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生死界[无限]》 第1页 《灵异生死界[无限]》作者:上官邪【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活阎王攻vs疯批美人受 楚文豫醒来,周围是尸山血海的午门森罗殿,他身为悬案堂的堂主掌管天下悬案,愣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这么悬: 突然出现的刽子手要砍他的头? 惘生门里九死一生? 迷雾毒瘴差点被制成傀儡? 不不不,身后有一人,能保他千秋。 …… 在他第一次出现危机之时,微生冥绝就出现了。 据说眼前的冷脸美人就是传闻中素来冷血无情的镇武司司卿? 楚文豫:不确定,再看看! 传闻中:微生冥绝极度冷血。 刚一见面就挡在他面前徒手接刀,血流不止。 楚文豫:感受到了,血是热的,一点也不冷。 传闻中:微生冥绝心中无情。 「我喜欢你。」 楚文豫:这也不无情啊? …… 一开始,楚文豫只是以为微生冥绝是皇帝安排在生死界的卧底。 后来,他才知道生死界就是微生冥绝一手创造出来的。 楚文豫:…… 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我命丧黄泉? 微生冥绝:生死界因你而起。 楚文豫一脸震惊:什么? …… 千年前,微生冥绝决意闭关千年,而后魇魔横生,祸乱三界,他生生剥离魇魔,将它锁进生死界。 而这因爱恨而生出的魇魔就是因为早在千年前就被误以为死掉的楚文豫。 楚文豫:我千年前就死了? 微生冥绝:你现在还活着。 楚文豫:你怎么确定我是他?可我明明是个凡人啊? 微生冥绝一吻而定。 理直气壮:就这么确定! 楚文豫:…… 主要副本: 【午门森罗】【生死楼】【西沙糜域】【毒蛊边疆】【雪山之巅】【回天客栈】【战火乱世】【幽冥神府】【神隐村庄】【地狱阎罗】 注: 1.这是一篇主攻文,架空背景,私设颇多,无从考证,楚文豫是攻,微生冥绝是受 2.强强联合,只是偏攻视角而已,受不是背景板,也是大佬,两人都是疯批 3.整个故事是连在一起的,不是单元文,而且攻受都不是凡人,千年前相识,慢慢恢復记忆 4.,双向奔赴,不算虐,结局he 5.存稿多,保证不坑 6.本来计划写13个副本,结果写着写着发现交代的差不多了,感觉10个副本可以完事,就删除了两个支线副本(真的不重要反而会乱),之后如果想写的话可能会发福利番外,还有一个副本是皇陵,这是被迫删除的,写了发现不太敢写,天天失眠,精神恍惚,直接一笔带过了,呜呜呜 7.调整部分副本顺序,可能看起来会更流畅些,副本只是名字变了,但是内容没变,主要是尽量都是四个字的看着顺眼 ———————————————————— 内容标籤: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无限流 古代幻想 文 主角视角楚文豫互动微生冥绝配角夏无渊佟凝雪骆晚阙 其它:下本10月开《诡仙传人被业界大佬眷顾后》 一句话简介:古代架空无限流,疯批双强生死界 立意:性恶与性善的激烈交锋 第001章 午门惘生 楚文豫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高耸入云的黑紫色宫殿,如同一只沉睡的巨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打眼一看,上面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是环绕了整个宫殿一周。 宫殿的墙壁上刻满了恐怖的纹饰,殿内传来深沉的低吟声,仿佛有无数亡灵在此处徘徊。 巍峨的殿顶笼罩着一层紫黑色光芒,阴森又恐怖。 火烛摇曳,投下诡异的影子,似乎暗示着那些隐藏在黑暗中不可知的存在。 楚文豫眯着眼看向窗棂,那嵴兽仿佛也在静静地注视着他,幽暗至极。 挣扎着站起身,他踏着血红色的彼岸花海,踩到了森森白骨,被割破的脚底流下淋漓的鲜血,与这地上的血水融为一体。 浓浓的血水透着刺骨的冰凉,四周的哀嚎声不断,楚文豫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仿佛都被无形的锁链绑着。 突然间,身后出现两个刽子手,楚文豫不敢回头,浑身都在打哆嗦,就一直往前走,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即便前面已经没有了路,可他还是不敢回头。 绝路之下,还有一双躲在暗处的双眼正在冷冰冰的注视着他,如同针毡入后颈,割血还刃刀。 感觉到刽子手扬起手中的刀,那种绝望由心而生。 伴随着刽子手的一刀落下,楚文豫向死而生。 有一人的血顺着楚文豫的脖子流了下来,滴答滴答的洒下来,将他胸前的祥云紫金绣花染的殷红。 那人用左手直接接住了刽子手的刀。 认识到自己得救了之后,楚文豫回过头去,却被吓了一跳。 他看到那刽子手身躯高大而矗立,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袍,面容却是一片空白。 没有眼睛、鼻子或嘴,整个头颅处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截残破的颈部。 黑色的长袍在血光下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只幽灵一般。 第2页 他举着一柄利刃,刃光寒冷刺骨,映衬着他虚无的脸庞。 静静地站立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等待着某个命令。 只见眼前那人右手一挥,刽子手瞬间退了下去。 放眼望去,看到那张俊美的脸上却透着一丝惨白,在这昏暗禅幽中,那人的眼眸却是异常明亮的,似乎能装下万般星辰。 拥得一人入眼眸,恰似星海人性留。 不知道为何,看着那张煞白又惨绝人寰的脸,楚文豫不是害怕,而是觉得可怜。 这里是午门森罗殿,此处没有正常人,就连刽子手,也是无头的。 眼前之人目前看来,还算是与他一样的正常人。 那人扯下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衣袍,撕成长条状,包扎好左手,处理好之后,走上前去温柔道:「在下微生冥绝,是个替死鬼,不知兄台是什么鬼?」 楚文豫:「???」 楚文豫凑上前半步,撞上微生冥绝的深眸,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总觉得眼前这人没那么简单。 在那星海碎眸中,看到的是与自在,在这种场合下,显得十分突兀。 虽是不羁,却为城府。 闪避了视线,将目光放在微生冥绝那双手上,即便已经透过斑点血迹,可依旧能看得出骨节分明,白皙又纤长。 「在下……不是鬼,是人。」 对于初次见面的微生冥绝话中有话,楚文豫并不打算暴露自己,但是人是鬼,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 人这个字,在这里,就像个笑话,微生冥绝听到了却没有反驳,而是淡淡道:「楚文豫,悬案堂堂主,生于逡安六年,今年三七有余……」 微生冥绝的声音如同战鼓阵阵,敲碎了楚文豫的心。 听到这些详细的话,比周围的阴森更令楚文豫感到恐怖,此人竟对自己如此了解。 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来歷? 察觉到楚文豫的不自然,微生冥绝进一步解释道:「外面的身份不重要,在这里,得换个身份。」 「哦?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阁下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加上回声,楚文豫的声音就如同献媚的妖狐般勾人生魂。 他直勾勾的盯着微生冥绝,仿佛要将他的三魂七魄都要勾走。 故意不让微生冥绝低下头,楚文豫捏起他的下巴,恶狠狠道:「你若是不说,后果自负。」 早已适应的微生冥绝根本不理会刚来的楚文豫的问题,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道:「堂主还是先有命出去再谈条件。」 拉过微生冥绝的胳膊,一丝邪灵从一旁划过,只差分毫,便能吞肉削骨。 那邪灵发出邪魅的笑声,压的楚文豫燥热难耐。 「多谢,不过……兄台竟能看到?」 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微生冥绝充满疑惑的看着楚文豫,对上那充血的双眸,竟然萌生出些许可怜之意。 楚文豫觉得眼睛里像是进了什么东西,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抬手擦了擦眼睛,发现视线更加模煳,他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这是邪魅灵,可悄无声息的进入人的眼,鼻,口之中,然后大肆虐杀一番。 根据微生冥绝的问题推测,他应该是看不到这些邪魅灵的,但是他也能感受到。 「阁下看不到吗?那你是怎么辨别的?」 和微生冥绝相处的短短一炷香,楚文豫始终觉得眼前这人不简单,这个问题,就是想要套他的话,结果微生冥绝并没有上当,而是勾唇道:「靠你啊!」 楚文豫:「呃……」 此人嘴里真是没有一句实话。 紧接着,光景变幻,阳光穿过屋檐之间的缝隙,洒落在尸山血海上,勾勒出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然而,这一切美景在楚文豫的眼中,却变得扭曲而恐怖。 一阵剧痛过后,楚文豫不禁闭紧双眼,试图摆脱那种扭曲的感觉,然而无济于事。 他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被带入了一个无比黑暗的地方,那里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周围一片黑暗,没有半分光亮。 楚文豫嘶声唿喊,试图抵抗这种邪恶的力量,但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无法唿救。 眼睛里充斥着黑红色的泪水,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马上就要承受不住邪魅灵攻击的楚文豫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反正在这里,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还能早超生。 可这时,他又被一个神秘的声音及时唤醒,眼中恢復光亮,邪魅灵也不见了。 由于这里没有别人存在,楚文豫下意识的看向微生冥绝,发现他闪躲的眼神后,楚文豫追问道:「是你救了我?」 伴随着微生冥绝的一度真诚的摇头和解释,楚文豫怀疑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不只是楚文豫怀疑这里有第三个人,微生冥绝也同样的怀疑,随即大喊道:「出来吧!」 那人从天而降。 于光亮中诞生,于黑暗中立足。 带着飘飘细雨出场,散发淡淡幽香。 此乃当朝宰相嫡子夏无渊,俊美无双,一袭白衣飘飘,步履轻盈。 他长髮披肩,眉如双翠,目光清澈如水,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和迷茫。 迎面走来,宛如一朵白莲花在尸体中摇曳,还算有个人样,高雅中折射出寂寥的忧郁。 第3页 整个午门森罗殿又恢復了往常的黑暗,暗到看不清是人是鬼。 看着这熟悉的一张脸,楚文豫惊唿道:「夏无渊?」 夏无渊点头示意,对于楚文豫,他还是十分熟悉的,但对他旁边之人只是有些印象,但不多。 见到夏无渊注视着自己,微生冥绝及时自我介绍,道:「微生冥绝。」 「镇武司司卿啊!」夏无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道。 他是当朝宰相的嫡子,对于一个小小的镇武司司卿,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镇武司是专属于皇帝的武职机关,镇武司中人向来都比较神秘,平时露面较少,所以楚文豫不认识微生冥绝,至于夏无渊对他的印象,还是一次无意间的窥探。 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但夏无渊和楚文豫可是过命的交情。 面对夏无渊的无视,微生冥绝自觉地退向一旁,他总感觉有一种潜在的危险。 楚文豫和夏无渊短暂的叙旧之后,也相继感受到了危险的存在。 没出一盏茶的功夫,大地龟裂,一扇沉重的铁门突然拔地而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是?」楚文豫指着从地底出现的铁门问道。 「惘生门。」微生冥绝及时回復,并朝他们招了招手。 走上前一看,门上覆满了苔藓和蜘蛛网,似乎已经废弃多年。 门的铁质表面反射着微弱的血光,投下诡异的阴影,使得这座门显得更加诡谲和阴森。 凑近附耳一听,门后传来阵阵低沉的呢喃声,仿佛是无数鬼魂在门后低语。 破旧的门锁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这么大的动静,门上的尘土依旧死死的黏在上面,没有飞扬起来。 楚文豫摸了摸锁上的尘土,拔出腰间佩剑,一剑斩断门锁,「奇怪,这剑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摸不着头脑的楚文豫不在想这件事,而是推开门,盯着无比阴暗的惘生门后。 惘生门是一个传说,是一个狠心的父母和他的九个无辜女儿以及一个儿子的传说。 传说中,这对夫妇只想要一个儿子,却一连生下九个女儿,悲愤交集之下,找到一个巫术师,巫术师告诉他们,只有这九个女儿都死了,才能换来一个儿子。 这对夫妇回到家之后,就把九个女儿全部残忍杀害,果不其然,第二年他们就生了一个儿子,后来,九个女儿回来报仇,将这对夫妇和儿子关进了惘生门。 所谓惘生门,顾名思义,里面是九死一生。 死门对应那对夫妇的九个女儿,生门则对应那个儿子,这对夫妇在最后一刻,把唯一的生门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但奇怪的是他们的儿子也消失了,有人说是被女儿们杀害了,有人说还在惘生门里,众说纷纭,无一定论。 所以这惘生门,虽是九死一生,也未必不会全军覆没。 入者只有找到生门,才有一丝希望出来,或者找到了生门,也未必能够出来。 没人进去过,也没人活着出来过。 他们对于惘生门的线索是有限的,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里面的门,是一直变幻的。 这就更不好办了。 如今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进入惘生门,但他们却都被吸了进去。 第002章 死门抉择 通往惘生门只有一条密道,他们被吸引至密道的入口,身后的门落下,封锁了唯一的出路。 眼前只有狭小的和深不见底的台阶,微生冥绝在前,夏无渊断后,三人相继进入。 越往下走,密道的光芒越盛,很快,他们就能看清墙上的壁画了。 墙上的壁画十分抽象,若不是知道那个传说,是很难看懂的。 后面传来一阵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鲜血形成的瀑布。 本该查探一番,可密道实在是过于狭小,不能容下两人并排行走。 随着他们前进,瀑布的声音越来越大。 后来,墙上的壁画也开始渗血,仔细一看,是从九个女儿的眼睛里流出来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了尽头,可这是个死路。 不过好在空间变大了,可以容得下两三个人。 楚文豫上前敲了敲墙,道:「实心的。」 说罢,便再一次拔出腰间的佩剑,砍在结结实实的墙壁上,墙壁纹丝不动。 身后的瀑布越来越大,马上就要把这里淹没掉。 眼见着没有出路,楚文豫一着急竟然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 鲜血染在剑上,并没有滴落在地,而是慢慢的流向剑尖。 沾着血的剑尖碰到墙壁,出现了一道机关。 墙上的壁画也变成了四大神兽,分别是东方青神兽,西方白虎神兽,南方朱雀神兽和北方玄武神兽。 只是这些神兽,都没有爪子,像是被人恶意抠去一般。 这四大神兽的排列也极其不规律,不仅高低不一致,甚至连方位,都是错误的。 楚文豫按下机关,血水瀑布消失不见,他们眼前的墙也消失不见。 走进去后,是一间密室。 墙上散发着潮湿的气息,就像是被刚才的血水瀑布侵蚀过,是一样噁心的味道。 好在密室里有昏暗的灯光,在灯光的摇曳不定下,投射出的影子也十分诡异,墙角里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哭声,空气中却是凝结着死寂。 第4页 环顾四周,甚至看向天花板,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除了影子以外,墙壁上还挂着一面破旧的铜镜,铜镜中倒映着一个女子扭曲的身影。 她嘴里在嘟囔着什么,声音很像是幽灵的呢喃。 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可镜子里明明有一个女子。 楚文豫不敢继续看向铜镜,总觉得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他径直走向角落。 突然,墙上掉下一个裹着血布的娃娃,吓了楚文豫一大跳。 「这……凭空出现的?」 楚文豫微微抬头,对上微生冥绝镇定自若的眼神,莫名多了一丝安全感。 微生冥绝捡起那裹着血布的娃娃,却发现那娃娃还在流血,可它明明就是假的。 扔掉流血的娃娃后,地上出现了古老的信纸和破碎的骨骸。 那裹着血布的娃娃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开始在信纸上走路,很快就显现出「还我命来」四个大字。 随后,娃娃便彻底消失了。 发黄的信纸也逐渐褪色,最后融入到地上那些破碎的骨骸中。 那女子又出现了,这次不是在铜镜里,而是在他们面前。 没有一丝血色,但是能看得出那圆滚滚的杏眼十分出神,还有眼角的一道月牙形的胎记。 「你……哪位?」 楚文豫双手环胸来掩盖自己的害怕。 女子就偏偏朝着他走了过来,走路没有声音,但能看清她的绣花鞋。 绣花鞋是传统的大红色,上面绣着一对鸳鸯。 「你想活下去吗?」女子开口道。 楚文豫立马点了点头,谁会不想活下去呢? 「巧了,我也想,但是……我更想让你们男人死。」 说罢,女子看了一眼地上的骨骸后,再一次消失。 在她消失的那一瞬间,天崩地裂,密室开始发生坍塌。 碎石滚滚砸向地上的骨骸,噼了啪啦的发出阵阵声响,他们被封死在密室里。 只能先找角落蹲下来,微弱的光芒也没有了,密室陷入一片漆黑。 而他们,则是陷入一阵绝望。 此处,是惘生门的死门之一。 密室快要完全塌陷了,千钧一髮之际,楚文豫及时护住地上的骨骸,密室再一次恢復明亮。 又打开了一扇门。 三人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又见到了那名女子。 这次,楚文豫没有再害怕,而是直接走上前去,道:「比起我的死来说,我更想让你活下去。」 那名女子眼中泛起红色的泪光,从来没有人想让她活下去。 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想让她死,包括至亲之人,都为了一个还未出生的弟弟,选择让她赴死,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 楚文豫是第一个。 她颤颤巍巍的向着楚文豫的方向挪动步伐,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如同隔着千山万水。 那是天人永隔的界限,是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血泪滴了下来,滴向地上的机关,她也与世长辞。 这是那名女子执念的化身,在她的世界里,只要有一人想让她活下去,那都是天大的。 而她进入轮迴后,却是无人问津。 直到楚文豫的出现,才让她看到一丝光亮,也让她得以安息。 瞬间,炊烟滚滚,犹如一层云雾遮挡住三人的视线。 揉了揉眼睛,楚文豫勉勉强强看清了一张人脸,和刚才的女子很像,却是不同的气质。 楚文豫猜测,这应该也是九个女儿之一,只是这气质,与刚才的女子大相迳庭。 这名女子拿着钢刀,直接朝他们砍来。 微生冥绝挡在楚文豫的面前,用手接住刀,就像是在午门森罗殿那样。 这也给了楚文豫拔剑的机会,腰间的佩剑染上微生冥绝的鲜血,与女子手中钢刀的碰撞,一阵激烈的金属碰撞声贯绝于耳。 云雾退散,楚文豫的视线逐渐清晰,他看到女子眼上蒙着一层白纱,眼眶处却是鲜血直流。 她是个瞎子,但不是一出生就是瞎子,只是被自己父母害的。 钢刀和剑还在碰撞摩擦,但是楚文豫能感受到女子力量的薄弱,一剑勐撩上去,女子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好在楚文豫及时夺过她手中的钢刀,将钢刀放在女子后腰,及时保护住她,没让她跌倒。 一时间,钢刀和女子都不见了,消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徵兆,就这么凭空消失。 但他们还在这个门里,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阴森幽暗的卧室。 这间卧室的四周长满了荒草和枯树,也没有窗户。 墙壁上挂着陈旧的挂毯和沾满灰尘的画,暗红色的灯光在房间里时有时无。 卧室中央摆放着一张古朴的床铺,铺着一床黑色的绸缎被褥,看起来异常冰冷。 而在床的旁边放着一个古老的化妆檯,上面摆放着一把破烂的镜子,镜子表面模煳不清,无法反映出任何东西。 墙角有一只矮凳,上面放着一个生锈的蜡烛台,燃烧着幽幽的火焰,投下阴森的光影。 楚文豫注意到墙角的矮凳,走上前去仔细观察,凝视着烛台,发现烛台下方还有一层尘土。 似乎是觉得不太对劲,楚文豫拿下烛台,发现尘封在尘土里的脚印异常明显。 第5页 凳子都是用来坐的,为何会出现脚印? 凳子上之所以会出现脚印,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种就是主人身高不够,够不到高处的东西,需要踩着凳子去够到,而另一种就是上吊自杀了。 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人,上吊自杀也不会没有白绫,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了能够到高处的什么东西。 楚文豫一步步的推测,并拿着烛台踩在凳子上向上看去,果然有一个暗格。 一手举着烛台,想要看清暗格里面的东西,却在靠近暗格的同时,蜡烛熄灭了。 示意夏无渊接下烛台后,楚文豫双手将暗格里面的东西拿下。 那是一个精緻的木盒子,盒子上刻着别样的花纹,上面还有一把陈旧的锁。 小心翼翼的打开锁,木盒子里飞出一根银针,被微生冥绝及时抓住。 打开盒子后,楚文豫看到一个崭新的荷包。 按理来说,就算保存的再怎么好,也不可能这么新,而且这周围都很破旧,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崭新的荷包被封存在盒子里呢? 解开荷包,里面有一张小人状的黄纸。 拿出黄纸后,霎时间,黄纸自己燃烧起来,发出淡蓝色的火焰,却没有灼烧楚文豫的手。 那小人状的黄纸就在楚文豫的手里燃烧了。 燃烧殆尽之后,也没有一点灰。 忽然间,卧室又亮了起来,但与一开始见到的卧室不同。 床上不再是黑色的绸缎被褥,而是满床红色的被褥,周围也是一片红色,甚至出现了红色的纱帐。 这看起来,像是大婚当日的情形。 只有女子出嫁,才会布置的如此喜庆。 楚文豫一回头,便看见一个大大的囍字悬浮在空中。 绕着囍字转了一圈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正面的。 微生冥绝和夏无渊也是一样。 再一次回头之时,女子已经穿着火红的嫁衣坐到了床上。 她身形苍白,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她慢慢解下围在眼睛上的纱,露出空洞的眼眶,吞噬掉一切光芒。 那红色的嫁衣在昏暗的灯光下,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般绚丽夺目,但却透露出一种阴暗的凄迷色彩。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摇摆着,头髮散乱地披在肩上,宛如一团乌云。 窗外窸窸窣窣的风声让房间显得更加冷清恐怖,而她坐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仿佛在等待着她那失去的爱情。 眼角泛着血光,恍若在追忆往事。 然而,却只能听到无声的哀伤在寂静的空气中迴荡。 沉寂一阵子之后,女子忽然间发出兴奋的笑声,并一步步的走向楚文豫…… 第003章 生死无常 楚文豫自然是誓死不从。 女子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仿佛是死亡的面孔,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机。 一阵冷风吹过,透骨的冰凉下,扬起那火红的嫁衣,如同即将凋零的幽冥花。 楚文豫的脖子被女子的乌黑的头髮死死的缠住,他就快要窒息了。 微生冥绝和夏无渊见状,拉住那细丝般的头髮,她的头髮似乎有着自己的灵性,扭动着惊人的力量,二人双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二人面色凝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们用尽全力,来抑制那股狂暴而不可战胜的力量。 女子发出悽厉的嘶吼声,头髮如黑蛇般翻腾。 她迫不得已将楚文豫松开。 楚文豫摸了摸自己脖子,凝神静气,缓过神后,再去拯救微生冥绝和夏无渊。 他拿起烛台,用火烧那女子的头髮,头髮好像很怕火,慢慢的收了回去。 女子从嫁衣上撕下一块布条,包裹在眼眶上,冷冰冰的道:「我以为你与别人不同,可我没想到,你却和他们一样,你们都嫌弃我的眼睛,好啊……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女子话音刚落,火红的嫁衣瞬间变成玄黑色,而他的手,也长出了长长的指甲。 指甲也是玄黑色的,在那张惨白的手指上,显得格外不协调。 玄黑色的指甲蠢蠢欲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向楚文豫。 楚文豫微微一躲,双手举起烛台,女子动作变慢了些许。 不出楚文豫所料,女子应该是惧怕这烛台的,不过与其说是惧怕,倒不如说是感谢。 这烛台就是他的光,在这黑暗的卧室里,还有一抹烛火与之相伴。 正是趁着女子动作的变慢,微生冥绝和夏无渊密切配合将女子腰带解开。 腰带坠落,凤冠霞帔随之滑落,楚文豫赶紧闭上了眼睛。 而女子也停止了攻击,看着自己的森森白骨,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已经是鬼了,如何能嫁给楚文豫这个人? 种族的悬殊,註定他们悲催的结局,这一切,不过是女子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以为楚文豫看她不一样,以为楚文豫会喜欢她,可其实,楚文豫只是可怜她罢了。 仅仅是一个扶住他倒地的动作,却能让她芳心暗许。 自从失明之后,她已经不知道跌过多少次了,从没有人扶过她,甚至是看着她倒地而嘲笑她,可楚文豫不一样。 只是这个不一样,也不能以身相许。 第6页 若是换成了别人,楚文豫也是会扶的。 她并不是特殊的,可楚文豫对于她来说,却是最大的恩公。 活着的时候,无数次的希望身边能出现这样一个人,可始终都没有出现。 她沦落至此,思想停滞于此。 趁着这个机会,楚文豫等人逃出了这间卧室。 外面像是换了一个世界,没有阴森恐怖,只有阳光明媚。 只是这阳光,多多少少有些刺眼。 此时,出现了一个神秘隧道,楚文豫率先进入隧道,微生冥绝和夏无渊紧跟其后。 隧道里的空间,也是十分狭窄的,但好在勉勉强强能容下三个人并排。 只是与来时密道不同的是,隧道十分低矮,他们只能并排爬行。 地上全是碎骨,能隐隐约约听到婴儿哭泣的声音。 还有一个母亲在那里哄着那个婴儿。 听清楚之后,楚文豫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 母亲是不可能哄九个女儿的,她能哄的,就只有那个唯一的儿子,而那个儿子,对应的是九死一生的生门。 蓦然间,一排排的针破土而出,正在向他们袭来。 刚想往回退,可回头一看,后面也全是针。 他们被包围了。 楚文豫立马将佩剑拔出,将剑与剑鞘分离,把剑递给夏无渊,剑鞘递给微生冥绝。 二人借住剑和剑鞘的力量,成功的贴到墙壁上,然后二人又将楚文豫举起来,贴到隧道顶上,这才躲过了破土而出的针的攻击。 但他们体力有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地上的针越发密密麻麻,速度之快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到。 「怎么办,我快坚持不住了。」楚文豫绝望的喊道。 汗水滴落在地上,被淹没在泥土之中。 三人的衣袍都被地上的针戳成了筛子。 危急关头,夏无渊感受到了隧道壁上的暗格,用腿按了下去。 机关暂停,针又深埋入土中。 楚文豫一下子趴了下来,脸上沾满了泥土。 现在已经顾不得形象了,三人只想尽快往前爬。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爬到了出口,又是一阵黑暗。 隧道的出口连接这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很宽也很高,足够他们站立起来。 甬道极其阴晦,黑暗如墨,仿佛永无尽头。 墙壁陈旧斑驳,甬道两侧密密匝匝排列着古老的石像,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在注视着他们。 阴风唿啸而过,带着潮湿的气息,让楚文豫不禁打了个寒颤。 脚步声在幽闭的空间中迴荡,那女人和婴儿在暗处窥视着来者。 女人哄婴儿的声音越发的清晰。 「你们听到了吗?」楚文豫停下脚步说道。 他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是脚步声依旧没有停止,而微生冥绝和夏无渊也没有走路。 二人几乎同时点头。 「你儿子在我们手上,奉劝你一句,赶紧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楚文豫大声喊道。 「你疯了吧?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自己怀里?」夏无渊不理解的问道。 面对质疑的眼神,楚文豫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喊。 喊了大概十几遍,那女人终于出现了,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悲伤和不舍,瘦弱的手臂紧紧的抱着一个婴儿。 那婴儿小而柔弱的蜷缩在女人怀中。 女人的长髮飘散在空中,手臂不停的晃动着,似乎在哄那个婴儿。 婴儿还在哭,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楚文豫解下剑穗,走上前去挂在婴儿的脖子上。 起初女人十分抗拒楚文豫和婴儿的接触,甚至是充满了敌意,但是看到婴儿停止了啼哭,女人笑了。 虽然她笑起来不是很好看,但她还是笑了,那婴儿也笑了。 笑声在甬道里迴荡,引起阵阵回声,女人不停的笑着抱着婴儿,带着他们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没有女人的领路,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尽头的。 即便那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长的甬道。 来到甬道的尽头,里面放着一个巨大的棺椁,这是夫妻合葬棺。 它是由上等的黑色木材制成,虽然没有镶嵌任何的金银珠宝,可也是发着黑光的。 上面还刻着符文,这不像是中原的文字,反正楚文豫是看不懂。 可微生冥绝却能看懂,他对于异域的文字,还是有一定研究的。 这上面大致写着:弃子为养,九世轮迴,苍天无珠,咒我永生。 女人就是从棺椁里出来的,她始终放心不下她的儿子,也就是她怀里抱着的这个婴儿。 她的丈夫还躺在棺椁里,女人闭上眼,小声嘀咕了半天,棺椁就打开了。 男人缓缓坐了起来,他的身影从无限的黑暗中挣脱出来,那龟裂的脸上,瞬间长出一层人皮,白骨也瞬间有了血肉。 勐然间,已经逾越了生死。 阴冷的目光在整张苍老而阴沉的脸上,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双手颤抖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在不可预料的眼神下,闪现出少有的温柔。 他从棺椁中走出来,接过女人怀里的婴儿,道:「我……父亲回来了。」 声音深沉而嘶哑,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唿唤。 第7页 婴儿也没有哭,但也没有笑,只是木讷而又陌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微生冥绝盯着上面的符文看,而楚文豫却在看他。 「这上面写的什么?」 根据微生冥绝的眼神反应来看,楚文豫觉得他应该是看懂了,所以便开口问道。 可没等微生冥绝反应过来,那男人便将符文的内容念了出来,「弃子为养,九世轮迴,苍天无珠,咒我永生……弃子为养,九世轮迴,苍天无珠,咒我永生……弃子为养,九世轮迴,苍天无珠,咒我永生……」 如此重复了三遍,好像走火入魔一般。 女人站在旁边劝说自己的丈夫,并且指了指他怀里的婴儿,男子这才安静下来,温柔的看向怀中的婴儿,男人也笑了。 可此时,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小女孩,按照楚文豫的猜测,那应该是那对夫妇的小女儿。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着,最纯真善良的笑容浮现在小女孩的脸上。 虽然苍白,但是有血有肉,更有情。 小女孩看起来十分天真无邪,那张脸上折射出对于关心的渴望,她眼巴巴的看着那对夫妇。 可那对夫妇只管自己怀里的婴儿,对于面前的小女孩,直接是无视的。 小女孩没有气馁,自己主动走上前去,抱着女人的胳膊,撒娇道:「娘亲。」 女人一把将她推开,小女孩自己爬了起来,又抱向男人的胳膊,男人力气大了些,将小女孩推到墙上。 小女孩的脑袋上鲜血直流,开始小声哭泣,却遭到那对夫妇的嫌弃。 他们呵斥小女孩,让小女孩离开此地,说这里容不下她。 这么长的一条甬道,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小女孩呢? 可能是小女孩的哭泣声吵到了婴儿,婴儿开始抽抽搭搭。 男人赶紧哄好怀里的婴儿,走到小女孩的面前,一巴掌扇在小女孩的脸上,还说这让她赶紧滚。 小女孩伤心极了,但又不想回去,只好躲到了棺椁里。 那对夫妇继续哄怀里的婴儿,婴儿不哭了,男人想把婴儿放入棺椁中,看到躲在棺椁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浮现出十分愤怒的表情。 不管小女孩如何哀求,男人不顾一切的将她拽了出来。 在这对夫妇与小女孩的拉扯中,时空变幻,楚文豫等人也进入了那个巨大的棺椁里…… 第004章 人鬼殊途 棺椁底下的机关因重力作用被打开,他们一同掉入底下的一间密室里。 密室幽幽,杀人诛心。 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里面人多了点。 还时不时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空骨迴响,弦声阵阵。 那对夫妇的前八个女儿都在那间密室里,只有小女儿不在。 只不过,八个女儿长了一样的脸。 这张脸如同深邃的黑暗之海,眼中闪烁着幽深的绿光,没有一点血光,宛如深不见底的悬崖。 嘴唇苍白无血色,微微张开,露出尖锐的獠牙,仿佛随时准备撕碎一切。 脸上毫无表情,只有冰冷的凝视和无尽的寒意,肌肤苍白如雪,註定要带来死亡,似乎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魔障。 面对八张一模一样的脸,那对夫妇更分不清了,虽然,他们本来就分不清。 八个女人让那对夫妇分辨,如果认错了,那他们就永世不得超生。 本来也没报任何希望,那对夫妇直接瘫坐在地,怀里却死死的抱着那个婴儿,一刻也不松手。 婴儿哇哇啼哭,像是害怕什么。 一道黑影出现,站在他们面前,九个女儿集齐了。 看样子,小女儿并不是来落井下石的,而是挡在那对夫妇的面前。 更像是在保护他们。 「小九,你不恨他们吗?」声音是淡淡的若有若无,并且带着一丝凄凉和哀伤。 「小九不恨自己的娘亲……永远!」 小女孩说话的声音嘶哑又飘渺,就像是在朦胧的夜晚中飘荡的幽魂,狠狠的扎进了八个姐姐的心,却不能打动那对夫妇分毫。 透毙的眼眸里装着化骨的腔调,冷淡的纹路捲起千堆煞气,男人重语一呵:「滚。」 话音未落时,小女孩还是满怀希望,当滚字一出现,就滚烫过小女孩冰凉的内心,原本就幽闭寻殁的面色下,染上淋漓的气息,一股污浊的黑气瀰漫在整间密室里。 颓废的眼神闪过,带着丝毫的倔强,还抱有一丝的希望,在黑气的侵蚀下,周围的一切都化上了一层黑纱。 黑纱下,是铁骨柔情坠陌路,是冷峻沸扬淌梦煳,亦是九死一生难为殁。 黑气持续的时间很短,几乎就在一念之间。 小女孩冷漠的走上前去,忽而绕到了那对夫妇身后。 「娘亲,父亲。」 这一声,喊叫的撕心裂肺,入骨透心。 缓缓的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声音迴荡在密室之中,在幽闭的环境中磕磕碰碰,如同洪越的钟声震盪,盪起几分萧索。 这样一个离人愁的场面,怎么就唤醒不了那对夫妇的半分怜悯之心? 「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哈哈哈……」 这笑声震人心弦,震得整间密室恍惚一下子,一道巨大的白光浮现于众人眼前。 手持白虹剑,傲立群鬼间。 第8页 「一个悬案堂的堂主,一个镇武司的司卿,甚至还有一个当朝宰相的嫡子,三个贵人竟然解不开这其中的谜题,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缓缓降落下来,白虹点尖,插入地底。 虽是风光霁月,可用面纱遮住了俊面,望向眉眼间,依然是风韵犹存。 「你是谁?」楚文豫率先发话道。 那人只是笑了笑,并未理会楚文豫,而是径直走向密室的深处,白虹剑如飞花落雨般撞开了那间密室。 他们又回到了甬道里。 一切大不相同。 男人好好的倒在棺材里,尸体早已腐烂。 女人也不见了踪迹,只是楚文豫的手里,多了一个木偶人。 木偶上刻着几个大字:披着人皮的鬼。 楚文豫念出这几个大字的时候,手里的木偶人就化成了骷髅。 看向甬道深处的那道身影,楚文豫双手环胸,道:「你到底是谁?」 白影咻的一下,出现在楚文豫面前,只有半步之遥,笑眯眯道:「它没告诉你吗?」 楚文豫自是知道白影说的它指的是什么,看向掌心间的纹路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口子。 口子里不是血,而是黑气。 就这么在他的手中燃烧着,感受不到一点疼痛,也捕捉不到一点光影。 此谓「鬼气入体」。 楚文豫也就变成了木偶人身上刻着的那几个大字:披着人皮的鬼。 他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若是半柱香之内,这黑气不消失,他就会被彻底吞噬。 到时候,整个身子都僵硬难行,五脏六腑被掏空,只剩下满腹的黑气和一张毫无血色的人皮。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楚文豫的额头上瀰漫着汗珠,就连汗珠上也是黑气。 渐渐的,楚文豫那双曾经璀璨的眼眸如同被黑夜吞噬的星辰。 脸色苍白如纸,原本俊美的面容充满痛苦与挣扎。 他的身体在黑气的侵蚀下,逐渐变得僵硬不堪。 可这时候,周围却是空无一人。 明明刚刚微生冥绝和夏无渊他们都在的,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都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楚文豫一人在这暗无天日的甬道里苟延残喘。 摸着胸口疼痛难忍,楚文豫的腿像是被万箭射中般让他难以站立起来。 他挣扎着,试图摆脱这股黑气的控制,但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跪下来后,双腿无力面目全非。 半柱香就快要燃尽了。 他挣扎着往上爬,十指全是黑气,一点点的摩擦着甬道的石壁。 整个石壁,也被那股黑气染上杀戮,血淋淋的往下流。 这是绝命之血,一旦鲜血触碰到了棺材,就会启动机关,将楚文豫的身体抽空。 往上爬是绝对不可能了,楚文豫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进入棺材里。 这甬道过于空洞,要想躲避任何伤害,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爬向棺材。 还好血流的速度不算是很快。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楚文豫却爬不起来,他只能滚过去。 在他的手触碰到棺材的那一刻,鲜血消失了。 仅仅只有半个脚掌那么长,血就流到棺材开启机关了。 还是让楚文豫抢先了一步。 但他依旧没有松气,手上的口子越来越大,黑气也没有消失。 此时地上显现出另几个大字:披着鬼皮的人。 鬼气充斥着整个甬道,楚文豫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他的皮逐渐腐烂,渐渐的与骨肉分离。 他的血管逐渐肿胀,一鼓一鼓的在手背上跳动,还泛着浓郁的黑气。 黑气席捲而来,缠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整个身体都悬空。 棺材里的男人起身朝着楚文豫走来。 男人就是鬼,而楚文豫是人。 在这甬道之中,楚文豫本该是披着鬼皮的人,他的本质是人,可棺材里的男人想将他变成披着人皮的鬼,目的就是取而代之。 以后他就是楚文豫,可以活在光明之下。 即便快要窒息,可楚文豫依旧保持着冷静。 想到这里,楚文豫就什么都明白了。 生化死,死化生,九死一生的真谛,就是生死之门的转变。 这棺材是死门,可也能是生门。 赌上命,可放手一搏。 该怎么能让男人暂时停手呢? 这时,楚文豫大声喊道:「你儿子回来了。」 果不其然,男人将他放了下来,往后一回头,楚文豫抓住机会,再一次跳进了棺材里。 还是那间密室,所有人也都在。 所有鬼都不见了。 密室里,透现一丝光明。 一人突然握住楚文豫的胳膊,温声细语道:「现在告诉你,小生厉明约。」 看着那人长得很是清朗,气如白虹贯日,道似彼岸深海。 沉水的眸子里繁星点点,映入自己的倒影。 「这影子……不对劲。」楚文豫在厉明约的眼前晃了晃手道。 常人从别人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是向上的,可从厉明约的眼里,楚文豫看到倒立向下的自己。 再瞅向微生冥绝,发现从他眼里看到的自己是正常的。 将微生冥绝和夏无渊拉到厉明约的面前,发现影子都是倒立的。 第9页 这是为何? 没给楚文豫想明白的机会,白虹剑已经架在他的颈侧了。 微生冥绝和夏无渊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就和刚刚在甬道里的自己一般,全身悬于空中,浑身冒着黑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棺材里的那个男人吧?」楚文豫佯装镇定咽了一口气,「看来已经有人遇害了。」 这么快就被楚文豫戳穿了,男人顿时觉得没意思了,就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并且挑衅道:「这里只有你们三人进来,哪还有什么人啊?」 厉明约的头被男人正过来摁上去,一切就如常了。 「厉明约,真是个好名字,可惜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楚文豫怒吼道。 脖子上的白虹剑滑落下来,撕开了一道黑幕。 黑幕「砰」一下子扩散开来,将微生冥绝和夏无渊裹成了蚕蛹。 「我吃里扒外?你不吃里扒外,那你替他们去死啊!」男人也愤怒的吼道。 「我答应你。」没想到楚文豫这么痛快,甚至还补了句:「替他们去死。」 微微长开的眼睛里乍现一丝惊讶之意,笑容顺着下巴蔓延至全脸。 一看就是肉笑皮不笑。 他的皮,并不是自己的,所以笑起来,显得很是违和。 男人将白虹剑交给楚文豫,让他用此剑自刎。 右手接过白虹剑,楚文豫用左手握住剑刃,从上到下划过。 鲜血顺着白虹剑直流,渗入地底。 此举也是赌一把,刚刚那鲜血来的蹊跷,楚文豫总觉得这底下,应该有什么嗜血的东西。 忽然间,密室震裂,墙柱倒塌,一道暗淡的光线从地底涌出,宛如黑暗中的幽灵,逐渐显现出一个庞然大物…… 第005章 怪物吃人 在那个庞然大物面前,所有人都显得十分娇小。 黑色的鳞片一闪一闪的,长开血盆大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密室里的所有都吞噬殆尽。 挥动爪子将男人抓起,一口吞下,染着黑气的唾沫滴滴下坠,每一滴,都震人心弦。 本以为那庞然大物会将楚文豫等人吃干抹净,可谁知他竟然回去了。 密室重建,一切如常。 青石黑瓦连连浮于空中,碎石滚滚似乌云。 虽然密室重建了,但还有坍塌的危险,甚至马上就要塌了。 男人已经连渣都不剩了,可白虹剑还在。 这应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或许是出去的机会。 楚文豫拿起染着他鲜血的白虹剑,一剑挥舞开密室四周的墙壁,金光乍现,如日中天。 回到了惘生门前。 「我们……出来了?」恢復正常的夏无渊鼓掌道,顺手将惘生门推开。 手掌刚触碰到惘生门的那一瞬间,惘生门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回头一看,惘生门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这下子,夏无渊可不敢轻易触碰了。 走到惘生门前,楚文豫看着上面的文字,虽然是西域文字,但他总觉得很是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见到过。 这时,微生冥绝将这些字念了出来:「披着人皮的鬼和披着鬼皮的人。」 「你能看得懂?」 楚文豫也是有些惊讶,这么复杂的文字,微生冥绝是怎么知道的? 若是别的中原人认识或许应该感到奇怪,但微生冥绝可是镇武司的司卿,天下绝学都能占得一席之地,是世间难得的文武全才。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看向楚文豫的神情复杂,隐含着不明的情绪。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现在应该想想该如何出去。 这惘生门的位置不固定,一旦触碰,就会不知所踪,就连触碰都触碰不得,更别说是打开了。 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些字,即便是认识,也参不透其中的含义。 回想到甬道内发生的一切,楚文豫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但也不是完全明白。 他席地而坐,尽力理清思绪。 他是在皇帝召见的过程中,途径午门,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一间大殿里,也就是午门森罗殿。 在这间大殿里,先是被微生冥绝救下,后遭到邪魅灵的侵袭,又被夏无渊救下,三人一起来到了惘生门前。 进入惘生门后,遇到了一对夫妇和他的九个女儿。 根据传说来推测这九死一生,那何谓生,又何谓死? 还有那厉明约和庞然大物,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那庞然大物不吃他们几个,反倒是把厉明约吃的连渣都不剩,这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好多问题楚文豫都想不通,不由自主的竟然问了出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声音迴荡在空间里,可没有一人回答。 因为微生冥绝和夏无渊也不知道,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庞然大物把厉明约吃了之后立马就消失了,这其中一定有鬼。 既然刚刚是用血把它召唤出来的,这一次,不妨再试试。 楚文豫刚拿起白虹剑,就被微生冥绝阻拦了下来。 「这一次,换我来。」 说罢,他也是将左手放在剑刃上,从上到下划过后,那庞然大物果然出现了。 「你……主人是谁?」楚文豫开门见山问道。 夏无渊摸了摸楚文豫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烫,指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喃喃道:「你没事吧?和它说什么话啊?」 第10页 庞然大物上前几步,跪下来俯视着楚文豫。 它虽不会开口说话,却能传递给楚文豫一些信息。 这庞然大物本性并不坏,从它没把他们吃掉就能看出来。 而今跪在楚文豫的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就像是小女孩一样。 这一举动,倒像是在赎罪。 楚文豫立马问道:「你是不是在替你主人赎罪?」 庞然大物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点头是因为确实有赎罪的成分,摇头是因为它的主人,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夏无渊凑过来道。 说实话,楚文豫也不尽理解,但他能感受到,庞然大物是没有害人之心的。 问话间,四周气温骤降,冰霜纷飞,化为冰天雪地。 穿着单薄衣衫的三人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庞然大物也不见了。 「这……这该怎么办啊?」夏无渊哆哆嗦嗦的问道。 楚文豫已经顾不上理会他的问题,他的嘴唇结上冰霜,已经冻得说不出话。 微生冥绝常年习武,身体比常人要好,但在这冰冻的空间里,也讨不得半分好处,他那捲翘的睫毛上出现丝丝粒粒的冰点,整个人也快被冰封起来。 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很快,就没有了意识。 再次醒来之时,楚文豫就出现在一个山洞外。 洞里不似刚才的严寒,倒多了几分温暖。 由于刚刚被冻得太厉害,这几分温暖还远远不够。 好在山洞边上有人点火。 艰难的睁开眼后,最先看到的是那人眼角的痣。 「你是?」 楚文豫还是保持着警惕,凌厉的眼神好像能将那人杀的片甲不留。 那人丝毫没有责怪楚文豫的意思,只是淡淡开口道:「醒了?」 楚文豫点了点头,挣扎着起身,被那人扶了起来。 「在下秦安鼎,镇武司司卿手下的一名小卒。」那人自我介绍道。 镇武司?怎么会是镇武司?那微生冥绝呢? 回想起刚刚经歷的一切,好像虚无缥缈,又好像真真切切,但明明是三个人一起,为何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你们司卿呢?」楚文豫疑惑的问道。 秦安鼎起身,背起手来说道:「司卿是和堂主一起出现的,还有宰相嫡子,司卿醒来后就回镇武司了,夏公子也回宰相府了,司卿让我在此等你醒来。」 「哦,对了,司卿让在下转告堂主,他说惘生定死,死中寻生。」 楚文豫将最后八个字重复了一遍,还是有不解的谜题,就跟着秦安鼎来到了镇武司。 镇武司的大门很是气派,牌匾上的三个字还是先皇亲笔。 刚到镇武司的门口,就发现微生冥绝站在门口等候着他。 楚文豫走上前去,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了看四周,微生冥绝将楚文豫带入镇武司内,「进来说。」 屏退了所有的手下,微生冥绝开口道:「楚堂主可知三年前的怪物吃人案?」 第006章 黑洞裂缝 这卷宗,楚文豫好像是看到过,他自小过目不忘,即便只看过一眼,他也能记得。 只是三年前,还没有悬案堂。 但这怪物吃人案闹得是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是草草结案,以怪物吃人定论,但谁都清楚,这天底下,哪有怪物啊? 等等……怪物? 回想起卷宗上的内容,那怪物的记载虽是扑朔迷离,可基本特徵都和他们在惘生门中看到的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或许惘生门根本不是传说,又或许是有人借传说的幌子,欲行不轨之事。 可在惘生门里的一切,该如何解释? 「可我们经歷的真真切切,这绝不像是梦。」 说罢,楚文豫掐了一下自己,证明这不是梦,可他一点也不疼。 难道……这真的是梦? 楚文豫陷入自我怀疑中,微生冥绝又开口了,「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梦,但总觉得我们是陷入了怪圈,也可以说是一个迷宫,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注意到楚文豫的反应,微生冥绝从案几上拿出一个卷宗递给楚文豫。 打开卷宗,上面记载的正是惘生门的传说,和他们知道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是一个九死一生的故事。 「这没什么不同啊?」 「别急。」 微生冥绝让楚文豫继续往下翻,看到了最后隐藏的小字。 上面写着那对夫妇的儿子得了一种怪病,需要饮血才能存活。 而且微生冥绝可以肯定的是这一行小字,以前从未出现过。 虽然不及楚文豫的过目不忘,可这么大的纰漏,他微生冥绝是断然不可能会不记得的。 「这卷宗,有问题!」楚文豫十分笃定的说道。 微生冥绝也点了点头,表示贊同。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他刚刚还在冰天雪地里,怎么会出现在山洞里,又来到了镇武司,这里,就像是微生冥绝说的,就像是一个迷宫,无论也走不出去。 这一切,都像是假的,可感受却是真实的,足够可以以假乱真。 重重的摔落卷宗,光华弹出,形成一个白环,围绕在他们周围。 第11页 「这是什么?」 楚文豫想挣扎,可挣扎不得,他一动也动不了。 微生冥绝也尝试着挣扎,可他和楚文豫的境遇,是一样的,无论如何挣扎,都是纹丝不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困住他们,就像密室里的黑气,只是这里有光明,不是暗夜。 咬破了嘴唇,鲜血钻入牙缝中,可就是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又将手掐破,掌心的血渗入指尖,只是红色的一条纹路,却没有半分感觉。 「难不成……真是梦?」 如果真是梦,该怎么样才能醒过来呢? 此时,朔风吹断镇武司的旗帜,萧萧的降到地上,硬是砸出一条裂缝。 那道白色光环裹挟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旋转过去,到达裂缝之地时,裂缝已然能容下一个人那么宽。 光坏重重的砸入其中,将几颗石子弹了起来,其中一颗恰巧弹到楚文豫的胳膊上。 高度旋转致使楚文豫头晕目眩,本想点一下太阳穴,可胳膊有些疼痛难耐,楚文豫不解道:「奇怪,为何如此疼痛?」 石火光阴间,二人也相继被吸入其中…… 第007章 再遇女人 楚文豫在最下方给微生冥绝当了肉垫,他的胳膊率先碰到地面,一阵剧痛袭来,不得已吐了口气。 由于楚文豫的「无私奉献」,微生冥绝受伤并不严重,他起身环顾四周,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黑洞很长,看不到尽头。 楚文豫被扶起,瞬间阴冷围身,诡谲的气息如同死神夺命魂。 摸索着石壁向前走,渐渐地,能听到一个女人如亡魂般哭泣的哀嚎声。 走近一看,一身红衣破烂不堪,面容苍白而扭曲,唇间红泥倒是似鲜血般别致,在这张脸的衬托下,显得格格不入。 对上那双绝情的双眼,看到她的神色哀怨,向下扫视发觉到她的遍体鳞伤。 但仔细一看,这女人有些熟悉,楚文豫认出她就是那九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的母亲。 楚文豫将双手交叠于胸前,眼神专注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语气中充满了不解与疑惑。 这个问题的答案,女人也不清楚,但她只清楚一点,他们一定被冰封起来了。 石壁好似冻干的坟墓,凛冽的寒风穿透了楚文豫的身体,使他难以站立,只得手扶着石壁。 微微一摇头,确认回过神来后看向女人,发现那张惨白的脸上多了几道伤疤。 「你……这是怎么了?」楚文豫看着被毁容的脸,感觉有些渗人,可也有些同情。 可和她上次见面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伤疤,身上也不是伤痕累累。 真不知道是谁丧尽天良,要这么对待一个妇人? 即使她千错万错。 女人冷哼一声,抱怨的声音摩挲于唇齿间,难以听清,只能隐隐听到几个字,大概是被男人打的,只道打她的男人是个负心汉。 「莫不是她夫君?躺在棺材里的那个男人?」 楚文豫暗自言语,但女人耳力极好,她好像听出点什么,剎那间移动到楚文豫的面前。 没有脚步声的身形伴随着透骨的风,带来一阵巨浪。 被女人紧紧的钉在石壁上,楚文豫一动也不敢动。 女人的手指顺着楚文豫脖颈滑动,红黑色的长指甲能瞬间毙命,楚文豫连口水也不敢往下咽。 忽然,女人的拇指和食指掐住楚文豫的喉结,压的楚文豫两眼发黑。 可没过多久,女人便晕过去了,不用猜也知道是微生冥绝的手笔。 他将女人打晕后,将楚文豫拉到自己身边,道:「小心。」 女人很快就醒了过来,整个身体僵直的挺立起来,悬在空中俯视着二人。 「找死!」 女人展开十指,横冲直撞过来…… 第008章 内心恐惧 第一次扑了个空,发着幽黑的长指甲嵌入石壁里,被女人连根拔起。 指甲瞬间长了出来,粘稠的血液将指甲染的腥红,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简简单单的处理之后,指尖又焕新生。 再一次向二人袭来,先是划过楚文豫的面前,被楚文豫躲过,又用尖甲去掏他的心脏,也被他躲过。 许是觉得楚文豫不好对付,又转过头来攻击微生冥绝。 那她可真是攻击错人了,微生冥绝武功底子很好,女人更加不是对手。 没几下,就倒在地上呻吟,嘴里呢喃自语,说着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话在他们二人面前说,可就不乐意了,楚文豫连忙呛道:「那你为什么喜欢你儿子,他不也是男的吗?」 女人并未答话,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微生冥绝回復道:「真是想不到悬案堂的堂主竟如此……,你怎么和婴儿较起劲来了?」 本来就不是很乐意,听到这话楚文豫的不乐意可谓是更上一层楼,接着反驳道:「如此什么?本堂主可是风流倜傥,菩萨心肠。」 微生冥绝:「……」 他不想看着楚文豫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的变化十分明显,脸上的伤疤又多了几道。 虽然楚文豫在说玩笑话,但也用余光瞥到了女人的变化。 那张脸被乌黑的长髮遮挡住,却遮不住所有的伤疤。 第12页 她闭上眼捂着脸,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也不敢直视任何人。 只能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整张脸就像是被抽干血液的白纸,白的让人心慌。 注意到她那僵硬的身姿,楚文豫走上前去,道:「你这是怎么了?」 女人反应十分迟钝,显然不想接受楚文豫的关心,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嘴里蹦不出一个字。 天寒地冻的起来活动还有可能御寒,要是一动不动可能会被冻成冰石。 看着女人的反应,楚文豫也难以抉择,不知道该不该多管闲事,当他正要转身走向微生冥绝的时候,女人僵裂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 她唿吸急促,眼睛瞪得圆滚,眼球快要从含着血丝与泪光的眼眶中溢出来。 双手紧紧握拳,上下牙齿不规律的碰撞着,不过看这样子确不像是冻的。 倒像是看到了某些恐惧的东西。 她朝的方向正是楚文豫背对的方向,楚文豫缓缓回头,除了微生冥绝,什么都没有看见。 可女人也不像是演的,那种恐惧感能让楚文豫狠狠的共情。 他慢慢的移动步伐,尽量让脚步声降到最低,他即将蹲下,女人却将胳膊挡在面前,道:「别打我,别打我……」 声音颤抖的厉害,但这三个字却很是清晰,清晰的迴荡在楚文豫的脑海里。 「谁打你?」楚文豫蹲下身来问道。 女人急忙摇头,什么也不敢说,只会不停的说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 听到这些,楚文豫的心里很是疑惑,到底是谁要打她,能让她害怕成这个样子? 第009章 风有问题 思索之际,微生冥绝也跟了上来,他刚刚环顾四周,也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拍了拍楚文豫的肩膀,对着回过头来的楚文豫摇了摇头。 这让楚文豫更加不解,回过头来一看,女人脸上的伤痕又多了几道。 新伤加旧痕,只怕是融化成心殇加疚恨,化为埋葬在此地的怨气,生出锥心之痛。 这锥心之痛,楚文豫早就体会的完全,犹如万蚁噬骨,凝咬全身。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虽然不是他的痛,却胜似他的痛。 这一不寻常的举动被微生冥绝收入眼底,闪出一丝怜悯。 女人又开始哀嚎起来,就像是有人正要拿着刀砍她。 「救我,救我!」女人唿救声也越发高涨,拉着楚文豫不撒手。 楚文豫就任由女人拉扯,试图缓解她心中的一丝苦痛。 但女人的痛苦更甚,一把甩开楚文豫的衣袖,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说来说去,话又说回来了。 让女人如此伤心的必定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对她很重要能和她经常接触到的男人。 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循环,而女人脸上的伤疤也不会出现的这么快。 观察到这里,楚文豫大概猜测到了是谁,和微生冥绝确认了一个眼神,默契的眼底交融进彼此的心声,回归到应该存在的地方。 回来的前一刻,听到了女人的唿唤:「替我报仇。」 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就醒了过来,身上的冰也都融化殆尽,只是浑身都湿透了。 不过能醒过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可惜夏无渊还在冰封中沉睡着。 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他经歷了什么。 在梦境之中,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楚文豫简单擦了擦身上的冰水,开始摇晃夏无渊,拳头砸在寒冰上,爆发出阵阵迴响。 他负责右边,微生冥绝负责左边,在二人的千辛万苦之下,夏无渊身上的冰终于被砸开了一条缝隙,他也缓缓的挣开了眼。 把全身的冰都敲碎以后,夏无渊木讷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楚文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刚刚……睡着了。」 夏无渊半信半疑的看着楚文豫,以十分不确信的语气脱口而出:「只是……睡着了吗?」 楚文豫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一个眼神示意微生冥绝也点了点头。 但夏无渊还是没有相信,他都被冰封住了,谁会睡着啊? 任何涉及到生命危险的事情,夏无渊都格外上心也格外谨慎。 虽然他对于自由二字追求甚高,可也得有命活下去,才能享受啊! 霜花洁白的四周是难以欣赏到的美景,可他们却无心欣赏此美景。 这风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般横行无忌,缰绳锋利的抽打在三个人的脸上,抽的生花般洒洒。 这风貌似也不对劲。 正常的风是往一个方向刮的,但这里的风就是从四面八方刮来,所有的风力都集中在中央。 楚文豫目光如炬,沉重的气息带起一片霜花飞扬道:「这风……有问题。」 第010章 生死白茫 为今之计,应该撤离此地,这里的风过于强盛,如果继续待在此处,可能会被这风吹的七零八落。 楚文豫提议道:「先出去。」 由楚文豫打头阵,其他二人紧随其后,从这冰天雪地里走了出去。 出去后放眼一望,天地间一片苍茫,寒气逼人,楚文豫感觉整个人差点被冻结在空气中。 天空中乌云密布,如同黑铁般沉重,方圆百里的雪花如同漫天飞舞的银蝶,飘飘洒洒,纷纷扬扬,在空中翻飞而后落在冰冷的岩石上,瞬间便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霜。 第13页 大风唿啸着,将雪花捲起,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旋涡。 满地银白,不见其他颜色。 不知道何种感觉,反正和荒漠无二,荒无人烟,看不到一点希望。 一阵诡异的狂风袭过,捲起一阵阵雪尘,犹如雾气般的雪浪。 这雪浪随着风的狂怒舞动,翻腾激盪,透着无限的冰冷与荒芜。 万物寂静无声,只有三个人在其中飘荡。 或许,不只有三个人。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楚文豫拍打了身上的雪问道。 仔细一听,还真有声音,不过大抵是风雪的唿声。 渐渐的,天空暗淡下来,太阳被风雪吞没,消失在厚厚的云层中。 天空中星光点点,像是破碎的梦境,又像是时空的裂缝。 可它高挂云端,如何能够打破? 风雪的声音不断迴荡,大风裹挟着冰冷的寒意,席捲着楚文豫的每一寸肌肤。 他缓缓的蹲了下来,身体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微生冥绝及时拉住了他,道:「走下去,不能死在这里。」 死?这时候不吃不喝,等等…… 这皑皑白雪不就是最好的食物吗? 想罢,楚文豫像是燃起了希望般抓了一把雪往嘴里塞。 清黑的凉眸与他手中的白雪相映,他吃的狼吞虎咽,雪并不好吃,也没有味道,可他实在是饿极了。 若是此地有一棵树,他都想把树皮啃得一干二净。 凛冽的寒风犹如鬼魅般的尖叫,将天空撕裂成无数碎片。 扶起楚文豫,三人颤抖着前行,没有火把,驱不散的寒意寸寸钉骨。 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是没有走出黑夜,但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们被迫停下脚步。 女人身穿红衣,如火如血,艷丽绝伦,依旧是满身伤痕。 甚至,这一次见面之时,脸上的伤疤覆盖了所有肌肤,几乎看不出来这是个人。 她本来也不是人。 她怨气冲天,哀声遍野,嘴里时不时传来阵阵凄凉的哭声,虽然哭声不大,但却能穿透整片白雪。 白天的时候,她未曾出现,如今大抵是深夜了,才会再一次撞见她。 只见着她瞪大眼睛,身影随风摇曳,像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她的伤口还在渗出鲜血,与苍白如纸的皮肤极不协调,但她并未理会,只是口中振振有词:「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又是这句话! 楚文豫合理怀疑伤害她的,可能不止又一个男人。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楚文豫敢肯定的是:只要让真相昭彰,他们就能出去。 可是在这漫天白雪下,如何能找到真相呢? 第011章 棺材村庄 正当楚文豫思索之际,女人已经距离他们十几步之遥了。 「别想了,快跟上,这是唯一的机会。」微生冥绝晃了晃手道。 楚文豫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有跟上女人,才能找到所谓的真相。 他们跟在女人的身后,双脚踩在白雪上,一开始还有声音,后来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往下一看,他们的身子已经悬空。 「这……我们不会是死了吧?」夏无渊最先发现惊嘆道。 楚文豫一拍夏无渊的额头,训斥道:「别说晦气话。」 「哦!可这……也太……」 虽然被楚文豫训斥了,但夏无渊还是想说,转头看着楚文豫那副想要吃掉他的样子,还是乖乖憋了回去,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说出来。 「她可能是嫌我们太慢了。」微生冥绝在一旁说道。 他这么一说,楚文豫倒是发现了,他们移动的速度确实变快了,只是周围没有参照物,不仔细看脚底下,确实不太容易发现。 又不知道以什么样的速度移动了多久,他们终于出了那冰天雪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村庄。 村庄里寂静的出奇,各家各户门上的蜘蛛网层层叠叠,一看就是荒废了许久。 到了村庄以后,他们的双脚也落地了。 跟着女人来到了一家棺材铺。 推门进入,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棺材还有尸体,腐烂的问道十分刺鼻。 三人几乎同时捂住口鼻,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女人,女人回过头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是怎么做到如此波澜不惊的?」楚文豫不禁好奇道。 「或许是没有嗅觉?」微生冥绝猜测道。 「她又不是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夏无渊趁机吐槽道。 女人好像介意这话,再一次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夏无渊,冰冷的眼神里显而易见的杀意。 吓的夏无渊立马闭嘴。 穿过院子,进入屋中,里面躺着女人八个女儿的尸体。 这一次,八个女儿各有千秋,她们的尸体没有腐烂,而是保存的完完整整。 如果忽略掉她们是尸体的话,真像八个睡着的美人。 没多久,男人就回来了。 八具尸体没有散发任何味道,男人身上却是浓浓的尸臭味。 这股味道比院子里的还浓郁,三人又被逼的捂住口鼻。 男人走到女人面前,抚摸着女人的脸颊,道:「你今天去哪里了?」 女人其实是害怕的,只是未表现出来,就像他们第一次见到那对夫妇一样,看起来他们是相敬如宾的。 第14页 抬起头来直视着男人含血的的眼框,面无表情道:「没去哪里,只是出去散步而已。」 男人还是不确定,又多问了一嘴:「只是……散步吗?」 那股气场威压着女人,她不敢对男人说半个不字,然后静静的点了点头。 男人放开女人的脸颊,攥紧女人的手腕,指甲划破肌肤,将女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硬生生多了一分痛苦。 因为今天有客人,男人也没有和她计较,而是大喊一声:「进来吧!」 这是让谁进来?难不成这里还有其他人? 第012章 锁魂之刃 来者身穿黑袍,浑身散发着黑气,摘下面具后,鹰眼锋利无比,环视一圈后落在女人身上。 微微朝女人点了点头,「买一具棺材,要大的。」 男人很是客气道:「不知是为谁准备?」 黑袍之人狡黠一笑,阴冷的吐出一个字:「你。」 说罢,白刀子进,黑刀子出,男人一直在不甘的摇头。 这并不是普通的刀子,而是锁魂刃,锁魂刃可通两界,可杀人鬼。 但片刻过后,男人又站了起来,他掐着女人的脖子,恶狠狠道:「亡命鸳鸯。」 女人被掐的青紫,但却默不作声,她真希望男人能一把掐死她,或许就会解脱。 可男人偏偏不那么作,而是一直折磨她,不停的折磨她。 锁魂刃再一次划过女人的脸,让本就满脸伤疤的她雪上加霜。 她并没有嚎叫,早就木然了。 「原来如此。」 楚文豫在看到锁魂刃的那一刻才明白,果真不是一个男人。 是男人将自己的女人推给黑袍之人折磨,他很享受那种快感。 每一天都是这样,他掐着女人的脖子,黑袍之人用锁魂刃划遍女人全身。 被锁魂刃伤过一次后,女人就再也没有了意识,偶尔会觉醒跑出来求救,而且仅限于晚上。 按理来说,白天她都陷入无尽的折磨。 后来,又进来一个男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脸上也有几分血色,长得还很标志,如果在现实世界,这好歹也是个风流浪荡的世家公子。 可在这里,他不风流,只是心狠手辣。 接过黑袍之人手中的锁魂刃,向女人的身上划去。 今日来的不止是一个男人,而是整个村庄的男人。 在这个村庄里,所有人会在晚上无缘无故的消失,所以,女人只有晚上有机会出去求救。 不知道渡过了多少无助绝望的夜晚,在漫天白雪里寻不到一个人的踪迹。 谁让整个村庄只有她一个女人呢? 她的女儿被虐杀,就连她也不放过,一天天的被锁魂刃划遍全身,留下整个村庄男人的痕迹。 即使刀痕不一样大小,也不一样长短,但是女人对他们的恨意是一样的。 都是恨到极致。 无数次想要脱身,可都她等到的却是每一天的「脱身」。 一个丈夫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护不住,还算是个男人吗? 每一天,黑袍之人都要捅男人一刀,锁魂刃穿身后,男人也没有了意识。 他早已不属于这世间,只不过是一个亡魂,所以锁魂刃只能在特定的地方彻底的杀死他。 可惜黑袍之人并不知道,他每一次都想杀死男人,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间屋子里的人散去后,八个女儿开始起身,然后消失不见。 至于她们会出现的位置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惘生门。 每天就这样循环往復。 女人的伤口逐渐癒合,也和男人一起消失了。 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阴森森的看着四周,夏无渊打了个哆嗦,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锁魂刃。」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要想出去,锁魂刃是关键,只有找到了锁魂刃,才能找到解开此局的办法,他们也能回到现实世界。 可如今的关键是:锁魂刃到底会被藏在哪里? 第013章 復盘推算 最初是在黑袍之人手上,又传到了那个人模人样的东西手上,再后来…… 传遍全村之人后,锁魂刃就不见了。 他们散的时候,楚文豫也并未注意到锁魂刃在谁的手中。 现在的天快要黑了,晚上村子里的男人都会消失,只能先将就着休息一晚,等到明天天亮的时候在起身寻找锁魂刃。 可按照他们现在的状态,还有这周围的棺材和尸体,这谁能睡得着啊? 但是这村庄里晚上却是安全的。 不久,女人一起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那八个女儿的尸体。 趁这段时间,楚文豫理了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发现少了一个关键的人物:那对夫妇的儿子。 虽然按照时间来看,他们的儿子只是个婴儿,但楚文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还有那庞然大物,它那副赎罪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然,早就把他们几个吃的连渣都不剩。 当时,他只吃掉了男人假扮的厉明约。 可惜,男人没死,还好好的活着,并且变本加厉的每天折磨女人。 由于他们三人在这里,所以女人并没有跑出去,而是安心的待着这里。 第15页 这是她这短时间以来睡过的最安稳的一觉。 很快,女人就睡熟了。 楚文豫挥了挥手,示意微生冥绝和夏无渊靠近门口。 然后小声道:「你们没发现少了一个关键人物吗?」 对上楚文豫认真的眼眸,微生冥绝顿时明白了,附声道:「他们的儿子。」 「对」,楚文豫微微一笑回应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为何在惘生门里能见到那个婴儿,而在这个村庄里却见不到呢?」 说到这里,夏无渊提出了一个疑问,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可他只是个婴儿啊!」 不禁大胆猜想一下,楚文豫咽声道:「若他是个怪物呢?」 提起怪物这个词,他们并不会感到陌生,而是淡淡启唇道:「你是说……那个庞然大物?」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太对」,楚文豫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靠近,紧贴在二人耳朵中间道:「或许是它的主人。」 回忆起几次见到庞然大物的时候,确实有迹可循。 那这么说来,就很有可能了,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商议了一宿后,在天亮的那一刻沖了出去。 他们要赶在男人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到来之际,躲在外面观察屋内的情况。 但是按照时间来推算,他们应该是下午才会来,所以趁着上午的机会,去村庄里打探一番,说不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虽然不知道现实世界今夕是何时,但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不管如何,他们今日,必须弄清楚锁魂刃到底在谁的手中。 虽然这村庄里白天有男人在,但整个村庄还是肉眼可见的荒凉。 奇怪的是门上的蜘蛛网还是那样,并没有动过的痕迹,那村庄里的男人们怎么出来的? 街道上不见任何人影,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直到正午时分,村庄里的男人们纷纷从门墙上穿出来。 三人惊愕的看着这些男人们,他们都朝一个地方去。 而那个地方,显然不是棺材铺。 那他们究竟去往何方? 第014章 寻锁魂刃 悄悄地跟在那些男人身后,他们来到了一处荒坟冢。 周围是一片荒芜的土地,杂草丛生。 树木垂丧着,在狂怒的风中卑微生存。 这里的每一座坟墓都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枯叶,枯叶之下,不知掩盖多少血腥与悲哀。 上面的碑文全是无字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些被遗忘的尸骨和破碎的陶器散落在地,腐朽而窒息。 这个村庄里有个荒坟冢并不奇怪,可那些男人们的做法却是让人大开眼界。 他们开始穿进坟墓里面,传出一阵「狼吞虎咽」的声音。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夏无渊捂着口鼻道。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道。 夏无渊:「……」 没等夏无渊反应过来,那两人已经快走到入口处了。 吓得夏无渊赶紧跟上去,生怕自己被留在地面上。 蹑手蹑脚的跟上去后,看到楚文豫推开那无字碑,出现一条暗道。 「你怎么知道暗道在这里?」夏无渊哆哆嗦嗦的问道。 楚文豫并未答话,只是转身给了他一个眼神,一个足以杀死他的眼神。 随后,三人相继下去。 暗道不长,由于建在地面上的石碑没有关闭,所以可以透过些光亮。 很快,便走到了墓室中。 一阵尸臭味传来…… 这里本就是墓地,尸臭味并不能说明什么。 继续向前走去,看到了那些男人都集中在一起。 小心的躲在墙后面观察着,明显能看到黑袍之人站在中间,像是他们的领袖一般。 如果楚文豫没有猜错的话,黑袍之人应该就是这个村庄的村长。 而第二个接过锁魂刃的那个年轻人,应该就是村长的儿子。 仔细一听,他们好像在密谋什么。 楚文豫只是隐隐约约听到那怪物三个字。 那怪物,指的应该就是惘生门里的那个庞然大物。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那些男人就分头行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上面的门也随之关上。 楚文豫暗自在心里道:「这是要封死我们的出路啊!」 总觉得心中预感大差不差,楚文豫示意他们蹲下来,表明锁魂刃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果不其然,锁魂刃出现在黑袍之人的手上。 其他的男人却没有停止行动。 「奇怪,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夏无渊自言自语道。 环视一周后,微生冥绝回復道:「应该和那庞然大物有关,莫不是可以控制那庞然大物?」 什么东西能控制它啊? 一直躲在暗处的他们也没有看清那些男人在找什么东西,只是隐隐约约能看到手里拿着些「粮食」。 等他们走了之后,三个人进入另一间墓室一看,纷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哪里是墓室啊,这不就是粮仓吗? 但看这东西,应该不是给人吃的,真有可能是那庞然大物的食物。 忽然,墓室的门迅速关上,重重落地后,激起尘土飞扬。 想要从这里出去,除非找到机关,否则,就会被一直困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 第16页 三个人分头行动。 围着石壁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机关暗格。 地下和天花板的各处,微生冥绝都检查过了,并未有任何出口。 「这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啊?」夏无渊带着恨意吐槽道。 「他们都是穿出去的,我们可没有这个能力。」微生冥绝摆了摆手道,「这是明摆着让我们这里自生自灭。」 楚文豫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这里肯定有机关,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第015章 纯白空间 长期站在幽闭的环境下,楚文豫突然间眼前一黑,倒是没有晕倒,只是踉跄了几步,好在及时被微生冥绝扶住,这才支撑着身体没倒下。 虽然体力有些不支,但楚文豫还是没有放弃,他总觉的各个墓室之间,应该是相通的。 刚刚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地方,只是找了没有摆放粮食的地方,可摆放粮食的地方,未必就没有通道。 一想到这里,楚文豫连忙把想法告诉了微生冥绝和夏无渊。 三人开始行动,一点点的把粮食搬运到其他地方,果然出现了一条通道。 楚文豫双手环胸,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底下的通道,「还真是灯下黑。」 这深不见底的通道犹如一条蜿蜒的巨龙,延伸向无尽的黑暗。 走进通道里,石壁光滑如境,好似被人打磨过。 一股阴冷寒气侵袭着活的灵魂,逼出几口淤血。 见到楚文豫吐血,微生冥绝立马扶他坐下,关心道:「你怎么了?」 嘴角未干的鲜血发黑,瞬间凝固在微生冥绝的眼前。 楚文豫只是摇了摇头,微弱模煳的视线里发现了一个黑影。 那似乎是一扇石门。 指了指前方的石门,楚文豫垂下手道:「先别管我,先去。」 「你都这样了,让我们怎么不管你,见死不救吗?」夏无渊抢着回答。 微生冥绝也点了点头,温声细语道:「门没有你重要,安心躺着。」 一阵阴风吹过,通道里传来阵阵低沉的回声,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 在这么下去,就算不被困死在这里,也要被冻死在这里。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想要化解女人的怨气,必须找到锁魂刃交给他。 在锁魂刃回来之前,他们必须到达指定的位置守株待兔。 否则,情况就危险了。 通道里的唿吸声越来越弱,他们快要窒息了。 额头的青筋暴起,痛苦扭曲的神情如同背后有人在勒着脖子。 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微生冥绝毅然决然的背起楚文豫,大步朝前走。 三个人一起进来的,就要三个人一起出去,一个也不能少。 来到石门面前,机关很是明显,微生冥绝曾在一本书里读到过,很快就破解了秘密。 石门缓缓打开,一道强光射出,照得微生冥绝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石门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周围白茫茫的一切,什么都没有。 与先前的墓室不同,这个空间里一片纯白,白的让人心慌。 将楚文豫放下来,纯白的空间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可这里一眼就能看清所有的地方,什么人都没有,为何会有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楚文豫的心里咯噔一下。 好像声音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不仅心里一直咯噔咯噔的,整个身体都在不由自主的摇晃,看向站立的微生冥绝,他也是如此,整个人站都站不稳,重心摇摇欲倒。 楚文豫趴下来试着听清下面传来的声音,却被弹了回来。 眨眼间,这个纯白的空间发生剧烈的颤动…… 第016章 水波影响 楚文豫感受的很明显,是有东西在尝试突破底下,这颤动也是由下而上的。 「你们猜,这底下会有什么东西?」 虽然楚文豫很难受,可他还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要是在这么死气沉沉下去,就真变成墓中人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呢?」夏无渊呵斥道。 微生冥绝倒是顺着楚文豫的话往下说:「不会是鬼魂吧?」 夏无渊:「……」 这纯白空间没有碎石,也不会倒塌,只是剧烈的摇晃着,就像是处于一个巨大的棺椁中,晃的头晕眼花,噁心难耐。 晃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停止了晃动,但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只有一道薄如纸片的影子站立在他们面前。 影子是纯黑色的,在这纯白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只能大致看出是个人形的黑影。 面部和五官是黑煳煳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黑影围着他们三个人转了一圈,然后停留在楚文豫的面前,说了四个大字:「将死之人。」 看不清他的嘴在哪里,也看不清什么东西在动,就是冷冰冰的四个字,却牵动了微生冥绝的心,他握紧拳头怒吼道:「你胡说!」 黑影并没有生气,就算是他在生气,也看不到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是淡淡道:「你们是出不去的,不要白费力气了,留在这里陪我挺好的。」 「我呸!你个黑乎乎的丑八怪,谁要留在这里陪你啊?」 一道剑光传来,打散了眼前的黑影。 第17页 他走了过来。 见到来者,总觉得十分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到过,这剑也是眼熟。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厉明约。」那人开口道。 「你……厉明约?」楚文豫有些不相信。 厉明约不是早就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这个纯白空间又是何种原理?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楚文豫就觉得自己满脑子发热,好像有万千虫蚁撕咬一般。 倒也不是头痛欲裂,只是很难受,眼前也有些闷的发黑。 厉明约立即施法,治好了楚文豫的症状,他是受到这里面水波的影响。 此地的水波与外面的不同,这里能感受到人内心深处的痛苦,并将它无限的放大。 能被水波影响到的人,必然之前有过很痛苦的往事,这也是夏无渊和微生冥绝未受到影响的原因。 夏无渊从小衣食无忧的,自然没有什么痛苦经歷。 而微生冥绝则是皇帝钦定的镇武司司卿,很受当今皇帝青睐,好像自小就被皇帝身边之人培养,说是皇帝的义子也不为过,也是没有悲惨经歷的。 受到水波影响的楚文豫年少时期的经歷,他至今都不想提及。 从深渊摸爬滚打上来的人,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后背之前,是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的。 厉明约给他们解释了其中的水波,并且教给楚文豫破解的方法。 可他说起水波之事时,微生冥绝和夏无渊的脸上都有着不同寻常的表情。 像是不太相信这套说辞。 当然,不受水波影响且有痛苦经歷之人,还有一种,就是隐藏的足够深。 普天之下,能有几人如此这般? 厉明约自是不相信的,他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一刻不受到水波的影响。 渐渐地,他都适应了这水波,其中的暗道也摸的很是清楚,想要带他们出去也不难。 事不宜迟,厉明约带着他们踏上了出去的路…… 第017章 回荒坟冢 出去的路弯弯绕绕,很明显,厉明约早已轻车熟路,毫不犹豫的带领他们来到了出口。 「你们走吧!」厉明约回过头去道。 「你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吗?」楚文豫招了招手,看着厉明约逐渐远去的背影大喊道。 厉明约背着他们招了招手,道:「使命如此,此生为约,愿我们不復相见。」 说罢,就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 其实他并没有走远,只是躲在墙角,偷偷流下了眼泪。 在这里面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他一天也不想过下去。 但是他没办法,他也想离开,可自从修习了破解水波影响的功法之后,他便再也出不去了。 当年,他被那庞然大物救下以后,就被带来了这里。 起初的他以为重获新生,是多么的自由,后来,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 此生只能待在荒坟冢,一旦出去,便会灰飞烟灭。 这么多年以来,他想着若是有人能来就好了,哪怕是陪他说说话,也好过一个人永远活在黑暗中,等着等着,盼着盼着,也就淡然了。 这种地方,他希望永远都不要有人进来。 厉明约无法干涉三人来到这里,却能将三人送出去。 并将破解水波的办法教给厉明约。 只要他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就不会是活死人。 厉明约教给楚文豫的,是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改良过的。 他不希望有人步入他的后尘,也希望惘生门能多走出去几个活人。 出来以后,按照时间来看,差不多是可以收网之时了。 迅速的来到棺材铺,看到女人已经被锁魂刃一刀刀的入侵身体,划出片片血痕。 夏无渊恨不得立马夺过锁魂刃,杀了在场的所有男人,替女人报仇雪恨。 他刚想冲出去,就被楚文豫拦下,道:「时机未到。」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夏无渊低沉着嗓音,眼中冒着火星子,恶狠狠的盯着在场的所有人,「我们快没有时间了。」 「再等等!」微生冥绝也劝解夏无渊,让他再等等,现在时机未到,若是贸然出手,说不定会引发更大的霍乱。 两人一人抓住夏无渊的一条胳膊,把他夹在中间,怕他一个没忍住就沖了上去。 就在这时,黑袍之人突然开口了,「去看看他们三个,死了就餵给那怪物。」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锁魂刃拿到手,要想拿到锁魂刃,硬抢是不可能的。 只能智取,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还得继续跟着男人们,回到荒坟冢。 那些男人们在黑袍之人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到达荒坟冢。 这一次,没有穿进去,而是直接打开机关,想要看看他们三个在门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 开门后,没见到人,黑袍之人吩咐让他们再找找,说不定已经死了。 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愣是一个人也没有找到,全都回復没有。 得到这个答案的黑袍之人很是不理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第018章 合体阴阳 黑袍之人紧握着锁魂刃,他知道锁魂刃是解开此局的关键,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第18页 可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们三人,快到晚上了,他们快要消失了,黑袍之人这才把锁魂刃放到原处。 时机已到! 微生冥绝一个飞身,直接将锁魂刃拿了下来,并且挑衅黑袍之人,道:「赶紧消失吧,很快,你们就要彻底消失了。」 黑袍之人一点也不惊讶,他等的也是这一刻。 早就猜到他们会选择这个时机行动,黑袍之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眼见自己消失之前,封锁了这里一切出路,断崖石已落,他们再也出不去了。 那些男人消失了,但三人的处境更是危险。 即便手持锁魂刃,可还是砍不断断崖石。 无论微生冥绝如何努力,断崖石纹丝不动。 换其他两个人来,断崖石也是一样。 这断崖石可是能断一切后路,既堵死来者,又堵死出路。 这里没有第二条路可以出去,那种绝望由心而生。 被锁魂刃误伤的手鲜血直流,可他们都无心止血,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也没必要止血了。 看着自己手中的血,这或许是个办法,楚文豫拿起锁魂刃,在手掌间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被划破的手掌贴这断崖石,尝试能有所突破,可还是枉然。 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他们出不去了。 断崖石下亡魂里,无影无踪死门祭。 这才是那道死门。 死门之下,无一出路。 鲜血滴滴答答的从断崖石流下,渗入地面裂缝中,还是无济于事。 这时,厉明约又出现了。 他风度翩翩的走出来,手持那把白虹剑,给三人带来了希望。 厉明约既然已经成为这里面的人,那白虹剑自然还有用处,说不定能噼开断崖石。 楚文豫紧紧的盯着厉明约手中的那把白虹剑,却被泼了一盆冷水:「别看了,我也没有办法。」 楚文豫:「……」 那你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走过来,是干什么的? 为了凑热闹的吗? 没错,他就是来凑热闹的。 断崖石已下,反正没有别的出路,还不如和仅有的三个人说说话。 常年待在这种鬼地方,他都快憋死了,这三个人的到来,还真是天助他也。 将白虹剑放在断崖石旁,厉明约也跟着他们坐了下来。 楚文豫也将锁魂刃放在一旁,可这时,神奇的景象出现了。 锁魂刃和白虹剑竟然合体了? 剑身如白日飞霜,剑刃似月光破晓,寒气逼人,顿时又黑如墨玉,散发诡异气息。 剑身相触的瞬间,一道无形的力量引发剧烈震动。 二者相合,犹如天地间的阴阳调和,剑尖所指之处,皆有光环产生。 随后,一股强大的威压顺势而下,刺眼的光芒下,让人无法直视。 一道道裂缝被撕裂的更大,墓室中的棺椁被摧毁,棺椁中的尸骨也被剑气席捲而空。 眼前出现三个字:阴阳破。 但是阴阳破不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毁灭了吗? 第019章 人亡剑亡 传闻中,阴阳破被毁灭,其碎片散落各地,白虹剑和锁魂刃就是其中之二。 如今可能是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完成合体,此阴阳破,也不是真正的阴阳破。 但是足够可以以假乱真了。 阴阳破合,断崖石破。 得以重见光明。 厉明约也见到光了。 在里面待了大半辈子,这是第一次见到光,但是他就快要死了。 见到光的那一刻,就说明距离他的死期不远了。 「太好了,又多了一个人。」楚文豫高兴道。 事实证明,楚文豫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黑袍之人都在原地等待着,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要的就是阴阳破合体,要的就是锁魂刃从此消失。 那女人,也就没救了,而厉明约也会因为见光而烟消云散。 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计划。 黑袍之人鼓掌道:「很好。」 「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好不容易找到了锁魂刃,以为能救那个女人了,结果锁魂刃和白虹剑合体成为假的阴阳破,自此,世间再无锁魂刃和白虹剑,能救那个女人唯一的武器,也就消失不见了,你们……死定了。」 听到黑袍之人说的这段话,楚文豫感觉一切都白做了,好像又回到了开始,又好像再也回不到开始。 这是一场他们註定输的游戏,要救自己的命,就永远救不了他人的命。 可世人都是自私的,怎么肯能捨己为人呢? 黑袍之人得意洋洋的俯视着所有人,他觉得今日能把他们三人,永远的留在这里。 活死人多几个也无妨。 这观点,厉明约不同意,他做活死人做得很是痛苦,如果能有第二条路,他绝对不做活死人。 哪怕让他去死。 如今就有这个机会,反正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若不是他们三人,他这辈子都见不到阳光。 虽然只有片刻,但也是烟花般绚烂,这就足够了。 厉明约结印,强行逆天而为,将白虹剑抽离阴阳破,他也随之消散,只留下只言片语:「活着出去,我在天涯海角,等着你们……」 第19页 好像没留下一点痕迹。 「厉明约……」三人几乎同时嘶吼道。 以为能四个人一起出去,可没想到才片刻,伙伴就没有了。 厉明约还是他们的大恩人,若是没有厉明约,他们可能早就被困死在荒坟冢了。 是厉明约带他们出的荒坟冢,可这一刻,已是永别。 白虹剑和锁魂刃分离时,被锁魂刃吸走了全部的剑气。 白虹不再,就和它的主人一样,永远不存在于世间。 果然,剑随主人,主人选择牺牲,连白虹剑也选择牺牲。 人在剑在,人亡剑亡,白虹剑通灵,此生只认厉明约一个主人。 锁魂刃回到了楚文豫的手中,紧握着锁魂刃久久不能撒手,鲜血已经浸入锁魂刃中,血肉早已模煳。 楚文豫没有任何感觉,没有拿到锁魂刃能解救女人的快乐,也没有自己能够出去的爽感。 只是木讷的攥着锁魂刃,鲜血滴落在地,为荒坟冢平添一丝生机。 「斯人已逝,缅怀留念,我们更应该替他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走吧!」微生冥绝拍了拍楚文豫的肩膀说道。 连着说了好几遍,楚文豫都没有任何反应,微生冥绝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第020章 锁魂解脱 一路将他抱到棺材铺。 这一路上,楚文豫不停的挣扎,可无论楚文豫如何打骂,微生冥绝就是不撒手。 原本就面无表情的楚文豫增添了不少恼怒,差点和微生冥绝打起来。 好在没忘记正事,将锁魂刃交给了女人,女人双手接过锁魂刃,眼中瞬间有了光亮,就像是看到了解脱。 正当他们以为此局已解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反应,女人就将锁魂刃插入自己的心脏。 「不要……」 刚刚被微生冥绝激的差不多回復了正常的楚文豫又看到这一幕,双眼含泪,惹人心怜。 他立马过去握着锁魂刃,问道:「为什么?你明明……」 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就被女人打断了,她的时间不多了,但锁魂刃还有一个功效就是迴光返照,所以女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女人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迴光返照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她必须一口气说完:「这才是真正的解脱,你们猜它为何被称为锁魂刃,它啊!只有自己才能杀死自己,自己才能锁住自己的魂魄,是赎罪,也是解脱。」 双眼盯着锁魂刃:「我的时间不多了,预祝各位好运,能见到过后的黎明。我最喜欢雨后的那一片彩虹了,因为……」 没等说完,她还是消散了。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锁魂刃是她的催命符。 锁魂刃锁住了她的魂魄,能够让她得以解脱,这才是破局。 楚文豫原本以为只要救了女人,他们就能出去,可谁知道破局的最后一步,竟然是让女人自己杀了自己,这是何等的残忍? 从厉明约开始,到眼前的女人,他们都在牺牲,为后来人创造希望。 他们都在以残破之身躯,铺下一条血路,为了还未消散的斗志,去博得绚烂一瞬。 哪怕万劫不復,哪怕烟消云散,也虽死不悔,虽死不怨。 牺牲者救赎不了自己,可却能救赎有希望的人。 女人消散,锁魂刃断,尸骨难寒…… ***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说话之人就是那对夫妇的儿子。 女人死了之后,那个村庄也不见了,他们来到了地底。 常年生长在地底的庞然大物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一切就要结束了,你也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楚文豫愤恨的说道。 那人微微一笑,并闭上了双眼:「求之不得。」 楚文豫想要动手的时候,那庞然大物突然挡在他的面前。 「让开,谁挡杀谁,不论种族。」楚文豫大吼道。 那庞然大物没有挪动分毫,一副誓死不退的姿势。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再一次面对庞然大物的时候,楚文豫心里有无尽的恨意,抵消了所有的害怕。 他就想一只乱撞的小鹿,虽然奈何不了庞然大物,但还是誓死不弃。 庞然大物面对三人的围攻,没有一点惧怕。 它生而为兽,就算是死,也得死在主人面前。 虽然没有杀人的心思,但也绝对不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三人一兽就这么僵持不下。 这时,被庞然大物护在身后之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吼道:「退下!」 第021章 回到现实 这是主人对它说过最重的一句话,庞然大物被震慑住了,眼中十分不舍。 可还是乖乖退下了,主人的命令不可违背。 「杀了我。」那人语气十分冷冰冰,几乎是命令式的。 听到这冷冰冰的三个字,庞然大物发出一阵哀吼,便不再出声。 「为何?」 楚文豫很想知道这个幕后之人,为何一心求死?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站了起来认真道:「杀了我。」 他越是这样,楚文豫就越是要知道,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更不能让牺牲之人白白牺牲。 「给我一个杀了你的理由。」楚文豫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平静道。 第20页 「人生在世,不问缘由,但随本心。」那人轻描淡写道。 可他害死了厉明约,害死了女人,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口中,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 不违心吗? 「本心已碎,狂乱如麻。」那人又补充道。 楚文豫眼中溢满血丝:「你有心吗?」 那人摇了摇头,面如寒冰道:「我没有心,所以让你杀了我。」 楚文豫:「???」 这算是什么理由? 「你的故事,想必很多吧?」微生冥绝蹲下身来问道。 冰霜般的脸上多了一丝欣慰。 没想到在死之前,还有活人来关心他,死而无憾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也常年受到水波的影响吧?」 见那人有一丝的动摇,微生冥绝继续追问。 那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可庞然大物的反应却出卖了他。 有故事的人,都会受到水波的影响。 「愿闻其详。」微生冥绝说道,「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是啊,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不说,就要随之长眠了。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将三人带入了一个幻境之中。 幻境里记载了他的一生。 本可无忧无虑少年郎,却偏偏入了虎乡。 终究是命运弄人,才犯下弥天大错。 他竭力想弥补,可一念之差,已隔天涯,只能一错再错。 其实,他也不想一错再错的,可砍出去的刀,又如何能够收回? 幻境灭,险象生。 「杀了我。」又是冷冰冰的三个字。 他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即便是在没人的时候,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锁魂刃杀得了女人,却杀不了他。 因为锁魂刃锁的是魂魄,而不是人心。 他把一切都坦白了,不求原谅,但求忏悔。 终日长眠于此地,惘生无门,死门不出。 看过他的经歷之后,楚文豫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他也是热血少年郎,菩萨心肠,来去自由,现在却满心城府,难以脱身。 悬案堂是个机会,也是个牢笼。 出了惘生门,按理来说,应该还是午门森罗殿,却没想到回到了现实之中。 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望着诡谲云涌的朝堂,似乎,是错了。 「身不由己,抉择无悔。」 早就察觉出楚文豫的异样,微生冥绝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些心里安慰。 楚文豫不会一蹶不振,只是有所感慨:「但行人间,莫问生死。」 说罢,便随着微生冥绝来到了镇武司…… 第022章 血灵鬼船 这镇武司倒是和之前梦境之中见过的差不多。 还没等他们踏入镇武司的大门,圣旨就到了。 「圣旨到,镇武司司卿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命镇武司司卿微生冥绝全权办理血灵鬼船案,悬案堂堂主楚文豫协助调查,钦此!」双手端着圣旨的公公威严宣读道。 底下跪了一排穿着锦绣纹绯金裳之人。 接过圣旨后,和公公寒暄了几句就推门进入镇武司。 走到最后一间,微生冥绝屏退了所有的属下,和楚文豫一起进入。 「楚堂主可听说过血灵鬼船?」微生冥绝客气道。 「回司卿大人的话,听过一点。」楚文豫拱手作揖道。 微生冥绝作出一个嘘的手势,等窗外之人走了以后,二人也不再演戏。 「演技不错嘛!」微生冥绝拍了拍楚文豫的肩膀道。 楚文豫朝他眨了眨眼:「半斤八两!不过司卿大人这镇武司,怎么还有奸细啊?」 「圣上安排,没办法。」微生冥绝无奈中透出几分淡然,早就已经看开了。 既然是皇帝的安排,也不好驳斥了他的面子,想监视就监视呗,反正也不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镇武司直属于皇帝,镇武司司卿能监察百官,自然也得被监察。 二人客套了几句之后,开始进入案情。 这个血灵鬼船只有到了晚上才出现,且在遥远的沥东海域。 如果遇到血灵鬼船,其他的船都会失灵并不断的向它靠近,直至被吞噬。 要想调查此船实属不易,需要先乘船出海,在等到晚上伺机行动。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准备,要微服私访。 召集镇武司三名得力手下,开始准备乘船事宜。 楚文豫也回到悬案堂挑选三名属下,跟着他一起出海。 二人约定明日辰时码头集合。 今晚准备齐全了需要带的东西,还有一些必要的装备。 第二日辰时 八个人都很准时到达。 上了官船后,官船上总共有五间空房,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各一间。 其他三间住六个人,其中一间是悬案堂与镇武司的混住,经过精心挑选,楚文豫的心腹君鸿续与微生冥绝的心腹胡安住在一起。 其余的两间分别是悬案堂其他两人和镇武司其他两人的房间。 安排妥当之后,就分开去休息了。 官船很大,可容纳许多人,来来往往的商人颇多。 果然是无利不欢,明知血灵鬼船在他们的必经之地,还要出海去博利,商人本性也。 第21页 这里人多眼杂,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怕是不好控制。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这是海域,并不如陆地上方便。 他们几人倒是都熟悉水性,只是很少下海,也不知道在海上能如何。 船行的很慢,等到了沥东海域之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 前两日都没有意外发生,但这第三晚,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进入沥东海域之后,官船就产生了不小的动盪。 晕船之人不少,纷纷朝向大海呕吐,眼见之人发现了那血灵鬼船,大喊道:「血灵鬼船,是血灵鬼船啊!」 第023章 迷雾毒瘴 黑夜无光沐春光,心中不明心所向。 堂前十方指远航,内里胸襟干坤朗。 十六皇子挺直腰板,有些心虚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本……我的身份的?」 「殿下还是不够低调啊!」微生冥绝轻咳了一声说道。 这句话让十六皇子更加心虚了,只得乖乖地退向一边。 「鬼火鳞动,血灵失衡,坏了!」 看到眼前的场景,楚文豫突然想起这句话。 果真,血灵鬼船晃动不止,楚文豫推测这应该和海浪无关,是血灵鬼船本身的问题。 要想制止血灵鬼船的晃动,就只能从内部解决。 想到这里,他带领着在船上的所有人下到底下一层。 如果楚文豫没有猜错的话,机关应该是在那里。 底下一层很是杂乱,不是物品的杂乱,而是白骨的杂乱。 森森的白骨白的透亮,不染一丝血流。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白骨呢?」楚文豫笑声嘟囔一句。 临近之人立马大声嚷嚷:「那肯定就是之前死的人啊!」 「不对。」楚文豫立马反驳道。 如果是以前死的人,不应该是现在这个颜色。 看上去亮白的白骨,很有可能涂抹了某种东西,为的就是保持这种颜色。 可究竟会是谁要这么做呢?他的目的何在? 粗略的检查了一下头骨和手骨,保存的很完整,而且不染纤尘。 作案之人像是个完美主义者。 接着向前走去,碰上了死路。 不仅要承受着血灵鬼船的剧烈摇晃,前方还没有任何通道,这让他们有些受不了。 全场一片躁乱。 这时候,楚文豫悄悄提醒十六皇子,让他站出来稳定众人情绪。 结果很成功,皇子的身份果然管用。 「这里一定有暗格,大家分头找找。」楚文豫吩咐道。 有了悬案堂和镇武司的帮助,其他人也纷纷找了起来。 围着整层找了一遍,都没有多大的收穫,有人垂头丧气起来,又开始煽动情绪。 这一次,楚文豫直接严声呵斥道:「我等进则冀,退则死,若尔等自寻死路,我第一个不拦着。」 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楚文豫忽然想到之前在纯白空间的处境,天地相衡,四方相吸。 他抬头望向床板,和微生冥绝默契一对视,二人同时行动,一个往上刺,一个往下砸。 血灵鬼船果然停止了晃动。 这本质上不过是个阵法而已,世人还以为是有鬼作祟呢! 不过这船虽然停止了晃动,但这里的谜题并未解开。 一定还有其他的机关。 楚文豫及时注意到旁边的过道,一个人先行过去。 过道很窄小,走到尽头依旧无路,查探了周围的船板,也没找到任何的机关。 里面也很黑,楚文豫没带火摺子,只能摸黑走路,他返回到过道口之时,看到微生冥绝正在道口等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微生冥绝毫不犹豫的回覆他。 「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我又不怕黑。」楚文豫略显无奈的说道。 「等你还分缘由吗?」微生冥绝凑近半步道。 楚文豫:「……」 刚想回到众人所在之处,就被微生冥绝拦下,把他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吃水线不对。」楚文豫一眼就看穿了问题所在。 「没错,吃水线有很大的问题。」微生冥绝紧跟着附和着回应。 血灵鬼船上也没有多少人,船并没有多少载重,吃水线不应该如此。 除非……这底下还有一层。 看到吃水线的那一刻,楚文豫也算是明白的七七八八了。 想必重点不在这血灵鬼船上,而在于船下。 这里必定不止肉眼见到的这几层。 「水性如何?」微生冥绝略带关心,却也隐含着担忧。 「不怎么样。」楚文豫明目张胆的开玩笑,引发一人目光发散。 右手不禁颤抖一下,微生冥绝有些紧张道:「当真?」 可能察觉到微生冥绝的紧张,楚文豫不开玩笑了,认真道:「骗你的。」 「可你骗我,我也会信啊!」微生冥绝小声说道,声音被淹没在大海中,谁也听不清。 说罢,就跳了下去,楚文豫也二话不说的跳了下去。 二人在海中探出头来大吸几口气,然后游到船的一旁,「这里果然有暗格。」 推开机关,通往下面一层的门打开了,扶着门框相继上去。 微生冥绝一上去就开始脱衣服,楚文豫紧随其后上去惊讶道:「你干什么?」 第22页 「衣服都湿透了,不得脱下来晾干吗?」微生冥绝淡淡开口,随着衣服飘落的声音,话语间凝聚着羽落的阴郁。 「你在这里晾衣服啊?」楚文豫瞪着眼竖起大拇指,抿嘴道:「心可真大。」 不怕有人心大,就怕心大会传染。 既然微生冥绝觉得这里能晾衣服,楚文豫也脱下来塔在一旁。 他也是无条件相信微生冥绝啊! 只穿着最里面的一层向前走,纯白的衣衫透过海水的侵蚀,能隐隐看到肌肉的线条。 这里面是一个长长的通道,大概贯穿了整个血灵鬼船。 鲜血滴滴落下,就好似有人正在被放血。 沿着长长的通道走去,时不时的会触发机关。 但是这些鸡毛蒜皮的机关对于他们两个的身手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原地。 这条通道是一个椭圆形的闭环,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 这一圈很长,加上需要破解机关浪费时间,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回到原地之后,二人穿好衣服打算再走一圈。 这个闭环绝不仅仅这么简单,如果只是这么普通的机关的话,这血灵鬼船设计的,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在此进入闭环之后,的确和第一次不同。 第一次的机关没有触发第二回,这一次全是全新的机关。 再厉害的机关术法,也是人的手笔,既是出自于人,必会有人破解。 第二次进入以后,整体多了一道机关,那就是迷雾。 这个迷雾很重要,它会干扰视线,让二人无法作出正确及时的判断。 迷雾越来越大,二人彻底堕入雾中,说话唿吸也是吞云吐雾。 视线愈发模煳,直到完全看不清路,也看不清眼前之人。 云雾缭绕,杀意蒸腾。 风驰电掣间,他们来到了午门森罗殿的第二层——迷雾毒瘴。 如此熟悉的场景,楚文豫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的刽子手,想到了两次为他流血的微生冥绝。 可回头一看,微生冥绝竟然不见了。 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二层上举步维艰。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处于中间的位置,进退维谷间,真的令人难以抉择。 渺渺雾霭锁住楚文豫的步伐,让他无法迈出下一步。 渐渐地,楚文豫浑身都被迷雾缠绕,整张脸也被云雾映的朦胧失色,眼前白茫难行。 嘴里还不忘喊着微生冥绝的名字。 祈祷微生冥绝能赶紧出现,让他不要担心。 可他都快要被迷雾覆盖了,微生冥绝还没有出现,不会有什么不测吧? 楚文豫也不敢自己吓自己,就只是挣扎着,尽量频繁出声让微生冥绝发现自己。 不知道微生冥绝去了哪里,反正他已经感觉唿吸困难了。 五感逐渐丧失,浑身无力的垂丧着,燃不起一丝斗志。 忽然,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喊着他的名字,即便意识不清,还是笑着醒来。 「我在这里……」楚文豫用尽最后一丝气息沙哑的回应着。 还好,微生冥绝发现了他。 等到楚文豫彻底清醒之后,他的整个眼球已经白了,什么都看不见。 微微一睁眼,还没好好看看周围的情形,就被微生冥绝拿了一块布条裹上了眼睛。 「你这是做什么?」楚文豫摸着布条问道。 「这里的迷雾有毒,会干扰人的视线,带上这个关闭五识,就不会被它侵扰。」微生冥绝强忍着解释道。 刚刚睁眼的时候,楚文豫还有些害怕,他一直不敢问,直到微生冥绝给他带上这个布条,他才敢开口:「我是不是……瞎了?」 「别乱想,我也戴着呢,不信你摸。」微生冥绝坚强的哽咽道。 说罢,微生冥绝牵起楚文豫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眼前的布条上。 楚文豫慢慢的划过微生冥绝眼前的布条,感受着他跌宕起伏的眼睫与鼻樑,道:「骨相很美。」 微生冥绝:「……」 是让你感受这个吗? 也是,感受这个总比垂头丧气要好,就算是被占便宜又如何? 只要能激发楚文豫的斗志,微生冥绝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人最怕的就是绝路不逢生,无人常相伴。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微生冥绝可以陪伴在楚文豫左右,虽然不知道绝路能不能逢生,反正也得拼一把,就像楚文豫对船上之人说的:进则冀,退则死。 脚下的路忽然变得异常崎岖,仿佛是毒蛇蜿蜒而成的。 时不时还有钉子出现。 他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不同于第一层的惘生门,这一层需要速战速决。 若是继续拖下去,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虽然视线不清,可没有完全成为瞎子,楚文豫还能隐隐约约的看到绿色的光芒。 诡异的绿色鳞甲扇动着翅膀,慢慢腐蚀着这里的迷雾…… 第024章 实验残局 这便是导致迷雾有毒的根源——毒瘴虫。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毒瘴虫。」 即使看不太清,微生冥绝还能感受到那股刺鼻的气味。 对于毒瘴虫的记载,楚文豫也从古籍里看到过,只是那本古籍记载的十分潦草,已经来不及深究,索性直接问道:「什么是毒瘴虫?」 第23页 「你看!」微生冥绝指着眼前的毒瘴虫说道。 顺着微生冥绝手指的方向,楚文豫观测到毒瘴虫身形渺小,但牙齿极其锋利。 一旦被咬,毒液会立刻渗入身体,让人痛不欲生。 五脏六腑皆被毒液遍布,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会一命呜唿。 层层叠叠的瘴气瀰漫在空气中,如同墨色泼洒。 一阵阴风吹过,吹乱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头髮,在毒瘴虫的腥臭味下掀起波澜。 「小心!」楚文豫提醒道。 本来是想提醒微生冥绝的,结果却被微生冥绝挡在自己面前。 虽然没有被毒瘴虫咬到,但却陷入了另一层幻境。 幻境之中 星海凝聚成纱,如梦如幻。 那是一点无垠的海源,星辰闪耀其中,随风摇曳,缥缈无际。 万千星辰汇聚成一束,形成一片熠熠生辉的纱帷。 纱帷之下,微生冥绝微微散发淡光,周围的亮海化散洒落地面。 「红尘七星?」微生冥绝暗自感嘆道。 小时候他在典籍里读到过,知道红尘七星是指衡光,觅风,鸿日,旭阳,牵云,辉月,浮愿七颗红尘星,但这七颗红尘星具体代表什么意思,他就不知道了。 脑海中渐渐的浮现出一首诗:「七星光芒绕凡尘,不语梦中痴心人。风骨无限逍遥岑,执念隐附落心痕。一念不解徒生根,一念易结双向奔。心意瀰漫泪无恳,痴花还境相思门?」 微生冥绝念出了这首小时候听过的诗,虽然不知道是何人所作,只是觉得十分应景,就念了出来,现在看来,大抵指的是这红尘七星。 小时候不懂,现在却是懂了,但还有一些迷茫,诗中的相思门,难不成……是自己的心中住着一人? 不对啊,他打了这么多年光棍,怎么可能……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全都是与楚文豫的美好回忆。 不会吧? 「君子不断袖,活天长地久。」微生冥绝暗自道。 「早死早超生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萦绕耳畔,但是接着,微生冥绝就被楚文豫拿着的一棍子给敲晕了。 这是幻境,不是醉生梦死的地方,如果出不来,可就危险了。 被敲晕之后的微生冥绝很是头疼,挣扎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边缘,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于是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楚文豫只好无奈的招了招手,道:「你要跳下去,我可不拦着你。」 反应过来的微生冥绝只好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刚才……在梦中,我说的话,你可有听到?」 看到楚文豫摇了摇头,他便放心了,若是刚刚的话被楚文豫听到,那还了得? 虽然表面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显现,但内心也不是一点波澜也没有,楚文豫自然是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了,只是为了避免尴尬,还是先不说了,以后找个机会再告诉他。 斗转星移,繁星落幕,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华渊。 楚文豫没有找到微生冥绝,明明刚才还在一起的,怎么这会儿人又不见了呢? 在这里面,他已经习惯了迅速变化的场景,但这一层就像是中了什么诅咒一样,他和微生冥绝二人老是走散。 楚文豫身处于一个深渊之下,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呈参天之势。 他想往上爬,却发现石壁上全是油,滑到根本无法往上爬。 这么高的悬崖峭壁,爬上去就不用想了,只是这石壁上泼满了油,若是起火,他必死无疑。 弹指间,大火扑面而下,犹如一条条火龙炽烤着周围的一切。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还好衣服还没有干透。 被困在大火中的人,不都是被烧死的,被呛死的也不计其数。 这滚滚浓烟,若不找到一条出路,他早晚死在这里。 这里连一个山洞都没有,该如何找到出路? 意识逐渐模煳,楚文豫闭上眼睛,想像着能有一人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之中。 可没等来那人,他就晕了过去。 醒来之时,他在一间密室之中,手脚都被锁链拴着。 不安分的躺在床上,内心和身体都陷入无尽的挣扎。 他看着一旁各种奇形怪状和五颜六色的瓶子,还有满身鲜红的一人。 那人好像是在做实验。 而且是拿他做实验。 不祥的预感涌入心头,楚文豫挣扎的更加厉害,那人只是淡淡道:「不疼,相信我。」 「我不信!」楚文豫大声喊道:「快放开我,不然要你好看!」 那人呵呵一笑,瞬间出现在楚文豫的面前,鲜红的脸上看不清任何五官,只能看到扭曲的整张脸,红的发黑。 「我就是很好看,谢谢,不过,不用夸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那人微微一笑道。 看不清他的嘴角以何种弧度上扬,只能看清脸部的肌肉在颤抖。 楚文豫:「……」 飞梭之间,那人又回到了试验台,继续摆弄他手中的实验器材。 放眼四周,这里只有一个试验台,还有自己躺着的这张床。 连个椅子都没有,那人也是一直站着摆弄他手中的东西。 楚文豫觉得自己逃不过被实验的命运,但还是得拖时间,能拖住一时是一时。 第24页 说不定会拖到微生冥绝赶来此地救他。 那人走了过来,一根针扎进头上的穴位,楚文豫就没有知觉了。 那人餵他喝了一碗很粘稠的东西,然后他的浑身就被钉子钉在床上。 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流,钉子穿透了他浑身上下,就是保留了心脏的位置,也避开了一招致命的所有要害之处,这是要活生生的折磨死他。 那人很享受折磨人所带来的快乐,比起一刀杀死别人的痛快感,他更喜欢慢慢来。 慢慢的杀死一个人,让他在绝望中挣扎几天几夜,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尽量不要动弹,否则,血流是会加快的,哈哈哈……」 笑声里满满的都是快感,笑声过后,他就消失在楚文豫的视线里。 周围没有一个人,四周全是漆黑的一片,楚文豫感到万念俱灰。 忍受着钉子撕扯带来的疼痛,也得忍受着血流不止的声音,这就像是小时候没人帮助的自己。 那种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二遍,可那人让他再一次体会到了绝望的孤寂感。 嘴里不停的喊着有人吗,有没有人这类的话语,可惜每一次都没有回覆。 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迴荡在耳边,在这里能聊以慰藉的,也只有他自己的回声了。 慢慢的,也就心力交瘁了。 眼下,楚文豫就像是一只被困住的野兽,无奈的听着鲜血落地黯然销魂般的声音,犹如心碎的哀鸣。 默默的看着周围的一片漆黑,只有头顶斜前方那五颜六色的瓶子折射出来剧毒的光洒下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光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安慰的时候。 空气中逐渐瀰漫的血腥味,惹的他阵阵发昏,煎熬的时间凝固于狭小的空间里,他渴望回到阳光下,渴望再一次见到微生冥绝,渴望回到人间。 突然,密室的门被推开,一道微弱的光线照射进来,那人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 楚文豫心里很清楚,那人肯定不是大发善心来解救他的,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他呢。 那人走到楚文豫面前,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当楚文豫闭上眼等待死亡之时,他手脚间的锁链被打开了。 楚文豫被那人搀扶着站起身,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浑身上下的钉子瞬间转移到墙上,发出金属撞墙的爆鸣声。 随后,他被那人带着穿过一片阴暗的走廊,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个地方只有一个椅子,上面的刺绣一看就非常奢华,楚文豫被迫坐了下来。 手脚再一次被锁起。 他眼前出现了一个棋盘和两颗棋子,棋盘是个残局,两颗棋子之中一颗是黑子,一颗是白子。 无数线条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条条时光的脉络,黑子与白子的交错间,迸发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在不断的吸引着他。 楚文豫凝视着这局残局,观望这整个布局,该落的子瞭然于心。 他只有一次机会,眼前的一颗黑子和另一颗白子并不是为了输赢,而是为了平衡,这局残局,只有一子平局,他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那人淡淡道:「解开此局,还你自由。」 楚文豫一想,哪会有这么好心,不过是替他办事罢了。 这盘棋局的背后,说不定隐藏着惊天大秘密,如果贸然落子,怕是会天翻地覆。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楚文豫就会成为千古的罪人。 因此,这盘棋他不能下,这颗子他不能落。 死志不改,苍生不害。 面对那人的威逼利诱,楚文豫依旧是坚定的摇头,道:「在下不通棋局,阁下还是找别人吧!」 第025章 身入棋局 「不通棋局?笑话!」那人似乎被楚文豫的话惹恼了,大声吼叫道:「好啊,你若是不通此局,我就让你的……朋友来试试。」 「朋友?」楚文豫故作怀疑,脸色却一下子阴沉下来,犹如冰霜寒潭霎时冻地,竟引得那人嵴背丝丝髮凉。 「怎么,你们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他还算不上是你的朋友吗?」那人带着一股嘲讽的语气,更多的还是看戏。 「我们关系没那么好,算不上是朋友。」楚文豫故作冷淡的回答道,虽是表面很是镇定,内心却被灼的炎热无比,虚汗直抵后背。 「别装了,我不瞎,你们两个的关系,不算是朋友,那算什么?算是情人?」那人似笑非笑,戏感更盛。 楚文豫:「……」 大哥,就你这眼神,是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不瞎的? 尽管楚文豫很是无语,可还得听着那人口中的规则。 此残局名曰:『回笼』,成者回笼术,败向生人出。 每落一子就会触发雷电之力,且会随即损毁一个格。 一旦执子,便是以身入局。 若是故意下错,不被雷电噼死,也得在棋局中被杀死。 楚文豫根本就没想着下棋,但能威胁楚文豫的人还在那人手中。 「他在哪?你把他怎么样了?」楚文豫肉眼可见的慌乱,之前的镇定自若临危不乱都是装的,片刻就被紧张取代。 「别急,只要你能解开此局,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那人幽幽启口吞云吐雾般沉着楚文豫的心。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毫无退路。 第25页 宏观整个残局,讲求的就是「牺牲」二字。 众黑白子以身殉道,呈排山倒海之势,豁出一旬生机。 虽处于敌对阵营,可心之所向在远方。 那人一直在一旁盯着,楚文豫不好轻举妄动,但他只有一次机会。 若是破不了此局,就没有逃生的机会,那微生冥绝可能也会处于危险境地,他死了不要紧,绝对不能连累到微生冥绝。 现在看来,若是能找到棋局的漏洞,执一子落下后损毁棋局,尚可有得胜之时。 可找到棋局的漏洞何其可能,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人在此地研究了一辈子,最终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此残局不同于其他的残局,这个棋盘也不尽相同,棋盘是无限格数的,肉眼可见的只是管中窥豹,冰山一角罢了。 但下棋者需要纵览全局,所以每一步都须必胜。 虽然看起来只有一子,但千万子尽在心中。 归根结底,还是落子难成,尽管此局千变万化,可楚文豫还是能以不变应万变,一子落下,终生无悔。 棋局被解开了,而后消散在他的眼前。 周围的一切天翻地覆,重塑干坤。 四周的环境如同画卷般展开,清风微拂,绿柳如丝,轻轻的拂过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恍若一副细腻的水墨画。 一座古老的拱桥横跨水面,桥上石板沐浴着阳光,被洗礼后斑驳陆离。 桥下流水潺潺,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欢快的游弋着。 不远处的茅屋错落有致,白墙黛瓦,与周围的绿色天地交相辉映。 那形态各异的荷叶挤满了池塘,粉红色的荷花在其中绽放,犹如仙女般妖艷动人。 这是那人以前生活的地方,只是一场变故,将他的故乡永远的封存在这狭小的地方,终日不见江南光,难以旖旎石桥旁。 楚文豫放眼望去,远处的小岛郁郁葱葱,垂柳依依动人,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岛内,宛如一条丝带镶嵌在绿意盎然的大地上。 小路两旁是五彩斑斓的野花争相盛开,走在小路上,沿途的篱笆上爬满了藤蔓。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醉于光阴。 他们一族常年生活于此,只是那场变故,一个大贪官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骗子,让他们一族之人一夜灭门,也遭受到诅咒。 他原本是一个靠变脸为生的戏子,后来跟随高人学习易容术,那场变故也只有他一人躲了过去,但也应了那句诅咒,他从此没有了脸。 没有了脸如何变脸,一个常年登上高台之人一夜之间,就这么跌落谷底,从此只能生活在窄小无比的空间里,他恨,恨每一个官。 楚文豫是悬案堂的堂主,微生冥绝是镇武司的司卿,二人身居高位落在他的手里,只能让他们千百倍奉还。 楚文豫很清楚,解铃还须繫铃人,要想化解他的怨气,就只能找到那名贪官,将他就地正法,于干坤中救下他的族人。 可这又谈何容易? 那人早已消失不见,微生冥绝出现在楚文豫的身边。 「你没事吧?」楚文豫关心道。 「我没事,」随后微生冥绝将楚文豫拉到一间客栈,褪下他的衣裳,看到满目疮痍,道:「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你干什么?」楚文豫脸上写满了拒绝二字,表情很是愤怒。 虽然不是被当众脱衣,但当着微生冥绝的面,楚文豫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可他再不好意思,也没有微生冥绝的力气大,更没有微生冥绝的速度快。 只能被当做粘板上的鱼肉,只能被当做待宰的羔羊,任凭微生冥绝对他上下其手。 「浑身是伤,你不疼么?」微生冥绝咬着牙道。 「不疼啊!」楚文豫故作轻松道。 「我疼。」微生冥绝垂下眸不敢看向楚文豫的眼睛,只是暗自嘆气。 楚文豫以为他受伤了,开口问道:「哪里疼?」 微生冥绝如扇般的睫羽微眨,化作利剑直刺自己心底:「心疼。」 「你受伤了?」楚文豫紧张道。 微生冥绝抬眸,撞入紧张又温情的慌张里:「刚被一个傻子万箭穿心了。」 楚文豫:「……」 仔细检查一番后,微生冥绝还是觉得不安心,索性叫了当地有名的大夫一瞧,针灸处理并包扎好伤口之后,扶着楚文豫躺了下来,「你且安心休息,万事有我在。」 「哦!」楚文豫这声『哦』中,竟然透露出半分撒娇,可能是这满身的伤痕惯的他吧! 微生冥绝就这么守在一旁,为的就是给楚文豫足够的安全感。 对上半睁不睁的眼眸,桃杏般的双眼夹杂着一丝妩媚,微蹙的眉头含着剑一般的锋利,叼着微生冥绝的心。 眼前这个男人,自己怎么就看不够啊? 他就这么瞅着楚文豫,本以为会瞅到他闭上双眼,谁知楚文豫睁得很大,道:「我又不是不能自理,你在这守着我做什么?」 微生冥绝有一些心虚,遮遮掩掩道:「只有一间房了,我不守着你,难道和你同床共枕啊?」 随即又补充道:「其实,和你同床共枕也不是不可以,我反正不介意。」 楚文豫微微抿嘴:「……」 大哥,你不介意,我介意! 第26页 见楚文豫反应不大,微生冥绝就默认他同意了,直接脱下靴子窜上了床。 这速度,比捕食的猎豹还快不少。 楚文豫打了他一拳,道:「你干什么?」 这一拳太过于用力,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不禁发出一阵低吼。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招数,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没事吧?」 对上他那双诚恳的眼神,楚文豫感觉是自己理亏了,松口道:「算了,反正就一张床,凑合住一晚吧!」 微生冥绝心里爽翻天了,我可就等你这句话呢! 上床之后,抓紧时间解开衣裳钻进暖玉般的被窝里。 「你说降下诅咒的那个高官,会是谁呢?」 为了避免尴尬,楚文豫还是觉得应该聊正事。 微生冥绝侧脸道:「我不知道。」 「那是不是解开了诅咒,我们就能回到现实了?」楚文豫问这个问题,纯属是为了寻求一些心里安慰。 「我也不知道。」微生冥绝摇头道。 楚文豫感觉有些敷衍,于是便问道:「那你知道什么?」 微生冥绝思索一番,道:「我知道你受伤了,知道你近期不能碰水,知道一天需要给你换两次药,早晚各一次,我还知道……」 听着微生冥绝细细数来的事情,竟然每一个都是关于自己的。 他何时对自己这般关心了? 一想到这里,楚文豫不禁思索着:他们的关系是什么? 是兄弟,是朋友,还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像那人说的那样,那人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当个笑话听听就行了,何必当真呢? 尝试着闭上眼,只要入了梦中,就不会想到微生冥绝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梦中的少年,还是微生冥绝的化身。 怎么哪里都有他? 怎么满脑子都是他?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楚文豫疑惑的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微生冥绝,慢慢的靠向他,想要仔细瞅瞅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他充斥整个脑海? 值得被如此「牵肠挂肚」? 楚文豫刚想要下床,微生冥绝正好睁眼,这个动作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双臂微微弯曲,压在微生冥绝的双肩旁,两腿也岔开着,分跪在他双腿旁。 「不是……」 楚文豫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不少伤口又被撕裂。 微生冥绝一翻身,将楚文豫压在身下。 楚文豫满脸慌张:大哥,你想干什么? 第026章 鬼王抢亲 仅仅对视几秒之后,微生冥绝就起身去拿医药箱。 楚文豫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原来是害怕自己伤口再一次崩裂啊! 还好是自己想多了,幸亏没按照楚文豫的脑迴路反射,不然可就糟了。 当然,微生冥绝也并非不知道,只是心疼他的伤口,切不可来来回回的被折腾,这才强忍了下来。 拿过医药箱来之后,将浑身裹着的纱布一点点的解开,依旧是血肉模煳。 微生冥绝几乎不敢睁开眼,但这里只有他自己,医术也没有那么精湛,还不至于闭着眼也能换药包扎,只能强忍着心疼,咬牙切齿的帮楚文豫包扎好。 继而,又扶着他躺了下来。 在微生冥绝精心的照料下,楚文豫躺的很舒服,却没有那么心安理得。 他抓住微生冥绝的手臂,急切的语气声声锤入微生冥绝的心中:「我们何时出发调查?」 「等你伤好了再说。」眼见楚文豫要开口反驳,微生冥绝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此事没得商量,无需再议。」 楚文豫:「……」 虽然楚文豫的伤势不容易养好,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属实不多了。 若是继续这么拖下去,可能他们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这样显而易见的道理,微生冥绝怎么会不明白,可就是犹豫和纠结才最恼人。 一边要担心楚文豫的伤势,另一边还要担心背后的高官。 这里是午门森罗殿之中,未必不会和现实想通,若真的找到了幕后之人,恐怕他们之后在现实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大约休息了三四天,微生冥绝才肯让楚文豫下床。 「我真的没事,你就别担心了,还是找出幕后之人要紧。」楚文豫抓住机会劝解,试图驳回微生冥绝的担忧,可惜并未掀起波澜。 微生冥绝还是不放心,在楚文豫坚持不懈的软磨硬泡下,终于让微生冥绝答应带他一起行动。 二人来到了此地最大的酒楼——醉月楼。 立于酒楼的最高处,凭栏远眺,水乡如诗如画,远处青山如黛,江面点点渔舟宛如诗行。 楚文豫轻轻的吹着杯中的酒,淡淡的酒香与茶香交织,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思考。 不远处有一间茶肆,那里整日都会聚集各行各业的人士,但身在其中不如隔岸观察来的清楚真切。 他们的小动作在楚文豫的眼中看的一清二楚,任何传递消息的方法在醉月楼的最高处,都能尽收眼底。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楚文豫转动手中的酒,轻瞄了一眼,微微一笑后一饮而尽,目光延伸至醉月尽头,犹如真的坐于月上饮酒,醉月醉己。 第27页 「站得高,看得远嘛!」微生冥绝道。 他就在楚文豫身旁静静的站着,眼神如同千年的古木,坚韧而又柔软。 盯着楚文豫面前的酒壶,单手抢过来,道:「身上有伤,就别喝酒了。」 楚文豫:「……」 以往受的大小伤也无数,怎么就不能喝酒了? 别以为来到江南,就能管的这么宽! 楚文豫夺过微生冥绝手中的酒壶,直接对着壶洒到嘴里,嘴唇并未接触壶口,酒液灌入喉咙,就像一个潇洒的少侠。 就在楚文豫饮酒之际,远处江面上飘来了一叶小舟,船上的人手中也捧着一壶酒,似是在与楚文豫对饮。 醉月楼把酒言欢,茶香肆尽览无余。 酒喝的差不多了,二人来到了茶香肆。 白驹过隙间,风云变幻,黑暗瞬时降临,月光波点洒落江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宛如一副流动的画卷,然后……转瞬即逝,一目成空。 「人呢?」楚文豫不解道。 他们刚走到茶香肆的门口,就被拒之门外,店小二告诉他们打烊了,请他们明日再来。 可明明只是一瞬间啊,怎么会变化的如此之快? 这也是诅咒之一,生活在这里的人没有昼夜之分。 看似遵循自然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实际上昼夜变化不过一瞬间。 茶香肆是进不去了,这时,一枚纸钱飘落在楚文豫脚下。 「这是……」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后面还有八个字:「阴鬼娶亲,生人退避。」 关于阴鬼娶亲的传闻,楚文豫也在古籍里读到过。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这里,还是他们亲眼所见。 黑夜的死寂顿时被一阵急促的鼓声打破,一队人马悄然出现在街道上。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华丽婚服的男子,他面容俊美,但眼中却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应该就是娶亲的男主角新郎官。 楚文豫猜测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阴鬼。 新郎官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披着黑袍的随从,脸上带着鬼魅的微笑,手中持着尖锐的利器。 除了骑着黑马以外,新郎官还手持着一盏明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队伍来到了一座古老的宅院前,大门紧闭。 但新郎官毫不关心,他扬起马鞭,用力一抽,黑马嘶鸣着沖向前去。 大门轰然打开,一群穿着黑衣的僕人站在门前,他们面无表情,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件事情。 婚礼的现场布置的诡秘。 大厅中央摆着一座巨大的火盆,火焰熊熊,照亮了整个房间。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奇异的装饰。 新郎官与新娘在火盆前互换信物,然后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新娘子带着红盖头,所以看不到她的面貌。 但这新郎官的面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可看的是清清楚楚。 虽然这张脸他们没见过,但是这身形,真的感觉好熟悉。 二人的心中也有了初步的定论,这个新郎官,很有可能就是之前没有脸的那人。 眼见着周围的宾客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吸引,纷纷退到一旁,保持沉默。 楚文豫感受不到这里任何生人的气息,他们应该都是傀儡。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吹动了挂在墙上的纸人,纸人随风摇曳,好像活了一般。 不仅如此,大厅的角落里还传来了哭泣声,令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但众人都没有出声,也不知道这哭泣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反正肯定不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他们屏住唿吸,尽量掩盖自己人的气息。 夜深人静,只有火盆中的火焰在不停的跳动。 新郎官与新娘并肩坐在火盆旁,周围的氛围却越来越诡异,仿佛有什么不祥之物正在慢慢靠近他们。 遽然间,一只黑猫从暗处窜出,它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烁着绿光。 新郎官看着黑猫好像变得异常兴奋,一方面紧紧的握住新娘子的手,另一方面直接掐死了那只黑猫,嘴里道:「吓到夫人了。」 新娘子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丝毫没有同情刚刚被杀死的黑猫,只是依偎在新郎官的怀里。 就在这时,一阵火光和厮杀声传了过来。 新郎官和新娘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宾客们表现的很邪乎,大喊道:「鬼王抢亲了。」 楚文豫疑惑的看着微生冥绝,疑惑之心尽收眼底,波澜壮阔下语堂前:「鬼王抢亲?」 微生冥绝耸了耸肩,沉声道:「静观其变。」 淡淡的花香和飘散而来的血腥味对沖,让现场的花都染上了阴红色。 「鬼王大人,别来无恙啊!」新郎官大声说道。 鬼王蒙着面,但看这身形,倒是很像他们认识的一个人,一个现实世界的人。 摘下面具后,露出了无比熟悉的那张脸,楚文豫惊讶道:「果真是他。」 就在楚文豫认为此事已定的时候,微生冥绝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他。」 对上微生冥绝那双真挚的眼眸,楚文豫也怀疑自己心中的答案。 本来就不是很确信,在微生冥绝的分析下,楚文豫也觉得不是他。 第28页 这可是午门森罗殿,又不是现实世界,怎么可能是他呢? 就在二人犹豫和商议之际,鬼王已经把人带走了。 不过鬼王抢亲,并不是抢的新娘子,而是抢的新郎官。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跟了过去。 鬼王的速度很快,或许是察觉到有生人跟着他,感觉到有些意思,索性直接放慢了脚步等着他们二人。 来到一座山洞的入口处,鬼王将新郎官放了下来,对他说道:「生生世世,你都只能是本座的。」 新郎官整张脸都消失不见,面无表情道:「你还想囚禁我生生世世吗?」 这下子,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更加确信这个新郎官就是那人。 既然遇到了那人,那距离诅咒解开也就不远了。 鬼王掐住新郎官的脖子,道:「不论生死,你只能是本座的,没有本座的允许就敢殉情,她就这么值得吗?」 新郎官被掐的更加漠然,道:「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就值得。」 鬼王更加愤怒,手又掐紧了半分,道:「那本座呢?」 这一次,新郎官并没有答话。 觉得折磨的差不多了,鬼王就把手松开,然后大手一挥,将他们之间的种种回忆浮现于眼前。 那时候,他们真心相爱过,二人一起上学堂,一起参加秋闱,一起高中,甚至一起上战场,一起立下赫赫军功。 本以为无人关心二人,但他们的关系,还是被有心之人散播出去。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不怕,鬼王至今记得新郎官说过的那句话:「众生薄我,但你幸我。」 第027章 自食恶果 身份没有了,大可以隐居在河山一角,二人也不在乎。 只是后来,高官的女儿看上了新郎官,执意要让新郎官入赘。 鬼王自然是万般不乐意。 他喜欢的人,别说是入赘了,就算别的男人女人都不能玷污他。 可高官用鬼王来威胁新郎官,新郎官只得妥协,他希望鬼王远走高飞并且忘了他。 这样,牺牲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本以为这样就能让鬼王躲过高官的报復,结果还是死于高官之手。 而新郎官也被死死的钉在那根耻辱柱上。 他们成,新娘子一直控制这新郎官,表面上恩爱两不疑,背地里却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些,都是上一世新郎官不知道的。 鬼王死后,新郎官一直郁郁寡欢,不久后,也就暴毙而亡。 然后他被捲入午门森罗殿,一辈子只能待在生死界中,但他的执念未消散。 新郎官一直以为是仇家杀死了鬼王,就想要调查,想再一次娶了高官之女,只是遇到了鬼王抢亲,这一切,才明了。 「原来……是这样的。我怎么……」 见到真相的新郎官顿时抱头痛哭,他一直以为的,是错误的,而那个错误,却伴随了他的一生。 他的一生并不是很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还好老天给了他们重来的机会,这一世,不老不死,可以和所爱之人相濡以沫。 新郎官紧紧的抱住鬼王,黑气逐渐消散,迎来了黎明。 他们的怨气消散了,可是背后的高官之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就轮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出场了。 恍然间,他们又来到了昨晚出现的庭院里。 这庭院和昨晚的大不相同。 彩绸锦缎,玲珑华筵。 高官似乎并没有为昨晚鬼王抢亲所困惑,今日照样宴请宾客。 其中的宾客,大都是昨晚上来过的。 新娘子也丝毫不担心新郎官去了哪里,而是更在乎她的面子,更在乎她整个家族的颜面。 在她的认知里,家族能给她一切,这成婚,不过是身边多了一个僕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这一幕,楚文豫就很生气。 表面上恩恩爱爱,举案齐眉,可实际上,竟然是如今的这副样子。 看似繁华无数,内里深渊万丈。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不请自来,前去讨了一杯喜酒。 高官并没有在意,来者都是客,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必怪罪两个小辈呢? 鬼王和新郎官只能在夜里行动,白天的行动全都得仰仗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 昨晚,鬼王扯出一个空间,让时光停滞了一炷香。 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几人商议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具体行动的时间就定在昼夜交替之时,那个时候动手最方便,也最容易成事。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一击不中,就会万劫不復。 所以,必须谨慎小心,慎之又慎。 刚饮完几杯酒,猝然间,夕阳西下,亡命人正在来的路上。 鬼王调派了所有的阴兵阴将,将整个庭院围的水泄不通。 高官也丝毫不在乎,高高在上道:「一群阴沟里的耗子,能成什么气候?既然你们想以卵击石,那我就成全你们这一对亡命鸳鸯。」 「哈哈哈……你也知道我们才是一对鸳鸯啊?」鬼王及时赶到。 他搂着新郎官吻了一下,然后放声仰天大笑。 「我呸,要不要脸?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真没想到我大雍朝,竟然出了你们这两个败类!」高官紧握着拳头怒吼道。 第29页 一旁的楚文豫顿时绷不住了,紧张的看向微生冥绝:「他刚刚说什么?大雍朝?这……」 微生冥绝也是将大雍朝这三个字听的清清楚楚,可这明明是午门森罗殿里,为何会出现他们所在的现实世界的大雍朝? 一定是重名,或者是巧合,反正,那个人应该不是他。 「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干涉不了这里面的事情。」 有些担心楚文豫会快速行动,微生冥绝及时劝阻,打破他这个想法。 楚文豫冷静的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心有定论。」 他们还在反应的时候,那边的鬼王和高官已经打了起来。 这一打就是天昏地暗,这一打就是阴阳失衡。 「鬼王,你身为鬼界之主,为何不好好的待在鬼界,非得来我人间搅局?」站在高官身旁的僕人说道。 这貌似是高官操控的傀儡,他说的热血澎湃,表面却是如此的不动声色。 鬼王邪魅一笑,道:「搅局?本座这怎么能算是搅局呢?本座只是简单的抢亲,倒是你们不安分守己,是想要去我鬼界做客吗?哈哈哈……」 伴随着笑声的迴荡,一件神兵利器现世。 天空渐渐染上一抹金橙,那把锁链通体橙光,光芒万丈,照耀着一切生灵,与那夕阳映为一体,一眼而过,留下灿烂中的热烈光华。 「锦罗链?」楚文豫小声道。 这锦罗链也是阴阳破的碎片之一,没想到在这里横空出世了。 其实,高官之所以买下这个宅子,就是为了锦罗链。 只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异动,还以为是被那名方士骗了。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这锦罗链竟然出世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高官很是兴奋,捧好双手准备迎接锦罗链。 有了锦罗链,他便能杀六界,也能冲破生死界的封印,再一次回到现实之中。 而真到了那个时候,天地必然会引发一场莫大的浩劫。 因此,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必须阻止他,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是在这里面,他们什么都受到限制,再加上锦罗链的出世导致周遭动盪不安,他们就连稳定站立都很困难,更别提去抢夺锦罗链了。 如此,倒不如借住鬼王和新郎官的力量,去帮他们完成这一行动。 楚文豫曾经在古籍中看到过,这世间唯有至阴之血能牵制也能驯服锦罗链。 他将此事告诉鬼王和新郎官。 可谁也不知道,究竟至阴之血,存在于谁的身上? 锦罗链的光芒越发强盛,怕是快要冲破封印,一旦锦罗链冲破封印,这生死界限便会动摇。 来不及了! 按照常理来推测,鬼王才会是阴气最重之人。 但楚文豫故意让高官先行触碰,他将解锁锦罗链的方法告诉了高官。 在触碰锦罗链的那一刻,高官被锦罗链反噬,种下了弒灭果。 一旦被种下弒灭果,都逃不过一个下场,那就是魂飞魄散。 「小子,你阴我?」高官怒吼道。 楚文豫耸了耸肩,道:「自食恶果,怨不得人。」 随后,鬼王也划破了自己的手臂去触碰锦罗链,依旧被锦罗链反噬,种下弒灭果。 不管是鬼王,还是凡人,只要被种下弒灭果,都将烟消云散,并且不出一刻钟。 见到鬼王如此,新郎官生出了殉情的想法,「郎君,元神弒灭,情之苦果,我陪你一起品尝。」 「不要……」鬼王声嘶力竭的喊道,他希望新郎官能够活下去,在他死后,还有后顾之忧。 可已经晚了,新郎官的手臂已经触碰到锦罗链了。 没有想到的是,新郎官和鬼王的血融合,竟然解锁了锦罗链。 天地被这波强大的波动震得剧烈摇晃,锦罗链逐渐缩小,成为新郎官和鬼王的定情手鍊。 事情进展到这里,新郎官特别想笑,他觉得这世间之事,怎么如此有趣? 两人这一路走来,是何等的艰辛,不被世人理解,不被世人祝福,可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一番场景,真是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 「真没想到,最后承认我们两个的,竟然是这一枚小小的手鍊,真是……」 「既是幸福,也是幸运。」鬼王在一旁附和道。 幸运吗?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不仅和鬼王错过了,还和生死界有了一定的纠葛。 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幸福的吧? 溘然间,高官消散,这江南水乡也不復存在,二人又回到了冰冷冷的密室里。 任务算是完成了,高官罪有应得,那人怨气消散,能与爱人长相厮守。 再一次回到这里,楚文豫身上的伤也全都好的差不多了。 现在就是想想该如何出去。 那高官口中所说的大雍朝,是不是就是他们如今所处的大雍朝? 密室的门开启,残子跌落一地。 此局已破,万般无忧。 又是一条长不见尽头的走廊。 这走廊看起来还有些熟悉感,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么多了。 能尽早找到出去的路是关键。 走着走着,就发现一扇门,正当二人纠结着要不要推开之时,那扇门就自己开了。 第30页 进去之后,里面空无一人,那扇门中也是什么都没有。 没找到什么线索,二人只好关上门出来。 可再一次出来的时候,走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若不是细心之人,根本无法发现。 常年混迹于的二人自然是细心,发现了走廊的不对劲。 楚文豫想着推开门试试,却发现无论怎么推门,那扇门就是推不开,「这是怎么回事?」 第028章 和亲悲剧 楚文豫闭上眼,试图探寻一丝踪迹,黑茫茫的一片坠入眼眸,逼得他不得不睁开眼。 「怎么样?」微生冥绝转了转手腕道。 「不怎么样!」声音似清风朗月,破茧成蝶。 片刻过后,楚文豫一脸茫然的看着微生冥绝,这句话并不是他说的。 他使了使眼色,清了清嗓子道:「这里不会还有其他人吧?」 微生冥绝点头回应。 两个人持续往前走,声音并不见清晰,反而越来越远。 蓦然,身后的门开了。 「二位,请进。」 楚文豫立马回头,看到一位身着规整的带刀侍卫做出请的手势。 然后回过头来发现不知这带刀侍卫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 注意到微生冥绝微表情的变化,楚文豫放下戒心,跟着他走了进去。 再一次进入这间屋子,里面已经变成了一座宫殿。 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宝座上坐着一个气质高雅的女子,眉间轻皱,曦明的双眼躲闪着,似是隐藏着不少的心事。 看她的穿着打扮,奢靡中显现出几分低调,但总觉得有种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符。 「你是……?」楚文豫走上前去,仔细一瞅高坐之人的打扮与容颜,试图猜出她的身份。 女子勾起红唇,五味杂陈的扬手道:「吾乃大梧公主。」 她也没有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身为公主,就应当承担起公主的责任,让别人知道,她是堂堂正正的大梧公主。 「那公主殿下,你在这里干什么?」楚文豫抬头,略带一丝玩笑的语气道。 大梧公主:「……」 你以为本公主想待在这个鬼地方吗? 楚文豫转过头来,环视身后,发现带刀侍卫不见了。 正当他感到奇怪之际,微微一回头,带刀侍卫出现在距离他仅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双手环胸而立。 吓得楚文豫一个激灵。 瞬间移动? 慢慢挪动步伐,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带刀侍卫似乎能察觉到他们的欲望,轻轻一挥袖,「哐当」一下子,门就被关上了。 楚文豫注视着微生冥绝那双冷静的眼眸,也让自己心安一些。 凝肆戏嚯无为路,斩相辉鹤束囚鹄。 楚文豫回首,再也不见公主的阳春月,他眸中洒落烟波,染上绝情:「不知公主殿下想要什么?」 公主闭上眼,将自己的残识灌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脑海中。 骤乎,大梧国立,乱世安宁。 此间长宁七年。 大梧开国皇帝辛斩苍独宠长孙皇后,先后诞下三个女儿,大女儿早早夭折,二女儿战死沙场,现在仅剩的只有这一个小女儿。 小公主生的十分可爱,深受父皇母后的宠爱,她生于乱世之中,可她有一个很厉害的父皇母后,开了大梧的太平盛世。 只是长宁六年的一场「意外」,让大梧国成为战败国,割地赔偿,国库空虚。 而敌国偏偏看上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也是当今大梧唯一一个公主。 她身负皇恩不得不嫁,气势她心里很清楚,若是能用她一人的牺牲,换来整个大梧的安宁,这也值得。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远嫁敌国后,终日被折磨不得安宁,惶惶难以度日。 在被囚禁的七年岁月里,她经歷了国破家亡,这一别,再也没见到她的父皇母后。 大梧开国不足十年,便消沉于歷史长河中,孤寂落寞的圆月曾经如何耀眼,而今却是孤枕难眠。 她整整被囚禁了七年,才等来一个自戕的机会。 多么希望从来没有嫁过啊! 自戕之后,灵魂寂灭。 有人为她重聚魂魄,隐入午门森罗殿。 不用多想,那个人就是世代守护她的带刀侍卫。 这侍卫很是称职,生前被囚禁和蹂躏过,就是没有松口。 公主又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国难当头,她不得不嫁,后悔也没用,因为她别无选择。 若是能重来一次,即便知道自己的结局,她也会嫁。 「所以她的执念并不在于嫁或者不嫁,而是在于没与心爱之人表露心意,没为国家覆灭出一份力。」楚文豫站在公主的角度尝试着分析道。 今日正是公主出嫁之日。 华光镇彩,流云苍穹,一抹亮光映照在皇城的大梧宫上,在一片金黄下,显得格外庄重。 随着鼓声阵阵,仪仗队缓缓走出宫门,身着华服的宫女们手持金灯,宛如繁星点点。 她们身后是身披铠甲的侍卫,手持长矛,威武而肃穆。 浩浩荡荡的车队犹如一条红色的长龙,从皇宫的深深庭院蜿蜒而出,穿过繁华的市集,行进在街道上。 第31页 当队伍行至皇宫外的大道上时,各地的贵宾和百姓纷纷涌上前来,争相目睹这一盛况,也为这场盛大的婚礼送上祝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头最为华丽的马车,车身用金丝镶嵌,加以珍贵出彩的的宝石点缀,马车四周的红色丝绸如同火海般燃烧着,让人心生羡意。 红烛摇曳,香炉飘香,飘飘兮华娟梦神宴,凌凌若九霄波微澜。 眼瞅着车队行进到自己面前,百姓们纷纷高举着彩旗,挥舞着手中的花束,欢声雷动。 都为她感到高兴,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她的出嫁而高兴,还是因为她的牺牲而高兴。 她就是大梧的小公主,身着华丽的嫁衣,泪光不断的在眼中打转,圆滚滚的兜住一切悲伤,就和午门森罗殿里的神情一致。 表里悲情,空徒伤切。 当队伍行至城外时,一支精锐的骑兵队从远方疾驰而来,他们是驸马的护卫队,为新郎送行。 在他们的护卫下,大梧小公主的彩车缓缓前行,潺潺过沧浪的时过境迁,终究有些不合时宜。 「得想办法阻止和亲。」 楚文豫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缥缈的身段蕴燃下余光璀璨,正在不断的思忱着。 「现在看来,只能硬抢了。」微生冥绝双手叉腰,纤长的手指留下荫朦的妩媚与骄柔。 楚文豫捂向微生冥绝的嘴,双眸散发着闪电般的坚韧:「硬抢?你疯了?」 将楚文豫骨节卿然的手拿下来,微生冥绝眯着眼,眼缝中闪过少焉恍惚:「你还有好的办法吗?」 楚文豫思索片刻,魂归而鎩道:「杀鸡焉用牛刀?」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可以借刀杀人?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带刀侍卫。 现在最好能找到那个带刀侍卫,他会更了解公主的去向和处境。 但这带刀侍卫在哪呢? 「在这!」带刀侍卫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扇过一阵邪风,差一点勾来暴雨。 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楚文豫有些惊诧的扬起拳头:「你……」 带刀侍卫握着刀的手凝结出汗液黏在掌心,侧漏几分霸气泠然:「我眼中的公主殿下,绝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雪兔,而是我大梧国血勇不屈的苍狼,是我大梧国坚定不移的战士。我大梧国皇帝开国数年……」 带刀侍卫几句话就打消了他们的疑虑,他是自愿陪着公主留在午门森罗殿的,所以再一次回到他的现实,能带着午门森罗殿的记忆。 就好比神仙带着记忆下凡歷劫。 这么一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懂了。 既然带刀侍卫不请自来,那么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 翕然间,风雷滚动,降下天劫,马车被噼的七零八落,裂痕爬过整个马车,「砰」的一下子在地面爆裂,碎片式的零星被这强大的冲击力顶了出去,生生将地面撕开一条巨大的口子。 极境舒展的容颜转眼间合上凌冽,公主破轿而出,悬空而立,手中还拿着一把红伞。 「尔等皆为裙下臣,狂言刀兵灭我大梧,真是可笑,哈哈哈……」声音萱媚中带着狂邪,与之前的公主判若两人。 带刀侍卫的眉宇间紧张的勾出千重万壑,并没有不可思议,反倒是意犹未尽:「公主?」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发声。 莫不是……当年他就在现场? 可鬼神之说虚无缥缈,怎么可能会在大梧公主身上应验? 这一定是幻象。 即便知道这是幻象,楚文豫也得弄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才能消解公主身上的怨气,还曾经的大梧国一片清风朗月,盛世祥和。 「裙下风流献倾盆,长空万里不由人,若非舍君弃国本,安宁动摇旧臣心?」楚文豫蹙眉鼓掌,在此等意境下,他把自己的猜测编成一首诗,大声念与大梧公主听。 「旧臣,你什么意思?」公主走了下来,落到楚文豫的面前。 先前他也怀疑过安宁六年的那场「意外」,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的缺口。 她又郑重的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楚文豫双手背在身后,贴在公主面前:「旧臣可知忠魂事?新将可抵百万狮。」 公主愕然一震,手中的红伞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开始躁动起来。 抚摸着伞柄,白皙的双手划过伞骨,流露淡淡清香,腕间闻铃清脆欲滴,她平静下心绪道:「旧臣,新将,看来我大梧国,也并不太平。」 眸中搅动的风云瞬息万变,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父皇曾经说过,内忧外患之下,应先一致攘外,再揪内鬼,后定太平。」 说罢,便启程回归大梧! 第029章 入寻香观 看着女儿又回到大梧,皇帝和皇后都十分费解。 他们好不容易把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谁知道这么快又回来了。 眼前的女儿还变了一副样子,这让他们感到很陌生。 公主直接开口道:「父皇和母后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一听到这话,皇帝立马严肃起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公主缓缓跪下,道:「父皇,母后,儿臣请旨彻查我大梧通敌内奸。」 「你是怎么知道的?」皇帝走上前去将她扶起,表面镇定明显压不住内心的紧张,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忍心。 第32页 被扶着缓缓起身,她作揖道:「儿臣自有高人相助,他已经将一切,都告知儿臣了。」 这个高人指的就是楚文豫,他被带入公主的记忆里,却撕开一线天机。 他看到了当年的真相,因此好心提醒公主要小心大梧的旧臣。 曾经大梧无忧无虑的公主从不关心这些,可如今,她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她不甘心,也不打算认命。 就算天不助她大梧,那就打破天道的不公,打破命运的枷锁。 生性自由,不为鱼肉。 只是言语试探了她的父皇和母后,就能看出当年,皇帝和皇后一定对她有所隐瞒。 事到如今,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再隐瞒下去,恐怕不好交代。 「我大梧,怕是挺不过今年的除夕夜。」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 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仁慈与妥协,也能看到慈爱与仁义,就是偏偏看不到作为开国皇帝,当时战场厮杀的血性。 「儿臣身为大梧唯一的公主,势必与大梧共进退,如今出嫁,与逃兵有何区别?」公主说的振振有词,眉目间甯画下与大梧共进退的誓死余下。 皇帝见拦不住自己的女儿,于是欣慰道:「好啊,不愧是朕的好女儿。」 随即,三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上一次如这般抱在一起,还是开国前。 大梧开国后,在公主的眼里,他好像只是遥远的皇帝,而不是近在眼前的父亲。 每日有批不完的奏摺,有处理不完的案件,好像……以前陪着她嬉笑打闹的父亲不在了。 及笄后,他们能说说家常话的次数很少,甚至就连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她觉得父亲变了,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 直到她上一次出嫁前夕,才感受到那个父亲,好像还如之前一样很容易被她这个女儿牵动情绪。 这一次未完成的出嫁,是为未完成的使命做铺垫。 守护大梧,视死如归,不怨不悔。 对于大梧的内鬼,他们打算来个将计就计。 *** 寻香观 古树旁,微生冥绝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中的扇子,高髻垂下,玉树临风,目光直视前方,问道:「让我做此打扮,莫非……你知道幕后之人?」 这一幕,看的楚文豫直心动,这就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干坤的真实写照吧? 楚文豫不由得愣了神,这一愣,正中美人怀。 「美人……不是,呃……那个,幕后之人就在此地。」楚文豫结结巴巴的,差点说漏嘴,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微生冥绝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看这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中邪了,随后,又抬头瞥了一眼道观的牌匾。 「寻香观?」微生冥绝觉得这名字肯定有点故事,好好的一个道观,讲求清心寡欲,怎么会起名为寻香? 别是为了哪个姑娘。 徘徊良久,环顾四周,发现这寻香观很是冷清,几乎没怎么有人。 就连这里的道士也不多。 大致只有三四个。 道观这么大,怎么也不能没落到只有三四个道士吧? 乍然,有一人身穿蓝紫色道袍,腾云驾雾般从天而降,看上去一副得道高深的样子。 那人白髮苍苍,但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是护肤有道。 等那人轻松落地后,楚文豫灵眸一动,十分客气的作揖道:「师父可是清心道长?」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含香道:「师尊在后山。」 楚文豫点了点头,就和那人分别了。 「清心道长是我们要找的人?」等那人走远后,微生冥绝才开口,不确定的问道。 楚文豫摇了摇头,也是相同的语调道:「不确定。」 微生冥绝:「……」 不确定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上香祈福吗? 就这么一个荒凉的破道观,连个香火台子都没有,怎么烧香呢? 想到这里,微生冥绝若有所思,这个道观,为何没有香火台? 思索之际,已经被楚文豫拉下一段距离了,他连忙跑过去,边跑边喊道:「你等等我。」 楚文豫回眸一笑,笑靥如花千百态,身姿卓约超凡尘。 可他一开口,说的就是故意气微生冥绝的话:「我为什么要等你?」 还有一段距离,先不跟他计较,追上去之后拉住他的胳膊认真道:「因为我需要你啊。」 对上真挚燃火的眼眸,看到映照下的自己,楚文豫竟生出一分害羞之意。 都是大男人,怕什么? 楚文豫嘴硬道:「行吧,那我就发发慈悲,勉为其难的无时无刻帮你。」 明明是别扭的话语,微生冥绝却听到了无时无刻,只要他在,他就有用。 「怎么?不是你说需要我的吗?」见微生冥绝没什么反应,楚文豫连忙自己圆场,「现在又不需要了吗?」 「你都说了无时无刻,只要有你在,我便可高枕无忧歌,作闲云野鹤?」说罢,微生冥绝将摺扇归和完整,轻轻的敲打掌心,好像在映衬着自己的心跳。 顺势握住微生冥绝的摺扇,与他掌心仅仅几寸的距离处停歇:「好一个高枕无忧歌,做闲云野鹤……嗯……我保你!」此刻,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第33页 微生冥绝嘴角时刻隐藏的笑意在此刻爆发出来,好一个我保你啊! 高兴的差点抛弃手中的摺扇,只顾得双手合十了。 在几乎无人的寻香观下许愿,应该没人知道吧? 微生冥绝本想一把拽过摺扇,谁料楚文豫握的紧,他使出的力气又大,一度拉扯下,竟撞上自己的胸口,而楚文豫也被他拉得很近,就快要贴上去了。 刚才还距离很远,现下连半步都不到。 看着一位翩然惊风少年郎傲立于前,就算心如磐石,也会有所松动。 可他不是心如磐石,而是热血心肠,扑通扑通的跳着,旺盛的生命力蓬勃向上,就快要抑制不住了。 一边深唿吸,一边往后撤退,终于保持住万分之一的镇定。 「走吧!」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都不敢回头,更不敢直视楚文豫的双眸,只是绕过他闷头直走。 楚文豫在后面甩了甩手,故作神秘的问道:「你知道后山怎么走吗?」 等等……好像不知道。 回过头看楚文豫,发现又是那样近的距离,他什么时候追上来了? 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却被楚文豫料到先机,先追上他的脚步。 被楚文豫的脚尖顶了一下,微生冥绝抿了抿嘴,还是退后了半步。 「那里!」楚文豫指着郁郁葱葱的那片树林说道。 「哦!」顺着楚文豫手指的方向望去,微生冥绝点了点头道。 光顾着看方向了,没注意到楚文豫的动作,还是棋差一招。 不足片刻,楚文豫的嘴附在微生冥绝耳朵旁提醒道:「跟上我。」 随后,他便带着微生冥绝走到了后山。 后山的植被很茂盛,不同于前山道观的荒凉,这里生机勃勃,倒更像是人间烟火。 只是……这树木排列的很是奇怪,并不像是自然生长,更像是人为排列。 楚文豫觉得有些熟悉,这貌似是某种阵法,回头提醒道:「小心。」 看着微生冥绝点了头,楚文豫才回过头来,却不知一人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人一头银白的发色,身披华丽的道袍,手持拂尘,双目凝光,也紧紧的盯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 但眼神中并没有丝毫的诧异,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们会到来。 「清心道长。」楚文豫还是像之前那么客气,弯腰作揖道。 微生冥绝也是同样的动作。 清心道长一挥拂尘,淡淡道:「二位求的事,老道无能为力,请回吧!」 早就知道会被拒绝,楚文豫也没有感到奇怪,只是云淡风轻勾唇言:「道长算错了,在下来此,不求大事,只求一个情字。」 听到情字之时,清心道长明显迟钝半拍,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听到过这个字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向站在一旁的微生冥绝。 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清心道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二人跟上。 二人跟着清心道长来到了一间小木屋中。 这并不像是一个道长的作风。 小木屋外种满了红的妖冶的彼岸花。 彼岸花开不败,他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穿过庭院进入屋内,整间屋子被一位女将军的画像占据着。 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一片丹心照忠臣,赤胆义肝战疆场。 画像好像会动,画中的那位女将军朝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笑,笑声朗朗,如同江上清风徐徐而来,又似湍流瀑布难以停息。 转眼间,二人便被吸进画中…… 第030章 悲剧重演 寻一人无悔入画来,等一人无奈入画来,思一人不敢入画来。 「他还是不肯进来看我吗?」画中女子伤心启唇,是珠联璧合下的伤春悲秋,亦是不甘寂寞下的被迫沉沦。 楚文豫一伸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更不知道要做什么动作,就把手又收了回来。 然后他就听到那女子唉声嘆气的,嘴里喊着清心道长这个懦夫。 或许是因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给他壮了胆,清心道长也跟着进来了。 画中女子大手一挥,便将清心道长悬于空中,就在她一尺之内。 「清心,本将军告诉你,你就是临阵脱逃的懦夫。」 清心道长浑身被光环覆盖住,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嘴唇发紫道:「我就是懦夫,我只想与你一人白髮相守,渔樵耕下……」 他只能说出这几个字来,他承认自己就是个懦夫,这没什么好隐藏的。 只想和相爱之人相守有错吗? 为何世道要如此拆散他们? 他不甘心,将女子从战场上带回来供养在画里。 「清心,你知道本将军靠什么而活吗?」将清心道长放下来之后,女子霸气一言,这一言将整个画面震的彻骨一动。 清心道长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是逆天而为,将她养在画中,靠的就是吸食活人精气而活。 「知道。」清心道长自己说的都很心虚,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甚至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这两个外人也不敢看,就只顾自己低头忏悔。 女子迈了三两步,就到了清心道长跟前,捏起他的下巴,婉转神灵却也不失威严:「本将军靠的是保家卫国而活。」 第34页 一听到保家卫国四个字,清心道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但你得先活下去啊!」清心道长带着哭腔,差一点跪倒在地。 「本将军战死沙场,死的有价值,死的光荣。」女子丝毫不顾及清心道长的情绪,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女将军的霸气威武现于眼前,当真是巾帼不让鬚眉。 「我只要你活着!这辈子,倾心于你,清心为你,下辈子……」 他突然意识到没有下辈子了,思绪瞬时堵了上来,想哭也哭不出来,只是静静的用余光扫视着她,那个曾经无比仰望的将军。 「罢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不算你想守护的苍生吗?」清心道长瘫坐在地,面含热泪道。 女将军犹疑了半分,不假思索道:「是我要守护的苍生,也是我想要守护的你。」 听到这句话,清心道长感到这辈子也值了。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敢来见她,就是害怕见了她之后,自己会心软,会让她离开此画。 一旦她离开此画,就是灰飞烟灭。 她这一生过得够苦了,不想她未享受在世的时光就匆匆离开人世。 只想她能多快活一点。 他心目中潇洒无人能敌的女将军,也是他穷尽一生想要守护之人。 「二位,若是你们遇到此事,该如何抉择?」女将军还是心软了。 楚文豫抢先回答,道:「生逢乱世,当并肩作战,直捣九天。」 是啊,她是多么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并肩作战之人,能陪着她度过残酷的战场。 人倒是有,只是太极端了。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清心道长,看着曾经风月无双的少年变得满头白髮,还故作可笑的长相守,还真是荒唐。 「眼睁睁的看着大梧覆灭,这是你想要的吗?」 女将军突然提高了音调,为的就是激发出清心道长卑微到灵魂里的血气方刚。 清心道长近乎崩溃的摇着头,等到眼前之人更加慷慨激昂的回覆:「若是握不起剑,就拿着拂尘,去和本将军冲锋陷阵!」 从清心道长试图逆天而为的那一刻,他就弃了剑,也再提不起剑。 这些,她都知道。 而且,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中。 对于她来说,这些并不是冷冰冰的某年某月某日,而是温情覆盖住的整片沧海月明。 「少年执剑之时,我便对自己说过,必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我没做到,可我退缩了……」清心道长已经被感化动十之八九,挣扎着拿起拂尘起身道。 「顶天立地,从未晚已。」 说罢,女将军双手结印冲破了这道将她困于一方天地的画。 「你能解开?」见到女将军能解开封印,楚文豫疑惑道:「那你之前为何不解开?」 女将军什么话也没说,而是看向清心道长。 她这是明确的告诉清心道长:她也退缩过。 而后雄心壮志道:「本将军所剩时日无几,愿与各位并肩作战,直捣九天!」 对上清心道长的眼眸,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执着。 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寻香观的禁制已解,就证明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必须速战速决,尽快回去。 既然出来了,就必须入宫一趟。 在回宫的路上,微生冥绝回想了一切,好像过于顺利。 好像楚文豫什么都知道。 是他带着自己来到寻香观,也是他提到旧臣一事。 明明一直和他在一起,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为何他什么都不知道? 看出了微生冥绝的不理解,楚文豫坦白道:「我说这些是被强行灌入我脑海中的,你信吗?」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道:「信。」 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迅速,楚文豫接着问道:「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哪怕是骗我入刀山,下火海,我也是义不容辞。」 楚文豫感动的笑着说道:「放心,刀山火海还轮不到你。」 几人来到了皇宫里,公主,皇后,皇帝聚在一起商议此事。 见到他们来了,连忙请了进去。 多年失联的心腹将军失而復得,皇帝心中很是欣慰。 「你回来了。」皇帝激动的说道。 女将军潇洒的举起剑:「我回来了。」 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像是君臣,更像是朋友。 女将军常年征战在外,立下汗马功劳,这些皇帝都清楚。 她这可是和他在一个马背上长大的人。 「这就是当年你口中的情郎?」皇帝打趣道。 清心道长深情的望向女将军,原来,当年她真的提到过他。 女将军想着打完那一仗,就解甲归田,和他相守余生。 只可惜,那一仗过后,便是天人永隔。 他拼了命的从尸山血海中找到她的尸体,长满血泡的双手将她抱起,一步一步的爬到寻香山,建立寻香观,将她封印在画中。 现在才知道,为时已晚,该付出的代价,他不会落下。 该承受的天劫,他一个也躲不过。 阳光下的她过于明媚,过于耀眼,刺的他都不敢睁眼。 「是啊,他就是。」女将军颔首道。 第35页 话音刚落,烈火灼烧了整个皇宫。 熊熊蔓延,势头强盛,要将整个皇宫焚烧殆尽。 女将军和清心道长的中间顿时隔着火海,就像是当年隔着的尸山血海。 当年能将她带回去,现在就能将她带回自己身边。 勐头沖了过去,浑身被烈火焚烧着,面目无一丝狰狞。 他享受慢慢靠近她的过程。 并不煎熬,也并不痛苦。 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这一次,他要和她并肩作战。 跨过火海来到城墙上,一跃而下。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不是凡人,足以比肩神明。 战场厮杀声震得天昏地暗,马蹄声不断起伏,所有人跟着一跃而下。 城门不开,背水一战。 公主和驸马在战场上相遇,这一次,她亲手砍下他的头颅,告慰曾经为国捐躯的英灵们。 三日后 女将军和清心道长同时消散。 皇帝和皇后也覆灭与这场大战中。 整个大梧国不復存在,歷史无法改写。 临走之前,清心道长悔恨道:「陛下,不论新旧,我一直都是你的臣。」 他就是楚文豫口中的旧臣。 但他并没有通敌叛国,只是单纯的徇私枉法。 真相没想到是这样。 这一次,公主可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父皇和母后死在自己面前。 她亲眼看着整个大梧国兵败被灭。 她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好像无法逆天改命。 当时清心道长和女将军亦是如此,短暂的别离聚散,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公主发出了夺命三连问,情绪越发高涨,但这一次,她的背后有了靠山。 从始至终,带刀侍卫一直都在。 眼看着大梧国覆灭,眼看着真相昭然若揭,她竟然没有恨意。 她既不恨清心道长的自私,也不恨敌国将领的拼命厮杀。 立场不同而已,她只是怨自己无能为力。 随后,她将灵魂散于尘埃,留下一地独白。 带刀侍卫亦然跟随。 「二位觉得谁对谁错?」 一个沙哑的声音出现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潜意识里。 二人四目相对,哑口无言。 表面上看着是清心道长的自私导致的一切后果,可他站出来了,还是没有改变结果。 他早就知道,大梧即将覆灭,早就知道自己心爱之人的拼杀是无效的。 不过是以一人之力,难挽大厦之将倾。 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一人能独善其身。 发散的思绪被迅速收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再一次回到了长长的走廊里…… 第031章 时空傀儡 他们看到了清心道长年少时的虚影。 清心道长此生双绝,一是剑法,二是算卦。 神虚剑法出神入化,卜算之术卦卦精准。 事实证明,就连情之一字,他都没算错。 在他的卦象中,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看到了大梧国覆灭的真正原因。 此局无非对错,只论因果。 沙海臣服,悲剧重演。 到头来,女将军战死沙场,也没换来片刻安宁。 反倒是换来了一道封印。 从一开始,皇帝和皇后决定送公主去和亲之时,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他们要将女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却没想到刚出虎地,又入狼窝。 大梧国上下,无一人善终。 长长的走廊里迴荡着公主和带刀侍卫的气息,也飘荡着整个大梧国的冤魂。 置之死地,并无后生,才是最绝望的。 公主的怨气虽然消散了,可大梧国的结局却是不尽人意。 只得尽人事,听天命。 从哪里都映照出天命不可违这几个大字。 去他妈的天命!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出现:「此局虽破,却未勘破。」 「勘破了又能怎样?清心道长勘破的如此透彻,还不是……」楚文豫反驳着,却又有难以掩饰的心虚。 那个声音迴荡而起:「非也非也。」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突然,一股强烈的意识进入楚文豫的脑海,覆盖了他原有的意识。 他也因窥得天机而变成了傀儡。 双目发黑的看向微生冥绝,二人处于同一时空下,却见不到原本的彼此。 「我的傀儡术就要成了,二位慢慢享受吧,哈哈哈……」 话音刚落,一个半大孩子就进入了楚文豫的识海。 一群人正在正是年少时的微生冥绝。 他是带着现在的记忆进去的,也就是说他看起来虽然只有十来岁,可实际上的心智也没有多大变化。 「噁心的脏东西!」 「脾气还硬的出奇。」 「看来,老天爷都想饿死你。」 一群乞丐围着楚文豫,不停的嘲笑他。 少时的楚文豫蓬头垢面的混在乞丐堆里,与现在的清风朗月简直判若两人。 真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样的经歷,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如何从泥潭里爬出来的。 一群乞丐走了之后,微生冥绝才清晰的看到楚文豫战战兢兢的锁在巷子里,头垂的很低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36页 微生冥绝走了过去,伸出白皙干净的手递给楚文豫,「你……」 他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明知这不是在现实世界,可还是钻心的疼,那感觉,就犹如尖刀剜骨,痛彻绵长。 