么着急刘春鸣的那档子事,在农忙的时候也是留够了时间的。 因着陈淇跟他一起调查到一半忽然就回村干农活了,冯进还对这事有着诸多的不满。 不过好在他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证据,就算稍微缓一下进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查得太过于心急反而会很容易打草惊蛇,引起那些人的怀疑。 所以冯进也没有太急着来催陈淇,只是叫他别太放轻松。 毕竟刘春鸣也不是像田里的稻草人那样光有个假把式,一旦被察觉到不对劲,陈淇和冯进都很有可能陷入到一种进退两难的危险处境中。 冯进说的这些陈淇当然也知道,他不是没有自己的考虑。 但还是觉得,既然家里的水稻熟了,那就还是先顾好家里的收成吧。 毕竟今晚上的星星那么明亮,明天应该也是个大好的晴天。站在那么明媚的日光下收稻子,大概也是件值得体验的事。 而且,他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心。 因为惊疑不定,畏畏缩缩是弱者才会有的心态。陈淇对自己的判断足够自信,所以他才能那么轻松又舒缓地就给这场无声的战役提前定下了结局。 家里毕竟就只有两口人,陈淇家里的水田不多,就只有三亩田。 但田少劳动力也少,趁着早上还比较清凉,陈淇七点就吃好了赵秀云做的白粥,带着草帽下了田。 陈淇和赵秀云一个从田东开始割,一个从田西开始割。 现如今田里的水早就被放干了,谷子也被连日的太阳晒得极为饱满干燥。 陈淇割稻子的时候总能感觉到有蟋蟀甲壳虫一类的扒在自己腿上。 只是比起这些干巴巴的虫子,陈淇更害怕水蛭,眼下田里干了,陈淇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回家换了趟衣服,将裤子给撸到脚踝以下,再穿上军绿色的解放鞋,就任由什么虫子来了都懒得理了。 只是陈淇从早干到傍晚,中间连睡午觉的时间都省去了。原本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像在大润发杀过二十年鱼那样冰冷了,在收完一片倒退着想要把手里的这捆稻子给放到田垄上时,忽然撞到了傅青山当初给他扎的那个稻草人。 陈淇站定在原地,注视着那个手长脚长,就连眼睛都拿了两颗生锈螺丝钉给固定好的稻草人。 看它被夕阳照得暖融融的,稻草制成的身体被黄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忽然对这只没有生命的稻草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应该把它拆掉吗? 这时候赵秀云扛着一捆谷子从田垄旁路过,看见陈淇在对着稻草人发呆,已经想了很久地问:「这是那时候傅家那小子做的假人吧,正好被太阳晒干了,我拆了回去做鸡窝。」 说完赵秀云就扔了肩上的那捆谷子,下了田要来拆稻草人。 陈淇下意识就将身体挡在了稻草人前面,有点儿着急地说:「不要拆!」 赵秀云的脚步一顿,有点儿奇怪地看了陈淇一眼:「怎么了,不就是个草人吗?」 陈淇也意识到自己这么急切地护着一个稻草人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怪异,稍微正色,清了清嗓子说:「这稻草人一直放在外面风吹日晒的,里面说不定已经起了小虫子呢,还是别拿来做鸡窝了。」 赵秀云不太能理解地问:「鸡窝,给鸡睡的,要那么干净干嘛啊。」 「妈,你是不知道,这就算是给鸡睡的也不能长虫子啊。」陈淇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草里的细菌虫子多了,鸡就很容易感染寄生虫。要是到时候得了病,别说这一只鸡,就是整个鸡圈的鸡,甚至是鸭子,都得要遭殃。只要是到了那个地步啊,后院里这五十多只鸡鸭都不一定能救得过来。」 「哎呀,咋这么吓人呢。」 赵秀云听着陈淇这番话简直没有哪一个字是不扯的。 但她是只读完了小学三年级的人,没什么文化,她儿子又是读完了大学的,所以赵秀云只觉得是自己有什么科学的理论不知道,多亏了他读了书的儿子是个明白的。 赵秀云一脸嫌弃地站得离那个稻草人远了点儿:「那就不拆这个草人了,这么脏呢,赶紧有多远丢多远,最好是烧了。」 「好嘞好嘞。」陈淇目送着赵秀云远去,声音大了点儿说:「妈,垫鸡窝的草我到时候到地里给您找点儿,晒干晒暖和了鸡睡着肯定舒服。」 看着赵秀云慢慢远去最后消失在田野尽头的背影,陈淇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下意识就那么保护了,但真要他给这个稻草人找个不会被赵秀云发现还能好好安置起来的地方,陈淇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 就连陈淇自己都不知道他刚刚在发些什么疯,有点儿头痛地对着这个稻草人思考了片刻,最终躬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稻草人从田里拔了出来。 不知这个稻草人是真能活过来还是怎么的,陈淇使了些力气将这个稻草人从干涸的田里拔出来之后,像是怕它躺在野草会觉得刺挠,还专门走远点儿找了块柔软的野草地,端端正正地放好了,从旁边扯了片大块的棕榈叶铺到稻草人身上给它当被子。 第265页 做好了这一切后,陈淇拍了拍手上的草灰,低着头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确认了稻草人睡在这儿应该不会不舒服,转身想将刚刚割好的麦子给扎成一捆,待会儿搬回家,就看见傅青山此时正站在田垄上,眼神中含着万般复杂地看向他。 第140章 柿子成熟时(21) 陈淇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格外僵硬了起来。 看着傅青山向着自己走近,陈淇低头看了看此时正安详躺在地上的稻草人,又将视线僵硬地转回来,想要开口解释点儿什么,但在此情此景下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具有说服力的话。 但傅青山却没有像陈淇担心的那样多问些什么,只是看见陈淇零零散散堆放在田里的稻谷,说:「我这边忙完了,可以帮你搬一些回去。」 陈淇知道刚刚自己这一系列怪异的举动傅青山肯定是看见了,只是看到他尴尬得就差钻进地里的样子没有道破。 想到此,陈淇简直更尴尬了,连忙拒绝道:「不用了,这些也不多,我把它们扎成一捆就好扛回去了。这时候应该也到饭店了,你先回去吃晚饭吧。」 傅青山没有勉强,点了下头说:「那我先走了。」 看到傅青山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田野尽头,陈淇总算是松了口气,揉了揉因羞恼而微微发着烫的脸颊,动作迅速地找了根足够长的藤条,将堆在地上的稻谷压严实了扎成一捆,扛在肩上搬回家了。 像是今天这样二十多度的天气,陈淇又是在田里忙了一天的农活,身体里闷着燥火,原本洗冷水澡也是没问题的。 但现在已经不是酷暑了,赵秀云也曾经犯过偏头痛的毛病,所以陈淇还是边吃着晚饭边去炉火房里烧了一锅热水。 今天都已经忙累了,没人还有精力准备什么好菜,陈淇就着干巴巴的榨菜和腐乳吃完了大半饭碗,看到被烧了一半的柴灰上蹦起火星子,忽然地就有些出神。 他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喜欢走神,想些乱七八糟毫无根据的事。 有时候是想起满面笑容却吃起人来连骨头都不吐的刘春鸣,有时候是想起赵秀云急得直冒火恨不得马上帮他操办好婚姻的样子,有时候甚至会想到后院挂在树梢上黄澄澄的结得很饱满一颗,却还没能来得及摘下来的柿子。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想起傅青山。 很多时候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不要去想,却还是忍不住想起有关于傅青山的很多事,胸口闷闷的总感觉堵了很多东西,却又说不清楚那些到底是什么。 陈淇觉得自己一定是喜欢傅青山的,但却不止是喜欢傅青山。 因为在傅青山的世界里,陈淇一定是奚玉。只有奚玉才会长着这样一张脸,有着这样的声音,住在跟傅青山家隔着两片树林的红砖房子里,家里有一个刻薄又大嗓门的妈。 但对于陈淇来说,傅青山却远远不止是傅青山。 他是梦境世界的男主,他是撬开梦境终点最关键的钥匙,他是金善,他甚至还是许凛,祁聿风,宋砚辞,纪言酌。所有梦境世界中经歷过的,那么多印象深刻的事,通通都是傅青山的影子。 陈淇没办法只把他当作傅青山来看待。 他还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顾虑些什么,所以只能凭着下意识的直觉本能地躲开了。 陈淇的皮肤是怎么晒也晒不黑的,往往就算没有任何防晒措施地暴晒了很多天,皮肤刚刚晒成偏白一点的小麦色,等夏天过去,或是等在晒不到太阳的室内多待上一段时间,陈淇的皮肤就很轻易地白回来了。 奚玉的皮肤也跟陈淇的一样,明明在夏末秋初还算炙热的太阳底下忙活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皮肤也还是没能晒黑多少。 有时候陈淇都觉得惊讶,不知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金善对自己的了解,竟然梦境世界里原主一些极为微妙的细节都和现实世界里的自己对得上。 不仅是长相身高身材比例,而且连眼下和鼻尖上的那颗痣,笑起来时眼睛眯起来的弧度,牙齿习惯露出几颗,甚至连高中时期和成年后,身体上发生的这些细微的变化,都是原模原本的和现实世界里的自己没有半点儿差别。 有时候陈淇会怀疑梦境世界到底是不是完全按照金善梦里的那样打造,会不会金善梦里的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剩下的细节全部由梦想航灯系统给自动补充完整了。 不然要怎么解释原主和陈淇在样貌上接近于百分之百的重合? 总不可能是金善日日夜夜都在梦里想着他的样子,对他的了解已经精确到连鼻尖痣和眼下痣之间的距离也镌刻在心里了吧。 和奚玉不同,赵秀云因为常年都在太阳底下干农活,皮肤本来就不白,眼下晒了那么多天,肤色更是又加深了两个度,和她袖管上没怎么被晒过的皮肤形成一道分明的分界线。 细看五官,赵秀云和奚玉的长相其实是极为相似的。 只是赵秀云年纪大了,日夜操劳,又从来没有保养过,所以黝黑的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经快要辨认不出年轻时候的样貌。 晚上,陈淇和赵秀云都已经洗过一个澡,因为时候还早,所以搬了张凳子在房门口的地坪上纳凉。 赵秀云看着陈淇这样在昏暗光线下白得更为亮眼的皮肤,感嘆道:「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我儿子竟然是个小白脸。如果是个女人啊,都能去演电影了。」 第266页 陈淇怎么听这话怎么奇怪,哭笑不得道:「妈,男人也能演电影。」 「你这样的男人不适合演电影,长得跟个小姑娘一样的秀气,演谍战电影还是爱情电影都不合适。」赵秀云评价完,又补充道:「我觉得傅家的那小子倒是适合。」 「您别说。」陈淇想起金善在现实世界里的职业,想起stf拍过的mv里面金善那张精緻而贵气的脸,轻轻扬了下眉说:「他只要想,还真能去演。」 「你这傻小子说什么呢。」赵秀云不贊同道:「明星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就在这一个瞬间里,陈淇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变得不再那么勇敢果断了。 所有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想法好像在一瞬间找到了一个天窗。遮挡的帘子拉开,藏在角落那些连自己都没能清晰看见的阴沉想法,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被照亮了。 为什么会不敢靠近,为什么不敢答应傅青山的告白?真的是因为害怕流言蜚语吗?真的是因为担心扛不住压力临阵脱逃吗?真的是因为害怕傅青山不结婚会得不到幸福吗? 陈淇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傅青山就算没办法和他在一起,也不会选择新的人,更不可能和别人结婚。 他无非就是仗着傅青山的喜欢,连自己也要骗进去,做一个临阵脱逃的逃兵而已。 如今的这个梦境已经是陈淇走到的第五个梦境,系统的机制发生改变,陈淇极为敏锐地察觉出来,自己在梦境世界中经歷了那么多复杂且刻骨铭心的事,漫长得像是走完了一个完整的人生,到了如今,估计也快要到达尽头了。 而且不仅仅只是梦境的尽头,而是整个梦想航灯的尽头。 梦境世界中,无论金善是怎样的身份,是怎样的性格,拥有怎样的人生经歷,都会喜欢上原本应该和他毫无关系的陈淇。 但如果回到现实世界里呢? 现实世界里,金善是万众瞩目的顶流明星,喜欢他将他奉为偶像的人乘以万计,他的照片被投放在最繁华街区的巨型led大屏上,gg和代言多到随便哪家商城都能找到他的头像和立牌。 而陈淇仅是一个在社交媒体上有着小体量粉丝的网红,就连偶尔上个热搜都能被路人说又是哪个平台的煳煳在作妖,建议国家赶紧封杀。 即使私下里和金善还算是比较友好的关系,陈淇又怎么能肖想那些完全就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要是让金善知道陈淇竟然对他抱有那样的想法,别说因为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老乡还要继续像以前那样关照,说不定金善就连听到他的名字都要皱着眉头,唯恐避之不及呢。 陈淇又想起来自己以前逛到金善的超话,发现无论是stf的哪个成员,哪对组合,都有大体量的cp粉,关系繁乱到像蛛网一般随意连接两点都是一对大势cp。 唯独金善,仿佛被彻底隔绝在了这张蛛网以外,很少会有人将他和男同cp连接起来,战斗力极强的毒唯倒是一抓一大把。 原因就是金善的气质是在太过于生人勿进,对同队成员们不管是在镜头外还是镜头外都自带一种永远不会变得更亲近的疏离感。 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金善一看就长着一张不会搞男同的脸。 所以喜欢他的粉丝都觉得与其当梦女或是嗑他和哪个队内成员的cp,还不如搞金善的水仙来得实际又带感一些。 陈淇怎么可能奢望像是这样的一个人会喜欢上他? 除非是金善突然出了车祸被撞坏了脑垂体,得了一种不跟陈淇亲嘴就不能分泌激素的病,否则陈淇觉得自己还是早点儿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与其怀抱着荒谬的妄想回到现实世界,等被金善讨厌了再梦碎。还不如早点儿死了这条心,忘掉在梦境世界里和金善经歷过的这些暧昧的事。 这样的想法一直存在,陈淇也不止一次地想过。 只是这样的想法到了现在才变成了丞待解决的难题。 还未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委时,陈淇就下意识地触发了自我保护机制,希望自己能早点儿脱离其中避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但是傅青山又这么好,陈淇怎么才能那么轻松地就忘掉呢? 这段感情一旦开始,欲望就会像在清水中蔓延开的墨水一般再也没办法控制得了。 所以拒绝掉傅青山的告白,不再接受他的靠近,本质上只是陈淇为了避免受到伤害而自主设置的防沉迷系统罢了。 【作者有话说】 又是有点儿矫情又没什么内容的一章,但等陈淇想明白了下章就能在一起了。 第141章 柿子成熟时(22) 陈淇原本还想过要好好感受在梦境世界里的一切,现在看来好像还是没办法做到。因为他从来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所以很难做到全心全意地投入。 只不过陈淇的收网计划就将要到达尾声,这个梦境的终点几乎也是可以站在路的尽头朦胧望见了。 还会不会有下一个梦境呢? 可能有,又可能不会有。但陈淇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点儿累了。 忙着收成的这么些天,陈淇偶尔会祈祷明天下雨,偶尔又会祈祷明天是个好天气。 因为坝村就很少有阴天。要么就是一整日的太阳,要么就是毫无预兆地降下雨来。 第267页 所以晴天和雨天是陈淇仅有的两个选项。 如果是晴天,那么就代表着陈淇明天早上又得天还没亮地就起来忙活一整天。 如果是雨天,那么就代表着陈淇明天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等到天晴了,再终日像头老黄牛一般地劳作一整天。 陈淇晚上躺在床上已经有点儿麻木地想,那还是晴天吧。毕竟早死早超生,赶紧忙完了好继续接下来那些更麻烦的事。 好在再怎么疲累的日子也总有个尽头。或许是陈淇的祈祷有用,一连好几个晴天过去,地里的稻谷总算是收完了。 之后陈淇不顾冯进的抱怨,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昏睡了一整天,晚上总算清醒过来给自己做了顿宵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才终于是满血復活了。 只是某些不可避免的麻烦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降临了。 即使陈淇和冯进已经做到很小心,但刘春鸣原本就极为敏锐的感知力到了事情后面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 通过一些不太寻常的细节发现有人正在查他。 而且不是启动了官方力量的那种大型调查,而是极为谨慎的,像是什么隐秘气味一般无孔不入地渗透却又不见痕迹的潜伏式调查。 而这一发现让刘春鸣极为不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刘春鸣就将怀疑的箭头对准了陈淇。 但除了本能的直觉外,刘春鸣找不到任何可以指向陈淇的线索。只能通过试探企图让陈淇露出马脚。 但陈淇早就对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无论刘春鸣抛出怎样的话茬,陈淇都保持着一种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就像是真的对刘春鸣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毫不知情一般。 甚至,陈淇还神情严肃地向刘春鸣告知了自己的新发现——清远中学新建的图书馆不到五年就产生了墙体渗水,线路短路的状况。 所以他怀疑当初的施工队存在偷工减料的现象,劝说刘春鸣跟自己携手调查。 这虽然不是陈淇能做出来的事,但确实是奚玉可能会产生的判断。 虽然刘春鸣早就发现了陈淇跟以前一些细微的不同之处,但以前那个空有满腔正直却毫无心计城府的奚玉已经在刘春鸣脑海里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所以刘春鸣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心中的疑虑还是被更多窃喜和侥倖的情绪给占据了。 刘春鸣在第一时间就表达了对陈淇的信任,并表示像这种贪污公款的违法行为自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劝说陈淇放宽心,如果这些事调查出来发现是事实,他绝对会将真正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接下来刘春鸣大概就要想办法将所有的黑锅全部推到负责清远镇图书馆的施工队身上。但比起这一桩事,刘春鸣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因为清远镇周边今年又有新的大型建设项目将要落实。 为了增加清远镇周边村民的平均收入,带动村镇经济可持续发展。政府将要拨款平均给每个村子挖出二十口水塘,并新修果园,让农副产业可以更加稳定且持续地给村民们创造收入。 而这一机会,正好让刘春鸣可以补上坝村之前落下的修路项目,并贪污到新的公款。 这对于刘春鸣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机遇,但与此同时也给陈淇提供了一个极为关键的机会。 刘春鸣或许也并不是完全放下了对陈淇的怀疑,只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必须要将修路的项目和水塘的项目完美契合在一起,让政府拨下来的资金一环扣一环地灵活衔接起来,刘春鸣以后才能从中谋取到更多的暴利。 而在刘春鸣暂时放下了对陈淇的警戒投入到这些骯脏的勾当中时,冯进和陈淇也终于将所需的证据全部搜集完整,并且找准了最合适的时机。 虽然陈淇这一方的势力有限,所提供的不过也是最浅层的线索,完全不足以给这一案件的所有涉案人员定罪。 但仅仅只作为向相关的纪检部门举报的证据。让这些具备专业调查能力和实权的检查部门对举报内容进行核实和处理,从而将整桩事件立案进行正式调查,陈淇所提供的证明材料已经足够全面有力了。 先是清远中学的张主任被移送至检察机关,原因是学校图书馆的建设存在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问题,不仅是施工队在中间做了手脚,同时还有学校年级主任张文忠涉及其中却知情不报以私的手笔。 举报材料充足,证据充分,所以整个事发过程极为短暂。 刘春鸣以为奚玉竟然有这个能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到刘春鸣头上,还来不及收拾烂摊子,只能壁虎断尾以求自保,尽量将自己从这个案件里摘干净嫌疑。 但让刘春鸣没想到的是,这仅仅只是陈淇为他布置的开胃菜,没过多久竟然就连自己也受到了和张文忠同等的待遇,甚至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相关部门带走,移送至地方最高检察机关。 但远远不止如此,随着事情进一步发展,不断有新的公职人员涉案其中。到最后,竟然几乎牵扯到了清远镇周边所有的村政府,最后就连清远镇政府也被捲入其中。 这无疑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型贪腐案。 包括各村政府镇政府的工作人员,项目落地后的施工部门,甚至是原本负责监察项目是否落实的督查部门,都无一例外地被牵扯进了这一案件当中。 第268页 甚至就连冯进,原本和政府高度重视的这一案件并不相关。最后却因为一些陈年旧案被重新启动调查而同样无法倖免于难。 整桩案件被调查完整还需要不少的时间,只是陈淇已经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全部完成了。 直至刘春鸣在众目睽睽下被警察带走,坝村的所有村民才终于识清了原本深受他们爱戴的好村官虚伪面具之下隐藏的真面目。 结局当然是唏嘘不已。 只是坝村的村委会主席这一职位空缺,暂时还没有选出新人上任,整个村政府也深陷于贪腐案当中,所有公务被暂且搁置下来,陈淇也因此变得格外清闲起来。 在事情落入尾声之后,陈淇总算是捨得使用那仅剩两次的用于查询积分的机会。 原本陈淇以为自己的积分怎么着也得接近满分了,等到这一案件彻底尘埃落定,梦境就将走向最后的终点。 但令陈淇觉得格外气闷的是,积分到现在竟然还只累积到了七十五分。 那么这就代表着,肃查清远镇的贪腐案件或许仅仅只是到达梦境终点的一个分支。 想要真正到达梦境终点,或许还有别的条件需要达成。而陈淇现在可谓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但没办法,或许陈淇早就应该想到的。在曾经的梦境世界里他都需要完成两个条件,怎么可能到这个梦境里就只需要完成一个了? 现实就是如此凄凉,陈淇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调整好心态找寻新的线索了。 只是在此之间,还是好好给自己放几天假,就算是急于到达梦境终点,将自己逼的太紧也不是太值得的做法。 后院里的那些柿子经过了赵秀云认证,总算是真正的成熟了。 陈淇满足地收了一大箩筐,洗干净一个吃了,果然熟得正好,比起以前尝过的那两个还要更甜了。 但陈淇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给傅青山家里送过去几个。 陈淇纠结到最后,想起傅青山以前对他的那些好,越发觉得傅青山那么真诚地对待自己,如果他连几个柿子都不愿意给傅青山送过去,那简直太不是人了。 只是陈淇自从想明白了自己心里那些迂迴复杂的想法之后,就一直不敢再直面傅青山。 不是因为觉得傅青山怎样,也不是因为还在之前的想法上一错再错,害怕回到现实世界就被金善抛弃,于是就连这么好的傅青山也要一起放弃了。 而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窝囊了,变得一点儿也不像自己。 害怕像这样畏畏缩缩全然失去了信心的自己不再具有吸引力。 会让傅青山发现,原来被他喜欢了那么久的这个人竟然也是这么的普通,完全就配不上他那么真诚的喜欢。 事实上,这样矫情的想法也仅仅只是在陈淇脑海里短暂存在了几天。 就在陈淇已经将柿子装好在筐里好几天,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要变得不新鲜的时候,他才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自暴自弃地想,如果傅青山还喜欢他,那么自己就算在他面前跳霹雳舞傅青山也还是会喜欢他。 但如果傅青山已经不喜欢他了,别说只是送一筐柿子过去,就算陈淇送一筐金条过去,傅青山除了被他吓到之外也不会有任何别的反应。 所以说这一筐柿子只是无关紧要的柿子。 傅青山的态度也不会因为一筐柿子而那么轻易地发生改变,所以陈淇不需要为到底要不要给傅青山送一筐柿子而感到纠结。 然后陈淇就这么带着一筐柿子加上自己必胜的决心,走到了傅青山家的大门前。 只是陈淇原本燃烧了还不到半个小时的内心,在看到傅青山家门口的那个人时就彻底熄灭了。 陈淇身上穿着再简单不过甚至显得有点儿不修边幅的棕色汗衫和军绿色的短裤,肩上背着一筐柿子,就这么身体僵硬地站在傅青山家的堂屋前。 孙盈穿着一身崭新的粉色碎花连衣裙,搭配带点儿小跟的系带小凉鞋,表情有点儿懵地站在屋子里,和陈淇相视而战着。 下一秒,傅青山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孙盈身旁,看起来格外登对,简直就像是一对因为自由恋爱而即将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年轻男女。 陈淇尴尬地摸了摸身上洗得已经有点儿泛白地棕色短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不断默念着:我只是来送柿子的,我只是来送柿子的,我只是来送柿子的。 然而下一秒,陈淇注意到了傅青山手上捏着的红色信封,用烫金的颜料写上了「婚礼邀请函」五个大字。 陈淇有点儿麻木地心想:哦,原来不止是看起来像要结婚了,事实上也确实要结婚了。 陈淇看到傅青山看了眼自己肩上背的满满这一筐柿子,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笑了笑说:「我家的柿子熟了,给你们家送过来一筐。很甜很大一个,很好吃的。」 陈淇边说边动作迅速地放下了肩上的那个背篓,甚至话音还未落,陈淇就已经转过了半个身子,脸上的笑容未变:「家里还有活干,没想到你们家这么热闹呢,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原本被陈淇纠结了好几天才送过来的柿子就这么草率地放在屋门口,看起来像是烂掉了被谁丢掉的。 傅青山才不过眨了下眼,陈淇就已经快要离开他的视线了,明明看起来好像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动作里却处处带着急躁。 第269页 傅青山挑了下眉,低头对孙盈说了声:「恭喜,你结婚的那天我会过来的,祝你百年好合。」 孙盈心里还在奇怪刚刚那个莫名奇妙冲进来急匆匆放了筐柿子又走了的男人,听见傅青山的祝福,笑了下说:「谢谢,你也是,祝你早点儿找到你的幸福。」 傅青山「嗯」了一声,看向了陈淇消失的方向,说:「借你吉言。」 陈淇头也不回地走到傅青山家外的那片小树林时,因一瞬间冲击而消失掉的理智才总算是回来了。 他回忆起自己刚刚那副看起来镇定自若实际上漏洞百出的反应,想起来就那么随手被丢在傅青山门口的柿子,深吸了一口气,连自己都觉得怎么会有像他这样莫名其妙的人。 陈淇忽然就觉得特别心累起来,连走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路边的林子里随便找了棵树坐下。 短短的几分钟,陈淇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幻想。 先是从傅青山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的想像到傅青山如果要在镇上买房应该会买多大的,再是从傅青山的小孩出生想像到如果傅青山的孩子开始上学了,傅青山会怎样教他功课。 想像到最后,陈淇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是无法调节的失望,又开始怨怼自己怎么会这么矫情。 这明明是最开始陈淇希望傅青山获得的结局,等到故事真的迈向了这样的走向,傅青山的人生也会像所有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人那样美满,陈淇又在这里像是天塌了一样完全难以接受。 算了,再难接受又怎样呢?明明拒绝傅青山的人是他自己,陈淇觉得他没什么好在这里伤心欲绝的。 就在陈淇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决定要真心祝福傅青山收穫人生幸福的时候,陈淇忽然感觉到自己头顶的光线被遮起来一片。 陈淇抬起头,看见傅青山背着光站在自己身前,视线居高临下地望下来,阴影分明的脸看起来极具压迫感。 陈淇仰着头背靠着树,唿吸在那一瞬间都静止了,心脏却扑通扑通跳动个不停,强烈到像是要将陈淇的整个胸腔都炸开,被迫让他剖白出内心所有柔软又潮湿的不明朗想法。 傅青山问:「为什么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陈淇脑海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之后短路的大脑也没能重新接通,沉默了数秒后干巴巴地冒出来一句:「这儿空气好。」 傅青山又问:「是有哪儿空气不好吗?」 陈淇被梗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没,我们这儿空气都挺好的。」 「奚玉。」陈淇听见傅青山喊了声他的名字,然后命令道:「站起来。」 陈淇也没明白现在是怎样的状况,下意识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和傅青山脸和脸之间的距离应该还不到二十厘米。 陈淇仓皇地逃开了傅青山的视线,想要往后退一步,就忽然听到傅青山深吸了一口气问:「奚玉,你到底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啊?你在说什么。」 陈淇向傅青山身后看了一眼,像是听不明白地说:「哦,我在想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妈应该要喊我回去吃饭了。」 陈淇语气飞快地说完,就要绕开傅青山向他身后走去,忽然就被傅青山攥住了手腕。 「孙盈是要结婚了,但结婚的对象不是我。」傅青山垂着眼说:「明年二月份的婚期,是她上个月相中的相亲对象。她这次过来是给我和祖父祖母送请柬的。」 陈淇忽然觉得自己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像是在坐过山车,大落又大起,现在完全就像是被卷在风里,视线模煳了,脑袋又晕乎乎地什么也没想清楚。 「我知道你喜欢我了。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说都没关系,因为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 那辆斡旋在空中不断横冲直撞的过山车像是终于开到终点站了。 陈淇能听得清傅青山的声音,也能听得清自己的心跳,他发现这一切竟然是真实的,因为傅青山握紧了自己的手,而手心温热的触感又是那么真实。 「但可以先不要离我那么远吗?」 傅青山低下头,将额头贴到了陈淇手背:「我想靠近你,我不想再被你躲着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迟了一点儿。 第142章 柿子成熟时(23) 陈淇很难说清楚他在这一刻的感受。 像是震惊,激动,手足无措这样的心情通通都没有,因为陈淇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发生的所有事像是在做梦,但是一般就连做梦都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发生。 「为什么不说话?」 傅青山迟迟没有听见陈淇的回应,只能将头抬了起来,深黑色的那双眼睛像是寂静的深潭,明明平静的水面没有被风掀起波澜,深处却像是暗藏着无法被人窥见的黑色漩涡。 「我在想你有没有在发烧。」陈淇边说边将手心试探性地覆上了傅青山的额头,发现确实有点儿发热,有些怀疑地问:「你现在真的是清醒的吗?」 傅青山总算明白陈淇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沉默了几秒说:「我没生病。为了追你我先是跑到了你家,发现你没回家只能又折返了回来,找了很久才发现你在小树林里。现在的气温大概有二十八摄氏度,如果你摸我身体的其他部位,应该也会是跟额头同样的温度。」 第270页 「所以你是认真的?」陈淇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睁圆了眼睛问:「你原来还喜欢我吗?没有要跟别人结婚。」 傅青山蹙了下眉问:「所以我刚刚和你说的这些话你根本就没听是吗?」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会喜欢我……我明明都那样对你了。」 陈淇忽然就有点儿语无伦次起来,不明白自己要说什么,表达起来也磕磕绊绊的:「这段时间我真的觉得很混乱。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想什么,也不清楚我到底想要怎么做。就连我自己都有点儿要鄙视我自己了,但你还是那么坚定地说喜欢我……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很开心,但更多的是迷茫,我害怕我配不上你那么好的喜欢,而且……」 傅青山没让陈淇喋喋不休的无意义剖白再这么继续下去,只是问:「所以呢,你喜欢我吗?」 陈淇忽然被打断了说话,不明白傅青山为什么要这么问,只能诚实地回答道:「喜欢,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所以都不重要了。」傅青山俯下身,看见陈淇迷茫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亲了下他的嘴唇说:「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陈淇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嘴唇上的触感,看了看周围,低下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些什么。 傅青山挑了下眉问:「怎么,害怕让人看见然后被抓过去浸猪笼吗?」 陈淇说:「不是,我是在想我们在哪棵树后面激吻不会显得太引人注目。」 说完,陈淇就擅自先下了定论:「我觉得这一棵就挺好的。」 这一次换傅青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淇给搂住脖子狠狠吻了上来。 有时候傅青山甚至会怀疑陈淇到底是不是有着双重人格的人。为什么时而怯懦敏感好像连多往前面走一步都不敢,为什么又时而热情大胆甚至能把自己压在树上热吻。 