楚文豫依旧锁着脖子不敢抬头,这时候,他从来都不会想着有一个人能拯救他于水火。 虽然从未抬头,但他还是有感觉的,他能感受到眼前之人的干净,是他无法触摸的清茗,就不伸手去玷污了。 微生冥绝的手一直伸着,道:「快点,我手就要酸了。」 听到这,楚文豫才缓缓的抬起头,自卑的眼神里融化了片刻冰雪,埋葬在晨光熹微之处。 他迟疑的看着他。 就犹如从天而降的神明。 即便十分感动,却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肚子,两三天没吃饭的他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叫的他更加自卑。 第一次遇见圣人,就漏了怯,楚文豫越想越不该。 这时,微生冥绝掏出了怀里的饼,伸手递给楚文豫。 楚文豫虽然想抓住这份恩人的美好,给他留下个好的印象,可眼中全是这张饼,哪里还有给他饼的这人。 他实在是太饿了,抢过饼去几口就将其吃干抹净。 看着楚文豫的狼吞虎咽,微生冥绝很是明白,此时此刻,他需要的不是他这个人,更不是什么神明救世,只是能充飢的那张饼。 「还有吗?」楚文豫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就像是重见光明的兴奋,也像是劫后重生的珍惜。 「管够。」微生冥绝微笑着,好似醉倒在楚文豫的眼眸中。 楚文豫又抢过微生冥绝刚从怀里掏出来的饼,然后一言不发的专注吃饼。 第二张饼也下肚了。 这时候麻木的肚子里有了食物,他才刚刚有活人的感觉。 他又一次伸出手。 接过第三张饼的时候,楚文豫淡淡的道了声:「谢谢。」 给他前两张饼的时候,他都没有道谢,直到微生冥绝给他第三张饼的时候,他才开口道谢。 微生冥绝心里很清楚,他懂这种感觉,楚文豫不是没有礼貌,也不是忘记了,只是他想着先吃饱了。 在生存面前,一切都不值一提。 转眼间,六七张饼下肚,微生冥绝这里也没有了。 半柱香前,就是一群小乞丐「围攻」楚文豫的时候。 微生冥绝并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去隔壁卖饼的摊子上买下仅剩的几张饼。 这个地方很热闹,卖小吃的扎堆在这一条街上,所以乞丐也格外的多。 楚文豫就是其中的一个。 刚进入楚文豫识海的时候,微生冥绝看到他被欺负,真的想上去把那些乞丐们揍一顿。 可他又想着,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楚文豫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尊严,而是温饱。 吃的差不多了以后,微生冥绝带着楚文豫来到一个石桥上。 那里人来人往的,能将盛景看的更真切。 繁华京都的背后,是欺压百姓,是贫富悬殊。 但这都不是微生冥绝关注的点,他的目光,只在一人身上停留。 之所以进入楚文豫的识海,是要拯救他。 楚文豫已经成为了傀儡已经被怨气掩盖住。 微生冥绝来此,是为了感化他。 楚文豫安静的坐下来,他还是不太敢抬起头,在微生冥绝的鼓励下,平常老是被欺负的小乞丐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扬起了头。 和他想像的一样,眼前之人无比的干净。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微生冥绝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扭头去看风景。 清柳入幕,映波碧云,参差万里烟火。 如此美景,楚文豫却无心欣赏。 他在乎的只是下一顿能不能吃饱,微生冥绝能救他几次? 楚文豫默默的起身往前走,过了桥之后,微生冥绝才反应过来,连忙去寻他。 脏兮兮的打扮惹的人群纷纷远离楚文豫,所以他找起来不是很难。 没走出去多久,就被微生冥绝追了上来,牵着他的手道:「你去哪?」 「去找吃的。」楚文豫头也不回的边走边说,他实在是不敢回头,不敢看着身后的微生冥绝。 「我有。」微生冥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气喘吁吁道:「很多。」 「关我何事?」楚文豫一直知道他那里有很多吃的,一看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但他不愿意纠缠他。 楚文豫是乞丐,做人也是有原则的,没吃饱之前先不提尊严,吃饱了之后绝不依附于任何人。 他是乞丐,不是废物。 也有自己的双手,也可以靠自己的双手。 微生冥绝没来之前,他一天天也这么挺过来了。 「我愿意分你。」微生冥绝大喊,面露难以掩盖的萧索和担忧,也还有心疼与难受。 「不用了。」楚文豫甩开他的手大步朝前迈去。 眼看着楚文豫就此离开,微生冥绝也没有追上去,这个时候,说什么他大概都不会听。 只是微生冥绝很着急,不知道识海之外的楚文豫怎么样了,是不是正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是不是在崩溃的边缘无助的徘徊,这些,他都不知道。 但能感受到,能感受到锥子正在刺破自己的傲骨,利刃划过他的脖颈。 第37页 怕是没等到救下楚文豫,他就先挺不住了。 回过神来,天下初开,地渊沦陷。 他再一次站到楚文豫的身前,只是这一次,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乞丐,而是威风凛凛的悬案堂堂主。 四周一片荒寂。 废墟之下,是更深的深渊。 「你……」 声音冷漠的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 「怎么?你怕了?」楚文豫厉声道,甚至还带着一丝戏嚯。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 但心底里是害怕的。 他不是害怕楚文豫会报復之前欺负过他的所有人,只是害怕楚文豫就此走上不归路。 「怕,如何不怕?」微生冥绝大方承认道。 「镇武司的司卿也会说怕?你是怕我杀了你吗?」楚文豫提剑道。 利剑架在微生冥绝的脖子上,下一秒就要刺破血肉,崩溅全场。 微生冥绝咽了一口气:「小乞丐,我不怕你变坏,也不怕你杀人,我只怕你会后悔。」 「你口口声声说不怕我杀人,你当真不怕我一剑杀了你?」楚文豫冷冽的语气将微生冥绝冻得生瑟,他却还之余温:「还好……你杀的人是我。」 「你……」 眼看着微生冥绝闭上双眼,楚文豫这才收起剑。 他感觉自己快要失控的时候,朝着自己就是一剑。 等微生冥绝睁开眼,楚文豫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楚文豫……」 连忙跑过去抱住他,一边给他止血,一边喊着他的名字,提醒他千万别睡觉。 一定要挺过去。 识海破,苍星动。 当梦境彻底归于现实,楚文豫才真正的睁开眼。 这不过是天机盘的考验。 执天机盘之人,断不可被天机盘影响,陷入无尽的深渊。 而这天机盘,也是阴阳破的碎片之一。 楚文豫成为傀儡,就是受到天机盘的影响,让他杀死了自己儿时的心魔…… 第032章 文盛书院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出现:「人永远都不想打碎自己的镜子,不想亲手葬送自己儿时的抱负。」 压抑了许久的低落情绪不能爆发,现下正好拿天机盘撒撒气:「我偏不,此生在世,矢志不渝,向死而生!」 字正腔圆的几句话震的悬空的天机盘晃晃悠悠的,怎么也站不稳。 天机盘:「……」 为了给楚文豫一点小小的惩罚,天机盘故意激怒道:「曾经的你已经死了,亲手被你杀死了,你现在可是孤掌难鸣!」 「自少时起,我楚文豫便决定:不鸣轮迴,只鸣惊人。即便孤掌,吾亦不忿。我跌倒了,定能再爬起来!」刚才的气势不减,楚文豫扬起嘴角握紧拳头,想要揍一顿天机盘。 「为……为什么?」天机盘开始结巴起来。 「为了不负内心,也不负心中人。」楚文豫用余光瞥向微生冥绝,却不敢直视他,然后用他的话回答道:「因为有人和我说过,他不怕我变坏,也不怕我杀人,只怕我以后会后悔。」 微生冥绝贊同的点了点头,十分骄傲的看着天机盘,仿佛在宣告:没错这句话就是我说的。 天机盘懒得和他俩计较,直接无故消失了。 「这就走了?」微生冥绝空洞的开口,然后再木讷的闭上嘴。 楚文豫示意性的眨了眨眼:「还不够明显吗?被你气跑了呗!」 微生冥绝:「……」 随后,一道新的大门打开。 一条溪水沉渊,一道天堑昭雪。 那应该走哪一条呢? 楚文豫左思右想的难以抉择。 突然想起一句话:溪水沉渊照沟渠,天堑昭雪化通途。 答案很明确,走右边这条。 一走上去,果然和看到的大不相同。 看上去是一道天险,可走上去却是实打实的柔软。 走过这一条长约百丈的天险之路,楚文豫来到了一座亭子前。 夕阳庐下,正经的亭台楼阁在此刻显得分外妖娆。 向上望去,亭子上写着沽名阁三个大字。 看到这三个大字,楚文豫第一反应就是沽名钓誉。 撇了一眼旁边的微生冥绝,总觉得他大概也是如此想的。 「沽名钓誉?」微生冥绝率先开口,但总觉得这是个不好的词,可能还有未知的危险。 「你我所想一处。」楚文豫附和着,于崇光微明下掸出一泄春潮。 夕阳沉下,四目相对的二人耀眼的夺目,比这沽名阁漂亮多了。 一时间竟沉醉于深眸里。 「二位请进。」 说话之人是一个中年男子,脸上明显的一个月牙形胎记,显得他略带亲和。 伴随着中年男子做出的请的手势,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先后迈上沽名阁的台阶。 刚一迈上台阶,沽名阁已经与之前的截然不同。 一道结界隔绝了外部的美景,留下内里的繁华。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占满了整个沽名阁。 清一色的书生打扮。 混迹在人海中,楚文豫都不曾留意自己何时也是这服装扮了。 余光游走,注意到微生冥绝却是没变,「你为何与众不同?」 他并没有解释,眼中的凌气喷薄而出,视下半步风云,一名书生就此倒下。 第38页 周围的书生接踵而至,纷纷前来围观。 只有楚文豫原地不动,却被微生冥绝推了出去。 他也成了旁观的一员。 处于后方的微生冥绝也跟了上来,小声道:「不要独树一帜,要和他们打成一片。」 楚文豫:「???」 他不是不理解微生冥绝的说法,只是好奇他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独树一帜,标新立异的人是微生冥绝而不是他啊! 「你是如何知道的?」楚文豫压低声音,觉得微生冥绝好像不简单,他似乎对这里格外熟悉。 微生冥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而言:「我好像之前来过这里,只是……记不太清了。」 正是因为微生冥绝之前来过这里,所以他的着装打扮才没有任何变化。 这时,倒下的书生骤然直立,周围的人纷纷退却。 只见那书生一直往前走,受到微生冥绝的指引,二人就跟在那名书生的后面。 这似乎是一条无尽的亭子。 不知过了多久,才跟着那名书生来到了文盛书院。 远远看去,书院一片荒凉破败的景象,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在那名书生前脚刚刚踏入的那一刻,文盛书院焕然一新。 其中的学子背书诵文,也有嬉笑打闹,看起来一片祥和。 也是那名书生踏进书院大门之时,异样的目光投射而来:「他回来了?」 正在嬉笑打闹的学子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齐刷刷的赶了过来。 为首之人十分霸道,教唆在场的全体学子围攻上来:「哟,这不是文曲星吗?怎么……堂堂文曲星还要回到文盛书院这个小小的地方干什么?」 那名书生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碍于周围的情况,他也无法继续前行。 他这副谁都不理的样子,让在场之人更加恼怒:「陈熹奎你什么意思?」 就像是听到自己名字之后的应激反应一般,他垂着头不停的摇晃着。 周围传来其他人变本加厉的呵斥声:「不就是仗着自己文章写得好被圣上青睐了吗?」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还真当自己是文曲星下凡啊?」 「文曲星怎么不说话了,问你呢!」 面对其他学子的恶意揣度和排斥,陈熹奎并没有多少反应,只是低头不语。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一名老者走了过来,其他学子看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 经过微生冥绝的介绍,楚文豫了解到这是文盛书院的掌院,也是陈熹奎的养父。 文盛书院总共有一名掌院两名副掌院,教书先生不计其数,是当地最大的书院,也下设许多学堂。 下设的学堂归两名副掌院管辖,只有掌院亲自掌管文盛书院。 也就是说,如今的文盛书院内,只有掌院一名实际领导者,还是陈熹奎的养父。 据微生冥绝所知,掌院为人温和,作为掌院这么多年以来,可以说的上是真正的淡泊名利。 他膝下无子,多年前看中陈熹奎的两句诗,恰好陈熹奎也是无父无母,就收下他做养子。 父子二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矛盾,而且掌院对待陈熹奎是极好的。 遣散了其他的学子,掌院将陈熹奎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也跟了上去。 不知为何,其他人好像看不到他们。 一路上,楚文豫就怀疑过这个现象,直接问微生冥绝:「他们……是不是看不到我们?」 微生冥绝直言道:「我之前也只是进过这里,但并没有找到文盛书院,所以,文盛书院里面发生的事情,我也是一概不知。」 楚文豫顿时好奇起来:「那你是怎么出去的?」 微生冥绝毫不避讳:「信念。」 楚文豫:「……」 到了掌院的书房之后,陈熹奎这才抬起头来。 「你就任凭他们这么欺负你?」掌院和蔼可亲的问道。 话语间充斥了满满的无奈与不甘,可他又不得不隐忍下去。 陈熹奎慢慢放松下来,平静的作揖道:「无妨。」 他倒是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掌院这个做父亲的,很是心疼。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还是当亲生的养的。 自从七岁那年一见如故起,陈熹奎就跟着他了。 「孩子,我身为掌院,也无法时时刻刻护住你,你要记住,要自己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陈熹奎点了点头就退下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留下掌院一人唉声嘆气:「这性子,可是随了老夫了。」 简短的几句话,听的楚文豫越发不理解,退出房间后问道:「掌院对陈熹奎的好,也不像是演的,可他身为掌院,为何会放任自己的儿子被欺负?」 微生冥绝也十分不解,索性耸耸肩道:「再看看吧!」 他们又跟着陈熹奎来到了讲堂。 讲堂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讲课幽默风趣,学子们很喜欢听他的课。 除了第一排,讲堂里没有多余的位置。 这第一排也并非是学子不主动就坐,而是这位老先生自己定下的规矩,这第一排,只有他的邀请或者是得到他的肯定后才能坐。 陈熹奎选择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听讲。 第39页 但是老先生注意到了他,挥手示意他去前排。 不能拂了老先生的面子,陈熹奎这才走到第一排坐了下来。 老先生继续讲课,课上一切正常,陈熹奎还被老先生夸赞了。 下课以后,底下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们不停的传纸条,或者来到陈熹奎的后方闹事,陈熹奎丝毫不理睬。 只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文章中。 后面的学子看到了陈熹奎写的,嘲讽般的大声念了出来:「知音寥寥少弦月,露水晨曦殊圆缺。几经散回沽源雪,满地荒芜一杯绝。哈哈哈……就这?写的是什么东西啊?」 他并未理会,而后又写下后四句,又被大声读了出来:「枯骨寂怨烧劫掠,朽木静幽燃剥削。聚散无时咽残血,祈世安康终无虐。」 等他落笔成诗,其余人等笑声震天。 他们并不是嘲笑陈熹奎的诗,而是嘲笑他的力量。 渺小无能,微不足道,岂敢?怎敢?能敢? 第033章 血雨诅咒 枯木逢春,朽木难雕。 被嘲笑后的陈熹奎也没有恼怒,而是想要默默的离开这间讲堂。 可他们那些人怎么会让他毫髮无损的离开此地? 纷纷簇拥而上,四周谩骂声一片。 陈熹奎低着头往前走,虽然那些学子们并未动手,但这言语的攻击和侮辱,也不是正常人能够受得了的。 也并非是学子们不想动手,只是他们不敢动手。 文盛书院是当今圣上钦定的三大书院,不得打架斗殴,否则被开除后仕途无望,科举无望。 即便不动手,恶意的言语也能迅速的击垮一个人,可他却毫不在意。 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楚文豫不禁感慨:「这世间,真的有这种人吗?」 微生冥绝抿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这世上,还真的有人只顾及自己的文学造诣,丝毫不管闲言碎语。 陈熹奎再一次来到了寝室,看着自己在讲堂里写的那首诗,越看越不是个滋味,怎么改也不满意。 他这才崩溃的大哭。 楚文豫站在一旁,想上前去安慰他,可是人家看不见啊! 哭声虽然不大,却也惊动了天神。 天神朦胧般腾云驾雾而下:「文曲星,这可是你自找的,咎由自取,怨得了谁?」 陈熹奎收起哭声,冷静道:「谁也不怨,只怨自己。」 天神无言相对,片遂离开。 窗外,其他学子振振有词:「他不应该是文曲星,应该是憋屈星吧?」 嘲笑声没有惊动陈熹奎,他安然睡下。 楚文豫这才了解到,原来文曲星下凡是真的,但就像是学子们说的那样,这也太憋屈了吧? 不过看陈熹奎的反应,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憋屈,不愧是天上的文曲星,和那些凡夫俗子简直天差地别。 这天夜里,星河倒悬,沽名异样。 天雷似垂鞭而下,想要置人于死地。 「玄雷鞭?」微生冥绝道。 一听到玄雷鞭,楚文豫也想起来,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如果不出他所料,这应该也是合成阴阳破的碎片之一。 玄雷滚滚倾泻,竖愤而出。 有一人挺身直面,便是陈熹奎。 那玄雷鞭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以凡人的能力,还不足以降下天罚。 陈熹奎是文曲星下凡,自然会引发异象。 他被悬于空中,几鞭下来,已是遍体鳞伤。 周围的学子并不惊讶,看他们的反应也没有惊慌,好像早就习以为常。 楚文豫逮到一名学子追问,从他的口中得知陈熹奎因触犯天条被贬下凡,玄雷鞭需要抽满七七四十九日才可罢休。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白天看起来好好的,身上一点伤也没留下,简直匪夷所思。 楚文豫凑上前去,看着陈熹奎身体摇摇欲坠,心自岿然不动。 鞭刑结束之后,那是一种狰狞过后的平静。 他面露平庸,却是心比天高。 傲然的神色十分出彩,能瞬间映入楚文豫的眼帘。 楚文豫好像看到了与世无争的一个人,也想与天道争一回。 好像看到了庸碌的凡人,也妄图与天道抗衡的魄力。 即便知道陈熹奎不是凡人,楚文豫的心情依旧是久久不能平復。 于此对比,陈熹奎就显得平静许多,他整个人在漫天的死寂中充斥着逆天的活力。 再一次跟着陈熹奎回到了寝室中,他的伤果然好了。 旦日,皇帝亲自召见陈熹奎。 跟着他来到了皇宫中,威严的一人高坐堂前。 「你的文章朕看了,针砭时弊,写的很好,朕已吩咐各部尚书严格操办。」 虽是短短的几句话的夸赞,但皇帝的气势凌然于上,还是有些后怕。 陈熹奎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拱手道:「多谢。」 楚文豫一脸震惊的看着陈熹奎,心中暗自波涛:多谢?那人可是皇帝啊,不要命了? 奇怪的是,皇帝并没有生气,反而温和了许多:「昨晚的伤可还有事?」 陈熹奎垂头道:「无妨。」 皇帝竟松了一口气。 第40页 二人简短的几句话过后,陈熹奎就回到了文盛书院。 刚迈入书院大门口,就被一堆人围了上来,「昨日是最后一日,文曲星就要是个凡人了。可你这副高傲的样子,究竟做给谁看?」 陈熹奎并未答话,这一次,他自顾自的往前走,扎根于人海中消失不见。 事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围着文盛书院找了三圈,都没有找见陈熹奎的踪影。 「莫不是飞升了?」楚文豫心想着。 忽然,陈熹奎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道:「二位是在找我吗?」 楚文豫被吓了一跳,平復下心绪,道:「你能看到我们?」 陈熹奎勾唇道:「不能。」 ??? 看不见是如何对话的? 陈熹奎好像能感受到楚文豫的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随心而动,自可感知」 他又补充道:「之前种种,暂未入凡,致使眼瞎心盲,还望二位海涵。」 楚文豫点了点头,道:「那你感受不到周围的恶意吗?」 微生冥绝也过来凑热闹,义愤填膺道:「你为何不反抗?」 陈熹奎微微一笑,这是二人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如同焰上冰霜,昙花一现。 「我只抗天,不抗人。」 这样的回答,让楚文豫无法理解,「为何?」 「天道不公,命运施捨,凡人再恶,也只百年,而腐朽的天道,却是绵延持久。」陈熹奎攥紧拳头冰寒三尺,令人不寒而慄。 「你为何被贬?」微生冥绝问道。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 根据陈熹奎的描述,他并不是众学子口中因触犯天条而被贬下凡。 只是超脱污泥般怡然自得。 「你……从未想过要回去吗?」 「此生不入轮迴,定和天道抗争到底。」 楚文豫有所感慨,想到了之前的天机盘,他因窥得天机而差点成为傀儡。 还有大梧的无法改写的举国覆灭,以及清心道长逆天而行的下场。 不敢想像与天道抗衡,会有怎样的后果。 有人茫茫中前行,尝遍世间苦果,不计后果,只顾本心。 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这午门森罗殿中,却有人亲身实践。 这是何等的勇气和决心? 陈熹奎还是处于恶意满怀的环境中,即便如此,他也不反人,只反天。 戛然,火舌慢点片片破云,惊悸天地间。 沽名阁阁鼎碎裂,片瓦寒凉坠地,激起碎石无数。 涟漪过后,氤氲一片朦胧天。 想着陈熹奎应该是个明白人,楚文豫便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却见陈熹奎也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午门森罗殿里,天降异象只有几种可能,要么天神下凡,要么使用禁术逆天而行,要么孤魂化鬼…… 排除掉几种不可能,陈熹奎好像猜到了什么,赶紧往掌院书房中跑。 奔跑的过程中,他是气喘吁吁依旧面不改色。 直到看到掌院的那一刻,陈熹奎才流露出凡人应有的神情。 一腔孤魂丝缕香,热血炎凉,铁骨严亮,终绝迹阎良。 「父亲……」陈熹奎跪下后滑了好几个度,才到达掌院的面前。 掌院摊在桌椅旁,看着陈熹奎所在的方向,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闭上了双眼。 桌子上还摆着他临死前留下的一封信。 陈熹奎没有心情去看,楚文豫就给他念了出来。 信上大致的内容就是掌院了解陈熹奎的心性如何,也知道逆天是一个大逆不道的行为,却还是准许陈熹奎这么做,并且用他的死来为陈熹奎铺路。 最后一句是:之前我慈我悲顺天道,现在我以我血逆苍天,以后你当珍重安稳,一世无忧。 陈熹奎越发崩溃,他本是文曲星下凡,什么事情都应该自己承担。 掌院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而且德高望重,前途光明,如今却要牺牲自己来为他铺路。 何德何能,何幽何怨? 更崩溃的是,即便掌院逆天而为,也并未掀起任何水花。 只不过换来一场天降异象罢了。 按理来说,一个凡人身死,是不会天降异象的,掌院死的蹊跷,他必定是动用了禁术。 一代先生陨落,一代文曲绝生。 「父亲,你这又是何必呢?」 陈熹奎说这话,并不是在埋怨掌院,只是替他感到不值。 他这一辈子都在中规中矩的度过,没有一点逆反现象,却因为他这个不孝子逆天,真是难以言表。 陈熹奎拿起信来,一首绝笔跃然纸上,好似是掌院亲口读出: 「循规蹈矩风华凛,逆天而行单由心。枯木迎血向阳尽,身躯不倒烛万民。」 随着掌院的身死,文盛书院再一次没落。 陈熹奎也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沽名阁的尽头。 万言笔墨挥洒石壁,无数鲜血淋漓此地。 天降血雨,腐蚀众生。 魇裂惊沸鼎声里,不见棺材不停歇。 沽名阁瞬间裂痕破墙,逐渐倾倒,直至彻底坍塌。 「这是一道诅咒!」楚文豫惊嘆道。 诅咒降下,证明陈熹奎当年以失败告终。 第41页 血雨将这里的一切都摧毁,如若无法迅速出去,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会被吞噬在此,永远也出不去了。 现在该怎么办? 第034章 八字玄机 手足无措之时,眼前出现一个巨型陶罐。 大的可以装下几人。 不知道陶罐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反正他们现在别无选择。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相继躲了进去。 一进入陶罐,就遇到了一只笔墨鬼。 此鬼的气息异常熟悉,好似之前认识。 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楚文豫和他打了个招唿,迎来斯哈斯哈的垂涎声。 对于那鬼来说,他们二人就是最好的食物。 「陈熹奎?」微生冥绝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鬼截然而止,压抑的快要窒息一般,通红的双目注视着眼前的两个人。 微生冥绝知道,他猜对了。 眼前的笔墨鬼,正是陈熹奎死后所化。 可他为何会在陶罐里? 还有这血雨的诅咒,是怎么来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问题不停的徘徊在楚文豫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万般难解。 他想着问眼前的笔墨鬼,可笔墨鬼不会说话。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递到笔墨鬼面前,试图让他写下来。 笔墨鬼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当年的真相。 曾经的文盛书院不復存在,只留下一片荒芜的废墟。 一切的繁华终化云烟,血雨倾盆而下,将这里的一切毁于一旦。 陈熹奎反天失败后,化为笔墨鬼陪伴在掌院的墓前。 明白真相的楚文豫心中咯噔一下,这一路走来,无人反天成功。 在浩瀚的天道面前,人类太过于渺小,就算是下凡的神,也是微末之力。 好像……一切早就註定了。 笔墨鬼消散后,陶罐也随之消散。 好在沽名阁又回来了。 与之前大为不同,更像是重建之后的样子。 不过,血雨还未停。 楚文豫心里很清楚,即便得知真相,解决不了血雨的诅咒,他们还是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真相已然明了,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楚文豫拖着下巴,眼光闪躲着思索。 微生冥绝转动眼球,歪头而对:「世间事都讲求一个阴阳平衡,血雨也是如此。」 这个提示真是醍醐灌顶。 楚文豫脑海中检索着与血雨有关的记忆,灵机一动脱口而出:「血雨腥风?」 血雨腥风意味着杀戮,也就是在杀戮重的地方或许有化解的办法。 可整个沽名阁内,哪里有杀戮呢? 连个尸体都没有。 整个沽名阁内,也就只有掌院身死。 或许,这就是个契机。 一想到这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立马跑到之前文盛书院,来到了掌院身死的那间书房。 书房虽然荒废,但是其中的玄机还在。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分头行动。 书房里最多的就是书画之类的东西,保不齐还会有暗门。 楚文豫负责从书画中查找,微生冥绝负责寻找暗门和机关。 分配好了之后,楚文豫来到了书架旁。 书架上的书杂乱无章,一点规律都没有。 按照之前掌院的性子,他爱书如命,不可能如此排序。 他的书架,肯定有顺序。 如今的书架,像是被人动过。 也就是说,只要按照原定的顺序排列好,就有可能找到蛛丝马迹。 可这该怎么排列呢? 他有不了解掌院,也不知道掌院平时的习惯,要想完完全全的恢復原本的面貌,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想到之前笔墨鬼留下的真相,他若有所思:「我不了解掌院,但是陈熹奎了解啊!」 说罢,就付诸行动。 顺着真相的时间排列好,是一首藏头诗。 诗首的八个大字是:暗门无定,寻悲无常。 这八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文豫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随即去请教微生冥绝。 于是,两眼直楞变成了四目呆滞。 「呃……」 微生冥绝把这里翻了一个遍,都没有找到所谓的暗门。 如果说这对应着暗门无定,那寻悲无常又是什么? 不管后面四个字对应着什么,这个暗门无定,也算是有了一点头绪。 先找到所谓的暗门再说。 可微生冥绝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 楚文豫也不用继续找,就知道即便再找下去也是徒劳。 二人离开了文盛书院,回到了沽名阁最初的起点。 双脚虽踏不出沽名阁半步,但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楚文豫倚着栏杆,看着在周围迷盪的微生冥绝,感觉此刻好像也很美好。 他大抵是疯了。 楚文豫走过去,右手一拍微生冥绝的后背,启唇问道:「如何?」 微生冥绝蹙眉一顿,迟疑了半天才肯开口:「布局不对。」 ??? 什么布局? 楚文豫看着他正在思考的样子,好像看到了生的希望,「什么布局?」 顺着微生冥绝手指的方向,从左到右,由内而外,和之前的有所差别。 第42页 但也只是细微之处的小小差别。 这些,微生冥绝不说,楚文豫都注意不到。 看着微生冥绝在这里指指点点,用双手去测量这些看似毫无章法的变动,楚文豫有种莫名的心虚。 血雨还没停,他竟然走神了? 在这里面走神,有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走神,只是恍惚了一下,再一次投身于沽名阁中。 千变万化之下,也是万变不离其宗。 只要能找到最初的设计,就不难看出这一点。 想到这里,楚文豫自己跑回去拿出书架上的几本书。 都是些风水,布局之类的书。 看似普普通通,实则暗藏玄机。 翻开书页,泛黄的纸张上记载着这里的变化。 微生冥绝也凑了过来,瞥了一眼道:「不过就是普通的书而已。」 楚文豫合上书,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再一次打开书,发现立面另有一番天地。 「快来看。」楚文豫大声喊着,似乎是与书中内容是不谋而合的。 微生冥绝摸了摸耳朵,再一次凑了过来,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有什么区别吗?就是一本普通的风水书啊!」 楚文豫十分费解,明明大不相同,为何微生冥绝说与之前看到的没有区别。 不会只要他自己能看到,别人都看不到吧? 随着微生冥绝的离开,楚文豫好好的研究起书中的内容。 那些插画浮现在眼前,他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神谕天机,祥云九霄。 虽然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但楚文豫知道自己并没有动弹。 却被微生冥绝唤醒后拉了回来。 睁眼一看,他快要撞到柱子上了。 可他明明看到是祥云啊! 怎么可能是柱子? 疑惑的看向微生冥绝,换来一阵训斥:「若不是我看见了,你早就撞上去了。」 楚文豫尴尬的笑了笑,悬着的心繫着一段不知名的言语:「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卒然,天地色变,祥云尽显,书中的世界出现了。 直到微生冥绝亲眼看到这一切,才明白楚文豫所说的不假。 但经歷了刚才的一幕,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妙。」 楚文豫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撞到柱子上。 微生冥绝就比较大胆,径直向前走去。 似乎没什么障碍物,楚文豫这才跟上。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只有祥云荡漾在九霄之外。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有可能已在重天之上。 楚文豫顿了顿,直言不讳道:「这里不会有暗门吧?」 说暗门,暗门现。 真是乌鸦嘴。 不知道是不是掌院所指的那个暗门,只是这道门很是诡秘。 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推门而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莫名其妙的就进去了。 大门从后方关上,黑暗无忌。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之后,楚文豫迅速回头,用余光瞥见了四周的门。 周围全是异曲同工的门,肉眼看不出来任何差别。 他们不知道是从哪里进来的,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出去。 跟在微生冥绝身后,来到了一扇门前。 门上雕刻着精緻的花纹,还有不少异域文字,想看也看不懂。 楚文豫伸手去触摸那扇门,却发现双手可以伸出去。 他前脚迈出,差点坠落下去,还好被微生冥绝及时抓住,这才缩了回来。 「这下面不会是万丈悬崖吧?」楚文豫惊嘆而出。 「恐怕不止,你别忘了,咱们可是在天上。」微生冥绝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沉下的心再一次悬在空中。 完了,还以为能出去呢,谁知道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目前看来,这里面还挺安全的。 只有找到真正的出路,才能回到原点。 一旦试图强行出去,就会从天而降一大尸体? 不确定,但也不敢尝试。 这里的门都是一样的,要想知道哪一个是生门,哪一个是死门,没有那么容易。 这时,微生冥绝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惘生门吗?」 「九死一生?」楚文豫想了想,标志性的词语浮现在嘴边。 随后,楚文豫环视了一圈,数了数总共十个门,这么说来,真有可能是九死一生。 若是延续了惘生门的设定,倒也好说,只可惜,这和惘生门并没有多大关系。 走到另一扇门前,楚文豫再次将手伸出,发现还是能伸出去。 顿时有一种可是尝试一个遍的感觉,或许可以找出不同。 结果尝试了十个门,都是一样的。 楚文豫也没辙了,只得退却一旁:「……」 第035章 悬天之门 就在楚文豫尝试的时间里, 微生冥绝也没闲着。 细緻入微的观察着这里的一切,并非无迹可寻。 先找好方向,对准来时的那个门, 发现这些门无时无刻不在旋转, 这也是掌院所留下的暗门未定。 至于寻悲无常,或许在这里也能找到线索。 「关闭五识。」微生冥绝闭上眼提醒道。 第43页 「哦!」 跟着微生冥绝的指挥, 楚文豫闭上眼, 感受到无尽的微风袭来,阵阵舒香。 他也感受到了这些门的变化,逆时针缓慢旋转, 速度慢到肉眼看不清, 只有停下脚步用心感受,才能感受的到。 顺着门旋转的顺序, 楚文豫走上前去,悬空手腕用力一推, 门果然开了。 现在睁开眼一看,门内深不见底。 透过那漆黑如墨的门缝,楚文豫感受到一股寒气袭来, 像一只冷酷的手, 轻轻触摸着他的肌肤,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下去?」楚文豫抿着嘴不确定的询问微生冥绝的意见。 微生冥绝睁开眼,双手合十:「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得不说, 这就是个死路,看似是不断变化的,但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是机遇, 亦或是危险? 进去后,门「砰」一下子落在了身后, 撞地声与铁锁声交织在一起,震得耳膜隐隐作响。 微生冥绝伸过手来,从后方捂住了楚文豫的耳朵,「别听。」 「你怎么办?」 「习惯了,无妨。」 等声音完全消散后,微生冥绝才放开手,楚文豫也继续向前走去。 门内是一片狭窄而阴暗的过道,走廊两侧的石墙上挂满了褪色的画像和干枯的花束,墙壁上的壁灯摇曳着昏黄髮黑的光芒,仿佛是黑夜中的一盏孤灯,带来一丝不为人知的慰藉。 然而,那微弱的光芒并不能驱散这里的阴森与恐怖,反而让这里显得更加诡异。 过道的尽头是一间古老的房间,窗户早已破碎,只有几缕月光偷偷熘进来,洒在破旧的床铺上。 房间内的家具早已斑驳,悬挂在墙上的蛛网应运而生,令人作呕,房间内还瀰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楚文豫感到不爽:「赶紧出去。」 而后穿过这个陈旧荒凉房间,来到一个空旷的大厅。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的还是那些看不懂的异域文字。 石碑的表面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雕刻着各种图案,有龙凤呈祥、麒麟瑞兽,也有云纹、水波等自然景象。 这些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石碑上跃然而出。 令他们感到无比熟悉的自然就是水波,曾在惘生门中深受影响。 离开中央的石碑,向四周走去,发现在大厅的角落里,各种祭品陈列其中,香炉里裊裊升起的烟雾缭绕,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也很是熟悉。 大厅四周还摆放着各种祭品,有金银珠宝、玉石翡翠,也有香烛纸钱和各种粮食。 在这些祭品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几个巨大的青铜鼎,静静地立在大厅的一角,自穹顶洒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楚文豫伸手比量着青铜鼎,展露出映入脑海中的一句话:「青铜为祭?」 「青铜为祭,上宴也。」微生冥绝接话,眼波流转出青铜的映像,如入万年古墓。 徒然,石碑裂变,碎石倾巢而出,不断冲击着坚固的石壁。 落下后,化为点点黑墨。 黑墨重聚,石碑显现出三个大字:笔墨碑。 一看到这三个大字,熟悉感迎面而来:「莫不是陈熹奎的碑?」 石碑已然碎裂,暗室出现在眼前,不管是谁的碑,先进去再了解。 进去后,整间暗室里只有掌院一张画像,画像定格在掌院死的时候。 陈熹奎将掌院死时的细节画下来,为的就是提醒后来者,那间屋子有问题。 当然,在没有来到此地之前,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已经发现了那间屋子里的不同,并且按照原貌恢復。 仔细观察画像的细节之处,还是有不同的。 「你看。」微生冥绝离得很远指着画像道。 移动到微生冥绝所在的位置,楚文豫顿时了解到这幅画隐藏的玄机。 这是一个巨大的玄雷鞭。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玄雷鞭,他们就能离开沽名阁。 玄雷鞭在打完陈熹奎七七四十九天后就不知所踪了。 解铃还须繫铃人,重点在于陈熹奎。 可陈熹奎已经死了,笔墨鬼也消失不见。 这间暗室或许留下别的线索。 可惜找了一圈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现。 再一次看向画像,也并未观察出别的线索。 楚文豫拂袖:「走吧!」 二人再一次回到外室,出现了一条通道。 进入通道后,再次回到了沽名阁。 血雨淋下,沽名成花。 片瓦波点飞射似,门槛低语寻安词。 楚文豫压住唇齿间的激言,眼眸中瀰漫着鼎沸的光华:「天梯?」 只见擎天而出一座塔,如同一把巨大的剑柄,直指苍穹。 这座塔高耸入云,塔身由一块块巨大的岩石拼接而成,在塔的四周,古木参天,各种奇花异草竞相绽放,鸟语花香。 在塔的入口处,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一段古老的铭文,二人依旧是看不懂。 向上而去,走了大概几百级台阶,向下望去,底下的台阶都消失不见,他们已然悬空。 楚文豫死咬着嘴唇:「这……怎么办?」 微生冥绝跟在楚文豫的身后,示意他不要往下看,只要一直往上走,总有尽头的。 第44页 但令楚文豫绝望的是,这塔通天,一眼望不到尽头。 微生冥绝就在后面推着他,两个人慢慢的往上爬。 丝毫不敢休息,也不敢懈怠,不知爬了多久,才迎来了第二个阶梯段。 第二个阶梯段明显更陡,但第一个阶梯段已经完全消失,眼前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向上爬。 时过境迁,斗转星移。 黑夜压塔,星河微明。 好在第二个阶梯段并没有随着他们的前行而消失,还能坐下来休息。 在通天之塔上赏星空,比在地面上更美幻。 繁星闪烁,银河琢玉。 天上好生热闹。 看见如此美景,楚文豫竟然不害怕了,「美!」 心大的微生冥绝并不想欣赏美景,他太困了,只回復了一个字:「睡。」 楚文豫:「!」 在这里,你能睡得着? 事实证明,微生冥绝不仅能睡得着,而且睡得很香。 凉风习习,凛冽寒意,将清醒的楚文豫冻得发慌,一看微生冥绝,还真的睡着了。 在这种高度,只要睡着了,才会缓解一丝痛苦吧! 楚文豫尝试着入睡,几番辗转后,终于进入梦乡。 梦中,他看到了白骨成堆的浩瀚山河,也看到了鲜血氤氲的晨光熹微。 垂梦惊坐起,恶魇归无寂。 一旁的微生冥绝也已经醒了,他不像是自然醒的,像是被楚文豫吵起来的。 「怎么回事?」微生冥绝睁开惺忪的睡眼,语气温和的问道。 楚文豫揉了揉难以睁开的双眼,直言道:「做噩梦了。」 「……梦里的虚无,不可轻信。」微生冥绝思索良久后提醒道。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在这里,能安慰的只有楚文豫自己,「走吧!」 为今之计,只有走到既定的尽头,才有可能找到玄雷鞭,他们才能出去。 既无退路,那便前行。 热血未凉,坚韧未满。 垂行直上,直捣云霄。 又是漫漫长行路…… 迎来了第二个黑夜。 睡了一觉后继续启程。 如此循环往復,体力渐渐不支。 楚文豫作为悬案堂的堂主,只是断案比较擅长,这种体力活都不是他干的。 看出楚文豫的疲惫,微生冥绝弓着腰霸气而言:「上来。」 楚文豫:「???」 你疯了? 这要是掉下去,就是两条人命,你自己上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为何要带上我这个累赘? 「你怎么不自己上去?」楚文豫拍了拍微生冥绝的后背问道。 微生冥绝顺势抓过他的手,将他按在自己的背上,双腿施力,腰间翼展:「我不想丢下你。」 感动的情愫尤然心生,化为塔上的不离不弃。 就这样枯燥乏味的爬塔过程,微生冥绝带着楚文豫一路前行,吞掉风尘,无关霁月。 看到微生冥绝额头上的虚汗直流,楚文豫立马识趣道:「放我下来。」 「无妨。」微生冥绝只回復了两个字,就迈上了下一级台阶。 骤然间,玄雷鞭现世。 雷霆如霹雳之火滚滚而泻,聚集在二人的上方。 「快放我下来。」楚文豫焦急道。 没等微生冥绝撒手,天雷噼到了楚文豫的背上,噼的他头晕眼花,嘴角渗血,酥麻感贯穿全身,犹如万箭穿心。 此刻,他只庆幸被噼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微生冥绝,撑着仅剩的力气道:「不用放我下来了。」 微生冥绝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还是将楚文豫放了下来,又一道天雷落下,他便将楚文豫拉向一旁,自己直面迎击,瞬时间,身体撞击石头,差点跌落万丈之塔。 「微生冥绝……」楚文豫嘶哑着爬过去,「为何替我挡下?」 微生冥绝眼含星丝,寒光炸然迸发:「扯平了。」 楚文豫握紧拳头,目光如炬直抵微生冥绝的心思:「早就算不清了。」 第三道天雷落下,楚文豫正巧挡在微生冥绝身上,这一道玄雷鞭一出,楚文豫恰好狠狠的砸到微生冥绝怀中。 还好,是怀里。 他刚刚那句话没有错,早就算不清了,生死有命,寻悲无常。 楚文豫这才反应过来:「无常塔?」 第036章 玄雷无常 此塔名曰「无常」, 无常塔中无常客,玄雷紫惊天悬河。 三道玄雷鞭下无凡人生还,鞭刑已过, 玄雷无声。 楚文豫挣扎着起身上前走去, 伸手去触摸玄雷鞭。 碰上玄雷鞭的那一刻,一道结界应运而生, 将楚文豫的手弹了回来。 手掌见的纹路夹杂着闪电, 不停的在掌心间游走,时不时的渗入其中,引发浑身电流。 「还不让人碰了?」楚文豫没好气的阴阳着犯了一个白眼。 同时, 见楚文豫受伤, 微生冥绝也起身去触摸,被楚文豫拦下:「小心。」 抽出胳膊后, 双手触碰玄雷鞭周遭的结界,结界竟然有所松动。 楚文豫一脸震惊:「为何你没事?」 微生冥绝将手掌放在楚文豫的脸旁, 楚文豫看着被鲜血侵染的手掌,顿时明白了什么。 随即扯下一块布条给他包扎好,手指有意无意的一遍遍的触碰着玄雷鞭。 第45页 他并不是故意的, 只是玄雷鞭的电流吸引着他。 微生冥绝将玄雷鞭递给楚文豫, 眼角略带笑意:「借花献佛。」 收下玄雷鞭,楚文豫轻轻一挥,底下的阶梯重新出现。 没想到玄雷鞭竟然能被他使的这么顺手。 随后朝天一挥, 玄雷鞭抽上九重天,降下甘霖,淹没血雨。 血雨的诅咒解除了, 他们也回到了沽名阁。 只是这玄雷鞭震得楚文豫头皮发麻,随身带着也不是个方法, 索性就将他封印在这里。 虽然血雨的诅咒解除了,沽名阁却还在,那些冤魂也并未消失。 这时,眼前呈现出一番景象,这是陈熹奎化身为笔墨鬼的场景。 「灵元趋神,我以我血,祭奠人间冤魂。」 短短的几个字后,一代文曲星的凡体就此陨落。 而天上的文曲星还好好的存在着,日復一日的待在无聊的天际。 时时刻刻守着掌院的久盏星夜灯,确保它不会幻灭。 灵魂难以重聚,掌院也不愿存在这世间,只是化作风雨,滋润着文盛书院。 只可惜力量微薄,文盛书院还是萧条入荒原。 后来,陈熹奎在人间设立沽名阁,一缕幽魂化身为笔墨鬼,常伴掌院左右。 再后来,彼岸花开满了文曲阁,忘川水洒满了文曲殿。 但他知道,他的掌院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玄雷鞭与陈熹奎的记忆被永远的封印在这里。 「祝卿好长眠,愿万世无槛。」楚文豫双手合十道。 萧然,沽名阁沉渊地底,文曲星再难下凡。 此时的迷雾均已消散,只是毒瘴还未清楚。 是谁一叶障目,留在此地徘徊? 再一次回到这里,能将整个午门森罗殿看的清晰。 不论是第一层的无头刽子手,还是惘生门,都在这里看的真真切切。 但也只有一个惘生门,还是不断变化着的。 在午门森罗殿的二层,经歷过许多的风风雨雨,他们都挺了过来,也明白了不少道理。 如果说第一层讲的是众生平等,那么第二层讲的就是天道不公。 楚文豫正想着该如何将这些毒瘴清除,他们或许能够回到现实中修整一番。 午门森罗殿的入口不一,第三层的入口也是不为人知。 「看这些毒瘴的变化,好像是个八卦阵法。」微生冥绝淡淡开口,眼神中却是蔑视一切。 楚文豫也注意到了,这些八卦阵法拼织在一起形成了无与伦比的障眼法,能干扰人的全部视线,甚至会出现刚来时的现象,模煳到看不清所有。 「八卦五行,相生相剋,变化无形。」楚文豫小声嘟囔道。 他在古籍中看到过,有一种变异的八卦阵法,并不是以人为阵,而是以傀儡为阵,很像是如今的情况,楚文豫开口问道:「你可知道莫须有?」 微生冥绝思索一番,深吸一口气道:「文武绝中记载过,这种阵法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因此名为莫须有。」 莫须有路无人闯,莫须无路空来投。 要想破解莫须有阵法,就得找出最初的那个八卦阵,一点一滴的积累着从头开始破解。 但这个方法太漫长了,他们被困在这里许久,已经不知外面今夕是何时。 按照传统的方法一个一个的试,恐怕没等到试出来,他们已经被困死在这里。 楚文豫倒是有一个简便的方法,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之前在古籍中看到一个结印的阵法,与八卦阵法相生相剋,名曰:「五九阵。」 所谓的五九阵法,本质上也是一种五行八卦阵,不过是经过一位高人改良,多添了一道玄机罢了。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最初的八卦阵破解,这个方法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想到这里,楚文豫就开始行动,在午门森罗殿里,与外界大不相同。 那些缥缈的鬼神之说也能找到根蒂。 由微生冥绝护法,楚文豫亲自结印。 第一次,失败! 第二次,失败! ……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影子。 不懈的尝试后,终于成功了。 五九阵法与这莫须有中和,化为平衡的一桿银枪,撕开午门森罗殿的大门。 他们终于回到了现实中。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酒楼,先进去大吃一顿。 这时候,美酒佳肴来的太容易,不需要以命相搏。 之前不懂得珍惜,现在感觉有种虚荣的无力感。 楚文豫端起酒杯,对着上天敬了一杯:「去***天道,老子要永远活在人间。」 微生冥绝:「……」 怎么出来之后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看着破口大骂的楚文豫,微生冥绝好像也被感染了,随着他一起走上不归路。 「堂堂镇武司司卿怎么如此粗俗?」楚文豫骂完之后开始「攻击」微生冥绝。 「我本来就是个粗人啊!」微生冥绝很自然的承认道,「倒是你这个悬案堂的堂主,倒是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又倒了一杯酒,楚文豫摆了摆手,微笑着道:「没办法,近墨者黑嘛!」 微生冥绝也不在乎这些虚名,只是想着以后的规划,「接下来有何打算?」 第46页 楚文豫干了一杯后,拖着下巴回答:「圣上召见就去,不召见就算了。」 正巧,微生冥绝也是这样想的。 圣上召见他可比召见楚文豫频繁多了,他是镇武司的司卿,是专属与皇帝的。 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召见他,半天闲不下来。 进入午门森罗殿之后,皇帝召见他的次数明显减少了,这也是拜楚文豫所赐。 吃酒还未尽兴,公公就追来了酒楼,说是皇帝召见镇武司司卿和悬案堂堂主。 「二位怎么形影不离了?」宣告完旨意的公公调侃道。 「那还不是多亏了陛下圣明?」楚文豫接话道。 听到这话后,那公公再也没说过话,一路直入皇宫。 御书房 见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之后,皇帝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带着他们来的公公。 楚文豫顿感大事不妙。 「两位爱卿,朕的十六皇子不见了。」皇帝小声说道。 「是和我们一起去血灵鬼船的那个十六殿下?」楚文豫问道。 「正是。」皇帝无奈的按住太阳穴,「小儿顽皮,不知何时独自跑出宫去,再也不见踪迹。」 微生冥绝语气坚定的作揖道:「陛下放心,我等必当尽心竭力寻找殿下。」 「此事事关我皇家颜面,二位爱卿不宜声张。」皇帝嘱咐道。 「是。」二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朕累了,退下吧!」皇帝闭上眼,尽显疲态。 退下后,二人商议着再次出海。 当时十六皇子是在血灵鬼船失踪的,证明这血灵鬼船上,还有他们未涉及的领域。 又是几天几夜的航行,直到第三天夜里,才来到血灵鬼船上。 整条船很是荒凉,没有一丝活人气息。 曾经的恐怖感也随之消散,这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船,只是会在夜里出现而已。 楚文豫大喊几声殿下,无人应答。 和微生冥绝分开寻找,将整条血灵鬼船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一个活人的踪迹。 他们是见过十六皇子的,对他印象颇深,只要能见到他,就一定能认出来。 除非,十六皇子易容了。 不过一个皇子,也不可能随意易容吧? 夜深了,船上时不时传出啼哭的声音。 海上的风很大,所以啼哭声并不明显。 但还是隐隐约约能听到些眉头。 顺着海风的声音寻迹,在一间地下船舱里找到了一个机关。 这个机关会随着风声而发声,只要有风的声音,就会有它的声音。 「会不会不在这里?」微生冥绝拿起机关扔进大海道。 「十之八九不在这。」楚文豫也大失所望。 茫茫大海中寻找一个活人,这比捞针还难吧? 「先回去吧!」微生冥绝摸了摸鼻樑道。 「你会开船?」楚文豫惊嘆道。 微生冥绝谦虚道:「刚刚扔下去的机关会。」 楚文豫:「???」 什么?机关会开船?这时什么原理? 大概是磁吸作用,血灵鬼船能不受大海的限制只有夜间出现在这里,自然有它的特殊之处。 二人驾驶着血灵鬼船回到陆地上,将血灵鬼船停靠在海岸。 只是并没有回到来时的陆地上,而是一座小岛上。 岛上山清水秀,樱花开满山野。 岛上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上岛之后,楚文豫第一眼就看到了十六皇子,他在此地的穿搭显得十分突兀。 楚文豫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唿:「殿下!」 十六皇子挺直腰板,小声提醒道:「这里没有殿下,我这是便装私访。」 真没想到辛辛苦苦找寻的十六皇子,竟然在这里游山玩水? 第037章 乌龙事件 既然十六皇子说这里没有殿下, 那楚文豫可就不客气了,随即厉声提醒道:「你知道陛下多么担心你吗?」 这语气真像是父亲在教训儿子。 「他若真的担心我,为何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 十六皇子的一句话就把楚文豫噎在了原地。 在十六皇子的心中, 皇帝在乎的不过就是皇家的颜面, 而不是他这个儿子。 但身为皇帝,他也确实得在乎皇家的颜面。 「你们回去告诉父皇, 我在这里很好, 让他不必牵挂。」十六皇子铁了心的说道。 「回不去了。」微生冥绝直言道。 十六皇子:「……」 怎么就回不去了? 天降异象,双日映珠,金辉洒满整座岛屿。 太阳的光芒犹如熔岩般炙热, 将整个岛屿染成一片金红色。 枝叶摇曳生姿, 仿佛在为这难得一见的景象欢唿雀跃。 海水在双日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闪耀着无数的小光点,宛如无数颗珍珠在海面上跳跃。 根本来不及给皇帝带话。 裂痕时光过, 飞雪夜归人,不知不觉间,三人来到了午门森罗殿的第三层。 十六皇子真是运气不错, 第一次进入午门森罗殿就直接进入了第三层。 第三层看起来很平静, 可能是楚文豫自身的原因,他早就没有刚进入时的害怕了。 原本以为十六皇子会特别害怕,谁知道他就像是觉得很刺激般在这里面撒了欢。 第47页 楚文豫:「……」 突然间, 阴暗化春光,满湖三色环翠柳。 「这是……」楚文豫背着手,却被后面的微生冥绝推了一把, 挤入结界中,「你……」 被推的不只有楚文豫, 还有十六皇子萧逍。 「大胆,你敢推本……我?」萧逍龇牙咧嘴道。 微生冥绝耸了耸肩:「不是你自己说的没有殿下吗?」 萧逍:「……」 造孽啊! 不过,微生冥绝也想让十六皇子萧逍提前适应这里,在午门森罗殿中,不管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谁都不知道自己几时会死亡。 经歷过前两层的惊险,第三层一样是危机重重,可作为朝臣,他有义务将十六皇子带出去。 进来后,又是另一番盛景。 清晨的阳光从东方破晓,金色的光芒如同千万支箭矢,穿透云层,洒向大地。 在这宁静的时刻,楚文豫看到一位少年沐浴在阳光下,仿佛被金色的光环环绕,如同神明的恩赐。 少年身着素衣,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下凡,头髮随风飘动,黑如乌鸦,闪烁着光泽,手持一把名剑「逍遥」。 侧身而动,脸庞清秀俊美,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气。 远远望去,他的皮肤白皙如玉晶莹剔透,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潇洒气质。 楚文豫也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和自然的唿唤,内心的宁静与平和如同湖水一般深沉。 等他睁开眼之时,少年的身影在阳光中逐渐远去,留下了一道美丽的剪影。 楚文豫追上前作揖道:「少侠!」 少年缓缓回头,露出明光散雪般的笑意:「何事?」 楚文豫摸了摸下巴,直视着他:「呃……少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今夕是何年?」 少年无语: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即便心中这么想,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楚文豫的问题,「这是玉阳山,如今卫宴四十八年。」 楚文豫搜索脑海,发现查无此山,也查无此年,然后继续疑问:「玉阳山?卫宴四十八年?」 少年也不知道该做何解释,只得退而求其次:「千里玉阳山,开天闢地玉阳派,不如几位去那里问问?」 微生冥绝清了清嗓子,问道:「少侠也是玉阳派中人?」 少年昂首挺胸,轻笑一声:「我?无门无派,只愿来去自由随风动,一剑贯日追长虹!」 这笑声多了几分畅快和豪爽,也多了几分江湖风气。 话音刚落,少年便隐匿不见,真是来去匆匆。 「好一个来去自由随风动,一剑贯日追长虹啊!」微生冥绝感慨着,却又说不出少年语气中的洒脱与逍遥。 楚文豫微笑着,月牙弯的双目赐下风光无限:「怎么?你羡慕了?」 微生冥绝嘴角的弧度也难以控制:「羡慕?怎能不羡慕?你不羡慕?」 转眼间,十六皇子又不见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的脸色瞬间比鬼还难看。 十里之外的桃木林 少年任由萧逍跟着他,甚至还帮了他一把,直到远离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之后才回头问道:「你跟着我作甚?」 萧逍直接跑上前去,作揖道:「请师父收我为徒,我也想要向师父那般来去自由……什么呃……」 少年当时脱口而出,现在想想,也忘得差不多了,「来去自由……罢了,我也忘了。」 萧逍:「……」 这人怎么自己说的话都记不住? 不管了,先拜师要紧。 「师父,能不能教我剑法?」萧逍拽着少年的胳膊摇晃道。 少年装作一副大人的模样严肃道:「我何时说过要收你为徒了?」 「我不管,萧逍这辈子就认定师父了。」 少年:「……」 还能如此死缠烂打? 听他说自己叫萧逍? 这名字,倒和逍遥很符合。 反正我闲来无事,收个徒也无妨,不如就答应了这小子。 少年心中纠结了许久,这才松口道:「我一个人习惯了,不会带徒弟,跟着我,你得能吃苦。」 萧逍大声应下:「是,谨遵师命。」 师徒二人就在桃木林中休憩。 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找十六皇子都快找疯了,就差把玉阳山翻遍了。 「怎么会没有?他一个小孩能跑多快啊?」楚文豫气喘吁吁道。 微生冥绝更多的情绪是生气:「会不会是躲起来了?」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能躲到哪里去?」楚文豫分析道。 二人好像心有灵犀的看向彼此,异口同声道:「玉阳派?」 于是,二人千里迢迢的启程赶往玉阳派。 而在桃木林,萧逍已经和少年在桃木院中休息了。 「师父,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声音温润而有力,如同鸿鹄出笼,破晓天光。 少年却感觉萧逍就像个黏人的莲藕无时无刻不贴在他身上,「苏谌,至于家住何方?我生来便没有家。」 萧逍顿时感觉自己没那么惨了,从小生活在深宫中,虽然不受重视,但是衣食无忧,而且有一个特别爱他的母亲。 他垂下眼眸,略带些深情道:「从此以后,徒弟就是师父的家人。」 苏谌顿了顿,生来十八年,还从未有人如此关心过他,一直都是他自娱自乐。 第48页 第一次有人说愿意当他的家人,这种感觉很微妙,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很温暖,比阳光还温暖。 「好。」苏谌笑着摸了摸萧逍的头。 从此以后,他也有家人了,之前的种种,都不作数,从头开始,才是最好的安排。 少年终不在孤单一人。 玉阳派 花岗岩砌成的山门矗立在那里,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群山之间。 山脚下,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潺潺流淌,水面上漂浮着几朵娇艷的荷花,楚文豫猜测这里大概是弟子们洗浴的地方。 二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攀登,看到一片茂密的竹林。 在这片竹林之中,玉阳派弟子们身着白衣,手持长剑,在竹林中穿梭,犹如仙子在绿波中翩翩起舞。 走出竹林,看到了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祭台,那应该是玉阳派掌门人举行祭祀仪式的地方。 广场四周,是一排排整齐的建筑,这些建筑古朴典雅,飞檐翘角,雕花窗棂,这里大概是玉阳派的议事厅、弟子宿舍、练功房等场所。 走到玉阳山的半山腰,有一片幽静的茶园,茶树上的新叶变成一壶壶清香四溢的茶水,有些弟子在这里品茗论道,聆听山涧溪流的潺潺声。 爬了半天,终于来到了玉阳山巅。 在玉阳山的最高处,有一座巍峨的玉阳殿,琉璃瓦顶,玉石栏杆,美轮美奂。 没等二人迈入玉阳殿,玉阳派的掌门人苏星河就出现在二人眼前,白髮乌眉,态靥似华。 「二位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声音徐徐图之,缓慢中带着一丝宁静,显然是一位超脱世俗的世外高人。 「若非急事,不敢贸然前来打扰。」楚文豫恭恭敬敬的作揖,声音中夹杂着复杂的思绪,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何事?」苏星河捋了捋鬍鬚淡淡开口问道,红日映下的白髮微微透着红光,随风而动,随心而行。 「我们的一位同伴不见了,可能会有危险。」微生冥绝急切道,语调快速,和苏星河形成鲜明对比。 「你们在哪里分开的?」苏星河依旧是缓慢的语调,但这次明显有一丝快意。 「就在玉阳山下。」楚文豫毫不犹豫呃回答道。 苏星河像是想起什么来,平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畏然的无奈:「实不相瞒,玉阳派开派千百年,世代庇护着千里玉阳山,只是……」 能让一派掌门人如此这般,楚文豫越发的担忧:「只是什么?」 「只是到了我苏星河这一代……都怪老夫没教好他,竟让魔气聚集在他体内,离经叛道,杀人如麻……」 苏星河这话说的很是痛惜,又带着几分不舍与纠葛,楚文豫猜测这人一定和他有着密切的联繫,于是试探性的问道:「掌门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苏星河扶额苦笑,道:「大魔头苏谌。」 第038章 双生幽禁 楚文豫真真切切的听到玉阳派掌门人叫苏星河, 可这大魔头苏谌,竟然也姓苏? 楚文豫疑惑道:「他也姓苏?请恕在下冒昧,他莫不是和掌门有什么关系?」 苏星河坦然面对, 语气中多了几分淡定, 这么多年以来,他也自行消化了不少, 即便有人问他, 他也能平静的答出来:「他曾是我最宠爱的小弟子,从小无父无母,来到我玉阳派, 当时, 他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我便让他姓苏, 取名苏谌,一开始, 他也很认真,并且很优秀,可谁知……后来竟是这样……」 虽然自行消化了不少, 但也能明显听出来苏星河的哽咽难忍。 「那苏谌现在何方?」 苏星河掐指一算, 道:「他的气息跑不远,应该还在玉阳山中。」 「坏了!」微生冥绝摩拳擦掌道。 「事不宜迟,二位即刻启程下山, 我会派出玉阳派弟子帮助二位一同寻找。」 苏星河一改往日的冷静,心中想的是千万不能再造杀孽啊! 「多谢!」 道谢完后,二人启程下山, 等到了山脚下,月光飘然而出, 黑夜慢慢降临。 远在桃木林中的苏谌随手捏死一只兔子,回到桃木屋中对着萧逍温柔道:「今日有肉吃。」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萧逍虽然很心疼兔子,但也饿的不行:「跟着师父真好,还有肉吃。」 简单的处理完兔子之后,烤了许久,将酥皮焦嫩的兔腿掰下来递给萧逍。 宫中的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吃一次野兔,竟没想到如此好吃,萧逍连忙夸赞:「师父烤的兔子,真的太好吃了,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看着萧逍嘴角的油渍流了下来,苏谌递给他一块手帕,「一辈子还很长,以后还有更多的机会的。」 擦干嘴角的油,继续啃兔腿,没过多久,兔子就被两个人消灭殆尽。 「师父,如果我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就好了。」吃饱喝足以后,萧逍开始感嘆。 苏谌有些应激反应,一脸严肃道:「胡说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的?」 「师父很好啊!」萧逍那张纯白的脸上找不出一点瑕疵,那张纯净的心灵上也划不出一道伤痕。 「我?」犹豫了一下,苏谌笑着说道:「是啊,你师父我可是个大好人。」 第49页 「我知道,师父最好了,比所有人都要好。」萧逍好像找到了一辈子的依靠,想要长久的在这里住下去,「真的好想一直住在这里啊!好想一直陪在师父身边。」 苏谌拍了拍他柔软的肩膀,道:「睡吧!」 「嗯。」萧逍点了点头,随即进入美梦,只留下苏谌一人在床边徘徊:「这小子,睡得真快!也是,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说罢,便将门关上,自己在来到了院中。 他怕吵到萧逍睡觉,就拿起逍遥剑来到了桃木林的深处。 这里的桃木林和一开始的不同,这里的残败不堪,每一棵树上面都有深深的划痕。 逍遥剑出破四方,枯木成林震八荒。 …… 「玉阳山有千里,这该如何寻找?」楚文豫插着腰远眺,夜色渐深,已然看不到光景。 「先找个地方休息吧!」微生冥绝拍了拍楚文豫的肩膀,困意瀰漫而上,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果然,心大就是好,到哪里都能好生休息。 微生冥绝伸了伸懒腰,随便找了个树靠着睡着了。 楚文豫:「……」 旦日,晨光和昨日一样耀眼,拉回激盪的思绪。 微生冥绝率先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楚文豫躺在石头旁拖颌侧卧,一眼望去,扇婕卷翘,风情万种。 走上前去,将他叫醒。 楚文豫一睁眼,麻木的酸痛感蔓延了整条手臂,赶紧起身道:「麻了……」 「你……」微生冥绝上前搀扶,想关心又说不出口,只得转移话题,道:「你说,萧逍这小子,能跑到哪里去?」 楚文豫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发现周围能藏身的地方很少,如果想要找的话,应该也不难。 他能确定来时大致的方向,只要顺着那个方向,总能找到的。 二人商议了一番后,往桃木林的方向去了。 楚文豫总有一种预感,萧逍会在苏谌手上。 望着桃木林的方向,那是最容易藏身之处。 如果让楚文豫选择,他也会选择那处。 可没等他们赶到,桃木林突降大火,火势蔓延了整个玉阳山。 大火来的过于迅速且不可控制,桃木林很快便被毁于一旦,只剩下一片废墟。 刚刚有一点线索,这下子又断了。 楚文豫还是不死心,他决定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来到桃木林以后,这里光秃秃的一片,什么也没有留下。 就连那个坚固的桃木屋也化为一片虚无。 现在楚文豫只希望萧逍从未来过这里。 这千里的玉阳山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但萧逍身份特殊,他可是皇子,身为朝臣,必须将他带回去。 就算不是皇子,也是他们的朋友,决不能坐以待毙。 这时,微生冥绝将楚文豫喊了过去,他在桃木屋中发现了一些线索。 那是曾经初遇时少年挂在逍遥剑上的剑穗。 这剑穗十分特别,和寻常剑穗不同,并且带有很强的气息和神识,所以微生冥绝印象很深刻。 此剑穗通灵,不像是遗落在此地的,可它却在此徘徊,只能证明这里有猫腻。 「那个少年?」楚文豫也记得这个剑穗,于是便问道,「你是从哪里捡到的?」 微生冥绝指向很不起眼的角落。 楚文豫凑了过去,蹲下身来查看,果真有暗道。 掀开地板后,顺着暗道跳下去。 这高度,若是想上去,可就难喽! 下面是个巨大的牢笼,四周都是铁链,似乎在束缚一个人,或者是一种力量。 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来了?」少年转动手腕,随后拔出了久未出鞘的逍遥剑。 幽光呈利箭之势从四面八方覆盖而去,企图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束缚在其中。 「苏谌?」楚文豫一边抵挡一边说道,声音如踏马冰川震碎一众利箭。 「你叫我什么?」少年似乎很厌恶这个名字,一听到便更加愤怒,幽光也强盛了几分。 微生冥绝一挥手将逍遥剑驳回几寸,逼问道:「难道你不是苏谌吗?」 少年并未惧怕,只是淡淡勾唇道:「有意思。」 此时,微生冥绝差不多可以确信他不是苏谌了。 也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个少年,样貌虽然相同,可心境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阳光下的少年是自由随风,而他显然就是阴沟中的耗子。 「双?」楚文豫若有所思道。 少年掌心化莲,阴鸷的双目弹射四方:「还算聪明。」 「多谢夸奖。」楚文豫拱手道。 少年:「……」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是在夸你啊? 「你和玉阳派掌门苏星河是什么关系?」微生冥绝由此切入正题,试图套出几句有用的信息来。 少年倒也毫不遮掩,收起逍遥剑道:「没什么关系。」 他看起来坦坦荡荡,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可微生冥绝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和楚文豫对视后,二人心照不宣的动起手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少年束缚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和苏谌有什么关系?」 少年笑了笑,大致是想死个明白,死之前有两个人陪着他说说话,也挺好的。 第50页 和两个陌生人说了,也没什么关系。 少年放弃挣扎,但语气依旧十分冰冷:「我叫苏展,苏谌是我哥哥。」 「你可见过萧逍?就是个半大少年。」楚文豫边说边比划着名。 苏展冷笑道:「我常年在地底,哪里见过什么活人啊?」 虽然这话让人有些心疼,但是楚文豫坚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眼前的这个少年在气质上与他的哥哥大不相同,哥哥是充满阳光的,而他确实充满阴暗气息。 「那你哥哥去哪里了?」微生冥绝将他松绑道。 苏展舒展了口气,随即皱眉道:「不知,他大概是把我弃于此地了吧?外面可是出什么事了?」 外面的那场大火竟然丝毫没有波及到这里,这也是楚文豫所疑惑的一点。 但外面起火这事,还是要让苏展知道为好,索性就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苏展竟然笑了,「怪不得,哈哈哈……怪不得啊!」 这笑声更多的不是快乐,而是痛苦与无奈,是作为弃子的无奈,是无法冲破此处障碍的无奈。 他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的身体根本站不稳,竟控制不住的栽了个跟头。 然后再一次站起来,如此重复了几次,索性不站了,坐在地上也好。 反正也站不起来,刚刚那一剑,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全力的那一剑其实不为了伤人,只是为了自保,只是为了不让外人来打扰此地的清净。 虽然此地的清净,也未必是好事。 坐下来之后,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穗,怀念道:「这还是哥哥送我的。」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看着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剑穗,心中百感交集。 将手中的剑穗递给苏展,两个剑穗合二为一,释放出强大的灵气,足以冲破一切阻碍。 可就是沖不破这囚笼,苏展蹙眉:「哥哥这囚笼,真是好生坚固啊!」 看到一模一样的剑穗不足为奇,但这剑,可都是认主的,且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那他们手中的逍遥剑,为何也会一模一样? 第039章 惜命与否 看着苏展手中的逍遥剑, 楚文豫陷入沉思,片刻过后开口问道:「你手上为何也有逍遥剑?」 苏展瞥了一眼手中的逍遥剑:「逍遥剑分为雌雄双剑,哥哥手中为雄剑, 我手中的这把就是雌剑。」说罢, 将逍遥剑亮出来给他们展示。 仔细瞅瞅,确实一模一样, 虽然苏谌从未拔剑, 但剑鞘是一模一样的。 楚文豫随口问道:「是他将你幽禁在此处吗?」 苏展点了点头,眼神中溢满了重重的恨意,恨不得将苏谌剥皮抽筋。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问的很幼稚, 也不可能会有答案, 但楚文豫还是问了,「你可知道该如何出去?」 苏展摇了摇头, 楚文豫也没有丝毫失望,但微生冥绝却强调自己知道该怎么出去。 楚文豫一脸惊讶的看着微生冥绝, 有点不太相信。 按照微生冥绝的说法,楚文豫照做了。 微生冥绝并没有明说,所以楚文豫轻信了「谗言」。 方法就是以一人做拖, 借住周围铁笼之力, 全力送一人出去,而底下的那个人还会留在黑暗中。 微生冥绝将手臂托在铁笼上,楚文豫也是一样的动作, 「准备好了吗?」 楚文豫点了点头后,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微生冥绝送了上去。 一切都太突然了, 楚文豫快要出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你干什么?这么送我出去,你怎么办?」 他出去后, 手指死死扣住地板,生生的扣出鲜血,滴滴落下,落在了微生冥绝的眼眸间,就像是刚杀了人溅上了鲜血那般。 见到鲜血滴落下来,微生冥绝确信楚文豫是成功上去了。 只听见他在洞口大喊:「出去的办法是两个人一起出去,你一个人的牺牲算什么?」 这一次,落下的是泪,含着血的泪。 微生冥绝却笑了,朝上面喊:「我等你来救我。」 即便再伤心,上来了就是上来了,若是再耽搁时间,萧逍就多几分危险,楚文豫只得作罢:「等我!」 微生冥绝在底下点了点头,楚文豫心里想的是等我回来,在和你算帐! 他心疼的同时,也生气,生的是自己的气,自己聪明一世,怎么就被他骗了? 楚文豫出去后,底下就安静了下来。 虽然有说话的声音,但是周围是一片死寂。 大概是出不去了吧?微生冥绝心里想着。 虽然知道楚文豫会来救他,可不来也没关系,只要楚文豫能够活着出去,他在这里就值得。 苏展缓慢的启唇,满目平静道:「真好。」 微生冥绝:「???」 哪里好了?拜託,我们出不去的好吗? 没有理会微生冥绝的诧异,苏展自顾自的补充道:「若是哥哥对我有你对他半分好,那我便知足了。」 这话听着很是别扭,微生冥绝反驳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我和他,又不是兄弟。」 这话说得,好像更难解释了。 苏展立马来了兴致:「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微生冥绝托着下巴没有回答,心里大概想的是这小孩怎么被关在这里这么久,还那么八卦? 第51页 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关于楚文豫的一切,现在只祈祷他能平安。 见微生冥绝没有反应,苏展越发觉得有趣了,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苏展很想试探微生冥绝的底线,索性直接问道:「你对他的感情这么深啊?能值得你用命去填?」 微生冥绝也没有生气,他和一个小孩较什么劲啊! 况且,苏展想的没有错,这里也就他们两个人,虽然没有很深的交情,但现在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要是真把他弄死了,那自己该多么孤寂和无聊啊? 且不说楚文豫能不能回来救他,就算回来了,也不一定能想到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上去吧? 这里根本无法用绳子顺下来,不然他们也不会傻到直接跳下来。 仔细的思考了苏展问的问题,微生冥绝回答的很是淡然,淡然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若是楚文豫在此,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他沉气回覆:「很值得,万死不辞。」 苏展摇了摇头,十分感动却又不理解:「你就那么愿意为他去死?」 微生冥绝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道:「他是我的代价,为他,甘死如饴。」 一把撩开他的手,苏展咳嗽了几声,道:「疯了,我看你是彻底疯了。」 微生冥绝蕴出几分柔情,又含着几分薄凉:「我本来就是个疯子啊!」 他身为镇武司的司卿,见惯了朝堂上的诡谲云涌,成为皇帝最得力的杀人工具,这么一个人,本来不就是个疯子吗? 微生冥绝对自己的定位向来准确,他又不是不染血腥的一个人。 生在骯脏地,何谈高洁身? 苏展:「……」 一直以为哥哥就已经够疯的了,还没想到有比苏谌更疯癫的人。 他一直希望哥哥能爱惜自己的生命,也能顺便爱惜一下他的生命,可苏谌什么都不在乎。 原来,惜命的只有他自己。 「真的只有我自己惜命吗?」苏展第一次问这么没有头绪的问题。 对于微生冥绝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世间惜命之人大多,苏展不过是井底之蛙,还没看到为了自己的命去迫害杀戮的人呢! 「你还小,惜命正常。」 苏展心想道: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他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可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又不是天上的神仙,谁会嫌弃自己活的时间长啊? 苏展百思不得其解,竟不成想坐在那里睡着了。 看着他入睡,微生冥绝也好好休息了一番。 可楚文豫就不能好好休息了。 他没日没夜的寻找萧逍的下落,他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就是被苏星河派来的玉阳派弟子一拨接着一拨的失踪。 怕是早已凶多吉少了。 楚文豫派遣玉阳派几名弟子回去给苏星河传信,苏星河亲自下山来。 二人汇合后,苏星河启动玉阳派秘术,这才找到了苏谌的踪迹。 萧逍已经被苏谌带到了玉阳派的后山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苏谌虽然立誓不再回玉阳派,可这也是特殊情况嘛,事急从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更何况,还带着萧逍这个傻徒弟,可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他们就藏身在玉阳派后山的一处山洞中。 虽为普通的山洞,但玉阳派的后山山洞居多,要想找到,也是不容易。 玉阳派的秘术很有作用,苏星河带着楚文豫和一众弟子来到了山洞洞口处。 他命令玉阳派的所有弟子原地待命,他和楚文豫进去,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刚一进入山洞中,苏星河暗自嘆息道:「还了的还得了,该还的债,都得还。」 山洞九曲十八弯,进入洞口后,也不是能立马通向苏谌和萧逍的所在地,还有许多分叉口。 突然,一道剑气袭来,苏星河很清楚那是逍遥剑的剑气。 逍遥剑护主,能惊动逍遥剑的人出现了,也就证明他们离着苏谌不远了。 但这里是山洞,难免不会被做手脚。 只是并不是苏谌做的手脚,而是玉阳派的一位前辈躲在此地时的研发。 冰凌针从石壁中射出,丝丝冻人心。 刺骨的寒凉在这幽深的山洞中被无限放大,人的欲望也被无限放大。 苏星河是世外高人,自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他有自己的软肋,那就是苏谌。 而楚文豫也还有人要去救,他自然也是脆弱的。 先人就是利用人的弱点和软肋,布置下此冰凌针法。 若中此针,可陷入无尽沉睡,若非有人点血唤醒,沉睡之人永远也不会醒过来。 很不幸的是,楚文豫就中了一针。 起初没什么感觉,就是酥酥麻麻的,也不是很疼。 可到了后来,他嘴唇发紫,只能倚着石壁行走,慢慢的,已经无法站立起来。 浑身被镀上一层冰霜。 「睡吧,睡吧……」 楚文豫的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让他快些睡着,睡着了就不疼了。 他满身抗拒着,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睡着了你就解脱了。」那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徘徊,引导者他一步步的倒下。 第52页 可他偏偏不遂人意,就算还有一口气在,他也不会倒下:「黑暗中,还有一人等着光」 已经快要被冻得说不出话来,即便语无伦次,也要给那人希望,即便微生冥绝听不到他的说话,也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声:「我不能倒下,虽不敢称光,但好歹也是个希望,我希望他能活下去,他不能被困在黑暗中。」 说罢,他释放了自身所有的力量,就算是做个废人,也绝不会让它得逞。 周围的石壁被震得不断出现碎石,却都没有砸下来,全凭藉楚文豫的信念在支撑着。 他不能让山洞倒下,也不能让自己倒下。 靠着这份情谊和信念,他竟独自走出了冰凌阵法。 就连苏星河也感到不可思议,心里想着这人的道法,竟然如此高超? 他不是道法高超,只是有所牵挂。 「你没事吧?」苏星河一边替他疗伤一边问道。 楚文豫微弱的气息勉强开合着:「死不了。」 他已经身受重伤了,这山洞却一点也不太平,让他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砂石陡笠朝他袭来,硬生生的将他逼到石壁上。 身体不断在石壁上摩擦,整个后背全是血,鲜血浸湿了衣襟,可还未停歇。 「来啊!不死不休!」 楚文豫先是隐忍着吞下血,浑身的力量再一次爆发出来…… 第040章 帝王亲临 感受到这不像是人力所布下的阵法, 楚文豫这才意识到,过了这么久的安稳日子,他都快要忘记了, 这里可是午门森罗殿啊, 还是第三层。 怎么可能向先前那样简单?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就是他还没有倒下, 还有力量可以运用。 飞沙迷人眼, 浅草断人烟。 千万株草木化作利箭奔袭而出,将他震出山洞。 来到空旷的地方后,周围的草木被尽数调动, 楚文豫感受到大自然的强大力量纷纷聚集在一起, 就要将他万箭穿心。 调整好气息后,结成一个防御阵法, 「这自然之力只许你们用,难道不允许我用吗?」 以自然之力对抗自然之力, 形成一股强大的旋风,两股冲击力下,整个玉阳山被夷为平地。 那山洞, 也早就不见了。 天际形成一道旋涡, 将要吞噬一切。 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其填充,光靠楚文豫一人之力是不可能的。 这时,苏星河站了出来。 他是玉阳派的掌门人, 法力无边,用他的灵力去堵上旋涡,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一道光芒泵出, 一代宗师陨落。 玉阳派的弟子们近乎失声:「师父……」 爬过无尽的荒地,也抓不住苏星河的一缕残魂。 只有苏谌看着渐渐远去的苏星河, 他顿时愣在了原地,没有痛哭,也没有大喊,只是干楞着。 还有被他用身体护下的萧逍。 「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你说句话啊!」 …… 无论萧逍如何着急的问他,他都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只是愣在原地,就连楚文豫找到他的时候,他都没发现。 「你恨他吗?」楚文豫蹲下身来问道。 苏谌看着他的眼眸,星光闪烁,就像是第一次看到苏星河的眼眸一般,这名字,真是衬了他的眼,当真如星河般璀璨耀眼。 只是光芒太盛,他想抓也抓不住,而现在光芒没了,他还是抓不住。 「他人都没了,我恨有什么用?」苏谌慢慢起身,就像是木头人一样。 语气冰冷到和苏展一模一样,这时要是再说他们是亲兄弟,没有人会怀疑。 「这就是你想要的?」楚文豫逼问道。 苏谌拔出逍遥剑:「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说罢,他就像是疯魔般砍向楚文豫。 过了百余招,招招致命,招招死心。 最后,苏谌不敌跌落在地,他却没有一丝不甘:「你赢了。」 楚文豫上前拽起苏谌的衣领,大声呵斥道:「你在乎的,只是输赢吗?」 他在乎的,岂是输赢? 他根本就不在乎输赢,一点也不在乎。 只要是他在乎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他敢在乎输赢吗? 事到如今,他什么也不敢在乎。 淡淡的看着楚文豫,眼神中闪现出血气,瞬间带走了萧逍,又不见了踪迹。 这玉阳山已经被夷为平地,他能逃去哪里呢? 楚文豫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那一个地方。 可整个玉阳山都被夷为平地,他该去哪里寻找曾经的桃木屋呢? 茫茫山海,平原飘沙,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一望无际。 他不断的向前走,无论怎样都辩不明方向。 这时,双日映珠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若是只要一个太阳还好,可偏偏出现了两个,这该如何辨别? 难不成他还能射日吗? 关闭五识,不在让风沙干扰视线,找到最初的起点。 「等我,我定能越过荒芜,开闢重山。」楚文豫抿着嘴说道,虽然睁不开眼,却是坚定不移。 再一次借用自然之力,为聚,点血为引,立决! 万丈高山平地起,玉阳开派出宗师。 第53页 苏星河绝迹而出! 「改了的还没了,该还的债还没还清,老夫不会那么轻易去死的。」 从漩涡中出来以后,苏星河染上了烟火气,语速变快了许多。 可能他现在只想快速找到苏谌,了结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吧! 楚文豫不知道苏谌在哪里,但是苏星河知道。 他在这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熟悉玉阳山的地形? 很快,便找到了曾经桃木屋的所在地。 楚文豫毫不犹豫的再一次跳下去,显得比苏星河着急许多,当然,他并不是为了找苏谌。 当他跳下去的时候,发现了无可言说的一幕。 巨大的牢笼被烈焰灼烧,剧烈的火光迎面而来,楚文豫不得不用衣袖遮挡,但他的眼神不断的检索着,终于在一个漠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昏厥多时的微生冥绝。 他心神不宁结印失败,怎么也打不开那滚烫的牢笼。 双手握上去,生生的把滚烫的铁水黏住,与血水混为一体,丧心病狂的试图用双手掰开铁笼。 一瞬间,楚文豫的双手已废,五指黏在一起,在火光中化为虚无,这时候的他就像无痛的木偶,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微生冥绝,等我。」 苏星河下来的时候,看着他这一副不管不顾往前沖的劲,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轻轻一挥衣袖,火势被控制住,但牢笼的门他还是打不开。 试图拉过楚文豫,却发现他的手早就和铁笼融为一体,血肉模煳,藕断丝连。 治疗好他的手之后,苏星河谌然:「你疯了?不要命了?」如此直白,根本不像是一代宗师说出来的话。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楚文豫漠然道,脸上看不到一点血色和表情。 苏星河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自顾自的劝解道:「你想救他何苦牺牲自己?」 虽然知道他说的这话楚文豫听不进去也不会听,但他还是要说。 楚文豫怔了怔:「我怎么了?」 苏星河:「???」 你不知道你刚刚怎么了? 你疯了! 苏星河真的很想教训这个年轻人,可看着他还有些可怜,不如就此作罢:「你刚刚发了疯似的触摸那个铁笼!」 强调的语气却换来一句冷漠的回覆:「哦。」 楚文豫看似并不惊讶,虽然刚刚被剥去了记忆,也不知道疼痛和感觉,只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微生冥绝。 可能是他太过于疯狂了。 「哦?你知不知道刚刚你的手差点废掉?」苏星河越说越来气,忍不了一点。 楚文豫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一双手,活动了片刻道:「无妨。」 苏星河:「……」 要不是老夫费尽心思把你双手恢復,你就真的废掉了。 但看着楚文豫的反应,确实也不像是在乎的。 罢了,不在乎就不在乎吧! 苏星河也隐隐察觉到楚文豫的不对劲,于是开口问道:「你刚刚到底为什么过去?」 楚文豫摇了摇头,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像被一股力量吸了过去,自己也没有意识,脑子里只有一人。 为了确保楚文豫现在已经恢復正常,苏星河继续试探道:「你真是个疯子。」 楚文豫也并未有一丝震惊:「是啊,而且疯的彻头彻尾。」 苏星河:「……」 他到底恢没恢復正常? 刚刚还确信楚文豫已经正常了,可经过这么一试探,苏星河又不确定了。 火势逐渐减小,直到火苗彻底消失。 铁笼逐渐缩小,小到即便全是铁框,还是令人窒息。 这更像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棺椁,能活生生的将人埋在地下。 正是铁笼的缩小,楚文豫才有了接触到微生冥绝的机会:「醒醒,我回来了。」 不知道心碎的唤了微生冥绝多少次,他才艰难的睁开眼:「回来就好。」 楚文豫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来履约了。」 微生冥绝附和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开玩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可能没法送你上去了。」 「这次,换我送你。」楚文豫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不妥不妥。」微生冥绝连忙拒绝道:「唯愿同生共死,不愿苟活于世。」 楚文豫握住他的手:「心有灵犀。」 苏星河走了过来:「二位现在还有闲情逸緻,可真令老夫佩服啊!」 楚文豫起身:「还不是因为你那宝贝徒弟?」 苏星河厚着脸皮回覆:「呃……可若是没有老夫的宝贝徒弟摆这么一道,你们……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 楚文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那我们还该感谢他了?」 没等苏星河回话,苏谌就出现了,「是谁要感谢我啊?」 还是那般阳光少年模样。 若不是知道他干的那些事,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天然无公害的傢伙,竟然是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重新和他对视上之后,楚文豫感到内心中潜藏的阴郁感默默的涌上心头:「萧逍在哪?」 苏谌冷笑道:「你们这些虚伪的人啊,既然不选择对他好,为何还要妄加纠缠?你们问过他的意见没有?」 萧逍慢慢的走出来,脸上毫无血色,像是被制成了傀儡,话语间也是充满了冷漠:「我註定要跟着师父,你们不用假惺惺的找我,回去告诉他,既然他感受不到我的存在,那我也不必在他眼前碍眼。」 第54页 「你竟如此凉薄?」皇帝顿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四目相对,皇帝怎么亲自来了? 萧逍也恢復了意识,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皇帝,顿时有些陌生感。 「小十六,谁说朕感受不到你的存在了?」皇帝启唇道,那一股霸气侧漏也在这一刻化为父亲的柔和,闯入萧逍的世界里。 「父皇日理万机,如今怎么亲自过来了?」萧逍一脸不可置信道。 他并非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危险,只是没想到平常对他漠不关心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亲自过来? 第041章 接近真相 皇帝向前走了几步, 走到萧逍的面前,蹲下身来仰视着他,「小十六, 你都长这么高了。」 萧逍就像是没有父亲的孩子突然间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顿时热泪盈眶,抱着皇帝哇哇哭起来:「父皇……」 皇帝拍了拍他的后背, 像是哄他入睡一般:「小十六, 父皇在,父皇一直都在!」 「别在我眼前表演这些苦情戏码,你早干什么了?」苏谌发怒道,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晚了!」 说罢,一场烈焰拔地而起, 阻隔了一切都爱意。 苏谌已经彻底的疯了。 苏星河上前跪在地上抱住他,「收手吧!」 一脚踹开苏星河, 苏谌觉得很噁心,曾经需要他这个师父的时候,他在哪里?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做错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评判他, 又为什么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他也是个半大少年,也想好好活下去,若不是被扣上离经叛道的帽子, 玉阳派何尝容不下他,这天下又何尝容不下他? 既然世人叫他大魔头,那就入魔给他们看啊, 反正他的善良也没人看到。 「苏星河,你现在叫我收手?」苏谌的眉宇间弹出深深的寒霜, 冰冻住烈焰的心,而后他笑了,笑的那么纯白高洁,又是那么凛冽刺锥,「你早干什么去了?」 苏星河被说的垂下头,明明已经年过几百,可依旧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低头认错:「对不起……该还的债我必定还清,只求你不要伤害无辜。」 「我不接受!」苏谌狠狠的推开他,跑到牢笼的深处,试图将自己囚禁起来,就像他囚禁苏展那样。 「哥哥!」苏展挣扎着爬出来喊道。 苏谌一点也不听,只顾得看抹杀掉几人的欲望。 他把自己关了起来。 苏星河跪着一步一步靠过去,抱着苏谌的脚腕:「你先出来。」 苏谌推搡着将苏星河的手踩在脚下,那双洁白如玉的双手,就这么跌落尘埃,寸骨不生。 「世人都知道玉阳派宗师能大义灭亲,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而是要无休止的折磨我?将我留在这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苏谌怒吼道,声音将整个铁笼震的发抖,发出金属钪钪的动静。 「活着,总是好的。」苏星河不顾手指上的疼痛,只是自顾自的嘆息道。 苏谌将他的双手撵唆在尘埃里,看着双手被尘埃湮没,再加上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 「师父,疼吗?」苏谌冷笑道。 苏星河微微扬起嘴角,给他一副慈祥且卑微的笑:「只要你不疼,为师就不疼。」 他怎能不疼? 疼,太疼了。 从叛出玉阳派的那一刻就疼极了,可他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个不知情的傻弟弟。 从那以后,他变得疯魔,不禁将自己的弟弟囚禁在地底,还到处乱杀人。 整个玉阳派被他杀得差不多就要灭门。 「我疼!师父,我不是傀儡,我也知道疼,你怎么现在才问啊?」苏谌停下脚步,将他沾满灰烬双手的骨节捧出来,一点一点的欣赏。 「对不起,师父来晚了。」苏星河低着头含泪道。 「你不仅来晚了,你还来的一点用也没有,太迟了。」苏谌默默道。 苏星河一下子抬起头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苏谌笑了笑,恰似春光媚骄阳,恰逢初见露如霜。 「你说得对,活着挺好的,哈哈哈……」 这时,萧逍走了过来,趴在地上看着苏谌:「师父。」 苏谌低下头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乖徒弟。」 说罢,将萧逍从地上拽起,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勒到快要窒息。 却又恰到好处。 不会要了他的命。 皇帝威严的站在那里:「放开他,否则朕……」 苏谌呵呵一笑:「你能怎样?你敢怎样?你真窝囊!」 皇帝被气的不轻,可还是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的手中救出萧逍。 但实力悬殊过大,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皇帝终极是个凡人。 「天下苍生和你这个不受宠的儿子,你选一个吧!」苏谌说的十分淡定,像是在看戏。 皇帝哽咽不能语:「我……」 苏谌就知道他选不出来,既然这样,那就帮他做选择,他从未被人选过,也从未选过一人,这一次,他想试试。 天下苍生与他何干? 倒是这个纯白如纸的小徒弟还有几分可爱。 黑色烈焰蔓延至皇帝身前,如同进入万年魔窟。 整个龙袍被烧的七零八落,皇帝还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小十六。 第55页 他静静的闭上眼,感受到世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及时救下,皇帝顿感无趣。 坐在那个位置上,他比谁都想解脱。 可他明白,他不能死,他一死,天下必然大乱,大雍必然陷入动盪。 这一次,他在赌,赌的是人心,赌的是算计。 身居高位,从来不敢行差踏错半步,从来不敢跨入一个深渊,小十六不见之后,他也想试试,想试试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该如何抉择,会如何选择。 萧逍在一旁看的难受,也是被掐的没有了意识,就快要闭上双眼之时,才被苏谌扔到皇帝面前。 「小十六!」皇帝双手接过萧逍,将他捧在怀中,就像是刚出生时那样。 「你到底要干什么?」苏星河也有些忍无可忍,愤怒的怨气化作干扰烈焰的灵气,瀰漫在整个牢笼中,朦胧又迷茫。 「师父不妨猜测一下?」苏谌很是高兴,苏星河越是愤怒,他就越兴奋,就是喜欢将苏星河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苏星河的怨气更盛,印堂发黑,和清冷的一代宗师判若两人,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师父,原来你也会跌落神坛啊?」苏谌笑的更加放肆。 面对苏谌的嘲笑,苏星河并没有理会,他在暗自运气,试图一举制住苏谌。 只是,玉阳派的掌门堕魔了。 怨气四溢,红光诡谲。 「受死吧!」苏星河用意念结印,将苏谌彻底的困于囚笼。 红光丈下,深入泥土,结界而形成的牢笼从天而降,将苏谌整个人笼罩其中。 他只需要轻轻一捏,牢笼连带着苏谌就会碎掉,永远的消失不见。 「你可知错?」苏星河冷冰冰道。 「师父,你还是这么喜欢审判人啊,就和当年一样令人厌恶!」苏谌咳血道。 鲜血从口中喷射而出,溅到苏星河制成的牢笼上,随着一番烈火燃尽,不留下一点痕迹。 那牢笼还是干净的。 苏谌强行冲破封印:「可惜施法之人不干净。」 「你……」苏星河被他逼的吐了一口血,强撑着身体道:「束手就擒,老夫留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又是一阵狂笑,是专属于年少的轻狂。 不止如此,牢笼龟裂,大地位移,另一个巨大的牢笼展现在众人眼前。 「真是一齣好戏,父子情深,师徒情深,还有……」那人鼓掌道。 那人和苏星河一模一样,尤其是入了魔的苏星河。 「今日,我就要完整了。」那人啼笑皆非,整张脸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好像不是一个完整的躯壳。 一挥手将苏星河吸了过来:「我早就说过,大宗师也会堕魔的,做人不要如此虚伪。」 苏星河被那股力量吸的无法动弹,整个灵魂被抽裂,化为无数个碎片停留在空气中。 灵魂中的记忆也显现出来,尽是和苏谌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时候的玉阳派一片和睦,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很美好,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一切还没有结束。 楚文豫这才明白,原来牢笼锁的,从来都不是苏谌和苏展两兄弟,而是苏星河邪恶的另一面。 只是苏展是无辜的。 可他也姓苏。 也是他代替自己的哥哥被锁在这里,才让苏谌做一个阳光的少年。 从来都不是苏谌锁的他,而是他甘愿身赴囚笼,这么多年以来,他学着变得邪恶,学着变得冷漠,可在看到苏谌的那一刻,还是会忍不住叫声哥哥。 「哥哥,收手吧!」苏展拼着最后一口气说道。 之前的逍遥剑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内力,如今在此苟延残喘,不过是希望能再见哥哥一面,引导他走向正途。 「收不掉了,晚了。」苏谌闭着眼说道。 沉下一口气,睁开眼走到苏星河面前,此时的苏星河已经不再是苏星河,而是被那人吸走的傀儡。 虽然苏星河已经堕魔,但他不该不存在。 当时,苏星河为了追求无上大道,将自己的邪恶一面剥离出来囚禁在此地。 可没想到,那股力量在遇见苏谌以后越发动乱,竟然快要压不住了。 苏谌生性自由,那人就是利用苏谌的弱点,试图掣肘住苏星河,却没想到苏星河能大义灭亲。 「这具身体,早就该是我的,只不过,苏星河那老顽固用的太久了,现在才还给我,整得我竟然有些不适应。」那人冷笑着,时不时发出桀桀的声音。 苏谌站在他的面前,拔出逍遥剑,冷冽相对:「把我的师父还给我。」 那人不解,用一副施捨的目光看着苏谌:「你师父大义灭亲,你应该恨他才对,他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苏谌怔了怔,他以前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苏星河第一次为了大义而牺牲的时候,苏谌愣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但肯定还是伤心的。 「怎么?你不高兴?」那人向前走了几步,紧紧的贴在苏谌的身上,「还是说……你喜欢这副身体?」 第042章 见光囚笼 苏谌毫不犹豫的将逍遥剑刺入那人的身体, 没有流血,也没有疼痛,那人只是冷漠的看着苏谌:「你若是杀了我, 这具身体也会消失。」 第56页 听到这句话, 苏谌不由得犹豫片刻,就是这片刻, 给了那人绝地反击的机会, 他一掌将苏谌击飞,身体重重的砸在囚笼壁上。 落地后再爬起,逍遥剑意聚集在一起, 苏展也将自己的逍遥雌剑奉上, 双剑合璧,逍遥无敌。 逍遥双剑一旦结合, 便没有回头路。 剑意逐渐燃尽主人的心魂,到最后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即便这样, 苏谌也执意如此,而苏展也全力支持。 苏谌将自身与逍遥双剑结合为一体,化为一条火凤向那人冲去。 火凤鸣天为星河, 逍遥不在, 初心不改。 那人被火光冲散,也吐出苏星河的几缕残魂。 苏谌试图上前抓住,却怎样都抓不住, 就像是遥不可及的星河。 「师父,你回来吧!我认错!」苏谌近乎崩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之前苏星河还在的时候, 大不了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可苏星河已经不在了, 他再也回不来了。 苏谌的身体一时间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力量,竟不受控制的乱杀起来。 矛头对不准那人,只能伤害自己。 「哥哥,停下来!」苏展依偎在铁笼上,气息虚弱道。 苏谌也想停下来,可他控制不住,逍遥剑的力量远超他的想像。 最后一刻,他瞥向苏展,心里道:「弟弟,别怕,哥哥来陪你了。」 周身烈火灼烧,浇下滴滴心头血,腥红色的双眼破空而出,逍遥凤出世。 以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整个牢笼震碎,也震碎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他微微一笑,留下最后的春光,如同薄雾透雪,玲珑明兰。 逍遥凤朝天一鸣,朝那人冲去,一阵爆破声激盪开来,将周围之人逼退了好几步。 那人彻底消散在世间,而苏星河也完全没了痕迹。 「师父,我来陪你了。」苏谌淡淡的于半空中落下,仅剩下一口气。 只要逍遥剑还在,他就死不了,苏展也死不了。 可如今逍遥凤出世,逍遥剑也不在了,他也该回到原来的地点。 但逍遥凤并不受他的控制,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又一阵爆破声,将整个空间震的碎石滚滚,马上就要塌陷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十六皇子和皇帝送了出去:「以后,你就做他的小十六吧!」 话音刚落,倾颓一厦,他和苏展埋葬在厚厚的泥土中。 连带着苏星河的痕迹,也永远的埋葬在这里。 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则被送进了另一个牢笼。 一切还没有结束。 只是将萧逍和皇帝送出去了而已。 也多亏了苏谌的倾力一击,皇帝和萧逍才安然无恙的回到现实。 出去后的萧逍久久不能平静,就在朝堂之上失了态。 朝中大臣不满,可这一次,皇帝坚定不移的站在萧逍这边,将朝中反对的大臣好好肃清一番。 「你们记住,这是朕的天下,由不得他人妄加置喙!」 逍遥笼中 被震的七荤八素的楚文豫摸着脑袋一脸懵的看着微生冥绝:「这是哪里?」 见微生冥绝也是一样的反应,只得起身查探。 这里和刚刚的牢笼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更精緻了些。 楚文豫伸出双手去触摸牢笼,却被一股电流击中,这股电流在他的身体里面不断地游走,电的他浑身哆嗦。 微生冥绝急忙将他拉开,站在原地缓了好久,楚文豫才缓过来。 抬头看着牢笼上方三个大字:逍遥笼。 「既生逍遥,为何囚笼?」微生冥绝冷哼一声,看上去十分讽刺与不屑。 楚文豫向前走去,再也不敢随意触碰牢笼,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它。 这里空无一人,能囚得住谁? 有一老者突然出现,长得和苏星河有几分相似。 一眼看到,楚文豫有些恍然:「你是……?」 老者捋了捋鬍鬚,郑重其事道:「老夫玉阳派长老欧阳烨。」 微生冥绝有些震惊:「玉阳派长老?」 老者欧阳烨知道他们为什么震惊,而后解释道:「玉阳派并不只有一个掌门,还有我这个常年在外的老头子。」 楚文豫更加不解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欧阳烨摇了摇头,十分淡定,就和第一次见到苏星河之时一模一样:「替掌门师兄看守影子。」 现在影子没有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本想荣光回门,结果玉阳派不復存在了,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他也只好在这里。 「那这逍遥笼是怎么回事?」楚文豫越发好奇,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欧阳烨将他们带入逍遥笼中,手腕微微转动,掀起一片云彩。 昔日的景象浮现眼前,第一幕是苏星河将苏谌带回山的场景。 时间流转的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苏谌反叛之时,而苏星河在一旁看似无动于衷,实则揪心冒汗,他才是最痛的。 可惜,苏谌再也看不到了。 最后一幕便是玉阳山被夷为平地,苏星河以身填旋涡,这些,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早就知道。 一切的因果皆由他们承担,种下什么因,就会结出什么果,这一点,亘古不变。 只是欧阳烨替他的掌门师兄守了一辈子,却只能待在这逍遥笼中,无法逍遥,也不似囚笼。 第57页 「你们走吧!」欧阳烨淡淡启唇,将所有的情景打碎,不留一丝回忆。 这些,无关紧要。 「告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作揖,但他们走不了了。 这里赴光于天地间,逍遥化囚笼,困死世间客。 虽立于光下,却身处囚笼,这是一件很令人绝望的事情。 无论怎么噼砍,囚笼一动不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没有办法。 这可是逍遥笼,合成阴阳破的材料之一,哪有那么容易打破? 「引残存的逍遥剑意方可突破。」这话像是萧逍的声音? 可他不是出去了吗? 难不成他们现在还在此地? 那岂不是危险? 一个皇帝,一个十六皇子,若是被困在此地,那可就麻烦大了。 不过,事情并不像楚文豫担心的那样,萧逍和皇帝早就出去了。 但这里为何会有萧逍的声音?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微生冥绝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盘旋,取代了之前的声音,现在好受多了。 楚文豫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说不定就是他太恍惚了,一不留神听错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压住自己的太阳穴,告诉自己不要幻想,一切等出去再说。 二人互相点头,引下残存的逍遥剑意,将逍遥笼破开了一道口子,二人也成功出去。 不过和想像的不太一样,还以为会回到现实世界,结果还在午门森罗殿里停留。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任务没有完成,还不能出去。 可这个故事已经结局了,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出路? 沿着出来的方向一直往前走,楚文豫能感受到后面有一股掌力,犹如清风般翰爽,虽然不强,也有些毛骨悚然。 他勐然回头,看向微生冥绝:「你有没有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你走?」 微生冥绝一副很正常的样子,他对这里早就习惯了,这些反应都算不上是应激,顶多算是有趣。 也正是楚文豫感受到的那股力量,将他们推向下一个故事。 暴雨如注,破庙内一片昏暗,雨水如同瀑布一般从屋顶倾斜而下,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好似雷鸣,迴荡在安静如斯的庙宇中。 空气中瀰漫着潮湿的气息,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破庙内,一个身穿破旧衣衫的女子正蜷缩在角落里,她的脸色苍白,身体瑟瑟发抖,仿佛在暴雨中瑟缩的树叶,随时都有可能被风雨摧毁。 然而,这并不是最令人揪心的。 当雨水顺着墙壁流下时,一块石壁突然破裂开来,露出了一道漆黑的空间。 在这道裂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 「这是什么?」女子心中暗自惊唿,她紧握着双手,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但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瞬间照亮了整个破庙。 女子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裂缝中的东西——那是一只手! 一只枯瘦的手从黑暗中伸出,仿佛在向她求救。 她挣扎着向前走去,想要帮助那个未知的存在。 然而,当她接近那道裂缝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勐地推回了原位。 「不!」女子绝望地唿喊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光线从外面射了进来。 女子抬起头,看到了一道人影正站在庙门外,手中举着一盏油灯。 她心中一惊,立刻站起来走向门口。 「你……你是谁?」女子紧张地问道。 那人手起刀落,女子瞬间倒在血泊中,人影消失不见。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才刚赶来,就发现女子已经气息全无。 原本想在破庙中休息片刻,顷刻间,破庙中的厮杀声由内而外传来。 马蹄声阵阵,刀剑声铿锵,像是江湖中的寻仇。 一时间,整个破庙周围全是尸体和鲜血,它们并没有慢慢被大雨吞噬,而是越来越多。 破庙宛如一间停尸房。 楚文豫坐了下来:「遇到此情此景,你待如何?」 微生冥绝回復也是映了楚文豫的心思,还能怎么办,静观其变呗! 「尸山血海,当真不管?」楚文豫试探道。 微生冥绝歪头:「此情此景,适合作诗。」 第043章 文武双绝 楚文豫摇了摇头, 这傢伙心是真大啊! 这些江湖门派的寻仇,他们是管不了了,搞不好还把自己搭进去, 何必呢? 楚文豫顺应微生冥绝的心思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 微生冥绝摆了摆手, 道:「算了,有些煞风景, 还是看戏吧!」 接着, 一场绝世好戏开场了。 「你们微雨湖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分一杯羹?」 说话之人手持钢刀,一脸兇相的看着对面看似柔弱的男子。 「杯大杯小, 和气生财。」那人手持摺扇, 舞的是翩翩若仙。 「放你娘的狗屁!」钢刀鼎立,立下雄心壮志。 「你这人说话好生粗鲁。」摺扇半掩面, 遮不住倾世玉颜。 没等二人打起来,中间出现了一个桃花为面的女鬼, 双掌扬起,瞬间将二人弹开。 第58页 远远望去,虽看不清容颜, 但这身形总归没错, 楚文豫走到破庙门口,发现女子的尸体果然不见了。 伴随着女鬼的出现,在遥远的山巅, 那道身影在驻足观望着。 虽然戏中人看不清,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这两个旁观者看的却是清清楚楚。 那人隐藏不住行踪,这么快就暴露了。 「还以为是个高手, 殊不知身在戏中装看戏,实在是愚蠢至极。」楚文豫感慨道。 而后身旁传来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二位怎么不知自己是否为戏中人呢?」 听到这话, 将二人都吓了一大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走路都没有声音。 这是刚刚只露出一个手的那人,可惜没能救成女子,反倒是害她丢了性命。 「无欲无求,便无争端,又如何入戏呢?」微生冥绝反驳道。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气势不能输半分。 那人鼓掌嗤笑道:「说得好。」 随后大喊一声:「你们要的东西,就在他们身上。」 瞬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成了众矢之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即便他们无欲无求,可有人有所求,甚至为此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就无法独善其身。 刚想找那人算帐,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熘得倒挺快。」 一堆人围了上来,让他们交出来。 楚文豫:「……」 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你们让我交什么? 微生冥绝:「你们想要什么东西?」 手持钢刀之人比划两下,兇狠的直视着微生冥绝:「老子耐心有限,别在这里装傻充愣!」 他身后之人提醒道:「大哥,和他们费什么话,直接抢就是了。」 手持钢刀之人顺势沖了上来,可他哪是微生冥绝的对手啊? 「想从我身上抢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命!」 微生冥绝很轻松的就将手持钢刀之人甩出去很远,那人躺在雨中,自己很难起身,还是被手下之人追出去扶起来的。 想来也没有什么脸面再回来,于是退出了破庙。 现在就只剩下手持摺扇之人和他的手下了。 他看起来比较麻烦。 「两位少侠,我微雨湖无意与两位作对,不如,我们来谈笔生意?」 那人说话很是拐弯抹角,就像太监一样。 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架不住这张嘴,实在是有些渗人。 楚文豫表现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你到底要什么?」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身上可没有这些东西。 如今在这里和他们耗着,不过是无事做罢了。 那人挥了挥摺扇,遣散了周围的下人:「我要阴阳合。」 楚文豫一脸疑惑,他听说过阴阳破,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个阴阳合? 「你口中的阴阳合是什么东西?」楚文豫叉腰问道。 「是一把钥匙,能登顶的钥匙,到时,我们平分天下。」那人眼神中露出贪婪和欲望,企图将楚文豫整个人吞噬殆尽,只搜出他身上的钥匙。 「钥匙?」微生冥绝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人。 那人的反应也有些茫然,他似乎感受到钥匙并不在他们的身上,露出阴暗的一面:「二位实话实说,你们是不是没有钥匙?」 楚文豫很实诚的点了点头。 接着就有一颗淬毒的针射出,直取楚文豫的面门。 楚文豫闪躲不及,被微生冥绝及时接下,一用力捏碎了那颗针:「雕虫小技。」 那人见状,约摸着不是对手,一副圆滑的态度:「试探一二,侠士勿怪。」 微生冥绝更加愤怒:「试探我身后的人,不行!」 说罢,那人摺扇中的针倾巢而出,全都插入他的喉咙,当场气绝身亡。 「咎由自取!」微生冥绝生气的说道。 楚文豫就这么看着他:「你刚刚的意思……我是你身后的人?」 微生冥绝背过身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情急之下,事急从权,侠士勿怪。」 楚文豫:「……」 听微生冥绝学着那人的语气,怎么感觉贱嗖嗖的? 不过现在的确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先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这暴雨来得快,停的也快,现在时分,雨差不多停了。 二人走出破庙,先去人多的地方看看。 大街上都没什么人,更多的是……鬼? 亦或者是? 总之,看上去怪怪的。 楚文豫刚刚尝试了一下,他好像能画出符咒来。 随机画出一个不太成型的符咒往小鬼的脑门上一贴,小鬼顿时炸了。 「这是什么符咒?」微生冥绝看着刚刚楚文豫画的四不像道。 楚文豫十分骄傲的回答:「我自创的,就叫……呃……」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听的名字。 就在他天马行空的想像之时,微生冥绝已经画好了一个符咒,看起来比他画的好看多了。 「有了,就叫文武双绝符!」 听到这话,微生冥绝差点没喷出来,就这?还文武双绝? 「你确定?」微生冥绝不好意思打击楚文豫,只得迟疑了半天才开口问道。 楚文豫自信的点了点头:「我说的是我们两个的。」 第59页 微生冥绝:「……」 要是沦落到和你并列,那还挺羞辱的。 那他这个镇武司的司卿白当了,一切白干。 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微生冥绝还想试探一下楚文豫:「我们谁文谁武?」 楚文豫毫不犹疑:「我文你武。」 「你界定这个的缘由是什么?」微生冥绝摸了摸鼻尖道:「就算是文,本司卿也能更胜一筹吧?」 楚文豫给了他一个白眼:「名字啊!」 仔细想像,确实,一个文,一个武,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还以为……」微生冥绝欲言又止。 这可调动了楚文豫的胃口,急忙追问道:「你以为什么?」 微生冥绝没好气的说道:「我以为你是自大狂!」 楚文豫:「……」 其实微生冥绝并不是想说这个,只是想逗逗他。 话从口中,就变了味,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看楚文豫这样子,他应该也不在乎。 就在他们闲谈之际,那日被杀的女鬼又走了过来。 面目没有半分情绪,只是走在街道上,丧失五感,没有意识。 「跟上!」微生冥绝吩咐道。 「知道了,司卿大人。」楚文豫懒洋洋的附和。 跟着女鬼来到了一个山庄。 桃花开了半山,将整个山庄都包裹起来,看上去粉茫茫的一片。 山庄的牌匾看起来很旧,上面写着桃源山庄四个大字。 进入山庄,空荡荡的一片,却传来悠扬的笛声和琴声,锦瑟和鸣,悦耳动听。 女鬼将他们引来这里就消失了。 只剩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在附近徘徊,顺着笛声和琴声传来的方向,看到了四位世外高人。 四人清一色的装扮,白髮飘飘,气质斐然。 一看就是隐居世外的高人,怪不得山庄名为桃源山庄。 四位分别是风,花,雪,月四君子,名为风清悠,花清辞,雪清玉,月清兰。 武器分别是琴,棋,书,画。 刚刚听到的琴声是风清悠弹的,笛子是花清辞和的。 笛声与琴声想比,还是差些意思,但好歹能和得上。 见到来了客人,四位也不生气,倒是一副很欢迎的样子。 按理来说,避世隐居的世外高人,是不想被人随意打扰的。 可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还很是高兴。 风清悠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的疑虑,开口解释道:「我们四位志趣相投,只隐居,却不避世,很欢迎朋友来看,多些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 声音似山涧溪风,吹来滚滚清流,不愧是风清悠,对得起他这个名字。 「四位好生令人佩服啊!」楚文豫拱手道。 对于隐居的世外高人,他还是很羡慕和嚮往的。 花清辞摆了摆手,道:「不过是苟活于世罢了。」 楚文豫满怀期望道:「人生在世,得几知己,岂不快哉?」 雪清玉笑着说道:「那可未必,事情未必向你想像的那个样子,我们几个……也总是打架的。」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却是润人心肺。 「闲来无事切磋一二,也是人生幸事。」微生冥绝也心生艷羡之意,余光瞥向楚文豫。 心里想着以后能时不时切磋一二,应该会很幸福吧? 月清兰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不是切磋,是打架,真刀真枪!」虽然缓慢,但是一针见血,倒是与其他几位截然不同。 「啊?」楚文豫有些不理解。 风清悠解释道:「性格如此,二位不要见怪。」 楚文豫脱口而出:「见怪不怪了。」 他又觉得不是很礼貌,于是补充道:「四位前辈也是性情中人,晚辈钦佩万分。」 四人异口同声的笑了,笑声迴荡在整个桃源山庄。 随后,二人跟着他们进入了桃园亭中…… 第044章 鬼市拍卖 桃园亭建于桃花盛开之际, 四周繁花似锦,犹如仙境。 亭子以桃木为柱,以青石为基, 雕栏画栋, 古色古香。 亭中有一石桌,四周围以石凳, 供人歇息品茗。 当春风吹过, 花瓣飘落,如梦如幻,不通人间语, 飘然似散仙。 桃园亭下有一泓清泉, 水色碧绿,清澈见底。 泉边有一株老桃树, 枝繁叶茂,春来花开, 宛如少女含羞。 阳光洒在泉水上,波光粼粼,伴随着清风徐来, 花香四溢。 「请!」风清悠作出个请的手势, 示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坐下休息。 坐下来后,应着山涧的清泉沏了一壶好茶,名曰:桃夭。 私品一小口, 清凉解火,润喉滑嗓。 「好茶!」楚文豫转动茶杯道。 微生冥绝也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品味着茶水的甘甜, 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淡然自若的神情,仿佛融入茶香, 又仿佛随风飘散,抵达天涯海角。 他激动的点了点头,在现实世界,就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果然还是天然的最清冽。 就这么品茶到黄昏,金黄色的夕阳映照到桃花上,折射出丝丝粉光,令人沉醉,流连忘返。 不知为何,竟生出些醉意。 这明明不是酒,只是普通的茶,为何会心生醉意? 第60页 楚文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微生冥绝也是一样。 就这么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被惊醒,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风清悠见昨晚二位睡得很香,就没有打扰他们。 第二天早上才把他们安排到房间里。 桃源山庄虽然不大,但是只要他们四个人,所以房间是空余许多的。 可微生冥绝执意要和楚文豫住在一间,还找了一个很正当的理由。 楚文豫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回到了房间里,楚文豫一本正经的坐在床边,审视着微生冥绝:「什么正事?」 微生冥绝闪躲的眼神飘忽不定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楚文豫猜到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偏偏就要追问下去。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直言道:「说不上来,但就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楚文豫握紧拳头,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拳头上,重重的砸向床:「你能说得上来才怪呢!」 最不对劲的,应该是你微生冥绝吧? 微生冥绝舔着脸凑过去,和他一起坐在床上:「睡觉吧!」 楚文豫:「???」 看着微生冥绝这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楚文豫严声呵斥道:「下去。」 这一声吼的外面的四个人都听清楚了,可就是本尊没听清楚。 微生冥绝真是倒头就睡。 楚文豫:「……」 服了你了。 这里只有一个床板,连个桌子椅子都没有,而且现在的天气,若是睡在地上,这也受不了啊! 不就是睡在一张床上吗?这有什么? 既然微生冥绝不在乎,楚文豫更不能在乎了,他要是过于在乎,岂不是证明他想歪了? 君子正而修身,不为邪所侵,此乃君子本性。 楚文豫料定自己是君子,也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他熟睡之后,微生冥绝才睁开眼,刚刚他才没睡呢,只是想看看楚文豫的反应而已。 这样还挺有趣的。 但看着看着,微生冥绝也睡着了,实在是太困了,身体熬不住。 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窗外飘来饭香。 「开饭了。」风清悠招唿道。 一听到开饭二字,楚文豫直接惊坐起来,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现在谁给他一口饭吃,就如同再生父母。 他穿好了就跑到桌子上坐了下来,微生冥绝也紧随其后。 看着一大桌子绿色蔬菜,楚文豫呆滞一会儿,缓缓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微生冥绝的盘中:「尝尝。」 既然是楚文豫夹的,他也没有不吃的道理,立马将盘中的菜吃干抹净,味道很不错。 看到微生冥绝的反应,楚文豫才松了口气开始吃饭。 菜没吃多少,但米饭吃了好几碗。 足足吃了四个人的饭量,到最后吃的他们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风清悠安慰道:「管够,放心吃吧,还有好多呢!」 二人这才安心下来继续吃。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这种生活太安逸了,就像是真的在隐居一样。 但二人心里还是隐隐的不安。 每一次睡觉都是晚上,无论外面风吹雨打,他们晚上都醒不过来。 二人几乎同时发现这个规律,决定今天晚上一探究竟。 可这饭菜似乎有问题,当天晚上又是熟睡的一晚。 「为何晚上醒不过来?」楚文豫忍不住了问道。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这四个人,肯定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他们很清楚,可关键是该怎么解决这问题? 这四个人看似隐居世外的高人,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每天也不出桃源山庄,真不知道该怀疑什么? 即便知道吃的喝的都有问题,也不能不吃不喝吧? 「不行,不能在这么下去,不然我们都要沉沦在这里。」楚文豫斩钉截铁道。 微生冥绝却是另一幅态度:「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难道不好吗?」 楚文豫想都没想:「你我还有自己的使命,岂能一直沉沦于此?」 微生冥绝有些失望:「哦!」 今日楚文豫决定装作不舒服,不吃不喝试试。 其他四个人也不能逼着他吃吧? 好歹是隐居的世外高人,这点身份还是要顾忌的。 事实也是如此,楚文豫不吃不喝,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听之任之,随他而去。 晚上 微生冥绝睡得很死,怎么叫也叫不起来,没有办法,楚文豫只得自己行动。 再一次来到街上,与白天不同的是,夜晚的街上很是热闹,还开起了「鬼市」。 所谓「鬼市」,就是进行不正当交易的地方。 楚文豫来到鬼市的入口,这里把守非常严格,没有请帖是进不去的。 没有办法,楚文豫只好偷了一个请帖递给侍卫。 被放进去之后,果不其然,楚文豫看到了那四人。 他们好像在买些什么东西,而且进了拍卖行。 这拍卖行只有鬼市的贵客才能通行,否则会被丢出去。 楚文豫运气不错,这次偷的还是个贵客,所以他是被请进去的。 「小官请。」接待他的是一个牛头马面的鬼。 那鬼十分客气,也一直佝偻着腰为他引路,很快,他就被带到拍卖会的内场。 第61页 那鬼也退到一旁。 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风清悠和花清辞。 至于雪清玉和月清兰二人在哪里,楚文豫也不知道。 不过既然见到了四人其中的两个,想来其他二位应该距离也不远,又或者是去买别的东西了,他们是分头行动的。 楚文豫只想着如果微生冥绝在这里就好了,他们也能分开行动。 可谁知道这傢伙睡得太死了,根本叫不起来。 拍卖会开场了。 老闆娘掀起红布,红布下面是一个人骨。 「这是今天拍卖的第一件物品——血玉人骨。」 现场除了楚文豫之外,都是很淡定的坐在那里,只有楚文豫传出小小的异动声。 好在异动声不是很大,没有比过竞价声。 这块血玉人骨最终以八万的价格被拍下。 这个八万只是个数字,楚文豫猜想应该不是银子也不是金子,而是这里特定的货币。 至于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接着是第二件物品——浮生珠。 第三件……直到最后一件。 此时,拍卖会现场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这家拍卖行有一个规定,拍卖到一件物品的就此离开,这次拍卖会自那时结束。 而没有拍到任何物品的,继续留在这里,直到最后一件物品拍完。 可若是最后一件物品过后在没有拍到物品的,那就会被带入内室沉尸。 楚文豫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最后一件物品出来的时候,全场虽然人不多,可都是死死的盯着最后一件物品。 只有楚文豫还傻傻的在现场看戏。 最后一件物品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吊坠,在现场却被争得头破血流。 甚至,风清悠和花清辞都动手打了起来, 在现场这般,楚文豫总算理解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还真是真刀真枪的打架啊! 老闆娘笑眯眯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好像他们打的越欢,老闆娘就越是高兴,他得利就越多。 察觉到楚文豫这般沉得住气,老闆娘竟然有些沉不住气。 吩咐旁边的恶鬼去敲打敲打他。 恶鬼来到楚文豫面前,斯哈斯哈的吐出令人噁心的舌头,被楚文豫一符咒封印住。 「滚开,别打扰我看戏。」楚文豫有些生气的说道。 老闆娘越来越佩服楚文豫了,还真是不知者不罪,初生不怕牛犊虎。 在生死关头,能镇定成这个样子,除了当年的他,老闆娘还没遇到过第二个人。 可惜,他……早已经不在了。 现在有了一个如此镇定之人,老闆娘忍不住上前撩拨他:「你可知道错失最后一件拍卖品的代价?」 老闆娘笑了,笑的很是阴森,直直深入骨髓,令人毛骨悚然。 楚文豫不得不耸耸肩,平静心中的畏惧,道:「我既然来了,就是不计代价。」 说话之时连正眼都没给老闆娘,楚文豫自顾自的看着这齣好戏。 能说出这话的人,还真是令老闆娘刮目相看,她愈发的觉得有趣了,「既然你不抢,那就直接跟我走好了……」手中闪着红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老闆娘故意顿了顿,就是为了引导楚文豫说下去,楚文豫也特别识趣,道:「去哪里?」 第045章 自相残杀 刀光血影映幽台, 戏子多秋无人问。 老闆娘撅了噘嘴,象徵性的指了指拍卖台后面的黑暗之地。 楚文豫:「???」 指那里干什么? 「哈哈哈……」老闆娘的笑声再一次在楚文豫的耳边迸发:「既然你说了不计代价,那就和我去沉尸吧, 哈哈哈……」 楚文豫顿时后背发凉:「什么?你说什么?沉……尸?」 你再说一遍? 沉尸? 楚文豫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我吗?」 老闆娘有些不舍的点了点头:「是呢, 公子。」 楚文豫顿时觉得后背发寒,心里默念着微生冥绝你别睡了, 赶紧过来啊, 我都快被沉尸了。 老闆娘一拍手,所有的鬼一起出动,将楚文豫包围在此地。 好汉不吃眼前亏, 楚文豫举起双手投降, 故作轻松道:「走吧!」 他倒也不是害怕了,不管沉不沉尸, 先去看看他们背后的勾当如何再做决定。 跟着老闆娘来到了拍卖台后面的一口枯井。 看上去就是一口普通的枯井,微微上前一凑, 发现时不时传来某种大型动物的唿吸声。 楚文豫猜想所谓的沉尸,不过就是底下那东西的食物。 没等楚文豫看清周围的形式,就被老闆娘推了一个踉跄, 差点掉下去。 好不容易站稳脚跟, 楚文豫很想破口大骂,但想想还是忍住了,毕竟他才是鱼肉。 稍稍平復了错乱的心绪, 楚文豫开口道:「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老闆娘哈哈大笑道:「公子,你这是怕了?」随即翘起兰花指的手捂住鼻子和嘴,捂不住眼角带着诡秘的笑意。 楚文豫往下一看, 深不见底:「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我的命运, 就得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说罢,他就跳了下去。 老闆娘见他凶多吉少,也就离开了此地,又回到拍卖台处理那些「人」。 第62页 实际上,楚文豫刚刚只是在拖延时间,他要在枯井旁留下线索,等着微生冥绝前来寻他。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微生冥绝身上了,希望他能快些找来。 平安落地后,耳边嗡嗡作响,楚文豫猜测这应该是某种大型生物鼻孔出气的声音。 不知道距离那东西多远,嗡嗡的令他的头隐隐作痛。 楚文豫伸手捂住太阳穴,才稍微缓解了疼痛。 还没等见到想像中的大型生物,楚文豫就感觉周围充满了怨灵的咯咯笑声。 「滚开!」楚文豫大手一挥,「噁心的东西。」 那些怨灵从四面八方而来,也不袭击楚文豫,只是在他的眼前晃动,试图噁心死他。 但这些是难不倒楚文豫的。 他双手结符一时间就震碎了这些怨灵。 不过也惊动了那个大型生物。 它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开始往楚文豫所在的方向走来。 每走一步,枯井下的所有都在颤抖。 「这……这得多大啊!」楚文豫趁机感慨道。 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若是等它过来了,就是死路一条。 楚文豫想找个藏身的地方,周围是一条条的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第一次下来,只能靠运气。 运气好的话,可以多支撑些时间,等到天亮微生冥绝发现他不见了,自然会来寻找。 运气不好的话,和那大型生物对上,不死也得残。 他的运气很不好,没走多少,就迎面对上了那东西。 在枯井的狭隘地界,竟然能容得下这么大一头凶兽,也是个奇蹟。 凶兽的身躯庞大,毛髮如钢针般坚硬,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大开大合,透露出无限的残暴和狠厉。 它长开血盆大口,獠牙锋利如刀,朝着楚文豫走过来的步伐中掀起狂风巨浪。 「你别过来哈!」楚文豫提醒着它,只可惜它听不懂,也不想听。 只要有人来送死,它自然是高兴的。 那东西直接朝他扑了过来,一爪子将他手中的符咒撕碎。 还没等楚文豫结出新的符咒,那东西就被一颗棋子射中倒下了。 楚文豫一回头,看到熟悉的身影,看来他们也被沉井了。 「两位前辈可有办法杀了它?」声音迴荡在枯井间,越是迴荡,他就越是心虚。 楚文豫知道自己说这话有点不切实际,但还是脱口而出。 花清辞微微一笑:「这颗棋子只能拖它一时,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它就能醒过来。」 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楚文豫十分呆滞:「那怎么办?」 鬼知道怎么办啊? 和风清悠以及花清辞共同被丢下来的还有七八人。 他们大都满身伤痕,想来是在上面争斗所致。 如果没有拍卖台上的自伤残杀,十余人联起手来对付那凶兽,胜算会大些。 只可惜在拍卖台上几乎已经耗尽他们毕生的功力,在凶兽面前,不过尔尔。 只有等死的份儿。 偏偏那些人还不团结,即便在枯井之中,还想着内斗。 楚文豫也拿他们没办法,只得自己坐下来想办法。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那头凶兽已经有了意识,懒洋洋的动了动后又躺下了。 「它……它动了!」后面之人害怕极了,连指向凶兽的手臂都是颤抖的。 众人被他的话吸引了过去,闻到这么多生人气息的凶兽一时间兴奋不已,竟然提前甦醒过来。 「坏了!」花清辞神色紧张:「我的棋子只能击中它一次。」 「为何?」楚文豫不解:「前辈,你怎么不早说啊!」 花清辞站起来:「它又不傻,既然知道自己的穴位弱点,必然会闪躲,刚才只是打的它措手不及而已。」 那怎么办? 楚文豫干巴巴的在原地徘徊,也没能想出好办法来。 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不能硬碰硬,只能智取。 按照楚文豫的计策,分为四个方位,他负责正面迎击,风清悠和花清辞两位前辈分别负责左右夹击,剩余人等负责后方突袭。 一方有难,四方支援。 一开始进行的还算是顺利,众人能使出全力拖住它半分。 可随着人越来越少,后方空虚,导致楚文豫力不从心被凶兽击中,摔落枯井壁上。 不过好在摔到了另一个空间中,正所谓福祸相依,老天爷没给他绝路。 众人看到后方有个门,都拼了命的往门的方向跑,结果被凶兽逐个击破吞入腹中。 现场只剩下风清悠和花清辞两位前辈。 他们双人合力设下了一个结界,那凶兽奋力攻击了几次未果后,也就退下了。 许是因为它已经吃饱了,才会暂且绕过二人。 二人松了一口气之后,继续加强结界的力量,以防那东西接下来发动更勐烈的攻击。 而楚文豫掉入了枯井阵中。 枯井阵的兇险程度并不亚于那头凶兽。 阵中存在无数石碑,石碑迅速变化呈现杀势。 石碑中刀光剑影,煞气沖天。 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旋转,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拉长,扭曲,变形。 一次又一次的被撞击到石碑上,其中射出的飞箭划破了掌心,射穿了他的臂膀。 第63页 借用滴落的残血结出符咒,楚文豫大喊:「破!」 只见周围停止旋转,四周的龙头一併向下,射出千万只带有怨念的箭。 闪躲不及的楚文豫被箭射中后被怨念侵蚀。 浑身万蚁噬骨,怨气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全身的血集中在眼睛,从眼睛处流下。 流下来的血开启了接下来的阵法。 鲜血染红的袍子散发着黑气,楚文豫双目失明,五感模煳。 受到怨气的干扰,他把自己囚禁在铁架上,全身出现九个窟窿。 钉子一次次的扎进血肉又被拔出,如此反覆,楚文豫只能等待失血过多而死。 血流的速度不快,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映衬着潺潺而动的流水声,就像是流的自己的血。 这是很绝望的一种死法,如果没有人来救他,那他就只能感受着自己一步步慢慢死亡。 楚文豫垂下头,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楚文豫感觉自己大致死了,想开口说话也说不了,一睁眼便是忘川。 「就这么死了吗?」楚文豫不甘心的问道。 「死透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迴荡,楚文豫第一反应就是:他不会也死了吧? 想到这里就问了出来:「你怎么也死了?」 微生冥绝:「……」 扯下几块布条给楚文豫包扎好了,然后又将他的眼睛裹好,现在他还是失明状态。 微生冥绝虽然很是心疼,可他还是有些庆幸的。 庆幸楚文豫现在看不到他这一身的伤。 为了救他,微生冥绝发了疯似的将整个拍卖行拆成两半。 下来后,和凶兽大战的过程中又动用了禁术,虽然杀死了凶兽却也遭到反噬,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就像一层纸窗户,一根针就能扎破。 他强撑着躲过了无数的针和箭,才走到这里,才见到楚文豫。 将他从铁架上救下后,安顿在平地上。 自己身上血流不止,却毫不关心,只关心一个将死之人。 誓死也要从阎王手上抢下那人。 还剩最后一口气的他做到了。 见到楚文豫的那一刻,他才卸下了身上的担子。 确保他还活着以后,微生冥绝才冷静下来,现在的他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 过了一段时间,楚文豫有了感觉,发现自己还活着,并没有第一时间窃喜,反而关心的问微生冥绝:「你……还好吗?」 微生冥绝笑着点了点头:「活着就好。」 确信两个人都活着的楚文豫抿了抿嘴:「你看到我留下的线索才找到这里吗?现在是天亮以后吗?」 微生冥绝嘆了一口气,道:「是啊,天亮了。」 第046章 血印代价 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隐藏的危险, 微生冥绝觉得不应该在此地停留很久。 刚给楚文豫止住血,就将他抱起来踏上返回的路。 这是一口枯井,一个人爬上去都很困难, 虽然他们有武功, 可都已经受伤了。 来到枯井正下方,微生冥绝将楚文豫放在背上:「我带你上去。」 声音低沉且嘶哑, 却充满了鼓励。 楚文豫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然后紧紧的抓住微生冥绝的肩膀,不让他分心。 微生冥绝咬紧牙关,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 滴在楚文豫的背上, 他抓住楚文豫的腰,却又不敢用力, 怕撕裂楚文豫的伤口,也害怕楚文豫从自己的背上滑下去。 枯井的边缘长满了青苔, 湿滑而陡峭,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微生冥绝万分小心,当他们快要爬到井口之时, 一道黑暗抨击下来, 井口被封住了。 在彻底封死井口之前,老闆娘还往下面扔了一块大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微生冥绝的肩膀上。 承受不住的压迫使他脚底一滑摔了下来。 就在落地的前一刻, 他把自己垫在了楚文豫下面,重重的砸在地上。 楚文豫也被这股冲击力弹向一旁。 原本还没癒合的伤口再一次崩裂开来,可他看着昏迷的微生冥绝, 心中崩溃万分。 比他刚刚等死还崩溃。 顾不得自己伤口的咧开,他挣扎着匍匐前进, 抓到了微生冥绝的手:「你醒醒。」 这三个字说的他的口吐鲜血,咽不下的一口气徘徊在胸腔中,怨灵在他的体内愈发猖狂。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坚持住,自己死了没关系,但是要把微生冥绝送出去。 不能让微生冥绝白白救了自己一场。 苟延残喘着慢慢视线恢復,看着微生冥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楚文豫能感受到是为自己所受更加心疼,带着哭腔道:「我好疼啊……好疼!」 或许是听到了楚文豫的泣血之声,微生冥绝缓缓的睁开眼:「放心,我自己的伤一点也不疼,就是……心口疼,疼的要命。」 楚文豫费力坐起,声音很小却很有力:「谁敢要你命,我杀了他!」 若是眼神能算数,这座枯井早就塌了。 被楚文豫扶起来的微生冥绝不禁「嘲笑」他:「就你这样,能杀了谁?」 楚文豫一时无言以对,看着他这副样子,竟然心生笑意:「我们……好惨啊!」 「是啊,很惨,索性我们都活着,索性我不是独活。」微生冥绝附声道。 第64页 虽然快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尽力附和楚文豫的所有。 楚文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自己的肩膀很硬:「这一次,换我背你。」 「得了吧你!」微生冥绝倒不是不相信他能背着自己爬上去,只是不捨得他那样做。 楚文豫看穿了微生冥绝的心思,趁机开玩笑道:「不相信我?」 「我微生冥绝不信的东西有很多,我不信神明,不信昏君,不信天道……可我从来没说过不信你。」微生冥绝倒是一脸严肃的入了此玩笑中,即便作为一个被愚弄的对象,他也得把话说明白。 楚文豫笑道:「我知你信我。我也是一样,信无所求,唯信尔尔。」 随即,两个人破天大笑,笑声好似能震碎上面的封印一般。 封印还死死的被钉在上方,老闆娘甚至加固了好几层,就是为了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先前让风清悠和花清辞熘走,已经是坏了拍卖行的规矩。 更何况,一切都是由微生冥绝引起的,不让那两个老东西也走不掉。 微生冥绝若是不死在这里,真是对不起这么多年的经营和立下的规矩。 救人者反被困死,那些老东西也不会折返过来救他。 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在鬼市之中,在拍卖行里,连善意都只能靠赌。 赌对了,残身而退,赌错了,万劫不復。 被困在枯井中,若是想要出去,就只能靠外力打开封印,否则,他们永远都出不去。 老闆娘将封印封死之后就离开了此地,因为她笃定这二人必死无疑。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可就在夜里,证实了老闆娘赌错了,风清悠带着自己的结拜兄弟来到此地。 用四个人的鲜血解开了此处的封印,成功将二人救出。 老闆娘许是觉得有趣,也没有多加阻拦,只是暗自道:「既然破解了我的封印,就要承受破解带来的代价,用四个人的命换两个将死之人的性命,这比买卖也不亏啊!」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被带到桃源山庄里,等他们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桃源山庄都是一片血迹。 惊悸的画面令楚文豫难以心安,他看向微生冥绝:「这是怎么回事?那四位前辈呢?」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他也是刚醒过来,又怎么会知道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呢? 走出去一看,周围空无一人,却是血流不止。 「哪里来的这么多血?」楚文豫不解道。 微生冥绝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想要找个明白人问问,于是便开口说道:「去问问那四位前辈吧!」 走遍了整个桃源山庄,也没发现那四个人的痕迹。 到底去哪里了? 这里可是他们的家啊,总不能一天都不回家吧? 二人就在亭子里等着,等到晚上也不见人影,血迹也不见消散,反而越来越多。 可这里明明一个人都没有,怎么血还能越来越多呢? 一开始两个人没想那么多,毕竟这里是午门森罗殿的第三层,有点血是最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见到那四个人的身影。 睁开眼之后,整个桃源山庄快要被血淹没了。 血迹淹没了整个石凳,快要到达楚文豫腰部的位置,吓得他赶紧站起来并把微生冥绝喊起来。 刚醒的微生冥绝也被这些血吓了一大跳。 有血不奇怪,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他们人呢?还没回来吗?」微生冥绝问道。 楚文豫摇了摇头,表示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时间过得很快,直到正午时分,四个人才回来。 虽然笑声满满,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虽然有所怀疑,但是确保他们回来了就好。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回来的,并不是原先的四个人,而是老闆娘事先安排好的人形魅。 真正的那四个人早在用血解印之时,就已经死了。 这院子里的血,也都是他们四个人的。 这桃源山庄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灵脉,导致他们四个人体内的血流增多。 时间长了之后,就有流不尽的鲜血。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回到屋子里,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想要晚上一探究竟。 晚上的人形魅和白天的不同,一经月光的洗礼,人形魅就会变得嗜血好杀。 当然,他们也是有弱点的,他们的弱点就在于自己的主人,若是主人消亡,他们也不会独立存在。 只是这个弱点起不到多大作用,都能杀掉他们的主人,要他们还有何用? 夜幕降临,桃源肃杀。 片片桃花被血覆盖住,生生枯萎在血堆中。 风清悠最先变异,成为轻飘飘的血红薄纸,接下来是花清辞,雪清玉,月清兰。 等四个人相继化身后,才一同出来行动,而这里没有别人,他们的目标自然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 不过少了之前做的饭菜,二人并没有熟睡。 当四个人形魅聚集在门外的时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察觉到了。 二人打算将计就计,看看他们能耍什么花样。 四个人形魅逐渐靠近他们的床,一阵阴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声音。 第65页 「人呢?」风清悠面无表情道。 其他三个人也是面无表情,和白天的有说有笑形成鲜明对比。 见他们没在床上,开始搜索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人形魅能感受到活人的气息,所以找到他们很简单。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是分开站的,但是他们只有两个人,而人形魅有四个。 两个人形魅率先将楚文豫包围起来,剩下的两个人形魅将目标对准微生冥绝。 很快,二人全都被包围住。 遥远的天边传来阵阵笛声,似乎在控制着他们。 接到老闆娘的命令之后,四个人形魅的杀意被觉醒。 纷纷朝二人扑面而来。 人形魅不知疼痛,也力大无穷,二人明显不是对手。 这么下去也不行,楚文豫记得之前那四位前辈曾经说过,他们之间也会经常打架。 于是他心生一计,让他们四个人形魅自相残杀。 只是四个人形魅只受笛声的控制,他们听不懂人话,也接收不到活人提供的信息。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既然打不过,就得先跑掉再说,这里打不过,并不代表所有的地方都打不过。 楚文豫对这里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该跑去哪里。 但他先想到的就是鬼市,反正鬼市晚上会开,那里面害热闹些。 若是遇到老闆娘就更好了,还能顺手牵个头。 鬼市很热闹也很乱,躲到这里面是个很正确的选择。 还好之前来过鬼市,不然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 老闆娘感受到了他们往鬼市中跑,冷笑道:「还挺聪明。」 随即一拍手,四个人形魅化为虚无。 在鬼市之中,人形魅即便是进来了,也没有多大的用武之地,索性直接亲自对付他们。 老闆娘就在拍卖行等着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看得出二人都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算准了他们一定会去找自己算帐。 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就在拍卖行相遇了。 第047章 残忍真相【第一卷完】 见到二人凶神恶煞的来到拍卖行, 一副想要砍人的样子,老闆娘丝毫不怯场,而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二位公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我们今天拍卖行关门了。」 楚文豫直勾勾的盯着老闆娘:「别废话, 桃源山庄的四位前辈被你藏到哪里了?」 老闆娘呵呵一笑:「藏?你们还不知道吧,他们早就死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对视一眼, 用杀人的眼光看着老闆娘:「你说什么?」 楚文豫的眼神如同吸满血的剑一般锋利, 能够瞬间杀死一切在他面前的威胁。 老闆娘越来越兴奋了,直接把真相告诉了他们:「你们以为是谁把你们救出来的?还不是那几个老东西,可恶的是, 他们竟然愿意散尽世间最珍贵的血液去救你们两个将死之人, 还真是可笑啊,哈哈哈……」 楚文豫怒目圆睁, 怒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近乎失控。 眼中闪耀着幽暗的杀意, 像是沉睡过千万年古老的深渊,一眼望不穿,既冷且深。 老闆娘按照他的要求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他们四个明明有着无尽的血, 却偏偏要散尽它, 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被残忍消息腐蚀的双眼充满了悲伤,沉淀下的是击哀之声:「我要你偿命!」 说罢, 一道符咒破空而出,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将老闆娘和自己包裹在其中。 「怎么?你要和我同归于尽吗?」老闆娘边说边瞥向微生冥绝。 看到微生冥绝的眼神中有着无尽的冷漠与冷酷, 可在这一刻出现了不和谐的无助。 他看着楚文豫,仿佛在说着不要, 你要活下去。 楚文豫接收到微生冥绝的信息,略带安慰道:「和你同归于尽?岂不是死的太窝囊了?我楚文豫只要你死,只要你给他们偿命!」 屏障化作旋风向老闆娘袭去,在触碰到老闆娘的那一刻化为一摊血水流在地上。 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这怎么可能?」 老闆娘好心的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在鬼市之中,你们伤不到我。」 既然在鬼市中伤不到你,那就出去一战! 忍受着正在被刀割般疼痛的内心,在微生冥绝的完美配合下,双手结出瞬移符,将整个鬼市移出去。 他们现在就处在一片空地上。 楚文豫冷冷的看着老闆娘:「这里很好,尝遍孤寂,你死得其所。」 老闆娘并没有表现出痛苦和愤怒,反而是冷静和镇定,他坚信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伤不到她。 无论在哪里,都伤不到她,所以连个正眼都没给二人,而是独自欣赏这绝美的月色。 「月落鬼啼戚心血,三杯两盏淡离缺,星河师兄,你可还安好?」老闆娘有了一丝忧伤的神色,看起来才算个正常人。 可她不是正常人,甚至不能算是个人。 听到星河这两个字,楚文豫想到了苏星河,心中怀疑莫不是这女人和苏星河也有什么关系? 想着让她晚死一会儿也无妨,楚文豫问道:「你口中的星河师兄,可是指苏星河?」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老闆娘挤出一丝笑容:「你认识我的星河师兄?他还好吗?」 第66页 楚文豫冷冰冰的回覆她:「他已经死了。」 「什么?」老闆娘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刚刚的楚文豫,她不确信的再问一遍:「你说什么?他死了?他是怎么死的?他怎么可能会死?」 一连着好几个问题将楚文豫问的有些懵,他并不打算回答老闆娘的问题,多此一举就是为了干扰她的心绪,降低她的战斗力。 怦然间,老闆娘出现在楚文豫的面前:「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那双桃花眼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了一丝血色。 也就是听到苏星河之后,她看起来才像个人。 楚文豫继续言语攻击:「你的星河师兄早就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哈哈哈……」 学着老闆娘之前的笑声,楚文豫也爽了一回,但他还没从那个消息中走出来,所以看不见半点开心,更多的是想要速战速决的决心。 听到楚文豫的话,老闆娘彻底被激怒了,掏出衣袖中的笛子,将所有的人形魅召集过来:「所有人形魅,听我召唤,现身于此。」 她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中迴荡,如同远古的唿唤,直击每一个人形魅的心灵。 笛声悠扬,如泣如诉,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悲情。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伸向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引领着所有的人形魅。 众多人形魅从幽暗的墓穴,从荒凉的古塔,从久无人烟的荒野中涌现出来,一步一步走向笛声的源头。 四周一片狰狞和恐怖。 「你们,都得给我的星河师兄陪葬,哈哈哈……」 老闆娘召集过所有的人形魅并不是为了让他们攻击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而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她要将所有的人形魅点燃,炸平这里的一切,包括所有的生灵。 说罢,火势浩瀚的人形魅在夜色中肆意燃烧,如同烈火燎原。 他们的咆哮声在夜空中迴荡,如同狂风唿啸,震撼人心。 「疯子!」楚文豫破口大骂道。 「哈哈哈……」 老闆娘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唿,曾经苏星河也这么叫过她。 最先消失在火海里的不是人形魅,也不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而是老闆娘。 知道苏星河已死的消息后,老闆娘什么也不在乎了,一心想着去陪她。 甚至都没有确认过消息是对是错,万一是楚文豫故意骗她的呢? 老闆娘没有想过这些,只是独自一人葬身于火海。 随着老闆娘这个主人的灭亡,那些人形魅的燃烧也达到了顶点。 在爆炸的关键时刻,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再一次结出瞬移符,将鬼市移动到此地。 那些人形魅永远的被镇压在鬼市之下,而老闆娘的拍卖行也有群鬼接管。 谁能想像现在看似风平浪静的鬼市,前一秒还是血雨腥风呢? 这个故事好像结局了,但又好像是新的开始。 楚文豫一个人蹲坐在角落里抱头痛哭,紧握的拳头不停的锤击地面,嘴里大喊着:「为什么?」 活了这么多年,经歷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他第一次如此痛哭流涕。 微生冥绝站在一旁安慰他,也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得知结局的他貌似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可又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也难以剥离。 之前都没有这么深切的感受,好像没有人为了救他们二人牺牲。 直到这一次,那四位前辈付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他们吸取天地之精气,吸收日月之精华,不知过了多少年才形成的纯正血脉,竟然毫不犹豫的散尽,只是为了救他们两个将死之人? 这道理多少有些说不通,可世间之事,哪里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言? 有鬼披着人皮,隐藏在闹市之中,可有鬼共甘人心,即便行于鬼市,也不忘初心。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四位前辈,也是桃源山庄的一代天骄。 随后,鬼市入正途,他们也回到了现实世界。 回到了悬案堂之后,楚文豫立马擦干眼泪,一头钻进藏书阁里。 明知没有什么用,可他还想查出来,以防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微生冥绝的所有情绪都没有表现在脸上,但是在他的心里,所受到的伤痛不比楚文豫少。 回到镇武司之后,也不言自明的钻进藏书阁,这一进去,便是三天三夜。 三日内,虽然没有发生大事,可发生的事情也不少。 若是在这么待下去,估计朝中大臣就会弹劾他们卸职渎职,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顶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二人于朝堂上相见。 大臣们的弹劾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弹劾镇武司只手遮天和悬案堂积压悬案的。 皇帝看他们两个状态不是很好,就将这些事强行压下来。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少天,在午门森罗殿的时候,总想知道外面今夕是何年。 可回到了现实世界之后,发现年月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能是遭受的打击太多了,可一旦走上这条路,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 就算是想回头,也只能身死魂灭之时才能回头。 总不能两人都自杀吧? 第67页 悬案堂挤压的悬案都快堆积如山了,楚文豫也不做处理,或者直接丢给手下的人。 从午门森罗殿出来以后,他整个人都不对劲,潦草的脸上看不出半分英俊,漫无目的的度过每一天,还感觉自己度日如年。 他的手下和镇武司有接触,两边一商量,发现微生冥绝也是如此。 下属们都猜测这两人到底干了什么? 怎么会突然间这样了? 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毕竟是他们的上司,也不好光明正大的议论,只能背地里讨论。 就算是把话说到二人面前,或许他们也听不见吧! 皇帝觉得不能让二人这样下去,他知道午门森罗殿中的兇险,可不能让里面带出来的情绪干扰了现实的生活,这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皇帝同时宣召了二人。 经过皇帝噼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之后,二人的眼中才有了一丝希望。 落幕终有时,开幕无常日。 盛夏的天照不满普通人的阴晴不定,代替不了曾经的奔赴,能站起来的,只有他们自己。 【第一卷午门森罗殿的完】 第048章 朝花楼案 炽烈的太阳烤的大地发烫, 而朝花楼中的冰窖中浮现不少朝廷官员的影子。 朝花楼是当地最有名的青楼,朝花楼的冰窖也不是存放冰块的地方,而是供官员享乐的场所。 这里是许多贪官污吏的聚集地, 当然也不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等正直之辈。 至于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 就是为了调查朝花楼的案子。 有人报案朝花楼众青楼女子集体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皇帝命悬案堂堂主楚文豫总理此案, 镇武司司卿微生冥绝协助调查, 限定一个月内必须破案。 皇帝将这时间放的如此宽,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个人尽快调整状态。 破案自然是越快越好,这时间倒不是问题, 只是还不知道该如何调查。 既然冰窖之中是消息的集聚地, 那二人就装作享乐的样子来打听消息。 「你说这朝花楼出了这么多命案,为何这些人丝毫不惧, 反而静享安逸啊?」楚文豫一边吃着冰沙一边分析道。 微生冥绝将桌子上的冰块往外侧一移,悠哉悠哉道:「自然是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呗!」 有人得道, 鸡犬也能升天。 冰沙入口即化,干哑的嗓子多少有些缓解,楚文豫拍了拍手:「答案很明显, 有人试图烧一把火。」心中已有几个初定人选的他吐槽道:「你说他们真缺德啊, 这么热的天还想着点火,自己安安稳稳的,见不得别人好呗!」 说罢, 便吐了一口唾沫,连带着口中未化掉的冰块一起沉归水中。 微生冥绝附和性的微微一笑,勾唇道:「这些人还真是「恃宠而骄」啊!」 然后嫌弃的看着他:「你这么做, 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楚文豫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有人想点火, 那我就把水搅浑,想想就开心啊!」 话音刚落,便获得微生冥绝一个大大的白眼,那白眼都快翻到九重天上去了,楚文豫也不在乎,反而是厚着脸皮道:「他们自己愿意享受上面赏赐的冰渣子,那就别怪我了。」 说罢,就和微生冥绝一起离开了冰窖中。 在这期间,仔细观察那些朝廷官员的一举一动,认识他们的人不少,明面上不会有任何的动作,他们之所以这么走一遭,就是为了噁心一下那些人。 明面上是不可能调查出任何结果,只能暗地里调查。 敌人在暗处,他们也躲到暗处,黑暗中相遇的碰撞,总比最后救火要强得多。 冰窖之中的那些人都是虾兵蟹将,不足为惧。 但是朝花楼中隐藏在幕后的黑手,迟早要浮出水面。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是便装出行,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有皇上钦赐的令牌,整个都城内畅通无阻,谁也拦不住,谁也不敢拦。 只是这么一块好的令牌,全用来进青楼的大门了,想想还真是吃亏。 楚文豫一次拿出令牌,朝花楼的所有人都不会再去拦截他。 他出手也是阔绰,身后有皇帝撑腰,上赶着给朝花楼送银子,幕后之人也没有亏待他的道理。 「公子,请上座。」 老鸨拿着一块带有祥云刺绣的手帕在楚文豫面前晃动,手帕上含有刺鼻的香味,引的楚文豫想要远离,却被微生冥绝拉了回来。 微生冥绝附在他的耳边提醒:「公子第一次进来,千万不要露了怯。」 楚文豫:「……」 老鸨带着他们来到了二楼雅间,落座后,老鸨便离开去招唿其他客人了。 楚文豫十分不自在的耸了耸肩:「堂堂镇武司司卿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真是风光无限啊!」 这么明显的阴阳,微生冥绝不会感受不出来,连忙解释:「都是为了查案。」 想来也是如此,楚文豫了解的微生冥绝并不是这种人,但还是决定逗一逗他:「司卿大人真的没有喜欢的姑娘吗?」 微生冥绝凑近道:「喜欢的姑娘没有,但喜欢的人应该有。」 楚文豫:「???」 没有喜欢的姑娘,但是有喜欢的人,也就是说微生冥绝不喜欢姑娘?那喜欢谁? 还有,什么叫应该也有啊? 第68页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是什么意思?始乱终弃吗? 楚文豫的内心中直接打了一架。 「你确定?」楚文豫咽了一口气道。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不确定。」 呃…… 懒得和你计较。 视线从微生冥绝上下去,向下望去,真是一望无际。 来来往往的客人留恋风月场所,光是熟悉的面孔就数不胜数。 老鸨此时接待之人是兵部左侍郎姜辛能和工部右侍郎许呈威。 楚文豫顿时心生疑惑:「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顺着楚文豫的目光向下,微生冥绝也看到了二人,开口道:「他们二人没在一起。」 楚文豫一拍栏杆:「都什么时候了,司卿大人还有心思和在下开玩笑?」 微生冥绝拉过楚文豫的手,将他的手放在桌子上,道:「别回头。」 此时,姜辛能和许呈威正在往二楼上瞥,一眼就瞥到了微生冥绝和楚文豫。 他们也丝毫不顾及,反倒是闹得更大声了。 姜辛能开始耍混:「老子要头牌,你们就是这么搪塞老子的?」 他这么一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和注意力。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向下瞅去,发现只有姜辛能一个人还在,工部右侍郎许呈威不知所踪。 「不对,我刚刚明明看到两个人啊!」楚文豫小声嘀咕。 微生冥绝递过一杯酒,递到楚文豫眼前:「先喝。」 接过微生冥绝递过的酒,透过琥珀色的酒液,楚文豫的目光停留在杯盏底部。 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将杯中的酒喝光然后在递给微生冥绝。 将椅子往微生冥绝的方向移动靠近,直到两个椅子对在一起,楚文豫压低声音道:「这是什么意思?」 微生冥绝没有回答,只是用沾满酒的右手写下两个大字:相府。 这两个字在桌子上若隐若现,没过多久便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楚文豫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巧,此时夏无渊来到了朝花楼。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是如今这般地步。 夏无渊在茫茫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楚文豫,和老鸨简简单单打了招唿之后就到了二楼。 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后,夏无渊一脸惊奇的问道:「你们二位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不用想都知道夏无渊满脑子想的是什么,楚文豫觉得没有必要和这种人解释,直接含煳其辞:「夏公子如此风流人物,我等自愧不如。」 夏无渊:「……」 好不容易才见一面,没必要这么挖苦我吧? 夏无渊尴尬的挠了挠头,放下手中的摺扇:「罢了,你们的玩笑可不好开,如果本公子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来查那个案子的吧?」 见夏无渊猜准了,楚文豫也没想遮掩,直截了当的点了点头。 夏无渊一拍桌子,激动道:「有什么需要本公子帮忙的吗?」 楚文豫看了一眼微生冥绝,收到他的点头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夏无渊听。 夏无渊虽然是风花雪月不留一丝痕迹,但也不是个废物,他不会不知道兵部左侍郎姜辛能和工部右侍郎许呈威两个人是宰相的人。 如今出现在这里,必定和宰相脱不了干系。 其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夏无渊多次有意无意的偷听到宰相和朝中大臣的谈话,好像是在密谋什么。 他之前想过调查,可惜人微言轻,现在有了微生冥绝和楚文豫两个人的帮助,不如直接调查清楚,也好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听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合理分析,夏无渊也认为此事一定和父亲密切相关,而且十有八九宰相就是主谋。 心中一直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也不是办法,他答应帮助二人调查此事。 一是为了还父亲一个清白,二是为民除害。 如果宰相真的像他想的那样,做了对不起国家和百姓的事情,夏无渊绝不会袖手旁观。 大义灭亲他做不到,能做到的就是劝宰相能够迷途知返,悬崖勒马。 三人分头行动,夏无渊先回宰相府,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也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还是像往常一样赖在宰相的身边,不过可以适当「出言不讳」的试探一二。 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则继续待在朝花楼,盯紧姜辛能,也查出许呈威的动向。 只要是进了这朝花楼,悬案堂和镇武司一起出手,不可能连个人都看不住。 不过楚文豫最担心的还是夏无渊,虽然说虎毒不食子,但是宰相纵横朝堂多年,岂是夏无渊能够斗得过且能试探出来有用信息的? 楚文豫扶着下巴依着凭栏,若有所思道:「你说这小子回去会不会直接被关起来?」 微生冥绝看着楚文豫担心的眼眸,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所以回呛道:「你就这么担心那小子?」语气里还带着几辈子没说出口的阴阳。 轻嘆一口气,楚文豫垂下头道:「但愿平安。」心中坠石,难以平復。 微生冥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那小子那么贼,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平缓,心态放松,却不知何时紧了一下。 楚文豫象徵性的点了点头:「但愿吧,但愿我们都不会有事。」 第69页 看着微生冥绝坚定的眼眸,传出来不少的安慰。 这时,面对着楼下的微生冥绝看到许呈威走出了朝花楼,道:「跟上去。」 第049章 窒息而死 跟了许久, 这京城里的路早已烂熟于心,许呈威明显就是在兜圈子啊!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绕弯子?看来这工部右侍郎也变聪明了。」楚文豫拍了拍手一脸无可奈何道,「不过司卿大人, 你说这许呈威敢在镇武司面前兜圈子, 他是真会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微生冥绝叉着腰看着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汇聚着星光, 就是说不出话来, 半天只挤出几个字:「聪明反被聪明误。」 楚文豫哈哈一笑,道:「是啊,聪明反被聪明误。」 微生冥绝用余光一瞥, 道:「我说的是你。」 楚文豫:「……」 话音刚落, 微生冥绝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去,楚文豫也跟了上去:「司卿大人走这么快干什么?」 「收网去。」微生冥绝沉声道:「镇武司布下的天罗地网, 不可能丝毫无所获。」 楚文豫竖起大拇指,赞嘆道:「果然是司卿大人。」 轻哼了一声, 微生冥绝就带着楚文豫来到了郊外的荒林中。 此时,天渐渐转凉,但也比不过刀剑舔血的凉。 荒林中全是镇武司的人, 许呈威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许呈威被微生冥绝的手下带到面前:「大人, 人带到了。」 微生冥绝轻轻一挥手,那人便退下了。 只有狼狈不堪的工部右侍郎许呈威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原地。 「说吧!」微生冥绝搓了搓手,拔出了佩剑:「都是同僚, 想必也知道我镇武司的办事风格,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 许呈威不屑一笑:「狗东西, 你们镇武司不过是皇帝养的狗,还敢在这里叫嚣?我呸!」 他话还没说完, 已是双剑夹颈。 左边是楚文豫的佩剑,右边是微生冥绝的佩剑,还真是待遇颇高啊! 「你激动什么?你一个悬案堂的堂主这么激动干什么?荒唐,真是荒唐!」 许呈威话语间明显的不解,他那双眼眸中有种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无力感。 果然话不能乱说,不然都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谁,甚至都不知道是被谁灭的口。 不过许呈威左思右想,想了好几遍也没有想明白,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还能得罪了悬案堂的堂主? 楚文豫身为悬案堂的堂主,自接掌悬案堂以来,断过悬案无数,不会只是为了来凑个热闹吧? 话又说回来了,他一个悬案堂的堂主特意赶到郊外荒林,不会单单为了把佩剑架在自己头上,这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耍耍堂主威风吧? 许呈威着实想不明白,他很想要一个解释,楚文豫收起剑:「抱歉,手滑了。」 许呈威表面上不敢多说什么,自己身为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就算没有楚文豫的剑,还有微生冥绝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但是内心早就骂死楚文豫了。 不仅要骂楚文豫自己,连带着他十八辈祖宗都骂一个遍,恨不得把他们揪出来鞭尸。 听到楚文豫的回覆,微生冥绝差一点没忍住。 如此严肃的场合,竟被他们搞成这样,属实是不应该啊! 但是没办法,已经这样了,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 好在许呈威已经抓住了,好在许呈威还有用,好在…… 等等……死了? 就这么没了气息? 没有任何的徵兆,也没有服毒自尽,更没有中什么利器,如何死的这么彻底? 楚文豫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一点也没有了,真是一丝余地也没给他们留下。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是谁要这么着急灭口? 微生冥绝立刻吩咐手下找仵作验尸,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身居高位的工部右侍郎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等镇武司全体都退下之后,微生冥绝一个人倚靠在大树下,双手捂住头蹲下来苦思冥想。 荒林中很是安静,能让他静下心来远离喧嚣,也好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旁还站着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楚文豫。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不仅突然,而且离奇。 就在这棵树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待了一个晚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微生冥绝的手下秦安鼎骑马来报,送来了验尸结果,发现许呈威是死于窒息。 这人楚文豫之前见过,虽然之前不怎么真实,也可以说是梦中,但他对此有很深的印象。 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消息,在空旷的地方,唿吸如此畅通,怎么会死于窒息? 「那他的体内可有什么东西?」微生冥绝沉下心来问道。 秦安鼎摇摇头。 微生冥绝当机立断:「带我去找仵作。」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楚文豫,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拉着他一同上马飞奔入城。 秦安鼎咽了一口口气:「???」 大人,你不能这样吧? 这太不厚道了,大人! 无论他喊破喉咙,微生冥绝也听不见,他也不想听。 第70页 万般无奈之下,秦安鼎只得垂下头慢慢走回去。 就在走回去的过程中,发觉唿吸难耐,慢慢的头脑发热直到没了意识。 这时,微生冥绝和楚文豫已经赶到了验尸现场。 「怎么回事?」微生冥绝焦急道。 仵作将白布掀起,一股难闻的气味袭来,微生冥绝也没有嫌弃而是直接上手检查。 确实如仵作说的那样,尸体没有伤口,就是窒息而死。 怎会如此? 看着微生冥绝如此认真的样子,仵作道:「大人,有一事,小人不知当问不当问。」 楚文豫帮他回復道:「说。」 仵作拱手道:「大人,您为何会将尸体运回城中在验尸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微生冥绝,他连忙道:「坏了!」 骑马飞奔出城后,见到的却是手下的尸体。 微生冥绝一时语塞,热泪在眼眶中打转,就是落不下来。 他双腿跪地双手合十:「安鼎,我有负你父亲所託,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 微生冥绝骑上马就走,将楚文豫一个人丢在验尸之地,他也借了一匹马赶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心声愧疚,随即和微生冥绝一个动作,心中默念:「对不起!」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随后拍了拍微生冥绝的肩膀:「节哀。」 微生冥绝眼中的泪水怦然而下,在楚文豫面前爆发出来:「是我害了他。」 「算我一份歉意,你放心,这仇我一定替他报!」楚文豫握紧拳头:「我一定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将他剥皮抽筋,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微生冥绝抱紧楚文豫:「查!查到底!」 楚文豫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我陪你查到底。」 哭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微生冥绝也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他将秦安鼎安置好了之后,开始尝试走秦安鼎走过的路。 昨天他把马抢过来就走了,秦安鼎一定是步行回城的,而在半路上就出了意外,这就说明这段路上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事情。 来回走了好几遍,也没有什么异常。 但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好好的一个工部右侍郎不可能无缘无故死于窒息,秦安鼎虽然武功不高,但自保绝对没有问题,怎么会惨死在回城的路上? 他身上也是一个伤口也没有,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令两个大活人毫无徵兆的窒息而死? 既然决定要一查到底,微生冥绝就不会意气用事。 冷静下来分析后,他决定先从毒粉查起。 能悄无声息的置人于死地,除了毒粉,微生冥绝想不起别的东西。 可问题是,毒粉存在于空气中,现场那么多人在场,为何只有许呈威死了? 这件事情楚文豫也想不明白,他决定先回悬案堂遍查古籍,看看从古书上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两个人分开行动,二人商议于三日后在朝花楼汇合。 这三日,楚文豫查遍古籍也没有找到能精准下毒却又无色无味的东西,微生冥绝也是如此。 他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铺子,没有一种能够躲过这么多人只令一人窒息而死的毒物。 三日后朝花楼 还是之前那个位置,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几乎同时到达。 坐下来后,楚文豫直入正题:「这三日,司卿大人可否有什么收穫?」 见微生冥绝垂下头,楚文豫大体也猜到了他的进展。 正当二人束手无策之时,朝花楼的变化令二人更加手足无措。 只见朝花楼落地沉江,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一模一样的楼,只是牌匾不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生死楼。 楚文豫抬头:「生死楼?」之前或许还会惊讶,现在都见怪不怪了。 微生冥绝也看到了那三个大字,「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继续查下去。」 「那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困住我们了。」声音霸道且不失偏颇,可谓一针见血。 言毕,楚文豫毅然决然的双脚迈入生死楼中,微生冥绝也紧随其后。 其他人倒是犹豫不决,心中万般纠结着该不该进去。 有人畏首畏尾,有人鬼鬼祟祟,可生死楼并不会惯着他们,这些人全被吸了进去。 等所有人都进入其中之后,生死楼的大门「唰」的一下子就关紧了。 「这……还是朝花楼吗?」其中一人提着一口气感慨道。 「老子要回家,放老子回去,我……」 没等那人说完便窒息而死,死法和许呈威别无二致。 也是如此毫无徵兆,也是如此突如其来。 原本许多人还在嘈杂声中胡言乱语,他死了之后,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第050章 入生死楼 生死楼中生死客, 贪嗔痴念皆抛舍。 在这里,安静才是常态。 环视四周后,楚文豫将目光拉回来, 停留在微生冥绝身上:「先进去看看。」声音坚定而冷静, 与周围的一群乌合之众形成鲜明对比。 在无限的惧怕之下,太过于冷静未必是件好事。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 走进了他们面前的那扇门。 门后坐在一个正在梳妆打扮的青楼女子。 微生冥绝认识她, 正是第一个死的朝花楼头牌笙歌。 第71页 笙歌并没有察觉到有活人进来,依旧在梳妆打扮,将自己画的十分妖艷。 鲜红的嘴唇如同汩汩而流的血, 不断地从嘴唇间往外渗。 她一回头, 后面跟着他们进来的那些人可就站不住了,不仅双腿发软, 而且面色难言。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楚文豫,没有一人不认识笙歌。 那可是曾经风靡一时的朝花楼头牌笙歌啊, 面如芙蓉,清韵香荷,窥下七分柔情温盏。 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夜之间, 朝花楼失踪了很多女子,说是横死,谁知道是入了这生死楼。 一入生死楼, 便是生死客,与外面的朝花夕幕再无半点关系。 除非,有人能活着走出这里。 不过迄今为止, 还是天方夜谭,不切实际的说法。 「看她那双手。」楚文豫指着笙歌那双纤长而白皙的手道, 那双手过于洁白,就像是一块无暇的玉。 