而且陈淇不应该在怎么和人亲密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吗?为什么吻技会这么好呢?舌头竟然那么灵敏,傅青山有一瞬间感觉脑子好像都要被陈淇给亲迷煳了。 陈淇亲到最后感觉仅存的氧气大概实在是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了,才终于没再继续亲下去,筋疲力尽地将头埋在傅青山肩上喘气。 陈淇缓了会儿,才察觉到自己从脸到连接脖颈的这一片地带全在微微发着烫,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放开搂在傅青山脖颈上的手,就听见傅青山忽然说:「为什么要担心我会不喜欢你呢?」 陈淇愣了愣,稍微和傅青山拉开了一点儿距离,就看见他微微润着一层水光的深黑色眼睛,里面的情感看起来是那么真挚。 「我对你的喜欢是没有条件的,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最好的。所以不管你有没有接受我,有没有明白自己心里的想法,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喜欢。因为这些喜欢,这些爱,都是我自愿给你的,不会带有任何附加条件。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吗?」 或许是因为胸口满溢着的情绪充分到急需找出一个发泄的窗口才不至于爆炸,陈淇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儿泛酸,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在一瞬间看起来太失控:「我明白了,是我想得太多了。你的喜欢很好,所有的怀疑都是没必要的。」 「这样才是对的。」傅青山掀开陈淇微微有点儿湿润的刘海,亲了一口他的额头,「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才总算愿意接受我,原本感到不可置信受宠若惊的人应该是我。」 陈淇很少有那么乖顺的时候,低着头让傅青山胡乱拨动了一会儿已经有些杂乱的刘海,过了几分钟才吸了吸鼻子,问:「我有点儿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这个问题陈淇已经在梦境世界中问了很多遍,因为无论梦境的故事背景会发生怎样的改变,金善暗恋自己很久的设定却没有没有变过。 「我们还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刚刚去世,我祖父出去借钱了,祖母因为伤心过度病倒在床上,家里仅剩的一点儿东西都已经给祖母吃完了,我饿的难受,就只能跑出来摘野树莓吃。那时候是你遇见了我,然后带我去你家的后院摘柿子吃。」 陈淇发现奚玉已经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了,觉得有点儿意外地问:「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你还那么小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吗,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同性。」 傅青山摇了摇头,补充道:「那时候对你只是依赖,非常想和你做朋友,但你身边已经有很多别的朋友了,并不是很需要我。所以我一直和你保持着距离,只是总是忍不住去关注你,这样的感情持续了很久,在很久以后才转换成喜欢,被我察觉到。」 陈淇觉得有点儿好奇地问:「是在什么时候啊,你是因为什么察觉到的?」 傅青山说:「初三,你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陈淇到这时的反应倒是变得灵敏了起来,微微红了脸问:「那样的梦?」 傅青山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对,我第一次梦遗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长佩程序出了bug,柿子成熟时(10)被插进了其他文的章节,因为被替换进来的内容比原文字数多,所以要替换成原来的内容就需要添加字数。为了不影响大家的体验,我会在柿子成熟时(10)的正文之后添加一篇免费的abo番外,已经订阅过的读者直接点进去看就好。这篇番外大概会在晚上十点左右更新,更新后会在章节名上标註出来,有兴趣的宝可以蹲一蹲。 第271页 第143章 柿子成熟时(24) 陈淇本不应该是什么单纯的人,但仅仅只因傅青山的这一句话,就莫名地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尴尬地踩了脚地上的枯树枝,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喜欢你的。」 「原本是不知道。」傅青山挑了下眉说:「但我不觉得一个不喜欢我的人会一看到我就避开我的视线,等我走远了又开始偷看。也不相信不喜欢我的人会珍藏我做的东西,虽然仅仅就只是一个稻草人。更不认为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在以为我要结婚后,会有那么怪异的反应。」 「你如果藏得更好一些,或许我真的会永远也没办法发现。」傅青山伸手摸了下陈淇通红的耳垂,「但后面是你亲自给了我机会,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别想要逃了。」 「所以你明明很早就知道了,但就是没说,等着我自己露出马脚?」陈淇回过神来,很是不满地评价道:「你太坏了。」 傅青山说:「没办法,你躲我躲得太厉害,我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才有胜算。」 气氛不知是什么时候又暧昧起来,陈淇和傅青山慢慢靠近,嘴唇已经快要贴在一起,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陈淇被吓得一激灵,反应迅速地一把推开傅青山,果然看见一个背着竹背篓的阿姨从树林后走了出来,看见相对站在树底下的陈淇和傅青山,高声道:「你俩小伙子站这儿干什么呢?吃晚饭没啊。」 看这阿姨反应大概是没看见陈淇刚刚跟傅青山接吻,不然应该早就仓皇地跑出树林,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公之于众了。 像是这种等级的八卦,相信不用半天,赵秀云家儿子跟傅家那个初中老师在搞男同性恋的消息就能传遍整个坝村。两天都不到的时间,就能传出清远镇去。 陈淇的心跳快到像是要爆炸,僵硬地笑了笑,答道:「还没呢。我家要砍几棵树回去重修炉火房的屋顶,所以叫傅青山过来帮我看看,到时候选几颗合适的砍回去当木材。」 「哦。」大姨说:「那正好,这山里都捡不到什么好柴,你们到时候有从树上砍下来不要用的树枝,就可以叫我捡回去。」 「好嘞,我知道了。」陈淇圆过去一个谎,终于松了一口气说:「到时候一定叫您。」 「这就对了,一定不要忘记了啊!」大姨走的时候还有点儿不放心,又回过头叮嘱了一遍。 「嗯嗯,不会忘记的。」陈淇胆战心惊地目送着大姨远去。 陈淇回过头,看见傅青山仍是气定神闲地站在树前,一副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被人发现的样子,「嘶」了一声不太理解地问:「你怎么就这么淡定呢?不是,你这样会显得我很呆好吗?」 「他们迟早都会发现的。」傅青山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语出惊人道:「因为只要你不抛弃我,我们就会到三十多岁还不结婚,而且会每天待在一起。」 陈淇被傅青山的话梗了几秒,想要反驳,又觉得傅青山说的话挺有道理的,只能不太认可地问:「为什么就成了我可能会抛弃你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傅青山想也不想道:「因为你喜欢乱想,而且我要喜欢你喜欢得多一点。」 「你放屁。」 陈淇觉得傅青山是不知道他们已经在梦境世界里经歷过多少个像这样互通心意后在一起,然后没过多久又被下一个梦境快速打破的时刻了。 不然傅青山肯定不会说出像是「我要喜欢你喜欢得多一点儿」这种话了。 因为陈淇胡思乱想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做出跟傅青山在一起的决定。本身已经需要耗费掉一个人所能拥有的最大勇气了。 但这些陈淇都没办法和傅青山说,只能凑上前狠狠咬了傅青山的嘴唇一口,冷哼一声反驳道:「不知道的人就不要乱说。」 吃过晚饭后,陈淇还是一直在想傅青山。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恋爱,却总是一想起这个人就心痒难耐,像是初恋的小情侣一般患有分离焦虑症和傅青山重度依赖。 陈淇想傅青山想得已经分不出精力去做其他事了,现在就非常想要从家里离开去到傅青山家,但又苦于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如果傅青山是邻家的姐姐,而陈淇又恰好是一个很喜欢串门的小孩子。那么陈淇就算什么理由也不找,因为想和傅青山玩所以吃过晚饭就迫不及待地去串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陈淇和傅青山都是成年男人,就算关系好,在刚吃过饭的时间里就去找对方聊天谈心,怎么说也有点儿怪怪的。 陈淇想了想就只能走到厨房,看见赵秀云正在择扁豆,眼睛亮了亮说:「妈,扁豆有多的吗,我想给傅青山家里送过去一些。」 赵秀云拿出自己刚刚择好的小半盆,有点儿不满地抱怨道:「什么东西都只想着给别人送过去,自己家里都不够吃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土豪大地主呢。」 陈淇也不管赵秀玉的抱怨,笑嘻嘻地说了声「谢谢妈」刚急匆匆地端着扁豆出门,就看见拐角走过来一个人,是傅青山端着一盆子择好的四季豆过来了。 带着一盆扁豆的陈淇和带着一盆四季豆的傅青山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对方手里端着的东西沉默了几秒。 显然傅青山也是跟自己同样的想法,陈淇凑近了他一点儿,第一次觉得自己谈恋爱的招数竟然是如此的拙劣,低声道:「我觉得我们这样太明显了。」 第272页 傅青山也放轻了声音:「可是我想见你。」 陈淇说:「我也是。」 这时候赵秀云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着急道:「菜市场上的扁豆可贵着呢,不然你送一点儿煮花生过去算了。」 陈淇听清了赵秀云的话,迟疑几秒回过了头,让赵秀云看见了他身前的傅青山。 赵秀云看见傅青山,饶是平时一贯强势不讲理的人也难得地沉默了几秒,有点儿尴尬地招唿道:「是小傅啊,刚吃完晚饭?要不要进来坐会儿呢。」 陈淇使劲冲着傅青山使眼色,但傅青山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地将视线掠过了陈淇,微笑着看向赵秀云说:「嗯,刚吃完晚饭,阿姨好。」 陈淇也不是不想再多跟傅青山一起待会儿,只是要得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的前提下,而赵秀云的存在显然不能满足陈淇这一小小的愿望。 傅青山跟着赵秀云一起进了厨房,礼貌地将带过来的四季豆放在了厨房的灶台上,委婉道:「谢谢阿姨的心意,但我们一家人都不爱吃扁豆,就不拿回去浪费了。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四季豆,我记得小淇爱吃,特意给你们送过来的。」 赵秀云尴尬地搓了搓手,说:「谢谢啊,那阿姨给你们拿点儿煮花生吃,今早刚煮的,放了盐,吃起来老香了。」 傅青山点了点头说:「嗯,那就谢谢了。」 陈淇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赵秀云招唿傅青山进来是抱着什么心思。 果然刚等傅青山在椅子上坐下来,赵秀云就端着一碗茶和一碟子煮花生进来了,将茶递到傅青山手上,笑了笑,合拢手直直地看了傅青山一会儿。 傅青山沉默了几秒,将手中的茶放到了桌上,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个小傅啊……」 陈淇心下一惊,想要阻止赵秀云,大脑短暂思考了一秒,像是一瞬间想起了什么,忽然很着急地站了起来说:「妈!你煮完花生是不是忘关煤气了?我怎么闻到一股瓦斯的味道。」 赵秀云被打断说话,一脸莫名其妙地问:「瓦什么?」 陈淇很快想起来这是在农村,家里是没有煤气的,于是又胡扯道:「我是说天都黑了,您晒在屋顶上的豆角好像忘收了。」 赵秀云不耐烦道:「早就收了,还要等到你来提醒,我豆角恐怕早就被老鼠吃完了。」 为了不被陈淇再打断,赵秀云语速很快地将自己用于铺垫的问话继续了下去:「这个小傅啊,在中学当老师怎么样啊?学生都好不好管。」 傅青山中规中矩地答道:「挺好的,都挺自觉听话的。」 赵秀云又接着说:「我们村子里就你们两个小孩最争气了,读过的书多,有共同话题,以后也要多走动走动。」 「嗯。」傅青山说:「我和陈淇挺聊得来的。」 「以后陈淇总要结婚生孩子,到时候小孩应该也是在清远中学读,有你这样的老师在就有保障多了。」 赵秀云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委婉说话的人,看傅青山态度好,没说两句就忍不住直入正题了,「都是乡亲,你又和陈淇是朋友,到时候一定要多关照一点啊。」 傅青山这次倒是没再配合着赵秀云继续将话说下去,只是点了点桌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淇一眼。 就这一眼,陈淇觉得自己大概是要完蛋了,扶着额头无奈道:「妈,我都说了要你别讲这些了。」 第144章 柿子成熟时(25) 「怎么就说也说不得了?」赵秀云不太满意地问:「就算现在还早,你以后也总得会有孩子,我难道有哪里说错了吗?」 陈淇一方面要安抚傅青山的情绪,另一方面还要堵住赵秀云的追问,只能含煳了话音地说:「我喜欢的人要是生得出我就生。」 「你在这儿说什么傻话呢。」赵秀云不贊同道:「一百个女人里面有几个女人是生不出孩子的。就算你要娶的媳妇真的生不出,现在的医疗技术那么发达,总也能治好吧。」 陈淇小声道:「那可说不准。」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呢?」赵秀云回过神来,预感不妙道:「你不会已经有了对象,还是个确定生不出孩子的吧?」 屋顶的光线一瞬间暗了,连同着陈淇前几天刚从镇上买回来的小风扇也停止了运作。 原本是一件倒霉事,陈淇却像是忽然找到了什么救兵一般站了起来,一脸认真道:「停电了,肯定是村子里的总电闸又跳闸了,我和傅青山过去看看。」 陈淇说完,动作飞快地拉着傅青山的衣袖向门外跑起来,赶在赵秀云追过来之前下了土坡。 一路拉着傅青山跑到了林子外面,周边黑漆漆的只朦胧看得见一点儿天上的星星和月光。 陈淇唿吸不过来地喘了几口气,下意识往裤子口袋里摸了一下,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这才想起了自己在这个梦境里是没有手机的。 陈淇轻轻「啧」了一声,抬起头道:「完了,我们好像没带手电筒。」 从赵秀云说出了那样的话后,就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傅青山开口问:「为什么要带手电筒?」 陈淇说:「我们不是要去看电闸吗,天黑了不带个手电很难看得清。」 「你出来真的是想看电闸的?」傅青山有点儿意外地挑了下眉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正经的人。」 第273页 「其实也不是。」陈淇「嘶」了一声抓了下手臂上的蚊子包:「本来是想找个理由和你出来亲嘴的,但外面蚊子太多了,有点儿不适合。」 傅青山想也不想道:「那我们回你家亲。」 陈淇睁大了眼睛:「我妈在家呢,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傅青山勾起唇角笑了下说:「我都是你老婆了,难道连亲个嘴都要遮遮掩掩的吗?」 「靠。」陈淇也有点儿被逗乐了,凑上前亲了亲傅青山说:「不用遮遮掩掩,但我妈要是死活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傅青山似乎是认真思考了几秒,说话时带点儿半真半假的意味:「那就私奔。」 「好啊。」陈淇一巴掌把吸附在手腕上的蚊子拍死了,说:「到时候一定要私奔到一个没有蚊子的地方。」 虽然竹林附近的蚊子多到陈淇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咬成一个指压板,但刚刚开始恋爱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的陈淇和傅青山最后还是找了一个相对隐秘的地方亲了一会儿才离开。 到最后陈淇都快忘了自己出来这一趟的藉口是什么了,还是傅青山记得,摸着黑走到陈淇家里的那片玉米地,发现电闸的故障不知道已经被谁修好了。 快要到十月份,陈淇家里的玉米地早就已经荒了,不剩什么玉米,只有一成片已经被晒枯了的玉米茎秆还顽强地矗立在硬邦邦的黄土地里。 陈淇经过这片玉米地,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口无遮拦地说:「这片玉米地很像是那种乡土文艺片里背德的地主家媳妇和村里长工打滚的地方。只要把中间的玉米杆压下来,周围又有东西挡着,还是大晚上的,根本就没人能瞧见。」 陈淇说的打滚显然不是一般的打滚,傅青山眼神复杂地瞥了陈淇一眼,问:「你想要体验一下吗?」 「怎么可能,那是电影里才能演的。」陈淇很是实事求是地说:「现实里还没开始怎么样就已经被蚊子给洗干血了。」 傅青山却意味深长地说:「电影里一般演的是冬天,蚊子少。」 陈淇忍不住掐了把傅青山的脸,笑出声说:「你还是等能过到冬天再说吧。」 事实上,陈淇知道他和傅青山大概是没可能过到冬天了。 很快陈淇就会完成梦境世界的最后一个任务,然后去往下一个梦境世界又或者是回到现实。 但他确实是有点儿想了。 虽然在梦境世界里经歷过的是不同的时间和年岁,但零零总总地加在一起,陈淇已经有好几年空窗期了。 陈淇从第一次尝到这事得乐趣以来,还没有经歷过像这么长的空白。 倒也不是在刻意地迴避,陈淇不是在那样的事中体会不到乐趣的人。就是每一次还没发展到那样的程度,梦境世界就已经到达终点了。 但这一次陈淇不打算顺其自然了,毕竟梦境世界随时都有可能会结束。下一个梦境也像是薛丁格盒子里的猫,不到打开盒子的时候就不能轻易定义它的存在与否。 而陈淇是想要和傅青山有一次的,不说以前也不说以后,至少在现在,陈淇是全心全意喜欢着傅青山的。 所以陈淇并没有迴避这个话题,只是勾起食指轻轻挑弄了一下傅青山的下颚,说:「下个周末我们要是都有空闲的话,就到镇上去住一晚吧。周五等你下课了我就来找你。」 都是成年人,而且陈淇说这话的时候,行为和言语上的暗示都已经相当明显。 傅青山的目光暗了一暗,眼睛在黑暗的夜晚仅能被天空上的那轮明月照亮一点儿色彩,但他并没有很果断地回答陈淇,只是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怕你觉得太快。」 陈淇笑了笑问:「你是不想要还是在给我留退路?」 傅青山语速很快地说:「没有不想要。」 陈淇凑上前捧住傅青山的脸,轻轻嘆了一口气,说:「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从我决定答应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准备要百分百地接纳你了。说这些确实是想要你开心,但更多的是因为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下章do完之后这个梦境就要完结了。 第145章 柿子成熟时(26) 陈淇很头痛最后一次查看系统积分的权限要在什么时候使用。 如果是在现在,那么陈淇以后的每一步行动就像是在黑暗中行走,不明白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同时也不知道脚底下的路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但如果是在以后使用,那么陈淇就很有可能白费很多不必要的功夫,因为他需要试错,但仅有一次的查询权限又使得陈淇的容错率很低,稍有判断失误就有可能没办法找到正确的方向。 陈淇现在还没有找到可靠的思路,所以还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漫无目的地过上了天天种菜餵鸡的田园生活。 但随着时间慢慢向前推移,周五也快要到了。 因为傅青山在镇上教书,陈淇这几天都很少看见傅青山。 只有偶尔一两天在傅青山不用值班晚自习的时候,陈淇才会突然在菜地里或是在家门口看见傅青山,在此之前陈淇没有得到他的任何信息。 陈淇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觉得很惊喜,毕竟他也很想要见到傅青山,这时候傅青山正好就在他的眼前出现了。 第274页 但刚待在一起没多久,陈淇又觉得有点儿心疼,毕竟傅青山在镇上任教三个班,每次下班都至少是下午四五点了。 这时候傅青山还要走路去坐大巴,再从黑沙村走山路回来,怎么想也是很辛苦的事。 但无论陈淇怎么口是心非地劝说,傅青山下一次还是会像这样突然就出现在陈淇的家门口。 这时候陈淇忽然想起来周五和傅青山的约定,原本想要将那件事加紧提上日程的是他,快要到了那时候又变得有点儿紧张的也是他。 陈淇其实连自己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而紧张,又不是什么青春期不谙世事的小男生,都有了成年人的认知了,还为将要到来的很平常的体验感到紧张,简直是再丢脸不过的事了。 陈淇觉得可能是因为将要和他共度一个夜晚的是傅青山,而且他确实已经有太久没有过那样的体验了。 原本陈淇是计划着提前到镇上买一些必须用品,等周五坐着大巴到了镇上,陈淇才发现镇上根本就没有成人用品店,买不到润滑产品,超市和药店也只可以买到最基础的冈本。 而且陈淇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还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关键点——他不知道傅青山的尺寸。 陈淇忽然想起来上一次因为系统bug而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因为在微博搜索了金善的名字,而无意间看到了许多危险的内容。 起因是stf的某一次打歌舞台上团队造型师给成员们都准备了比较修身的裤子,因为舞蹈的动作力度比较大,会有许多蹲在起立的大幅度动作,以某些尴尬位置的轮廓就因此暴露得清晰。 这原本应该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舞台事故,没想到后面有粉丝竟然根据这次的舞台非常流氓地估算出了每个成员的大致尺寸。 而金善无疑是其中的优胜者之一,甚至还因此被取了像是团蟒这样羞耻的称唿。 陈淇当时看到这一视频是只是觉得好笑,没想到到后来的某一天,最应该关心金善这一数据的人竟变成了自己。 联想得越多,陈淇整个人就愈发不自在起来,最后在超市售货员调侃的目光中随手拿了个最大号,就轻咳一声将刚刚买来的东西揣进了兜里。 陈淇到清远中学时,傅青山的第八节课还没有结束。 保安亭里的门卫看到陈淇眼生,不允许陈淇进去。 陈淇只能随便找了个从校门口路过的体育生,发现他是高三生,叫他待会儿回教室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告诉一下年级的傅老师,就说有人在校门口等他。 没想到那男生正好是傅青山班上的,光着膀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你和傅老师是什么关系啊,是朋友还是亲属?不会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吧。」 陈淇想了几秒回答道:「应该都算吧。」 那男生乐得「嘿」了一声,新奇道:「都算是什么鬼?」 陈淇也有点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问:「你就非要弄清楚吗?」 「你快说。」男生昂着下巴,一副很拽的样子说:「不然我就不帮你喊傅老师了,也不要别的人帮你。」 「原来是大哥啊。」陈淇被这小屁孩的臭屁样给逗笑了,想也不想地就开始信口胡诌了起来:「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们原本是拜了把子的兄弟,后面我娶了他姨妈,所以我现在既算是他朋友又算是他姨父吧。」 男生被陈淇的话震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陈淇有点儿等不及地又戳了下他,问:「同学,你现在能帮我去叫一下傅老师了吗?」 那男生眼神奇怪地上下打量了陈淇好几眼,匆匆跑走了说:「你等着,我现在就帮你去叫。」 陈淇有点儿无聊地站在校门外抠了抠手指,心想他后面不会是有一只自己看不见的水鬼在趴着吧,不然为什么只要是今天见了他的人都要那么诡异地上下打量他几眼。 没过多久下了第八节课的铃声就响起了,原本还挺清静的校园里一瞬间涌出来许多学生,背着书包叽叽喳喳地冲出了校门。 但就算校门开了,学校也是不允许家长一类的陌生人员入内的。所以陈淇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校门口等傅青山。 不过傅青山也是没让陈淇等太久,很快就出现在了陈淇的视野范围内。 保安看到傅青山笔直地向着陈淇走近,诧异道:「是真认识傅老师啊,不是找理由进去卖东西的。」 校门口开了一家炒粉店和小卖部,所以总是有人伪装成家长或是老师的熟人偷偷熘进校园,再和围墙外的人接应后将东西给带进去。卖的东西里有粉面,零食,甚至是还有菸酒。 保安以为陈淇也是干这事的,所以一直拦着没让进,没想到陈淇竟然还真是来找傅老师的。 陈淇笑了笑说:「可不是吗?不过你不让我进也是正常的,维护校园安全嘛。」 保安看陈淇看得顺眼,给他装支烟,说:「下次你再来我就放你进来了。」 陈淇接了烟,说了声「谢谢」,凑到保安大叔的打火机前点燃了烟,神色淡淡抽了一口。 傅青山走到陈淇身前,有点儿意外地挑了下眉,「你还会抽菸?」 陈淇不想让风把烟味带到傅青山身上,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点儿,笑了下说:「偶尔,一般很少抽。」 而陈淇确实也没说谎。他没菸瘾,也很少想着要抽菸,只有在一种情绪到达巅峰,已经快要调节不过来地满溢出来,陈淇才会萌生出一点儿想要抽菸的冲动。 第275页 而现在,陈淇纯粹就是紧张成这样的,但他并不很想要傅青山发现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写完,明天还有一章。 第146章 柿子成熟时(完) 陈淇手里的那支烟最终还没抽到二分之一就被掐断了。 就算是知道今天晚上已经决定好要做什么,但刚从学校出来就直奔目的地点未免显得有点儿太过于刻意。 所以陈淇有点儿不太自在地搓了搓手上残余的菸灰,向傅青山提议:「我们待会儿先去看个电影吗?」 像是清远镇这种地方,是肯定没有像电影院这种地方的。 陈淇所说的看电影,无非就是镇上一个卖dvd碟片的录像馆,老闆在店里设置了比较简陋的投影设备,收费十五元看一次。 录像馆刚开始营业的时候还比较受欢迎,但因为播放的碟片有限,到现在也没什么再去看了。 陈淇和傅青山去到录像馆时,从店里正好走出来一对小情侣。 老闆正拿着鸡毛掸子在打扫卫生,看到傅青山,很惊喜地「嘿」了一声,说:「傅老师,您也来买碟子啊。」 傅青山叫了声「李老闆」算是打招唿,然后说:「我们来看电影。」 李老闆这才注意到傅青山身旁的陈淇,看这小伙子一副相貌堂堂的样子,心想傅老师的朋友一定也是有水平的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是要看科教片吗?」 陈淇光是听到「科教片」这三个字就开始头疼了,连忙否认道:「不看科教片。」 李老闆又说了几个寻常男人一般爱看的,「那是看枪战片?还是谍战片。」 傅青山这时说道:「看爱情片,比较经典的。」 「啊……原来是看爱情片啊。」李老闆有点儿尴尬地搓了搓手,说:「看爱情片好啊,以后谈恋爱的时候就不至于被姑娘们说是愣头青了,哈哈哈。」 陈淇跟着李老闆进投影室时,傅青山又去隔壁小卖部买了两瓶橘子汽水。因为没有爆米花,所以又买了两包蚕豆替代。 李老闆大概也是注意到了傅青山和陈淇之间的不寻常之处,调试好影片之后就飞快熘走了。 陈淇坐在投影室的木质沙发上,盯着影片放完了片头,然后傅青山打开门走了进来。 陈淇背靠着木质沙发上的软垫,注意到自己头上很短暂地飘过一片影,然后傅青山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递过来一瓶橘子汽水和一包蚕豆。 陈淇接过了,小声说了句「谢谢」,刚刚出了神完全没注意到幕布上放了什么,如今回过神来,陈淇才发现李老闆播放出来的电影竟然是《甜蜜蜜》。 陈淇沉默了几秒想,好吧,确实是非常经典的一部爱情电影。 因为之前完全就没有机会接触到电视,等现在看到了这个梦境世界的影视作品,陈淇才发现,这个世界的明星和电影和现实世界的差别不大。 至少在《甜蜜蜜》里面,女主角还是张曼玉,男主角还是黎明。 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现实世界的东西,陈淇忽然就生住了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忽然就想到,梦境世界里会不会就只有自己身处的地方是虚构的,那么他现在就买一张去往香港的火车票,能不能看到现实的世界呢? 陈淇想得入迷,眼神没什么焦距地凝视着电影幕布,直到傅青山的手握紧自己的,陈淇才一瞬间又回过了神来。 今晚陈淇已经走神过很多次,心思也明显不在电影上,傅青山的手盖住了陈淇的,压低了声音问:「在想什么?」 陈淇感觉到空气中瀰漫开的暧昧气息,舒开心里的那口气,电影正好播放到张曼玉坐在黎明的自行车后座的那一幕,张曼玉唱《甜蜜蜜》的歌声在狭小的投影室里不断迴响。 陈淇忽然将额头靠在了傅青山的胸口,嗓音里带着一点儿哑,没头没尾地说:「傅青山,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电影明明正才播到最甜蜜的片段,傅青山不明白陈淇为什么会忽然变成好像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他将手放到陈淇的后脑,轻轻揉乱了,明明说的话就像是情话,可是却平静到好像不是在做出承诺,而是在说一个再确定不过的事实,「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忘记你?我觉得即使是一下秒我就要死了,也一定不会忘掉你。」 今天原本应该是一个好日子,陈淇觉得自己这样未免有一点儿太矫情,只是莫名的情绪忽然就满溢开,他就一时没能控制住。 傅青山只是梦境世界设置出来的一个精妙数值,陈淇觉得他没有义务分担自己这些突如其来又毫无根据的情绪,于是将整个人从傅青山身上撤走了,笑了笑说:「没事,就是我以前看过这部电影,结局太悲伤了,忽然就觉得有点儿伤心。」 傅青山俯下身亲了亲陈淇说:「我们不会像他们一样的。」 就在傅青山再一次凑近了陈淇,想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吱呀」的一声响,有人要进门了。 陈淇心下一惊,反应迅速地推开了傅青山,勐地抓了一把蚕豆塞进嘴里。 下一秒,有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端着一盆水果走了进来,看到傅青山乖乖叫了一声「傅老师」。 傅青山被打断和陈淇的亲昵,眉尖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之后又很快恢復如常,看到男生将水果放到沙发前的小木桌上,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声「谢谢」,又礼貌性地问:「高中怎么样?」 第276页 男生笑了笑回答道:「挺好的,谢谢傅老师,不然我很有可能连高中都读不上了。」 傅青山点了点头说:「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你自己。」 端水果进来的男生是李老闆的儿子,以前对读书不太上心,成绩也不好,到了傅青山的班上才慢慢好起来,后来考上了一个本地还算不错的高中。 所以李老闆一直都很感谢傅青山,连同着这次在店里看电影,也坚持没收傅青山的钱,还硬往傅青山手里塞了几张dvd碟片。 陈淇全程看这电影都没怎么上心,到最后手里拿着的橘子汁和蚕豆倒是被吃完了,蚕豆包装袋皱巴巴地被陈淇捏在手里,已经快要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今天晚上要住的旅馆也是陈淇订的,镇上没什么太高级的去处,最好的也是能够保持干净。 好在没有提前看过照片的情况下,陈淇还没算踩雷,和傅青山吃完晚饭后去到旅馆里,房间的面积适中,床单和被套除了看起来旧了一点儿外,还是很干净的。 房门被关上后,整个房间就好像被一种莫名的缱绻气氛给填满了。 陈淇和傅青山面面相觑着,陈淇率先转开了视线,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我们先洗澡吧,你先还是我先啊?」 傅青山说:「你先吧,我等你洗完。」 陈淇到这个梦境世界后糙惯了,往往干完活后就没有多的力气了,水兑好一冲就完事了,之后就是昏睡在床上,直到今晚还是第一次洗这么长时间的澡。 洗完澡之后,不知是因为热气还是别的什么,陈淇的整张脸都被熏红了,耳根也红得好像要滴血,睡衣倒是再规整不过地穿好了。 傅青山暗暗挑了下眉,拿着换洗衣服进入了浴室。 旅馆墙体的隔音不算太好,陈淇听到浴室里传来隐隐的水声,本来就有点儿紧绷的神经就变得更不自在了。 陈淇想要拿手机缓解尴尬,往床头柜上一摸,摸到了一只除了打电话和发简讯之外没有任何功能的小灵通。 陈淇有点儿崩溃地想,那他现在要怎么办,总不能在傅青山出来之前就提前摆好姿势,到时候直接就进入正题吧。 他忽然想起来刚刚dvd的老闆往傅青山手里塞了几张dvd碟片。 傅青山刚才进门顺手就放在玄关的木柜子上,而书桌上正好就有一台dvd放映机。 陈淇好像忽然就找到了救星,随手找了一部封面名字叫《港城风云》的谍战片,然而等dvd屏幕上开始显示画面,播放的却是《断背山》。 陈淇沉默了几秒,觉得这一切怎么就显得自己那么刻意呢,正想趁着傅青山还没出来将碟子换掉,这时浴室门却正好被推开了。 陈淇下意识有点儿慌乱地乱按了几下,没想到这时候影片的进度条竟然正好就跳到了某段激情的动作戏当中。 房间里一瞬间就充斥着两个成年男性急促的喘.息中,陈淇和傅青山的动作在这一瞬间都停止了几秒。 尤其是陈淇,恨不得在这一刻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陈淇深吸一口气,动作飞快地将dvd给关闭了,感觉到傅青山在向自己慢慢靠近,接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身旁的被子陷下去一块,傅青山忽然笑了一声,亲了亲陈淇的眼睛说:「你不用给我找教程,我应该是会的。」 「我没有想给你找教程。」陈淇被梗了几秒,有点儿苍白地辩解道:「我说我只是无聊的时候随便找出来看的你信吗。」 傅青山撑着下巴懒懒点了下头说:「嗯,我相信你。」 放在旅店浴室里的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小苍兰沐浴露,可是在陈淇身上不知为何就变成了一种非常清新好闻的幽兰香。 陈淇的脸已经没有刚刚洗完澡的时候那么红了,呈现出一种像是轻微过敏后的粉红,连着脖颈到胸口的那一片皮肤都变得红润了起来。 傅青山原本带着点儿笑意的眼睛瞬间暗了下来,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已经决定好了吗?