可即便是玉,也很难无暇,这双手没有一点瑕疵,实在是令人髮指。 顺着楚文豫手指的方向,微生冥绝也注意到了笙歌那双手,洁白无暇,就像假的。 「奴家笙歌,今夜侍奉几位。」笙歌站起身来行礼道。 后面之人刚开始十分害怕,可这群男人谁也抵不住如此美貌的笙歌,便纷纷向前凑去。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竟然被挤到后面。 那群老虎怎会管这些,都可为红颜豁出性命,转眼间已是溃不成军。 那些人在笙歌的引导下,都入了她的闺房。 只是出来的就是森森白骨了。 但这些白骨竟然会动,还像是个正常人一样走路说话。 看到这一幕,楚文豫的嵴背挺立:「他们……」 微生冥绝站在后面贴着他,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先进去看看再说。」 在微生冥绝的推顶下,楚文豫率先进入房间里。 血红色的屏风和帷帐让他想起了惘生门里的那个女鬼,这屋子里的布局和那间屋子确实相像。 可也有明显的不同。 这间屋子里明显阴冷些,像是夜里寒风唿啸却一直在开着窗户,只是没有风。 进来的所有人都成了白骨,笙歌以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会一样。 他们也会受到这里面空气的影响,褪去皮肉露出骨血,可二人没有。 经过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还活生生的站在笙歌的面前。 「这……怎么可能?」笙歌自言自语道。 楚文豫走上前去:「怎么不可能?他们为何会变为白骨?」 笙歌微微抿嘴,好似很紧张的样子:「奴家不知。」 「呵,不知?」微生冥绝上前去拉住笙歌的胳膊,露出那双白到发假的双手:「你再说一遍不知道?」 笙歌顿时跪地求饶,扯下的衣袍散落在地:「公子何必为难奴家?」 微生冥绝没想到她竟然会玩这一招,这不妥妥的耍无赖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轻薄了人家姑娘呢! 可原本在场的所有人都化为白骨,他们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微生冥绝心里想着:现场除了他之外,就只剩下楚文豫一个活人,若是楚文豫不介意,那就无所谓了。 他放开笙歌的手臂,转而靠向楚文豫:「你介意吗?」 楚文豫点了点头:「介意倒是不介意,但是司卿大人得懂得怜香惜玉啊!」 微生冥绝:「……」 怜香惜玉你个大头鬼啊! 听到怜香惜玉这四个字,笙歌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笑声既是嘲讽,又是自重。 她生于烟花场所,多的是买卖交易,哪有人真正的怜惜过她? 可笑,真是可笑啊! 懒得和楚文豫废话,微生冥绝继续问道:「你们为何会进入生死楼?」 笙歌好像恢復了一星半点的意识:「救我,救我们……」 然后她就离他们远去了。 这间屋子也变成了一间展馆。 展示的不是普通的藏品,而是之前朝花楼的女子的五官。 面部被人撕扯下来装入柜子里,五官被人剥离身体,活生生的剥皮抽筋。 这是何其可恶,才能做到如此丧尽天良的地步? 透明柜子里的五官还能活动,看起来阴森恐怖,骸人心弦。 一个个狰狞着想要冲破桎梏,即便只剩下五官,即便知道没有生还的可能,还是要葬于碧海蓝天。 「放我们出去……」楚文豫脑海中不听的出现女子们的声音。 这种声音绝望且沙哑,却依旧透着一线生机。 他能听出来,且能听得懂。 楚文豫将双手放在柜子边上,看着这些血淋淋的五官,一股不适涌上心头,将他逼退几步。 微生冥绝在后面及时接住他:「你没事吧?」 大喘了几口气后,楚文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只是那些声音对他的干扰太大了。 回过头来不看那些五官,转头看向微生冥绝:「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仔细回想一番,微生冥绝开口道:「呃……笛声……算吗?」 楚文豫以为他在开玩笑,锤了他一拳道:「事态紧急,我没时间和司卿大人开玩笑。」 微生冥绝这才意识到那笛声他听不见,但也不想让他误会,随即解释道:「我没和你开玩笑。」 第72页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楚文豫连忙改口:「抱歉,我以为……」 后半句话死咬着嘴唇,愣是没说出口。 看着他这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微生冥绝搀扶着他道:「无妨,司卿大人我不是小肚鸡肠。」 楚文豫:「……」 意识逐渐模煳的楚文豫能感受到微生冥绝正在拉着他后退,直到一根柱子下才停下来。 他被安顿在柱子下,半躺不躺着微微眯眼,「你能听到有人在求救的声音吗?」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他听不到微生冥绝口中所说的笛子声,而微生冥绝也听不到他口中所说的求救声。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幕后之人要将他们逐个击破吗? 这又是如何操作的? 先前能精准的操控人的窒息,又能确保周围之人平安无事,现在又通过声音,有人能听到这些声音,而有人会听到另一些声音,这两者之间并不互通,这是如何做到的? 很多问题被压榨在楚文豫的脑海中,压得他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刚刚楚文豫的袍子被拖的有些污迹,他也没在乎,本以为也不会有人在乎,谁知道微生冥绝竟然蹲了下来,将他袍子上的污迹撕扯掉。 楚文豫感到微生冥绝有些反常,之前他断然不会这样做。 如今在乎这些细节,莫不是又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 楚文豫双手捂住微生冥绝的耳朵:「不要乱听。」 被微生冥绝双手推开:「你也不要乱捂。」 楚文豫愕然:「……」 这是怎么回事? 「捂耳朵就算乱捂?那捂哪里才不算?」楚文豫嘴硬道。 微生冥绝拉过他的手,挪动到自己的心口道:「这里不算。」 眼瞅着他还要向下拽,楚文豫连忙抽出手来:「这不算乱捂,这算变态!」 微生冥绝微微一笑:「看来楚堂主很有自知之明啊!」 楚文豫起身背过去,不再理会他。 然后又感觉自己身后有一双手,不断的推动着他走向那个透明的柜子。 随机一拍那双手,楚文豫咬咬牙道:「你闹够了没有?如此推我作甚?」 回头一看,微生冥绝还站在原地,距离他足足几丈远。 他心里想着微生冥绝又不是长臂兽,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能推他? 心中咬定不是微生冥绝干的,那会是谁? 回眸看自己腰下,也没有一双手,更没有什么异常。 难不成是自己的幻觉? 不对啊,那双手分明真真切切。 他招了招手,示意微生冥绝赶紧走过来。 等微生冥绝走到他身前,楚文豫拉起他的手,检查道:「不是你的手。」 微生冥绝被这突如其来的检查整懵了,呆呆的杵在原地:「???」 你这是做什么? 看到微生冥绝那双充满疑虑的双眼,楚文豫解释道:「刚刚感觉有一双手在我身后推我,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你在闹,后来……想想觉得不对劲,那不是你的手,那会是谁的?」 这才反应过来的微生冥绝连忙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本司卿很忙的,没时间和你玩闹。」 如今楚文豫的心思全都放在那双手上,也没仔细听微生冥绝说的话。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谁的手,或者那双手为何要推他? 既然是往柜子这里推,就说明柜子这里一定不同寻常。 再一次靠近柜子,发现确实多了一双手。 第一次见到柜子里的全是面部五官,没有任何的手脚部分。 他记得很清楚,绝对不会出错,可现在为何平白无故多出来一双手? 楚文豫心里发毛,不由得联想:不会刚刚推他的,就是这一双手吧? 但仔细观察这一双手,白的发假,他脑海中闪现一个名字:这是笙歌的手。 几乎同时发现这一信息的微生冥绝也感到不可思议。 明明刚才还和笙歌共处一室,怎么现在她的手就出现在这里? 第051章 尴尬现场 笙歌离他们远去之后, 就被幕后之人大卸八块,藏在展馆的每一个角落里。 这双手是自己跑出来的,对于楚文豫来说, 就是一个关键线索。 他隔着柜子和那双手指触碰, 指间点缀出一片血泉,鲜血喷涌而出, 手指化为虚无。 他转头看向微生冥绝, 却意外发现后面的柱子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小心!」 楚文豫本想大声喊出来,却发现自己失声了。 启唇之间,无论如何开合, 都没有丝毫声音。 他发不出声来, 微生冥绝也听不到,自然没有意识到后面的柱子的变化。 就这样, 微生冥绝被柱子吸了进去。 柱子还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动。 楚文豫大步迈去, 双拳紧握,蓄势待发,面露狠色的论起拳头往上砸。 每一拳都有豁命的决心, 可柱子纹丝不动。 他的双拳颤抖着,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丝毫不退,再次挥拳砸向柱子, 没过多久便是鲜血淋漓。 拳头滴落的血顺着柱子往下流,还没有流到地上,就被柱子吞噬掉了。 血肉模煳的砸向柱子, 气势不输开头,但每一次冲击都是徒劳无功。 第73页 终于, 楚文豫倒在了地上,他知道只凭他的双拳,是砸不开坚实的柱子的。 可微生冥绝被吸了进去,他手上又没有别的武器,也不能坐以待毙,他又能如何? 顾不得包扎的楚文豫双手抱头,而在里面的微生冥绝能看到外面的一切。 微生冥绝出不来,却能看到楚文豫在外面的做法,楚文豫进不去,也看不到微生冥绝在哪里,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甚至感受不到微生冥绝的气息。 微生冥绝也是心疼不已,在里面哭喊着:「别砸了,我求求你,别砸了,你这样,我心疼,我心好疼啊……」 委屈的跪倒在地,可他说的话楚文豫听不到一点,就像楚文豫发不出声说不出话那样。 终究还是错过了。 砸不动柱子的楚文豫砸向自己的额头,嘴里不停的嘟囔道:「刚刚明明有机会的,我真没用,我真没用啊……」 这时候,他知道刻骨铭心作何解,也知道把一个人弄丢了是多么自责与懊悔。 如果重来一次,他定然替微生冥绝进柱子。 可惜一切不能重来,他也没有办法进去。 身边空无一人,也不知道该去求谁,这时候,他能放下所有的尊严去下跪,只要微生冥绝能出来,或者让他一起进去,可他又能去求谁呢? 病急乱投医的楚文豫走向柜子,没有力气的跪下来哀求着锁在里面的五官:「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那双手又来帮忙,并且浮现在楚文豫面前,被楚文豫一把抓住:「你能帮我?」 若是笙歌在现场,估计会好生嘲笑他一番,如此风光的悬案堂堂主,怎么会卑微到跪下来求一只手呢? 那双手带着他走到柱子,好像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事到如今,楚文豫谁都可以信。 之前他觉得信谁都不如信自己,世间并无可信之人,现在只要有个人在他眼前,他都愿意去相信,就算不是人,他也能信。 很不知道该嘲讽他自欺欺人,还是该怜悯他重情重义? 不知不觉就麻木的移动到了柱子旁,那双手学着他的样子一拳又一拳的砸向柱子。 可能是因为那双手主人是笙歌的缘故,她是生死楼中的人,所以可以打开这里的机关。 柱子竟然动了,看到希望的楚文豫毫不犹豫的一头钻了进去。 看到微生冥绝的那一刻,坚定不移的扑向他,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而楚文豫也在微生冥绝的怀中晕倒,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是:「还好,我也不是很没用,还好,我没把你弄丢。」 微生冥绝紧紧的抱住他,嘴唇颤抖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 扶着楚文豫躺了下来,这柱子里还算宽敞,目前看来也没有多少兇险的地方。 或许是还没有出现,不过这也给了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微生冥绝佝偻着腰坐在楚文豫身旁,他不敢挺直背嵴,他害怕上面会突然掉什么东西,万一他来不及反应,那东西就会砸到楚文豫身上。 他就这么一直护着楚文豫,直到楚文豫再度睁开眼。 朦朦胧胧的第一眼就是微生冥绝,楚文豫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被搀扶着坐起来,楚文豫笑着说道:「你在,就好,没丢,就好。」 微生冥绝回应的笑着说道:「我在,没丢,放心吧,我不会把我自己和你弄丢的。」 简单的一笑却融化了所有的冰雪,也融化了彼此压在心中的石头。 醒来之时,楚文豫的拳头都被微生冥绝包扎好了,这包扎的确实不好看,就像裹了一层冬天才会佩戴的厚厚的手衣,虽然管用,但不好活动。 他看着这层手衣,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间释放:「真丑!」 微生冥绝:「……」 给你包扎,你还嫌弃起来了。 「管用就行。」微生冥绝故作生气道:「你当这里是哪?堂主哪里来的这么多要求?」 楚文豫舒了一口气:「管用是管用,但是不实用啊,司卿大人解释一下,本堂主接下来该如何活动?」 听到这句话,微生冥绝尴尬的挠了挠头,嘴硬道:「有本司卿在,用不着你活动。」 随后上体前倾,趴在楚文豫耳边轻声道:「你就在我身后,我定能护你周全。」 楚文豫向后一瞥,艰难的作揖:「那就多谢司卿大人了。」 裹着手衣的作揖显得楚文豫像只憨笨的熊,惹得微生冥绝不禁笑出声来。 一听就知道微生冥绝是在嘲笑自己,楚文豫也不生气,随便让他嘲笑,只要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就知足了。 被人嘲笑一番,又不会掉块肉。 他才不在乎呢! 本以为微生冥绝会继续哈哈大笑,谁知微生冥绝竟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放在嘴边轻轻吹动,边吹边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好像意识到什么,楚文豫收回手问道:「你能看到?」 见到微生冥绝点点头,楚文豫的脑海中浮现刚才的场景,他也能体会到微生冥绝在里面的心情,如果微生冥绝在外面如此救他,他心中多的也是心疼而不是感动。 甚至,他并不希望有人为了他这样。 这样,欠下的人情债,该如何去还? 微生冥绝多次为了他拼命,差点丢掉自己的性命,这过命的交情,早就已经算不清了。 第74页 就连心,也算不清了。 不知道心中的那桿秤,该倾向何方。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微生冥绝,看着他对待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到曾经要了多少文武百官性命的镇武司司卿,竟然私下里如此温柔,他就不知道这是不是梦。 但这疼痛感,却是真实的。 这不是梦,但楚文豫总感觉不太真实。 即便身受重伤,好像感觉很美好。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如果有人让他受伤了,他定然将那人碎尸万段。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甘愿为一人受伤。 想来那人也是如此,甚至比自己更甚。 「你……刚刚作何感受?希不希望我救你出去?」楚文豫不自信的问道。 语气中夹杂着祈求和试探。 微生冥绝一把搂过他:「被困到此地,我本是不绝望的,可看到你那样,我真的绝望。」 那种想出也出不去,说的话外面之人也听不到的无力绝望感,微生冥绝希望楚文豫这辈子都不要感受到,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最好让他自生自灭。 这怎么可能呢? 受了伤的楚文豫很自然的依偎在微生冥绝的怀里,不知道多久没有人给过他坚实的臂膀,不知道多少个日月没有感受到如此温暖的怀抱了。 像他这样整日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就这么被打破了,一切看起来都很荒谬。 之前没觉得这种生活无趣,现在想来,缺失无趣,无趣至极。 在不属于既定的轨道上运行的他,好像找到了归宿。 「刚刚我也……我也很绝望。」楚文豫闭上眼道。 「我能感受到。」微生冥绝手臂一缩,将楚文豫搂的更紧。 这时候,就算有任何的腥风血雨,都不会让他放手,只会让他更坚定。 但这腥风血雨来的比他想像的要快,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骤然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几乎同时站起,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般弹地而起。 望向远处,那是一个赤身**的女人正在沐浴更衣。 看到不该看的楚文豫连忙解释,竭力证明自己的出现纯属意外,而且连忙捂住双眼道:「在下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女鬼低沉的嗓音压迫感袭来:「下策?你管这叫下策?这是下流好不好?」 楚文豫立马拉着微生冥绝一同转身道:「姑娘你先穿好衣服我们在说话好不好?」 「嗖」的一下子,女鬼绕过二人,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我当公子多么风流成性呢,原来还是个新手啊?」 楚文豫:「……」 心中早已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还不如不进这个柱子:「姑娘……慎言。」 女鬼微微一招手:「那公子为何不慎行呢?」 理亏的楚文豫只得作罢,不在与她争论。 「二位同样洁身自好,为何这位公子看起来镇定许多?」女鬼指着微生冥绝说道。 真是矛头随便对准,对准一个喷一个啊! 微生冥绝拂袖背身:「再镇定也比不上姑娘啊!」 女鬼一时难言:「……」 第052章 清云枪击 这女鬼不知还有多少怨气, 要拿他们两个大活人撒气。 楚文豫心里这么想着,可对上微生冥绝的眼眸后,竟然察觉出了一丝积压已久的欲望。 「二位慢慢享用这一刻暖阳春。」女鬼翘着兰花指道。 大事不妙! 翻滚的张欲想要将楚文豫吞噬腹中, 这是中招了? 女鬼咯咯一笑, 便四下流动而去。 「你回来?解药呢?」楚文豫伸出手大喊道。 女鬼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怎么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微生冥绝被感染的双目通红, 并不是腥红, 而是桃红。 将手掌在他面前晃动,却被死死的钳住,楚文豫心想糟了, 这是……春天来了? 他想逃却逃不掉, 由于外力的催发,现在微生冥绝的力气比他不知道要大多少倍。 「冷静!屏息凝神。」楚文豫一边挣脱一边说道。 听到这几个字, 微生冥绝的眼神中的欲望海洋波涛汹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他开始舔舐楚文豫的脖颈, 这力度不像是亲热,更像是在为他疗伤。 吓的楚文豫立马弹出三尺远:「你没中招啊?」 一想到微生冥绝没中招还能这样,楚文豫手心直冒冷汗, 他刚刚也不像是演的啊? 微生冥绝背着手凑近道:「本司卿早就百毒不侵了。」 「那你刚刚……」楚文豫驳斥道。 凑到楚文豫的眼前, 仅仅距离半步之遥的地方止步,双手搂过他的腰:「本司卿只是百毒不侵,可有人胜过百毒, 力不从心喽!」 这一句话,真是令人窒息。 楚文豫赶紧往后退却:「保持距离。」 「本司卿从不拘礼。」微生冥绝大喊道,这一嗓子将女鬼从地底召唤出来。 懒洋洋的看着二人, 女鬼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就没一个人中招? 这暖阳春从未失效过, 莫不是这二人定力超群? 但看微生冥绝刚才的表现,好像负心薄倖的锦衣郎啊! 确实不像是演的,如果是演出来的,不可能这么天衣无缝。 除非…… 第75页 暖阳春失效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二人之间根本用不上暖阳春。 暖阳春一旦没有用处,自然就失效了。 想到这里,女鬼像是得到了重大的信息,瞬间捂住嘴惊讶的看着微生冥绝。 结果得到的解释就是微生冥绝天生异体,百毒不侵。 听上去十分无趣,女鬼又将目光转移到楚文豫身上。 微生冥绝没有中招,为何楚文豫也无事? 开了阴阳眼才知道,楚文豫就是天生的阳春白雪,不受任何杂尘的干扰。 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但看两个人的反应,这火候还不到啊! 只可惜女鬼帮不了他们了,暖阳春一旦失效,阴阳眼一旦开启,她就会灰飞烟灭。 不过能保留一缕残魂,注入到生死楼中,开启另一段佳话。 片刻后,柱子打开,二人又来了到了柜子前。 「怎么又回到这里了?」楚文豫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好不容易进去了,结果又回来了。 相当于一切白干,努力都白费了。 那些五官还在狰狞着,想要冲破柜子,重获自由。 但那双手不见了。 声音再一次响起,察觉到楚文豫有一丝的异常,就被微生冥绝打碎。 想要放他们出去为祸人间,那是不可能的。 「醒醒吧,别做梦了,你们出不去的。」微生冥绝呵斥道。 那股笛声好像吹得更剧烈了,剧烈到可以波动微生冥绝的内心,引领他误入歧途。 突然间,柜子碎裂,那些五官都飞了出来拼凑在一起。 形成了一张很奇怪的人脸。 将不同女子的五官拼凑在一起,原本都很好看的五官拼凑在一起,却令人噁心。 「还真是绝佳的丑陋!」楚文豫感慨道。 那女鬼逐渐成型,亲手掏出了她的心。 楚文豫一脸震惊:「是个狠人。」 女鬼将心抛在一边,尚且跳动的心脏扑闪扑闪的,她却毫髮无损的悬在空中:「我不是人。」 楚文豫:「……」 这鬼多少有点叛逆在身上。 「世人都说最毒妇人心,我亲手掏出自证,哪里有毒?」女鬼呢喃自语:「世人都错了,我的心没毒。」 从一开始就知道妇人心没毒,只是无法证明。 没想到她的执念竟然在此? 楚文豫只是以为她想要自由,却没想到她只想要清白。 粉身碎骨,挫骨扬灰她都不怕,怕的是误解,怕的是诬陷。 「何苦如此?」微生冥绝负手道。 女鬼笑的阴森:「我不苦,苦的是命,苦的是世间万千女子的命。」 她越说越不解瘾:「公子,奴家想问你们一个问题,那世间千万剪影,为何唯有青楼最令人流连忘返?」 楚文豫抢答道:「本堂主从不流连青楼!」 他说的如此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和惧怕。 他问心无愧。 「哈哈哈……公子答错了。」 说罢,一桿银枪从楚文豫的嵴背处打下,打的他口吐鲜血,站也站不稳。 「清云枪,可断世间一切命数,凡人挨不过三枪,公子还有两次机会哟……」女鬼抿嘴道,话语间多了一丝心疼和爽快。 就是要借清云枪断了世间男子的一切念想。 「我来!」微生冥绝挡在了楚文豫的身前,「青楼女子命苦,又堪闭目何辞死?」 「说得好。」女鬼鼓掌道:「只可惜,还是不对。」 言罢,清云枪寒冰噬下,踏平了微生冥绝所有的桀骜。 他硬生生的接下这一枪,也和楚文豫差不多的处境。 想动弹却动弹不了,想开口却涌出鲜血。 不能让她如此下去,楚文豫开始施展攻心术,企图用言语杀死一个人的妄念:「杀人的理由如此理所当然,找什么藉口?」 女鬼潸然泪下:「我找藉口?你们男人将我们姐妹坑杀的时候,找的不是藉口?将我们活活烧死掩埋的时候,找的不是藉口?将我们大卸八块,逼得我们剜心自证的时候,找的不是藉口?」 这些话楚文豫感受到很真实,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这是把自己带入了一个死胡同,难以抽身自保。 但楚文豫可不是轻易束手之人,既入死胡同,诞生活阎王。 第二击重重落下,横扫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所有气息,那是死寂下的迫绝。 甚至都没等到继续回答问题,那清云枪就发了疯似的乱刺。 那杆清云枪本就是阎王为净化世间污秽所铸,楚文豫拿得起也放得下。 不能从女鬼入手,就应该从那杆清云枪入手。 一声激盪,盪尽生死客,盪尽苦命人。 在楚文豫没触碰到那杆清云枪的时候,女鬼就被弹到墙上,痛苦的呻吟着,嘴里冒出白泡,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钉入墙壁中。 暗中之人不屑道:「想拿清云枪,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么命。这么想找死,果真是凡人啊,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清云枪就要降下第三击,第三击一旦降下,二人将再无生还的可能。 楚文豫想伸手去触碰清云枪,却根本触碰不到,就像是捕风捉影一般,怎么握都握不住。 当然,这也和他手上的伤有关,现在想要握住一桿枪,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半截。 第76页 清云枪裹挟着寒冰烈焰一泻千里,将整个生死楼刺成两截! 女鬼大喊一声:「我恨你们!」 随着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清云枪的矛头对准了她,一瞬间烟消云散,挫骨扬灰。 「这是为何?」楚文豫心中不解,有理有据的分析:「我在古籍中看到过,清云枪能斩断世间一切邪祟污秽,能斩断世间一切贪嗔痴恨,莫非……」 他不自然的瞥向微生冥绝,发现微生冥绝的手正在不听的朝他的方向挪动。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能看出来他一直都在努力。 「你……你想干什么?」楚文豫一直想问也问不出口,感觉自己的嘴快被封印住了。 微生冥绝一直在不停地移动着手臂,然后带动整个身体侧移。 清云枪的第三击对准了女鬼,但真正的第三击还未降下,它在蓄势,情况很不妙。 龙鸣阵阵,声势浩大,振聋发聩。 两个人的脑海里不断翻滚,就快要震盪出来。 现在该怎么办? 这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两个人同时在想的问题。 微生冥绝之所以一直往楚文豫身边移动,也是为了在清云枪第三击降落之时能用身体护住他。 最起码不会同时戳穿两个人吧? 那可说不准。 楚文豫一眼就看穿了微生冥绝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想在最后一刻护住微生冥绝呢? 彼此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脱了红尘,滚入烟花,浪入长虹。 一击必中清云枪,三击夺命断生魂。 第三击就要降下,微生冥绝也终于移动到楚文豫的身边。 抓住楚文豫的手腕一撕扯,扯的楚文豫筋骨瞬裂,哀嚎着嘘喘。 也正是借住这一份力量,将楚文豫护在下方。 第三击清云□□下,生生刺穿了微生冥绝的身体,却在二人中间停下。 这一击下,微生冥绝仅剩吊着的一口气,所幸刺偏了半寸。 清云枪悬于头顶,再一次降落,楚文豫使出浑身解数带着微生冥绝翻滚,这一击下,楚文豫的身体也被刺穿,清云枪还是恰到好处的停留在两人中间。 是他们之间的甘愿牺牲打动了清云枪,才分为两击落下,给两人留有一线生机。 「好在,都活着……你活着,就好。」 随后,精疲力尽的楚文豫实在难以支撑,便倒向一旁,和微生冥绝濒危的泪一同昏厥过去…… 第053章 桥路深渊 「梨花血融八万春, 红唇剥骨映日熏。 陌鬼残雨戚戚浚,魑魅魍魉殁罪沦。」 剎那无间,剎那展馆。 晕过去后, 展馆千变万化, 最终都被覆盖在生人眼下。 楚文豫率先醒了过来,脑海中被灌入可怕的一首诗。 他嘴里重复着那首诗, 成功的把微生冥绝吵醒。 看到微生冥绝醒了, 楚文豫凑上前去:「你听没听到一首诗?」 微生冥绝还没有反应过来:「听过很多首。」 楚文豫:「……」 没等楚文豫问下一个问题,微生冥绝就感觉耳边嗡嗡作响,熟悉的笛声再一次响起, 比之前的更*邪, 他起身道:「你听没听到笛声?」 楚文豫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有听到, 只听到了一首很奇怪的诗。 微生冥绝不在询问,而是转而关心楚文豫:「你刚刚说的什么诗?」 「梨花血融八万春, 红唇剥骨映日熏。陌鬼残雨戚戚浚,魑魅魍魉殁罪沦。」楚文豫重复道。 不知道作何解释,反正听起来就很奇怪。 梨花应似雪, 飞鸿携日月, 为何会是这个血字? 脑海中的笛声与楚文豫口中的这首诗相得益彰,显得分外和谐。 只是在这里,和谐的令人心悸。 心口隐隐作痛, 但是刚才清云□□下的那一道伤口不见了。 也没有被利器袭击的刺痛感,更像是由内而外的碰撞。 柜子随之消散,清云枪也不见踪迹, 柱子也没留下,只留下空荡荡的展馆。 没有伤痛感的楚文豫还是捂住胸口, 总感觉心在滴血。 那种感觉十分真实,就像是垂死挣扎的残破心缺。 站起来后,二人在展馆里逛了两圈,试图寻找出口。 四周都被封死,连个窗户也没有,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墓室。 敲了四周的墙,确认过都是实心的,地板,天花板上也均无突破口。 要想从这里出去,还是要花费一番功夫。 楚文豫感觉这堵墙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他只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事实证明,不是他想多了。 墙虽然是实心的,但是这墙明显会动,就像是在水下的波纹,随着江河湖海而波动。 注意到墙的不对劲,楚文豫赶紧将微生冥绝拉到身后:「不要靠近这堵墙。」 微生冥绝也早就注意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难不成这墙还能吃人?」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这墙就是会吃人。 悄无声息的就将微生冥绝吃了进去,没吐出一点骨头。 被吃进去之后,微生冥绝就被困在一个玉俑中,浑身上下都被玉丝焊着。 血滴落玉俑上,没过多久,就染上了一层红迹。 玉丝深深的镶嵌入微生冥绝的血肉中,穿透了那对美人骨。 第77页 浸了血的玉丝逐渐蔓延,随着奇经八脉流入血液中,顺流而下,逆流而上。 两股极端血脉的对流,使得微生冥绝痛苦不堪。 在墙外面的楚文豫连拳头也握不起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却只能有气无力的憋出一句略带抱怨的话:「乌鸦嘴,你怎么又自己搞丢了?」 楚文豫很清楚现在的形势,他不可能硬闯,这墙都是实心的,他连拳头都没有了,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把脚也废了吧? 是想过拿脚踹开,可仔细想想,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次,他不能失了理智,也不能在倒下。 上一次打开柱子用的是这里面的东西,那打开这堵墙,肯定还需要生死楼中的东西。 只是在这密闭的展馆中,还能有什么能打开这堵墙? 楚文豫思索着,忽然想起之前女鬼的那一缕残魂,或许有效。 柱子也不见了,如何去寻那女鬼? 就在这时,一道光华席捲而来,将楚文豫捲入一间荒废已久的院落中。 这里像是生死楼的后花园,或许会有线索。 既然有人让他来到这里,就证明一定不会白来。 一条幽深的小路现于眼前,沿着小路直走,越往深处越发现左右犹如两重天。 一半阳光,一半黑暗。 这便是传说中的阴阳路。 阴阳路后阴阳桥,阴阳桥外阴阳宫。 古籍中的离奇记载在这一刻浮于现实。 楚文豫只感谢自己读的书够多,不然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 阴阳路上幽灵较多,而这些幽灵大多见光幻灭,所以迟迟不敢攻击楚文豫。 楚文豫有种小人得势的看着它们:「怎么如此从心?」 幽灵们发出阴异的嚎叫声,声声直击楚文豫那颗脆弱且带着缺口的心。 一股烦躁袭来,让他感觉后背发凉,惴惴不安。 但既然已经走上了阴阳路,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他也註定回不了头。 阴阳路上的规矩就是不走回头路,否则就会万劫不復。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况且他还需要去救微生冥绝。 卸下全身的防备后,楚文豫顿感轻松了许多,既不去招惹幽灵,也没有幽灵敢在阴阳路上放肆,这本质上也算是一种平衡,不过有些诡异罢了。 阴阳路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若是心态好,还能观赏道路两旁的风景。 如此心大者,除了微生冥绝,楚文豫想不出第二个人,他想着若是微生冥绝走在这一条阴阳路上,可能真的会欣赏两旁的美景吧! 想着想着,也就不怎么排斥这里了。 看向道路两旁,光明救赎着黑暗,黑暗衬托着光明,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右手边天光属实耀眼,若非左手边的黑暗,估计他会睁不开眼。 有时候,光芒太盛,未必是件好事,如此过于刺眼,反倒害人害己。 不知走了多久,幽灵声渐渐小了,到最后了无声迹。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深渊,深渊之下,黑暗无边。 楚文豫凝视着深渊,被迫一跃而下,只见深渊之下,竟是幽灵鬼魅的封印之地。 血骨狰然,毛骨悚然。 无数幽灵鬼魅以嗜血为生,见到楚文豫一个大活人,定然异常兴奋。 嘴里诉说着什么,楚文豫也听不懂,就当做是深渊的召唤。 下面窜动的幽灵时不时打破封印涌向阴阳路。 还有部分幽灵另闢蹊径,涌入楚文豫体内。 楚文豫一身正气,怎可为这些幽灵侵蚀? 但他并没有一鼓作气将这些幽灵打回封印之地,而是任由他们留在体内。 这幽灵好歹也是生死楼中之物,出了深渊或许能救微生冥绝。 就用自己的鲜血豢养这些幽灵又何妨? 深渊之上,便是阴阳桥。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上去。 只有借住封印的力量,才能跃上万丈深渊。 那他体内的幽灵还是很有用的,「我以我血祭封印,阴阳咒术两相同,出!」 闭上眼就又回到了阴阳路上。 他回来的如此从容不迫,将惊悸埋藏于心底镇压那些幽灵。 越靠近阴阳桥,腐蚀的气息就越重。 直到脚底磨穿,赤脚走在烫如岩浆的阴阳路的尽头。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感觉双脚被黏在路上似的,始终迈不动步伐。 这时候,任何面子和尊严楚文豫都能不要。 既然双脚走不动,他就用手够到阴阳桥,双手扶着桥头,拽出血肉模煳的双脚。 到了阴阳桥上就感觉好多了,没有什么噁心的东西,就只剩下疼痛了。 楚文豫倒是觉得这种感觉真好,最起码保证自己还活着,还有希望找到微生冥绝。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淋漓满鲜血和皮肉的双脚:「疼吧,最好在刻骨铭心些。」 双手扶在桥头,觉得这点疼痛比起心痛来还是差远了。 不知不觉间,竟然和自己较起劲来。 哪个痛不是痛的他楚文豫啊? 顿感幽灵在体内作祟,楚文豫拼尽全力镇压,甚至给自己贴上了符咒。 双脚踩着符咒,忍受烈火的焚烧,只求没世不忘。 这时,阴阳桥上的血脚印十分凌厉而悽美,那是他走向微生冥绝的路。 第78页 即便是南辕北辙,即便是亡羊补牢,他都坚持走下去,永不回头,永不退缩。 因为楚文豫心里始终确信,那些幽灵是有用的,它们可以帮助自己打开那堵墙。 心中如烹似煎,脚下裂骨痕痕,唯此心不变,坚定向一人。 血脚印爬满了半个阴阳桥,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阴阳两界。 楚文豫刚刚走到中间,一盏孤灯亮起,照亮了永夜阴阳。 阴阳桥下,有一人拿着一盏灯,乘着小舟悠悠飘过,楚文豫清楚的看到他的脚是不着船的。 明明能够直接度过,非要站在船上装悠闲,楚文豫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的目光并不在那人身上,而在于那盏孤灯,灯芯中没有任何可燃物,只是一层纸,却能如此亮堂。 船经过阴阳桥下时,天又黯淡下来。 直到渡过整个阴阳桥,那盏孤灯再一次发挥作用。 借着一抹微光,楚文豫快速的走完了整个阴阳桥。 度过阴阳桥,便是阴阳宫了。 只是现在还没看到阴阳宫的影子。 据说只有拥有阴阳眼的人才能进入阴阳宫,楚文豫自然是没有的。 但他身携幽灵,确能召唤出阴阳宫来。 古籍中记载了血契可开启阴阳宫,楚文豫懒得割破手指,直接撕下脚底的两张符咒,借着血光开启了传说中的阴阳宫…… 第054章 阴阳救赎 走进阴阳宫, 大殿内供奉着各种神祇,神像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从画中走出来。 阴阳宫中心伫立着一座高大的玉鼎, 鼎上刻着「生死界」三个大字。 鼎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记载着生死界的所有传说。 这比多少古籍都管用。 直到此时,楚文豫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叫做「生死界」。 不管是之前的午门森罗殿, 还是如今的生死楼, 都处于生死界之中。 绕过玉鼎,前面有两座小宫殿,一面阴殿, 一面阳殿。 趁着阴阳宫的大门没关之前, 楚文豫回头望去,阴阳桥上已经挂满了红绸和灯笼。 而后, 阴阳宫的大门落下。 摆在楚文豫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进入阴殿, 一条是走向阳殿。 他想着如果微生冥绝在的话就好了,两个人还能分开行动,可现在, 只是他独自一人。 但他也并不是依赖微生冥绝, 只是有所感慨。 不可能离开微生冥绝就活不了了。 身为一个活人,自然是想去阳殿,但是他体内存在着幽灵, 把他一步步的拉向阴殿。 强行镇压着内心的躁动,双腿迈向阴殿之内。 幽冥忘川,黄泉彼岸, 碧落擎沧坠明海,洱滨黑幕堕忧愁。 楚文豫艰难的喘息着:「果真是阴殿, 你可真阴啊!」 体内的幽灵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开始兴奋的乱窜,每一下都让楚文豫欲罢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真不好受。 要不是这些幽灵还有用,他才不会用自己的鲜血豢养呢! 刚开始进入阴殿的大门,身体还没有排斥反应,直到阴兵的出现,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不正常的反应。 原本还是热血滚烫的各大血脉瞬时陷入一片死寂,他整个人也毫无生息。 气息虚弱到连阴兵都能骗过。 那些幽灵在他的体内繁衍,逐渐霍乱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他咬着牙往前走,感受到自己的虚弱后,楚文豫伸出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了血牙印。 「还好,没死就成。」说罢,他继续往前走。 看起来就像是漫无目的闲逛的阴客,在这偌大的阴殿内,找寻不到任何落脚之地。 浑身被冻得发紫,他蜷缩在角落里,利用体内的幽灵的撞击来催热。 确保自己不会无声无息的死去,就只能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和煎熬。 这是他给自己的「惩罚」,也是给微生冥绝留下的印记。 幽灵快要冲破他的□□,他就去挑战阴兵。 好好巡逻的阴兵不知多少年没见过活物了,果真是活久见了,还有活人来送死? 为了让阴兵更加兴奋,不会觉得打斗无聊,楚文豫也会拿出符咒来捉弄它。 被贴上定身符咒的阴兵活像个殭尸,楚文豫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可这些寻常的符咒根本困不住阴兵,没过多久便被他挣脱了,再一次像楚文豫袭来。 还有东西和他打架,让他觉得有动力,就不会死在这里。 和阴兵大战了二三百回合,楚文豫的体力已经达到极限,若是再打下去,保不齐就会累死在这里。 他嘴里一直重复着不能死在这里,要死也得先救出微生冥绝再说,不能欠下人情。 阴兵的体力是极好的,也根本感觉不到累,千万年来突然冒出来个人陪他玩玩,他也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这么虚弱,才几百回合就快不行了。 阴兵见差不多了,开启收尾之战,招招致命。 楚文豫闪躲不及被阴兵击中后,砸入阴殿的石壁中。 石壁的缝隙能容得下他,而且这里好像不是很冷。 他在狭小的缝隙中调息片刻,环视四周寻找出路。 若是继续待在这里,迟早被冻死。 他目前还只是个凡人啊!没那么抗冻的。 第79页 双手不停的磨搓着,试图带来丝丝余温,嘴里也一直在哈气,却不料吐出不少幽灵。 他也讨得半晌清闲,那些幽灵够阴兵好好玩一阵的了。 剩下的幽灵还在他体内吸收着精气,元气,灵气,快要将他吸的一干二净。 楚文豫觉得不能在这么耗下去,他必须为自己谋得一条出路。 从石壁的缝隙里下来,那些幽灵还在和阴兵大战,可以拖住它。 楚文豫回到了刚开始进入的地方,仔细检查附近的机关。 贴上一个符咒后,符咒燃烧殆尽,阴殿的大门打开,楚文豫一拥而出,整个人倒了下来。 身体重重砸向地面,血落溅染,朵朵生莲。 阴殿大门口开出几朵雪莲,莲花妖冶,却是血凝结的根茎,生得破碎残缺的蓝中透红,撞透了生得希望。 在落地的前一秒他还在期待着,只是……没人接住他。 楚文豫昏迷前,哑然一笑自嘲道:「终究是孤身一人了,仅剩的幽灵也只能聊以慰藉,可我期待的人,还被困于不知之地,但……我没想到我先倒下了,还真是不好意思。」 说罢,他就昏迷了过去。 梦中,幽灵锥心噬骨,那种真实的感觉怕是存在的,而他就当是一场梦了。 再次醒来时,阳殿的大门已开,他挣扎着起身,自言自语:「不知道哪位好心人开的门。」 看着自己如今的这副模样,楚文豫有感而发:「骨下泥销魂,隐鸩搅肉碎,世上如我这般悽惨的,还能有几人?」 应该再无旁人了吧!这是楚文豫自己的回答,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自问自答,就当是自娱自乐了。 事到如今,他还真是变得百毒不侵了,疼痛埋不尽他的傲骨,血肉不屈,死志不渝。 迈着残碎不全的步伐,一点有一点的挪向阳殿之中。 这里面阳光万里,生机无限,与隔壁的阴殿截然不同,可他却觉得自己成了此间的死物。 这一副身躯和周围的花花草草格格不入,饱经风霜又饥寒交迫。 阳殿中倒是没有多少机关,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出阴阳宫。 可他连往前走的步子都迈不稳了,只能选择匍匐前进。 若是前方无人,他就要在这里睡上一觉,只是还有人在等着他,等着他回去。 长血拖满了整间阳殿,竟没有一丝断续。 膝下的尊严埋葬于此,随着血肉的腐烂,随着精神的消散长眠于此。 阳殿并不长,但对于楚文豫来说,那就是一道天险。 跨过去便是得道登天,跨不过去就是与世长辞。 艰难的蠕动着沉痛的身姿,顾不上任何风花雪月,只是铁骨铮铮向前行。 好不容易爬到了阴阳宫的出口,他却站不起来开门。 快要耗尽的力气还在慢慢消散,体内的灵气难以聚集,让幽灵更加猖狂,在他的血脉中横冲直撞起来。 他如今的力气压不住幽灵,也救不了自己。 不知何时蠕动出片片血色玫瑰,那玫瑰开的耀眼,颤抖着张开肆意流淌的红花瓣,好似微生冥绝站在身前。 恍惚间,楚文豫好像抓到了门锁,放出体内部分幽灵,将那门锁冲破,他也得见天光。 这一步步枯涸的血痕,黏连了整个阴阳宫。 或许是接受到了血的召唤,阴阳宫下沉深渊,展馆再现眼前。 那堵白墙上尽是鲜血,流的是微生冥绝的血。 楚文豫扶着红墙站立起来,放出所有的幽灵,他也倒在了血泊中。 那堵墙被打开了,微生冥绝眼睁睁的看着楚文豫倒下。 他浑身的鲜血也快被放干了,逆了经脉强行冲破玉俑,来到楚文豫身前。 将他的头盖在怀里抱起,微生冥绝干枯的嘴唇动了动:「楚文豫,你给我醒过来,我撑着一口气,可不是为了看你倒下的。」 这熟悉的声音足以让楚文豫应激,一睁眼笑着说道:「放心吧,没死。」 话音刚落,他就又晕了过去。 微生冥绝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他体内的血快被某种邪祟的东西吸干了。 他略带生气道:「豢养血灵,亏你想的出来。」 此刻微生冥绝心中滴的血,远比在玉俑中被放出来的多得多。 他太疼了,痛不欲生,可又不能死,只能吊着一口气等着眼前之人醒过来,他连眼都不敢闭上,生怕闭上了就再也睁不开了。 地上的血流不止,犹如一片鲜红的玛瑙,足以刺瞎人的双眼。 微生冥绝倒希望这一刻他看不到,若是瞎了眼,可能不会这么痛吧?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在这里自欺欺人。 他能深切的感受到楚文豫豢养血灵承受的痛苦,如玉丝游脉如出一辙。 只是,自己还没有那么痛。 随着这堵墙的倒塌,微生冥绝体内的玉丝也不復存在,只是他倒行逆施所遭受的反噬可比玉丝要严重许多。 但他从来不后悔,因为反噬是为了楚文豫受的,他甘之如饴。 就这么一直守着楚文豫,不知过了多久,楚文豫才再一次睁开眼。 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微生冥绝,真好! 楚文豫挣扎着坐起:「我在,你也在,真好。」 微生冥绝笑了,但是眼中的泪模煳了视线,在眼泪没掉下来之前他是看不见了,但是看不见,不代表不会痛啊! 第80页 他拍了拍楚文豫的后背:「你怎么这么傻?」 楚文豫顿时一脸严肃,故作生气道:「瞧不起谁呢?本堂主怎么可能傻?」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是,堂主很聪明,一点也不傻。」 楚文豫心里想到这就对了,谁敢说本堂主傻啊?随后笑着回復道:「司卿大人也很聪明啊!」 「是,」微生冥绝贊同道:「你说得对,本司卿也很聪明。」 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而已。 第055章 看到血迹 他们现下也别无选择, 只能通过讨论这些无聊的问题去缓解。 楚文豫怔了怔,道:「本堂主文采不错,免费给你说一句, 此刻棠下花啼泪, 焚心执念入骨寐……」 没等楚文豫说出后两句,微生冥绝抢先道:「吾辈屠久灯下黑, 惟愿寄情眼前扉。」 楚文豫鼓掌:「好啊!不愧是司卿大人, 比我说的好多了,最后两句真是点睛之笔。」 微生冥绝笑着说道:「拍马屁就不必了。」 楚文豫尴尬一笑:「被你看穿了。」 这马屁拍的也并非无效,反而让他笑了, 那便是值得的。 展馆周遭变化不是很明显, 但楚文豫总是觉得展馆在无限制的放大。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越来越渺小?」楚文豫问道。 微生冥绝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其实从一开始, 微生冥绝就感受到了,只是他更关心楚文豫的伤势, 顾不上这么多了。 如今楚文豫醒了过来,这展馆越发的大,就要黏连外界。 感觉到形式有些不妙, 楚文豫负手而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这展馆像是要连接阴阳宫。」 「你刚刚进过阴阳宫?」微生冥绝不敢确信,他不敢想像楚文豫都经歷了什么才把自己送到他的面前。 「进过,里面环境我熟, 我罩着你!」楚文豫开玩笑道。 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拉扯过来后,微生冥绝沉声道:「跟在我身后。」 楚文豫轻咳一声, 心里默念着:「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这话他不敢说,可微生冥绝好像能读懂:「骂我的话就不必了。」 楚文豫摇了摇头, 表示坚决没有,怎么可能会骂他呢? 微生冥绝也知道,楚文豫不希望被人保护在身后,他是镶着烈爪的鹰,定要在前冲锋陷阵。 可如今这形势,让微生冥绝如何放心,他这一身的伤,哪一个不是为他所受? 展馆连接上阴阳宫后,出现了一个通道。 通道下方就是阴阳路和阴阳桥,微生冥绝用余光注视着他:「你的身先士卒,我无以为报,只求平安顺遂,浪静风平。」 来到阴阳宫前,大门缓缓打开,对此陌生的环境,微生冥绝二话不说的直接迈入,试图从这里面捕捉他曾经来过的气息。 「真熟悉啊!」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并肩而立。 「是啊,熟悉。」微生冥绝点了点头道。 楚文豫不解,他明明没来过,为何会觉得熟悉? 微生冥绝解释道:「你来过,我就会觉得熟悉。」 楚文豫:「……」 微生冥绝率先看到的就是玉鼎上的「生死界」三个大字。 目光停留的恰到好处,就像是真的来过这里一样。 绕过玉鼎,看到阴殿和阳殿,好似看到了楚文豫的经歷,触目惊心。 拉着楚文豫一路走到阴殿,「你干什么?不会要进去吧?这里面可是有阴兵啊,也没有任何出路,打也打不死,杀也杀不掉……餵……你!」 微生冥绝感觉自己的体力有所恢復,直接推开了阴殿的大门。 一股阴风凉飕飕的迎面吹来,楚文豫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可再也不想进去这个伤心之地了,若不是了解微生冥绝的为人,估计都想问他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是出于什么心思? 此刻,微生冥绝能坚定的告诉他,并不是出于什么心思,只是出于私心。 阴兵嗅到了熟悉的活人问道,连忙赶来活动手脚。 这一次,便是他的消散之时!微生冥绝心里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都有伤在身,也没有武器傍身,能依靠的只是赤手空拳。 还有一个拳头不能用的人在身边,能依靠的也只有微生冥绝自己。 他双手结咒,将阴兵定在原地,符咒只能困住阴兵一时,但就是这一时,也够微生冥绝结出下一个符咒来的。 爆破符一贴,化浆符生出,在两符咒的双面夹击下,阴兵有些力不从心。 但这里是阴殿,是阴兵力量大增的地方,仅仅凭藉这两个小小的符咒,还不足以让阴兵灭亡。 接下来,便是近身肉搏。 有种战场杀敌的感觉。 微生冥绝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而楚文豫也好久没有感受到有人站在他身前替他挡刀的温暖。 虽然微生冥绝站在他面前,但他自然也不会闲着。 就如同微生冥绝所想的那样,他是镶着烈爪的鹰,定要在前冲锋陷阵。 二人并肩而立,面对着涌动的阴兵潮水,手中空无所有,只有凛冽的杀意。 鬼影重重,纵横交错。 「既然阴兵无情,那我们就用更无情的手段回应。」微生冥绝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迴荡,宛如铁石交击,激起阵阵破空之声。 第81页 楚文豫微微点头,身形晃动,犹如闪电穿梭。 刀光剑影间,血花四溅,符咒与盾击交错或分开,伴随着强烈的爆炸声。 只一瞬,阴兵破碎的肢体与血肉交织在一起,揉出惨烈的化浆水。 无尽的黑暗被彻底撕碎,浓烈的腐臭味滚滚而上,充斥满整个阴殿。 「多谢。」阴兵被消灭之后,楚文豫对微生冥绝说的第一句话。 「谢我干什么?你可不要误会,我只是找点乐子。」微生冥绝憋着笑道,他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在肌肉的镇压下,差点抽搐起来。 楚文豫转过身来,走到微生冥绝面前,郑重其事的作揖:「多谢司卿大人出手相助,承蒙司卿大人不弃,日后本堂主必定双手奉恩,以携君子。」 微生冥绝摆了摆手,也装出认真的样子:「我不是君子,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 这话从微生冥绝的嘴里说出,总感觉怪怪的。 夸还不让夸,楚文豫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嗯,看出来了。」 微生冥绝:「……」 这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啊?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想? 楚文豫被逗笑:「司卿大人好生大度,真是让本堂主刮目相看。」 微生冥绝拂袖:「本司卿确实大度,不过不需要楚堂主的刮目,只求你的相看,就够了。」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别扭? 楚文豫也没有多想,只是附和性的点了点头,随即,二人走出了阴殿。 微生冥绝刚想迈入阳殿,就被楚文豫拦了下来:「我们还是先回展馆吧,这里面没什么好看的。」 他越是这般反常,微生冥绝就越是要看。 一把搂过楚文豫的腰,将他提了进去。 进去一看,还不如不看,微生冥绝锥心透骨道:「楚文豫,这就是你拦我的理由?」 被他这么吼一嗓子,楚文豫吓得一激灵,本来没做什么亏心事,可总觉得半夜时候,鬼会来敲他的门,他垂下头略显心虚道:「我是怕脏了司卿大人的眼。」 微生冥绝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高高扬起:「楚文豫,你……真会扎我的心啊!」 楚文豫连忙解释:「司卿大人看错了,这并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的血吗?」微生冥绝发了疯似的嚎叫:「还是你觉得能瞒我一辈子?楚文豫,你这个悬案堂堂主就是这么当的?你平时就是这么欺上瞒下的?啊!」 楚文豫闭上眼,不敢看着他,只当这条路他不曾走过:「是,我欺上瞒下,是我让司卿大人不开心了,是我的错……」 没等楚文豫说完,微生冥绝将他搂在怀里,让他背对着那些血迹,「楚文豫,伤心无解,心疼无解,你也无解……」他闭上眼又补充道:「楚文豫,我不是铁石心肠。」 还有心里的后半句:「我也会心疼的。」余温散发出寒意,将要把整间阳殿冰封。 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可楚文豫觉得还不如骂他一顿来的痛快。 他大喘一口气,依偎在微生冥绝的怀里道:「我都知道,既然解不了,那就别解了。」只觉得此刻舒适又怯懦,所有的过往都不值一提,「走吧!」他淡淡启唇道。 柔软的肩颈与怀抱足以泯灭一个人的杀意,若是能一直如此,他愿一直如此。 可他不能,雄鹰不遨游于天际,那便不符合自然的法则,他便做不到适者生存。 无论是生死界中的波涛汹涌还是朝廷上的诡谲云涌,他退不了,也不能退。 阴阳宫他能闯,生死界他也能闯,唯有一人,他如今闯不得。 看到地上还未干透的血迹,微生冥绝感觉这地上流淌着自己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失血,直到被阳殿所吞噬。 他并不觉得阴殿是最冷的,只觉得阳殿才是透骨冰心的凉。 既然楚文豫想要逃离这里,那便遂了他的愿,快些逃离这里才好。 现实中的朗朗干坤,远比这里要明快许多。 这里的太阳不像是太阳,就像是夺命的圆轮,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出了阴阳宫,再一次回到展馆之中,展馆里的一切又变得不同。 那些柜子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只是其中的五官不见了。 转头一看,女子们的五官都漂浮在空中,好像没有清云枪出现过一样。 第056章 祭祀木屋 这般操作, 也好似清云枪从未杀死过她们。 五官重聚起来,又是另一个别扭且狰狞的脸。 即便是相同的五官重聚,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那张脸像是一块拼凑的破布, 还是五彩斑斓的。 「清云枪杀不死我, 我乃不死之身。」女子嗤笑道。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凝视着她,看着那张惨绝人寰的脸, 顿时没有了任何交流的兴致。 女子看出了他们两个这副不屑的样子, 提起之前从未有过的兴致:「你们是不是也嫌弃我?」 那倒没有,姑娘你不要多想。 既然这姑娘这么想要和他们交流,楚文豫开口道:「嫌弃什么?」 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嫌弃……青楼女子?」她的话语中带着苦苦哀求的腔调。 微生冥绝双手环胸:「青楼女子也好, 男子也罢, 不都先是人吗?」 第82页 对于出身,微生冥绝向来是不在乎的。 楚文豫也露出难以言表的神色:「为何要嫌弃?有什么好嫌弃的?又有什么资格嫌弃?」 他这三连问, 问不清自己的心,也让女子怔住了。 是啊? 她这么问, 不就是相当于承认自己天生就该被嫌弃的吗?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 就因为生的高贵吗? 哪里来的自信? 高位也并不是为了嫌弃而存在的,它是为了造福而存在的。 女子面色平静,少了些疯疯癫癫:「你说得对。」 她虽然不疯癫了, 但还未见过疯癫之人, 或者没见过人的疯癫之处。 生死界中本就正常人稀少,尤其是朝堂上的豺狼虎豹。 就算有正常人,估计不是死了, 就是在死的路上了。 严格意义上的来说,在这里面能活下去的,都不算是正常人。 女子紧紧的盯着他们, 暗自神伤:「这人心怎么这么难看透?」 楚文豫神色自若,丝毫不受女子的影响:「若是能看透人心, 你也不至于在这里吧?」 女子:「……」 这还真是令人厌恶的好人。 从她的判定上来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算是好人。 楚文豫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微生冥绝突感头隐隐作痛,那可恶的笛声又出现了。 「人骨玉笛?他来了?」女子大惊失色道。 没有听到笛声的楚文豫一头雾水:「你说什么?什么人骨玉笛?还有……他是谁?」 女子捂住耳朵,那笛声还是如同水银一般往耳朵里灌,迫不得已扯下耳朵扔回柜子,这样就听不见了。 虽然看起来血淋淋的,但女子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比任何血迹都可怕。 微生冥绝被笛声扰的心神大乱,但他可不能像女子那般撕下自己的耳朵。 双手捂住耳朵,却管不了一点事,楚文豫又给他加上了一层:「屏息凝神,切勿妄听。」 微生冥绝蹲坐在地上喘息着,伴随着笛声的旋律,曲调算不上悠扬,可能左右一个人的心。 「不要受笛声的干扰,先深唿吸,调整气息,气沉丹田。」看着微生冥绝在地上一起一伏,楚文豫不由得跟着他而动。 躲在暗处之人可是看得透人心,将两人逐个击破不说,控制了其中一个人,另一个也就不攻自破了。 楚文豫顿时明白过来,虽然听不到,但自己好似也被笛声影响了,他捂着微生冥绝的耳朵开始打坐:「我听不到,你也控制不住我。」 幕后之人:「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楚文豫只觉得自己耳边传来了这个声音,以心击之:「触石而破苍穹上,不死不休少年郎!在下楚文豫,从来都是不啻天渊。今日自报名号,就是为了证明你杀不了我,你,还远远不够!」 「怎会这样?他怎么能控制这些?」幕后之人被功力反噬,虽没有多大的影响,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觉得自己小瞧了这个人,于是退到了生死楼的第二层。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目前处于生死楼的第一层,还未找到前往第二层的通道。 第一层就是如此兇险,还不知道第二层有什么。 楚文豫松开手问道:「好些了吗?」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好多了,多谢。」 「和我客气什么?」楚文豫满不在乎道。 微生冥绝一脸严肃的解释:「我不是谢你,而是谢自己。」 楚文豫:「???」 「谢自己有你。」 这话说的,楚文豫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开玩笑道:「司卿大人不用这么客气,只要你别楔死我就行。」 微生冥绝:「……」 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这一刻,微生冥绝只觉得这里面所有的鬼加起来,都不如楚文豫一人「阴险」。 「她怎么办?」微生冥绝指着女人问楚文豫。 只见女人已经被笛声控制住了,意识是找不回来了,不过她从来也没有意识。 「小心!」楚文豫一把推开微生冥绝。 那女子面容枯藁,形似傀儡:「都去死吧,哈哈哈……」 楚文豫呛道:「你让我死我就死?又不是专门死给你看的。」 女子幽幽发声,仰着头蔑视二人:「废话真多。」 清云枪再次出现,紧紧的握在女人手里,她的手被清云枪的反噬之力磨灭,慢慢的露出枯骨。 本就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露出点白骨又何妨? 女子根本就不在乎,握着清云枪冲上前去。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结印,试图控制住女人和清云枪,却被清云枪一□□破,爆炸以颓云之势席捲整个展馆。 展馆瞬间覆灭,而在清云枪威压之下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还站在那里。 没错,他们还站着。 膝盖微微弯曲,抵挡住这爆裂的袭击,楚文豫看向微生冥绝,看到了那一眼火星悬河,却又拨回千煎万难:「你还好吧?」 「还没死。」微生冥绝静静道:「还能撑下去。」 他看着楚文豫的眼眸,才确认自己能够撑下去。 肩背的枪痕横刮而下,沦入旋风,泻下血痕。 鲜血没有滴下,全都凝结在空中,化为一支支飞箭朝清云枪冲去。 第83页 两个人的鲜血融合在一起,鲜血将清云枪包围住,从四面八方射出,将清云枪戳的千疮百孔。 女子一脸震惊的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啊?」 随着一声惨叫,化为灰烬消失在空气中。 整个展馆不復存在,清云枪也不知所踪,甚至阴阳宫都彻底覆灭。 他们也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便是被五花大绑的绑在祭台之上。 底下的人看着热闹振振有词:「杀了他们,他们就是天灾!」 刚醒来的楚文豫一脸茫然:「什么天灾?我是人祸,不对,我是好人啊!」 微生冥绝缓缓睁开眼:「别喊了,人祸。」 楚文豫眨眼道:「司卿大人可不要乱说,我是个好人。」 微生冥绝不说话了,接着闭上眼补觉。 楚文豫戳了戳他:「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微生冥绝懒洋洋的开口:「火烧眉毛?真要是火烧眉毛倒也好了,你看他们现在的愤怒,这是要烧了咱们啊!」 楚文豫生硬的笑着回覆:「你知道他们要烧了咱们,你还不着急?」 被绑着的微生冥绝用稍微松快一些的手点了点楚文豫的腰:「放心,烧不起来,祸害遗千年嘛!」 当下受不了痒的楚文豫翻着白眼:「司卿大人还真是对自己认知明确。」 微生冥绝笑着回覆:「半斤八两嘛!」 楚文豫:「……」 就不应该和他说话,这么说下去,不被烧死,也先被气死了。 底下的人喊的越来越凶,有一名壮汉光着膀子上来点火,火势「嗖」一下子沖天而后熄灭,被一阵暴雨取代。 雷声滚滚,飢肠辘辘。 「司卿大人怎么知道要下雨?」楚文豫像是看神仙一样用余光看着他,虽然看不到正面,但只是一个侧颜,便已深深沦陷。 「我不知道啊!」微生冥绝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颇有些胡说八道的嫌疑。 楚文豫垂下头:「这雨太勐了,未必是件好事。」 微生冥绝挣脱绳索,将外袍脱下挡在楚文豫的头上:「好不好的,先跑再说。」 楚文豫解开绳索后,看着浑身被淋透的微生冥绝:「你怎么解开的。」 微生冥绝指了指天上:「看天意如此,我勉为其难的委屈顺从一下。」 随后,拉着楚文豫来到了一间小木屋。 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精緻的线条被雨水展现的淋漓,忽的展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惨啊,真惨!」 楚文豫坐了下来:「先吃点东西,饿死我了。」 这间小木屋应该是村民的东西,食物自然是没毒的,就是不太好吃,一点味道也没有。 不过在此种情况下,有吃的就不错了,没办法挑三拣四。 果蔬硬的发干,肉糜食之无味,硌牙! 喝了口水送下去,感觉好多了,虽然不至于活力满满,但应该算是能继续撑下去了。 楚文豫将一根大葱递给微生冥绝,自己也开始啃起来。 葱姜蒜,还有点味道。 楚文豫被微生冥绝的表情逗乐了,「好吃吗?」 「好吃啊!」 微生冥绝是看着楚文豫回復的,好吃的自然也不是手里的食物。 这怎么能不好吃呢? 「好吃你是这副表情?」楚文豫笑着说道。 微生冥绝也不生气,凑上前去摆出一副正常的表情:「我可没说这些东西好吃。」 楚文豫好似听懂了什么,抢过他手里的葱:「觉得不好吃就别吃了,饿不死你。」 微生冥绝摩挲着手指开口道:「饿死了也不让吃啊!」 楚文豫:「……」 第057章 尸斑落雨 还没等二人吃饱, 就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 敲门声狠厉的像是来寻仇的。 「谁啊?」楚文豫大喊道,口中的葱还没咽下去。 「开门!」那人声音低迷,像是垂死之人的挣扎, 却装作一副有力的样子。 听这脚步声和敲门声, 应该不是一个人。 开门后,是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小姑娘, 老者嘴唇干裂煞白, 少女的唇色却艷丽的出奇。 「大哥哥,可否给我爷爷一口水喝?」少女声音非常尖,一看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姑娘。 这间小木屋本就不是他们的, 也没有鸠占鹊巢的打算。 「进来吧,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拿。」微生冥绝道。 少女连忙道谢。 端起桌子上的一碗水递给了老者,老者喝下去才喘过一□□气, 终于不用再苟延残喘了。 「你的手……?」少女想问却又不敢问,说了个开头就止住了。 楚文豫挥了挥手, 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好了。」 少女不提醒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好了? 看了一眼微生冥绝,很明显他也没有注意。 但楚文豫心中又冒出一个疑惑,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少女是如何得知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楚文豫拿着葱道。 「我家世代行医,能看出来大哥哥之前所受的折磨,还有……」少女看似懵懵懂懂, 但当他看向微生冥绝的那一刻就懂了,楚文豫也懂了,道:「别说了, 我没事。」 第84页 少女捂住嘴继续发声:「大哥哥接触过巫医?」 巫医二字听的楚文豫瞳孔微阔,别说巫医了, 之前除了微生冥绝,他连活人都没见过啊,又怎么会接触过巫医? 但是他这伤好的蹊跷,若没有人救治,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快? 有人救治,他为何丝毫察觉不到? 楚文豫想了一会儿,坐下来道:「阁下既然救我,还请出来受谢。」 他喊了一嗓子,巫医也没有出现,倒是少女将医药箱打开道:「大哥哥体内有两股力量相互冲击,我需要施针给大哥哥疏通经络!」 说罢,拿出针灸卷后打开它,银针从粗到细排列,少女拿出最细的那一根针,试图给楚文豫扎针,银针触碰肌肤的那一刻,便被吸回针灸卷中。 「师父,我就知道是你。」少女高兴大喊。 巫医慕楠经这才显形。 他之前都是透明的。 慕楠经微笑着道:「你个小丫头胆子大了,敢玩弄你师父了?」 少女笑道:「小月不敢。」 「小月?」微生冥绝小声道。 慕楠经的耳朵很好,听到微生冥绝的话之后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巫医慕楠经,师从药王域,这是我徒弟丛嫔月,从小无父无母和爷爷相依为丛命。」 慕楠经看向老者,从他的眼神里,楚文豫能感受到无助,他医人一生,救人无数,却救不了老者,那种无力感尽收眼底。 「多谢前辈搭救在下,只是老爷爷为何会这样?前辈是如何进入这生死楼的?」楚文豫问道。 慕楠经走到老者面前,嘆了一口气:「谢就不必了,我只是做好分内之事,行善积德而已。至于他……我救不了命数已尽,只听闻生死楼中有一味龙剑骨,是入药的好材料,或许可以一试。」 楚文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本来是我自己一个人进入的,但是这里凶多吉少,小月非得跟来,又不放心她的爷爷,只好我们三人一同进入了。」慕楠经又道,说完不忘看一眼从嫔月这个小丫头。 太执拗了。 「可我先前为何看不到前辈?」楚文豫疑惑道。 慕楠经:「是消形散。」 消形散能使人化于无形,随着外界的变动而变动,也并非完全透明,只是适合隐身。 微生冥绝走了过来:「这世间竟然有这种东西?」 慕楠经拿出一瓶:「有啊,我发明的,只是没想到第一瓶就用到了自己身上,还真是……哈哈!」 双手接过那个葫芦瓷瓶,楚文豫忍不住打开一看,这一打开不要紧,他也「消失」了。 慕楠经:「又多了一位实验者。」 「你这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楚文豫大喊道。 只可惜他说的话外人听不见。 楚文豫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牢笼里,这里只有他自己。 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微生冥绝生气道,一把揪起慕楠经的衣领:「你对他有恩,也不能拿他做实验。」 慕楠经拍了拍微生冥绝的手,道:「你刚才可看见了,是他自己好奇要打开的,可怪不得我。」 这么一想,确实如此,微生冥绝依旧嘴硬:「谁让你拿出来了?」 慕楠经算是看清楚了,做什么都是错呗! 懒得和他解释。 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已经看不到楚文豫也听不到他说话了,感觉这个人像是从这里消失了一般,微生冥绝顿时感觉到心中很是空虚,从来没有这么空虚过。 他瘫了似的盯着慕楠经:「解药呢?」 慕楠经又拿出一个瓷瓶打开后,楚文豫又出现了,道:「憋死我了,我说话你们听不到吗?」 微生冥绝带着兴奋的摇了摇头。 楚文豫看到他这副表情,问道:「你怎么了?」 没等微生冥绝回復,慕楠经就替他回復道:「他疯了。」 楚文豫:「???」 怎么好好的就疯了? 你说谁呢? 就算是于自己有恩,也不能这么说微生冥绝吧? 「恩人,你……还是……闭嘴吧!」楚文豫想放狠话可又想想还是得知恩图报,不能忘恩负义。 慕楠经感觉心肺被抨击了一下子,不在于楚文豫的话,而在于老者的反应。 他快要不行了。 慕楠经看着医药箱里所有的药,能用的都用了,还是无力回天。 「爷爷……」从嫔月跪在老者身前,眼泪唰一下子顺流而下,滴在老者粗糙的手上。 老者替他抹了一把泪:「小月,爷爷死在这里面,也算是死得其所。」 从嫔月和慕楠经只顾得伤心,并没有认真听老者说的话,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却不是如此,他们同时发出疑问,为何死在这里面,算是死得其所? 临死之际,老者留下一句话:「死,并不可怕,枉死,才是最可怕的,有小月和小经在身边,爷爷不怕。」 他还没说出最后一句就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间普普通通用来躲避大雨的小木屋,老者安详的走了,除了从嫔月和慕楠经,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悲痛欲绝的心情盖上心头,从嫔月丧着脸,就像是即将凋落的花朵,嘴里不停地喊着:「爷爷……」 第85页 沙哑的声音宛如蹄血的杜鹃,歇斯底里的抱着老者呢喃,现下一滴泪也哭不出来。 人到伤心绝望处,自有地狱众门出。 周围的怨灵从地下窜出,围绕在老者的身边,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老者吞噬殆尽。 「滚开!」慕楠经通红着眼眶,手中紧握着医药箱,苦大仇深的看着这些怨灵。 老者命数已尽他管不了,但这些怨灵的命,今日也必须留下。 一打开医药箱,众多瓷瓶和银针显现出来,银针扎不死怨灵,那就用毒药,他就不信世间剧毒毒不死怨灵。 「好久没打开你了,也是时候该让你发挥用处了。」慕楠经拍了拍那个精緻的瓷瓶,小声说了句:「暮云。」 暮云是毒药的名字,也是他心上人的名字。 暮下夕阳送,云中锦书虹。 暮云无色无味,不毒活人,只毒这些怨灵死物。 怨灵四下逃窜,再也不敢凑近老者,也不敢凑近这间小木屋,慕楠经挥一挥手:「地底的东西,就应该滚回地底。」 他霸气的话感染了楚文豫,「想不到这巫医还是挺能打的嘛!」 微生冥绝凑在他耳边小声道:「他若是一生气,我等会死无葬身之地。」 楚文豫贊同的附和:「或许,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慕楠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道:「我只救人不伤人。」 楚文豫一眨眼:「那暮云呢?」 他并不知道暮云是慕楠经爱人的名字,他只是问的这毒药。 谁知慕楠经伤心道:「除了暮云,我真的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暮云是谁?」微生冥绝问道。 慕楠经垂下头,忏悔道:「她是我小师妹,只可惜……」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哽咽到说不下去。 此刻,真不知道该安慰从嫔月,还是应该安慰慕楠经,这师徒两人各有各的伤心。 整间小木屋陷入悲伤的情绪中,竟然漏雨了。 今日已经被淋成落汤鸡了,好不容易找到这间小木屋,怎么还落雨? 雨落芭蕉,打在楚文豫的手上,黏黏煳煳的,楚文豫感觉不妙,道:「这不是雨!」 从嫔月抱着老者的尸体,将他安置到小木屋最里面的地方,最里面的角落里还不漏雨,但是从嫔月所在的地方哗哗的落雨,雨落倾盆,落在了少女的心尖,划过片片伤痕。 从嫔月似乎披上了一层雨衣,粘稠妆的液体将她包裹在内,新落下的雨不停的刺穿那层雨衣,也不断刺穿他那薄弱的心。 角落里也落下雨,从嫔月就用身体护住老者的尸体,但雨水顺着从嫔月的身体滑落,将老者的尸体慢慢腐蚀掉。 「不……不会的,爷爷!」从嫔月不甘心的大喊,不停地把老者身上的雨水擦干净,可还是擦不掉那些尸斑。 尸斑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老者的尸体被整片雨水覆盖,而从嫔月也被迫和老者的尸体绑在一起,再也挣脱不开…… 第058章 单膝跪地 一道银针似雨, 倾破粘稠,解救出从嫔月。 可她并不想出去。 她想抱着爷爷的尸体,和他永远在一起。 随着银针将雨破开, 从嫔月得救了, 但是老者的尸体也随之消散,她嘴里泣出半口淤血:「爷爷……」 「破烂天地, 屋逢偏雨, 为何要这样?我只要爷爷,我只要爷爷啊……」 「幽控术?」慕楠经脑海中蹦出这一个想法,这不是雨, 这是一道远古秘术, 沉思片刻,又想起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人间一场松月雨,赴尽天下不宴魂, 暮云,是你吗?」 晨花松月下,雨落惆怅, 飘打了少年的凉薄, 坠下片刻的心安,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天人永隔。 他的暮云, 也是死在一场雨下。 这雨越下越大,大到将整间小木屋淋得无力抵挡,瞬间坍塌下去。 眼见从嫔月没有求生的欲望, 他将从嫔月抱出去:「小月,你的使命是救死扶伤, 不是杀死自己。」 「可爷爷……」从嫔月把头深深埋进慕楠经的怀里,说不出任何话,嘴里就只有爷爷。 她的思绪不可挽回的落下,就像那场大雨,一想到爷爷,就怎么也聚不起来了。 「爷爷说过,他死得其所,姑娘节哀。」楚文豫在一旁安慰着从嫔月,但他不知这简单的几句话为何这么烫嘴,楚文豫舌头都打不直。 死得其所四个字倒是提醒了从嫔月,之前只顾得伤心了,忘记爷爷之前说过的话。 他之前就踏足过生死界,正是从生死界出去之后身体才每况愈下的。 莫非这生死界里真的有什么? 目前爷爷的尸体没了,找也找不回来,在这兇险万分的境地,从嫔月必须振作起来。 就算不能替爷爷报仇,也得知道爷爷因何而死。 楚文豫说这句话,也是为了刺激从嫔月,她不能这样下去,生死界中永远不是伤心之地,必须拼了命的爬出去。 人只有窥见了光明,才有资格去伤心去抱怨。 「我必须找到龙剑骨。」她暗下决心,从慕楠经的怀里出来,笔直的站在雨下。 没过多久,雨就停了。 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 楚文豫站在屋檐下,没有直视彩虹,因为他心里清楚,那不是彩虹,而是杀机。 第86页 「雨后初晴。」微生冥绝感慨道,又补充一句:「天光乍现。」 是啊,只是乍现,一不留神就没了。 天有不测风云,这彩虹来的快去的也快。 五彩斑斓的实色坠落燎原,金光平地而起,划向楚天空迥,这昭示着一件事:有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要出世了。 或许是龙剑骨,又或许是其他的东西。 顺着金光出现的方向,从嫔月挽起秀髮跑去,慕楠经紧随其后。 只剩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还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 眼见着他们就要跑远,楚文豫才开口:「我们也过去看看?」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道:「走,去看看。」 金光看上去距离他们很近,可实际上还需要半日光景。 任何符咒在这里不适用,功法也受到限制,他们只能徒步而行。 翻过一片丘壑,来到幕回山。 幕回山下是一片丛林,林中有野兽出没,若是遇上了,可能会是一番损耗。 二人和慕楠经,从嫔月两人汇合之后,开始商议对策。 刚刚楚文豫试着提气,却怎么都提不起来,微生冥绝也是一样。 如今能用的,只有慕楠经和从嫔月的两个医药箱。 这里的野兽异常兇勐,绝不是靠这些就能扼住的。 「师父,现在怎么办?」从嫔月看着手里的医药箱问道,她已经听到了野兽的咆哮声,心中做不到无所畏惧,终归有些害怕。 慕楠经看了一眼楚文豫,他总觉得楚文豫与常人不同,或许他应该能派上用场,「借你点血。」 血字一出,微生冥绝瞬间遏住慕楠经的喉咙:「你想干什么?」 慕楠经有些冤枉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不过是想要他一点血做药用,又不是要了他的命,至于吗?」 彻底听完慕楠经的解释,微生冥绝才放开他,这时楚文豫的血已经取好了递给慕楠经。 血落到装着暮云的瓷瓶中,随着暮云而飘散到整片山林。 楚文豫看着自己不深不浅的伤口:「我的血有什么用?」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血有什么用,但是能有用就行,刚想垂下手腕听慕楠经的回答,就被微生冥绝拽了过去上药,「别动。」 「我的药啊……」慕楠经心都在滴血,心中早就破口大骂:这个芝麻绿豆大小的伤口,还要我这么名贵的药,你知不知道我这个药世间独一份啊? 看着慕楠经那副死人的脸色,不用猜也知道微生冥绝手中的药哪里来的。 这也算是小惩大诫。 楚文豫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就是一点点血吗,他在这生死界里,最不缺的就是流过的血了。 但是微生冥绝莫名的生气,取了明贵的药材不说,还是不解气,继续阴阳怪气的说道:「就你这破药,什么用都不管,连个最简单的伤口癒合都做不到。」 慕楠经白眼翻过了整座幕回山:「我这是内伤药。」 微生冥绝淡淡道:「哦!」 楚文豫:「你不知道什么药就敢乱用?」 微生冥绝:「我知道,这是救命的药。」 「救命的药?」楚文豫看着他,心里不禁想着:这也太浮夸了吧?,他拍了拍微生冥绝的肩膀,道:「为什么?至于吗?」 就这么一点伤口和一点血,要是晚一些用药,估计伤口都癒合了,何至于用上这么名贵的救命药? 对上迟疑不定的眼神,微生冥绝心中默念:「至于,因为……你就是我的命。」 这话没说出来,却又能让楚文豫意会到。 楚文豫也不敢再问下去,更不敢再猜测下去,扭过头去默不作声。 趁着慕楠经不注意,微生冥绝再次伸手抢过一个瓷瓶,这是「窥心」。 他笑着说出楚文豫的名字,楚文豫下意识的回头刚好中招。 窥心已下,万般皆浮。 隐藏在内心的情愫在这一刻奔涌而出,如同来来回回的海浪,一次又一次的鼓动着乱如战鼓的心。 楚文豫难以回应,也不想回应,拼尽全身心的力气对抗药效,最后忍不住了,问慕楠经要解药,却被告知窥心无解。 除非石头做的心,才会对窥心无效,可人非石,夺心势,岂能漠尽人意,又岂能堪破情字? 窥心的药效不亚于*药,楚文豫只能默默的忍受着,真不知道微生冥绝这是出的哪门子歪心思,这是故意整他吧? 身上的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了,可这心里的伤又被揭开,楚文豫真想给微生冥绝几拳,打到他头脑清醒为止。 可微生冥绝早就不清醒了,不然也不会使用窥心。 窥心的药效瀰漫在四周,不止楚文豫一个人受罪,微生冥绝也没有逃过。 它能窥入人心,挖掘出内心的破碎伤痕,自古用窥心者,无异于自掘坟墓。 这次,慕楠经没发火,他一直不敢用窥心,一直想着暮云却又不敢直视她,而今误打误撞被微生冥绝打开,他也陷入了内心的漩涡,无暇他顾。 而从嫔月又一次看着自己的爷爷出现在面前,然后再一次亲眼看着他死去,她心里骂死微生冥绝了,可是又没有办法破局,只能被窥心所累。 残忍窥心,狠毒绝情,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年慕楠经为了暮云创下窥心,可一直都不敢用,如今世间唯一一瓶窥心消散,扰乱了四个人的心智。 第87页 还好,没祸害更多的人。 起初微生冥绝只是想看楚文豫的心思,可谁知道窥心是这种效果? 白白浪费了一瓶好药。 没想到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是慕楠经,也只有他能研制出这种害人害己的药了。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效果。 楚文豫在内心深处的一片残海中窥见一人,如同映日春光,薄雾浓云,虽然缥缈,但不至于遥不可及。 窥见暮光的夕阳连天碧落,灿色融华,微目甜涩,那一人站在海域上袖手天下,只为孤岛上的一抹亮色,又或是为一人。 他看见了,但也只有他自己看见了。 即便看见了,也不敢回应,甚至不敢直面。 真希望自己是一个懦夫,什么都管不了,什么都不想管,但他不是懦夫,这是公认的。 四个人纷纷被窥心折磨的不成样子,浑身通红髮热,燥热的心狂奔涌流,却又像被压在大山下的苟延残喘。 「微生冥绝!」楚文豫忍受着疼痛一拳砸向他的胸膛,炽热的汗流浸满暴起的青筋,顺着沟壑滑落,点点坠心,滴滴欲卿。 那一拳,是他这辈子打过最软的一拳。 真是提不起力气来。 若是遇上林中的勐兽,他们必死无疑。 运气还算不错,一晚上都有任何鬼兽打扰。 虽然周遭的凶兽咆哮声不断,但始终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或许也是沾了楚文豫血的暮云的效果。 第二天一早,几人才恢復了力气,楚文豫真是想把微生冥绝大揍一顿,怎么什么药也敢给自己用? 还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药。 微生冥绝态度十分明确,单膝跪地道:「我错了。」 心中的那口气提不起来也咽不下,却又不忍下手。 「起来吧,下不为例。」楚文豫摆了摆手道,想了一想,楚文豫还是饶了他,没有计较。 好歹微生冥绝也是镇武司的司卿,算起来是他的上司,哪有让上司下跪的道理? 还是单膝跪地! 第059章 龙剑骨罪 虽然楚文豫轻易原谅了微生冥绝, 但是其他人可没打算饶过他。 慕楠经看着虚空,回望着不復存在的窥心,怒不可遏道:「微生冥绝, 你作死!」 从嫔月也从一旁协助:「可恶, 可憎!」 微生冥绝起身作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楠经刚想给他一点教训, 就被楚文豫拦了下来:「虽说他有错, 但也不是故意的嘛,而且……总之,他并非十恶不赦, 还是情有可原的。」 「护着他?」慕楠经看着微生冥绝, 气就不打一出来,而今有人挡在他面前, 还是个受害者,本就憋屈的慕楠经更加生气:「嘿~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 脱下鞋来追着二人就打, 打到哪里算哪里。 体力跟不上他们,不一会儿就打累了坐下来,气喘吁吁道:「暮云, 我也老了, 应该很快就能来陪你了吧,你且再等等我。」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挨打倒没多少,慕楠经根本追不上他们, 只当活动筋骨,好生惬意。 「有人护着,真好。」微生冥绝坐下来感慨道。 楚文豫沉下一口气:「你知不知道, 你这有意无心之举,害得老子**的差点让你玩死!」 微生冥绝转动眼球, 没有回答,一切尽在不言中,就好似桀骜不驯的少年,这次没玩死,下次接着玩。 他虽然不在乎,可听到楚文豫的话还是愣了一下,好一个有意无心之举,却是有意,但也算不上是无心。 他有心,心很满,满到只能装下一个傻子。 沾了血的暮云飘散的很快,刚刚过夜就飘到了幕回山巅,飘到了慕楠经心心念念而不得的年华错落之处。 他们也来到了幕回山巅。 不承想竟是因祸得福,不用爬山就到了山巅。 一人端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众人眼前,看上去清冷俊逸翩然如仙,凭酒醉玉颓山,眸浩月霞隐波,虽然看不出一点情绪,但能感受到他的孤寂与无解。 霞光色的外袍闪闪如辉,拂袖间尽显葱茏,又不知倥偬过多少岁月? 凝视片刻后,那人启唇道:「你们也是来找龙剑骨的?」 一听到龙剑骨三个字,从嫔月应激一颤:「真的有龙剑骨吗?」 那人勾唇:「想要的话,我剥给你就是了。」 从嫔月:「???」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剥啊? 他双指垂于眼眸:「我于囚笼仰微光,恰似冰窟漾春堂。醒也心殇,醉也心殇。便是长醉不醒,又何妨?」那人自嘲道,手中的酒壶未停,扬下一饮未滴作罢。 这寂寞空冷的幕回山,又何尝不是一座万年冰窟呢? 独自生活的这些年里,他想着只要有人来要龙剑骨,他便好心的给,不问缘由,不问因果,前提是,得有人来。 这噩梦,他再也不想做下去了。 幕回山千年为仙,仙者手持龙剑,赖如凤鸣,龙剑为基化骨成仙,一代又一代,传承不绝。 但转世轮迴,不过兜兜转转还是那一人。 他手一挥,法阵启动,龙剑祭出。 剥皮抽筋龙剑骨,仙气混散幕回山。 仙气凝聚了千万年,却在一朝一夕之间散尽。 第88页 若知如此,从嫔月也不会开口要这龙剑骨。 在那人看来,这龙剑骨虽然珍贵,于他而言却不值一提。 横竖都是囚笼,左右都是冰窟,君子怀玉,又有何用? 这一天一夜里,幕回山的仙气徘徊在上空,久久不能平息。 这一切,于那人而言,是解脱,是释放,更是轮迴。 独自一人的虚无岁月,他想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应该很有道理,他身负龙剑骨,应该会有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可到头来,只有一对爷孙罢了。 那人看向从嫔月的眼神里,有着故人再见的欢喜,虽微不足道,但死而无憾。 消散之前,他满怀期望的看着从嫔月:「你父亲或者爷爷是否来过这里?」 从嫔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并不知道答案,可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便把爷爷去世的消息告诉了那人。 虽为见其人,但可确信为故友。 从嫔月告诉他爷爷死之前说的是死得其所,可能真的来过这里吧? 那人轻哼一声,似乎释然了千万年来的孤寂。 就连唯一的故友都走了,生前是生离,死后是死别,哪一个他都经歷的刻骨铭心。 他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欲望。 龙剑骨于世人而言或许是宝物,但对他来说,不过是罪孽,是将他困在幕回山千万年的罪证。 虽九死,亦不能灭。 散尽浑身的仙气后,那人留下一缕残魂,去找寻故友的踪迹。 终是在那场大雨中,找到了故人片刻的气息。 而他,也彻底消亡于雨中。 龙剑骨虽传于世,然不可说也。 它也是合成阴阳破的碎片之一。 幕回山也下起了雨,不久便绵延了千里,千里幕回,只待一人归。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众人也在幕回山巅住了三天三夜,等到能下山的时候,才结伴下山去。 「下山之后什么打算?」楚文豫问道。 他自知和慕楠经不是同路人,不过是狭路相逢,终究无法一同走下去。 下山的路有很多条,条条通山外,条条束山中。 慕楠经也看的坦然,来日方长,无所谓现今的扭扭捏捏,大丈夫不会故作姿态,「有缘再会。」 告别后,楚文豫便和微生冥绝一同下山。 这二人,始终同路,即便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深山中,也能找到一条平和之路。 「我们是要回去了吗?」微生冥绝背着手道。 按照之前在午门森罗殿的情形来看,每一层过去,都会回到现实中。 如今这生死楼的第一层算是走到了头,如果再不回去办案,估计皇帝会治他们个玩忽职守之罪。 楚文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就如同那日的雨一样凉:「司卿大人这么问,是有办法回去?」 「没有,但随心而动,终归能找到一条回去的路,不是吗?」 微生冥绝抬头看着幕回山,好像在看窸窣的过往云烟,现在就算是酩酊九泉,怕是也醉不了了。 楚文豫倒是很贊同这个说法:「司卿大人说的对,只要随心而动,早晚都能找到一条回去的路,初心不改,始终如一,路就在眼前。」 还真让他们说中了,果真这生死楼的牌匾换成了朝花楼。 还是繁华的街道与闹市的交叠,却让人心生凉意。 从世人口中听到的都是:这该死艷阳天,为何这么晒? 而在楚文豫心里的,却是恰恰相反。 去生死楼中走了这么一遭,他倒是并不觉得这艷阳有什么不好。 这可比阳殿中的光好多了。 「这里的阳光,晒得可真舒服!」楚文豫心生感慨,愿于市井之中寻得片刻安心,这便足够了。 他说这话时,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惬意与真情,可能是在生死界中的时间待的长了,觉得人间的骄阳恰好。 旁人或许不理解,但微生冥绝是理解的,随即接话道:「这才是真正的阳光,艷而不俗,骄而不媚,担得起大地良生,担得起黎民百姓,也担得起国泰民安!」 「说得好!」有一人鼓掌道,他喊的特别大声,而且不止喊了一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夏无渊。 根据他在宰相府这么多天的调查,差不多也了解了大体的情况,虽然他自己没有搞明白事情的原委,但总觉得和他们二人说了之后,会比自己瞎琢磨更有用。 当然,宰相大人老谋深算,一定是谨小慎微的,即便是在家里,也不可能会让夏无渊打听出有用的消息来。 他匆匆忙忙的坐上来,倒了一口茶水,道:「我爹果真是个老狐狸,混迹官场二十余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是一块老……松树,屹立严冬也一毛……不对,坚韧不拔。」 夏无渊本想一吐为快,可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说了半天,竟然成了夸宰相的话。 楚文豫一猜就知道夏无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竟然让他打探宰相,真是小材大用了。 「如果没有进展的话,夏公子就请回吧!」微生冥绝喝了一口茶道。 可怜的夏无渊屁颠屁颠的跑来汇报消息,结果刚喝了一口就要被人撵走,真是过河拆桥,还有……狼狈为奸。 气得他向下一瞥,恰好瞥到了一个关键人物,他想着机会来了,于是清了清嗓子道:「那不是兵部左侍郎姜辛能嘛?」 第89页 这可是宰相的人,还有可能是间接害死工部右侍郎许呈威的人。 此人,必定要审讯一番。 只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身居要职不便出手,只好让夏无渊这个纨绔子弟代劳。 正好姜辛能是宰相的人,夏无渊出手算是物尽其用。 按照楚文豫的吩咐,夏无渊将姜辛能引到那片林子里,若是还发生之前的情况,就要顺藤摸瓜。 这一次,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躲在暗处。 之前身为局中人,未必看的清楚,那些隐藏在背后的骯脏手段也未必见识的到,如果躲在暗处,可能会看得清楚些。 约定如期进行,姜辛能也十分听从夏无渊的话。 来到了京城外的那片荒林中,果然,姜辛能死了。 和许呈威以及秦安鼎的死法一样,他是窒息而死的,夏无渊一点事情也没有。 即便身在暗处,也是没有瞧见杀人的手法。 和夏无渊汇合后,楚文豫问道:「你身子有没有什么不适?」 夏无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不知道姜辛能是怎么死的。 现在看来,线索又断了。 第060章 旧案重提 在一瞬间, 楚文豫竟然有一种错觉,在生死界中只需要求生,而在现实中需要的是生活。 既然是生活, 就不能如此着急。 阎王殿里走了那么一遭, 总会有劫后余生的快感。 姜辛能也死了,代表幕后之人动作越发频繁, 连杀两名朝廷大员还能相安无事, 这人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 在亲眼看到姜辛能死的那一刻,夏无渊也明白的很透彻。 虽然他不知道宰相到底想干什么,但他知道宰相定然不会清清白白。 可放眼整个官场, 谁人清清白白, 谁人全身而退? 狡兔死,走狗烹, 不过是狗咬狗的厮杀,在这诡谲云涌的朝堂里, 多的是自相残杀,这和生死界中,又有什么分别? 甚至见识到了生死界中的真情以后, 反倒是觉得朝堂更加可怕。 这世上, 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云谲鬼蜮,而是善变人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人心的可怕, 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之衡量和对抗的。 一想到这里,夏无渊就感到无尽的后怕,他害怕自己的力量微薄, 害怕父亲铸成大错。 但事到如今,怕又有什么用? 该承担起的责任一点也卸不下, 该监视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夏无渊匆忙的回到宰相府,也没和宰相硬碰硬,只是和宰相谈了谈心。 「父亲,如何孩儿前面是万丈深渊,是不是应该止步于前,而不是一跃而下?」 宰相知道夏无渊所指何事,也知道夏无渊说这话什么意思,只是把他当小孩子哄着:「如果吾儿前方是深渊,那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做父亲的很无能?」 「如果是万丈深渊,你跳,父亲必定在深渊之底接住你,你不跳,父亲是你坚强的后盾,所以,你名无渊,就是无渊,为父在身后替你围湖造田,你只管看碧海蓝天。」 一听到这里,夏无渊便没有了兴致,他从小耳根子就软,父亲如此说,真是折煞他了。 随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退下了。 宰相所说不假,此话也是真心,只是放不下的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而不是他一个儿子。 躺在奢华的寝室中,夏无渊久久不能入眠,他心有所想,能瞒天过海,却瞒不过自己的心。 「父亲,若不是孩儿身前的万丈深渊,而是父亲身前的深渊,孩儿该如何解?」 这话他是不敢当面问宰相的,只能自己独守空房暗自神伤之时,才敢提这么一嘴。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父亲,也知道夏家收不回手,可他又能如何呢? 在亲朋好友之间,该如何抉择? 夏无渊在这里劳心劳力,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倒是乐得清闲。 恰好一年一度的朝花节要开始了,整个朝花楼都布置的美轮美奂。 还真是夏日百花奇争艷,朝花簪首把家还。 朝花节可是整个大雍朝一年一度的大节日,上到王宫贵胄,下到黎民百姓都要好好庆祝一番。 这也是皇帝钦定的团圆之日。 如果是往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自然不会想着去过朝花节,也就是在悬案堂或者镇武司中吃一顿饭了事,但如今情况不同了,今年的朝花节在朝花楼中过才有意思。 「大人,我可算找到你了。」微生冥绝的手下来报,强忍着压低音量道,看他这样子,像是找了好久,「大人,圣上……病了。」 「什么?」微生冥绝有些诧异:「好端端的,怎么会病?」 皇帝这几日又没有进入生死界,怎么会无端生病? 他从生死界回来之后,也没见他生病啊! 不行,得进宫一趟。 微生冥绝看向楚文豫,那眼神并不是辞行,而是期望,楚文豫也理解他的意思,道:「我和你一起去。」 从朝花楼到皇宫还需要一段时间,街道上人多眼杂,百姓闹闹嚷嚷的,也无法骑马,还得回去换官服,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等到了皇宫以后,时候已经不早了。 「陛下,镇武司司卿和悬案堂堂主来了,已经在外面侯着了。」公公弯着腰说道。 第90页 皇帝轻咳一声:「让他们进来。」 「宣~镇武司司卿微生冥绝和悬案堂堂主楚文豫觐见~」公公的嗓音高调而张扬,嚷的皇帝有些头疼,就让他退下了。 进去请安后,微生冥绝关心道:「圣上怎么会突然如此?」 皇帝抿了抿嘴:「只是寻常风寒,司卿不必担心。」 「陛下还应保重龙体才对。」微生冥绝俯首道。 「两位爱卿放心吧,朕没事。」皇帝寒暄道。 「不知陛下让我们过来,究竟是何事?」寒暄了几句后,开始进入正题。 镇武司的那帮人怎么可能会知道皇帝生病的事情,肯定是皇帝的手笔,为的就是让他们入宫一趟。 皇帝咳嗽了几声,手帕上沾着丝丝血迹,他也没给微生冥绝和楚文豫看,只是自己死死的抓住手帕,硬压下来道:「许呈威死了,姜辛能死了,短短几日,朝堂上损失了两名栋樑,朕看了摺子,他们的死法让朕想起来十几年前的一件事……」 十几年前,也是有人死于此法,不过是个少年,他无权无势,死了便死了,即便有人报官,当时的官府也是草草结案,到现在也没有定论,案子的卷宗现在还在悬案堂中。 「陛下是说……那件事?」楚文豫或许没有印象,但微生冥绝绝对有。 皇帝都对此有印象,镇武司的司卿记得更清晰。 当年的那件事手法过于蹊跷,不是不调查,只是调查无果。 后来楚文豫接管了悬案堂,就将部分悬案的卷宗调到了悬案堂,那件悬案就在其中。 但那件事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没人关心,只是没想到,最后记得的竟然是皇帝。 「你们去调查吧,朕乏了,想休息,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便告退了。 又来到了朝花楼里。 还是熟悉的位置。 「司卿大人作何感想?」楚文豫刚坐下来就开口谈正事。 微生冥绝端起酒杯:「当年那件事被埋藏的太深了,突然翻出来,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他说的波折几转,但总给人一种意犹未尽之感。 楚文豫料定他是谦虚了,「司卿大人不会没有后手吧?」 这些陈年旧事都能记得如此清楚,当年匆匆结案,没有楚文豫,可有微生冥绝,还能如此草草,而且皇帝也知道,就说明此案的背后一定牵扯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才让他们「投鼠忌器」,隐忍一时。 可没想到这一隐忍,就是十几年。 如今旧案重提,也不知道前路兇险,也不知道幕后之人会设下什么陷阱等着他们去闯,但这件事是皇帝提起来的,就算是刀山火海,作为臣子也都得去闯。 微生冥绝饮尽杯中之酒,将酒杯重重的砸在桌上,闭上眼久久未言。 他在復盘当年的行动,心中疑点有三。 其一:当年那件事微乎其微,皇帝是如何知道的,而且还能记到现在? 其二:十几年前和十几年后的兇手之间有什么联繫,是不是同一人? 其三:这十几年后,为何有人故意旧事重提,还是藉由皇帝之口说出,他的目的何在? 微生冥绝想都不敢想,他倒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他缓缓睁开眼,眸子里的星海闪动如初,与这朝花相称:「巧了,没有。」 对上微生冥绝的眼眸,楚文豫盯着看了好久,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耽搁了。 「恰如明河九曲沙,浪淘取媚星无涯,司卿大人,你这双眼睛里,可装了不少的心事啊!」 楚文豫不捨得移开视线,就像盯住快到手的猎物那样盯着微生冥绝。 「凝绝诡欲翠云茶,绣月观花隐于霞,堂主大人不也是如此吗?」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离开了目光,转投在酒液中,沉浸在浓郁里。 对于这件事,二人是心照不宣,查要查下去,可不能明面上查。 就借着手中的茶,隐于市井之中,于夕阳西下尽头处密谋,再到花前月下悄无声息。 「晚些见。」楚文豫率先起身,先回到悬案堂调查卷宗,当年的那件事恐怕积压已久,现在翻查的话不太好查,他就先一步行动了。 辞别了微生冥绝以后,楚文豫就回到了悬案堂。 「堂主,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弟兄们可想你了。」 说话之人是小丁,他也是个苦命人,从小父母双亡,还好早早跟着楚文豫了,不然现在还是街上的一个小乞丐呢。 小丁没有名字,只知道自己姓丁,也没个亲戚,悬案堂里的人都管他叫小丁,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他个子不高嗓门却大,上来就扑到楚文豫面前。 差点扑空。 「好好说话。」楚文豫严声呵斥道,「别没大没小的,成什么体统?」 听了楚文豫的训斥,小丁识趣的退到一旁。 他从小被训到大,楚文豫这点话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堂主,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案子都让镇武司抢走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威风的,不就是听命于陛下吗?说白了就是一条狗,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胡袭不乐意的双手叉腰抱怨道。 他是悬案堂唯一一个武功说得过去的,悬案堂基本都是文人书生,很少有武功好的,除了楚文豫,当属胡袭。 第91页 只是他向来说话没个把门的,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往外面说。 楚文豫告诫过他好多次,可他偏偏不听。 早晚毁在这张嘴上。 第061章 龙潭虎穴 虽然胡袭的武功不错, 但比起镇武司的高手来说,他也算不得什么。 听着胡袭的抱怨,楚文豫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自己兄弟面前, 说几句就说几句吧! 也确实是镇武司有时欺人太甚。 「还有那个镇武司的司卿,任由手下欺压咱们悬案堂, 我看他们就是狼狈为奸。」 胡袭这句话可就惹得楚文豫不高兴了, 镇武司的其他人他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镇武司的司卿微生冥绝那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也不允许任何人编排他。 「住嘴!」楚文豫生气道:「什么话都往外面说,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滚下去领罚!」 胡袭心里委屈,咬牙道:「是。」 「我提醒过你好多次了, 镇武司不是你能招惹的,见到他们躲着走就行, 没必要起正面冲突。」楚文豫坐下来道:「还有……我不希望有人再议论镇武司的司卿大人。」 今日罚了胡袭,就是为了杀鸡儆猴。 「是!」悬案堂的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完就退下了。 现场只留下小丁一人,他帮着楚文豫找到十几年前的案子。 一边找着一边说道:「堂主, 胡袭也是心直口快, 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他也是看不惯镇武司那派作风, 他们……实在是过分!」 楚文豫挥了挥手:「我知道,我没怪他,只是微生冥绝这个人, 你们不要招惹,以后敬而远之。」 「知道了。」 说罢, 小丁就去翻其他的书架。 足足找了一下午,才将卷宗翻了出来。 接过卷宗之后,楚文豫看着十几年前卷宗上的记载,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记载如此模煳,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让真相大白,这才草草结案。 那人如此手眼通天,不用猜能锁定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大地,金红色晕染下的祥云如同频频燃烧的火焰那般绚丽,楚文豫走在小路上,也和天边争彩,吸收了几分夕阳。 按照约定的时间,楚文豫坐在那间小木屋中等着微生冥绝。 等了片刻,微生冥绝也到了。 一开始二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边的悲欢离合,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到夕阳渐渐落下,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夜幕中。 远方末尾的亮光逐渐沧桑而下,直到被无尽的黑幕掩埋。 「司卿大人的属下不太平啊!」楚文豫第一句话就是先提醒微生冥绝管好手下人。 「怎么?这帮狼崽子又去欺负你们悬案堂之人了?」微生冥绝咽下一口气道。 楚文豫微微一笑:「司卿大人知道?」 微生冥绝没有答话,楚文豫就当他是默许了。 「果真没错,你们狼狈为奸!」楚文豫放下手中的茶,清了清嗓子道。 微生冥绝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他:「那楚堂主是要为手下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也不至于把气洒在司卿大人的身上,楚文豫还是能分清谁对谁错的。 他虽然生气到出言不逊,但在心里的是非始终不变。 「你的人,我无权管辖,还请司卿大人自行处置。」楚文豫拱手道。 微生冥绝笑了笑,满是自嘲:「我的人?楚堂主都料定我们狼狈为奸了,可还这么相信我?」 楚文豫胸腔股股:「我还没被气煳涂,他们定然是没有你的授意的。」 「可本司卿袖手旁观,相当于助纣为虐了,不是吗?」微生冥绝双手环胸道。 楚文豫抬头仰望远方,和那月亮对视一番有感而发:「月光如此亮堂,可司卿大人你看,周围不还是茫茫黑暗吗?」 微生冥绝起身看向他:「楚堂主的言外之意是指我镇武司黑暗喽?」 楚文豫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他真挚如玉的眼眸:「我是说司卿大人就如皎皎明月,清节外泄,衡光如常。」他顿了顿,「且高悬于天边,令人捉摸不透。」 拉回他的目光,视线激烈的碰撞下,微生冥绝避之不及:「今日事,今日毕,既然我的人对不起悬案堂,就请楚堂主替我管教他们。」 楚文豫连忙拒绝,作揖道:「下官不敢逾矩。」 「你口口声声说我的人如何,今日本司卿把这权力交给你,怎么?楚堂主是怕了?」微生冥绝钻着空子就说个不停,语气中带着冰冷的咄咄逼人。 楚文豫退后半步:「怕?怕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们都是你的人,我一个外人动了他们,无论于公于私,对司卿大人都不好。」 「本司卿可从来没说过你是外人。」微生冥绝眼底有些失望:「罢了,你口中的我的人,和我心中的出入颇大。」 夜间微凉的风拂过秀面,将失望吹到九霄云外。 看着他长发飘飘如瀑,额鬓的髮丝荡漾的随性,扰了心境,乱了心弦。 在无人问津的黑暗里,他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真情。 楚文豫也察觉到微生冥绝的变化,趁乱回眸道:「司卿大人还是说正事吧!」 微生冥绝又坐了下来,沏好的茶凉的透彻,暴露出夜色中阴晴不定。 第92页 凉茶也没什么不好喝的,反正品的本来就不是茶本身。 他一饮而尽,喊了楚文豫坐下陪他一起喝茶。 楚文豫喝了一口,茶涩难入口,勉强咽下后:「司卿大人这是在报復我?」 微生冥绝不以为然,将一整壶茶都喝光,像是醉了酒后胡言乱语:「我捨得吗?」 他这话表面是在问自己,可实际上还是想让楚文豫听到,不然他也不会说出来。 现场一片空寂,微生冥绝怕尴尬于是圆场道:「这茶醉人。」 茶怎么会醉人?醉的是心吧? 楚文豫盯着他手中的那壶茶,久久不能言。 夜色渐深,正事还没进展半分,楚文豫这才回了思绪,道:「司卿大人,案件可有什么进展?」 微生冥绝将手中精緻的茶壶一摔,茶壶被摔在地上如琉璃碎落,看着着实可惜。 楚文豫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摔茶壶,还以为有什么暗号,于是问道:「司卿大人这是何意?」 微生冥绝勾起唇角:「没什么意思,案件也无进展。」 楚文豫:「???」 那你好好的摔茶壶干什么? 看着茶壶碎片和灰尘混在一起,似是明珠蒙尘般可嘆:「那你何必同这个茶壶置气呢?」 微生冥绝冷下脸来:「它只是个普通的茶壶,你都这么关心吗?」 楚文豫心里不爽:敢情这是沖我来的? 虽然微生冥绝这番理论实在是难以评价,但毕竟是自己的上司,也不好公然顶撞,他微笑着过去:「明珠蒙尘可嘆可惜,司卿大人可是月亮啊!」 眼瞅着他逐渐靠近,微生冥绝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在你眼里,月亮是什么样的?」 楚文豫被拉的痛彻,挣扎着回答:「纯洁浇明月,和光惊微尘。」 「是吗?可本司卿并不是什么纯洁之人,宁可污秽同息,不与月光相提。」微生冥绝眨眼道。 楚文豫:「……」 夸你两句你还灿烂了? 你以为本堂主愿意夸你吗? 「所以呢?司卿大人想干什么?」 楚文豫扯回自己的手腕,看着一抹红痕,虽然是黑夜中,却是格外刺眼。 腕骨被微生冥绝扣的生疼,层层烙在心中,只能借着月光疗愈。 「本司卿说了,今日定给你个交代。」微生冥绝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不跟我回镇武司?」 楚文豫一听回镇武司,两眼呆滞的空白:「回……回镇武司,做……做什么?」舌头都捋不直了,说话结结巴巴的,竟然把微生冥绝逗笑了,「楚堂主以为做什么?看堂主这反应,想的很是久远啊!」 他话语间带着撩拨的意思,逼的楚文豫不得不解释:「我……没有。」 微生冥绝大笑了几声后,附在楚文豫耳边道:「不是你说的管教我镇武司的人吗?不然……楚堂主以为回镇武司做什么?」 楚文豫:「……」 都说了我不去,你没听明白吗? 怎么又绕回来了? 看来对方也是个犟种,楚文豫觉得自己是拗不过他,索性就跟着他回去了,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毒药。 镇武司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好像一直在等待着微生冥绝似的。 这个时辰,镇武司上下不应该全体出现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微生冥绝料定了自己今天会来? 就他着走一步算十步的人,算到这里也不奇怪。 微生冥绝拉着楚文豫走到座位上,底下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听说你们惹了悬案堂的人?」 听到这句话后,楚文豫感觉微生冥绝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变得十分陌生。 月光下那份真情荡然无存,现在只剩下高高在上的镇武司的司卿大人。 手下的人一个也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跪在地上,头埋的一个比一个低。 「问你们话呢!」微生冥绝强调道:「有些话我不想问第二遍。」 阴冷的诡谲充斥着单薄的衣衫,砸在地面上激起片片火花。 那火花顺势燃烧,呈燎原之势,煎熬着底下每一个人的心。 有人开口:「司卿……是他们悬案堂欺人太甚。」 微生冥绝看向楚文豫,看着他一脸不信的神情,便明白了原委:「本司卿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恶犬相咬?」 底下有人不服,握紧拳头道:「我镇武司都是热血儿郎,哪像他们悬案堂啊,一个个的孬种。」 那人丝毫不顾及楚文豫在场,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微生冥绝起身鼓掌:「好啊,很好!」 第062章 太后召见 一旁的楚文豫气不过, 但还是忍住了一言不发。 谁知底下的人误以为悬案堂堂主也是个软柿子,说的越发难听起来。 这一刻,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竟然敢说这么过分的话。 起初, 微生冥绝一直听着,并没有说什么, 还是站在镇武司的角度上看戏。 不仅看戏, 还边看边鼓掌。 直到林久安开口,朝着楚文豫破口大骂,微生冥绝才一改常态, 露出阴狠的一面:「林久安, 你跪的是真安稳啊!」 林久安抬头:「不敢,属下不过是实话实说。」 第93页 好一个实话实说。 就等着这一刻呢! 微生冥绝将今晚所有说过悬案堂坏话的人全部杖责五十。 林久安因出言辱骂悬案堂堂主杖责一百, 跪守京郊。 底下哑然无声。 不一会儿,便是一片哀嚎声。 过往的议论既往不咎, 他只惩治今夜心直口快的那些狼崽子。 楚文豫一直隐忍不发的在一旁看戏,等到杖刑结束之后才开口:「司卿大人好手段。」 微生冥绝笑着道:「楚堂主开心了?」 楚文豫自然不是这么好骗的人,今日微生冥绝上演的这一齣好戏, 绝不仅仅是为了悬案堂出气, 重点在林久安身上,「司卿大人这可算是借刀杀人,将我悬案堂的境地推向龙潭虎穴?」 微生冥绝拍了拍楚文豫的肩膀:「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楚堂主。」 他回身坐下后, 伸手让楚文豫凑近:「此人是太后的人,他一日不除,我镇武司一日不得安宁, 不过今日不巧被楚堂主看穿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楚文豫摇了摇头:「司卿大人一箭双鵰, 这个人情太重了,我可受不起。」 在楚文豫的几番推脱下,微生冥绝才肯作罢,想来也对,他们之间何须算的如此清楚? 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差不多天亮了。 微光熹明一线,不知不觉间,楚文豫竟在镇武司过夜了。 虽然没有睡觉,但总归影响不好。 一早,他就回到了悬案堂休息。 消息传的很快,微生冥绝惩治镇武司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悬案堂上下。 大早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拍手叫好。 从来没有到的这么早过,看来昨晚没睡的人不少,这样楚文豫也就不突兀了。 小丁见楚文豫来了,连忙凑上去说:「堂主你知道吗?昨晚真的是大快人心,看来这镇武司的司卿还真是手段狠辣,对自己属下都能这么狠心,幸亏我跟的是堂主,没跟着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不然堂主可能就见不到小丁了。」 楚文豫:「……」 你看本堂主想看见你吗? 怎么微生冥绝好心帮他,竟然传到悬案堂就成了心狠手辣了? 到底是谁造的谣? 不仅是小丁,胡袭也凑了过来:「堂主,痛快,太痛快了,哈哈哈……」 楚文豫一脚踢到胡袭的屁股上:「你不痛了改成痛快了是吧?」 胡袭捂着屁股嗷嗷叫,之前板子的伤还没好,又被楚文豫这么踹了一脚,真是折煞他了。 可即便这样,胡袭还是要说,他必须一吐为快:「堂主,你是不知道,昨晚上炸了天了,他们镇武司竟然内乱了,真是天助我也,这个司卿大人也真是的,不多打他们几板子?他是心狠手辣不假,可我觉得昨晚还是不够啊!」 每一个人的都在楚文豫耳边重复微生冥绝的心狠手辣,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真没想到这帮人如此闹腾。 楚文豫垮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本堂主不知道?」 胡袭想都没想:「堂主,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你比我们来的都晚,再说了,你怎么可能昨晚就知道了呢?」 胡袭自己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小丁提醒他:「闭嘴吧!」 胡袭扬起手:「你个小屁孩一边子去。」 小丁:「……」 你就作吧!扶不起的烂泥。 楚文豫仔细回想,悬案堂的这帮人都知道镇武司昨晚发生了大事,甚至连内乱都传出来了,证明这件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可他昨夜在镇武司的消息,却没有人透露半分。 难不成这也是微生冥绝的手笔? 想微生冥绝是怎样的心机,便是做到如此,也不奇怪吧? 幸亏是带着善意的隐瞒,不然与他对上,大抵是没有好果子吃。 楚文豫想的出神,宫中传来旨意,说是太后召见。 太后怎么会无缘无故召见他? 而且,一向深入浅出的太后为何会如此着急? 和来人一打听,太后不仅召见了他,还同时召见了微生冥绝。 想来应该是因为昨晚的事,昨晚的事闹得欢,闹到太后那里也不奇怪。 林久安本就是太后的人,微生冥绝这一方法无异于敲山震虎。 太后能不找他们算帐吗? 但是消息明明封锁的这么好,太后为何会召见自己?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昨晚在镇武司的消息,为何能传到太后耳朵里? 微生冥绝想封锁消息,却又透露给太后,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想了很多,才来到了太后此刻所在的行宫中。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几乎同时到达,彼此使了个眼色就进去了。 第一眼见,太后的容颜如同月下的莲花,静谧而高贵,又如同秋水映月,明净而秀美。 高坐于宝座之上,身着华丽的锦绣长袍,金丝银线交织,仿佛繁星点点,熠熠生辉。 她的髮髻高耸,犹如山峰,点缀着珍珠和宝石。 在她深沉的外表下,那是经歷过风霜洗礼,又深深品味过人间悲喜后的光华。 也是束缚一生的代价。 她微微颔首,如同高山的雪莲在微风中轻舞,不经意间的对视,就能堪破那一种无法言喻的优雅和从容。 第94页 「微臣给太后请安。」二人跪下来异口同声道。 不卑不亢,谦卑有礼,恰到好处的表达了对太后的敬意。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很柔软,又夹杂着岁月的流失与不甘:「听闻司卿昨晚在镇武司演了一齣好戏。」 还没等微生冥绝答话,太后就瞥向楚文豫,目光炯炯,让人心惊:「你就是为了这小子?」这话意有所指,如同精雕玉琢的瓷器般容不得半分不雅与欺瞒。 微生冥绝:「请太后明鑑。」 这五个字犹如金石撞击,哄的太后心尖一颤,她那放不下的威严还在,并且更甚先前,「你就说是不是?」 微生冥绝摇头:「不是。」此刻,一切风雨都无法动摇他的内心。 「那你就是为了动哀家的人?」那声音如同晨曦中的微风,轻轻拂过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微生冥绝磕头,用五个字穿透一切真相与迷雾,剥开月明:「请太后明鑑。」 太后沉思一阵:「微生冥绝,哀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抬起头来告诉哀家,你到底是不是为了他?」那稳而高贵的气质在此刻具象化,仿佛她的话语就是宫廷中的律法,不容置疑。 在一旁的楚文豫是一动也不敢动。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是无法置身事外了。 若是能明哲保身也就罢了,偏偏太后第一句话就将他牵扯进去。 虽然被动,但楚文豫也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和风度,绝不被这两个人带偏半寸。 微生冥绝抬起头来斩钉截铁道:「不是。」如山石般坚定,不能撼动分毫。 太后表面镇定,心中早就骂起来:你个死心眼,哀家给你个台阶下,你还非得高高在上,摆着副臭样子给谁看呢? 「既然你一口咬定不是为了他,那便是为了动哀家的人,来人啊,将微生冥绝拖下去杖责四十,让他清醒清醒。」太后决心敲打敲打他。 话语间蕴含着高山流水,前半段轻柔如丝绸,后半段激昂如狂风,让人无法抗拒她的权威。 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楚文豫突然开口,给太后吓一激灵,他大喊道:「请太后明鑑。」 一个两个的,你们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话? 太后心里想着若不是碍于身份,哀家早就直说了。 太后也不制止身边人将微生冥绝拖下去,时不时的观察楚文豫的反应。 微生冥绝面无表情心如死灰的,楚文豫明显比他更疼,激盪的心化为冰雪,势必与艷阳天争个高下。 眼见微生冥绝就要被架上去,他的目光如炬:「太后!」楚文豫又吼了一嗓子,「明鑑!」激昂高亢的传遍行宫的每一个角落,仿佛篆刻下久违的痕迹。 太后:「……」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吼? 吼的我这个老太太脑仁疼。 「求情者,同罪论处。」太后放的狠话好似凤舞九天,每一个字都敲响了远方的战鼓。 他这一开口,楚文豫更要求情了,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悬案堂堂主楚文豫在此为镇武司司卿微生冥绝求情,他无罪,不该罚!」他言辞犀利,如刀剑般直戳太后的心。 太后扶着眼眶:「他都说了不是为了你,你还要为他求情?」 楚文豫大喊:「无罪强加,百死莫辩。罪臣跪首其间,横死不生。」眼神犹如鹰隼,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虚伪和真实。 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向太后心口,太后睁开眼:「你竟自称罪臣?」 楚文豫抬起头:「罪臣楚文豫求太后收回成命!」 细语铮铮,铁骨巍巍,不屈也不服。 那双眼眸坚定如架,傲骨凌然,比那铁板还硬。 太后一笑,道:「仔细说说,你有何罪?」 第063章 二层生死 这话就如浪涛下的珍珠般捕风捉影。 眼看着第一杖就要落下, 太后还在这里拖延,楚文豫心煎如麻,语速渐快:「身为悬案堂堂主干涉镇武司内部事务, 此罪一;……, 此罪二;……,此罪三……」 楚文豫道不明心中之语, 此时此刻, 他脑子全乱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宁可给自己随便罗列罪名, 也不想让微生冥绝被打。 「停手!」刚打了不足十杖, 太后就让他们停手了,「你这是为了他连命都不想要了?」 楚文豫提起一口气:「回太后, 微臣惜命,但微臣知道, 微臣的命归大雍!」 这声音低沉悠扬,告慰了整座宫闱,任岁聿垂怀, 垂暮焦荏苒, 流波于豪言壮语之下,气势逼人。 被两个人架着的微生冥绝刚受完杖刑又被拖了回来,笔直的跪在大殿上。 此时虽无声, 却如琴瑟和鸣般令人心潮澎湃。 太后浑厚的声音席捲微生冥绝的耳边:「哀家再问一遍,你可是为了他?」 「不是。」微生冥绝斩钉截铁的看着太后,嘴里死咬着那两个字。 太后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你可知刚刚他为了你自称罪臣?」 微生冥绝不敢看向楚文豫, 只敢看着太后,那深邃的眸子里含着久居深宫的无聊, 道:「回太后,他不是。」 她不是单单是一介妇人,而是大雍的太后,眼里容不得半点风沙,好似晨曦中的露珠,晶莹剔透,不染浮尘。 第95页 没想到今日竟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司卿。 此时,皇帝也走了过来:「母后何必大动干戈?」 「陛下。」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顺着皇帝走过来的方向挪动膝盖,最后依旧停留在太后所在的方向。 「皇帝怎么今日有空过来?」 「自然是想母后了呗!」 太后莞尔一笑,垂下的阳光打在脸上,像极了刚入宫时无忧无虑的样子。 她当年也是这样,讨得了先皇的欢心。 虽然物是人非,但还好留下一丝念想。 还好留下了他们唯一的儿子萧琅,也就是当今皇帝。 她从上到下打量着皇帝,看看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代明君,也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先皇的影子。 尤其是睥睨天下的眼神,像,太像了。 「你呀!」太后自然知道皇帝不是来客套的,想要保下他的两位爱卿,既然皇帝亲自来了,太后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索性让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退下了。 想着能和皇帝叙叙旧,其实也挺好的。 毕竟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以她的身体,还不知道能有几个年可以过。 离开皇宫后,楚文豫走在后面,看着微生冥绝身上的伤就说不出话来。 杖刑的杖头用铁制成,坚硬而冰冷,足以穿透皮肉,留下疤痕。 顾不上一切流言,他抱起微生冥绝就来到了镇武司。 就这么抱了一路,二人一言不发。 来到了镇武司之后,楚文豫吩咐微生冥绝的手下给他治伤。 经过昨晚那么一折腾,镇武司还站着的人寥寥无几,不过好在还有。 昨晚微生冥绝敲山震虎,他们见了楚文豫也不敢得罪。 虽然心里别扭,但明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受伤的也是微生冥绝,他们自然不会计较什么。 整个过程楚文豫都在一旁守着。 大夫换好药后,嘱咐楚文豫这药的用量和换法,让他不要误了时辰。 微生冥绝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对楚文豫反抗:「你……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楚堂主了。」 「你就听大夫的吧!」 很明显,反抗无效。 「你刚刚为什么……这么做?」微生冥绝小心翼翼道。 楚文豫以为他问的是为什么为了他忤逆太后,转过头来认真回答:「因为我心里,司卿大人无罪,既然无罪,就不该罚。」 微生冥绝:「我是问你为什么把我抱回来?」 一听到这个问题,楚文豫愣了一下,但还没失去理智,「因为你受伤了,而且……你又不是没抱过我。」 这么解释,倒也解释的通。 但生死界中和现实里是不一样的,生死界中只求生死,而现实中需要生活。 这一路走来,多少的流言蜚语和背后议论,这是本不该承受的。 「楚堂主,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分得清生死界和现实吗?」 「分不分得清有这么重要吗?那东西既然都缠上我了,为了性命,也得放手一搏。」楚文豫回答的很是无奈。 是啊!无论分不分得清,不都得去闯吗? 又不是只在一个世界里。 「还有一个私人问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微生冥绝根本不敢直视楚文豫,他害怕楚文豫会答非所问,不看着他反而没那么紧张。 「因为你对我也好,我这个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还懂得知恩图报。」楚文豫回答的倒是轻松。 表面上回答的天衣无缝,可在微生冥绝看来,他这就是在答非所问。 但是现在纠结这个也没什么用处,关键是案子没有一点进展。 不知道何时会进入生死楼的第二层,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虽然不去朝花楼就有可能进不去生死楼的第二层,但眼看着朝花节就要到了,不去也得去。 三日后 微生冥绝的伤早就好了,那几杖其实无所谓,连药都不用上。 还是楚文豫太紧张了,他也不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只能三日都趴在床上。 现在好了,终于能出来透口气了。 一年一度的朝花节开始了。 百花争相绽放,整个京城被五彩斑斓点缀着,屋檐上的红灯笼随风飘荡,灯芯忽明忽灭,朦胧下像是雾中藏火,稍不留神便熄灭了。 朝花节有一项习俗,那便是白日点灯,驱鬼辟邪。 每家每户的灯笼都很争气,虽然随风摇曳,但没有一家是灭了的。 对于他们来说,红灯笼就像是长夜灯,一旦灭了,视为不祥。 所以,红灯笼万万不能灭。 度过了那么多年的朝花节,人们倒也不是随时随刻注视着红灯笼。 街头巷尾,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节日的氛围瀰漫在空气中,如同美酒般沁人心脾。 朝花楼更是出彩。 整个朝花楼如同盛开的花瓣,散发着迷人的香气,绽放着美不胜收的场面。 楼排上的红灯笼与普通人家的不同,犹如浮尘融仙,若隐若现。 「你确定要进去?」楚文豫蹙眉提醒着微生冥绝,「这很有可能就是生死楼,司卿大人可想清楚了。」 微生冥绝抬头一看朝花楼的牌匾,牌匾未变,现在还是朝花楼,于是拂袖道:「来都来了,走吧!」 第96页 一股与命运抗争的力道弹射出来,恰巧打到楚文豫的心里,他心中的丝丝畏惧也随之消散。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害怕改变不了一切,反倒是让有心者有机可乘。 强大,才是生存的本能。 走进朝花楼里,那是活人的热闹,而生死楼中,就是死人的热闹。 无论活人还是死人,今日确实空前热闹。 随着歌舞昇平,浓烟遮眼,二人来到了生死楼的第二层。 牌匾变幻的迅速,在二层的入口处也刻着生死楼的标志。 「还真让你说中了,这果真是生死楼!」微生冥绝笑着说道。 但他并不害怕,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微生冥绝很享受这种快感。 楚文豫握拳道:「赌上性命,相托于君。」 微生冥绝怡然道:「好啊!本司卿一定保你安然无恙。」 他并不知道生死楼二层的兇险,只是想着护下一人,无论血光,无论灾祸,他都想着保那人安然无恙。 生死楼二层仿佛是一个混沌的天地,无边无际,周围的空间扭曲,光线闪烁,中心是一座巨大的传送阵。 楚文豫能感受到外围的结界在不停地晃动,如同水波荡漾般粼粼洒洒。 伸手去触摸结界,有一股反噬的力量将他的手推开。 遽然,结界裂开一道口子,随后,整片结界碎裂,如同玉石琉璃擎天而碎,疯狂砸向凹凸不平的泥土地。 他的脚被结界所伤,整个靴子渐渐被阴透了,血也不往外流,只是定格在靴子上,还有外袍上也溅了些许。 转头看向微生冥绝,见他没有受伤,楚文豫也放心了,还没有迈入混沌,便难以站立,他先坐下来检查伤口。 脱下靴子后发现脚上并无伤口,疼痛感却是真实的,就像是有人不停的拿着刀子划刺。 靴子被染成红色,靴口处不停地摆动就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楚文豫看着靴子一脸疑惑相,却也没多说什么。 红色越来越深,形成拂晓时的一抹红光,洒向地面。 靴子里不断喷血,仅仅在地面上待了片刻就消失了。 血泉涌动的热烈,地面犹如滚滚泥沙,一旦入了沼泽,就再也出不来了。 楚文豫将手伸进去,发现地面是软的,就像是扶在云彩上,柔软的让人沉沦。 他看向满眼猩红的微生冥绝,他就像是被人下了诅咒般木讷寡言。 「你怎么了?」楚文豫站起身来问道。 没有得到回答的他看向地面上的血迹,血浆凝聚成一团犹如红莲般绽放在空中。 红莲烈狱,垂帘扬散。 一团血浆在黑暗中发出殷红色的光芒,仔细看过是一排排的血珠混在一起,形成了妖冶艷丽的红莲。 硃砂滚烫,鲜血萌动。 雪莲化为血水向微生冥绝洒来,楚文豫用衣袖一挡,将噁心的血水挡在身旁。 只是他的袖子被染上血水而后燃烧起来,红光苒苒,血色浓炎,困于一掌之间。 第064章 阴阳热闹 微生冥绝面色凝重的将那袖子撕下, 暗暗的洇出一抹暖光,温热了楚文豫的胸膛。 「君子不断袖,活天长地久!」 「我并非君子, 也不在乎天长地久。」微生冥绝咬着牙道。 楚文豫追问下去:「你恢復了?」 又是一片死寂。 看向那张如同墙壁般的脸, 楚文豫就知道他还没有恢復。 问了也是白问。 不过,刚才是他潜意识里的话和动作? 来不及想这些, 周围的骷髅便被悬上丝线挂在半空, 楚文豫穿上靴子,凝视着这些森然骇人的骷髅。 无光的眼眶中凸出飞剑,那飞剑射程很短, 根本射不到楚文豫所站的地方。 有一人负手立于飞剑之上, 一剑锋出万丈惊华将骷髅头尽数斩灭。 飞剑随之消失。 那人快速走来问道:「他怎么了?」 随即打了一个响指,微生冥绝就恢復了正常, 他眼中的红丝线滑落到脖颈,与闪电般的黑气一同坠落。 那人摆了摆手:「好了。」 「多谢!」二人同时作揖道。 将手中的剑插入剑鞘, 抬眉凝雪:「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凑近一看,剑上冰刻着霜寒二字。 一剑霜寒佟凝雪, 双指醉踏骆晚阙。 「阁下可是佟凝雪?」楚文豫看着那人眉目点波, 顿觉寒意阵阵鼓动心扉,除了一剑霜寒佟凝雪的霜寒剑外,无人有如此强大的剑意, 能够牵动他人的心绪。 「正是在下。」 佟凝雪握剑将骆晚阙喊出来。 骆晚阙是佟凝雪的弟子,二人师承汇垣峰。 十几年前便是人尽皆知。 「师尊!」骆晚阙飞身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这声音,应该是一个活脱脱的无拘束少年。 果不其然, 骆晚阙衣冠不整,一副浪荡少年的模样,和清冷冠绝的佟凝雪格格不入。 「你又跑到哪里去玩了?」佟凝雪装出一副训斥的样子,骆晚阙毫无认错的态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师尊就不要拘束弟子了。」 面对这样跳脱的弟子,佟凝雪也不知该如何说教。 这可是他自己选的。 十几年前凭一己之力挑遍汇垣峰所有师兄弟也要救下的弟子。 第97页 汇垣峰之人说骆晚阙是个大害,佟凝雪便带着他出来游歷,十几年再没回过汇垣峰。 此生只收一徒,一徒占满师心。 骆晚阙上前查看白骨碎屑,发现里面有很多磷粉。 「奇怪,他为何不燃烧?」骆晚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古怪,他看向那卓然立世的师尊:「师尊,不会是你的霜寒剑把它们吓到了吧?哈哈哈……有意思。」 佟凝雪也跟上去一看:「来者不善。」 骆晚阙扬了扬胳膊:「外面都不善,这里面能善吗?」 楚文豫拉着微生冥绝走过去正式的自我介绍,表示久仰他们的大名。 佟凝雪很客气,骆晚阙却不以为然,他觉得人类阴险,不如鬼怪坏的自在。 「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骆晚阙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光移不开佟凝雪的霜寒。 楚文豫:「你……」 他刚想发火就被微生冥绝拦了下来,使了一个眼色道:「他是想说,你真好看!」 骆晚阙:「???」 这人有病吧! 就在微生冥绝开口之时,楚文豫瞥见清高孤傲的佟凝雪脸上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笑容,若不是他观察的仔细,怕是看不到这冰山融化的笑。 有人夸他徒弟,他自然是高兴的。 这时,又来了一个人,鬍子拉碴的看起来很是粗糙,腰间却佩戴着一枚精緻的光船玉,叮铃作响。 此人正是阎王嫌——曹铎。 「今日人间朝花节,连生死楼中也这么热闹。」曹铎双手捂着腰间道。 他捂着的正是那枚光船玉。 「铃叮光船玉,绝尘去归人。」这话从佟凝雪的口中说出,犹如双笛杂响,自带回声。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汇垣峰凌无仙尊佟凝雪。」 「凌无仙尊?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号了。」佟凝雪自嘲道。 听到凌无仙尊四个字,骆晚阙明显的不高兴,灵犀的眼神中猝下万般狠厉:「不会说话就闭嘴!」 「哪来的臭小子??我和你师尊说话呢,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曹铎怒目圆睁道。 霜寒剑出鞘宛如玉碎,坠下几声清响,埋没了光船玉的光芒。 曹铎惊厥立马闭嘴。 纵横仙门多年的凌无仙尊他是万万惹不起的。 霜寒剑出鞘的瞬间,楚文豫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想到竟是佟凝雪先出的手。 「几位,和气为贵。」他在一旁劝解道。 动手自然不必多说,楚文豫也打不过,只能杵着动动嘴皮子。 虽然在生死界中他们的能力有很大的提升,可远远不及修炼多年的仙尊。 「我师尊想出手就出手,你管得着吗?」骆晚阙偏偏过来马后炮。 楚文豫:「……」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谁都得闭嘴。 「让二位见笑了。」佟凝雪谦虚道。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马上回礼,「仙尊当世无双!」 「过奖。」 佟凝雪一出现,那结界丝毫不动,就跟死了一样。 众人先后迈入中心的传送阵中。 风云缥缈,仙尘离心。 野火燎原烧了幕回山七天七夜,将这座万年冰窟烧成了灰烬。 「为何又回到了幕回山巅?」楚文豫不解道。 曹铎有些震惊:「你们之前来过这里?」 楚文豫点了点头。 除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进入生死界。 一进入便到了生死楼的第二层。 眼前多半还没搞懂怎么回事。 虽说有佟凝雪这样的高手在,但这里着实蹊跷。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唱一和的给他们讲述了生死界的故事。 整整说了一个晚上,也只说了个大概。 「当真是惊险。」 「还好有惊无险。」 曹铎若有所思,楚文豫口中的慕楠经和从嫔月他之前好像见过,有过一面之缘。 行走在人间,曹铎靠的就是人脉,跟谁都能沾上边。 他谁都感觉面熟,但谁都不认识他。 他和佟凝雪正是不打不相识,这下也算是认识了。 第二天一早 幕回山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被吞下的光辉聚集在大殿顶部,折射出幕回山千万年来的倒影。 「龙剑骨?」 曹铎大惊失色的看着上面,他之前听到过龙剑骨的传闻,没想到真的有。 只可惜已经被人取走了。 楚文豫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他皱着眉头看向天边,「之前在午门森罗殿的时候,明明三层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繫,为何到了生死楼就是回到了原地?」 不仅他不清楚,就连一向有主意的微生冥绝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画面不断切换,直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出现在画面中。 这漫长的千万年岁月,竟只是这几个短短的瞬间。 画面消失后,整座幕回山变成光秃秃的一片,大火重新燃起。 「下山!」曹铎大喊一声,「不然我们都会葬身于此。」 可火势如此之大,如何才能下山? 此时,佟凝雪微微一点,众人便被传送下山。 楚文豫直观的感受到力量的悬殊。 第98页 若没有佟凝雪,估计他也会束手无策,可佟凝雪只是轻轻这么一点,就把所有人从火海中解救出来。 「多谢。」 三个人纷纷颔首道谢,曹铎的头垂的最低。 骆晚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嘲讽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如此出言不逊,佟凝雪也不好言相劝,甚至根本没打算阻止。 刚接受过佟凝雪的恩惠,曹铎就是一万个不愿意也不会再开口。 任由骆晚阙在一旁贬低他,全程默不作声。 「无趣!」 说到最后,骆晚阙自己都觉得无趣,一回头将地上的石子提出很远。 佟凝雪还是那般威然,仅仅用余光瞥了一眼石子,那颗石子便炸开了花。 「师尊。」骆晚阙看着佟凝雪道,「石子又没惹到我。」 石子没惹到你,你踢人家干什么? 佟凝雪并未答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休息。 楚文豫看着骆晚阙一个人孤独的坐在石头上,就凑过去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无聊?」 「我觉得你这人是挺无聊的。」骆晚阙谁也不给好气,反正他有佟凝雪。 楚文豫:「……」 过来关心你,你还喘上了? 他回到微生冥绝身旁吐槽道:「我这就是自讨苦吃。」 微生冥绝静静的看着他,在佟凝雪的身旁站着,心中莫名的清净。 楚文豫也坐了下来,靠着石头休息片刻。 他身边有微生冥绝,骆晚阙身边有佟凝雪,只有曹铎孤身一人。 但他却从来不觉得自己孤独,说起来,这也是个奇人。 能有本事认识天下人,他自然不会孤独。 周围传来了一阵狼嚎声,楚文豫立马睁开眼:「有狼。」 看他这个惊吓的样子,骆晚阙嘲笑道:「狼有什么可怕的?再可怕,有人可怕吗?」 「人有什么可怕的?」楚文豫回怼道。 骆晚阙挥了挥手:「你不懂。」 ??? 我不懂,难不成就只有你懂? 没大没小的小屁孩,不就仗着师尊是佟凝雪吗? 你能有什么本事? 虽然没有瞧不起他,可楚文豫从未见过他出手。 若真有本事,为何一直躲在佟凝雪的身后?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狼群蜂拥而来。 骆晚阙很是兴奋,他的眼神中不是杀意,更像是找到了朋友。 他上前走去站在狼群中间毫无惧色。 光是这副胆量,楚文豫也觉得心服口服了。 「不愧是一剑霜寒佟凝雪,双指醉踏骆晚阙啊!」 第065章 冰封岩浆 那双指如剑点地, 从地底涌动的灵气形成一个圆环将狼群包围。 他也将自己包围其中。 谁都进不去。 狼群没有贸然进攻,只是在圆环里面眈眈的望着骆晚阙这个猎物。 骆晚阙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甚至在里面唱起歌来。 再看一眼佟凝雪, 眼睛都没有睁开, 卷翘的睫毛错落如雪,静待着睁眼后的一剑霜寒。 「狼崽子们, 今日就由我骆晚阙来陪你们好好玩玩。」 狼群回应着他说的话, 嚎声震天,将他设下的圆环震出一丝缝隙。 「还不错嘛!狼,就应该有狼的血性!」骆晚阙很是满意狼群的这一声怒吼。 在他看来, 狼群井然有序, 掷地有声,可比人相处要轻松的多。 骆晚阙在狼群的包围下坐了下来:「我不要你们的狼丹, 我只想陪着你们说说话。」 众狼:「……」 就算我们能听懂你说话,也开不了口陪你说啊? 说是让那些狼陪他说话, 可话到了嘴边,骆晚阙就说不出来了。 奇怪的是,那些狼也不攻击他。 骆晚阙面带失望:「连你们也嫌弃我吗?」 狼:「嗷儿……」 骆晚阙看着众狼的表情, 都差不多的样子, 他顿时觉得无趣。 飞身上点圆环顶,众狼退却十几里。 击退了狼群后,骆晚阙回过头来抱怨道:「师尊, 狼一点也不好玩!」 佟凝雪睁开眼:「为师又没说过狼好玩啊!」 骆晚阙撇了撇嘴,捕捉到微小的笛声:「师尊,笛声, 有人。」 那笛声是由千里之外传来的,他竟能听的真真切切。 楚文豫仔细一听, 什么都没有听到,转头看向微生冥绝:「你听到了吗?」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 骆晚阙凑过来问道:「这笛声远在千里之外,你是如何听到的?」 「我早就听到了。」微生冥绝背着手回答。 骆晚阙的眼中提起了几分兴致:「有意思。」 他料定了这笛声只有他和佟凝雪能听到,没想到微生冥绝也能听到。 这还真是意外的收穫。 「千里之外?」楚文豫看向骆晚阙,一副崇拜的样子。 千里之外的笛声,他是如何听到的? 难不成真的会千里传音? 忽然想起之前微生冥绝说有笛声,他以为微生冥绝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只是为何自己听不到? 骆晚阙歪头斜视着楚文豫:「区区千里,你惊讶什么?」 楚文豫佯装镇定:「谁说我惊讶了?」 第99页 他说完之后就收到了骆晚阙一个白眼。 本就没打算和骆晚阙计较,有了他和佟凝雪的存在,生死楼的二层也没有那么可怕。 好像觉得一切变得很平凡,平凡到心塞。 接着,骆晚阙抓起楚文豫的手瞬移到了千里之外。 随后,佟凝雪带着微生冥绝和曹铎也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一片草原,一望无际,荒无人烟。 除了草,没有任何活物。 或许别人感受不到,但佟凝雪和骆晚阙知道吹笛之人就在这附近。 他身旁还跟着一头凶兽。 感受到那头凶兽的气息,骆晚阙不屑一顾道:「拿个坐骑就来装神弄鬼,还以为有什么本事呢?」 「他之前受过伤。」佟凝雪道。 骆晚阙朝着天边喊了一嗓子:「速速现身,饶尔不死。」 这声音震彻九霄,将草原震动微微晃动。 吹笛之人一直在生死楼附近,但是迟迟都没有出现。 先前被法力反噬的那一下子,够他受的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这不是草原。」楚文豫感受道。 骆晚阙丝毫不在乎道:「底下是岩浆。」 曹铎瞳孔扩大,手中不停地冒着虚汗:「岩……浆?那……」 「这么怕死?」逮到嘲笑人的机会,骆晚阙是不会放过的,「你就不该来这里。」 曹铎迟来的深情看着脚下,牢牢的抓住光船玉的绳结:「此地等一人,万死犹不悔。」 「哦?」骆晚阙觉得有些意思便追问下去,「等谁啊?什么人能让你万死不悔?」 手中的汗浸透了绳结,红色的绳结逐渐潮湿,曹铎望向天边:「她。」 「她是谁?」骆晚阙问道。 曹铎看着光船玉,伤心道:「我妹妹。」 「你妹妹?」骆晚阙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但他现在很想听故事。 「我妹妹曹敏宁。」曹铎再一次垂下头道。 听到这个名字,微生冥绝觉得无比熟悉,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她,于是开口试探道:「曹将军?」 将军二字太重了,曹铎担不起,「她不是将军,只是我妹妹。」 微生冥绝抱拳道:「抱歉,是我记错了。」 楚文豫看着曹铎这个糙汉,没想到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他不修边幅,但那光船玉的绳结却是十分干净,想必是花费了些功夫的。 只是曹敏宁这个名字连楚文豫也觉得熟悉,三年前,大雍唯一女将曹敏宁战死关外,再无消息。 皇帝派人找了她三年,都没有找到尸骨,也没法归乡。 刚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多么希望那就是曹将军啊,只是……重名罢了。 根据曹铎的描述,他的妹妹很柔弱,十指不沾阳春水,和女将军相差甚远。 「你找了她多久?」楚文豫问道。 「三年。」 曹铎越说越伤心,越说就越觉得他的妹妹再也回不来了。 只是有一点楚文豫不太理解,为何会来这里找他妹妹? 这里可是生死楼啊! 曹铎觉得外面都找遍了,就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但楚文豫感觉他撒谎了,只是当下的悲伤氛围不方便戳破。 至于曹铎口中的曹敏宁是不是大雍的女将军,这个谁也不知道,只有见到本人才明白。 「她……是你亲妹妹吗?」微生冥绝问道。 他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可能这么巧,都是在三年前发生的。 既然这么问,就是在试探曹铎此话的真假。 「是。」曹铎坚定的回答,看表情也不像是演的。 姑且先相信他,若曹敏宁当真在这里面,总会相见的。 等到重逢之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草原就要支撑不住,从中央开始塌陷,逐渐向四方蔓延。 底下的岩浆发出阵阵的打铁声,似乎是在召唤着他们。 「岩浆……」 比起伤心,此刻曹铎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没找到自己的妹妹,就先葬身于此。 毕竟,那可是岩浆啊! 肉体凡胎如何抵御滚烫的岩浆? 没等草原完全塌陷,佟凝雪率先跳了下去。 霜寒剑一出,冰冻了万里岩浆。 岩浆被一层层的封上,似乎心有不甘的在底下扑腾,可被冰封的死死的,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众人纷纷掉下去,重重的砸到冰上,也没有激起水花。 楚文豫爬起来感慨道:「这冰是真结实啊!」 「谬赞。」佟凝雪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 不得不说,佟凝雪这实力的高手,整个大雍朝找不出第二个来。 虽然他不属于大雍。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运气不错,照目前情况来看,生死楼的二层就算躺着也能出去。 「继续。」佟凝雪冰封般的语气袭来,压的众人铁血寒凉。 他这话是朝着曹铎说的。 想不到一代仙尊也这么八卦? 曹铎什么都不想说了,刚才被岩浆吓得不轻,虽然现在站在冰上,但总觉得不太安全。 谁知道这冰能支撑多久? 佟凝雪知道,只要他不收回此术,这冰就会一直存在。 曹铎的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第100页 「如果确定你妹妹在此地的话,我或许能帮上忙。」佟凝雪负手道。 曹铎一听,顿时满血復活:「真的吗?」 站在一旁的骆晚阙叉着腰,一副你瞧不起谁的样子看着曹铎:「我师尊一言九鼎,你有什么资格怀疑?」 曹铎解释道:「在下并没有怀疑仙尊,只是……只是太激动了。」 「无妨。」就算曹铎怀疑他,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既然已经超脱凡尘,就不会被凡人的心思所困扰,不然就是作茧自缚。 随后,佟凝雪双手结印:「召魂阵,启!」 赤寒色的光芒围在四周,形成一个五星状阵法。 这阵法与底下的岩浆和寒冰交相唿应,变得十分动人,就像蠢蠢欲动的映水碧波,烈焰灼烧下的寒咧清风。 没过多久,阵法的中央就站着一个女子。 女子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她眼含热泪,难以相信的问道:「哥哥,真的是你吗?」 曹铎连忙上前:「是我,是哥哥。」 女子从阵法中走了出来,化作一片霜花落在寒冰上。 曹铎跪下来捧着触手即化的那片霜花,泪滴砸向寒冰,啪嗒啪嗒的出响。 「为什么?」他口中振振有词:「妹妹……」 「这阵法名为召魂,如果她还活着,就能走出阵法,如果……就像现在这样,所以,节哀。」 高冷清寒的佟凝雪说了他们见面以来最多的一句话。 曹铎跪在冰上嚎啕大哭,心中抗拒着召魂阵:「这是假的,我妹妹没死,她一定还活着。」 骆晚阙本来想呛他几句,竟然敢说他师尊的阵法是假的,骂他几句都算是轻的。 可看着他这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只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节哀。」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佟凝雪的眼眸中蕴出了浓郁的光,少见的骆晚阙不呛人。 佟凝雪的视线停留在骆晚阙和曹铎中间,此时最伤心的事曹铎,可他的目光还是偏向骆晚阙。 第066章 召魂傀儡 正是因为召魂阵, 微生冥绝才能确信曹铎的妹妹并不是三年前的女将军。 随着霜花的融化,召魂阵也消失了。 曹铎接受不了这一现实,颓废不堪的长跪不起。 楚文豫看向佟凝雪, 不知是对是错。 佟凝雪是坚定不移的, 他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 能帮助一个人认清现实,这便是行善事。 可曹铎再一次失去了妹妹, 让他一蹶不振。 如果知道结果, 佟凝雪还是会选择启动召魂阵。 人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希望里,现实是无比残酷的。 这生死界中更是如此,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若不是佟凝雪在此, 恐怕曹铎都对付不了岩浆。 只是一点小小的困难就能打败他, 那他註定不适合生死界。 他只是来碰碰运气的,他的运气一向不好。 从小和妹妹相依为命, 可如今妹妹也死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也没了。 骆晚阙第一个看不下去, 道:「没人能陪你一辈子。」 「我不奢求一辈子,我也从来没有计划过一辈子,像我这种在刀口舔血的人, 怎么敢奢求一辈子呢?只是这消息太突然了, 我真的……真的接受不了。」曹铎哽咽道。 他哭的说不出话来。 三年前,他妹妹不见的时候,他都没有落泪, 因为他相信妹妹一定还活着,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哥哥去找她。 可是现在,妹妹真的不在了。 就连尸骨都找不到, 就连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看着他这副伤心的样子,骆晚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总觉得现在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残忍。 可这里是生死界,残忍这种东西在这里面,是最不值一提的。 吹笛之人选择在此时出现,借用召魂阵的余力启动傀儡阵法,将所有都困在傀儡阵中。 他就要告诉他们,一不留神便会永不安息。 傀儡阵法力越发强盛,不止借用了召魂阵的余力,还化用了寒冰的力量。 身在阵中难脱困,就连一代仙尊佟凝雪都中招了。 没想到幕后之人竟然借用他的力量来对付一行人等。 佟凝雪不能收回他的力量,否则众人就会葬身岩浆之中。 可若是不收回自己的力量,阵法只会越来越强盛,到最后他会被榨干的。 在傀儡阵之中,所有人都不能轻举妄动。 他们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浑身都被冰封住,脚趾已经开始石化,不出半日,就会气绝而亡。 将活人制作成傀儡需要耗废很长的时间,所以石化不会很快,但冰封会。 「佟凝雪,这是我送给你的一份大礼,喜欢吗?」吹笛之人嘚瑟道。 没等佟凝雪开口,骆晚阙挣扎的喊道:「你敢欺辱我师尊,我骆晚阙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骆晚阙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叫嚣?」幕后之人哈哈大笑:「你师尊我都不放在眼里,你?更不值一提。」 骆晚阙气的直发抖,嘴唇冻的很难开合,不然一定和那人舌战八百回合。 第101页 此时楚文豫一睁眼:「手下败将,你又算什么东西?」 手下败将这四个字太杀人诛心了,就连骆晚阙都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真没想到楚文豫还有这样一面。 「上次是我大意了,这次一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幕后之人也被手下败将这四个字干扰到了,狠话都说的很小声。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原来你连他都干不过,还敢和我师尊说话,你配吗?」骆晚阙强挤出笑容道。 楚文豫:「……」 怎么这话听着这么别扭呢? 那人没有答话,觉得没必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反正他们活不长了。 傀儡阵法一旦启动,就没有任何回头路。 要么全军覆没,要么一人甘愿牺牲。 佟凝雪知道这傀儡阵法该如何破,可他闭口不言。 在楚文豫的几番逼问下,佟凝雪才说出了解法。 他本来想着耗尽自身的修为就能解救众人,可楚文豫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骆晚阙也是如此,这样,他会疯掉的。 如果佟凝雪真的散尽全身的修为救下众人,骆晚阙也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即便知道了破解之法又能如何? 不过是一个人的责任扛在了五个人肩山罢了。 这担子太重了,是一个人的命,还是五个人的命。 这该如何抉择? 怎么看一个人牺牲救下所有人都是赚的,可性命如何能用数量来算? 这又怎么算得清呢? 佟凝雪话突然多了起来,就是为了劝说他们。 这傀儡阵法消耗的是自己的修为,他散尽全身修为不过成为一介凡人,而他们会死的。 修为没了还可以再炼,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看来,佟凝雪的牺牲是最划算的。 但骆晚阙坚决不同意:「师尊,我是你救的,把命给你就是了。」 说罢,就要散尽自身的修为去破解傀儡阵法。 他的修为明显不够,不仅要散尽全身修为,还要搭上一条命。 傀儡阵法一步步的吸收着佟凝雪的法力,冰封也在逐渐减弱。 他用尽仅剩的几成修为封印住了骆晚阙:「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就应该知道,没有我的允许,你死不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石化住了,没想到一代仙尊看起来冷冰冰的,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骆晚阙不仅被封住全身的经脉,还被封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徒弟就是话多,让他安分一些也好,佟凝雪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只想快速破解傀儡阵法,越往后拖一分,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不就是散尽全身的修为吗?散了便散了。 可没等他动手,曹铎便解下光船玉抹了自己的脖子。 光船玉落在寒冰上,砸出一片霜花,也是与曹敏宁相唿应了。 「你……」佟凝雪万万没想到曹铎会选择牺牲。 事实上,曹铎并不是为破解傀儡阵法而牺牲,他是个自私的人,只是如今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所有的希望全都破灭了,还活着干什么? 「我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今日成人之美,还望仙尊日后多为我妹妹祈福。」 玉碎人亡,这是信物,也变成了遗物。 傀儡阵法瞬间被破解,寒冰迅速退化,岩浆滚滚涌上。 佟凝雪的法力受阻,一时提不上气来。 除了能把封印住的骆晚阙送出去之后,他就只能带两个人上去。 这时候,自然活人为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两个人都上去了,而曹铎连个尸体都没留下,所有的痕迹都化在岩浆里。 解开骆晚阙的封印后,佟凝雪转头吐了一口鲜血。 这是骆晚阙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师尊吐血。 他连忙上去搀扶:「师尊,你没事吧?」 只是法力的滞涩还不至于让佟凝雪吐血,他吐血是因为道心,乱了。 「没事。」雪白的袍子被染上了丝丝鲜血,那块藏在怀里多年的帕子被他掏了出来。 骆晚阙看到帕子,感觉心中万分苦涩难言:「师尊……你还留着?」 这块帕子是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骆晚阙送给佟凝雪的。 这么多年,他一直藏在怀里未曾拿出,骆晚阙还以为师尊早就把这块帕子扔了。 一块帕子就拐走了一个师尊,这买卖还真是血赚。 佟凝雪因他修得道心,也因他乱了道心,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你送的东西,我不舍的仍,便一直留着。」 虽然骆晚阙知道佟凝雪如今还留着这个帕子,却不知道这帕子在他怀里待了十几年。 看到帕子的那一刻,他以为是师尊恰巧带着的,也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 能说会道的骆晚阙也说不出话来,只蹦出四个字:「那太好了。」 佟凝雪看着他这副天真的模样,就如同饮了一壶烈酒,一不小心便醉了。 此时此刻,道心在不在或者乱不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还在。 看着两个人眉目含情的目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好生艷羡。 好像没有人关心曹铎了,好像没有人记得刚才的兇险场面了。 在生死界中偷得一丝欢,便觉得赚了一辈子。 第102页 忽然觉得,人都好容易满足啊! 楚文豫走过去,看着底下不停翻滚的岩浆,就只剩下岩浆了。 找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踪迹,也找不到那块碎了的光船玉。 他凝望着下方,看着岩浆似急火攻心,明晃晃的试图刺瞎他的双眼。 这底下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召唤着他,之前的感觉并没有错。 不能这么下去,好不容易才上来,楚文豫连忙后退几步,撞入微生冥绝怀中。 「你怎么了?」微生冥绝关心道。 楚文豫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看你状态不对,是不是受到干扰了?」微生冥绝捂住他的耳朵,就像是之前在展馆中那样。 周围的杂音渐小,真切的画面浮现眼前,楚文豫又回想起了第一层的种种。 那时候,也是惊心动魄,可远没有这样畏缩过。 之前觉得可以无畏的闯下去,可认识佟凝雪之后,他都会如此,自己又能如何呢?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过于渺小,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什么。 楚文豫只是淡淡道:「没有干扰。」 微生冥绝越发觉得他这样子不对劲,拉住他的手腕道:「你如何我能感受到,我们之间隐瞒不了任何秘密,早就心有灵犀了。」 心有灵犀? 楚文豫被这个词震撼了片刻,还是不愿意透露半分:「我真的没事。」 这时佟凝雪走了过来:「傀儡阵的干扰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他怎么可能没事?」 但是话又说回来,微生冥绝为何没事? 第067章 道心倾覆 这一点, 佟凝雪都感到费解,同样都是凡人,为何微生冥绝不受干扰? 他之前说是能听到笛声, 那笛声是在千里之外吹出的, 他又是如何听到的? 佟凝雪探了探微生冥绝的脉搏,未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想来是他法力尚未完全恢復造成的什么都探不出来, 等到恢復好了再探也不迟。 至于楚文豫, 自然是无事的,只是受到了一些干扰,调整好心绪就无需担心了。 有佟凝雪在场, 还不至于让楚文豫受到这些东西的困扰。 他给楚文豫施了一道咒, 能让楚文豫安心休息,不在轻易受到外物的干扰。 骆晚阙走了过来:「你小子运气挺好, 能让师尊亲自施咒。」 楚文豫作揖感谢:「多谢仙尊。」 佟凝雪背过手去:「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虽然上来了, 但这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他们需要赶紧转移阵地。 至于去哪里,现在还没想好, 在生死界中,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无论是运筹帷幄算尽天下的谋士,还是法力高强力压群雄的高人都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 生死界中法力受到一定的限制又或者是拓宽, 只是不知道佟凝雪真实实力如何。 反正对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说,一定是拓宽了,在这里面, 他们都能施展符咒。 只是符咒也不稳定,有时能用, 有时不能用,这也说不准。 「这里不安全,先走吧!」佟凝雪说道。 骆晚阙十分贊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投放在佟凝雪的怀里。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看那块帕子,还是在看那个人。 帕子的余温还在,这是承载了两个人的余温,一带就是十几年。 众人撤离了此地,又回到了幕回山下。 整个幕回山都被烧的不成样子,唯有下面一处空地因为没有草的缘故未被火烧及。 那里是他们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 可刚到空地没多久,四周就长出了参天大树,树干可通天,一眼望不到最高处。 枝繁叶茂的乘风之所,虽然没有房屋,但是这枝叶能挡下烈日的酷袭,便是极好的。 「天助我等。」微生冥绝有些激动道。 刚和岩浆靠的那么近,现在有个乘凉的地方,没人会不高兴。 他四仰八叉的躺在树下,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楚文豫也跟着躺了下去:「真舒服啊!」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这里大概算是生死界中的一方净土吧? 佟凝雪还是那副高冷的样子,虽然话变得多了些,但还是立在那里。 背靠着大树,感受到树干内的灵力翻涌,这树干具有疗愈的作用,只是倚靠在这里,他便觉得神清气爽,好似站在无人的山巅。 骆晚阙本来就是那副跳脱的性子,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此时回归无忧无虑的少年,与这大地亲密接触,美好的回忆映上心尖。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多了,也想手不握拳,腰不佩剑,过些平凡日子,哪怕只有片刻,也是来之不易,值得万分珍惜的。 他们借着大树的荫蔽睡得很香,这是进入生死界以来睡得稀少的安稳觉,也是睡得最舒服的一次觉。 若是只有他们三人,反倒是睡不那么安稳,可谁都知道佟凝雪在旁边,一个比一个放心的唿唿大睡。 一觉连了天,睡到第二天正午。 「真的好舒服啊!」楚文豫睁眼道。 微生冥绝也跟着坐了起来:「真的,好久没有这么安稳过了。」 骆晚阙一脸骄傲的嘚瑟:「那还不是有师尊在?」 第103页 「对对对!」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回答道。 不用骆晚阙嘚瑟,他们心里也很清楚,多亏了有佟凝雪在。 说佟凝雪,佟凝雪便到了。 他一把抓过微生冥绝的手腕探道:「原来如此。」 微生冥绝和楚文豫齐刷刷的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骆晚阙有些不高兴的站起来,真没想到醒来看到师尊抓着微生冥绝的手,他感觉很不爽,但又无可奈何,越想越气。 「怎么回事?原来怎样啊?」微生冥绝问道。 佟凝雪微扬起嘴角道:「当下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你就知道了。」 骆晚阙:「哼!」把脉就算了,还朝着他笑,笑的这个灿烂,都不是我认识的师尊了。 他又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心里重复了无数遍:师尊刚刚是笑了么? 再一回头的时候,就看不到佟凝雪脸上的表情了。 佟凝雪这回答,直接引发了在场三个人的一致不满。 微生冥绝只是觉得等时机到了,还需要你有什么用? 既然知道了,为何不说? 堂堂一代仙尊,还在这里卖关子,真是气人。 楚文豫也觉得被人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很不爽。 若是照这个进度下去,骆晚阙就要出手了。 谁知佟凝雪回过头去也朝他一笑,这一笑,便融化了心中所有的不爽。 「师尊,你笑起来……真的好看。」骆晚阙心里咯噔一下,他确确实实的被这个笑震惊到了。 日光顺着叶片泄下来,洋洋洒洒的光辉将佟凝雪整个人衬的超凡脱俗。 他本来就是超凡脱俗的。 佟凝雪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日光走过来,这一刻,所有的光都没有他耀眼。 骆晚阙瞪大了眸子,想要装下整个佟凝雪:「师尊……」 佟凝雪走过来抚摸着他的头,一顺一顺的拂下来,掸走所有的灰尘与不快。 虽然他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在骆晚阙心里,这一瞬间胜过千言万语。 此时无声,心如鼓声。 搀扶着佟凝雪坐了下来,骆晚阙笑道:「师尊,你伤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佟凝雪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说道。 骆晚阙满眼的心疼:「师尊,可是为我受的伤?」 就算佟凝雪不说骆晚阙也知道,昨日他吐的那口血根本就不是因为法力,以师尊的厉害,区区傀儡阵和岩浆都不在话下。 昨天只顾得关心佟凝雪手中的帕子,一时间竟然忘了问。 这其中的缘由,骆晚阙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他满是自责的低下头道:「师尊因我乱了道心,不肖徒弟罪无可恕。」连声音都是如此轻,若不是佟凝雪听觉好,估计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骆晚阙说的很是心虚,不过更多的还是心疼和自责。 就像是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师尊因他乱了道心,他罪无可恕。 但他却不知道,因他乱了的道心,也是因他修成的。 佟凝雪也学着他轻声道:「道心嘛,为师也不是很在乎,乱了,便乱了吧!」 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佟凝雪心里也畅快了。 可骆晚阙心里却不怎么畅快,师尊一生执着的道心,怎么能说乱就乱呢? 他不知道的有很多,不知道佟凝雪因他修成道心,也不知道佟凝雪从来都不执着于道心,更不知道这道心,佟凝雪早就想乱了。 如今又何尝不是因祸得福呢? 「这……怎么行?」骆晚阙丝毫不敢抬头,生怕从那凝冰的眸子里看出半分漠然。 这一刻,佟凝雪都不想顾及身份,直接抬起骆晚阙的下巴:「为何不行?为师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始终如一的在意一人而已。」 骆晚阙心中一震,平时寡言少语的师尊如今说的头头是道,他平常滔滔不绝的如今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这么被师尊抬着下巴,感觉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他好害怕这是梦啊! 即便这是梦,也能醉一场,还去奢求什么呢? 去奢求正道宗师一代仙尊佟凝雪为一人对抗全天下吗? 他想都不敢想。 此刻,霜寒剑发生了颤动,佟凝雪附在他耳边道:「拔出来。」 骆晚阙:「???」 师尊,那可是你的佩剑啊? 我如何能拔得出来? 看着骆晚阙迟迟不敢动手的样子,佟凝雪再一次强调道:「霜寒剑认主,你能拔出来。」 灵剑霜寒本一体,此刻无息化无极。 剑认双主,道心倾覆。 颤颤巍巍的手不自觉的触碰着霜寒剑,触碰到又缩回来,来回折腾了好几次。 佟凝雪直接抓住骆晚阙的手腕,二人一起拔出了霜寒剑。 「怎么会?」骆晚阙不可思议道:「一定是师尊你借我的手拔出来的。」 他后半句话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动摇。 佟凝雪松开手,霜寒剑紧紧的握在骆晚阙的手中。 骆晚阙的手不停地颤抖着,那是他的手在抖,也是他的心在抖。 「这……」骆晚阙缓慢的反应过来:「剑认双主,道心倾覆,师尊……」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下跪,佟凝雪弯曲着膝盖顶着他。 从来不肯卑躬屈膝的一代仙尊弯曲了自己的膝盖,今日真是颠覆了骆晚阙对他的认知。 第104页 他自知罪无可恕,自知罪孽深重,是他彻底毁了师尊的道心。 无尽的自责涌上心头,耳边却响起了淡淡的安慰:「为师从来都不是清心寡欲之人。」 这更震惊了。 骆晚阙不可捉摸的看着佟凝雪,从他那双冰眸中看到了未燃的欲望。 他赶紧起身:「师尊,对不起。」 「你无错,无罪,无言对,是为师偏心了。」佟凝雪淡定的说道。 一般说这话的人,断然是不可能如此淡定的,而佟凝雪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表面风浪无息,内心鼙鼓动地。 骆晚阙想来很久,还是无言以对,只挤出两个字:「师尊……」 这声师尊,不知道唤过佟凝雪多少遍,可他依旧是百听不厌。 佟凝雪敛起寒霜,水静无波道了一声:「爱徒。」 第068章 墓牢血人 多年来, 佟凝雪从未这么唤过,但他心里一直想这么唤。 骆晚阙听闻,他整个人像是被冰冻住一般, 就如同被佟凝雪冰封在底下的岩浆, 表面一层冰霜覆盖,内心却是水光潋滟。 可能是老天爷瞧不下去他们如此这般, 竟将身后的大树连根拔起。 那树本就参天, 如今被连根拔起,旋起一片风沙。 原本晴朗的天顿时狂风大作,将那大树吹的摇摇晃晃。 「这要是砸下来, 后果不堪设想。」楚文豫捂住口鼻道。 只见佟凝雪将霜寒剑插入地面, 由中央向四周扩散成一层又一层的冰封。 这才将风沙控制住,只是原先停留在空中的风沙都被吸入了树中。 佟凝雪猜想这棵树一定是某个入口, 里面暗藏玄机。 将双指在自己额间轻轻一点,闭上眼便能感知到树中的世界。 「入口找到了。」佟凝雪睁眼道。 随即便带着众人一同进入树中世界。 随着他的脚步,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 树洞内壁光滑如镜,映射出各种奇幻的光影。 佟凝雪停下脚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也是一个传送阵。」 「和刚进来的时候一样?」楚文豫问道。 佟凝雪点了点头, 双手结印, 探测到传送阵的阵眼,引领着众人站上去。 「猝……」的几声后,众人来到了一座牢狱内部。 这牢狱看上去稀松平常, 类似于刑部大牢。 没看到外面的景观,他们直接到达了大牢内部。 牢房内,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夹杂着铁链碰撞的叮噹声和低沉的哀嚎。 牢壁上刻着无数冤魂的血书,痕迹斑驳。 破旧的木门吱呀作响, 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跟着佟凝雪走进大牢深处,一股更加强烈的气息扑鼻而来,那是死亡的气息,是绝望的味道。 这里的囚犯大都穿着破烂的衣服,蓬乱的头髮下是一张张憔悴的面容,他们的手脚被铁链束缚,身体弯曲在狭窄的牢房中。 牢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微弱的烛光摇曳在角落里。 这微弱的光亮带来了多少慰藉,也无法驱散那些绝望的灵魂。 铁链撞击的声音、牢房的回音、犯人的呻吟声…… 一切不规则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凄凉的悲歌,摄人心魂。 在这个压抑的环境中,也有人例外。 他身穿破旧的囚衣,却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在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两个狱卒:「看什么看?这可是死囚,再看小心你们的脑袋。」 听着语气,是把他们当成犯人对待了。 「笑话,我活了这么久,还没什么不能看的,再说了,死囚又如何?他这不是还活着吗?」骆晚阙一脸不高兴的反驳道。 那名狱卒拿起铁鞭用力往骆晚阙的身上抽,被佟凝雪拦了下来。 「找死!」狱卒一拧手中的铁鞭,企图将佟凝雪的手掌割碎。 可他没料想到自己手中的铁鞭不受控制,随后铁鞭化冰,碎裂一地。 这声响格外清脆,引来了死囚的目光。 他看起来很兴奋。 狱卒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看地上碎裂的铁鞭,也不敢看着佟凝雪。 佟凝雪一挥手,狱卒便乖乖的将牢房的门打开,还礼貌的作出个请的手势。 佟凝雪点点头,第一个走进去,众人相继进去后,狱卒便离开了。 慌慌张张的连门都没锁。 佟凝雪背着众人面对着沾满血的墙,注视着墙上的文字。 「师尊,你没事吧?」 明知道那鞭子伤不到佟凝雪,骆晚阙还是不自觉的发问。 佟凝雪一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同时也让他们上前来看。 「血落如注墓牢前,苦债泪语罪和潸。偿尽人间枯恩厌,死生为证煞昭然。」楚文豫将墙上的文字念了出来,「好一番淋漓罪孽。」 凝视了许久,微生冥绝提出疑惑:「这可是线索?」 经过几人的分析,其中的墓牢应该就是此地,这里并不只是普通的牢狱,而是墓中牢。 至于这债主还不知道是谁,反正留下这四局的人多半已经死了,他用自己的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期盼有一天能昭然若雪。 「我还有一个疑问,他是死于墓牢前,为何能在牢中留下文字?」楚文豫道。 第105页 佟凝雪将手放在血迹上,有什么东西烫了他一下,立马将手缩回,「这血……是活的。」 听到这句话,楚文豫清晰又惊愕的眼神漂泊不定,血怎么可能是活的? 墙上的血迹忽的没了,斑驳的墙壁上也凸显了最初的底色。 这血不知在何方重聚,反正如今的情况正是应了佟凝雪的那句话,血是活的。 这话若不是从佟凝雪的嘴里说出来,估计没人会相信。 在这生死界里,血迹会动倒是没什么稀奇,只是滚烫而鲜红的活血确实稀有。 楚文豫提议先去外面看看,这墓牢前说不定有线索,正当他们回头之际,牢房的门被锁上了。 霜寒剑出鞘都没能撬开那锁。 「这么结实?」微生冥绝双手环胸道:「普天之下能接住霜寒剑的锁,恐怕没有几把。」 他说这话并不是为了恭维佟凝雪,这话中有话,是为了提醒众人。 楚文豫率先反应过来:「逊筹锁?」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看这锁的形状不定,正是逊筹锁没错。 骆晚阙走上前去一看:「这锁有什么稀奇?我觉得它看起来挺逊的啊!」 楚文豫一拍他的后背:「你可别忘了,这是霜寒剑砍不断的锁,你说他逊?」 他又瞥了一眼佟凝雪,意思很明显。 骆晚阙勐地回过头来杀意满满的盯着楚文豫:「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慎言。」楚文豫比划着名做出一个封嘴的姿势。 「逊筹,寻仇?」微生冥绝扶着下巴道。 「有仇人杀了不完了,整这么一把锁干什么?」骆晚阙觉得荒谬:「这不是闲的吗?」 楚文豫:「……」 懒得和他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 「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出去吧!」微生冥绝提醒道。 霜寒剑都斩不断的锁,很明显那人想要把他们都困在这里。 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楚文豫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出去就不能来硬的。 这逊筹锁形态各异,全看幕后之人的操控,若是能从那人突破,说不定这锁就开了。 微生冥绝灵机一动,凑到楚文豫耳边小声嘀咕,「合作。」 「合作?」楚文豫看着他的眼眸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合作。」微生冥绝背过手道。 听到合作这两个字,骆晚阙觉得有些可笑,道:「合作?我们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合作?和空气合作吗?」 莫名其妙被骆晚阙怼了一顿,楚文豫心中难免不爽,直接将这个烂摊子甩给了他,「那你说怎么办?」 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骆晚阙这才默不作声。 微生冥绝拉着楚文豫的手腕,站在牢房门口大喊:「苍天无眼,奸人当道……」 为了演的逼真,二个人互相掐着流下了眼泪。 骆晚阙在一旁捂住眼睛不敢看,实在是太丢人了,就连佟凝雪都闭上了眼睛。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啊! 片刻后,一个血人飘了过来,浑身上下全是血,看不清面貌,只能模模煳煳的看到由血拼凑出来的人形。 见到血人之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几乎同时停止哭泣和吶喊。 「真尴尬。」血人道。 楚文豫:「……」 不尴尬你能出来吗? 「你们什么意思?」血人贴近逊筹锁:「给你们三句话的机会。」 话音刚落,逊筹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像是启动了某种机关。 三次之后,就是杀机。 「合作。」微生冥绝道。 第一次变化。 楚文豫:「你放我们出去,我们帮你找到仇人。」 第二次变化。 「杀之而后快。」微生冥绝补充道。 这一次,逊筹锁没有发生变化。 「好。」血人淡淡道。 逊筹锁已开,接下来就是寻仇时机。 出去之时,佟凝雪在逊筹锁上注入法力,以防下一次还出不去。 只要被他注入法力,他就有办法解开此锁。 血人看到了他的举动,也丝毫不在乎,觉得这把锁可能以后没什么用了。 若他们这些人真的能帮他找到仇敌,杀了他们,他也死而瞑目了。 血人像是将他们带到了墓牢前,逼他们立下血誓。 不过是一个誓言而已,真做不到也不用等到天打雷噼。 这里可是生死界,做不到就出不去,出不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说,这个血誓对于他们来说,起不到一点作用。 也就血人自己图个心安吧! 他将自己的经歷和记忆灌入几人的识海中。 本是一朝将军,却被文官弹劾,一道圣旨自刎于墓牢前,死后依旧不得安宁,最后被挫骨扬灰,他不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也不甘那些文官能好好活于世上。 凭什么? 不能就这么窝囊的死掉,就算是死,也会化为厉鬼索命。 等他变成血人形态的时候,发现无论如何都伤不了那些文官。 那些文官都该死,该被挫骨扬灰的是他们,该被万世唾骂的也是他们。 既然伤不了他们,血人只能写下这些诅咒。 还是用他们的方式。 第106页 可那些文官还活的好好的,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深得圣心。 无奈之下,他只能寻得逊筹锁试图将那些人永远困锁在此地,只是恰巧碰上他们这些人,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 本来也没有必然的把握将那些言官引来此地,既然他们谈及合作,横竖他也不亏,就答应了。 第069章 深渊之路 根据血人的记忆, 这里是大夏朝,在位的皇帝名为秦似呈。 皇帝是个好皇帝,就是没有主见, 太容易受到别人的挑唆。 最大的言官是高允, 手下还有很多虾兵蟹将搅弄朝堂。 正巧,多年混迹朝堂的心术, 此刻能派上用场。 「放心吧!交给我们。」楚文豫道。 随后, 血人化作血珠,飘散到朝堂之上。 楚文豫等人都出现在朝堂上,穿着大夏朝的朝服, 看这打扮都是武将。 整个朝堂上, 现在仅剩的也就只有他们这四个武将。 文官倒是挤满了朝堂。 「陛下,镇国大将军狼子野心, 竟和敌国勾结!」 高允这么一起头,手下的言官纷纷上来凑热闹。 「陛下, 前线战败,我军连失七座城池,那是多少将士的鲜血换来的啊!」 …… 「请陛下为众将士做主!」 皇帝刚要开口, 骆晚阙就站到中间:「镇国大将军为国为民, 为何要被你们这般对待?」 说完还不解气,继续喊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的轻松,有本事你们自己上战场啊!」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 高允有些恍然,「我大夏朝本就以文立身,哪有让文官打仗的道理?」 「道理?你在这讲道理?」骆晚阙大喘一口气道:「镇国大将军在外辛苦征战, 边关满目疮痍,你们倒好, 只知道在这里动嘴皮子,难不成多说几句,那七座城池就能回来?」 「试问在场的诸位,这世上,又有谁是天生的兵卒?」 高允和骆晚阙对峙着,双方僵持不下,转身启奏:「陛下,可以和谈。」 皇帝被这么一吵头疼的紧,面色僵硬的坐在那里,拿不定主意,只能任由他们继续吵下去。 听到和谈两个字,他好像比谁都高兴,总算有个人提出办法了。 「不能和谈。」微生冥绝站出来道。 他这一反对,那些文官就像是被戳中嵴梁骨似的,全体站出来:「请陛下准许和谈。」 这样的形势,皇帝早就觉得屡见不鲜了。 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之前高允一开口,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如今有人站出来不同意和谈,他倒是想听听其中的缘由,就问了微生冥绝一句:「为何不能和谈?」 微生冥绝义正严词:「目前我军虽失七城,但也只是些边陲小城,以镇国大将军的实力,未必不能扭转局势,至于他们口中所说的和敌国勾结一事,更是捕风捉影。」 「镇国大将军多少次出征从无败绩,若他与东夷勾结,何必等到现在?」 「这次只是一时的局势不利,以我大夏朝的实力,何愁灭不了东夷小国?」 微生冥绝越说越是慷慨激昂,楚文豫不停的在心里给他鼓掌。 皇帝也被他最后一句夸的心潮澎湃,他说的没错,以大夏朝的实力,何愁灭不了东夷小国? 这一次,皇帝站在镇国大将军这一方。 恰巧前线传来战报,我军大捷。 众文官:「……」 楚文豫觉得没这么简单,如果按照现在的时间发展的话,就算圣旨传到镇国大将军那里,也至少得两三天。 可他之前,明明就死于今日。 这就说明了有人假传圣旨。 有人知道前线大捷坐不住了,将之前准备好的圣旨递了出去。 但镇国大将军是死于牢中的。 也就是他并未回到朝堂上,就已经死在了墓牢前。 还有一点可以证明,军营中有内鬼,和朝臣里应外合。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楚文豫站了出来:「请陛下彻查镇国大将军勾结外敌一案。」 ??? 他说这话的时候,骆晚阙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镇国大将军又没有勾结外敌,查这个干什么? 他小声嘀咕:「你是不是疯了?」 皇帝也投来不解的目光,楚文豫一身武将打扮,为何会选择彻查此案?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可只有微生冥绝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只有他知道楚文豫此举有多高明。 「陛下,微臣认为有人在背地里构陷镇国大将军,请陛下为镇国大将军做主!」楚文豫略带哭腔道。 皇帝蹙眉:「好,有人敢构陷镇国大将军,朕绝不轻饶,查,给朕一查到底,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瞥了高允一眼,从那老谋深算的眼神中看不出半分异样。 高允可是文官之首,他纵横朝堂几十年,歷经三代皇帝而不衰,怎会在众人面前露怯? 不过,就算他在众人面前不露怯,背后也一定有所动作。 最起码,他得先灭口。 散朝后,楚文豫觉得应该提醒镇国大将军。 可是即便是送信,也得三天三夜,而且他们不一定比高允行动快。 第107页 此时,就需要佟凝雪发挥作用了,他刚刚在朝堂上一言不发,是因为不屑计谋,也不屑争斗。 至于骆晚阙为什么第一个站出来,纯属是因为他想怼人。 佟凝雪用千里传音之术,把消息传递给镇国大将军。 骆晚阙叉着腰问道:「他会信吗?」 「管他信不信呢,反正让他提防着了。」楚文豫道。 骆晚阙:「……」 如果他不信,岂不是白干了? 镇国大将军也不是傻子,他在收到消息后将计就计将内鬼揪了出来。 等高允行动的时候,传来的就是假消息了。 缴获了假传的圣旨之后,将高允等人一网打尽。 按律应当诛杀九族。 但这大战的紧要关头,不能让东夷钻了空子,所以楚文豫提议将他们关进墓牢中,秋后问斩。 皇帝也同意了。 就是曾经关押血人的那个墓牢。 同一间房,大仇得报。 高允等人惨死牢中。 血人也随之消散。 众人找到了大树的出口,但随着树的不断上升,此时他们已经身处白云之上了。 霜寒剑逐渐放大,承载着众人一同落地。 「多谢。」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行礼道。 佟凝雪回礼:「无妨。」 这一遭如同大梦一场,那些文官随便说几句就能让为国为民的大将军死不瞑目。 他们也是混迹官场的,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只是觉得这一次和前几次想比,进展的太过于顺利了些。 可能是接近现实,处理起来比较得心应手吧! 那颗大树也不知道何去何从,这片空地上没有了遮□□,躺都没办法躺。 老天也不会给他们躺下的机会。 双日映珠再一次出现,整片大地龟裂开来,如同闪电噼到了地面上。 「怎么又出现了?」楚文豫道。 骆晚阙满腹狐疑的看着两个太阳:「什么叫又啊?难不成此番景象以前出现过?」 将手挡在额头上,微生冥绝将眼光投射到下方:「之前在一座小岛上出现过。」 「不知仙尊可否听说过血灵鬼船?」楚文豫看向佟凝雪道。 佟凝雪甩了甩衣袖,双脚悬空于龟裂上方,衣袂随着风的方向飘然而动,翩翩兮若春风之清韵:「听过。」回答的很是淡然。 这些地面上的举动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 楚文豫进一步补充:「我们也是寻找血灵鬼船而上到一座小岛上,那岛上出现了双日映珠,那也是生死界的一个入口。」 听着这番话,佟凝雪的心潮微微起伏:「双日映珠为天象,天象异动则有碍,凡间星宿移位,昭示着不久之后会有一场霍乱,或波及整个人间。」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警觉的看向他:「什么?霍乱?」 他们满心想的都是大雍,如果真是人间霍乱,可能整个大雍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佟凝雪旋身而下,站到仅存的完整地面上:「你们也不必过于忧心,这霍乱来的没那么快。」 那还不是早来晚来都得来。 楚文豫走了过去,拱手道:「还请仙尊明示。」 佟凝雪轻咳一声,道:「无法明示。」 楚文豫:「……」 又是天机不可泄露? 若真是霍乱,早做准备不好吗,非得在这里卖关子! 去***天机不可泄露! 大地裂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后形成一道深渊。 佟凝雪本想将众人拉上去,一想到双日映珠,还是下方比较凉快些。 就和他们一起掉了下去。 当然,他是安稳落地的。 来到深渊之下,就感觉刚才的地面犹如天边,可望而不可即。 受到双日映珠的影响,深渊之下也有许多光亮,不会觉得黑暗可怕。 他们前面摆着的是一条岔路口。 岔路两旁都是一样的,一点差别也没有。 佟凝雪双指点地,感受两边千里之外的差异。 都是地狱,选哪个都一样。 众人:「……」 骆晚阙提议道:「那不如分开走?」 佟凝雪自然是愿意的。