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陈淇只是觉得不自在,但从来没觉得后悔过,嘆了一口气解开了睡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道:「只要够爽我就不会后悔,我相信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吧。」 陈淇明明没有喝酒,却总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儿不清醒了。 只知道在自己说完这句话的后一秒,他睡衣的纽扣就已经崩到了地上,四五颗零零散散地散落在房间各处,隐秘地藏到了角落里。 陈淇明明应该是经验更为丰富的那一方,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完全主导了,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落尽了下方。 他的脸再次红成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样子,一只手臂遮住眼睛,迷迷煳煳地听到了塑料包装袋被拆开的声音,接着是液体从橡皮制品中被挤压出来的声音。 陈淇将眼睛从手臂下露出来了一点儿,看到傅青山修长的手指中间被透明的丝线连接着。 接着,陈淇整个人像是触电般剧烈颤抖了一下,明明还没完全进入到正题,却感觉整个人好像被噼成了两半。 在这之后,陈淇的视觉和嗅觉已经变得完全模煳不清了,只有触觉敏感得可怕,强烈地占据了整个大脑。 短短十几分钟过去,傅青山明明进都还没彻底进入正题,陈淇的指尖却已经酥麻得失去力气了。 第277页 他在这一刻终于相信,全然没有这一方面经验的傅青山对这样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了。 毕竟傅青山仅靠几根手指就能让陈淇得到非同一般的体验,陈淇没理由还要小瞧他。 不知是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秒钟,陈淇再一次听到了塑料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他的力气已经快要在一次一次的折磨中被消耗殆尽了。 然而对于傅青山来说,这个美好的夜晚其实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现实了。 第147章 往日迴响 陈淇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煳,眼前的世界漆黑一片,他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一片清浅的水洼中,没有穿鞋,光着脚感受着到清凉的浅水漫过脚踝。 像是失去了听觉,周遭的整个世界归于寂静无声,陈淇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却也听不见水声。 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恐惧,也不觉得这样的场景有多么奇怪。抬起头看见前方有一个极小的光点,像是深黑色天幕中唯一的一颗星星。 陈淇懵懂地向着光点的方向前进了一步,感觉到的距离却没有因此而缩短。 于是陈淇开始飞快地朝着光点的方向奔跑。 因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所以陈淇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感觉到向前奔跑时飞快划过脸颊的风因跟不上他的速度而飞速倒退着。 直到原本模煳得像是在亿万光年之外的光点成为了清晰可见的一扇金色大门,陈淇才终于停止了步伐。 身旁的空气仍是静止了,陈淇的胸口因长时间的疾速奔跑而飞快起伏着。但他却听不见自己的喘息声。 这扇门之后的到底是什么呢?陈淇好像已经明白了。 于是他迟疑地握住了这扇金色大门的把手,这一刻天光大亮,陈淇回过头,看见身后竟然是蔚蓝的天空和湖水。 听觉在这一瞬间恢復,陈淇听不见寂静天空的迴响,却听见音乐声和喧闹的人声。 于是陈淇不再迟疑,推开门向前迈了一步。 「恭喜宿主,梦境终点已到达。」他听见熟悉的机械质感女声:「遗憾终无,前路漫漫,一切祝好。」 短短一剎那,金色大门已消失不见。 陈淇启唇想要说些什么,感觉到整个人被浅金色光线包裹着,疼痛的触感袭来——陈淇从昏睡中醒来,眼前是一杯浅金色酒液。 疯狂的dj声响嘈杂得像是要震碎耳膜,四肢百骸酸痛得像是被刚刚打碎重组过,陈淇发现自己正趴在会所的大理石桌面上。 吴卯不知从什么地方走过来拍了下陈淇的背,嘴里叼着根烟,唏嘘道:「兄弟你再不醒来我都要找人来抬你了。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菜的啊,这才喝几杯就趴下了。」 陈淇的额角疼得一跳一跳的,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嘶」了一声将吴卯搭在他肩上的手一把拍开了,「去你的,别烦我。」 明明应该是刚刚发生的事,陈淇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金善的身影了。 陈淇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趴倒在桌子上的,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趁着酒劲做一些丢脸的事。 吴卯看陈淇好像还是一副不太清醒的样子,有点儿担心地说:「你魂还在身上吗,不然我待会儿送你回楼上的酒店吧。」 「我想你肯定不知道,哥是dj的传说,我怕我真心受到辜负,只因你喜欢想得太多!」 不知道在这儿聚会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品味,舞台上由乐队演奏的动感土味dj还在密闭的空间里不断迴响。 陈淇闭着眼睛捏了捏睛明穴,身心俱疲地说:「你叫人把这个死人音乐换掉我就能还魂了。」 「我先走了。」陈淇深吸了一口气,从高脚椅上下来时双腿一软,差点儿瘫倒在地上。 他感觉到一种命不久矣之感,觉得自己现在迫切需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不然梦想航灯系统大概是不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了。 「卧槽,别啊。」吴卯说:「这一大屋子的人都是为了你来的呢,你就这么走了算什么事,先到楼上休息一会儿也行啊,我都开好了房间的。」 陈淇面如死水道:「你如果想要这场接风宴无缝衔接我的葬礼,就把我留在这儿吧。」 吴卯被陈淇给说愣了,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往旁边站了一点儿给陈淇让出了一条通往门口的道:「卧槽,还有这样咒自己呢。你还能走吗,我送你回去吧。」 陈淇看起来平静如常地向着门口走:「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就算是飘也能飘回家。」 夏天的时候就连深夜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陈淇一推开酒店的大门,就被闷热的暖空气给包围了,原本有点儿发凉的后背又开始出起汗来。 直到出了酒吧大门,陈淇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在他原来的记忆里,他现在已经是回了骊城,于是吴卯在骊城的会所里给陈淇办了一场聚会。 但等陈淇从会所里走出来才发现,街边长着沿海地区才有的特殊植被,街对面的饭馆上也写上了沅城的招牌。 陈淇意识恍惚地打开导航软体一看——他现在分明是在沅城的酒吧街。 陈淇上次回到现实世界本来就是因为系统出现了错乱。 因此陈淇在此期间因自主决策而发生的一系列变化,而改变的所有行动轨迹,系统只能进最大努力地进行弥补。 第278页 好在陈淇最近经歷的违反常理的事已经够多了,就算额外多出这一桩也没办法给他带来太大的冲击。 陈淇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离奇事实。 附近这一片区域都不允许网约车进来,陈淇平静地往外走了一段距离,正想上小程序叫车,忽然看到前面停了一辆黑色揽胜,车灯明晃晃地照向自己的方向。 陈淇眯了眯眼睛躲掉强光,往旁边站了会儿,刚叫到一辆车,前面停着的那辆揽胜忽然又响了声喇叭。 陈淇被吵得有点儿心烦,心想这人是什么病,正要走开去找上车点,黑色揽胜的车窗忽然摇了下来,露出金善神色淡淡的一张脸,「我送你。」 陈淇脑子有点儿没转得过来地反应了几秒,下意识把手机屏幕展示给金善看了一眼,愣愣道:「我已经打好车了。」 金善抬眼看了眼陈淇的手机屏幕,忽然下车关了车门,径直走到陈淇面前,点了下他的手机把订单取消了,平辅直叙道:「现在没了,我送你。」 陈淇:「……」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陈淇上了车,先系好了安全带,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我醒来的时候没看见你。」 「你刚拿到酒就醉晕在桌上,我估计以个人的力量大概没办法扛着你走路回家,然后决定找辆车送你回去。」金善将车启动,侧头看了眼陈淇:「我这样解释你能听明白吗?」 陈淇被梗住几秒,甚至分不清金善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在嘲讽自己,只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地问:「你来的时候没开车吗?」 「没有。」 「那你的车是哪里来的?」陈淇想也不想地问。 金善面不改色道:「应该是刚从路边偷的。」 陈淇这次能判断出来金善确实没有在好好说话了,但因为他下意识问出来的问题确实也比较无聊,所以陈淇只能跟傅青山一起开了个没什么营养的冷笑话,「那你别送我回家了,我们直接开去派出所吧。」 「嗯。」金善评价道:「我们的笑话都挺无聊的。」 「我也觉得。」陈淇仍在继续他不太搞笑的幽默,倚在车窗上破罐子破摔地问:「所以你的车是怎么来的?」 金善终于正经回答道:「我助理开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 第148章 终日漫漫 陈淇上一秒钟的记忆还停留在和傅青山的对话上,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耗费了陈淇太多的精力,明明不是什么很舒服的姿势,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陈淇慢慢直起腰来,迷迷煳煳透过车窗看向前面,感觉到车内的气温很舒适,空调度数开得很低,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一条羊绒毛毯。 哪里来的毛毯? 陈淇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坐在金善车上,原本模煳不清的意识一瞬间就清醒了,陈淇沉默片刻看向身旁,金善低着头在看手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打,像是在回别人的信息。 陈淇看着金善在黑暗中被手机屏幕照亮半边的侧脸,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其实你可以直接叫醒我的。」 「醒了?」金善收了手机,原本就光线昏暗的车内一瞬间只剩下了路灯照过来的微弱光芒,「你睡得太熟了,不忍心叫你。」 金善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最近很累吗?」 累啊,怎么不累。前段时间还收了几亩田的水稻,再在床上被折腾得差点儿就醒不过来了,但这些事已经没人能知道了。 陈淇心中思绪万千,最后回答出来却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还好,只是昨晚上睡得太晚了。」 金善不像是会在车里放一块毛毯的人,陈淇低头看了眼滑落在腿上的毛毯,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车里放毯子,这么贴心啊,是有女朋友了?」 「没。」 陈淇打趣道:「那就是快有了。」 金善不带什么情绪地往陈淇的方向看过来了一眼,「嗯」了一声道:「应该吧。」 光线昏暗的车内,提及了私人生活的话题,陈淇怎么都感觉这样的氛围不对劲,坐立难安地解开了安全带,说:「今晚上谢谢你,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嗯。」金善目送着陈淇打开车门,说:「路上注意安全。」 陈淇没明白金善的车明明已经到了小区楼下,他还有什么地方要注意安全的,总不可能连路都不会走,直接栽进园区的人工水塘里吧。 然而等陈淇都已经进了电梯,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明明都没有告诉过金善他家的地址,为什么金善就那么准确地将车开到他家楼下了? 陈淇的思绪短暂地混乱了片刻,之后又很快说服自己,很可能是自己之前在和金善交流的时候无意间说过了自己的地址。 毕竟上一次和金善的交谈明明就在几天之前,可对于陈淇来说那已经是将近十个月之前了。 但到底是哪一次呢?无意间在车厢遇见的那一次,陈淇竟然会跟金善聊到在沅城的家庭住址这方面吗? 陈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像现在这样混乱过,甚至最初穿越到梦境世界的时候,陈淇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 第279页 感觉到不真实是一部分,但更多的是迷茫。 发生在梦境世界的所有经歷都那么现实,陈淇没理由要怀疑,但他还是恍恍惚惚忍不住怀疑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他真的已经死过一次,后来穿越到了一个名叫梦想航灯的系统中,在梦境里零零散散地度过了那么些年,现在终于重新回归现实了? 陈淇意识到这些后,甚至第一时间怀疑的不是梦想航灯系统的真实性,而是他现在真的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还是他仅仅只是到达了一个跟现实世高度相似的梦境里。或者所有的所有的发生的这一切仅仅只是陈淇做的一场梦? 而且在最后一个梦境中,陈淇还以为他还有着什么全新的挑战没能完成,结果仅是和傅青山全身心地交流了一次,梦境就这么仓促地进入到了结尾? 陈淇没能想明白,也想不明白。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要挑战梦境的生活,现在终回归到平淡的现实,却反而觉得不真实了。 陈淇回到家后,洗了澡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才终于感觉恢復了点儿元气。 他原本到中午十二点也仍在昏睡着的,但赵卿卿忽然打了电话过来,陈淇满是怨气地接通,就听见赵卿卿在电话那边叫嚷着:「你粉丝问我你是不是死了,要我来关心一下你,你死了我也好歹替你收个尸。」 「让你失望了,我还好好活着呢。」陈淇说:「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无聊就找你老公去,少来骚扰我。」 赵卿卿的话音刚起,陈淇就挂了电话。 比起上一次回到现实世界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所有人,陈淇现在觉得如果有那个闲工夫还是先好好关心一下自己的精神世界吧。不然可能哪天疯了都没人知道。 但即使陈淇已经非常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抗拒情绪,赵卿卿还是在十二点三十准时到达了陈淇家门口。 他们住的地方不远,以前赵卿卿住在海边的老居民区,陈淇住在距离海边十五公里的城区里,原本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但去年赵卿卿跟他的初恋复合了,又搬到了老城区的别墅园区里,距离陈淇住的地方仅有五公里。 原来隔了十五公里都是陈淇上赶着去骚扰赵卿卿。 现在赵卿卿谈了恋爱,那个腻乎乎的样子陈淇简直没眼看。 即使现在只隔了五公里,陈淇除了非必要的情况一般都不会上赶着没趣再去赵卿卿家里骚扰他了。 但这不代表赵卿卿不会骚扰陈淇,陈淇被门铃的声音纠缠了长达五分钟之久,最后还是经受不住折磨去打开了大门。 赵卿卿站在门口,原本还是一脸轻松的样子,看到陈淇的模样差点儿被吓一跳,看着他凌乱的睡衣和像是鸡窝一样的头髮,以及像是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气的颓废样子,深吸一口气惊唿道:「我的天啊,你消失不见的这段时间不会是去抗癌了吧?你还能活吗?」 「……」 「劳您费心。」陈淇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笑容,「应该勉强还能活。」 第149章 恍恍之日 赵卿卿大概是真看多了电视剧,在确定了陈淇除了比较憔悴之外没有什么别的身体问题或精神问题后,赵卿卿坚持要留在陈淇家里为他煮一碗粥。 陈淇现在确实也需要一点儿活人陪着,以证明他身边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在确认了赵卿卿男朋友确实没等在他家门口附近后,敞开门让赵卿卿进来了。 赵卿卿其实有点儿不太理解,躺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在外卖软体里点了个跑腿服务,一边有点儿底气不足地问:「你为什么总是对张月盈一副很警惕的样子啊?」 陈淇深吸一口气道:「他太黏你了,我不想夹在你们中间做电灯泡,能理解吗?」 还有如果没有张月盈,那天赵卿卿按约定去和他一起蒸桑拿了,后面也不一定会发生这些多复杂繁琐的事,让他直到现在都没办法抽离。 虽然陈淇知道自己将这件事归到张月盈身上挺没道理的,但即使对方各方面的条件都还算不错,陈淇都天然地对最好朋友的对象抱有一种莫名的无语,这是没办法避免的。 不过陈淇确实很久没有直播了,对于粉丝们来说可能只是空白的失去固定消遣的短短几天,但对于陈淇来说却远远要久得多,在他的记忆里,做主播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以前的大部分时间里,陈淇都算是同行里面当之无愧的劳模。 如今已经过去了杳无音讯的几天,粉丝们甚至都怀疑陈淇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一连消失几个月之久,就因为想要度过更自由的一段时间。 虽然陈淇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他起码需要开直播告知自己将要修整一段时间的消息,对大家表达一下抱歉。 所以陈淇没做太多准备地就打开了直播。 这时候赵卿卿正在厨房里给他煮粥,白烟从厨房飘到客厅。 陈淇开播之后直播间里的在线人数就骤然上涨,有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控诉陈淇竟然已经三年没开播了。 陈淇心想,如果除去上次意外回到现实世界的那一次,那对于他来说,确实是隔了三年才重新直播了。 客厅里的白烟越来越浓,弹幕里慢慢被成片的感嘆号占领,问陈淇家里是不是着火了,如果确实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那陈淇就算一个月不直播他们也是完全能理解的。 第280页 陈淇回头往厨房看了一眼,确认赵卿卿只是不会使用自己家里的智能电饭煲,就算出了一些小状况应该也没有严重到要着火的地步。 陈淇神色淡淡地评价道:「应该不会着火吧,如果赵卿卿没有把排插当做山药丢进锅里煮的话。」 这个电饭锅还是当时陈淇出席品牌活动时送的,自从买回来后都没有被使用过。 最后赵卿卿还是连线了张月盈才终于解决了电饭锅不断冒出热气的这一难题,陈淇作为受益那一方,只能暂时放下了对张月盈的偏见,先去解决长时间睡眠带来的温饱问题。 陈淇在赵卿卿将肉粥端上餐桌时宣布了自己将一段时间不再更新视频和直播的消息,为了表达自己的抱歉和安抚粉丝的情绪,分别在粉丝群里发送了价值两千块的红包。 因为粉丝一群里都是平时对陈淇支持最大的榜上金主,虽然这些钱对于有钱人们应该都不算什么,但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陈淇在这个群里还是额外发了一些。 大概是为了捧场,陈淇刚发出去不到五分钟的二十个红包就已经被抢光了,陈淇随手点开一个被抢光的红包,发现手气最佳是备註叫11老闆的人。 陈淇在梦境世界里的几年过去,能让他直到现在还印象深刻的粉丝不算太多,11老闆算一个。 因为他虽然没有像陈淇那些大粉一样当了直播间的管理,每天准时准刻进入他的直播间。但只要是11老闆在的时候,都会给陈淇刷上很多数额不菲的礼物。 就连短视频平台的头部主播都不一定会在同一晚上连续收到三个最大数值的礼物,但陈淇却经常会,因为他的常驻榜一实在是非常捨得送了。 但就算是陈淇后来主动提出加了微信,他知道的有关于11老闆的信息也还是很少。 因为对方总是很神秘,就算有了联繫方式也很少会和陈淇聊天。就连陈淇给他的备註也是因为他在直播间的是一串以「11」开头的乱码,而不是和他个人有关的信息。 如果不是11经常会给陈淇发出的每一条朋友圈都点赞,陈淇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给了自己一个从不使用的无用微信小号了。 很少有人会对另一个人施以无条件的单方面付出,大部分人看直播都是为了有趣又或是为了获得情绪价值。 但陈淇却一直猜不透11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得些什么,总不是因为钱多得没地方花,所以就在短视频平台选一个看起来最穷酸的人进行消遣吧。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陈淇觉得自己不太需要尊严,只希望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能再多来一点儿。 11领完红包后,又接在陈淇后面在粉丝群里发了几个。 陈淇礼貌性地领了一个,在群里回了一个小狗献花的表情,然后退出微信回房间又睡了一觉。 傍晚陈淇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微信有一条来自于11的消息提示,有点儿意外地点进去一看,发现确实是11发来的信息。 11:近期都不直播了? 金主难得主动发消息关心自己,陈淇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髮认真打字回道:是的,最近状况不怎么好,想要休整一段,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怕11觉得自己会得太敷衍,陈淇在发完信息后还在后面补充了一个猫猫头表情包。11:嗯。 11:我知道了。 11:没事,我们还能再见。 11现在大概是不忙,回信息的速度很快。 陈淇以为对方说的是他们还能在直播间再见,很难不为自己有这样真诚的粉丝而感到感动,在床上坐正了一点儿给对方回过去了一条语音。 「好的,真的非常谢谢你的支持呀。」 因为刚刚睡醒,陈淇原本清冽的嗓音变得微微有点儿发哑,听起来和平时非常不一样。 11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段时间才回信息。 11:拍视频给我看。 11:可以吗? 陈淇看着信息,心里觉得有点儿奇怪,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老闆只是因为自己很久不会直播所以要求他发视频看一下而已。 但陈淇并不是很明白对方想要看的是哪种视频,只能胡乱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蓬松头髮,将镜头翻转过来对准自己,有点儿不太自然地对准镜头说:「嗯……是这样的吗?」 11很快就回了信息过来,是一条语音,这还是陈淇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好乖。」 陈淇的脸变得微微有点儿发烫,点开那条语音反覆听了几遍,总觉得对方的声音非常熟悉。 但他又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太深陷于有关于金善的所有想像里了,所以就连听到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成年男性声音,都会忍不住联想到是金善在说这样的话。 明明对方也只是说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已。 陈淇觉得自己有点儿莫名其妙。退出和11的聊天框后,总觉得自己这几天的觉都白睡了。因为他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尽量避免去想到金善。 明明陈淇之前失恋的时候都没有太大的感觉,都连听那些广为流传的悲伤情歌都完全没办法共情到,只觉得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很喜欢享受在无病呻吟带来的虚假感受中。 但现在陈淇却完全能够理解了,毕竟他连真正的恋爱都没有获得过,就已经深陷于其中无法抽离了。对于陈淇来说,这或许也算得上一场意义特殊的戒断反应。 第281页 陈淇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不知为什么,金善最近也是待在沅城偏多,陈淇总是能和他莫名地遇上。 他急需离开这个已经跟金善牢牢扯上了关系的城市,去往别的地方,好有空间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碰巧高中跟陈淇是一个排球队的哥们儿给他发了信息,说自己最近刚好回了家,问他们什么时候能聚齐一次。 陈淇回了条「马上」。效率很高地开始查起了回家的机票。好在这次的机票很顺利地就买到了,明天中午十二点的班次。 陈淇睡了一整天,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睡意了,但又不太想一个人待在家里,于是预定了一个自己之前常去的一个酒吧的位置。 得知今晚已经有人包场了,陈淇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在了隔壁的一家酒吧。 陈淇拿上车钥匙,下电梯的时候发现有一个陌生联繫人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 陈淇没太在意,随意地点开信息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给他发信息过来的这个人是谁。 「还能再见一面吗?有点儿想你了。」 然后是一条位置信息。 陈淇沉默几秒,连位置信息都没有看清楚,就面无表情地将这个新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发信息过来的人名字叫宋简,是陈淇最近一个的前男友,也是混娱乐圈的,之前是模特,现在算是一个不温不火的综艺咖。 他前段时间还拍了部热度一般的八点档都市狗血剧,在里面演一个豪门家庭不受宠的二儿子。 陈淇点进追剧平台的时候无意间看了一眼,宋简在这里献出的演技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史诗级的尴尬,陈淇甚至只看了不到十秒钟,就感觉到自己的精神遭受了巨大的攻击。 陈淇之所以知道发信息过来的人是他,是因为宋简在三个月前也发过一条一模一样的信息过来,那一次陈淇答应了,之后因为确实比较无聊,又答应了对方的复合请求。 但没过多久陈淇就发现这人小半年过去了还是跟之前一样的low,于是又毫不留恋地光速分手了,跟他们的第一段恋爱一样只进行了不到四十五天。 陈淇觉得他们之前进行过的两次恋爱感觉都挺糟糕的,不明白对方怎么又忽然地就抽了风,要约他出来见面。 陈淇感到有点儿不屑地想,可能是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出来月抛了吧。 对方的脸在陈淇的所有前男友里长得还算可以,身材倒是挺优越的,要换以前陈淇也不是没可能答应。 但在现在,陈淇只觉得这样的请求无耻又无聊。明明是根本就没爱的两个人,还要谈什么做不做。 第150章 仓皇往事 陈淇久违地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先是将乱蓬蓬的头髮简单抓了个造型出来,然后换了件面料很好的卡其色衬衫,又适量喷了一点儿香水。 做这些的时候陈淇其实完全是没什么多余心思的,只是因为已经颓废了太多天,好不容易要出趟门了,觉得自己最好还是要恢復点儿人类该有的样子。 但陈淇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所进行的一切行为会让他在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意外事件里更加说不清了。 因为陈淇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同样的地方那么巧合地遇见自己的两个前男友。 只是其中的金善或许连陈淇的前男友都算不上。非要用解释得清的常理来说,大概就只算得上是陈淇曾经臆想中的男朋友。 这一切发生得都有点儿太突然,虽然陈淇最开始也只不过是想出门去喝杯酒而已。 他最开始将车开到酒吧那条街上最近的一片停车区域上,发现所有的停车位竟然都已经被停满了。 平时这里虽然热闹,但也没有出现过像今天这样的状况,陈淇只能绕远路将车停在了附近的另一片停车位上。 陈淇之前常去的那家酒吧即使在沅城这样的一线城市也算是消费偏高的,包下这里同样的价格都能租下沅城最高档的私人会所和城郊的整栋别墅了。 今晚之前陈淇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包这儿的场,停了车路过的时候难免没忍住往里面多看了一眼。 酒吧的门关着,陈淇没看出什么异样来,正要路过旁边的那条小巷子,忽然闻到了一点儿烟味,有人正靠在巷子口抽菸。 陈淇原本没多注意,直到倚在墙边的那人忽然站直了身子,不太确定地对着他的方向喊了一声:「陈淇?」 陈淇转过头,眯了眯眼,等到那人从阴影处走出来,才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竟然是宋简。 这尼玛的是什么孽缘。 陈淇感觉自己头上好像飘过了一群乌鸦,心想自己这一出门就撞了霉头,或许他最近确实是不怎么适合出门。 宋简慢慢走到陈淇的身前,眼里闪过一丝类似于得意的神色,意味不明地说:「你把我号码拉黑了,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 「你先别多想。」陈淇话音顿了顿,有点儿无语地问:「我说我出现在这儿就只是个巧合你信吗?」 「都已经见到了,就不需要再伪装了吧?你怎么还是这么口是心非,看起来很清高的样子。」 宋简明明是在询问,看起来却是一副非常势在必得的样子,搭着陈淇的肩捏了下,语气暧昧地问:「来都来了,一起进去喝一杯吗?」 陈淇被这一下捏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飞快往后退了一步。知道像宋简这样高度自信的人自己是没办法跟他说清楚的,也懒得再跟他解释,绕开他往前走,冷冷说了声「不用了」。 第282页 「哎,你别走啊,我不说你清高了还不行吗?」宋简像看不懂人的脸色,又向前一步握住了陈淇的手腕,「我们圈子里的聚会,你跟我进去,我带你认识一些人脉。」 陈淇的眉心跳了跳,感觉跟宋简这样的人谈过就像是留下了案底,正要甩开他的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唿——宋简的手被人用力握住扭向了一边。 陈淇转身,看见金善一张神色平静的脸。明明手里还擒着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没有任何异样,淡淡陈述道:「他好像说过不用了。」 「卧槽!」宋简大声叫嚷道:「什么鬼,关你什么事,你他妈给我放开!」 这一片街道在晚上最为热闹,明明已经是深夜了却还是时常有人路过,有人的目光已经向这边聚拢。 忽然发生的这一切陈淇还没些没反应过来,却率先想到金善好像没戴口罩,担心给他带来什么不良影响,连忙有点儿着急地拍了下他的肩,「你先把他放开吧。」 陈淇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完全没意识到以自己和金善现在的关系,这样的动作已经有点儿过分亲昵了。 金善却好像没意识到,只是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意义不明地问了一句:「心疼了?」 陈淇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疼,深吸一口气道:「我是担心你明天上新闻。」 明明金善擒住他的动作轻松得好像都没用什么力气,宋简却疼出了一头冷汗,倚在墙上缓了一会儿,抬眼看见金善,原本满腔的怒火又一瞬间平息了不少。 寻常的人宋简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但这位的咖位是他惹不起的。 原本圈子里的这一场聚会以宋简的咖位是完全没办法进去的。 但正好发邀请函的人就是前段时间热播的那部八点档狗血剧的女主,宋简在里面演男三,也算是搭上了点儿关系,于是也是走狗屎运地受邀参加了。 宋简扶着自己的右手,憋了一肚子的窝囊火,但偏偏又无处可发,抬头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金善和陈淇,越想越不对劲,忽然回过神来问陈淇:「我说你怎么躲我跟躲苍蝇似的呢,这是攀上了更高的枝,急匆匆地要把我甩开呢?」 陈淇原本懒得跟他计较,听着这样的话难免有点儿被气笑了,没太听明白地问:「你说攀高枝我还能听懂,攀上更高的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自己算得上是什么高枝吗?」 「你妈的,你在这拽什么啊,演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呢?」 宋简往地上啐了口痰,骂道:「你不就一破网红吗?能被我看上已经是你修了八辈子的福气了。谁想到就这还不甘心呢,甩了我就巴巴地往上凑,你真以为人家能看上你呢?特么的就是在把你当狗一样地耍着玩呢!」 宋简以前虽然是没品了点儿,但也没让陈淇看出来是这么下三滥的人。 陈淇如今只庆幸自己当初分手分得早,没真让这不干不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这一番话倒是不至于能惹怒他,只是旁边还站着个金善,陈淇觉得还怪丢人的。 他正想要金善先进去,自己单独把和宋简的这件烂事给解决了,就看见金善又向前了一步,毫无预兆地扭住了宋简的另一只手,冷冷道:「要想完完整整地回去,嘴巴就给我放干净点儿。」 宋简又开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眼看着又有人向这边看过来了,陈淇抓了把头髮有点儿头疼地对金善说:「你把他放开吧,我有办法对付他的。」 金善松开了捏住宋简的手,动作里还带点儿不太情愿的样子。 宋简本身是会去健身的人,手臂肌肉很结实,却被金善那么轻易地就制服了,怎么想也不甘心,忍着疼不管不顾地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向前一步,就听见陈淇说:「你之前和我打电话的时候造同剧组女演员黄谣的录音我还保存着,如果你还要来骚扰我的话,我不会让这些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你要是还觉得不够,你在母婴室里抽菸,大街上随地乱扔菸头的样子我也都录了视频。如果你非要弄得我不高兴,我不介意把这些都打包发给狗仔。」 陈淇一只手点了点下巴,淡淡评价道:「你虽然煳,但在圈里没发生什么大事的时候,应该也是网友们还算有趣的一个谈资。」 「你……」宋简看上去被气得不轻,失控道:「陈淇你什么意思!」 