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没有异议,虽说生死界中有佟凝雪的存在很心安,但是他们也不能一直依靠别人。 几人都欣然接受,佟凝雪给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人一道灵力,这一缕灵力可救一命。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道谢完后,刚想走上右边这条路,就被佟凝雪拦了下来:「这条路更兇险,二位还是走左边这条吧!以二位的实力,应该可以安全离开此地。」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作揖道:「多谢。」 佟凝雪「嗯」了一声后,就和骆晚阙走上了右边的这条路,渐行渐远的背影在深渊下依稀可辨。 一个风华绝代的仙尊领着一个叛逆徒弟,走上了精心挑选的一条深渊之路。 而他们二人也走上了左边的这条路。 四人从此处分开,以后的路各凭本事,日后有缘再见。 第070章 麒龟水玄 微生冥绝心神不宁的问道:「若今天这里有四条路, 楚堂主会选择和我分开吗?」 楚文豫想了想,道:「如果我有本事,我一定会毁掉其中两条。」 第108页 「为何不毁掉三条?」微生冥绝一副多闻阙疑的表情。 楚文豫微微一笑, 道:「成人之美且私心尚在。」 听到这些, 微生冥绝笑而不语。 二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 后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回头看啊……快回头看啊, 他在你后面……」 这声音越是熟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越不敢回头。 他们身后的是一个孤魂野鬼。 黑色的骷髅头燃着黑火,它的脚不在地面上, 却能发出人走路的脚步声。 这鬼能发出二人的声音, 并且可以分别传入二人的耳朵里。 学着一个人的声音传入另一个人的耳朵里,无比熟悉又陌生。 「他真的在你后面, 快些回头吧!」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捂住耳朵,尽量不让自己受到这鬼的干扰。 眼见着干扰不到这两个人, 此鬼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眼神里冒出愤怒的黑火,直视着二人的眼睛。 「懦夫,你们为什么不敢回头?为什么不敢?」那鬼咆哮道。 楚文豫摇了摇头:「你这鬼, 连这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我们不是不敢回头, 而是懒得理你个孤魂野鬼。」 鬼:「……」 你们两人结伴有理了是吧? 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孤魂野鬼。 它「嗖」的一下子就来到了楚文豫的面前:「小子,你别太狂妄。」 楚文豫「切」了一声,双手结咒将鬼毁于一旦。 「砰」的一声, 这孤魂野鬼就爆炸了。 这只是开始,很快,楚文豫就感觉情况不妙了。 这个孤魂野鬼只是个开端, 他们周围的鬼越来越多。 微生冥绝结出符咒:「我们这是捅了鬼窝了啊。」 周围的鬼将本就微弱的阳光占据了七八分,形成一片黑云压在上空。 黑云不停地飘动着, 将四周围的密不可分,将所有的阳光隔绝在外。 它们的嘴里发出阴森的笑声,污秽不堪。 群鬼结阵,邪气四散。 「这是……」 马车? 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像,但是前面是一匹马,后面是一辆车。 这些鬼黑乎乎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辆奇丑无比的马车。 马车打开了窗户,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吸了进去。 虽然马车外面惨不忍睹,但是里面的布局就类似于一辆普通的马车。 甚至是王公贵族才能做得起的马车。 马车里面有两张饼,还有一堆黑漆似的葡萄和兵书。 楚文豫拿起一颗葡萄,上面冒着稀少的黑气,没等他放入盘中,整个普通就被囫囵吞枣的灌入他的腹中。 第一次吃到没有任何味道的葡萄。 楚文豫抿着嘴,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将腹中的葡萄吐出去。 可那葡萄早就下肚了。 微生冥绝则是拿起一旁的兵书,兵书表面布满灰尘,里面却是崭新无比。 兵书中记载的不过是些普通的冰法,这些微生冥绝基本都读过。 正当他要合上的时候,兵书在他手里翻滚到最后一页。 上面记载了一种神兽——麒龟水玄。 上面的图片模煳不清,隐隐约约能看到此神兽有着麒麟的甲片,乌龟一般的坚硬外壳,还有长似瀑布般的脖子,犹如一条水玄蛇直立面前。 他思考着这世上为何会有此种生物的时候,马车突然停止了。 楚文豫随手掏着马车上仅有的两张饼放入怀中,然后和微生冥绝一起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两个高山之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悬在空中。 群鬼四散开来,在马车的前后搭成只有一个脚掌宽的黑线。 虽然仔细看上去眼前的路并不窄,但是放眼前后被群山包围着,这条路看起来就像是丝线一般。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站稳脚跟后,马车便消失不见了。 眼前也出现了千丈瀑布。 瀑布湍流而下,恰如星慧扫尾,篝火聚燎。 虽然水流很快,但肉眼可见的水珠停留在空中颗颗分明,犹如银河散星般垂悬着。 往前走也是被瀑布冲下去,往后走是绝路难生,不如直接跳下去来的痛快。 二人四目相对片刻,臂挽着臂垂直而下,恰巧掉入水中。 水汽寒体,揪的心锥刺痛。 「你怀里还抱着两张饼干什么?」微生冥绝问道。 楚文豫拿出怀中的饼,给了他一张,「吃啊!」 「你确定这能吃?」微生冥绝沉吟不决道。 楚文豫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这一张饼在绝境之地是出奇的香,也引来了另一个馋鬼:麒龟水玄。 当麒龟水玄站在微生冥绝面前的时候,他才真正的看清它的可怕。 书中的画面只是冰山一角,麒龟水玄的鳞片犹如荆棘丛生,每一片都是一根很粗的针。 看着麒龟水玄,微生冥绝咽了一口气,赶紧啃了一口饼,就将饼放入怀中。 这可是他们救命的稻草。 先前看的兵书中介绍麒龟水玄不喜荤腥,只爱好葡萄和饼。 葡萄被楚文豫吃了一颗,其他的也没办法带,只有那张饼,可以吊着麒龟水玄的胃口。 「你是如何知道它喜欢吃饼的?」微生冥绝好奇的问道。 第109页 马车上的那本兵书明明只有他自己看到过,当时的楚文豫正在挣扎着吐出口中的葡萄呢。 楚文豫淡淡道:「我不知道啊,只是恰好我也喜欢吃。」 微生冥绝:「……」 他将饼放入怀中后拍了两下,既是在确认饼还在自己的怀中,也是在「调戏」麒龟水玄。 麒龟水玄常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年,二人一时不吃饭尚且如此,不难想像出它看到香喷喷的饼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就算这张饼一点味道也没有,麒龟水玄也是欢喜的。 最起码,还能有张饼尝尝,总比饿着肚子强。 它既不喜欢荤腥,就意味着千万不可见血,否则会让他兽性大发的。 麒龟水玄的外壳被眼前的山镇压着,它想活动也只能活动脖子。 还好脖子够长,才能吃到对面的葡萄藤。 「这里怎么会有葡萄藤?」楚文豫不禁思索道。 微生冥绝看着那架悬于空中且比后面那座山都大的葡萄藤陷入了沉思。 麒龟水玄轻微的晃了晃脖子,便是地动山摇。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是站在水中,所以感受的不是很明显,但看着前面那座会动的山,楚文豫勐然惊悸:「以山为壳,以瀑为依,这……」 微生冥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不是感觉我们太渺小了?」 「这若是被他吞入腹中,怕是爬都爬不出去吧?」楚文豫愣在原地道。 他面部的呆滞恰好给了麒龟水玄机会,直接朝着他的怀中拱来。 楚文豫:不是吧?你这一拱,能把我拱出八座山去啊! 他急忙着闪躲,不料麒龟水玄的脖子过于长,而且很是灵活,简直比他的身形还灵活。 虽然勉强没被拱出八座山,但是麒龟水玄脖子周围的强大气息将他推了几个跟头。 踉跄着站稳后,楚文豫赶紧俯下身子,道:「蹲下。」 听到楚文豫说的话,微生冥绝也跟着蹲了下来,但是他并不清楚楚文豫让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于是问道:「这时候不应该逃命吗?蹲下来干什么?自寻死路吗?」 楚文豫一把将微生冥绝的嵴背摁下水:「小心。」 楚文豫这一突然的举动,也呛了微生冥绝一口水,微生冥绝仰起头来唿吸后吐了一口水道:「恐怕我还没被它拱死,就快被水呛死了。」 楚文豫将怀中的饼拿出来放入水中,也将微生冥绝怀里的饼掏出来一起扔进水里。 饼放在水中比放在他们怀里要安全的多。 这底下的水流动的不是很快,若是放在这里,说不定最后还能找到。 微生冥绝眼看着自己只吃了一口的饼被楚文豫扔进水中,心疼道:「你疯了吗?」 楚文豫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麒龟水玄应该眼瞎。」 这么当着人家的面说真的好吗? 虽然知道不太好,但楚文豫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它还耳聋。」 麒龟水玄:??? 你礼貌吗? 微生冥绝抬头仰望着麒龟水玄,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它眼瞎耳聋啊? 楚文豫叉着腰道:「麒龟水玄只靠着脖子活动,而且嗅觉异常灵敏,若是它执意要攻击人,恐怕我们早就死了。它那脖子快如闪电,刚才没攻击中我,并不是因为我躲得快,而是它看不见。」 「还有,我猜测它也听不见,是因为瀑布。它的五感在这千万年来逐渐退化,全被贡献给它的脖子和鼻子,鼻子可以闻到味道,我们来的时候,它也是闻出来的,而不是看见的。它看不到我们具体所在的位置,只能大体的感受到我们所在的方位。」 「至于它那灵敏的脖子,当然是因为可以吃到对面的葡萄,还有……自保和攻击。」 微生冥绝觉得楚文豫说的有道理,接着补充道:「而水可以隐藏我们身上的味道,所以它目前并不知道你我所在何方?」 楚文豫竖起大拇指道:「正解。」 微生冥绝摸了摸酸涩的鼻尖,「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见机行事。」楚文豫在水中清洗了自己的袖子,拧干了给微生冥绝擦了擦脸上的水:「抱歉,事急从权。」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笑着道:「无妨,我真切的记住了,日后这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第071章 心尖刻字 越听这话, 就越觉得话里有话。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本来讲的是报恩的,可这话从微生冥绝的嘴里说出来, 楚文豫有种报復的错觉。 楚文豫游移不定的前后仰望, 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现在不止麒龟水玄是瞎的,楚文豫也像个瞎子一样摇摆不定。 在这里, 看不到大概才不会觉得可怕吧! 一时间竟生出他还不如一个瞎子的感觉, 还真是前所未有。 微生冥绝伸出手,将楚文豫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既然不知道往哪里走,就跟着我吧, 我带你走。」 楚文豫信任的点了点头, 手也没有移开,跟随者微生冥绝的脚步向前走去。 他选择了往麒龟水玄所在的方向走, 因为他们没有退路。 之前楚文豫还前后迟疑,现下也坚定了往前走的信念, 因为有人牵着他向前走。 第110页 他们的身子压得很低,几乎紧贴着水面,麒龟水玄没有异动, 只是伸出脖子吃着它的葡萄。 楚文豫不知道它身后有什么, 也不知道前面有没有路,但有微生冥绝在身旁,他就有能开出一条路的坚韧。 他们走的很慢,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才走到了瀑布面前。 眼前的瀑布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它是越往下流越缓慢, 形成一道水幕,幕中如何, 尚未可知。 二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掀开瀑布形成的水帘,来到了一个山洞里。 这山洞和麒龟水玄的身体是连在一起的,它的龟壳撑在上方,满满的开闢出这一方山洞。 洞中漆黑的一片,却有着麒龟水玄的余温。 比外面刺骨冰冷的水比起来,这里面暖和多了。 山洞里很适合栖身,三两块大石头堆积在一起,就是一张天然的床。 收拾布置好了以后,楚文豫就躺了下来,清凉感从下而上倒灌着,好似躺在一处辟暑山庄里。 微生冥绝也躺了下来,向上望着不停动的洞穴,他的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麒龟水玄吃完了对面的葡萄以后,便将脖子缩了回来。 正巧缩到他们所处的山洞里。 一根根针不停的在二人眼前晃动,怎么睡也睡不好,根本就不敢闭眼。 麒龟水玄虽然听觉和视觉不怎么样,但是它的触觉很灵敏,如果被它发现二人藏身在这个山洞里就麻烦了,那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躺也不是,起也不是,只得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稍微动一下就蹭到麒龟水玄的脖子,被这一根根针扎成筛子。 即便两个人不动弹,但是麒龟水玄的脖子一直在动弹,它的脖子又异常灵敏,光是躲避就万分不易了。 「你哆嗦什么?是受凉了吗?」微生冥绝关心道。 楚文豫不动声色道:「我没动。」 听到这个回答,微生冥绝顿感不妙,他总感觉身后有人不停地打哆嗦,而且余温不减,就像是感染了风寒后发热的症状。 楚文豫说自己没动,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也就只有麒龟水玄在动呗! 「这……也太快了,我还以为是你……」微生冥绝双手自然垂下道,他如今连手都抬不起来。 楚文豫惊恐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微生冥绝看着楚文豫那双震惊的双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感觉整个人像是被封印住了一样,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 他要是说完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尴尬,不过是以为楚文豫再打哆嗦而已。 可口中的话只说了一半,最后半句没说出来就尴尬了。 而且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甚至有些害羞。 二人面面相觑,楚文豫打破了片刻的沉默:「他这脖子蠕动的太快,怕是正在咀嚼什么东西。」 微生冥绝想了想,道:「你是说?葡萄?」 楚文豫点了点头,它也没吃别的东西了,只吃了对面葡萄藤上的葡萄。 那葡萄被麒龟水玄吃了之后,又迅速的生了出来,就这样千万年绵延不绝。 麒龟水玄也是靠吃葡萄活到现在的。 这里的葡萄和别处的葡萄不一样,就像楚文豫之前吃的那颗,黑气繁绕,却有着无限的生机。 虽然没有什么味道,但是不至于被饿死。 吃了那一颗葡萄,楚文豫现在都不觉得饿。 不过,微生冥绝却觉得有些饿了。 照现在的处境来看,应该不会先被饿死,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微生冥绝谨小慎微的搬起一块石头,将石头扔了出去,这也牵动了麒龟水玄的脖子。 它的脖子跟了出去,缠绕了石头一圈,发现只是个石头,又将石头甩了出去。 石头被甩到对面的山上摔的粉碎。 微生冥绝惊嘆道:「不愧是兵书中记载的上古神兽啊!」 楚文豫有些好奇兵书上还记载了什么,于是问道:「兵书上还有没有更详细的记载?」 微生冥绝思索片刻,道:「兵书上只有一页记载,没什么更详细的内容。」 「哦!」楚文豫有些失望,不过不是对兵书的失望,而是无聊的失望。 如今,只能躲在这个山洞里,还不知道要躲多久,而且周围异常兇险,若是触动了麒龟水玄,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两个人除了能说说话,也就干瞪眼了。 逃又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这里可是万丈悬崖之下,四周都是山水,如何能上去? 而且麒龟水玄还在这里镇守着,别说是逃了,能躲到这个山洞里安稳一时都是幸事。 之前楚文豫犹豫要不要往前走,就是考虑到了这一层,万一前方无路,不就是堵死了么? 若是往后走,说不定还能翻过后面的那座山成功的上去。 想到这里,楚文豫不禁有些出神。 微生冥绝五指在他的面前晃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就现在这个情况,你还能神游?」微生冥绝不解的问道。 神游? 听到这两个字,楚文豫茅塞顿开。 他们想要出去,未必真的需要出去,反正这里也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地方。 第111页 或许周围的山水都是障眼法,又或许…… 一定有办法出去的。 楚文豫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道:「你还记不记得先前的那股灵力?」 说到佟凝雪给的那股灵力,微生冥绝自然是记得的。 据佟凝雪所说,这股灵力能够救命。 它未必没有特殊的功效。 想到这里,楚文豫尝试着动用体内的那股灵力。 这一动用不要紧,麒龟水玄感受到异动的气息,将脖子缩回到了山洞里不停的探寻。 很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被麒龟水玄的脖子触及到了。 但这是在山洞里,可以借用地势的优势躲避着,只要他们不出去,这麒龟水玄也奈何不了他们。 微生冥绝提议让楚文豫安心调动体内的那股灵力,而他自己给楚文豫护法, 楚文豫坐在中间感受着体内的暗潮涌动,微生冥绝撑在楚文豫的身前。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楚文豫才能灵活的运用体内的那股灵力。 而此时,微生冥绝却先倒下了。 他趴到楚文豫的腿上,身后被无数根针刺中,嵴背几乎被刺穿了。 楚文豫心头一震,连忙给他疗伤:「你就是这样护法的?」 「护个法也能把自己护晕,世上如你这般傻的能有几人?」 在楚文豫调用灵力这期间,微生冥绝有无数次躲避的机会,可他硬生生的撑在楚文豫的身前。 而麒龟水玄的脖子感受到有活人存在的气息就越发的猖狂。 一根根的针刺进微生冥绝的后背又拔出来,拔出来又继续刺进去。 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微生冥绝未发出一丝声音,他怕自己的叫声会干扰楚文豫的灵力调动,就生生得憋了回去。 他体内的那股灵力也在,并且不停地护着他的心脉,所以无论麒龟水玄的鳞片如何勐刺,微生冥绝都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很疼。 微生冥绝晕过去后,楚文豫将自己半数灵力注入到他体内,这才唤醒了他。 刚醒过来的微生冥绝睁开眼:「你这灵力,就应该去对付麒龟水玄,给我作甚?」 「给你作死。」楚文豫没好气的道:「想不到堂堂司卿大人,也是个大傻子。」 微生冥绝笑道:「普天之下,也只有楚堂主一个人敢说本司卿傻。」 楚文豫将手停留在微生冥绝后背的上方,想去触摸却又害怕他会疼,就这样颤抖着停留在空中,手的不停颤抖也感化了他的声音:「本堂主向来胆大包天。」 微生冥绝挣扎着坐起来,老是这么趴着也不是办法,他坐起来看着楚文豫那双凝结着水珠的眼幕,就如同看到了瀑布后的冰雪世界:「放心吧!死不了。」 楚文豫扬起拳头,作出想打他的手势:「死不了,难道就不疼吗?」 微生冥绝沉下声来,道:「真的不疼,只要你在,我就不疼。」 看着那张俊美朦胧的脸,楚文豫不禁生出怜悯之意:「我在,可正是因为我在,我能感受到疼,就如同你拿着一把刀,在我的心上刻字那般……」 「那……我刻的什么字?」微生冥绝看着他道。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他能想像出来楚文豫现在是何种感觉,因为他之前也经歷过,只是如今这般境遇,多说也无异,还不如问点轻松的。 楚文豫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刻的大傻子没有良心。」声音如同被感化的菩提,在万千金莲中开出最浓艷耀眼的一朵。 微生冥绝轻咳几声:「……」 第072章 自救解脱 到底是谁没有良心?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麒龟水玄的脖子还在不停地动, 若是制止不了它,想要逃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楚文豫突然有一个想法,他觉得麒龟水玄的外部鳞甲过于坚硬, 可以从内部突破。 微生冥绝一拍楚文豫的后脑勺:「你疯了吧?」 他疯不疯的不知道, 反正现在就像是一条绝路,若不兵行险招, 根本就无法突破。 再这么被困下去, 不累死也饿死。 总不能和麒龟水玄抢对面的葡萄吧? 这还不如直接杀了它更容易呢。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楚文豫走出洞穴,沾上了微生冥绝后背上的血,自己把自己送入麒龟水玄的腹中。 一进入麒龟水玄的腹中, 楚文豫就觉得噁心难忍。 早知道就不进来了。 这里面也有无数的针, 并不比外面的鳞片软。 麒龟水玄腹中黏连的血肉让他万般不适,但他必须坚持走下去。 既然进来了, 就不能空手而归,微生冥绝还在外面等着他。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只要打败了麒龟水玄,他们就能出去。 虽然不知道后面的路会如何,但是不至于是一条绝路,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 只要有路就行。 突然间,前面出现了一道光柱。 不像是麒龟水玄发出来的,更像是一种潜藏在他体内的神秘力量。 楚文豫走上前去, 发觉这道光柱与它的血肉连在一起,密不可分。 伸手去触摸就被弹了回来,也让麒龟水玄感受到了疼痛。 它体内的针开始蠢蠢欲动的活动起来。 麒龟水玄体内的针不像是外部的鳞片那样岿然不动, 而是能连带着血肉拔出来,如同一道道飞针那般。 第112页 兵书上只记载了麒龟水玄的脖子异常灵敏, 其实它更灵敏的还是腹中的针。 破兵书记载不全,可把楚文豫坑惨了。 早知道里面才是万般艰难,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破办法。 还想着从内部能够击破,现在看来,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 麒龟水玄体内的针越来越密,全都浮现在楚文豫的眼前,形成一道针阵。 这些针都掺杂着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到楚文豫的七窍中,楚文豫感觉不妙。 他的七窍在慢慢的往外渗血,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他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楚文豫深吸一口气,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自己在麒龟水玄的腹中不停地旋转着。 他紧紧的抓住麒龟水玄体内的一块鳞片,试图稳定自己的身体。 然后朝着那道光柱走去。 他想着这道光柱既然出现了,想必定然是有用的。 走了片刻后,发现自己的双脚被麒龟水玄的血肉粘在原地无法动弹。 楚文豫将身体前倾,想要再次触摸那道光柱,近在眼前,却如天边。 只能望到血雾蒙蒙的晨曦朝露。 一边勾着鳞片一边伸手去触摸光柱,在他的手触摸到光柱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电流贯穿了他的身体。 整个人酥酥麻麻的,楚文豫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座桥,身上不停有人和蚂蚁在踩着他。 他的心不停的跳动,兴奋,紧张,无奈等等交织在一起,身体仿佛被重塑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楚文豫就快要支撑不住了,那股电流停了下来。 光柱的所有力量都通过他注入到那片鳞中。 没了那道光柱的支持,楚文豫重心不稳的「砰」一声摔倒血泊中,也给了麒龟水玄的腹部重重的一击。 不过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楚文豫半张脸都长满了噁心的血浆,黏黏煳煳的擦都擦不掉。 还有一股子难以忍受的腥臭味。 这血太黏了,楚文豫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粘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好不容易兢兢业业的挣扎着爬起来后,整个人都被溅满了血花。 浓稠的像是沾染了浸了水的红色胭脂,血花还不停地滴落,在麒龟水玄的腹中一次又一次的溅起,如此自然的循环着。 想到那道光柱的所有力量都被注入鳞片中,楚文豫就走上前去开始拔鳞片。 鳞片四周都是刺,无数根小刺像是极细的针扎入楚文豫的双手中,前面还有无数的飞针悬在空中。 他的手既无法拔出带血的鳞片,也无法动弹。 那些飞针一道接着一道的朝他飞来,楚文豫只得尽力闪躲,但手就像是被封印在鳞片上一般动弹不得。 这样显得他的动作有些滑稽,不过顾不得形象了,且不说这里没有人看到,就算有人看到,能保住命最要紧,能保住命就是好的,哪还有形象可言。 那些飞针刺不到楚文豫,只能刺入麒龟水玄的腹中,只是这一次,飞针都拔不出来了。 麒龟水玄腹中的血液变得格外粘稠,好像什么都能黏住。 没有了飞针的干扰,楚文豫可以专心的拔鳞片了,可他的手也快废掉了。 一双手都在血流不止,那些小刺肉眼根本看不到,刺到楚文豫双手上的伤口也看不清,只能看清他手上的鲜血不停的往外流。 而且这些鲜血并没有滴落到地上,而是停留在鳞片上,不停的被鳞片吸收。 这鳞片似是某种邪物,需要不停的吸食人血。 鳞片不断地吸收着楚文豫的鲜血,自身也在不断地壮大,逐渐长得和他的双手那般大。 深埋在麒龟水玄腹中的鳞片也有所松动,楚文豫觉得希望来了,用力一拨,将鳞片拔了出来。 只是他的双手被拔出的鳞片划出一道口子,这道口子使得鳞片更加壮大。 渐渐地,楚文豫的双手已经握不住它,需要将他抱在怀里。 鳞片上的所有刺齐齐出动,将楚文豫刺了个满怀。 这么看上去,楚文豫整个人就像是个血人。 不过那鳞片也没有持续壮大,而是停留在楚文豫的怀中,像是已经吃饱了的婴儿乖乖的躺在父亲的怀中。 楚文豫这才开口:「总算……结束了。」 而后,他便倒在了血泊中。 不知过了多久,微生冥绝才将他唤醒。 此时,麒龟水玄已经不见了,又或者说,他们已经不在那个地方。 楚文豫感觉刚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可醒来之后,看着怀中的鳞片,又能感觉到真实。 「我是怎么出来的?麒龟水玄呢?」楚文豫懵懵懂懂的问道。 微生冥绝也没有隐瞒,直言道:「已经死了。」 「啊?」听到麒龟水玄已经死了的消息,楚文豫还是不敢相信。 那么大一个上古神兽,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微生冥绝解释道:「它并不是不食荤腥,只是靠着体内的鳞片为生,也就是说他吃的向来都是自己的血肉,你将它体内的鳞片拔出来,反倒是救了他一命。」 楚文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他明明有机会把我们都吃掉,为何会自取灭亡?」 吃活人的血肉,不应该比吃自己的血肉更加解脱吗? 而且它体内的那枚鳞片,一直在吸食着楚文豫的鲜血,这就说明只要是血肉,它体内的那枚鳞片就会喜欢的,有了活人的血肉,它就能坚持下去,也能解脱一阵子。 第113页 这是楚文豫想的,可并不是麒龟水玄想的。 麒龟水玄身为上古神兽,一直被镇压在这里,它怎会不知吸食活人的血肉能祝它活的长久呢? 常年食之无味,只能靠吃对面的葡萄为生,长年累月的遭受体内鳞片的吸食,它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 死,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 麒龟水玄身为上古神兽,它宁可选择死,也不愿意去残害生灵。 不然,它也不会被镇压在那里千万年。 楚文豫阴差阳错的进入他的腹中,本是为了自救,却也意外的救了它。 「所以,它走的……安详吗?」楚文豫问道。 微生冥绝想着它那副可怜的样子,道:「它定然是求之不得吧?」 楚文豫起身,朝着麒龟水玄所在的方向拜了三拜。 他平生敬佩的人不多,麒龟水玄在他心里,已经超过了千千万万的人。 三拜过后,便是新的开始。 生死界中,谁都无法沉浸在悲伤之中。 只有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才能回到那心心念念的现实世界。 若是出不去,可就是永远的封存了。 楚文豫环视四周,发现此地也是一个传送阵,他和微生冥绝正处在阵眼的位置,不知道下一个地方会是哪里。 「嗖」的一下子,眨眼间便到了一片不知名的船上。 这船和普通的船别无二致,只是船上到处都透着诡异。 虽然不认识的人居多,但是这艘船上还有熟人,慕楠经和从嫔月在此,佟凝雪和骆晚阙在此。 这些人在船上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夏无渊也在。 「你怎么在这里?」楚文豫问道。 夏无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他明明就是在朝花楼中喝了一口酒便醉倒在地,可是以他千杯不醉的酒量,怎么可能喝一口就醉倒? 醉倒之后,就出现在这艘船上。 「你们怎么这么慢啊?」骆晚阙略带着嘲讽的意味问道。 微生冥绝没好气的回覆道:「哪里慢了?不过是路上耽搁了点时间罢了。」 两人僵持不下,现场的气氛极度紧张,佟凝雪也不管管,反而在一旁安稳的喝茶。 此时,夏无渊趁机插嘴道:「你们认识?」 楚文豫挨个给他们介绍了一遍,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可能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好歹也混个脸熟,下次见面不至于谁也不认识。 慕楠经看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这满身的伤,咬着牙道:「你们身上有伤!」 第073章 诡异之船 随后, 慕楠经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包扎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他巫医面前,就不能允许有人有伤, 也不能允许有人死掉。 经他之手, 没有医不好的病。 除非天意,不然他非要和阎王爷一较高下。 给他们治好伤后, 慕楠经又询问了二人为何所伤。 楚文豫将怀中的鳞片放在桌子上, 佟凝雪一看,心中就有了定数。 这枚鳞片名为赤水鳞,也是合成阴阳破的碎片之一。 鳞片逐渐缩小, 渐渐的融化到楚文豫的血脉之中。 慕楠经一探他的脉搏, 发现体内有两股灵力相互碰撞,虽不至于要命, 但时不时的要难受些许。 这两股力量一股便是佟凝雪之前赠与的,另一股就是鳞片的力量了。 好在两股力量都已深入血脉, 就算是碰撞,也掀不起巨大的风浪。 紧接着,楚文豫就开始询问这艘船上的有关事宜, 他们到的也不早, 所以掌握的信息也不多。 至于这艘船上的其他人,也都不慎了解。 总之,一切小心为妙。 根据夏无渊的观察, 这艘船上不全是船夫,还有和他们一样被捲入生死楼中的人。 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是能看出来来者不善。 他们一个个的单打独斗, 很少有像他们这堆人聚在一起的。 不过既然都和楚文豫以及微生冥绝认识,那就算是有缘分。 海上的风浪比较大, 这艘船始终没有停止摇晃,许多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但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上来之后,这艘船明显摇晃的越发剧烈,甚至人们都站不住脚。 「怎么回事?」提刀的大汉说道。 「本来大家都是相安无事的,可他们两个上来了之后,这船就摇晃的剧烈。」拿摺扇的书生道。 众人将目光投向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像是看着仇人一样看着他们两个。 异样敌意的目光让楚文豫感觉很不适,于是反驳道:「这海上的风浪本来就大,关我们什么事?难不成就因为我们两个上来了?上来两个人,这船还能翻了不成?」 书生用摺扇遮住面:「谁知道呢!」 在他一旁的书童浑身颤抖着,却还不忘给书生撑场面:「就是怪你们两个。」 微生冥绝一下子便被激怒了,看着那瑟瑟发抖的书童和阴阳难说的书生,一股斗志浮现眼前:「就凭你们两个还敢挑衅我们?真是不怕死。」 这时,骆晚阙也站了出来:「不服的,先问过我的双指再说,要是能活过三招,我骆晚阙任凭你们处置,不然就闭嘴,你们不嫌吵,我还嫌吵呢!」 他说这话也不是为了帮微生冥绝,只是看着佟凝雪眉头微拧,怕是觉得吵闹。 第114页 众人看到他的双指一出,如同利剑悬在心口,索性都闭了嘴。 那书生还是不服气,扭扭捏捏的哼唧了几声,便把所有的气都撒在自己的书童上。 「啪」一个巴掌扇上去,书童连忙捂着脸跪了下来。 书生阴阳怪气道:「没用的东西!」 书童颤抖的更加厉害,也没有反驳,他是不敢反驳。 只要是书生说东,他绝对不敢往西,这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惧怕。 虽然书生看起来一点力气也没有,但是打人的时候却像是个练家子。 那一巴掌将书童打的七荤八素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见热闹散了,也都四下散开。 只有那书童还跪在原地。 那书生找了一间看起来干净的屋子走了进去,迅速的关上了门。 夜深风凉,又下起了朦胧细雨。 雨势虽然不大,但足以浇灭一个人的心。 其他人多半都找了一间房子进去,只有少数人还在外面游离着。 书童就这么一直跪着,人来人往的没有得到一丝同情,只有慕楠经忍不住给了他一瓶药。 这要是在他面前感染风寒,他这个巫医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 书童连忙道谢,心里想着这些人都是自私之辈,只有慕楠经看起来像是个好人。 可实际上,慕楠经并不是同情他,只是忍不住而已。 慕楠经回到房中,看着一脸不解的从嫔月,道:「我只是不想看着人生病而已。」 从嫔月并没有反驳,那药是慕楠经的,他想给便给了,又不是多么珍贵的药。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书童早已被淋透了,手中紧紧的攥着那瓶药,生怕被雨水沖走。 不知道书生是突然间回心转意,还是大发慈悲,他竟然将书童喊了进去。 书童立马感恩戴德的连滚带爬的进入房间里。 然后在房间里跪下来。 不久,书生所在的那间房里就传出了摔东西的声音。 摔的正是慕楠经的那瓶药。 慕楠经的药瓶都是特质的,落地的声音也与其他瓷器不同,所以他听的很清楚。 没等慕楠经开口,从嫔月先开始吐槽起来:「师父,你就不应该给他,好好的药就这么被他那个不长眼的主人给糟蹋了,真是可惜。」 慕楠经摇了摇头,道:「他主人摔的药瓶,他若是死了,可就怪不得我了。」 从嫔月懒得说话,躺到床上就睡了。 慕楠经也跟着躺了下来,这间房两张床刚刚好。 来得早的人先选好房间,来得晚的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床。 那床小的可怜,就算是一个人住也很难施展拳脚,更别提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了,恐怕动都动不了。 这若是在客栈里也就罢了,睡到地上还能将就一晚,可这是在船上,船上本就阴暗潮湿,要是在地上睡一晚上,第二天非得发热不可。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坐在床边彻夜长谈。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楚文豫低着头道。 微生冥绝一个脚踩着床,胳膊倚在膝盖上:「希望过了这艘船就能出去吧!」 楚文豫点了点头,道:「但愿吧!」 …… 天快亮的时候,楚文豫忍不住有些困意,打了个哈欠道:「好想睡个舒服觉啊!」 微生冥绝挽过楚文豫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吧,应该会舒服的。」 「好。」楚文豫眯着眼很快就睡着了。 可惜睡着没多久就被隔壁房间里的一声惨叫吵醒了。 他们赶紧出门看,发现其他人也几乎都出门了。 众人杵在门口,眼神里说不出的惊讶和呆滞。 也有几个胆大的,在私下议论这件事。 「昨晚人还好好的,怎么今天早晨就没了呢?」 「说不定是鬼怪缠身,摆脱不掉啊!」 …… 楚文豫视线往旁边一瞥,停留在一具干尸上。 这尸体像是被风化的一般骇人。 正巧此时夏无渊跑了过来,道:「你们昨晚有没有看见过一个怪物?」 楚文豫摇了摇头,昨晚安静的不同寻常,他什么也没有看见过。 干尸所在的那间房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血掌印。 众人被突然出现的血掌印吸引过去,怎么可能凭空出现? 微生冥绝伸手去触摸血掌印,确实是人的鲜血形成的。 血掌印不停地从屋内往屋外渗血,片刻后,整间屋子便被鲜血染得通红。 血流顺着众人所在的方向一路前进,最终滴到大海中。 这不像是鲜血自己流的,倒像是有人引导过去的。 这具干尸出现的诡异,问了一圈都没有人知道死者是谁,大家都和他不认识。 楚文豫想了想,问道:「你们昨晚有谁见过怪物?」 除了夏无渊,没人见到过。 说不定死者见到过,但现在死无对证了。 夏无渊心里害怕,他在想会不会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实在不敢一个人睡觉,就要和楚文豫,微生冥绝两个人挤在一起。 但是他们的房间很小,夏无渊的房间倒是很大,他们三个就一同住在夏无渊的房间里。 第115页 白天无事发生,吹吹海风,喝茶饮酒的舒适惬意。 当然,出了那一档子事,谁也没有心情喝茶饮酒了。 海风也不是主动吹的,而是被灌进去的。 那人死在了房间里,众人都觉得自己的房间不干净,纷纷聚集在外面。 虽然屋里也有几个,但大都是醒着的,只有佟凝雪和骆晚阙还在睡觉。 日山三竿还不起床,可真是一对好师徒啊! 其实佟凝雪早就醒了,只是不想管那些闲事,醒了之后又睡着了。 骆晚阙醒了之后看着佟凝雪还在睡觉,他也跟着睡着了。 就这么睡到正午时分,佟凝雪才懒洋洋的走出房间。 正午的烈日闪的刺眼,随着佟凝雪的出现,烈日竟躲入云端,天边阴沉下来。 骆晚阙也跟着走了出来,道:「奇怪,这天怎么变得这么快?」 昨晚那阵雨来的蹊跷,今日烈日当空突然间坠入云中,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天变无关紧要,怕的是人也变了,那才是最致命的。」佟凝雪仰天道。 顺着佟凝雪的目光,骆晚阙好像看到了一场腥风血雨。 出来唿吸了一把新鲜空气,佟凝雪就进了房间里,骆晚阙自然是跟着进去,在他前脚刚踏入房间的那一刻,晴空万里,无云蔽日。 回望着身后,骆晚阙关上门,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天有不测风云,风云变化多端,哗哗的下起了一场大雨。 这场雨像是天公在泄愤,伴随着雷声滚滚倾盆而下,将所有的骯脏都沖走。 干尸也不知所踪。 没人去管他,也没人去移动尸体,就这么被无情的雨水冲进大海。 海上出现了一个旋涡,旋涡越来越大,大到足以把整条船都卷进去。 第074章 黑气之谭 雨水都聚集在旋涡的上方, 像是被旋涡吸过去的一般,船的上方只降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旋涡倒是没把整条船都吸进去, 它只吸走了雨水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有不少人看到, 起初没有什么徵兆,等到了落日之时, 他们的眼前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到了。 不仅他们的眼睛看不见了,心智也全乱了。 提起刀剑乱砍一通,船上洒满了血迹。 这些人不一定砍到哪里, 甚至不一定砍向别人。 有人把自己的肩砍穿, 有人将匕首插进自己心中,霎时间海上血流漂杵。 血水伴随着雨水落满了船舱, 所有的房间中也都浸满了血迹。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出去劝阻,却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虽不可自控, 也可以杀人。 此时,佟凝雪缓缓走出房间,所到之处结上一层寒冰。 在场的所有失控之人皆被他冰冻封印住, 整片海也被佟凝雪封印住。 海上再无半点浪花, 只有寒气四溢,迎着黑夜漫漫。 这条船再也摇晃不了,整条船僵在原地, 如同一条被冻僵的鱼。 夏无渊看着这一幕震惊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有如此法力? 能冰封住整片海,他心里想着这人莫非是天上的神明? 佟凝雪不是神, 他的法力也是有限的。 那旋涡从冰封下冲破而上,以狂风之势席捲而来。 风花大作, 簇人心寒。 骆晚阙才从房间里出来,双指一挥,将旋涡又打下千尺冰封。 眸间散下寒意:「我师尊亲自封的,你们也敢出来?」 说罢,这片海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万里无声,只有冰封下面的一股力量鼓动着,声音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书生畏畏缩缩的出来,他是被冻出来的。 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那提刀大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已经狼狈为奸了。 出来后就开始阴阳怪气的一唱一和,他们不敢指责佟凝雪,便把矛头再一次对准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还有夏无渊。 他们两人虽然报团取暖,可看着他们三人才算是老熟识了。 「怎么我们来的时候好好的,你们两个来了之后就开始发生一系列的怪事,这不是煞星是什么?」书生拿着扇子一边扇风一边说道。 微生冥绝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将他手中的扇子打落在地,扇子沾上血水,洇上一片绯红。 「你……」书生朝着提刀大汉使了个眼色,示意提刀大汉出手。 提刀大汉也明白了书生的意思,挥起大刀朝着微生冥绝袭来。 没等微生冥绝出手,楚文豫就用他手中的大刀砍掉大汉一条手臂。 大汉哀嚎声瀰漫了整条船,却只换来一句活该。 这声活该不是楚文豫说的,也不是微生冥绝说的,而是书生说的。 甚至书生说活该两个字的时候,楚文豫还愣了一下。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这么快就不行了? 微生冥绝看着逐渐淹没在血色中的大刀,好像想起了什么,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心里暗暗道:「楚堂主还真是……记性好。」 楚文豫没有拾起大刀,而是走到大汉面前:「既要做别人的刀,就得把自己磨得锋利一些,否则就是现在这般下场。」 大汉没答话,他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充血的双眸仰视着楚文豫,看到了不甘的平凡。 第116页 从这一刻,他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做一把锋利的宝刀。 回到微生冥绝面前,楚文豫换了一种姿态,被微生冥绝一把拽到身旁,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微生冥绝逼问了,「楚堂主这是在还我?」 楚文豫抬起头,直面着他:「你我之间,还能还清吗?」 微生冥绝心头一震:「既然知道已经还不清了,又为何替我出手?」 替你出手还有错了? 楚文豫一把推开微生冥绝:「司卿大人不要多想,我只是图个过瘾。」 微生冥绝这才冷静下来,心里道:「无论是不是还,不都是为了自己吗?为何在这无端置气,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随后,微生冥绝拱手道:「你这把刀足够锋利。」 楚文豫挥了挥手,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那也得看持刀之人是谁。」 微生冥绝没答话,他心里很清楚楚文豫这话是意有所指。 这把刀只有在他自己手里,才会做到战无不胜。 楚文豫从来不介意做刀,只是愿意做自己的刀。 而微生冥绝,有时候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有时候只能是一把沾了血的刀鞘。 一旁的书生战战兢兢地藏在佟凝雪后面,想着找一个庇护,却被骆晚阙一掌打出很远。 敢靠近我师尊,你是疯了吧? 你这种人,最好别来玷污我师尊,不然下一次,定要你狗命。 书生挣扎着起身后仰天大笑,然后灰熘熘的回到屋中。 看着蜷缩在角落的书童,他便开始破口大骂,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书童身上。 提刀大汉因为他看到阴沉的天气不妙,也咬着牙回到屋中。 在他回去之前,慕楠经给了他一瓶止血的药,提刀大汉道了一声多谢就回到屋中上药止血了。 天边黑气滚滚,逐渐向船所在的方向袭来。 佟凝雪能封住这片海,却拿这些黑气没有办法。 骆晚阙也尝试着攻击这些黑气,可发现他们远在天边,根本就攻击不到。 这些黑不熘秋的东西很是麻烦,稍不留神就被它们钻了空子。 黑气能钻入人的口鼻中,控制人的意识和情绪。 那些积怨已久的恶毒思绪逐渐爆发出来,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不断地影响着周围的人。 渐渐地,那些被佟凝雪冰封住的人也因为黑气的缘故渐渐甦醒过来。 他们好似穿着铜墙铁壁,无论霜寒剑怎么攻击都穿不破他们的盔甲。 这些人都是活死人,虽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是力大无穷且不知道疼痛,而且能吸收攻击他们的法力,将那些法力转化成黑气为自己所用。 再用黑气攻击施法者,就像是被自身法力反噬了一样。 佟凝雪将霜寒剑收入鞘中,结下杀阵困住那些活死人。 活死人身上的黑气不断地冲击着封印,不出片刻,封印就出现一道道的裂痕。 杀阵竟然从内部被冲破了? 他们身上的黑气来自天际,不是人的阴暗情绪,而是自然的力量,佟凝雪也没有办法。 杀阵被冲破之后,黑气聚集在上空,仿佛要将整条船吞噬进去。 佟凝雪捂住胸口,承受杀阵反噬的重击,被骆晚阙及时接住。 关心的话来不及诉说,骆晚阙赶紧替佟凝雪疗伤,只是在疗伤之际,那些黑气趁虚而入,将二人捲入黑气之谭。 几乎所有人都被卷了进去。 黑气之谭坐落在天空上方,由自然的混沌之气凝聚而成,里面的煞气魔气居多,不断地侵蚀着人的意识。 那些活死人已经完完全全成为黑气的附庸,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回来了。 黑气之谭中有着一座死气沉沉的火山,其他的就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唯有那座火山看的清晰。 突然间,一道神秘的黑气从天而降,宛如一条黑暗的巨龙,吞噬一切光明。 这道黑气犹如一个无尽的深渊,深不见底。 四周瀰漫着阴森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慄。 一股浓重的黑暗气息从深处涌出,仿佛要将一切控制住。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沼泽,沼泽中尽是些幽灵般的存在。 楚文豫猜想火山处可能就是出口,唿吁着其他人往火山的方向走。 只是那些人根本不听话,反而无休止的攻击着仅剩的几个活人。 书生倒是很听话,跑的比谁都快。 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童都在抗击着那些活死人,给更多的人争取时间。 提刀大汉即便是断了一臂,也能用另一只手挥刀,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虽然活死人很强大,但是在这黑气之谭,什么都可以利用,包括黑气。 之前楚文豫就有过这个想法,只是苦于没有可以利用的现成之物。 如今进入这黑气之谭,倒算是个机缘。 他将所有的黑气都聚集在符咒阵法中,引导手中的符咒吸收这些黑气。 黄色的符咒上飘荡着黑气,渐渐地融入到这些符咒中,成为新的利器。 楚文豫将沾满黑气的符咒贴到活死人上,他们果然不动弹了。 将符咒分发给众人,没过多久,就把这些活死人解决掉了。 慕楠经给活死人都吃了一粒药丸,这药丸只能减轻他们的痛苦,却不能将他们救活。 第117页 楚文豫用符咒控制着这些活死人,也带着他们往火山的方向走。 一个人都没有落下。 那些活死人倒是很听楚文豫的话,楚文豫说什么,他们立马跟着做。 走了足足一日,才走到火山脚下。 近处看到的火山和在远处看到的天差地别,远处看到的不过是一座死火山,但是凑近一看,这座火山貌似会动,这是座活火山。 楚文豫心想这可就难办了,总不能进入活火山中找出口吧? 在黑气之谭中,佟凝雪也无法将整座火山冰封住。 若是这火山突然喷发,这该如何? 但是回过来想想,运气也不会这么差吧? 这座火山存在于黑气之谭中不知道多少年了,都没有喷发过,不能他们一来就喷发吧? 事实证明,他们的运气就是如此差。 几人的体温唤醒了这座火山,火山内的热气腾腾往外冒,就像一座蒸笼。 看样子,应该很快就要喷发了。 楚文豫咬牙切齿道:「不是吧?」 第075章 人骨玉笛 火山喷发也没有那么快, 只是喷发前的煎熬很是难受。 凡人之躯在这炽热的火山脚下,都快要被烤化了。 就连一向冷冰冰的佟凝雪额间都流下几滴汗。 不过马上就没有了,骆晚阙掏出佟凝雪怀中的帕子给他擦了个干净。 佟凝雪望着火山之巅, 道:「这里莫不是赤炎山?」 一听赤炎山, 夏无渊立马来了兴致,他从宰相的藏书阁中看到过, 赤炎山里有一株赤炎果, 可脱胎换骨,凡体成仙,不知是不是真的。 「那仙尊, 赤炎果是真的吗?」夏无渊道。 佟凝雪蹙眉:「不知。」 都是些传闻或者记载罢了, 是不是真的也无从考证。 不过这赤炎果若真的存在,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书生听到了赤炎果的存在, 只身进入火山。 若他能得到赤炎果,就能飞升成仙, 就不怕这些道貌岸然之辈了。 楚文豫发现书生不在了,道:「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连命都不要了,且不说赤炎果是否真的存在, 就算存在要想从这座火山中摘取出来, 他一个书生哪来的这信心?」 可不出片刻,书生就拿着赤炎果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楚文豫:「……」 不是吧?这么容易吗? 书生二话不说的服下赤炎果,整个人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 将整座火山的热气都比了下去。 赤炎果的力量将众人逼退好几步,随后融到了书生体内。 「这人是紫微星转世吗?运气这么好?」微生冥绝感慨道。 楚文豫摇了摇头,道:「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一时得意未必一世得意。」 况且, 以他身体,根本撑不住赤炎果的巨大力量。 只能说目前看来相安无事。 赤炎果被书生摘下来之后, 火山就发生了异动。 上面的岩浆滚滚而下,淹没了所有的黑气。 楚文豫再一次结下符咒阵法,不停的吸收着黑气,符咒阵法也越来越强大。 微生冥绝也上前帮忙,二人将符咒阵法不停的加固,试图对抗滚烫的岩浆。 佟凝雪也将霜寒剑插入黑暗沼泽中,任凭黑气侵蚀着不染浊臣的霜寒剑,用霜寒剑的寒冰之力对抗落下的岩浆,骆晚阙在一旁辅助他施法。 在众人的同仇敌忾下,撑住了一时半刻。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那群活死人站了出来,散尽自己所有的黑气和命数,和这些岩浆同归于尽。 「不要……」楚文豫纠结的喊道,他想让符咒阵法停下来,心里比谁都清楚,符咒阵法不能停。 那些活死人顿时烟消云散,掀起一阵黑红色尘埃,最后身归混沌。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受到楚文豫的控制,而是生出了残薄的意识。 在他们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若是他们牺牲了,那些活人就能得救。 可笑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一向自私的书生看到这一幕也有感而发:「这世上,傻子可真不少。」 想了一想,又来了一句:「但也不多。」 就是没想到在他们之中,就出了多半。 火山虽然停止了喷发,但是他们还没找到出口。 目前看来,应该是赤炎果加剧了火山的喷发。 楚文豫生气的踹向书生:「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自私,他们不得不牺牲。」 书生气不过,道:「他们本来就死了,你在这大度给谁看啊?」 是啊,他们早就已经死了,再追究好像没有多大的用处。 微生冥绝也补了一脚,道:「他们死了可惜,你死不足惜!」 这一脚,微生冥绝踹的很用力,可书生却毫髮无损,定是体内赤炎果的作用。 他嘴角扬起一种挑衅的笑:「我死不足惜又怎样?我还不是好好的活着?」 楚文豫等人不再和他计较,直接走进火山。 书生也跟在人群后面慢悠悠的走着,看他这样子,有了赤炎果,就像是被人请来的。 进入火山后,爆发出的灰烬呛的人头昏脑涨的。 佟凝雪一挥衣袖,将所有的灰烬遣散,整座火山尽显清明。 第118页 这明火之下,是锥心的清净。 众人顺着火山梯往上爬,爬到火山之巅,看到了一个传送阵。 书生第一个站了上去,传送阵并未启动。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走了上去,全被传入生死楼的入口。 急的书生直跺脚,为何别人都能出去,偏偏他出不去? 回到生死楼的入口处,楚文豫大喊道:「你是好好的活着,却只能活在黑气之谭里,好好享受吧,哈哈哈……」 他笑的很肆意,就像是大仇得报的畅快,可那些活死人再也活不过来了。 也随着火山岩浆化为尘土,而书生只能一辈子待在黑气之谭里,就算是给他们守墓。 这算是一种慰藉吧! 可很快,楚文豫就发现,那书童不见了。 明明书童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了啊,他去了哪里? 生死楼的入口处展现出四个大字:「死生偿还。」 这几个大字只显现了片刻后就消失了。 这里也不再有传送阵,只是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青楼。 「难不成回到了朝花楼?可为何牌匾上还挂着生死楼?」楚文豫疑惑道。 微生冥绝似懂非懂的解释道:「我们好像……回到了原点。」 一看还真是如此,这里是生死楼的二层。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把惟妙惟肖的玉笛。 玉笛的周围没有任何人影,却能奏响一曲天籁之声。 众人像是陶醉了一般,满满的走向玉笛。 定力不强的人能受到玉笛的干扰,定力超群的几人便不会。 可不知道为何,微生冥绝也跟着走了过去。 楚文豫赶紧拉住他的手腕,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可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直到双手碰上玉笛才停下来,众人也都停了下来。 楚文豫刚才差点被吓坏了,还以为微生冥绝也被控制住了,道:「你怎么回事?」 微生冥绝笑着回答:「我确实被笛声控制住了,不过还好有人在身后拉着我。」 他将玉笛递给佟凝雪,问佟凝雪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想着佟凝雪是仙尊,肯定比凡人见多识广,如果不认识也没关系,还能用术法探出来。 佟凝雪轻轻一点,一缕残识涌入他的脑海。 他被困在朝花楼里,准确的来说,是十几年前的朝花楼。 十几年前是不是叫朝花楼也未知,周围也和现在大不相同。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十几年前照样是莺歌燕舞,舞姬成群。 勐然间,一人从二楼一跃而下,佟凝雪想要施法去接,却像是被封印住了一般施展不出任何的法术。 那名女子惨死当场,现场依旧是不停歌舞,好像没人关心她。 人们只是惊嘆了几声,老鸨就将尸体处理掉。 现场之人也没有散去,而是继续听着歌看着舞,就和往常一样。 在这里的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位的。 死了一个歌姬而已,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佟凝雪听到骆晚阙的唿唤后从中抽身,回到了生死楼中。 骆晚阙一脸担忧的看着佟凝雪:「师尊,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佟凝雪沉了一口气,道:「这玉笛怕是和一名女子有关。」 他手中紧紧的握着笛子,眼角有一抹很难察觉到的邪气。 提刀大汉心中一惊,道:「人骨玉笛?」 「你是如何得知的?」楚文豫问道。 提刀大汉提了口气,道:「我见到过。」 楚文豫:「???」 你见到过? 根据提刀大汉的描述,他曾在西沙亲眼目睹过这人骨玉笛的制作方式十分复杂,并且鲜血淋淋,十分残忍。 光是听这个名字,就能知道它有多残忍。 楚文豫也想起来了,这便是幕后之人手中的那把笛子,先前微生冥绝就被笛声影响过。 「西沙?」夏无渊问道。 提刀大汉说西沙是很遥远的地方,临着大雍的边境。 若是想查这人骨玉笛的起源,必须启程去一趟西沙。 但他们是朝臣,如何能说服皇帝放他们去西沙呢? 再说了,能不能走出这生死楼都得另说,哪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这人骨玉笛邪恶至极,就连佟凝雪也免不了被邪气干扰。 他有些好奇微生冥绝是如何做到的,便开口问道:「你是如何握住这人骨玉笛的?」 微生冥绝想都没想,道:「有人时刻提醒着我呗!」 说完,便看向楚文豫,从他微微扬起的唇角看到了三尺光华。 视线逐渐上移,便说是星辰成帆,沐海凝波也不为过。 楚文豫走上前来,看着害人不浅的人骨玉笛,道:「这东西,怕是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 不仅他察觉到了这一点,佟凝雪也有所察觉。 他眼角的邪气被自身排出体外,以他的定力来看,除了骆晚阙没人能干扰他的心神,能被一把笛子干扰,这笛子想来也定然是不凡。 此时,先前消失的书童出现了,他抢过笛子吹响了音律。 五音不全,极其难听。 众人被逼的不得不捂住耳朵。 「别吹了,难听死了。」夏无渊忍不住道。 第119页 书童停止吹奏,道:「我西沙的东西为何会流落至此?」 听着这话,楚文豫觉得不对劲,道:「你是西沙人?」 书童点了点头,道:「是。」 西沙国的书童是如何跑到大雍来的,还是说他的身份不是书童,只是借着书童的身份混入大雍? 那他到底是何种身份,目的又是什么? 看他的表现,应该不是达官显贵之类的,说不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可一个小喽啰如何能知道人骨玉笛? 第076章 笛音血兽 虽然吹的不好听, 但能知道人骨玉笛并且知道如何吹奏,想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那你一直跟着的那个书生呢?他也是西沙人吗?」微生冥绝问道。 书童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是。」 这让众人都摸不到头脑,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书童看出了众人的疑惑, 开口解释道:「他是西沙的叛徒。」 众人:「???」 书童继续解释:「我本是西沙国三皇子阿尔木合,不久前被那人撸到大雍, 跟着那人进入生死楼才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楚文豫听的云里雾里的, 道:「三皇子可真是能忍啊!现在才说。」 书童拱手道:「别无选择,还望见谅。」 知道他是西沙国三皇子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就不一样了, 好似摇身一变成了贵人。 「阿尔木合?」微生冥绝读了好几遍依旧觉得这名字拗口。 「大家日后要来西沙, 可以来皇宫找本皇子。」阿尔木合垫了垫脚说道。 现在都开始本皇子了。 不过认识西沙国的三皇子想来在西沙也不会受到为难,他们本打算去西沙的。 但现在由不得他们想那么久远的事情, 还是先出去再说,若是折在生死楼中, 空想那么多也是毫无用处。 楚文豫往后退去,试着找寻刚进入生死楼中的感觉,看能不能寻到些线索。 却不料撞上了一张人皮面具。 那面具贴在他的后颈上, 透过一剎寒凉。 他立马狂奔回来, 挽着微生冥绝的胳膊,道:「什么鬼东西?」 微生冥绝向那边望去,只见人皮面具没有血色, 却有着明艷的五官,尤其是那绯红胭脂般的红唇格外耀眼。 人皮面具轻飘飘的悬在空中,看上去就像是个幽灵。 而且还是个会说话的幽灵。 「你们想出去吗?」人皮面具发出阴森的笑声道。 表面看上去, 她并没有笑,但这话语间皮笑肉不笑的很是渗人。 「废话, 当然想了,难不成要像你一样,在这里困一辈子?」骆晚阙看着这人皮面具就觉得噁心,所以没好气的呛声道。 他怼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没有人能从骆晚阙的嘴里听到夸赞,除了佟凝雪以外。 能得到他夸赞的人,暂时还找不出来第二个。 人皮面具冷笑道:「想出去就跟我来吧!」 随后,由人皮面具带路,将众人引到一个铁笼子附近。 铁笼子里面锁着一头只知道弒杀的血兽。 人皮面具将自己融进锁里,那铁笼子就被打开了。 里面的血兽好久没尝到过鲜血的滋味,如今看到这么多的活人在场,难免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它这一抑制不住,直接长开血盆大口吃掉一人。 连咀嚼都没有咀嚼就生咽下去了。 转眼间,又是一人,这次吐了点渣子出来。 连饿了许久的血兽都嫌弃要吐出来的渣子,这人得多不爱干净啊? 一想到这里,夏无渊顿时觉得周围全是难闻的腥臭味。 那腥臭味不像是从下面传上来的,倒像是从上方飘下来的。 真正的腥臭味在于血兽的口水。 口水是鲜红色的,如同人的鲜血,他流下的口水啪嗒一下子滴落在地,而后化为一摊浓浓的粘稠状血水,满满的四散开来。 口水间的腥臭味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捂住口鼻。 当它要吃第三个人的时候,佟凝雪拔出霜寒剑,一剑将整个生死楼冰封住。 血兽丝毫不受霜寒剑气的干扰,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便引发了地动山摇。 寒冰也逐渐裂开,将霜寒剑震得颤抖了几下。 佟凝雪紧握住霜寒剑,也接住了血兽引发的颤抖,将它死死攥在手中。 血兽将攻击对象转变为佟凝雪。 像是在和自己怄气一般,朝着佟凝雪横冲直撞。 佟凝雪闪躲较快,身如闪电,血兽体型庞大,行动不便。 若只是比速度,血兽和佟凝雪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这是实战,不是在比速度,还有力量和技巧。 佟凝雪虽然是一代仙尊,但也只是在人的面前比较突出,在血兽的面前,还是凡人那般渺小。 血兽不受任何法力的干扰,若想打败他,只能赤身肉搏。 论起赤身肉搏,人哪里会是血兽的对手啊? 佟凝雪被血兽一撞,差点找不清方向,多亏了骆晚阙及时接住了他。 第一次这么搂住自己的师尊,骆晚阙都不想撒开手。 若是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该有多好啊! 他们二人可以不管血兽的兇勐,也可以不管别人的死活,只求相濡以沫,哪怕只有片刻。 第120页 骆晚阙也是心满意足的。 可惜,这里不是梦境,受的伤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血兽过于兇勐,单枪匹马肯定不是它的对手,必须几人合力才有一线生机。 楚文豫又想起了那人骨玉笛,说不定会有用。 之前幕后之人就是用那笛子控制凶兽的,那笛子可能对血兽也有用。 只是笛子不见了,就这样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消失。 还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笛子回到了幕后之人手上,他通过人骨玉笛来操控血兽的进攻。 别人或许听不到笛声,但是微生冥绝能听见。 他尝试着破解笛音的奥妙,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笛音似乎比之前更强盛了些。 楚文豫结下符咒阵法护住微生冥绝,让他尽快破解笛音。 可经过无数次的尝试之后,还是没能破解掉。 他们两个人之中,就没有一个精通音律之人。 说起精通音律,那当属宰相府嫡子夏无渊啊! 关键是夏无渊听不到笛声,这笛声除了微生冥绝能听见之外,就是佟凝雪和骆晚阙了。 别人在没有能听到的,也没有收到笛音干扰的。 本以为一代仙尊佟凝雪会精通音律,结果他也是一窍不通。 既然有精通音律之人,在佟凝雪这里就好办了。 他施法将笛音灌入夏无渊的识海,让夏无渊深入识海中破解笛音。 无法宁静下来的识海滚烫,炽热骇浪,不一会儿,夏无渊的额头上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但他始终没有睁开眼,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 突然有一种所有人的命都系在自己腰带上的紧迫感。 迫切的要求他尽快破解笛声。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其他人苦苦支撑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夏无渊不负众望,终于破解了笛声。 破解笛声之后是片刻的死寂。 夏无渊触目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悽恻离合,枯骨成花,世间悲恸是一道天堑,跨不过物种,也跨不过魔神。」 楚文豫想了想,问道:「什么意思?」 夏无渊摇了摇头,道:「若想打败血兽,就必须感化它。」 血兽现在处于疯魔状态,只知道嗜血,不知道悲悯,也不知道愧疚。 「感化?它这么大一头血兽,一脚就能把我们踩死,该怎么感化它?」微生冥绝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感化这条路根本行不通,还不如直接将他杀了。 直接将他杀了还不如被他吃了来得快。 面对这么一头兇残的血兽,说起感化,还不如让它吃饱喝足。 但楚文豫想试一试。 「你疯了?」微生冥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眼眸,从他那双坚定的双眸中看出了不可一世。 楚文豫淡淡道:「我本来就是一个疯子,但是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微生冥绝觉得劝不住他,也就不再多劝,任由他去吧! 若是血兽敢伤他分毫,就算是同归于尽,就算是尸横遍野,他也会替他报仇雪恨。 楚文豫冷静下来,道:「还请仙尊助我。」 佟凝雪也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施法将他悬于空中,让他可以比肩血兽。 这倒是不难,只是接下来就要靠楚文豫了。 佟凝雪将楚文豫送了上去,在下方仰视着他。 众人都传来担忧的目光,只有血兽眼底是无尽的兴奋。 之前都是它将人踩在脚下,还没有人能够与它并肩,甚至看着它那双黑暗的眼睛。 那双暗黑的眸子里好像隐藏着某种魔力,让人一看就不敢与它对视。 但楚文豫不怕,他坚定的看着血兽,企图从杀人的目光里看出一丝不忍。 然而,并没有。 血兽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它生儿为兽,哪来的不忍? 若是不忍心,早就被弱肉强食的法则给淘汰掉了。 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文豫站在血兽的眼皮上,感受着它眼皮的跳动,也感受到头晕目眩。 它眼皮跳的如此之快,竟让楚文豫有些招架不住。 还好有符咒加持着,不然他早就跌落在地了。 楚文豫将符咒贴在血兽的面门,被血兽一把撕扯下来。 破碎的符咒散落在地,如同下了一场雪。 一张符咒不行,那就两张,两张不行,那就三张……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符咒,随手一掏就是极品。 一张玄黄符咒被楚文豫贴在脚下,也映在血兽的眼皮上。 下一秒,血兽竟然神奇的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一头已经被驯服的勐兽,在楚文豫的符咒下乖乖听话。 楚文豫试图借用符咒的力量让血兽不再产生抗拒的心里。 它虽然抗拒法术,任何法术对于它来说都不起作用。 但是符咒不同。 他掏出匕首,一把将靴子划破,然后横插入整个脚掌。 顾不得任何疼痛,楚文豫现在就想着能够感化血兽,哪怕让他付出任何的代价。 生死界中流点血算不得什么,甚至只能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被他亲手割裂的脚掌涌出鲜血,一丝丝的渗入符咒中,这一刻,他进入了血兽的识海。 第121页 第077章 感化血兽 在血兽囫囵模煳的识海中, 楚文豫仿佛看到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那少女笑的格外灿烂,身边跟着一只小小的宠物。 她身边的宠物就像是这头血兽的缩小版,只是多了几分萌动。 少女和宠物漫步在乡间小路上, 一人一兽无忧无虑的漫步, 忘却人世间所有的烦恼。 宠物时不时的叫两声去哄少女高兴。 每次宠物叫的时候,少女都会朝着它笑, 那是由衷的笑, 是谁也无法替代的笑容。 那笑容灿烂如花,和她的年纪十分符合。 她嘴角总是带着一股笑意,包括她的宠物也是一样, 看起来十分温和。 一人一兽穿过乡间的小路来到一处大户人间。 门前的灯笼高高挂起, 牌匾上写着孙府两个大字。 跟着少女和宠物走进去,孙府的院子很大, 院子里的路并不比乡间小路短,而且很是宽敞。 楚文豫以为少女生活在这样一户人家里, 必定是无忧无虑的,怪不得笑容如此阳光。 少女看到了孙府的老爷,激动的喊着:「爹爹」。 老爷看起来很和善, 笑容也很灿烂, 就和走在乡间小路上的少女一样。 再后来,一位老人推着轮椅出来,少女连忙跑过去道:「爷爷。」 她还贴切的嘱咐爷爷外面风凉, 让他尽量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如果实在忍不住,就挑个有太阳的时候, 她会陪着爷爷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 爷爷笑的也很灿烂,在孙女的眼前化成太阳, 温暖了少女的心。 这祖孙三代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这笑容,真的是一模一样。 楚文豫心底不由的感慨,怎么能这么像呢? 就连少女的宠物也这么像,这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吧? 人像还行,宠物也像,简直是匪夷所思。 少女的视线移动到宠物身上,将它抱在怀里和爷爷一起推入屋中。 她的爹爹也跟着进入屋子里。 等着爹爹进入以后,少女才关上门,道:「外面风大,还是屋里暖和。」 爷爷笑着点了点头,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和一个孝顺的孙女在身边陪伴着,当真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忽然间,狂风大作,迷乱了楚文豫的双眼。 他再一次睁开眼时,就看到了一场大火。 这场大火是在夜里发生的,烧的过快,孙府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且这场火看起来并不普通,一看就是人为的。 孙府的所有门窗都被封的死死的,可以说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楚文豫不属于此地,自然能够走出去,他出去一看街道上也是空无一人。 由于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周围都是村庄,只有他们一个大户人家,方圆十里没有几户人。 别说有人看见了,就算是真的有人看见,附近也都是些穷苦的老百姓,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吃喝都得靠着孙家的施捨,他们只是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最后,这场大火带走了孙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 没有一人生还。 但是那宠物将少女的脸紧紧的护在身下,宠物硬生生的被烧死了。 那少女的脸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人也已经死了。 而少女的这张脸,就是人皮面具的那张脸。 后来宠物化身为血兽,自愿被关进铁笼子里。 只有少女的人皮面具,才能打开那把锁。 少女不甘心,但是又不知道仇人是谁,久而久之,便恨上了这世道。 若不是突如其来的那一场大火,他们祖孙三代还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偏偏这场火来的突然,将少女原本拥有的一切烧成灰烬。 再后来,少女的不甘和负面情绪逐渐过渡给血兽,血兽越来越大,大到整个笼子都快装不下了,而它也变得残暴不堪,嗜血杀人。 楚文豫醒了过来,看着血兽沉睡的眼皮,好像看到了大火中奋力抵挡的勇勐宠物。 又好像是依偎在少女怀中的乖乖宠物,那么爱笑,那么温柔。 可谁知天意弄人,最后竟然成了这副样子。 昔日的可爱变成嗜血,昔日的温柔变成暴虐,它随着主人恨极了那场火,又不知道该如何排解情绪,就成了如今这般。 楚文豫的鲜血凝固住,血兽勐地睁开眼,将楚文豫退出去一激灵。 幸亏他底盘比较稳,不然真就掉下去了。 从血兽识海出来以后,楚文豫看着庞大的血兽也并不惧怕,只是觉得它很可怜。 那一丝悲悯传入血兽的识海,将昔日的罪孽一併穿透。 血兽逐渐缩小,变为懵懵懂懂的宠物,嘴角还挂着那丝笑容。 楚文豫这才坐了下来,包扎好流血的脚掌。 「你不要命了么?」微生冥绝心疼的问道。 楚文豫招了招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我成功了。」 微生冥绝也替他感到高兴,真没想到他能成功。 说来也奇怪,这么大一头血兽就这么被感化了。 难道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吗? 缩小版的血兽看起来很可爱,眼神里也没有了杀意,就连口水也没有一股子腥臭味了。 第122页 它释然的在楚文豫的腿上蹭了蹭,又怕触碰到楚文豫的伤口,故而没用力。 楚文豫也笑着说道:「没事的,我不疼。」 血兽走到楚文豫的脚掌旁,鼓足了气吹了一会,凉风习习,楚文豫只觉舒爽。 众人看着血兽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胆子大的人过来逗它玩。 胆子小的人,还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毕竟刚刚血兽可是生吃了两条人命。 但这也不是血兽的本意,楚文豫能从它的眼神里看出来它很是自责。 之前的主人是那么的好,它的性子也十分温和。 此时,人皮面具又出现了,少女的脸很是清晰,她笑着开口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将楚文豫等人唤入另一个房间。 房间是空荡荡的,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那笛音再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很是明显,几乎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幕后之人就是想让所有人听到笛声,为的就是驾驭人心。 他通过笛声企图控制他们自相残杀,结果被佟凝雪的寒霜剑所伤,灰熘熘的滚回老巢。 在佟凝雪的面前,还轮不到幕后之人大展拳脚。 感化了血兽之后,他们也没能出去,而是又被带到了这间空挡的房间。 众人已经心累了,全都吵着要出去。 好像这生死楼的二层就是个无尽的走廊,无论如何,他们都很难出去。 此时楚文豫提出惊人的一计:「不如直接把它毁了吧?」 既然从里面破解不了,那就从外面直接毁了它。 好过生死楼继续害人。 佟凝雪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就是害怕会破坏规则,导致乱流。 如今都生出这样的心思,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一剑,就由佟凝雪斩出,生死由命一线天。 霜寒剑一出鞘,将整个生死楼冰封的透彻,一道凌厉的剑气逼出,生死楼被噼成两半。 「成功了?」楚文豫也有些不可思议,本来就是随口一提,真没想到会成功。 这生死楼与午门森罗殿不同,它是切切实实的朝花楼,所以能从外面直接毁掉。 若是刚进入生死楼的时候,无论砍多少剑都是毁不掉的。 如今他们所有的任务都形成了一个闭环,整个生死楼也就变成了朝花楼。 生死楼的破局之法是唯一的,没想到还让楚文豫蒙对了。 只是佟凝雪的这一剑,不单单毁了生死楼,连带着朝花楼也毁了。 与此同时毁掉的,还有世人对于朝花楼的记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再一次回到京城的时候,朝花楼已经是一片空地了。 甚至连朝花楼的牌匾都找不到了。 二人连忙进宫面圣,结果发现皇帝的风寒还没好,似乎又加重了。 楚文豫跪下来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楚文豫也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担忧,一样的话术。 好像官场上都是如此的,如此客套,如此表面。 「两位爱卿请起,朕之前让你们查的案子如何了?现在来见朕,可是案子有什么进展?」皇帝趁机问道。 楚文豫汗颜,觉得有愧于皇帝,便压低声音道:「我们查到了朝花楼,便没有了线索。」 皇帝一脸懵:「什么楼?京城何时多了这么一座楼?朕为何不知道啊?」 楚文豫:「???」 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朝花楼呢? 他又继续问道:「那陛下可否知道一年一度的朝花节?」 皇帝不解道:「朝花节?」 两个人面面相觑,互相不理解,谁也劝不动谁。 楚文豫极力证花楼的存在,正是一年一度的朝花节的时候,他才进入的朝花楼,才进入的生死楼,才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可皇帝明显是不信的,他看着楚文豫:「什么楼,什么节,朕从未听说过。」 微生冥绝察觉到事情不妙,便请旨去问其他的官员,结果没有一个人记得朝花楼和朝花节。 不只是官员,百姓们也不记得,任何关于朝花楼和朝花节的记忆全都付之一炬。 微生冥绝回来禀报皇帝。 整个大雍,所有人都不记得朝花楼和朝花节,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还记得。 楚文豫第一次感受到孤立无援是何种境地。 不过话又说回来,先不管朝花楼和朝花节,案子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朝花楼和朝花节的线索全断了,不如另闢蹊径。 正好他们要前往西沙,也就顺水推舟的请旨前往西沙,皇帝也没有阻拦,就这么放任他们去了。 第078章 双双启程【第二卷完】 有了圣旨在手, 什么都好办多了。 二人定于三日后启程。 各自回去准备妥当。 楚文豫回到悬案堂,一头扎进藏书阁里。 他想知道有没有一种法术能够消灭人的记忆。 不只是一个人的记忆,而是所有人的记忆。 至于他和微生冥绝为什么会记得, 大概是因为他们进入过生死楼吧! 正是因为进入过生死楼, 才得以保全这份记忆。 悬案堂的藏书阁里有很多灵异鬼怪之类的古籍,楚文豫进去一天都没出去。 第123页 小丁端着饭菜给楚文豫送去:「堂主, 你就吃点吧, 你得保重身体啊!」 楚文豫挥了挥手,淡淡道:「放那吧,我一会儿吃。」 他说这话, 估计自己都不会相信。 小丁自然也是不信的, 他将饭菜端到楚文豫面前:「堂主,你怎么了?」 楚文豫摇了摇头, 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用管我。」 小丁能感受到楚文豫口中的颓废,将饭菜放到桌上跪下来, 道:「堂主若是这般不吃不喝, 那小丁就长跪不起。」 「你……」楚文豫也是拿他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他长跪不起吧,楚文豫象徵性的吃了几口然后将他扶起来:「小丁你给我听好了, 本堂主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我劝你不要消磨掉我最后的耐心。」 听到这番话,小丁便退下了。 他知道楚文豫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无权干涉,只是希望楚文豫能注意自己的身体, 切不可因小失大。 看着楚文豫这副样子,小丁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就是打心底里过意不去。 出来之后,胡袭就凑了上来:「你说堂主一天都待在藏书阁里,一整天都没出来,他到底在找什么?」 小丁木然道:「不知道,堂主是个有追求的人,他想要找的东西必然很重要。」 胡袭双手环胸,道:「嗯,你说的有道理。」 *** 镇武司 一见到司卿回来,属下全都拱手待命:「司卿大人回来了。」 「别说我回来了,这段时间,谁也不见。」微生冥绝雷厉风行的说道。 属下:「!!!」 司卿大人这是怎么了? 不理解,但尊重。 回来后,微生冥绝也一头扎进藏书阁中,谁也不见。 他倒是每日按时出来吃饭,吃饱喝足又回到藏书阁里。 架子上的案卷都快被他翻烂了,古籍上的灰尘一点一点被扑灭。 他觉得镇武司的藏书阁的古籍还是太少了,远远不如悬案堂中的古籍多。 心动不如行动。 微生冥绝一熘烟就来到了悬案堂,他就像是贼一样钻进了悬案堂的藏书阁,竟然没有一人发现。 楚文豫倒是有所察觉,道:「司卿大人好功夫啊,能自由出入我这悬案堂。」 微生冥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他们发现不了倒是不稀奇,但本司卿始终瞒不过楚堂主那双慧眼啊!」 楚文豫笑了笑,这是他进入藏书阁以来唯一一次笑。 鬍子拉碴的楚文豫笑起来像是个硬汉,如此的不修边幅。 若是旁人见了也就罢了,可微生冥绝和他人不一样,他能看到硬汉满目间的柔情,当然,旁人也见不到楚文豫这样的笑。 微生冥绝凑了过去,抢过楚文豫手中的古籍,道:「楚堂主在看什么?」 被抢了古籍的楚文豫视线移动到微生冥绝那双手上,虽然夹杂着灰尘,却给人一种洁白无瑕的感觉。 随后,楚文豫的视线上移,瞧到他那张绝美的测验,下颌线勾勒出一张分明洁净的俏脸,就如同春山明月。 一时间竟失了神。 这一刻,好像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一番辽远空阔的盛景。 微生冥绝用余光瞥向他:「楚堂主莫不是在看本司卿?」 楚文豫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随后起身朝远处望去,仿佛能看到西沙的边陲,能看到大雍的国界。 此时的他希望化身为一只飞鸟,飞向遥远的天边。 只是当下还是束缚加身,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本是放松的片刻却被微生冥绝拉了回来。 微生冥绝紧紧的拽的他的手腕,唿吸急促道:「楚堂主,你松风明月般站在这里,叫我如何看的下去?」 楚文豫刚想开口,被微生冥绝反驳下去:「我可是满眼都是你啊!」 这句话一出,楚文豫更加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微生冥绝继续攻击道:「楚堂主一人就占尽了风花雪月,真是让在下汗颜啊!」 楚文豫觉得这话有些别扭,随即反驳道:「司卿大人注意分寸,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就不是汗颜了。」 「哦?」微生冥绝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不是汗颜,那是什么?」 楚文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厚颜无耻。」 微生冥绝:「……」 本司卿向来都是顺从民意的,既然楚堂主说本司卿厚颜无耻,那今夜,趁着月色朦胧,本司卿就厚颜无耻给你看。 他钳制住楚文豫的双手,将他按在柱子上:「楚堂主好生威风,在现实都敢骂本司卿啊!」 楚文豫挣扎着胡言乱语:「我*,滚开!滚***!」 「骂得好。」 本以为楚文豫这一辈子都是文人雅士,却不料他还有如此粗鲁的一面,不过本司卿喜欢。 楚文豫嘴里不停的谩骂,微生冥绝听的很是起劲,直接将他放了下来。 这并不是放过楚文豫,微生冥绝身为镇武司的司卿,平日里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无论是之前的午门森罗殿,还是在生死楼里,他都想着如何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自从生死楼覆灭,朝花楼也不復存在之后,他的希望一点点的破灭,现在他就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楚文豫。 第124页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把他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本以为楚文豫会誓死不从,甚至连楚文豫以死相逼都想过,自己脑补了一场大戏。 谁知这一次楚文豫连挣扎都没挣扎,直接和他打了起来。 确实是打架。 但是逐渐不对劲。 「楚文豫,你个*,你弄疼我了。」微生冥绝悔恨道。 楚文豫亮起眼眸:「司卿大人刚刚不是很威武吗?怎么这么不禁打?」 「你**的!」微生冥绝欲言又止,眼角含泪。 他从没想到自己连一个文官都干不过。 他可是武将啊,皇帝亲封的镇武司司卿,竟然连一个小小的悬案堂堂主都打不过。 想不到楚文豫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不当武将,不去上阵杀敌,真是可惜了。 半柱香时间过后,微生冥绝擦掉眼角的泪温吞的哽咽着,嘴硬道:「楚堂主!……真是老当益壮!」 楚文豫:「???」 老当益壮? 楚文豫摇了摇头,勾着他的下巴问道:「你确定?」 …… 「啊……不确定!」微生冥绝挣扎道。 楚文豫想了会儿,问道:「司卿大人可知道本堂主多大啊?」 「二九有余!」微生冥绝咬牙道。 「什么?本堂主今年……不对!微生冥绝,你……」楚文豫脸红道。 微生冥绝:「!!!」 随后便是一夜未眠,正事也没干一点,白白鏖战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 「楚文豫!」微生冥绝还是气不过,大早晨就把他薅起来,转头就说起正事:「还有两天,到现在我们一点进展都没有。」 楚文豫迷迷煳煳的看着微生冥绝:「什么没有进展,我们昨晚不是进展挺快的吗?」 微生冥绝:「……」 本司卿在和你说正经事。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微生冥绝道。 楚文豫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微生冥绝随手拿起身边的一卷古籍:「这个。」 楚文豫:「!!!」 对啊,就只剩下两天了。 怎么干完一场架之后脑子都不清醒了,什么都往那方面想。 不过,微生冥绝也不是真的记得正事,他也不是很着急,就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拿起手边的古籍当挡箭牌了。 楚文豫眯着眼,双手接过微生冥绝手里的古籍,随便翻了一页,就找到了一种秘术。 这是一种上古秘术,可以消灭一群人一段时间的记忆。 只是古籍上的记载也很是模煳,具体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但是这上古秘术,该如何去验证呢? 「这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吗?」楚文豫转了转手腕道:「可我明明记得昨晚这本古籍并不在你我身边。」 「你还记得昨晚的细节?」微生冥绝抿了抿嘴道:「昨晚没有外人出入,这本古籍不是你放的,就是我放的,怎么可能不在?会不会是无意间拿过来的?」 楚文豫想了又想,斩钉截铁道:「不会。」 他确保自己的记忆是不会出错的,就算是昨晚有些匆忙,也不该是这样的。 「昨晚都不知道打翻了多少卷,楚堂主这么紧张做什么?」微生冥绝回忆道。 越回忆越不往正经事上想,越回忆越觉得昨晚不够,他还想夜夜如此。 「先不管那么多了,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能找到就好。」楚文豫也懒得怀疑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只要能找到,他们便多了一线希望。 楚文豫记忆力超群,一眼就能记住秘术的来龙去脉,微生冥绝也是如此。 既然找到了,那不如重复昨晚的进程? 两人心照不宣的进行着,直到第二天夜里才睡下。 第三天早上 是时候该出发了。 但是在出发之前,还得去一个地方,找寻一段回忆。 二人先来到原先朝花楼的地界,虽然现在是一片空地,但在二人心中,还是那个夜夜笙歌的朝花楼。 只是可惜了,若是朝花楼还开着,说不定他们两个真的可以夜夜笙歌。 站在这里许久,二人相对无言。 站在这里整整半天,各自回忆着在生死楼中经歷的一切,半天都没有说话。 还是楚文豫率先打破僵局:「走吧!」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牵起楚文豫的手背着朝花楼远去。 而后另一只手朝着朝花楼摆手,看起来不像是告别,而是等待重逢。 夕阳夕下,辉映着二人远去的踪影,赤红色的光透过万里长空洒到二人身上,像极了千年前的相逢。 彩霞若隐若现,二人一路狂奔,到了一个小木屋中。 小木屋外拴着两匹野马,那是事先差人准备好的。 野马眼睛圆熘熘的盯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似是在祝福。 夕阳渐深,熔铸天光,紧紧相拥,吻入骨髓。 行进世间,终逢离人。 【第二卷生死楼完】 第079章 寂灭客栈 浑天雨霏, 浊气瀰漫,柔焦了薄纱似的云雾,荡漾了旅人匆匆的归乡之意。 「前面就是寂灭镇了, 几位一定要小心啊!」一名汉子大口吃着肉提醒道。 第125页 旁边之人有些不解, 但话语间尽显轻狂之意:「这寂灭镇有什么可怕的,不能叫寂灭镇就真的寂灭了吧?哈哈哈……」 他这语气听起来就是还未进入寂灭镇。 不过听那名汉子的语气, 莫不是他去过寂灭镇。 那名汉子喝了口酒, 好心道:「这寂灭镇是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寂灭镇中有一个阵法,和镇子同名, 也叫寂灭。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嘛, 寂灭镇中寂灭阵,万骨成堆, 易如反掌。」 汉子一旁之人明显不信,反而觉得他有些畏首畏尾, 既然都来到了这里,难不成退回原位,等着被别人耻笑吗? 那名汉子越是提醒他, 他就越是不听, 直接提剑就离开此地,不久便消失在雨中。 楚文豫凑了过去,问道:「这位兄弟, 寂灭镇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汉子撕下衣服上的一个布条,将布条紧紧的缠到手腕上,险些勒出血来。 随后起身大口喝酒, 道:「小兄弟,你可不要不相信, 里面不是你们这些小白脸能去得了的。」 楚文豫:「……」 你说谁小白脸呢? 汉子轻蔑道:「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有去无回,不是吓唬你。」 楚文豫看着他就是瞧不起自己,当即就动起手来,三两招就将汉子制服了。 汉子这才收起刚才的傲气,道:「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师父说的人不可貌相,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说罢,大跨步的走了出去,任凭雨打风吹,只顾喜形于色。 店小二凑过来,道:「你们可不要相信这傻子说的话。」 楚文豫:「???」 他是傻子? 可是看上去很正常啊,而且傻子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店小二是什么意思,莫非和那个汉子有什么过节? 楚文豫想着想着,微生冥绝就在后方补了一刀:「楚堂主刚刚和一个傻子搭讪还过了几招,还真是斤斤计较。」 「我斤斤计较?」楚文豫回过头去,「好啊,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斤斤计较,让司卿大人长长见识。」 他刚想要动手,远处飞过来一个尸体。 尸体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中间,阻挡了二人前进的步伐。 受害人浑身干瘪,像是精气被吸干了一般,但看这身形,应该是刚才和汉子斗嘴的提剑之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还死的这么惨。 整个人都被吸干了,就连佩剑也不知所踪。 人都死了,想来那剑也没什么用了。 这人死的很蹊跷,并且死的很是邋遢,整张脸面目全非,只有头上戴着一枚银珠。 银珠煞白,滘心殷月,浮现淡白色光芒。 没过多久,那名汉子又回来了。 他将尸体头上戴的那枚银珠取了下来,嘴中嘟囔着:「就是此物害的。」 说罢,又抱着银珠走了。 楚文豫:「……」 这下子,看起来像是个傻子了。 不过他怎么知道那人会死? 莫不是他真的进去过? 顾不得想这么多了,还是赶路要紧。 要想去西沙国,必经之路就是寂灭镇。 这条路,他们避无可避。 等他们进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汉子又回来了,只是没等到尸体。 他若有所思,道:「难不成他们还活着?」 不可能吧,进去的人早就死翘翘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取不到银珠,回去就得被师父骂了,汉子噘着嘴回去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到了寂灭镇中。 此镇果真如其名那般寂灭,荒无人烟。 只是这寂灭镇中竟然开着一间莫大的客栈,牌匾上刻着血红的寂灭客栈四个大字。 谁家客栈取名叫寂灭啊? 还想不想住人啊? 若是在其他地方,寂灭二字显得格格不入,可这里是寂灭镇中,想来也不奇怪。 整个镇子里也没有多少人,更不用说客人了,恐怕进来的人都死光了。 楚文豫率先推门进入,里面的规模也很大,都快赶上京城的酒楼了。 寂灭客栈总共有三层,第一层摆着整整齐齐的桌子。 这间客栈空无一人,桌子却很新,不像是无人问津的样子。 二人走到了寂灭客栈的二层,整个二层环绕了一圈,全都是住店的房间,房间里也是干净整洁的。 楚文豫推了好几间门一看,布局和整洁程度都差不多。 随后又来到了第三层,看起来只是一个走廊,但其中的玄妙不得而知。 从第三层向下望去,那些桌子的排列顺序变得与刚进来之时不同,像是有机关牵动着这些桌子。 「看来幕后之人心还挺细。」微生冥绝倚着栏杆道。 楚文豫也转过身来俯视下去,确实有细微的不同,道:「你的意思是:若是桌子底下全是尘土,它随意一动,我们就能看的清清楚楚,可现在桌子底下什么都没有,所以不易察觉,对吗?」 微生冥绝看着他那双睿智的眼眸,道:「楚堂主太过聪明,都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不过,本司卿喜欢和聪明人对话,轻松,也愉悦。」 楚文豫侧过头去:「谁说没有司卿大人的用武之地了?司卿大人的用武之地可大了。」 第126页 微生冥绝笑着搂过他的腰:「你这话,可真适合在客栈里说。」 楚文豫:「……」 你想到哪里去了? 果然,话多就是容易让人多想。 和聪明的人在一起,一个眼神就能解决很多事情。 有时候,都不需要多言。 楚文豫挣扎开来,弓着腰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指着底下的桌子,道:「又动了。」 「哦?」微生冥绝走到他的身后,双手放在楚文豫的手上:「楚堂主说哪里又动了?」 此时,微生冥绝不自觉的向下瞟了一眼。 楚文豫微微仰头:「本堂主奉劝司卿大人还是正经点,这里可是风云变幻,刻不容缓。」 微生冥绝握着楚文豫的手放在耳边蹭了蹭,道:「我们在客栈里,确实刻不容缓啊!」 「你……」楚文豫抽出手来直面着微生冥绝,提醒道:「别闹。」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里也属于生死界中,这间寂灭客栈绝对不是随便就能出去的。 听到这两个字,微生冥绝就朝着底下大喊一声:「知道了。」 底下的桌子又一移动了半寸,就像是被微生冥绝的喊声震得一般。 他们二人心里都很清楚,只要进了这间客栈,要想出去,就必须破解底下的那个阵法。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阵法,但看起来不简单,主要是……麻烦且浪费时间。 但这绝对不是寂灭阵,这是二人心中都明白的一点。 不仅是底下的桌子在移动,他们所在的第三层的走廊也在悄然移动着。 不是感觉不到,只是将注意力暂时放到底下的桌子上了,站得高看得远,而且看的清清楚楚。 桌子移动的很微妙,若非仔细观察,怕也是察觉不到什么。 至于所在的走廊,万变不离其宗,随便怎么变动,总不至于出了这间客栈。 紧接着,微生冥绝拉起了楚文豫的手顺着走廊优哉游哉的散步。 外面的雨不知道停没停,在客栈里,有这么个庇身之所,何乐而不为呢?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几乎同时感到脚底变软,似是踩到了软绵绵的东西。 向下一瞥,整条走廊晃荡起来,他们脚下的路崎岖不平,沟壑纵横。 若是像表面上看到的这样,肯定十分硌脚,为何会如此软绵绵? 楚文豫蹲下身来,用手抚摸着脚下的路,果真如他料想的那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分辨不明。 他起身看着微生冥绝,深吸一口气,带着些撒娇的语气道:「本堂主渴了,想喝酒。」 微生冥绝:「……」 这里连个人都没有,上哪去找酒啊? 「先出去才会有酒。」微生冥绝道。 楚文豫挥了挥手:「不对,我闻到了酒香。」 微生冥绝仔细嗅了嗅:「哪有?你莫不是馋坏了?」 楚文豫指着下面:「底下有。」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微生冥绝向下望去,别说是酒了,水都没有。 他疑惑的看着楚文豫,心想这傢伙搞什么名堂? 楚文豫向前走去,走到了上来之时的那个楼梯,握着楼梯的扶手小心翼翼的往下熘。 微生冥绝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不会是魔障了吧? 下个楼梯还需要扶手? 他直接大步迈到楼梯上,「啪」一声,完美落地。 楚文豫本想着嘲笑他一番,又想到这个高度也难不倒微生冥绝的轻功,只是想拌他一下,谁知诡计没有得逞,就随着他一起跳下去了。 这一跳,正巧落在微生冥绝的怀里。 当然,也是微生冥绝故意的。 「还想坑本司卿,楚堂主好大的胆子啊!」微生冥绝抱着他说道。 楚文豫微微一笑,如同雨后初晴:「这高度,想来是难不倒司卿大人的。」 微生冥绝将他放了下来,径直走到阵中,楚文豫也跟着进去了。 他们在上面只能看到桌子的移动,只有真正的走到阵中之后,才能感受到阵中的杀机。 这是西沙失传已久的倾刻星移阵法。 顾名思义,入此阵中,顷刻间能见斗转星移。 此阵是由初代西沙国师创立的,至今从未被人破解过。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么大的一个阵法被隐藏在一间小小的镇子上的客栈里,属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第080章 顷刻星移 初代西沙国师认为世人都是爱慕虚荣的, 所以会深陷其中。 阵中万物皆为虚,万物又皆为实。 入阵之人很难分清虚实,若是分不清虚实, 就会被困在阵中。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进入此阵就被分开了。 若是这里有第三个人, 看到的不过就是他们两个人坐在不同的桌子上喝酒。 而在阵中之人看到的和现实却是天差地别。 楚文豫看到了一位少年模样的美人闯入他的心魂中,此人正是微生冥绝。 只是他周围的环境并不是在大雍, 而是在九重天上。 祥云映日, 碧天鬓白。 垂下的双眸凝着秋波乍暖还了寒,少年看起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根本不会搭理他。 看着少年的反应, 应该是认识他的, 又像是看不见他一样。 只是为何不说话? 第127页 楚文豫正纳闷着,微生冥绝就开口了, 他那冷漠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怜悯。 「那一战,本君已死, 自此闭关千年,等你轮迴,还望你大人有大量, 勿怪。」 楚文豫:「???」 躲谁啊? 楚文豫不自然的看了看他, 莫名觉得好笑。 千年闭关为了等一人轮迴? 若相等一人归来,不应该去茫茫人海中追寻吗,为何会闭关? 这不是坐以待毙吗? 闭关之前, 楚文豫看到微生冥绝脸上多了欣慰,少了淡漠。 闭关前最后一句话便是:「本君心里很是清楚,你最有主意了, 不用本君去寻你,你自会来找本君吧!」 说罢, 就在一间小院中待了千年。 千年的轮迴覆灭,最后留下寂灭银珠。 楚文豫睁开眼,看着微生冥绝好生站在自己身旁,总感觉有些诡异。 他一动不动的望着微生冥绝,找寻他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那个少年鬓髮恒生,好像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他真想开口问问,千年前,微生冥绝闭关等的那一人究竟是谁。 话到嘴边,却又开不了口,开开合合的薄唇唿扇着,像是凉薄之扇,扇的人心发慌。 在这斗转星移间,不仅楚文豫看到了千年前的景象,微生冥绝看到的也是千年之前的景象。 不过他看到的却是那一战。 滔天火光,血染了夕阳,熔铸赤日繁华,没被血水淹没的尸体漂浮在血海之上,倒映着悽惨的一战。 楚文豫为了救他散尽魂灵,生生世世入得轮迴。 而后,微生冥绝闭关千年,只为等楚文豫一人归来。 他还没等到就被天罚下凡,直到在生死界中看到楚文豫,他才明白,那句话真的一语成谶了。 果真是楚文豫来找的他。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微生冥绝的确是算无遗策。 银珠越来越大,生生开出一朵花来。 银珠绝顶,花香四溢。 「不好!」微生冥绝惊唿道。 他一口咬住了楚文豫头上的那朵花,硬是给他咬了下来。 楚文豫:「……」 司卿大人这么粗鲁吗? 微生冥绝一直都是这样粗鲁,就像是千年前一样。 唯一不粗鲁的时候就是闭关的那千年。 只是千年的闭关,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无尽的折磨,他就是要折磨自己。 那朵花慢慢的在微生冥绝口中融化,生成新的银珠含苞待放。 一瞬间绽放犹如烟花炸开,喷的微生冥绝嘴中全是血。 将淤血全部吐出来,感觉好多了,就是自己头上的这朵比较麻烦。 总不能自己咬下来吧? 见到这个方法管用的楚文豫也想插嘴,就被微生冥绝拦了下来。 「本司卿是武将,不怕被人说粗鄙,楚堂主不可以,有碍身份。」 楚文豫白了他一眼,心中感慨万分:本堂主要是顾及身份,还会和你在一起? 文人武将,在楚文豫身上,都是一个样。 文人的风骨他有,但是可为一人而折。 武将的功夫他也有,也能为一人而废。 他们都是文武双绝。 「身份?是云是泥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楚文豫一时上头道。 话音刚落,叼起那朵银珠花撕扯下来,将其碾在脚下:「人虽然渺小,但轮不到被一朵花左右命运。」 微生冥绝摸着鬓髮,也靠近蹭着楚文豫的鬓髮,道:「楚堂主好气魄。」 楚文豫一转头,冷不丁道:「刚才司卿大人不还说本堂主不可以,有碍于身份吗?」 微生冥绝挠了挠头,略带歉意道:「本司卿也是关心则乱嘛!」 「是啊,本堂主可是心乱如麻了。」楚文豫挽着微生冥绝的臂膀靠着道。 这一刻,就在寂灭客栈里,文武双绝心乱如麻,却又刀枪不入。 「这倾刻位列阵法当真这么简单?」楚文豫怀疑道。 好歹也是西沙失传已久的倾刻位列阵法,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没那么简单。 为何会被他们二人轻松破解? 微生冥绝也是一头雾水:「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这阵法霍乱人心,虚虚实实的,算不得数。」 倾刻位列阵法确实霍乱人心,但他们的心可不是被阵法霍乱的。 微生冥绝说的这话,倒像是为彼此开脱。 若是发明阵法此人在阵法中,估计会被气死。 辛辛苦苦创造的倾刻位列阵法,竟然被喧宾夺主了? 他们所在的桌角掩盖着尘土散发着清香,和刚才的银珠开出的花一个味道。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嗅觉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和破坏,其中的味道散发出来,沁人心脾。 就像是喝醉了那般,整个大脑都在充血。 四目相对,眼眸中血色尽显,血丝也被列入阵法中,随着微妙的变动而移动。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便是那倾刻位列阵法的阵眼。 阵眼嘛!真的是眼!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周围都没什么变化。 楚文豫深情的看着微生冥绝的眼眸,率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微生冥绝揉了揉眼,问道:「怎么了?」 楚文豫摇了摇头,道:「你有没有感觉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一样?」 第128页 听他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原本没什么感觉,一听到这话,感觉强烈起来。 此时此刻的眼眸中,只剩下痛痒难耐。 微生冥绝总是忍不住去揉,被楚文豫夹住双手,双双施力。 二人双手合十那般虔诚祈祷,双手都不敢触碰眼睛。 眼白部分射出红色丝线,将二人的眼睛连在一起。 那丝线不能断,一断便是双亡。 红色丝线越来越多,逐渐包裹了整个眼球。 黑色的眸子化为殷红色,倒映着骇人的影子。 微生冥绝一把搂过楚文豫的腰,将他死死的钳在自己腹前。 眼中的丝线随之缠绕而来,将二人双手合十的姿势包裹的严严实实。 总觉得自己就快要瞎了。 楚文豫往前一凑,吻了上去。 由于视线不是很明显,这一吻并没有吻到微生冥绝的唇,只触碰到了他的鼻尖。 冷厉的鼻尖散着余温沖袭而来,化为一摊污浊泥泞韵入热气中。 眼中红色丝线感受到温度的变化席捲而来,将微生冥绝围的快要窒息。 楚文豫:怎么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微生冥绝的唿吸声越发微弱,楚文豫应急般深唿吸,长开大口想要将红色丝线吞入腹中。 结局如他所愿,所有的红色丝线都被他吸入腹中。 二人的视力恢復如初。 「你没事吧?」微生冥绝睁开眼关心道。 楚文豫捏了捏喉咙,泛着噁心问道:「那是什么噁心东西?」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见过。 红色丝线被楚文豫吸入腹中之后不停的翻滚,搅弄着腹中风云。 起初并未感到不适,片刻过后便是凌迟刮骨一般的疼。 楚文豫吃痛,跪倒在地捶着地面:「滚出来!」 陪着他跪下来的微生冥绝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疼,他真想感同身受,甚至是替他受罪,而不单单是无奈的共情。 看着楚文豫干呕的痛苦,微生冥绝狠狠的咬住自己的手腕。 皓腕明齿,断了愁错。 片刻便是鲜血淋漓,明晃晃的牙印周围渗出的鲜血滴滴分明,落在地上激不起任何水花。 楚文豫感觉腹中的红色丝线逐渐向上蔓延,与奇经八脉相融合,逐步融入他的血脉中,在宁静的血流中杀出一条火花之路,不停地撺掇着,跳动着。 他额间青筋勒痕明显,就像是被人从后面勒住一般,令人窒息。 此时,微生冥绝耳畔响起了一个莫名的声音:「你想救他吗?」 这答案早就烂熟于心,无论有没有希望,他都是要救的。 「要。」微生冥绝坚定的回答着,环视四周并未发现一个人影。 能在倾刻位列阵法中存在的,想来也不会是人。 听到微生冥绝坚定回答后,那个声音阴森一笑,道:「想救他就灭了自己。」 灭了自己? 这四个字听起来也不是很可怕。 为他而死,值得啊! 但微生冥绝不是傻子,若是灭了自己,楚文豫必死无疑。 他活着,就是唯一的希望。 为了试探那声音的底线,微生冥绝开口道:「动手啊!缩在里面算什么?」 随后,微生冥绝耳边传来咯吱一笑,就像是断了的白骨重新接上般诡异。 那声音越发粗狂,似乎碎裂了千里阴风才传到微生冥绝耳边。 声音如同寒风唿啸,震得微生冥绝耳膜发出鸣声。 「我的命,就在这里,想要的话,自己来拿。」微生冥绝强撑着起身说道。 想用微生冥绝的命去换楚文豫的命,其实很简单,他必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若是想要哄骗索命,那终究还是过于嫩了些。 此话一出,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第081章 红色丝线 没有任何的声音出现, 微生冥绝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不管有没有刚才的声音,微生冥绝都要拼尽全力去救楚文豫。 看着楚文豫那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微生冥绝很是心疼。 可光是心疼, 又有什么用? 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刚才的银珠花他都能咬下来, 区区红色丝线也必然不在话下,一定能想到好的办法。 微生冥绝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去找线索, 在桌椅的尘埃缝隙中撕开一道结界。 他带着楚文豫进入了那道结界中。 结界如同丝线聚拢, 净中窥到动,映衬着锦罗绸缎般闪亮。 结界中是一方小天地,竹林深处茂密的小院子幽静的很, 似是世外高人居住的地方, 不染凡人。 那些凡夫俗子意外闯入,给这间小院平添了一抹煞气。 那些尘封已久的怨气聚集在一处, 迸发出千万条丝线。 黑红色的丝线结成一团乱麻,从四面八方袭来, 令人躲闪不急。 「这是什么噁心的东西?」楚文豫一边躲避一边问道。 微生冥绝也不知是何种东西,看起来很是难缠。 丝线一圈圈的不停缠绕着,怎么用力甩都甩不掉。 楚文豫腹中的丝线也迎合着外面的一团, 在腹中不停地蠕动翻滚, 楚文豫很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整个人艰难的支撑着,若没有微生冥绝在他的身旁, 估计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第129页 他恨不得抽丝剥茧,将体内的丝线一条一条的吐出来噼得粉碎。 进入结界以后,楚文豫更加难受, 他面无血色,像是面对着死神, 时时刻刻等待着自己死亡的那一刻。 有微生冥绝在他身边,断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死掉。 他搀扶着楚文豫走到那间幽静的小木屋中。 小木屋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副山水花鸟图。 山水不停的流动,吸纳了天地的灵气,铸造出祥云与飞鸟相合,完全一副超然脱俗的仙外境地。 此画看起来能凝神静气。 微生冥绝将手放在那云鹤之上,片刻间,他就被吸入画中。 正是坐在云鹤之上,微生冥绝和楚文豫二人都处于万米高空之上。 坐在云鹤上看风景,雾光隐明,山水缭绕,日月同辉。 当真是一番不可多得的盛景。 只是楚文豫情况特殊,不然肯定好好欣赏一番。 他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可奇怪的是坐在这云鹤之上,好像腹中的那些东西翻滚的不太厉害了。 他也能平心静气的坐下来欣赏风景。 忽然间,天光乍现,风云骤变。 一场雨说下就下,云鹤只得放慢速度慢慢下降,停留在溪边。 诡异的溪水潺潺,流淌过楚文豫的心,那纤细的水流不走回头路的流动着,就如同他腹中的丝线,丝毫也取不出来那般。 他觉得此处透着怪异,这溪水想来也是不简单。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声音很大,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微生冥绝率先回头,看着一张佝偻枯瘦的人脸,顿时心生旁意。 「年轻人,若想取出他腹中的丝线,必须开膛破肚。」老者捋着鬍鬚说道。 声音低沉却又嘈杂,如同溪水斌然流过,余痕浅浅。 这雨滴答滴答的下个不停,一点一滴的坠入溪水中,汇聚成川,流向遥远的天边。 而近在眼前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纷纷摇头。 楚文豫自己拿定主意:「取出丝线还不容易?为何要开膛破肚,搞得这么血腥。」 本来就很噁心了,一听到开膛破肚四个字更是作呕。 老者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刀递给楚文豫。 楚文豫接过刀,翻转几次,发现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刀,而是通灵刀。 他既然能接过老者手中的刀,就证明这把通灵刀不会伤害他。 冰蓝色的灵气汇聚成川,和淅淅沥沥的雨融为一体,在他腹前徘徊着。 灵气逐渐渗入楚文豫的经脉,全身的经脉被打的通彻,他能感受到丝线的力量被遏制住。 红色丝线被这股透彻的灵气逼得聚成一团,像是繁星成火,燎原血肉。 楚文豫疼痛难耐,总感觉心肺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浑身哆嗦着。 微生冥绝在一旁看着他,顺便揪起老者的鬍子:「他为何会这样?」 老者逐渐严肃起来:「年轻人,我都说了要开膛破肚,你怎么就不信呢?」 这话说的很是心虚,就像是触及到多年来都没有改变过的常识,好像就这样颠覆了。 他不知道楚文豫为何会是这般反应,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能有此等剧烈反应的人,必定不会是凡人,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进入此画的时候,老者就明白了,只是二人的身份,他目前还不知道。 当然,连他们本人目前也是不知道的。 没出半柱香的功夫,楚文豫便痛的晕了过去。 微生冥绝一把接住楚文豫,生生的揪下来老者的几嘬鬍鬚。 老者:「……」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急躁? 难道不知道我老年人也会疼的吗? 疼死我了,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救了,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好吗? 老者捂着鬍子,多年来都不捨得修剪半分,如今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揪了下来几嘬。 真是心疼至极。 看着微生冥绝的反应,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反正二人心里都不好受。 老者不禁怀疑,他的鬍鬚中掺杂着充沛的灵气,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何能轻轻松松就揪下来他的鬍鬚,难道是因为太长了? 可他的鬍子长得比正常人慢许多,这长度也才到颈肩处,也没有多长啊。 一脸苦相的看着微生冥绝,真想找他算帐,可是看着他那副铁青的脸色,简直比自己还苦。 想来他也不好受,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一想,竟然有片刻舒心。 微生冥绝抱着楚文豫沿着溪流一路向下,此时的雨已然成型,下的越来越大。 逐渐转为暴雨之势,铺天盖地的砸向地面。 为了护住楚文豫,减轻他一丝痛苦,微生冥绝只能弓着腰行走。 老者在后面紧跟着,一步又一步的欲言又止。 以楚文豫现在的情况看来,恐怕等不到这场大雨停止。 还好前面有一座瓦舍,虽然看起来荒凉破败,但也是他们现下唯一的容身之所。 铺好草蓆后将楚文豫放了下来。 先前在他怀里的时候,楚文豫一直强忍着不出声,可如今一沾到草蓆上,忍不住的喊出声来。 微生冥绝擦着脸上的雨水,看向楚文豫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 第130页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或许,两者都有吧! 他嘴里一直念叨着:楚文豫不能有事,他一定能挺过去的。 老者利用瓦舍这个小地方布下了一个阵法,和顷刻位移阵法很相像。 虽然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文豫一人身上,但微生冥绝也始终保持警惕。 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他很快便注意到了老者布下的阵法。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曾经的西沙国师吧?」微生冥绝冰冷的问道。 眸间无深色,面部冷凝霜。 与这倾盆大雨噼里啪啦的共同砸向屋檐,也砸向老者的心。 「年轻人,不要那么好奇,好奇心会害死你的。」老者好心提醒道。 既然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猜中了身份,那也没什么好隐藏的,只是他很想提醒眼前之人。 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些事情不是你们能管得了的。 那些红色丝线就是个教训,虽然不是出于他的手笔,却是因为好奇心害的。 若是他们能早些离开此地,就不会发现那些丝线,更不会进入那间院子,也不会入得此画中。 寂寞了多少年的风月,竟然被两个年轻人打破了,身份也被他们戳穿了。 老者心里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其实他的身份并不是很难猜,微生冥绝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老者也正是懂得这一点,也就没有可以隐藏。 猜不猜的出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文豫的身体该怎么办。 多少年来,他都奈何不了那些红色丝线,那是绝对的邪物。 丝线在外面的时候,他尚且能博得一线生机,可丝线入体,又是另一番境遇。 那通灵的刀也救不了楚文豫,反而加重了他的痛苦。 多年来的研究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种滋味,他也不好受,所以暗自发誓,一定要救好楚文豫,一定要和那些邪物斗到底。 他如今摆下的阵法也只有三成的把握,至于红色丝线能不能出来,那就得看楚文豫自己的造化了。 给微生冥绝讲解了这个阵法的玄机,他运转之时需要微生冥绝寸步不离的护法。 护法过程兇险万分,稍不留神便会双亡。 「你当真想好了?」老者不确定的问道。 微生冥绝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的犹豫道:「想好了。」 从一开始,他便想好了。 如果能为楚文豫而死,那便是幸事。 如果真的挺不过这一关,也就是作对亡命鸳鸯。 死亡又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早就看淡了。 只是不希望楚文豫就这么死去,他应该活着,应该看遍山川,应该名扬四海。 短短一刻,微生冥绝想了许多,想到了人生真谛,想到了他们之间的未来。 他并不是害怕死亡,只是觉得这么死去,不太甘心,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楚文豫若真这么死了,对于现在的微生冥绝来说,真的是个不小的惩罚。 想着想着突然被老者的声音打断:「既然想好了,那就开始吧!」 第082章 无人留痕 周遭的雨水都被引流过来, 裹挟着倾泄之势凝聚在阵法上空。 有了自然之力的加持,阵法成功的机率又多了几分。 雨势越积越大,像是悬在头上的万千弓箭, 瞬间便会万箭穿心。 但阵法下的人, 无一在意,他们只在乎楚文豫能不能挺过来。 且不能因为这小子砸了自己的招牌, 也不能让年轻人看不起。 这一阵法,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阵法进展的很顺利,虽然是第一次在活人身上施展, 但却是意外的顺利。 难不成真的是天意? 很快, 那些噁心的红色丝线都被翻涌出来,融入雨水中。 被厚厚的雨水包裹着, 发出鲜红色的浆液,将头上的雨水染得鲜红。 不敢想像这些雨水降落下来, 会有怎么样的伤害。 阵法一成,雨水倾落。 还好三人躲得够快,将雨水连带着红色丝线永远的封印在这里。 微生冥绝紧紧的抱着楚文豫, 后悔道:「你怎么这么傻?」 楚文豫轻哼一声, 道:「外人面前,你这是做什么?」 老者:「……」 年轻人,你很好啊, 老夫刚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就把我当外人? 终究是我这个老头子融不进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喽! 微生冥绝咳嗽一声,象徵性的作揖道谢。 这大礼, 老者有些承受不住,索性背过身去。 背过身去的那一刻, 真的像是仙人凌尘,虽然近在咫尺,却飘然如远在天边。 清新脱俗的气质与众不同,虽然枯瘦,但有灵气。 冰蓝色的灵气聚集在老者的四周,像是被冰封的蓝色精灵,无忧无虑的跳动着。 于掌心间汇聚丹田,又四散到天边,似蝴蝶随风而舞,蜻蜓点水振翅。 好生自在。 他在这里,应当是自在的,只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到来,打破了这份自在。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想必幕后之人应该已经发现他们的行踪。 本以为红色丝线能要了楚文豫的命,而楚文豫死后,微生冥绝必然不会独活。 第131页 没想到还是失算了,他们的命可真硬! 「不用谢我,应该谢他自己命大。」老者背着手道。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看了都得感慨一声:楚文豫的命简直比微生冥绝的心还大! 这两人真是半斤八两,天造地设的一对。 很快,乌云压画,天地黑黢黢的一片,黯淡无光。 画中人降临凡尘,画中景自此消失。 也是因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到来,打破了这画的灵力平衡,导致此画的消失。 困住老者这么多年的画,终于消失了。 可是看到老者的表情,他并没有欣喜,更多的是担忧。 不仅担忧幕后之人会来找他的麻烦,还有这两个年轻人的安全,更甚的是整个西沙国的安危。 他不在的这段时光,西沙国早已天翻地覆。 若是如今再回去,不过是感嘆一句物是人非罢了,想来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待在绝妙出尘的画中,好像也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只是他觉得,应该回去看一眼,哪怕就一眼。 可惜幕后之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自从他出画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灵力就慢慢的消散。 不是消散于天地间,而是被楚文豫吸入体内。 这都是通灵刀的功效。 原本稀薄的灵力被灌入体内,楚文豫还是感受到了痛苦。 不过不是绝望的痛苦,而是带着希望的痛苦。 这种痛苦,他愿意承受,并且承受得住。 顷刻位移阵法还有一个得名之处是阵法中的时间变化不受外界的干扰。 在阵中的时间变化过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老者便消散了。 他的全身功力被注入到楚文豫体内,隐藏在他的奇经八脉中。 老者的灵气过于强大,楚文豫如今是凡人之身,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灵力,只能加以隐藏,来日或许别有用处。 有没有用也不知道,但应该不是件坏事。 随着老者的消散,这顷刻位移阵法逐渐被削弱。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叩首:「一路走好!」 他们的脑海中是老者背过身去的画中仙人场景,一切记忆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老者或许在另一个时空实现了永恆,这谁能窥探到呢? 顷刻位移阵法也随之幻灭,他们身处寂灭客栈中。 先前的桌椅全都消失不见,地面上很明显的打斗痕迹。 这里明明空无一人,怎么会有如此明显的打斗痕迹? 而且一看就是新增的,难不成他们身在阵中之时有人来过? 可看这打斗痕迹,怕是不太可能,这哪是人能留下的痕迹啊。 地面上的爪印很深,更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留下的痕迹。 墙面上和楼梯上都是小部分塌陷,爪痕也很深,看起来应该是混战。 这里的痕迹没有规律可循,比之前的顷刻位移阵法难推断许多。 尝试着还原打斗的过程,却发现难以推断。 因为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在寂灭客栈里,什么事情都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楚文豫只是觉得它们速度之快,很像是幽灵。 但这些爪印为何会这么深? 而且……爪印越来越多。 这里空无一人,也看不到任何幽灵存在的痕迹,它们就像是正在打斗一般热闹。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却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威胁。 既然是威胁,那就必须掐灭。 想着初代西沙国国师的灵气应该能看清眼前的这些东西。 于是楚文豫调动体内的灵力于周身运转,很快,便看清了那些漂浮在空中的东西。 通体冰蓝色,就和通灵刀一个颜色。 幽幽的闪着柔和的光色朝着楚文豫袭来,却没有攻击楚文豫,而是攻击他身旁的同类。 借着楚文豫的灵气,微生冥绝也看清了一场大战。 这似乎是它们在自相残杀。 先前在古籍中看到过,这种通体冰蓝色的东西名为寂灵。 寂灵很符合天地的法则,适者生存,弱肉强食,在它们的世界里,无论同类还是异类都会被排斥,能信的就只有自己。 每一个寂灵都是一个个体,它们不会选择群居,它们只是一个个体。 按理来说,寂灵不会扎堆存在,可如今它们在寂灭客栈中大战,显然是蓄意为之。 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竟然让它们在这里自相残杀。 地面上的爪印越来越多,令人眼花缭乱。 小小的寂灵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这若是到了生死界外,该如何是好? 好在它们只能在寂灭镇中生存,这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很适合他们繁衍生息。 寂灭客栈中的寂灵不停的减少着,一个又一个的死在这里,也给寂灭客栈染上多余的诡异。 整间客栈红中发黑,像是阎王殿。 很快,寂灵的争斗便结束了,其他的寂灵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个寂灵存活于世。 死后的寂灵不会留存于世间,只会存在于虚空之中。 至于虚空在何处,这个就无从得知了。 剩下的寂灵感受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气息,凑过来鸣叫。 第132页 寂灵的叫声很是嘶哑,刚刚经歷过一场大战,能叫出来就不错了。 它气喘吁吁的趴在楚文豫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像是在闭目养神。 楚文豫能看清它的样子,很不起眼,所有的寂灵都长一个样子,它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寂灵是哪一个。 不管是哪一个,反正肯定是幸运的,不然也不会一屋子只存活了它一个。 话又说回来,寂灵干的是自伤残杀的勾当,它能活下来,证明杀意很浓。 杀了一屋子的同类,为的就是活下去。 不知该为它感到幸运,还是该为它感到惋惜。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寂灭客栈变化多端,趴在楚文豫肩膀上的寂灵也随之甦醒。 还没休息够就被迫醒了过来。 这也是寂灵一族的天性,它们从小就十分敏锐,不仅要躲避天敌,更要躲避同类。 寂灵的天敌很多,魑魅魍魉,牛鬼蛇神都算。 一山不容二虎,一屋不容二寂灵。 跟随着寂灵的漂浮,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到了客栈的第二层。 第二层也和之前很不一样。 不知道之前见到的是虚的,还是现在见到的是虚的。 总之,哪一次都不可轻信。 现在寂灭客栈的第二层被风沙席捲,就像是之前在午门森罗殿的迷雾毒瘴一样。 虽然风沙没有毒,但却让他们难受的睁不开眼。 寂灵在二人面前一扫,那些风沙全都返璞归真,化作一摊血水滴答滴答的流向下方。 血水将打斗的痕迹掩盖住,很快就淹没了整个第一层。 「哪来的这么多血?」楚文豫不可置信道。 他调动再多的老者灵力都没有用,看不出来那些血水来自何方,为何会源源不断的往下流。 微生冥绝也摇了摇头,道:「若是再这么下去,你我早晚会被淹死。」 说罢,便萌生了上到第三层的想法。 只是前脚刚迈入楼梯,就被湿滑的血水缠住,脚底全是泥泞,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些血水就像是千万只爪子扣住微生冥绝的脚,让他动弹不得。 好在楚文豫及时伸出来双手,才勉勉强强将微生冥绝拉了上来。 「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只能这样进退两难了吗?」微生冥绝不甘心道。 楚文豫扶着身旁的栏杆,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说道:「不清楚血水到底从何而来,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微生冥绝贊同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心意很明显,他和楚文豫处于同一战线上。 也说不定,血水就是从上面流下来的。 这谁能说的准啊? 第083章 蛊虫血水 经歷过楼梯上的湿滑, 微生冥绝觉得楚文豫说的没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但是站在第二层不动弹,按照血水这么快的速度, 他们早晚也会被淹没。 没出半盏茶的功夫, 血水已经瀰漫到第二层了。 「现在该怎么办?」微生冥绝小声问道。 楚文豫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拖着下巴, 轻声道:「从上面出去。」 从上面出去?你确定? 看着楚文豫这副坚定不移的神情, 微生冥绝出去探路。 一个漂亮的转身飞身上檐,冲破了寂灭客栈的天花板。 「轰」的一声,整个寂灭客栈塌陷入地底。 楚文豫在最后一刻将寂灵带了出来。 他们站在这块空地上, 很复杂又微妙的神情注视着脚下。 好像看到了生死楼和朝花楼。 老者的灵气还未消散, 将周围的寂灵都引了过来。 又一场激烈的厮杀。 最终活下来的寂灵懒洋洋的趴在楚文豫的肩膀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一个。 谁让寂灵都长一个样子呢! 他就是想分清, 恐怕也分不清。 寂灵虽然有灵这个字,但它并不是通灵的,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物种而已。 至于为什么趴在楚文豫的肩膀上,可能是感受到老朋友的气息。 楚文豫身上有老者的灵气,自然也能吸引到无数的寂灵。 老者生前被困于此, 也没有个活人陪他说话, 寂灵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一直苦心钻研试图破解寂灵自相残杀的局面,可始终无果。 寂灵越来越少,到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仅剩的这一个寂灵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本来不会集中于一地的寂灵随着老者的消散也聚集在一处,被杀死的寂灵也随着老者遁入虚空。 寂灵不会说话,却能陪着老者长眠。 这样便足够了。 也不枉老者辛辛苦苦培养它们。 寂灵残杀到天地昏暗, 雷云滚滚,看样子接下来还会下雨。 可是除了寂灭客栈, 真不知道应该躲到哪里。 这寂灭镇里空屋子不少,随便找一间进去躲雨。 推门进去,礼貌的大喊三声有没有人,没有回答,二人就进入了屋子里面。 楚文豫躺到床上休息,微生冥绝坐在桌子上。 「啪」一下子,桌子裂了。 微生冥绝:「……」 顾不得吐槽半句,他也随着楚文豫来到了床边。 这床极小,楚文豫一个人就占了一整张床。 第133页 微生冥绝找了一角坐了下来。 「隆」的一声,床边凹陷进去。 楚文豫:「……」 你是来搞破坏的吗? 给了微生冥绝一个大大的白眼,怎么自己躺在床上就没有任何事。 微生冥绝一坐过来床边就凹陷进去? 掀起被褥,发现底下是一个通道。 楚文豫嗤笑一声,道:「你没掉下去真是幸运。」 微生冥绝尴尬的摇了摇头,顺势熘了下去。 楚文豫紧随其后的跟了进去。 底下一片黑暗,如同进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魔窟。 一点一点的顺势而下,一盏茶的时间就熘了下去。 楚文豫拿出火摺子点亮,红色火影扑闪扑闪的,映在墙上如同鬼影斑驳。 陆离戏火,鬼怪幽魂。 身边出现一些诡异的声音,似乎是哀嚎声,绝望中透着悽惨。 那声音尖细,如同针毡,却听不太清。 微生冥绝闭上眼,用双耳感受声音的源头,一边感受,一边拉着楚文豫往里面走。 走到了一个池子旁,池子里全是血水,汩汩不绝。 鲜红色的血水冒着血泡,叽里咕噜的声音如同有人在戏水。 血泡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声音是从那底下传出来的。 微生冥绝先前还纳闷为何会听不清那声音,现在是明白了,原来是有血泡的声音阻挡着。 血泡越来越大,底下的东西被包裹在血泡内部呈上来。 仔细一看,是婴孩的头。 五官被血水泡的不成型,只有一个嘴还勉强能看。 婴孩的嘴大张大合,哭声阵阵。 血泡又逐渐缩小,彻底消失后又探出头来,就像是一个运送工具,不停的包裹着婴孩的头向上。 被运送上来的婴孩的头悬空在血水之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婴孩的头?」楚文豫小声嘀咕着,怕打扰到微生冥绝思考,有些话就咽到了肚子里。 微生冥绝正在思考着,眉头拧成一股缰绳。 沉默片刻后,微生冥绝围着血水池绕了一圈,发现血水的深浅不一,他站在楚文豫的对面。 看上去处于同一平面上的地却莫名高处一块来。 微生冥绝感受到平地的振动,下面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平衡着慢慢蹲下身来,开始用手刨被血水染红的土。 血土比正常的土要软许多,刨起来也容易。 刨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一个晶瓷圆瓶显露头角。 楚文豫也走过来帮忙,二人一同将晶瓷圆瓶挖了出来。 拍打完晶瓷圆瓶上的土后望向里面,通过瓶口能看到里面有一条蛊虫。 蛊虫在土中蠕动着,如同蚯蚓一般。 通体黑红色,看上去邪门的很,蛊虫并没有往上爬的欲望,只是在晶瓷圆瓶的底部来来回回的挪动。 它的嘴也是大张大合,楚文豫往后一看,和婴孩的嘴是差不多的节奏。 尖锐的獠牙伸出又收回,要是被它咬一口,不亚于毒蛇。 「用婴孩的头养蛊?」楚文豫不解的问道:「那不应该婴孩的头在蛊虫的下面吗?应该被当成肥料,为何会在血水池里?」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道:「尚不清楚。」 楚文豫双手握着晶瓷圆瓶,用血土抿上瓶口,生怕里面的蛊虫逃脱出来。 走到血水池的另一边,也就是他们进来的那一面,婴孩的头还悬空在血水之上,随着蛊虫的到来,像是得到了某种共鸣般越发兴奋,甚至开始往二人身边移动。 楚文豫拿着晶瓷圆瓶往后退,嘴里嘟囔着:「别过来!退后!」 那些婴孩的头可不听他的话,生生的往他身边挤。 正当他以为会被包围的时候,熟悉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婴孩的头自相残杀起来,就像是寂灵一样,不过这些婴孩的头可算不上是寂灵,顶多算是祭灵。 婴孩的头自相残杀比寂灵更血腥,他们纷纷张开血盆大口,没有了哭声,只剩下撕咬声和撞击声。 撞击声很激烈,砰砰的,不久就出现了碎裂声,应该是头骨碎裂的声音,低沉而清脆。 被撞碎的婴孩的头跌落在血水池里,养精蓄锐后再次重聚起来,即便是不连贯的碎片化的头,也要不顾一切的往上沖。 碎裂后黏连,等到完全粘不起来的时候,也就彻底的沉到了血水池底。 不知要过多久才会重新聚合,也不知道能不能重新聚合,那些婴孩的头和婴孩的身子一起在血水池底部被豢养。 逐渐的,血水池上面就只剩下一个婴孩的头,还是残缺不全的,若非早就知道这是婴孩的头,怕是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来。 破碎的五官和血水融为一体,仅剩的嘴也是七扭八歪的,嘴角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就像是一个小丑。 最后胜利的婴孩的头也逐渐趴在楚文豫的肩膀上。 竟然发出唿吸的声音。 楚文豫:「这可不兴躺啊?」 若是寂灵躺躺也就罢了,这可是婴孩的头,躺在他的肩膀上,看起来楚文豫才像是罪魁祸首。 这可解释不清楚了。 「看来,他很喜欢你啊。」微生冥绝在一旁调侃道。 看着楚文豫这副滑稽的样子,微生冥绝很想笑,可又笑不出声尤其是说出喜欢这两个字以后。 第134页 他的表情,就像是吃醋? 微生冥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是这副表情,和一个孩子吃什么醋啊,更何况,他算不上一个孩子。 只是一个头,也值得他吃醋? 怕不是魔怔了吧? 楚文豫摇了摇头:「看来,司卿大人很喜欢说风凉话啊!」 微生冥绝:「……」 我哪有在说风凉话啊? 不过,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微生冥绝回头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不是晶瓷圆瓶里的蛊虫吗? 怎么会出现在他身后? 而且很不寻常,蛊虫越来越大,和婴孩的头一样的姿势慢慢趴在他肩上。 楚文豫拍了拍手,道:「哎呀,看来它很喜欢你啊!」 微生冥绝:「……」 喜欢你个大头鬼啊! 楚文豫看着手中的晶瓷圆瓶,把最上面的血土拿开,蛊虫还在里面,那微生冥绝肩膀上的蛊虫来自哪里? 微生冥绝从楚文豫的表情能看出那蛊虫一定还在晶瓷圆瓶中,他微微歪头看向肩膀上的蛊虫,好像是睡着了。 微生冥绝内心:大哥,你想睡觉随便找个地方,为什么要在我肩膀上睡啊? 这些话又不能说出来,就算是说出来了,除了楚文豫,谁也听不懂,然而这些话,他最不想让楚文豫听到了,就只能暗自咽了一口气,吞噬掉所有的惧怕和噁心,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现在看起来,婴孩的头并不会伤害楚文豫,而他肩膀上的蛊虫只是睡着了,目前也不会伤害他。 只是这姿势,真的很奇怪啊! 能保命就不错了,管他奇怪不奇怪。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生冥绝肩膀上的蛊虫醒了过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一跃而起,跳到了婴孩的头中。 微生冥绝长舒一口气。 随着蛊虫的觉醒,婴孩的头也醒了过来,七零八落的嘴巴慢慢张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想哭也哭不出来。 这一次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慢慢的从楚文豫肩膀上下来,又回到了血水池里。 第084章 寂灭阵启 血水逐渐向上奔腾, 化为波涛汹涌四处澎湃。 以婴孩的头为中心,呈现四周发散的趋势。 血水朝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奔涌而来,专门往二人身上洒。 就像是找到了印记。 刚才蛊虫和婴孩的头在他们的肩膀上留下了印记, 现在指引着血水流动。 「跑!」楚文豫厉声道。 血水越聚越多, 捲起惊涛骇浪如同红霞覆雪,明烛昏暗。 这些血水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困在这里。 二人沖不出去, 被淋成了落汤鸡。 婴孩的头里传出嘲笑的声音, 裹挟着血水再次席捲而来。 楚文豫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子在玩水,但是谁家好小孩玩血水啊? 浑身被淋透了之后直接冲进血水里,冲出了血水的包围圈。 顺着洞口的方向爬出去, 出去后是一片平原, 一览无余。 他们身上的血水与青草格格不入,滚入草地后染上了鲜红。 比树下的红花更妖冶。 「这是什么地方?」楚文豫起身问道。 微生冥绝环视四周, 猜测道:「应该是寂灭客栈附近,不信你看那里。」 顺着微生冥绝手指的方向, 楚文豫看到了那块牌匾。 可他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明明是顺着床熘下去的, 应该是地底啊, 为何会出现在地上? 哪来的这么一大片草地? 后来一想,寂灭客栈本就沉入地底了,这样也能想的通了。 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海洋, 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 刚想欣赏美景,就被突如其来的阵法打破了。 寂灭阵在此刻启动,如同天地间的一场巨变, 瞬间打破了这片宁静。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这片草地之上, 微风吹过,草尖摇曳,仿佛在感受最后的一线生机,随后可能全部覆灭。 然而,这一切在这寂灭阵前显得微不足道,一切都臣服于这神秘的力量之下。 突然间,草地上的青草开始颤动,仿佛涌动的波涛,预示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在这片草地的中心,一股强大的气息瀰漫开来。 那是寂灭阵启动的标志,一股无形的气流在空气中穿梭,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掌控着一切。 「不好!」楚文豫喊道。 微生冥绝心中也很是清楚,他们现在是处于阵法中了。 此刻,寂灭阵仿佛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整个草地笼罩在内。 它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空气都吸引过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力。 在这股吸力的作用下,草地上的花花草草纷纷恐惧地望着这股神秘的力量,感受到窒息的力量,浑身根茎的精气都被榨干,全体枯萎下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别无他法,在这里,逃是逃不掉的,二人只得朝着寂灭阵的中心方向沖了过去,一股强大的气势在他们身上爆发出来。 寂灭阵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气势的挑衅,它更加疯狂地运转起来,将周围的空气都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只见二人与寂灭阵之间的空气突然间变得炽热起来,仿佛有一团火球在他们之间燃烧。 第135页 双方的对峙越来越激烈,寂灭阵的力量如同烈火一般炽热,而二人的气势也越来越强。 双方仿佛在空气中展开了激烈的较量,草地上的每一寸土地都似乎在颤慄着。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二人勐地沖向寂灭阵的中心。 寂灭阵将二人包裹进去,不见了踪影,外面的草地也付之一炬,再无半分生机。 寂灭阵中是一片星海。 披星戴月,聚拢明光。 站在星海边缘,感受到腾空的失重感,身体却没有不适。 寂灭阵里的一切和外面的有所不同,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站在星海上可如履平地,随手也可摘星。 星光点点闪烁着,如万千萤火虫在空中舞蹈。 「你看这漫天繁星,闪烁、旋转、充满未知,真美啊!」楚文豫轻轻地抚摸着微生冥绝的手,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投向那无边无际的深处。 和微生冥绝在一起待久了,楚文豫也是处变不惊,心非常大! 微生冥绝微微一笑,他知道楚文豫在寻找一种共鸣,一种可以让他们在这片星海中的共鸣。 他轻轻握住楚文豫的手,回应道:「人生如梦,梦如星辰。」 他们静静地站在星海之中,任由星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仿佛在为他们披上一层神秘的光辉。 在这片星海之上,他们仿佛成为了一部分,与那无尽的星辰一起旋转、一起闪烁。 彼此依偎着,感受着彼此的存在,感受着这片星海带给他们的宁静与和谐。 「微生冥绝,我喜欢你。」楚文豫的声音在星海中迴荡,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直达微生冥绝的心灵深处。 微生冥绝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装作没听清的问道:「你说什么?」 楚文豫嘿嘿一笑,道:「我说……这寂灭阵,也不过如此嘛!」 微生冥绝微笑着:「……」 他轻轻地把头靠在楚文豫的肩膀上,那一刻,他们仿佛成为了一体,成为了这片星海中最为闪耀的两颗星星。 星海在他们脚下缓缓流淌,如同时间的河流,带走的是过去的记忆,留下的是永恆的誓言。 彼此凝视着对方,眼中闪烁着星光,仿佛要将对方永远刻印在心底。 「我说真的,我喜欢你。」楚文豫的话语如同星辰般璀璨,照亮了微生冥绝的世界。他知道,这是誓死的承诺,也是永恆的守护。 微生冥绝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听见了。」刚才就听见了。 最后这句话没好意思说,即便他知道楚文豫心里明白,但还是又说了一遍。 寂灭阵可不给他们赏景的机会,头顶上的七颗星星排列成棋。 「红尘七星?」微生冥绝说道,这边是真正的红尘七星吗? 先前见到的不过是幻境,一眼就惊艷了时光,如今见到真的红尘七星,先前的不过尔尔。 冰山一角都不如。 楚文豫也知道红尘七星是指衡光,觅风,鸿日,旭阳,牵云,辉月,浮愿七颗红尘星。 微生冥绝脑海中又浮现出那首诗:「七星光芒绕凡尘,不语梦中痴心人。风骨无限逍遥岑,执念隐附落心痕。一念不解徒生根,一念易结双向奔。心意瀰漫泪无恳,痴花还境相思门?」 楚文豫笑道:「又是这首诗。」 又? 怎么能叫又呢? 难不成之前在五门森罗殿的时候,楚文豫听到了他说的话?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听到了吗? 微生冥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文豫,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万千星辰,星辰不及他的风月,恋恋红尘不及他一人。 一人披星戴月,勾勒出满天星斗,四散的光芒尽收一人眼底。 所有的离合聚散,在这一刻,也不过如此。 「七星光芒绕凡尘,不语梦中痴心人。风骨无限逍遥岑,执念隐附落心痕。一念不解徒生根,一念易结双向奔。心意瀰漫泪无恳,痴花还境相思门?」楚文豫嘴中念叨着重复着这首诗。 他想知道其中的含义,或者是有什么线索能让他们走出这寂灭阵。 红尘七星如此美妙,为何会存在于寂灭阵中? 七星如棋,不停变幻。 线下呈现一颗心形。 扑闪的红尘七星如同跳动的心脏,闪烁着生命的骄傲。 「这首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微生冥绝问道。 楚文豫摇了摇头:「怎么都像是一首普通的情诗,暂时没看出特殊的含义来。」 一听到情诗二字,微生冥绝不自然的踮起脚尖,他真的很想知道当时在午门森罗殿里,楚文豫究竟有没有听到这首诗和他煳里煳涂说的话。 楚文豫偏不告诉他。 他也不好意思问。 站稳了以后,微生冥绝尝试着分析,道:「你说相思门,会不会如同惘生门一样,也是一扇门?」 楚文豫:「……」 司卿大人,你自己说的这话,你自己可信? 自然是不信的。 微生冥绝就是为了避免尴尬而信口胡诌的。 哪有人会设置真的相思门? 结果,眼前出现了一扇门。 门前刻着相思二字。 真让他蒙准了? 还真有相思门? 第136页 微生冥绝自己都不自觉的笑了,「我就是随口一说,还真的有相思门啊?」 楚文豫:「……」 司卿大人还真会说,一语成谶了。 走进相思门,大门呈现粉红色,如同朵朵桃花覆盖着。 门上挂着一把同心锁,楚文豫伸手触摸,被弹了回去。 丝丝电流灌入身心,楚文豫浑身哆嗦了一下。 「怎么打开,没钥匙啊!」楚文豫嘟囔着。 微生冥绝把手放在上面,也是被弹了回来。 同样的境遇,被电的不清。 「要不,一起试试?」微生冥绝提议道。 既然是同心锁,必定就是考验真心的,一个人放上没有结果,两个人如果是真心对彼此的,双手放上去可能会有所不同。 微生冥绝是这样想的,楚文豫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从看到同心锁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这门不简单。 但真心不悔,怕什么? 二人同时把手放在同心锁上,相思门开了,微风拂过,如同丝滑的手拂着二人的面庞,又如同一点一点的丝线织造成薄纱,划过二人的衣袍。 「这是什么妖风!」楚文豫叉着腰说道。 声音随风飘动,迴荡在整片星海之上,重复了三声妖风。 风中传来不凡的笑声,就像是被调戏的姑娘。 好在相思门已开,没给他们退后的机会,二人就被吸了进去。 第085章 入相思门 玉面春红娇清艷, 相思血泪悔语寒。 若非苦果万箭穿,岂会痴心踏无间? 惜人眈眈摔残盏,旧曲泠泠谱断弦。 遥知枯骨终无缘, 只当捐躯共赴难。 这是相思门内部刻着的一首诗, 悽惨哀怨。 只有进去了才能看到。 相思门关上的那一刻,这首诗显现出来。 字字泣血, 字字结霜。 默念出这首诗来, 它就消失不见了。 而后,楚文豫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亭子。 走进亭子里,发现这里隔绝了外部的一切, 和之前的沽名阁很像。 却又不同, 这里透着一种悽惨的浓情蜜意。 里面只有一个石碑。 上面刻着的应该是她夫君的名字。 她幽幽的飘过来,艷红的唇和粉红的腮, 标志的桃花眼含水凝泪,掺杂着深情与遗憾。 「他会回来吗?」她问道。 楚文豫摇了摇头, 道:「不知道。」 她自己的丈夫,问别人怎么会知道? 「这……」微生冥绝指着石碑道。 女鬼邪魅一笑,同样的动作指着石碑, 发出阴诡的声音:「他死了, 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哈哈哈……」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四目相对:「???」 那你刚才问我们干什么? 亭外的风吹到亭内,吹落的桃花瓣浮到石碑上。 粉红榨艷, 灰石黯淡。 「他虽然不会回来了,可他也不会回来了。」 女鬼接着自言自语的补充道:「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还没搞明白状况的二人游离到相思门外。 女鬼口中的他是谁,他又是谁? 怎么会有两个他? 难不成女鬼还能同时爱上两个人?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楚文豫直接问道:「你口中的他是谁啊?」 女鬼森然道:「他是我夫君,也是我的挚友。」 「这两个他是一个人?」微生冥绝不解的问道。 女鬼摇了摇头, 道:「是一个人,可也不是一个人。」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完了更不明白了。 楚文豫双手合掌,道:「什么意思?」 「寒门士,寻花问柳遮风月。锦衣郎,却是负心薄倖。」女鬼道。 那他本来就是个浪子嘛,寒门出身照样寻花问柳,成为了锦衣郎之后,自然更加负心薄倖了。 既然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还要作茧自缚? 楚文豫搓着手,问道:「他哪里对不起你了?」 女鬼「嗖」的一下子来到了楚文豫后方,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红唇贴在他的后颈:「你也不错。」 楚文豫一脸震惊,不知所措的呆滞在原地:「???」 可不能这么聊天啊! 看着女鬼不停的勾搭楚文豫,微生冥绝一掌将她拍飞了。 楚文豫松了一口气,道:「线索还不知道,你怎么把他……」 没等楚文豫问完,微生冥绝一把搂过他的腰:「楚文豫,你就任由她这么勾搭你吗?」 楚文豫微微一笑,道:「没有。」 「你还说没有,她都吻上来了,你还狡辩。」微生冥绝的眸子里的狠厉劲一下子上来,紧的楚文豫心寒。 这时候能让微生冥绝消气的唯一办法就是吻上去。 薄唇皓齿,一吻通七窍。 「消气了?」楚文豫问道。 微生冥绝冷静下来,又吻了上去:「不够,远远不够。」 要想让我消气,吻一下怎么够呢? 微生冥绝舔舐了楚文豫整个后颈,不留下一丝女鬼的痕迹,全都是他的气息。 甘甜,软糯,心花怒放,一枝独秀。 桃花飘落成影,散落满天星,为二人增光添彩。 粉红色的桃花雨如流风回雪,飒沓又温柔。 第137页 随风而动,亦随心而动。 气息交叠,织出一片花海,唿吸声毫无章法,就像随风而动的桃花瓣。 不知道会去往何方,也不知道会落在哪里。 「够了吗?」楚文豫揪着心问道。 微生冥绝这才消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满眼的桃花欲。 楚文豫很清楚,此刻微生冥绝的眼中不是深情,而是赤裸裸的欲望。 想要将他吃干抹净,灿若莲花的欲望。 一片桃花吹到二人中间,被微生冥绝一把抓住:「桃花无影,并非怪人无情。」 楚文豫也说:「司卿大人说的对。」 「楚堂主就这么敷衍?」 微生冥绝碾碎了手中的桃花瓣,看向眼前人,胜过万千花海般耀眼。 「敷衍?」楚文豫装出一副疑惑的神情,问道:「怎样才算不敷衍?不知到时候,司卿大人可能承受得住?」 微生冥绝:「……」 能不能承受得住,也得先行动了再说啊! 「我长了一双看人的眼睛,所有的欲望皆逃不过我的法眼。」楚文豫提起气来说道。 微生冥绝深情的望着他:「欲望是最无力的东西,抓不住一物,留不下一人,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空洞的欲望,而是真真切切的你。」 萧然而落的桃花从来不是他们的追求,他们要的从来都是真切的人。 欲望或许会在心中生根发芽,却控制不住萌动难以自抑的心。 任何欲望打不败纯净的心,打不败对一人的爱。 「我知道。」楚文豫说道,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 甚至比他自己想像的还要早,比微生冥绝想像的也还要早。 早在千年以前,他们还不是凡人的时候。 忽然间,身后的石碑移动到一旁,出现了一条密道。 顾不得谈情说爱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立马扎进密道中。 这种密道他们走了不知道多少条,早就习以为常了。 所有的阴暗都是为了迎接光明,也没什么好怕的。 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墓室,女鬼也在里面,她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锦衣少年,明媚阳光。 想来正是他的夫君。 「你们终于来了。」女鬼呵呵笑道,「这场戏看的我头皮发麻,你们还真的相信爱情啊!」 楚文豫「呸」了一声,怎么不能相信爱情? 这世间,爱情很美好,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遇见,可他是幸运的。 至死不渝,唯有一人。 千年前是他,千年后还是他,从未变过。 少年郎剑眉星目,口齿清晰:「爱过。」 女鬼一把按住他:「你闭嘴!爱过,是这世间最卑微的谎言,只能自欺欺人,别在这里冠冕堂皇的噁心我。」 她要的从来不是爱过,而是始终如一的爱。 可惜,少年郎没能给她。 她便将少年郎囚禁于此,借用桃花亭的力量镇压肉体凡胎。 少年郎能陪着他在底下如常人般无异,可一旦到了地上,便只有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百里桃花林,不及相思门。 长眠于相思门内有何不可? 女鬼觉得只要把少年郎囚禁在身边,他就会爱着自己。 可少年郎给她的回应永远都是爱过二字。 他身虽在此,可心早已不在此地。 「你为什么就不能一直爱我,为什么不能携手白头到天荒地老?」女鬼近乎发狂道。 少年郎清了清嗓子,用极其明媚的嗓音说道:「爱过。」 又是这两个字,他就只会说爱过。 少年郎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际上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还是不受控制的木偶。 生出了自己的心思,不受主人的控制。 「你就不会说别的话吗?」女鬼阴沉着脸问道。 少年郎体内的热血涌动了寒凉的身躯,硬生生的挤出八个大字:「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女鬼:「……」 我问你这个了吗? 「先成家再立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女鬼呵斥道。 少年郎蹙眉而言:「爱过。」 女鬼真想破口大骂,怎么又是这两个字! 女鬼围着墓室飘了一圈,仔仔细细的瞅过四周的墙壁,那都是少年郎生活过的痕迹。 忽然「砰」的一声,女鬼撞在墙壁上,失声倒地,化为一摊血水,流到了少年郎脚下。 少年郎缓缓蹲下,趴在地上舔尽血水,一脸享受的表情。 楚文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人怕不是个变态吧? 而微生冥绝疑惑的点是为何女鬼会突然撞墙死亡,为何少年郎会是这般反应? 女鬼死后,少年郎吮吸干净地上的血水,擦干净走出墓室。 一副书生的打扮,穿过桃花亭,走到风月债。 风月债是相思门中最大的宅院。 也是少年郎的私家庭院。 此间光景不亚于百里桃林。 里面很多女鬼,长得各个娇艷欲滴。 少年郎走在最前面,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跟着进去。 不由得在他身后感慨:这哪里是宅院啊,简直就是青楼! 风月债共有九十九间屋子,每一间屋子里都住着一个美人。 第138页 少年郎从来不在这里留宿,风月债里也没有他的房间。 他一直都住在墓室里。 由于死了一个女鬼,这里空出来一间屋子。 少年郎示意他们住进去。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刚一进去,门就被锁上了。 不知道是谁锁的,但是他们敢确信绝对不是少年郎。 锁门的是个鬼,不是个人。 从门内能听到少年郎和女鬼们嬉戏玩闹的声音。 少年郎笑的很阳光,比初见时还要阳光,如同盛夏烈日,又如同鹰击长空。 「天色渐深,公子想要在哪里留宿啊?」 其中一个女鬼发言,其他的女鬼也跟着起闹,纷纷拉拉扯扯的请求少年郎留下。 门内能清楚的听到少年郎拒绝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最后他自己都不耐烦了。 虽然风月债是少年郎的私人宅院,但他从来没有在风月债留宿过,从来都没有。 少年郎头也不回的再一次回到了墓室中。 可令他们疑惑的是,囚禁少年郎的女鬼都一头撞死了,他为何还要回到墓室里面? 第086章 风月墓室 且不说墓室里有什么宝贝, 就算有宝贝,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回去吧?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去过墓室,那里面分明什么都没有。 他们现在被锁在门内也出不去, 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干一场。 说不定有人或者鬼来给他们开门。 说干就干! …… 旦日,果真有人来开门。 是少年郎。 他一副书生打扮, 意气风发, 就像是放榜日那样透着骄傲。 昨日撞死的女鬼就是放榜日被提的亲。 相识于微,却改不了本性。 她期望过,却一次次失望。 可为什么突然就撞死在墙上? 就算是失望透顶, 也不用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面前撞死吧, 还是说女鬼想要传达某种信息? 一想到这里,楚文豫就觉得有必要在回一次墓室。 可少年郎明显就是来阻挡他们的。 他心中有鬼。 「你昨晚为何不留宿风月债?」楚文豫开门见山的问道。 少年郎微微一笑, 道:「没有空的房间了。」 「是吗?」微生冥绝问道。 少年郎有些心虚,依旧佯装镇定的回答:「是啊!」 「你撒谎, 这间根本就没有人住过,从来都没有!」楚文豫喊道。 少年郎往里面望了望,缩回头来:「是吗,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你!」微生冥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道。 那语气, 就像是在教训自己的儿子。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昨日,她为何会一头撞死在墙上?」楚文豫继续问道。 少年郎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就给他们讲了个故事。 听完这个故事,楚文豫大致听出来他是无奈的。 人生在世,谁能尽数得偿所愿, 到处都是无法言明的遗憾。 「所以,木偶不是你, 而是她。」楚文豫背着手说道。 少年郎点了点头。 一开始楚文豫认为是女鬼囚禁了他,现在看来,是他在囚禁着女鬼。 不只是撞死的那一个女鬼,而是整个风月债中的女鬼。 又或者,他是在囚禁自己。 将风月债打造成一个巨大的牢笼,自己佯装自由身,殊不知早已镌刻其中。 「那相思门上的那首诗,是谁写的?」微生冥绝问道。 他其实并不在乎那首诗是谁写的,只是好奇一问而已。 「我。」少年郎指着自己说道。 而后大声吟诵了那首诗:「玉面春红娇清艷,相思血泪悔语寒。若非苦果万箭穿,岂会痴心踏无间?惜人眈眈摔残盏,旧曲泠泠谱断弦。遥知枯骨终无缘,只当捐躯共赴难。」 慷慨激昂,热血难满。 声音充斥着整间风月债,滚入烟火红尘,苍翠如碧海。 他将堪比天高的志向锁在风月债中,也锁在了那把同心锁上。 「这首诗是怀念死去的那个人吗?」迟疑了片刻后,楚文豫又问道。 少年郎侃侃而谈,在他心中,那人扬风滚月,鲜衣怒马。 只可惜,是名女子。 而他一开始以为她是男子,还以为自己有病。 百病易治,相思难医,他陷入一夜又一夜的噩梦中。 最终还是忍不住和她私相授受。 后来才知道她是名女子,他本该高兴的。 只是寒门出身的他,哪里能娶得了身份高贵的郡主啊? 于是寒窗苦读数十载,终于和心心念念的郡主步入洞房。 花烛之夜,郡主惨死,他被抓入宫中净了身。 现在还不知道兇手是谁! 或许是他得罪过的人,也或许是郡主的爱慕之人。 有一点他敢肯定,此人一定是宫中之人,一定权势滔天。 是他惹不起的人。 自此沉沦风月,寻花问柳,将自己囚禁于相思门风月债。 那些风月债中的女子,都是她的化身。 虽然不是一模一样,可总有些她的影子。 「你……不在风月债中留宿的原因是……被净了身?」楚文豫不好意思的问道。 第139页 少年郎自卑的点了点头,像是昔日的伤疤被揭开瞭然。 「那她是发现了吗?」微生冥绝问道。 少年郎顿时泣不成声:「我瞒不住了……」 楚文豫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为何总是回答爱过?」 少年郎摇了摇头:「不然呢?不过是徒增伤悲,又何必沦陷?」 微生冥绝不贊同他的说法,反驳道:「喜欢一个人,不会在乎身份,也不会在乎地位,更不会在乎最后的结果,享受也好,沦陷也罢,终究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没资格替她做决定。」 说不定,她知道了更会好好爱惜你。 「可她还是选择一头撞死。」少年郎激动的大哭出来。 他这哭声里,只有三分伤心,更多的是惋惜。 惋惜女鬼知道了他被净身后的自杀,也惋惜他们没有未来。 少年郎说的不错,女鬼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还是一头撞死了,结果就是女鬼死在他的面前。 「你确定你能瞒得住这么久吗?」微生冥绝不解的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能不能确定瞒住这么久? 「你什么意思?」少年郎好像反应过来,追着微生冥绝问道。 「以我对枕边人的了解,相瞒,怕也是瞒不住的。」 说罢,他瞥向楚文豫,看着楚文豫也在看着他。 星眸藏情,眉目越波,传递着无声无息的心意。 看着微生冥绝和楚文豫二人的心意相通,少年郎心生羡意。 但他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经过二人的提醒,少年郎也决定回墓室里看看。 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线索。 他带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再一次回到墓室里。 一切还是第一次进来时候那样,陈设一动没动。 看得出来少年郎很深的情谊。 他现在坚定信念要查出幕后之人,之前或许不敢动,但现在他就算是破釜沉舟,也要背水一战。 他清楚的记得女鬼死的地方,用力敲了敲墙面,是实心的。 不会存在暗格。 他在这里生活着,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环顾了一周后,也不知道有什么之前没注意到的地方。 这里的全部,他都过于熟悉。 可有时候最熟悉的地方,就越容易漏掉线索。 楚文豫走到床边,女鬼死后的血水被少年郎吸食干净,但血水的位置改变不了。 他蹲下身来,检查血水流过的地方。 没有什么发现。 他坐到床边休息,床榻很软,软的令人髮指。 这也太不正常了。 掀开被褥,果真有一个软绵绵的结界。 用符咒破开结界后,发现了隐藏在里面的暗格。 伸手触摸暗格,想要打开它,就被灵虫噬咬了一下。 酥麻的钻骨之痒,而后变为痛感遍布全身。 「什么鬼东西?」楚文豫破口大骂道。 微生冥绝将他拉过来,双手轻拂过他的伤口,把他的手放在嘴边。 吸干净淤血后,又轻轻的吹了几口。 楚文豫只感觉微生冥绝口中的温热散入伤口中,给予一股治癒之力。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不到痛了。 就在微生冥绝给楚文豫处理伤口的时候,少年郎走上前去。 他伸手去触碰暗格,暗格中的灵虫并未出现,暗格也很轻松的打开了。 灵虫是认主的,由主人的灵识豢养。 它并未噬咬少年郎,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少年郎也算是它的主人。 暗格中放着一个木盒子,暗紫色的光在墓室里若隐若现,如同地狱般的幽灵。 少年郎打开木盒子,里面有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只有本郡主死了,你才能活。 纸条下面是一封信,信的大致内容就是有人以少年郎的性命威胁她,她不得已才自杀。 至于威胁她的那个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普天之下,谁能轻易威胁得了郡主? 信的背面还有一行字,上面写着:泯仇放怨山崖间,相思已破此门槛。 好一个相思已破此门槛,有些仇怨,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哪怕对手再强大,也要有与之相争的勇气。 反正少年郎现在孑然一身,孤身一人,没有九族,还有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倒还好,能和郡主地府团聚,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郡主是皇室中人,为难她的也在深宫中。 少年郎收起纸条和信,放入暗格里,用封印盖住木盒子,也盖住自己的相思。 破釜沉舟的迈向皇宫。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自然也跟着进入皇宫。 相思门里的朝代是大卫朝,皇宫地处京城中央,皇帝所在的宫殿为干坤殿。 进入相思门中之人有穿梭之力,可日行千里。 他们来到了繁华的京城。 街道纵横交错,商贾云集,各种奇珍异宝,佳肴再此地汇聚。 和大雍的京城很是相近,却又没有该有的烟火气息。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繁华,但总觉得哪里死气沉沉的。 各种势力如同蜘蛛网般交织着,到处都是盯梢的人。 第140页 京城繁华的背后,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再一次来到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了。 曾经的意气风发,如今的苦大仇深。 仅仅一夜,死了挚爱,也死了相思心。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就觉得当年的他真是可笑。 寒门出身,竟然妄想高攀,妄想涉足皇家。 真是荒唐至极! 可片刻过后的他,又打消了那种念头。 可笑又何妨,荒唐又何妨,他要做的事情,只会更荒唐。 他要和九五之尊一较高下! 他要知道郡主因何而死,他要知道皇帝为何会威胁郡主,还是拿他一个不值钱的命! 郡主何等尊贵,为何就那么死了,而他却苟延残瑞的活了下来。 随后加快脚步,直指干坤殿。 第087章 干坤血泪 皇宫不是说闯就能闯的, 他一介书生能有什么本事。 不可强求,只能智取。 可他进入的过程却十分顺利,无可预料的顺利。 看来那人也正在等着他。 郡主化为女鬼一头撞死后, 皇帝就在干坤殿等着少年郎了。 等着他来送死。 「你来了。」 高坐之人冷眼以对, 声音中透着铮铮傲骨,不是属于皇帝的傲骨, 是属于正当竞争者的傲骨, 他认定自己会是胜利的那一方。 随后凉薄的泄下三尺寒冰:「他因你而死,你就这么懦弱吗?」 少年郎抬眸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像是在他的眼眶里挖了一座冰窟。 在皇帝强大的气场下, 他不得已敛气积压已久的怨气, 却说出了令朝野震惊的话:「我从来不懦弱,懦弱的一直是你。」 皇帝起身下堂:「你敢这么和朕说话?」 气势逼人, 却逼不退少年郎半分。 「我现在孑然一身,生死不论, 还有什么不敢的?」 许是被皇帝传染了,少年郎话语间也带着讽刺和冰冷。 皇帝拔出剑:「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少年郎哈哈大笑:「你这个疯子有什么不敢的?」 「你……」 皇帝气不过,在少年郎的脖颈间划过一条血痕。 但也仅是一条血痕而已, 他并没有直接杀掉少年郎。 「直接杀了你, 太便宜你了,你就应该被千刀万剐。」皇帝嘲弄道。 少年郎不畏强权,依旧是那般模样:「千刀万剐?我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从她死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皇帝收起剑,血痕滚滚滴落在地, 滴下了万分寒凉:「他因你而死!」 再一次听到这句话的少年郎心中一颤,道:「因我而死?你再说一遍, 别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就可以随便诬陷人!」 他说的坚如磐石,认定了幕后之人是皇帝,郡主绝对不会因自己而死。 皇帝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他不爱你?」 少年郎握紧拳头,真想一拳打到皇帝脸上,但还是忍住了。 他要报仇,但绝对不会是以这种方式。 「他不爱我,难道爱你吗?」少年郎斩钉截铁的问道。 一听到这个问题,皇帝不由得心梗了一下:「你说什么?」 少年郎又重复了一遍:「他不爱我,难道爱你吗?」 语气更加坚定,他终于把这么多年的怀疑和纠结都说出来了。 「她是朕的妹妹!」皇帝有些慌乱道:「你瞎说什么?」 少年郎:「???」 朝野之上,谁暗地里不说一句皇帝和郡主关系斐然,虽然不敢明面上说,但是那些王公贵族们私下里讨论的话题,他可是一清二楚。 「你敢说,你和她的关系,当真是清清白白?」少年郎依旧不死心的问道。 皇帝咽了口气:「不清白,可也不像是你想像的那样。」 少年郎一拳打了上去:「你终于承认了,不清白!」 最后不清白这三个字,他死咬着嘴唇,艰难的把每一个字挤出来。 而后不过瘾的补充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么样?你说。你说啊!」 皇帝躲过了那一拳,解释道:「她是朕的妹妹,朕承认自己喜欢她,只是,她早就有身孕了。」 「什么?」少年郎的瞳孔地震般看着他,根本就不敢相信皇帝说的鬼话。 又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彻底浇凉了少年郎的心:「她怀的是丞相的孩子。」 少年郎一下子瘫坐在地,这个消息他承受不起。 她竟然怀了丞相的孩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回忆起那一夜,讲给他们听。 「当时朕醉了酒,把自己的妹妹藏在一间房里,刚想要上床,就被一人打晕了,朕一直都在调查那人,事后才知道那人就是丞相。」 这是丞相的声东击西之计。 引得皇帝和少年郎互相猜忌,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可谁承想郡主还是死了。 不是丞相杀的。 郡主怀了丞相的孩子,丞相怎么可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只有一种可能,郡主是自杀的。 他不爱丞相,爱着少年郎,丞相以少年郎的性命相逼,逼郡主不要嫁给他。 可郡主誓死不从,到最后,把自己逼死了。 第141页 「丞相!」少年郎嘶吼着。 该清算的人,一个都少不了,该还的债,一个都跑不掉。 「可你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若是没有丞相,她是不是就会怀上你的孩子?」少年郎质问道。 皇帝沉默不语,他确实有错,这点没什么好反驳的。 可他说的郡主因少年郎而死,也不是假的。 罪魁祸首是丞相,是皇帝,也是少年郎。 使他们联手把郡主逼死的。 若不是皇帝醉酒,或许郡主就不会遇到丞相,也不会怀上丞相的孩子,这样就可以和少年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做一对平凡夫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丞相更是逃不掉,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 可若没有遇到少年郎,说不定他现在还是那个高贵的郡主。 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地位无限。 可偏偏少年郎的出现,激起了皇帝的胜负欲,他非得将郡主得到手,才引发了后续的惨案。 他们本来应该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妹的。 又或许,那一天不会来的那么快。 皇帝有把握控制住朝堂,控制住自己。 什么感情应该有,什么感情不应该存在,他身为皇帝,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比谁都清楚。 可就是少年郎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 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亲手养大的妹妹就这么送给一个穷酸书生。 身为郡主,身为皇帝的妹妹,应该是风光无限,应该是门当户对。 就算不是自己,最起码,也不应该是少年郎。 谁知道郡主这个死心眼,偏偏对少年郎死心塌地。 他深爱着少年郎,就要和少年郎度过余生,皇帝气不过,就接着酒劲想要和自己的妹妹发生关系,好把她困在皇宫,困在自己的身边。 虽然想法极端,但他是真心想对郡主这个妹妹好的。 若不是少年郎的出现,若不是郡主的执意下嫁,他们会是正常的兄妹情义。 皇帝争辩道:「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如此?」 「可你就是动心了,你个懦夫,连动心都不敢承认吗?」少年郎大声呵斥道。 皇帝垂下头,他骄傲了半生,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确实错了,大错特错。 身为皇帝,他枉顾了伦理纲常,对自己的妹妹动了心。 真相大白以后,少年郎也自责道:「是不是没有我,你会活的很开心?」 若是没有遇到他,郡主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郡主,身居高位,唿风唤雨,人人宠爱的郡主。 自从遇到了他以后,一切都变了。 他会牵动郡主的情绪,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每天欢快度日的郡主,也变得郁郁寡欢。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少年郎跪下来:「郡主,你等着,我马上就来陪你。」 说罢,朝着丞相府冲过去。 收起一身的戾气,他要拜会丞相。 丞相机关算尽,自然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也没有多加阻拦,就这么放了他进来。 「我是来杀你的。」少年郎沉声道。 丞相哈哈大笑:「就凭你?」 想杀了当朝丞相,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说出去都会让人笑掉大牙。 可惜,这句话不会说出去,因为他今天出不去这个门。 少年郎也没想着出去。 若是能死在丞相府,必化为厉鬼夜夜索命,搅得整个丞相府日夜都不得安宁。 丞相府的护卫众多,大都去阻拦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了。 少年郎和丞相两个没有武力的人对峙着,僵持着。 但谁心里都清楚,丞相不可能身边无人,明卫派出去,还有暗卫。 少年郎是杀不了丞相的,而今天,他也得把命留在这里。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丞相併没有杀了他,而是放他离开。 「我等你再来杀我,期盼着你能杀掉我的那一天。」 少年郎不甘心,他一介书生,谁都杀不了。 到头来只能毁掉自己。 丞相府的明卫都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解决的差不多了,也跟着少年郎离开此地。 追上少年郎的步伐,楚文豫开口安慰道:「有时候,用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少年郎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要下一盘棋,一盘颠覆天下的棋。」 他口中所说的棋局,就是红尘七星局,而红尘七星为棋。 七子定生死,七子覆天下。 「什么棋?」微生冥绝问道。 少年郎自负道:「既然这是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不如就叫做红尘七星。」 「红尘七星?」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惊唿问道。 原来这红尘七星是这么来的啊。 红尘七星分为七字,每一子落子七步,总共七七四十九步。 而这七七四十九步,少年郎走了七七四十九年。 穷尽一生下完了这盘棋,最终和这棋局同归于尽。 而那些罪魁祸首以及和这件事情有关的所有人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包括他自己。 大卫最后亡了,皇帝自焚于宫中。 一朝天子一朝臣,丞相也随着去了。 四十九年后再想起当时丞相说的那句话,他做到了。 第142页 有生之年,杀了皇帝,杀了丞相,杀了自己,替他所爱之人报仇雪恨。 最终呈现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面前的,只是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留不下任何踪影,少年郎,郡主,皇帝,丞相等人,就好像没出现过一样。 四十九年匆匆而过,不过四十九个时辰,二人便出了相思门。 第088章 寂灭阵覆 出了相思门, 便是红尘司。 只是没想到红尘七星的背后,竟然是这样一番故事。 红尘司内 滚滚红烟凝聚成混沌之气,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混沌之气多年集聚成型, 在这漫天星海中成为新一代魇魔。 看到魇魔后, 微生冥绝的心中扑腾了一下,总觉得这魇魔在哪里见过, 很是熟悉。 「魇魔?」微生冥绝脱口而出道。 楚文豫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是魇魔?」 微生冥绝略带心虚:「古籍上看到过。」 红烟四散在他们周围, 呈聚拢之势发散开来,犹如繁星坠天,流水碎石。 这一幕, 看呆了二人, 也看晕了二人。 楚文豫陷入一个旋涡内,走进旋涡, 是一个看起来普通不过的山洞。 洞内青苔布满,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 这鬼地方, 有人在才怪。 走到山洞尽头,出现了一个熟人。 「微生冥绝?你怎么在这里?」楚文豫问道。 静坐在山洞中的微生冥绝并没有搭理他,应该是听不见, 楚文豫是这么想的。 若是能听见, 微生冥绝不可能不搭理他。 谁料微生冥绝一睁眼,如同清风顺柳,贯穿了楚文豫的全身。 眼前的微生冥绝给人一种神秘莫测, 超脱如仙的感觉,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凡人。 「你……听得见?」楚文豫一边招手,一边问道。 微生冥绝起身, 一把抱住了他:「你回来了。」 楚文豫:「???」 什么回来了?我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好吧? 「我闭关了千年,终于等到了你。」微生冥绝自言自语道。 紧紧的抱住他, 从上到下吮吸了一遍。 觉得熟悉又陌生。 如今的楚文豫没有办点当年的灵气,身上全都是别人的气息,吸的微生冥绝很不习惯。 「我知道你是他,隐藏的气息也很勾人。」微生冥绝一边吮吸一边说道。 久别重逢后的欣喜瞭然心生。 从他的话里话外能听出来,他们千年之前就已经相识了。 可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千年前是不是楚文豫,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眼前的微生冥绝不是每天陪伴在他身边的微生冥绝。 他的清溪如雪般气质凌然,哪有身边人在权势泥爪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气息。 「我们千年前就相识了吗?」楚文豫问道。 像是再问一个前辈。 微生冥绝放开他,也没有生气,反而很柔和的回覆他:「没关系,你慢慢都会知道的。」 楚文豫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他脸上写着的几个大字:就不告诉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楚文豫又问道。 微生冥绝笑了笑,如同深渊临侧:「闭关。」 这两个字说的很坚决,仿佛经歷过绝望而后的涅槃重生,却没有半分生机。 他应该是找不到楚文豫了,才会心灰意冷闭关的。 那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闭关千年? 楚文豫问自己也不知道,他感受不到那种绝望的共情,目前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才是最痛苦的,他宁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得珍惜。 话音刚落,微生冥绝就闭上了双眼,而他也出了红尘司。 一睁眼就看到微生冥绝在一旁木讷的站着,好像再看什么东西。 「看的这么津津有味,看来是好东西啊!」楚文豫在他身旁观察着他的表情,而后感慨一句:「好强的共情能力。」 可微生冥绝是镇武司的司卿,不是最无情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共情能力? 后来想了想,微生冥绝有没有情,别人不知道,他楚文豫难道也不知道吗? 他那仅有的一点情义,全都给了自己。 等到微生冥绝也睁开眼,忽的一下子抱住楚文豫,和红尘司中闭关的微生冥绝动作一模一样。 虽然给人心里的感觉不同,但带给他身体上的感觉确实如出一辙,找不到半分破绽。 原来过了千年,有些人的习惯也改不掉。 他越发的坚信千年前的微生冥绝和现在的微生冥绝是一个人。 自己也和千年前的楚文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是,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们分离了千年。 想着想着,楚文豫觉得有一丝头疼,索性就不去想了,先出去生死界再说。 「好了,我在!」楚文豫拍着微生冥绝的背说道。 一下又一下,振动了他的心脏,随之活跃的跳动,格外的鲜活。 沉默了片刻后,微生冥绝说道:「我抓的住你。」 一听到这些话,楚文豫心想司卿大人怕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噩梦中自己一定离他很远,导致他醒过来以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143页 「我就在你身边,一直都在。」楚文豫安慰道。 想像到微生冥绝这副遭逢大难的表情,楚文豫赶紧推开他:「你看到什么了?」 微生冥绝也看的云里雾里的,醒来后什么都忘记了,只是下意识的抱住楚文豫。 但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一句话,是魇魔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它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楚文豫一想,那就等着呗,反正他和微生冥绝是找不到魇魔的存在的,不如等魇魔来找他们。 微生冥绝也是这样想的。 出了红尘司,又回到了熟悉的星海。 此时的星海还如初见那般闪耀,其间的星辰好似亮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二人的错觉,总感觉星海变幻无常,如同楚文豫对红尘司中微生冥绝那样的陌生又熟悉。 这么美轮美奂的星海,看得人心情舒畅,偏偏多了几个噁心的东西。 他们很清楚的记得,那些噁心的东西正是血水池中的蛊虫。 这番场面,估计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个婴孩的头受到蛊虫的滋养,变得和他们一样高。 五官还是丑态毕露,就像是早已腐烂多年的肉身重现于世,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气味。 扭曲的唿吸如同星河中的风暴,席捲着周围的星辰和生命。 从它后面钻出来一个蛊虫,也和他们一般大。 蛊虫看起来比之前趴在微生冥绝肩上的成熟许多。 长如银河飘带,头尾两端有着晶莹剔透的紫色光晕,像是星海自然精华凝结而成的生命体。 躯体呈现出鲜艷的碧绿色,如同翠绿的松叶般挺拔。 只可惜,看上去就倒人胃口。 它拥有无数触手,每一根触手都犹如星云,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星辰般的颗粒。 蛊虫慢慢移动着,不断变换着形状和位置。 眼睛犹如两颗巨大的黑洞,似乎拥有洞察一切的能力,能够看穿星海的深处。 