宋简最后还是乖乖回了酒吧没再找陈淇麻烦,毕竟陈淇说的这些如果都是真的,他完全就占不到什么好处。还有这次的机会算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他也捨不得浪费这来之不易的人脉。 宋简走了,小巷子里就只剩下了陈淇和金善,两个人又陷入到之前那种诡异的氛围中。 这种破事被金善撞破,陈淇从头到脚都觉得尴尬,尤其是还听到金善问:「前男友?」 「嗯。」虽然陈淇挺不想承认的,但眼下的事实已经够明显了,没办法让他狡辩,只能深吸一口气说:「以前的脑子不太好。」 金善沉默几秒问:「既然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录了音频和视频,为什么还要继续谈下去?」 「只是骗他的,要是有那些我早就发出去了。」陈淇有些苍白地解释道:「知道他是什么人的时候就立马分手了。」 金善追问道:「那为什么还谈了两次?」 第283页 陈淇脑子里迅速闪过些什么,反应很快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和他谈过两次?」 第151章 思维困境 金善面不改色道:「你们刚刚说的。」 「哦哦。」陈淇刚刚只顾着尴尬,都已经快要忘了他和宋简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反正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就对了。 「你能忘了刚刚发生的那些事吗?」陈淇感到很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我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太丢人了。」 金善淡淡道:「丢人的不是你。」 「那现在……」陈淇看了看金善身后,问:「你要回去了吗?」 「不回去了。」金善假装没有听懂陈淇礼貌的道别导语,向右一步挡住了陈淇的视线,评价道:「挺没意思的,我最开始以为只有剧组的人。」 陈淇有点儿诧异地问:「你要转型做演员了?」 金善否认道:「没有,只是客串,经纪人安排的,给同公司的女演员捧场。」 听起来很像是报备的对话,陈淇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问题已经有点儿越界了,及时止住了话题:「我待会儿要回家了,你今晚上还有什么安排吗?」 发生了那么晦气的事,陈淇也没继续喝酒的心情了,他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告诉金善他们可以在这儿就告别了。 金善却不按常理出牌,说话的时候脸上也找不到在开玩笑的痕迹。 「我送你。」 「你不是喝酒了吗?」 陈淇在短短数秒里将他和金善有过的接触都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记错,他和金善在现实世界里应该是没什么交集的。 他不觉得金善是自来熟的人,也不觉得他会对身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保持热情和友好,没明白金善为什么会对他表现出这种超乎寻常的关注,想了想还是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开了车过来。」 「那你送我。」金善已经自作主张地做好了决定,却还要补上一句看起来像是询问的话:「你愿意吗?」 「……」 金善都已经这样说了,完全就没人会好意思在这时候拒绝他,陈淇只能委婉地问:「你不是也开了车过来吗?」 金善说:「没有。」 陈淇愣了愣道:「那你还说要送我?」 「我可以用别人的车。」 「……」 陈淇深吸了一口气道:「那还真是劳你费心了。」 金善已经主动帮过陈淇好几次,陈淇没理由再拒绝他。 只是陈淇没想到自己住的小区和金善住的地方完全就不在一个城区,甚至是过了沅江,才终于把人送到。 金善住的地方是沅城知名的高档小区,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聊过太多话题。 陈淇没想到金善竟然在沅城也有着固定的房产,完全是基因里隐藏的社交细胞在作祟,下意识夸了一句:「小区不错。」 「还行。」金善意味不明地说:「你们那边的小区已经买不到房子了。」 「……?」 陈淇住的小区是城区里最普通一类的房产,只是因为性价比高,所以入住率很高。 他没想到像是金善这样的人,买房时的第一选择竟然是他们城区的小区,难免有点儿诧异。 但这时候陈淇的车已经开到了金善家楼下,这是金善私人的事,陈淇没打算再问,只是默默将车停了下来,示意金善已经到家了。 金善解开了安全带,却没下车,看向陈淇的方向问:「这几天什么安排?」 陈淇将这理解成了金善和他道别前礼貌性的一种寒暄,随口答道:「就待在家里吧,明天打算回一趟骊城。」 「嗯,我也决定要回去了。」金善完全就是不经反应地说:「我们能一起吗?」 「……」 陈淇一时没分清金善是在什么时候做出的这个决定,有点儿怀疑金善是在自己说过之后才决定要回老家,但又担心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我明天中午的机票。」陈淇沉默几秒问:「我们是能一起吗?」 金善拿出手机问:「是中午几点的?」 陈淇带着点儿试探的说:「好像是中午十二点的。」 「嗯,我也是。」金善低头操纵手机,「明天记得带我一起登机。」 「餵。」陈淇算是确定了自己无厘头的猜想了,被哽住几秒问:「我怎么看见你打开购票界面了?」 金善从问陈淇最近的安排到订好相同乘次的机票,前后花了不到三分钟。 陈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茫然地看着金善精准点开明天中午十二点从沅城到骊城的机票,因为同一班次的商务舱已经满了,于是利落地订好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关了手机对陈淇说:「商务座坐得不舒服可以来找我。」 「不是你……」陈淇感觉他的大脑已经快要因为高强度的运转而停止运作了。 「那我先回去了。」金善没再给陈淇向自己提出质疑的机会,打开车门道:「晚安,明天见。」 陈淇直到开车回了家都还是没能想明白,金善到底是确实打算要回家,只是恰好知道他有相同的安排才决定要一起,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要和他一起回去。 陈淇怎么想都觉得金善是在刻意地创造和他待在一起的机会,但他又怎么想都没办法想明白,金善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284页 简直是太诡异了。 陈淇甚至怀疑金善是不是也进入到了属于他的梦想航灯系统,而自己恰好就成为了梦境世界的男主角。 不然要怎么解释金善一次又一次那么刻意地向自己靠近,而又完全找不到他的出发点?这已经没办法用现实世界的逻辑来解释了。 但陈淇也不是完全没感觉,他不是十五六岁涉世未深的小男生,有过充足的感情经验。心中的答案已经唿之欲出,只是陈淇不敢让自己相信。 比起从最开始就从未相信自己能够获得,有了希望再落空显然是更让人痛苦的事。 陈淇不止一次地也想过,金善做这些是不是都是因为喜欢他。 但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接触太少。陈淇找不到以金善是否喜欢他为中心的这一命题的立足点。 怎么可能呢?会有一个人毫无根据,仅通过浅显地见过几面,就喜欢上另一个人吗? 陈淇喜欢上金善是完全没办法避免的事,是意外事件带来的必然结果。 但金善对陈淇的喜欢却是独立于意外事件之外的,完全就让人找不到根据。陈淇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 但如果不喜欢,陈淇又要怎么解释金善做过的那些通通以遗憾结尾,需要获得跟他在一起这一结局才能圆满的梦境?又要怎么解释金善这段时间毫无由头的靠近? 即使陈淇之前自诩是歷尽千帆的人,在心脏真正开始为了一个人跳动的时候,也变得完全丧失了能够理性思考的能力。 陈淇最后还是没有跟金善一起登机,他的思绪太乱,跟金善在一起只会让他失去更多的自我,变得小心翼翼又手足无措。 他需要一个真正能让自己想清楚的机会,去做出不会让自己感到后悔的抉择。 或许是就此退出,过安静的不会慌张也不会受到伤害的平缓生活。又或是勇敢一次,无论金善是否喜欢自己,他至少是有为此真正期待而努力追求过。 陈淇拉黑了金善的联繫方式,改了凌晨两点半的飞机,决定要先回一次骊城。 做好这一切的时候陈淇其实都没有真正地在思考,只是因为除了沅城外,骊城就是最让自己感到安心的地方。 还有一个原因是——骊城是唯一一个跟陈淇和金善都有着密切联繫的城市。 因为系统出现的bug,陈淇在完成了第三个梦境之后曾意外地回到过一次现实世界。 但因为那一次回到现实世界只是因为系统出现的失误,在一切回归正轨之后,系统尽最大程度地弥补了陈淇在意外回到现实世界后对周边事物及原有行动轨迹所产生的影响。 具体表现在,陈淇原本是回到骊城见到了吴卯,之后才有了陈淇在回家时和金善的相遇,才有了见到吴卯后筹办的那一场聚会。 但在陈淇完成了所有梦境,再次回到现实的那一刻,陈淇从酒吧里走出来,才发现他身处的地方竟然是沅城。 而原来在骊城的那一场聚会也变成了是吴卯恰好在沅城出差,想要和陈淇好好聚一聚才筹备的。 只是当时陈淇的精神恍惚,已经没有精力再细想这一件事,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出现在了沅城的这一事实。 陈淇之前还想过,金善对他表现出来的那些超乎寻常的了解,会不会是之前在回家的路上碰巧遇见时,陈淇自己透露的。 只是因为对于陈淇来说,这一段记忆已经相当遥远,所以他才把当时说过的话都忘记了。 但直到现在,陈淇才终于想明白,他分明就很清晰地记得当时和金善在回家路上遇到时所发生的所有事。 而因为系统对同一时空里所有接触了陈淇的人所进行的记忆修改,金善也不会记得那时候和陈淇发生的所有事。 所以陈淇那时候对金善的这一猜想本身就是不成立的。 而陈淇做出的这一结论在他终于回到骊城的家,发现陈志明和孙敏已经完全失去了他在上一次回到梦境世界时的记忆时,又再一次地得到了证实。 因为完全就没有那时候的记忆,陈志明和孙敏又将陈淇明明很久没回家,却在没有提前通知家里的情况下就已经回来时的反应给重演了一遍。 陈淇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也没有对此产生太多惊异的想法,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作为家里的独苗苗,竟然并没有太受到家人的重视这一事实。 这时候的陈淇已经知道了金善其实是小自己一岁的学弟这个事实。 同时也知道金善的教室在他们的排球场旁边,所以在他们吵吵嚷嚷地经过教学区域时,金善也曾无意间将目光放到过自己身上。 陈淇其实有点儿好奇,金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真正注意到自己的。 或许是因为谁无意间提到的一嘴,又或许是因为哪一次碰巧的遇见。陈淇想知道金善在第一次将自己看清楚的那一刻,心里都想了什么。 陈淇其实对此不是感到很自信,因为他记得他在高中的时候还挺中二的。 因为看了有关于排球的热血番,所以很不经过考虑地就加入了排球队,之后也总是会幻想自己是某部热血番的男主,要带着自己的排球队不停地征战赛场挑战极限。 但事实是陈淇在高三那年就被残酷的现实摧毁了,放弃了排球专心学习文化课。之后也没有再进行过任何跟排球有关的比赛。 第285页 没有任何前提和预兆的,陈淇忽然有点儿想回一趟骊城一中。 自从陈淇从这儿毕业后,他从来还没有回来过。 倒不是因为抗拒或是牴触一类的情绪,只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一个充分的契机让陈淇回到母校。 明明当初陈淇从这儿毕业的时候学校挂在校门上的标语是母校永远是毕业学子温馨的港湾。 但等到真正毕业了,所有的毕业学子都会被门口保安以无关人员不得入内的理由拦在校门外。 陈淇其实这一次也不知道要以怎样的理由回去,只是他忽然想起曾经骊城一中的西校区围墙外长着一颗柚子树,迟到的人只要沿着那一棵树爬上墙,就能很轻松地进到校内。 但等陈淇根据自己之前的记忆到达那一据点,却发现那棵柚子树早就被砍得只剩一个树根了。 只是陈淇在走到校门口时发现,原本总是把人拒之门外的保安竟然已经翘着二郎腿睡着了,手机里的麻将小程序还在不断发出特殊的音效。 今天是月末,正好是骊城一中所有中学生们放月假的时候。 学校里没什么人,陈淇直接从拦车的升降杆上跨过去了,保安亭里睡得正沉的大叔也没能醒过来阻止。 陈淇进了学校后完全就是漫无目的的瞎逛。从学校修建的歷届优秀毕业生展示墙旁边路过时,陈淇带着点儿好奇地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竟然从第二十四行的第十三竖排上看见了自己的一寸照片。印在照片下面是一行小小的字,逼仄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和录取大学。 想起金善是在海城大学毕业的,陈淇不知抱着怎样的想法又在榜上找了一圈。 没看到金善的一寸照片,倒是看见在第三十行的第一竖排上有一个空缺的位置,看上去像是曾经贴上过照片又在后来被揭掉了,只留下了一点点儿胶水的痕迹。 原本陈淇没太注意,直到他将整个榜单都找了一遍都没看见金善的照片。 于是他又折返回来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空掉的位置上印的是金善的名字,只是照片被揭掉了,名字和录取大学也被特意地划掉了,只有仔细看才能看清这上面曾经印的是什么字。 金善的照片为什么被揭掉了,名字又是被什么人给刻意划花了呢?如果不是校领导的允许,没人会敢在这面墙上做恶作剧。 陈淇蹙了下眉,将视线调转到旁边的另一面荣誉墙上。 上一面墙是歷届被重点大学录取的优秀毕业生,而旁边这一面墙上是所有从骊城一中毕业的在相应领域获得了一定成就的知名人士。 而金善的名字赫然就在这一面榜上的第一排。 陈淇有点儿不明白,两面榜上都有名字的也不止金善一个。为什么到了金善这儿,就非要把其中一个名字划掉呢? 学校只希望出现在这一面榜单上的所有毕业学生能够因他们的成就而显得更加的辉煌醒目,没必要就单单只是针对一个金善。 除非是金善经歷了什么特殊的事件,没成功在海城大学入学,学校才有可能会因金善并没有取得相应的学歷而删去他的名字。 但陈淇之前搜索过有关于金善的资料,上面分明也是写着金善的毕业大学是在海城大学,只是没有描述其毕业的具体年份。 陈淇没敢再继续想下去,只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不切实际又毫无根据的瞎想。 第152章 空白篇章 这么多年过去,很多漫无目的的日子在陈淇眼里大部分都已经慢慢变得模煳了,但高中时的记忆却是无比鲜活的。 抱怨学校的时候有,因为冗长的学业而盼望着能够早点儿毕业的时候也有。 只是比起这些,明确地向着理想的终点前进,跟队友在排球场肆意地挥洒汗水,迎着刺眼的阳光看见蓝白色的球朝着自己的方向飞过来,一阵大风吹过来灌进校服看起来像鼓起的船帆,中午在教室恍恍惚惚地睡过一觉,睁开眼睛时看见吊扇将书的扉页吹起来——这些鲜活的记忆远远比乏味无聊的感受要来得更加深刻。 陈淇看着记忆中熟悉的每一个场景,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之前训练的排球场。 不知道又是谁忘了把排球收进器材室,成筐的或新或旧或鼓或瘪的排球,逼仄地堆在一个深蓝色的筐里。 如果忽然要下一场雨,难免会被淋湿,那个负责最后将训练排球收进器材室的男生难免会被臭骂一顿。 陈淇刚刚在教室履歷墙上已经看到过了,骊城一中的排球教练还是多年前负责教他们的杨栋。 陈淇甚至可以想像到杨教练到时候会怎么训人,因为在他们那一届,成绩最好也被骂得最多的往往就是陈淇和吴卯,因为他们总是因为一心想着熘去学校玩而忘了收器材。 他是知道扬栋骂人有多凶的,所以陈淇很难得地想要主动帮人件好事,在后天收假前帮这些小鬼把排球收回器材室。 好在器材室确实也因为这些小鬼的疏漏而没能锁上。 陈淇推着这一大筐的排球,视线都有点儿被遮挡住了,带着点儿试探地一点儿一点儿向前走,总算是把这一大筐球给推进去了。 只是因为陈淇没看到器材室墙角的那一个铁饼,推着筐不小心磕了一下,满满当当的球因颠簸而掉出来几颗,咕噜咕噜地滚向器材室的各个方向。 第286页 陈淇弯下身将这些掉出来的球一颗一颗捡回去了,捡到掉在门口的那颗时发现,门框上竟然被人刻了东西,就藏在墙根快要贴近瓷砖地面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像是盾牌的标志。 都是十六七岁中二时期的人,有人在墙上刻一些彰显个性的东西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引起陈淇特别注意的是,这个人刻标志的位置很特殊,很少会有人刻意在这样一个隐秘又很少会有注意到的地方刻东西。 除非是这个人刻这些东西并不是想要有人能看见,而是在等待的过程单纯觉得无聊,然后随手刻下的。 但又有什么人会那么长时间地待在器材室门口,甚至因为无事可做都开始拿石子刻东西呢?还有那个人待在这里是因为在等待着谁,又或者是在过于专注看着谁吗? 原本这些跟陈淇都没有关系,也不属于他会忍不住关注的事。 但让陈淇真正在意的是,那个人刻在门框最底下的标志,曾经是陈淇自己研究出来的特殊标志。 由字母c和x组成的,看起来就像是美国队长的盾牌。 是陈淇中学时期看多了悬疑小说和电影,从而幻想自己作为刑侦科警长在完成了对某一案件的侦破后,每次都会留下这一特殊的标志来作为记号。 这一标志的诞生还要追溯到陈淇初中的时候,后来上了高中,陈淇就发现自己的这一理想完全就是不现实的,之后就很好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偶尔会画着玩。 除了经常和陈淇待在一起非常了解他的人,一般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标志。 陈淇确定这一定不是自己刻的,他很少会有这样无聊地蹲在某一个地方的时候,更何况这个地方还是他高中时最不想待着的器材室。 所以还能有谁呢?