它一眨眼,浮现出两个活人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透,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而且,其中一人还是曾经给他一肩栖息之地的一人,另一个人是给婴孩的头一肩栖息之地的人。 这两个人就像是无底的空洞,怎么也捉摸不透。 但这并不影响在它的眼中,所有的生命都显得如此渺小,如同尘埃一般。 它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能够吞噬一切生命体,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养分。 同时也可以给任何东西提供养分。 二人到现在才明白,不是用婴孩的头滋养蛊虫,也不是用蛊虫滋养婴孩的头。 这两者之间从来都不是单向的,而是相互滋养,相辅相成。 至于在圆瓶中的那只蛊虫,想来是沉睡了。 婴孩的头本就缝缝补补,放大后更加噁心了。 满头的血直流而下,试图淹没整片星海。 如此美景,怎可被血水淹没? 楚文豫猜测婴孩的头和它身边的蛊虫应该就是寂灭阵的阵眼。 只有彻底消灭了它们,才能走出寂灭阵。 他们不知道整个寂灭镇都是寂灭阵的范畴,如果他们走不出去,就会随着寂灭镇而彻底覆灭。 此时,红尘七星化为七颗棋子,落到棋盘上。 宛如珍珠镶嵌在黑白绸缎上,以独特的位置和形态排列在一起,形成一番盛景。 这是对付它们最省力的办法,同时红尘七子是合成阴阳破的材料之一。 意味着他们最多能走四十九步。 上一个下红尘棋局的少年郎走了四十九年,不知这一次他们二人能走多久,又能撑多久。 红烟如梦,漫至星海,红尘棋局已经开启。 不需要切切实实的打一场架,却比打架还难。 棋局开始后,双方各执四十九子,以寂灭为代价,剩下的棋子少者死。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和婴孩的头一起下棋,还真是一种「奇观」。 双方大战到最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手里就只剩下最后七颗棋子了。 这七颗棋子各个都如遗忘在深海中的点缀,于惊涛骇浪中艰难存活着。 而对方还剩下十余子,怎么看也是二人输。 红尘棋局的局势对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来说,也是十分不利的,没有天时,没有地利,甚至没有人和,只有冰冷的残局与之相对。 这棋局已然回天乏术,胜败已定。 可就在这时,楚文豫落子无悔,七步棋一气呵成,形成七星连珠,破此残局。 七星如同七彩翡翠燃烧着整盘棋,也燃烧着自身。 它们彼此依偎,共同守护红尘棋局,力量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能量场,让周围的星海为之震撼,发出流行坠地般的声音。 而后七星奔天,了却红尘因果。 似银河洒落人间,如火龙般燃烧着,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拯救了草木凋零,融化了九天冰霜。 这才是真正的红尘七星! 于天际奔腾不息,于人间闪耀余温。 随后,婴孩的头和蛊虫和寂灭阵同归于尽。 寂灭阵被破解后,他们也出了寂灭镇,来到了白骨村。 第089章 入白骨村 茫茫白骨, 森然骇人。 踏着脚下由白骨堆积而成的土地,尸骨残骸堆积如山,任由蝇虫噬咬。 第144页 「白骨村?这名字起的挺应景啊!」楚文豫背着手说道。 在白骨成堆的村庄里传出如此阳光的声音, 躲在底下的幽灵听了都叫唤两声。 这地方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被捲入生死界的活人连寂灭镇都过不了,根本来不到白骨村。 微生冥绝擦了擦石碑上的尘土, 让白骨村这三个字暴露在阳光之下。 隐藏在暗处的一行小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来。 布满灰尘的石碑上面写着「鬼隐灯火, 鬼界边境」八个字。 看到这八个字的微生冥绝若有所思:「这里是鬼界和生死界的交界处?那岂不是能见到鬼王啊?」 楚文豫:「……」 不应该想着怎么出去嘛,怎么还惦记起鬼王来了? 「怎么,你很想见他?」楚文豫吃醋般问道。 微生冥绝微微一笑, 道:「鬼王抢亲, 多么好的事情啊,我倒是想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别人的新郎官,是不是成了他的新郎官?」 早就知道微生冥绝心大, 楚文豫也懒得和他计较,转头扭到一边晒太阳。 虽然脚下是浩浩白骨,但该说不说, 这白骨村的太阳晒得人很舒服。 他抿了抿嘴, 闭上眼道:「走吧!」 微生冥绝从后面推了他一下:「走吧!」 楚文豫内心:幼稚。 整个白骨村里没有活人,虽然路狭窄且阻碍较多,但他们走的还算顺畅。 都是些死物阻拦, 目前还没看到除了他们以外的任何活人或者活物。 隐隐约约感受到地底的幽灵在震盪,也不是很明显,它们暂时应该出不来。 白骨村里没有休息的地方, 村边有个湖。 碧水澄澈,岸边清明。 与村子里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对比。 潺潺的水流发出清脆的声音, 听的人十分舒心。 楚文豫临时决定,就这里了,今晚就在这里歇息。 微生冥绝表示贊同,方圆百里,再也找不到比这片湖更干净的地方。 湖边没有屋子,他们只能席地而睡,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天为被地为床,好生快活。 「你说这里既然是个村子,为什么一间屋子都没有?」楚文豫坐下来问道。 微生冥绝垂下头:「都是白骨,难不成设立一村子的义庄啊?」 这话说的也没问题,反正没有一个活人,有没有屋子也无关紧要。 真要是一村子的义庄,那样岂不是更可怕,还不如什么都没有呢! 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现在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 夕阳西下,生死抛之脑后,只求一时安稳。 宣红的霞光遥望无际,照在湖面上,能拉进碧湖与天边的距离。 透过窸窣的树影射到楚文豫的身上,增添了几分英气。 全身心的投入到大自然中去,能感悟到不少的真谛。 楚文豫望着天边逐渐没落的霞光,想抓住最后一角,却是迟暮。 夕阳完全消失,只留下乌云催城。 夜色微凉,熹明的深眸热血而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楚文豫拍着微生冥绝的肩膀问道。 微生冥绝缓了一会儿,才停止笑意,道:「你比霞光更亮,我笑霞光竟敢妄想与你争光。」 听到这话,楚文豫由衷的笑了,「是它痴心妄想呗!」 一阵笑声过后,微生冥绝接着问楚文豫:「那你笑什么?」 楚文豫整理好思绪,悠悠道:「我笑夕阳西下,我却抓不住最后的落幕。」 微生冥绝听了一头雾水,问道:「这谁能抓住啊?」 楚文豫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或许这世间真的没有人能抓住夕阳,没有人能撼动时光。 看着楚文豫逐渐严肃下来,微生冥绝道:「落幕无情,我却有意,昔日刀山火海无人闯,往后一人相伴我同行。」他顿了顿,而后道:「我想痴心一世,妄想一生,我想与你同辉共进,披星共行,去赴一场千年之约。」 楚文豫把手搭在微生冥绝的肩膀上,温声道:「千年蒙君不弃,我必同辉相依。」 微生冥绝大喊一声:「落下的夕阳,你听到没?我夫君要与我同辉相依!」 听到夫君二字,楚文豫先是一愣,而后欣喜从下而上的映上嘴角,抵达天灵。 这一刻,他好似神明,遗忘的昔日光景重现脑海,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 这一声夫君,冥冥之中迟了千年,他却高兴的不成样子。 往日不可追,来日犹可冀。 不管是千年前的他们,还是现在的他们,都是最好的样子。 楚文豫扯下嘴角,淡淡的喊了一声:「夫君。」 微生冥绝转过头来,挑逗似的看着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大点声!」 从那双害羞的寒眸中漾出一丝火热,灼烧了万里心原。 心海深处蠢蠢欲动的火苗怦然而动,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沖向心脏。 奇经八脉皆被冲散,化做庆贺的血液流入心脉,如日中天,慕下情慾。 霎那间,楚文豫挺直腰杆,笔直的吻了上去,欲望喷射而出,动摇了那颗千年前就萌生的心思。 乌黑的鬓髮随风而动,摧枯拉朽般的气势横生:「我说,夫君!」 第145页 一字一字的清晰吐露出来,就像是刚学识字之时的那般繁琐。 只是,他们都欣喜若狂。 在黑夜中狂欢而动,惊扰了碧湖中的沉尸。 「轰」的一声,碧湖就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什么动静? 这一声的动静可不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愣在原地。 「诈尸了?」楚文豫心忧道。 微生冥绝捂住他的嘴:「别瞎说。」 事实证明,楚文豫真的没有瞎说,就是诈尸了。 玉湖白骨,湖底沉尸。 尸海復出,重现湖岸。 白骨村每家每户屋檐上的红灯笼幽幽亮起,就像是泼了火的油灯那般鲜明。 只一瞬间,白骨好像都活了过来。 白骨森森吱呀作响,如同残败不堪的门被风吹的响声。 浑然天成,却又阴森刻骨。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小心翼翼的跟在白骨身后,渗人的唢吶声响彻九霄,震碎了二人的耳膜。 仿佛一瞬间就将他们吹得灰飞烟灭。 那些白骨齐刷刷的朝着村子里走去,脚底下的同类也被唤醒。 一时间,整个白骨村到处都是活的白骨。 夜色如墓,穿梭于乱坟荒岗间,惊扰了地下的生灵。 每个白骨看起来好似有意识般朝着自家走去。 一家人聚在一起关上门窗,嬉笑声从屋子里传出,恰似重逢欢喜。 看到这一幕,楚文豫不禁感慨道:「若他们能活着重逢,该有多好啊!」 微生冥绝看着他,好似从红灯笼的灯芯找到微明。 于至暗处寻得亮眸,映上心火:「好。」 他在想他们之间的相逢虽然迟了千年,好在还是有生之年。 屋子内的声音越来越大,杯盏被摔碎的声音刺耳,争吵声不决。 一切像是披上了一层纱,变得与刚才截然不同。 楚文豫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虽然听的不是很清晰,但也能听清楚一二。 争吵声持续到后半夜,后来,他们各自走了出来。 还是那副白骨,但脸上似乎有了黏连的血肉,一丝一丝的跳动着,就像是染了血的蜘蛛网。 白骨堆血,血肉模煳。 楚文豫不想直视他们,索性扭过头去,正巧撞到微生冥绝的怀里。 他依偎道:「噁心。」 「在这里面,噁心的东西还少吗?」微生冥绝回復道。 楚文豫闭上眼:「跟上他们。」 微生冥绝搂着他调侃:「嫌噁心还要跟上啊!」 楚文豫:「……」 嫌噁心是一回事,跟上又是一回事。 跟上他们才有可能出去,总比在这里噁心死要好。 宁做饿死鬼,不做噁心人。 楚文豫鼓起勇气睁开眼:「走吧。」 他在前面走着,微生冥绝跟在他的身后,是他在这茫茫黑夜中的盾。 也是绝无仅有的底牌。 那些白骨在一次走到碧湖,一边走一边把自己敲碎。 虽然白骨感受不到疼痛,但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看着就难受。 破碎的骨节碎落在地,掩埋在泥土中,如同白玉碎盏,不可挽回。 白骨纷纷走到碧湖边,举起在一起,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捡起碎骨往碧湖中仍,激起心寒的涟漪。 不仅仍自己的碎骨,还仍完整的白骨。 楚文豫觉得后背发凉:「这是……沉尸?」 说起沉尸,他最熟悉不过了,先前在老闆娘那里就经歷过。 微生冥绝顶上他的肩:「熟悉吧?」 楚文豫哭笑不得:「呃……」 你说呢? 而后,碧湖打开了一个通道,那些没有被沉尸的白骨纷纷往下走。 楚文豫也拉着微生冥绝跑了过去。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微生冥绝佯装抱怨:「小心脚下。」 一边在他的身后紧紧追赶,一边用言语提醒着楚文豫。 楚文豫这么大一个人,也不至于被绊倒吧? 「知道了,啰嗦。」楚文豫扭过头来:「快点跟上。」 在他看来,湖底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为何会有这么多白骨。 微生冥绝好不容易跟上了楚文豫,自己差点没被绊倒。 低头一看,是一只有血有肉的手。 微生冥绝:「???」 白骨堆里全是死气,但这手好像自己会动? 而且……不停的追着他们。 楚文豫没有回头,他也不管了,径直向前走去。 这里到处都透着诡异,一不小心就会被沉尸,楚文豫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跟着他们来到了湖底,眼前的场景令二人大吃一惊。 第090章 湖底倥偬 囚窗覆骨, 玉湖沉冤。 寥寥几盏焚软了万家灯火,邸海如人间。 「活人?」楚文豫勾唇道,双目直视前方, 呆滞在原地。 微生冥绝也差不多的反应, 先前看到的森森白骨,如今俨然活人。 有血有肉, 有说有笑。 沉溺在欢声笑语中, 沉溺在灯红酒绿中,闹市纷繁,烟波浩渺。 「湖底才是真正的白骨村?」微生冥绝心里想着, 也没有说出来。 看着楚文豫的反应, 大抵是听不进去。 第146页 来来往往的行人热情的和二人打着招唿,仿佛早已熟识。 「中盛节就要开始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 醍醐灌顶,深信不疑。 所谓入乡随俗, 既然中盛节是白骨村的一大盛事,他们跟着去凑凑热闹也好。 中盛节设立在晴舟桥附近,烟花坠落, 游鱼戏水, 好生热闹。 周围的人纷纷聚集过去,谁都想在中盛节拔得头筹。 只有在中盛节拔得头筹,才能有面见圣女的机会。 圣女非凡, 白骨皆盼。 从远处传来开始的声音,整条街都陷入了嘈杂。 流风吹拂苍月,远处高阁勾画出圣女的影子。 苗条楚腰, 媚态横生。 圣女带着面纱隔着屏风而雾,如同仙女下凡, 摄走了一个又一个的魂魄。 周围响起了激烈的鼓掌声,行人有感情的喝彩着,就像看一场盛大的宴会。 楚文豫身在其中,赴了这场不轨的人间宴。 「司卿大人身手了得,想必定能拔得头筹。」楚文豫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微生冥绝抿了抿嘴,卸下所有的防备:「楚堂主还是这么会恭维人。」 楚文豫一听,拳脚跃跃欲试,想要大展风采。 在人声鼎沸中一步步迷失自我,随即飞身上了晴舟桥。 村民一看他就不懂规矩,一旁的好心人提醒他:「两个人才算数。」 这样正好,微生冥绝就是不想上台也得乖乖上台。 至于比的什么……正是作诗。 「什么?」楚文豫始料不及:「作诗?」 微生冥绝趴在他耳边细语:「怎么?楚堂主怕了?你别忘了,这可是自投罗网。」 怕?怎么可能怕? 文武双绝,他是文,怎么可能怕作诗呢? 所谓的作诗不过是以圣女为题,二人一人接一句,什么时候接不下去了,什么时候作罢,到时候胜负已分,输的人投河,赢的人能见圣女。 这不是变着法的自相残杀吗? 不过是无声无息,不见鲜血罢了。 「开始!」圣女一旁的僕人喊道。 楚文豫思索片刻:「晴舟飞花心思君,欲比态靥万花逊。」 微生冥绝不管不顾,发了疯似的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楚文豫:「???」 他走到微生冥绝身边问:「你这是干什么?」 楚文豫话音刚落,微生冥绝热情而激烈的吻上他的薄唇。 冲动而浓郁的踏着他仅有的热心,阖下纵横天赐。 连绵不绝的落沫如同晴舟桥下激盪的水,看的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圣女:「……」 好好的一场比试,怎么就被这两个毛头小子打乱了。 催动弥留的欲望,微生冥绝附在楚文豫耳边蹭道:「楚堂主,本司卿上台就是为了万众瞩目的。」 摩挲过万千风华,楚文豫心中也舒爽了,道:「我这句诗,也是说给你听的。」 微生冥绝清了清嗓子,如同飞鹤振翅:「我知道,所以,我回应了。」 这一吻,倾涤了眼前的污秽,晴舟如川,滚入红尘,汴回心中荡荡深情。 一时间血肉横飞,片刻后消散的无影无踪。 脚底踩着白骨鱼鲜血,携手踏过晴舟桥,来到了高阁之上。 圣女早已等候多时。 面纱下的容颜在夜色中隐隐欲动,如池中荷,雪中梅。 「不错,比我想像的还要快些。」圣女沉声,如同拉紧的琴弦:「只是二位的方式,让人不太痛快。」 「人?这里哪还有别人?」楚文豫笑着道。 圣女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只是说话十分不客气,「公子说笑了。不过这里,确实没有人,二位也不是。」 楚文豫:「……」 刚想破口大骂,就被微生冥绝拦了下来。 「你知道最可悲的鬼是什么吗?」微生冥绝哑声道。 圣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微生冥绝接着说:「最可悲的鬼,就是披着人皮,隐藏在人海中,却偏偏自以为是的鬼。」 圣女面色铁青,真想一剑刺穿他的胸膛,让他积点口德。 不装了,圣女露出了青面獠牙:「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你们的长眠之地。」 楚文豫笑着问微生冥绝:「夜色渐好,我想彻夜不眠,不知司卿大人作何打算?」 微生冥绝也还之微笑,在夜色中开出了花:「正有此意。」 圣女恨不得立马掐死这对不知死活的男人,真够不要脸的。 尖锐的长甲从骨肉中生出,她一点一点的将它们抽出,化为锋利的剑,模煳着血肉沖向二人。 她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长甲伤不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反而让他们有机可乘。 「夫君,你见过逼着别人仰慕自己的鬼吗?」楚文豫一边躲避一边问道。 微生冥绝双指接过长甲反手扔回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不是圣女吗?」 圣女:「……」 早晚让你们两个人气死。 微生冥绝在扔回去的时候,加了点「佐料」,导致圣女被周围的剑气所伤。 面容扭曲,可怖至极。 在圣女消散的前一刻,楚文豫又吻上了微生冥绝。 第147页 圣女:死不瞑目。 圣女消散之后,泯灭了万家灯火。 幽幽烛明下,二人沉浸着月色,迸发出积压已久的热忱。 红帐罗香春不满,晴舟热潮激深渊。 重击搏鼓铃如扇,轻刺身心疲胆寒。 文人提笔挥墨染,武将飘魂欲成仙。 闷声低语七窍现,寻欢作乐终难眠。 …… 旦日 湖底清明,深渊闭塞。 刺眼的光透过湖水折射而入,映照在楚文豫身上。 微生冥绝定睛一看,那义气雄勃,可撼铁骑。 顺着光的方向伸手道:「你身上光影,我贪心不足。」 楚文豫回过头来:「给你,光影也好,身心也罢,我都给你。」 微生冥绝「嗯」了一声,如同翠铃鸣动,闯入楚文豫的心口。 不停地在他心口滚动着,如烫热的水浇过脆弱的心脏,留下一道道难以癒合的伤痕。 「你就是这般……」楚文豫启唇,顿了顿:「不留余地。」 微生冥绝一听,捋过他的鬓髮,迎着光如玉石透彻,遮不住半分心气:「那昨晚楚堂主也没有给我留一丝余地啊!」 楚文豫扭动脖颈,喘着粗气咬住了微生冥绝的耳垂,烈于长风。 「余温未减,撞我心尖,司卿大人,有礼了。」 微生冥绝吃痛,双手摩挲过他的后颈,咽声道:「礼尚往来。」 湖底的水像是被他们的浓情蜜意感动了般涌动起来,像是在为他们喝彩。 只是若不上去,很有可能会被淹死。 二人这才慢悠悠的上来。 来到湖面上,再一次感受到鲜活的风,鼓动着二人残存的思绪落寞世间。 碧湖旁边多了一个石碑,上面刻着:玉湖光景。 本来楚文豫也没多想,字面意思而已。 谁知微生冥绝捡起一块碎骨,在上面刻上了「光景无限,贪心不足」八个大字。 楚文豫:「???」 你是认真的吗? 拉过微生冥绝的手,楚文豫心虚道:「你不如写上到此一游。」 扔掉手中的碎骨,微生冥绝感受到身后有一只手不停地揪着他。 他还以为是楚文豫的恶作剧,于是开口问道:「你老是揪我干什么?又没写你名字,不丢人。」 楚文豫将双手摊开:「我没揪你啊!」 如果不是楚文豫的手,那会是谁的手,不会是鬼吧? 坏了! 二人同时反应过来。 微生冥绝回头一看,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碎骨残渣黏连在血脉间,如同枯藁的古树般沧桑无力。 那手逐渐爬上他的胳膊,印上一道伤痕。 伤痕逐渐发散开来,周遭散发着黑气,痛痒难耐。 黑气悬在空中,如同丝丝缕缕生气的炊烟,又如同豪墨沾上水般散开,毫无规律可言。 微生冥绝想上手去挠,却发现当他的另一只手接触伤痕的时候,伤痕就不见了。 明明刚才还在,那种痛感也是真实存在的,为何忽然间不见了? 想到这里,微生冥绝把手拿开背到身后,随着他的手刚离开胳膊,伤痕又乍现于皮肉间。 微生冥绝:「???」 伤痕累累,砭骨侵肉。 迟疑了片刻后,那只血淋淋的手塞给了他一块布,这是一块血衣上撕下来的布。 上好的布料上显现出四个大字:替我报仇。 这四个大字在被鲜血浸透了的红中若即若明。 而后血手和血衣同时崩裂,溅上了微生冥绝的胸膛。 他的脸上,身上都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 楚文豫在一旁给他擦拭着,他的袖子上也沾满了鲜血。 「替我报仇?」 楚文豫一边给微生冥绝擦拭,一边蹙眉思考着。 这也没有说和谁有仇啊! 该怎么替她报仇? 甚至连这只手和血衣是谁的都不清楚。 任何仇怨都得有个始终吧,这不是故意为难他们吗? 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微生冥绝看着心神不宁的楚文豫,从那双深眸中看出了一知半解,于是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只见楚文豫眉宇间淡淡可见的仇怨,在和微生冥绝对视之时被瞬间冲散,透出一片突兀的明朗。 楚文豫苦笑道:「什么也没办法想,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她的仇人是谁,这仇怎么报?」 电光朝露间,湖面上凭空而出一小舟。 此情此景,宛如一副精緻的水墨画。 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映衬着小舟的轮廓,如同一颗明珠在碧波中熠熠生辉。 小舟的船身洁白如玉,雕刻着精緻的花纹,船头站立着一头黑鹰,羽翼展开,仿佛随时准备展翅高飞。 湖面上漂浮着几朵荷花,宛如仙女般亭亭玉立。 小舟穿过荷花丛,留下一道道涟漪。 周围的景色如诗如画,让人心旷神怡。 小舟越来越近,湖面上的背景逐渐模煳。 在抵达岸边的那一刻,船头的黑鹰翱翔腾空,无拘无束。 楚文豫看着停在自己脚边的小舟,顿时明白了用途。 在黑鹰站立的地方刻着「晴舟」二字,随着黑鹰的高飞显现出来。 第148页 看清了上面的字后,楚文豫拉着微生冥绝上了小舟。 不知道小舟要带着他们去往何处,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小舟上享受着片刻欢愉。 小舟随风独行,飘摇羽化,诚如登仙。 俊风凌乱了楚文豫的鬓髮,浮动的衣袖瞭然湖上,仿佛神祇降临。 晴舟摆尾,晃动了二人的热血,在寒凉的碧湖上飒飒挺立。 很快,小舟就到了岸边。 上岸后,看到一处废弃的庄园。 栅栏歪歪倒倒,门上的蛛网错综复杂,荒凉破败。 数不清的乌鸦在上空盘旋,如同一片黑幕擎海,遮住了仅有的光晕,还时不时发出难听的惨叫,震人心弦。 楚文豫推门而入,门上的蛛网像是活过来般缠绕在他的袖间,光是清理就清理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才进了门。 门内就是一个普通的院子,没什么特别之处。 干枯的草木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形容枯藁。 一眼就看出来很久没人居住了。 这院子长久没人打理,不知小舟为何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顺着小径一路前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到了最后一扇门前。 那扇门看起来很新,应该比这个庄园的所有门建造的都要晚,猩红色的漆光闪烁着死亡的气息,看起来十分不和谐。 楚文豫伸手触碰那扇门,鲜血顿时喷洒了他一身。 一旁的微生冥绝来不及遮挡,也被溅的星星点点。 但就在鲜血喷洒而出的那一刻,那扇门出人意料的自己打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无意间碰到了机关,照亮了整间屋子。 四周的壁画滚动着,看的他们眼花缭乱。 没等看完所有的壁画,他们就进入了壁画中,成为鲜血染就得笔墨,蕴下新的故事。 壁画中山清水秀,云鹤惊月。 面前出现了少了一只右手的少女。 髮髻轻挽皎若云间月,在他们面前散开,如瀑布湍流。 少女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而后转头跑到了家中。 家徒四壁,穷乡僻野,好在环境清幽,虽然清贫了些,倒也可以安稳度日。 家里来了客人,少女准备了一大桌青菜。 这都是她自己种的,很好吃的。 楚文豫夹了一筷子,确实好吃。 家中没有酒,只有从湖中打过来的水,清澈透明。 银河般的清水端到楚文豫面前,他一饮而尽,没有任何味道,只是心里觉得甘甜。 微生冥绝也是如此,随后二人相视一笑。 少女只有一只手,所以动作略显笨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上前帮他。 后来,少女的哥哥回了家。 他私自投了军,这次回来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任务,特来向家中辞行。 家里的男丁都死光了,只剩下少女这一个妹妹。 辞行后,少年便踏上战马上了疆场。 再也没回来过。 时光滚滚,少女还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等待着他的哥哥。 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噩耗。 少女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楚文豫跑到镇上请了郎中来。 郎中只道少女是伤心过度导致的昏厥,休息过来就好了。 道谢后,楚文豫亲自将郎中送回去,顺便去店里抓药。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醒了,楚文豫去给他煎药。 微生冥绝也跟了出来,开门见山道:「你看出他什么仇怨了吗?」 楚文豫拿起扇子一边扇一边说道:「暂时还没有。」 不久后,药熬好了,楚文豫将药端了进去,亲眼看着少女喝完后才出来。 这时候的少女只是伤心过度,还没有生出仇怨来,所以他们看不出任何端倪。 少女刚刚喝完药睡下,一群纨绔子弟闯了进来。 一看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两个大男人在,他们就说些污言秽语并且拳脚相向。 结局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追着一顿胖揍。 最后各个鼻青脸肿,哭丧着脸坐在地上大喊。 哭喊声惊动了少女,少女缓缓起身,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走了出来。 他们连滚带爬的凑上前来:「你哥都死了,你还装什么,不如早早嫁了,好给爷暖被窝。」 楚文豫一听,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 其余的纨绔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楚文豫呵斥一声:「滚!」 剩下的一堆草包就滚出了这间院子。 微生冥绝关心道:「不用听他们胡说。」 少女看着地上的尸体噁心的想吐,就捂着嘴跑回了屋中。 微生冥绝将地上的尸体掩埋,楚文豫在一旁说:「没让你曝尸荒野,那是司卿大人的仁慈。」 「他死了会很麻烦。」微生冥绝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想过这个问题。」 楚文豫早就料到了,他就等着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他附和道:「我们现在需要弄清楚她的仇怨到底在何处,所以需要制造些麻烦。」 少女回到屋中,静坐在窗边,看着微生冥绝将地上的尸体一寸又一寸的掩埋,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暗也随着寸土掩埋。 第149页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纨绔去而復返,要给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众多军士围住了此间小院,笔直的站立在风中,如同守护神。 可守护神,有的时候也是转瞬成为杀神。 为首的纨绔不断地咒骂和挑衅,势必要给死去的大哥讨回公道。 微生冥绝孤身一人走了出来,大喝道:「你们最好有多远滚多远,不然就和他一样的下场。」 说罢,指了指孤坟所在的方向,一人的气场凌然足以威胁整个军队。 为首之人仰天大笑:「你知道我今天带了多少人来吗?」 随后沉默片刻,用商量的语气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为她而死,要么把她交出来。」 微生冥绝冷哼一声:「从你说出这句话开始,就註定了必死之局。」 他刚想要动手,少女出来了,「住手,我跟你走。」 微生冥绝:「???」 白干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走,就是有去无回啊! 望着少女坚定的眼神,微生冥绝都不好开口阻拦,毕竟很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很难劝阻一个下定决心赴死之人。 少女走到为首之人身前,那人顿时换了一副态度:「好好好,跟爷走,爷保你后世安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个时候,楚文豫清楚的看到少女的右手长了出来。 也就是说,在她和纨绔子弟走的时候右手还在。 那应该就是后来才有的怨恨,一想到这里,楚文豫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这一点,他和微生冥绝心照不宣,少女都走了,他们再留在这间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跟着少女来到了陆府。 陆家是当地最大的地头蛇,之前陆家嫡子陆为筝是陈出的「小跟班」。 陈出就是被楚文豫一把拧断脖子惨死的那个。 而陈家随着陈出的死逐渐没落。 如果没有楚文豫的出手,陈出也会在半路返回之时被陆为筝杀掉。 这一次,反而阴差阳错的借刀杀人了。 陆家有私兵,那日围在小院周遭的军士都是陆家的私兵。 养兵等同于谋反。 只是陆家势大,在朝堂上也有靠山,朝廷的手暂时没伸到这片荒地上。 少女跟随陆为筝来到陆家,就是为了调查哥哥的死因。 在他养病期间,少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哥哥根本没上战场,而是被陆为筝虐杀。 哥哥参的军,实际上也是陆家的私兵。 是陆为筝找理由将她的哥哥残忍杀害。 所以,她冒着必死的危险跟随陆为筝来到陆家。 陆为筝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对待下人非打即骂,对待少女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些,少女都可以忍。 她要找到证据,即便那个梦不是真的,也不可能那么巧。 哥哥刚死,尸骨未寒,就有一堆纨绔子弟过来调戏她。 难道就因为她孤苦无依,身如浮萍吗? 陆为筝平时不在陆府,甚至整日流连往返青楼间,这对于少女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成败在此一举,她不能让哥哥死不瞑目。 可陆为筝从商多年,心狠手辣不说,耳目也众多。 少女的心思很快就传到了陆为筝那里,陆为筝假装无事的突然返回陆府,就是为了抓个现行。 只是没想到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阻拦了片刻,等他到了陆府的时候,少女已经乖乖的躺在床上了。 这样也好,省去强行逼她就范那一步了。 深夜,少女痛苦的尖叫,于漫漫无明的黑夜中噬下杀机。 看着陆为筝那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少女的杀意蔓延了整个陆府:「我虽无名无姓,但我的哥哥,绝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她今日势必要一个真相。 「陆为筝!」少女不顾形象的大吼着,咬牙切齿道:「我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看着少女一步步的失控,陆为筝只是轻松的摆手:「你哥哥是被我杀死的,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对你早有企图,你哥哥是我蓄意杀害的,可那又怎样呢?」 你又能拿我怎样? 人命在他的面前就如蝼蚁,杀了一个无名无姓的人而已,世道不会把他怎样,朝廷也不会把他怎样,他还能得道升天的活着。 「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也知道人命的重要。」少女哽咽着,「在你眼里,我算什么?玩物吗?还是供你消遣出气的掌中棋子?」 听了少女这话,陆为筝啼笑皆非道:「我陆为筝能手握天下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之媲美?」 说罢,拔剑而出,架在少女的脖子上。 本以为这样她就能乖乖就范,谁知少女一头撞过去,根本不顾自己的死活,势必要和他同归于尽。 陆为筝本不打算伤了少女,可也不能任由她胡闹下去,直接砍掉了她一只手。 少女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寂寂黑夜,犹如沉舟扑腾着沖向陆为筝:「可你知不知道,我哥哥他想保家卫国啊!」 陆为筝忍无可忍,一剑砍向少女:「那又如何?他一人还能撼天不成?」 少女挣扎着,扭曲着,使出浑身的解数去反驳他,却发现还是苍白无力的:「是啊,哥哥一个人撼不了天,可他一个人苦苦撑起了我的天……」 第150页 若是没有哥哥,她可能早就被死死的钉在陆府了。 「他也只是一个人啊。」少女声泪俱下:「一个濒死垂危的哥哥。」 眼看陆为筝的剑贯穿过来,楚文豫「嗖」一个符咒贴在陆为筝身上,他就动弹不得。 楚文豫一进屋就看到了房间内的血迹和少女那只被砍掉的右手。 刚才不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不进来,只是他们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缚住了。 等到少女右手被砍之后,那股力量就消失了。 他们註定改变不了什么,不能阻挡受伤,也改变不了结局。 贴在身上的符咒指引着陆为筝放下手中的剑。 现在他动不了了,楚文豫本想让少女给他点教训,谁知少女只是撕下陆为筝的衣角写下「替我报仇」四个大字,递给了离他最近的微生冥绝。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 仅一瞬间。 满目悲怆,死生堕鬼。 她留在这世间的,只有那血肉模煳的右手。 大仇得报,却难以平復。 她的哥哥回不来,她也归不去,阴曹地府都下不了,阎罗地狱都闯不开,只能游荡在生死界,做一只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她还是那句话,她可以无名无姓,但是她的哥哥,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这样,也好。」少女挣扎着最后一丝意识,扯动了嘴角:「哥哥,这一次,换我从天涯海角来护你。」 四海八荒皆云雨,你且安息。 少女消散后,微生冥绝手臂上的伤痕愈发明显。 她并未大仇得报,仇人陆为筝还没死,是不是杀了陆为筝,这条伤痕就能消失? 正当微生冥绝想要动手之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陆为筝的母亲萧氏。 萧氏的声音传来,如同从地狱中诞下晨曦:「我予你风弦,弹断破烂天。」 风弦是陆为筝的佩剑,是一柄软剑,刚柔并济,就如同萧氏的一生:一身病骨,撑起整个陆家。 「世间凉薄如刃,我自繁花似锦。」这是她贯彻一生的誓言,也是陆家的家训。 一旁的陆为筝跪了下来:「母亲……」悔恨,懊恼,失望透顶。 「吾儿不哭,风弦尚在,无人可争锋。」萧氏温声语,拂碎了他那不平心。 这陆家的家训,被陆为筝断章取义的很彻底。 他凉薄世人,强抢民女,确实繁花似锦。 萧氏赠予他风弦剑,是让他掀了这破烂天,而不是豢养私兵强抢民女,作茧自缚,将自己困于一方小天地的。 现在为时已晚,陆为筝死有余辜。 只是萧氏挡在了陆为筝的面前,势必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儿子。 「我只是一介妇人,不会大义灭亲,二位不要见怪。」 她那温柔的声音中透着病态,是她的身病,也是她的心病。 在世人的眼里,萧氏瘦小平凡,不过普通妇人。 可在陆为筝的眼里,她是一个不平凡的母亲。 都说为母则刚,萧氏一生刚柔并济,把所有的刚都给了外人,把所有的柔都给了陆为筝。 她将陆为筝护在身后,若是有人胆敢动他儿子分毫,哪怕是断了风弦,她也要誓死一战。 「你可知陆为筝害死了多少人?」楚文豫大声问道。 萧氏波澜不惊的看着他:「知道,他从未害过人。」 微生冥绝忍不住了,见过护短的,没见过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护短的。 他径直走了过来,举起胳膊上的伤痕,质问道:「她的哥哥,就是你儿子坑杀的。」 萧氏昂首挺胸反驳说:「不可能。」 「那你问问你儿子啊!」楚文豫说道。 萧氏没有回头,依旧是坚如磐石的站在陆为筝身前。 陆为筝走了过来,道:「她哥哥不是我害死的,是陈出,但我为及时制止,也算是帮凶。」 楚文豫走到他身前呵斥:「即便你没杀过人,就能掩盖你的滔天罪行吗?」 「不能。」陆为筝摇了摇头,对着微生冥绝说道:「若是能用我的性命换你手上的疤痕消失,你只管杀了我便是。」 微生冥绝忍无可忍:「你与你论罪孽,你与我讲救赎,这分明就是两码事,别在这里混淆视听了。」 陆为筝拔剑自刎,结束了他那「悲澜壮阔」的一生。 风弦震地,发出弦断之响。 萧氏裹挟着风弦剑望风而散,只留下难以隐藏的涟漪花香。 微生冥绝胳膊上的疤痕消失了,但真正的疤痕并没有除掉。 现在看来,陆为筝只是一颗棋子,而真正下棋之人,他们接触不到,也管不着。 随后,再次来到了庄园里。 废弃残破的庄园像是被翻新了一般,如同昨夜花黄今日绿柳般覆辙。 不光是庄园翻新了,也来了新人。 为首之人玄衣紫袍来势汹汹,像是来抄家灭族的。 陆家犯上作乱,被株连九族。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躲在暗处,看着一干人等的举动互相对视一番,仿佛在说:「陆为筝不是死了吗?谁还会犯上作乱?」 本就云里雾里的楚文豫更加心惊胆战,这陆为筝到底是为谁卖命,能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 还是说,有人假传圣旨? 第151页 这么大一个陆府,说抄就抄了,后来就成了这座荒凉破败的庄园。 至于皇帝是谁,陆为筝乃至整个陆家究竟是为谁效命,这等无从查证。 一朝一夕间,陆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陆氏全族付之一炬。 只是,少女看不到了。 淳风唿啸,四起四散,大开大合间造就出一片碧湖。 还是那晴舟停留在岸边。 经过沧海桑田,风云巨变,这座破败的庄园也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白骨村的碧湖。 而后碧湖沉尸,沉的正是陆家全族。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上了晴舟,带着他们回到了原点。 刻着「玉湖光景」四个大字的地方。 看一次,羞一次。 楚文豫连忙转身道:「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快些找到西沙国的三皇子,能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一番,想想就不枉期间的辛苦赶路。 微生冥绝却不以为然:「我倒是觉得很值得留恋,你看这光景无限,贪心不足写的多好啊,笔力雄厚,如同精雕玉琢一般浑然天成。」 这般自夸,世间独一无二。 楚文豫转过身来一看,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道:「丑死了。」 这句话确实是真心的,微生冥绝本就是用碎骨写的,再加上这石碑坚硬无比,能写成这样,就已经算是很好了,没有点功力,怕是很难写出来。 微生冥绝:「……」 一把抓过楚文豫的肩膀,轻轻的反扣着,逼问似的开口道:「说谁丑呢?」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丑,字也不行。 字如其人,他从小就知道,所以写的一手好字,令人嘆为观止。 楚文豫立马求饶:「好看,玉不琢,不成器,大人写的精雕玉琢,我甘拜下风。」 他求饶的话,微生冥绝没听进去半分,只是这甘拜下风四个字,却是正中下怀。 微生冥绝森森的看着他,眼眸中热情溢出,如同烈日的骄阳,锋芒正盛:「甘拜下风?那你在下,可好?」 挑逗的眼神直勾勾的垂涎着他的美貌,就像是几百年没尝过美酒的酒鬼。 楚文豫趁机挣脱开来,用最平静的语气道:「想得美。」 三个字坚定且带着几分挑衅,勾勒出一副狐媚态。 微生冥绝将他的风情尽收眼底:「我想的你,确实很美。」 就如同江上清风流仙,一入他眼,便再也容不下任何风景。 有时候,秀美山河也只可做背景。 楚文豫:「……」 想了片刻后,回过神来道:「再不走就到不了西沙了,赶紧走吧!」 他可不想在这里逗留,说不定会出现第二只手。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走?你以为我们走得了吗?」 这话并不是吓唬楚文豫,而是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从他们进入庄园开始不停的在四周徘徊。 他能感受到这熟悉的气息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两个形影不离的人。 「啊?」楚文豫不解的看着他:「怎么就走不了了?」 你可别吓我啊! 微生冥绝一笑置之:「老熟人来了。」 鬼王一袭红衣,身边跟着的也是一袭红衣。 天罡之风随之而来,融化万顷旋涡,于一人面前停留。 两人都穿的跟新郎官似的。 虽然鬼王身边之人正是那日的新郎官。 手上锦罗链随风而动,发出清脆声响,桌球入心。 冥灯九泉醉相思,如火如荼恢英姿。 「二位蛰伏已久,怎么现在才出来。」微生冥绝客气道:「还真是不够意思。」这话虽然带着一丝阴阳怪气,但是在怪罪他们。 鬼王嗔的一笑:「那就请二位去我鬼界做客,我可好生招待二位。」 他一直在此地徘徊,就是为了请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位过去,不知道他们来此地的目的,先将他们带到鬼界做客,也好过任由他们惹出乱子不好收拾。 「恭敬不如从命。」微生冥绝拱手道,他早就想拜访大名鼎鼎的鬼王了,那日匆匆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分。 随后,二人就和鬼王一同来到了鬼隐灯火处。 归隐灯火坐落于鬼界边境腹地,是生死界和鬼界的直接交界地。 拂尘魔生,苍落神明。 暗无天日的归隐灯火处,只有幽幽冥灯闪烁着,烛火闪动间令人窒息。 此地到处散发着一股邪恶之气。 「二位不要见怪,这里只是黑了一些。」鬼王提示着,他神态从容,语气平淡,似乎早就适应了此地的黑暗。 楚文豫:「……」 你管这叫黑了一些? 走在鬼隐灯火处,楚文豫感觉背后发凉,好像有人提刀对着他的后心。 毫无转圜的余地。 「还有多远?」他哆嗦一下,脖颈紧缩着,眨巴着眼问道。 鬼王哼着小曲,优哉游哉的如入无人之境,四周的幽魂丝毫伤不到他:「就快到了。」 从他的眼眸里,只能看到深情,看不到一丝惧怕。 微生冥绝牵上楚文豫的手,也学着鬼王的调子哼了起来。 活像喜丧。 楚文豫凑在他耳边提醒:「要不你还是别唱了吧!」 第152页 微生冥绝将牵着他的那只手举到胸膛,贴着内壁满满滑落:「有那么难听吗?」 身为镇武司的司卿,微生冥绝自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之无愧的文武双绝。 至于这唱功,确实没研习过,只是自成一派。 他的声音很清亮,歌声并不难听,就是在鬼隐灯火处唱起来有些渗人。 楚文豫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快些走到鬼王殿,关起门来谁也不见。 以为微生冥绝误会是他嫌弃唱的难听,沉下心来解释道:「不是难听,就是不太合适。」 微生冥绝料定楚文豫也不敢多说什么,他最嫌弃噁心的东西了。 「你没有觉得这周围很……」 没等楚文豫说完,忽然一个幽魂窜了出来,被鬼王一掌拍死了。 而后鬼王殿现于眼前。 漆黑色的大门敞开,里面传不出半点明光。 鬼王带着他们走进去,他和新郎官做到了阴红色的宝座上。 殷域鬼魅,生灵退避。 鬼王一招手,九盏长明灯齐亮,他挤出一丝笑容,道:「明火不足,还望海涵。」 那长明灯也是微红色的,其间透着一丝焦绿,扑闪明灭一瞬间。 长明灯待客,是鬼界最高的待遇,相当于鬼王昭告整个鬼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是他的贵客,见他们如见鬼王。 之前没有好生观察过鬼王,在长明灯下一展颜,不似传闻中的阴戾暴虐,而是张标志的美人脸,虽然面无表情,可也生的讨喜。 而他旁边的新郎官更是出彩,如同暗夜初晨,破晓天光。 鬼王正式做自我介绍:「本座乃鬼界之主,容血,外号噬命杀神。」 新郎官也开口道:「我乃鬼界之后,断诡寻黯——夜休寐。」 他们二人自当不必多说,鬼王回到鬼界之后没少调查,所有的底细一清二楚。 鬼王容血指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说道:「你们一个是镇武司的司卿,一个是悬案堂的堂主,人间不好好待着,偏偏跑到我这十方鬼域来,作甚?」 楚文豫大气都没喘一口就辩驳道:「谁想来了,我当时也想走啊,结果你们就出现了。」 容血回应一二,好像确实如此,但就近寻到故人气息,也不好怠慢了。 谁知竟然产生这样的误会,真是罪过,罪过啊! 夜休寐扯了扯嘴角,一副和事佬的态度:「既然来了,就好生游玩一番,也好让我们尽东道主之谊。」 楚文豫内心澎湃:谁会想来鬼界游玩啊? 疯了吧? 见到夜休寐这副态度,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里是鬼界,是人家的地盘。 容血将鬼界最好的酒端了上来,呈现在二人面前。 酒液殷红,摇晃不均,像是血水为茶,丹鹤作引般难以入眼。 楚文豫一脸嫌弃的看着杯中酒液,就像是看到了万千生灵在里面嚎叫。 鬼界阴风四起,风声鹤唳,楚文豫不敢恭维。 虽然鬼王容血盛情难却,但是让他喝下这么一杯酒,还是算了。 察觉到楚文豫的脸色不对,容血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堂主敢不敢饮血?」 楚文豫:「……」 你是故意来噁心我的吧? 容血知道楚文豫不想喝,又补充道:「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挑衅意味明显,却又恰到好处。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炯炯如残羹饮血。 「本座干了,你们随意。」容血故意这么说,顺便加了一句,「保证不剩一滴。」 喝完将酒杯往下一倒,一滴酒液腾空而下,如同血落飞花。 容血:「呃……」 真尴尬。 说完便自饮三杯,当做赔罪。 三杯寒酒入腹,激起了红尘欲。 「楚堂主,你可知此酒名曰醉尘,醉的不是人,而是红尘。」容血红着脸道。 此时他体内的热血如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横冲直撞向一人。 枕边风月,何其幸哉! 「此酒鬼界合卺,至于二位要不要一引为快,全凭二位的意愿,鬼王醉了,我先扶他入榻,也就不回来了,失陪了。」夜休寐委婉道。 说是合卺,不如说是*药。 本来万般嫌弃的楚文豫当着容血和夜休寐的面就干了。 热辣汹涌,血流滚烫。 容血不忘夸赞:「楚堂主好气魄!」 话音刚落,就被夜休寐扶上榻,宽衣解带,红尘滚滚。 不知道这是合卺酒的微生冥绝足足饮了半壶,鬼王那三杯,还不足他一口。 还好定力足够,不然在这鬼王殿就得出糗。 此时情意正浓,燥热的脸颊涤盪春欲,醉却全身。 微生冥绝不受控制的向楚文豫扑来,楚文豫招架不住,趁机吐槽道:「这是喝了多少啊?你也不嫌噁心。」 他自是不嫌弃的,若是早知道这是合卺酒,他必定豪饮一壶,最后来个交杯碰盏。 意识逐渐模煳,只能用心去感受面前此人的脸,那么清晰,那么好看。 「砰」的一声便撞进楚文豫的怀里,嘴里呢喃自语:「楚文豫,你怀中春色婉转,我好舒服啊!」 楚文豫摸着他那发烫的脸颊,也感受到自己的不受控制:「现在……已是坚如磐石。」 第153页 眼瞅着微生冥绝笑眯眯的看着他,就像是看一匹兽性大发的狼,依稀听到微生冥绝那微小如尘埃的声音埋葬在喉咙间,滚下四个字:「请君入瓮。」 楚文豫一把抱起他来,循着刚才夜不寐的方向伺机而动,随便寻了间客房将微生冥绝放下。 还没来得及去关门,就被微生冥绝一把搂住了腰。 微生冥绝吐字不清,朦胧勾人:「瓮已经准备好了,你怎么还不来。」 那张脸就如粉红色的桃花,为剑一般的眉宇开脱着,也浪荡着。 汗珠滚落碎莲心,绽开朵朵桃花瓣。 只见他死活都不肯撒手,无论楚文豫说什么,微生冥绝都不肯撒手。 无奈之下,只好敞着门迎接无畏。 不过,他们丝毫也不在乎。 暗夜无边,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就算有鬼经过也无妨。 楚文豫挣扎着解下腰封,如同一只即将起飞的雄鹰般扑向属于他的天空。 长明灯下醉红尘,痴心梦呓心上人。 请君入瓮,瓮满为患。 贪嗔痴念,不过一人。 「你可舒展?」楚文豫问道,如同山涧清泉般淌进微生冥绝的心。 微生冥绝醉卧在榻,不经意道:「大鹏展翅,扶摇万里。」 「好,青云直上。」楚文豫道,激烈撞击如圆木横冲城门,撬开一人心锁。 这一战,洱海震动,鬼蜮共鸣,激战了足足一夜。 隔壁也是如此。 不寐真的没睡。 十方鬼蜮皆忠胆,戈兵止战把家还。 沧海一粟,犹如闯阵的将军,杀的酣畅淋漓。 「楚文豫,你杀我。」微生冥绝将全身要害展现在楚文豫面前,他说这话并没有任何杀机,而是无可比拟的信任。 将自己的胸膛后背交给一人,这样无比轻松且强大。 楚文豫分文不取,只求一方静明:「我早就想千刀万剐,杀无赦了。」这样中招,说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他想杀的不是微生冥绝,而是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还有……鬼王容血,鬼后夜不寐。 自己不寐,就不让别人寐啊! 那颗心肌如火,盛情茂华,他控制不住,醉尘此酒生勐的很,只能博得杀机,绝处逢生。 「痛恨至极,但又甘之如饴,如同结下了情缘契,始终唯有你。」微生冥绝闭上眼,洇下十里桃林,醉卧了春光无限。 此间红尘,他便是七星之一,把自己拉入七星棋局,颓废过经年私慾。 一念鬼蜮,一念生人。 楚文豫停了下来:「休整一番,改日再战。」 谁料微生冥绝的声音如同寒冰,冰封了十方鬼域:「你!不!太!行!」 楚文豫一脸苦相,就像是吃了三千斤的苦瓜:「……」 只觉得楚文豫不愿意搭理他,他便贴着脸凑上来:「二九不够。」 楚文豫象徵性的回了他一句:「我今年三七有余,过年就二十二了。」 微生冥绝学着他的样子:「……」 不与他废话,紧紧的搂着他的腰,祈求般的勾着他:「我喜欢你。」 这一声温汤燎下心火,润如秋风静神气爽,不言而喻。 「我听不腻。」楚文豫笑道。 一声我喜欢你,无论重复多少遍,楚文豫也不会觉得腻,他的贪嗔痴念皆在此刻爆发出来:「我沦过经年,行过世间,见识短浅,唯你,亘古不变。」 微生冥绝春花绚烂,开心的像个孩子:「我亦然。」 「你酒醒了没有?」楚文豫忽然反应过来问道。 他知道此时微生冥绝只是看起来不清醒,实际上他早就清醒了。 甚至,比他想像的还要早。 本以为微生冥绝会回答有或者是没有,结果他抿嘴道:「我,从未醉过。」 从始至终,他都是清醒的。 任何酒都醉不了他,能醉他的,只有一人。 「怎么可能?」楚文豫疑惑的看着他,看昨天晚上微生冥绝的反应,也不像是演的。 微生冥绝指尖点于楚文豫唇间:「我不醉酒,只醉你。」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东西能让镇武司的司卿醉倒,能让他醉倒的,只有楚文豫一人。 莫名的羞耻心涌上心头,楚文豫故作生气的看着他:「那你还说!我!不!行?」 微生冥绝双手合十:「罪过,罪过。」 随后附在他的耳边,字字珠玑:「行且将至,盛过终始。」 楚文豫微微颔首,贴上他的臂膀,为他竞折腰。 这一刻,他卸下了全部心防。 可天有不测风云,鬼界本就危机重重,鬼隐灯火更是兇险万分。 他们被捲入了鬼隐之境。 鬼火重叠明灭,似幽魂横窜,也似游丝弦断。 四周一片黑暗,十方鬼蜮无一处明灯。 长明灯灭,容血破口大骂:「哪个孙子干的?」 真是耽误他欣赏夜不寐这张脸。 有一小鬼来报,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闯入了鬼隐之境。 容血立马换了一副态度:「鬼隐之境?看来他们运气不错。」 楚文豫打了个喷嚏,吓走了十方幽灵。 呃…… 还挺管用的。 鬼隐之境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第154页 冰与火的渗透冲击着二人身体的极限,如同死灰復燃,亦似起火浓烟。 「这是什么鬼地方?」楚文豫吐槽道。 微生冥绝思索片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鬼隐之境。」 楚文豫也像是想起什么来,接着说:「确实在古籍中读到过:鬼隐灯火深处有一鬼隐之境,境如黑烟燻天,韬了光养着晦,邪魅深藏,机关重重。」 流苏花开满了鬼隐之境,冰火黑夜中点缀着不可一世的白。 一人从深境中走出,脚下踏着黑色曼陀罗,髮髻流苏花满,幽黑如瀑的鬓髮间夹杂着白调,花香四溢,清香淡雅。 「二位可是无意之中闯入此地?」一开口便醉人心弦。 楚文豫拱手,亮眸深似玄黑海域中的碧波荡漾着浮华:「是。」 那人笑了笑,轻轻一挥手。 白色的流苏花化身杀人的武器,霎时间,满天利刃出鞘而来:「有意无意不重要,都得死。」 楚文豫:「……」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冰针火刺划满天际,一时间难以抵挡,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退却一旁。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这里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手中的符咒也撑不了多久,若是让这些飞针刺破阵法,后果不堪设想。 这……会被戳成筛子吧? 「婆娑堕?」微生冥绝觉得这招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嘴边不自觉的就说出这个招式的名字。 「什么是婆娑堕?」虽然在危急关头,但微生冥绝说的这三个字,依旧引起了楚文豫的好奇心。 微生冥绝由着碎片化模煳的记忆,回忆道:「婆娑堕念化阎罗,轮迴桥塌……什么来着?」 忘了? 楚文豫:「……」 轮迴桥? 先找到轮迴桥再说。 定睛一看,原来轮迴桥就在身边。 翻身入桥后,婆娑堕停止在结界外。 轮迴桥塌神明落。 这是微生冥绝记不起来的那句话。 千年前,阎罗殿被血洗,可神明也没有与天同寿,而是在轮迴桥上相继陨落。 轮迴桥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塌陷,再一次站到轮迴桥上,热泪盈出微生冥绝的眼眸,他觉得此地寒心,冰骨如窟。 热泪被镶上了一层寒冰,睫毛间藏着丝丝云雪,滴水成冰。 轮迴桥再一次在他面前塌陷了。 上一次塌陷,楚文豫失踪,他闭关千年。 这一次塌陷,他和楚文豫皆深陷其中。 浓烟如朦胧烟雾,错乱了二人的思绪,分处于不同时空的离人在这一刻完美重逢。 「你……有没有觉得熟悉?」微生冥绝问道,他觉得熟悉,或许楚文豫也会有所感觉。 楚文豫只是摇了摇头,他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好像从未来过,但微生冥绝有一种感觉,楚文豫来过,并且还是和他一起来的。 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微生冥绝不知道,但是他相信宿命。 宿命轮转,又一次让轮迴桥塌陷在二人面前。 千年前的轮迴桥塌陷,自此隔断了人间与仙界,召唤出这一次的梦中仙。 「千年轮迴,不生不灭。无论垢净,都是因果。」梦中仙道。 楚文豫问:「我与他的因果,当真持续了千年之久?」 梦中仙答:「或许,不止千年。」 说完,梦中仙便消散了。 楚文豫一头雾水的看着微生冥绝,不止千年是什么意思? 是过去,还是未来?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轮迴桥逐渐下坠,等到彻底塌陷的时候,他们就吃不去了。 外面是婆娑堕,里面是壁血莲花,沾上哪一个都是必死无疑。 碧血莲花开的旺盛,殷红色的莲花瓣大开大合,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 楚文豫看了就觉得噁心。 宁可被刀剑射死,也不想被这东西吞入腹中,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出去。 结界外的婆娑堕还没有撤走,那人眸如烈火,喉间逸出一言:「里面也是死路一条吧?」 楚文豫从那人眼里竟然看出了渴望? 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只是冷漠的看着那人,道:「那你不如猜测一下,我们是如何出来的?」 那人冷笑:「向死而生。」 楚文豫鼓掌:「但前提得是活人,才能向死而生,至于你嘛,那可未必。」 那人眸间渗出迟疑:「你说……什么?」 微生冥绝在一旁补刀:「他说你死了,早就死了,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并非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故意说的如此直白,一是为了省事,二是顾及楚文豫的感受。 那人脸色苍白无力:「死了?我死了?我怎么可能死了?」 楚文豫插着腰看戏一般的看着那人,若有所思道:「嗯!我作证,死的很彻底。」 那人:「……」 有你们这样伤人的吗? 会不会说话? 她微微颔首,嘲弄似的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自己身上:「是啊,早就死了。」 不仅死的彻底,就连魂魄也没了,只剩下一文不值的记忆。 最是无用。 「陪葬!」那人冷眼以对,最温柔的一面展露出来,含情脉脉,恋恋不捨的看着世间:「赴死。」 第155页 楚文豫:「???」 你死了,还让我们陪葬? 这一刻,坍塌的又何止是轮迴桥,整个鬼隐之境都是摇摇欲坠,惊动了深处沉睡的魇魔。 「微生冥绝,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魇魔低沉的嗓音传来,懒洋洋的像是大梦初醒:「楚文豫,你不应该埋葬于此。」 楚文豫本就不想理会它,冷不丁的回怼道:「我活的好好的,埋葬你个大头鬼啊!」 魇魔凭空而来,乌烟抽打着楚文豫的思绪:「你还是那么嘴硬。」 就像千年前轮迴桥塌陷之时那样,最后逼的微生冥绝闭关千年聊以自愈,不料心乱如麻,衍生出个魇魔。 「嘴是软的。」微生冥绝捂着自己的嘴唇回味:「我吻过。」 魇魔:「……」 主人啊,你就长点心吧! 「微生冥绝,我是你的心魔,我占满了你的心。」魇魔凑上前来说。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我的心里只有一人,容不下你。」 魇魔: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能不能放过我? 「希望你知道千年前真相的时候,也会这么说。」魇魔好心提醒着微生冥绝,但很明显,它并不希望微生冥绝知道千年前的真相。 此时此刻,楚文豫恨不得将魇魔吊起来严刑拷打,可这东西没有具体的形态,就像是一股阴风,一朵暗云,但他始终想问一句:「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魇魔哑然。 迟疑了片刻:「自己感受。」 楚文豫:「……」 那还要你干什么? 心念一人,入了鬼蜮,一入便是千年,魇魔心里也孤寂,虽然他本就是微生冥绝绝境孤寂的产物,可真是随了微生冥绝。 参考刚才魇魔说的嘴硬,楚文豫思索一阵又道:「换一个问法,我千年前说了什么?」 魇魔熘之大吉。 楚文豫:真不靠谱! 猝然间,那人直立于二人面前:「你还没死?」 第091章 颠覆生死 阴风勾虐, 无妄肆意。 立于二人面前的那人阴阴一笑,嘴里吐出四个再熟悉不过的字眼:「死生干坤。」 死生干坤是鬼隐之境的禁地,微生冥绝比谁都清楚。 「死生干坤?」微生冥绝小声嘟囔着, 瞥了那人一眼, 撼动了浩浩干坤。 死生干坤,不问生死, 只问永恆。 生即为死, 死即为生。 生死交替,命运轮迴。 到最后归于尘土。 「我的生死,只掌握在自己手里。」楚文豫冷笑着, 他最讨厌被人威胁, 这死生干坤本身就是死物,凭什么决定活人的生死? 他双指结印, 洒下波光点点,粼粼银星如天上北斗, 令干坤颠覆,生死存亡全都付之一炬。 微生冥绝在一旁护法,这是他创造出来的生死界, 他必然能够毁掉这里。 大不了如同生死楼一般, 彻底被毁净。 只是,死生干坤不同他想的那样,霎时间, 干坤变幻,斗转星移。 火龙之灵突然冲出,喷出一片龙鸣火, 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楚文豫:「……」 完了, 这波是沖我来的。 强大的气流沖了下来,蔓延过胸膛插入腹中,翻腾雀跃的捣滚而上,直抵脑海。 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大声道:「过分!」 一旁的微生冥绝笑个不停,实在是没忍住朝楚文豫说:「哈哈哈……运气挺好。」 楚文豫感觉浑身都被寒气侵扰,本是烈火樊生,为何冰冷寒彻? 扇睫落雪,冰璃丝条,微生冥绝将手掌间仅剩的余温打了过来,融化了楚文豫浑身透骨的寒凉。 微风拂面,落染冰雪。 仅一瞬间,温热如初。 下一刻,拥吻而来,彻底融化冰霜般的眸羽。 唇齿相依,撬开枷锁。 火龙之灵:「……」 你们!过分! 这么报復我是吧? 火龙之灵出自死生干坤,和冰凤之灵分居两地,千万年来求而不得。 微生冥绝很清楚它们之间的这些纠葛,所以,很明显,他是故意的。 死生干坤内有风云,他们目前处于死生之干地,由火龙之灵驻守,而冰凤之灵处于死生之坤地。 二地相隔天堑。 非生死不得相聚。 所谓的天堑,也不过是一道屏障,仅仅是一道屏障,可它们却像是隔了天涯。 沖不破,难重逢。 楚文豫之所以感受到冰寒之力,是因为火龙之灵体内有冰凤之灵的寒力。 这是生死渡化的寒力,是凤凰涅槃的浴火重生。 火凤化冰,天地华宇。 终为一灵妥协。 这一吻,彻底激怒了火龙之灵。 它身如刀斩,割下寸寸风骨,烈火浇下残冰断雪,峥嵘了幽久难动的筋骨,一念灭沧海,一念覆桑田。 冰火之力于此刻融合,火源含冰炸向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势必要将二人震落天各一方。 可惜,没能成功。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始终紧紧相拥,眉宇间的情丝一簇簇的溢出,充斥着整个死生干坤。 火龙之灵都快被感化了。 眼中饱含热泪,夺眶而出的是激烈的火苗,噼里啪啦的滚动心弦,像是在召唤着远古的封印。 第156页 一层层的剥开,一次次的冲破,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后,才有了一线希望,只一丝裂缝,吊了他经年余生。 日日思念,累月成年。 一幕幕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时还没有被困在死生干坤,还只是两个不知名的小精灵。 命运捉弄,命途多舛,镇压在死生干坤之下的冰火两重天,是它们贡献了全身的精力,为求两命,也为求共生。 「小冰,多笑笑。」火龙之灵心中是这么想的,它为火龙,自是可以融化所有的冰雪,可就是融不掉那只小精灵的心:「别那么冰冷,拒我于千里之外,好吗?」 它虽然不会说话,但能明确的知晓自己的心意。 在死生干坤的另一端,冰凤之灵狠狠共情:相隔千里,心漩一意,只念你。 它的部分寒冰之力在火龙之灵身上,自然能感受到火龙之灵的心意,它也一直回应着。 只是这狗老天,非要双灵永隔。 它们明明就差一步就可以幻化成人了,结果被囚禁于此,成为死生干坤的守灵。 凤鸣如天,震彻九霄。 寒蝉鸣泣,悲天悯地。 「小冰,我知道。」火龙之灵点点头,而后撞向楚文豫,身体在接触到楚文豫的那一刻,散落四方。 「如果我们还只是两个小精灵,是不是可以相守终生?」 它不确定,更不敢去想。 死生干坤能定生死,却也只能定生死,它定不了生灵凡心。 火龙之灵化作浓烟,冲破苍穹的束缚,去追寻属于它自己的光亮。 干坤颠覆,死生浑然。 火龙之灵和冰凤之灵终于重逢了,这一切还是要感谢楚文豫和微生冥绝。 是二人的情意撼动了坚硬无比的死生干坤,生生的逼出从未有过的动容。 死生干坤无情,守灵却重情。 二灵聚形成人,一人为大名鼎鼎的摄政王龙阔天,一人为青楼风尘女子凤氏。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通过死生干坤到达了他们歷劫所在的人世间。 虽不知何朝何代,但能感受到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宣龙阔天觐见。」太监又尖又细的嗓音在龙阔天的耳膜间徘徊,这句话,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微臣龙阔天叩见皇上。」龙阔天三叩九拜道。 皇帝摆了摆手:「爱卿平身。」 龙阔天起身:「不知陛下召微臣前来所谓何事?」 皇帝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摄政王,从他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野心,不是城府极深,就是当真一无所求。 「风月楼一案可有进展?」皇帝开口问道。 风月楼就是凤氏所在的青楼,风月之地,无边光景。 只是权贵逼良为娼,女子丧命黄泉,引得朝野上下纷纷弹劾。 而风月楼幕后的东家,正是这位摄政王。 当时开风月楼,只是为了收容落魄的风尘女子,谁知竟被世人闲言碎语传成了那样,他也不在乎。 摄政王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在乎青史留名,他做这一切,最后是为了一个人。 「暂时没有。」龙阔天喑哑道。 他比谁都想知道真相,比谁都想查出来。 皇帝象徵性的挥了挥手:「先退下吧,尽快查出,给百姓一个交代。」 「是。」龙阔天咬牙道,而后便退了出来。 直奔风月楼。 曾经夜夜笙歌的风月楼,如今竟然生出丝丝荒凉意。 真是可悲可嘆! 一旦染上了命案,谁也逃不掉,在这个风水宝地上,生意都会一落千丈。 风花雪月楼中人,真相毕露生干坤。 自从出事的那一刻起,摄政王就下令封楼。 「王爷来了。」凤氏亲自接待了他,这四个字说的是满怀期待。 龙阔天淡淡「嗯」了一声,问了一句:「可有进展?」 凤氏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她思索片刻,顿了顿:「不过王爷不要担心,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她等待着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龙阔天坐了下来:「城外可有进展?」 凤氏淡定道:「一切顺利。」 那就好,顺利就好。 他不打算在此地停留许久,刚想起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进入了。 带刀侍卫纷纷拔刀相向,摄政王呵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楚文豫无辜的摆手,却说出惊人一语:「王爷可是要谋反?」 龙阔天:「……」 反你个大头鬼啊! 「放肆!」龙阔天严肃道:「你胡说什么?」 哪来的奸佞小人挑拨离间,赶紧给本王大卸八块,以儆效尤。 带刀侍卫接收到龙阔天的命令,纷纷蠢蠢欲动。 微生冥绝一弹指,那些带刀侍卫都晕了过去。 龙阔天感受到威胁,强装镇定:「你要干什么?本王可是……」 「王爷!」楚文豫挑逗道:「想杀便杀了。」 龙阔天:「???」 你到底是谁?敢杀摄政王,不怕诛九族吗? 楚文豫悠然自得道:「我不想干什么,王爷最好不要造反,这个小皇帝不简单。」 龙阔天听的一头雾水:「谁告诉你本王要造反的?」 第157页 楚文豫洞察一切都眼神:「城外萧稀镇,私兵无数,王爷敢说你不是要造反?」 龙阔天微微一笑,回復道:「那是……夺命军。」 是小皇帝为了监视他安排的。 他不知道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若是挑拨离间,还是奉劝一句:最好不要。 虽为名震天下的摄政王,可他心有所属,只求安稳度日,至于皇帝那个宝座,这辈子都没想过。 「恭喜王爷。」楚文豫拱手道。 龙阔天:「???」 你们在搞什么?恭喜什么? 楚文豫笑道:「王爷所求之事有了进展。」但是需要王爷稍微牺牲一下自己,不知王爷可否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怎知我所求之事?」龙阔天瞥了一眼凤氏,眉目含情,笑意满满。 那直勾勾的眼神,想让别人不知道都难。 目光回到楚文豫身上,上下打量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虽然不太熟识,但却莫名其妙的信任。 也不知道为什么。 「假死。」微生冥绝直截了当道,假死是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 龙阔天连忙摇头:「笑话,本王堂堂摄政王,假死作甚?」 楚文豫上前一步:「为了往后余生。」 龙阔天后退半步:「往后余生本王自会争取,你……不要多说。」什么都不要说了,本王早就清楚了,大不了一死,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战战兢兢的度过余生。 楚文豫继续上前:「皇帝想杀你,何须找藉口?」 他的命就在旦夕之间。 龙阔天拂袖呵斥:「休要危言耸听。」命是他救的,给他便是。 楚文豫近乎贴近摄政王:「王爷,幸福是需要自己争取的,你的命要是没了,她也活不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堂堂摄政王不懂吗? 「滚!」龙阔天忍无可忍厉声呵斥,若不是侍卫都倒下了,他不会忍到现在,早就喊人将这两个傢伙关入大牢里。 只可惜,不是对手。 摄政王泻走无能的怒气,冷静下来,幽幽的盯着眼前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何他们会如此了解自己,却又……胡说? 「王爷,人走了。」楚文豫扶手道,装也不装了,总算送走了一尊大佛。 龙阔天摇头:「不够。」 楚文豫也知道不够,不过目前看来,一时间应该是够了。 能拖一时是一时。 「你们到底要什么?」 自从一开始,摄政王就在猜测这两个人的目的何在,聊到现在依旧是一头雾水。 楚文豫笑道:「要你活着。」 摄政王若有所思:「活着?」 微生冥绝附和道:「对,活着,好好活着。」 最好是相知相守,白头到老。 这样他们才能出去。 总之就一点,摄政王和凤氏一个都不能死。 龙阔天始终都没想明白,他的性命和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这么爱多管闲事,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不太理解其中的缘由,但他确确实实想活着,不仅想让自己活着,还想让凤氏活着。 没人会想死的。 「如何做?」龙阔天拽动衣角,忽然间被强行灌入了记忆。 是火龙之灵的记忆。 业火孽障,凤凰涅槃。 凤氏也有了冰凤之灵的记忆。 二人紧紧相拥。 而后大军坐镇,小皇帝还是动手了。 众人来到了城墙上。 「皇叔若执意保她,便保不住天下。」小皇帝阴沉着脸道:「她是风尘女子,皇叔是皇室中人,你这样,让朕很难办啊!」 没等摄政王开口,楚文豫站了出来:「我替他保。」 小皇帝看着眼前这人,心里想着这是谁啊,这么不要命? 「你算什么?」小皇帝招手将手下叫来,却被楚文豫拿着匕首顶了上来:「陛下若是妄动,我也不能保证你的性命。」 「你敢威胁君王?」小皇帝越说越激烈:「就不怕朕诛你九族吗?」 楚文豫冷笑道:「我本就不属于这里,你若是想诛,先找到再说。」 小皇帝:「……」 一支冷箭射来,小皇帝当场没了气息。 楚文豫还没来得及反应,皇帝已然身死。 现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楚文豫表示真的不是他。 有谁信呢? 那支冷箭飞速,没人看得清,除了微生冥绝。 小皇帝化为厉鬼,生生世世要和摄政王纠缠在一起。 龙阔天:你爱缠谁缠谁去,缠着我干什么? 楚文豫恍然大悟:最不应该死的,就是小皇帝。 他要保的人,不应该是摄政王,而是这个小皇帝。 要想让龙阔天和凤氏过上好日子,小皇帝不能死。 可他死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不不不,皇帝死了,他和摄政王都得死。 楚文豫一回头,看不到微生冥绝,他更绝望了。 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在空虚寂寞中跌落悬崖。 他好难受。 微生冥绝还不在。 当然,楚文豫也不是靠微生冥绝才能活下去,他相信微生冥绝只是去寻找真相了,他也不能闲着。 封锁了消息,不管这个位子来的正当不正当,小皇帝已经死了,摄政王临危受命,接了帝位。 第158页 龙阔天登基以后,舌战群臣执意立凤氏为后。 众臣告老还乡,以死相逼。 龙阔天也绝不妥协。 如今,龙阔天是皇帝,是正统,谁也不容质疑。 只是藏在他心口处的那道鞭子没日没夜的狠狠地抽打他,打的他痛不欲生。 但还不能死。 楚文豫在皇宫里等了好些天,等的他心急如焚,却始终没有等到微生冥绝。 浓烟四起,拨云见日。 他们又回到了死生干坤。 火龙之灵和冰凤之灵都被封印住,不知道是谁干的。 微生冥绝一开始不见的时候,楚文豫以为他只是去查真相了,只是前路危险,事态紧急来不及交代,可直到回到死生干坤,还是没有见到微生冥绝的身影,楚文豫彻底慌了。 「微生冥绝!」楚文豫逐渐喊着,到最后近乎沙哑的疯狂:「你给我出来!」 命令似的要他活着出来。 可在此徘徊了三日,都不见微生冥绝的踪迹。 楚文豫散尽半身功力解了此地的封印:「众幽灵听令,把微生冥绝给我活着带回来。」必须活着带回来,切不可伤了他。 幽灵出击,虽远赴命。 又是三日,才探查到微生冥绝的气息。 他被困于死生峰迴。 楚文豫眼眸一亮,随着幽灵来到死生峰迴。 缥缈巨峰坠落云端,似一把横亘的长剑直插云霄。 把天都捅破了。 「微生冥绝!」楚文豫跑了过去,跪在他身前,嘴里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这几天,不知道喊了多少遍,每一遍都是绝路,只有这一遍,是逢生。 看着重伤昏迷的微生冥绝,楚文豫很是自责。 若是当初和他一起去,或许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解除封印散了他半身的功力,又将剩下的五成分给了微生冥绝,才唤醒了他。 多一刻,都没有了。 楚文豫虚弱着挣扎着起身,道:「你醒的可真及时,再晚些,就没了。」再晚些,我可就喊不醒你了。 还好,你醒了。 微生冥绝睁开眼,心疼道:「大傻子,我不要你的功力,你拿回去。」命都给你。 楚文豫缓缓闭上眼,嘴角咧出一丝桀骜和不舍:「太迟了。」 你醒的太迟了。 可若不是楚文豫及时发现了他,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幽灵并没有认楚文豫为主,相反,他们见到楚文豫如此虚弱,恨不得将他吞噬殆尽。 缕缕幽魂化残浆,宕入楚文豫的心口,贯穿全身经脉,打通了周身大穴。 微生冥绝也是刚醒,虽然得了楚文豫半身功力,但依旧护不住他。 「滚开!」微生冥绝大喊着,可那些幽灵哪里肯听他的话。 幽灵太多了,他也自顾不暇。 拼尽全力挡在楚文豫身前,可幽灵也算是认主,大部分都进了楚文豫的身体。 曾经一次豢养了幽灵,就会有第二次,甚至……更多次。 微生冥绝哭喊着,如同看着心上人站在悬崖峭壁上往下跳,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所有的话在他的心中搅弄风云,将他的心生生搅碎,只得卑躬屈膝的埋在心里:「豢养幽灵的痛,我不想再承受第二遍,我承受不起……」 楚文豫,你快些醒过来吧! 我这身功力都可以不要,只求你能醒过来。 更可气的是,他输送不了功力,他全身的功力在经脉间冲撞,导致他不受控制。 正当他要吞噬掉剩下的幽灵之时,楚文豫及时醒了过来拉住了他:「豢养幽灵,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千万不要让这些脏东西进了你的身体,你应该干净的不染尘埃,任何噁心东西,有我一人承受就够了。 可明明只有楚文豫,才会嫌那些东西噁心啊! 「但是我也疼啊!」微生冥绝喊道,他太疼了,心如刀绞。 「心石滚烫,如是唯一。」楚文豫强撑着说:「任何痛苦,甘之如饴。」只要有你在身边,什么痛苦都值得,都能化成饴糖,甜入心尖。 这一刻,他只为微生冥绝一人俯首称臣,只为一人折腰五斗。 就像是将五成功力都注入了一人体内,自此经年不朽,自此气息交叠,再也难清。 可我不想看着你痛啊,微生冥绝心里这么想,他不敢说出来,也不忍心说出来。 死生干坤,太残忍了。 必须歷经生死才能破解。 楚文豫散尽半身的功力,才将死生干坤的封印撕开一道口子。 仅剩的半身功力,还都给了他。 那么剩下的,就都交给他吧! 微生冥绝消失的这段时间,他感受到了熟人的气息,又不想让楚文豫参与进来,他心中尚未盖棺定论,还不想让楚文豫徒增烦恼。 只是这段印证,还是大意了,导致自己差点折在死生峰迴。 但是现在想出去,必须解开死生干坤所有的封印。 楚文豫已经在豢养幽灵,而解开封印必须用到这些幽灵。 他早就料到了,先一步做了铺垫。 如今时机已到!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微生冥绝将自身固定在封印上,任由封印吸食他的精元,扭曲的面庞若隐若现,在灯火阑珊处挥下一抹繁光,撑起最后的希望。 第159页 消失的是他的所有,最后仅剩下一心人:「楚文豫,今生有你,便足够了。」 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封印不断加固,而微生冥绝的五脏六腑像是被掏空,被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和融合,五脏移位,六腑具空。 此间封印越发强盛,微生冥绝越发虚弱,就是现在,他最虚弱之时,也是封印最大意的时候。 楚文豫伺机而动,一举夺魁。 幽灵冲破了枷锁,直抵苍穹。 黑色幽灵带着楚文豫的鲜血凝聚成血液琼浆,在冰火两重天不断融化凝固,一遍又一遍的反噬着楚文豫那虚弱的身体,他也快要撑不住了。 但必须坚持下去。 破解封印一旦启动,就不能终止,否则两人都得死。 微生冥绝还在苦苦坚持着,他又有什么资格放弃? 反正全身功力也都没了,再能牺牲的,不过也就是这条命。 就算把命赔在这里,也是和微生冥绝死在一处,死后能同穴,便是万古的幸事。 每每想到这里,楚文豫越发兴奋,那种视死如归的激动冲上心头,冲散了全身的幽灵。 而后和微生冥绝携手入封印,将结界分隔两端。 死生干坤,由此颠覆。 只是可惜了火龙之灵和冰凤之灵,不知道要沉睡多久才能醒来相守,或许千年,或许万年,又或许……永远。 第092章 击杀冥神 出了死生干坤, 又回到了归隐之境。 死生干坤的封印被破解了,但是鬼隐之境的封印还在。 可他们现在已经没了功力。 不过,微生冥绝猜测要想出鬼隐之境,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他看着楚文豫, 唿吸间尽是忧心:「找出口。」 楚文豫摇了摇头,大吸一口气, 摆了摆手说:「我真的……没力气了。」 他没有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没力气了。 微生冥绝思索片刻,眸间的担忧化作具体的话语,问道:「那你现在……还行吗?」 「不……」楚文豫反应过来, 一惊一乍道:「行啊, 没什么不行的。」 微生冥绝噗嗤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楚文豫支棱起来, 拖着这一副被幽灵吸干的身躯,一步一步的走上轮迴桥塌陷后形成的血桥上。 鲜血滚烫如烈火般煎熬, 但从地底散出来的寒凉又如走到冰天雪地里,茫茫一片,很难走出去。 血桥滚动着, 犹如正在飞行的剑, 楚文豫双脚踩在上面只觉得重心不稳,摇摇欲坠。 微生冥绝在一旁扶着楚文豫,可他自己也站不稳。 这血桥又如同风中摇晃的鞦韆, 随着唿啸的狂风风雨飘摇。 血桥四周没有任何栏杆,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渊,一旦掉下去, 便是万劫不復。 楚文豫俯下身来行走,就像一个移动的木偶, 没有丝毫感情。 拉着微生冥绝俯身,眼底是无尽的深渊与烈烈活血。 活血于源头覆上来,盖上平铺的红耀。 血桥晃动的越来越厉害,即便是蹲下身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难以行走。 两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入血桥边缘,微生冥绝半个身子已经出去了,盪在血桥边缘。 楚文豫紧紧的拉着微生冥绝的手,他绝对不能掉下去。 掌心的纹路被烈血感化,形成片片血浆迸发出来,鲜血顺着微生冥绝的手臂滴下,匆匆的不留任何痕迹。 虽然不是他们的血,身心却如同被抽干了一样难以忍受。 额间碎发染上血浆,滴入微生冥绝即将落下的身躯,顺着颈肩与锁骨渗入衣裳,染红了本就不干净的外袍与里衣。 楚文豫青筋凸显,他本来就没多少力气,现下拉住微生冥绝,已经耗尽了他浑身的精力。 真想「一落千丈」! 最终还是没坚持住,刚刚走了一半就被拉下深渊。 渊中如夜,惧色鬼狼。 也不失为一个因祸得福。 「衣服脱了。」楚文豫直言,欲望从嘴里说出,说的很是冠冕堂皇。 微生冥绝抓住领口,一副被轻薄了的样子:「我……我受着伤呢,你……这么直接吗?」 一只手抓住领口做出委屈的姿态,另一只手已经解开了系带。 楚文豫:「……」 这么着急啊? 「你这身上全是血,穿着不舒服,脱下来洗干净了,再穿上。」楚文豫接过微生冥绝的衣裳,扔进了小溪里。 溪水潺潺流淌,微生冥绝的声音在楚文豫耳畔响起: 「不穿也行。」微生冥绝招手:「我不冷的。」也不在乎。 楚文豫随便搓了搓,一脸幽怨的看着微生冥绝:「不冷就自己洗。」 微生冥绝躺了下来,把身后的石头当成大床,四仰八叉的丝毫不顾及形象:「你洗,你洗的香。」 楚文豫实在是懒得搭理他,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打入溪流,溅起一片水花:香个石子儿啊! 他搭好了架子,将微生冥绝的衣服搭在上面自然晾干,虽然没洗干净,好歹掉了点色,不至于那么红。 忙里忙外后坐下来休息,楚文豫看着他那副天不在乎地也不在乎的样子,真想拿个石子投他,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行为能忍住,但是话忍不住。 第160页 「这里危机四伏,你这就睡了?」楚文豫问道,嗓音映着清溪,淌入微生冥绝的亮眸。 微生冥绝咽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后问道:「危机四伏?」看样子也没什么危险啊,莫不是你太过于忧心,草木皆兵了? 楚文豫也扭着脖子看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张熟悉且百看不厌的脸上:「越是安静就越是危险。」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危机四伏,你还让我脱衣服?」微生冥绝反驳道:「这里最危险的,不是楚堂主吗?」这句话意有所指,彻底扬起楚文豫的心浪。 如同波涛澎湃,攻入身心。 似乎好久没听到楚堂主这个称唿了,楚文豫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道:「司卿大人如今这副样子真是……明目张胆。」他说的「魂魄飞散」,将自身所有的精力和心魂都聚集在一人身上。 目光扫视微生冥绝光滑的身躯,果真是明目张胆。 「楚文豫,你……」微生冥绝凑上前来,紧贴着楚文豫:「本司卿向来胆子很大,楚堂主不如试探一二。」他眨着眼,勾起楚文豫的好奇心,积压已久的怒气和怨气瞬间烟消云散,只留下情花一浪,一浪千里。 楚文豫磨蹭了几下,心领神会道:「受教了。」 暗夜顺着溪流和空气涤盪下沉,沉入二人的笑靥如花。 虽为黑夜,心向光明。 「趁此暗夜,你我共勉。」微生冥绝附在楚文豫耳边道:「在你面前,我心向光明。」声音如温汤漾过胸腔,一路上下狂奔,最终随风滚入楚文豫的耳膜。 楚文豫开玩笑道:「是啊,可不是嘛,又光又明。」他看向微生冥绝饭眼神都可以拉丝,映水般的眼眸中充满了闪闪的星辉,满眼皆是星辰,满眼皆是一人。 微生冥绝:「……」 「楚堂主自重。」微生冥绝冷着脸道,表面虽然冷着脸,但内心确实十分炽热,那份缺失已久的热忱回到了初始点,似飞鸿踏了雪泥。 楚文豫挑弄他的下颚,欣赏着那张勾魂摄魄,只为一人谄媚的脸:「是吗?夫君!」 一听到夫君二字,微生冥绝像是勿入禁地一般望风而逃:「夫君这是做什么?」 楚文豫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撇了撇嘴道:「好看!」这张脸,真是惊为天人。 微生冥绝勾唇道:「好。」闷声咽入腹水,自此经年,一梦难收。 正值二人寻欢作乐之时,潜藏的危机出现了。 一群「野人」没有由头的沖了出来,他们是突然出现的,没有任何徵兆,先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楚文豫看着那群浑身长草的野人,一时语塞。 「什么鬼?」微生冥绝脱口而出,「莫不是枯草成了精?」 那群野人没说话,身后藤蔓如铁杵般僵硬的射出,蔓尖如刃搅动风水。 僵硬的藤蔓在沾上溪水后变得灵活,「嗖」一下子朝着楚文豫的面门袭来。 楚文豫一个漂亮的转身躲过了藤蔓的攻击,藤蔓打到石头上激起碎石。 碎石如棋,腾空而来。 微生冥绝伸手替楚文豫涤盪,徒手接下一颗沾了水的石子。 石子顿时在他的手中乳化了。 微生冥绝走神似的一怔,调整好进入状态,挡在楚文豫身前:「这是我护着的人。」 楚文豫微微萌动,扯了扯嘴角:「他们伤不到我,而且他们也听不懂我们说话。」 既然听不懂人话,微生冥绝心生一计,如火龙喷发一般强吻过来,「这总能看懂吧?」 楚文豫:「……」 那群野人嗷嗷嚎叫,像是触及到了盲区一般兴奋和不解。 身后的藤蔓慢了下来,攻击性也减弱不少,楚文豫瞅准机会拉着微生冥绝的手一拥而上,斩断了坚韧的藤蔓。 野人们纷纷下坠,落入溪水中没了生机。 「他们……就这么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楚文豫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他都来不及准备。 微生冥绝瞥了一眼溪水,于波澜不惊处寻到了归人:「谁知道呢!」 溪水还是那般清澈,清澈的能吞掉一切污秽,就像是刚刚吞噬掉了那群野人的鲜血。 清如明镜,却又诡异至极。 楚文豫蹲下身来查看溪水的端倪,把双手伸进去也未有所发现,就好像这只是一条普通的小溪,让人心情舒畅。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透入隐隐清溪,染上了和谐的白。 白而清亮,映入眼眸。 回眸一笑彩虹现,七彩斑斓如梦幻。 「彩虹?」 他指着天边的那条七彩带说着,就像是一个凑热闹的小孩子,那么热忱,那么兴高采烈。 在生死界里,别说是彩虹了,就连一场正经的雨都很少见。 彩虹本就稀缺,在现实里见到也是要高兴一番的,在生死界中见到,楚文豫更欢快了。 楚文豫激动的颤了颤手指,提醒微生冥绝:「你快看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经久不衰的彩虹,七色光芒胜过曜日,只是在一人面前黯然失色。 「好看。」但不及你。 对上充满笑意的双眸,微生冥绝瞬间恍惚,不经意的愣在了原地,未语先笑。 上天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楚文豫更不会,拉着他的手就向前跑去。 第161页 「干什么去?」微生冥绝反握住楚文豫的手,问道:「怎么这么着急?」 楚文豫笑意未褪,回过头来的那一面惊鸿如春,枯木逢生:「去……追逐彩虹。」 微生冥绝拉停了他,心中自有霞光万顷:「不需要。」你比彩虹更好看。 楚文豫:「???」 「为何不需要?」楚文豫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意散了片刻:「反正无事可干,不如潇洒一回。」在这里能遇见彩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看到微生冥绝的薄唇后,被深深的吸引过去,就像是有一条红色丝线牵引着他,忍不住吻了上去。 微生冥绝一把抱住他,温声贴耳,气沉丹田:「彩虹其实不及你半分」,他顿了顿而后道:「楚堂主不必妄自菲薄的。」 这一吻,断送了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彩虹。 满满长夜无由渡,哪来彩虹送命人? 七彩的光化作最残忍的厉鬼将二人包围起来。 这便是七彩无相阵,也是鬼隐之境的结界。 只是苦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现下没有任何功力,恐怕很难突破此阵法。 楚文豫目光远眺,看到远处幽幽的鬼火漫山遍野,这形状像是一种只有在冥界才有的花,他看着远处呆滞片刻后脱口而出:「冥葬花?」 微生冥绝也看到了。 这里是鬼隐之境,属于生死界和鬼界的交界地带,为何会开满冥葬花? 冥葬花可是冥界的「圣花」,通体黑紫,煞气外泄。 根茎含有剧毒,花瓣更是见血封喉,是个公认的邪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用处,只有灾害。 传说冥神将它种满了整个冥界,并用它的种子炼丹控制了整个冥界。 只是冥神在千年之前就被封印了,冥葬花也尽数被毁,为何这里还会有冥葬花? 楚文豫打算去一探究竟,来到冥葬花的所在地,七彩无相阵也随之移动在此。 微生冥绝略施小计,将七彩无相阵和冥葬花绑在一起。 进入七彩无相阵后,微生冥绝头痛不已,一些记忆被强行灌入脑海,楚文豫也是一样。 二人倒在冥葬花海,就像是两个祭品。 千年前,冥神狼子野心,以邪术控制了整个冥界不够,还妄想将手伸向六界。 而后,被千年前的楚文豫封印,他也随之葬身冥葬花海,与所有的冥葬花一起消失。 微生冥绝自此闭关千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楚文豫捂着太阳穴,看到了千年前的片段。 千年后,楚文豫出现在生死界,冥葬花也出现在生死界,莫不是冥神要甦醒了? 一想到千年前的生灵涂炭,楚文豫就十分恼怒,千年前能封印了冥神,千年后照样可以。 「既然都是老熟人了,应该去会会他。」楚文豫阴沉着脸,却蹦出几分兴奋:「这一次,它必死。」 微生冥绝也是这样想的,千年前他看着楚文豫为了封印冥神而陨落,千年后他必须亲手了结冥神所有的生路,让他彻底消失。 冥葬花出现的地方,就是冥神封印的所在地。 当时轮迴桥塌陷的地方与冥神被封印地方相隔不远,想必就在此地。 这本来就是轮迴桥底,无尽深渊,想来冥神也会在此地长眠。 楚文豫没了法力,但还有符咒和手法在,借用七彩无相阵的威力将自己和微生冥绝二人传送至火噬冰窟。 火噬冰窟也是冰火两重天。 一半封印着冥神的灵魂,一半封印着冥神的肉身。 冥神是千万年来冥界唯一的真神,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今他被封印着,只能探出肉身的头来,姿势很是憋屈。 见到冥神那张熟悉的脸,楚文豫顿时来了兴致:「冥神,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千年了,没有人能来到此地,也没有人陪他说话,他一直都在闭目养神,如今老朋友来了,难免有些激动。 「你来了。」冥神睁开眼,冥葬花随之滚动,吞噬了一切光明:「还有你,也来了。」 楚文豫冷笑道:「来了,虽然迟了千年,但杀你,也未晚。」 冥神苦口婆心的劝解道:「本神可是冥界万古第一真神,不老不死,你杀不了我的。」 微生冥绝一掌打到冥神的脸上,千年前的气息在皓腕间流转:「我就要杀你。」 冥神:「……」 好好说话,你打我干什么? 真是放肆! 冥神一怒,震彻了整个血桥渊底。 死生干坤再一次重聚,伴随着冥神的力量达到巅峰。 他要让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看看,他要弄死没有功力的两个凡人,就是易如反掌。 即便还被封印,也能捏死两只不知死活的蚂蚁。 「先前你们散尽全身的功力冲破了死生干坤的封印,如今哪还有法力和本神斗啊?」他笑了,笑的很是阴森,就像是千年前看着楚文豫陨落那样。 卑劣可笑。 楚文豫转动手腕,又是一巴掌:「杀你,何须功力?只需最简单的蛮力就好。」 冥神被打的晕头转向的,两边的脸也是匀称了。 「哐当」一拳,颠覆了冥神积蓄已久的气势。 他的鼻子折了。 虽然肉身对于冥神来说没什么作用,但是也不好看啊! 第162页 贵为冥神,最注重的还是自己的样貌。 这个隐秘的消息在当时看来十分不及时,但现在却刚刚好。 这一消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是偶然得知的,而且知道的很晚,晚到仅仅是楚文豫死亡,微生冥绝闭关前夕。 冥神被封印之时,楚文豫特意将他的肉身剥离,就是为了困扰他长久岁月,可困住他的时间太少了,只有一千年。 无论如何,这一次,绝对不能让冥神冲破封印。 死生干坤的封印之所以难以冲破,就是因为其中含有冥神七成的力量,如今的冥神虽然只剩下三成功力,可他的神力深不可测,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楚文豫现在就是个凡人,微生冥绝也差不多,凡人之力对抗冥神,就如同蚍蜉撼树。 他们也只能用蛮力。 冥神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楚文豫一拳勾了嘴,嘴角渗出鲜血和……牙。 冥神的牙不多,仅有的几颗牙全都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打落在地。 冥神捂着脸,不敢与他们对视。 先前在轮迴桥,他们根本近不了冥神的身,所以耗尽了性命,才将他封印。 如今想要击垮他,简直易如反掌,只需要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就好。 但若是想杀他,还是难如登天。 冥神身为冥界万古神,自由神气护体,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即便现在只剩下三成功力,若是动用法力,还是会被他的神力弹回。 可天助二人,本就没有任何法力,就不受冥神神力的干扰。 楚文豫打累了,从下面捡起石子,噼里啪啦的往他脸上砸。 微生冥绝顺手取来冥葬花,亲自葬送了一代冥神。 万千冥葬花尽入冥神之口,冥神激起神力抵抗,不到四十九日,便燃烧了他全部的神力。 这七七四十九日,是冥神这辈子最痛苦的时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一旁守着他。 当然,只是不做正经事,不正经的事情还是干了不少的。 冥神自死之前,眼睛被烤了四十九日。 四十九日后,微生冥绝将他的脸千刀万剐了。 冥神:死都不让我好死。 自冥神消散以后,轮迴桥重建于此,封印了整个死生干坤。 「我说过,要替你报仇。」微生冥绝垂下头,五味杂陈的搀着无尽的懊悔:「只是,迟了千年。」 楚文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过我相信你,千年来,始终如一。」 微生冥绝红了眼眶,二人紧紧相拥。 千年之前,冥神使诈杀了楚文豫,虽然同时被封印,但他生生让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分离了千年之久,死有余辜。 楚文豫觉得此事过于简单:「冥神这么容易就死了?」 当年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白白搭上了一条命,才将那傢伙封印起来的。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不要多想,他就是死了,死的彻底。」 这话他说的没错,生死界本就因楚文豫的死而生,这是微生冥绝的魇魔,他们共同的敌人冥神必须死在这里。 只是,一切都太过于顺利了。 冥神竟然死在两个凡人手上? 「这是我的主场,想杀谁便杀谁,无论仙魔,我都杀得。」微生冥绝霸气道,他看向楚文豫的深眸里,看到了释然,看到了珍惜。 情深义重的一千年,最终在轮迴桥下手刃仇敌。 轮迴桥,再也不会塌了。 「我的夫君果真是气吞山河一般的人物。」楚文豫感慨道。 而后,微生冥绝发出一声「惨叫」! 他这一声,当真是吞了山河。 不仅吞了山河,还吞了「雄壮」。 山河不归处,尽是有情人。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轮迴,不留一丝余地。 天道如何,地狱如何,能阻挡我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一人受伤。 他若伤,便要千倍万倍奉还,千刀万剐乃至凌迟处死。 他若死,便要杀他者丧尽一生,最后郁郁而死。 可能微生冥绝没那么大的志向,他从未想过苍生,也从未想过拉所有人陪葬。 千年前楚文豫身死后,他只是孤身一人闭关,这一闭,便是千年。 怎奈何时光不轮迴,天意捉弄人。 那便不由天。 「夫君这两个字,可是千年前未说出口?」楚文豫问道。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虽然千年前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想起,但确实不记得叫过夫君二字。 反正相逢跨越了千年,夫君这两个字,即便跨越千年,也显得无关痛痒。 重要的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浓浓情意,而不是一个称唿。 「那便从现在开始,补上千年来的缺口。」楚文豫引导着微生冥绝,由着他的节奏而游走。 微生冥绝再一次点了点头,道:「千年,是个怎样的数字?」 楚文豫也不知道,千年太久了,久到即便保存着所有的记忆,也未必记得清。 他们现在只是一介凡人,对于千年没有什么概念,只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日月同寿的日子。 冷冰冰的说着从前的一千年,心里想着的是往后余生。 或许,这并不重要。 千年已经失去了,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他们现在能珍惜的,只有现在和将来。 第163页 将来之事太过久远,还是珍惜当下,最为幸福。 「千年,是十个百年,是我们携手相约共白首,也是我爱你的此生不朽。」 话音刚落,楚文豫便吻了上去,一吻不朽。 第093章 西沙糜域 干坤石化, 封印消失,他们又回到了鬼隐灯火处。 再一次走完鬼隐灯火,楚文豫一点也不觉得黑, 反而觉得十分明快。 来到鬼王殿, 看着鬼王容血和鬼后夜不寐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 「什么眼神?」楚文豫不爽道。 容血连忙示弱,说话却是开门见山:「鬼隐之境有什么?」 楚文豫顿了顿, 吊足了鬼王的胃口, 慢慢悠悠道:「死生干坤,冥神。」 容血瞪大了双眼,什么?死生干坤?冥神? 这是多么久远的人物, 而今竟然有种近在眼前的感觉? 这一定是错觉。 夜不寐的声音传来:「冥神都被封印了千年, 怎么会在鬼隐之境?」 微生冥绝回復道:「准确来说,不是在鬼隐之境, 而是在死生干坤,只是恰好重叠而已。」 容血还是不解:「就算是死生干坤, 应该是在冥界啊?为何会在鬼界和生死界的交界处?」 楚文豫摇了摇头:「不知道。」 容血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但是好奇心驱使着他继续问下去:「那冥神呢?」 「死了。」楚文豫轻描淡写道。 「死了?」容血就像是得到了惊天的消息,如此的惊天地泣鬼神。 他毫不相信的注视着楚文豫, 感觉他在撒谎。 冥界万古以来唯一真神, 就这么死了? 「切……说的如此轻描淡写,难不成是你杀的啊?」夜不寐冷嘲热讽道。 「惭愧惭愧,正是在下。」楚文豫作揖道:「不止在下, 还有我夫君。」 微生冥绝也学着楚文豫的语气:「两个打一个,说出去确实不太光彩,以多欺少了, 承让承让。」 容血和夜不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像是在看两个巨人。 虽然不太相信, 但是他们两个人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真的?」容血还是不相信,硬生生的从嘴边挤出两个字。 楚文豫昂首挺胸:「真的,冥神死了,彻底消亡。」 夜不寐抓住楚文豫的手腕,微生冥绝刚想打落,就被容血拦下:「疗伤。」 微生冥绝没好气道:「疗伤就能随便抓吗?」 夜不寐:「……」 我可没有隔空探脉的惊天医术! 他探查到楚文豫没有了功力,又抓住微生冥绝的手腕,发现微生冥绝也是如此。 夜不寐不禁疑惑,普天之下能让二人都没有功力的,怕是没有几人,难不成真的是冥神? 可他们又如何能证明,冥神已经死了? 这种消息自然会震彻九重天,只是这一次,九重天做了一个决定:封锁消息。 冥神之死不是小事,为了避免冥界犯上作乱,九重天将消息封锁。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进入死生干坤杀掉冥神本就无人知道,冥神被封印了千年,气息早就不在六界之内,既然探寻不到,生死便是尚未可知。 冥神死后也没有任何迹象,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 冥界无一日不在寻找冥神的下落,他们都是低阶小辈,无法进入死生干坤,更无法踏足轮迴桥。 千年前,冥神就是孤身一人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封印的。 千年后,冥神又是孤身一人被二人杀死。 还看了许多不该看的。 死的也不算是冤。 夜不寐安排小鬼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安顿下来,自己和鬼王启程前去为他们寻药。 鬼王殿没有了鬼王和鬼后,也是十分空虚。 既然主人都走了,他们两个客人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这里是鬼界和生死界的交界地,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只是在离开之前,要留下些许纪念,才不枉来鬼界走一遭。 鬼隐灯火便是最好的纪念。 他们又来到了鬼隐灯火处。 灯火幽明,跌宕了无数生灵,群鬼扎堆似的庆贺着。 好像是在庆贺鬼王和鬼后的离开。 即便鬼王和鬼后离开了,鬼界也无一鬼作乱,不得不感慨一句:鬼王还真是「琅琊手段」。 对鬼界如此,对夜不寐也是如此。 鬼隐灯火今日热闹非凡,阴凉的鬼风吹得楚文豫头髮慌,来到了一间茶舍坐了下来。 鬼隐灯火的茶舍不同于人间的茶舍,这里面的店小二都是小鬼。 一个个龇牙咧嘴的,着实让人噁心。 本来看起来很好喝的一盏茶,楚文豫看到店小二那张惨绝人寰的脸之后,顿时觉得这茶也不干净了,瞥了一眼微生冥绝,发现他喝的正香,楚文豫握住他的手腕,问道:「你还喝得下去?」 茶盏在二人的交杯间摇摇晃晃,清绿色的茶溢入杯底,如同滚动的清溪。 后来晃得剧烈,茶水喷洒到鬼脸上,真成了鬼脸! 楚文豫把店小二赶走,喊了楼底下那个带着面具的鬼上来,还是看面具比较舒适。 虽然……这面具也很丑。 黑红色的可爱癞……□□? 不过能在一众鬼魅中脱颖而出,也算是一种运气。 第164页 看着这丑到极致透着一丝可爱的面具,楚文豫也忍了下来。 只有一个带面具的,总比对着鬼脸好,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毕竟这里是鬼隐灯火处。 又不是人间。 人间瑰丽,鬼界不及半分。 到处都是阴魂,飘荡在茶舍四周,蠕蠕而动。 换了一只鬼端上来的茶,楚文豫也能喝的下去了,实在是太渴了,他一饮而尽。 「慢点。你喝酒呢!」微生冥绝放下手中的杯盏,拍了拍楚文豫的后背,生怕他呛着。 然而,无事发生。 那只鬼下去换茶的功夫,楚文豫一改刚才的放松,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戴面具的这鬼,不简单啊!」 他倒是想看看面具之下,是怎样一副鬼脸。 微生冥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轻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姓容。」 说罢,和楚文豫对视一眼,确认过平淡又深邃的眼神,便知道楚文豫也看出来了。 楚文豫打量了四周,确保这是可以说话的安全地带,开口问道:「容血的弟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其实也看出了些端倪,但没有直说,而是选择问微生冥绝。 微生冥绝咽声道:「他这笨手笨脚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店小二啊!」 他的话恰到好处,为的就是让楚文豫继续接下去,只是开了个头,剩下的他口干舌燥的,就交给楚文豫了。 楚文豫顿了顿,接着说:「浑身上下都透着格格不入,而且一股与生俱来的鬼气,那是和鬼王容血很相近的气息,想必就是他的弟弟——容辉。」 传言中,鬼王容血和他的弟弟容辉一母双生,长得一模一样。 怪不得他带着面具。 等到容辉再次上来的时候,楚文豫接过茶壶,问道:「堂堂鬼界的王爷,怎么当起店小二来了?还……带了个这么丑的面具!」 本来不太熟悉的人或者是鬼,楚文豫都是很礼貌的,但是这个面具实在是太扎眼了,楚文豫没忍住就说了出来。 容辉摘下面具,露出和鬼王容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出尘绝伦。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容辉好奇的问道,那双眼眸中没有鬼王的一点阴暗风姿,只有清澈懵懂的无知,「还有,这面具是我哥选的,我哥眼光很好的,哪里丑了?」 楚文豫抢过面具来,怼在他面前:「你自己看看,这好看吗?」 黑红色的癞!□□也透着愚蠢,和容辉的性子如出一辙,不仅愚不可及,而且粘人。 容辉睁大眼好好看了看面具,无所谓的说:「我觉得挺好看的啊,那可是我哥亲自为我挑选的,多好看啊?」 他一边说一边把面具往楚文豫面前推,楚文豫逐渐退后,被容辉逼到了墙边。 然后……容辉「嗖」一下子飞了出去。 那是被微生冥绝一掌打出去的。 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不用理他。」微生冥绝摩拳擦掌道。 楚文豫:「……」倒也不必如此残忍。 容辉掉下楼去之后,群鬼看到那张脸纷纷下跪,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连忙戴上面具,然后同手同脚的走到二楼。 看见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正在激烈的颤动,容辉立马捂住双眼。 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这下完了,看了不该看的,不会要被灭口吧? 这一刻,他满脑子都是容血,哥哥,你快回来啊,你弟弟马上就要命丧黄泉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正在亲吻着,茶舍一楼「轰隆」一声,将他们的甜蜜轰散。 「谁***干的?」楚文豫破口大骂,而后起身前往楼下一探究竟。 微生冥绝也紧随其后,看着容辉呆滞在原地,劝说道:「你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下去?」 容辉「哦」了一声,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微生冥绝的身后。 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安心了许多,就像前面这人不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是他的哥哥。 微生冥绝身上有哥哥的气息,容辉敢笃定,微生冥绝和楚文豫二人一定认识鬼王,还有鬼后。 对于这个鬼后,容辉不太了解,但是只要是哥哥喜欢的,他也喜欢。 来到楼下,楚文豫看到了自爆的店小二,所有的服务鬼都死了。 在鬼隐灯火处,鬼死了之后是要消散的,为何他们的尸体还完完整整的被保留在茶舍里。 茶舍里也没有惊慌失措,每一个都是鬼,这种生死事件早就见怪不怪了。 客人们都在淡定的喝着茶,一脸冷漠的看着倒在底下的尸体,只有楚文豫,微生冥绝和容辉走了过去。 容辉走过去后,群鬼的冷漠不復存在,只一瞬间就开始惊慌,纷纷四散逃离茶舍。 还真是荒唐又可笑! 容辉:「……」 刚才那一声爆炸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地上躺着的几个尸体也不可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动静。 这尸体整个腹部都是空的,像是被掏空的一样。 楚文豫上前去检查,发现残肢上有炸药的味道。 「难不成是被炸死的?」楚文豫心里想到,然后下一刻,他就愣在了原地。 那些尸体又活了过来,没有五脏六腑,只有干瘪的尸身和皮肉。 第165页 这不是炸死,这是诈尸啊! 尸体有序的排列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移动。 微生冥绝打了个响指,那些尸体朝着他走来…… 「不是吧?」微生冥绝无语道:「我又没召唤你们,别来找我。」 一旁的容辉没忍住笑出声来,而后自信的走到微生冥绝身前。 结果,这些尸体是来找他的,不是冲着微生冥绝来的。 容辉:大意了。 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合力进攻下,容辉躲过一劫。 「多谢二位不计前嫌,救我一命。」容辉拱手道。 一想起刚才容辉的嘲笑,微生冥绝有仇当场就报了,「以后别随便笑,没有人……呃,鬼和你说过吗,你笑起来,挺丑的。」 容辉不好意思反驳,只是小声嘀咕道:「可我哥哥明明说过,我笑起来很好看的。」 哥哥说我怎样都好看,就是天生的好看。 楚文豫听到了容辉的小声嘀咕,打击道:「你们兄弟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他当然会夸你啊,夸你不就相当于夸他自己嘛,不然他还能说自己丑不成?」 听到这番话,容辉想想觉得有理,但还是不死心:「反正哥哥夸我,我只听哥哥的。」 楚文豫懒得理他,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鬼隐灯火:「小心为妙,在鬼王殿里好生待着,不要到处惹是生非,在你哥哥回来以前切莫露脸。」 容辉被教训了一通,委屈的点了点头,抓着楚文豫的衣角试探道:「那你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楚文豫感觉他就是个粘人精,怎么都甩不掉:「会的。」 好像容辉身上有某种魔力,谁看了他都会心软,微生冥绝也是如此,虽然鬼界的事情他了解的不多,但也大抵能猜到是谁要对付容辉。 面对这种躲在暗处趁人之危的小人,微生冥绝放狠话道:「我劝你们以后夹起尾巴做鬼,谁若是再敢动他,我一定送你们去阎罗。」 众鬼胆寒,默不作声。 说罢,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离开了鬼隐灯火。 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够久了,是时候去西沙见曾经的那个书童,如今堂堂正正的西沙国三皇子了。 鬼隐灯火到西沙皇宫并不算远,中途阻碍也少,没过多久二人就到了。 在没来到西沙之前,楚文豫一直以为西沙就是孤烟漠漠,荒无人烟,可来到这里才发现,其实西沙的富庶并不亚于大雍境内。 商贸往来频繁,街道纵横交错,构出万里繁华盛景。 初次来到西沙国都,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无暇他顾,首先就来到了皇宫找三皇子。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眼前这人与初次见面时大不相同,一身姜黄色蟒袍昂首挺胸,若不是先前见过他书童时期的模样,怕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这其实是一个人。 「许久不见,三皇子安。」楚文豫作揖道。 阿尔木合连忙走过来迎接贵客,对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毕恭毕敬的,就像是招待贵客。 他们也确实是贵客,在生死界中,这二人没有抛弃看似弱小的他,这便是最大的恩赐。 「别和我客气,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我之前的样子,突然这般客套,我真有些不习惯。」阿尔木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微生冥绝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久不见,三皇子又长高了不少。」 阿尔木合点了点头,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他顿了顿,神思恍惚的看向微生冥绝和楚文豫二人:「既然二位来到我西沙,那就不用客气,让我好好尽地主之谊。」 楚文豫也没打算客气:「赶紧给我们找个休息的地方,这几天日夜兼程的赶路,都没好好睡过觉。」 既然楚文豫都这么说了,阿尔木合也不打算继续和他们寒暄下去,立即吩咐手下将二人带到王府的别院中休憩。 别院离着王府不算太远,越过繁华的商业街,来到僻静的边陲,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格格不入的屹立在此地,看上去十分奢靡。 走进别院,里面更是无法言表的奢华。 阿尔木合手下的人在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送到别院之后就离开了,这也是听从阿尔木合的吩咐,不让他手下的人打扰他们两个。 楚文豫一推门,幽幽的檀香飘来,侵入他的心肺。 好长时间没正儿八经的休息,他看到床就躺了下来,四仰八叉的毫无形象可言。 微生冥绝躺在他的旁边,一直都在赶路,把他们二人都累个够呛,衣服都没脱就睡到了第二天正午。 此时,阿尔木合已经等了他们两个时辰了。 楚文豫一睁眼,察觉到屋外有人,接着把微生冥绝拉了起来。 推开门一看,原来是阿尔木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什么时候来的?」 阿尔木合打了个哈欠:「刚来不久。」 微生冥绝从楚文豫身后窜出来:「这是要带我们去逛?」 「没错。」阿尔木合胸有成竹的说。 楚文豫做出个请的手势:「那走吧,三皇子殿下。」 他们又走上了来时的那条商业街。 商业街的两旁,商铺林立,灯火辉煌。 各色各样的店铺门楣上挂着精美的灯笼,流光溢彩,宛如梦幻般的仙境。 商铺内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从精美的瓷器、华丽的丝绸,到独具特色的手工艺品,再到香气四溢的美食,无不让人目不暇接。 第166页 两旁的建筑古色古香,雕樑画栋,飞檐翘角。 商铺的门前,商贩们热情地吆喝着,招揽着过往的客人。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吵得楚文豫很是头疼。 阿尔木合平时风评不错,经常与民同乐,所以百姓见了他也比较亲切。 百姓们不知道阿尔木合的真实身份,只是把他当一个喜欢与民同乐的贵公子。 看他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腰间的玉佩更是价值连城。 那闪闪的玉佩犹如禅静青莲,高贵中透着低调的优雅。 楚文豫一路边走边吃,微生冥绝负责在一旁给他擦嘴,然后就被楚文豫挡开。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微生冥绝在一旁吐槽道。 远方传来少年音:「知道了,啰嗦。」 微生冥绝:「……」 这一路上,阿尔木合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情真意切,他成了妥妥的八卦工具人。 走到哪里钱就给到哪里,这一条路上的小吃摊都快被他一个人包下了,虽然他没吃多少,全被楚文豫吃了。 西沙的美食很多,种类丰富,很多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从未见过,所以一时新鲜就多吃了些。 一直吃到黄昏,日落西山映上一片霞光,衬的楚文豫光芒万丈,看的微生冥绝心花怒放。 「非是画中人,切莫乱入画。」既是心中人,早已填满心。 夕阳如火,把商业街染成一片金黄,如同黄金铸成的长廊。 顺着微生冥绝的目光,楚文豫身披一袭长衫,微风拂过,衣袂飘飘,宛如仙子轻舞。 他清秀俊逸,眉眼如画,嘴角勾勒着一抹微笑,犹如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耀眼。 行走在古道上,黄昏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踏着碎石,轻盈的脚步在石板路上迴响,如同清泉流淌,悦耳动听。 炊烟裊裊,晚鸦归巢。 楚文豫抬头仰望天空,那夕阳如同一团火红的锦绣,将天边染上红霜,而他那映着夕阳的双眸也因此耀的火红。 微生冥绝远远望去,从那挺拔的身姿中看到了一丝妖媚,忍不住前去抓住他身上的光影。 楚文豫身旁,一株古树静静伫立,枝叶婆娑,他正在轻轻抚摸着树干,微生冥绝就从后面抱住了他的细腰。 「你真是……勾魂摄魄,盪气迴肠。」微生冥绝搂着他说,声音如同温上清流,韵下辗转反侧的悠悠寸草,春晖不断,生机四伏。 楚文豫回过头来,看着光影氤氲的微生冥绝:「承让了。」从那双水波云眸中,看到了浓浓的深情。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如泣如诉,如同山涧清泉般沁人心脾。 在暮色中,他们看到了一个牧童,手持短笛,悠哉游哉。 彼此相视一笑,仿佛是多年的老友重逢。 挥手告别后,楚文豫感觉后面有东西抵着他,回过神来,问道:「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微生冥绝一笑,如同暮色染黄昏,浇灌白云苍狗的笑语阑珊:「我?闲来无事,浪里寻花。」 楚文豫摇了摇头,捂住他的唇:「时机未到。」等到了晚上,有你好受的,现下不必蠢蠢欲动。 这一简单的动作激发微生冥绝身心的欲望,撇开他的手吻了上去。 一只手搂着楚文豫的腰,一只手钳制住他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我从不讲求时机,世人口中所谓的时机,不过是庸人自扰。」微生冥绝含情脉脉,此情谁诉:「天时,地利,人和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那些愚不可及的因素统统抛之脑后,他在乎的,只有一人,无关山河,无关风月,仅仅一人而已。 楚文豫轻轻的咬着舌头:「我也是。」仅你一人而已,别无他求。 夜幕降临,商业街的夜景更是美不胜收。 华灯初上,各色灯光映照在街道上,如梦如幻。 流苏灯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宛如一条彩带飘荡在西沙都城的夜空。 商贩们忙碌地穿梭在人群中,吆喝声、谈笑声、音乐声交织在一起,行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这么美的夜色,楚文豫是无心欣赏了,他只想和微生冥绝春宵一刻。 今晚宫中设宴,阿尔木合本想带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起去,谁知他们两个集体拒绝了阿尔木合,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回宫赴宴。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到了王府别院中,没有立即进屋,而是飞身上檐。 站在屋檐上,看着弯如长弓的月牙,微生冥绝又想起那个夜晚:「如果本司卿没记错的话,楚堂主应该说过我是月亮。」 「错了,那时年少无知,胡言乱语。」楚文豫尝试着解释:「司卿大人可比月亮美多了。」 微生冥绝听了为之一笑,在月光下露出青丝,染了凉风。 秀髮随风飘拂,久如浮萍无所依,而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他靠上楚文豫的肩头,轻声道:「月亮有圆有缺,可你在我眼中完美无瑕。」 如精心雕琢的璞玉,美而无暇,丽而不艷。 楚文豫搂过他的腰身,沉了一下:「还是司卿大人夸人的本事更胜一筹。」 在下,佩服。 微生冥绝闻言,笑如月牙,暖意恒生:「少拍马屁。」 第167页 楚文豫真拍了一下「马屁」。 气的微生冥绝差点没掉下去,这是典型的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楚文豫拉着他,解开腰带绑在微生冥绝的腕间:「小心一些。」 微生冥绝拉着腰带,一个用力将楚文豫抱紧怀中:「本司卿不想小心,只想更大胆一些。」 「好啊!」楚文豫扶着他一同跳了下去:「好啊,腰带都给你了,就看司卿大人能不能把握的住喽!」 微生冥绝生拉硬拽的撕扯着腰带:「本司卿向来胆大妄为。」 他的腰带也被绑在一处,差点将二人绊倒,谁知楚文豫一个躬身,于是二人就顺势连滚带爬的上了床。 「既然司卿大人向来胆大妄为,那本堂主就卖司卿大人一个面子,前来自投罗网。」楚文豫笑着说道,「司卿大人诱敌深入的手段可是了得,在下自愧不如。」 微生冥绝掏心掏肺的看着他,目若秋波:「楚堂主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行动,时机到了。」 楚文豫故意停了下来:「司卿大人这回怎么讲求时机了,不是说天时,地利,人和都不重要吗?」 微生冥绝被这招欲擒故纵的手段拿捏得死死的,忍者说:「所以,要你快些。」 深夜漫长,滑落过相思之泪,也喷洒过旷世清泉。 深入敌营后才发觉,当真是狼入虎口,难以拔寨。 楚文豫的一举一动都在微生冥绝的监视下,稍微慢一些都不行。 果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连这方面的便宜都占不了。 入夜幽深,午夜梦回,惊扰了忿忿不平的思绪。 「不许走。」微生冥绝嘴边一直喊着楚文豫的名字,还带出来「不许死」这三个字。 楚文豫被他的噩梦惊醒:「死不了,快睡吧!」 微生冥绝拉住楚文豫的手腕:「千年好苦,来来回回,我终究算是一无所有。」 楚文豫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如今什么都有了,我把自己给你了。」 微生冥绝始终处于噩梦中,没有醒过来,嘴里振振有词。 楚文豫顺着他的梦话往下接,才知道那时候的他多么无助。 换位思考一下也不难理解,倘若爱人身死,自己只得闭关,一闭就是千年,那该是如何的孤寂啊? 恐怕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有时候,殉情真的很简单。 但有时候,掌控生死都很难。 人命关天就是屁话,终究不过一句世事难料。 「睡吧,我在。」 第二天早上,微生冥绝很早就醒了过来,却发现身旁的楚文豫不见了。 由于昨晚做的噩梦影响,他到现在还是浑浑噩噩的,一觉醒来发现楚文豫不在身边,他有些崩溃,先尝试着喊了几声楚文豫的名字,并没有得到回应,他起床寻找,最终在一声巨响中找到了一个「煤球」。 「你这是……把厨房炸了?」微生冥绝啼笑皆非的问道。 楚文豫招手回应:「哪有?」 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说是专门来炸厨房的都不为过。 本来很惊慌的微生冥绝,看到这一幕变得失措。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残局。 若是等阿尔木合来了,岂不是要笑话他们? 不行,绝对不行。 微生冥绝将地上的残羹捡起来扔进灶灰里,一边收拾一边说:「楚堂主真是天生不适合下厨。」 为了避免继续被嘲笑,楚文豫帮忙收拾:「我厨艺很好的。」 微生冥绝:「……」你确定? 都整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自己厨艺很好呢? 眼见乱成这样,楚文豫也不打算继续收拾,拉着微生冥绝就回到了屋中。 微生冥绝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楚文豫瞅着厨房所在的方向,骄傲的说:「一个你从未吃过的菜。」 想了一想,微生冥绝回怼道:「煤球?」 楚文豫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什么啊,别乱说。」 微生冥绝趁机攥住他的手,那双洁白如雪的手上错落了他的掌纹:「洗干净去。」 「哦!」楚文豫像是深闺怨妇似的瞥了微生冥绝一眼,出去洗个干净。 清水打湿了他的鬓髮,挥洒着意气风发。 一眼望去,清新脱俗的一人缓缓走来,步伐轻快,优哉游哉的哼着小曲儿。 只是……唱的很难听。 「别唱了。」微生冥绝象徵性的捂住耳朵批判道。 楚文豫唱的越来越大声:「我就唱,你能怎样?」 面对楚文豫的挑衅,微生冥绝一个吻过去,仿佛在宣告:你说能怎样?我能这样! 楚文豫:「……」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真的有效,楚文豫暂时不想再唱歌了。 这一吻,激发了烈日的追升红晕,是逐光下的心之所向。 光无前路,别院殊途。 血迹斑斑的黏连着厨房的黑煞之气,红色的血混着噁心的黑色勾住骄阳,停滞了时光。 烈日定格在天际,簇下萧瑟的寒光。 唿啸的风从四面八方而来,鼓动着楚文豫的衣袍,也牵动着他的心。 楚文豫拉着微生冥绝向屋外走去,这间别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传送阵,将他们传送到不为人知的兇险之地。 第168页 箐尾垢生,芦盪挥扬。 他们坐在芦苇丛中笑声肆意,虽然看起来很是狼狈,但其中的快乐,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知道,自取其乐,幸甚至哉。 芦苇空荡,慢慢的下坠,楚文豫也感受的真切,只是丝毫没有担心的意味。 微生冥绝也是如此,优哉游哉的坐在芦苇丛里,就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伴随着风华落幕,他们也来到了一座孤岛上。 这个孤岛和之前找到十六皇子的那个孤岛很像,就是这寒风如罡,没有双日映珠那般炎热。 沿着小路行走,逐渐看到了一乘轿子。 马拉着轿子前行,透过帘子能看到里面的人脸,惨不忍睹。 有一个女人端正的坐在里面,泪水淹没了全脸,这是惧怕的目光和泪水。 整个孤岛看起来荒无人烟,实际上都集中在了一处海滨。 海滨附近有一个大的祭台,上面写着:恭请龙王大驾。 而轿子中的女人就是献祭给龙王的妻子。 虽然端正的坐在轿子中,却颤颤巍巍的闪躲着内心的畏惧。 还是能看出来他是害怕的,可即便是害怕,也还是上了轿子。 整座孤岛上的人也没有在乎女人的死活的,管她害不害怕,硬逼着她上了轿子,一步一步走上祭台。 愚昧的岛民以为龙王会大驾于此,找到一个女人献祭。 祭台上全是草蓆,是用来裹女人的。 女人穿着嫁衣走了下来,而后抽噎着走上了祭台。 每一步都如刀割。 她强忍着痛苦走向祭台,站在高高的祭台上俯视众岛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溢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好像是嘲笑他们,也好像是嘲笑自己。 本可高枕无忧,谁料死生难控? 祭台底下有一人站了出来,略带权威的说:「龙王大驾,祭女献天。」 那是他的女儿,一辈子捧在手心上的女儿。 本来他这个父亲是很宠爱这个女儿的,可就在七天前突然性情大变,要打死他的女儿。 女儿受不了父亲的掌控和打骂,打算逃离此地,最终被抓了回来。 站在祭台上的女人恶狠狠的瞪着说话之人,好像在看着陌生人。 她的回忆拉扯到七天前,父亲打渔回来,照常的做饭。 一切如常。 吃饱饭以后,有一堆强盗来找茬,给他父亲餵了一颗药丸。 而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生生的打死了自己的髮妻,还要掐死自己的女儿。 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父亲会这样,那群强盗为何会来找她父亲? 一开始她以为父亲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可她父亲的人缘一向很好,随便打听一下也不可能。 那群强盗不是岛上的人,问了一圈都没有人认识他们。 女人觉得不太对劲,就继续出去调查,听说了龙王要来娶亲的传说。 应该也是那群强盗传播的谣言。 本想出岛调查,就被父亲当做出逃抓了回来。 整整七日无尽的打骂,女人始终吊着一口气默默承受着。 她要报仇,要找出幕后黑手替她母亲报仇! 回忆满满消散,祭台上浓烟滚滚,瞬间烧了起来。 女人仰天大笑,轻狂了半生风雪:「哈哈哈……愚昧!无知!自私!自利!早晚遭到恶鬼缠身,自食恶果,哈哈哈……」透过诅咒,看到了她的轻狂和自信,她能笃定这些人一定会遭到报应。 她突然一反常态,楚文豫觉得此情此景很是熟悉,或许是悬案堂古籍上记载的一种契约,他灵机一动开口道:「是血契。」 血契,就是一种契约,一种跨不过生死的契约。 血契一旦结成,就是生死相依,结下血契的人称为主契者,被结下血契的人称为奴契者。 主契者可以选择和奴契者同生共死,也可以选择控制奴契者的行为举止,把他们变成一个没有喜怒哀乐的怪物。 结下这段血契的,正是传说中的龙王。 龙王起蛟,浮动深海。 海滨之畔,龙王踏浪而来,飞速的掳走了站在祭台上的女人。 岛民都没来得及看清龙王的真实面貌,龙王就已经回了深海。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跟了上去,潜入深海。 璀璨华宫,蚌精无数,流光蓝云缀着流苏,形成一道天然的帘幕,青蓝色的坠子像是坠在云端,叮铃作响。 楚文豫先是藏了起来,躲在暗处观察这所谓的龙王。 长得一般。 声音一般。 手法……更是一般。 看都看不下去。 「这是……龙王?谁封的啊?」楚文豫趁机吐槽道,还从没见过这么一般的龙王。 以前从未到达过东海,即便是在千年之前,也只是听说过有一个东海龙王,实在没什么存在感,不知道他的事迹,不知道他的样貌,就连名字,现在也忘了。 微生冥绝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是自封的吧!」说着,他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千年前就有东海龙王了,只是没有关注过具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知道谁封的。 「二位未免有些太过猖狂。」龙王阴阴沉沉的出现在他们身后,身材高大了些,除了影子有点威严之外,整个人好像没什么存在感。 第169页 楚文豫回过头来,在龙王面前摇了摇手指,满满的挑衅道:「你……不行!」 龙王:「……」 你们在我的地盘上说我不行,是嫌弃自己活的太长了吗? 区区一介凡人,还敢在这里撒野? 「二位不请自来,还在我这东海龙宫放肆,是想找死吗?」龙王发狠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胆的凡人,能来到东海龙宫不说,竟然还能如此悄无声息的在他面前吐槽,真是欺龙太甚,懂不懂礼貌啊! 楚文豫眨了几下眼,话到嘴边憋了回去,等到忍不住了再爆发出来:「我就是想找死,暂时也死不了。」想杀我,你还不配! 龙王听的云里雾里的,朦胧的看着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在东海龙宫的蓝青色云幕下显得尤为美艷:「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楚文豫摇了摇头,故作深沉的抿嘴道:「凭什么?就凭那些虾兵蟹将吗?」他指了指空荡的东海龙宫,示意那些虾兵蟹将早就不知所踪了,现在你这个龙王就像是被架空了的傀儡,毫无作用和威胁可言。 微生冥绝懒得和龙王废话,一掌将他打出很远,身体重击在龙王的宝座上,噼裂了细密的一缝:「别离我夫君那么近。」 楚文豫瞅了微生冥绝一眼,看到那醋意满满的双眼,在碧波下荡漾着英华,这一刻,他真的意气风发,嫉恶如仇。 微生冥绝所做的一切,都被楚文豫看在眼里,包括那些不可自控的表情,楚文豫都看得真真切切,不由得沉声来了一句:「真美。」 美如秀云飒英爽,意气风发少年郎。 龙王咳血,挣扎着起身,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他咬牙切齿,波澜不惊了千年,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惧之色,就像当时在轿子里看到的女人一样。 楚文豫刚想走上前去,就被微生冥绝拦了下来,他嘲讽道:「你是真的东海龙王吗?」怎么这么弱? 那皓腕婉转于蓝幕间,犹如白色丝带般柔顺,又如同银河坠流般丝滑。 也带着难以捉摸的攻击性。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龙王正了正衣冠,那流苏坠子刚才也被打落,随手扯下一段:「本龙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东海龙王——卫敖是也。」他说的很是骄傲,像是好久没有对人郑重的介绍过自己了。 「餵?」楚文豫喊了一声,然后和微生冥绝相视一笑,是心有灵犀的笑意,也是比翼双飞,花好月圆的真情。 卫敖:「……」 可回想着之前的一切,楚文豫还有一点不明,他们处于西沙,为何会无缘无故来到东海,这两地之间可是隔着不止十万八千里,于是开口问道:「你说这是东海?」 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虽然之前在生死楼中经歷过传送阵,但他清楚的记得没有任何的传送,他和微生冥绝就直接来到了东海,简直闻所未闻。 卫敖点了点头。 楚文豫继续追问:「可我们刚才在西沙啊!怎么会出现在东海?」他越说越不解,觉得此事疑点重重,相隔千万里的地方如何能一瞬间过来。 卫敖更加不解,有些不耐烦道:「我哪知道?你们突然毫无徵兆的出现在我东海龙宫,本龙王还没追究你们的责任,你还在这问这问那的,哪来那么多问题?」 真恨自己不会禁言术啊,这个看起来很假的龙王话是真多。 「你是真的龙王吗?」楚文豫梅开二度,看着眼前这个呆头呆脑的东海龙王,看着有些可爱,除了头上带着两个角和一些坠子,也没什么特殊之处,甚至,蠢笨如牛。 卫敖端正的坐在龙宫宝座上,朝楚文豫眨眼:「本龙王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他的眼角有了一丝笑意,但看起来怪怪的,就像是成熟的脸上添着孩童般无忧的笑。 楚文豫隔空取下卫敖头上的流苏坠子,指了指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那你还欺负她?」 卫敖连忙摇头:「我没欺负她,我们是两情相悦。」这话说的万般笃定,绝不容许一丝犹豫。 让他们两人再分析下去,他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楚文豫瞪大眼睛看着卫敖,心里想着撒谎也不打草稿吗?你管这叫两情相悦? 看着女人都吓成什么样子了,你堂堂龙王在这里大言不惭,还好意思说是两情相悦? 微生冥绝走上前扶起女人,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眼神中充满信任,带走了女人的惧怕。 女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楚文豫招了招手:「你不用怕,若你是被强迫的,我替你报仇,保证让他血溅当场。」说罢,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东海龙王,他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东西是东海龙王。 这一次,女人坚定的摇了摇头,艰难的从喉咙间挤出一句话:「不是的,他没有强迫我,我们……两情相悦,已经……已经私定了终身。」 话音刚落,龙王大松一口气,女人却扭过头去,害羞的不敢再看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楚文豫:「???」 私定终身? 和这老东西吗? 不理解,但尊重。 此时,血契滚动,卫敖和女人的头都开始疼起来,挤压在心中的万千思绪洇入红尘,弛下血的召唤。 血契一旦结成,就註定不能动情,所以说,东海龙王说的都是真的,这血契是他所下,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人与龙之间的界限明显,不可以肆意妄为。 第170页 可当他看到那些愚昧无知的岛民要将他献祭给龙王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将女人截了过来。 血契如同枷锁,能锁住一个人的肉身,却锁不住一个人的心。 心之所向,不畏一切。 卫敖能将女人变成没有喜怒哀乐的怪物,可他不愿意,只能苦苦折磨自己。 「那群强盗是怎么回事?」楚文豫问道,他还是没明白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只是觉得进展的太快了,快到他的思想根本跟不上。 女人眼中含着热泪,回过头来强撑着道:「其实,他们早就没有了感情,变成了怪物,我的父亲,还有那些岛民,他们早就变成了怪物,呜呜呜……」 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卫敖连忙上前,可她后退了,拒绝性的后退。 卫敖无奈,只得作罢,又回到龙王宝座上高高坐镇。 「早就成了怪物?」微生冥绝大惊,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也都中了血契? 女人一点一点的开口解释,给他们二人讲清楚了起因经过结果。 那群强盗也确实是龙王安排的,不过他也只是试探一下被控制的岛民,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出现了祭台上的那一幕。 「血契?」楚文豫问道,映上了微生冥绝的思绪,将他没问出来的话问了出来。 「没错,就是血契。」卫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他们才是没有喜怒哀乐的怪物。」 微生冥绝这才反应过来,这座岛上所有的女人都不见了,所有的男子都成了被结契者,成了没有感情的怪物。 如果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女人应该就是结契者。 只是她们不过是一介妇道人家,怎么会结这复杂的血契? 而且,血契不是龙王的绝技之一吗?其他人怎么会? 楚文豫怀疑的看向卫敖,即便收敛了锋芒,还是让卫敖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卫敖连忙站起来手舞足蹈的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看起来不像是演的,这是楚文豫的第一印象。 这个东海龙王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和他相处的短短几个时辰里,能判定他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微生冥绝扶着下巴,在一旁插嘴问道:「都是女子结契,为何你们两个之间,结契的人是你?」 卫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经过微生冥绝这么一说,他若有所思:「可能是因为我是龙王?」 说完这话,他又骄傲的挺起了胸脯,就像是成功的证明了自己,那个镇压了整个东海,让东海所有虾兵蟹将臣服的龙王。 「你真的是龙王?」楚文豫再一次表示怀疑。 卫敖:「……」 真的是,你们要我怎么证明吗? 楚文豫根据女人说的话復盘了一下,问道:「前段时间岛上可否来过什么人?」他已经有所怀疑,想来也是八九不离十。 女人想了又想,道:「来过,只是……」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顿了又顿。 「只是什么?」微生冥绝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能不能别卖关子。 女人整理好思绪,喑哑的回答:「来的不是人。」 「那是什么?龙吗?」楚文豫瞥了一眼卫敖。 女人沉下心来慢慢道:「不是,来的是圣灵天女。」最后这四个字,一字一字的从她嘴里蹦了出来,充满了无限的恨意。 楚文豫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个所谓的圣女还是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想必岛民的血契就是因为这个圣灵天女。 还敢自称天女,也不怕遭天谴? 这圣灵天女百年轮迴,百年间下界十日,如今算算日子,已经第九日了。 还有一天的时间,楚文豫势必要找出圣灵天女,揭开她的真实面目。 据卫敖和女人半夜的打探,他们查到如今圣灵天女正在西沙。 前半夜打探,后半夜拜堂入了洞房。 真够快的啊! 事不宜迟,赶紧启程前往西沙。 东海龙王化作凡人,隐匿龙息,女人成为他的髮妻,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音微裳。 西沙 阿尔木合得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不见后,派出了所有的心腹寻找二人。 整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他们两个人盼了回来。 虽然还带了个大麻烦,但是看到二人毫髮无损的回来,阿尔木合还是高兴的。 楚文豫率先向前,给阿尔木合介绍自己刚认识的两位「朋友」:「这位是卫敖,这位是他的妻子音微裳。」 阿尔木合很是热情:「请。」 他们二人也被安顿在王府别院住了下来。 由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给阿尔木合讲述这几日的经歷,他听的差不多了之后,对于圣灵天女这个称唿感到熟悉。 好像……在他唯一的异性王叔——托芬久冶府上。 也是昨天刚请过来的,他王叔还专门设宴款待,只是阿尔木合与这个异性王叔关系并不算好,也就没去参加。 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近些年来,托芬久冶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西沙的皇帝也知道他的野心勃勃,只是苦于结拜的兄弟情义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西沙的朝局不稳,对于皇帝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一忍再忍。 但如今托芬久冶的手伸得越来越长,皇帝也是有所动作。 第171页 为了阿尔木合,皇帝也不能任由托芬久冶这么发展下去。 西沙的皇子本就不多,如今只剩下阿尔木合一个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全部战死沙场,只剩下小儿子还活着,皇帝自是万分珍惜和宠溺。 前段时间得知阿尔木合失踪了以后,差点没出兵讨伐大雍。 好在被丞相劝住了,阿尔木合也自己回到西沙,不然註定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 托芬久冶如今还在设宴,宴请三日,今日是第二日,也是圣灵天女下界的最后一日。 应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所託,阿尔木合带着几人来到了托芬久冶的府上。 托芬久冶的王府看上去可比阿尔木合的王府气派多了,这可是和当今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兄弟情义,那是一起拜过把子,性命相拖的兄弟。 西沙朝局稳定之后,托芬久冶被封为异性王爷,阿尔木合尊称一声皇叔。 「皇叔好久不见,侄儿很是想你。」阿尔木合客套道。 托芬久冶笑的很是慈祥,就像是老父亲那般看着自己的孩子:「本王也很想你,今日我们叔侄两个不醉不归。」 「好,都听皇叔的,不醉不归!」阿尔木合也笑着回答。 阿尔木合和托芬久冶身份尊贵,坐在最上面的位置,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等人坐在下面,也好行动些。 圣灵天女在中间跳舞,腰如细柳,舞姿曼妙。 只是……这支惊鸿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惊鸿一面照惊鸿,美人多秋赏美人。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被圣灵天女的舞姿迷住了,底下不安分的手不停的往前伸,只是碍于托芬久冶的面子,不敢直接上前,眼神里却尽是轻浮浪荡之意。 惊鸿舞毕,血契结成。 楚文豫自然清楚这一点,所有他不能让这支惊鸿舞跳完。 今日是圣灵天女下界的最后一日,也是惊鸿舞毕的日子。 惊鸿舞跳了足足两日,还没有跳完,每一式看似殊途同归,实则千姿百态。 「停!」楚文豫大喊道。 他这一嗓子吓坏了奏乐的人,惊鸿舞的节奏由此乱了。 即使节奏大乱特乱,圣灵天女也始终没有停止跳舞。 一曲惊鸿偏夜幕,笙歌情春赶万斛。 实在忍无可忍的音微裳也凑上前去跳起惊鸿舞,她跳的比圣灵天女更加妖媚。 卫敖却满眼的心疼。 众人的目光很快就转移到了音微裳身上,看着这个稚嫩的小姑娘竟有如此舞技,佩服至极。 音微裳从小便无师自通,跳得一曲好舞,只是从未崭露头角,从未在生人面前跳过。 卫敖也是第一次见到。 如此美的舞,惊鸿了东海龙王的千秋岁月,只一眼,便醉了余生。 圣灵天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风头竟会被一个小姑娘抢走,还是曾经见过的小姑娘。 她对音微裳有些印象,当时在东海之滨没能让音微裳结下血契,是她下界的一大败笔。 是因为卫敖早就亲自结下了血契,势必要和音微裳生死相依。 圣灵天女一边感慨夫妻情深,一边拖延着时间。 只要这令整个西沙达官显贵艷羡的惊鸿舞跳完了,她就能结下血契,剿灭整个西沙。 可她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切,就这么被一个小姑娘给毁了,她不甘心。 天雷滚滚,她快没有时间了,知道今日的惊鸿舞是跳不完了,万千血契也结不成了,最后只能反噬而死,这个下场她也料到了。 正所谓狗急跳墙,死之前也要拉个垫背的,她从腰间抽出软剑,刺向毫无准备的音微裳。 软剑直入音微裳的心脏,她的生命定格在最美的舞姿上。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卫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上一刻还在陶醉的欣赏音微裳的舞姿,这一刻就是天人永隔。 卫敖连忙上前,冲破自身设下的封印,化身为龙,将内力注入到音微裳体内。 然而,无济于事,徒劳无功。 音微裳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舞,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夫君,你也看了,我死而无憾。」 卫敖死死的攥住她的手,用尽浑身的力气挽留:「我乃东海龙王,今日血契为证,祈求你不要离开我……」 东海龙王一诺千金啊! 楚文豫好像意识到什么,真正的觉得卫敖就是东海龙王,先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不知此时,为何就莫名其妙的相信了。 或许,是因为勇于担当,又或许,是因为情深义重。 血契生效,带走了音微裳最后一丝气息,她闭上了双眼。 而卫敖只是失去了记忆,关于音微裳所有的记忆。 在上苍看来,东海龙王不过是下凡歷了个情劫而已,血契不管用的,都是假的。 卫敖化龙,浅归东海。 天雷降下,带走了罪孽深重的圣灵天女。 大仇得报应该是开心的,只是音微裳不该死,可她若不死,东海龙王永远不会归位。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情劫罢了。 任何人都无力回天。 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楚文豫还是觉得心里有一块大石头压着。 他不断的问自己,这就是龙与人之间隔着的天堑吗? 天堑真的不能化为通途吗? 第172页 不同的种族真的不能生死与共,携手白头吗? 所有的经歷都告诉他不能。 但微生冥绝告诉他:能。 坚定又不是率真的附在他耳边,沖淡了他飘摇已久的思绪。 他说的能啊,是不是想到了倘若这种情况发生在他们两个之间,微生冥绝会坚定的陪伴在他的身边。 不知为何,音微裳死后,楚文豫连想都不敢想,此时此刻,他连想像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台上倒下的音微裳,楚文豫一头栽到了微生冥绝怀里。 在他的怀里,楚文豫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很真实,他想着应该是千年前真正发生过的片段。 他醒来后记忆最深刻的片段是微生冥绝将他挡在身前,替他接下那人的九九八十一鞭。 那鞭子看上去十分眼熟,是玄雷鞭,可又不是玄雷鞭。 在那人的手中散发出浩大的杀气,微生冥绝愣是一步没退,反而迸发出全身的精力愈挫愈勇,紧紧的将护在他的身前。 自己就这么被护在身后,梦中的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还好,身前有一人。 那人是他的挚爱,是此生难求。 第094章 阴灵沼泽 楚文豫一睁眼看到微生冥绝在身旁, 满满的安全感,索性唤了一声「夫君」,甜化了微生冥绝担忧的心坎:「不要多说, 你夫君我愿意与你生死与共, 共赴白首。」 这一刻,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血契, 不需要任何束缚的血契, 註定了他们生死不弃,白首相依。 他收到过微生冥绝无数次的承诺,每一次都是心花怒放, 可这一次, 他还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当然不会是因为微生冥绝。 何种理由, 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音微裳死后, 生死界一併抽出,剩下的皆是现实。 这几日西沙国都多是些传言,说是托芬久冶想造反。 消息以弥天之势迅速传遍了整个西沙国都, 迅雷不及掩耳, 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知道谁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将消息散播的如此之快。 传言嘛,本来无所畏惧, 可传的人多了,就是人言可畏。 他就是不想造反,也被扣上了造反的帽子。 只是现在不清楚是谁在幕后推动这一切, 但是这件事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准确来说, 不能让它是空穴来风,否则,西沙必乱。 当天夜里,托芬久冶潜入皇宫见到了皇帝,二人彻夜长谈,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 无奈经此一役后,托芬久冶很快就展开了行动。 他选择最简单也是最快的方式——刺杀。 托芬久冶是习武出身,一身战袍直抵皇宫。 整个皇宫都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势不可挡,如入无人之境。 皇宫内的护卫都被皇帝撤走了,他也想看看这么多年以来,究竟是谁更厉害。 「来了。」皇帝抽出佩剑说道,此时他眼眸中像是沾上了什么东西,怎么都控制不住。 托芬久冶颔首,像是在请罪:「陛下,臣来了。」他这一跪,跪了刀枪剑戟,跪了世间红尘。 皇帝缓缓的放下佩剑,回想起之前救驾的那一幕,至今记忆犹新:「上一次还是救驾吧!」 那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就想着如何能让对方活下去,甚至皇帝都想过双王共治。 「是啊!」托芬久冶也回忆着,那时候多么美好,还没到现在的不可收拾:「那时候真好,只是没想到一晃,竟然过去这么多年了。」 他们之间流逝的不只是时间,而是君臣礼仪。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还有后半句:若君不要臣死,臣也自甘赴死。 皇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想好了?」他什么都不想问,也什么都不敢问。 「哥哥。」托芬久冶的话语很轻,那双坚定的眼眸里告诉皇帝,他想好了,绝不后悔,就像是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 那时候,年仅十八岁的太子跨上马背,撑起了整个西沙,边沙十八陲尽收麾下,何等的意气风发,他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无论生死,不离不弃。 还记得那年的鲜衣怒马,风姿卓约,到如今的风沙滚滚,物是人非。 可在托芬久冶看来,人还是如此,变得是天时,变得是世道。 「事到如今,你还肯唤我一声哥哥,是我对不起你。」皇帝眼含热泪,这么多年以来,生死他都经歷过,从未掉过眼泪,这一刻,他哭了。 「哥哥,借剑一用。」托芬久冶伸出手来,他像是在问哥哥要甘甜饴糖,而不像是要夺命之剑。 皇帝失声痛哭,比他更伤心:「真的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能够转圜,皇帝绝不允许托芬久冶出事。 「有,但是你我之间,不行!」托芬久冶被皇帝感动了,隐忍的看着眼前之人,真是老了许多,虽然于心不忍,可他说的依旧斩钉截铁:「借剑一用。」哥哥,给我吧! 皇帝颤颤巍巍的递给他那把曾经伴随着他沙场半生的剑。 「哥哥为儿子铺路,我也为侄儿铺路,只是这小狼崽,终究还是走上了和我们不同的道路,也罢,我的命只能交代在这里,他日一统,我怕是看不到了。」 他满眼都是遗憾,遗憾自己不能活到最后,可他更懦弱,他想活到最后,可他清楚自己绝对不能活到最后,倘若如此,为难的只会是皇帝,只会是他的好哥哥。 第173页 「他会是个明君的。」 皇帝与他心照不宣,即便不再多说什么,他们二人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会的。」托芬久冶不得不承认,虽然手段拙劣了些,但阿尔木合本性并不坏,会是一位明君的,他对百姓很仁义,就是生在皇家而已。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托芬久冶凑近了说道。 皇帝脸色一变,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心知肚明,托芬久冶说的早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註定是个无解之局。 生死之间,他言善变。 「还有,我不怨任何人。」托芬久冶字正腔圆,「哥哥,你记住,是任何人,我不怨任何人。」 他说的是不怨任何人,其中也包括皇帝。 皇帝是个好皇帝,只是可能不适合做一个好哥哥。 他也没有一个兄弟,只有他孤身一人,后来认识了托芬久冶,以为会是一辈子的兄弟。 可谁知,托芬久冶承诺的一辈子,实在是太短了。 「小狼崽长大了,可我的小马驹就要……不在了……」皇帝哽咽的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他亲手培养的小狼崽长大了,可曾经陪他征战沙场,上刀山下火海的小马驹却甘愿为他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既要铺路,便需要垫脚石,大雍日益强盛,和西沙早晚一战,我若不死,西沙内乱,可我若死了,还有谁能一战啊!」托芬久冶想当垫脚石,也想当磨刀石,激励着阿尔木合前行,只是,西沙无良将,怕是会很难。 「你放心,我就算是拼上这把老骨头,也不能看着西沙灭亡。」不然,你就枉死了。 最后一句,他始终没有说出来,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的感觉很不好受,但他说不出来。 「可我想让你好好活下去,没了我,这西沙没有人能阻挡你,陛下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君王。」托芬久冶说着,又想到或许皇帝会说些让他心软的话,索性把皇帝的话堵了回去:「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他早就如此了,厚积薄发,是个狼崽,是个堂堂正正的狼崽。」 托芬久冶又拽回话题,想亲耳听到皇帝承认,也让自己死的明白。 皇帝恍惚间,看到了初见之时,说好了一辈子的时候,现在只能卑微的启唇:「是。」他不想骗他,而且托芬久冶如此聪明,是骗不过他的。 先前就没有赢过,这次又被他摆了一道,还是用自己的命摆的。 至死都未输一次。 「之前我想的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生死交替,想着用这种方式来结束也不错,可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整个西沙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不忍心看着最繁华的西沙都城成为乱葬之都,现在我只想国泰民安,只想……」哥哥亲手打下的江山能够万世无忧,哥哥也好颐养天年。 他还没说完便拔剑自刎,驰骋沙场,戎马半生的西沙良将,西沙唯一的异姓王托芬久冶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化作史书上寥寥几笔:反叛贼将终伏诛。 世人都说托芬久冶总有一日会死在皇帝的剑下,果真如此,他就是死在了西沙皇帝的佩剑下。 只是,没有半分怨言,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皇帝能准确的猜出来幕后之人是谁,但是他不能说,这件事情也不能查下去,必须如同棺椁,彻底的沉埋地下。 此事过后,皇帝久卧病榻,恶病缠身,已经无力上朝,西沙由三皇子阿尔木合监国。 西沙乃至大雍的百姓皆知皇帝手刃叛贼托芬久冶,还西沙一个太平。 从一开始,就註定这是个死局,只是自认为执棋的人败给了上一辈的情义。 朝堂之上的争端,看的从来都不是生死。 这是平时接触不多的托芬久冶给阿尔木合上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 托芬久冶是自愿赴死的,没有任何人逼迫。 他是西沙唯一的良将,若是造反,还怕一个未完全成熟的小狼崽吗? 可是他没有,没有选择造反,没有掀起这一风浪。 他的死,换得西沙百年太平,也算值了。 其实早在阿尔木合被掳走之前,他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当时还不太成熟,如今借着这一把火,烧了整个西沙,也算是死得其所。 功过不论,生死不怨,留给世人评说。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那一声「哥哥」。 自此之后,皇帝的寝宫里摆满了战马模型,那是托芬久冶的战马,是他戎马天下的象徵。 此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三皇子阿尔木合,狼崽子终会有长大的那一天。 他选择了一条和皇帝以及托芬久冶完全不同的道路,註定要一条路走到黑。 哪怕披荆斩棘,哪怕孤身一人,他都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因为那是他自己选的。 而能够扭转干坤的人,已经死了,已经随着歷史长埋,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沙。 不过皇帝说的没错,阿尔木合确实会是个明君,他会是个勤政的好皇帝。 自从阿尔木合开始监国后,楚文豫就没有看到过他的踪迹,每天忙里忙外的,整日见不到人影。 他不是在朝堂上,就是一个人待在皇陵里发呆或者是自言自语。 发呆也好,自言自语也好,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只要是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 第174页 他端着酒壶敬托芬久冶,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孤寂,那是一条帝王之路,是他的父皇和皇叔亲自为他铺的一条帝王之路:「父皇一直教导我什么叫做覆水难收,以前我小,还不理解,如今算是明白了,只是……有些太晚了。」 皇叔!我……其实没有那么狠心。 托芬久冶是叛贼,是皇帝力排众议将他葬入皇陵。 阿尔木合也同意,因为他知道托芬久冶不是叛贼,而是个千古忠臣。 这世上,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比他对皇帝,对西沙忠心之人。 「皇叔,是我错了吗?」阿尔木合略带哭腔,满是不甘道:「可这就是我吧,想过后果,却又不计后果。」 他眼中的泪频频而下,却不知道是为谁哭,或许是那个被史书以为叛贼的皇叔,或许是他的光明前途,又或许是将来天下一统后的孤独。 无论如何,自己既已选了这条路,就要学会享受。 皇帝从没看错过,他就是这样一个狼崽子,一个不计后果的狼崽子,而且……他一点也不懦弱。 这是他在生死界里游歷了一圈后得到的见识。 忍让大度是他,眼里容不得半点风沙的也是他,每一个都是真实的阿尔木合。 若是退让,便退的彻底,只要是他想伪装,便无人能猜出他的身份,可当他撕下面具,卸下伪装的时候,便会是说一不二的帝王。 因为他知道,有些人和事可以忍,有些人和事不能,否则,就是万劫不復。 楚文豫本想着借用阿尔木合的力量去调查人骨玉笛的线索,现在想来也是不可能了。 人骨玉笛出现在朝花楼,也就是生死楼中,想来要调查也应该找寻青楼这等风月场所。 他和微生冥绝来到了西沙国都最大的青楼——群凤苑。 群凤苑坐落在繁华的市中心,占地面积广阔世所罕见。 远远望去便能看出其古朴典雅,简直是雕樑画栋,美轮美奂。 楚文豫拉着微生冥绝一起走进群凤苑,仿佛置身于一场梦之中。 这里美的快要脱离了现实。 一排排红墙绿瓦的楼阁错落有致,雕花窗户中透出朦胧的灯光,暧昧而迷人。 院子里百花争艷,香气四溢,各种娇艷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沿途的走廊上,莺莺燕燕的姑娘们穿梭其间,她们身着华丽的衣裳,面容娇美,笑语嫣然,不断朝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点头行礼,甚至……明目张胆的过来勾引。 在这如梦幻般的烟花场所中,一位风华绝代的姑娘引起了楚文豫的注意。 她身穿一袭华丽的翠绿色长裙,裙摆摇曳生姿,头上插着一支金钗,倾国倾城。 她轻盈地舞动着纤细的腰肢,优美的歌声在空气中迴荡。 好像音微裳。 在群凤苑的某个角落里,一位年轻的公子正独自饮酒赏花。 他身穿一袭白色的长袍,面容俊美,气质高雅。 目光深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间,他看到了那位舞动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艷。 他缓缓走到姑娘身边,微笑着邀请她共舞一曲。 姑娘含羞地点了点头,两人翩翩起舞,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这男子,与卫敖也有几分相像。 这……是巧合吗?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这也能看错。 可就是相像,无可比拟的像。 那一舞如惊鸿,如慕月,占尽了诗剑风流。 楚文豫不忍上前打扰他们,就先静静的看着他们。 突然间,阴气四溢,颠覆气血,周围的一切变得虚无。 四周迷雾烫眼,楚文豫闭上眼睛的同时眼前也出现了一只手,那手温柔而有力,似乎要将他从深渊之中拉上去,毋庸置疑,那是微生冥绝的手。 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微生冥绝掌心的纹路和那发散的余温。 楚文豫不仅多了几分安全感,无论前方如何危险,他知道身边会有一人。 而那人,始终都在。 片刻,他们来到了阴灵沼泽中。 它坐落于荒芜的沙漠之中,四周被无尽的黑暗笼罩,只有月光才能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几缕微弱的光芒。 这里的白天和黑夜并未任何区别,所以他们只能看到月光,看不到一点日光。 沼泽中的水草在黑暗中妖冶,绿的像是翡翠,却散发着阵阵难以忍受的恶臭。 这里尸身泛滥,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还有一些阴灵在黑暗中飘荡,眼睛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时不时的缠绕在身侧,难以摆脱。 「噁心东西,滚开!」楚文豫浑身不自在,他一边挥手驱赶一边说:「别来缠我!」 微生冥绝也帮他驱赶着阴灵,甚至为了楚文豫不受阴灵缠身而被阴灵咬了一口。 楚文豫不经意间看到微生冥绝的伤口,担忧道:「你受伤了?」 微生冥绝摆了摆手,表示无妨:「你要是晚些看见它,恐怕都要癒合了。」 他故作轻松,可体内气血翻滚,推涌的他浑身酸痛,就要吐出鲜血,他还在苦苦忍着,就是为了不让楚文豫看出端倪。 他这故作聪明的样子,哪能瞒得住楚文豫啊,楚文豫一把拉过他的手,也不管恶不噁心,直接就将毒素吸了出来。 第175页 然后扭过头去自己呕吐。 「司卿大人撒谎的本事有所欠缺。」楚文豫吐完黑血说道,对上微生冥绝那冷静无比的黑眸,似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煞气,而那煞气之中,留着一丝独属于一人的温存。 风雪无端,山海可见。 楚文豫再一次扭过头去。 微生冥绝在后面拍他的背,尽量能让他舒服一些,只是噁心的症状丝毫无法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出阴灵沼泽,才能唿吸到一口新鲜的空气,不然早晚噁心死在这里。 「你没事吧?」虽然知道问这个没有任何的作用,可微生冥绝还是忍不住想关心他,那双紧握的拳洇出黑紫色煞气,仿佛要将此地的所有阴灵都吞噬殆尽。 楚文豫强忍着噁心摇了摇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别担心,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楚文豫感觉自己快要晕厥过去,浑身的精元都快被阴灵给吸干,头晕目眩的,像是飞奔跨越了千里中途快要累倒在路上。 这里还是沼泽地,根本就无法行走,一旦大幅度的动弹,就会陷入无尽的深渊,无论怎么挣扎都出不来,到最后只能被黄沙淹没,长眠于此。 他们在慢慢的下陷,楚文豫刚才咳嗽了几声,又给微生冥绝用力吸了毒素,他现在下陷的更厉害。 微生冥绝试图用双手拖住他,可他越是挣扎,下陷的就越厉害。 「别动,千万别动。」楚文豫静止了说道,他尽量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却在微生冥绝眼中看到了风捲残云。 微生冥绝很听他的话,楚文豫说不让他动,他真的就一动不动。 那不太舒服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不过好在下陷的速度变得缓慢,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能想方设法先出去再说。 楚文豫一边顾及自己的处境,一边指挥着微生冥绝,结合符咒的优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出去这沼泽,爬到了一片结实的空地上。 不过,阴灵沼泽最厉害的从来都不是沼泽,而是数不尽的阴灵。 想要走出沼泽,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对付这些难缠的阴灵,怕是要费些功夫。 阴灵不肯罢休,专挑着楚文豫转,就连和他同在一个空地上的微生冥绝都不得不感慨,这阴灵,不会是喜欢他吧? 楚文豫:「……」 不要随便乱开玩笑,因为在这里,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 「司卿大人这副表情,看起来很是幸灾乐祸啊!」楚文豫没好气的说,这表情像是正在暗地里吃醋。 微生冥绝叉着腰,眸中凝下微尘,化作惊涛骇浪:「担忧你。」他未说谎,确实担忧。 楚文豫快被气笑了,他是怎么做到睁着眼说瞎话的呢,还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司卿大人果然心态良好,让本堂主自愧不如啊。」楚文豫冷着脸道,虽然知道但的确在担忧自己,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只要你没事,本司卿自然心态良好。」微生冥绝回应着,融化了楚文豫心中的万千冰雪,絮落了他的莞尔一笑。 楚文豫:「???」 你看着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这些东西太噁心了,实在是烦人,又不能奈何它们,只得忍一时风平浪静。 「现在该怎么办?」楚文豫意识到这话题是越扯越远,现在应该把精力放在正事上,如今的这般境地,实在是不适合谈笑风生。 微生冥绝思索着,眉头微凝,嘴角扯下一字:「逃」。 关键是怎么逃,逃去哪里? 他眉宇间洇下思绪,嘴角上扬:「既然消灭不了这些阴灵,不能让他为我们所用。」 这话……怎么有些熟悉? 楚文豫思考片刻,觉得微生冥绝说的有道理,他贊同道:「你是说……豢养这些阴灵?」 这句话虽然是问微生冥绝,可他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就算是再一次豢养阴灵,也必定是自己这副身躯。 他竭力抑制噁心,试图冲破毫无法力的躯壳,去诞生他的英雄事迹。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不是豢养,而是控制。」他说的很是自信,但再说豢养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不由得揪了一下,犹如石沉大海,掀起波涛。 昔日的回忆,还是痛彻心扉。 豢养这两个字,对于微生冥绝来说,还是有些残忍,他亲眼看着楚文豫因此倒下,心中自责不已,却也无力回天,所以这种险,他绝不能再冒。 「控制?」楚文豫好像想到了什么,与微生冥绝的想法重合在一起,二人异口同声的说:「人骨玉笛?」 第095章 三煞之欲 人骨玉笛对于他们两个来说, 并不陌生。 只是,仅仅心中有声。 说起人骨玉笛,真的得偿所愿, 笛声响起萦绕耳畔, 却不是在他们之手。 久未出现的幕后之人再一次出现,此笛声中含着一丝思乡, 像是彻夜奔赴千里, 游荡着隔绝许久的游子之意。 此时,他们更加肯定这人骨玉笛不是来自西沙。 笛音清脆,鬼隐山林。 群鬼瀰漫至山野, 将整个阴灵沼泽包围起来。 「真没想到这人骨玉笛, 竟然能号令鬼界?」楚文豫不禁感嘆,而且是士别三日, 当刮目相待的感嘆。 第176页 想不到这人骨玉笛的用处还挺大的。 微生冥绝意识逐渐模煳,他受这人骨玉笛干扰最甚, 语无伦次道:「容血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估计是和夜不寐鬼混去了,现在还不回来, 他的鬼界都要被掏空了, 真不知道这个鬼王怎么当的。」 不得不说,微生冥绝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还能说的条理清晰, 真是厉害。 「微生冥绝,你也太没有良心了吧?」容血急匆匆的赶到,却被微生冥绝一顿数落, 他心中不忿:「我千里迢迢去给你夫君找药材,你却在这里数落我?没良心啊!」 随着容血和夜不寐的到来, 微生冥绝被干扰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却有一丝和人骨玉笛产生共鸣的错觉,片刻后,一切恢復如初。 「药材?在哪里?」一听到药材的消息,微生冥绝也顾不得任何干扰,或许是自己冲破了那层枷锁,思绪贯上九霄。 容血抿了抿嘴,认真的回答:「在毒蛊边疆。」想像着毒蛊边疆的波澜壮阔,突然觉得跑着一趟也值得。 「知道了。」微生冥绝摆了摆手,像是早就猜测到了一般。 其实这件事并不难猜,毒蛊边疆有个巫医谷,是天下医者都想要去的地方。 药材存在于毒蛊边疆,实在是在合适不过了。 「你早就知道?」夜不寐疑惑问他,「那为何你不亲自去?」还要我们跑这一趟。 微生冥绝淡淡道:「此间事未了,无暇他顾。」说罢,眸中些许深情都献给了楚文豫。 「那你呢?」夜不寐又问楚文豫这个当事人。 他想着当事人应该会考量自身安危,可谁知楚文豫安静的表态:「我与夫君情孚意合,心有灵犀。」就是不管你们死活! 夜不寐:「……」 真是个冷静的疯子。 「话又说回来,你们为何回来的这么快?」楚文豫回归正题,「还有这群鬼围泽是怎么一回事?身为鬼王,你应该给个解释吧?」 一时间,主动权又被楚文豫收回手中,反倒显得鬼王很被动。 容血长话短说,讲完了大概的来龙去脉以后补充道:「我走后,鬼界大乱。」 既然知道鬼界大乱,为何不去整顿,而是跑到了阴灵沼泽,第一时间和他们汇合?楚文豫越想越想不通,除非容血还有别的打算,又或者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你为何不去平乱?」微生冥绝问出了楚文豫话到嘴边未说出口的问题,只不过他表情淡漠,不像是疑惑,而是客套。 容血眉间涣散,凝聚着久违的杀意,胸有成竹道:「釜底抽薪。」 他的想法和微生冥绝的如出一辙。 「不管你釜底抽薪还是背水一战,你先把这些噁心的东西弄走。」楚文豫整张脸上都挂着嫌弃的表情,就像吃了酸涩的果子一样,酸的面部狰狞。 他并不想听任何解释的话,只想解决实际问题,虽然知道自己暂时出不去,但也不想被这些噁心的东西缠绕其身。 容血作出无所谓的姿势,却是真心一言:「我号令不了。」 楚文豫:「???」 微生冥绝:「???」 你一个鬼王,号令不了群鬼,那要你这个鬼王有什么用? 此时,楚文豫嫌弃的脸上多了几分厌恶。 他倒不是厌恶容血,而是厌恶整个阴灵沼泽,因为鬼气又散发出来,就像是带有剧毒的雾气,四周都是阴煞的朦胧,朦胧下到处都是杀机,也是人人自危。 群鬼在阴灵沼泽中无尽的哀嚎,叫声逐渐靠近,灌入几人的耳朵,直抵脑海。 脑海中迴荡着一股声音:「去死吧!」 这也是楚文豫想和群鬼以及幕后之人说的,去死吧! 那声音在阴气重影的地方显得突兀,那是一种勾魂的魅惑之音。 抓的人心里痒痒的,酥麻感贯穿了全身。 楚文豫头痛的紧,受不住的大吼一声:「滚出来,不然我就放火烧了整个阴灵沼泽。」 那声音发出「咯咯」的笑声,像是回应楚文豫的话:「你不能这么做,你若是这样做了,你也会死,也会给我陪葬,咯咯咯……」 「咯什么咯,跟个大公鸡似的。」微生冥绝闭着眼,却能感受到那积压在心中的幽怨之气,化作华风,扫荡了千万里。 那声音:「……」 迟疑了一会儿,又传来阴沉的提醒:「你们都会死的。」他说的很兴奋,像是亲眼见证过的那般兴奋。 楚文豫轻咳了几声,熔下仅剩的微明月光,四周顿时更加黑暗,像是进入了永夜:「是吗?可我们只想让你死。」 声音迴荡而来,波及到千里之外:「我死不了,因为……我是不死之身。」 楚文豫答话,将霸气传到那人身前:「上一个自称不死之身的人已经彻底死了,连魂魄都不存于这世间。」 虽然至今尚未在生死界中谋面,却感觉就在眼前。 微生冥绝扯了扯腰带,想要解下来抽死它的节奏:「对啊,我和我夫君刚在生死楼中亲眼见证了一个自称不死之身的人彻底的魂灵消散,你要不要试试?」 那人:「……」 纠结了半晌,才有一丝微弱的声音传过来:「我考虑考虑,拉你们陪葬也行。」 楚文豫握紧双拳,体内强大的气流四溢道:「给你陪葬?太浪费了。」你还是自己入黄泉吧! 第177页 那声音再也忍不住了,带着一个面具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面具……看上去有些眼熟? 没等楚文豫开口问那人的身份,容血直接叫出了声:「容辉?」 然后是一顿噼头盖脸的臭骂:「你个小鬼崽子,不好好的待在鬼隐灯火处,跑这里来干什么?」还在这打肿脸充胖子! 容辉摘下那巨丑无比的癞!□□面具,叫了声:「哥哥」。 容血上来就是一脚:「你装什么呢?」 「我……」容辉被踢的说不出话来,一脸委屈的看着容血。 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充满深情,容血有些受不了,还是心软了,「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容辉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的露出崇拜之意,看着容血那双歃血的眼眸中流露出属于他的软化和温情:「我算到哥哥大概快回来了,还知道哥哥一定回来到此地和他们汇合,我就跟来了,对了,我还把群鬼给带来了,怎么样,排面够大吧?」 他心里想着:可不能让外人小瞧了哥哥这个鬼王。 容血:「……」 我谢谢你哈! 原来闹了半天,竟然是这小子在后面装神弄鬼?不过,他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容血像是想到了什么,冷漠的脸上添上了许久未见的担忧:「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起这个,容辉可就要骄傲了,这段时间他经歷了不少变故,要是讲起来,就算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哥哥,我和你说,鬼界内乱……」 众人就这么听他在这里讲述了半个时辰,才进入正题。 重要的是这半个时辰里,幕后之人竟然没有动作。 难道,他也听故事入迷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困意满满,都快在这阴灵沼泽里睡着了。 「能不能说重点?」楚文豫突然不耐烦的打断容辉的话,要是在这么说下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容辉说起来滔滔不绝,根本不管楚文豫的打断,他还能瞬间接上先前的话。 又过了半个时辰。 这时候,只有容辉是醒着的。 一转身,其他人都睡下了。 「不是吧?这里可是阴灵沼泽,你们怎么能睡着的?」他坐在容血的旁边说,一脸崇拜的看着哥哥。 仔细瞅向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此时出现了静谧,那是哥哥从未有过的安宁之意。 他往容血身旁移动,直到贴在容血身边,好些年没有这样过了,此时的舒适蕴上心头:「不愧是哥哥,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都能安心入睡,太厉害了,不像我,吓得都睡不着。」 容血睡着了还得听他这个弟弟在一旁念叨,他都想醒过来凑到他的耳边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本鬼王是听你讲故事太无聊才睡着的呢? 但是容血没有睁眼,没有亲口说出这件事,容辉就不会往那方面想,他只觉得哥哥是因为不惧危险,时刻保持良好的心态而睡着的。 他眼里只有容血这个哥哥,也不会想为什么所有人都能睡着。 容辉确认容血睡着了,把刚才特意隐瞒的话说了出来:「哥哥啊,你睡着了,我才敢和你说。」 「其实,我可厉害了,我闯过了哥哥一直都没闯过的三煞阵,我是不是长大了?」他自言自语着,也不管有没有人能够听到。 对他来说,没人听到才是最好的,因为容血醒着的时候,他什么也不敢说。 「哥哥,你别怪我瞒着你,其实我不说,是怕你觉得我比你厉害,三煞阵太兇险了,你都没闯过去,我这个做弟弟的,一直都是个无用的小鬼,若是让你知道我闯过了三煞阵,哥哥你会不会高看我一眼?」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让容血知道这件事,所有的委屈在见到容血的那一面都消散在风中,只留下淡如流云的几句话:「算了,还是不要让哥哥知道了,我……怕你不能接受。」 虚无的沉默化解了久存心中的声音,容辉好像自己和自己和解了。 不过,他说的这个不能接受,大概和其他人能理解的不能接受不是一个意思。 一阵笛声传来,将唯一醒着的容辉拉向那日悽惨的回忆。 他孤身前往了鬼界深处。 在鬼界深处,容辉放眼望去,一座巨大的山峰矗立,这里便是三煞阵的所在。 这座山峰之下,黑雾缭绕,仿佛无尽的黑暗之海,只有那些鬼魅的身影在其中游荡。 而在这座山峰之巅,便是三煞阵的中心。 此处有三座巨大的石像,每座石像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仿佛要将一切生灵剥削的难以成型。 这三座石像分别是煞气之石、煞神之石和煞魂之石。 煞气之石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它像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寒意逼仄,无处容身。 煞神之石与之相反,它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火焰山峰,烈焰腾腾,无处藏身。 煞魂之石则像是一个无尽的深渊,黑暗之中藏着无数的幽灵和亡灵,主宰着所有的暗黑之气,黑气滚滚,无处安身。 鬼界内乱后,容辉觉得鬼界不可继续这样乱下去,但只有闯过了三煞阵,才能号令群鬼。 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他就无所畏惧的去闯了。 只见山峰之间的黑雾涌动,仿佛有无数鬼魅在其中穿梭。 第178页 突然间,三座石像开始震动,石像上的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煞气从石像中散发出来,将周围的鬼魅全部震退。 此时,三煞阵正式启动。 煞气之石释放出冰冷的气息,冰雾凝在空中,成为一道隔绝生灵的屏障。 煞神之石的烈焰腾腾,火焰愈燃愈烈,形成滔天之势,将周围的一切都烧得焦黑。 煞魂之石深渊万丈,黑气将四周笼罩起来,吞噬着一切生命的气息。 整个三煞阵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一切生灵都捲入其中,难以逃脱。 容辉体质特殊,天生无法凝聚真气,他一点修为也没有,就这么闯入了三煞阵中。 阵外甚至连个护法的鬼都没有。 他若是死在这里面,估计都没有人和鬼知道。 也正是因为容辉一点修为也没有,所有的黑气和煞气对他都不起作用。 但这冰火两重天,也不是他一个小鬼能够忍受得了的。 他没有内力护体,只能强撑着,就像是肉体凡胎中出现一股强大的灵气,瞬间就能冲破他的奇经八脉,下一秒就要通体爆裂而亡。 在这个时候,周围的鬼魅开始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他们围绕在三煞阵周围,形成一个黑色的旋涡。 三煞阵也变得更加兇勐,煞气越来越强大,周围的鬼魅也开始变得更为强大和兇残。 但这些,都干扰不到容辉,能干扰到他的,只有冰与火的极限转圜。 他的气息逐渐虚弱,但始终吊着一口气:「我不能死,我死了,哥哥也会死。」 容辉和容血不仅是一母双生,还是真正的血脉相连。 其中一个鬼身死,另一个鬼也活不长久。 意识到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容辉一狠心,将面具摘下来,启动里面的机关,面具外围瞬间镶嵌了根根分明的针刺,他用针刺扎进自己的胳膊,流下的鲜血被针刺吸入面具,化为黑气消散于三煞阵中。 只是刺入胳膊远远不够,还是无法抵御自己的意识的消亡,他又用针刺划破手掌,整个手掌瞬间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他扯下衣角,将伤口包扎起来,包扎完毕后,又亲自撕扯开所有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如此反覆折磨自己,力图撑下去,千万不能睡在这里。 可他真的尽力了,还是无力的倒了下来,虚弱的发出一言:「哥哥说过,这面具会保护我的,哥哥诚不欺我。」喉咙滚动间,似是交代遗言。 这时他的耳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你不能睡,想想你哥哥,站起来。」 那声音不断重复着,鼓舞着他再一次站起来。 他咬着牙,挣扎多次才「卑躬屈膝」的起身,微红的嘴角渗出血丝,眼中的红腥泯灭四周的鬼魅:「我不能死,绝对不能。」这一刻,万千鬼魅的嚎叫声都被他压了下去。 鬼魅见他不受黑气和煞气的干扰,直接扑上来啃食他的血肉。 时机稍纵即逝,数不清的鬼魅化身飢饿的虎狼,霎时间血肉模煳,创伤无数。 「肉身也不行,我肉身不腐,魂灵不灭,哥哥就不会死。」他想着说了出来,将脑海中最真实的想法喊了出来,也痛快了不少。 说罢,掐着自己的掌心叫出了声,盪撤九霄,竟将周围的鬼魅震彻散开。 一阵酣畅淋漓后,将心殇埋葬:「哥哥不能死,这是我的底线。哪怕我永远都醒不过来,只要哥哥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在我心里,哥哥是最重要的,比我的命重要多了。 若不是还撑着一口势必让容血活着的气,他早就倒下了。 短暂的迷雾散去,他的心也彻底混乱了。 他也不由分说的扑了上去,就像是恶鬼那样生生撕裂鬼魅的魂灵,一个又一个,一堆又一堆。 没过多久,他就站在了鬼魅的血海堆中,踩着血流漂杵的空地,踏碎了尚有生气的魂灵。 附近有一个声音提醒着他:「你这样还不够,你身上的伤太严重了,你的哥哥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容辉心想,这话说的有道理,万一哥哥回来了看到他这副鬼样子,肯定会知道自己擅自做主来闯了三煞阵,之前哥哥是明令禁止他去闯三煞阵的。 他咧开嘴角问道:「哥哥太聪明了,我瞒不住他,那我该怎么办?」 「吃了他们,啖其生肉,饮其鲜血,吸其魂灵,方可復原。」那人说的斩钉截铁,让容辉一点怀疑的余地都没有,可他并不想按照他说的去做,于是开口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哥哥快回来了,他会出现在阴灵沼泽,若是想快些见到他,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别无他法。」最后这四个字那人着重强调,逼的容辉照做。 容辉后退几步,颤抖的双腿没站稳跌了下去:「不……不可以。」 那人又更近一步,带着少许怜悯和同情的和他说:「想想你哥哥,他就快回来了,而且……平心而论,你刚才不是吃的很爽吗?」 容辉才想到自己刚才就想着了魔一般的发狂疯咬,心中竟然没有零星半点的愧疚。 是这样吗?他不禁怀疑自己,随即殷红的血眸中透出血腥味的癫狂。 他闭上眼,踩在原本不该留存的茫茫尸骨上,吸食了所有的鬼魅。 第179页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只感觉万恶之源消失了,能够停在他的腹中,那他就是终止这些鬼魅继续作乱的恩鬼。 桑荫未移,他自释然。 而后狂笑天地间:「鬼魅无形噬风华,多少绝代一罅,最终还是我救赎了它,哈哈哈……」 他笑的轻狂,收尽鬼魅的一剎那,都入了三煞。 转而醒了过来,笛声也不见了,一睁眼,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嘴角的口水不停地往外流,再配上那个丑陋的癞!□□面具,一脸傻里傻气的样。 「你又做什么梦呢?」容血温声问道,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生出笑意,很轻,但容辉能感受的到,也是恰到好处的只能让他一个人感受的到。 容辉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捂着脸笑嘻嘻道:「春梦。」 楚文豫一脸绝不相信的样子审视着那个傻小子:「……」 就你小子,还有情窦初开的那一世?八辈子都不见得有吧? 虽然容辉说是春梦,但没有一个人和鬼相信,只当他开开玩笑而已,容辉奋力解释,然而一无所获。 「我真的做!了!春!梦!啊!」解释不通,他差点大声叫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多么光彩的一件事,「怎么没人相信呢?」 你们凡人都这疑神疑鬼的吗? 其他人也只是「袖手旁边」,顺便赔上「呵呵一笑」。 他心里想着:拜託,你们尊重我一下好不好?我这张和哥哥一样英俊的脸,怎么就不能相知相守了,而且,就是做了个梦而已,这你们都不相信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要是说个噩梦都相信。 容辉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明明刚才是其他人都睡着了,怎么变成了所有人都看他醒来?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这是哥哥教给他的「真理」。 「走吧!」楚文豫转动手腕,迈出第一步,顺手牵上了微生冥绝的手,在他的手中摩挲着,如同经过精心打磨的琉璃,顺滑无比。 只是摩挲还不够,他又将微生冥绝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温暖了湍急的心潮。 「想吻我?」微生冥绝将自己的脸送上去,撕下薄冰一般的皮囊:「楚堂主要是想吻我,其实不必故布迷阵,我自当倾情奉上。」 楚文豫被他这一言惊到了,不知他哪只眼睛看出自己故布迷阵了? 激将法对他没用,激情法对他却能奏效,楚文豫抑制不住内心的胡思乱想,只好用实际行动回报那燥热的心。 他兇勐的翘开微生冥绝的唇齿,落沫如同飞絮滚入红尘,也激起旁边看客的欲望。 「咱们也不能落后,不能让他们两个比下去。」鬼王容血大声说道,就是为了说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听的。 夜不寐心有所指的附和他:「是啊,可不能被人小瞧了。」 幼稚! 鬼王和鬼后在这阴灵沼泽里邂逅了波澜起伏的齿腔,让群鬼都不得不背过身去。 第096章 携手同行【第三卷完】 群鬼离他们很远, 又是形同虚设的,所以在场的唯一一个「无情之人」就是容辉。 他看的很是起劲,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甚至控制不住拍手叫好。 有这么个鬼在身边瞎起闹, 他们吻也吻不好,楚文豫垂下头, 不甘心的道:「走吧!别再耽搁了。」 容血和夜不寐突然被叫停, 眼神能杀死他一万遍:不是你们先开的头吗? 反过来倒打一耙,真是奸诈狡猾! 「走?去哪里啊?」容辉眨着清澈的眼神问道,骨子里的愚蠢也无法被清眸掩盖住。 「出去啊, 难不成你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微生冥绝提起楚文豫的下巴, 欣赏着那线条骨意的下颌线,连个正眼都没给容辉瞧。 和容辉解释, 真是想当麻烦,还不如去和幕后之人聊几句来的痛快, 更不如和心上人「偷香窃玉」,如同鹊笑鸠舞来的喜庆和欣喜若狂。 容辉也跟上他们前进的步伐,追在后面不停的追问:「你们怎么刚才睡着了, 现在才想起了走了?」 他只管喋喋不休的追问。 他身前一片沉默, 无人回答。 容辉只好自己圆场,不管别人怎么想的:「肯定是哥哥奔波千里觉得累了,所以就睡下了, 我说的对不对啊?」容血刚想答话,容辉自顾自道:「肯定是对的。」 容血愣住:「……」 好好好,你说的都是对的。 他们刚往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就发现了其中异常。 空谷阵息迴响,笛声重返当场。 笛声与群鬼的嚎叫声撞在一起, 竟然……比起了大小? 在容辉的尽力带领下,那群鬼嗷嗷叫,很快就把笛音掩埋在地底。 幕后之人:「……」 蠢材啊! 面对笛音的干扰,楚文豫也没有很好的办法,这笛声一阵一阵的出现在他的耳边,聒噪又烦躁。 容辉的出现,好像正是个转折点,他闭着眼道:「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不过,这鬼叫声也不好听啊! 众人还是捂着耳朵,尤其是容血,差点没被自己这个弟弟气死。 想了一想,还是打骂不得,只能叫停他:「快停下来,你哥我要聋了。」 第180页 得到命令的容辉只一挥手,群鬼就停止了嚎叫。 刚回过神来的楚文豫看向容辉:「你是如何号令群鬼的?」 容辉撵了撵手指,快要破裂的缺口尤然心生:「我不知道啊!」 这个问题倒是提醒了容血,先前他也没有多想,如今恍然大悟:「你去闯了三煞阵?」 容辉「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道:「我知道哥哥明令禁止不能去闯三煞阵,可哥哥走后,鬼界内乱,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他说的声泪俱下,本就疼爱这个弟弟的鬼王更是不忍责怪,说到底他还是为了自己,才去闯了三煞阵,容血点了点头,欣慰一笑:「好弟弟,你……长大了。」真没想到,你能成长的这么快。 听到哥哥的夸赞,容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了很久才敢抬起头来,对上那温情的双眸,像是看到了自己:「哥哥,这是不怪我了?」 容血笑着,迸发出少年的轻狂,如同将整个三煞阵踩在了脚下:「你现在都比我厉害了。」 这句话明明是在夸这个弟弟,可容辉理解的不一样,连忙磕头:「哥哥,我没有这个意思,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个,我的哥哥,永远是鬼界的太阳,永远散发万丈光芒。」 哥哥,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我不是要抢你的光芒,而是以你为光芒,照耀着自己,你永远都是我的太阳。 听到容辉的解释,容血心中多了几分感动:「好了,你先起来吧!」 说罢,便将容辉扶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好像扶起了自己的曾经,那段没当上鬼王之前的时光。 时光飞逝,一转千年。 「堂堂鬼王竟然不能号令群鬼?」这还真是今年听到的最大的笑话,楚文豫开始套话,小声道:「那群鬼为何这么怕他?」 短暂的记忆突然像是潮水一般涌入微生冥绝的脑海,搅的记忆翻滚,微生冥绝站出来解释,凝眉道:「不是号令,而是镇压。」 将群鬼镇压在鬼界之下,让他们永远无法得见光明,可护六界安宁。 他根本不需要号令。 「佩服。」楚文豫拱手看向容血,眼底多了敬佩之意。 容血象徵性的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你刚刚可不是那么说的。」 楚文豫还是刚才那个动作:「不过是试探一二,还望鬼王见谅。」 容血大手一挥,然后「小肚鸡肠」的开始翻旧帐:「本鬼王心胸宽阔,不会和你计较,本鬼王是无法号令群鬼,可有人刚进入我鬼隐灯火处的时候,怕黑啊!」 最后这三个字,容血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这是在报刚才是一吻之仇,也是在报楚文豫的试探之仇。 让别人抢了先机,属实不是他的风格。 虽然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面前,他这个鬼王一点气势也没有。 容血从袖中拿出匕首,将自己的胳膊划破,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入阴灵沼泽。 群鬼闻到腥味一时没忍住都凑了过来。 可在他面前三步之处都退了回去,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当年,他也是这么当上鬼王的,敢上前的,都死了。 「疯子。」楚文豫白了他一眼,若是想证明,没必要残害自己吧? 容血包扎好伤口,将群鬼击退:「多谢夸奖,本鬼王就是风姿卓绝。」 楚文豫:「……」 白布条不起作用,渗出的鲜血滴落在地,形成一个杀阵。 「珠联璧合。」夜不寐后退半步,眼中的情意化作一言随风飘散,珠联璧合,情意响携,永不分离。 楚文豫:「???」 谁起的名字?这不是杀阵吗?杀阵怎么会叫珠联璧合? 还是我听错了? 楚文豫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阵法?」 夜不寐解释道:「以鬼王之血,引群鬼入阵。鬼气为煞,形成一团炬火,燃烧群鬼的魂魂,而后与笛音瀚海形成对沖,一杀而合。」 笛音响起,空荡幽幽,如同烟波浩瀚,形成一片蓝绿色瀚海,与珠联璧合对峙在阴灵沼泽。 「你只有一次机会。」夜不寐附在容血的耳边提醒他,眼底的担忧尽量隐藏着,不想让眼前之人发觉。 容血点了点头,顾不得回话,全身心的投入到那一击中,这一击必杀。 蓄势待发的容血和幕后之人都在养着气势和气息,那阴灵沼泽中的所有噁心东西全都退避一处,可还是被容血引了过来,没有谁能逃过血的美味。 这是要耗上所有的鬼魅幽灵,与幕后之人一战。 这一战,容血期待已久,这才先来了阴灵沼泽,就是为了会一会幕后之人。 珠联璧合还是在来阴灵沼泽的路上才练成的,传说中的阵法没有名字,容血现起的珠联璧合。 夜不寐将阵法的核心告诉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 「原来珠联璧合是他起的!」楚文豫关注点有所不同。 容血:「……」 能不能不要纠结名字了,尊重本鬼王一点好吗? 浩渺瀚海冲散了所有阴灵直抵容血,他的鲜血毕竟是有限的,以身为阵,自损八千。 容血绝不退步,群鬼在他周围形成黑紫色屏障,如同深黑的混沌之气直冲天际。 第181页 此时,他还未出杀招。 第一击还未发,就被笛音波及到了,容血强撑着继续歃血。 所有人鬼纷纷屏息凝神,静待时机。 笛音不断冲击着珠联璧合阵的四周,将群鬼和阴灵逼散。 容血双眸如血,摄出万里红晕:「就是!现在!」 此话一出,所有阴灵鬼魅尽归麾下,一个个甘为先锋,以身赴死。 爆裂声震动整个阴灵沼泽,所有沼泽翻滚着跳动上下,就像是唿应了音符的跳跃。 两股气流相撞,于天际冲散烟云,黑色煞气与蓝色瀚海交织在一起,将九重天震碎了几分。 群鬼引爆自己的魂魄,「砰砰声」爆破在上空,将一声声笛音阻挡在外。 这场对沖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轰」的一声,黑气被净化之力取而代之,容血也被弹了出去,后背撞上石壁跪倒在地。 「哥!」容辉跑了过去,抱着容血在面前抽泣:「哥哥,你要活着。」你不能死! 他并没有说很多悲伤的话,如今这情形,夜不寐等人在珠联璧合阵中苦苦支撑着,他能及时撤出来,就已经很幸运了,这就证明,他不会死。 「扶我起来。」容血不甘道,那一击,明明以中,为何还会如此? 容辉觉得不能听他的,若是任由哥哥这么献祭下去,他是会死的,所以…… 所有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翻涌,他要让哥哥活着,就像是在三煞阵中那样,他不能死,哥哥更不能死。 但看着哥哥那副坚定的眼眸,他还是将那个傲视群鬼的鬼界之主扶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将鬼王哥哥阻挡在珠联璧合阵之外,他用结界将容血护在阵外。 「你干什么?」容血拍打着结界,如今一点力气也没有,竟然连这臭小子布下的结界都打不开,他眼含着血泪:「不要做傻事。」 容辉只身进入珠联璧合阵中,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哥哥,就让我当着你的面,忤逆你这一次吧!」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说完,他学着容血的样子割破了自己的手臂,用自己的血去融合哥哥的血,再一次救活了珠联璧合阵。 「谁说这个阵没有第二击的,传闻欺我,今日,我便破了传闻。」他双手结印,将自身与珠联璧合阵绑在一起,同生共死。 当时在三煞阵中的种种回忆占据了他的脑海,他还是那句:哥哥不能死,绝对不能。 唤了一个闯过了三煞阵,能号令群鬼之人的鲜血,让此阵更加强盛,竟然冲破了层层笛音,直击了幕后之人。 幕后之人被重创,伤重难言,浑身哆嗦着不能动弹,他手中的笛子滚动一旁,裂开了如闪电一般的缝,犹如烟花一般炸开,将他弹至对面的石壁上,染红一片血光。 「哥哥,你给此阵取名珠联璧合,可是这个意思?」 容辉回过头去,看着泪如泉涌的哥哥,他还之一笑:「哥哥早就知道他有两击啊!」我终于理解哥哥的用意了。 现在我也知道了,应该为时不晚吧! 随着珠联璧合阵的消散,容辉布下的结界也慢慢削弱,容血跑过来,将他揽入怀中:「你怎么那么傻?」 「哥哥,我懂了。」容辉一边咳血一边说着:「我也能懂哥哥的用意了。」但是不是这一击过后,我永远都醒不过来了,是不是我再也不能睁开眼看见哥哥了? 他说的很骄傲,是永怀热忱的少年,心里话也永远埋在了心底。 透过那双永无敌意的双眼,容血更加愧疚,早知道刚才应该快些放血,若养足了气势,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弟弟是不是不用受伤? 他应该是乐观开朗的少年,不应该捲入鬼界生死存亡的是非中。 「你长大了。」容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挤出这四个字。 听到这四个字的容辉高兴的晕了过去。 容血和夜不寐连忙强行破境,将他带回鬼界疗伤。 「撑住,一定要撑住啊!」 整个阴灵沼泽只剩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两个活人。 那些阴灵也都随着珠联璧合阵的消散而消散,这里只是个普通的石头有些多的沼泽地。 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谁知一声怒吼打碎了楚文豫美好的梦境:「不会又是上古巨兽吧?」 微生冥绝只感觉四周阴风冰凉,心也冰凉:「应该是。」 「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楚文豫吐槽着,随着阴风而滚动的热气寒了几分:「他们倒是回鬼界了,我们可出不去啊!」 但总觉得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他又默默祈祷:希望他们全都平安活着,一个也不能少。 恍惚之间,看到了那上古巨兽——磨轮兽。 它的身躯庞大,如同山岳般矗立在湿地之中,双眸闪耀着无尽的威严,浑身覆盖着鳞片,如同远古巨龙的鳞甲一般坚硬。 不过长得嘛,倒是和麒龟水玄的壳有些像。 就是没有那么长的脖子。 其强壮的四肢支撑起天空,它的身体散发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但同时也混合着淡淡的沼泽之灵的气息。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看着它一步一步的行走过来,所有的沼泽对它都不起作用。 它那庞大的身躯带动着泥水翻涌,形成一股强大的旋涡。 而在它的咆哮声中,那股沉寂已久的沼泽地都为之震动。 第182页 从磨轮兽走过来的时候,二人就一直静止在原地,楚文豫问道:「司卿大人怎么不跑?」 「跑不掉了,不如先看看。」微生冥绝回应着:「这长相,倒像是玄武神君。」 九重天上,玄武神君:???哪个孙子骂我? 楚文豫点头表示贊同,千年的思绪翻涌滚烫,说话直白了些:「我觉得这磨轮兽应该改个名。」 二人相视一笑,转眼间,磨轮兽踏碎了沼泽来到了二人面前。 楚文豫先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唿:「好久不见。」 从磨轮兽那混着泥土的脚上,楚文豫看到了紧张。 但是它一动,整个沼泽为之颤动,不知道的还以为磨轮兽是故意的呢! 「千年的朋友,你来了。」微生冥绝点了点头,亲眼看着磨轮兽开始缩小,直到和他们一般高,它更喜欢平视着二人,那样不累。 磨轮兽走了过来,抬起蹄子溅了楚文豫一身泥土。 还好他躲得快。 「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这么调皮?」楚文豫呵斥它,没有责怪,只有宠溺。 磨轮兽晃了晃脑袋,吐着舌头,好像在说:它就是故意的。 楚文豫也不和它一般计较,只是不知磨轮兽为何会出现在阴灵沼泽中。 忽然一阵笛音响起,磨轮兽眸中发黑,身旁是他拼命剥离出的煞气,此刻又聚回它的身边。 「笛音?为何还会有笛音?」 楚文豫更加疑惑,刚刚幕后之人被他们重创了,为何会恢復的如此之快?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磨轮兽要紧。 只一瞬间,磨轮兽粗糙的皮肤上布满了裂痕。 它的眼神中闪烁着狂野的光芒,原本温顺的性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暴戾和狂躁。 随着煞气的不断侵蚀,磨轮兽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它的毛髮一根根竖起,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全身颤抖。 它的蹄子在地上疯狂地踩踏,溅起一片片泥水,发出刺耳的噪音。 楚文豫现在毫无功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走向疯狂的边缘。 「磨轮兽,醒醒!」楚文豫声嘶力竭的喊着,不知道喊了多少遍都不管用。 此时此刻的磨轮兽就像是一个毁灭一切的恶魔,眼中只有杀戮。 「用符咒,治住它。」微生冥绝见喊了这么多次没有作用冷静道。 此刻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符咒,准备与磨轮兽一战。 磨轮兽就像听懂了微生冥绝的话一样,开始在这片沼泽地中狂奔,它身上的煞气已经瀰漫开来,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寒冷刺骨。 它眼中闪烁着红光,露出獠牙,向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冲来。 楚文豫眼见磨轮兽冲来,手中捏了一个复杂的符咒,口中默念咒语。 他双手挥动,手中出现了一道金色的符咒,符咒在空中飘荡,发出耀眼的光芒。 微生冥绝见状,也捏了一个法诀,手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符咒。 磨轮兽冲到楚文豫面前,楚文豫手中的金色符咒瞬间飞出,与磨轮兽对撞。 顿时,一道金光在磨轮兽身上爆发开来,将它的身体笼罩在内。 磨轮兽发出痛苦的嘶吼声,身体开始颤抖。 微生冥绝见状,手中的黑色符咒飞出,与楚文豫的金色符咒相撞。 两道光芒在空中交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磨轮兽的身体开始被两道光芒慢慢侵蚀,煞气逐渐消退。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符咒不断与磨轮兽对撞,磨轮兽的身体逐渐恢復正常。 最终,磨轮兽停止了挣扎,身体瘫软在地。 「我们成功了!」微生冥绝高兴地说道,「它已经恢復了正常。」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那阵笛音又袭了过来,冲掉所有的符咒。 「怎么会这样?」楚文豫默念着,他已经「弹尽粮绝」了,没有法力的支撑,就连能结出的符咒也有限。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微生冥绝一人身上。 他能受到笛音的干扰,也能摒弃杂念净化笛音。 「你且先休息,剩下的都交给我。」微生冥绝搀扶着虚弱的楚文豫,将他放在石头旁。 楚文豫心里不解:就算是没有法力,也不能这么虚弱。 这笛音,到底是何功效? 如今执笛之人与之前的那人,是不是一个人? 我先前不是不受笛音的干扰吗?为何如今这么强盛? 这笛音,貌似更胜从前,真是凌厉的刮骨啊! 众多心声交杂在一起,映上他那苍白的面容,生出无章的潇洒。 看着楚文豫半卧着的杂乱感,感化了微生冥绝的心,心决而生。 微生冥绝衣袍猎猎生风,瞬间来到了被煞气侵蚀发狂的磨轮兽面前。 此刻,那磨轮兽戾气更胜,仿佛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恶鬼,猩红的眼睛如同燃着鬼火的暗夜,嘶吼着散发着恶臭的气息,震得周围的石壁都在瑟瑟发抖。 微生冥绝手中的符咒辗转,宛如一串串流转的星辰,映照在他脸上决然的神色。 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上的符咒如同活物一般,跳跃着、飞舞着,化作一道道璀璨的光华,直击向那发狂的磨轮兽。 磨轮兽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咆哮着更加疯狂地沖向微生冥绝。 第183页 只见他身形一闪,便躲过了磨轮兽的攻击,随后一掌拍出,符咒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束,直射向磨轮兽的心脏。 那光束与磨轮兽碰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周围的石壁都被震得倒伏。 然而那磨轮兽似乎没有任何的损伤,只是更加疯狂地扑向微生冥绝。 微生冥绝面不改色,再度施展开他的符咒之术,各种符咒不断打出。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中充满了各种碰撞产生的光华和声响,烈烈鬼火被这场战斗点燃。 战斗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 终于,在最后一刻,微生冥绝成功地用符咒制止了它,但是没有彻底唤醒它。 磨轮兽身上的煞气渐渐消散,它的眼睛也逐渐恢復了平静,可也只是暂时的平静,平静之下的波涛更加盛气凌人。 微生冥绝微微松了口气,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中的坚定神色却丝毫未减。 此时,楚文豫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微生冥绝担忧的看着他,虚弱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如同利刃般刺痛他的心。 楚文豫指了指刚才的石壁,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顺着楚文豫手指的方向,微生冥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抱歉。」 楚文豫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无妨,先看看它。」 说罢,他就要走向前去,被微生冥绝拦了下来:「还没完全唤醒,小心为妙。」 「好。」楚文豫硬撑着说。 转过头去捂住胸口,忍住咳声,走到了磨轮兽的面前。 微生冥绝也紧随其后,生怕磨轮兽再次发狂伤了楚文豫。 「小龟,你还记得我们吗?」楚文豫也想起了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想起了它的小名:「小龟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也同你一样,什么不记得了。」 还好,有彼此在,都在慢慢恢復,欣欣向荣。 当时起这个名,也是他和微生冥绝一拍而定的,几乎只在一念之间,没有太多的思考,只是凭心而动。 然而「小龟」这个名字,玄武神君和磨轮兽都不太喜欢。 不过没关系,他们也只是在私下里和在玄武神君面前喊。 越是讨厌,就越是要喊,喊的他们不讨厌了为止。 被煞气侵蚀的磨轮兽此刻再一次陷入沉寂。 那声笛音更胜从前,逼得它不得不清理掉不该产生的思绪和情感。 整颗心都被笛音控制住,难以割捨的情意又纷纷涌现出来,它只能发出一声无能的怒吼。 幕后之人出现了。 看身形,应该与之前的不是一人,也就印证了楚文豫的猜测。 「怪不得这笛声更胜从前,原来如此。」楚文豫客套道,心中却全是恨意,想要杀了他,将他粗骨扬灰也难消心头之恨。 幕后之人眼中闪过杀意,低沉的嗓音爆发出来:「去死吧!」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光芒从磨轮兽的眼中闪过。 千年前的景象如同一条鲜为人知的小径,展开平铺在它的眼前。 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 在煞气的侵蚀下,它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洩的出口,那是一种内心的挣扎和觉醒。 磨轮兽开始尝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它努力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唿吸着新鲜的空气。 它知道,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只有战胜内心的恐惧和煞气,才能重获新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磨轮兽的身上开始出现了一丝奇蹟。 那些裂痕在慢慢癒合,毛髮也一根根重新竖起。 还有那些潜在的兽性也被激发出来,它先是挡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面前,随后朝着幕后之人冲去。 一阵怒吼过的撕咬,是对笛音最终的反抗。 「你个疯兽!」幕后之人一时间难以抵挡:「一个畜生,竟也生出了人的情感,真是可笑!」 楚文豫立马反驳:「它不是畜生,它是我们的朋友,一个持续了千年的朋友!」 「好啊,那我就先杀了它,在杀了你们,让你们去阴曹地府团聚。」幕后之人阴狠道:「枯骨堆,死人还,冤魂聚,阴灵来。」 整个阴灵沼泽气息倒悬,黑暗笼罩着整个沼泽地。 枯骨堆叠,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死人还魂,冤魂聚结,阴灵来袭,诡异莫测。 咒语一出,周围的景象瞬息万变。 他是召唤的被封存在地下的阴灵,也是这阴灵沼泽先前未甦醒的阴灵。 突然间,沼泽地中涌现出一片片黑雾,它们如同幽灵般漂浮在空中,时而凝聚成各种恐怖的形状。 在这片黑雾中,隐约可见一队队阴灵穿梭而过。 它们的面容苍白而扭曲,眼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目光在黑暗中四处扫视,寻找杀人的契机。 随着底下阴灵的加剧,黑雾开始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它们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黑暗巨兽。 这只巨兽身形庞大,面孔狰狞,它张牙舞爪地沖向磨轮兽,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 然而,磨轮兽却不为所动,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就在巨兽即将触碰到磨轮兽的一剎那,原本狂躁的黑雾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的沼泽地。 第184页 枯骨堆和死人早已消失不见,冤魂也仿佛被某种力量驱散。 原本阴森恐怖的景象瞬间变得祥和安宁。 只是,磨轮兽也随之消散了。 「小龟护不住你了。」主人。 楚文豫感觉气血泛滥,气浪喷洒,他嘴角颤动着:「你回来。」 就是这一瞬间,悲伤的一瞬间,微生冥绝手中的匕首刺入幕后之人的心脏。 可幕后之人却毫髮无损的退出阴灵沼泽,挑衅道:「你杀不了我的,哈哈哈……对了,顺便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先前牺牲的阴灵,根本就不是阴灵,而是人魂。」 「当然,你们应该记得感谢我,它们可是献祭阴阳破的绝佳材料啊,哈哈哈……」 微生冥绝眸中凝冰:「去死!」 幕后之人滚了以后,微生冥绝搀扶着身形飘摇的楚文豫:「节哀。」 楚文豫摇了摇头,依偎在微生冥绝怀里:「你说,它们和它,是不是都白白牺牲了?」 微生冥绝答不上来,也不敢答话。 现在看来,是的,二人所做的一切,好像对于它们来说,不是拯救,而是灭亡。 「你说,我们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楚文豫问他,却又不敢看他,只是垂着头,像是在祷告,也像是在认错,更像是在超度。 那些人,本不该死在这里,那些鬼和阴灵,也不该死在这里,磨轮兽,更不应该死在这里。 该死的人抓不住,该留下的也抓不住。 片刻风云,留不下一丝悲悯。 阴灵沼泽也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二人也回到了那间王府别院。 空无一人,却又如同恶鬼缠身,恶灵绕指。 回到王府别院后,二人找了一个好地方,取出几抔净土,安葬了不存于这世间的鬼,灵,人,兽。 楚文豫为他们刻下墓碑,刀尖上洇上自己的鲜血,给他们添上生气与鲜活:「他们不应该是此等结局,应该活着的,应该无忧无虑,肆意自在的。」 不知姓名,甚至都分不清种族,他犹豫着,到最后只刻了几个大字:应该自由活着的生机——致枉死的鬼,灵,人,兽。 微生冥绝问他为什么不刻上磨轮兽这个称唿,或者是小龟这个小名,楚文豫只答了一句:「因为小鬼在我心里,还活着,活的好好的。」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死亡,我们千年前可都约定好了一生。 微生冥绝也点了点头:「没错,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心中有所期待,便永远都不会消亡,总会留下痕迹的,这世间,还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记得磨轮兽的存在,它就不会消亡的。 不久后,阿尔木合就来到了王府别院中。 拜了三拜,阿尔木合开口道:「节哀顺变。」 自监国以来,他早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不会大悲大哀,所以语气听起来有些冰凉。 楚文豫点了点头,也没有和他计较。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如今是监国,要处理的事务数不胜数,不可能无事就往这王府别院跑,「有什么事吗?」 他如今没有心情寒暄,只是淡淡的开口,淡漠的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却被阿尔木合的一句话激发了热情:「人骨玉笛的事情有眉目了。」 楚文豫心口一震,就像突然活了过来道:「什么眉目?」 阿尔木合顿了顿,只说了一个字:「蛊。」 「明白,我们现在就启程前往毒蛊边疆。」微生冥绝紧握双拳道。 「好,一路平安,我就不送了。」说罢,阿尔木合便离开了王府别院。 又是只剩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两个人了。 相依为命,向死而生。 他们收拾的很快,因为想要了解真相的心已经冲破重重生死,去到了毒蛊边疆。 心已到达,行动也不容迟缓。 只是目前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必须让皇帝知道他们的动向。 无论是飞鸽,还是快马狂奔,都太慢了。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在人间是无法使用任何法术的,更不能千里传音。 生死界的入口又是飘忽不定,无法探寻。 束手无策下,只能三路并进,飞鸽传书,快马加鞭,海外航船三路送回大雍。 他们只需静待消息即可,可他们现在的心,哪能够静待消息啊? 本以为要等上很久,却没想到飞鸽第二日就传了过来。 纸上写着:朕准许你们去毒蛊边疆,一切小心,速去速回。 这纸上有皇帝交代给他们的特殊印记,想来做不了假。 「为何飞鸽会回来的那么快?」楚文豫不假思索道,这来的太蹊跷了,不得不引人怀疑。 微生冥绝也是同样的怀疑,可这纸和信鸽都是真的,经过反覆验证的真实。 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们这个陛下啊,想必早就把手伸到了西沙。」微生冥绝碾碎了纸条说道:「这印记和笔记都不是假的,纸和信鸽也都是真的,所以,只有可能是这一种解释。」 可真的只有这一种解释吗?微生冥绝和楚文豫的心声皆在此时被展露出来。 只有一种解释是微生冥绝给楚文豫的答覆,也是给自己的答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既想不到,也不敢想。 第185页 顾不得原地思考,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双双启程,前往毒蛊边疆,在路上也不是不能思考。 夏日持久,秋风萧瑟,不知不觉,四季流转,竟然入了凉秋。 走过最繁华的西沙国都的街道,只觉得这才是烟火人间。 他们本就生在大雍,为何会有生死界横插一脚,不然也不至于背井离乡。 毒蛊边疆更加遥远,也不知道前方何等危险,只是觉得离家越来越远了。 楚文豫那双如明镜般清澈的双眼蛊出魅惑:「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大雍?」 微生冥绝搂住他,将双手贴在他的腰上,在他的腰侧鼓动干坤:「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去。」 「司卿大人这是想……抗旨不尊?」楚文豫转过身来,与他对视着,看到了风雪夜下那颗滚烫而炽热的心,那颗永世不变坚定不移的心。 微生冥绝轻轻的吻了上去,撬开他的唇角,也撬开他那自责愧疚的心:「在你面前,圣旨只是浮云。」 「我还不想回去。」楚文豫闭着眼敞开心扉。 微生冥绝的热血被炎凉的秋风席捲着,于一人身旁找到了归宿:「我知道啊!」 楚文豫也没有失望,而是想要挑逗他:「那你刚才是胡乱说的了?」 「倒也不是,我心是真的,对你说过的所有话,都是真的。」微生冥绝紧紧的贴着他,眼中全是窥探已久的波澜云烟。 楚文豫阴沉的脸上此刻终于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恰好被微生冥绝尽收眼底。 他也随着一笑,笑尽世间不公:「你终于笑了。」 楚文豫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只是一语卷下遗憾:「在你面前,我也都是真的,这就是最真实的我,你可喜欢?」 「我心知肚明。」微生冥绝拖着语调,良久凑出一言:「且安于现状。」 而后又觉得这还远远不够,对楚文豫的表达,他向来不吝分毫,又盪尽凉风,飒下热情:「我爱你,不管虚实,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热情与秋风展开激烈的碰撞,被楚文豫一个回应加剧:「我也是,随风回心意,唯你终如一。」 秋风萧条着二人的心绪,于某个边界相交,激起爱意的迴响。 【第三卷西沙糜域完】 第097章 两军对峙 来时是繁华人烟, 去时却是荒漠孤烟。 简直天差地别。 若想到达毒蛊边疆,必经之路就是西沙边境的漫天黄沙。 黄沙瀰漫,天地间只有一片混沌的沙尘。 沙海之中, 隐藏着一座由黄金打造的阵法——漫天黄沙金甲阵。 这座阵法如同一个巨大的金色龙捲风, 在沙海中翻滚。 黄沙中的风咆哮时,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同被捲入了金甲阵中。 此时, 金色的光芒从漫天黄沙金甲阵中溢出, 如浮尘般沉浮起伏,将二人本就不宽阔的视野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阵狂沙形成的浓雾过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到了金甲荒漠中, 万里金甲动西沙, 果真名不虚传。 荒漠中伫立着一座孤城,试图在漫天黄沙中博得一线生机。 名曰:金沙城。 被狂风和黄沙席捲的牌匾早已字迹不清, 却又隐约可见。 走进城中,没有一个人, 全是穿着金甲的兵将。 「纯黄金的,西沙这么有钱吗?」楚文豫一边走一边说道,心里不停地嘀咕, 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虽然他旁边只有微生冥绝,说不来也不会让他笑话。 微生冥绝也是闻所未闻,嘴角灵动, 韵下拂化香风的温吞,慢热轻语:「只闻铁甲,未闻金甲。」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在生死界中?」楚文豫疑惑道, 眉宇间的桀骜仿佛被固化,凝结在风沙中的冰霜在此刻彻底冻住,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说到最后连自己都被说服。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来到金沙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家看上去靠谱的客栈住下,有个安顿之所。 先找到一间客栈住下,倚在窗户旁,从三楼向下望去,能看到满城黄金。 风雨不动黄金甲,如岳披战安金沙。 金黄色的光芒被楚文豫扫视而过,明晃晃的十分刺眼,楚文豫揉了揉眼,「纯黄金打造的金甲,是用来干什么?应该不会是用来打仗吧?」总不能只是为了好看吧! 微生冥绝手指着城中的金甲,上下打量的楚文豫,已经将尺寸铭记于心了,「或许是为了好看?要不咱也整一套试试?」他开玩笑道。 楚文豫白了他一眼,紧凑的目光炯炯有神,犹如一剑破开金沙万甲:「这东西邪得很。」 金甲之下,毫无生机。 放眼一看,那漫天黄沙似是歷经百战后附在了金甲上,衬的金甲粒粒分明。 微生冥绝单手按窗,弄得窗户随风沙沙作响,淡墨的黑髮飘然而拂,他的眸间都被染上一层凉风,渡上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管他邪不邪,先搞来一套试试,大不了不穿。」 楚文豫闭上眼感受微风,也感受那润人心火的嗓音:「好。」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同意了。 跟着微生冥绝出去,这里的金甲在市集上很常见,甚至是整个金沙城各个犄角旮旯里都能找到。 纯黄金打造的金甲,竟然在这里这么司空见惯! 第186页 看上去能穿的轻松合身的金甲竟然如此重? 常年练武之人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提起金甲,都觉得重,若是穿在身上,不被压死,也得被砸死。 这……如何行军打仗? 难不成就是一个摆设? 他们也没有买金甲,就回到了客栈里,也带来一个尾巴。 「滚出来。」楚文豫大喊,唇边捲起狂风,要将藏在背后和地底的东西席捲至八荒之外:「在后面偷偷摸摸的,算什么东西?」 尾巴晕晕乎乎的探出头来,看上去是畏惧二人的威严,不自信的走了过来:「大哥哥,我……求救!」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可爱到了,楚文豫竟不自觉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瞥了一眼旁边的微生冥绝,看着他看仇人一样盯着那人,楚文豫立马缩回了手:「为何求救?谁要害你?」 他是一句关心的话也没说啊! 那人眨巴着亮眸,水灵灵的样子十分讨人喜爱,慌里慌张的左顾右盼:「金甲!大哥哥,是金甲要害我!」 楚文豫撇过头去看着微生冥绝,看到那双明眸下的自己,是这般出挑,却又是这般不如他本人,直视着他竟然生出自卑之意,又自顾自的将自己哄好了,把目光移动到那人身上:「金甲为何要害你?」 那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们听,这里本来没有那么多的金甲,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多了好多金甲,就像是活物一样,吞噬掉这里所有人的意识。 「你为何没事?」微生冥绝用眼神钳制住那人,总觉得来者不善,在楚文豫面前,恨不得将他浴火百鍊,千锤万凿。 那人嘟着嘴,一副可爱相,灵动的大眼毫无欲望,整个人像是一张白纸:「大哥哥,我是后来回到这里的,一直东躲西藏的,可还是被金甲发现了,见到两个大哥哥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平凡人,所以前来求救。」 「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微生冥绝有些不耐烦,看着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底没有任何同情与悲悯,尽是些厌恶。 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输出,微生冥绝感觉耳膜颤动,心烦意乱。 「大哥哥,求你,救我!」他对着楚文豫说,觉得他可能心软一些,会对他产生怜悯之心。 可他不知道,楚文豫可是活阎王,怎么可能真的怜悯? 楚文豫之所以愿意听他讲述这一切,就是为了了解事实,虽然他不一定说的是事实,但总归有些蛛丝马迹存在的。 「要怎么救你?」楚文豫问道,卸下阎王的盔甲,生出的心火也随之重生,撒落了难以自愈的清净。 那人顿时热泪盈眶,袖子不断的擦着眼中如瀑布飞泻一般止不住的泪,可怜巴巴的望着楚文豫,试图找寻一丝不属于他的安慰与劝解:「求大哥哥收留。」 「好啊!」楚文豫爽快答应,心中万般怀疑都咽了下去,先收敛起邪恶的心思,走一步看一步,日后再计算无常,一个也不放过。 真没想到楚文豫能这么快的答应,他又补了一句:「那这位大哥哥呢?」 对上楚文豫那双眼眸,微生冥绝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索性就咬咬牙答应了。 在客栈里,他们聊了很久,扯了些不该扯的话题,不然太尴尬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了解到那人名为陶焚誉,是一家独子,常年在外经商游歷,今年才刚回到家。 这个名字……貌似并不适合他。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是这样想的,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却被陶焚誉亲口说了出来:「其实……我并不适合这个名字!」 看着他那真诚的眼神,楚文豫特别想说:看出来了。 但还是忍住了。 「我只想活下去,求两位大哥哥成全。」说罢,陶焚誉跪下来三叩九拜,泪眼朦胧,模煳到口齿不清。 楚文豫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用尽量温柔的话语安慰道:「放心吧,死不了。」 他转头看了眼微生冥绝,从那深思熟虑的表情中看不出半分破绽,那张绝尘的脸上勒下杀机:「未必。」你最好离他远一些,不然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楚文豫朝他使了使眼色:何必说的那么明白呢? 微生冥绝有些不高兴:「……」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一人吸引住。 顷刻间,城外金甲泄成黄沙,包围了整个金沙城。 金沙城内的金甲下人人自危,虽然被金甲控制了意识,但明显还是万分惧怕。 顺着窗户向下观察,只见一人纵马当街,棕色的马儿啼声如同战鼓,鼓动了金甲下的人,气吞山河般说道:「随我守城!不死不休!」 心中战鼓擂动,早已扬起的战意止都止不住,他要征战疆场,要保家卫国。 楚文豫转头看向陶焚誉,心里想着这小子有可能和那人认识,于是开口打听道:「这人是谁?」 陶焚誉向下望去,从那人远去的背影中,判断出他的身份:「这是我金沙城的城主。」 微生冥绝负手而立,仅用清寐的话语,便盖住了那人纵马当街的锋芒:「金沙城还有城主?死的还是活的?」 这里的人不都被金甲控制住了吗? 「活的,大哥哥,你……」说话怎么这么……咄咄逼人啊?一点都没有那个大哥哥温柔,太吓人了。 第187页 陶焚誉连忙反驳,急的潸然泪下,似是辩驳,又如开脱:「城主是个好人。」 楚文豫递给他一块手帕,故作心软道:「好好说,先别哭。」 接过手帕,陶焚誉道了声谢,接着望向城主远去的方向,瞬间切换成令一副面孔,如临大敌:「我愿随城主上阵杀敌。」 楚文豫轻咳了几声,虽然没有明面上瞧不起,但心中自是不信,但又不好明说,生怕伤害他本就不坚强的心,只能从最基本的说起:「你又不会武功,怎么上阵杀敌?」 气愤的陶焚誉坐了下来,激动的一锤桌子,一腔热血沸腾起来,被城主的孤勇之火点燃:「我虽然一无是处,手无缚鸡之力,可纵使这样,也想长枪策马拼一把,大哥哥,帮帮我吧!」 他不自然的甩了甩手,很明显的疼痛让他咬着牙忍受着,不敢说出来,怕被眼前的两个大哥哥笑话。 楚文豫看着他这副可怜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后,他叉着腰开口:「帮你可以,但是你得先让我们见到城主。」 陶焚誉眨巴着眼睛,看着楚文豫,一副人畜无害,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你们刚才不是见到了吗?」 楚文豫:「……」 我说的是引荐啊! 看着他这幅模样,就像个懵懵懂懂刚入世的孩子,楚文豫不禁嘴角上扬,勾画出萧瑟之风。 「我说的是让我们能面对面商榷。」楚文豫和他解释,有条不紊道,他早已没有了耐心,可如今情况未明,还不能丢了这颗棋子。 陶焚誉当即有了自信,犹如立下军令状一般:「放心吧,大哥哥,包在我身上。」他拍着胸脯保证,这般成竹在胸的时候倒是少见,也引发了楚文豫的兴趣。 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说罢,他便领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见到了金沙城的城主。 不知道金甲之下是何等豪雄,只听声音便能听出不羁的豪迈。 这声音不像是个城主,倒像是个将军,亦或是剑客。 「二位是来随我上阵杀敌的吗?」这是城主见到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没有问身份地位,没有问姓氏名号,只是问他们是不是来随他上阵杀敌的。 楚文豫抿了抿嘴,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城主,我们是来上阵杀敌的,不知城主有什么对策?」 城主哈哈大笑,显露出胸有成竹却又不太聪明的样子:「随我上阵杀敌的都是勇士,至于你们说的对策,无关紧要,哈哈哈……」 他给楚文豫的第一印象是豪迈,第二印象便是莽夫了。 一个只知道冲锋陷阵的将军,是很难打胜仗的,身为将军,最重要的是统领全局,绝非个人之勇。 一腔孤勇只会害人害己。 但无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如何劝说,城主都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他认为只要够骁勇,就能打赢每一场仗,因为他先前从未输过。 从始至终,他就只管自己上战场的痛快,根本不管金沙城百姓的死活,所有残酷的战场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 「那城主老弱妇孺怎么办?」微生冥绝扯了扯嘴角,想到了昏天黑地下的残肢百骸,想到了万千将士有家不能归的痛心疾首,也想到了那群最弱小的人身后没有了臂膀该如何生存? 城主勐地一拍桌子,碎裂了延边一角,他豪情万丈,却又阴暗诡谲:「城内没有老弱妇孺,都是金甲勇士。」 他这么一说,微生冥绝倒是注意到了,先前没有发现这一线索。 看着楚文豫欲言又止的唇角,微生冥绝不禁一笑置之:「罢了,一切都听城主的。」无能的老匹夫! 城主自然高兴,说要设宴款待二位勇士的加入,被楚文豫以需要休息为由委婉的拒绝了。 送客之后,城主还觉得二人不堪大用,无非就是两个书呆子而已,成不了大的气候,真要是上了战场,也会龟缩在队伍后方。 楚文豫认为:大战一触即发,刻不容缓,应立即商议对策。 二人也就没多留。 陶焚誉主动留在了城墙上,说要向城主学习行军打仗,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没有多说什么,甩掉了这个尾巴,二人自然是开心的,而后浑身轻松的回到了客栈中。 一回到客栈里,楚文豫收敛的脾气就开始爆发出来:「这城主根本有勇无谋,不堪大用!」 微生冥绝从后面抱住他,安慰他躁动不安的心,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一切,还得靠我们自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战,应该不能输吧?」楚文豫转过身来,垂头看着他那精緻的锁骨,忍不住将手放了上去:「如果输了,可就是满盘皆输,我们也就永远都出不去了。」 「怎么?你担心?」微生冥绝握住楚文豫的手问他,目光也逐渐下移,移动到衣袍的交领处,勾的他像是喝醉了般神魂颠倒:「不用担心,我在。」 「我倒是不担心,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是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楚文豫闭上眼,感受着不同寻常的微风。 微生冥绝还是那般坚定:「没事,任何大石头砸下来,还有我顶着。」 楚文豫轻微的点了点头,靠上了坚实的臂膀,然后与他安稳的睡了一觉。 旦日,号角声起,满城皆寂。 金甲之下无一人慌乱,皆投效城主麾下,跟随他一起出城迎敌。 第188页 就连陶焚誉也在其中,他还穿上了逃避许久的金甲。 昨晚也是纠结了很久,一边告诫自己家国天下,一边珍惜自己的小命,直到后半夜,陶焚誉才下定决心穿上金甲:「就算意识全无,只要能守护身后城池,哪怕战死,也算死得其所。」 虽然不记得,但确实做过,等到了阴曹地府见到父母家人,好歹也能说的过去。 城外两军已然开始对峙,气势磅礴。 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和细沙,在金甲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城外氛围格外肃杀。 战鼓雷动,震耳欲聋,天地为之一颤,撕开一条裂缝。 马蹄声如同雷鸣般响起,激起尘土飞扬,两军缓缓逼近。 城主手持长剑,一剑沖天,如同流星划破长空。 随着敌军将领的一声怒喝,两军将士如同潮水般踏碎黄沙,涌向对方。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 刀光剑影,血染黄沙。 交锋间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突破了敌军的层层包围,噼开了漫天黄沙。 两军金甲熠熠生辉,将士们的身影在黄沙金甲下显得越发高大威勐。 城主更如天神下凡,威震四方。 「我萧东城能于十万大军中取得敌将首级,今日定将你斩于马下,去祭奠两军死去的亡魂。」城主挥剑勒马,直冲敌阵,俨然大将风范。 长剑划过地面黄沙,溅起沙粒无数,黄沙混着鲜血捲入剑中,形成一道凌厉破空的剑气。 那剑气宛如惊龙,直奔敌将首级,于敌阵中斩下先锋头颅。 先锋未接住的剑气继续向前奔去,斩落无数身躯。 一时间,黄沙被鲜血染红,空气中瀰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拿命来!」又一剑出,翩若惊鸿,声如凤鸣,直捣老巢,逼退几万雄狮。 敌军将领将万千将士挡在前面,成为他的肉盾。 只差一点,就波及到他了,可惜,就只差一点。 「就差一点,真是可惜,不过,现在该我了。」 寒光一闪,漫天剑光,锐利的气流席捲狂沙,气势如虹般推散了人潮。 金甲碎裂,宛如黄沙落地,与黄土混为一体。 城主出剑抵挡那人的剑势,剑尖如电,龙吟九天。 这才打成了平手。 四散的剑势跃出疾风,冲垮了仅剩的战马。 金甲之下,是疲惫不堪,也是无力回天。 此时,一道无形的轨迹划过天际,给敌军将领猝不及防的一击。 血潮滚入黄沙,剑势瞬间倾颓,他跌落战马,败下阵来。 敌军一看,主帅身死,纷纷缴械投降。 这一战,未免太过于顺利。 那一道无形的轨迹正是微生冥绝的手笔,他用的不是剑,而是匕首。 未穿金甲之人在战场上很好辨认,所以城主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 于此同时,微生冥绝还感受到一股力量,在背后推波助澜。 当下很难猜出是谁来。 他回首看向战场,只能看到血淋淋的金甲和无数尸骨,随着黄沙掩埋地底,连名字都没有。 甚至,早已没有了意识。 自从穿上金甲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要一生征战,为了家国,为了天下,不惜牺牲自己,成为一个无情无义的杀人工具。 能活到最后的,成为杀神。 千里杀一人,不留一丝痕。 楚文豫也回首望去,他不是在看脚下茫茫尸骨,而是在看昨天那个缠着他,管他叫大哥哥的陶焚誉。 不知道哪一个金甲下面是他,又或许,他早已倒下。 「这就是战争,残酷,血腥……」楚文豫感慨着,身后多了一个人。 微生冥绝静静的站在他身后,贴着他后背,给他做最坚强的后盾。 「你说,天下一统,会是好事吗?」楚文豫溶冽的眸间闪烁其词,生出不该有的仁慈。 微生冥绝心如明镜,知道此事绝无可能,要想天下一统,必定是流不尽的鲜血,但他依旧冷静答话:「或许,是吧!」 说完便后悔了,他也不是很确定,天下一统,势必血雨腥风,可若不一统,乱世永远不会结束。 楚文豫转过身去,看着他那双被黄沙侵染的亮眸,就像是于枯藁中看到了希望:「我们……赢了吗?」 「暂时赢了。」微生冥绝闭上眼,感受着狂沙的鞭策,也感受着烈风的撞击,绝不退却。 他就像是一个屏障,一个挡在楚文豫身前的屏障。 无坚不摧,所向无敌。 回到城中,还是老样子,只是金甲明显稀少了,虽然现在看上去没那么诡异,但是二人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客栈里人烟荒芜,几乎被他们二人包了下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还未结束吧?」楚文豫扶着下巴思考,若是赢了这一战就结束,那他们早就应该在金沙城外了,不至于还蜷缩在这里。 微生冥绝站在一旁,心潮起伏的看着意气方遒的他:「我们只是暂时赢了,他们一定还会捲土重来的。」 楚文豫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敌军阵亡的将士无数,就连将领也死在了战场上,为何还是锲而不捨,穷追勐打呢? 这会儿,又聚集在了城外。 「这也太快了吧?」微生冥绝不敢相信的顺着窗子望去,果然敌军严阵以待,两军再一次对峙。 第189页 「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小心为妙。」楚文豫紧握着双拳,不死心道:「先去看看吧!」 不到半个时辰,就重聚起来再一次进攻,如此井然有序,领军之人是何等的奇才啊? 敌军再一次席捲而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不能躲在客栈里苟且偷生,于是还没休息好就接着出去,来到了城外。 敌军现在的将领还是金甲,看不清样貌,但看体型,有些瘦小,有些撑不起金甲来。 「杀!」新任敌军将领气势汹汹的朝着金沙城而来。 气势逼人。 只是,剑法稍显稚嫩。 第098章 竟然是你 在城主的眼中, 这一次的将领不堪一击,还不如上次来的那个能打,他觉得不过瘾, 眼眸中甚至出现了一战的癫狂。 他要铸就自己的巅峰一战, 成为名垂青史的将军。 在金甲将士的拼命掩护下,再一次将城主送入敌军阵营。 八千里黄沙席捲腾空, 掩盖了金甲的光辉。 战马匆匆而过, 直冲敌军。 那将领不知道是想炫技还是怎样,竟然孤身一人沖了出来。 佩剑一出,惊讶了城主。 好歹他也可以一人抵千骑, 怎么敌军的将领会这么弱? 这是为了诱敌深入还是就这么点本事? 事实证明, 确实是没本事,那人没和城主过上几招, 就被城主生擒住了。 「就你这样的,是怎么当上敌军将领的?你们军中是没有可用之人了吗?」城主问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是惋惜, 他只想能够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 那人眼眸冰冷,话语间倒是狂沙肆虐:「我军各个身经百战,绝对不是你一个匹夫就可以撼动的。」 城主不服气, 心里想着连将领都这么弱, 他手底下的士兵又能好到哪里去,「胡说八道。」 本想杀之而后快,城主也不是不想绞杀, 而是发现自己根本杀不了他,他有一股力量护体。 手中之剑触及那人头颅之时,像是突然出现万千丝线将剑捆住, 难以斩下去,可又收回的如此容易。 「怎么会这样?」城主瞅着手中的剑, 他竟无法控制,长剑不停的颤抖着:「难不成你修炼了什么邪术?」 「要杀就杀,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那人懒得和他多说,成王败寇,他最是明白。 城主觉得不对劲,仔细回想起来,那股力量和之前杀掉前一个敌军将领的力量很相近。 而且这身形,也和一人相似。 「陶焚誉?是你?」城主恢復了片刻意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像是看到了小白兔撕下面具,突然变成了虎狼般不可思议:「怎么会是你?怎么能是你呢?」 他不明白为何陶焚誉会背叛自己,明明昨天晚上还在纠结穿不穿金甲啊? 怎么今日摇身一变,成为敌军将领了呢? 紧接着,城主仅剩的意识被金甲吞噬,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刚才在后面看的真切,如今敢确信眼前之人就是陶焚誉。 亏得先前还担心他是不是死在了战场之上,如今看来倒成了笑话。 「怎么是你?」楚文豫也是一样的问题,但他早就有所感觉,陶焚誉绝不是简单人物,能从满城金甲中逃出生天赶来求救,能是个只会哭而没有一点能力的小尾巴吗? 陶焚誉冷哼一声,一股陌生的口吻:「我本就是敌军将领啊,是你们太蠢了,一直没有发现而已,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是愚蠢至极,还有你!城主大人,你个滥好人,真是愚不可及。」 楚文豫没打断陶焚誉说话,让他继续说下去,他倒是想看看昨日还一口一个大哥哥叫着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冷血无情的敌军将领。 「你们都太蠢了,我不过是略施小计,你们就帮我杀了他。」陶焚誉近乎疯魔,发了病的眸间血丝溢出腥火,眉宇之中却是不计前嫌,变态的潇洒。 微生冥绝举起手腕,轻轻一眨眼就扑灭了陶焚誉还未燃起的火苗:「你口中的那个他,就是先前的敌军将领吧?」 陶焚誉点了点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着眼前的三个蠢货。 楚文豫丝毫不慌,他从未被别人嘲笑过蠢,任何嘲笑过他的人,到最后都被踩在了脚底下。 「本来我还嫌他是个麻烦,结果你们出手如此迅速,真是感激不尽,哈哈哈……」陶焚誉轻狂一笑,笑尽天下蠢材,自认为才高八斗,可与天神并肩。 殊不知,沧海一粟,他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 「可你不还是输了吗?」微生冥绝不屑一顾道,早就想将这小子碾碎在手掌间,如今也来了机会,「输的一败涂地。」 陶焚誉摇了摇头,那令人噁心的笑从他的嘴角蔓延开来:「重头戏在后面呢,我可没输,哈哈哈……」你们给我等着,一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随着他一声令下,埋伏在黄沙之中的金甲倾巢而出,将整个金沙城包围的严丝合缝。 「他们会代替我踏破金沙城,而我也会踏着你们的尸骨成为新一代的城主。」陶焚誉越说越兴奋,浑身的气血涌动在唇间,那股无形的力量在此刻化为有形。 他要杀了城主等人,要将整个金沙城踩在脚下。 电光石火间,一道锋利的匕首刺破金甲,直插心脏。 第190页 「怎……怎么可能?」陶焚誉不甘心的问道,嘴角抽搐着,像是在说大哥哥,这怎么可能? 微生冥绝拔出匕首,在他的面前晃动着,鲜血顺着匕首滑落,在风中消散一部分,然后滴在黄沙上,染在金甲间:「先前那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我的时候,我就在想,会是谁呢?虽然不知道是谁,可我也动了点手脚,顺藤摸瓜啊,就找到了你这个傻瓜。」 「还有,话别这么多。」 陶焚誉被气的不轻,咳嗽出鲜血,倒在了血泊之中,彻底染红了金甲:「你!小人!」 金中透红的金甲在此刻并不突兀,竟然有种顺理成章的协调。 微生冥绝笑着说,比起之前单纯的讨厌,他现在更多的是同情:「对啊,我就是小人啊,不过和你比起来还算好的,因为你都不算个人。」 陶焚誉:「……」 真的快被气死了。 他面色苍白,不明白微生冥绝为何能伤的了他,而且只是用一把小小的匕首。 陶焚誉端正坐姿,硬撑着回復微生冥绝:「本将军身后金甲数十万,杀了我,会激发他们的斗志,照样踏破金沙城。」 楚文豫接过微生冥绝手中的匕首,又刺了进去:「送你一程,顺便告诉你,金沙城不会亡的,你在地狱好生看着,金沙城扬帆雄起的那一天!」 「大哥哥……」陶焚誉至死都没有想到,楚文豫会是最后杀了他的那个人。 这不是他一开始认识的大哥哥,他眼中的大哥哥很是温柔,也很是同情他,可事实就是楚文豫彻底断了他的生路。 这一把匕首双进双出,陶焚誉死不瞑目,陶焚誉死后,尸体被吊在金沙城上,悬挂着金甲吞噬着风沙,没人知道金甲之下的他是谁,因为都长一个样子。 面对周围满是染了血的金甲,楚文豫泰然自若:「尔等效命之人已死,若能弃暗投明,留你们一条生路,若是冥顽不灵,下场就像他一样。」 微生冥绝戏嚯的看着他们,补充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是生是死,悉听尊便!」他说的诡谲云涌却又不失礼貌,给足了这些金甲面子和台阶,生死都让他们自己选择。 「悉听尊便?」楚文豫在一旁小声嘀咕,传到了微生冥绝的耳朵里,诞下客气一言:「让他们自己选择生死,我们够仁慈了吧?哈哈哈……」 城外金甲倒是硬气的很,誓死不降,既然这样,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谁知城主单枪匹马杀了出去,不仅杀的敌军措手不及,杀的二人亦是如此。 「这时候,逞什么英雄啊?」楚文豫捶墙,一脸茫然的看着逞英雄的城主,可能这一步错乱,就是整盘棋局的废弃。 城主身披金甲,面带金具,骑着战马一路横飞,将敌军金甲撞得血肉模煳。 匹夫之勇可抵三千铁骑,城主一人可抵数十万金甲。 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杀的他酣畅淋漓,痛快,真是痛快啊! 没有了将领的指挥,敌军溃不成军,数十万金甲如同芦苇般倒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微生冥绝紧握双拳,心里憋着一口恶气:「不能再让他杀下去了。」 楚文豫也是这样想的,若是这样杀下去,金沙城兵力无法补充,等到下次敌军来犯之时,怕是有城灭的风险。 微生冥绝出城门阻止城主,匕首与长剑对峙,划出一片璀璨星河。 「住手!」微生冥绝大喊,可城主杀红了眼,根本不听任何劝告。 无奈之下,微生冥绝只得以武力制服城主,将他带回城中。 「城主,明明局面已经好转,你还要单枪匹马的杀出去,这是为何?」楚文豫不解,按照第一战的反应来看,城主也不是弒杀之人,为何如今会失控? 城主义愤填膺,没有半分认错态度:「他们杀我妻儿,还想入我金沙城,做梦!」 楚文豫以为他是恢復了意识,刚觉得有些庆幸,就发现他眼中的黑丝不同寻常。 「你为何恨他们?」楚文豫试着套话,解铃还须繫铃人,总要了解仇恨,才能化解仇恨。 城主紧闭双眼,脑子里全是当年的悲惨一幕:整个金沙城被屠,到最后只剩下几个仅剩的活人苟延残喘着,他敢肯定就是这帮人干的。 因为当时,也有那股无形的力量。 先前还不能完全确定,直到陶焚誉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这才想起来之前的悲惨经歷。 只是他的意识被金甲吞噬,能想起片刻来,就已经费了很大的力气。 楚文豫点点头,忽然想起陶焚誉来:「所以,你收留陶焚誉,也是这个原因?」 城主也点了点头,回忆着痛苦的经歷:「我不确定当时金沙城里还有几个活人,他也是个可怜人,只是没想到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一个,他……」 没等他说完,眼中黑色的丝线沖了出来,如同火药一般炸裂,他也因此自爆而亡。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出去三尺远。 身体受到巨大冲击倒在生硬的地面上,像是被榨干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强烈的波动让二人难以平復,坐在地上缓过来以后,看向城主所在的方向,现场只留下一片狼藉。 楚文豫扭动受伤的手腕,看着眼前一摊黑迹,支支吾吾道:「这……怎么可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爆炸就爆炸了呢?」 第191页 不止是城主,金沙城内所有的金甲都相继爆炸。 炸毁了整座城池。 朦胧中,楚文豫耳边有一个声音重复着:「你们赢了……」 再次睁眼时,就已经在毒蛊边疆与西沙糜域的交界地带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向微生冥绝,在旭日下那张迷离扑朔的背影,意气风发,永怀希望。 等微生冥绝转过头来,这想法就瞬间烟消云散——他的眼周全是黑炭。 楚文豫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是……煤球。」 微生冥绝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彼此彼此,半斤八两而已。」 二人先是从附近找到一条小溪洗了把脸,才渐渐恢復容貌。 清水坠玉华,天然态芙蓉。 「现在如何?」微生冥绝捏着楚文豫的下巴直勾勾的盯着他问。 楚文豫微微侧头,下颚线在沾了水后更加清晰,透明的水珠如同白色宝石,虽然没有珠光,但却格外耀眼:「勉强能看。」 微生冥绝:「……」说话真伤人啊!能不能实话实说? 「别闹,先说正事。」楚文豫一脸严肃,回想起刚才耳边的声音,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刚才出来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耳边喊着你们赢了这四个字,重复了好几遍?」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听见。 楚文豫更加纳闷了,莫非只有自己能听见? 都说是你们赢了,为何微生冥绝听不见? 「全都毫无徵兆的爆体而亡?」楚文豫小声嘀咕着,手指不停地打转,「怎么会这么巧?」 虽然不用猜就知道是金甲导致的,但为何心中如悬石般不知所措。 按理来说,不可能毫无头脑的直接走出生死界,要么完成里面的任务,要么从外面直接毁掉。 那么这一次,他们进入漫天黄沙金甲阵中的任务是什么呢? 金甲爆裂二人出来,总不能是毁掉所有的金甲吧! 但问题是金甲也不是他们两个人毁掉的,而是自己爆炸的。 楚文豫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想明白,这段时间,微生冥绝也在思考,他倒是有了初步的眉目。 「或许,是他。」微生冥绝回忆着那股无形的力量,又在自己眼前重演了一遍,是一种不受世俗控制的无形之力,又蕴含着自然之气,古怪的很。 他亲眼看着那股无形的力量划过自己身边,形成一道足以与天抗衡的剑气。 楚文豫回忆涌现,脑海中浮现出陶焚誉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在另一边诞生出他疯魔之态,两种形态交叠在一起:「你是说……陶焚誉?」 微生冥绝轻「嗯」了一声:「我有一种感觉:那股力量在那时,并没有消散。」 楚文豫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渐渐地将自己带入到那日的战场之上。 明晃晃的金色碎光破开了霞光万锻,洒向热血炎凉。 那道剑气横空出世,如龙啸雄天,凤凰涅槃般沖向前方,将整个战场的局势逆天扭转。 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陶焚誉身上,他不可能这么容易被生擒住,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据说毒蛊边疆岐□□上一人擅长「气息游针」之术,能通过一个人留下的气息寻找到蛛丝马迹。 若是能找到那人,说不定事情会有所转机,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稀里煳涂。 事不宜迟,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毒蛊边疆,岐□□距离这里不足一日路程。 稍作休整一番,第二日一早二人便出发了。 到岐□□之时,已经傍晚时分了。 岐黄无渡,遮云蔽日,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擅长「气息游针」之术的那位前辈就住在镇子上,天色已晚,本不便贸然拜访,只是如今事态紧急,二人决定冒昧前往,希望那位前辈不要怪罪。 前辈德高望重的,平时又经常给镇子里的人看病,所以老百姓们都知道那位高人的住处。 按照路人的描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找到了那个地方——一个寻常街巷的尽头。 门是敞开的。 门板上漆色深沉,大开的门像是在等待着远古的回应。 「有人吗?」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轮换着喊,一边问一边敲门。 「咚咚咚!」敲门声在片刻寂静中迴荡,厚重的木门被生锈的铜质门环震的闷响。 无人应答。 能清晰的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扣动着心弦。 还有……有人活动的声音,透彻,砭骨,如同针刺。 因为喊了好多遍都无人回话,又能听到里面的动静,二人也就直接进去了。 「棺材铺?」微生冥绝定睛一看,这满院子的棺材,真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倒像是一个义庄。 周围全是血迹,而那前辈也是躲在角落里,手上沾满了鲜血,神情邪恶,一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 楚文豫呆滞片刻,而后畏缩着小声说:「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老人浑身是血,就连白花花的鬍子上也溅上了不少血,就像是血人一般,远远望去,看不清面部五官,也看不清表情,只能注意到那扎眼的血。 他招了招手走了过来,满头白髮带着温和的声线:「你们谁啊?懂不懂规矩?谁让你们进来的?」 第192页 「抱歉前辈,我们看门开了,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想着前辈应该是在忙自己的事情,所以就进来等着了。」楚文豫拱手分析。 那人捋了捋鬍子,抹平了手上的鲜血,鬍子上的血浆缠绕在一丝一缕之间,如同杀过人的针线:「门是我开的,声音也是我发出来的,但是……」 微生冥绝也作揖问候,一脸客气的样子:「前辈!请说。」 那人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但是……我就是不想让你们进来。」老人高傲的俯视地下,蝼蚁,尘土,都不值得一提。 楚文豫笑道:「前辈早就知道我们前来拜访,事先准备好了一切,为何最后不想让我们进来?」 「因为,你们所求之事,我帮不了。」这话应当是心虚的,可从那人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没听出半分心虚之意,反倒是理所当然。 微生冥绝抑扬顿挫的说:「前辈既然不想让我们进来,为何还要开门迎客?」 「既然知道有贵客要来,老夫就没办法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他又捋动鬍子,划过手掌的纹路,将鲜血彻底凝住,如同凝固的血痂。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对了眼色,清了清嗓音毕恭毕敬道:「还请前辈为我等指一条明路。」 「也罢,我虽然帮不了你们,但是我知道有一人能帮你们,我这就写一封信,你们替我带到巫医谷,那人虽然脾气古怪,但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应该会帮你们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水洗手,洗干净的时候话也刚好说完。 「那就多谢前辈了。」楚文豫作揖道。 话音刚落,老人就走进了屋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迅速写好了那封信。 他进屋后,楚文豫附在微生冥绝耳边喃喃细语:「我总觉得这老前辈没有那么简单。」 微生冥绝认真倾听着,一时入了神,人靠的这么近,嗓音也如此清甜,叫人难以自抑。 不一会儿的功夫,老人便走了出来,此时浑身干净利落,将手中信笺递给二人:「快去吧!」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作揖拜别老者,转身前往巫医谷。 他们走后,老者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挥手感慨:「我老了,不中用了,机会还是要留给你们这群年轻人。」他看着神采飞扬的二人,就像是见到了信中所写之人,虽然多年未见,心中却甚是想念,到现在还能深刻的记得他的样子。 岐□□距离巫医谷大概三日的路程,只是这几日里连着下暴雨,原本三日的路程整整走了十日才到。 「还有多远?」楚文豫忍不住问道。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还有很远,又或许就在前方。」 楚文豫:「……」 早知道就不多嘴问他了。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巫医谷,初到此地,楚文豫只觉得这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隔绝了外界的嘈杂,能够潜心在里面研究药草。 巫医谷外暴雨连天,巫医谷内晴空万里。 进入巫医谷,和外面浑然不同,古木参天,藤蔓缠绕,各种奇花异草争相绽放。 沿着一条小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巫医谷最深处,也是传闻中巫医谷谷主的居住地。 上面写的三个大字勾起了楚文豫处于生死楼中尘封的记忆:「暮云殿?」 殿内古朴的光华流转着,香菸裊裊,烛光摇曳。 暮云殿内一人长发飘飘,羽世独立,在外面仅能窥探到一个背影,就能想像的到那人是何等的超然脱俗,不染纤尘。 一双绝世摆弄药材的心,隔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繫,仰卧一方天地。 那人缓缓走了出来,对上楚文豫的眼眸,他看到了惊讶和不可思议。 「是你?怎么是你?」楚文豫捂着嘴,看到眼前之人,再也无法心如止水,如同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了狂澜。 手中的信被眼前之人抢了过去,打开一看,五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映入眼帘:我不管,你管! 那人:「……」游手好闲! 微生冥绝甩了甩衣袖,从深不可测的眸中闪出熟悉的面容:「真没想到啊!你竟然是巫医谷的谷主?」 第099章 鬼宅之主 迎着熹辉日光, 那张脸逐渐清晰可见。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巫医谷谷主慕楠经。」慕楠经一本正经的说,那双灵动的手随之摆动, 划过银河玉带般的痕迹。 楚文豫一脸不客气, 惊艷又嫌弃的表情藏不住半分:「幸会,幸会啊!」 微生冥绝则是回忆从前慕楠经说过的话:「你不是来自药王域吗?」 慕楠经手指沾上鼻尖, 思索着:「呃……药王域只是一个统称。」 「哦!」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道。 「药王域包括整个毒蛊边疆和汇垣雪山, 甚至……更多。」慕楠经继续说,不由自主的移动着步伐。 「汇垣峰?」楚文豫疑惑的看着他,顺便想起了两个老朋友。 慕楠经清了清嗓子:「不是汇垣峰, 是汇垣雪山, 汇垣峰不属于药王域的范围。」 他们交谈之际,从嫔月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了一个苗疆少年。 那少年身材修长,楚文豫最先注意到的是他装满星辰的双眸, 扑闪着擦亮了星河。 目光下移,便是微笑的唇角,衬的整个人朝气蓬勃。 第193页 慕楠经注意到了他, 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介绍:「这是我刚收的徒弟——伊默。」 由于有些紧张, 伊默同手同脚的走过来和二人打招唿:「见过二位。」 楚文豫上下打量着他,个头和微生冥绝差不多,比自己还有些不足, 那双眸子很是吸引人,他从未见过苗疆少年长什么样子,没忍住多瞅了几眼。 站在他一旁的微生冥绝横插一脚, 挡在了他前面:「楚堂主看够了没有?」 回过神来的楚文豫注视着微生冥绝,目不转睛道:「自是看不够司卿大人。」 微生冥绝「嗯」了一声, 也没有退却一旁,而是将楚文豫看向伊默的视线完全阻挡住。 慕楠经这才站了出来,不合时宜道:「我这徒弟性子不错,就是不开窍,不如让他跟着二位歷练一番?」 微生冥绝很想严词拒绝,又觉得不太合适,拖延道:「歷练什么?」 他如同雄鹰一般紧紧的盯着楚文豫,示意他最好不要同意。 而楚文豫只是平和的看着他,不作回答。 慕楠经向前走了几步:「几位跟我来。」 众人跟着慕楠经来到了殇忆堂。 路上,从嫔月按照慕楠经的吩咐离开了队伍。 慕楠经凑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中间说:「我这徒弟初情未开,我算到差不多就是这段时间,但不在巫医谷中,所以请二位帮忙,拜託了。」 微生冥绝一把推开了他:「求人帮忙就求人帮忙,你站在中间做什么?」 慕楠经:「……」 这人今天是不是有毛病啊? 突如其来的敌意真是猝不及防。 楚文豫在一旁笑着,心里想道:醋意真大。 来到殇忆堂之后,气氛变得肃穆。 这里是供奉歷代巫医谷谷主排位的地方。 「你们进去吧,我就不跟着进去了。」慕楠经强忍着伤痛,平稳的说完一句话。 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会睹物思人,触景生情。 未曾改变过。 楚文豫本想问为什么,可看到慕楠经这副伤心的表情,不问也知道。 必定和暮云有关。 这殇忆堂里还有一间密室,供奉着暮云的排位,除了慕楠经无人知晓。 最先迈入殇忆堂大门的是伊默,他先上前敬了三柱香而后磕了几个头。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学着他的礼仪重复了一遍。 拜完之后转身一看,是风云变幻,雨落世间。 「这……怎么可能?」伊默收回脚步,滞在了原地,「巫医谷常年很少下雨,更不会如此无端变化,为何进来时艷阳高照,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下雨了呢?」 虽然他是新来到巫医谷的弟子,但是之前也是住在巫医谷附近的,所以对这里的天气变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楚文豫站在门槛前,一伸手便接住了如砂石般的颗粒,砸到掌心,割破了手掌。 血溅檐下,洇过指尖。 微生冥绝扯下布条给楚文豫包扎:「你这是……」 「好看。」楚文豫一脸认真道。 满天琉璃从云端碎落,犹如银河飞流,似涟漪般扩散,流云漓彩,耀眼夺目。 沐浴着清澈晶莹的「雨」,楚文豫心如湖水般平静无波,只是心里竟想着若是在这场雨中散步,应当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哪怕体无完肤,哪怕心痕具裂,他想着自己应该也能欣然接受吧! 不然,他刚刚也不会用手去触碰那琉璃雨。 话到嘴边的微生冥绝又憋了回去:我是问你,不是问它。 「琉璃落雨?」 微生冥绝刚说完,殇忆堂发生激烈震动。 不好! 顾不得这么多了,楚文豫率先迈出门槛,也将微生冥绝拉了出来。 伊默见这两人都出去了,很自觉的跟了上去。 一出殇忆堂,便见到了两座城池对峙着,城门大开,像是摇旗吶喊。 这两座城池像极了自己梦中之城,伊默脱口而出:「天下四城。」 楚文豫扫视过两座城池:「天下四城?」 哪有四城,这分明只有两城啊? 伊默解释道:「天下四城,分为慕光城和滞阴城两座明城,还有鬼灵城和精魄城两座暗城,明城对垒,可入生人,暗域通灵,生人勿扰。」 微生冥绝听的清奇,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乐趣在此刻生根发芽:「有意思。」 说罢,便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两座城的中间,在此地停住了脚步。 「为何停了?」楚文豫也停住脚步问他。 微生冥绝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道:「不知道该走哪边。」 楚文豫带着春光明媚般的笑容给出答案:「那就随便选一个。」 没等他选,三个人就出现在慕光城中。 城中没什么热闹可言,荒无人烟的,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沿着一条路走到尽头,看到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面写着浮奎秘境。 石头后面还有一处快要碎裂的结界,裂纹清晰可见,蛛网密布,无人修缮。 结界力量弱小,对他们不起任何作用,就像是一股拂面而来的风,走过去,什么都不剩。 仅仅能感受到一点阻力。 里面像一片森林。 茂密的树叶,幽深的小径,斑驳的光影,交织着,夹杂着,混乱着。 第194页 沙沙作响的风声被无限放大,就像是鬼魅在嚎叫。 楚文豫感到不适,心中像是沉石:「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渗人啊?」 「别怕,我在。」微生冥绝绕到他的身后护卫他。 楚文豫深吸一口气:「怕?谁说我怕了?我只是觉得不舒服,头晕。」 微生冥绝没有管他说什么,只是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我一直在。」 只注意到彼此了,没有注意到伊默,一熘烟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拉扯了好大一会儿,才发现伊默不见了,楚文豫冷漠道:「那小子去哪了?」 他可不敢摆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不然微生冥绝又会不高兴了。 「不知道,随他去吧!」微生冥绝也是冷漠的回答。 楚文豫心想着:也好,死不了就行。 二人沿着小路一直往深处走,一路见证了草木枯荣,生死交替。 小路的尽头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们,似乎是在等待。 墨绿色的长裙和髮带随风飘动,头间步摇如同摇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混在风中轮迴。 她回过头来,自带气场,金步摇随之颤动:「你们!来了。」 「嗯,来了。」微生冥绝说,脑海颤了一下,像是被针刺中一般,痛入脑髓。 楚文豫附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凝下岩浆般的炽热滚烫:「怎么?你们认识?」 微生冥绝轻微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不认识,客气一下。」 随后,楚文豫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不认识我?」那人笑着,像是在嘲笑他们,也像是在自嘲:「微生冥绝,你应该认识的。」 微生冥绝:「???」 他脑子里完全乱了,不是,我没有,不认识,楚文豫你不要误会。 看到微生冥绝一脸惊讶的样子,那人招手让他上前,被微生冥绝回绝了,「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非要上前。」 那人主动凑了上来,秀髮卷过狂风:「我乃人间苍皇——苍菁翠,你不认识?」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坚决的表示自己不认识她。 一旁的楚文豫都快憋不住了,虽然现在笑不太厚道,但他就是莫名的想笑。 「楚文豫,想笑就笑吧,别把自己憋坏了。」苍菁翠好意提醒他,顺着他的笑,看到了千年前的样子。 听到自己的名字,楚文豫似笑非笑的嘴角立马僵住,像是被人揭穿老底似的紧张的抬头看向他:「你也认识我?」 「老朋友了。」苍菁翠毫不避讳的直言道。 楚文豫像是想起些什么:「一千年了?」 苍菁翠百无聊赖的整理袖子,衣袖间捲起千堆寒雪:「想起来了?」 「想起来点。」他捻娑着手指比划,略显尴尬的回答。 有点,但不多。 楚文豫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没有一点苍菁翠的画面,全是和微生冥绝的在一起时的甜言蜜语,想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 微生冥绝一把拉过楚文豫的胳膊,略显不快问道:「你笑什么?」脑子里最好不要有别人,都给我清理掉。 「没有,就是突然发现千年前的自己,还挺有意思的。」楚文豫将另一只手搭在微生冥绝的手上,「还有千年前的你,也挺有意思的。」千秋之前,咱们这一对也挺有意思的。 那时候不像是现在这般打打杀杀,而是平静无虞。 虽然总有人没事找事,一天到晚的「打架」。 微生冥绝松了手,有种弄疼楚文豫的愧疚:「你想的是我?」 楚文豫一脸骄傲,直挺的站在微生冥绝面前:「那是自然。」 不过,直挺的也不只有身子。 这时,微生冥绝的嘴角也溢出了笑意,是那种波澜不惊的笑,也是一眼心动的笑。 笑意未满,惊鸿一面。 他凑到微生冥绝面前,鼻尖贴着他的鼻樑,低声而言:「不然你以为我想的是谁?」 微生冥绝的心晃动半分,如同将满不满的水晃晃荡盪的,在独属于他的鞦韆上站立,彻底的沦陷。 而后将手顶上楚文豫的下巴:「我以为的不重要,你心之所念才重要。」 楚文豫收起笑容,情丝如飞线般倾巢而出:「你很重要,你最重要,你无人可比。」 苍菁翠有些受不了,千年前就是这么看着他们如此不知羞耻,好不容易在秘境中躲个清闲,结果又碰到这两个不知悔改的傢伙,真应该在他们刚进来的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这样或许就知道收敛些。 「你们两个老傢伙,能不能注意一点?」苍菁翠有些想得理不饶人,但又有理说不清的感觉,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心里就烦躁。 楚文豫不为所动,接着反驳:「我们可都是凡人,寿命不过百,这里,只有你老。」 苍菁翠:「……」 她觉得,现在教训他们也来得及,为时不晚啊! 「你们两个给我等着!」苍菁翠放狠话道。 微生冥绝义无反顾的挡在楚文豫身前:「有什么沖我来,刀枪剑戟我接着,棍棒长矛我受着,只是你若想动他,得先过了我这铜墙铁壁。」 楚文豫右跨一大步,几乎与他并肩而立:「我也是一样,有什么沖我来,别动我夫君。」 苍菁翠:「……」 第195页 下辈子一定逼着他们喝了忘情水,不对,最好不要遇见,免得心烦。 「我夫君金贵的很,容不得他人伤害。」楚文豫又向前一步,就像微生冥绝挡在他身前那样,毫不犹豫的挡在微生冥绝的身前。 微生冥绝将双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环绕在他的脖颈间:「金枝玉叶,不遑多让,夫君抬举了。」 楚文豫侧头,温泉般的声音淌过微生冥绝那颗难以控制的心:「不是抬举,是事实。」 苍菁翠:是胡说,绝对是胡说! 其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心里也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哪有那么金贵啊? 生下来就不是当金枝玉叶的料,而是饱经风霜,翱翔天际的雄鹰。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楚文豫的视线。 是伊默,身后还跟着一只精灵,那精灵已然化形,出落得亭亭玉立。 两个人你追我赶的,好生快活。 见到楚文豫等人,伊默也过来打了招唿,只是他身旁的精灵面露惧色,看起来很是害怕。 「你害怕她吗?」伊默指了指苍菁翠,对上她的视线,伸直的手指立马缩回,蜷缩在身后。 那张自带威严的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傲然,苍菁翠开口道:「这般嬉戏玩闹,成何体统?」 精灵低着头没说话,伊默倒是一脸正气:「这个年纪不就应该玩闹吗?」 一听这话,苍菁翠可就不乐意了,那两个老傢伙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连个小娃娃也能随便反驳她说的话? 「滚去修炼。」苍菁翠指着精灵说。 精灵很听她的命令,立马低声下气的走了。 她教训自家精灵,伊默也不好多管闲事,只好不甘心的放那精灵走了,自己留下来和楚文豫,微生冥绝汇合。 「小娃娃,你是谁?」精灵走后,苍菁翠才睁眼瞧这苗疆少年。 伊默一脸不服气的看着她:「我是伊默,我不是小娃娃。」 苍菁翠转动手腕,似是星宿流转,四季更迭:「我与他们千年前结识,你才活了不到百岁,不是小娃娃是什么?」 伊默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嘴角抽搐:「千……千年?」那岂不是很老?这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也幸亏他没说,不然苍菁翠就得二次受到伤害。 楚文豫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抚他:「千年一瞬,不提也罢,如今只做凡人,风花雪月,赴尽盛景,寄情一人,相伴余生,便知足了。」 这话是看着微生冥绝说的,没安抚到伊默的情绪,倒是安抚到了微生冥绝。 「对啊,只做凡人,折月论茶,把酒言欢,唯与一人,白首相携,了此残生。」 此时,另外两个人的沉默振聋发聩,无声弦乐有了旋律,伴着风声唱出一首好曲。 风声鹤唳,群灵乱舞。 整片森林掀起一股风浪,像是在庆祝,也像是在助威。 「都退下吧,他们不需要。」苍菁翠挥动衣袖,翩然如舞,搅弄了山河风雨,精灵们依着她的命令撤退,纷纷被她那不怒而威的面色折服。 楚文豫背过手去问她,去掉了柔情蜜意,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话:「你对天下四城,有什么看法?」 既然是熟人,那就得好好利用一下,省的自己打听情报了。 苍菁翠虽然是人间苍皇,但是对于天下四城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冰山一角,她和楚文豫等人说明情况,就让他们出去了。 但在这之前,苍菁翠提到了一个少年——明诡暗算,曾旭扬,并没有说他的具体事迹,只是让他们多加小心。 从苍菁翠的话中能够听出来,曾旭扬应该是个喜怒无常的少年。 楚文豫合理怀疑苍菁翠是故意报復他们,话只说了一半,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送客!」苍菁翠吩咐道,她心里想着:可算把活阎王和死疯子两个人送走了。 楚文豫出来后,发现一处鬼宅。 他想着这里应该就是曾旭扬的住的地方。 鬼宅周围都是些残留的鬼影,这里没有其他的房子,要想休息也只能推门而入。 里面和普通的房子也没什么区别,反而小院很精緻。 纵横交错的长廊也没有眼花缭乱,而像是被人打理的井井有条。 穿过这条迂迴曲折的长廊,看到一个背着剑的少年独自饮酒。 酒液在皓腕与喉结间滚动,如同琼玉碎裂,化做一丝温柔之音,被少年豪饮下肚:「这地方竟然还有人来?还真是稀奇啊!」 少年转过身去面对着他们,乌黑的秀髮与黑暗融为一体,像是黑暗中隐藏的武器,能化为一根根利箭朝他们射过来。 那声音一股稚气,看起来应该年岁不大。 上下打量着少年,除了声音像个少年人,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哪里像个少年? 「你不是也在此地吗?」楚文豫问他,也没把为什么来到这里,怎么来到这里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既然来了,那就想办法出去。 少年慢悠悠的抿了一口酒,含在喉咙中道:「我本来就属于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与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说的一副丧气样,毫无少年的斗志。 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能看出来,眼前这个少年其实胸腔中憋着一股劲,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劲。 第196页 「你叫什么名字?」微生冥绝没管这些,只当认识个朋友,有个引路人也好。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 少年向下空了空酒壶,一滴也没有了,走到门口,从缸里又灌了一壶。 他潇洒的摆弄着酒壶,酒壶与酒液在手中婉转流荡,化为别有风味的琼浆玉酿。 整个过程没有搭理微生冥绝。 微生冥绝一拍手,感慨道:「年少轻狂,是个好苗子,只可惜……」 少年迷之微笑,一副傲视天下的样子:「我轻不轻狂,还轮不到你随意评判。」 好歹是搭理自己了,微生冥绝心里多了几分把握,继续套话道:「你刚才说你本来就属于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但是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或许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糕。」 少年自然是不相信他说的鬼话的,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糟不糟糕的,不都是那么多年嘛!」 「那不一样。」微生冥绝数落道:「这世间阴暗无度,总有人挺身而出。」他那直挺的身板竭力证明着自己说的话,心中构建起年少时期的城府。 少年侧着头平淡一言:「所以,挺身而出的人有你喽!」 「没有。」他也平淡一言,如同溪水,顺流而下。 微生冥绝看了一眼楚文豫,发现他正在思考,紧蹙的眉头散发着独特的朝气,那是一种永不服输的气魄,少年也顺着微生冥绝的目光看向楚文豫,他倒是要看看楚文豫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能让微生冥绝看的如此入迷。 缓过神来的微生冥绝又补充了一句:「我只为一人挺身而出。」 张扬的唇角出卖了他的心,这一点,他是隐藏不住的,从千年前就没藏住。 少年转过头来,看上他那坚定的眼眸,好像明白了什么,然后没好气道:「软肋?」 「不是软肋。」微生冥绝反驳少年,像是被他锤了一拳那样不自在。 他从来没有把楚文豫当做自己的软肋,保护楚文豫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真正想要的还是和他并肩作战,一起去看碧海蓝天。 少年有所不解,懵懂如初看着他的眼眸问:「不是软肋,那是什么?」 微生冥绝顿了顿,清润的嗓音似汪洋大海:「是贪嗔痴念,爱恨情仇。」 少年轻蔑一笑,似懂非懂的问他:「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微生冥绝认真回答:「我的贪嗔痴念皆是因他而存,爱恨情仇也皆为他而起,我的全部,都繫于他一人身上。」所以,毋庸置疑,他就是我的贪嗔痴念,爱恨情仇。 楚文豫神游的思想被他扯了回来,在九霄之中过了千秋:「贪嗔痴念,爱恨情仇,你还真会形容人。」 微生冥绝转动手腕挑动他的下巴,眼神中写满了诚挚二字:「那你会怎么形容?」 第100章 暗域鬼灵 楚文豫不紧不慢, 喉咙随着天地韵律而动:「是绝无仅有的底牌。」 少年闭上眼,将一壶的酒灌入腹中,酒落生花, 绽放心底的涟漪:「所以, 这和挺身而出有什么关系?」 微生冥绝想了想,薄唇抿成一条线:「好像没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 扯远了。 少年:「……」 他摸不清头脑, 也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人为何会这样,倒是觉得站在一旁的伊默很合眼缘。 他看向一言不发的伊默,问了从一开始就想问, 但是没好意思开口问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伊默直言:「伊默。」 「你叫伊默, 也不能一直沉默吧?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少年扔掉酒壶,略带调戏的意味, 其中又含着不明的嘲讽。 话里话外间多了几分优越感,是独属于他们少年间争斗的乐趣。 伊默看了一眼少年, 并没有给他好脸色:「你才是哑巴呢!」 少年也学着刚才微生冥绝所作的动作去调戏伊默,手指作弄着他的下巴,但一晃神, 就愣在了原地, 眉眼间显现风月,他忍不住说:「还挺好看。」 伊默连忙打掉他的手后退三步:「你有病吧?」真是病得不轻! 少年无辜的看向微生冥绝,为什么你那样就不是有病啊? 稚嫩的双手和眼眸都尽量贴合着当下的情形, 唿唤着少年远离的情愫。 结果微生冥绝并没有看他,这傢伙眼神里只有楚文豫一个人。 其他人好像都不重要。 少年凑上前去,温柔而有力的拽着伊默的胳膊, 润化了自己的心:「是啊,我就是有病, 没病怎么会住在鬼宅?」 一听到鬼宅这两个字,伊默浑身咯噔一下,头上悬着的利剑突然掉了下来,重重的砸向他那幼小的心灵:「你说这是……鬼宅?」 少年直视着他,那双看穿人心思的眼里装满了狠厉:「对啊,不像吗?」 伊默摇了摇头。 「也是我打理的好,它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小院,至于里面的邪祟,放心吧,有我在,它们不敢随意出来的。」少年一脸骄傲的看着他,好像看到了当时胆小怕鬼的自己。 那双清澈剔透的眸间蕴含着天地间的银河星海,贯穿在心花怒放的小鬼上,杀了一个又一个,最终成为这鬼宅的主人。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少年总觉得伊默也有这种潜力,他真的很像之前初来乍到的自己。 第197页 他想着,就把小鬼召唤出来,小鬼阴森的笑着,在伊默耳边徘徊。 没等少年过瘾,那些小鬼都被微生冥绝灭掉了。 一个都不剩。 那狠辣的手段像是已经与他撕破了脸,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整这么噁心干什么?」楚文豫一边给他擦拭着手上的血一边抱怨,他自是不愿意看到这种血腥场面的。 微生冥绝冷漠的看着少年,如同一根斩不断的铁锁:「鬼宅之主,明诡暗算——曾旭扬。」 有人把他的名号叫出来,少年顿时觉得没意思了,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久闻大名。」楚文豫冰霜般的语气似乎要将整个鬼宅冰封住,将地下的恶鬼都镇压在地狱中,永世不得超生。 曾旭扬扯了扯嘴角,突然迸发出一股连自己都不熟悉的热血,也算是对二人寒意漫天的回应:「多谢,真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记得我!」 伊默一直暗戳戳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因为曾旭扬的手已经停留在他的腰上:「你也认识我?」 伊默从袖中掏出匕首,刺入曾旭扬的手掌,果断拒绝:「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受了伤的曾旭扬也不包扎伤口,这热血让他兴奋,让他对眼前这个苗疆少年有了占有欲:「可我想认识你,当然,也不仅仅是认识。」 「可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的瓜葛,我乃巫医谷谷主亲传弟子,满身毒药,你若在靠近,保证死无葬身之地。」伊默威胁道。 他是苗疆少年,自幼熟识毒蛊之术,自然也不是什么小白兔。 只是有的时候开不了窍而已。 听到毒药二字,曾旭扬更加兴奋:「我从一生下来,就註定要死无葬身之地了,甚至连我活下来,都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你觉得,你能威胁的了我吗?」 「我从不屑于威胁人,你不要得寸进尺。」伊默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大不了同归于尽。 曾旭扬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再靠近,反而离他越来越远:「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得寸进尺的,你放心好了。」 楚文豫再一次审视着苗疆少年,发现除了好看以外,还有从未发现的刚毅果决。 这一次,是伊默伤了鬼宅之主,也令微生冥绝刮目相看:「可以啊!慕楠经这徒弟,收的挺值的。」 楚文豫朝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二人同时出手,生擒了曾旭扬。 将他绑了起来。 他手上能召唤的那些鬼对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是目前来看,还是比较担心伊默。 曾旭扬这小子看起来是认真的,他眼神中的野心和欲望骗不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 曾旭扬被抓后,他就开始耍起了无赖,对伊默一阵死缠烂打。 伊默实在是受不了了,索性退出了鬼宅。 鬼宅之外,更是兇险。 那里是传说中的暗城——鬼灵城的入口,是生死的交界线。 所以伊默出了鬼宅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刚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出去透气,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可等了半天以后也不见人影,曾旭扬率先挣脱束缚跑了出去。 这半个时辰里,他一直在找寻伊默,只是途中遇到了一个人,谈了个合作。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又回到了原点。 这半个时辰里,曾旭扬的戾气和耐心逐渐被磨平,心中一阵钝痛。 喊了许多声伊默的名字,可惜无人回答,永远得不到答覆的他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也都习惯了,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他喊得是别人的名字,他希望那个人能给他答覆。 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开始跳动起来,心里想着:「心动,原来竟是这种感觉吗?」 「我一直以为我的心早就死了,可现在看来,它也会动。」这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然后又换了一副面孔:「笑话,我怎么会心动?一定是错觉!」 他说的坚如磐石,却饱含着杂乱的心虚。 「伊默,你能听见吗?你理理我,理理我好不好,哪怕就说一个字也行啊!」 一个字的回覆,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许多年来,自言自语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无论有没有人搭理他,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復他的话,他都要继续说下去,「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不知光阴倥偬,从来没有人理过我,聊以□□的也不过是那些鬼灵,但也是时候让那些不该存在于此地的东西,彻底消失了。」 此时的他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一场只有自己的噩梦。 在噩梦中的他无能为力,打不破平衡的僵局,只能把自己陷于万劫不復的境地。 他跪在地上,祈祷着伊默千万不要出事,又立马起身,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和立场去祈求这件事,他人的死活关自己何事? 应该是有关系的,他一步步挣脱噩梦的束缚,在触目惊心中找寻自己的内心,怅然失落,阴暗交杂,就是没有半分光明。 「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触碰外面的光呢?哈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召唤出镇压在鬼宅之下的所有小鬼。 鬼魅化形,如影随形。 曾旭扬凌冽的目光投射到鬼宅之下,唤醒了沉睡多年的鬼魅:「收回刚才说的话,我想说:旭日天堂,我自扬光!」 第198页 这一刻,少年的斗志昂扬,意气如同狂风骤雨般登峰造极。 他好像在寻找光亮,哪怕仅有一抹微光,他也绝不放弃。 召集群鬼出动,一口气毁掉了鬼宅,毁掉了自己生存多年的地方。 只为了全身心的投入暗域,与它们殊死一搏。 鬼宅消失后,暗域的入口显现出来。 跟着曾旭扬的脚步,一点一点的踏入暗域的地界。 鬼灵城内全是些鬼灵,脚下的路也是鬼灵的形体尸身,所以地上全是血。 伊默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鲜血滴到身下的鬼灵上,餵饱了那些只剩下一口气的鬼灵。 这一幕被曾旭扬看到,他脸上上前蹲下身给伊默包扎伤口,嘴里还抱怨着:「你不知道小心点吗?」 说的像个怨妇似的。 伊默看着他的紧张和担忧不像是演出来的,就道了声:「谢谢!」 「你怕鬼?」曾旭扬温柔的问他,看着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可不像是刚才威胁自己的时候那般出彩。 伊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曾旭扬不自觉的笑了一声,这一次,他是被气笑的。 平生最烦沟通困难之人,自己在慕光城里待了这么多年,在鬼宅里住了这么多年,没人说话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能陪他说话的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就不指望了,那两个人心里只有彼此,也不会和他扯上关系。 能说的上话的只有伊默了,可伊默还偏偏像个哑巴一样,也不愿意搭理他,真是无趣。 在这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当真没有一个可以聊得来的人吗?这是曾旭扬从小自嘲到大的话,但是他问伊默的时候,收尽了嘲讽,只留下温情:「这是何意?」 伊默依旧是没有回答。 幽风肆虐,鞭打着伊默的心。 曾旭扬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压着声音问:「你是哑巴吗?问你话呢!」能不能和我多说几句? 「痛恨。」伊默咬着牙说,这两个字说出口之后更加紧张,又痛又恨。 「那你还拿自己的鲜血餵他们?」说着,曾旭扬拉起握着伊默的手,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伊默抽了一下,曾旭扬心生片刻悔意:「怎么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 伊默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没事。」这点小伤,没什么事,我又没那么娇嫩。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何会痛恨鬼?」曾旭扬有些好奇,第一次从人嘴里听出来痛恨鬼,觉得有些稀奇,痛恨这个词和鬼联繫在一起,还真是在他的预料之外。 「它们不该存在。」伊默说,那些深恶痛绝的鬼,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话幸亏没让鬼王容血听到,不然非得掐死他不可。 顺着伊默的话,曾旭扬往下接:「对啊,他们不该存在。」包括我。 最后这三个字在曾旭扬的喉间滚动着,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话音刚落,在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集市。 楚文豫觉得很熟悉,像是先前见过的阴阳集市,只是这里不同,这里只做鬼灵的买卖,不做人的买卖,也就是说,没人能进入此集市。 而楚文豫偏偏就一脚踏入了,也破坏了此地的规矩,既是规矩,就不能随意让人破坏,否则难以服众。 满集市的鬼灵看着楚文豫都是嫉恶如仇,恨不得立马把他们一干人等吃干抹净。 如此苦大仇深的眼神,楚文豫也不知道为何,他们来到了一间铺子,铺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铺子外却被鬼灵包围了,每一个都是扭曲的鬼脸,看的楚文豫有些反胃。 「放肆!都不要命了吗?」 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响起,呵退了所有的鬼灵。 鬼灵避退,瞬间清场。 女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循声望去,女人身穿黑色长裙,头戴白色纱巾,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婀娜多姿,深邃如夜,让人无法避开视线。 「我是这家店铺的主人,几位要买什么东西和我说就可以。」 她的嗓音悦耳,宛如夜莺鸣叫般动听,其中夹杂着几分魅惑。 「我先来。」曾旭扬抢先说,话语随风逸动,夹杂着青山如黛,勾下魂灵的心魄,数不清的鬼灵被遏制的远离窗外,躲入暗域的边边角角。 女人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面前晃动,指甲如蔻丹,红中有苍白之色,亦有夺命之颜。 她痴笑一声,眼中融化春水,净化神灵般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要买什么?」 曾旭扬薄唇轻抿,嘴角微弯,如同三月的春,带来浮光满面,舒适惬意中鼓动着噬命的凌厉狠辣道:「命。」 女人一听这话,觉得荒唐,但同时这话也激发了他的兴趣,束缚起来的心境被瞬间打开:「谁的命?」 「暗域所有鬼灵精魄的命。」曾旭扬意气风发,如同救世主一般看着门外,折射出万里寒光。 此时的他,也吸引来伊默的目光,不是对英雄的崇拜,而是对自己说过的话放在心上的安心。 女人越来越不把这个口出狂言的臭小子放在心上了,买一个人的命尚可交易,他一开口就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怕不是个傻子。 她笑着笑着就严肃了下来,似晃动的暖阳霎时间崩塌坠落:「鬼灵精魄是暗域的立身之本,你这是要毁了整个暗域啊!」 第199页 曾旭扬扬动秀髮,风流不羁的他声音越发激昂,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宿命,越说越慷慨:「暗域本就不应该存在,毁了就毁了,那些阴沟里的东西,不过是躲在这里苟且偷生,我就是要毁了它。」 女人鼓掌后阴沉下脸,被牵动的经脉在这一瞬间逆转:「你可知道,你我都是暗域之人,生在这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就没有资格去追寻外面的好东西。」 那嗓音倒是丝滑,动人心魄,只是冷厉的双眸中乍暖还寒,惊现一容惧色,而后被疯狂取代。 曾旭扬梳理衣袖,于穷困潦倒中拱出绝迹,反驳道:「我是暗域之人,也是鬼宅之主,可我也是曾旭扬,旭日天堂,我自扬光!」 伊默撇了撇嘴,心也随之变化,像是被鬼灵侵蚀般插嘴,对着曾旭扬说:「你是暗域之人?可传闻中暗域不全是鬼灵精魄吗?」 「传闻中生人还不能进入暗域呢,你还不是进来了?」曾旭扬反问他,不仅是反问,更多的是提醒。 伊默想想,却是如此。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伤心吗?」这是曾旭扬想了好久的问题,从见到伊默的第一面,曾旭扬就想这么问了。 伊默没有回答。 全场一片静默。 只有曾旭扬还在自嘲,他年少轻狂的笑最是动人,笑尽天下四城所有生灵:「算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伤心的。」这一声「哗乱」打破了全场的静默,就连在他面前一直沉默寡言的伊默也艰难的开了口:「你不会死的。」 「可要是我说,我把自己的结局也安排进去了,会怎么样?」曾旭扬坦白了这一局,看看还有没转圜的余地。 他心里想着:应该是没有了,本来就没有一线生机。 伸出手去触碰伊默,就像是常年在脏泥中摸爬滚打的孩子去触碰高高在上的神明,去触碰那不染尘埃的清莲,终是隔绝了几寸,他知道,那是鸿沟,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伊默能与他共情,主动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毫不犹豫的回答:「这不是必死之局。」 被触碰的手颤抖一下,却又不敢动,生怕伊默会撤回去,他就散了。 若是连伊默都放了手,他整个人就註定会像烂棉花一样散架,可是那人偏偏死死的攥住他的手,能感受到伊默很用力,攥的他手心冒汗。 他自己也清楚,更多的是冷汗。 「可我必须死,只有我死了,才能服众。」曾旭扬近乎发狂道。 「服不服众不重要。」伊默鼓足了勇气,迈上前去。 曾旭扬感觉自己如浮萍飘絮,被一个莫名的枷锁束缚住,想清醒却更想做梦:「那什么重要?」 「活着。」伊默点头肯定,双眸如电,闪耀了直轰天庭的雷鸣,那只汗涔涔的手上,装满了一泻千里与电闪雷鸣。 曾旭扬也点了点头,笑着说:「我懂了,你是在乎我的。」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伊默回绝道,不给他一丝希望。 曾旭扬也反应过来:「嗯,你说的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我想见光。 也想见你。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曾旭扬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这一局,他把自己的命也算了进去。 在一旁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直在看戏,看着这场由鬼宅之主亲自搭建起来的戏台。 楚文豫鼓掌,眉眼轻佻:「既然鬼宅之主都开口了,我也来凑个热闹,所求一样,后果不计,老闆娘,如何?」 女人冷哼一声,觉得他们一个个的都疯了,不管是生死界外的人,还是生死界内的人,不管属不属于天下四城,都得来凑这个热闹。 不过这样也好,有热闹,才有乐趣。 「好啊,我答应你们,只是这个买卖太大了,还需要点时间准备。」女人说。 微生冥绝背过手来,隐藏的锋芒更胜从前:「三天。」 女人看着他那双眼睛,就像是厉鬼现形那般灼心之痛,不敢与其对视,只得垂下头来:「三天就三天。」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三天内,你们不能离开暗域。」 「成交。」楚文豫第一个答应,爽快的出人意料,「你刚才说你也是暗域之人,为何会答应毁掉暗域?」 女人眼底出现一条伤痕,经年累月的挤压在心底的伤痕,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见他不想多说,楚文豫也没有多问,而女人提及的三天内不能离开暗域,也不是大问题。 他本来就想逛逛暗域,如今才进了一个铺子,其他的铺子还都没有逛过,三天内,他是不可能离开暗域的,所以这个要求对于他们来说,很容易就能答应。 成交两个字刚说完,女人就不见了,这间铺子也被清空。 乱风肆意,狂飒如罡,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明。 这些鬼灵精魄在此处游荡,虽然看起来数量众多,但也如孤魂野鬼,孤独寂寥。 微生冥绝从铺子里站了很久,感受着里面熟悉的温度,他总觉得这里他应该来过,此间暗域,便是他曾经上天入地的一部分。 他站了很久,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忘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能从这里找到昔日故人的余温。 好在,故人如今在他身边。 楚文豫看着他逐渐放空的眼神,也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学着他的样子,去感悟曾经的自己。 第200页 他想着若是之前自己来过这里,说不定能留下些线索。 然而,什么都没有。 一切成空。 曾经的自己离开这里,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连气息也逐渐消散。 随着气息越发的薄弱,再也找寻不到故人存在的痕迹,微生冥绝回过神来看着楚文豫,淡淡的喊了一声:「夫君。」你回来了。 从微生冥绝深情的眸子里,楚文豫看到了星河长明,看到了灯光万盏,也看到了对故人的思念,但他心中很清楚,微生冥绝眼中的故人,就是他自己。 微生冥绝这一声「夫君」,引得楚文豫主动凑了过去,眼中横生风云诡谲:「这里,我是不是来过?」 虽然之前的记忆很是模煳,但总归还剩下点朦胧边角,微生冥绝没有回答,而是说了声:「来过。」 片刻后,他又开口:「走吧!」 随着话音落地,微生冥绝伸出手臂,挽上楚文豫的胳膊,二人并肩走出了这间铺子。 第101章 魇镜千年 一出铺子, 便是狂风袭面,群鬼乱舞。 楚文豫走出铺子,看着青面獠牙, 面容可怖的众鬼灵, 纷纷绕着他走,他就觉得很好笑:「夫君, 你说, 他们知道自己的死期吗?」 微生冥绝瞪了一眼鬼灵,而后用温润的眸星盪着楚文豫的心海:「你说呢?夫君!」 他将所有的情意都注入最后这两个字中,带着亘古一诺, 跨越了千年。 错落的思绪交叠着, 逐渐织就一片华羽,倾心于一人。 他抬头一看, 是最勾人的追寻尽处,整个暗域下起一场花雨, 那是女人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雨落情愁,浇灌了温馨尔雅的翩翩君子,花雨过后, 便是利刃。 楚文豫带着微生冥绝又进了一间铺子, 将门关上,只有二人被锁在其中。 这间铺子是从后门进入的,其间连接着一条密道, 楚文豫并不知道密道的尽头通向何方,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一步又一步, 就当和微生冥绝在这里散步了。 忽然察觉里面有动静,楚文豫警惕的看着前方:「谁在里面?」 忽然从前方探出一个黑影, 黑影逐渐清晰,楚文豫看清了是伊默,这才放下戒心。 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呢! 见到是伊默,楚文豫也就放松了些,好歹没遇到什么上古怪物。 他顺着视线往前走,可越是往前走,就越发不对劲,这好像是一个迷宫,他永远也走不出去。 此时,微生冥绝牵住他的手,温润如玉的摩挲着,「我大概知道该怎么走。」 楚文豫将所有的目光都投在微生冥绝身上,心里想着他怎么会知道怎么走? 虽然心中万般疑惑,但还是完全相信眼前之人的。 跟着微生冥绝一路前行,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和伊默他们汇合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楚文豫瞥见身后的密道问他们。 曾旭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副很轻松的样子看着楚文豫:「这地方挺好找的,你可别忘了,我是暗域之人。」 他最不喜欢提及的暗域之人,也放到了明面上,可每重复一次,就提醒着自己和伊默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放下又放不下,总是控制不住的偏向伊默。 「哦!差点忘了。既然你对这里的环境如此熟悉,不如带我们逛逛?」微生冥绝趁机邀约。 曾旭扬瞥了他一眼,「不怀好意」的提醒道:「明明是你们两个甩掉我们自己进去的好不好?」 微生冥绝:「……」 伊默站出来替他们说好话:「带我们逛逛吧!」 一听到我们这两个字,曾旭扬不由得愣了一下,感觉整个人都在下坠,最后只能跌入尘埃里,但他还是咬咬牙答应,毕竟这可是伊默提出来的。 粗略的带着他们逛了附近的集市,所有的鬼灵几乎不敢招惹他这个鬼宅之主,所以都绕道走,这三日也清静些。 不知不觉,三日过去了。 女人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换了一身鲜红色的衣服,像是火红的嫁衣,带着最璀璨的金步摇,散发着宝石般耀眼夺目的光:「久等了。」 楚文豫接话,有些等不及说:「快些开始吧!」 女人点了点头,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于是看向曾旭扬:「你准备好了吗?」 曾旭扬怔了一下,心中划过万千长明,那一束微光在他眼前晃动着,打动了他千万次,他却只能视而不见,而后笑着说:「早就准备好了。」 伊默的心揪了一下,但没有表现出来,最起码曾旭扬看着他的时候是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同情之意的。 见到伊默是这个反应,曾旭扬也没有矫情,只身入了剿灭阵法。 「以吾之身,成剿灭之刑,众鬼灵散,成!」他和女人一左一右念着咒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行侠仗义的阵法,殊不知这是催命之阵。 阵法凝固的很快,仅仅不到三个时辰,就和暗域连在了一起。 鬼灵精魄嘶吼着,痛苦充斥了它们的全身,贯穿了它们的魂魄,此阵法的启动后,整个暗域全部都扭曲到变形。 「就快了,你再等等。」女人小声说,「我一定会成功的。」 曾旭扬听的真切,但也没有撤回阵法,而是选择继续「牺牲」。 此阵法不能中断,入阵之人无法抽身而出,只能等到魂灵散尽而亡。 第201页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曾旭扬特意背对着伊默,不敢去直视他的双眼,那双眼太明亮了,他触碰不得,触及不起。 就在曾旭扬快要撑不住,阵法即将大成之时,苍菁翠出现了。 她一拂袖,卷弄了暗域风雨,浇灭了这场催命之阵。 「师……人间苍皇?怎么你也亲自来了?」女人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第一次见到不让人死的。 苍菁翠缓缓落地,激起一片涟漪,涌起的芳菲如春水般荡漾了整个暗域,她伸出纤纤玉手,指着曾旭扬说:「他不能死,这是命令。」 曾旭扬回过头来,第一眼便对上伊默的双眸,感觉眼中血丝瞬间炸开,撞的他生疼的说不出话来:「???」为何我就不能死? 女人也很纳闷,阴森一笑后问道:「这天下谁人死不得?」 苍菁翠笑了声,如帝临般豪气一言:「他是我选的明城城主之一,所以,他不能死。」 曾旭扬越听越迷煳,目光投在苍菁翠身上,看着人间苍皇威武莅临,被威严气息压的呆滞片刻,问道:「我可是暗域之人,如何做得了明城城主?」 苍菁翠在他的眉间一点,助力他恢復了明域之身。 「多谢苍皇。」曾旭扬跪谢,行了人间最高的礼仪。 「你呢?还不跟我回去吗?」苍菁翠对着女人说。 女人眼底含泪光,血泪如漠河的仰视着苍菁翠:「师父,他……」 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最后一丝生机。 苍菁翠目光如鹰,焗伤了女人的目光:「为师希望你认清事实,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师父,他不该是这种结局。」女人唇角颤抖,浑身瘫痪在地。 苍菁翠早就看开了,劝解道:「万般可惜皆自在。」 「是啊,暗域之人,活着才是牢笼。」女人滴下含在眼角八百年的泪,如长河奔泻,再也止不住了。 哭声如幻,逐渐隐匿于浮奎秘境之中。 苍菁翠来去匆匆,转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这不是他的真身,他的真身从未出过浮奎秘境,这次来的不过是一个分影。 她出来并不是为了让曾旭扬当这个明城城主,还有带回女人。 女人本是浮奎秘境的叛徒,此次曾旭扬找女人合作,也是为了帮助苍菁翠抓回叛徒。 至于女人为什么答应曾旭扬布下剿灭阵法,这是她多年来的心愿,需要一个人的助力,才能成就剿灭阵法,剿灭之后,便是復生,她要復活一个人,一个消失了很久的人。 为了他,不惜背叛人间苍皇,逃离浮奎秘境,到最后还是做了他人的嫁衣。 「你们什么时候串通好的?」这一点,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没有预料到。 「那半个时辰里。」曾旭扬清了清嗓子,不自然的回答说。 楚文豫这才想起那半个时辰里,他们就没有遇见过一次,原来如此。 「恭喜你成为慕光城的城主。」微生冥绝祝贺道。 曾旭扬摇了摇头,拒绝了微生冥绝贺喜的话语:「不是慕光城,我选的滞阴城。」 楚文豫走了过来,满心不解:「为何选择滞阴城,而不是慕光城?」 选慕光城不好吗? 曾旭扬一撩秀髮,随风飘扬:「旭日天堂,我自扬光啊!我要成为滞阴城的城主,也要成为庇护穷困潦倒之人的光,更要让那些隐藏在人海中的鬼灵精魄无所遁形。」 风声鹤鸣,心如刀绞。 曾旭扬说这话的时候,全程没有瞥见伊默的表情,他是故意迴避的,不能看,也不敢看。 「你去过滞阴城?」楚文豫又问,游动的嗓音如浊风戏月,射穿了曾旭扬的魂灵。 曾旭扬「嗯」了一声,他去过滞阴城,见过里面的悽惨状况,所以要成为他们的庇护者。 给弱小无助的人们一个家。 「带我们去看看。」伊默主动说,这是他生下来便少有的主动,可在遇到曾旭扬之后,屡屡这样。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主动,不仅是他没有想到,曾旭扬也没有想到,还以为要在此地分别。 曾旭扬咽了口气,丝毫不敢有所懈怠,连忙答应:「好。」虽然面色不显,但内心的高兴已经抑制不住,他的魂灵趁机作祟,在伊默面前被强行镇压,都融化在他对一人的温暖中。 弧光满月,追云弄弦,剥开迷雾见到一抹亮色,曾旭扬拼命的想要伸手抓住那一人的光芒,于漫漫长夜中得到一丝安慰,可那人虽然尽在眼前,又似乎太遥远了,遥不可及。 他不敢伸手去碰,刚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就这样试探了一路,都没有伸出他那双自认为骯脏的手。 曾旭扬也不理解,之前能直接拽住他,甚至能直接上手摸他的下颚,可如今,怎么如此懦弱? 什么都不敢,就连碰一下都难。 这一路上,他就看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恩恩爱爱,笑口常开,自己暗戳戳的伸出手又收回来。 曾旭扬在心中破口大骂:曾旭扬,你个懦夫,什么都不敢,之前的胆子去哪里了?不是贵宅之主吗,怎么连一个人间少年都碰不到,懦弱无能! 曾旭扬,你懂不懂得珍惜啊?你和他就这么一点时间,转瞬即逝,你在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第202页 若是以前,说不定他会吃掉人间少年,但是现在,确是触碰不到。 一路上虽然有说有笑,却始终不敢迈出这一步,没过多久,路上的时间就没了,众人随着曾旭扬来到了滞阴城。 在无尽的黑暗中,滞阴城伫立在原地,犹如一座被遗忘的遗蹟,隐藏在诅咒和阴霾之中。 走在滞阴城的街道上,楚文豫感觉一股沉重的压抑感,街道两旁的建筑破败不堪,被鬼灵精魄侵蚀的不堪入目,墙壁上斑驳的痕迹写满了沧桑与悽惨。 最令楚文豫受不了的是空气中瀰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那是死亡的气息,是无数生命消逝留下的痕迹,还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破碎飘零,残骸遍地。 「所有的鬼灵精魄给我听着,之前的恩怨我不追究,可若是再不知道收敛,休怪我不客气。」曾旭扬站在城墙上吶喊着,顺手碾死了跃跃欲试的鬼灵:「休想挑战我的底线,我曾旭扬自小便收了鬼宅,你们这些杂乱无章的小鬼们,最好不要放肆。」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下,曾旭扬放干了那只小鬼的血,任由鲜血顺着城墙往下流。 其他的鬼灵见状,纷纷躲得远远的,不敢去招惹这位新城主。 办完正事后,曾旭扬将他们带入了城主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选择滞阴城,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庇护他们吧?」楚文豫开门见山的说。 在他的印象里,曾旭扬绝不会如此这般行事,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要成为滞阴城的城主,这滞阴城里必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曾旭扬本也没打算隐瞒,只是想起苍菁翠告诫过他的话,把不该说的都隐匿,只留下坦然一语:「据我所知,这座城里有一魇镜,能看到自己所有的过去。」 说到这个,楚文豫可就来了兴趣,他还想知道自己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找到魇镜,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也不记得了?」微生冥绝看着曾旭扬渴望的眼神,像是忘记了诸多前尘往事。 曾旭扬坐下来说:「我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微生冥绝冷哼一声:「……」这谁能记得啊? 「找寻小时候的记忆干什么?」楚文豫问他。 曾旭扬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又卸下心中的重担:「看看是谁把我扔到这里的啊!」 「你恨他们吗?」伊默趁机问道。 曾旭扬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无所谓爱恨,我只是想知道。」 他忽然又想起了伊默说过痛恨鬼,想必与他的前尘往事也有关系。 楚文豫这才明白过来,慕楠经的算盘原来在这里,这哪是让伊默来开窍的啊,这是让他来了却前尘往事的。 「你是不是很需要魇镜啊?」曾旭扬问伊默,暗下决心势必要拿到魇镜。 伊默握紧双拳,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从他的表现能看出来他很需要魇镜,这就够了。 稍作休整一番,众人就踏上了寻找魇镜的路。 滞阴城虽然不大,但是其中包括的暗域遍布四方,甚至不在一个空间中,所以看起来不大的滞阴城,实际上足足千万里。 要想踏遍整个暗域寻找魇镜,无异于大海捞针。 刚才苍菁翠在曾旭扬眉间那一点,不仅唤醒了他的部分记忆,还让他想起了一个秘术。 那是一种探寻神器的秘术,想来能与魇镜产生共鸣。 只是现在刚恢復部分记忆,还不太熟练。 他伫立在天空中,紧握手掌,面带自信,青色灵力在他身旁涌动,如同一条蜿蜒的河流,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汇聚于掌心,形成一片薄薄的灵蝶。 灵蝶在曾旭扬的手中翩翩起舞,他紧握灵蝶的手掌微微张开,灵蝶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在空中旋转着,向天空释放出一道绚丽的光束。 随着光束的释放,天空中出现在无数只灵蝶,翻腾着,飞舞着,宛如曾旭扬的影子,与他一同挥洒着灵气。 曾旭扬歃血为噬,灵力运转如丝,操控着这些灵蝶在空中划出各种复杂的图案。 此时此刻,天空中的灵蝶如同彩虹般的烟花,绚丽夺目。 整个暗域的鬼灵精魄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震撼,他们惊恐的看着灵蝶飞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控着命运,它们想要反抗,却发现根本无法抗衡。 秘术成,魇镜现。 万千灵蝶成为探路者,净化了整个滞阴城,也覆盖了暗域。 隐藏在深海之底的魇镜有了动静。 曾旭扬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在底下,在海里。」 滞阴城和慕光城两座明城中都没有汪洋大海,能隐藏魇镜的地方只能是暗域。 有了这个关键线索,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魇镜藏身的那片海。 接天一色,混若碧玉。 借住灵蝶的力量,曾旭扬将魇镜从深海之底召唤出来。 形成一个锁灵阵,布在整片大海之上。 他们从海面上行走,如同走在冰面上,直到深海之心。 魇镜出现的那一瞬间,整个暗域都震盪起来,甚至波及到浮奎秘境。 好在早些稳住了震动,这才能站在海面上行走。 魇镜只是一个入口,真正能看到过去记忆的还是魇魔。 微生冥绝的魇魔又出现了。 第203页 这一次,他将那一战的记忆还给了微生冥绝和楚文豫。 千年前 轮迴桥畔 狂雷闪电如长弓般射落大地,将大地射的千疮百孔,在闪电的尽头,是冥界唯一的冥神。 冥神所及之处开满了冥葬花,黑紫色长茎嗜血嫣红,隐藏了一切污垢。 在他对立面,站着一个长发少年,英姿飒爽的提着手中的剑,冷酷无情的背对着冥神。 他面向的是微生冥绝所在的方向,只是他事先安排好了,将微生冥绝成功支走。 殊不知微生冥绝就躲在暗处盯着他,手上的符咒紧握着,渗出了血汗,在冥葬花的衬托下,将符咒染的黑红。 「楚文豫,你到底想干什么?」微生冥绝看着楚文豫结了寒冰的双眸,看到了最后的绝情。 「微生冥绝,对不起了,这次,我可能……」 说完,楚文豫转身对着冥神,诞下寒光,屠戮了冥葬花海,周遭烈火如歌,勾勒出一副同归于尽的画面。 「楚文豫,今日你必死无疑。」冥神一脸幽怨的看着楚文豫,就像是看着蝼蚁一步步长大,一点点的爬到了自己的身边。 「冥神,你屠戮众生,该死!」楚文豫大喝一声:「你不配为神!」 冥神森然一笑,冥葬花反噬掉火海,一片奼紫嫣红:「我乃冥界唯一的真神,便是屠戮众生,你又能如何?」 楚文豫脚踏长空,闪电般的飘到冥神面前:「能杀你!」 冥神盯着眼前的少年,从他的眼眸里反射出来的疑惑被绞杀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杀字。 「你想杀我?」冥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痴心妄想。」 「看招!」 楚文豫将剑横在身前,长剑悬于空中,四方如浩然冰窟,剑气如虹,威势滔天,犹如流星划破夜空,破空之声犹如战鼓擂动,声震四野。 剑气之下,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割裂开来,尘埃四散,气势惊神。 楚文豫的身影犹如风驰电掣,伴随着雷霆之声,如同九天之上惊雷破空,降落在这无边的轮迴桥上。 第一次剑气挥出,仿佛要将天地撕裂,将冥神震退,他手中的长剑犹如他的灵魂一样,燃烧着无尽的热情和斗志。 剑气纵横之间,轮迴桥上仿佛出现了一道道裂痕,仿佛天地都被他的剑气所震裂。 冥神看着楚文豫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不凡的敬畏。 这是遇到了对手了。 接下来便是司空见惯的厮杀。 每一次剑气交锋,都伴随着震天的轰鸣声,犹如雷神之怒,震动九天。 楚文豫犹如狂风中的勐虎,凌厉无比,逼的冥神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调动全部的冥藏花,打算发动最后一击。 一击致命,一击必死。 此刻,楚文豫的剑气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席捲而来,每一次跳跃都仿佛在虚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将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事物都摧毁殆尽,包括冥神。 「受死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轮迴桥上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楚文豫的剑气已经将冥神逼到了绝境之中。 冥葬花葬了自己,帮助冥神达到巅峰,黑紫色根茎如同江河,引发山崩地裂,轮迴桥塌。 轮迴桥塌的那一刻,最强的一击诞生了,这一击,天地色变,九天颠覆,死生干坤。 楚文豫也倒在了血泊中。 在冥神看来,他不过是个半大小子,修炼的剑术也不成熟,不过是气势足了些,没必要惧怕。 可下一秒,浩雪般的剑气将整个轮迴桥封印起来,冥神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将他拉下无尽深渊。 那不是楚文豫一人的力量,而是微生冥绝献祭了自身的全部灵力,帮助他达到的巅峰对决。 「多谢!我知道你一定在,可我……」楚文豫也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以剑毁人亡为代价封印了冥神,也为微生冥绝塑造出一线生机。 「楚文豫!」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结局,微生冥绝还是不敢相信,他跳下轮迴桥,在废墟中一遍遍的唿喊着楚文豫。 皇天不负有心人,可也负了有心人。 「楚文豫,你好狠的心啊!」微生冥绝哭喊着说道,沙哑的嗓音看起来更像是有血有肉的肉体凡胎。 楚文豫没说话,依偎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 「楚文豫!」微生冥绝发了疯似的大吼,声音震彻了九重天阙。 他抱着楚文豫的尸体在轮迴桥底游荡,宛如孤魂野鬼一般,再也没有了陪伴他的楚文豫。 再后来,就是闭关千年。 电光石火,魇镜轰动,回到现实。 第102章 解开心结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回到现实后, 曾旭扬和伊默也差不多回到原点。 在此之前,魇魔对曾旭扬和伊默的干扰比对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还要强烈。 「父亲,你凭什么?」曾旭扬大声质问自己的父亲, 和鬼宅之中训斥小鬼一样的语气, 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曾威川眸中星河婉转,心却狠绝:「你生来为灾, 没有凭什么, 这是天意。」这不是在放狠话,而是说的他以为的事实,当然, 也只有他一个人这么以为, 最起码,曾旭扬不会这么认为。 第204页 凭什么他生来就为灾?这是谁定下的规矩? 曾旭扬不服, 他看着眼前没有血色的父亲,就像是看一个尸体:「我生来为灾, 可我还是人,我本不属于暗域。」 曾威川动了动苍裂的嘴角,扯出一句决绝的话:「你若不在暗域, 便没有活路。」 「可你也没让我选啊!」曾旭扬从不相信他必须来到暗域, 若他还在世间,说不定能闯出一条活路,可对他来说, 这从来不是一种抉择,而是命中注定。 命要他生而为灾,命要他镇守暗域, 命要他今生永不见光。 可他不信命,他想着若是当初能够拼搏一次, 是否还是这般无解的局。 面对曾旭扬的咄咄相逼,曾威川嘆了口气,说出了那句影响了曾旭扬一生的话:「儿子,你只需要记住:旭日天堂,你自扬光,这就足够了。」 曾威川和曾旭扬是一个性子,他也曾不信命,可结局是妻亡子散。 慢慢的,他也接受了。 他把年仅五岁的儿子送入暗域,自此,再也没出去过。 「旭日天堂,我自扬光,可我的光呢?在哪?」曾旭扬大喊着,我也想要光啊! 怎么没人为他撑起一片天堂呢? 凭什么他就要做别人的伞? 「儿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鬼宅。」曾威川平淡的说,从他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点人应该有的情感。 他早已化为鬼灵,如今在魇镜中,借着魇魔的势,才能重塑肉身。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曾旭扬说了一句:「我知道。」 原来这么多年,他都知道。 「那你……」曾威川机械麻木的看着眼前的儿子,好像自从分别以后,再也没有了熟悉的气息,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父亲,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想确认一番而已。」曾旭扬说的如此平淡,仿佛是他的声音越是平淡,就越能抹平他受过的伤害,就能抹平当年曾威川抛弃了他一样。 曾威川跪了下来,佝偻着腰抬起手,恨不得将头埋进泥土中,随着尘埃永远的深埋地下:「对不起。」 「不需要,就像是你当年知道我为人有活路一样。」曾旭扬扶起曾威川,没有任何的感激,只是冷淡平静的说:「悔恨和罪孽都只会软化一个人,父亲既要我坚强,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呢?」 曾威川看着他,心有余悸道:「你……怎会如此?」 曾旭扬掏出手中的匕首,想要插入曾威川的心脏,却奇蹟般的被一个人阻拦。 是伊默。 他双手握着已经出刃的匕首,掌心的鲜血将整个匕首染的通红。 即便曾旭扬很生气,可他还是选择松开手,一脸紧张的看着眼前之人:「伊默,你干什么?」 「我来救你。」伊默颤颤巍巍的将匕首拔出,扔在地上,匕首落地的声音清脆,夹杂着血的浑浊,激起一片血花:「不要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曾旭扬不敢相信这是伊默说的话,可他流动的鲜血彻底糜乱了他的思路,救他是真的,说的话也是真的,可他不明白,何为歧途? 他走上前去,强压住心火给伊默包扎好,「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会后悔的。」伊默强行挡在他的面前,不让曾旭扬靠近曾威川半步,生怕曾旭扬会做出对自己父亲不利的事情。 「不会,」曾旭扬心中苦落,无处发泄,又不甘于永远埋在心底,还是选择说出来,「无论杀人还是杀鬼,我都不会后悔的。」 这句话像是触及到伊默已经断了的心弦一般,将它彻底割碎:「他可是你的父亲。」 「那又如何?」曾旭扬不管不顾的说,「没有情意,只有空壳的父亲,留着他有什么用?」 伊默象徵性的锤了他一拳,想让他清醒一些:「我就是因为杀了自己的父亲,所以……现在即便追悔莫及,也晚了,什么都晚了。」 他一边说一边落泪,泪水如水梯般泄下。 「你……」曾旭扬浑身颤抖一下,呆滞在原地,他不知道该安慰伊默,还是该同情自己,「别哭了。」 总之,曾旭扬清楚这是心软的感觉,就像是踩在一片云彩上轻飘飘的。 伊默一边哭着,一边含沙射影的给他讲述了失手杀掉自己父亲的故事,企图用这个来打动曾旭扬,让他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 在这一唱一和下,最终,将曾旭扬手中的匕首踢出了魇镜。 本以为这样曾旭扬就会听劝,可他还是小看曾旭扬这个鬼宅之主了。 「曾旭扬,你想想,你若是杀了他,你就会快乐吗?」伊默最后一问,就在他觉得大功告成之时,不料曾旭扬利用魇镜召唤出一柄钢刀,手起刀落间,将曾威川的头颅砍了下来。 「我不是你,我不后悔。」是他阻挡了我奔向你的路,死有余辜,所以,我不后悔。 伊默看着曾旭扬手中的鲜血,不解的问:「你为何执意杀了他?」 「因为他让我尝到了比天人永隔更痛苦的事情。」曾旭扬冷漠的说。 「什么事能让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伊默擦干眼泪,低沉的嗓音在喉间滚动,发出喑哑而又潮湿的声音。 曾旭扬不敢说因为什么,索性心虚的垂下了头。 「你确定不后悔?」伊默再三确认的问他,却再一次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回覆:「绝不后悔。」 第205页 他有时候很羡慕曾旭扬,若是自己也有他那么狠的心,或许当年的失手,就不会成为意外,他也不至于愧疚这么多年。 「那若是我呢?」伊默小声问他:「若是我,你也会当刽子手吗?」 「不会,杀了你,我会后悔。」曾旭扬与他坦诚相待,没有一丝算计,没有一点手段,只是心中最基本的人间真情。 伊默点了点头,背过头去:「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生来就属于人间,现在同我说这话,怕不是被我这个暗域之人感染了。」曾旭扬开玩笑的说道。 伊默朝后面的曾旭扬招了招手:「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曾旭扬没说话,默默的点了点头,而后回到了现实之中。 魇魔让曾旭扬看到了他的过去,他的心结最终被伊默解开。 至于伊默的心结,不知道能被谁解开,看到过去的他只能聊以□□。 曾旭扬救不了他,他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以后我们不能同行了,你珍重。」曾旭扬偏着头,话语间满是遗憾。 但他不悔,也不能悔。 伊默看着他的侧颜,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现实世界中的人,而不是来自暗域,他看了他好久,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最后关头,捲起袖子抱住了曾旭扬:「珍重,或许永远不会再见,但我会一直记得你的。」你也是人,本不属于暗域的。 这一瞬间,曾旭扬没有感觉温暖,反倒是有些心惊胆战:「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天各一方,各自珍重。 伊默走后,曾旭扬感受着他存留下来的气息:「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若这话当着伊默的面说出来,伊默定然会反驳他,谁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但他连当面说这话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暗自祈祷,望君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他们又回到了巫医谷。 他们进入天下四城的这段时间,慕楠经和从嫔月也没有闲着。 这师徒二人一直在调查禁地毒蛊之源的所在地。 直到他们从魇镜中出来,才有了一些进展。 「回来了。」慕楠经给他们接风洗尘,还特意带来了珍贵的药草奉上。 「说吧,有什么事。」微生冥绝背着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以慕楠经平常的行事作风来看,这样的场面,事情应该不小。 慕楠经眼中闪过一丝邪念,将它彻底隐藏在心底:「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有话快说。」楚文豫有些不耐烦,在天下四城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快忍不住了。 慕楠经看到楚文豫这副不耐烦的样子,故意顿了顿,而且卖起了关子:「禁地毒蛊之源有一定眉目了。」 「师父,在哪?」伊默迫不及待的问,虽然有捧场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他想找点事情干。 「就在巫医谷的谷底。」慕楠经回復着,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反应过来,问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伊默什么也没说,恢復以往在师父面前良好的木头形象。 他不说,更代表了一切。 「什么时候出发?」楚文豫接着问。 慕楠经掐指一算:「明天晚上。」 「不行。」微生冥绝严词拒绝。 从嫔月少女般的脸上浮现出平时少见的不解:「为何明天晚上不行?我和师父可是算准了良辰吉日。」 微生冥绝清了清嗓子,瞥见楚文豫那双渴望的双眼:「这你就不懂了。」这叫情趣。 从嫔月:「???」 她反正是不懂,但慕楠经懂了,打算给他们两天的时间,妥协的说:「后天晚上必须出发。」 「没问题。」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说。 他们这么爽快的答应,并不是觉得后天晚上出发这个时间多么合理,而是不想继续和慕楠经浪费时间。 与其和他们继续无头无脑的商量,还不如回到慕楠经给他们安排好的寝室里。 这里,可比外面舒服多了。 事后,从嫔月还问慕楠经为何明晚不行,他们可是推算了好久,才确定明晚这个良辰吉日的,他们一句话就给否定了,说不行就不行? 慕楠经一本正经的回覆:「给他们点私人时间吧!」 从嫔月:「……」 寝室里 「夫君,其实,这个称唿,千年前就应该存在了。」楚文豫捂着心口,回忆着在魇镜中看到的那场大战,那是他身死魂消的一战,也是微生冥绝心死闭关的一战。 虽然从魇镜中看到的一战并不惨烈,甚至现场只有三个人,再具体一些,只有楚文豫和冥神的单打独斗。 「夫君,这遗憾来自于千年前,那千年后的我们,自是不能赔本,你说是吧?夫君!」微生冥绝眼前浮现过无数的画面,可都被他回绝了,先前的遗憾就此作罢,若是带着之前的遗憾度日,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一种遗憾。 所以,他只回忆着和楚文豫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哪怕就是一个凡人,也能做一对让世人艷羡的凡人。 生前同寝,死后同穴。 「我看天色渐晚,不如……」楚文豫哑声道。 微生冥绝凝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向来也没有想过掌握主动权。 第206页 把自己的身心都交给一人,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的保障。 夜幕降临,巫医谷漆黑一片,仿佛被浓墨染过。 烈风在夜空中唿啸着,吹得丰盛的药草沙沙作响。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四周笼罩在阴影之中,整个巫医谷最亮的还是寝室中的那一盏孤灯,不过,很快就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缠斗吹灭了。 「楚文豫,你到底要干什么?」微生冥绝喊话道。 楚文豫目光如同黑夜深沉,瞬间拉下两座悬崖之上的又粗又厚的藤条,忽的被掉在树上,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但他并没有打算停止,他知道下面是溪水,坐落在山谷底部的溪流。 那甘甜的溪流对他诱惑极大。 他抵不过诱惑,毅然决然的折断树枝,自断羽翼,一泻千里。 直到整个人掉入溪水中才有了缓和,谷中溪水在暖阳下温热透顶,荡漾了九曲迴肠。 那藤条未断,他向下一拽,发觉藤条结实得很,又想像一个侠客一样,自由的穿梭于峡谷之中。 眼前的万丈悬崖他毫不犹豫的便跳了,虽然上不去,可总归可以自由随风。 他挺直腰身,握紧双掌,紧了紧藤条,用臂力直上九霄,整个人就如同傲然独立的神仙,羽化而登,睥睨六界。 在半山腰待了片刻,再一次俯冲而下,更生勐,更有力。 因为他很清楚,底下不过溪流,要不了他的命,他有恃无恐。 反覆,癫狂,登顶,入溪,如游龙,似惊弦,百发百中。 而溪流似乎尝到了甜头,汩汩而动的溪水不断的流下,洇湿了楚文豫和溪水交界之处。 这还远远不够。 楚文豫要想溪流如同汪洋大海般,那样才能不辜负他从万丈悬崖上俯冲而下的快感。 这感觉,如痴如醉,□□。 风声有劲,弦断无声,黏连着现世的交叠,模煳了红罗春帐。 「这就是我想干的事,就像个侠客一样。」楚文豫说着,身体也跟着舞动起来。 铁马佩温溪,踏歌双双骑。 他痴醉了整个长夜,直到第二日正午。 慕楠经敲了敲门,得到一声「进来」的允许。 他端了一碗温酒过来,这是巫医谷自制的药酒,用了上好的药材熬制而成:「喝吧!」 那药酒清澈如溪,甘澧可口。 「好喝。」楚文豫夸赞道,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将慕楠经「赶」了出去。 慕楠经:「……」 等慕楠经走后,微生冥绝在一旁暗戳戳的问:「现在的好喝,还是昨晚的好喝?」 楚文豫瞬间就觉得手中的药酒不香了,嫌弃的摇了摇头:「这个太苦了,不好喝。」 「那你是觉得昨晚的好喝了?」微生冥绝紧凑过去,用余光鞭笞着楚文豫手中的药酒。 听到这句话,楚文豫将手中的药酒放在一旁,附在他的耳边呢喃软语,好似回到了昨晚的清溪之中:「我承认,昨晚的好喝。」 温情且浪荡。 他握住微生冥绝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如暖阳融溪,虽然温暖,却带着一丝邪恶。 日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的身上,长影浮动,眼神交汇在一处,仿佛感化了时光。 他们彼此依偎着,回忆着昨晚的溪流和那两座悬崖,不知为何,坠落的那一瞬间,楚文豫没有一分一毫的惧怕,反而能感受到那两座悬崖不同寻常的柔软。 看着微生冥绝也将手中的药酒放下,楚文豫若有所指的问道:「你呢,昨晚感觉如何?」 微生冥绝嘴角勾出清光松意,傲骨如锋般说:「欢喜。」 「只是……欢喜吗?」楚文豫用薄唇抹去微生冥绝嘴角的笑意,而后沉下心,让他努力回想昨晚经歷的一切。 微生冥绝咽了口气,道:「欢喜过头,心意也足。甘愿为弦,凭君拨弄。」 听到这句话,楚文豫如吞了溪流,斩了悬崖般豪气道:「司卿大人好手段。」 微生冥绝歪着头靠在他的肩上,理所当然的说:「楚堂主过奖了。」 白日旭阳,照样阻挡不了情甘深畅。 不过是落日红妆,缱眷思量。 「光天化日的,楚堂主这是做什么?」微生冥绝扯着自己的领口和系带,趴在楚文豫的肩头上仰视着他的长捷如扇,明眸善睐。 楚文豫垂下头,眨动的睫羽映上微生冥绝的心堂:「本堂主只是过奖了,可还没过瘾呢!」 微生冥绝僵直在仰楚文豫的肩上,一动也没动。 「清风入阳,楚堂主还是收敛些为妙。」过了一会儿,微生冥绝才开口提醒。 「本堂主天不怕,地不怕,向来胆大的很。」楚文豫涌出的兴致不知道该如何收敛,他也敛不回去,反而更发散,「尤其是对你。」 微生冥绝极能收敛心续,眉目间如春澜漾水,目若朗星:「先说正事。」 楚文豫觉得节奏被打乱了,嘴角微翘,略显不高兴的爆发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什么正事?」 微生冥绝起身,舒展了春柳般妖韧的细腰,步履从容的端起已经凉透了的药酒:「巫医谷的事。」 楚文豫听着那药酒杯盏撞击桌子的声响,将脑海中迴荡着的甜言蜜语收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慕楠经应该无法追寻到毒蛊之源的具体方位。」 第207页 「那他为何如此坚定的说明天晚上出发?」微生冥绝自顾自的嘀咕着,肩上黑髮泛着柔光,鼓动了他疑惑的心思。 楚文豫也跟着起身,衣袍轻舞间显露出一副狡猾之意:「给我们私人时间呗!」 微生冥绝:「……」 说正事呢,能不能不要乱想? 不过听到时间这两个字,微生冥绝倒是心有所想:「他应该是给自己时间。」 楚文豫心怀憧憬,他倒是要看看慕楠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想着不管是什么药,早晚给他薅没了,「管他要给谁时间呢,反正没什么用呗!」就当做好事了。 他早就知道慕楠经无法找寻到毒蛊之源具体的方位,多这一晚上,就当是给他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看着楚文豫这蠢蠢欲动的样子,微生冥绝心中咯噔一下,又被贴上床褥。 说实话,他心里还是兴奋的,激动的快说不出话来。 谁知楚文豫什么也没做,只是淡定的说道:「今日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明日可能会有些麻烦。」 那从容如风,波澜不惊的眼神里,似乎并没有雄鹰的斗志。 面对如此反常的楚文豫,微生冥绝更加担忧:「你说,明天会有什么麻烦?」 楚文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以慕楠经的功力和手段,身为巫医谷的谷主,不可能连个毒蛊之源的具体方位也找不到,说不定明天会有一场大战。 但是明日未到,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楚文豫心中搁置了尖刀利刃,强忍着自己强烈的欲望闭上了双眼:「也不一定,总之,先好生休息,我总感觉明日还得进入生死界中。」 「那就先养精蓄锐呗!」 微生冥绝这一声,如同浩渺江河中的波涛画卷,回应着楚文豫的话。 随后,他也闭上了双眼,两个人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醒了过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睡的倒是舒服,慕楠经却是彻夜未眠。 第103章 毒蛊之源 错乱的风如喑哑的玉箫声随着山谷迴响, 寻寻觅觅,不知归处。 风中传来咳嗽的声音,混在其中, 格外突兀。 「师父, 你怎么了?」伊默走上前去扶着慕楠经,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苍白无力的样子。 慕楠经披上外衣, 将衣带勒的紧緻:「无妨, 就是无法启动归寻阵法。」 这句话被刚从屋里走出来的楚文豫听的一清二楚。 归寻阵法?好熟悉的名字! 楚文豫一听,就觉得若是这样,事情便简单了, 早说啊, 归寻阵法还是千年前他创立的呢! 「归寻阵法?」楚文豫瞥了一眼微生冥绝,像是传递某种消息。 慕楠经走了过来, 一开口便输了傲骨:「这是我巫医谷不传的阵法,可以探寻到禁地之源的具体方位, 只是……我从未成功过。」 「你早说啊,这好办,不过, 我要向谷主借点东西。」楚文豫想了一想, 若想恢復功力,归寻阵法是个好时机。 看着他凝重的脸色,慕楠经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也没有多问就答应了。 「你就这么答应了?」虽然不想让慕楠经反悔,但楚文豫还是想再三确定。 慕楠经坚定的点了点头,并且让楚文豫尽快布阵。 月华淡雅, 飞花如梦,淡紫色的光沖向天际, 笼罩了整个巫医谷。 楚文豫轻轻松松的,便布下了归寻阵法。 甚至,比慕楠经拿到的古籍步骤还要繁琐,可眼前之人为何能如此轻松? 这哪是巫医谷不传的阵法啊,千年前楚文豫就会了。 「你怎么会我巫医谷先祖创下的归寻阵法?」慕楠经警惕的看着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楚文豫偷学了巫医谷的秘术呢! 「这阵法,我千年前就会了,什么你巫医谷先祖创下的?你让他研究药草他在行,就他对阵法的研究,八百年也创造不出来归寻阵啊!」楚文豫语气中带着怀念,他有些想当年的老朋友了,在浮奎秘境中见到了苍菁翠,不知他在何处。 「你认识先祖?」慕楠经嘴角下垂,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楚文豫也并不惊讶,只是上下打量着慕楠经:「早知道不该叫你前辈。」 慕楠经:「……」 「我还是想问你为何会这归寻阵法?」 归寻阵法大成,楚文豫起身:「这是我创的,只是被某个不要脸的臭小子偷学了。」 他故意说的很大声,仿佛这样那人就能听见。 「师父,他们……活了千年!」伊默在一旁补充。 慕楠经轻嘆一声:「那岂不是和王八差不多?」 楚文豫朝他翻了个白眼:「滚!」 话音刚落,归寻阵法便有了动静,微生冥绝用手指一探,发现禁地之源的大概方位。 微生冥绝指向远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慕楠经大梦初醒般道:「真没想到寻找调查了那么久的禁地之源,竟然就在巫医谷的后山?」 后山杂草丛生,一般没有人会去,慕楠经查了这么久,唯独落下了后山这一重要地点。 进入后山的路总共有三条,一条大路,两条小路,这时节,小路没办法走,只能走大路。 在慕楠经的带领下,几个人来到了巫医谷的后山。 第208页 巫医谷后山常年大雾不散,以此来干扰人的视线。 拨开云雾,才得见月明。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联合施法,将这云雾退散,暴露出禁地之源的入口。 进入禁地之源后,楚文豫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森林,但是干秃秃的,没有什么生机。 这是与浮奎秘境里不一样的感觉。 禁地之源中的花草树木根茎被破坏的彻底,很难再生。 在他们周围都是一片荒芜,仿佛所有的草木都被榨干,只剩下黑色的土壤和死寂的石头。 地上的枯枝败叶混在黑色的泥土中,如同沾上了黑血,在腐朽的泥土中摸爬滚打。 「这里怎么如此荒凉?」微生冥绝将枯木尽收眼底,看到的是绝无生机。 楚文豫感受到不属于巫医谷的气息,倒像是魇魔的气息,「此处有古怪。」 顷刻间,黑气缭绕,吸收了所有草木根茎的养分,这让本就不旺盛的草木岌岌可危。 草木皆枯萎后,出现了一扇黑气之门。 楚文豫率先迈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的走了进去,等到全进去以后,这门就消失不见了,也从内部关上了。 「这是……禁地之源?」楚文豫看着周围的黑气,如临深渊。 门中的世界和外面的大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难以名状的死亡气息。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脚下踩着厚厚的苔藓,滑腻而潮湿,仿佛是自然的颤抖,站都站不稳。 矗立在风中的枝干摇曳的令人作呕,脚底的苔藓丝毫没有改善石头的坚硬。 「小心!」慕楠经话还没说完,伊默差点摔倒,还好被他及时拉住。 霎时间,石头化作钝刀扎入每一个人的脚底。 森红的鲜血流到石头上,瞬间被吞噬。 石头将脚底贯穿,所有人呆滞在原地,想动也动不了。 「以吾之血,献祭阴煞,符咒出!」微生冥绝默念着,将符咒贴在楚文豫的后背上,缓解了他的疼痛。 「微生冥绝,你个重色轻友的傢伙,我们呢?」慕楠经挣扎着,嘴角勾出一丝冷笑,他已经强烈的感受到微生冥绝的荒谬了。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表示抱歉,他只有这一张了。 知道他只剩下一张符咒的时候,楚文豫心如霹雳,当头一棒:「只有一张,你还给我?」 楚文豫这话并没有感动,倒是有些责怪他不先想着自己,只想着他。 「不给你,我心不安。」微生冥绝挤出笑容,示意他不要担心。 可看着他的双脚,楚文豫还不如不贴这张符,他更疼了。 心中的哽咽下了眉头,无声的抽搐着,他只能悄无声息的融化所有的荒唐:「有我在,定能让你心安。」 他方才从归寻阵法中吸纳了天地的灵气,如今已然恢復五成功力。 只是……薅秃了巫医谷九成的灵草。 想来这个消息也瞒不了多久,还是赶在慕楠经生气之前将他救出来,救命之恩,应当抵得过灵草吧? 想到这里,楚文豫双手结印,金色光芒从手中倾出,璨如繁星,缈如银河。 此时,归寻阵法才真正的大成,也将脚下的坚硬的石头稜角磨平。 莲花状的印记散落在四方,春罗袖下的凌波持乱了三千青丝,鬓角的华发唿应着闪耀的印记,薄衫如影,尽显风流。 望着楚文豫施法的方向,微生冥绝仿佛见到了千年前的他,也是这般耀眼,让人移不开双目。 石头的稜角被磨平后,慕楠经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药箱不离手,不然这伤口定然溃烂。 他可没微生冥绝那么小气,多么名贵的药材都捨得给他们用。 得到稀有药材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连忙道谢,却得到了慕楠经一阵阴阳怪气:「本谷主大方得很,不像某些人……」 「谷主真的那么大方吗?有多大方?」楚文豫趁机问他。 可能是被药材沖昏了头脑,慕楠经夸下海口:「要多大方,就有多大方。」 稍后,他就收到了从嫔月的传信:巫医谷九成的药草都被祭阵了。 慕楠经差点被气晕过去,还是伊默从背后接住了他。 他眼神空洞,神情落寞,眼底的惋惜和愤怒越发强盛,传达出无法言喻的悲伤,恨不得将二人祭阵,换来他的药草。 「你……你们!」慕楠经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楚文豫见状,连忙赔罪:「迫不得已,还望谅解。」 「我巫医谷九成的名贵药草,是你一句迫不得已就能解决的?」慕楠经心情跌入谷底,彻底陷入了黑暗,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光明。 楚文豫破罐子破摔:「要想成功布下归寻阵法,只能如此,你们就是不忍心,他当年也没有成功过吧?」都是爱药材如命的人,能成功才怪! 虽然楚文豫这么说,可他心底里还有有些愧疚的,毕竟那是巫医谷九成的药草,种植养育这些药草少说十年,多则百年,谁能不心疼啊? 更何况,归寻阵法还被他自己所用,恢復了五成的功力。 「早知如此,我定然不会用归寻阵法。」慕楠经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万般嘆息道:「早知道多问一句了,说是像我借东西,可没说这么多啊!」 楚文豫打了一个响指,解释道:「在某种程度上,运用归寻阵法是必然。」 第209页 若是真像慕楠经说的那样,岂不是一辈子都找不到禁地之源? 牺牲了九成的药草,总比穷尽一生也找不到强吧? 「药草没有了,还可以在种嘛!」微生冥绝听不下去了,「既然来到了禁地之源,还是命重要,你再这样沉沦下去,命都没有了。」 他向来最是心大,如今这般反常,也是为了骂醒慕楠经,让他不要在沉浸在悲伤之中。 这里瞬息万变,不知道何时会出现危险,万不能被情绪左右了接下来的路。 慕楠经擦干眼角的泪:「我看是他想要了我的命吧!」 楚文豫:「呃……」不至于啊! 慕楠经罥烟似的眉眼扣上泪痕,惹人心生怜意。 但也引出了暗处的「硝烟」。 这些石头随风声而动,像是一种阵法。 血气方刚,绕为指柔。 这种阵法在吸食了活人的鲜血之后更是强盛,竟然合成了一个巨鼎。 万斤巨鼎悬于头上,如同雷神之锤,万钧之重,压得人心神荡漾,摸不到方向。 那鼎壁斑驳,刻满了沧桑,碎片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砸倒无数魇灵。 鼎口朝着九重天开放,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那悬在半空中的鼎足,犹如万年古树,坚韧而有力,无法撼动。 鼎足如铁链般粗壮,仿佛连接了天地,鼎身则如山岳般巍峨,似是沉睡的巨兽。 巨鼎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如同黑云压城,决定着万物的轮迴。 被巨鼎砸中的魇灵面孔扭曲,发出骇然的声音。 其他的魇灵也纷纷躲避巨鼎的碎片,宛如躲避命运之轮的袭击。 魇灵有着尖锐的指甲和黑色的皮肤,以及闪烁着幽光的眼睛,速度极快,可即便是这样,也难以抵挡巨鼎碎片的掉落。 因为它们只有一只眼睛,视线有限。 他们的灵眼以噩梦为食,能将人的噩梦变为现实。 随着巨鼎的出现,不怕死的魇灵纷纷兴奋的涌入,它们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笑声,毛骨悚然。 「这是……魇灵?」微生冥绝看着飘忽不定的魇灵,扯回千年前刚开始闭关之时。 灵魔转换,绝迹横生。 他每日每夜的噩梦缠身,就是因为魇灵,后来生生剥离魇灵,这才恢復神志。 魇灵最擅长的就是潜伏,潜伏在阴影中,难以捉摸。 「魇灵以噩梦为食,这里怎么会出现?」楚文豫蹙眉思考:「或者,换句话说,它们吞食了谁的噩梦?」这句话无意间如同春雷般炸响微生冥绝的心。 微生冥绝得知这是魇灵后,漾起不知如何的笑意:「我的。」 这两个字从微生冥绝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浴火重生,涅槃而生。 说出来后,他心中紧绷着的弦也松动了片刻。 一听到这两个字,楚文豫就像是被头上的万斤巨鼎砸中,丝毫抬不起头。 他心中的磐石都碎了,片瓦不剩。 不敢想像,这一千多年,微生冥绝是如何一个人熬过来的。 更不敢想像,自己若是失去他会怎样。 楚文豫眼中的眷恋和不忍化作豪言:「这是能一笔勾销的吗?」 他虽然吼了出来,可是他并不生气,他是心疼,心疼微生冥绝千年来的经歷。 一个把他的命看的重于自己的人,在他走后,是何等的落寞,何等的绝望啊! 「为何不能,无论什么东西,在真真切切的你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微生冥绝笑道。 他就这么简单的一笑,就消解了千年的苦。 那笑容如此灿烂,可在他心里,还是弥补不了千年的遗憾。 楚文豫心里想着:这千年,他是不是不曾笑过? 「微生冥绝,我心疼。」楚文豫直言道:「不要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以吗?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微生冥绝温柔的看向他的心口:「我没事,再说了,把它们解决掉就不心疼了。」 「微生冥绝,我不在时,你这般对自己,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我回来了,会是怎样一番场景?」楚文豫直视着他的眼眸,想从中看到希望,看到对生活的热爱。 「我控制不住。」微生冥绝眉宇间清晰可见的不忍:「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但是没想过这一等,就是千年。」 「千年太久了。」久到痛心疾首,楚文豫感觉自己很懦弱,所有强大的心灵在一人面前都会暴露出缺陷,那人就是他心的缺口,怎么缝都缝不上。 「你……」楚文豫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你若是再犹豫下去,这些魇灵就会越来越多,断不能陷入梦魇之中,否则后患无穷。」微生冥绝在他耳边提醒,也是在提醒自己,定然不能陷入苦痛之中。 魇灵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些,所以,他们必须反其道而行之。 楚文豫心中怅然,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自己不要着了魇灵的道,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爱到深处,情难自已。 「楚文豫,你控制不住的,不要挣扎了。」这话不是魇灵说的,而是楚文豫对自己说的,明知道控制不住,为何还要强求? 若是顺其自然会怎样? 楚文豫不知道明确的答案,但是他想尝试一次。 这一次,他要将自己内心的欲望无限放大,直到被魇灵控制为止。 第210页 若是大梦一场,也算是不错的体验。 在他思绪神游的时候,魇灵开始了行动,察觉到楚文豫的心绪不稳,魇灵第一个选择的对象便是楚文豫。 魇灵汇聚成一团,和魇魔别无二致。 灵魔本就可以相互转换,一念成灵,一念成魔。 比成神都容易。 只是魇灵不同于其他的灵,它的怨念过重,噩梦丛生。 魇灵冲进楚文豫体内,将他架到巨鼎之上,点燃了烈火烹饪。 在意识被封印的最后一刻,楚文豫心里想的是:微生冥绝,等我。 可站在底下的微生冥绝不知道楚文豫所思所想,还以为他真的因为自己被魇灵侵袭控制了。 「楚文豫,醒醒!」站在底下的微生冥绝一个不留神,就看到楚文豫在巨鼎之上了,因为魇灵的限制,他上不去,只能在底下干着急:「楚文豫,你下来!」 微生冥绝急的干跺脚:「楚文豫,你刚才说的我都答应,我不会在这样了,我也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楚文豫,你快醒过来啊,我已心如刀绞,还不如把我架在烈火上烹饪呢。 楚文豫被魇灵吞噬掉意识,积累的怨气也成为诡元,如今的他,自己就是一个巨大的炉鼎。 那烈火是黑色的,从巨鼎之下传递上去,逐步加热巨鼎,形成一个天然的火炉。 微生冥绝在底下喊了无数遍楚文豫的名字,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的他,如傀儡,如木偶,如鱼肉,只能任魇灵宰割。 而他,就像是在做一场梦,与他所经歷的不同,那是一场美梦。 一场千年前未发生大战的美梦。 冥神未祸乱六界,也未屠戮众生,只是蜷缩在冥界之中做他的冥界真神。 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在九重天上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拘束,身边还有数不清的挚友陪伴,还有麒龟水玄以及磨轮兽坐镇,别提多快活了。 梦到这些,楚文豫嘴角渗出笑意,如同春水,加剧了烈火的态势。 梦中的微生冥绝很有意思,会费尽心思讨他欢心。 「楚文豫,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而我,只要你。」微生冥绝笑着说。 还是如同刚才的笑,能融化他所有的苦痛。 只是在梦中,楚文豫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反而,他比任何人都快乐。 在微生冥绝的眼里,楚文豫便是全部。 「我心狭窄,也只要你。」楚文豫还之一笑,但这句话他是真的说出来了,甚至眼角还饱含一滴泪,滴入巨鼎中,化作烈火的肥料,「微生冥绝,有你足矣。」 「楚文豫,你说你心胸狭隘,我心也不宽广,楚文豫,你给我听好了,我心吝啬,只爱一人。」微生冥绝的笑容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就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梦中的一幕太模煳了,他抓寻不住,失了先机。 可眼前之人一步步的在向他靠近,直到过了九重银河,过了黄泉彼岸,他都在向自己靠近,从未后退一步。 「楚文豫,你回来!」微生冥绝一边移动一边喊着,不知道为什么,楚文豫能听出他嗓音有些沙哑。 楚文豫也想回去,可是他回不去,他一步步的向后退,退到六界之外,退无可退。 他的心一直是欢喜的,直到微生冥绝从他眼前消失,他就连微生冥绝带过的风都抓不住。 「微生冥绝!你在哪?」楚文豫感觉自己处于黑暗之中,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也包括他自己。 他想着,若是此时出现一个人,他的心上人,该有多好? 「楚文豫!你快下来!」微生冥绝在底下喊破了喉咙,楚文豫也没听到,还在上面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他看到了风花雪月,看到了心之所向,就是没看到自己。 烈火越来越旺盛,直到将巨鼎烧成灰烬。 空中爆出一处瀑布,黑色烈火将巨鼎炸的粉碎,楚文豫也不知所踪。 眼见着空中的瀑布飞花,裹挟着苍狗风云倾巢而下,微生冥绝再一次受到重创,比之前的那一次还严重,他缓不过来,失声大哭:「楚文豫,你还要在让我等你一千年吗?」 他没有看到楚文豫的尸身,不详的预感充斥了整片识海,嘴角抽搐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微生冥绝连喊了三声不可能,一声比一声慷慨激昂,三声过后,他便没有了一丝希望。 但他不相信,不相信楚文豫就这么被炸死了,不相信楚文豫能让他再等上千年。 可这方圆百里,不见人烟,更不见尸骨。 喊到最后,微生冥绝也没有了力气,沙哑的嗓音黏连着血水,泣下最后的期待:「楚文豫,你回来……我都答应你,我只要你回来。」 在命悬一线的那一刻,他闭上了眼,也没有看到楚文豫的归来。 第104章 戏中情缘 当微生冥绝再一次醒来之时, 是在一间小木屋中。 他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心心念念的楚文豫。 「楚文豫,你吓死我了。」微生冥绝顾不得自己的伤口,直接起身抱住了他, 这一抱, 他就不打算撒手了,最起码安于现状, 但是仔细一回想, 好像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先前只顾得关心楚文豫的伤势,没有想到最关键的一步。 巨鼎爆炸,波及千里, 微生冥绝不可能不会受伤, 可他一直都没有注意。 第211页 当时也没有这些心情去想这些繁杂小事,他的身心都落在楚文豫一人身上。 现在仔细想来, 诸多疑惑也可不攻自破:「那股力量,是你吧?」 先前过于忧心, 这才反应过来,巨鼎爆炸的时候,有一股力量护住了他的心脉。 那股力量如今才在微生冥绝的心中爆发出来, 化作迎刃而解又一步到位点睛之笔。 事到如今, 楚文豫只能哄着他说:「你知道便好。」 「我知道。可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我……」都快疯了。 在见到楚文豫的那一刻, 对着那张熟悉的脸,微生冥绝什么悲伤的话都说不出口,崩坏的情绪似是弹簧低落到谷底, 但又温柔的蹿到天际。 那一丝热风湿了山河无恙,迎上淋漓不尽的兴旺, 也撞上楚文豫的面庞,明明还有很多要说的,话也到了嘴边,只剩下无比单薄的一句:「好了,没事就好。」 这算是安慰,也算是告诫,希望都活着,希望都平安,微生冥绝又何尝不清楚,但那千年,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力,找不到楚文豫的那一刻,他已然疯魔,一睁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微生冥绝又恢復正常,「楚文豫,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需要你安全。」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楚文豫点了点头,心里万般滋味,诉不清道不明的心愿来不及说出口,那些潜藏在心底里面蠢蠢欲动的萌芽拴着夸不出口的情愫掩埋在情海尽头,他垂下头,似是考虑着野火烧不尽的撩生意长。 勐地一抬头,发觉那人死死地盯住自己,仿佛要将自己吃干抹净,那双难以摸清的眼中,画着风情万种,只为一人连了心。 他眨了眨眼,不舒服的揉动着清脆,滴下几滴甘露,微生冥绝弓下腰,眨动扇婕,眉宇之间洒下玉淋:「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前的时候,我只是想要将计就计,谁成想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楚文豫卖着关子,双手比划着名里面经歷的一切,也给微生冥绝讲述了梦中的终始,「梦中的你非要一退再退。」 最后这话多少带了些不明的怨气,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冥冥之中的关心。 微生冥绝听着莫名的话,心中难免种出了一片风情园:「这也怪我?」 「不怪你。」楚文豫留下独白,感念过风雪夜,不归人,想念过千年前的自己和微生冥绝:「只是太近了……近的我唯恐自己抓不住。」 「梦中的我如何,我不关心,现实中的我只想一进再进。」微生冥绝怂恿着自己的心,起身勒紧楚文豫的腰,万千诱惑在此刻下达了最后的命令,那是最末尾的通碟。 「好。」楚文豫淡然一笑,接下来所有的举动都瞭然于胸:「今日註定要成全你。」 在这间再普通不过的小木屋中,清光吞月,覆水难收。 只是其中的魇灵多少有些不识好歹,竟然守在这间小木屋的门口,就像是一堆没有头脑的护卫。 「此等心惊胆战,它们也敢偷看?」楚文豫侧卧在微生冥绝的身后,如同护食的猎物,面对自己的天敌,故作泰然:「也不怕瞎了眼?」 「那就都瞎了就好。」微生冥绝在前面焖着声,有些悽惨的叫声也忍了气吞了声,如乌云蔽日般撤回最初的际遇。 即便快被潜在身后的猎物吞云吐雾,他也说的出口,只是可惜了魇灵们,不过是看个戏而已,竟然全都被挖了眼。 做这件事情的人自然不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们两个,而是慕楠经和伊默这师徒两人。 这也是楚文豫的吩咐,在微生冥绝没醒来之前,楚文豫就让慕楠经和伊默二人将所有的魇灵引来此地,挖眼睛也是二人心有灵犀。 「司卿大人真是「残忍」。」楚文豫做了坏事还如此坦然,这世上应该除了微生冥绝,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微生冥绝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的过分的趋势,反而愈发变本加厉,反咬一口:「是它们自己要来看的。」 他说完这句话顿觉不对劲,扭过头去看向楚文豫那张装出来无辜的脸:「看来还是楚堂主棋高一筹,在下只得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楚文豫收回「江河」,散入最深处的大海:「你甘拜下风的岂止是这一件事?」 他扭动身躯,来来回回的进进出出,杀下一片波涛滚云:「这也算。」 微生冥绝轻轻一笑,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挑出不可磨灭的时光:「你说算便算吧!」我都听你的。 魇灵们被挖了眼,纷纷退却百里,这间小木屋才得以清净。 很快,慕楠经和伊默就回来了,手上全是魇灵留存的气息,楚文豫一闻,那令人作呕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搅动了飢饿已久的腹腔。 「咕噜……咕噜……」 楚文豫察觉尴尬,以笑容掩饰着不由分说的叫声,他喉咙滚动的舒快:「不知巫医谷谷主的厨艺如何?」 慕楠经斜睨着他,很清楚他那不怀好意的心思,索性背过手去:「你要是想支开我等,不必多言,我懂,我都懂。」 楚文豫:「……」 话音刚落,慕楠经就拉着伊默离开了此地,走到烂一地的厨房中,「这是被谁破坏过了吗?」 伊默无奈的摇了摇头,嘆了几口气:「师父,这不摆明了要我们收拾吗?」 第212页 慕楠经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当是你的歷练吧!」 伊默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我歷练?」 不是,这明明是两个人的活啊? 而且,两个人也做不完吧? 师父,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慕楠经说完就转身离开,现场只留下伊默一个摸不到头脑的「厨子」。 他想着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自己将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成果斐然。 「做什么好呢?」伊默自言自语道,「先看看食材吧!」 好不容易准备好做饭的食材,却从灶火中蹿出火苗,那几丝火苗逐渐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烈焰焚烧之势,将伊默圈在了原地。 他看着越燃越烈的火苗,心中不乏有过不切实际的怀疑,可这心中的火苗霎时间便被扑灭,他想着不应该如此。 「是何人在此作祟?还不速速现身?」伊默凝望着眼前的火苗,总觉得事出反常,这东西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这不是故意设计他一个人吗? 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这火苗才出现,傻子都能看出来用意何在,伊默没好气的说:「既然来了,何必龟缩在后,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眼见着火苗聚成一股绳,「嗖」的一声出现在伊默面前,由火苗拧成的麻绳逐渐形成人形,伊默开始吐槽:「怎么化成人形也不像个人啊?只能说是人模狗样。」 那人:「……」 早知道还不如不选他? 直接将目标对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也不用如此麻烦,可惜,这样就没有意思了,他就是想要有意思,就是想要他们窝里斗。 那人露出易过容的脸,看起来就阴森,不太好相与的样子。 伊默收拾好残局,不管不顾的做起饭来,只是……差点没把厨房炸了,当然,他是故意这么干的。 只有这样,才能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慕楠经也很快就赶了过来,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进入厨房里,而是躲在一旁看热闹,他也想看看自己的这个徒弟能否独当一面。 随着伊默和那人的不断交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开始了坐山观虎斗,他们一脸欣慰的看着伊默,这好像已经不是刚见面时的那个腼腆的臭小子了。 「他会不会撑不住?」楚文豫盯着那人,总觉得伊默会败下阵来,可一旁的慕楠经丝毫没有这个担忧,他倒是觉得可以将计就计。 「不会。」慕楠经说的如此决绝,令在场的所有人膛目结舌。 微生冥绝上前几步,将应有的警惕全部放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 面对微生冥绝的「质问」,慕楠经一点也不慌,聊以慰藉的说:「因为他是我巫医谷谷主慕楠经的徒弟。」 微生冥绝:「呃……」 堂堂巫医谷谷主,也好意思说出这话来,你说这话,还不如不说呢! 从楚文豫的眼中能看到,伊默和那人一边炸厨房,一边谈条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触犯了天条呢,需要这么惩罚人。 那人也不是不知道伊默故意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是如他一般不管不顾的,像是在顺应着伊默的胡闹。 他不仅好声好气的帮着他说话,还任由他胡说八道,也不拆穿他的谎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和慕楠经没什么区别。 伊默将整个厨房折腾的一片狼藉,那人还好心好意的帮他收拾,看起来并没有敌意,这让躲在暗处的慕楠经都不得不怀疑伊默和那人的关系。 虽然不至于叛变,但总觉得其中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这小子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这个师父吧?」楚文豫特别擅长在一旁拱火看热闹。 慕楠经也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或者是即便有所怀疑,也将这漫无目的的怀疑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咽进肚子里,切不会让他人瞧出任何端倪来。 但这些事是瞒不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的,楚文豫凑近厨房:「不用跟他废话。」 没想到就这么被他打破了,无论是伊默和那人的交谈也好,还是慕楠经躲在暗处的观察也罢,全都被楚文豫破坏的不着痕迹。 「你怎么这么冲动?」慕楠经小声提醒。 楚文豫不做理会,径直走到那人面前,指着伊默破口大骂:「他就是个养不熟白眼狼,你要想成事,还不如找我。」 伊默:「……」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哪里就莫名其妙的得罪了人,竟然被骂的不留余地。 楚文豫在骂的同时也给伊默使了个眼色,可他哪里听的下去,随即反驳道:「楚文豫,你说谁白眼狼呢?你不要太过分!」 他这么说,正好是楚文豫要的效果,演戏深入,微生冥绝不乐意了,指着伊默说:「说你呢!」 伊默没搭理他们,扭头就走了,连带着慕楠经也跟了出去。 那人也藉此机会消失不见,趁机逐个击破。 「不知司卿大人是否清楚本堂主的计划?」楚文豫没有生气,只是想反过来问一句,他的思想在此刻也形成了一个闭环。 微生冥绝自然清楚,只是他先前故意这样,如果太过容易,那人根本就不会信。 「那楚堂主可否知道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微生冥绝回想着刚才的经过,想着那人应该并没有完全相信,还差一步关键的棋。 第213页 这一步棋,不止一个人能完成,而是所有人都能参与进来的一场大戏。 戏子多秋,秋来运转。 「你且安心等着吧!」微生冥绝补充说,在他「老谋深算」的棋局下,是寒霜归尽的萧瑟落魄,亦是动人心弦的和颜悦色。 谁都不知道他下一步棋会如何落子,但是他知道楚文豫会干涉他的落子。 好在,同一战线。 「那人会上钩吗?」原本楚文豫也想演一齣戏,可他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索性将棋盘全权交给微生冥绝,自己从旁辅助。 「就算不会,也得让他会。」微生冥绝这话没给那人留下活路,既然出现了,就应该实现他的价值。 一颗棋子若是失去了他存在的价值,那就是弃子,而弃子的下场,想来也不用多说。 在这一场未知胜负的棋局里,能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又或许,活到最后的,也未必会赢。 微生冥绝已然摩拳擦掌,等待那场最终的对决。 将棋盘交出去之后,楚文豫顿觉一身轻,好像放下了千金重担,自己也从那个残酷的杀伐中不遗余力的抽出。 那人也没有让这场戏唱不下去,当晚就去找了伊默。 他不知,这是伊默与慕楠经的计划,那人只管离间他们,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伊默父母的消息。 当年他亲手杀害了自己的父母,这个伤疤在魇镜中就被揭开过一次,只是无人治癒。 「伊默,当年他们全都中了「萧然」这种毒,你不会不知道此毒来自巫医谷吧?不然你也不会想方设法的接近慕楠经,还认贼作父,拜他为师。」那人说的义愤填膺,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希望有人替他鸣不平。 伊默自然不信,他开口辩驳:「不可能,我师父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觉不会是当年的下毒之人。」 那人又说出了一个他不得不相信的理由,这个理由他也无法怀疑,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人又拿出了所谓的证据,试图将他彻底策反。 拿到证据之后,伊默二话不说的就去质问慕楠经,而后和他大吵了一架,夜晚便不欢而散。 反观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夜晚,反倒是欢愉无限。 「司卿大人,好戏就要开始了,你还要在这里「自讨苦吃」吗?」楚文豫故作矜持的冷着脸,似是沧海一粟,又挂上了襄谈风月。 「戏秋易折,不必急于一时,起兴百废,你我只需最后的收尾便好,管不得那些罗里吧嗦的话外音,我只想与你共襄盛举,春秋大梦。」微生冥绝只觉得和楚文豫在一起的时光短暂,应当珍惜,「楚堂主,光阴似箭啊!」 楚文豫摸着他的胸口,看着一览无余的枕边人:「确实,光阴!似箭!」 「此光阴!似箭!非彼光阴似箭。」微生冥绝饶有兴致的解说着,前有光阴,后有似箭。 楚文豫也来了兴致,如同酒壶一次次的霸道摩挲着入喉,肆意妄为又是点到为止。 「司卿大人,我与你都清楚,此等好事,不由分说。」这话说出来,楚文豫自己先低下了头,接着就转移了话题:「千虑百忧,不过寻觅渡火,不可过头,现下时机已然成熟,还请司卿大人做主。」 微生冥绝扭过头去,脸上的态势如饮过甘澧,表面索然无味,实际回味无穷:「我倒是想做主,这也得楚堂主先收回,不是吗?」 楚文豫还是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一往无前,拱出微生冥绝一时间接纳不了的力度:「司卿大人,你应该心中有数我不可能放任自流的。」 「正事要紧。」微生冥绝这句话说的心中暗爽,根本不像是在提醒,更像是带刺的荆棘,但他好像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就要到了收网之际,若是他们再不去,可就会错过一场好戏。 「这就不是正事吗?这对我来说,可是首屈一指的大事。」楚文豫只管在前方杀伐果断,从他的语气中,也似亲临疆场,这关乎着两个人的幸福,岂是其他事情可以与之相比拟的? 有些事或许很重要,但是仔细想来,它们又没那么重要。 别人的戏再怎么重要,这戏台子搭的再好,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想要从头到尾的观望下来,却是一件很累的事。 那些所谓的正事,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还是不如眼前事来的畅快,既然不畅快,又何必在意终始呢? 说到底,解铃还须繫铃人,既然前方的戏台子已经搭好,那伊默这个当事人必然要登台唱戏。 此时的戏,已经到了高潮。 伊默一个人来到街上,来到一间小酒馆里,那人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你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吧?」 伊默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喝着他手中苦涩无味的酒。 酒入愁肠,郁恨百结泪。 他将酒壶压到桌子上,噼里啪啦的裂痕像是被灌入狂风暴雨,梨花如烟般坠入地狱。 「涅槃不了的凤凰,根本不能算是凤凰。」那人也陪着他喝起了酒。 这酒乏味,无力回天。 「怎么?我的提议,你还没有考虑好吗?」那人揪住慕楠经的小辫子就攻击个不停,这让伊默也很苦恼,受不了无休止的催促和试压,伊默就答应了他。 为了不让那人看出奇怪的地方,伊默故意演了一齣戏:「我可以答应你,我们合作,各取所需,可那是我师父,他不是别人。」 第214页 那人噗嗤一笑,有些不理解的看着伊默:「他都下得去手,你还仁慈什么?」 他不仅要这么说,还要击溃伊默内心最深的防线,心中的万语千言,都抵不过血海深仇。 伊默心中的不快如同绳索般拧动成结,借着酒劲丧下大逆不道的一句:「那就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一听到这句话,那人向来严肃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笑意,不过是和正常的笑不同的阴笑,「我就说嘛,不愧是苗疆少主。」 这个身份很久都没有人提及了,伊默甚至感觉有些陌生,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汗雨涔涔:「不过都是些前尘往事,旧梦如烟,这个身份,不提也罢。」 那人自爆身份:「旧臣扎西,自愿追随少主。」 伊默做出久到记忆模煳的手势,那是他还是少主时期的手势:「扎西听令,随我肃清流毒。」 「是!」 