陈淇忽然感觉到心中有一个答案正因一个一个全新的发现而唿之欲出,只是事实太让陈淇感到惊异,让他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就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想。 陈淇没再管散落在器材室的球,飞快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金善说过,他高中的教室在排球场附近,所以陈淇每次经过,他都有可能会朝窗外多看一眼。 当时陈淇还以为是自己这帮人太过于吵闹,不得不引起了金善的注意。现在看来,这一句话或许并没有像陈淇想像的那么简单。 陈淇从高三教学楼走向排球场时要经过挺长的一段距离,金善只是说在排球场附近,但陈淇并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于是陈淇开始沿着离排球场最近的那一间教室仔细地寻找,认真地看过每一处墙面和每一个课桌,在找到走廊上的第四间教室时,陈淇才终于能够确认自己的猜想。 那么多年过去了,骊城一中的课桌还是没有换,墙面也没有重新进行粉刷,因此学生留下的每一处痕迹都还清晰地留存在教室里。 在高二教学楼一楼靠近右边走廊的教室,从门向窗口数的第五竖排课桌,最靠近窗帘的那个位置上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盾牌的标志被隐秘地刻在桌角,如果认真观察将组成这一标志的字母区分开,是「cx」。 跟这个美国队长标志刻在一起的还有一只小小的蓝白相间的排球,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拙劣的技法,竟然还草草上了个颜色。 陈淇其实早就已经过了会为了这样的事感动的年纪,只是当那么清晰的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地湿了眼眶。 因为不是幻想,不是自作多情,梦境世界里金善所做过的每一个梦都是真实的,不只是陈淇因不甘心而过度臆想出来的产物——金善是真的有在喜欢着他。 并且这样的喜欢不是一朝一夕的,与轻浮廉价这样的扯沾不上关系。因为金善在很久很久之前,甚至是陈淇还对他的喜欢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在认真喜欢着他了。 这样的喜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期间又遭受了怎样的演变和事故,之后也仍是在完全汲取不到养分的前提下生生不息着,甚至到后来演化成了一个个真切又得不到圆满的梦,被系统编织成一重又一重梦境世界降临到陈淇身边。 现实里得不到圆满,梦境里总要收穫到幸福。 就这样因为金善强大的执念,系统将虚无缥缈梦境编织成了一个个真实到可供人交流触摸的独立世界,原本仅是幻想出来的人物成为梦境的主人,日思夜想的人被充入干瘪的躯壳,鲜活的灵魂给梦境世界带来全新的生机。 金善所有因单恋而得不到圆满的梦,全都是由真实的陈淇改造的。 陈淇不知道金善在这么多年里都经歷了什么。 但他好像能透过这一已经快要被袖口磨平的记号,看清隐藏在过去岁月里,金善那些汹涌的,未曾被人窥见的浓烈情感。 【作者有话说】 应该就是下一章完结了。 第153章 夏日终章(完结) 已经困扰了陈淇太久的问题,竟一瞬间就让人看到了结尾,写满了少年心动的答案就铺在陈淇眼前,眩晕了他原本满是悲观想法的大脑。 陈淇还是不明白他在此刻想要做些什么,唯一清晰的想法就是——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见到金善。 但金善现在在哪儿?他的工作性质特殊,经常需要飞往全国的各个地方。虽然昨天陈淇还能确定金善就待在沅城,但现在,陈淇不确定要在什么地方找他。 第287页 陈淇昨天亲眼看着金善订了中午十二点从沅城飞往骊城的机票,但他已经将金善的所有联繫方式都拉黑了,金善还会回来吗? 陈淇有点儿慌乱地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正想要将金善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就看见消息列表的最上方,备註「11」的人发来了一条未读信息。 陈淇的心忽然距离跳动起来,他好像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点开11的聊天框,内容是一条语音。 「我等你。」 像是摇滚乐曲里的最后一个鼓点,陈淇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重锤敲了一记,余震从胸腔的位置一直波及到四肢末端。 陈淇的指尖微微发着麻,他不会听错,这是金善的声音。 脑海里有关于11的记忆已经太过于久远,好像从陈淇刚刚开始直播的不到一年里,以11为开头的乱码就已经那么深刻地进入陈淇的生活里了。 那时候陈淇的直播间里还没有太多的人,11虽然不是每次直播都在,但却从未在陈淇的生活里消失过。 要不是11出手太阔绰,陈淇都有点儿怀疑隐藏在这串毫无逻辑的乱码后的,会不会是他的亲生老爸陈志明。 毕竟除了陈志明以外,陈淇实在想不出世界上还有哪一个男人会这么不计回报地为了他付出。 但现在,答案已经明了了。 陈淇深唿吸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向对方发了条「你在哪?」 金善没有对陈淇多说什么,只是给他回了条位置信息,定位在骊城机场。 即使已经被陈淇拉黑了所有联繫方式,金善还是回来了骊城。 陈淇的手机没电了。 他从飞机上刚下来,只是回家放了趟行李,就已经到学校里来了。 原本以为自己只会在学校待一会儿就回家,陈淇没有留在家里给手机多充电,以至于现在明明有了更重要的事,他的手机却没电关机了。 但好在陈淇的手机壳里还夹着一百元现金,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如今已经是夏末秋初,天气瞬息万变。 沿海的沅城仍是一片灿烂的艷阳天,到了骊城,却已经是微微有点儿发冷,不再适合穿短袖出门的季节了。 骊城今早还勉强出了点儿太阳,等到了下午,已经是阴沉沉的刮着风,随时有可能会降下雨来的天气了。 陈淇今早穿了件薄款的卫衣,原本是正好的,变了天后就变得有些单薄了起来。 但他却好像意识不到,以最快的速度在校门口拦了辆车。 从骊城老城区到机场二十五公里的车程,漫长得就像小时候明明没有睡意却还是被家长强逼着睡午觉,闭上眼睛的每一刻,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等陈淇读着分秒终于到达机场,他才忽然想起来,他好像还没有告诉金善自己正在赶往他所在的地方。 没有人会在不经过通知的前提下就选择漫步目的地等一个人,金善大概率已经离开机场了。 陈淇有点儿慌张地打开车门,仍是不死心地往前面跑了一段距离。 原本他已经没抱有多少希望,却没想到真的看见金善正站在机场的出口处,视线直直地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往往在陈淇还在人群里试图寻常金善的时候,金善就已经将目光对准在他身上了。 陈淇很难说清楚他在这一刻的心情。 这一瞬间,激动,酸楚,心动,感怀等等一系列的情绪一齐地扑涌上来,让陈淇的眼睛止不住地泛酸。 然而等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金善身边,却仅仅只是化作了一句简单的:「你一定等了很久吧?」 「没有很久。」金善低着头,明明大半张脸都已经被帽檐和围巾挡住,陈淇却好像能感受到他始终如一的灼热目光,他说:「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就站在这儿等了。」 陈淇忽然觉得自己很傻,金善对他的喜欢明明已经表现得那么直白,自己却一直困在固有的思维里,下意识地忽视掉对方已经炙热到清晰可见的情感。 明明是相互喜欢,却非要上演一出爱人错过。 心中徘徊着的情绪太过于激盪,陈淇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金善却蹙了下眉说:「怎么穿得那么少?」 金善将围巾解下来,一圈一群缠绕到陈淇的脖颈上。 围巾上还散发着温热的触感,金善的大半张脸因失去围巾的遮蔽而暴露出来。 陈淇慌张地看了看周围,有点儿着急地提醒道:「你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金善将围巾往上扯了一点儿,盖住陈淇小巧的下半张脸,平静道:「没事,没有人在注意我们。」 陈淇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每个人都行程很匆忙的样子,确实没人在注意他们。 陈淇松了口气,看到金善身边的行李箱,问:「你最近没有工作吗?」 「嗯。」金善说:「请了假,最近休息一段时间。」 陈淇没再过多的追问,这么多年来横在他和金善之间的事太多,陈淇一时还不知道要怎样向金善剖白他的想法。 他只是默默地跟在金善身后,过了一会儿才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问:「我们去哪儿啊?刚刚我的手机没电了,所有的现金也在刚才打车过来的时候已经花光了,所以可能需要你破费一下……」 「嗯,没关系。」金善放缓了一点儿脚步跟陈淇肩并着肩一起走,一本正经道:「我喜欢给你花钱。」 第288页 陈淇知道金善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但他们都默契地没去讨论有关于11这个帐号的话题。 陈淇没问金善他做这些事的原因是什么,金善也没有太过着急地问陈淇是不是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 因为他们接下来的时间还很长,眼下的情景不适合,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金善敏锐地注意到陈淇的嘴唇已经有点儿发干,于是没有先回家放行李,而是走进了机场附近的一家饮品店。 陈淇确实有点儿渴了,虽然天气是冷的,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急需一杯冰饮来刺激一下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 陈淇简单浏览了一下店里的饮品,发现这竟然是一家以柿子为主题的饮品店,店里的饮品大多是以柿子作为主材料。 陈淇点了一杯冰镇柿子汁,喝第一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在最后一个梦境世界里,赵秀云经常会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将吃不完的柿子榨成果汁,密封在将近三升的玻璃罐里。 如果还有热天,她就会将柿子汁放进井水里,等傍晚从井里摇出来的时候就是冰的,喝起来就是和这杯冰镇柿子汁差不多的味道。 但那些已经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回忆了。 陈淇心里忽然泛起了一点儿特殊的情感,有点儿出神地看着金善高脚杯里名为落日的柿子味鸡尾酒,看着橙黄色的酒液里泛起气泡,金善端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口,忽然说:「已经到了柿子要成熟的季节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陈淇的心头忽然闪过一股极为强烈的异样感,明明金善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寻常的话,陈淇的心脏却像暴雨前的雷声一般剧烈跳动起来。 只是巧合吗?还是说金善也有可能记得在梦境世界发生过的所有事。 所有深刻的,难以忘记的,刻骨铭心的记忆。跟陈淇一起梦境世界经歷的,竟然也有可能不只是一长串苍白的代码,而是金善真实的灵魂吗? 但这真的可能吗?只是陈淇自己一个人经歷这些,就已经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了。 但陈淇现在却在想,金善是不是也跟他进入了同样的梦境世界。原来他所刻苦铭心的每一段记忆,金善也都有可能参与吗? 陈淇的心脏连同着指尖都微微发起麻来,直到迷迷煳煳走出了饮品店,都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陈淇很想要尽快地向金善问清楚,又担心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太离谱,如果只是自己多想了,金善大概会觉得自己很奇怪。 骊城今年的冬天大概会很冷,明明才刚到九月初,就已经是刮着大风需要穿风衣的气温了。 金善比陈淇细緻,大概是提前看过天气预报,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穿着风衣。 脖子上的深灰色围巾散发着金善的味道,是陈淇在梦境世界里闻到过的同样的味道。 不管梦境世界发生怎样的改变,属于这个人的气味都是一致的,连同现实世界的金善,陈淇其实都从未将他们真正区分开过。 夏末初秋带着点儿凛冽气温地大风吹过来,陈淇出神地看着金善卡其色的风衣被风捲起一角,感觉到金善的身影似乎和许凛的重合了起来。 无论陈淇之后在梦境中又经歷了些什么,无论他在之后又遇到了怎样性格和身份的人。直到现在,许凛在陈淇的心里都仍是占据着一个极为特殊的位置。 因为他是陈淇在梦境世界中遇见的第一个走近了他心里的人,有关于许凛的心动都是仅仅属于许凛一个人的。 而在此之后遇见的每一个让陈淇觉得心动的人,几乎都有着金善和许凛共同带来的影子。即使他们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金善的行李已经在饮品店就被助理接走,但金善却没有跟着助理一起回家,只是留下来继续跟陈淇待在一起。 但其实连陈淇自己都不知道他待会儿要去哪儿,只是漫无目的地跟着脚步走,上了车后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到了一片商业区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一片不是住宅区,所以不会是金善的住址。 陈淇下了车,看到街道两旁开得毫无章法的商铺,有点儿迷茫地跟着金善向前走,在看到街边一栋大楼的玻璃门时,心中总觉得似曾相识。 但陈淇一时间没分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来过这儿。」金善似乎是看清了陈淇心中的想法,垂着眼将脸对准人脸识别系统,玻璃门缓缓打开,穿着西服的男侍应生立马迎了上来,金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跟上来。 陈淇仍有点儿懵,直到电梯缓缓上升到达十二楼,电梯门打开,陈淇看到门内的景象,脑海中所有朦胧而不甚清晰的虚虚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疑惑,在这一瞬间就全部都被解开了。 陈淇想起来了,这里是吴卯当时在骊城筹办聚会时的选定的会所,只是后来因为系统的调和,聚会的地点变为了沅城,除了陈淇之外的人记忆也已经被修改。 但金善却记得,他说陈淇来过这儿。 陈淇脑海里仿佛有烟花在一瞬间炸开,金善记得,所有被梦境世界篡改过的记忆,金善通通都记得。 金善和陈淇一样,是独立于系统运行规则之外的,在系统清算中被单独划出来的人。 陈淇心中忽然闪过一种神奇的预感。 他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脚步,抬起头往上看,「冬日小岛」的招牌正挂在门口的正上方,做工和材料都跟温屿开在老城区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酒馆如出一辙。 第289页 今天已经在陈淇眼眶里打转了一整天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流出来了。全都是金善。 没有许凛,没有祁聿风,没有宋砚辞,纪言酌和傅青山。所有所有陈淇经歷的,让他念念不忘的无法忘怀的事,都是金善在和他一起走过。 他们都不是代码,是真真切切的属于金善的灵魂。 金善转过身,陈淇看见他笑了起来,就像是陈淇走过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是金善将陈淇一步一步引到了他身边。 陈淇看见金善向自己敞开了怀抱,他飞快向金善奔跑了过去,感觉到眼泪已经汹涌到浸湿了金善黑色毛衣的一小片布料。 陈淇听见自己的唿吸声变得很闷,连同着声音也变得发哑,他听见自己埋怨说:「你什么都知道,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对不起,我需要让自己变得更有把握。」 这样的情景好像似曾相识。金善低下头,摸了摸陈淇的发顶,笑着说:「所以不管是怎样,都请来好好爱我吧。」 金善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陈淇的那一天是在夏天。 当时是他在高二下学期的第一节体育课,体育老师迟迟没来,金善漫无目的地坐在树荫下,看到陈淇抱着排球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运动服外露出的皮肤白得比镜子里反射出来的太阳光还要更亮眼。 金善的目光莫名地就聚焦在陈淇身上移不开了。 看着他笑着搂住身旁男生的肩,看他一跃而起露出一截细瘦柔韧的腰,看他拿运动服的衣摆擦干净脸上的汗,又继续开始向前奔跑。 最后金善在高二下学期的第一节体育课上就旷了课,因为他一整节课都待在排球场旁的树荫下,连体育老师吹的哨子声都没能听见。 后来进入梦境世界里,金善和陈淇的故事好像也总是发生在夏天。 如今夏天就快要结束,陈淇和金善紧紧拥抱在一起,初秋的风还在经久不停地吹着。 骊城的夏天已经将要宣布结束,但属于陈淇和金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感谢每一个追更的宝宝的陪伴!属于金善和陈淇更多的故事将会不定期在番外展开,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