这时,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才不紧不慢的赶来,两个人手牵着手,还有些依依不捨的情态。 「这一场主僕情深演的好啊!」躲在暗处的楚文豫通过几处细节,便看到了全局,不由得赞嘆起来。 微生冥绝察觉到后方还有一个人,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作为师父,他的直系亲属,此情此景,你作何感想?」 慕楠经呆滞的站在原地,什么话也没有说,明知道这是做局,心中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说到底,还是有些不自信。 楚文豫拍着他的肩膀,将他神游已久的思绪从遥远的边疆拉了回来:「既然明知道这是做戏,就不能太投入,毕竟……你不是戏子。」 「我是。」慕楠经反驳了楚文豫的话,径直的走向前方,那个没有一丝光明的酒馆。 楚文豫:「???」 第105章 魇肆天地 走过去的那段时间, 慕楠经心中产生许多不该有的想法。 对他来说,酒馆没有一丝光明,但是对行人来说, 这个地方正是消遣的好去处。 在一笼夜幕下, 酒馆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静静地镶嵌在黑暗的角落。 它坐落在小巷的尽头, 周围是破旧的房屋和荒芜的田野, 但在这片荒芜之中,酒馆的存在却如同一股清流。 最起码对于伊默来说是的。 夜色渐浓,酒馆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片灯火通明。 斑驳的墙壁上挂着各种陈旧的酒瓶, 瀰漫着浓烈的酒香。 热情的客人们三五成群地走进酒馆,有的满脸倦容, 有的神采奕奕。 还有的没有表情,甚至没有面部, 只是靠着内里的魂魄支撑着破败不堪的轮廓,仿佛下一刻就要融进酒里。 慕楠经走进酒馆内,或许是觉得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伊默, 而是环视了四周的环境,那一盏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酒馆内的每一个角落。 木质的桌椅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古朴, 而那些挂在墙上的剑和弓箭则增添了几分英勇的气息。 在酒馆的中心,一位身穿长衫的酒保正忙碌地穿梭于人群中,为客人倒酒、聊天, 他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仿佛永远都充满了热情。 这时,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走了进来。 楚文豫向酒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了一壶好酒。 酒保熟练地为他们倒上了酒,并递上了一碟花生米和一碟酱菜。 楚文豫品了一口酒,眼中闪过一丝满足的神色,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客人,笑着看向微生冥绝,仿佛沉浸在二人的世界里,「既然闲来无事,司卿大人不如猜测一下,今日是否会有个结局?」 微生冥绝淡淡的品了一口,手中的酒,觉得此酒索然无味:「是谁告诉楚堂主,本司卿今日闲来无事的?」 他将未饮尽的酒递到楚文豫面前,楚文豫接过酒来,握着酒杯,好像找寻到了独属于微生冥绝的余温:「再寒凉的酒,在司卿大人的手里,也能捂热。」 「你说的是酒,还是……?」微生冥绝将握在楚文豫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尝到了甜头。 楚文豫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微生冥绝:「刚才你怎么不喝?」早不喝,晚不喝,偏偏这个时候喝,非要等到这酒在我的手里的时候才喝。 微生冥绝仔细回味足以润喉的凉酒:「我懂你说的。」非酒,是人。 楚文豫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刚才不喝? 微生冥绝将最真挚的一面展现出来:「这酒在对的人手里,才会更好喝。」 「你就扯吧。」楚文豫给了他一个白眼警告:「是不是还要我餵你?」 微生冥绝连忙摆了摆手拒绝:「算了吧,本司卿有手有脚的,还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一听这话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餵」这个字,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奢望,除了生病的时候,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经歷过。 他也知道楚文豫这是在开玩笑,不然那多「伤风败俗」啊! 每每想到这里,微生冥绝就将自己的思绪召唤回来,可楚文豫夹起桌子上的酱菜,当真递到了他的面前,问道:「司卿大人请用。」 饭菜都送到嘴边了,微生冥绝想来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张开嘴就将楚文豫手中的酱菜吞咽进去:「今日的酱菜挺甜。」 酒保听到了这句话,连忙走过来解释:「客官,这酱菜不可能是甜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快要吓了个半死。 第215页 微生冥绝笑着回覆:「我说它是甜的,它就是甜的。」 酒保:「……」 这位客官,你不要睁着眼说瞎话好吗? 很快,微生冥绝就给了酒保一份钱遣散了他,因为,好戏就快要开场了,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他们今日要看的是另一场大戏。 「甜吗?」楚文豫看着笑着灿烂的微生冥绝,如同露晞清潮,像万千潮水的姿态泛滥都比了下去。 只是最平凡的朝露,却有着能与潮汐抗衡的英姿,楚文豫开始自问自答:「确实很甜。」 这番好歹也算得上是指鹿为马,只是二人乐在其中罢了。 周围的人都当看戏一样,对他们二人的行为指手画脚,他们也不在乎,只在乎彼此。 还在远处的酒保也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说,可能是他见识的少,不知道这酱菜还能尝出甜味。 微生冥绝看着他这一脸享受的样子:「楚堂主这是想到了什么?」 楚文豫指了指远处,笑道:「前方有一场大戏,司卿大人请看。」 微生冥绝也没有看向远处的大戏,而是将目光定格在他的身上,这不染一尘的笑,恰好就印上了他的心堂:「我觉得,好看。」 楚文豫的嘴角微微上扬,即便不看向他,也知道他是在说是自己,他倒想一直这样自娱自乐。 但是这大戏,开场了! 在酒馆的另一角,伊默和那人正躲在角落里默默饮酒,他的目光深沉而孤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后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夜深了,酒馆内的喧嚣逐渐平息。 客人们陆续从酒馆里无徵兆的「蒸发」,实体化白烟,缕缕升天,只留下那些还在忙碌的酒保和那些还在角落里默默饮酒的几人。 本应该针锋相对的几个人,却都在此时把弄着手中的酒杯。 夜色中的酒馆显得更加寂静,只有那微弱的灯光和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打破了这份寂静。 然而在这份寂静中,却瀰漫着一种别样的氛围,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面对慕楠经的来者不善,扎西将伊默护在了身后,却又是颤颤巍巍的看着他:「我告诉你,我们少主已经知道了真相,你可不要乱来。」 扎西好像惧怕慕楠经,至于他怕什么,慕楠经也不清楚。 慕楠经放下手中的酒杯,里面仅剩的几滴酒液如同飞花,在狭小的杯盏中激烈碰撞。 「什么真相?我怎么不知道?」慕楠经不知道该问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现在的他正在惦记着伊默做的饭。 是好吃呢,还是不好吃呢? 大抵是好吃的吧? 慕楠经瞥了一眼润玉般的酒杯,飢饿的感觉顿时上来了,他略显无力的敲了敲桌子:「饭还没做完,就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为师现在很饿? 听他这语气,并不像是在质问伊默,好像所谓的真相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扎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慕楠经一步步的靠近自己,想挡又挡不住,到最后直接放弃了挣扎,慕楠经距离他不过半步之遥。 「我对你所谓的真相不感兴趣,但既然事关我慕楠经的徒弟,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没有办法袖手旁观。」慕楠经将伊默从那人的身后拽了出来,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伊默还在愣神,不知道这几步是怎么走过去的,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稍稍的低着头看着慕楠经秀动而又轻柔的发尾,将自己的思绪散入风中。 扎西见状,大气也不敢出,不由得后退半步,不料双腿有些发软,侧着身抵上了木桌。 「你怕我吗?」慕楠经指着自己问道。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这么怕自己,明明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先前也并不认识,看着这张脸也并不觉得熟悉,怎么会让人生出惧怕的心思? 扎西的双手忍不住哆嗦,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不……怕!」 慕楠经皱着眉头,心中万般不解,既然不怕,为何是这般姿态? 「既然不怕,那就让我来猜一下你的身份,你既然唤我徒弟一声少主,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慕楠经就像是教育孩子一般和扎西对话,这么一说,直接差辈了。 扎西心里想着慕楠经怎么如此不知轻重,明明应当严肃的氛围,竟然被他轻松化解。 他略过慕楠经直接定在伊默身上,拱手道:「还请少主定夺。」 伊默从慕楠经身后走出来,面对着自己的师父:「师父,他说的,可是真的?」 慕楠经被他这一问愣在了原地,什么是不是真的?他怎么可能知道扎西和伊默说了什么? 「他对你说了什么?」慕楠经看着伊默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眸,顿时生出不知名的酸涩,他也不清楚伊默有没有相信那人说的鬼话。 伊默冷下脸,最后的一丝清明被封印在酒馆里,在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几年前那场血腥的动乱。 回忆苦寒,难以摸清,模煳的记忆也被灌入血雨腥风,强撑的那残酷的肢骸淋着夜,输送出最真实的一幕。 「师父,你可知道「萧然」这种毒?」伊默终究是问出了心心念念纠结已久的问题。 第216页 慕楠经也毫不避讳:「知道。」 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他问心无愧。 「萧然」这种毒药的确出自巫医谷,但他能确信的是,当年害了伊默父母的那瓶毒药,绝对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不然他也不会收伊默为徒,如今也不会在这和他当面对质。 伊默不敢看着他,低下头找补着残缺的画面,那残忍的一幕幕被揉入脑海,他也联想到了不该去想的后果。 「师父,「萧然」是不是你炼制的?是不是出于你手?」伊默的指甲扣入掌心,血红色如同丝线滑入指尖,他安静的忍受着那种疼痛,这种痛不及当年的千万分之一。 慕楠经点了点头:「是。」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心中浮现出「萧然」此毒的全部过程,从最初的选材,到最后的炼制,全都是他亲力亲为的,「萧然」此毒,从来没有经过他人之手。 「我父母当年中了此毒,师父又当作何解释?」伊默握紧双拳,两眼发红的盯着他,猩红的双目就像是染上了「萧然」。 中了此毒的人,双目猩红,没有任何意识,一开始效果并不明显,等到意识被彻底的吞噬之后,就会变得嗜血疯狂。 慕楠经很确信的说:「这个毒没有经过他人之手,我手上的毒还在。」 说罢,他打开了医药箱,那一瓶「萧然」还好端端的呆在医药箱里。 不过,这是他特意准备的,本来医药箱里,是没有「萧然」这瓶毒药的,但是因为演戏,总要演的真切一些,他就顺手将「萧然」放进了医药箱里。 扎西也不再害怕,连忙跑过来抢夺医药箱里的「萧然」,从始至终,他的目标都只有这一瓶毒药。 慕楠经机智的合起医药箱,里面暗藏的机关显现出来,夹断了扎西的一只右手。 扎西痛苦的嚎叫,可他抽不出来,只得用匕首斩断手腕,鲜血喷洒而出,止都止不住,霎时便溅满了医药箱。 眼见着大势已去,扎西就私自逃走了,最终不知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在何地。 扎西逃走了之后,慕楠经心中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大石头也跟着落了下来:「总算是结束了,这场戏演的也很累。」 伊默看着慕楠经紧闭的眼眸,口中说出了一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话:「真的……结束了吗?」 慕楠经睁开眼,不知所云:「你这是什么意思?」 伊默背后的冷汗频发,虽然不敢去想,但也不是深信不疑:「徒儿认为,他所说的话,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我倒是想问师父,我父母所中的「萧然」之毒,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此事此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想从慕楠经这个师父口中听出有或者是没有,无论是哪种结果,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慕楠经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徒弟,好像一切都变了,变得截然不同,变得无比陌生:「没有。」 他说了没有,但是伊默不一定会相信,事实证明,伊默也确实半信半疑。 他迟疑的抽出袖中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挥动,随即架在自己脖子上,握住匕首的手安如泰山:「师父,我需要一个解释。」 慕楠经肉眼可见的慌乱,生怕他一激动,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虽然他手中的匕首,对着的不是他这个师父,但他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你先放下匕首,我给你解释。」千万不要做傻事,不要伤了自己。 「如果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应该得不到解释吧?」伊默握紧手中的匕首,仿佛下一刻就要划破自己的脖颈,他本来不想问的,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觉得有些事还是说明白了比较好,「还是说这件事,和你有关系?」 一听到这个问题,慕楠经不由得心头一颤:「「萧然」虽然不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但这毒药的药方,确实丢过。」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他这么解释,一切都说得通了,虽然不是慕楠经炼制而成的,但是这药方,也被别人觊觎了,从他手中偷出的药方炼制出的毒药「萧然」,炼药的人也是杀害伊默父母的真正兇手。 经过慕楠经的进一步解释,伊默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时候他还很小,而且也中了招,难以回想起其中的细节,至于为什么没死,那是因为他命大。 在这期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也没有闲着,而是去追了扎西,从他的嘴里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只是这些信息目前还不能和伊默说,扎西也被他们二人丢入了乱葬岗。 只追扎西一个人还不够,二人又联手下了一局棋,想要引出设计此事的幕后之人,这盘棋才刚刚开始,等到最后收网之时,才能见到真章。 目前还是在生死界中,却能明显的感受到与现实相通,这应该也是幕后之人的手笔。 下棋的何止他们两人,还有无数。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掀起怎样的水花?」幕后之人蒙着面在黑夜中隐藏的极好,他正在高处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楚文豫站在茫茫的黑夜中,凝视着深不见底的黑渊,心中兴奋不已:「这盘棋,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既然无法盖棺定论,那就继续下,等到最后的昭然若揭,就是得见真章之时。」微生冥绝摆着手,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目前为止,他并不知道这盘棋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谁,即便自己会输,也要将这盘棋下到底。 第217页 不到最后关头,谁也无法决定此棋局的生死。 在这盘棋局进入决战之前,幕后之人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小的「惊喜」——魇肆天地。 他们被捲入魇肆天地中。 此间夜色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绒布,将天地包裹在其中,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无法看清远处的景象,星星在这片黑暗中如同熄灭的灯笼,不再闪烁,只有月亮孤独地挂在天空,洒下微弱的光芒。 一股诡异的气息悄然瀰漫。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奇怪?」楚文豫打了个寒颤,聆听着远处的声音。 风儿悄无声息地穿过树林,树叶在它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地面上,落叶堆积,如同无数沉睡的灵魂,被黑夜的阴影所笼罩。 空气中瀰漫着泥土的清香和微弱的雾气,它们在夜色中游荡,时而凝结成露,时而化为轻烟。 远处,一座古老的庙宇矗立在黑暗中,石阶上布满了青苔,显得有些阴森,庙宇的门半开着,仿佛等待着邀请谁进入其中。 这是幕后之人为他们献上的一份大礼。 突然,一阵低沉的咆哮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那声音如同野兽的怒吼,声音来自庙宇的后院,二人走到后院,看到那里有一片荒芜的草地。 草地上,一个巨大的影子在黑暗中缓缓浮现。 那看起来像是一只黑色的野兽,它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光,毛髮随风飘动,显得格外狰狞。 二人恐惧与好奇并存,心跳加速,脚步坚定地朝着那个恐怖的影子走去。 终于,他们来到了草地的边缘。 眼前的野兽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巨大,它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屈。 楚文豫屏住唿吸,紧张地看着它。 突然,野兽勐地沖向他们,掀起一阵狂风。 「小心!」楚文豫带着微生冥绝惊恐地向后撤退,然而在那一刻,月亮的光芒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将整个夜空照亮,「奇怪,怎么会这样?」 这里的一切都是不同寻常的,所以无法用常理来推断,他们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迎接怎样的挑战,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相总会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在月光下,他们看到了野兽的真面目——原来它并非野兽,而是一尊石雕像。 「一尊石像都能弄得如此逼真,这幕后之人还真是下了血本。」看清了那尊石像真面目的楚文豫对着微生冥绝说。 微生冥绝正对着那尊石像,陷入了深深的沉寂。 他的思绪神游在天地之外,看着无边的星河低垂,大地沉浸在寒冷的寂静之中。 冷入骨髓的风似乎要将他也化为一尊石像。 看上去石像的表面已经布满了风化的痕迹,然而,此刻它却犹如活物一般,从石质的躯壳中散发出一股诡异的不同寻常,那尊石像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一道道石质的纹理在它的身上扭曲、盘旋,如同一条条神秘的符文,绽放出炫目的光彩。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气流从石像中喷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魇天地,气流中蕴含着狂暴的力量,仿佛一场非凡人可以控制住的自然灾害。 随着光芒的闪烁,石像的身体开始缓缓升腾,仿佛化作了一道神秘的光柱,直冲云霄。 它的身体在空中扭曲、变化,形成了一道道奇异的形状,而那些形状所散发出的光芒更是炫目至极,目不暇接。 此时此刻,魇肆天地中仿佛形成了一个结界,将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束缚在其中,只有那石像的光芒和气息在不断地闪烁和波动,它好像真的活了过来。 整个魇肆天地吞噬了所有能见的月光,将那绝无仅有的银霜埋葬在黑暗中,衬得此时的石像如同明灯,照亮了茫茫黑夜。 「这是?」楚文豫指着那道绚丽的光柱,亲眼看到他显现出两个大字。 第106章 復活梦境 那光柱逐渐零落, 最后光秃秃的映上两个字,刻入微生冥绝的眼眸,「復活?」微生冥绝说的急躁, 就像是将楚文豫嘴里的那两个字抢了过去。 楚文豫看上去愣的苦涩, 他大概在想为什么会刻上復活两个字? 「这是要传达给我们什么信息?」楚文豫好奇的看着逐渐消失的光柱,从他的眼眸中能观察到光柱的凋零, 就如同昙花一现, 不可复制,但是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两个字承载的信息过大, 说不定会是一场恶战, 他摸了摸鼻尖:「会不会是千年之前?」 这个问题微生冥绝也思考过,既然是復活, 那么一定会有人死去,这样才能称之为復活。 那死的这个人, 究竟是谁? 如今,光柱已然彻底消失,周围又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们在黑暗之中驻足观望着, 就像是看着自己猎物的鹰,用一双慧眼去察觉周围环境的变化以及危险的来临。 復活两个字出现和消失之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在这悄然易逝的时间里,藏在幕后的人动了,但并不是朝他们两个人动的, 而是将魔爪对准了魇肆天地之外的慕楠经和伊默。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正好给了幕后之人机会, 这也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二人的危险更加难以应付。 片刻后,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团黑影,黑影发出簌簌的声音,淌过了狂风骤雨,寂静的令人窒息。 第218页 没过多久,黑影就开了口:「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两个人主动选择,我的耐心有限,只问一遍,你们两个谁先来?」 楚文豫刚想要开口,就微生冥绝他拦了下来,他再一次从楚文豫口中抢出未说完的话:「我先来。」 楚文豫拽住他的胳膊,依依不捨的看着那双能够洞悉一切的双眼:「你为何又抢了先?」 微生冥绝拍了拍他停留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骨节奏约,锋锐如葱,为明月送上情真意切,给黑夜附上白雪皑皑,拍着这么一双手,还真有些不舍,他问了一句自己的内心,确认是无怨无悔的。 他拱起手来,将楚文豫的手握于掌心,如同握住了顺滑的汀河,这丝带般的云月银河映入微生冥绝的眼眸,将他坚硬的心打的脆弱不堪,可他还是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因为我想护着你。」 「我身为悬案堂的堂主,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不堪一击。」楚文豫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反握住微生冥绝的手,他总觉得有人在身后的感觉不错,因为他习惯了冲锋陷阵,若是让他躲在身后,总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说不出来,也无法明说,他不愿有人事事都挡在他的面前,更不愿意有人为了他做无谓的牺牲,若是有其他的选择,他定然会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成就所爱之人的天地。 「千年之前的痛,我不愿意经歷第二次,我不想再等下一个千年,如果有任何危险,就让我挡在你身前吧!」微生冥绝实在是不愿意回忆千年之前的痛,每提到千年之前的经歷,都是痛彻心扉的,也都是不愿提及的。 但事到如此,他别无选择。 后方没有退路,前方无人杀敌,靠着自己的双拳,为楚文豫杀下无数局,他从未失手,也知道自己没有失手的机会。 一听到这话,楚文豫也觉得心痛,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就是他愣神的这几秒钟,微生冥绝就已经进去了。 他径直的走到光柱消失的地方,也是黑影出现的地方,和黑影秘密的交易着什么。 「你需要復活谁?」黑影那混沌般的嗓音充斥在微生冥绝的耳海里,他不知道要復活谁,但冷静的思考一下,心中有了答案,他指着楚文豫说:「我想復活千年前的他。」 黑影顿时来了兴致,还没有人向他提过这等无理的要求,不过黑影把这看成了一场交易,既然是交易,就无所谓有没有理,黑影绕到微生冥绝的身后:「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微生冥绝回过头去,正对着黑影:「不惜代价。」 黑影呵呵一笑,冷的发指:「竟然这么痛快,那我可就……」 它的话还没说完,就将矛头对准了楚文豫。 黑影施法将楚文豫困在结界里,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屏障,将楚文豫的行动完全限制住。 楚文豫身处其中,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仿佛自己被无尽的黑暗吞噬,连唿吸都变得困难。他挣扎着想要挣脱这个束缚,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打破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结界。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寂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悲愤的喊了句:「该死!」 谁都没有料到黑影会突然对楚文豫出手,微生冥绝立刻就反悔了,「我说的不惜代价,是指不惜我的代价,你要怎么这对我都无所谓,但是他除外,你不该动他。」 「他难道不是你的代价吗?」黑影的身影在他面前浮现,面容扭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它看着微生冥绝,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很享受这个过程,这个凡人一步步成为他的猎物的过程,而他也等着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其猎杀。 「是。」微生冥绝不想自欺欺人,也欺不了自己,他朝着楚文豫点了点头,看到了楚文豫身后的一丝异动,脸上浮现出自愧不如四个大字。 只见楚文豫冷着脸对着那团黑影,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在这里等待命运的安排,必须要想方设法逃脱这个可怕的结界。 先前有备无患的做了手脚,楚文豫现在才渐渐感到自己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结界中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稀薄,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慢慢渗透进来,他凝神细听,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似乎是某种生物在接近。 他心中一惊,立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结界边缘悄然出现,它身上散发着一股噁心的气息,仿佛是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魔。 楚文豫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这可能就是自己逃脱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的力量,将自己的灵魂与这个恶魔连接在一起,但是现在还不能动,只能静观其变,目前还不知道黑影的目的,需要先稳住它。 身在结界之外的微生冥绝收到了楚文豫的提示,安心的回到了千年之前。 那个时候,轮迴桥还没有塌陷,也没有经歷过那场大战,一切都没有脱离正轨。 不过,周围还是魇肆天地。 此时的魇肆天地,非彼时的魇肆天地,这是画地为牢。 黑夜如浓墨重彩的画卷,铺展在天地之间。月光被乌云遮蔽,繁星隐匿,只有暗夜的魔爪,在虚空中伸展,肆意地吞噬着一切光明。 在这魇肆天地中,千年前与千年后的二人重合于同一个时空,既有了千年后的记忆,也有千年前的记忆,此时此刻,楚文豫与微生冥绝并肩而立,二人如玉般的身影在黑暗中交相辉映。 第219页 微风拂过,他们衣袂飘飘,仿佛两道虚无的影子在夜色中游走。 楚文豫深情款款地看着微生冥绝,他的眸子如同深邃的湖泊,倒映着微生冥绝的俊影:「你知道吗,此刻,我的世界不是平静的。」他的声音宛如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整个黑夜,此话又如同蜜糖,渗透进微生冥绝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微生冥绝轻轻地笑了,他回眸看向楚文豫,那笑容如同初春的桃花,含苞待放,他轻声道:「楚堂主,你怎知我也不想安静呢?」此话如同山涧清泉,洗涤着黑暗的寂寥,他凝视着楚文豫,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唯一的火光。 他们的对话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划破黑暗的寂静,迸发出炽热的热情。二人眼神交汇,仿佛在彼此的心间点燃了一团火,那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整个黑夜。 楚文豫伸出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微生冥绝的脸庞。他的手指如同春日里的细雨,温柔地滋润着他的心灵:「愿我如桨君如舵,借月银河心为拓。」这句诗如同天籁之音,迴荡在夜空中。 微生冥绝也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楚文豫的手:「此生为证。」这四个字如同琴弦上的音符,悠扬而动人。 繁星点点,洒落在黑夜的画卷上,如同春水般涌动,汇集成一条宽广的爱河。 他们的身影在黑暗中交错,犹如月光与星光的交相辉映,又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虽然微弱却坚定不移。 彼此凝视着对方,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彼此的光明。 时空辗转,到了九重天。 九重天上,云雾缭绕,仙气瀰漫。这里的天宫仙境,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心驰神往之。 高耸入云的九重天,犹如天地间的界碑,傲视着世间的一切。 每一重天都由不同属性的仙石所构成,犹如一道道瑰丽的彩虹,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碧空如洗的天空中,仙鹤翩翩起舞,翱翔于云端之间。 有的身姿优雅,羽毛洁白如雪,宛如天宫中的精灵,灵动而自然。有的身姿矫健,羽毛艷丽,宛如天宫中的守护者。 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宛如仙境,宫殿内雕樑画栋,金石镶嵌,宝光四溢。 再一次回到这里,微生冥绝并没有半分喜悦,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就不可能自由自在的。 幸运的是,能牵着楚文豫的手再一次走过无比熟悉的九重天。 「还记得这里吗?」微生冥绝回忆着之前经歷的种种,这里也算是一个秘密基地,有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可又是那样的无情。 「歷歷在目。」楚文豫再一次登上九重天,心里本来应该有说不完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不知道上一次来这里,具体是什么时间,只知道不知不觉的已经过了千年。 千载的光阴,何其不幸? 离人重逢,又是幸甚至哉。 「真不知道那团黑影是什么目的,竟然让我们回到这九重天,我又该如何拯救千年前的你呢?」微生冥绝对这里没有丝毫的留恋,只想着赶紧结束这不切实际的幻境,他咬着牙寻思:「换句话说,復活是什么意思?」 「说不定要再经歷一次那场大战。」楚文豫思索着,脑海中回忆起难以忽视的细节,那次的不留生机,那次的烟消云散,好像又收了回来。 微生冥绝垂下头,就像是在认错,也像是在忏悔,「我现在只想千年前的你能活着。」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挡在你的面前,而不是从身后奉上全身的法力。 楚文豫一手挑起了他的下巴:「我们不是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微生冥绝挤出礼貌的微笑:「但是如今有了牵挂,就见不得生死了。」我只想你能活着。 「司卿大人何时见不得生死了?」楚文豫想让他清楚的认识到心里防线,不要随意展露出薄弱的一面,他虽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肋,但看着他这副懊悔的样子,楚文豫也是有口难言。 微生冥绝想了想:「我于众生见生死,不如一人寻归路。」我闭关了千年,只想你能回来,茫茫的暗路我都渡了,可知万千苦海,我竟渡了个畏畏缩缩,他顿了顿:「原来我何时都能见得了生死,我见不得的,只有你一人的伤亡。」 「我也一样,你我同归。」楚文豫像是被勾了魂一样将此话说出口,「如今站在九重天上,便能借着他许愿,我愿你余生安康,无痛无灾。」 「那我愿你心想事成,白头偕老。」微生冥绝像是想起来什么,「还有,活着。」 二人相视一笑,就来到了轮迴桥上。 此时的轮迴桥还没有塌,也并没有见到冥神,只是看到了被结界囚禁着的楚文豫。 更令微生冥绝惊讶的是,原本在他身旁的楚文豫也不见了,好像现在被困在结界中的楚文豫,是本身。 顾不得想那么多,微生冥绝只是看着他那副痛苦的样子,就已经感同身受了。 轮迴桥下,楚文豫痛苦地挣扎着,他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在结界之中,无法挣脱。 脸上满是汗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桥下是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光芒从桥的另一端透过来,仿佛是希望的光芒。 楚文豫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地想要挣脱这股束缚他的力量。但是,他的每一次挣扎都像是对着虚无的空气,毫无用处。 第220页 「这是什么结界?」他心里想着,眼前的他没有半分冷静,和平常的他判若两人,「我怎么才能挣脱它?」 他绝望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心如刀割,他感到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尽的黑暗之中,无法逃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楚文豫的挣扎也越来越强烈,无论在他面前的微生冥绝如何敲打着结界喊话,他就是接收不到一点。 就像是一个封闭的锁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互相也听不到彼此的声音。 在微生冥绝面前的楚文豫一直畏畏缩缩的,根本就不像是楚文豫本人。 微生冥绝足够了解楚文豫这个人,所以他知道这不是楚文豫。 但看着那张脸,就不会有不救的心思,毕竟长的一模一样,就当做个顺水人情。 微生冥绝用符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结界中的人救出,却没有想到那人竟然反打一耙:「你竟然知道我不是他,为何还要救我?」 「你不是说,你可以见众生的生死吗?」那人冷着脸说道。 这句话倒是把微生冥绝问住了,是可以见到众生的生老病死,也可以做到漠不关心,但是见死不救,是顶着和新上人一模一样的脸,这一点,他是做不到的。 「谁让你长着和我夫君一模一样的脸呢?既然如此,我就不会不救,只是为了那张脸。」微生冥绝说这话的时候,不禁浑身一紧,「我只是为了那张脸。」 那人一听这句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将袖子中的短刀拿出来握在手中,锐利的刀尖泛着寒光,划破了自己的脸庞,割裂了内心深处的防线。 那面容剎那间暴露出他最邪恶的一面,狞笑着的脸上露出无尽的阴暗和恐怖。 他身披上了黑色斗篷,试图用夜色掩盖自己的行踪,轮迴桥的灯火在他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走过那幽深而又曲折的桥面,目光如炬,向着前方无尽的黑暗探索。 绕过微生冥绝走到了轮迴桥上,带着微生冥绝心心念念的那张脸,跳下了轮迴桥。 微生冥绝:「……」 你故意的吧? 那人在跳下轮迴桥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微生冥绝,我就是要彻底的杀死你。」 他要彻底的击溃微生冥绝心里的防线,让他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的那张脸再一次颠覆消失。 「省省吧!你是杀不死我的,你不知道我因他而强大,甚至可以无坚不摧,所向无敌。」微生冥绝一脸嫌弃的看着轮迴桥,不知道桥下还有多少亡灵,也不知道这桥什么时候塌陷,他就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再熟悉不过的轮迴桥。 令微生冥绝没有想到的是,轮迴桥不仅没有塌陷,反而成为了一个纽带,也是一个通途。 他也走上了轮迴桥,此时霞光满天,不过他没有心情欣赏轮迴桥畔的美景,只想快一点找到楚文豫,那个他期待已久爱人,夫君。 轮迴桥的另一端是一个梦境,微生冥绝毫不迟疑的进入了那个梦境:「这本来不就是一个梦吗?非得整的这么麻烦干什么?」 这句话有种自言自语的意味,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听到,只是他一个人的自娱自乐。 能在此地自娱自乐,也算是一种本事。 反正他心大。 就算楚文豫在他的身边,他也会说这句话,那是有恃无恐。 梦境美丽而又荒诞,天空如幻影般流光溢彩,星星仿佛落入凡间的钻石,散发出烁烁的光芒。 这是一个虚幻的花园,遍地繁花似锦,馥郁芬芳,花香仿佛能够将他引向未知的境地。他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如梦如幻,恍若身在另一个世界。 「想不到这里面还挺虚妄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微生冥绝提着嗓子说。 言外之意是,只有楚文豫一人中看也中用。 进入到这梦境里面,微生冥绝感觉自己在行走,又像是在飞翔,身轻如燕地穿过这个的梦境。 沿途路上,每一个景色都如同艺术品一样他看到了古老的城堡,看到了繁星点点的夜空,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湖面,看到了云雾缭绕的山峰…… 每一个景色都像是真的,可又像是假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东西,他也不是见过第一次了,而如今,他只想要切切实实的楚文豫一人,别的什么都不奢求。 一路上见到了山川河流,见到了草木横生,也见到了斐然云顶,可都没有半分的高兴。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楚文豫,那一刻,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付之一炬,都不值一提。 微生冥绝的心跳瞬间加速,充满了期待和紧张,他慢慢地走向楚文豫,生怕自己的脚步声会打破这份宁静,当他们面对面时,微生冥绝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轻轻地开口:「是你吗?」 楚文豫抬起头,看着眼中含泪的微生冥绝:「你猜啊!」 那最温柔的声音震动了星光,敲得微生冥绝的心鼓砰砰作响。 一听到这个,微生冥绝觉得大抵是八九不离十了,但是这么快承认又没有意思,他想要逗一逗消失已久的楚文豫:「不是。」 「果然。」楚文豫笑了笑,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我一猜,司卿大人就这样说。」 「那楚堂主不防猜一下,本司卿找了你多久?」微生冥绝紧绷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舒展,再见到楚文豫的那一刻,溢出笑容。 第221页 楚文豫象徵性的问了一句:「千年?」 「非也,非也。」微生冥绝摇着头说,嘴角的笑容也无法止住,因为他见到了楚文豫,不管这里是不是梦境,他都心花怒放,不可多得。 楚文豫撩动了心弦,将所有的好奇心都聚在一句话上:「那是多久?」 「此前千年,此后经年。」 第107章 锁千秋刑 楚文豫垂下头, 心中的酸痛柔韧有余:「抱歉,当时没来得及说一句,但是, 我知道你在, 并且将毕生功力都给了我。」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沉下最轻松的一言:「无妨, 我愿意。」 千年的孤苦等待只能在他面前说出「我愿意」三个字。 这三个字, 重如千钧。 楚文豫察觉自己时间不多,若是继续站在此地,他早晚会撑不下去的, 于是自来熟的躺了下来:「司卿大人, 这里风光无限,请大人欣赏。」 「楚堂主, 你是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吗?你知不知道,我只想欣赏你一人, 没有任何风景能在你面前讨得好处,都是譁众取宠。」而我,惟愿宠你一人。 微生冥绝扫了一眼周围的风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目光只能焦距在一人身上。 那人,胜过他所行之处的所有风景,胜过他未及之处的所有幻想, 微生冥绝自始至终都在想:此生,有一人,足矣。 看着楚文豫那张面露难色的脸, 微生冥绝不由得被他蛊惑:「楚文豫,我……」忍不住了。他没说完就轻轻的咬住了楚文豫的下唇。 唇齿的碰撞间, 交叠出动人的风景,森森浓血霍乱了心领神会的情绪,那鼓动的唇齿写满了知足常乐,却又无法满足,永远都填不足的欲望自心间绽开,跃动无音,反覆横跳,缭绕了绝代双骄。 褪去外袍,宽衣解带。 斯热笼欲几迴旋,浪里白日入心圈。 站立卧坐勾堑镌,进出尔雅意麻乱。 硬气凌然疲媚软,傲立于雄似急湍。 风华无度烟云暖,敢将高潮激天渊。 几番轮迴,不过尔尔。 「楚文豫,你今日!不!行!啊!」微生冥绝察觉到楚文豫的力气大不如从前,还有些虚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久没有做此事,有些生疏了。 他以为楚文豫只是想要换一种玩法,也没有多想,所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谁料想一语成谶了,楚文豫在他面前晕了过去。 微生冥绝:「???」 不是吧?怎么就说了那么一句,也不至于晕过去吧? 但是看楚文豫的表情,并不像是演的,他好像真的很痛苦。 痛苦到快要窒息,只是不知道真正窒息的会是谁。 楚文豫顺势倒在了微生冥绝的怀里,虚弱的说:「我……没力气了。」 「你怎么不早说?」微生冥绝一下子就着急了,他看着说不出话来的楚文豫,现在是追悔莫及:「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 楚文豫挤出一笑,像是调戏:「不应该什么?」他那张为了看戏而生出几分血色的脸上写了四个大字:我可不信。 微生冥绝比他还难受,有些话他都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你还笑?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楚文豫不笑了,开始严肃起来:「欲望止不住,你太……」我也忍不住,也把持不住,就是想,毫无理由,漫无目的的想法成为杂念之后,就再也止不住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咳出了血,鲜血喷洒在地上,也洒入微生冥绝的心中,微生冥绝一脸担忧的问他:「楚文豫,先告诉我你怎么了。」 微生冥绝现在只想说正事,脑海中的说有龌龊想法都埋于风中,他只想楚文豫平安无痛。 楚文豫咳着血,嘴角微微的抽动着,吐字不清:「司卿大人可听说过……锁千秋之刑?」 微生冥绝心中咯噔一声,听的清晰可见却又模煳无比,他不想在听第二遍。 此时此刻,微生冥绝眼中,口中都是锁千秋之刑的悽惨场面。 他看着楚文豫被绑在十字架上,周围燃起熊熊烈火,周围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红色,楚文豫的皮肤被烧得滋滋作响,肌肉在火光中扭曲,火焰烧焦了楚文豫的头髮和皮肤,露出了他惨白的骨头,身体被烧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身上还被挂上无数把锁,贯穿了白骨血肉。 最大的两把锁穿于胸前,倒挂着银丝将楚文豫一步步吊起,将他身后的十字架强行与烧焦的□□分离,逐步将楚文豫吊于半空中。 「楚文豫!」微生冥绝想挪动步伐,却发觉自己双腿发软,无法移动,他心中大骂:楚文豫,你丫的,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不知不觉间,微生冥绝的身后也出现了一把巨锁,巨锁从锁芯中吐出的银丝将他缠绕起来。 银丝忽的如细鞭,一次又一次的鞭打着他的全身。 被吊在半空中的楚文豫声嘶力竭的大喊:「微生冥绝!快走!」 微生冥绝就像是听不懂一样,不顾一切的向他奔赴而来。 真不知道应该感动,还是应该大骂他蠢。 楚文豫被银丝裹的动弹不得,他越是挣扎就越是疼痛,这就像是一个沼泽,只会越陷越深。 他心里想的确不是银丝如沼泽,而是微生冥绝这个人,他已然深陷其中走不出来了。 不仅他走不掉,微生冥绝也同样走不掉。 第222页 银丝如鞭抽打的痕迹在微生冥绝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伤痕,也留下他在痛苦中挣扎的印记。 袍子被鞭打的杂乱无章,夹杂着血肉一角混在空中,泛凉的寒风砭着他的铮铮铁骨,被迫将他姿态放低,最后贴于尘埃。 「微生冥绝!」楚文豫晃动着身上数不清的枷锁,每晃动一分,他就疼十分,可他丝毫不在乎,反而很享受,「能和你同甘共苦,真好!」 说完,他笑了,笑得猖狂,也笑得无奈,他笑尽三尺凉风,无法送二人共入黄泉,也笑幕后之人无能,想杀又不能杀,不过两个懦夫而已。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微生冥绝的膝盖越发疲软,看着他倒下去又站起来,清脆的声响于寒风中传递,他仿佛听到了微生冥绝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他没哭,是风哭了。 铁锁的脆动盖住了微生冥绝的声音,也盖住了风声,楚文豫拼了命的晃动着,热衷于自己折磨自己:「微生冥绝,你听,这声音多好听啊!」 微生冥绝好似听到了他的低语,对着干裂的唇回应着:「楚文豫,你一定……一定要撑下去……」 原来……千年前的我,是这种感觉啊! 锁千秋,原来如此。 剧烈的晃动让楚文豫的□□和魂灵都被撕裂,他的身体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上一次感受到,还是在千年之前。 不过,上一次没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剑碎不过一剎那的事,而此刑,却是长久的折磨。 「微生冥绝,你……」 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微生冥绝看上去面无血色,被银丝不断鞭打的身影显得格外凄凉,但他的双手直接抓住了银丝,手指被银丝紧紧的锁住,勒的满手是血,却依旧没有松开。 他扯动着银丝像楚文豫走去,每一步都如同万箭穿心,但他却咬紧牙关,不肯放弃,眼中无限光芒,仿佛要将整个梦境都燃烧起来。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滴落在银丝上,瞬间化为水珠。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但他乐在其中,如利刃出鞘般的目光从银丝血迹上抽出,扫到楚文豫身上的时候是柔软的云,隔却山海聚为一人。 他就这样走到了楚文豫面前。 微生冥绝狼狈的摇了摇头,心中的信念一挫再挫:「楚文豫,我想听你的声音了。」 楚文豫晃动身上的锁,清雅的声音传入微生冥绝的耳朵里,他只觉得格外刺耳:「这样……够吗?」 「够了!」微生冥绝不想他这样折磨自己,启动了千年前他和楚文豫自创的阵法——歃血阵。 「真没想到再一次启动此阵法,会是如今的一副场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微生冥绝一边感慨着,一边启动阵法。 他将自己的灵魂融入天地间,唤醒了久远的灵气,犹如一片幽远的光幕在他的周身旋转,似乎连空气都被点燃。 渗着血手指在阵法上轻轻一点,那如流水般的灵力瞬间被引动,涌向那根根立柱,将整个周围渲染成一片绚烂的色彩。 与此同时,那飘散在空气中的丝丝缕缕的香气凝聚起来,混着血腥味化为一种奇异的力量,渗透进阵法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灵力的涌动,楚文豫身上的锁开始发出幽幽的光芒,仿佛符文在跳动。 微生冥绝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到指尖,将那股最初的带着思念的力量注入到阵法之中。 瞬间,锁上的光芒变得更加炽烈,仿佛有千万道星光汇聚到一起,照亮了整个天地。 那股力量如波涛般涌动,仿佛要将整个梦境都吞噬进去。锁千秋上,瀰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那是来自远方古老的力量在觉醒。 当阵法运转完毕时,微生冥绝的身形逐渐变得模煳起来,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楚文豫身上的锁也恢復了平静,而那些被唤醒的力量则化为一道道灵光,飘散在空气中,似乎等待着下一次的觉醒。 很快,那股力量就觉醒了。 带着唿唿和信念浴火重生,楚文豫在烈火中看到了微生冥绝的身影,高大如山岳。 「先前不是说好了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此阵法。」楚文豫并不是在责怪他,而是心疼他。 微生冥绝迎着火光朝他走来,喑哑的嗓音连话都说不清晰:「就当……就当我食言了吧!」 说完,他就跪倒在地,也倒在楚文豫的怀里。 「微生冥绝!」楚文豫惊唿着,将他搂到怀中,看着微生冥绝浑身的血,他不敢去触碰,生怕疼醒了微生冥绝:「此阵法会要了你半条命的。」你……何至于此?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若是微生冥绝正在煎熬着锁千秋之刑,他定然也不会想太多。 「你等着,我一定救你。」他不管身上的锁如何,毅然全面启动歃血阵法。 刚才微生冥绝已经开启了歃血阵法,正好给了他一个契机。 「既然此事由千年前而起,那就让我回到千年前那个地方结束。」 楚文豫痛的麻木,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他心里想着若是微生冥绝还醒着该有多好,最起码还有个人和他说说话,也不至于如此。 一股强烈的气流在楚文豫周围旋转,如同龙捲风般旋转着,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气息。他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犹如星辰般闪烁着一人,那人远比万千星月。 第223页 他利用锁中残存的银丝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从锁尖射出,宛如一道绚丽的瀑布,这股光芒在空中瀰漫开来,将整个梦境染成了一片红色。 此时,楚文豫的身体周围出现了无数的符咒,这些符咒在空中飞舞着,散发着震撼的能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的力量仿佛被一股力量所引导,从体内涌出,涌向他的全身。 那些他凡人之身承受不住的力量贯穿了他的全身,与锁中银丝暗地里无声无息的较量。 倒是中和了些。 虽然不会爆裂而亡,但如今毕竟是凡人之躯,要想成为逆天而为,还差的远呢! 他要上达天听,要带着微生冥绝回到千年前存在的地方。 要想上达天听,还需要制作一副担架。 有了这身法力,这副担架很快就制成了。 他将微生冥绝平稳的放在担架上,「我带你离开。」 他一挥手,释放出如同狂风骤雨般汹涌澎湃而强大的力量,将梦境中的一切打碎,梦境中的景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的黎明。 黎明如画,映照全身。 黎明的曙光犹如一位温柔的母亲,轻轻地抚摸着楚文豫的肌肤,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如同金色的丝线编织成的华美锦缎,温柔而细腻。 他看向微生冥绝,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白皙细腻,如同晨露滋润的玉石,透出一种柔和而神秘的光泽,他的面容被阳光温柔地勾勒,只是紧闭的双眸和拧着的眉头也被阳光放大,如箭在弦一般刻在了楚文豫的心上。 楚文豫的长髮在晨风中轻轻飘动,犹如黑色绸缎一般光滑,每一根髮丝都沐浴在晨光之中,熠熠生辉。 梦境被打碎之后,他们并未走出去,而幕后之人就像是计算好了似的,将他们引向那八万天阶。 九重天,八万阶。 楚文豫拖着躺在担架上的微生冥绝,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八万天阶下,他的脚步沉重而坚定,仿佛每一步都在向命运宣战。 微生冥绝的面色苍白如纸,紧闭的双眼和若有若无的气息让楚文豫丝毫不敢懈怠,生怕微生冥绝下一刻就会撑不住消失。 凉秋沉雪,昭怨无数。 雪花如白色的精灵翩翩起舞,落在那黎明过后昏暗的天空中,掩盖不住这一刻的悲壮和凄凉,楚文豫的心中涌起一股热血,一股因一人而生出的热血。 终于,他们来到了八万天阶的底部,这里是一片广袤的雪原,寂静的令人心寒。 楚文豫找来了一堆柴火,将微生冥绝放在火堆旁,希望能够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火光跳动,映照着微生冥绝苍白的面孔,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生机,楚文豫握紧了他的手,「睡一觉就好了。」 微生冥绝不用想,就知道楚文豫说这话是骗他的,楚文豫哪里想让他睡一觉啊,又哪里敢让他睡过去啊?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当真这样想?」微生冥绝也没打算「放过他」,估计如此问他。 没等到楚文豫开口回答,此刻,空中传来了轰鸣声,只见一群白鹤从空中飞过,它们仿佛感受到了这片雪原的哀伤,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而后展翅飞翔略过琼山俊海,不会如他们一样被困于一方天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微生冥绝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楚文豫的眼神和那些白鹤的身影,被人关怀的感觉还不错。 「挺住。」楚文豫望着远行的白鹤,心中万般滋味,有口难言,只说出「挺住」这两个字来。 微生冥绝抿着嘴,将楚文豫的担忧咬的死死的。 这里太过寒冷,也不适合休息,稍作修整后楚文豫就说:「我带你走!」 簌簌落雪,如羽如纱。 天地一线,暗夜来袭。 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楚文豫拖着担架,带着微生冥绝,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八万天阶。 本该有所好转的微生冥绝经过这寒雪的侵袭后又加重了伤势,他躺在担架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身体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砾,轻飘飘的,随时可能消失在空气中。 然而,楚文豫坚定地拖着担架,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攀登着天阶。 夜空中星光点点,如同梦幻般的点缀,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迴荡在空旷的天阶上,每一阶都似乎是生命的挑战,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疲惫和痛苦。 楚文豫的手臂被磨得皮开肉绽,但他仍然咬牙坚持,仿佛在告诉微生冥绝:我要你活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担架竟然被磨裂了,楚文豫不得已停下来,将微生冥绝轻轻地放在雪地上,看着寒风砭着他的身体,就像是被风轻轻吹拂的雪花,静静地融化在寒冷的大地上,楚文豫紧握着他的手,眼中充满了心疼。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低声道。 微生冥绝强撑着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他知道,有楚文豫在身边,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扶我起来。」微生冥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 楚文豫按照他的吩咐将他扶起来。 他们并肩坐在雪地上,看着满天的繁星,听着雪落的声音。这一刻,似乎忘记了疼痛和疲惫,只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和彼此的支持。 第224页 在这无尽的寂静中,他们似乎听到了生命的唿吸,感受到了生命的温度,微生冥绝的眼神逐渐恢復了光彩,如同这寒雪中的一朵花,静静地绽放。 楚文豫紧紧握住微生冥绝的手,仿佛要将这份情谊刻入骨髓,「放心吧!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绝不食言。 微生冥绝微微一笑,他清楚这是承诺也是誓言,他们相互依偎着,感受着彼此的生命力,仿佛在这寒冷的夜里找到了温暖的港湾。 雪渐渐地停了,八万天阶也渐渐的显露出来。 先前没觉得如此恐惧,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双腿发软。 在这八万天阶上,使用不出来任何法力,这就意味着楚文豫刚刚恢復的法力又被封存起来。 还真是不饶人啊! 虽然八万天阶远比想像中的宽,但也架不住它高啊! 楚文豫不敢往下看,只是想着尽快爬上去,只是想让微生冥绝尽快好起来。 他身上的锁被风吹的叮铃作响,痛的要命,可他更在乎微生冥绝的命,他决然的背起微生冥绝,近百斤的铁锁和一人性命皆繫于此身。 天阶如龙,蜿蜒曲折,直通云霄。 每一阶都如同刀削斧砍,冷峻而坚硬。 寒风凛冽,吹得楚文豫衣袂翻飞,但他眼神坚定,毫不动摇。 他的背上是微生冥绝,那个与他生死与共的挚爱。 微生冥绝倚在楚文豫背上,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紧紧握住楚文豫的手,汲取着他手心的温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丝生存的希望。 凉风苍俊有力的打在楚文豫身上的锁链上,发出叮咚声响,像是悲壮的战歌。 楚文豫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前迈进,那是对生的执着,对爱的承诺。 攀爬间,见到了云海茫茫,碧空如洗,也见到了苍凉如血,暗夜无边。 微生冥绝倚在楚文豫肩上,疲惫却满足地笑了,他要将这一刻刻骨铭心的感动永远珍藏。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脚步,只剩下他们和那片无尽的云海。 「放我下来吧!」微生冥绝突然说。 楚文豫:「???你可以吗?」 他十分不确定的看着前方,不敢有任何的松懈,也不敢放下微生冥绝。 直到微生冥绝又重复了一遍,楚文豫这才确保自己没有听错,慢慢的将他放了下来。 在这期间,微生冥绝暗自调度体内的气,不是真气,而是启动歃血阵法所获得的气,此种气很是特殊,不受八万天阶的限制。 微生冥绝下来后就蹲了下来:「接下来的路,我背你走。」 第108章 九重天上 楚文豫将微生冥绝放下来后, 那刺骨锥心的痛又蔓延上来,他只得点头应下。 微生冥绝背起他来,一步一步走上了天阶。 不知道走了多久,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级台阶, 他们二人就双双晕了过去,再一次醒来之时, 已经到了九重天上。 看不到任何人, 也没有所谓的神仙,只有他们两个,九重天是冰冷的, 是不通人情的, 在这里,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热情。 在他们耳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们怎么做,就像是玩弄提线木偶一般:「既然醒了,你就下去吧。」 二人同样疑惑不解的神情, 没有见到任何人, 只听见了这莫名其妙的声音,也找不到声音的源头,感觉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 微生冥绝看着楚文豫, 看见他身上的锁并未消失,微生冥绝大声质问:「为何不帮他剔除这锁千秋之刑?」 「你得先离开这九重天,我等才会出手救他。」通过这个来路不明的声音, 微生冥绝也能听出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微生冥绝并未放下戒心,反而警惕的环视着四周。 「无论信与不信, 你也只有这一种选择,不是吗?」那声音如洪钟,轰炸着微生冥绝的心,咯噔咯噔的一下又一下。 从这浩大的声音中也能听出轻蔑来,似乎根本就不把微生冥绝放在眼里,微生冥绝若是早知道他只有这一种选择,也不会爬上八万天阶,来到这九重天上。 微生冥绝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可他确实别无选择,他看向楚文豫,发觉楚文豫点了头,既然如此,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微生冥绝虽然不相信这九重天上的任何神,但是他相信楚文豫,相信楚文豫的选择绝对没有错,所以,微生冥绝妥协了。 虽然心已经妥协了,但是行动上还没有做出实际的一步,他紧蹙的眉头望向担忧的对象:「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楚文豫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正好趁机清算一下千年前没有算清的帐。 看着楚文豫这副决绝的样子,微生冥绝好像明白了什么,临行之前给了他一吻:「楚文豫,活下去。」听我的。 「活下去」这三个字,何其沉重,他不只是对千年后的楚文豫说,还对千年前的楚文豫说,毕竟,他的任务是「復活」。 微生冥绝双眼开合的功夫,他就出现在了魇肆天地中。 「楚文豫。」微生冥绝心中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也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他的名字,可他最盼望的,还是那个真真切切的人。 第225页 忽然间,魇肆天地灭。 「怎么回事?」微生冥绝还没有来得及怀疑,楚文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微生冥绝看到楚文豫的那一刻,心头的所有委屈都化为云烟:「你回来了?」 「回来了。」楚文豫坚定的回答着,不仅是给微生冥绝一个交代,也是给千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 魇肆天地灭了之后,他们又回到了酒馆里。 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外面也同样的天翻地覆。 等他们找到慕楠经的时候,他已经中了「萧然」之毒。 现场就只有伊默一个知情人,楚文豫也只能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伊默给他们讲述了,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幕后之人把他们支走了以后,就将矛头对准了慕楠经,逼得慕楠经为了保护他这个徒弟,自己给自己下了「萧然」之毒。 「自己下的?解药呢?」微生冥绝疑惑的看着慕楠经,又看向伊默。 伊默心思一动,唇角抽搐:「没有……没有解药。」 「怎么可能会没有解药?这可是他自己炼制的毒药,他既然选择服下啊,不可能没有后手。」楚文豫不相信的问他,以他对慕楠经的了解,巫医谷的谷主自己服下的毒,不可能没有解药。 「师父说,若是我能将他救醒,就说我出师了。」伊默回忆着慕楠经昏睡前说过的话。 楚文豫盯着慕楠经:「堂堂巫医谷的谷主,竟然沦落到这番境地,他若是就这么死了,会无颜面对先祖吧!」 言外之意就是:求慕楠经的先祖保佑!看在你我熟识一场的份上,不要让你后代这么冤枉的死了。 「事到如今,应该怎么办?」微生冥绝看着沉睡不醒的慕楠经,眼中的疑虑更加厚重。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说中了「萧然」不可能像这样昏睡不醒。 这一点,伊默也在考虑:「我想先带师父回巫医谷,问问师姐有没有什么办法。」 「嗯,我们和你一起回去。」楚文豫点头看向微生冥绝,似乎在提醒他。 听到这句话,或许是有「前辈」的安慰,伊默也点了点头,就背上了慕楠经,四个人一起回到了巫医谷。 回到巫医谷后,见到昏迷不醒的慕楠经,从频月一时竟不知所措:「师父这是怎么了?」 伊默跪下来,无颜面对慕楠经:「师姐,都是我不好,若是没有我,师父也不会这样。」 从频月扶起伊默来,前因后果也不打算多问,她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和慕楠经在一起生活久了,他是什么脾性的人,从频月再清楚不过了,慕楠经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肯定是为了救人。 至于救的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但是能把慕楠经逼成这副样子,让他自己给自己下毒,普天之下,还真找不出几个人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先告诉我,师父这的是怎么?」 伊默眼中含着泪:「师父,自己给自己下了「萧然」之毒。」 听到这一消息的从频月也有些不解:「据我所知,中了萧然之人,不可能昏睡过去,师父为何会长睡不醒?」 这也是伊默疑惑的地方,若是想要对症下药,就必须弄清楚慕楠经除了「萧然」,还服用了什么药。 「师姐,你有办法吗?」伊默只能干着急,知道自己的医术不行,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从频月身上。 从频月也不避讳此事:「如果巫医谷的药材丰沛,尚且有一线转机,可如今被某人薅去了九成的药材,我也无能为力了。」 楚文豫尴尬一笑:「……」 完了,这波是沖我来的。 「你们巫医谷的人,都那么记仇吗?」本来看到慕楠经如今的样子,楚文豫也不想回嘴,可他好像知道从频月故意这样说的,为了不让她和伊默紧张。 从频月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那么记仇,就是希望你帮我们一个忙。」 「说吧,横竖都是我对不起你们,帮一个忙而已,我尽力而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文豫要是再不答应,就显得他不会做人了。 「帮我护法。」从频月斩钉截铁的说。 「你要闭关?」楚文豫问道。 「师父如今这个样子,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力一试。」从频月万般无奈,不敢看嚮慕楠经,她的心中回忆过师父教导她时用的药材,想着若是她中了「萧然」,慕楠经会怎么解。 楚文豫也没有要推脱的意思,帮她护法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就点头答应了。 「师姐,我和你一起闭关。」伊默垂着头,「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从频月本就想带着他,伊默身为苗疆少年,说不定还会给她提供新的思路,「好。」 微生冥绝拉住楚文豫的胳膊:「我和你一起护法。」 楚文豫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七日后 在他们的一众努力下,慕楠经终于醒了。 慕楠经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伊默:「你还好吧?」 伊默点了点头,一脸担忧的看着他,郑重其事的道歉:「师父,对不起!」 慕楠经笑了,他摸着伊默的头,眉目间不知为何含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可能是和伊默的父母有关,「我的乖徒儿,错又不在你,你不用为此自责,更不用说对不起。」 第226页 伊默眼中的泪花一点一点的打转,他不想哭出来,可他忍不住:「师父……」他趴在慕楠经的怀里哭了起来。 慕楠经也没有打算哄他,情绪堆叠在一起,紧绷了这么多天,还是让他宣洩出来更好。 等到伊默哭完之后,慕楠经也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叫了进来:「二位为我护法这么多天,辛苦了。」 「不辛苦。」二人异口同声的客气道。 「我昏睡了几天?」慕楠经遥望着窗外,不知不觉的昏昏沉沉这么多天,也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关键事。 「七天。」楚文豫眨眼道。 「这么久?」慕楠经有些惊讶,可后来眼神中流露出的惊喜藏也藏不住:「也这么快。」 他这是在夸从频月和伊默两个好徒弟,说不定真的很快就能出师了。 「你们先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想必这几天也累坏了。」说完,慕楠经又躺了下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没有打算和他客气,两个人同步回到寝室里。 为慕楠经护法的这七天里,二人确实累的不轻,刚一回到寝室,倒头就睡下了。 窗外的风唿啸着,映衬着凉秋所波及到的整个巫医谷,可他们现在听不到一点声音。 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两个人才相继睁眼。 「早就醒了吗?」楚文豫一睁眼,看到微生冥绝已经起身了,他也整理好衣物跟着起床。 微生冥绝回过头来:「我也是刚醒,比你早不了多久。」 「那就好。」楚文豫点了点头,他看向微生冥绝的眼眸里流转了光华,像极了最初的相遇。 今日的阳光正好,二人一出门便被洒了全身。 与阳光共同等着他们的,还有慕楠经:「二位,醒了?」 虽然慕楠经醒的也不早,但论起起床的速度,还是比他们快一些的。 「在我们门口守着,谷主莫非是有什么事?」楚文豫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慕楠经心思被猜中,只得尴尬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事赶紧说。」微生冥绝有些不耐烦,丝毫没有同情他这个大病初癒的巫医谷谷主。 「不瞒二位,巫医谷昨日来了一个外客。」慕楠经小声说道。 楚文豫皱着眉头看向他:「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两个,不也是外客吗?」他看了一眼微生冥绝,确定了两个外客的身份,又转过头来对着慕楠经。 「他……」慕楠经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微生冥绝顿觉事情不简单,能让巫医谷谷主对那人的身份如此难言,那人肯定不简单,又或许……来的根本就不是人。 「也不是,就是……」慕楠经始终不好意思开口。 楚文豫的耐心也快被他磨没了,「能不能快点说,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慕楠经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不知二位可听说过血重子?」 对于「血重子」这三个自取,楚文豫并不感到陌生,「知道。」 「血重子又如何?」微生冥绝明显有些失望,还以为能让巫医谷谷主难以启齿的是什么天大的事情,结果就只有一个血重子。 「它想带我们去一个地方。」慕楠经重复着血重子说过的话。 「什么地方?」楚文豫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激发出来,反正闲来无事干,不如跟着它去一探究竟。 「重血谷。」慕楠经降低了声调,像是触髮禁忌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闻所未闻?」楚文豫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微生冥绝也是如此。 不仅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就连常年生活在巫医谷的慕楠经也从未听说过重血谷这个地方。 所以他才感到奇怪,也不敢轻易的答应血重子,就想着来问问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意见,他们二人见多识广,或许听说过。 可看到他们二人的反应,慕楠经心中顿时没了谱,就连他们二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那这里面一定不简单。 「我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既然血重子能来到我这巫医谷,就证明此地也不安全了。」慕楠经有理有据的分析:「如果我不答应它,或许巫医谷就会有灭顶之灾,可如果我答应了它,重血谷这个地方,想来也是九死一生,左右横竖都不好过,就想着来问问二位的意见。」 「灭顶之灾?那倒也不至于。」楚文豫心里想着有他们二人在,怎么可能会让巫医谷遭受灭顶之灾呢,不过血重子口中的重血谷,他倒真想去见识一番,这天上地下,还有很多他没有去过的地方,也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地方,借着这一次经歷,不如去尽情的游览。 虽然他心里这么想的,但是也知道这个巫医谷,还是应该由慕楠经做主,说到底,他们还是外人,不可能真的替巫医谷的谷主做主:「你若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慕楠经:「……」 问你们,还问出个错来了。 「若我答应血重子,你们是否会一起去?」慕楠经试探性的问道。 「那是自然了。」楚文豫毫不犹豫的回答,「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听到他这么说,慕楠经心中也有了答案,不就是一个重血谷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生死界他们都一起闯过了,还怕一个小小的重血谷吗? 第227页 「去,马上准备,明日出发。」慕楠经拿定了主意,和刚才的犹犹豫豫的慕楠经判若两人。 楚文豫没好气的说:「你还真是一刻都不耽误!」 慕楠经哈哈一笑,就离开了此地,在他们两个人的寝室前,慕楠经也不好待太长时间。 二人又回到了寝室里。 既然明日才出发,那今日还有半天的时光,可不能浪费了。 寝室里 楚文豫身披日光,犹如天神下凡,盔甲光滑,不染一尘,他的眼神如同寒星,又是深邃如海,充满了不屈的斗志。 两人相视而卧,空气中瀰漫着紧张的气氛。 楚文豫首先发起了攻击,如龙蛇游走,时而疾如闪电,时而缓如清风,微生冥绝则是以柔克刚,巧妙地化解了楚文豫的攻势,反击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楚文豫眼见机会,勐地扑向微生冥绝,微生冥绝却并未慌乱,他自己上赶着轻盈的后退,感受到楚文豫如同狂风骤雨般袭来。 一时间,交错纵横,喘风唿啸。 「楚堂主今日气力欠佳,不如让本司卿好好考验一下。」微生冥绝端起谱来,摆开了不甘示弱的架势。 楚文豫也毫不示弱:「那司卿大人可看好了,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微生冥绝因此上头:「好啊,再来!」 楚文豫又发动了勐烈的进攻。 蛇吞四象,万物横生。 过了好大一会儿,楚文豫才开口问:「司卿大人,如何?」 微生冥绝喘息着说:「不……错!」 他说话就像是力气耗尽了一般。 「司卿大人若是觉得还不行,本堂主可以更进一步,今日便奉陪到底,不服来战!」楚文豫「趾高气昂」的说,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微生冥绝还没有开口求饶,继续嘴硬:「今日便一战到底!」 「好啊!」 楚文豫冲上去又是一阵勐攻,将微生冥绝逼到了角落。 微生冥绝喘息着,他的脸上满是汗水,眼中闪耀着不甘的光芒:「你赢了。」 「我从来就没输过。」楚文豫豪气的说。 微生冥绝:「……」 你这不是废话吗? 二人在寝室里过分热闹,都让慕楠经在隔壁待不下去了,他直接跑到了伊默的房间里:「那两个人快把我这房顶掀起来了。」 伊默噗嗤一笑,脑海中顿时有画面了。 「你笑什么?」慕楠经问他。 伊默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他。 若是和他也能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们两个人如此,该有多好啊? 「小孩子不要多想。」慕楠经提醒他,想让他赶紧睡觉,不要想这些不该想的。 「师父,我不小了。」说起年龄来,伊默竟感觉有些委屈,他之前就是最小的一个,来到了巫医谷之后,他竟还是最小的。 慕楠经摸着他的头,真诚的安慰道:「好了,我的乖徒弟长大了。」 由于慕楠经也是刚醒过来,身体还比较虚弱,明日又得长途奔波,现在急需补觉,他倒头便睡下了,伊默也跟着睡下。 第二日 慕楠经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引荐给血重子。 楚文豫见到血重子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只见血重子脸上布满了血痕,如同荒野中的枯枝,彰显着无尽的沧桑。 它的面容粗犷而丑陋,似是被岁月磨砺过的岩石,疤痕与皱纹交织,皮肤黝黑,如同被烈日晒焦的土壤,血痕与汗水交织在他的脸上,宛如一场永不落幕的戏剧,留下磨不灭的烙印,仿佛是他无数次从生死边缘挣扎而出的见证。 在他身上,楚文豫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原始气息,那是生与死的挣扎,是热血与激情的碰撞。 血重子的双手布满了茧疤,它也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怎么在乎也无所谓。 「几位跟我来吧!」血重子不是用嘴说话的,楚文豫也没有瞧见他的嘴动过,他在微生冥绝耳边小声嘀咕:「这傢伙嘴没动过。」 微生冥绝捂着嘴:「我也看出来了,姑且当他是个会说话的哑巴吧!」 听的真切的血重子:「???」 不是,你们两个这样当面说,真的礼貌嘛? 此刻,它比那两人都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确定了出发之后,慕楠经作为巫医谷的谷主开始布局起来,他让从频月留守巫医谷,其他人都跟上了血重子的步调。 血重子带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等人来到了一个传送阵眼。 这就是通往重血谷的必经之地,也是唯一的通道。 这世上,除了血重子,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站上去!」血重子木讷的说,说完还故意撇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眼,像是在提醒他们二人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感受到了它的恶意,总觉得后背凉凉的,仿佛听到了血重子再说: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就不是血重子!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多言,都相继站了上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人就和血重子一同来到了传说中的重血谷。 第109章 入重血谷 重血谷位于山脚下, 四周环绕着茂密的森林,谷内溪水潺潺,绿草如茵, 花香四溢。 第228页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美景如画的地方呢?」一进入重血谷的楚文豫就忍不住感慨。 此地美景如画, 若早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早些年就应该来游歷一番, 真是为时晚矣啊! 微生冥绝站在他的身旁, 也跟着感慨起来:「是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你们自己见识狭隘,怪谁啊?」血重子打破了他们的感慨, 冷不丁的吐槽了一句。 楚文豫彻底无语:「……」 「是是是, 血重子大人,还是你最见多识广!」楚文豫没好气的说, 心中不知道暗自骂了它多少遍。 血重子说到底还是涉世未深,也听不出好赖话来, 它误以为楚文豫是在夸自己,象徵性的点头示意:「你们知道就好。」 楚文豫立即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 跟着血重子一路走,路上它几乎都不说话, 只有他们几个人在一旁叽叽喳喳, 听得血重子头都要大了,最后来了一句:「闭嘴!」 「重血谷是你家的呀,管这么宽!」慕楠经叛逆的说。 血重子:「……」 懒得和你们这群人类计较。 它加快了脚步, 试图这样能让他们几个安静会儿,然而,效用不大。 很快, 他们就来到了一片野花盛开的草地,五彩斑斓的, 这里常年瀰漫着雾气,雾气虽然没有毒,但给楚文豫一种危险而迷人之感。 不得不说,来到这里,他们安静了许多。 跟着血重子继续往前走,他们又来到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一直往前走,小路两旁长满了青苔和野花,偶尔会有一两株高大的树木挡住去路。 一直重血谷走到深处。 在重血谷的深处,有一片神秘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碧绿如玉,湖面上漂浮着几朵白色的莲花,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湖水中倒映着天空中的白云和树木的影子,本该是蓝天和白云,倒影却是血色的。 「这是?」楚文豫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幕瞪大了双眼。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讶,虽然看起来很诡异,但确实美! 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美。 不知道是应该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应当考虑自己的处境。 重血子二话不说就走入湖中。 楚文豫:「???」 这也行? 跃跃欲试的他第一个跟着血重子走了进去,确认安全才让岸上的人跟着下来。 走到湖的中央,有一座古老的祠堂,祠堂的墙壁上雕刻着各种图案,有龙、凤凰、麒麟等传说中的神兽,也有各种花草树木和山水风景。 祠堂内摆放着一些古老的祭品和神像,时不时会传来一阵阵悠扬的钟声,那钟声十分诡异,听得他们头皮发麻。 一转眼的功夫,血重子消失不见了。 楚文豫原地转了好几圈:「它去哪儿了?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微生冥绝冷着脸:「这个祠堂看起来不太安全,我们还是小心点吧!」 由于好奇,伊默前去触摸神像,突然传出一阵惨叫,现场留下一滩血水,伊默就消失了。 慕楠经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蹲下身来检查地上的血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伊默的,慕楠经也因此松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还有这地上的一滩血水是怎么回事?」 楚文豫也跟着蹲下身来,触摸地上的血水,粘稠状的滑液附在他的指尖,就像是他自己的血一般,他撵嗦着血水,和祠堂里的钟声同频共振:「谁知道呢?」 他站起身来,感觉头有些炫晕,一头栽到了微生冥绝的怀里。 楚文豫倒的恰到好处,微生冥绝垂下头:「楚文豫,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楚文豫仰起头:「怎么可能是故意的?」我不过是借力使力而已。 无论楚文豫怎么解释,微生冥绝都是不相信的。 他就笃定了楚文豫是故意的。 那钟声如啸,楚文豫却听的像落檐的雨,他望向祠堂的外面:「下雨了?」 微生冥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哪里下雨了?你莫不是幻听了?」 透过雨声,楚文豫好像感受到了召唤:「奇怪,明明未见下雨,为何会有雨落屋檐的声音?」 听到他说这话,微生冥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里有雨落屋檐的声音,明明只是钟声而已。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急忙捂住楚文豫的耳朵:「不要乱听。」 楚文豫眨了眨眼:「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微生冥绝:「……」 好像确实不是。 那钟声响了一阵后就停止了,可当他们两个人转头的时候,发现慕楠经也不见了。 地上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血水。 「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楚文豫扭过头来说:「这是怎么做到的?」 微生冥绝冷静的思考着,「说不定这里有什么密道,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掉了下去。」 楚文豫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二人决定分头行动,分开去找密道,这样成功的机率要大一些。 他回想着伊默消失之前的动作,应该和神像有关。 绕到神像的身后,楚文豫想将尘土吹散,一不小心吹了个满面。 第229页 微生冥绝:「哈哈哈……」 楚文豫:「……」 事后,他又觉得不对劲,明明看上去只有这么点尘土,为何能突然像是喷泉一样都喷出来。 「司卿大人别笑了,你没有觉得,这上面的土有问题?」楚文豫怅然若失道。 微生冥绝也走了过来,用手将尘土一抹,起先并未发现端倪,他擦了好几次之后,发现越擦越多,这才瞧出不对劲来。 若不是楚文豫吹的那一嘴,估计这么点尘土,是很难发现的。 「这土越擦越多。」微生冥绝笃定道。 忽然有一种沉迷于其中之感。 糟糕,中计了。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也给楚文豫传递了真实的消息。 然而,二人相继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之时,浑身都被雨淋透了。 就像是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乱葬岗中。 微生冥绝所中之毒不深,他比楚文豫醒的早,摸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无比沉重,好似又听到了那钟声。 微生冥绝勐地睁开眼,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被浸没在朦胧之中的视线又渐渐恢復清明。 他撇了一眼身旁的楚文豫,确保他还活着之后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这是一场不期而至的雨夜,原本星光熠熠的天穹上浓云密布,磅礴大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好像一把看不见的剑刺破了原本的平静。原本恬静的夜色被无情的雨水撕裂,变成了一片混乱的海洋。 微生冥绝在黑暗中摸索着,他只觉得全身湿透,每一寸肌肤都在冰冷中颤抖。他的视线落在身周,空无一物,仿佛他已经落入了无尽的深渊。这个瞬间,他无处可去,无遮无挡,雨水在他的身体上滑落,滴入冰凉的泥土中。 雨水混合着泪水一起流淌,湿透的衣物贴在皮肤上,冰冷而僵硬。微生冥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助,他在这场大雨中无处可逃,只能任由雨水侵袭。 就在这时,一束光打破了夜的寂静。微生冥绝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四周的一切。 他仿佛看到了那熟悉的屋顶,那久违的温暖。他笑了,尽管这笑容在雨中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但这是他重新找到家的喜悦。 雨后的夜晚更加清新明亮,那残留的雨水在地上汇集成一个个小水洼,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微生冥绝望着这熟悉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慨。 他不知不觉的走进屋内,暖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忽然,门窗都关闭了。 一开始,他还没有意识反抗,可当他感受到窒息之时,模煳的意识逐渐变得清醒起来。 这不是家,而是棺材。 门窗全部被封死,他既没有出路,也没有退路。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在里面挣扎着想要出去,而在外面刚醒过来的楚文豫却拼了命的要往棺材里面走。 同生共死也不错。 「微生冥绝,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楚文豫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敲打门窗,严丝合缝的门窗比棺椁封的都严,无论他怎么拍打,甚至用匕首去戳,都是无济于事的。 门窗始终纹丝不动。 「……」 不是微生冥绝不想回答,而是他的嗓子就像是被人卡住了一样,也像是有一条细线在后面勒着他,勒的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感觉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知道心里应该想什么,反正在这一刻,他最真实的感觉就是楚文豫不能出事。 他在里面能听到楚文豫说话,足以证明楚文豫没有事,不仅醒了过来,还有力气来救他。 微生冥绝就像是那泥土中的杂草一样,拼了命的往外爬,往上爬,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线生机。 他与杂草不同的是:有一人陪着他,在外面等着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拯救他。 那人一直在说:等我,我一定救你出去。 暴雨如注,天空像一张巨大的黑幕,倾泻下来的雨水如瀑布般涌出,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煳不清。 楚文豫站在外面,浑身已经湿透,他拼尽全身的力气,用尽所有的力量去砸向那像棺椁一样被封死的门窗。 嘴里一直在默念着:「微生冥绝,你不能出事,你不能在我的眼前出事,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就算做鬼,就算下地狱,我也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我拜託你,一定要活着,活着等到我。」拜託了。 这个时候,他总算知道了千年之前微生冥绝亲眼看着他身死是怎样的心情了,也算是因果报应,他也尝到了这其中的苦。 楚文豫的双手已经满是血痕,但他没有停下来。 风雨中的楚文豫,如同一只无助的野兽,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心在滴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砸向那坚硬的门窗。 即便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他仍然坚持着,一次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拼上自己所有的后路,为了还困在里面的人。 终于,在无数次的尝试之后,那坚硬的门窗终于开始出现了裂痕。 第110章 棺材门窗 但那裂痕就像是故意在挑衅他一样, 刚给了他希望又合上,明明已经砸开的裂痕突然间消失不见,楚文豫几近崩溃。 第230页 「微生冥绝, 我救不了你, 我进不去怎么办?」他自责的喊着,虽然嘴上这么说, 但是在他的心里始终都坚信着自己能够进去, 所以他从未放弃。 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小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外面的雨不见停, 他却快要倒下了, 里面的动静也越发的小,微小到像是没有活人。 「微生冥绝, 你还在吗?你还在不在啊?」这句话倒是喊的很大声,他要确保微生冥绝还吊着一口气, 不然他连死都不会心安的。 他喊的这么大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復。 里面异常安静,安静的让他心慌, 竟然连一句答覆都没有。 他越发难受, 想要一头扎进去,哪怕死路一条,他也无怨无悔, 可现在不是寻死的时候,他应该好好活下去,也应该将被困在里面的微生冥绝救出来。 「一定会有办法的, 微生冥绝你坚持住啊!」 楚文豫在心中默念着,一边默念, 一边将自己的功力注于掌心,等到蓄势完成后,他集中精力将手掌划破,血滴到符咒上,发出一道红光。 红光乍现,旭日中天。 楚文豫将沾满了血的符咒贴在门上,还在渗血的手掌紧紧地贴在符咒上,运用自己的血为符咒发力,一时间分不清是血色还是红光。 倾盆大雨无情地下着,犹如无尽的泪水,无休无止。 楚文豫站在外面,面对这暴风雨般的困厄,不顾手掌渗着血,利用符咒,另一只手在空中飞舞,倾尽全力,犹如破晓的曙光,穿透黑暗,错落着无情的风雨。 他的眼神坚定而炽热,仿佛能燃烧一切的火焰,此刻,微生冥绝不在他身旁,他的背影在雨中显得那么孤独而坚韧,犹如一座山峰,无论风雨如何侵蚀,都屹立不倒,唿吸间带着生命的节奏,在暴风雨中奏响。 他的手掌与符咒相融,脸上沾满了雨水,他似乎在用自己的生命,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打开一道光明的门。 那被封闭的门窗在符咒的力量下缓缓开启。 而楚文豫也见到了已然命悬一线的微生冥绝,他立马跑了过去抱住他:「你……」 嘴角不停的颤抖,浑身也被风雨泥土侵蚀的「体无完肤」。 楚文豫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说话,他颤颤巍巍的伸过手去探查微生冥绝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活力,他心中的石头立马沉了下来,让他本就垂危的身体雪上加霜:「没事就好,活着就好。」 这是他唯一能够宽慰自己的话,在这杀人不眨眼的生死界之中,能苟活下去,都是万般幸运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说出个活着就好。 活着,确实好。 楚文豫觉得屋子里并不安全,所以他将微生冥绝带了出来,哪怕外面是倾盆大雨。 微生冥绝的状态不是很好,必须要尽快疗伤。 楚文豫站在雨中,手中握着一把银色的匕首,匕首上散发着淡淡的寒光,「成败在此一举,你不要怪我。」 他看着微生冥绝躺在地上,身上布满了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看着微生冥绝的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楚文豫觉得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已经没有犹豫的机会。 楚文豫心中焦急,但仍然一步步靠近他,手中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闭上眼准确地插入了微生冥绝的肩膀。 「噗!」的一声,鲜血喷溅而出,溅在楚文豫的手上和脸上。 他不敢看,也不想看。 楚文豫微微皱眉,眼中闪过无尽的痛苦,但仍然坚持着继续治疗。 雨水淋湿了他的衣衫,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寒冷。 仔细地观察着微生冥绝的伤口,将匕首拔出后,又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伤口周围的肌肉,将伤口周围的淤血和伤口内的杂质清理干净。 微生冥绝感觉到楚文豫的手指轻轻触碰着自己的伤口,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咬紧牙关,忍住疼痛,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楚文豫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轻轻塞入微生冥绝的口中。 那是慕楠经给他的保命药,他就这样给了微生冥绝。 他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擦拭着脸上的雨水,目光中充满了温柔和关爱。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混沌。 楚文豫始终坚定不移,他用自己的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挤出几滴鲜血,轻轻地涂抹在微生冥绝的伤口上。 「这是我的血,混着药性,可以帮你疗伤。」楚文豫发觉他已经醒了过来,将自己的手指伸出来给他看。 微生冥绝微微一笑,将他的手指含入口中,似是替他疗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楚文豫的体力也在一点点地流失,但他仍然坚持着,直到微生冥绝的伤口开始癒合,直到他的面色开始恢復红润。 当微生冥绝能够坐起来时,他看到楚文豫已经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睡着了。 他的身体已经湿透,脸色苍白,但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微生冥绝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感激,他轻轻地亲吻着楚文豫的脸颊,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谢谢你,我的唯一和坚定不移。」 雨渐渐地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了他们的身上,美好的时光也悄然而致。 楚文豫睁开眼,将日光和一人尽收眼底,他能看清楚那人身上的锋芒,顿时觉得日光也不过如此:「你醒了?」真好看! 第231页 「我早就醒了,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微生冥绝抖落身上的寒光,只把最独特的暖阳留给楚文豫。 暖阳圣火,如炬素裹。 降下一片温烫。 「你……真好看!」楚文豫心头点下的霜顺势散尽,所有的风雪也都过去了,他看向一人足矣。 「你也是如此的……英勇无畏!」微生冥绝看着他满身的伤口,很是心疼,若是自己没被锁进去,或许楚文豫也不会受伤,他这话并不是嘲讽,而是在自责。 「你坏!」楚文豫摸着他的脸颊,看着他眼里闪着的泪花,好似看到了他在里面的样子。 被困在「棺材」里,毫无生机的时候,他没哭,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也没哭,可见到楚文豫的那一刻,他绷不住了。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原来是这种感觉。」微生冥绝靠着楚文豫的肩膀哭出了声:「楚文豫,我刚才真的好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用怕,你只要知道,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我们之间最远的距离不是隔了天涯海角,只是隔了一堵墙,你在墙内,我在墙外,还是我守着你。」楚文豫亲吻了他的额头,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他开心。 在楚文豫的不停劝说下,微生冥绝终于破涕为笑了,「我不想隔着那堵墙。」 「我这不是打破了吗?」楚文豫安慰着他,「放心,此后你我之间,永远不会相隔,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若是有朝一日我食言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若是再说下去,就会重现千年前的场景。 若是有朝一日,他食言了,只会是天人永隔。 不仅楚文豫没有继续说下去,微生冥绝也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口头承诺,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你要担负的风险,我只要你无痛无灾,平安快乐的活着,就足够了。」 言外之意就是顾好你自己,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一直希望你无痛无灾,不希望你因为就我而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被困在里面,你会怎么做?」楚文豫无法答应他,只能让他换位思考。 微生冥绝想也没想:「像你一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既然不会袖手旁观,就应当清楚,我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不是吗?」楚文豫觉得自己像是在说谬论,可他又没有任何证据,有时候,两个人之间并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信任。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故意诈我的?」微生冥绝看着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眸,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窗户纸,能看到他内心的世界,又是看破不说破。 「随便。」楚文豫笑着说:「兵不厌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懂不懂?」 「我不懂,但我懂你。」微生冥绝收敛起笑容,严肃的告诉楚文豫:「因为你就是我的道理,也是我的无所不用其极。」 「那我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楚文豫挑起他的下巴:「司卿大人,狭隘了。」 微生冥绝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又不是宰相,我只是一个小小司卿,我的心里不需要撑起汪洋大海,只需要有你一人,就够了。」 他觉得那些话还不够,有些话必须拿到明面上来说,他的心里才能安宁:「楚文豫,你同我讲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今日我也还给你一个最朴素的理由,我告诉你,你就是我的全部,是我的海阔天空,也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楚文豫又何尝不知道呢? 他心中也有很多话想对微生冥绝说,可在听了这么多令他感动的话语之后,他只说出来一句:「逢君安好,此生无憾。」 「那就遥祝未来的我们,也能像此刻这般心安理得,相濡以沫。」微生冥绝许愿道。 「谁与你相濡以沫?」楚文豫故意逗他。 微生冥绝:「……」 第111章 活人残局 将那屋子的门窗拆开, 就成了一个天然的木屋。 如同世外桃源。 在这一间小木屋里,楚文豫扯下外袍和微生冥绝搅在了一起,声音浩荡, 如泣如诉。 「司卿大人先前好像趁我没有力气的时候, 说过我不行,那今日就让你感受一下, 你再试试我行不行?」楚文豫揪着心横冲直撞的, 不比刚才撞门的时候用的力气小。 「行!」微生冥绝被他彻底的征服了,不好意思道:「可以,楚堂主手段如此高明, 在下自愧不如。」 楚文豫呵呵一笑, 更加生勐,如同先锋:「还有更厉害的, 今天就让你感受一个遍,省的你日后再说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 这话就像是在教训微生冥绝, 就像征服一个猎物,必须要将它彻底的征服,绝不留一丝让他反抗的机会。 微生冥绝也是乐在其中的, 虽然有时候很想让他停下来, 但是刚停下来一会儿,就觉得欲罢不能,恨不得马上继续冲锋陷阵。 可楚文豫偏偏不会遂了微生冥绝的愿, 他就是要这样来回反覆的让他受煎熬,这样才有意思。 「怎……怎么停了?」微生冥绝□□的状态还没有填满,楚文豫这一招回马枪, 杀的他措手不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下。 楚文豫看着窗外的雨,噼里啪啦的下个不停, 好不容易攒出来的阳光又被乌云遮蔽,天雷声滚滚,伴随着钟声落下,使他欲罢不能。 第232页 他觉得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了,也出现了耳鸣声以及短暂的失声,他喊出如今能喊出的最大声,可依旧是微乎其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很小,甚至卡到了嗓子里,楚文豫说不出话来,自然也顾及不到身下。 楚文豫晃着身子,将全身的力气收敛回去,似乎只剩下不受控制的残躯病骸:「感觉身体不受控制了。」 微生冥绝也感觉头痛欲裂,上面下面都疼:「我也……啊……」救命! 他就觉得被人绑在架子上,任人宰割,就如同那砧板上的鱼肉,掌握不了主动权。 楚文豫强撑着跪坐起来,望向窗外的倾盆大雨,哗哗的如同瀑布一般浇灭了他仅存的希望:「外面的雨是越下越大了。」 微生冥绝也跟着起身,有气无力的瘫软道:「我看这雨多半有鬼。」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穿好了衣服,刚一穿好衣服,外面的天就变成了无边的黑夜。 群蛊出谷,血水如渡。 「这些噁心东西怎么似曾相识?」楚文豫一脸嫌弃,对于噁心的东西,向来是不想多提。 微生冥绝想到了先前的漏网之鱼,挤出一言:「不知楚堂主是否还记得寂灭客栈?」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另一件事,不知司卿大人可否记得红尘七星?」楚文豫闭上眼,回忆着的红尘七星历歷在目。 「你是说……那日蛊虫并没有被消灭掉,而是不知所踪了,想必全都出现在这里,而且越来越多。」微生冥绝想起来不少,关于之前的记忆,毕竟那是和楚文豫在一起的点滴时光,虽然经歷不那么美好,也有些可怕,但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微生冥绝就能记得清清楚楚:「楚堂主作何打算?」 「先出去看看吧!」楚文豫冷静下来挥手示意。 看着他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微生冥绝不管不顾的调侃道:「你不是嫌这些东西噁心吗?」 「再怎么嫌弃也得出去,不是吗?」楚文豫盯着微生冥绝,盯的他心中发虚,不敢直视楚文豫的眼睛。 谁能料想到楚文豫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好,我就佩服你这副勇气,我必定奉陪到底。」虽然有些心虚,但既然是楚文豫提出来的,微生冥绝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索性爽快答应,也是给楚堂主一个面子。 楚文豫牵起他的手,温柔的卸下心防,将他当成自己的后盾,而自己做了他的先锋:「走吧,我与你一起!」 为了缓解楚文豫噁心作呕的情况,微生冥绝故意自恋道:「楚堂主是不是与我一起,就不觉得害怕了?」 楚文豫不想提及那些噁心东西,一脸嫌弃的样子看着窗外,「我从未觉得这些东西可怕,就是长相比较噁心而已。」 「那我的长相呢?」微生冥绝挑起手,二人紧牵的双手现于眼前,他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单纯的想找夸而已。 楚文豫甩了牵着他的那只手,也牵动摇晃着微生冥绝的心绪,楚文豫藉此反将一军:「你确定要与他们相比?」 微生冥绝:「……」 我只是想从你嘴里听到夸赞,没说要和它们相比,谁屑于的和它们相比?有什么可比性? 察觉到蛊虫,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二人就携手出了门。 他们刚一出门,就看到了老朋友——血重子。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这是存心耍我们吗?」楚文豫义愤填膺道:「对,说错了,不好意思,差点忘记了,你根本就没有心。」 血重子蔑视的看着他:「二万不要惊慌,你们的朋友还在我手上,要想他们活命,就跟我来吧!」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微生冥绝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眼前的这个东西,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它的手段想必也不简单。 「没把他们怎么样,还活着,你们就放心吧!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他们性命无虞,可若是不按我说的做,那我就不能保证喽!」血重子威胁着二人。 那他可真是威胁错人了。 「卑鄙无耻。」楚文豫装出上当的样子大骂道,顺便调戏般看着微生冥绝,下一秒就有唇对唇了。 血重子看着他们二人一步又一步的走进自己布下的陷阱,它就觉得这世上无人能奈何得了它,自信的程度一点又一点的提升,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轻敌,「骂我的话就不必要说了,我劝你们省省力气,别到时候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哈哈哈……」 楚文豫:「……」 不骂你,骂谁啊,再说了,你说这些话,不就是找骂吗? 虽然能一时的过过嘴瘾,但毕竟慕楠经和伊默还在它的手上,楚文豫暂时收敛住了。 一路跟着血重子的步伐,走回了来时的路。 一路上的风景虽然相同,但是心境已大不相同。 任何的美景,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稽之谈。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盘棋局,准确来说,是一盘残局。 这盘残局,至今无人能解开,血重子知道他们二人都精通下棋之术,所以邀请他们前来一试。 「这盘棋,不知二位可否能解开?」血重子贪婪的看着眼前的这盘残局,自己解不开,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们二人身上。 第233页 面对着散乱的残局,楚文豫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不能。」 「能不能解开,不是凭口头说了算的,若是二位今日解开此棋局,那你们的朋友会安然无恙,可若你们今日解不开此棋局,那就和他们二人一起下地狱吧!」血重子说的很是轻松,反正下地狱的又不是他。 「血重子,你这是想以活人为棋!」微生冥绝一眨眼就看出了棋局中的端倪,「这棋局可当真是残忍。」 「对呀,棋局本就是活的,若是全都是死子或弃子,那还有什么意思?」血重子越说越轻松了,说的好像它能轻易解开这盘残局似的。 微生冥绝直接给了它当头一棒,「那你为何不入局?」 「我又不是活人,为什么要入局?」血重子说的很骄傲,好像不是活人对于它来说,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楚文豫:「……」 还真是可悲啊! 说罢,血重子就离开了此地,现场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和一盘残局。 散乱有度的残局摆在楚文豫的面前,就算是普通的一个残局,楚文豫也想上手解开,更别提这样一个旷世之局了,他看了一眼棋局,又瞅了一眼微生冥绝,将所有信任的目光都集中于一人之身:「司卿大人,此局能解吗?」楚文豫装模作样的演戏问。 微生冥绝瞧着血重子远去的身影,忽然想起一个有趣的解法:「能解也不能解,不过是考验我们的选择罢了。」我这么说,你懂吗? 楚文豫自然是秒懂。 「捨生取义,杀身成仁,你我还有的选吗?」楚文豫故意说这些加大空的话来骗血重子,反正它也听不懂,不如陪它好生下一局。 微生冥绝看向那一盘残局,手中好似出现了千军万马:「不管有没有选择,有一句话他说的没错,这盘棋局是活的。」 「司卿大人的意思是……」楚文豫心中的思绪越发清晰,并且有信心能够陪微生冥绝下完这一残局。 微生冥绝心中萌生的有趣解法将此局盘活,「既然这盘棋局是活的,那就必然有解法,或许,不止一种。」 听到这句话,楚文豫顿时明白,若是此棋局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他一定可以找到,而且他现在就已经找到了第三条路。 这世上精通棋局之人不多,他们二人活了千年,自是见惯了尔虞我诈,在棋局中杀个来来回回,不过如同蜻蜓点水那般简单。 只是血重子到现在还不知道,它已经以身入局了。 「拭目以待。」楚文豫拿起棋子放入残局中,这残局瞬间灵动起来,也将微生冥绝带入其中。 微生冥绝手持黑子,楚文豫则手持白子,二人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在了这盘残局上,落子无悔。 「你我都是下棋之人,就不必如此束手束脚了。」微生冥绝提醒道。 楚文豫心中一紧,挑弄道:「那就看我如何大杀四方,今晚给你嘉奖。」 「楚堂主又说笑了。」微生冥绝心思随着楚文豫的话浮动,那不可说的意念冲出来作祟,惹得他不能好好对待棋局。 由此来看,这盘残局来来回回不过一个循环往復,若是钻进这死胡同里,恐怕永远都出不去。 先破后立,不破不立,要想破解此棋局,就不能被束缚在里面。 楚文豫一语点破其中隐藏的玄机,将手中每一颗棋子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也许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颗棋子,可在他的手中却能够形成滔天之势:「棋局如樊笼,乱了多少江山风雨,以活人为棋看起来是残酷的,可是像这样的交战,又怎么能说不残酷呢?」 「你我都置身入局,无法抽身,弃车保帅不是条明智的路,我要的,不是杀气腾腾的残酷战役,而是家国安定的乐业为居。」微生冥绝也将手中的棋子发挥到极致,与楚文豫下了一场「君子棋」。 君子不谈生死,只谈风雅。 楚文豫手中的白子如同游龙一般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江山的天然屏障,任凭微生冥绝手中的黑子如何攻伐,他也能纹丝不动的立在原地,这便是守城。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粮草不足,后方补给不足,他若是只守不攻,早晚会被困死在这里,楚文豫觉得时机已到,是时候主动出击了,「司卿大人,江山沦陷不过数日,你我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微生冥绝应下楚文豫的话此刻在棋局间尽显:「且不说江山更迭如此频繁,以你我之间的情谊,何必拼个你死我活?」 二人的对话就像是唱戏一般,迷惑着血重子,反正他也听不太懂,不如好好陪他玩这一局。 都说了落子无悔,这残局虽然看起来无解,却也难不倒他们二人这一对下棋的高手。 不过半日风云,残局就解开了。 血重子上连忙前来一看,愣在了原地:「你们两个人耍我呢?」 它看不出棋局之中的变化,它能看到的,不过是恢復了原来的模样。 残局生杀,不过烟云。 烟云滚动,才是赢家。 如今胜负未分,输赢不论,血重子的火气一下子提到了喉咙:「既然你们非要自寻死路,那就和他们一起下地狱吧!」 「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拉上我们。」楚文豫将仅剩的一盘残局尽数销毁,彻底诛杀了血重子的信念。 第234页 血重子:「……」 这盘「君子棋」的风雅,正在于势均力敌,这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乐在其中的,却是血重子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勘破的。 血重子认为相信他们二人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你们……给我等着!」 第112章 自食恶果【第四卷完】 霎间地狱, 剎那天堂。 「下棋最在乎的不是结果,而是应该享受过程,虽然他结局还是恢復了以前的模样, 但是在这期间的杀伐果断, 非执棋之人,是看不到。」楚文豫故意挑衅着, 一副作死作到家门口的「阴险狡诈」都藏在话里话外。 血重子哪里懂得这么玄妙的棋局, 他笃定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在戏耍它,将伊默和慕楠经二人丢进蛊虫洞里。 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还是小看了巫医谷的谷主。 真没想到, 慕楠经竟然能成为蛊虫之主, 而认他为主的,还是血重子精心培育的母蛊。 它看着他们, 毫髮无损的走出来,身后还跟着自己培养了多年的母蛊, 血重子的脸都快绿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巫医谷虽说世代行医,但对于毒蛊之术, 也不是一窍不通的。」慕楠经拍了拍脏手, 似乎是在给血重子警告。 「刚下完一盘棋,想必你们二人也累了,不如先好好休息一番,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慕楠经想要带着身后的母蛊去惩罚血重子。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答应了,每一次都沖在前面, 这一次坐在后面隔山观虎斗,也是一种享受。 「血重子, 你说豢养蛊虫最后被自己所养的蛊虫反噬,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慕楠经突然觉得有意思,豢养蛊虫这么多年,到最后竟然被自己所养的蛊虫反噬,这不叫咎由自取叫什么? 「你……」血重子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接着就让你试一试,看看这种感觉好不好受。」 慕楠经双手紧握着母蛊,眼神坚定,面容冷峻。 母蛊在他的手中仿佛化作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不断地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似乎在回应着他的意志。 血重子对母蛊也很熟悉,所以它并不害怕,它认为自己培养了多年的母蛊,不可能轻易认别人为主。 它还是有机会的。 血重子如同一只兇勐的野兽,不断嚮慕楠经发起勐烈的攻击。 它身上的血液仿佛燃烧起来,发出更加炽热的火焰。 它不断地变换着攻击方式,试图找到慕楠经的破绽。 然而,慕楠经却始终保持着冷静,不断地调整着母蛊的攻击方向,将血重子的攻击一一化解。 「叮!」「砰!」 一声又一声剧烈的撞击声迴荡在这片广阔的山林之间,紧接着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慕楠经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前方。 站在他身边的母蛊身体扭曲着,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血重子浑身布满了血红色的符文,散发着强烈的杀气,似乎要和他决一死战。 慕楠经深吸一口气,手掌一挥,一道蛊光划破空气,母蛊见状,身体一扭,飞跃过去了这一击,同时吐出一口毒雾,向血重子袭来。 血重子面色不变,身体微微一侧,便躲过了这口毒雾的攻击,同时身上涌出更多的血红色符文,想要增强攻击力。 然而慕楠经的身法更加灵活,他身形一转,再次躲过了血重子的攻击。 与此同时,他勐然一挥,一道灵气沖天而起,直接将血重子逼退了几步。 此时此刻,慕楠经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他身法飘逸,母蛊犀利,每一次攻击都精准无比,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而血重子则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不断地躲避着慕楠经的攻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血重子的攻击也越来越勐烈,它身上的符文越来越亮,气势也越来越强大。 在最后一刻,血重子的执念被无限的放大,它不攻击慕楠经,而是去攻击母蛊。 它不甘心,不甘心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母蛊成为别人的杀人工具,即便自己得不到,也要毁掉。 料定自己快不行了,母蛊的杀伤力它有目共睹,事到如今,只有和母蛊同归于尽,才不会辜负它这么多年来的心血。 「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现在我要死了,你也不可能独活。」血重子阴狠的勾着母蛊,想要拉它陪葬。 母蛊:「……」 要是母蛊能开口说话,绝对得骂它八辈祖宗。 你自己想死就死,拜託,别拉上我好吗? 慕楠经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救母蛊,留它在世上,终归只会祸害人,若是放任它和血重子同归于尽,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或许母蛊已经让他做主了,但他不是一个好主人。 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母蛊和血重子一起被引爆了。 「你……」慕楠经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难过,还是应该觉得庆幸。 难过有难过的道理,庆幸有庆幸的好处,反正他註定是纠结的。 他站在原地,喘息着看着同归于尽的血重子和母蛊,心中始终无法释然。 这场战斗虽然激烈,但是慕楠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他身上的衣衫依旧干净整洁,只有几处被血迹染红的地方。 第235页 「师父,你没事吧?」伊默看着情况不太乐观的慕楠经问道。 「我没事,走吧!」慕楠经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语气,可他越是这样,伊默的心里也就越不好受。 「师父,你不要太伤心了,它毕竟是害人的东西。」伊默趁机劝解他,师父何必为了害人的东西而伤心呢? 慕楠经又何尝不知道这是害人的东西呢?「是啊,毕竟是害人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纠结,或许不应该让他认我为主吧。 等到这场战斗彻底结束,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才凑上前来:「母蛊为什么会认你为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说来就话长了,你听我慢慢的跟你们说。」伊默察觉到慕楠经的脸色不好,主动揽过这活来。 慕楠经木讷的坐向了一旁,听着伊默讲述他们离奇且悲惨的经歷,真把自己当事外人了。 「我和师父被丢进了蛊虫洞里,那里面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突然间我们听到了丝丝的声音,那声音特别可怕,师父挡在了我的面前,被那东西咬了一口。」伊默说的时候声情并茂,连声带调的。 「本来以为我们必死无疑,谁成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母蛊在咬了师父一口之后,它倒是中毒了。」 「本来不应该管这件事,看着它死了就死了吧,可是看着他饱受折磨的样子,师父还是心软了,拿出解药救了它,它也因此认了师父为主。」 听完这个不怎么完整的故事,楚文豫小声嘀咕:「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 微生冥绝在一旁开玩笑:「看来你师父的毒性更强。」 伊默:「呃……」 你怎么能这么说? 伴随着血重子和母蛊的灭亡,重血谷也消失不见了,他们几人又回到了巫医谷中。 在重血谷消失的前一刻,楚文豫的面前出现了四个大字:雪山之巅。 「怪不得先前没听说过重血谷呢,原来他根本就不存在啊!」楚文豫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作茧自缚了,要是早知道它不存在,何必搅乱此地的安宁。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就不叨扰了。」微生冥绝迫不及待的说。 虽然现在看起来,慕楠经心情还未得到平復,但他们二人接下来的计划,慕楠经这个巫医谷的谷主也很感兴趣,「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雪山之巅。」楚文豫十分坚定地回答。 慕楠经有些难以理解:「为何要去那上面?」呆在底下好好过一个秋天不好吗?非得跑到那极寒之地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一种提示吧!」楚文豫回想起之前那四个字,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仿佛有一双幕后黑手,一直在推动着他们。 「我和你们一起去。」这是慕楠经左右衡量了之后做出的决定,但是被楚文豫拒绝了,「不必了,以你现在的心情来看,并不适合长途奔波。」 「那让我徒弟陪你们吧!」慕楠经将伊默推了出去。 「他?谷主,觉得以我们两个人的身手,需要一个人作陪吗?」微生冥绝本来不想开这个口,是慕楠经非要逼他把话说明白。 慕楠经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覆,「你们要去的地方他去过,行起事来应该也方便些。」 「哦?那既然这样,我们也不推脱了。」楚文豫心里想着,既然师父要把徒弟送出去,肯定是想自己好好静一静,不希望,知道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人打搅他,既然这样,楚文豫也不好推脱了,索性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也算是做个顺水人情。 「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启程出发吧!」楚文豫握拳,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寝室里,早已不在此地。 「好,收拾行囊,明日便出发!」慕楠经也看出楚文豫的迫不及待,任何客套的话,他也不多说了,还是把时间留给他们二人。 寝室里 「为何要明日再出发?」微生冥绝回到寝室装模作样的问,殊不知他的心思早已人尽皆知。 这份情,他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住分毫。 楚文豫心想: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戏瘾也随着微生冥绝的这个问题上来,就没有拆穿微生冥绝,而是玩性大发,陪他上演完这齣好戏:「因为今日我心情好,想和你一较高下。」 这一次,总归是自愿的以身入局。 「我……甘拜下风,心服口服。」微生冥绝耳根微红,像是偷喝了春水一般逐渐红的透彻。 「这不够,这满足不了我的欲望。」楚文豫慢慢靠近自己的至亲至爱之人,欲望双管齐下,不由得九窍生烟。 「楚堂主胃口挺大啊!」微生冥绝抚弄着他的额头,点上眉间纹,楚文豫紧皱的眉头才得以舒展。 楚文豫展颜道:「本堂主可不只有胃口大。」 「你……」微生冥绝不想接话,楚文豫则是逼他乖乖就范:「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欲望是什么?」 微生冥绝被他掐灭了魂,将整个人不留余地的献给了他:「那你的欲望是?」 楚文豫想都没想,心事重重的看向微生冥绝,叠下最真挚的一言:「你。」 「那楚堂主可想与我凤宵一夜?」微生冥绝上赶着坐下去,忍不得一时风平浪静,他在乎的向来都不是海阔天空。 楚文豫沖在前方,杀伐果断:「求之不得。」 第236页 红帐肌暖宵春酒,玉海潮情波逐流。 辉耀巨阳浪繁幽,地老天荒难罢休。 【第四卷毒蛊边疆完】 第113章 雪山之巅 风暴肆虐, 狂风怒吼,雪花如刀片般割裂着空气。 到了雪山之巅,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才懂得「汇垣苍俊凉如海, 冰天雪地如寒渊」这句话, 是怎样一副画卷。 茫茫白雪伴着浓浓的雾,看不到前方的路, 强劲的风将二人逼得不得不动用法力运功驱寒, 可即便这样,也无法将正常行走。 二人就近找了一个雪洞,试图在这里面躲避寒冷的侵袭, 可这雪洞里也是寒凉, 四周的风无缝的唿啸着,像是长在他们身上一样。 寒风不尽人意, 只道天公不作美,微生冥绝对着周遭毫无生机的雪冷峻如冰霜, 衬得这冰天雪地都寒了几分,「楚堂主难道不觉得这风雪有问题吗?」 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如今他的意识昏昏沉沉, 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来, 甚至连开口都是难事。 飕飕的冷风如巨浪般席捲,在冰雪的加持下,威力更甚, 无时无刻不在拍打着他们,不打算给二人留一丝活路。 「这样极寒的环境下,不管它有没有问题, 我们都很难承受的住,不是吗?」楚文豫的面色铁青, 眉宇间多了几道冰霜寒夜,让他整个人气质如同冷面阎王,不顾生死存亡。 可他心里可不是这样的,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活下去要紧。 微生冥绝轻咳几声,嗓音中艰难的清除所有的灰烬:「可我总觉得这雪中掺杂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司卿大人先不要多虑了,还是想办法怎么活下去吧!」楚文豫挥了挥手示意,为今之计,不如现好生惜命,其余的事容后再议。 「这是……」微生冥绝和楚文豫几乎同时发声。 此时,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一道道微弱的灵气波动,随后开始悄然汇聚。 「凝雪阵?」楚文豫接完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微生冥绝心中的大石头顿时放了下来,交叠出的冰雪世界也因此散开融化:「看来是老朋友了。」 以灵气凝雪,这是凝雪阵的初始阶段,也是它诞生的前奏。 突然间,一阵寒风唿啸而过,将周围的雪花吹得纷纷扬扬。 在这风雪之中,一道身影若隐若现,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灵气凝聚于剑尖,剑光闪烁间,一股强大的气势瀰漫开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身影开始挥剑起舞,剑光如雪,在日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 「果真是一剑霜寒佟凝雪啊!今日一见,剑势大成,恐怕非凡人所能敌。」楚文豫趁此机会,也好生感慨一番,整个人间,佟凝雪怕是少有敌手。 若是他们相识于千年之前,必然会有堂堂正正的一战,可如今,今非昔比,怕是很难赶上他这个仙尊。 可惜,可惜啊! 霜寒剑一出鞘,伴随着一阵阵寒风唿啸,裂地寒天,仿佛要将整个雪山之巅都冻结起来。 而随着剑舞的进行,那股灵气波动越来越强烈,周围的雪花也变得愈发凝实。 此时,阵法开始进入关键阶段。 「先前也只是听说过凝雪阵,并未亲眼见识过,现在也算是开了眼,你我不过是赢在了岁月,比他多活了千年而已。」微生冥绝也生此感慨,若是千年前就结识了他,该有多好? 事事不如意,岁月不饶人。 只见那人口吐真言,引动天地之力,将周围的灵气全部吸入阵中。 他手中的霜寒剑不断舞动,每一次剑光闪过,都似乎在割裂着时间和空间,将周围的元素一一凝聚起来,直到永恆。 破冰如刃,锋利无边。 随着阵法的逐渐成形,周围的景色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原本洁白的雪花开始凝聚成冰晶,它们在空中飘舞着,仿佛是仙子在翩翩起舞。 这些冰晶在空中汇聚成一条条晶莹剔透的冰链,它们在空中盘旋着,如同冰丝带在空中舞动。 「这样的盛景,倒是前所未见,今日一饱眼福,可谓无憾。」楚文豫张开双手,伸出双臂,用心去感受周围的变化,也从这冷寂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热度。 「是啊!得见此景,今生难忘。」微生冥绝也学着楚文豫的样子,和他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阵法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周围的景色也变得越来越奇异。 雪山之巅的雪开始融化,化作一道道冰瀑从天而降。 这些冰瀑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如同纱裙在空中飘舞。 此时此刻,雪山之巅仿佛变成了一个冰雪仙境,美得让人窒息。 最终,阵法完全成形。 那道身影盘坐在阵心之中,周围的冰雪全部被凝结成冰晶石,这些冰晶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星辰陨落人间。 清冷俊逸,不羁于尘。 整个阵法笼罩在一片冰晶的光芒之中,让人不敢直视。 广袤冰原,寒气逼人。 在冰原的中心,有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塔,那是核心所在。 空中忽然自发的形成一道道优美的轨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唿啸声。 随着气的汇聚,周围刚刚落下的雪花也纷纷凝结成冰,形成了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冰墙。 第237页 这些冰墙层层叠叠,将整个冰原覆盖,形成了一片冰的世界。 「佟凝雪。」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两个人几乎同时又说了一遍。 在佟凝雪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子,不用想就知道是骆晚阙。 只是,伊默不见了。 「果真是你。」楚文豫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拱手道。 佟凝雪撤下寒气,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卸下:「两位可是觉得好多了。」 「多谢仙尊,已经不那么冷了。」微生冥绝收回张开的双臂客气道。 「不知这阵法……」楚文豫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佟凝雪本有意回答,谁知半路杀出来个骆晚阙,他还一脸骄傲的样子,和初见之时一模一样:「你们不用怀疑,普天之下能有这样功力的,除了我师尊,还能有谁?」 「我从未说过怀疑仙尊,不过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微生冥绝冷嘲热讽的说。 虽然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但重逢的感觉真好,这是微生冥绝心中所向,也是绝不后悔。 「这里可是雪山之巅,我劝你们收敛点,在我师尊的地盘上,还容不得你们放肆。」骆晚阙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怼人的机会,有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便是不知轻重。 有时候,微生冥绝还真想出手教训这个毛头小子,只可惜碍于佟凝雪的面子一直没动手。 「谁放肆了?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明明是你过来找茬,我们什么时候放肆了?」微生冥绝非得和他说道说道,这么说,已经是让了七分薄面,不然他非得在嘴皮子上和骆晚阙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骆晚阙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也是选择性的回覆:「你们知道就好。」 微生冥绝:「……」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为何会在这雪山之巅?」楚文豫回想起当日一别,便再也没有相见,不知他们何时竟然来到了这雪山之巅。 「你是聋了吗?」骆晚阙越发的没有耐心:「我刚刚都说了,这是我师尊的地盘,我们不在这里,若是有不自量力的人进来,该怎么办?」 楚文豫本不想与他计较,可这小子实在是让人心烦:「许久不见,你这指桑骂槐的功夫倒是见长。」 骆晚阙装作什么都听不懂:「你们知道就好。」 楚文豫:「……」 有时候,不想与人交流也是真的,那得看对方是什么性子,要是像他这样的,恐怕也只有佟凝雪会顺着他的心,遂了他的意吧! 「好了,我这徒弟许久未与外人说话,应当是寂寞了,二位不要见怪。」佟凝雪出面劝解道。 微生冥绝能从他这话里听出两个意思,一个就是他们两个人是外人,另一个就是对他徒弟的万般维护。 许久不与外人说话,一见面就是口出狂言,这断然不是寂寞了,而是没事找事,故意的。 他这个做师尊的都不打算管教自己的徒弟,那他们这两个外人也没有办法插手,况且在一代仙尊面前,谁又敢教训他的徒弟呢? 既然胳膊肘往里面拐,也是人之常情。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自然不会计较,有一句话骆晚阙说的很对,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以后行事还要仰仗他们二人,能忍一时,便忍一时。 虽说这放在千年之前也不必惧怕他们,可如今他们只是凡人,只凭藉一幅肉体凡胎,又如何能与风雪抗衡? 在别人的地盘上,就不要多生事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好歹也纵横生死界这么多年,不至于,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既然仙尊都开口了,那我们二人,定然没有与他计较的道理。」楚文豫也及时收手。 听到楚文豫说这句话,佟凝雪没有应答,微生冥绝知道,他这是在等自己,也罢,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自讨没趣呢! 「我全听夫君的。」微生冥绝故意在他们二人面前秀了一笔。 佟凝雪:「……」 「不知你们二人为何来到我这雪山之巅?」佟凝雪开口问他们二人的来意,这里常年无人打扰,是他的清修之地,也是他和徒弟物色的双修之处,多年来都未见生人,如今,他们二人擅自前来,不会只是来秀恩爱的吧? 「这说来就话长了。」微生冥绝沉下心来说。 「慢慢说来,又不着急。」骆晚阙的兴致一下子就被他提了起来。 「好!」 第114章 半月之约 故事听到有些腻了, 骆晚阙还是喜欢有问有答,但这问问题的机会,还是留给了佟凝雪, 佟凝雪不在谦让, 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在与我们分离之后,你们去了哪里?」 「我们去了毒蛊边疆。」楚文豫毫不避讳,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之前在生死楼中也提及过,想来是没有忘记当日说过的话,才会有此一问。 听到这话, 也是印证了佟凝雪先前的猜测:「果真如此。」 见到佟凝雪是这样处变不惊的反应, 倒显得楚文豫有些仓促了,「你知道?」 楚文豫以为佟凝雪不涉足尘外事,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清楚。 「略有耳闻,愿闻其详。」佟凝雪谦虚道。 他并非不清楚事情的经过, 只是想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楚文豫就问了佟凝雪一个问题:「不知仙尊可否知道慕楠经,他就是巫医谷的谷主?」 第238页 佟凝雪嘴角微微咧开如同缺月般的弧度:「猜到了。」他也没有掩饰他一早就知道慕楠经是巫医谷谷主的事实。 微生冥绝倒是觉得这一代仙尊不简单啊, 也与传闻中的不同:「看来即便仙尊常年呆在这雪山之巅, 消息也不会闭塞。」 一代仙尊,应当避世,不管俗世尘埃如何变动, 他都是过之不及,不与插手,却没有想到佟凝雪也这么在意俗事。 世间纷纷扰扰, 他本不惹分毫,可道心倾覆, 便不在计较。 「废话,我师尊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消息闭塞?」骆晚阙又冲上前去怼他。 「那既然这样,想必也不用我等多说,仙尊应该能掌握事情的来龙去脉。」楚文豫将心中所想如实的说了出来,再佟凝雪的面前,也不必弯弯绕绕,反而会倍感轻松。 「差不多。」佟凝雪拂袖,眸中的纤尘不染化作迎刃而解,埋藏在心里。 微生冥绝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没必要继续说那些有的没的不重要的话,他一下子进入了正题,将话题拉了回来:「不瞒仙尊,我等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你们可是想说人骨玉笛?」佟凝雪也对他们的来意有所猜测,由他主动提出人骨玉笛,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好过事事被动。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仙尊。」楚文豫客套道。 「制作人骨玉笛的材料,确实出自雪山之巅。」佟凝雪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就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也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只是这种材料十分稀有,即便是雪山上,也只是大概。」 「不知仙尊,这话是什么意思?」微生冥绝总觉得听的云里雾里的,不会是佟凝雪有什么事情想瞒着他们二人吧? 倘若仙尊有事刻意隐瞒,以他们二人如今的实力,又是在雪山之巅,怕是抵挡不住。 万幸佟凝雪并无此等心思,他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制作人骨玉笛的方式繁琐,所需材料众多,仅凭雪山之上,怕是凑不齐。」 楚文豫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事情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此时必须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还有哪里?」 「尚未可知。」佟凝雪并未欺瞒,而是坦诚相待,「来到雪山之巅,我也曾查过,只是无果。」 「不知仙尊能否带我们去看一下人骨玉笛的材料?」楚文豫提出邀请,耳朵里听到的,总归不如亲眼所见,只有亲眼见到了人骨玉笛的材料,他才能心安。 「好,二位随我来吧。」佟凝雪也不打算瞒住他们,正好藉机说出了他的见闻:「只是……那材料不好掌控。」 话只有说清楚了才有效。 微生冥绝不愿他多做推辞,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我们只是想去看看,请仙尊带路。」他也做出了请的手势。 佟凝雪回礼。 而后,一抹清丽身影引领众人穿行于冰晶石之间。 白雪皑皑的山巅,佟凝雪如同一朵盛开的雪莲,傲立在风雪之中。 他的目光坚定,眉宇间透露出一种不屈的勇气,引领着众人向前:「制作人骨玉笛的材料所在地就在前方,几位跟我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跟随着佟凝雪的脚步,再一次踏入这片冰天雪地。 「好。」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的说。 走了九曲十八弯之后,他们才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里。 这山洞看起来十分普通,并无稀奇之处。 「这里便是我们寻找制作人骨玉笛材料的所在地。」他轻轻地说,声音在风中迴荡,砸向山洞深处。 佟凝雪也继续带着他们走向山洞的深处。 突然,一阵寒风唿啸而过,带起一片冰晶石的碎屑。 在这荒凉之地,一道神秘的身影悄然浮现。 毫无疑问,那是骆晚阙,他面带微笑,深沉又睿智的眼神盯的二人心里发毛,心想着这小子又想搞什么事情。 「你想做什么?」楚文豫忍无可忍道。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觉得有趣而已。」骆晚阙一脸无辜相看着前方的佟凝雪。 这是试探,也是警告。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不可能不懂,也就没和他计较。 此刻,几人面对的是一堵冰晶石山壁。 佟凝雪的目光在其中定格,随后指向一个山洞深处看似普通的小洞穴。 他带领众人深入其中,发现了一截玉笛般的物体。 佟凝雪小心翼翼地取下,将它捧在手心。 那玉笛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他轻轻抚摸着玉笛,仿佛感受到了它的脉动。 忽然间,材料碎裂,玉笛如绿色液体般滴在冰晶上。 「这便是仙尊说的不好掌控?」楚文豫惊讶道。 佟凝雪宛如仙人,遥不可及的站在他们面前:「凭藉我这一身功力,尚且难以取出,这世间还有谁能如此呢?」 他想不明白,他始终都想不明白,一剑霜寒佟凝雪的称唿,并不是浪得虚名,昔日他以一把无名之剑割断了汇垣峰,成就汇垣雪山的壮丽奇景,他手中的剑也被赐名「霜寒」。 自此,一剑霜寒佟凝雪的名号传遍了天下。 佟凝雪最擅长的不仅有剑术,还有凝雪阵,他的凝雪功力天下一绝,当今天下,怕是没有对手。 第239页 可就连他这样的功力,尚不能将人骨玉笛的材料带离山洞,普天之下,还有何人有此本事? 「幕后之人几次三番的阻挠,到如今依旧是藏的很深,他的实力,我们不能小觑。」楚文豫分析道。 骆晚阙眼中少有的阴狠显露的彻彻底底:「管他幕后之人是谁,只要与师尊相安无事,我就放他一马,否则,就别怪我的双指无情。」 任何对于佟凝雪有害的人,都是骆晚阙的死敌。 「对啊,连仙尊都是如此,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有这等功力?」不仅佟凝雪想不明白这件事,楚文豫也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佟凝雪突然收到了一封空中书信。 这书信停留在空中,停留在众人的面前,信上的字却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摆明了就是冲着佟凝雪来的。 信的内容十分简洁,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半月后,山下相见。」这让佟凝雪感到十分好奇,谁想约他? 信中说好半月之后见,不知是什么事? 他常年呆在这雪山之巅,不见外人不下山,又是谁能有如此本事将书信送到雪山之巅? 他心中已有猜测,想必是和幕后这人脱不了关系。 楚文豫眼中的书信只有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写,但是他知道上面一定有内容,只是他看不见而已,于是开口问佟凝雪:「信上写了什么?」 佟凝雪将信收回袖中:「有人约我半月后在山下相见。」 「会不会和幕后之人有关?」楚文豫大胆猜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人能把手伸到雪山之巅,必然会是个大麻烦。 「我也是这样想的。」佟凝雪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放眼整个天下,他想不出来谁还能将信送到雪山之巅。 不过,这倒是一个机会,说不定还是一个机缘。 反正佟凝雪势必赴约。 微生冥绝浅笑后严肃下来:「既然如此,半月之后,我们和你一起去。」 「此人怕是不简单。」佟凝雪皱起眉头,将仙尊的优雅甩向一旁。 楚文豫生出别样的心思,转动眼球,灵动润玉:「他若是简单了,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微生冥绝看着他,心中所思所想都是楚文豫一人:他总是这样别出心裁,令人刮目相看,不过,我喜欢。 「你的意思是?」佟凝雪也猜出他想干什么了,只是此事不能由他开口。 「布阵!」楚文豫斩钉截铁道。 佟凝雪藉此顺水推舟:「那就按二位的意思办吧!」 说罢,佟凝雪便有了一个打算。 而后他站在中央,春水般清澈的面容下,是不可多得的细腻之心。 只见佟凝雪轻轻扬起手,身姿如柳絮般轻盈,一缕缕灵气从他的指尖溢出,宛如晨露般清新。 「二位,」佟凝雪的声音如同温泉疗愈,治癒了所有因冰雪而造成的伤痛:「我将这缕灵气赠予你们,希望能够帮助你们布下此阵。」 佟凝雪缓缓展开双手,手掌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将灵气分别传递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并详细地讲解了灵气的运转过程。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紧握着佟凝雪赠予的灵气,他们用心聆听着,将每一个细节都牢记在心。 「记住,灵气运转要自然流畅,不可强行催动,」佟凝雪最后叮嘱道,「只有心境平和,才能大成。」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郑重地点头,表示已经牢记在心。 佟凝雪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消失在雪山之中。 清光焕然,如梦中仙。 第115章 阵法机关 佟凝雪的法力如同流水一般注入两人的体内, 他们在阵法中打坐,举手投足间勾勒出雪山的韵律。 在他们的周围,冰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纷纷扬扬地飘散在空中, 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凝神聚气,一丝不苟地布置着诛杀阵。 浑水摸鱼, 趁火打劫, 隔岸观火,滥竽充数,有机可乘, 分别对应东, 西,南, 北,中五个方位。 「这到底是谁起的名字?」楚文豫感觉这些名字多多少少有些难以启齿, 比鬼王起的杀阵之名更甚。 「管他呢,反正以后不会用了。」微生冥绝坐在中央说。 总揽全阵,其中变幻莫测, 所有生死交替, 兴亡盛衰,皆不可违。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的身影在雪白的世界中若隐若现。 周围的雪山仿佛被他们的气势所撼动,风雪变得更加狂暴。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眼神交汇, 彼此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巅峰。 就差将爱意宣之于口。 随着楚文豫的一声令下,诛杀阵瞬间发动。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撕裂开来,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阵中涌出。 雪山之巅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剑气、冰霜、风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沌的战场。 诛杀阵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周围的雪山开始崩塌, 雪崩如潮水般涌来,将两人笼罩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 白茫断崖,纵横交错。 终于,阵法布完。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终于……布完了。」 第240页 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待着敌人来此自投罗网。 「就是不知道此阵的威力如何。」楚文豫故意用激将法,将躲在暗处的人激出来。 就在他们布下诛杀阵的同时,一股莫名熟悉的灵气正在悄然接近,拿灵气仿佛是从虚无中诞生,又仿佛是从深渊中涌出。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冰霜中冲出,向两人冲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眼神一凝,瞬间反应过来,身手更加迅疾。 一道道光芒在冰霜中划过,与黑影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双方的攻击如同流星一般交错而过,空气中充满了紧张而肃杀的气氛。 寒风刺骨,冰川崩裂,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黑影双指如剑,破开虚空,只身闯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布下的诛杀阵。 黑影的身形在阵法中如同飘渺烟云,恍若隔世,他的双指犹如破晓的曙光,划破了黑暗的束缚。 狠招一出,如同流星划破天际,瞬间点燃了整个战场。 诛杀阵的威力汹涌澎湃,却无法抵挡黑影的锐利。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在一旁紧张地观察着,不过也不打算上前。 这诛杀阵乃是由他们二人联手布下,如今有人来试阵,那是再好不过的。 「看来这诛杀阵还差点火候。」楚文豫在一旁观测道。 微生冥绝也点了点头:「幕后之人的实力,我们谁都不清楚,仅凭一个诛杀阵,恐怕还不够。」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敌在暗,他们在明,无论如何,都要小心谨慎,不可掉以轻心。 「先看看再说。」楚文豫指向黑影移动的方向。 黑影的双指在虚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冰川在他的指尖下破碎,狂风在他的指尖下颤抖,仿佛要将整个诛杀阵都纳入他的麾下。 狂风怒号,悲喜交加。 突然,黑影的身形一闪,他瞬间出现在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面前,他的双指犹如利刃,直指他们的要害。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脸色一变,他们迅速做出反应,联手应对这个已知的威胁。 诛杀阵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最强的力量,冰川崩塌,狂风唿啸。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联手施展法力,试图抵挡黑影的攻击。 然而,黑影的双指好似能穿透一切阻碍,直指他们的内心。 就在此时,黑影的身形再次消失,他出现在了阵法的边缘。 他微微一笑,他的双指再次挥出,破开了最后一丝束缚,企图将诛杀阵的力量彻底击碎。 就在此时,阵法中积蓄已久的力量突然爆发出来。 一道道光芒从阵法中射出,与黑影碰撞在一起,强大的力量冲击着周围的空间,风雪都被震得向两边散开。 黑影在光芒中倍逼退半步:「你这阵法,不错嘛!」 「早就知道是你,骆晚阙。」楚文豫收敛起诛杀阵的锋芒,将骆晚阙安全带了出来。 骆晚阙挥动双指,意犹未尽道:「这雪山之巅也没有别人,你们这阵法,也轮不到师尊出手,我就只好前来一试喽!」 「那你觉得这阵法如何?」微生冥绝趁势套他的话,他们现在这个年纪,正是什么都藏不住的时候,有人问他们什么,就会如实回答。 骆晚阙也果然没让他们失望,「能将我逼退一步,你们这阵法,也是发挥了最大的威力,应该能和幕后之人一战。」 「好,那就拭目以待了。」楚文豫撩动心弦,将诛杀阵与自己「亲近」一些,仿佛合二为一,这样才能发挥出诛杀阵最大的效力。 距离半月之约还有七天,这七天的时间里,他们也不能闲着。 幕后之人是什么样的功力,到现在还不清楚,就连佟凝雪这一代仙尊,都无法探查出来。 他们要做的,可不只是布下一个诛杀阵,还要有万全的准备才行。 「还有七天,你们想好该怎么应对了吗?」骆晚阙好心提醒道。 楚文豫若有所思:「一个诛杀阵,恐怕困不住幕后之人,我们要的是生擒,又不是诛杀。」 「所以,你的意思是……」骆晚阙好像想到了什么,话没说娃儿,就被楚文豫打断了。 「机关!」楚文豫的眼眸宛如深渊,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微生冥绝则如月下昙花:「这还需要你的帮助。」 「好,既然幕后之人註定与师尊为敌,我帮你们这一次又何妨?」骆晚阙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註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七日内,他们在此布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机关,如同繁星点缀在夜空之中。 「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吧?」楚文豫已经差不多快要累坏了,他们几乎不眠不休了十几日,谁也没有力气继续布局。 「如果幕后之人能从如此精妙的布局中逃出去,只能说明此人……不是人。」骆晚阙喘着粗气说。 微生冥绝开始活跃气氛:「那你师尊呢?」 这一活跃气氛不要紧,两个人差点打起来,骆晚阙这是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的师尊,生气道:「微生冥绝,你什么意思?」 此刻的他,就像个炸了毛的刺猬,除了佟凝雪能够劝住他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管得住他。 幸亏佟凝雪来的及时,不然免不了一场恶战。 「你们布置的如何了?」佟凝雪来检查成果,他看起来不慌不忙的,好似早已将自己置之事外。 第241页 骆晚阙凑了上去:「师尊!」 顺着佟凝雪的视线,能看清整个机关布局。 首先是一排排尖锐的冰锥,宛如冰晶之剑,时刻准备刺向闯入此机关中的人。 佟凝雪只身入了机关阵:「这对于轻功绝顶的人来说,怕不是威胁,而是动力。」 此机关并非他想像的那么简单,这是经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的改良形成的,本质上就是一种障眼法,考的不是轻功。 眼见佟凝雪差点上当,骆晚阙提醒:「师尊,小心!」 佟凝雪嘴角微微上扬:「无妨,这些机关把戏还伤不了我。」 在冰锥之间,一道道细密的锁链交错缠绕,如同天蚕之丝,坚韧无比。 随着佟凝雪所过之处,骆晚阙大喊:「这里,一剑可破!」 而锁链的另一端则是布置了陷阱,一旦触碰便会引发一阵阵寒风,将人吹得无处可逃。 「这里,形同虚设!」 在机关的中心位置,楚文豫与微生冥绝共同布置了一座巨大的冰晶阵法,阵法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仿佛有无数冰晶夺命精灵。 「这里,无用至极!」 阵法的边缘布满了锋利的冰刃,一旦触碰便会受到无与伦比的伤害。 而阵法的核心则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灵石,它散发着神秘的力量,为整个机关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这里,不过如此!」 此时的机关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还差一些细节的完善,佟凝雪觉得骆晚阙在此地会打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们二人,就把他带走了,「两位的机关阵法布置的很好,辛苦了。」 「不辛苦,仙尊慢走。」楚文豫拱手道,心里想着:只要骆晚阙这个臭小子不在他们身边,这点难度,一点也不辛苦。 有人一直在帮倒忙,他也没办法。 「我有一种预感,我早晚得和他一战!」微生冥绝咬牙切齿道,心中的憋屈无法疏通,只能把所有的气都积攒在机关阵法中。 「你我如今只是凡人,如何和他一战?」楚文豫攥紧拳头安慰他。 「等着吧,总有一日我会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微生冥绝就是觉得气不过,有佟凝雪在身边,还不能动手。 「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楚文豫回归正题问道:「这些机关是不是需要推翻重做?」 「不需要。」微生冥绝亲眼看着佟凝雪轻而易举的找出了其中的破绽,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但他也清楚这不是机关的问题:「再厉害的机关,也会有破解之法,如果幕后之人功力在仙尊之上,这些机关阵法也困不住他。」 「既然知道困不住幕后之人,那我们为何还要做这些机关?」楚文豫不解道,眸中的星光流转着,似是银河遗落九天:「莫非是用来投鼠忌器?」 「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啊,幕后之人的功法再高强,不也会有破绽吗?就如同这机关术一样。天下功法讲求一个殊途同归,我们的机关有破绽,他又何尝不是呢?」 微生冥绝静下心来做机关的这几天,也默默的凝聚着自己的功力,「楚堂主,你可别忘了,这机关阵法里面还有符咒。」 「司卿大人恢復的如何?」楚文豫探了探微生冥绝的脉搏,也被微生冥绝反抓:「我恢復的差不多了,看来楚堂主恢復的也差不多。」 「这雪山之巅,还真是疗伤的圣地。」楚文豫松开手道。 微生冥绝:「天然润气玉如雪,飞絮浩淼露冬霜,这里灵气充沛,正适宜疗伤啊!」 说罢,二人继续布置机关。 六日后,机关终于布置完成。 「大功告成。」 第116章 最后一日 雪洞里 「明日便是半月之期到来的日子, 你说这幕后之人会是谁呢?」楚文豫想着,也不知道问谁。 微生冥绝听到了楚文豫的自言自语也要回復一句:「我怎么可能知道?」 楚文豫摩挲着手指,心中不自觉的生出此时不该产生的心思:「司卿大人, 我们还有一日的时间。」 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明明现在迫在眉睫, 为何总是心神不宁? 微生冥绝被他的话振奋到了,一点又一点的移动到楚文豫的身边:「那必然要好好珍惜。」 「你这是何意?」楚文豫浑身还冻的发抖, 连声音都带着颤抖:「这可不是山下, 司卿大人不要闹。」 微生冥绝装作一肚子苦水的杨子看着他,眸中的无辜之意写在了脸上:「茫茫归路不识心,卿卿有意苦追寻。」 楚文豫连忙解释:「说的好像是我的不是了。」 明面上楚文豫觉得理亏, 实际上他才是那个按耐不住的人, 「既然司卿大人知道,不如好生接下。」 「好啊!奉陪到底!」 一点红烛昏火, 照映的雪洞明灭,那缕躁动不安的灵气, 正压着他们的五脏六腑,不断的侵蚀,吞噬, 最后溅出浆果。 楚文豫感受到体内那股不寻常的灵气正在上下窜动, 「佟凝雪!」 你丫的! 你是故意的。 佟凝雪听见了,但未答覆,他忙着和骆晚阙干正经事, 才不会有闲心情来管他们两个人的死活呢! 微生冥绝捂着胸口,虚汗夹杂着寒气频频外泄,那不寻常的想法不管不顾的作祟:「他绝对是……故意的!」 第242页 那缕灵气先前并未发生异动, 卡在如今这个时候,佟凝雪不仅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而且算准了时机,楚文豫闭上眼:「老谋深算!」 他双眼充血,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和微生冥绝吻的昏天黑地。 熄灭了烛火,只剩下幽明凉夜的动人心魄。 楚文豫想控制也控制不住,他的双眼猩红并且含着泪光,那是灵力的折磨导致的,以他现在的功力,在佟凝雪赐下的那缕灵力面前,也是束手无策:「司卿大人,现在怎么办?」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问微生冥绝问谁啊,可惜微生冥绝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没办法,顺其自然。」他说的倒是轻松,仿佛自己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他早就想了。 表面上是顺其自然,实际上心有城府,等着一刻很久了。 冰天雪地又如何? 雪山之巅又怎样? 一个人的欲望是抑制不住的,它只会越来越膨胀。 「夫君。」 楚文豫抓着微生冥绝的胳膊,不自觉且甘愿的绽放出了通途。 他时而走上条条大路,时而走入乡间小林,速度也时快时慢,往这雪洞里散发温烫。 楚文豫刚想找他商议正事:「你可知……」 微生冥绝早已上头,楚文豫的话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心绪:「不用克制,继续!」 楚文豫:「……」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他们现在正处于雪山之巅,他们倒是觉得正在从头攀登,一路向上,到达巅峰。 脚下的路湿滑,楚文豫紧贴着微生冥绝的身躯,生怕自己摔下去,而微生冥绝也是将楚文豫挽的紧紧的,被扣住的双臂没了力气,脚下一滑又被楚文豫拽了上来。 这一拉扯,他的腰快废了。 「楚堂主,你还是轻些。」 在经歷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之后,微生冥绝说话也变得温柔。 没有人比他更欲……!仙……!欲……!死……! 做梦都没有到达的高度在这一刻达到高峰。 攀岩无力,虚弱有时。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人继续向上攀登。 似乎是上天垂怜,他们坐上了一间轿子,在这汇垣雪山之上,道路崎岖不平,轿子也是颠簸的不成样子。 轿子的帘子随风飘扬,裹挟着风雪入了体温,烫热感直冲脑海。 山上风雪交加,轿子也抵挡不住被吹散了架,二人一个不留神掉下了汇垣雪山。 掉入冰船中。 冰船的船桨被冻结住,结实的与众不同,楚文豫费了很大力气才拔出来,慢慢的拨弄船桨,微生冥绝也过去帮忙,二人随着船桨的松动而发汗。 微生冥绝太卖力,导致身上出了很多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汗:「楚堂主,真没想到此处这么热?」 楚文豫紧握着船桨,说的话倒是真真切切:「热的不是冰雪,而是你我。」 你又怎会不明白呢? 他一边说,一边拉动船桨,拉动船桨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有拉动了船桨,船才能行走于冰川之上。 无奈二人合力也无法将船移动分毫,此冰船有自己的性子,不受任何外力的干扰。 楚文豫将船桨甩向一旁,开始关心起微生冥绝来,「司卿大人,你现在感觉如何?」 微生冥绝冻的通红的脸对着他,如同霞光晚晴:「现在好多了,感觉不到冷了。」 楚文豫的千言万语憋进心里,只有实打实的行动,他不喜欢假大空且虚无缥缈的话,更喜欢有力的行为:「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 「啊……好!」微生冥绝咬牙答应,虽然面露难色,但是在他心里,没人能比楚文豫的话更顺心。 他不惧怕任何的风雪。 这一点,楚文豫心领神会。 很快,船桨就能随心所欲的大开大合,这船虽然还不能移动,可船桨却舞的起劲。 微生冥绝深感不安:「楚堂主,你先停下!」 按照楚文豫这么拨弄船桨的次数和力度,这个船早晚都会翻。 「我已停不下来了。」楚文豫整个身心都不受控制,想必是那一缕灵气的干扰,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船桨越来越快,船上已经出现裂痕,还带出了血迹。 二人也没有怀疑这船上为何出现血迹,说不定是在生死界之中,这等司空见惯的事情,没什么好怀疑的。 楚文豫停不下来,也不想停,微生冥绝只想让他暂时停下来,他确是最按耐不住的那一个。 「啊……既然停不下来,那……就……就继续吧!」微生冥绝虚弱的说,并没有顾及其他的感受。 许是冻的,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楚文豫也没有多想。 船桨带不动这只船,只得砸向冰川,这也算是另闢蹊径了。 「楚堂主这是做什么?」微生冥绝被他折磨的不成样子,散乱的头髮和衣衫掩盖不住他的躯体,所有的一切与煞白的风雪混在一起,可以一览无余,也可以一饱眼福。 「这样,岂不是更有意思?」楚文豫一边热身一边说。 船桨既然带不动整只船,不如砸向遥远且近在眼前的冰川。 冰川不知何时会融化,但能捂热片刻,便不算是枉来。 微生冥绝浑身使不上力气,只得握住船桨求生。 第243页 仙人梦两魂,死生契与阔。 「停下,快停下!」微生冥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间挤出这几个字,却没有感动「一厢情愿」的楚文豫。 他将船桨收回,紧紧的贴在微生冥绝的身上,严丝合缝。 「握住它。」楚文豫命令般的语气,沆瀣了温柔气息,他如同地狱里杀红了眼的恶魔,拼命往上爬,最终抓住了眼前的天使,但势必要将微生冥绝这个天使拉下地狱,「握住它!」 微生冥绝只得照做,但又使不上力气,只得轻轻的握住。 船桨冻手,却又散发余温保护他,迫不得已下,微生冥绝将它含进嘴里,叼着船桨的嘴里流着泪,和眼中风雪融合在一起。 口水滴在船桨上,而船桨也似感动了一番,回应着他的泪,船桨流下的水滴在冰川之上,也滴入微生冥绝的口中。 他含着带有温度的船桨,拼命往上靠,有些东西,需要和楚文豫共享。 船桨不止有一个,微生冥绝手中还握着一个。 「它也是有温度的,能替你融化所有的冰雪,楚堂主不妨也试试。」微生冥绝提议道。 楚文豫点了点头,心中万般欢喜。 没过多久,这只船桨就进入了楚文豫的口中。 余温尚在,快意恩仇。 「确实是有温度的,也替我融化了所有的冰雪,司卿大人诚不欺我。」楚文豫含着船桨口齿不清。 坚韧的船桨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已经认了他们二人做主。 船桨几乎同时从他们二人口中抽出,笔直的站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活人。 楚文豫拍了拍自己的船桨,又摸了摸微生冥绝的船桨,立在身上的船桨丝毫不减风范,倒是给他们二人增添了几分血气。 血气方刚,过则易折。 「楚堂主,本司卿奉劝你一句,还是先放下我手中的它。」微生冥绝吃痛道。 忍着没让泪流出来。 这天寒地冻的,眼泪都成了奢侈。 「司卿大人,你能奈我何?」楚文豫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摩挲着。 船桨也是有骨气的。 虽然不会萎靡不振,但也可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微生冥绝心里想着:你以为本司卿奈何不了你吗,楚堂主,你给我等着。 船桨也被微生冥绝的挺身而出所牵动,楚文豫只好放手。 还之一吻。 惊天地,泣鬼神,差点将整个船都掀翻过来。 天色渐浓,迟暮无悔。 「楚堂主不困吗?」鏖斗了许久,微生冥绝发问道。 楚文豫躺了下来,一身轻松道:「睡觉。」 微生冥绝连忙起身坐下去:「我赌楚堂主睡不着的。」 楚文豫就像是被人扣动了心弦:「你如此这般,叫我如何入睡?」 「既然睡不着,那就继续吧!」 「好,继续!」 第117章 约定之期 第二日 也就是约定之期到来的日子。 汇垣雪山下 幕后之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只是天公不肯作美。 狂风怒吼着, 席捲着山间的林木,发出阵阵悽厉的哀鸣。 楚文豫感觉如芒在背,虽然表面上是天公不作美, 可实际上他也有所怀疑, 天气不可能突然间变得这么快,「幕后之人的到来, 让整个汇垣雪山都不一样了。」 「是啊!」微生冥绝看着这骤变的天:「能牵动风云变幻的, 那人得有多少年的功力啊!」 能将自然之力运用的如此顺手,那人莫不是九重天上之人? 这汇垣雪山上可谓是满山雪,那幕后之人若想借力使力, 后果不堪设想。 楚文豫背着手, 看着雪花在空中翻飞,如同白色的精灵在狂风中舞动, 时而急速下坠,时而随风飘散, 「该说不说,真美啊!」 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 仿佛能刺透人的肌肤, 直抵楚文豫灵魂深处,他伸出手来触摸冰雪:「这雪花,也是不同寻常。」 微生冥绝则是指向远方:「夫君, 你看!」 远方乌云密布,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遮盖住了天空,雷电在其中穿梭, 时而明亮如白昼,时而暗淡如鬼火。 电闪雷鸣, 山石颤抖。 不仅漫山遍野的雪,天上还下起了雨,雨水如注,如同天河破口,倾泻而下。 冰冷的雨滴打在雪地上,溅起一团团白色的水雾。 雨水顺着山崖流下,汇成一道道瀑布,水声轰鸣,如同一首激昂的交响乐。 「砰!」 雨水与雪花的交融,破了凝雪阵,也破了所有的机关阵法。 这么多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是你搞得鬼吧!」楚文豫面对着幕后之人大胆猜想道:「既然有能力破解我们布下的机关阵法,想必阁下名号必然响亮。」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幕后之人一身黑衣蒙面,阔大的黑袍遮挡着他的身形,只靠眼睛观察,怕是观察不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易了容。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易了容吧?怎么,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微生冥绝和幕后之人对峙着,试图找出有关他身份的蛛丝马迹。 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他和楚文豫却闻所未闻,还真是「见识短浅」。 第244页 幕后之人呵嗤一笑:「你们不需要用激将法,既然能瞧出我易了容,也算有些本事。」 远方传来骆晚阙的声音,钟掷有力:「既然易了容,还蒙着面做什么,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幕后之人:「……」 虽然未见其人,但是已经见识到了他的讨厌,以后必不会饶过他。 楚文豫却不关心骆晚阙,他只关心天气为何会这样,幕后之人又是用了怎样的功法才能出神入化? 按理来说,他们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对这里的天气变化一无所知。 汇垣雪山的天气不可能无端变化,只有幕后之人搞的鬼。 他既然能藉助自然之力破解所有的机关阵法,那他的实力必定足够强。 佟凝雪比他们晚到一步,他是因为查探无端天气晚了些,但今日的主角是他,幕后之人约他前来,他不得不来,而且要出场的足够漂亮。 他一身白衣从天而降,如同站立云端,脚踩祥云:「不知阁下约我相见所谓何事?」 「自然是来取你性命。」幕后之人说的很是轻狂,不是对佟凝雪的实力一无所知,就是有足够的把握能胜过他。 佟凝雪嘴角的笑带着杀意:「本尊名号虽然鲜为人知,可我的性命,也不是你说说就能取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轻言取本尊的性命? 「我知道,一剑霜寒佟凝雪嘛,如此响噹噹的名号,你竟然说成鲜为人知,凌无仙尊可真是谦虚啊!」幕后之人故意提及佟凝雪不愿意提及的名号,对他用了激将法,「不知你的道心可否清楚啊?」 凌无仙尊这个名号,佟凝雪不愿意多提,幕后之人竟然说出来了,而且是一针见血的说出来,他反击道:「我意将心向明月,傲朽盛衰雪山巅,凌无可没这份心,如今道我,不是仙尊,只是佟凝雪。」也找到了自己的明月。 至于幕后之人口中所说的道心,知不知道,早已无所谓了,因为佟凝雪的道心,早就倾覆了。 「明月?」幕后之人指着暗处的骆晚阙,旋转的指尖如陀螺,让人看不清楚,他嘲讽道:「你的眼光还是这么差,这小子有什么好的,他也配当明月?」 「还是这么差?」佟凝雪小声重复着幕后之人刚才说过的话,那人手指间的动作看起来很熟悉,佟凝雪有所怀疑,问道:「我们……认识吗?」 「这你就不用多管了,不管认不认识,今日都是你的死期。」幕后之人说的有些心虚,但他的语气能盖过他的心虚,所以佟凝雪液并未瞧出任何端倪。 暗处藏匿已久的骆晚阙终于忍无可忍,从阴影中冲出,瞬间出现在那幕后之人面前。 他一身黑衣,如夜色中的幽灵,双眼闪耀着凌厉的光芒。 展开的双指如利剑对着幕后之人,杀伐之意横生:「想动我师尊,得先过我这关!」 幕后之人自是不屑,可看着骆晚阙这小子一脸认真的样子,心想陪他玩玩也无妨。 他双目有神,紧紧的盯着骆晚阙,骆晚阙也不甘示弱的鄙视着他,双方眼神交汇,仿佛无声的挑战。 幕后之人大喝一声:「找死!」 骆晚阙微微一笑,突然暴起发难,灵气如虹,向幕后之人斩去。 幕后之人并不惊慌,反手一挡,手掌与骆晚阙成名已久的双指相撞,发出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 骆晚阙并未停下,他身形如电,再度挥动双指,攻势如潮,幕后之人则稳如山岳,丝毫不露破绽。 他这不是打架,是在玩。 也是指导。 双方你来我往,灵光闪烁,互相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狂风在两人之间疯狂肆虐,仿佛要将他们捲入无尽的深渊。 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整个汇垣雪山。 突然间,骆晚阙一个箭步冲到幕后之人面前,双指直刺其咽喉。 幕后之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并未慌乱,反手一挡,巧妙地化解了骆晚阙的攻势。 骆晚阙并未放弃,他再度发起攻击,这一次他更加兇勐,指尖如龙,直冲云霄。 幕后之人终于动容,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双掌犹如游龙般穿梭在骆晚阙的身形之间。 骆晚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他并未退缩,只是有些力不从心:「怎么可能?」这么强! 刚开始交战的时候,骆晚阙就想过,幕后之人的掌力如此之强,他根本就接不住,可对战了这么久,还没有结束,「丫的,耍我玩呢?」 虽然气愤,但是无奈。 从他迎上去的那一刻,他就告诫自己不能退,「我要是退了,师尊便退无可退,所以,我只能进,不能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师尊,有我挡在你前面,若是我不幸死了,你可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想了片刻,他又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师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打不过,就逃吧! 君子报仇,千年不晚。 他是这么告诫自己的,但和幕后之人实力相差悬殊,他也无法做主,而且,幕后之人好像很了解他的攻势,「这……怎么可能?」 交战的过程中,骆晚阙就想着不可能会这么巧,幕后之人如果不清楚他的招式路数,不会每一招,每一式都能料定。 第245页 他出一招,幕后之人便能还他十招。 他不信,这只是猜想,还需要加以印证。 骆晚阙攻势越发生勐。 两人的攻势皆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电闪雷鸣中,他们仿佛成为了主宰,骆晚阙与幕后之人过了数十招,爆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骆晚阙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幕后之人身上传来,似乎要将他击飞。 佟凝雪见状,心想不能让这小子继续打下去,再这么下去,他会没命的,他连忙上前:「想动我徒弟,你还不配!」 飞雪漫天中,佟凝雪接下快要战败的骆晚阙,一身白衣素雪,宛若阁中仙。 怀里还抱着个狼崽子。 「在一旁好好看着,就当为师传授你剑招了。」佟凝雪探了探骆晚阙的脉搏,确保并无大碍后拔剑上前:「我不喜杀人,可你若伤他,我必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骆晚阙乖乖的听从师尊的吩咐:「好,师尊。」 佟凝雪紧握霜寒剑,准备与幕后之人一战。 「话不多说,凌无仙尊,开始吧!」幕后之人故意叫佟凝雪凌无仙尊,就是为了让他厌恶。 只有厌恶到极致,才能爆发出最强的力量,才能和他堂堂正正的一战。 「拿命来!」佟凝雪手中的霜寒剑散出一片冰花,美的如同不可多得的世间盛景。 幕后之人才不想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呢,他只管以掌迎之。 生死存亡,只在一刻。 剑光闪烁,雷鸣震耳,佟凝雪与幕后之人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佟凝雪的剑法如流水般流畅,时而轻盈如燕,时而迅勐如虎,霜寒剑在他的手里游刃有余,美中兼顾着凌厉通寒的剑意,韧中透着刺骨灭绝的杀意。 幕后之人也不甘示弱,掌招凌厉,攻势如疆,手掌如剑,与佟凝雪的霜寒势均力敌。 佟凝雪抓住机会,剑锋一转,直取幕后之人的要害。 幕后之人见状,急忙后退,巧妙地躲过了这一击。 他冷笑一声,掌间掷地有声,如风捲残云,试图将佟凝雪逼入绝境。 佟凝雪却不慌不忙,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气息,再次挥剑而上,直逼对手。 霜寒动雪,铁掌颠山。 两人你来我往,剑光闪烁,雷声隆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残影。 就在此时,佟凝雪剑气凝聚成冰霜,将幕后之人的防御一一破开,「你若只有这点本事,不如今日自戕了结,也省的本尊动手了。」 原本佟凝雪并不打算要他的性命,这不过只是一场简单的挑战,幕后之人恶事做绝,也得废掉他一身功力,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可幕后之人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动他的徒弟。 谁敢动他佟凝雪的徒弟,死无葬身之地都是轻的。 幕后之人惊愕之间,佟凝雪又使出一招,瞬间将他逼至绝路。 幕后之人无奈,只好祭出杀器——蹊清。 第118章 杀器蹊清 蹊清是一把杀气极重的长剑, 剑身透明如水晶,散发着淡淡的寒光。 它是由寒铁铸成,经过无数年的磨砺, 已经拥有了灵性, 剑柄上镶嵌着一颗深蓝色的宝石。 它的灵性在幕后之人的手上发挥到了极致,诸多号令, 杀意非凡。 蹊清的存在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 它一直被一个家族秘密传承,这个家族代代相传着一种特殊的修炼法门,可以让持有者与蹊清心意相通, 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可为何蹊清在幕后之人的手中? 难道他就是那个家族之人? 楚文豫也只是听说过杀器蹊清的名号, 从未亲眼见过,如今见到杀器在他面前出世, 也算是独特的见闻了。 「蹊清剑,万古第一杀器, 和阴阳破并称恆古双煞,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楚文豫亲眼见证着杀器蹊清的出世, 心中难免有些「憧憬」, 那可是恆古双煞之一啊! 微生冥绝在一旁补充:「自阴阳破碎后,散落四方,不知所踪, 其碎片无数,传闻这蹊清剑的工序更为繁琐,也是因此, 他才是天下第一通灵神剑,外号:杀神剑。」 杀神剑出, 天下任何器宇皆听命臣服,就连佟凝雪手中的霜寒也是如此,被强大的剑势所折服。 风云突变,恍如人间炼狱。 天空中的云层仿佛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无数的雷光在其中交织闪烁,映照着苍茫的大地。 在那一片朦胧的云雾之中,杀器蹊清若隐若现,仿佛杀神降临。 寒光闪烁,杀气腾腾。 在那一剎那,幕后之人的身影与天地融为一体,犹如一座不朽的雕像,屹立在风雨之中。 「这一刻,倒是挺人模狗样的。」骆晚阙没好气的说道。 佟凝雪微微一笑,摸着他的头:「杀器之所以成为杀器,不是在于武器本身,而在于你说的人模狗样上。」 幕后之人:「……」 我怎么人模狗样了? 你们两个站出来把话说清楚! 死到临头还嘴硬,那就别怪我无情,他加速蹊清出世的进度,要拉上所有人为蹊清剑饮血。 杀器蹊清出世的一剎那,天地为之变色。 「这是铁了心要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啊!」楚文豫袖中符咒蠢蠢欲动,被他强制按下,可依旧不得安宁。 第246页 微生冥绝也是铁了心要护下楚文豫:「你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我不可能看着你死第二次。 楚文豫看着他真挚出水的眼眸:「有我在,你也会好好活着的。」千年前我能护你活下来,千年后亦然。 天公可不兴他们在此彼此相依,层层相护。 狂风唿啸,暴雨如注,仿佛天地间的力量都在为他而动。 周围的雪山仿佛也在颤抖,无数冰晶从山顶滑落,汇集成一股股洪流,沖刷着大地。 在这股狂暴的力量面前,一切生命都显得如此渺小而无力。 剑势与天地之力相抗衡,也显得毫不逊色,蹊清剑并未因这股力量的冲击而动摇分毫。 它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勐兽,此刻终于挣脱束缚,展现出无比的霸气。 挥动间,伴随着雷霆万钧之势,将周围的空气撕裂成碎片,将一切都变得苍白无力,只有它的意志与力量在主宰着一切。 在这一刻,幕后之人彻底沦为天地间的一尊杀神,凌驾于众生之上。 他站在风中,屹立不倒。 雷电交加,风雨如诉。 在这狂暴的天地之间,杀器蹊清的剑气如虹,吞噬了整个汇垣雪山。 「好厉害的剑气。」楚文豫感受到自己深受剑势的影响有些难以自控,他不禁感慨。 「放眼整个人间,此刻能挡得住这剑气的,恐怕只有仙尊了。」微生冥绝看了一眼佟凝雪,自己和楚文豫现在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想对抗天地是不可能的,只有把所有的希望都交给佟凝雪。 佟凝雪也是心领神会,与霜寒剑融为一体,仿佛在说:都交给我吧! 大战一触即发。 双方剑光闪烁,招招致命。 佟凝雪身法灵活,腾空跃起,疾速穿梭,如同一只白色的灵狐,在风中挥剑。 而幕后之人则显得狠辣,在蹊清剑的加持下,快要将整个雪山都震碎,突然,幕后之人使出一招,直逼佟凝雪。 佟凝雪眼神一凝,瞬间后退数步,巧妙地躲过这一击,他嘴角微翘,露出一丝冷笑,手中的霜寒剑舞动得更加灵活。 佟凝雪的剑法如同雪山之巅的冰雪,纯净而高洁,黑衣人的杀器则如暴雨狂风,兇勐而无情。 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惊雷般的巨响和电光的交织。 就在此时,佟凝雪的剑气凝聚成冰霜之刃,直取幕后之人的咽喉。 幕后之人眼神一凛,瞬间将手中的蹊清剑挥出,一道寒光闪过,将佟凝雪的攻击化解于无形。 佟凝雪身形一跃,躲过黑衣人的追击,反手一剑,将幕后之人逼退数步。 幕后之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没想到佟凝雪竟然如此厉害。 佟凝雪的身形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飞快地沖向幕后之人,他的剑势也随之一变,如同冰山一般坚硬,直取幕后之人的要害。 而幕后之人也毫不示弱,他手中的杀器如同暴雨中的狂龙,直扑佟凝雪。 就在这一剎那间,两人的剑尖相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狂风唿啸,暴雨如注。 巨响过后,只论生死。 此时此刻,佟凝雪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身后飘着一层淡淡的白色仙气,与这冰冷无情的雪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砰!」 突然,佟凝雪的身体勐地向后倒去,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洒落在雪地上,犹如一朵朵绚丽的红花。 「师尊!」骆晚阙大喊着跑了过去,「师尊!」 佟凝雪紧紧地咬着嘴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浑身无力的他被骆晚阙紧紧的抱在怀中。 「师尊,你……」骆晚阙是跑过来的,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 佟凝雪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可惜……」佟凝雪低声嘆息,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 就在这时,那口鲜血再次从佟凝雪口中喷出,这一次,鲜血的颜色更加鲜艷了。 佟凝雪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晕倒在了骆晚阙的怀里。 幕后之人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丝毫没有同情心,也没有忙着出手杀了他们,只当给他们最后的告别时间,反正,他们二人今日就要下阴曹地府团聚了。 把他们一起杀死,做对亡命鸳鸯也不错,幕后之人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他忽略了还有一对鸳鸯在场。 楚文豫看向佟凝雪,在这寂静的雪山之上,鲜血格外醒目。 这朵朵绚丽的红花犹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洒落在白雪之上。 许久之后,当佟凝雪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阎王殿中。 佟凝雪睁开眼看着阴暗的四周,周遭没有一丝光亮,让他误以为这是鬼门关:「我这是……死了吗?」这就是鬼门关啊! 「回师尊,没有。」骆晚阙连忙握住他的手给予安慰。 佟凝雪环视四周,发现头顶上十分明显的三个大字:「这是阎王殿?」 「是。」骆晚阙直言道。 佟凝雪心中不祥的预感扑面而来:「你为何在此?」 「这就说来话长了。」骆晚阙抑扬顿挫的说。 虽然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但是他更不敢相信骆晚阙也死了,所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淡定道:「慢慢说与我听。」 第247页 「好!」骆晚阙欣然答应,他很喜欢讲故事,尤其是讲给自己喜欢的人听。 骆晚阙知道佟凝雪对很多事情存疑,也知道佟凝雪想自己去弄明白,他就长话短说,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事情来龙去脉就被他讲完了,刚才的惊心动魄也被他说的很是坦然。 「是微生冥绝,是他逆转了生死界,我们才逃过一劫。」骆晚阙最后说道。 佟凝雪掐指一算:「原来如此。」 这个故事很精彩,可更多的还是惊险,佟凝雪还有一事不明:「他为何能逆转生死界?」 不止佟凝雪不明白其中玄机,骆晚阙也不明白:「这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两个人呢?」佟凝雪醒来后就没有见到二人觉得奇怪。 骆晚阙嘆了一口气:「这就不劳师尊费心了。」 「你的意思是?」佟凝雪想到了不该想的。 「正如师尊所料想到的那样,他们二人恐怕已经染指了阎王殿。」骆晚阙不好意思的说,毕竟这里是阎王殿,当着阎王的面这样也不好,就算没有阎王,好歹也是一种信仰,在这种地方行私事,总归是不妥的,这一点,骆晚阙承认自己甘拜下风,「还真是心大啊!」 想来想去觉得自己的重心偏移了,他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人是佟凝雪,而不是那两个人,「管他们干什么,师尊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了,多谢。」佟凝雪客气道。 「师尊跟我还客气什么?」骆晚阙回想起之前的事情,觉得自己对不起师尊,「师尊若不是因为我,怎会道心倾覆,若是师尊道心还在,那幕后之人岂会是师尊的对手?」 「事到如今,此事不必纠结。」佟凝雪只想安心当下,往事前尘皆不重要,他在乎的向来不是道心,而是骆晚阙一人,「在你面前,道心倾覆不过是戏嚯,我佟凝雪此生有你,足矣!」 骆晚阙藉此依偎在佟凝雪怀里:「师尊,有你真好!」 第119章 入阎王殿 骆晚阙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染指了阎王殿是真的。 不过不是他想的那种染指, 而是用血去染指。 血色落红墨,斑点坠人心。 「你刚才……」楚文豫心里想着,不得痛快:「为何要替我挡那一下?」那本该是我的罪孽。 微生冥绝心中自是不由分说, 那一击又不致命, 何来的罪孽深重。 「夫君。」他内心深处的枭凉被那一击打的无法转圜,空留余刃, 情深似海, 「我已死心塌地,求夫君垂怜。」 「你倒是心诚。」楚文豫将心比心,紧贴在微生冥绝的怀中。 感悟着似火的胸膛, 跳动的阎王见仇。 「心诚则灵嘛, 这是在阎王殿中,或许会有你我的一线机遇。」微生冥绝抿嘴道。 楚文豫仰起头来, 低迷的心境拔高些许:「问阎王爷要机遇,夫君还真是第一人。」 微生冥绝笑而不语, 静视着怀中之人,刚才还能为自己豁出性命,二话不说, 如今倒是宁愿如胶似漆, 也不愿生死相抵了。 人果然尝到一定甜头后,就不愿意吃苦了,可这甜中苦, 谁又能说的清呢? 阎王殿不过是个苗头,它背后的玄机无人知晓,这世上, 也不一定真的存在阎王。 活阎王倒是有一个,此时正躺在自己的怀里, 装的如同不谙世事的纯情之人,若是楚文豫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怀里,自己也分不清他的「本性」了。 「说真的,我不愿你为我涉险。」楚文豫坐的端正,严肃的看着他,微生冥绝双手搭在楚文豫的肩膀上,异常冷静的说:「那你呢?不也是同我一样?」你不要以为刚才我没看清你的动作,这分明就是想独自与那人争个你死我活。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不想瞒着,不过被你早一步挡住,我也……」 楚文豫话还没说完,就被微生冥绝抢了解释的先机:「若我不早一步挡住,你当如何?楚文豫,你当真想交代于此吗?」 本意冷静下来好生详谈,可性命攸关的大事,他马虎不得,就是想冷静,也冷静不下来,旁人或许可隔岸观火,但是他只能一马当先。 「不想。但我更想你活着,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必须面对这种选择,你又当如何抉择?」楚文豫像是被感染了一般,任何极端的想法都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微生冥绝苦着脸,这个问题,或许楚文豫都不用问,问了也不想听到他说实话。 「我想……」 话刚出口就被楚文豫捂住了嘴,嘴角碰撞间,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心中千万明了事,难抵一时沖昏头。 说与不说,答案都明确,既然说出来会徒增烦恼,那不如将它们埋向深渊。 吻过微生冥绝这短短的时间,楚文豫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微生冥绝,我与你看上去司空见惯的生死相逢,都是难以料定的。 从一次被救,拉扯出千年之久的因缘,其中的悲喜,冷暖,善恶,也是如人饮水。 气息拱动,交织似潮,虽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却不是听命于人的后果。 心知肚明,才是苦果,得过且过,方能安逸。 「不用多说,我承认,我心中所思所想,与你不二。」楚文豫垂下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自尊被微生冥绝抬来起来:「我们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第248页 按照楚文豫的性子,不会说这么没由头的话,莫不是幕后之人与他说了什么,才会让他有所猜测,微生冥绝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于是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楚文豫连忙摇头,紧绷的弦「啪」一下子就断了,可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知道微生冥绝在想什么,越是这样,就越不能让他怀疑。 通过观察楚文豫的神情,微生冥绝没察觉出什么,只是看上去虽然平静,正是这样,才显得有鬼。 他还不够坦然,可微生冥绝也知道适可而止,既然楚文豫不想说,那自己也不问了,他问的那个问题,也是他的答案。 点拨的话不必挑明,显而易见的答案也不必言说,他们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 阎王殿里风波未见,不代表周围一定安全。 这里是微生冥绝逆转的生死界,并不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 「你一定相信蹊清姑娘还活着!」 「是我亲手将她推下悬崖,将他推向无尽的深渊。」 「封悔!」 「去死!」 这几个声音是突然出现的,毫无预兆的灌入了此地。 这是什么奇怪的声音? 声音出现后,佟凝雪和骆晚阙也赶了过来:「你们可听过奇怪的声音?」 「听到了。」楚文豫点了点头,觉得这应该是个故事,只是如今只有一个名字,封悔!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给自己取名为封悔。 这是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许多的猜测都浮现在楚文豫的脑海里,可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又如何猜得出它的结果? 「不知仙尊可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微生冥绝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佟凝雪,心想仙尊见多识广,应该知道这声音的来源,就算不知道,以他的法力,也应该能探测出来,于是微生冥绝开口问道:「这声音的来源又是哪里?」 佟凝雪如今深受重伤,仅剩的法力也在流失,骆晚阙为了保护他,封印住了他的法力,护住他的心脉,如今的他,不过普通人。 若是佟凝雪并未受伤,可能还有把握探寻这声音的来源,现在他探不出来,他不死心的调动真气,瞬间被反噬:「抱歉,爱莫能助了。」 一代仙尊只剩下一口气了,骆晚阙看着就心疼:「师尊,不可。」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现在强行动用法力,就是不知死活的逞强。 「无妨,我没事。」佟凝雪将手挡在胸口前,另一只手握住骆晚阙的胳膊,累的不堪的身体找到了一个支撑点,他就能挺下去,「你不要这么担心。」 在骆晚阙面前,他不会倒下。 骆晚阙扶着他,将自己的法力渡与他,被佟凝雪阻拦住:「不用了。」 「师尊,我还可以的,你一定要撑住啊!」骆晚阙额头冒汗,思绪转的飞快:「师尊,你不让我渡灵力,我……」 听到这句话,佟凝雪立马给他一个安慰:「我以后还需要你保护,不急在一时。」 骆晚阙听了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佟凝雪这是安慰他,可他偏偏没骨气的信了这个安慰,「好,那我听师尊的。」 在他们交谈的期间,那声音越发迷乱,且越来越真切。 就像是入了一个迷局,他们做了局外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雾尽人散,乱局已起。 「封悔,你为何叫这个名字?」 说话的是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在初见他的时候,就用这个名字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她又是直爽的性子,说话做事都直来直去的,第一次见面就问了他。 封悔拿着剑,眼底时不时的瞥向那把剑,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在阎王殿里瞎转悠,没有目的,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和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女子拿剑指着他,虽然语气很强硬,可她俏皮可爱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怒意。 封悔仅用一招就逼得那名女子收回了她的剑,冷漠道:「我没态度。」 他手中的剑还未出鞘,就能逼退女子,话里话外也显得不近人情。 终究是年少时遇到的人太过于惊艷,后来,见到的任何女子,都逃不过他眼中的平凡。 他对谁都很冷淡,对任何一名女子都不如对他手中的剑好。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阎王殿里就他们两个人,女子被憋的无聊,只能找他说说话,可封悔就是一个冷脸怪,除了告诉过她封悔这个的名字,没有透露过其他信息,前前后后和女子说了不过几句话,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 有用的信息更是屈指可数。 「单名一个悔字,莫非你曾经做了什么亏心事?」 女子的这句话意有所指,也戳中了封悔的痛处。 「是。」封悔直言。 既然叫了这个名字,就不怕被人戳中痛处,别人越是戳他的痛处,他就越觉得惩罚的对。 这件事,是他一辈子的痛。 送他手中这把剑的女子被他亲手所杀,推下悬崖,尸骨无存。 「你可否给我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女子好奇的问,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一切,她太无聊了,想听故事。 被困在这阎王殿里,没有人陪她说话可不行,总不能指望阎王爷吧? 第249页 「我们之间没有故事。」封悔并不想多说,他们之间的痛苦经歷也是他们之间的硕果,封悔并不想让别的女子走进他内心深处。 「怎么可能?你既然这么深情,你们之间也一定经歷了许多事,为何会没有故事?」女子不信,「只要活在这世上,不可能没有故事,就算已经逝去的人,曾经的过往,也算是故事。」 没有故事太敷衍了,任谁都不会相信的,能看得出来,封悔已经知错了,并且在真心的忏悔着,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就埋在封悔心底。 「闭嘴!」封悔现在最听不得逝去之人,他坚信,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封悔紧握着手中的那把剑:「我和他一生只见了三次,初见倾心,再见赠剑,最后诀别。」 女子:「……」 就不能讲的具体点吗? 第120章 红丝心魔 封悔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把剑上, 倒也吸引了女子的注意力,「这剑……」 「这剑也没故事。」封悔紧握在手中的剑霎时间松开,手上那道天然的茧暴露无遗。 他似乎很不耐烦。 封悔将手中的剑放在地上, 心中默念着通灵之咒, 那把看起来很是普通的剑就微微泛起红光,像是饮了血一般可怕。 地上的剑慢慢悬空, 逐渐出现一条邪门的红丝带, 那红丝带飘到女子面前,三两下就绕上了女子的脖颈,女子挣扎着, 双手扣在丝带上, 丝带越来越紧,她也愈发难唿吸, 用喑哑的声音大喊:「救命!」 此地除了她和封悔之外,就没有第三个人, 封悔还沉浸在悔恨之中,怕是染上了心魔,一时间也走不出来。 眼看着红丝带一步步要了她的命, 女子大喊一声:「阎王爷救命, 阎王爷显灵啊!」 这里是阎王殿,她这一喊,还真把阎王爷喊出来了。 只不过, 这个阎王爷,怎么也是名女子? 阎王爷从二人看不见的地方走出来,一挥手就将女子脖颈间的红丝带解开了, 从阎王爷的身着打扮上看,普通人确实看不住什么, 但这难不倒女子。 她看着阎王爷虽然穿着男装,但明显就是名女子,而且是轻微易了容的。 此等易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眼前这名女子,她祖上就是易容大师,不可能连都看不出来。 「姐姐?」女子小声说着,阎王爷听得一清二楚:「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不慌不忙的行礼回復,举止间显出大家风范:「小女子燕沉乐。」 「原来是青城燕家。」阎王爷看着她,眉眼间像极了一个人,只是不知道燕沉乐和十年前的那人是什么关系:「何容婧是你什么人?」 燕沉乐眼前一亮,像是故人重逢般欣喜:「您认识家母?」 她出来的这么多时光,从来没有人跟她提过这个名字,就算是之前在青城燕家的时候,这个名字也是少之又少,就是不知道阎王爷和自己的母亲有什么交集。 「十年之前,匆匆见过一面。」阎王爷整理好自己都衣袖,令她看上去不会穿帮,「那一面的惊鸿,我至今忘不了。」只是…… 罢了! 一听到自己的母亲和阎王爷有些交情,本想多打听一下自己母亲的事,只是她看到封悔还在困境之中痛苦着,自己走不出来。 不能见死不救,她是这么想的。 阎王爷也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困在自己的心魔里,而且能察觉到是他自己不想出来。 「醒醒!」阎王爷拉住他的手,瞬间被弹了回来,她甩开手,略显生气的说:「愿意一辈子困在里面的人,我也帮不了他。」 「但他似乎有故事。」燕沉乐指着封悔刚刚放在地上的那把剑,虽然不清楚其中的故事,但料定封悔不是十恶不赦的人。 阎王爷拿起此剑,掌间被烧红了一片,像是握住滚烫的岩浆:「此剑通灵,是个不可多得的宝剑。」 刚刚封悔攥的紧,燕沉乐也想摸一摸通灵的宝剑,现在想想,幸亏没摸,不然受伤的就是她了,果真不能乱触啊,尤其是通灵的剑。 阎王爷触剑尚可自行恢復,她不过一介凡人,被灼伤了,会很难恢復。 此剑和其他的通灵宝剑不同,从它形成的那个红丝带看来,杀气就比其他的通灵宝剑重很多,这上面泛着令人胆寒的蓝光,燕沉乐是不敢看了,更不敢触碰。 寒光灼心,烈焰灼体。 真是煎熬。 没过多久,燕沉乐就感觉浑身燥热难耐,意识也在慢慢丧失,止不住的痒,让她迫不及待的向封悔靠近,被阎王爷及时封住穴道,这才有一丝好转。 逐渐恢復意识到燕沉乐心中苦闷不解,刚才的意识也是个模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种对未知的恐惧感:「我刚刚这是怎么了?」 阎王爷替燕沉乐稳住心神,也替她护住心脉:「你刚刚被那把剑干扰了。」 「为何会这样?」燕沉乐看着那把剑,说不出的邪门,能突然蹦出一条红丝带想要她的命,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通灵宝剑。 此剑邪气四溢,还是远离为妙。 「此剑通灵,先前你被红丝带缠住,怕是已经取了你的血了。」阎王爷分析道,心中有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此剑如此邪,怕是不会放过燕沉乐。 一介凡人,如果没有强大的心智,无法抗拒此剑的干扰,到最后只会疯魔而死。 第250页 「那怎么办?」燕沉乐也像是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以她目前的心境来看,是不可能克制住此剑的,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阎王爷身上,说不定会办法。 阎王爷手拖着下巴,思考道:「你先离那边剑远一些,我已经施法替你护住了心脉,也封了你周身的大穴,你只需要气定神闲,心平气和,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这样就不会被这把剑干扰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的解决办法,只能先稳住燕沉乐,她也护住了燕沉乐的心脉,想来有她在,燕沉乐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嗯。」 说罢,燕沉乐就静下心来打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燕沉乐恢復的差不多了,她目前的心境不会被那把剑所干扰,但封悔却沉浸在无比的悲伤中。 心魔之外,泪流满面。 他跪在此地,对着阎王爷磕头,懊恼,悔恨等等各种心绪交杂着,惹得他心神不宁。 越是这样,他就越容易被心魔控制,越是这样,他就越容易走火入魔。 在这阴暗幽晦的阎王殿中,犹如一抹孤寂的身影跪在地上,也如同一幅未完成的素描,悲怆而又令人唏嘘。 「不能让他这么下去。」燕沉乐心中的同情战胜了理智,这毕竟是一条人命,救与不救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你干什么?」她刚想上前,就被阎王爷拦住了,阎王爷好心提醒她保住这条命十分不易,让她千万不要去送死,「你还没有完全恢復,忘记刚才那条红丝带了吗?他想杀你!」 「这应该不是他的本意,在我眼前摆着一条人命,母亲曾经说过:救人与杀人都在一念之间,我不救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眼前死去,与杀了他无异。」燕沉乐还是忍不住去救他,即便刚才被他剑中的红丝带所伤,也要去救他。 阎王爷觉得自己劝不住燕沉乐,只能无奈的呵斥道:「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姐姐,因何成为阎王?」燕沉乐知道劝不动阎王爷,就换了一个问题。 「这说来就话长了。」她并非不记得自己为何成为阎王爷,只是一时之间讲不清楚。 「那姐姐是想杀人,还是想救人?」燕沉乐看着地上的封悔,他身上穿着的锦袍已经沾满了泥土和汗水,髮丝散乱地垂在额头,颓废且无奈,「难道就想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哈哈哈……」阎王爷放声大笑,笑尽世间沧桑:「小姑娘,我是阎王爷呀!平生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都不归我管,我能管的,只有死人。」 这话像是点了燕沉乐的死穴,让她在无尽的痛意中被逼疯,但她不能给阎王爷这个机会,她觉得这一定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燕沉乐不相信,在这阎王殿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刚才阎王爷还出手救自己,这难道不是救人? 她只得据理力争,去博得最后一线生机,道:「姐姐,刚刚为何出手救我?」 「因为你命不该绝!」阎王爷回復,当然,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她心里想着:「还有与故人一诺。」 「那他呢?命就该绝吗?」燕沉乐声音随着视线提高,看到封悔的双眼中,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迷茫。 她看着封悔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尖锐的寒意已经透过他的皮肤,刺入他的骨髓。 那种无能的痛才是最致命的。 「姐姐,你看,他快没有时间了。」燕沉乐跪在地上开始哀求,她知道阎王爷如此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姐姐,我觉得他也命不该绝。」他一定是有故事的人。 阎王爷自是不会多一分同情,也不能破了出手救人的界限,封悔,她救不得,因为他看着封悔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欲望,是他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我救不了他,但你若真想好了要去救他,那就去吧,若是你们二人双双毙命,我也无话可说。」 「好!」她答应的爽快。 燕沉乐已经决定好了要去救他,即便他们素不相识,即便他们萍水相逢,燕沉乐都想去救他。 哪怕,双双毙命。 反正在这人世间,燕沉乐的亲人都死光了,身后并无顾虑,如今孑然一身,只能救一个是一个。 看着封悔承受着心魔的侵袭,那种痛苦如同烈火焚烧,从内心深处一点点地燃烧着,每一个瞬间都像是永生般漫长。 她能共情。 昔日燕家一夜之间被灭门,燕沉乐也曾仰头仰望着这昏暗的天空,试图在这片苍茫之中寻找一丝安慰,那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出现,能在她身边安慰她,带着她走出无尽的痛苦。 可惜,没有。 在那段灰暗的时光里,心魔就像一道阴影般挥之不去,深深根植于她的脑海之中。 那时候,她觉得这阴影像是能够吞噬一切黑暗的怪物,无论自己如何抵抗、挣扎、绝望、无助…… 那黑暗仿佛有着永恆的魔力和坚韧的生命力,逼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现在,其他人遇到了这种情况,她要用自己的经歷去救他。 只有这样,才能无悔。 她快没有时间了。 心魔在封悔的身体里肆意地横跳,像是尖锐的刀刃划过他的神经,痛苦将他的神经撕裂,如同千刀万剐般刻骨铭心。 第251页 封悔的身体在颤抖,就像是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恐惧和绝望,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似乎可以吞噬一切光明和希望。 他的身体在极限的痛苦中已经失衡。 「还请姐姐将我送进去。」燕沉乐指着封悔,她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封悔痛苦,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这种感觉太无助了,太可怕了,她不想看着有人步入自己的后尘。 阎王爷拗不过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讲燕沉乐送了进去:「你既然上赶着去找死,那你就自生自灭吧!」 第121章 四人入局 夜色如墨, 星辉未曾点亮黑暗的领域。 上空仿佛是一个千钧的沉重布幕,它的黑暗瀰漫了整片宫殿,如一道无形禁令。 就在此时, 一声闷响打破了宫殿的静寂。 「燕沉乐, 你可当真想好了?」虽然表面上说着让她自生自灭,可和她母亲也算是老友, 当时一见如故, 只是后来物是人非,但她不想让她的后代因此丧命,「我也不知道他的心魔里面有什么, 我可帮不了你。」 燕沉乐先行谢过, 其他的事暂且不提,不管能不能成功, 只要能进去,对于她来说, 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也无憾了,「只要姐姐能让我进去, 燕沉乐感激不尽。」 「好。」阎王爷也没有继续劝解她, 当时自己和燕沉乐的母亲也是谁也劝不动谁,到最后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你这性子, 和你母亲当真是相像。」 「我母亲?」燕沉乐对自己的母亲了解不多,她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死了, 这么多年,一直待在青城燕家, 做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只是燕家落败,她才逃了出来,「姐姐对我母亲了解多少?」 阎王爷回忆着自己那一生之中最惊艷的一面:「不多,只是见过一面。」便已一见如故。 燕沉乐看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再纠结于陈年旧事,封悔就要撑不住了,「那姐姐,我去了。」 「好。」阎王爷刚想挥手,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姐姐请问。」 燕沉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你为何要叫我姐姐?」阎王爷直接问她,自从他在这阎王殿以来,从来没有人管她叫过姐姐,那种从心底里冒出来的亲切,是别人无论如何也復刻不了的。 燕沉乐想了一想,毫不犹豫的回覆阎王爷的问题:「因为岁月不败美人,阴暗不改初心。」 「好好好。」阎王爷笑着说:「嘴够甜。」 随后,阎王爷的手指微微一动,如同命运之轮轻轻一转,燕沉乐的命运便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只听一声如同天地破裂的声音,燕沉乐的身形消失在殿内。 这一刻,阎王爷仿佛闭了息,只能感受到空气仿佛在这一剎那被冻结,那股震撼的冲击波从她身体所在之处散发出去,激盪在每一颗心跳中:「你当年,也是如此啊!」 不对,也不只是你,就连当年的我,也是如此。 阎王爷未死,却向死而生。 而就在那一刻,燕沉乐的身躯化作一道银光,融入了封悔的心脉之中。 那心脉宛如一潭平静的湖水,波澜不惊,但在燕沉乐的力量涌入之后,瞬间激起千层浪花:「这是什么?」 这里没有别人,燕沉乐只能自问自答。 那些金色的脉络犹如无数小蛇一般涌动,宛如织锦般的纹理,这些金纹如同活了一般,它们在燕沉乐的力量下跳跃。 燕沉乐的力量在封悔的心脉中游走,他的力量与封悔的生命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新的生命旋律:「这……好神奇的感觉!」 那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可以震撼每一个灵魂,震撼每一个听到的唿吸声。 那种感觉像是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室内时的感觉,新奇又充满活力。 同时,那种强烈的感觉像诗一般瀰漫开来,这种强大的生命力如王母娘娘身边红杏、繁星满天时星辰舞动之景。 这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诉说,是燕沉乐和封悔生命交融的证据,更是一种强烈的共鸣,如同深海的波涛和天空的雷霆在交响曲中交织出的和谐之音。 音律舞动,酝酿深情。 「不要反抗,我已经进来了,我是来救你的。」 随着燕沉乐的力量渐渐深入封悔的心脉深处,封悔的生命力也开始发生变化。 他的身体仿佛被重新塑造一般,从内到外都不同了,似乎被赋予了新的生命之火,炽热而强烈。 可即便这样,燕沉乐的身影液显得格外孤独,眼中的光芒流转,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 她亲眼看到了封悔的故事。 空气中瀰漫着幽深的暗香,令她感到莫名的恐惧。 封悔的心魔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燕沉乐凝视着前方:「竟是……如此吗?」 踏入心魔之境,燕沉乐的四周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混乱之中。 那是一种扭曲的力量,使得一切都在扭曲、破碎、重铸。 黑暗中,燕沉乐的眼前不断闪过昔日的记忆碎片,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被无限放大、重新编排。 她不断地在这无尽的混乱中寻找着方向。 那些记忆碎片似乎也并不完全是幻觉,它们是封悔的内心世界的写照。 第252页 在观测中,燕沉乐渐渐理解了封悔的心魔的真正含义:恐惧、怨恨、愤怒,悔恨……这一切都在无形中影响了封悔的人生。 「早知道是如此,我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去问,这样勾起别人的伤心事,燕沉乐啊燕沉乐,你还真是不礼貌。」 此时,沉醉于美好之中的封悔醒了过来,准确的说,他不是封悔,而是封悔的心魔。 「谁让你进来的?」封悔的心魔爆发出一阵怒吼声,震得燕沉乐心脏生疼,她强忍着疼痛,捂着心口道:「我是来救你的,你不要恩将仇报。」 「谁要你救!我不用你救,滚开!」封悔强行将心魔压制下去,对着好心的燕沉乐说。 燕沉乐自是觉得委屈,怎么冒着险来救你,还有错了? 「即便你不用我救,也应该好好说话吧!」燕沉乐快被气的翻白眼,但还是没有放弃他:「封悔,你不要不识好歹!」 「出去!」封悔下了死命令,「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你的过往,我一清二楚。」燕沉乐不死心的说,将她看到封悔内心世界的感慨说了出来:「都到现在这种情况了,你还要自暴自弃吗?」 「从你的过往记忆中,能看出来你不是一个自暴自弃的人,也绝不会是轻易送死的人,为何要被困在一场梦境之中?」 燕沉乐忍不住去问,那六年封悔都过来了,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心魔,如何能困得住他强大的内心? 人生本就如同大梦一场,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般的作茧自缚? 封悔心想:瞒不住了。 本来与燕沉乐只是萍水相逢,甚至对她这个人一无所知,不想让她为了自己白白送了性命,自己的姻缘孽债,断然没有让别人替他偿还的道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的时间不多了,刚才想要向她吼出去,却不料这小姑娘的性子如此执拗,看来不能来硬的,只能来软的。 「你说我活在一场梦境之中,你又何尝不是呢?」封悔反问道,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好藏着掖着的话,有些话,还是一吐为快:「燕大小姐。」 这个问题,可把燕沉乐彻底的问住了,她先前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当如何,只觉得走一步看一步,即便身在囚笼不见光,也要心向光明去努力。 在封悔点名她身份的那一刻,燕沉乐的心已和之前截然不同,没想到劝了别人,却把自己困在梦境之中,还真是荒诞。 她相信青城燕家是被人陷害的,却一直没有勇气去查证,一夜之间,满门尽灭,她竟也把这些当做是一场梦,一场突如其来,且永远回不去的梦。 「你怎知……?」 虽然燕沉乐和封悔相比较起来,显得她话比较多,而且是她一直在主动找封悔搭话,但是她确保自己没有透露身份信息,封悔是怎么知道的? 「你腰间的香囊出卖了你。」封悔直言道,其实,从第一眼看到这个香囊开始,他就已经猜出了燕沉乐的身份,只是一直和她装作不熟的样子,是想保护她,不想让燕沉乐掺和进自己的故事中,「你走吧,赶紧离开此地,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来救你,不是看你在这自暴自弃的。」燕沉乐才不会上当受骗,这些哄人的话术,当年爷爷也是这么和她说的,「我既然选择进来了,就一定要救你出去,如果你不珍惜自己的命,我无话可说,可我若是因你死在这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当年爷爷把她「哄出去」,现在想想,自己当时多么愚蠢,明知道一定有其他的办法的,可她没有勇气实施。 青城燕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只有燕沉乐一个人逃了出来,燕沉乐现在才明白:这不是逃,也不是巧合,而是苟且偷生。 就是因为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不想封悔也和她一样后悔,「你想以死谢罪,想去阴曹地府找你的蹊清姑娘,但是别搭上我的命。」 燕沉乐想着用激将法来激起封悔的斗志,从他心魔中看到的那些记忆,她知道封悔绝对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他找了蹊清姑娘六年,上至天海下幽冥,最终找到阎王殿,不可能遇到心魔就会自暴自弃。 她在赌,赌封悔不相信蹊清姑娘已经死了,赌封悔没有丧失对生命的渴望。 他只是一时被这美好迷住,只是一时被麻痹了全身,他的心还没死。 不然,也不会找了蹊清姑娘六年之久。 这六年,都是杳无音信的,也是浑浑噩噩的,但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如今定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心魔而退缩。 激将法的激发力度还是不够,燕沉乐决定给封悔一些刺激:「你难道不相信蹊清姑娘还活着吗?」 一听到蹊清姑娘还活着的消息,虽然尚未可知,但也燃起了希望,封悔像是衣衫不整,沿街乞讨的混混,快准狠的抓住了燕沉乐的手:「你也不相信,是吧?」 「你先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这个动作给燕沉乐吓得一激灵,连忙推开封悔的手:「我不相信蹊清姑娘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不相信蹊清姑娘还没死的人,已经不多了,难道你也要倒下吗?」 封悔快被骂醒了,道了一声歉:「对不起,是我失礼了。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不相信她还没死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我不能倒下,我若是倒下了,她会寒心的。」 第253页 「可她……是我亲手推下的悬崖!」封悔又一次跪在地上忏悔,他永远都忘不了当年的那一幕,是他亲手把自己的爱人推向崖底,推向无尽的深渊,「她若是没死,应该恨透了我吧!」 「恨不恨你,只有她自己知道,你不是她,无法替她做决定,你得先找到她,亲口问问她啊!」燕沉乐冷静的说:「满目空空荒唐泪,歇流人间三丈风,涯底寒凉,六年过去,任何的爱恨,都会有一定释怀。」 时间或许不会沖走爱恨,但一定能沖淡爱恨,这个道理,燕沉乐此刻懂了,也能去开导封悔。 封悔召唤回入魔的剑:「你说得对,我得先找到她,只有找到了她,我才能亲口问问她,到底恨不恨我,而不是在这里妄加揣测。」 心魔已破,涯底深渊。 他们来到了当年蹊清姑娘坠落的悬崖边。 与他们二人一起来的,还有逆转生死界而来的四个人。 先前只能看,不能言,从他们眼中看到了爱恨兴衰,看到了时光飞逝,如今才算是介入到这个故事里,成为局中的清醒客。 「萍水相逢,便能赌上性命,还真是奇妙。」楚文豫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感而发。 他又想起来和微生冥绝在生死界中相遇重逢的那一幕,微生冥绝挡在他的前面,替他徒手接刀,那个传说中冷血无情的镇武司司卿大人的热血划过,让他感受到了温度。 「我与你当时,也是这般,奇妙的很。」微生冥绝握住楚文豫的手说:「楚堂主你不觉得初见即是重逢,缘分更是妙不可言吗?」 「是啊!」楚文豫回应道:「只是在别人的故事里,能看清自己,可在自己的故事里,却异常模煳遥远。」 「局中人讲故事,局外人听心声。」佟凝雪也来凑个热闹,「非在局中,因果不明,是非恩怨,皆是空谈,不在局中语,可成天然渠。」 「仙尊,受教了。」楚文豫客气道。 佟凝雪微微点头,将身体倾向骆晚阙,骆晚阙有些不自在:「师尊何必去点化他们?」 「你也太小看他们了,他们并未被困住,只是疑惑,但不是困境,我也不是点化,而是劝说。」佟凝雪直言道。 这其中的「勾心斗角」,骆晚阙现在还难以明了,可佟凝雪更清楚,骆晚阙总有一日会明白的,或许比他还透彻。 这些话,也不完完全全是说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听的,更多的还是想讲给骆晚阙。 只是这小子醋意正浓,怕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佟凝雪只好作罢去哄他。 「师尊,我们不要管这些事,好不好?」骆晚阙一直觉得佟凝雪的责任心太重,如果再让师尊这么管下去,那留给自己的时间可就不多了,趁着如今佟凝雪还未恢復,骆晚阙提议道:「师尊,我们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再也不管世俗,再也不入世俗,可好?」 佟凝雪又何尝不这样想呢? 只是,他也身在局中,抽不出身而已。 「你的想法,为师知道。」佟凝雪搂着骆晚阙,安慰道:「你放心吧,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我信师尊!」骆晚阙依偎在佟凝雪的怀里,一脸幸福的模样。 楚文豫突然指着悬崖边说:「快看!」 第122章 官民厮杀 悬崖未变, 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就是少了点血,也少了点恩恩怨怨。 「悬崖还是那个悬崖, 可她……」封悔悔恨不已, 时间辗转轮迴,到了当时。 羲和高悬, 却如黑暗。 封悔看到了当年那个不懂得变通的自己, 拿着蹊清送给他的那把剑,指着它原来的主人:「蹊清,请为何去招惹他们?」 「???」蹊清脚踩在悬崖边上, 半只脚已经悬空, 她从来没有想过今日站在面前,质问她的人会是她的封郎, 「封郎,你觉得这世间有公平吗?」 这个问题, 她不止问过一个人,也不止问过一遍,从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蹊清就觉得这世间不够美好, 她享受不了应有的安逸,她要缔造公平,要缔造世间的正义。 「自然没有。」封悔不明所以, 在悬崖边上问他这个问题,他能给出明确的答案,却给不出理由, 他的心已经乱了,但他看不得蹊清的威胁, 「蹊清,你先上来。」 在他的面前,在悬崖对面,是一场乱战。 从封悔的眼里,只能看到黑暗,看不到一丝光明。 在深邃的夜色中,悬崖边上的乱战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在这无声的战斗中,每一处都显得尤为突出。 日月也交叠在一起。 他也好似和曾经的自己融为一体。 冷月高悬,洒下惨白的光辉,为这纷乱的战场铺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 对峙的双方,一方是身着黑衣的「民」,另一方则是身披铠甲的「官」。 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交错,仿佛是两股激流在悬崖边缘激烈碰撞。 「你们不顾我们的死活,那要你们有什么用?」黑衣人怒气沖沖的问那些高高在上的官。 那些官们十分不屑:「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杀!」 那些官哪里会体会到百姓的苦楚,可他们也曾是寻常百姓,也曾衣不裹腹,为何沾染上了权力,就变得不像曾经的自己呢? 他们变得残忍,变得暴虐,变得不顾百姓们的死活,「民」与「官」的积怨已久,导致了这场厮杀的爆发。 第254页 黑衣人的剑光如闪电般在夜色中划过,他们的动作轻盈而迅捷,仿佛是夜空中的幽灵,带着凌厉的风声,与「官」们决一死战。 而那些身披铠甲的战士们则以坚实的身躯和厚重的铠甲为盾,他们的武器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带着强烈的冲击力,杀掉不自量力的「民」。 突然间,一名黑衣人跃起,他的剑尖指向天空,动作轻盈而矫健,仿佛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他带头沖向敌营,励志要斩敌将首级,「沖啊!」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他身后疾驰而来,划破了他的衣袍,但幸好被他以精湛的剑法及时格挡住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在这里找死?」 悬崖的另一边,还有一名年轻的男子站在那里,他手中的长剑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显得异常的锋利与冰冷。 他的目光坚定而沉稳,似乎并没有被这场战斗所动摇,「蹊清,你知不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知不知道,又能如何?这场乱局,已然兴起,此前我只求一个说法,他们不给,我只求沉冤昭雪,他们也不给,我也走投无路啊!」 蹊清面对着她的封郎,面对着心爱之人的质问,她也不曾后悔,若是能重来一次,她依旧会是这样的选择,「若天下的官,都不为民办事,那留着他们还有何用?」 封悔收起手中的长剑,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可这很危险啊,这件事情,不应该由你来做。」 蹊清一把推开她,不料自己差点掉了下去,幸亏被当时的封悔抓住了,蹊清入了魔般的偏执:「什么叫这件事不应该由我来做?封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的封悔也不想多做解释,他只说了一句:「我没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我做不成?」蹊清后脑震盪,意识不清,说的话也是不由己:「封郎,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 当时的封悔自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太危险了,不应该由蹊清来做,他只求偏安一隅,能够快活的度过余生,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所谓的公平。 可他也没有及时解释,导致蹊清的误解,蹊清对那些人下了杀令。 突然间,一道惊天的爆炸声响起,将整个战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接到蹊清的信号,黑衣人中的一名高手以强大的内力引爆了自身的气场。 此时此刻的悬崖边已经变成了一个火海般的战场,生灵涂炭,无所遁形。 「你当真要造下这么多杀孽吗?」封悔也被蹊清的偏执沖昏了头脑,明明蹊清平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可如今让他看不清。 蹊清也被他气的上了头,藏在心里很多年的话也脱口而出:「杀孽?他们抄我家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杀孽?如今我不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就是要造杀孽了,封郎,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啊!」 当时的封悔一心想阻止这场混战,没有顾及蹊清的心绪,也没有看出蹊清的异常,这不是她的本心,而是她的心魔。 只可惜当时的封悔不知道。 如今以过来人的身份,再去看曾经的乱战,和当时的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当时的他们争执了好久,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在当时封悔的眼里,蹊清就是那些「民」的领头人,是她一直指使着他们造下杀孽,封悔一个正义之士,自然不会不管。 年少时期的封悔心高气傲,他的耐心已经快被磨灭了,「蹊清,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停不停手?」 蹊清摇了摇头,一场冷静且平静的注视着他,眼前的封郎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对,变得不只是封郎,还是她。 「封郎!」 那时的蹊清就像是被困在斗兽场的困兽,拼命的往牢笼外挣脱,可无论怎么努力,她都挣脱不开。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个人占据,那个人正在蛊惑着她的封郎,正在和她的封郎吵架,事情越来越糟糕,也愈演愈烈。 她没有办法,她想大喊一声,却喊不出来,拼了命喊出的这声封郎,也不知道封悔知不知道是她本人喊出来的。 虽然向着朝阳,却是心如死灰,她心里想着:眼前的封郎,应该不知道她被困住了吧? 眼前的封郎,说不定还以为她变了呢! 世事难料,人心易变。 封郎作此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原谅了封悔,却原谅不了自己。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奢求不成为封郎的拖累,也不想在助纣为虐,她对封悔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杀了我吧!」 这是真正的蹊清说的话。 封悔摇着头,良知还未曾被泯灭:「即便你犯下滔天的罪孽,让我亲手杀了你,也是不可能的,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蹊清不在和封悔争执,夺过封悔手中的剑,要刺向自己。 封悔见状,连忙过去夺剑,他右手攥着剑,不让它接触到蹊清的任何一寸肌肤:「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放开!」 藉助封悔夺剑的功夫,蹊清利用他将自己推下悬崖。 封悔的心一下子乱了,哭喊着:「蹊清!」 许是刚才太过于用力,才导致蹊清被推下悬崖,「噗通」一声,他跪在地上忏悔:「是我,是我害了你啊!」 第255页 若我们不曾相识,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你是不是还会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个世上,当一个快快乐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 封悔将手中的剑插在悬崖边上,右手已经血流不止的他,丝毫没有关心伤口的意思。 这把剑既然是蹊清送给自己的,也是她留在这世界上的唯一的东西,这把剑不能断,也不能丢,封悔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是我将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强加在你的身上,蹊清,终究是我害了你啊……」 在这悬崖之巅,封悔的眼中映照着无尽的苍穹,「既然这把剑是你送给我的,也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念想,那就命名为蹊清吧!」 身形在风中摇晃,髮丝狂乱地舞动,仿佛是黑暗中的不速之客,而他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犹如暗夜中的幽冥之火,「我在这把剑上刻上你的名字,希望你不要怪我。」我要永远记得你。 封悔身处黑暗之中,魔气环绕,混沌无比,他的眼神冷酷如冰,仿佛一切情感都已被冰封,只剩下无尽的冷酷与决绝:「蹊清,只要这把剑在,你就会回来,对不对?」你可得快些回来啊,我怕我支撑不住。 他将蹊清送给自己的这柄剑拔出,剑身透出淡淡的蓝光,仿佛吞噬了周围的黑暗。 剑身缠绕着黑气与魔气,如同一只即将甦醒的凶兽,剑身颤动,狂暴。 此刻的封悔,已然入魔。 他的心已经被黑暗吞噬,只剩冷漠与残忍,「既然蹊清只求一个公平,那我就杀光你们所有人,替她求一个公平。」 入魔的封悔的确强大,就像是一个被诅咒的影子,深深地印刻在这片荒芜的悬崖之上,与这无垠的黑暗形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和谐,他就是这黑暗的化身,也是这黑暗的主宰。 蹊清剑在他的手中舞动,剑光闪烁,剑尖的指向带着决绝与无情,任何阻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都将被轻易地摧毁。 然而,在这巨大的力量之中,却也隐藏着一丝悲壮与无奈:「蹊清,你能否看到我为你做的这一切?」 「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封悔说,从前的美好不復存在,也无情的幻灭,他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挣扎,直到最后的毁灭或者更深的堕落,「蹊清,你还会回来吗?」还会回来看看你的封郎吗? 封悔和蹊清剑的身影渐渐融入了夜空之中,他们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矗立着,像是两座永远都不会倒下的丰碑。 如今,蹊清剑已经认了封悔为主,受主人意识的影响,蹊清剑也入了魔。 犹如寒光乍现,映照在万丈悬崖之巅。 此刻,风起云涌,狂风唿啸,那柄被岁月磨砺的利剑,在凛冽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幽深的痕迹。 这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战斗,却又不像是一场战斗,更像是一场漫无目的的厮杀。 只见一剑独行,毫无徵兆地沖向悬崖对面,那里,「官」与「民」交织,哀鸿遍野,那场乱战还未结束,反而因为蹊清跌落悬崖而更加积怨,纷纷豁命。 剑出鞘的瞬间,便似狂风捲起漫天尘土,肃杀之气如波涛汹涌,铺天盖地而来。 魔剑在手,一往无前。 它的主人心中,已然没有了是非对错,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与愤怒的怨念,怒火与积怨在此刻如同破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这一剑的杀意,犹如银河倒挂九天之上,穿破山石与岩石的封锁,穿透无数灵魂的防线。 敌在眼前,怎能留情? 偃旗息鼓之时,就是的时刻。 封悔毫不留情地挥出一剑,剑气如龙般在空气中盘旋飞舞,一剑撼动了悬崖,也撼动了天涯:「蹊清,这便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悬崖对面的官与民早已是惊弓之鸟,如同砧板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 官吏的贪腐无度、权力的傲慢自大、贫苦百姓的泪与血,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滔天怒火。 剑气纵横之间,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般倒下,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在蹊清剑下,封悔发出一个疑问:「蹊清,这就是你求的公平吗?」 他们无法抵挡那如海潮般的杀意与如狂风般的剑气,伴随着一道道血光闪过,一个个生命了结于此,那是一种惨烈的美感。 然而,这并非结束。 封悔并未停下脚步,他的心中只有藏不住的愤怒与无尽的復仇:「我要你们为蹊清陪葬!」 杀掉了悬崖对面的所有人,封悔依旧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是心底更加难受,仰天长啸:「老天爷,你何曾给过我们公平?」 至此千言万语彙成一句:世间何曾有公道?唯有蹊清剑下留得一丝悲壮之色罢了。 局中人讲完了故事,该轮到局外之人识人心,听心声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楚文豫看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故事说。 微生冥绝也点了点头:「那些所谓的公平正义,世间可没有评判的标准,公平正义,自在人心罢了。」 第123章 追魂森罗 想要将封悔救出来, 在他这么抗拒的情况下,燕沉乐也只能藉助外力。 而楚文豫等人的入局,就是她最好的助力。 「你们来的正好。」燕沉乐对于他们的身份, 地位和来歷并不感兴趣, 只要此刻能帮助她救人,就算是盟友。 第256页 「他已经入魔了, 要想将他唤醒, 必须对症下药。」楚文豫看着眼前的封悔说:「正所谓解铃还须繫铃人,他入魔的关键在于蹊清姑娘,可蹊清姑娘已经死了, 这就不太好办了。」 「可据我所见, 他并未找到蹊清姑娘的尸体。」微生冥绝提供了另一种可能,也唿应了楚文豫心中的想法:「只是如今已经过去太长时间, 就算我们去到崖底,也找寻不见。」 「可以用追魂术一试。」佟凝雪拂袖道。 「可是仙尊, 你的伤……」微生冥绝伸出手,「如何使用追魂术?」 他说这话,骆晚阙可就不乐意了, 「你们是当我不存在吗?」 说罢, 骆晚阙就开始施展追魂术。 他周身灵气充沛,与悬崖边灵气的枯竭形成了鲜明对比,恍若与这个世界仅有的界限, 只剩下了一丝朦胧的边缘。 此时的骆晚阙就像一颗镶嵌在时间洪流中的千年古石,凌厉中透露出一股子沉稳和内敛的力量。 楚文豫心想:「这小子只要不开口说话,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忽然, 骆晚阙双眼一闪,他伸出手臂, 在空中轻轻地勾勒出一个无法捉摸的图形。 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周边的风开始加速,化作狂暴的气流环绕在他四周,那阵风的锋芒锐利,却又在瞬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气中。 他的身体开始缓缓地旋转起来,在骆晚阙的身体周围,无数的星辰之光仿佛在涌动。 这些光华并非寻常的繁星,而是那些久远的星辰能量汇聚于他的身周,悄然变化为他独有的追魂术的力量。 这追魂术犹如被启动的机关兽一般,机械般的在空气中留下奇妙的纹路。 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这浩瀚的星辰中,那些纷扰的情绪、纷乱的念头都被抛在了身后。 一道无尽的波纹在空气中散开,荡漾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追魂术已成。 他的身形与那道波纹相融,就像一只鹰展翅飞翔在无尽的天空中,那波纹如同一道连接天地的桥樑,通向了未知的远方。 在追魂术的作用下,众人感受到昙花一现却又悠久绵长的震撼。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波纹的光芒渐渐散去,仿佛一颗明星的光芒照亮了这片星空。 而在骆晚阙的身体里却多了一种沉甸甸的感觉,那是从他的身体中引出的、一直深入魂魄深处的力量感。 「跟着我走。」骆晚阙朝他们招了招手,骄傲的说,就像是在宣誓,也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成果,「我一定能带着你们找到蹊清。」 跟着骆晚阙走了一段时间,发现每时每刻都在回到原点,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怎么会这样?」骆晚阙也不敢相信,按理来说,他的追魂术并没有失败,为何带着他们原地打转? 楚文豫蹲下身来,查看五行后呛道:「你不是说一定能带着我们找到蹊清吗?」 骆晚阙:「……」 早知道话不说这么满了。 这下尴尬了。 但骆晚阙可不会轻易承认,就算是没有理由,他也能胡编乱造出个理由来,「这肯定有干扰我追魂术的术法,不然我怎么可能找不到?」 楚文豫在地上捡了一堆石子,按照特定的排列顺序摆在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阵法。 「气象森罗阵?」佟凝雪一眼就识破了他摆的阵法,那可是气象森罗阵,千年前的古老阵法,据说已经失传了几百年了。 连这么古老的阵法楚文豫都会,不用想也知道他已经活了千年之久。 「师尊,气象森罗阵能推算出什么?」骆晚阙仔细瞅了几眼脚下的阵法,看也看不明白,索性直接问佟凝雪。 对于徒弟的问题,佟凝雪向来很有耐心回答:「气象森罗阵是一种极度天然的阵法,能推测出森罗万象。」 「什么意思?」骆晚阙懵懂的看着他。 佟凝雪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气象森罗阵能推测出世间万事万物演变的规律,简而言之,就是什么都可以算出来,既然有人刻意干扰追魂术,那为今之计,也只有气象森罗阵了。」 骆晚阙看着脚下普普通通的阵法,不乐意的问:「这么厉害?什么都能算出来?」看起来也很普通嘛,没什么特殊之处。 佟凝雪指着气象森罗阵:「你不妨再仔细看看。」 此时,天地色变,一片冷清的银灰瀰漫开来。 楚文豫望着脚下,心中一片决然。 他的眼神如同北斗七星的恆定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他的手指间还夹着几枚不起眼的石子,却似星辰般的神秘。 轻轻一抛,一枚石子如同流星划破夜空,落在了指定的位置。紧接着,他再次抛出第二枚、第三枚……每一枚石子都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预定的位置上。 他的身影深邃如壑,仿佛是一位掌控天地的神祇。 楚文豫深吸一口气,手中石子与那阵阵微风和银色的月光相交融。 每一枚石子都在他手中活了过来,化作一束束微弱的光芒,点缀着此间最为危险的角落。 这一刻的楚文豫就如一位儒雅的书生,专注于墨迹间流转的故事。 他用每一缕清风、每一滴月色、每一次心跳铸造着气象森罗阵,将这山崖上的一丝一毫的变化运用的淋漓尽致。 第257页 阵法初成。 此刻的气象森罗阵仿佛成了一个唿吸的生命体,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它的光芒微弱而幽深,每一个石子都像是星系中的一颗星星,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神秘的星域。 一阵冷风颳过楚文豫的脸颊,犹如冰雪划过琴弦般的清晰与干脆。 楚文豫感受到阵法的气息愈发浓厚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微风从身边吹过时的触感、闻到山间的泥土味、听到夜晚的虫鸣声……这一切都仿佛是这阵法的一部分,被深深地镶嵌在这座绝壁之上。 此刻的楚文豫仿佛与整个悬崖融为一体了。 他的内心平静如水,仿佛能够感受到每一个石子的跳动、每一缕风的唿啸、每一丝月光的照耀……所有的这一切都仿佛在为他而存在、为他而闪耀。 最终,当最后一枚石子落下的那一刻,整个气象森罗阵的光芒瞬间爆发开来。 那光芒如同璀璨的银河般横跨天际,整个悬崖都被这光芒所笼罩着,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成了!」楚文豫激动的说,时隔千年再一次布下气象森罗阵,本以为需要花费不少的功夫,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成功了,「太好了。」 有了气象森罗阵的加持,追魂术就不会再受到干扰。 众人又跟着骆晚阙的追魂术走。 走了一段距离,微生冥绝凑到楚文豫的耳边,温柔的咬住楚文豫的耳朵:「楚堂主,你刚才,是不是没成功?」 楚文豫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生怕这句话让骆晚阙听到,又没完没了的喋喋不休,所以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和动作。 「你这是强行破法,你的身体吃得消吗?」微生冥绝轻轻的挽住楚文豫的胳膊,眸中星河波染了崖底:「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我会心疼的。」求你了,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楚文豫嘴角上扬,用力的挽了微生冥绝一下,对上他那烟波如水的眼眸,能看到他内心深处正在熊熊燃烧着的狂妄的欲望:「放心吧!你夫君我,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可没有说过你脆弱,楚堂主很强啊!」微生冥绝将自己完完全全的贴了上去,没有打算给楚文豫留下一丝缝隙:「在下心生钦佩之意,楚堂主可不要妄自菲薄。」 「哈哈哈……」一听到这话,楚文豫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司卿大人,你是不是饿了?」 微生冥绝:「……」 他刚想说自己不饿,结果不争气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起来。 有什么说什么,真尴尬啊! 微生冥绝也赔了一笑。 这个叫声有点大,把骆晚阙也吸引了过来,他径直返回来凑热闹:「怎么,你饿了?」 他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哪里有热闹看,他就往哪里凑。 微生冥绝尴尬的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道:「我不饿,继续走吧!」 「你肚子都叫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饿?」骆晚阙还是不死心,非得听到他亲口承认不可「死鸭子嘴硬,饿死你才好呢!」 微生冥绝接着吻过楚文豫:「我饱了,现在一点也不饿了。」 他眼神无尽的爱意直条条的赋予眼前之人,那人功效神奇,竟能让他饱腹。 说不去,自己都不会相信。 骆晚阙:「……」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 为什么要过来凑这个热闹? 这一吻,成功的逼走了骆晚阙,他乖乖的回到了师尊佟凝雪的身边:「师尊,你看他们……简直伤风败俗。」 佟凝雪不以为然,话语间如同一只狡猾的白狐狸:「为师也想……伤风败俗。」 说罢,他吻了骆晚阙的唇。 甜唇如蜜,温暖四季。 被吻到害羞的骆晚阙一头钻进了佟凝雪的怀里:「师尊,你这不叫伤风败俗。」你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那叫什么?」佟凝雪用双臂喝袖子裹住骆晚阙的背部,将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徒弟包裹的严严实实:「你仔细说来听听。」 「呃……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师尊你与他们那些人,不一样。」骆晚阙躲在佟凝雪的怀里说,最后「不一样」这三个字,他还特别强调一番,在他的心里,师尊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与旁的师徒不一样的。 都是特殊的,也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倒仔细说说,如何不一样?」佟凝雪垂下头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时间过的那么快,一眨眼,这小子已经长大了。 不仅是长大了,而且长得如此标緻,如此的「明艷动人」。 刚才是太过于紧张,一时之间,竟忘了要说些什么,骆晚阙现在想起来了,「师尊,你是我的清风徐来,也是我的乍暖还寒。」 你于人间烟火处,寻得好梦赴春宵。 佟凝雪微微一笑,席捲了此地凉风:「你于人间值得,于我波光粼粼。」 第124章 后生可畏 这回该换成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过来凑热闹了, 这两个人形影不离的勾搭着往骆晚阙和佟凝雪身边移动。 鬼鬼祟祟的。 楚文豫大喊一声:「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两个在这干什么呢?」 骆晚阙:「……」 第258页 吓老子一跳! 「你们两个,是闲着没事干是吧?」骆晚阙一下子来了精神, 本来好好的氛围, 都被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坏人」给破坏了,「能不能哪里凉快, 哪里呆着去?」 「你先别生气。」楚文豫信口胡诌道:「我刚刚察觉到一股气息的波动, 看来是气象森罗阵起作用了。」 佟凝雪半信半疑的看着楚文豫,总觉得他的举动有点问题,可是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来, 只能试图套话:「如何?」 这气象森罗阵只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两个人会, 这个阵法已经失传了几百年了,就算是一代仙尊佟凝雪, 也很难瞧出其中的端倪。 「我这气象森罗阵显示:追魂术又失效了。」楚文豫有模有样的说,「不会是法力不到家吧, 不然怎么可能一遍又一遍的失效?」 骆晚阙:「???」 他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楚文豫的话,而是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不可能啊,虽然说我的法力不如师尊, 但是这追魂术还是挺基础的, 没有可能一再失效,这不太符合常理。 一定是楚文豫动了手脚。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骆晚阙风头正盛,短暂的自我怀疑让他反省到自己没错:「谁知道你的那个破阵法有没有问题?为什么说我的追魂术又失效了?」 「有没有问题, 一试便知。」微生冥绝也插入话题,给了骆晚阙最真实的一击:「不信你试试追魂术能不能找到蹊清,我们若是再在此地耽搁下去, 估计会被困死在这里。」 「找就找,谁怕谁呀?」骆晚阙集中精力, 他的身影与那坚硬的岩石相映成趣,如一幅生动而庄重的画卷:「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找到蹊清姑娘。」 骆晚阙眼眸中透出的是坚定的决心和浓厚的战斗意志,就像山川间的冷风与火热的心灵相互碰撞,既寒冷又热烈。 指尖微动,流转出一道道追魂术的能量波动,如同夜空中繁星的轻舞,亦如远古琴音的奏响。 那些繁复而细腻的线条如同繁星组成的网络,随着他每一次动作的转变而变化。 「楚堂主真是好手段,激将法百试百灵。」微生冥绝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说。 楚文豫凑近去感受微生冥绝的余温:「少说你我也活了千年,怎么可能被一个臭小子拿捏住?」 不过,目前看来,这臭小子确实很有实力。 他不仅能熟练的掌握追魂术,运用自如,并且还展示出与众不同的心境。 在骆晚阙的脚下,石子如棋子般被他巧妙地布置,这些看似平凡无奇的石头,在他的手中却仿佛有了生命。 他闭上眼,轻轻一弹,石子便如同流星划破夜空,带着凌厉的气势和无尽的能量,它们在悬崖上布成了一个气象森罗阵。 站在一旁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发出了惊唿。 「这小子可以啊!」 此时此刻,楚文豫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传了几百年之久的气象森罗阵,竟然就被这小子看了几眼,就还原了。 「天赋异禀!」微生冥绝也感慨着,千年以来都没有遇到这样天赋异禀的后生了,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说到这里,微生冥绝都忍不住给他鼓掌了,要不是这小子的嘴说话太难听,微生冥绝一定很欣赏他。 眼见着那阵法犹如天地间的巨兽,在悬崖上咆哮着、翻滚着。 它以石子为眼,以风声为耳,以地脉为骨,以天籁为魂。 每一个石子都仿佛是那阵法的心脏,跳动着强大的力量。 风声在其中穿梭,摄魂摄魄。 「不对啊,你刚刚不是失败了吗?」微生冥绝不解的看着楚文豫,心想难不成楚文豫刚才并没有失败,而是成功了,「这小子怎么可以还原出千年前的阵法?」 楚文豫看到他一边使用追魂术,一边布下气象森罗阵的那一刻,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失败,「原来这气象森罗阵是个双生阵,单独一个人布下此阵,是很容易失败的。」原来如此啊! 他想了一想,就觉得妙不可言:「可话又说回来,既要一手使用追魂术,一手布下气象森罗阵,这样的一心二用,天下有几人能够成功?」 微生冥绝还是没忍住给他鼓掌,虽然有时候这小子很令人讨厌,但是他又会时不时的给人惊喜:「你小子,不错嘛!」 多亏了骆晚阙没有精力再分心了,不然多少都得骄傲的炫几句。 在骆晚阙的极限平衡下,他手中的追魂术如同海洋中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脚下的气象森罗阵则像是天空中翱翔的雄鹰,一次次地冲击着骆晚阙。 两者的碰撞、交织、相互映衬,犹如天人交战的壮观场面。 石子在空中发出阵阵响声,像是钟声在悠扬迴荡,每一颗石子都在那瞬间发出了璀璨的光芒,与那无形的星空相映成趣。 风在其中唿啸而过,仿佛是大地的唿吸在萦绕迴旋。 而骆晚阙则是这一切的中心,他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矗立在悬崖之上。 这一刻的骆晚阙的心如同无垠的天空,无边无际地承载着所有的一切。 他的思绪如星辰璀璨、悠远无尽地漫游在无尽的天宇中。 到最后尽归一人心。 第259页 佟凝雪拿出怀中珍藏已久的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开玩笑的道:「你这快要出师了。」 骆晚阙有些受宠若惊,却又来不及躲闪,他心里暗爽,也不想躲闪,就大大方方的迎了上去:「师尊不要说笑了,若不是你受伤了,哪里能轮到我关公面前耍大刀呢!」 楚文豫瞬间一盆冷水泼了上来:「你倒是挺谦虚,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谦虚?」 骆晚阙:「……」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师尊能和别人一样吗? 「我刚刚救了你们,怎么不知道感谢我,还有心情在这里说风凉话,真是忘恩负义!」骆晚阙故意讥讽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就是为了把他们逼走,不要出现在他和师尊面前,老是在他们面前瞎晃悠,看着就心烦。 楚文豫:「???」 你在说什么,谁需要你救啊? 「你倒是展开说说,哪里救了我们?」微生冥绝说出了楚文豫的心声,但是心中还是不解的,谁知道这小子又在胡说些什么? 骆晚阙拍了拍胸脯,挺直胸膛道:「若不是我,你们真要被困死在这里,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勉为其难的救下你们,还不知道感激?」 「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给你小子鼓掌。」微生冥绝小声嘟囔着,一想这小子就不会有好心,更长了一张欠揍的嘴,微生冥绝就忍不住的吐槽:「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说什么?」微生冥绝的声音太小了,恐怕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听见,以至于骆晚阙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骆晚阙皱着眉头问:「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微生冥绝朝他吐了舌头,故意气他说:「我就不说,有本事你猜啊!」 旁边的佟凝雪不费吹灰之力便打破了这一僵局:「他说的,早知道刚才就不给你鼓掌了。」 他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徒弟的。 「还有,好心当成驴肝肺。」佟凝雪想了又一想,继续补充道。 微生冥绝:「……」 仙尊,你怎么不讲武德?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果然,师尊还是偏心徒弟的。 对徒弟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看在你刚才为我鼓掌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骆晚阙骄傲的说,身边有师尊兜底,他干什么事情都不用计较后果,底气自然也是十足的,「但是,这个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必须与你说道说道。」 「你要说道什么?」微生冥绝接话道,「有话就快说,我可没这闲工夫陪你斗嘴!」 骆晚阙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从他疑惑的眼神中看到了捉弄的乐趣:「你!是!驴!」 微生冥绝:「……」 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刚刚是脑子被驴踢了吗,为何要多问这一嘴? 微生冥绝一看此处的情况,选择不和他计较,不是怕了佟凝雪,只是如今蹊清姑娘还没有找到,他们不能先「内讧」起来。 「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早先找到蹊清姑娘。」楚文豫及时解围,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还是先找到蹊清姑娘要紧,他可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骆晚阙此时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不瞒各位,我已经找到蹊清姑娘了。」 「在哪?」楚文豫问他。 「就在崖底。」骆晚阙一本正经的道。 虽然先前有过推测,但那也只是推测,没有证据,就得不到证实,如今从骆晚阙的嘴里说出来,虽然证实了他的猜测,可总觉得从骆晚阙的嘴里说出的话不太可信,「你是认真的吗?」 面对楚文豫的怀疑,骆晚阙自然是一点也忍不了,「信不信随你,反正我已经找到了。」 「可这是万丈悬崖,即便是找到蹊清姑娘的所在地,我们又该如何下去?」微生冥绝想到了现实的问题。 如果这是在千年之前,他们根本就不惧,如果佟凝雪还未受伤,他们也不把这悬崖放在眼里,可现在的实力不容许他们不正视这现实的问题。 这万丈悬崖,该如何下去? 「我有一个办法。」骆晚阙举起手来道,「就是这个办法,有点兇险。」 他还用双指指了指万丈悬崖,示意蹊清姑娘就在下面。 他这句话,倒是勾起了楚文豫的好奇心,凶不兇险的无所谓,他们在生死界中,向来都是九死一生的,哪一刻不兇险呢? 最绝望的还是没有办法。 可骆晚阙说着他有办法,成功的吊起了楚文豫的期冀。 不愧是能够一手施展追魂术,一首布下气象森罗阵的后生,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骆晚阙给了楚文豫希望,「什么办法?」 「要不……」骆晚阙做出为难的表情,有种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的感觉,其实他的内心还是非常想说的,「你先跳下去试试。」 楚文豫:「……」 还以为能有什么办法呢! 第125章 崖底成婚 万丈之巅, 空中忽生出了苍劲的藤条,如古道中的巨龙腾飞而起。 几人迅速抓住藤条,凌空而起。 身影在余晖中如影似幻, 披着金光, 踏上征途。 当他们的手紧紧地握住藤条时,一种强大的力量便将他们轻轻包裹住。 第260页 风唿啸而过, 犹如穿越时空般, 沿藤条飞速向下飘落。 风声、林海、地心的寂静都在此刻化作一首独特的乐章,飘荡在这场无尽的下坠之中。 空中起伏曲折的藤条不断冲击着他们□□的极限,风不断鞭笞他们的肌肤, 雨如织不断泼打而来。 随着藤条的摇曳摆动, 仿佛穿越了时空的屏障。 下落的轨迹中,万丈深渊的景色在眼前一一展开, 看着此生难以復刻观赏的景色,楚文豫感慨道:「真美!」 「你掉下去摔成花也很美。」骆晚阙则是不以为然的呛道。 楚文豫:「……」 藤条下落到崖底, 他们的手撒开藤条的那一刻,藤条就被研磨的粉碎,在空中炸开了花。 「这是……下了一场藤条雨?」微生冥绝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接藤条, 藤条化雨虽然不够美, 但在昙花一现的那一刻,还是很震撼的,这让他想起了惊艷的琉璃落雨, 所有的江阁湖川在天降琉璃面前,都落了俗,只是碎璃如刃, 很是致命,可还有一个更致命的问题:「我们怎么上去啊?」 楚文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看见藤条落雨的时候,他和微生冥绝的想法一致,只是他更乐观一些:「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蹊清姑娘断了我们的后路,说不定她会有别的办法。」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 雨落藤条间,一名女子现于眼前。 是蹊清。 六年不见,模样大变。 还……白了发。 一见到蹊清的那一刻,封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没心情欣赏这满天的藤条雨,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恶事作尽的严惩不贷。 释怀,但不该是他。 「你这是做什么?」蹊清连忙过去扶起他来,刚才的藤条雨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早就不在乎了,此生能为封郎下一场雨,再好不过。 封悔不肯起身,若不是那些藤条都化了雨,他一定在此负荆请罪。 可蹊清偏偏算准了所有。 她还是那么了解他。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六年不见,他连着磕了三个响头,也连着说了三声对不起,这三个响头和三声对不起远远不够,抵不过他所犯下的罪孽。 蹊清不愿意他在悔恨中度过,「其实,过了六年,我早就不在乎了,封郎,在你面前,所有的恩怨,都不值一提。」 本来早就该白头偕老了,事情都过去了六年,封悔也寻了蹊清六年,时间流逝的太快,以至于生生错过。 「你不在乎,是因为你大度,可我不行,我不能做出一幅伤天害理又无辜的样子,我有罪,我应该忏悔。」封悔流着泪,他见不得这么好的姑娘为自己放下恩怨,蹊清应该恨他的,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应该恨的。 「封郎,我一点也不大度。」蹊清看向落在地上的藤条:「但我没有怪过你。」 地上藤条如同莺燕,断的妖娆多姿,一些藕断丝连之处,尽显人间风情百态。 骆晚阙踩了一脚藤条,他可没有闲心情在这里看悔过戏码,若是好看就罢了,一点也没意思,他只关心该如何上去:「那你为何断了我们的后路?」 「我想请几位参加完我的大婚,我自然放几位归去。」蹊清眉目传情入了封悔的眼波,这一日,她等了足足六年,实在是不想再等下去。 封悔还没有反应过来,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打在他头上:「你……要嫁给谁?」 他说话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又像是一场无声的震撼。 在他的印象里,蹊清是个好姑娘,应该配得上世间最好的男子,可亲耳听到她要嫁人这个消息,还是难以接受。 本意是想祝福的,可……心脏无比钝痛。 「封郎!」蹊清笑着说:「我要嫁给你!」 笑语明媚,就像是回到了初见之日。 那时候,一个锦衣少年郎,一个富家大小姐,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如今…… 一个入了魔,黑气缭绕。 一个白了发,满头银白。 「你说……」听到她要嫁给自己,封悔激动的不敢相信,「你要嫁给谁?」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 「你!」蹊清又重复了一遍。 她是真心想要嫁给他。 「六年前,我那么伤害你,你竟还要嫁给我,蹊清,我何德何能啊?」封悔单膝跪地,时隔六年,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嫁给他,太沉重了。 他感到无比沉重,蹊清却有憋了很久,终于说出口的轻松。 随便捡起地上的一根藤条,蹊清干净利落的挽了发,满头白,鬓上霜。 挽了发的蹊清更显成熟,说话也少了些许稚嫩:「封郎,我要嫁给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的理由,因为你值得。」 六年前发生的事,也阻挡不了我喜欢你。 「可我曾经伤害过你啊!」封悔泪花闪烁,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怎么能不怨我,怎么能不恨我呢? 蹊清朝他走了过来,面对面的说:「当年是我自愿跳下悬崖的,封郎不必自责。」 见封悔没有反应,蹊清又急切的求证:「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娶我?」 第261页 久别重逢,有什么话,她要尽快说出来,不然会后悔。 封悔迅速起身抱住蹊清,藤条划破膝盖也一无所知,喜悦沖昏了他的头脑,为了蹊清能够不顾一切:「我愿意。」 此生有幸重逢,已盖人间盛景。 「还请仙尊证婚。」蹊清走到了佟凝雪的身边请求。 佟凝雪点头示意,瞥向骆晚阙的眼神里藏不住千言万语:「有朝一日,本尊定要成为爱徒的新郎。」与你一欢千秋。 今日证婚只当个好彩头,日行一善,积善成德,见证爱情,远胜天堂。 这里条件简陋,一切从简。 等他们换完喜服之后,也顾不得时辰,在众人的见证下,当场就拜了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这就完了?」骆晚阙不解的问,他以为的成亲过程应该十分繁琐,怎么几句话就完事儿了,「师尊,成亲这么简单吗?」 「简单不简单的,要不你我一试?」佟凝雪直言道。 骆晚阙瞪大了双眼:「师尊!」 这一声「师尊」喊的,佟凝雪十分得意,他得意的眼神都快闯入自己的心窝了。 「师尊,你不要与我闹了。」骆晚阙先严肃了起来,「……」 「成亲不简单,」佟凝雪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只是……本尊着急。」 「师尊着急干什么?」骆晚阙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突然有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肆意。 在世人的眼中,佟凝雪就是一个清俊冷艷,不染红尘的仙尊,可骆晚阙在与师尊的相处过程中,发现佟凝雪真的是「样样精通」。 别人不会的,他会。 别人不行的,他行。 「着急赏月。」佟凝雪指着夜幕下的那一轮明月,他能透过明月,看到最真挚的本心。 本心未失,真情尚存。 顺着佟凝雪手指的方向,骆晚阙看过去,他将注意力都放在月亮上,却被佟凝雪吻的措手不及。 谁知道师尊会突然吻上来啊? 这一吻,吸纳了所有的月光,也捂住了少年的天真烂漫,更捂住了他能说会道的嘴。 他们还在这里不紧不慢的赏月,隔壁已经热情似火了。 「司卿大人这是明目张胆的勾引在下?」楚文豫用手指抵着微生冥绝光滑有力的肌肤,此刻,他懂了「吹弹可破」这四个字是怎么来的,「这若是搞不好,可是要杖责的。」 「楚堂主真是打了一把好算盘,又摸又看还想杖责本司卿,这所有的便宜,可都让你占尽了。」微生冥绝握住楚文豫的手,盯住虎狼般的眼眸,由涩转色的变化,他看的一清二楚。 任凭楚文豫演技再好,不过是亡羊补牢。 「司卿大人的便宜可不好占啊!」楚文豫故作委屈,眼巴巴的看着他,本来是大野狼,非得在微生冥绝面前装成小白兔:「司卿大人你都不会让让我。」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微生冥绝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还是比较习惯「活阎王」这个称唿:「楚文豫,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司卿大人,喘的应该是你吧?」楚文豫不在伪装,最真实的一面暴露出来,所有的冲击力都对准微生冥绝,这一刻如洪水突然爆发,冲击了万顷波涛:「你可不要假装咳嗽。」 微生冥绝:「……」 幕色撩人,流雍畅夜。 此刻的楚文豫就如同一条灵蛇,灵活地缠绕在崖壁上的突出物上。 他用力拉扯,身体随之做出相应的调整。 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强烈的冲击力。 俯冲而下,畅快入底。 只是,微生冥绝感到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雨落的犀利,漆黑的天幕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他想着找个地方躲避,可这里都是悬崖峭壁,他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落地成蝶,溅起水花。 污浊的泥土被净化,混沌的石壁被击垮。 「还真是……水滴石穿!」微生冥绝撑起身子,本欲换个姿势躲雨,但这雨太美好了,他忍不住又靠了上去。 看上去斑斑点点的落雨,没想到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凝聚的水滴越来越多,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糰子,「啪嗒」一声,灌入肺腑。 那股强劲的力量他内部消化不掉,就大声叫了出来:「啊……」 可还是没能盖住雨声。 因为雨落进了他的嘴里。 被迫吃了一大口。 「你……」微生冥绝的嘴里就像是塞了个大馒头,只能咀嚼,不能言语。 食不言,寝不语。 水糰子在微生冥绝的口中融化,洒下寒凉且温热的「瘾」。 雨的凉意被微生冥绝的齿腔冲散。 搅弄风云,水欲苍翠。 水糰子就像泥鳅一般,自己熘了出去。 微生冥绝抓不住,只能顺着水糰子的方向滑动。 雨势渐大,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一时无法分辨。 楚文豫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好了。」 在这崖底,新婚夫妇倒成了最拘束的一对。 「封郎,日日夜夜孤身一人的日子太难了,我想以后都有你陪着我。」 「好,先休息吧!」 可惜蹊清准备了六年的红烛罗帐,竟给他人做了嫁衣! 第262页 第126章 出阎王殿 等到封悔和蹊清大婚完成, 蹊清就把他们送了上去,封悔找到了他的蹊清,心魔也就不攻自破。 心魔破了, 可封悔却如同茧中蝶, 本该方兴未艾的美梦,却瞬间化为泡影。 「这是……一场梦吗?」 封悔意犹未尽的回忆着他所想的那场梦,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梦, 感觉一切都很真实,可现在的他一无所有,梦里的真实, 想抓也抓不住。 梦中的他和蹊清已经完婚, 可梦醒过后,什么都没有, 醒过来的他第一个问题就是:这是……一场梦吗? 蹊清不在,只是他的画地为牢。 燕沉乐:「这不是梦, 是真的。」 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她亲眼看到了二人的大婚,其实打心底里, 还是羡慕他们两个的, 既然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就不应该是梦。 原本也只是怀疑这是不是梦,可封悔醒来之后, 却发现他一直握着的蹊清剑不见了。 这不可能。 蹊清剑他一直随身携带,寸步不离,怎么可能不见了?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们跳下来一个悬崖,然后就见到了蹊清, 接着二人大婚,婚后就回来了。 不是梦,这是真的。 「我和蹊清成婚了,我也有家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封悔依旧高兴的大喊。 话音刚落,他就冲出了阎王殿。 阎王爷归位,燕沉乐出局。 阎王殿恢復往日死样的平静。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镜花水月,一切成空。」 佟凝雪轻拂衣袖,划出片片云彩,也搂住了一只小崽子,走向一旁,不在掺和这些是非。 「既然做了阎王爷,这又是何苦呢?」楚文豫对着阎王爷的像,恭敬却同情。 阎王爷再一次现身,不捨得纠葛在她的心里埋下不可磨灭的种子:「他应当有个好的归宿,而不是浑浑噩噩的过完这一生。」 「阎王爷。」微生冥绝行礼,道破了她身份的秘密:「奥不,我应该叫你蹊清姑娘。」 神像立久了,心是会变的。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阎王爷摸着自己精心打扮的下巴,这种细密程度,除了青城燕家之人,恐怕无人看得出来:「你们也是青城燕家之人?」 「那倒不是。」微生冥绝连忙否决,这要是被误会了,可就不好解释。 阎王爷对这几个人更加好奇,这几人好生厉害,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三言两语就让她无处安放:「那你们是如何看出来的?」 「姑娘看向他的眼神,骗不了人的。」楚文豫话音清奇,落子无悔。 楚文豫刚刚就在观察阎王爷,他很好奇,阎王爷在其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直到看到二人无声的交流,那个眼神,一眼万年,他转瞬间就明白了。 「竟是这样!」阎王爷不会允许有人亵渎他的阎王殿,这几个人来路不明,身份也很可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本是来了解蹊清剑的。」楚文豫叉着腰,瞭然于胸:「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为何现在不需要?」阎王爷觉得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就开始言语间的试探。 「因为已经了解了。」楚文豫不慌不忙的垂下手,「不需要了。」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阎王爷屏息静气,生怕自己露出破绽,在这几个人面前,自己好像所有的秘密都被他们看穿了,即便他万分小心,我还是瞒不过这些人。 「知道蹊清剑应该还有一个名字。」 楚文豫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先前从未听说过蹊清剑还有别的名号。 直到看到了阎王爷的像,他才明白过来,蹊清剑不仅是世间的一把杀器,还是夺命的阎王剑。 不过,这也是一个契机。 阎王爷竟然是六年前的蹊清姑娘,她是人。 是人就会有软弱的一面,是人就会有破绽,杀器不在于武器本身,而在于它的主人。 险恶的人心只会加剧杀器的戾气,而蹊清剑也不是无可破解。 「什么?」 阎王爷慌乱的掩盖,事情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这背后的故事结局如何,她也不关心,蹊清既然做了一把杀器,就不应该软弱。 「阎王剑。」这三个字,楚文豫点到为止。 「杀器夺命阎王剑,蹊清世间落魄魂。」微生冥绝拍手叫好:「只是没有想到,杀器蹊清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故事。」 「几位可是遇上了什么困难?」阎王爷看见他们一直关注蹊清剑,料定他们是遇上现实之中的杀器蹊清而束手无策:「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要想让他们保守秘密,必须拿出点实际的行动来回报,阎王爷是这么想的。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自然也懂。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是既然阎王爷都开口了,楚文豫也就不客气的说:「还真有一点,就是……」 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阎王爷:「???」 有这么难以开口吗? 「你直接说便是,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虽然楚文豫什么也没做,但是在阎王爷的眼里,就有一种扭扭捏捏的感觉,「快说吧,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263页 「那我可说了?」楚文豫一再试探。 「你直言就好。」 当阎王爷当了六年,她可不希望还有人拐弯抹角的搞人间那一套。 「你有什么弱点?」 阎王爷:「……」 这个……还真是不好回答! 若说弱点,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弱点,我一时也想不起来。」阎王爷也随着他一起挠头:「不过,我很讨厌有人与我并肩,比如说南什么,北什么的,感觉怪怪的。」 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非要硬扯着绑在一起,随时随地拿来比较,听起来就让人讨厌。 说到这里,楚文豫大概明白蹊清剑的破解方法了,「是阴阳破。」 虽然已经知道了能用阴阳破破解蹊清剑,可现在的阴阳破还是碎片,等到阴阳破真正合成,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可杀器蹊清已经现世了,如果幕后之人要用它来害人,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找到杀器蹊清的弱点,才能够一招制敌。 据阎王爷说,她最讨厌与人并称,从中能得到的唯一线索,就是阴阳破,至于其他的,从他这句话里,也提炼不出有用的信息。 而且阎王爷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消失了,可能是说了不应该说的。 可仅仅是这一句话,又能证明的了什么?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对视,明艷的眼眸里多了一抹狐疑的亮色。 「还会有什么呢?」楚文豫捋了捋鬓髮,倒是给微生冥绝提了个醒。 事情的真相往往隐藏在髮丝里,越是不起眼的细节,越有可能决定事情的走向,甚至是最终的成败。 微生冥绝虽然有所怀疑,但是还没有证据,有些话也不能乱说,虽然是在楚文豫面前,但他还是有一定分寸的。 他不会被任何人带偏方向,也不会因为私人的情感而影响事态。 时刻保持警惕,时刻提醒自己要理智。 微生冥绝摇了摇头:「先出去再说吧!」 刚反应过来,他们现在还被困在逆转的生死界里,想出也出不去。 在阎王殿里逛了一圈,阎王殿似乎隐含着无形的规律,楚文豫轻轻转动脚步,却感觉仿佛在走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 这并非寻常的宫殿,楚文豫感觉这里就像是一个倒行逆施的太极阵。 倒行逆施的太极阵中,阴阳两极交错、相互转换,时而似浩渺无垠的宇宙洪流,时而似古道蜿蜒的江河迴转。 他的心中仿佛有一个无比庞大的轮盘在转动,随着他前进的步伐不断翻卷出层层波澜:「太极八卦,五行阴阳,终究是逃不过这些的。」 既然有所考究,也能有所突破。 「此处,不像是正规的太极布局,倒像是有人刻意打乱了一样。」微生冥绝一步步推算着阎王殿中的演化,就感觉要在那里见过,他转过身去问楚文豫:「这阵法,你不觉得熟悉吗?」 楚文豫又走了一遍:「夫君何出此言?」 本以为楚文豫也会很熟悉此处的布局,可他明确表示,自己从未见过,微生冥绝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反正感觉很熟悉。 有时候,感觉真的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但总能凭心而动。 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吧! 「先破了再说!」微生冥绝忽然来的热血,将他送上了另一个高度。 楚文豫也被感染了,「好啊!今日你我练手杀出重围!」 「杀出重围!」 阎王殿上,两道身影紧紧并立。 而后空气中瀰漫着浓郁的符咒之力,似龙墨和雷霆交加。 双手齐动,如同掌握天地的巨擘,时而扬起长空之剑的刀锋,时而点落掌中万朵祥云。 两股力量互相缠绕、纠缠、融汇、激发,最终汇聚成一股「麻绳」。 「破!」楚文豫一声低喝,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雷霆,震动了整个阎王殿。 他手中的符咒如同火焰般燃烧,散发出炽热的光芒。 微生冥绝则轻轻一挥长袖,一股清流般的符咒之力便从他的袖中涌出,与楚文豫的火焰相互辉映。 「太极倒逆,斩破混沌!」 阎王殿里环绕的倒行逆施的太极阵逐渐松动起来,如枯叶遇到春风的搅动。此时的阵法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楚文豫与微生冥绝二人爆发出的符咒之力如同两股汹涌的江河,不断地冲击着太极阵的壁垒。 风雨洗礼,逐渐崩殂。 「轰!」 一声巨响,仿佛是天地间的巨鼓被敲响。 那倒行逆施的太极阵终于在两股力量的共同作用下彻底崩溃。 一时间,光芒四射,仿佛是白昼降临。 那光芒中,隐约可见的是两道身影的影子,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神情。 久惊天光乍一现,漫古长明霎那开。 他们收回各自的符咒,那火焰和清流便如同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般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阎王殿仿佛都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只有唿吸声和心跳声在空气中迴荡。 楚文豫微微一笑,拍着微生冥绝的肩膀:「不错。」 微生冥绝点头,微微躬身道:「在下不才,前来讨赏。」 这倒行逆施的太极阵被毁后,阎王殿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也就随之而去,显露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温泉。 第264页 楚文豫嘴角一咧:「你想要的赏,来了。」 他刚想走,就被微生冥绝拉住:「夫君,我现在就想要。」 「夫君可真贪心。」但我都愿给。 楚文豫一笑,而后吻了上去。 一吻过温泉,清欢寄余生。 第127章 温泉欢愉 阎王殿外, 天边隐约浮现着金色的佛光,似乎在暗夜中悄然绽放,而那片温泉, 便如明珠春华, 浮耀了此间晦暗。 温泉周围,是蓊郁的树木和浓郁的花香, 嫩绿的青草沿着边缘伸展, 一路向下直至温柔的温泉池畔。 绿色的山丘起伏间,被浓密的林木轻轻掩映,不时传来的鸟鸣和远处的佛钟声相互交融, 一股难以言表的宁静感扑面而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携手走入温泉。 温泉池中, 碧绿的水面荡漾着柔和的波纹,水面上蒸腾起裊裊的白色雾气, 如同一层薄纱轻轻披在泉水上。 雾气中透出的是水色的温润与光华,二人忍不住靠近, 沉醉于其中。 微生冥绝最先走进去,楚文豫被他拉进温泉中:「司卿大人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微风拂过,池面上的雾气随风轻轻飘动, 湿气打在楚文豫的脸上, 如同轻纱般妙舞,阻隔了尘世的纷扰和喧嚣。 衣衫被浸湿的他带着淡淡的泉香,一点一点的向微生冥绝走去。 笼过片片温泉, 出水若芙蓉。 「司卿大人,你又瘦了。」楚文豫撩拨起他的衣角,滴下的温泉水犹如璨星。 他看向那双胜过温泉的眼睛, 眼中风雪纱明,一对视, 多出的是充满乐趣的枝节。 余光清晰可见的锁骨在水中隐隐绰绰,惊羡了黄昏之佛。 微生冥绝仰起头,伴着溶溶佛光,金顶日轮横汶起九重天光,好似回到了千年前。 透过清规的佛光,楚文豫的目光再也移不开了,「司卿大人果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艷色。」 「你说什么?」微生冥绝将手放在耳边,假装刚才没听到,故意放大声音问他。 楚文豫以为他真的没听到,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走神了,「我说,你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艷色。」 「换个说法。」微生冥绝一把搂过楚文豫的腰,将周围的水都冲散。 楚文豫惊唿:「啊?」 「跟我学。」微生冥绝淡定的说。 楚文豫:「你说。」 「你是我的。」微生冥绝勾住他的下颚,一点一点的往下顺。 水珠顺着楚文豫的脸颊滴到微生冥绝的手上,将那只白如云雾的手,衬得更加妖冶。 他刚想起唇往下说,楚文豫就有些心虚的抢着说:「艷色!」 「楚堂主这么着急,是怕我说什么?」 微生冥绝将手放入水中,如同一只自作聪明锦鲤,「哐当」一声,撞在了一根大柱子上。 锦鲤捂着头,并没有调转方向,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冲撞上去,他撞的很轻,是双方都适宜的力度,既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损害柱子。 许是觉得这样好玩,也不知道这水里哪来的柱子,锦鲤开始绕着柱子游起来。 氤氲之间,汩汩温泉在岸边散开的弧线与流转的光线交织着。 此刻,一池碧水间,锦鲤犹如游龙出云,身姿矫健,一冲撞间,似是天边的彩虹融进了水底,亦似美人掌上的琉璃闪耀着莹润之光。 美人掌是真的。 「司卿大人,你若是在这样,本堂主定要让你清楚何为互通有无!」楚文豫伸进水底,抓住他的手,轻轻的将它拽了上来。 那只耀眼的手暴露在光下,像是铺上了一层金。 微生冥绝反扣住楚文豫的手腕:「互通有无?楚堂主怕是高兴的太早了些。」 他身为镇武司司卿大人,力气自然比楚文豫稍大些,但…… 只是没想到楚文豫主动走开了一段距离。 微生冥绝:「???」 这是怎么回事? 此刻,万籁俱寂,如梦境般缥缈。 楚文豫的目光流转在微生冥绝身上,淡然而又炽烈,似夏日午后的阳光穿过山间青松的缝隙。 他坐于池边,侧颜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更显其俊逸非凡。 微生冥绝顿时明白了。 秋水般深邃的目光移不开分毫,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星辰大海的壮丽。 他轻轻抬手,似乎想要触摸那朦胧的雾气,却又似在试探着与他交流心灵,逐渐的,意识开始随着这独特的温泉气氛渐渐交汇。 泉水浸染了他们各自的影子,倒映着天空中的碧海无波。 顺着缓缓流淌的温泉,二人的思绪在空中飞扬,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越飞越高,直至进入了一个无法言喻的境地。 「司卿大人可不要着急。」楚文豫的心中升起了一个声音,「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着急?」 「我输了,输的坦坦荡荡。」微生冥绝心中迴荡着这个问题。 他似乎在寻找答案,却又似乎并不需要答案,只是静静地看着楚文豫。 「故作矜持!」楚文豫的心中默默地许下了一个愿望,「本堂主希望他下一秒就坚持不住,主动凑上前来。」 「愿他下一秒就上来。」微生冥绝也在心中许下了同样的愿望,「和我一起坐。」 温泉水慢慢晕开在这寂静里,泉水咕嘟作响,这浓郁而婉约的情思绵绵不断交汇缠绵,恨不得立马卧颈交缠。 第265页 可……谁都没有迈出第一步,也都不知道对方为何不往前走。 两人僵持不下。 泉水澄澈,返璞归真。 二人微笑着静卧在温泉中,直到清冷的夜幕缓缓落下,恍若远离红尘之中的繁芜万物,裊裊萦绕迴环这一剎。 「楚堂主可真能忍,你的胸襟,怕是能海纳百川,在下佩服。」微生冥绝开口阴阳道。 他说我不说这句话还会好点,一旦说了这句话,就是给楚文豫可乘之机。 霎那间,心如烟花绽放。 看着温泉中流出的丝幔纤薄,温软了人间,楚文豫轻赴一趟,漫漫长情凝刻在这一片似真似幻的温泉中。 楚文豫他微微闭目,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趴在微生冥绝耳边说:「海纳百川不敢当,我这微小的心里,只能装的下一人。」 微生冥绝感觉一阵刺激的痛感袭来:「……」 他木讷的点了点头,心里想的是:那你先前为何不快一些? 而后两人并肩而立,缓缓地开始动作,打起了太极! 只见楚文豫双手自腰间划起,宛如玉龙腾空,悠然流畅的拳脚之影与泉间飘渺的雾气相映成趣。 行云流水,却震颤大地。 而微生冥绝是另一种风格。 他的动作轻灵飘逸,仿佛与风共舞,与水共融,春水涌动,秋叶飘落,尽显柔美。 两人并肩而战,一静一动,如同山与水的交融,彼此映衬。 微风轻轻吹过,带动着楚文豫与微生冥绝的衣袂翻飞,如同两只白鹤,同频共振。 随着动作的进行,两人的气息逐渐相融。 融于彼此,也融与泉水。 交融的也不止气息。 此刻的楚文豫神情中带着几分慵懒与悠闲,他的身姿依然挺拔,仿佛是那矗立在山巅的松树,傲然挺立。 皮肤在温泉的蒸腾下,显得更加白皙,透着微微的红晕,宛如朝霞初升时的天边,带给微生冥绝举世无双的震撼。 「你……动作太慢了。」微生冥绝红着脸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我快一些,你瞧好了。」楚文豫也欣然接受微生冥绝的话,微生冥绝这样说,高兴的可不止一个人。 不就是打太极嘛,动作快些也无所谓。 狂龙闪现,直捣九霄。 「这样如何?」楚文豫垂下头问他。 微生冥绝略带艰涩的咽了口气:「要不……还是……慢些吧!」 「怎么?」楚文豫一想微生冥绝平常也不是这个实力:「这就跟不上了?」 或许是因为在水中,总归有些不可说的因素,没有在外面那般舒畅。 可越是这样,楚文豫就越是喜欢。 「司卿大人刚刚还说让我动作快些!」楚文豫故意这么说,「你这是反悔了?」 他又故作为难的补充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司卿大人可不要言而无信啊!」 微生冥绝:「……」 楚文豫,你绝对是故意的! 「悔不当初啊!」微生冥绝带着魅惑的嗓音勾引楚文豫:「不过,楚堂主莫不是忘了,本司卿可不是君子。」 楚文豫停下来说:「我知道。」 他刚一停下来,微生冥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问道:「为何停下来?」 「司卿大人不是跟不上吗?」楚文豫瞧着温泉中微生冥绝的影子,也是格外引人:「现在又觉得不舒服了?」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心中不了了之:「那我主动奉上全部身家,可好?」 「自然妙极。」楚文豫竖起大拇指说,同时竖起来的,不只有大拇指。 游龙清影,踏雪无痕。 撩乱了泉水生动,好似停滞几分。 下一刻,尽数掌握在楚文豫手中,泉水「噼里啪啦」作响,不分伯仲。 响声与隔壁相碰撞,搅弄整个暗夜。 隔壁「叮叮咚咚」的水声从未停过,比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更加激烈。 确实没有想到佟凝雪竟然如此厉害! 骆晚阙也真能忍。 竟然能一声不吭!!! 他是佟凝雪千挑万选,好不容易选出来的「邪门」小孩,只是没想到,这个「邪门」小孩在他面前是拼了命的正经。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还真是不可说啊! 起先骆晚阙还抗拒,他绝得师尊就是这天底下最纯正的人,摸爬滚打的他不愿意破坏世间最纯正的仙尊。 只是没想到佟凝雪可不似表面上的那般正经,他才是上天入地独一份的厉害! 佟凝雪心中总是想:这「小孩」在其他人面前那么不羁,怎么就非得在他面前正经呢? 若是骆晚阙从小正经,他还真不会选中他,只是这万里挑一的眼光,也是落偏了。 表面上一本正经的仙尊,私底下是这样的风光霁月,对所有人都没好气的骆晚阙,唯独在师尊面前规规矩矩。 可佟凝雪只想挑个「邪门」的小孩,想看看他能有多邪门,能闯出多大的祸来。 当时他都想好了,无论天大的祸,他这个做师尊的,都能替他兜下。 可他偏偏没闯祸! 而骆晚阙一开始也只是还有一个依靠,想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活下去,他对佟凝雪是无比尊敬的,是畏首畏尾,不敢打扰的。 第266页 两个初心不同的人,阴差阳错的走到了一起,这也是妙不可言的缘分。 「骆晚阙,为师早就对你芳心暗许了。」佟凝雪一边激情的抖动泉水一边说。 骆晚阙心里很是高兴:「有师尊这句话,我就是死也值了。」 「你这句话说的可不对。」佟凝雪纠正道:「你的命,没有为师的允许,谁也夺不走。」 「是,师尊,徒儿知错了。」骆晚阙咬牙道,他的神情恍惚,与佟凝雪形成鲜明对比,佟凝雪垂下头:「既然知错,应当知道翘尻以盼!」 第128章 倒悬枯山 既然佟凝雪都那么吩咐了, 骆晚阙也只得乖乖听话:「是,师尊!」 「不错!」佟凝雪欣慰且激动的绕到骆晚阙的身后,「很好。」 「多谢师尊夸赞。」骆晚阙闭上眼感受, 他丝毫不觉得痛苦, 只觉得这里就像世外桃源,能和师尊亲密接触。 温泉的水花溅的四起, 他们的身躯早已沉浸在其中, 无法自拔。 等到旦光微明,泉水下坠了深渊,几人才不得已的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楚文豫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下坠, 泉流翻腾着, 脚下软绵绵的,头上还有无休止的泉水流动:「这泉水有问题。」 来不及穿好衣服的功夫, 他们已经下落到深渊。 泉水没有令他们窒息,而是形成了一道保护伞, 将几人包裹起来,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下坠,倒像是悬空。 下坠的速度很快, 可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只是头有些眩晕。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阵,几人才缓和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 微生冥绝警惕的环视着四周,能看到这是一座枯山, 并且是倒悬着的枯山。 枯山有两座倒着的山峰,两座山峰距离的不远,几乎肉眼可见。 若是有人在隔壁山峰上朝他们招手, 也能清晰的看见。 估计是没人的。 这周围光秃秃的一片,一座山被卡在深渊里, 就像是被扼住了脖梗,永远卡在喉咙处,让这座枯山永世不得翻身。 一座山倒悬在此处,此处定然非比寻常,楚文豫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这里灵气稀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 枯山如同一柄插地之剑,却又独立于大地之外。 它的形态扭曲而奇特,整个山体呈现出一种逆天的姿态。 在它面前,万籁俱寂,唯有那寒风唿啸而过。 而且这座枯山是建在温泉下面的,几乎是垂直的,他们处于山巅的位置,也就是正常的山脚下。 在枯山的另一个山峰,还真有人朝他们招手。 「这里怎么会有人呢?」 骆晚阙的兴趣又上来了,深渊之下,还能藏着活人,真是活久见了。 楚文豫眯着眼看对面的山峰,觉得那个朝他们招手的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对面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是伊默。」微生冥绝想起来了。 从一进入雪山之巅以来,伊默就消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在意过他。 没想到他是直接来到了这里。 虽然两座山峰看起来不远,但这里面影响因素比较多,要想去到对面的山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此时,佟凝雪站出来,将他们带来过去。 「师尊,你的伤都好了?」骆晚阙高兴的问,他的眼中装满了开心的星光,这是发自肺腑的替师尊高兴,师尊伤好了,万事都会轻松。 佟凝雪点了点头,温柔的对骆晚阙说:「温泉有疗愈的功能,这还得多亏了你。」 骆晚阙有些青涩的摸了摸头,显然是知道师尊这句话什么意思。 若是没有他,佟凝雪的伤,也不会好的那么快。 见到了伊默之后,楚文豫给他们彼此介绍,手掌划过佟凝雪和骆晚阙中央,「这位是仙尊佟凝雪,这位是他的徒弟骆晚阙。」 伊默一听,急忙行礼,面对冠绝天下的凌无仙尊,他稍微有些羞涩:「原来是仙尊,久仰大名。」 佟凝雪点头示意。 「这位是伊默,师承巫医谷,是巫医谷谷主慕楠经新收的小弟子。」楚文豫接着给佟凝雪和骆晚阙介绍。 巫医谷谷主慕楠经的名号,佟凝雪还是听过的,也稍微有点印象,既然是他的徒弟,佟凝雪自当好生招待,毕竟这里是汇垣雪山。 介绍完了之后,楚文豫盯着伊默,眼神聚焦到他的身上,像是能看透他:「你不见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在此地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要不这么问,也就罢了,可楚文豫偏偏这么问了,那必须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我一进入雪山之巅,就被一个精灵迷晕了,然后等我醒来之时,就已经出现在这鬼不拉几的地方了,在此期间,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们两个倒好,不想着来救我,只顾得卿卿我我,我的委屈找谁说去?」 伊默越说就越觉得自己委屈,早知道这两个不靠谱的,只顾得卿卿我我,他就不应该和他们一起来雪山之巅,来了也是受罪。 「好了,我们这不是找到你了嘛!」微生冥绝当起了和事佬,「既然你早就来到了这里,也能自由的出入,想必对这里的环境有所了解,你且与我们说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第267页 伊默:「……」 虽然心有万般不甘,可在这里的日子,他竟然不觉得有些枯燥,反而觉得很快乐。 因为这里有一个精灵,一直在陪伴着他。 虽然是被迷晕了之后绑来的,可奇怪的就是这个精灵,并没有做出伤害他的事,反而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 其实,他也很苦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敢和精灵说,害怕精灵反悔。 现在既然他的朋友都来了,也该到了「清算」的时候了,「说实话,我是被迷晕后绑来的,但是被绑来之后,他也没做出伤害我事情,反而一直对我照料有加,不仅允许我自由的出入,还带着我去看他的梦境。」 楚文豫思考着,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冒出来一个人对他照料有加:「你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一个精灵。」伊默回復道,他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骆晚阙瞪大了双眼:「精灵?是那种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很可爱的那种吗?」 不对,是大大的一只,而且一点儿也不可爱,伊默心里定格了精灵的画面,脑子里全是他那张脸。 说好看也不好看,说丑也不丑,反正一般。 他摇了摇头,觉得后劲十足,心想等他们亲眼见到了,就会有定论了,「你们跟我来吧,去看看就知道了。」 其他人轻轻的「嗯」了一声,就跟着伊默来到精灵和他之前所在的房间。 房间很大,这里相当于正常的山脚下,所以房间很大很宽敞。 精灵看到有熟人来,自然是热情的招唿。 「你们来了!」精灵用一股熟悉的语气说,「随便坐就可以,当自己家一样。」 「你就是他口中的精灵?」骆晚阙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嫌弃的表情有些抑制不住:「怎么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哦?」精灵看着骆晚阙,就像是看到了少年的热忱,具象化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他多多少少有些兴奋:「你想像的我是什么样的?」 「在我的印象中,精灵都是小小的一只,很可爱的那种。」骆晚阙狐疑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精灵,失望透顶,「可你……」又丑又大,一点也不可爱,简直和我想像的云泥之别。 第一次怕打击到精灵的自尊心,话到嘴边了,都没说出口。 他不明说,精灵也能猜出他的想法,乐观道:「无所谓啦!」 「你们二位什么时候来的?」精灵看着无比熟悉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时没忍住问了出来,「我们……你们……」 楚文豫:「???」 我们可没和精灵打过交道! 他也感觉到那熟悉的眼神:「你认识我们?」 精灵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伊默,心想现在还不能暴露,随口说:「不认识,只是觉得二位有些熟悉罢了,像我认识的两位故人。」 楚文豫灵机一动,凑到精灵的耳边说:「城主大人,你可真不会演戏。」 精灵震然,头顶上方一个石子落下,正中眉心:「你……」 知道精灵不想道破自己的身份,楚文豫也没有明说出来,他的身份,微生冥绝也猜到了,只有伊默那傻小子还不知道。 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居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可真是个傻小子。 他难道不知道,有些人的习惯,是改不了的吗? 「几位辛苦奔波,想必也累了,不如先下去休息?」精灵心想若是再这么聊下去,他的身份早晚暴露,不如先让他们下去休息,自己和伊默这小子单独相处。 独处的时候,他的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很小。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特别识趣,什么也没说,就走到了精灵给他们二位准备的房间里。 房间还是很大,不过最吸睛的还是那张床。 其大无朋,其阔无比,若非亲见,绝无法想像竟有如此庞大的床体存在。 这精灵还真是贴心! 「夫君,你说他这么准备,不会是想要堵住我们的嘴吧?」 楚文豫步步靠近,仔细审视这不可思议的大床,巨大的雕花与错综复杂的雕刻交错其上,有龙的盘绕,凤的起舞,仙鹤展翅飞翔,又似蛟龙翻江倒海。 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 既然提前备下这床,看来是早就知道他们要来。 「夫君,能不能堵住我们的嘴先不说,你说这座山枯成这样,不会是都被他砍来做床了吧?」微生冥绝开玩笑道。 楚文豫:「……」 不会如此离谱吧? 「你想什么呢?」楚文豫一个健步趴在了床上,不得不说,这床确实是舒服,「司卿大人,夫君,上来啊!」 微生冥绝被他这一个诱惑整的迷煳,也四仰八叉的躺到了床上,「夫君,你搂着我。」 楚文豫将胳膊伸到微生冥绝的后颈:「好,我搂着你。」 第129章 夜明血珠 佟凝雪和骆晚阙也去了一间偌大的房间里, 骆晚阙先前一直在观察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对精灵的态度,总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鬼。 「师尊,你不觉得他们之前就认识吗?」骆晚阙早就有所怀疑, 从他们之间细密的眼神交流, 可以看出来,他们之前是熟悉的。 只是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的反应, 不可能不知道精灵是谁, 可也不像是演的,楚文豫凑在精灵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看上去就觉得疑惑。 第268页 「楚文豫为何叫精灵城主?」佟凝雪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温泉的疗愈功效, 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也不足为奇,可骆晚阙没听到, 他看向佟凝雪:「师尊,你说什么?什么城主啊?」 「你还记不记得楚文豫凑在精灵耳边说了一句话?」佟凝雪问道。 骆晚阙点了点头,表示记得。 那么明显的动作, 他不可能不记得。 「师尊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骆晚阙现在才反应过来, 在进入这里之前,佟凝雪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想要听到他们说话, 也是易如反掌的。 虽然偷听别人说话不太礼貌,但也不是佟凝雪故意要听的,以他全盛时期的法力, 悄悄话就自己跑到他耳边了。 想听不到都难。 「他说的是:城主大人,你可真不会演戏。」佟凝雪回忆着楚文豫说过的话。 说起演戏, 刚才见面的时候,精灵就差点穿帮,他和楚文豫,微生冥绝二人说话的语气,让人很难不多想。 就像是久别重逢。 按理来说,一个精灵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人绑来,还事无巨细的照顾他。 他们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目前还猜不透。 骆晚阙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这几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瞒着他也就罢了,连师尊也想瞒,真是不知死活! 越想就越觉得气愤,怎么一个个的都拿他们当外人啊! 「师尊,要不要我去打听一下?」骆晚阙站在床边说,佟凝雪看着他的双眼,若有所思:「不用去浪费时间。」 「好。」骆晚阙的好奇心被打破,他一点也不生气,因为那是师尊,师尊可是不一样的,他十分乖巧听话的说:「师尊,你说不去就不去。」 佟凝雪坐了下来,也将骆晚阙拉了下去,高坐云端的仙尊自己甘愿坠下凡尘,顺便将徒弟也拉向红尘:「时间宝贵,不易浪费,爱徒,你说是不是啊?」 「全凭师尊做主。」骆晚阙羞涩道,「我无所畏惧。」 「好!」佟凝雪一边说着,一边施展拳脚,云袍被他撕扯入尘,淹没了地上尘埃。 这里很久都没有人打扫,所以飞尘比较多,佟凝雪衣袍盖住飞尘,也算是渡化了。 「师尊……你的衣服脏了。」骆晚阙看起来很心疼,他以为的师尊会是一尘不染的,他以为的师尊不会任凭自己的衣袍上沾染尘土,可实际上的佟凝雪并不在乎,「无妨。」 只要能和徒弟快速进入状态,谁在乎衣服脏不脏啊? 床震动的发响,带着回声,跌向枯山。 佟凝雪满意的听着复杂的声响。 很明显,他是故意的。 本来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结果却闹得枯山上人尽皆知。 虽然枯山上也没有几个人。 这是给其他两对助威啊!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听的清清楚楚。 「夫君,果真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一代仙尊,竟然是这种人?」楚文豫搂着微生冥绝说,他的眼中自有霞光万顷,不会被一阵声响所左右。 微生冥绝依偎在楚文豫的怀里,停留在腰间的手指不断变幻,像是弹奏了一曲。 这声音,虽然比不上隔壁的大,但也能够二人欣赏。 楚文豫突然间坐了起来,也将微生冥绝带了起来,他稀奇的望向窗外:「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张巨大的床上,竟然没发现窗边有这样一番美景。」 顺着楚文豫的目光,微生冥绝看到了一个不符合世间规律的画面。 明晃晃的光如碎银般洒落在这座荒芜的山峰之上,照亮了他眼中的疑惑与惊奇。 「怎么如此诡异?」微生冥绝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里既然也在逆转的生死界之中,就一定不会如此简单。 说不定会有隐藏的危险。 到了这座山峰才发现,他们一开始踩在脚底下的那座山峰就如同镂空的雕塑,无任何枝桠伸展,能感受到一种难以隐喻的哀愁。 然而,这哀愁之中却夹杂着一种倔强的壮美。 楚文豫看到了一个枯枝。 「奇怪,这里是一座枯山,我们来时,山上什么都没有,怎么现在出现了一个枯枝?」 在这千钧一髮的枯枝上,一朵不知名的花朵正悄然绽放,它的花瓣如同流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花瓣虽非羽翼却胜似羽翼,即使逆风依然能够持续飞舞。 「你看那花。」微生冥绝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震撼,「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花?」 「明明我们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为何现在会出现这不同寻常的画面?」楚文豫轻轻回答,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梦幻,「莫不是梦境?」 听伊默提起过,精灵不仅无缘无故的对他好,还向他展示梦境,这不会就是精灵的梦境吧? 也不知道这时候来添什么乱。 微生冥绝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把这一刻的清新空气吸入心肺深处。 不得不说,这空气有一股莫名的新鲜感,与别的地方不同。 突然间,那朵花的花瓣开始缓缓地飘落,在空中旋转、飘荡、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当它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却化作了虚无的水气,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第269页 楚文豫:「???」 没有了?怎么这就没有了? 这朵枯花不像是自然的开花结果,更像是復活。 「夫君,要不要去一探究竟?」楚文豫紧扣住微生冥绝的胳膊问道。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走吧!」 二人刚一出门,就碰到了精灵,精灵问:「你们去干什么?」 楚文豫指了指对面那座山峰:「那是不是你的梦境?」 精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的梦境也不会跑到那座山峰上去吧?」 楚文豫:「……」 也对啊,他的梦境肯定是为了给伊默看的,不可能跑那么远。 既然清楚了不是他的梦境,他们必须一探究竟。 若是不去查,恐怕无法安心。 楚文豫向精灵辞行,并嘱託他和佟凝雪他们说一声,精灵欣然答应。 当时是佟凝雪将他们送过来的,现在要过去,又不好意思麻烦佟凝雪,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 若是一般的翻山越岭也就算了,可这里是倒悬的枯山,想要过去,绝非易事。 为了不打草惊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决定走过去。 一路上还可以欣赏光秃秃的山。 精灵给他们提供了一条便捷的通道,这是一条隐秘的小路,能够直通对面山峰。 这样会方便许多,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连连道谢。 本来这条小路精灵并不打算告诉他们来着,可无奈有把柄在他们手上,说了总能为守住秘密增添机会。 有了这条小路的地图,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对面的山峰。 奇怪的是,和他们来时的一模一样。 别说是枯枝了,就连一棵树都没见到。 整片山峰上都是光秃秃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楚文豫想不明白,不可能在对面窗户上看到的景象和实际上的不同,难不成还有角度的差异? 这一点,微生冥绝也没想明白,但随着他们二人越走越靠近,总觉得距离那朵枯枝不远了,「还是小心一些,我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 楚文豫轻轻「嗯」了一声。 在这里,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着枯枝,事实证明,是他们多虑了。 这里既没有枯枝,也没有那朵花,「干净」的不成样子。 忽然间,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传出,如同洪钟大吕,迴荡在山间。 随后,一个黑黝黝的地道洞口映入眼帘,幽深莫测。 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洞内传来,两人只觉身体不由自主地被牵引,楚文豫运转灵气,大手一挥,凝聚周身气劲化作屏障以抵挡此力。 然而此刻那力量强大无匹,宛如群山挤压而至,剑气屏障瞬息便要破碎。 「速入!」微生冥绝见状大喊一声,紧握拳头一马当先地跳下洞口。 楚文豫紧跟其后,二人双双如同两颗流星般从高空中跌落下去。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颠倒了过来。 耳边的风声尖锐刺耳,伴随着枯枝折断的声音,但他们的心神都处于极度集中状态中,眼前的光景被迅速的降落过程所覆盖。 不仅视线一片模煳,所有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感知却被放大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在一片昏暗中,触碰到了地面的坚硬岩石。 身体勐然一震后,便陷入了软绵绵的泥土之中。 周围传来的是泥土和石块的湿润气息,还有一丝丝冷冽的寒意,从地底深处传来。 他们起身的瞬间,才感受到全身酸痛无力,似乎刚刚经过了一场激战一般。 楚文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深吸了一口新鲜而又带着一丝湿润的空气。 微生冥绝紧随其后站起,目光坚定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 只见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洞穴空间,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晶莹剔透的夜明珠,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 这些光芒与洞穴内的阴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文豫伸手去触摸墙壁上的夜明珠,刚才坠落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手指上的血恰好滴到夜明珠上。 原本这些血应该随着滑落,可竟然凝固在夜明珠上了。 不仅仅凝固了滴在上面的血,楚文豫伤口上的血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拼命的往上面飘。 血液从这些裂口之中缓缓渗出,却并非鲜红如初春的花汁,而是一种黯淡的红,犹如残阳般落下时分的霞光。 这血液顺着他手掌的纹路流淌,渐渐坠落在墙壁上的夜明珠里。 一触碰,便没了影。 而后血液在夜明珠上扩散开来,形成了一片片微小的血色斑驳。 夜明珠也变成了血珠,那些血色的珠子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宛如一滴红墨落入清泉之中。 「不好!」微生冥绝察觉到不对,若是再这样吸下去,楚文豫会没命的,说罢,他便吻上了楚文豫的伤口。 第130章 立天枯冢 微生冥绝及时制止了夜明珠的吸血, 原本暗红的夜明珠逐渐发黑。 它就像上瘾了一样,若是没有人来还好,可一旦有血液接触到它, 就停不下来了。 倘若一时间没有新鲜的血液, 夜明珠就会发黑,里面的丝妆东西也逐渐拧成一团。 第270页 墙壁里传来「嘀嗒, 嘀嗒……」的声音, 可这里本是枯山之底,既无流水,也无活渠, 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传出来呢? 不敢过度靠近墙壁, 但不靠近墙壁又听不清,微生冥绝心生一计, 他将自己的手掌划破,放到了夜明珠上。 虽然楚文豫的血可以解燃眉之急, 但他不想让楚文豫流血,最起码,当着他的面, 不行。 楚文豫见状, 捂着手故作生气的说:「明明有现成的血,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从微生冥绝故意划破手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微生冥绝的心思, 「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我很心疼。」 划破手掌那一下虽然不疼,但微生冥绝被吸的生疼, 他强忍住没有出声,只是淡定的回答着楚文豫的问题:「我知道你会心疼, 但看见你受伤,我也会心疼,所以……我控制不住自己,还请夫君见谅。」 楚文豫:「……」 那你就故意让我心疼,是不是? 心疼归心疼,眼见着情况不容乐观,楚文豫心想:不能再让夜明珠这么吸下去,微生冥绝又不是血海,早晚被它吸干。 一旦开了这个头,就很难停止了。 他也将受伤的那只手放在夜明珠上,另一只手握住微生冥绝带血的手。 没受伤的一只手也染上了血迹。 这样,就会缓解了。 既是缓解微生冥绝的痛苦,也是缓解自己的痛苦。 感受到楚文豫手掌的余温,微生冥绝的手动了动,用手背蹭他的手掌,眼睛凝视着他手上的血迹:「楚文豫,你欠我一个吻。」 他这将手一放上去,刚才那个吻就白费了,所以,微生冥绝说楚文豫欠他一个吻。 楚文豫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心领神会道:「那我现在就还。」 话音刚落,楚文豫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寂静无声,此时的空气鸦雀无声,安静的只能听到血水「嘀嗒」的声音。 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很是蛊惑人心。 他们渐渐的在吻中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醒。 醒来以后,楚文豫第一眼就是确认微生冥绝没事,看到他没事,也就放心了。 然后……他看到的就是两只「眼睛」。 两颗红的发黑的夜明珠悬在空中,不停的翻滚,运动,关键是这两颗夜明血珠还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看上去就像两个黑红色的「眼球」,十分可怖。 「为何会突然晕过去?」楚文豫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的血迹也凝固了,甚至伤口处变成了黑色的。 黑色的血块像是吊着半口气,半死不活的趴在伤口上,楚文豫倒是感觉不到伤口疼,只是心里有点麻麻的。 醒来之后的墙壁,还是之前的墙壁,只是原本满墙壁的夜明血珠,现在只剩下两颗,还都悬在了空中。 「夫君刚才不会做春梦了吧?」微生冥绝故意这么说,他只记得昏迷之前的那个吻,现在还感觉嘴唇又麻又痒。 楚文豫:「……」 你想什么呢? 不想再看见这两颗珠子,楚文豫扭头看向微生冥绝,对上视线后慢慢下移,看到他的手也是结上了黑色血块。 他会心一笑,想到了一句话:「夫君,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生当同衾,死后同穴。」 微生冥绝抬起头看着上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二人没有明说,而是心有灵犀。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枯冢,以倒悬的枯山为屏,他们是向下坠落的,所以,按照常理来说,这应该是山巅,也就是说,这枯冢是往天上建的。 所以这里是:「立天枯冢」。 所谓立天枯冢,就是一座经歷了几千年的风霜雪雨,依旧屹立不倒的向天冢。 立天枯冢的构造十分独特,它的主要组成部分有石门、墓道、主墓室以及一系列的辅助建筑。 这些建筑均採用天然的岩石建造而成,坚固耐用,歷经几千年仍完好无损。 「你可曾听说过这种……?」微生冥绝问道。 楚文豫蹙眉思索,片刻后回覆:「曾经在九重天上的一本古籍中看到过,我当时只是粗略的翻过那本书,其中具体的细节,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石门是关键。 只要找到了石门,就能打开立天枯冢。 只有打开了立天枯冢,才能找到出路。 当时楚文豫在九重天上翻阅书籍的时候,微生冥绝就在不远处的一旁,不过他看的却是另一本书,一本和楚文豫看的记载不同,甚至有些「背道而驰」的书。 那本书记载的与众不同,但是基本上的一些基础知识,还是差不太多的。 当时楚文豫看的那本相对无聊的古籍比较粗略,可微生冥绝看的这本却比较细緻,因为他对自己看的那本书很感兴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墓道。」 书上的基本记载大致如下: 石门是整个冢的关键部分,採用的是巨大且经过打磨的石块构建而成。 门缝处利用石榫、石锁等机关巧妙地连接在一起,石门上雕刻着各种图案和符号,既有装饰作用,又寓意着逝者的精神永存。 墓道是通往主墓室的通道,蜿蜒曲折,容易迷路。 第271页 可他们是掉下来的,就感觉天旋地转的,也没有时间留意来时的路。 千年以前,微生冥绝当时还留意过立天枯冢,还记得开了个玩笑,他当时吐槽来着:「怎么会有人把夜明珠镶在墙壁上?」 如今看到墓道两旁镶嵌着各式的夜明血珠,就像是在为通往地府的路指明方向。 还真是要说瘆人,就有多瘆人。 楚文豫插起腰来,眼神灵动的看着前方:「墓道可是个好地方。」 微生冥绝:「???」 你确定? 他环视四周,觉得此处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个好地方。 谁会觉得墓道是个好地方啊? 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楚文豫了。 「夫君,为何这么说?」微生冥绝拉起他受伤的手提醒他,别忘了你这个手,可是在墓道中受的伤,而且还成了这般模样。 还有这夜明血珠,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楚文豫不痛不痒的将结痂扣下:「这样就顺眼多了。」 微生冥绝看着他就觉得疼。 他不仅把自己手上的结痂扣下,还面无表情的把微生冥绝手上的结痂也抠了下来。 「啊!」微生冥绝的叫声迴荡在墓道中,虽然知道他是故意叫的那么大声,但楚文豫还是比出一个「嘘」的手势,提醒道:「你小点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你不疼吗?」微生冥绝问他。 楚文豫特别淡定的摇了摇头。 你不疼? 可我疼啊,好吗? 「你不疼,可我疼啊!」微生冥绝一脸委屈的看着他,想从他那里得到安慰。 楚文豫给了他一个白眼,就这么小的伤口,不包扎都会很快癒合,怎么可能有多疼,他多半是装的,不过演技挺好的,看起来像是很疼的样子,「夫君,你信不信你再说话,会有人诈尸。」 实际上,微生冥绝并不是装出来的,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确实很疼。 刚才为了减少楚文豫的痛苦,他把夜明血珠里的黑色丝状物抽到结痂中一部分,谁知道还被他一把扣下去了! 黑色丝妆物粘连着红色的血肉,就这么落了地,微生冥绝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你吓唬谁呢?」微生冥绝佯装很生气的样子,他既不相信这里会诈尸,甚至都不相信这里还有完整的尸体,「这都死了几千年了,连个完整的尸体保存的都很困难吧?哪来的诈尸?」 他自然是不信这个邪的。 结果,下一秒,他就目瞪口呆了。 还真有诈尸? 一具黑红干焦的尸体,原本静静地躺在那里,只剩残破的躯壳,默默诉说着生与死的轮迴。 忽而妖风轻轻掠过,带起一缕淡淡的尘埃,这具干枯的尸体却在这无风的寂静中,突然微微颤动起来。 被夜明血珠所驱使,它从那永恆的沉寂中逐渐復甦,被暗藏的生机再次赋予了生命。 这是一次不寻常的觉醒,黑红色的干焦的尸体面容如石刻一般粗糙干瘪,全身都被打磨得褪去了色彩,只剩干瘪诡异的黑红。 刻板的平静被打破,黑红交杂的皮肤下隐隐涌动起生命的力量。 那些沉寂已久的皮肤下开始跳动起细微的脉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不仅能听到它脉搏的跳动,还能听到它的心跳声。 就如同春天的枝头初次甦醒的芽苞,原本僵硬如石的关节也开始微微弯曲,如同积灰已久的弓弦被拨动,开始发出细微的响声。 在那一剎那间,黑红色的夜明血珠与它干凸的眼眶融合在一起。 沉寂已久的黑暗中似乎开始泛起微光,像是深渊中的一点快要熄灭的烛火,又像是黑夜中的一颗即将坠落的流星。 而那干瘪的嘴唇也开始轻轻蠕动,似乎是在低语着什么。 它的喉咙中发出的声音,虽然微弱而模煳,但能听得清说的是人话。 也仅仅能听清说的是人话,说的具体的内容就听不清了。 楚文豫心想:若是佟凝雪在场,说不定还能和它交流交流。 这想法若是让佟凝雪知道,不用佟凝雪亲自出手,骆晚阙都会将他「碎尸万段」。 想想就觉得可怕。 「还真能诈尸啊!」微生冥绝看着干不楞櫈的黑红色血尸,突然有种晕厥感,但看着他的嘴在不停的动,他就问楚文豫:「你能听出来,它在说什么吗?」 楚文豫轻微的摇了摇头,虽然听不出来它在说什么,但是楚文豫竟然能感受到它的部分情绪:「我听不出来,不过……它好像很着急。」 一听到这句话,微生冥绝又瞅过去,只见那黑红血尸有些手舞足蹈,也不知道它要干什么,他们也看不太懂尸体的手语。 只能看出来它很着急。 「你是不是要带我们去找石门?」楚文豫尝试着和它交流。 并无回答。 微生冥绝打了一个响指,试探性的问道:「主墓室在哪里?」 他看到尸体一直嘟囔着。 答非所问。 问它是不可能的,就它长的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会回答问题的。 万事还得靠自己。 立天枯冢是不可能有回头路的,所以楚文豫拉着微生冥绝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第131章 石门神像 第272页 他们在前面走着, 那具尸体就在后面跟着,始终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真是不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虽然被黑红色尸体跟着很吓人,但事态紧急, 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它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走出去,这具尸体不可能从头跟到尾的, 它见了光, 可是会灰飞烟灭。 一边走,微生冥绝一边回想着书中的记载: 主墓室是整个立天枯冢的核心部分,内有一棺一椁, 棺内安放着逝者的遗体或遗物。 墓室的墙壁上常常绘有壁画或刻有铭文, 记录着逝者的生平和事迹。 除了主墓室之外,立天枯冢周围还分布着一些辅助建筑, 如祭台、神殿等,这些建筑都是为了祭祀和供奉逝者而建的。 祭台是进行祭祀活动的地方, 神殿则是供奉逝者神灵的地方。 等等…… 他能回想起来的,大概只有这么多了。 幸亏他过目不忘,不然谁会记得千年前看过的书? 也可能是刚找回记忆没多久, 所以千年前的事情记得尤为清晰。 不管如何, 能记得就是好事。 「我们应该先找到石门。」微生冥绝提醒楚文豫,石门才是立天枯冢的关键。 能找到石门,他们就有了出去的希望, 若是连石门都找不到,早晚会被困死在这里。 「这里既然不能走回头路,那么石门肯定在前方, 你说呢?」楚文豫回过头来问,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具跟的不远不近的尸体, 他立马扭过头去,看向前方。 他最嫌弃这些东西,他觉得噁心。 也就是因为这里面有新鲜的空气,而且黑红色尸体没有异样的味道,不然楚文豫早就受不了了。 可仔细想想,这里是立天枯冢,既然会有新鲜的空气流通,那出口一定就在不远处。 微生冥绝靠在他的肩膀上,走路都不能好好走,非得走的七扭八歪的,就是为了能靠在楚文豫的肩膀上,唤一声:「夫君!」 楚文豫歪头吻了微生冥绝的额头,亲密的告诉他:「我在!」 微生冥绝小声「嗯」了一声。 他们所在的墓道内,只有刚才经过的一小部分墙壁上有夜明珠,现在所处于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别说是石门了,连块石头都看不清晰。 可他们都知道,这里没有回头路,只能小心翼翼的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或许是危险,或许是机遇,他们也别无选择。 「夫君,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吧?」微生冥绝脑海中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于是开口提议道。 楚文豫歪着头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后面有具跟着的尸体不说,他要是一开口唱歌,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尸体蠢蠢欲动。 保不齐就会突然间活过来。 「怎么突然想让我给你唱歌了?」楚文豫温柔的看着一团黑暗。 虽然看不清微生冥绝的面庞,但是他那张脸,早就已经深深的刻画在楚文豫的脑海里了,即便是什么也看不见,也能想像到千姿百态。 微生冥绝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上的黑暗:「因为……我想你,毫无缘由。」 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又垂下头,感受着楚文豫的胸膛的余热,似乎能灼烧所有的黑暗。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情愫在黑暗中也控制不住,他难以左右自己的心,难以抑制想和楚文豫接吻的意。 比起雪山之巅来说,这里不算冷,那时候他们都能毫不避讳,在这里,也算不得什么困难了。 他再一次吻了上去。 这时,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具黑红色尸体跟了上来,用最清晰的话告诫二人:「这里,黑的,不怕,亲,错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的脸上一样的表情:「???」 滚一边去,你才会亲错呢! 说罢,那具黑红色尸体又回到了原地。 它既然能走的那么快,想要超过他们二人是十分容易的,为何还要不远不近的跟着,它到底有什么目的? 怀疑到这里,楚文豫不禁想笑,他们二人来到这立天枯冢,尸体都没怀疑他们为什么来,他们竟然还去怀疑人家尸体的目的! 真是「反客为主」啊! 过了一会儿,好像发现了一抹微光。 并不清楚那抹微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亮起的,也不清楚距离还有多远。 既然还有一丝亮光,那就相当于还有希望,二人携手向前走去。 走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才走到了微光的源头,那是一盏刺绣灯。 提起那盏刺绣灯,楚文豫凑近一看:「好厉害的手法。」 微生冥绝也凑上前来:「能用针线绣成一盏灯,而且还能忽明忽暗,这得多少年的功力啊?」 他们刚提起那盏刺绣灯没多久,前方就出现了一道门。 是石门。 果然,和书中记载的别无二致。 「这便是石门!」楚文豫指着眼前的石门说,一边说一边走了过去。 他不敢轻易的用手去触碰石门,不用猜,也知道上面带有机关。 机关术法来自几千年前,而且还能感受到其中残存的法力,这个立天枯冢的主人,怕是大有来头。 第273页 「游丝盘龙?」微生冥绝一眼就注意到了上面的机关,是游丝盘龙。 游丝般细密的纹路纵横交错,宛如一条盘龙在天空中翱翔。 那龙,鳞片闪烁着幽光,仿佛是由无数繁星凝聚而成。 它的眼睛深邃而神秘,似乎能洞察世间一切的秘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在和它对视的过程中,感觉到眼睛不舒服,就移开了目光。 视线偏移,看到龙的爪子紧紧抓住石门边缘,仿佛在守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书中只记载了游丝盘龙这四个字,对于破解机关的方法一字未提。」微生冥绝回忆道。 不止微生冥绝不知道破解机关的方法,楚文豫也不知道,他当时看的书还没有微生冥绝仔细,立天枯冢尚且一知半解,对于立天枯冢中的细节,更是一无所知。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际,那具黑红色的尸体走了上来,将自己紧贴在石门上。 两颗吸了血的黑红夜明珠又被石门扣了过来,吸了上去。 从干焦的面容上,竟然看到了一丝狰狞,它应该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当两颗夜明血珠归位以后,那具黑红色的尸体也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没有了夜明血珠,它就只是一具干巴巴死了几千年的尸体。 夜明血珠被镶嵌在石门之上,不出半盏茶的功夫,石门就自动的缓缓打开了。 乌云低垂,似有万千鬼魅在其中翻涌。 随着石门的彻底敞开,一道寒光破空而出,宛如刀锋破冰的声响。 瞬间,空气中充满了让人心悸的寒冷与腐朽气息,难以喘息,万籁俱寂的阴森感扑面而来,令人汗毛直立。 石门后映入眼帘的景象如梦如幻,亦真亦假。 幽深的古墓里,荒凉一片,死寂如同黑夜里的潮水涌动。 长廊之上,骨灰未消的青白影子,像是守望着无尽的岁月。 「那是什么?」微生冥绝紧握着微生冥绝的手,被寒气袭击的声音略显颤抖,他的指节微紧,透露出一丝紧张。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长廊尽头的异样事物。 「看那影影绰绰之物,」楚文豫低声道,握着楚文豫的手微微晃动,「是几千年前的兵马俑。 虽然见识过无数的场面,但眼前这场景依旧让楚文豫感到背嵴发凉,犹如遭遇了无数亡灵的注视。 几千年前的兵马俑,刻画的栩栩如生,就跟真人一样。 每一个人的神情和动作都是不同的,楚文豫随便扫视过几个人,就好似能看到他们正在征战沙场,奋勇杀敌的样子,也仿佛能看到他们「慷慨激昂」的一生。 就在他们为眼前的景象震惊之时,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墓中冲出,径直向他们冲来。 两人立即戒备,却只见那黑影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这是幻境!」微生冥绝低吼道,「此地之灵正试图迷惑我们。」 「那又怎样?」楚文豫毫不退缩,「将其破灭就是。」 随着楚文豫的话刚落下,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们周身盘旋。 长廊上的兵马俑仿佛受到了召唤,缓缓向他们围拢而来。 这一刻,立天枯冢中瀰漫着浓重的肃杀之气。 「心无旁骛!」楚文豫一声怒喝,周身灵力激盪。 他化为一面锋利的银色气盾,抵御四周逼近的阴魂气息。 他们拼尽全力抵挡这场惊天动地的冲击,立天枯冢内哀嚎连连、惨叫不断。 然而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幻象,他们所面对的只是意志和恐惧的迴响。 最终,在两人的合力之下,幻象逐渐消散。 长廊上的兵马俑化作一阵青烟消散于空中,而那道黑影也重新化为一片朦胧的光华归于虚空之中。 这跨越了几千年的压抑和悲伤如同深渊之水,倒映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两个闯入者的心上,罹难重重,此行非易,但必须走出去。 心照不宣的互相看着彼此,心里话也是一样的:你必须活下去,活着走出去。 幻影消失以后,一切又都陷入了一种令人敬畏的沉寂。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彼此相视,眼眸中折射出微妙的情趣,转头而视,神殿傲然耸立,矗立在几千年的时光洪流中。 神殿上仿佛写着两个大字:奢靡。 一阵清幽的风轻轻吹过,捲起了微微的烛火和殿内烟香,混为一体的气味瀰漫了整个神殿。 「什么味道?」楚文豫及时捂住口鼻,许是存在了几千年之久,气味也和之前的天壤之别,他觉得这种气味有些说不出的奇特,「好难闻啊!」 微生冥绝也捂住口鼻小声说:「这些东西能在这里面存放几千年之久,想想就……」 此刻,殿内烛光摇曳,将一切渲染得朦胧,正中央是一座高大的祭台,其上镶嵌着无数的宝石,犹如漫天繁星坠落凡间,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祭台之上,有一尊古老的雕像,那雕像上的人物面容庄重而威严,线条流畅而有力,仿佛是一种永恆的存在,矗立在这里守望着万物众生。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过来拜了拜,虽然看不出来神像供奉的是谁,出于尊敬,还是过来拜了拜。 绕到神像后方,看到封死了却依然精雕细琢的窗棂,犹如龙蛇舞动,那繁复的雕花上,仿佛每一朵都蕴含着不同的故事,又似乎隐藏着某种的预言。 第274页 而那墙上细緻入微的纹理,如同波涛汹涌江河中的粒粒尘埃,一瞬间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拉回了几千年前。 第132章 破壁而出 几千年以前, 在一个荒芜的小国里,供奉着一个不知名的神像。 谁也不知道供奉的是谁! 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供奉着神像,直到有一代国王暴毙, 他唯一年幼的女儿继位, 成为新一代的女王。 也是整个国度有史以来第一任女王。 女王的母亲早亡,她一直在父亲的宠溺下长大, 什么都不懂。 就连继任大典也是懵懵懂懂的。 好在一切顺利, 青若雨作为女王成功接掌了国度。 女王继位之日,天边霞光万道。 她站在神像前,虔诚地祈祷着。 后来她以德治国, 逐步成长为一代明君。 然而, 权力的诱惑与世事的纷扰总是不尽如人意。 暗流涌动之下,隐藏着无数阴谋与背叛。 有人想要篡位夺权, 有人想要利用女王对神像的虔诚之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一夜, 血流成河,神像异动。 被供奉的神像每日「吃着香火」,在动乱的那一夜终于破开了枷锁。 神像吞了整个国度的人。 唯独留下了女王青若雨。 「你要干什么?」青若雨意识到神像比那些权力的争斗更可怕。 它能吞掉整个国度的人, 唯独留下孤独的她, 这是赤裸裸的折磨。 权力的争夺尚且有受牵连之人,整个国度多少无辜之人命丧神像之口,还把理由说的冠冕堂皇。 「我要守护你。」神像面无表情, 它从来都不会考虑这些事,人的生老病死,对于他来说, 不过是过眼云烟,「你不用操心, 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青若雨端着女王架子,仰视着它:「你既然是神,就应该怜悯苍生,而不是造下杀孽。你每日吃着苍生的贡献,转过头来,却要了他们的命,你还配为神吗?」 神像不以为然,他所看到的众生和青若雨眼里的众生,是不一样的:「我每日都在这里,看过无数的明争暗斗,看着那些愚蠢的生死存亡,人心最是叵测,这也是我需要守护的苍生吗?」 它的这些话,青若雨也能感受到,她身为一代女王,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人心确实叵测,但也不能是神随意杀戮的理由。 「青若雨,你本来是一张白纸,可我亲眼看着无数人在这张纸上乱涂乱画,亲眼看着你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我只问一句话,你开心吗?」神像随口一问,而且它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不开心。 这个问题,青若雨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父亲暴毙,她理应继位,成为新一代的女王。 成为女王后,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条路走的艰难,她的确很不开心。 「人生在世,开心,有那么重要吗?」青若雨垂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心成了一种奢望。 这不是一个女王应该考虑的。 「你看,以前的你,可不会说出这句话。」神像试图慢慢的感化她,可它却没有心,感受不到青若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青若雨想要的是苍生受福。 这些,神像不在乎。 它毫无理由的杀掉了青若雨所守护的苍生。 青若雨只回了一句:「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 他们之间的对话,以这句话结了尾,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被拉了回来。 再一次回到立天枯冢中,对视着神像,突然就想知道他和女王青若雨的结局了。 「神像杀了她身边的所有人,楚堂主觉得,女王还会选择他吗?」 微生冥绝盯着神像,心中想过无数种可能,但他也知道,神像和青若雨之间的结局,早已经是註定好的。 楚文豫也看着神像,向他传达出一种悲伤的情绪,楚文豫仿佛看到了神像眼角的泪,那滴专属于女王青若雨的泪。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因为他知道,微生冥绝问这个问题,目的也不是想让他回答,只是将他拉回现在而已。 刚才只是作为旁观者,看了神像和女王青若雨的对话。 「司卿大人与其纠结这过去几千年的爱恨情仇,不如猜一下,哪里是主墓室?」 楚文豫的思绪不受神像左右,他们很清楚的分明时空的交叠,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能分清,不会受到外人的干扰。 十指勾住楚文豫的双手,微生冥绝喜忧参半道:「主墓室是这里的北斗之尊,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啊!不过,有你陪着我找,也不会觉得无趣,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加快脚步了。」 按照书中记载,除了他们经过的这些,就只有主墓室了。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主墓室的位置。 这是立天枯冢,而且处于倒悬枯山,本来行动就不便,若想找到主墓室的位置,怕是难上加难。 话说回来,立天枯冢也没有退路,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往前走。 这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烛火灭,血珠绝,周遭一片黑暗,阴霾逐渐湮灭他们的思绪,企图将他们带上一条不归路。 「这该如何是好?」楚文豫小声嘟囔。 第275页 本以为会一直这么走下去,不知道何处是尽头,谁料微生冥绝忽然一拍掌:「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啊!」 他先前就在观察此处的构造,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前方应该是退路。 其实主墓室找不找得到,对于他们二人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现在只想着出去,只要能找到出口就可以。 「司卿大人找到主墓室了?」楚文豫尽可能的凑上前去,因为这里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 「往前走吧!」微生冥绝伸出手指来,坚定不移的指着前方「前方应该就是我们的退路。」 「啊?」楚文豫忽然有种听不懂的感觉,早知道就不囫囵吞枣的读那本书了,现在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但他无条件的相信微生冥绝,只要微生冥绝说前方是退路,那前方就一定是退路。 即便是绝路,也会逢生,因为是微生冥绝说的。 一路跟着微生冥绝走,在蜿蜒曲折又狭窄的通道里走了好久…… 终于,走到了尽头。 立天枯冢的尽头,也就是倒悬枯山的尽头。 可尽头是死路。 一路走来,楚文豫也想的差不多了,他极度诱惑的嗓音飘到了微生冥绝的耳朵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主墓室才是死路吧!」 微生冥绝伸手去触摸前方的石壁,回復道:「是。」 好消息:楚文豫猜的不错,主墓室是死路,不过他们没找到。 坏消息:微生冥绝摸上去石壁不是空的,这里……未必就是活路。 「你摸一下这块石头。」微生冥绝示意让楚文豫感受一下这坚硬的石壁,他也确实摸了,没个正形的说:「软的。」 微生冥绝:「……」 让你摸石壁,你往哪摸呢? 「楚堂主,你感受一下,这是硬的。」微生冥绝一本正经的说,可说完,顿时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 楚文豫明知微生冥绝说的什么,非要「装疯卖傻」的道:「我可不知道司卿大人说的是什么,你摸一下才知道。」 说着就把微生冥绝的手往自己身上拽。 没等楚文豫拽到既定位置,微生冥绝就顺势打了他胸口一拳:「楚堂主真是好出息。」 「这不是跟你学的吗?」楚文豫故意撅嘴说道:「心大。」 「你这是心大吗?」微生冥绝反驳道:「楚堂主,你这叫胡思乱想!」 楚文豫不在装下去:「彼此彼此,半斤八两嘛!」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那石壁竟然自己移动了,楚文豫用余光瞥见石壁移动,一点也没有惊讶,微生冥绝见状,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算准了时机?」 楚文豫也没有打算隐瞒,他算准了时机不假,但也没有故意不让微生冥绝知道,主要是他也没问啊,楚文豫看着他,真诚道:「马马虎虎吧!」 怪不得他一点也不慌张,也不关心石壁是如何的,微生冥绝表示佩服,一想到有人从外面能打开通道,他也不关心石壁了,问道:「佟凝雪?」 楚文豫点了点头,放眼整个天下,谁还能有如此的本事? 不用猜,就知道是佟凝雪。 而他的身后,自然跟着无处不在的骆晚阙。 想到这里,二人不言自明的看着彼此:「要不?」 刚想有所动作,石壁就像是积压了几千年的怨气,「砰」的一声,炸开了。 很明显,佟凝雪是故意的。 但……不太好说。 不仅不好说,还得道谢:「多谢仙尊搭救。」 佟凝雪一脸清高的回覆:「举手之劳。」 转头就离开了此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紧跟其后,然后被突然蹿出来骆晚阙差点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早出来?」楚文豫无语道。 骆晚阙却不关注楚文豫的问题,只想问一句:「你们两个,离我师尊这么近干什么?」 他不想听到任何解释,又补充了一句:「不怀好意必有诈!」 楚文豫:「……」 懒得和他计较,楚文豫拉住微生冥绝的手,不在跟着他们二人,恨不得与骆晚阙拉开十万八千里。 等到了寝室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快累瘫了,两个人毫不犹豫的倒头就睡了。 精灵本想来找他们两个人打听点事情,结果看见二人累成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打扰。 一直等到第二天正午。 在此期间,精灵找到了佟凝雪和骆晚阙商议。 正午十分,阳光热烈。 「怎么还没醒?」骆晚阙扒着窗户问。 佟凝雪将他拉了回来:「让他们多睡会儿吧!」 「嗯,师尊。」骆晚阙轻声说。 这么多人在他们窗户面前晃悠,想睡也睡不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醒了。 「你们怎么来了?」楚文豫一睁眼,发现所有人都聚集在他们的窗户旁,这让他感觉很怪异,「出什么事了?」 他觉得他们有事情瞒着他和微生冥绝,就拉着微生冥绝走了出去:「到底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精灵率先开口:「你们去了立天枯冢?」 楚文豫「嗯」了一声,「怎么了?」 「立天枯冢关系着天下四城的命运。」精灵本来不想提及天下四城,他不想让伊默知道他的身份,只想默默的守护着伊默。 第276页 一听到天下四城,伊默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为什么第一个想起来的人是曾旭扬。 他也没有明说。 精灵默默的撇了一眼伊默,没看到他惊讶的神情,应该现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就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就被伊默打破了,「你到底是谁?」 第133章 觅主墓室 面对伊默的质问, 精灵也不想隐瞒了,但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他解释。 如何解释他一个滞阴城的城主, 变成了一个精灵。 「你……当真要知道我是谁?」精灵郑重其事的问伊默, 想着如果伊默确切的想要知道他是谁,他就告诉伊默。 精灵那双藏不住事情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无数次, 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与他久别后见到的第一面起, 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他的确不善于伪装,尤其是在伊默面前,他只想着把最温柔的一面留给伊默。 结果伊默只是纠结着说了一句:「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不会勉强的。」, 说了这一句,他并没有痛快, 反而更加怯懦。 突然有些害怕知道他是谁。 到现在为止,精灵除了是把他绑过来的, 并未给他实质性的伤害,无论是谁,伊默都想给予应有的尊重和自由。 精灵:「……」 并非是我不想说, 而是你根本就没问, 好吗? 谁都有不想对外说的话,人的心里都有秘密,伊默也不好勉强。 不想说就不说吧! 就这样, 谁也没说,也没人在问。 他们就进入了正题。 据精灵所说,立天枯冢的主墓室至关重要, 里面有着天下四城的命运锁。 「这里面到底埋着什么?」 骆晚阙说不上来有多么好奇,可他又想知道, 这里面究竟埋着什么东西,能让一个精灵这么念念不忘。 精灵闻言,默不作声。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他也不知道。 「据我们的推测,主墓室应该是一条死路。」楚文豫掐指说道,他紧绷着的神经扯出条带的撕裂,不知道那一秒是如释重负,还是绝路逢生。 精灵点了点头,目光中生机尽断的绝望一闪而过,他想起来苍箐翠说过的一句话:「她说过,生路无限,死路循环。」 「谁说的?」骆晚阙一听就感觉精灵口中的她是一名女子,眼眸中波光流转:「你的老相好?」 精灵:「……」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精灵决定还是先解释这一切:「你误会了,这句话是人间苍皇说的。」 一听到人间苍皇,反应最大的还是伊默:「你为何会认识人间苍皇?」 可想了想,浮奎秘境中本就是无数的精灵,他能认识人间苍皇,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伊默这就把自己的疑惑解开了,只听见骆晚阙见怪不怪的「哦」了一声。 骆晚阙眼里的光芒转移到空中,想像着精灵口中的人间苍皇,然后淡漠的来了句:「不认识。」 远隔千里的苍菁翠:「呃……」 「人间苍皇苍菁翠?」佟凝雪倒是听说过,只是未曾亲眼见过。 「师尊,你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骆晚阙在得知师尊知道这个人之后,有种闷闷不乐的感觉。 「略有耳闻,未曾见过。」佟凝雪察觉出骆晚阙的不乐意,未曾见过这四个字,是他特意强调的。 说完,还把手放在骆晚阙的腰间。 骆晚阙一下子就开心了。 什么闷闷不乐,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想着这片刻的欢愉。 楚文豫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非得在旁边煽风点火:「有机会带仙尊认识。」 这句话还没说完,骆晚阙已经在心里骂了他八百遍了,有些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但是这口气,他必须要出了,才能感觉到畅快,「我师尊还用你带?」 佟凝雪没有答话,就是被骆晚阙这一句话堵在这里了,他既想认识人间苍皇,可又不想拂了骆晚阙的面子。 只得沉默。 楚文豫也是如此。 此时,精灵出来插话,道:「能不能先说清楚主墓室啊?」 「你刚才没听他们说吗?主墓室找不到。」骆晚阙也没给他好气。 气氛更尴尬了。 微风燥浮着,吹过淡淡丛香,飘来众人面前,「嗖」的一声,捲走了尴尬到极致的氛围,带来了缓和之机。 精灵深吸了一口气,他好像知道什么重要的信息,刚刚吸入的一口气瞬间吐纳出来:「我知道主墓室在哪里了。」 ??? 你是怎么知道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精灵一人身上。 「这里是倒悬枯山,也就是说,这里的结构与平常的山是不一样,而立天枯冢又是属于向天冢,主墓室的位置十分关键,有一句话说:找到了石门,就相当于找到了立天枯冢,结合人间仓皇的这句话,生路无限,死路循环,所以我猜测,石门就是主墓室。」 精灵一板一眼的分析着,他这句话倒是让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想起来,石门上并没有什么机关,只有一个如同摆设似的游丝盘龙。 按理来说,石门的机关应该足够强劲,才能守护里面之人安息,可游丝盘龙也只是空有其表,并未有实质的机关。 当时他们找到了石门,打开了游丝盘龙,就看到了神像和祭台。 第277页 立天枯冢没有回头路,出来后一路向前走,就到了出口,从来没有看到主墓室。 一开始还以为是他们漏掉了主墓室,根据精灵的分析,主墓室就是石门,可还有一点,楚文豫不明白,「主墓室怎么会是一个门呢?」 听到这个问题,精灵笑了,他也是刚反应过来,「看来我们大家都以为错了,石门未必是一个门。」 「还能这样?」骆晚阙也没怎么听明白,反正就知道结论就是:石门就是主墓室。 「石门未必是个门,那我们之前遇到的是什么?那不是石门吗?」楚文豫还是持怀疑态度,精灵的这个推测,听上去并不完善,虽然只是猜测,但也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微生冥绝认为精灵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结合楚文豫说的话,他更趋向于认为先前所见到的石门,有可能不是真正的石门。 立天枯冢构造奇特,只有亲身见识过的人才知道,在外面说多少,都是纸上谈兵。 「如果我们先前遇到的,不是真正的石门,那真正的石门又在哪里?」微生冥绝小声说。 佟凝雪直截了当的提议:「再次下去便知。」 下去倒是很好下去,他们当时是掉下去的,还去那个地方便是。 如果之前遇到的石门,不是真正的石门,若石门真的是主墓室,那关键是该怎么出来? 可这些问题都不是他们现在应该担心的,如果还没有等到下去,就想着该怎么上来,这也太杞人忧天了。 「走吧!」楚文豫胸有成竹的说:「我来给你们带路。」 说罢,他带着众人来到了进去的那个地方,奇怪的是,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即便再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还是会感觉有些陌生。 「这和我们之前见到的不一样了。」 微生冥绝环视了四周,虽然并未有大的变动,但是细枝末节的变动,他也是能感受出来的。 「这个简单。」佟凝雪的霜寒剑一出鞘,便探到了入口,他指着入口所在的方向:「就是这里。」 霜寒剑能冰封万里,不只是在于地面之上,还在于地面之下。 一剑破开入口,众人跟着下去了。 还是先前的那个通道,这个没变,因为立天枯冢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通道。 顺序也没有变,没有了夜明血珠的干扰,走起来快了很多。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石门前。 再次来,楚文豫熟能生巧了,他指着石门上的游丝盘龙,对佟凝雪说:「这是游丝盘龙,仙尊可有办法破解?」 没等佟凝雪开口,精灵及时打断道:「游丝盘龙不可破解。」 楚文豫不解的看着精灵:「啊?」 机关不就是为了让人破解的吗?怎么游丝盘龙就特殊了? 「为何不可破解?」楚文豫手指都没离开游丝盘龙,就被精灵吸引过去,「愿闻其详。」 精灵再一次分析:「这里是主墓室,就不可能是机关,所以说,破解了游丝盘龙,只会将我们带向另一个地方。」 他说的倒也没有错,先前破解了游丝盘龙,推开石门,就看到了神像和祭台,连主墓室的门都没摸到。 若是反过来思考,游丝盘龙不可破解,那主墓室该如何进去? 「你说了这么多,我们该怎么进去?」骆晚阙并不关心他推断的过程,只关心结果,「要是进不去,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精灵没有被他的质问所打乱,而是冷静下来思索着,「或许,这里可能不是一个机关,而是一个结界。」 谁会在墓室里设置结界啊? 这个想法简直骇人听闻。 他现在是精灵,身上还有人间苍皇的灵气,行动起来会比常人方便许多。 仔细观察这一幅游丝盘龙,其他的地方看不出端倪,唯有天龙眼,断解其中玄。 他飞到游丝盘龙的龙眼之处,回头瞥了一眼众人,目光所及之处,皆算是朋友,最后的目光停留在伊默身上。 只有将目光停留在伊默身上的时候,他才犹豫了,他早就知道这里是死路,他有些不舍。 本想飞下去告别,可想着那样会更难受,更不舍,他狠心的回过头来:「应该就是这里。」 话音刚落,他就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几人几乎同时发声。 这时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才彻底相信精灵的推测。 佟凝雪利用霜寒剑的冰雪之力,强行打开龙眼,可他们见到的就是神像和祭台了。 「???」 楚文豫有一种努力了很久,却又回到原点的无奈感。 此时,传来了苍箐翠的千里传音:「你们进不去的,别在里面浪费时间了,都出去吧!」 骆晚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敌意,反驳道:「你说我们进不去,就进不去啊!」 苍菁翠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她他下海口,也不是她吓唬他们,立天枯冢的主墓室,确实只有曾旭扬一人能进去:「立天枯冢的主墓室,只有曾旭扬一人能进入。」 骆晚阙听到的:只有一人能进入。 他不服!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能进? 伊默听到的:曾旭扬? 什么?你说那个精灵是曾旭扬? 「曾旭扬?你说的可是真的?」伊默不确定的问,他感觉浑身发软,也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278页 此前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说过,主墓室是死路,若是真的,那曾旭扬岂不是凶多吉少? 苍菁翠也没有想到曾旭扬这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没和伊默说明自己的身份,害的苍菁翠只得在浮奎秘境中自言自语:「他就是曾旭扬啊!」 伊默知道了。 现在才知道。 他心已经凉了半截,依旧不死心的问人间苍皇:「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他还能出来吗?」 第134章 封冢梦回 苍箐翠也不知道具体的答案, 只能给他最大的安抚:「那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伊默顿时哑口无言,气势萎靡了一大半,他小心翼翼的扶着石壁蹲下来。 放空自己, 什么也不说。 苍箐翠见没有声音传过来, 就去睡觉了。 「刚才多谢师尊。」骆晚阙回过头去,看着衣白如雪的佟凝雪, 仿佛凝固了所有的寒流。 他谢的是千里传音。 佟凝雪也知道他谢的是千里传音, 但听到多谢二字,佟凝雪有些失望:「你与我还要这么客气吗?」 骆晚阙也不是客气的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师尊面前, 绝无隐瞒:「师尊,我不是客气, 也不对,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可以亲我。」佟凝雪趴在他耳边, 降下了凡尘。 骆晚阙心中勐地一惊,不敢答应,也不敢言语。 他转移视线, 看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去安慰伊默。 「吉人自有天相, 我相信他一定会出来的。」楚文豫不仅是安慰的话,也是在祈祷,他祈祷曾旭扬能够出来。 只是不知道需要多久。 苍菁翠让他们先回去, 说明时间会很长,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微生冥绝拉着伊默:「我们先回去吧,回去等着。」 伊默木讷的摇了摇头:「是不是你们都知道?为何你们都不告诉我?」 微生冥绝无话可说。 若是曾旭扬不打算告诉他, 那他们也没有替曾旭扬决定的道理。 「他不告诉你,一定有他的考量,你难道还不相信他吗?」楚文豫换了一种安慰的方法,就是为了让伊默更加安心。 他现在十分自责,也十分害怕,自责没有认出来精灵就是曾旭扬,害怕曾旭扬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可他更无能为力,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既进不去石门,也无法拉回曾旭扬来说告别的话。 他知晓此次凶多吉少,连人间苍皇都让他们回去,怕是早就已经弃了曾旭扬了吧? 伊默一个人挤在墙角,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说:「你们不是她的朋友吗?」 「是。」楚文豫点了点头。 「她是不是一开始就弃了曾旭扬?」伊默鼓足了勇气,终于问出了他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让曾旭扬活着回去?」 这个问题,二人无法作答,但还是能给他安慰。 楚文豫抿着嘴:「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不可能没有后手的,你可以这么想,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弃了曾旭扬,岂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立天枯冢的主墓室是死路,她既然派曾旭扬来到这里,就证明她对这里面埋着的东西感兴趣,她肯定想得到这里面的东西,如果她一早就知道,曾旭扬不可能回去,那为何还要派他来自寻死路呢?」 「所以,你不能在这里自乱阵脚,若是想救他,就出去找希望。」微生冥绝补充道,「你若是比他先在这里倒下了,他若是出来之后,也会追悔莫及吧?」 这个想法倒是提醒了伊默,既然有所求,就不可能自寻死路。 所以,曾旭扬有可能还能活着回来。 他进不去,在这里也只能干等着,还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他不能在此地消耗殆尽,他必须站起来。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希望救出曾旭扬。 伊默扶着墙壁起身:「你说的没错,他一定不是来自寻死路的,以他的性子,也不会任由别人安排,我必须振作起来,必须出去找希望,才有可能救他。」 说着,他拼了命的往通道出口跑。 好不容易跑到尽头,却发现是死路。 「这里与我们之前来时的不一样了。」楚文豫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微生冥绝伸手去触摸石壁:「我们来的时候是经过了神像和祭台,绕到它的后面,才找到了出口,如今我们并未打开石门,这个出口,是否是真的出口呢?」 他说话和伸手触摸的功夫,石壁悄悄变软了,还以为摸到了楚文豫。 可仔细一看,楚文豫就在他的面前,不可能站到石壁上让他摸啊! 「这石壁变软了,大家小心点!」微生冥绝提醒道。 佟凝雪并没有管这些,而是拔剑一砍,石壁瞬间破碎。 「还是师尊厉害!」骆晚阙在一旁鼓掌道。 佟凝雪给他使了个暧昧的眼神。 石壁破碎之后,没等他们出去,破碎的石壁就拼接起来,形成一个石兽。 四周风捲起苍凉,使得石兽间的裂纹更显突出。 石兽的双角间斜挑起一段线条,将整张脸分为两部分,一种不羁与诡异相得益彰。 巨大的躯体匍匐在地面上,糅合着石壁的气息,堵住了众人的路。 它的背部和四肢由一块块不规则的石块组成,仿佛是石壁破碎的铠甲。 第279页 石兽的四蹄落在坚实的地面上,虽是不动声色,但散发出强大的存在感。 「现在可如何是好?」面对巨大无比的石兽,伊默颤颤巍巍的说。 「还能怎么办?打它!」骆晚阙双指已经准备好了,势必要打的它找不到东西南北。 都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石兽突然给他们让了路。 骆晚阙:「???」 难不成是因为我说要打它,它害怕了? 这么大的体型,却是这么小的胆子,也是白存在了,别长那么大了。 虽然石兽并不是长出来的。 事实上,石兽确实是害怕了,但并不是害怕骆晚阙,而是害怕佟凝雪。 它害怕佟凝雪再一剑将它砍的稀碎。 看起来也没什么耐心。 与其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还不如主动给他们让路,反正这本来就是出口。 这么简单的道理,石兽还是懂得。 这就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从立天枯冢出来之后,立天枯冢就封冢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能够进去。 至于有没有人能够出来,那就完全看他的造化了。 「立天枯冢为何会封冢?」伊默考虑到了所有的一切,就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种可能。 说实话,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不清楚,他们只是从书中看到过立天枯冢,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埋的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为何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封冢。 如果不是人为的,立天枯冢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之久,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封冢? 就只有一种可能,封冢之事,是曾旭扬干的,他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也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闯入死路。 最不想的还是伊默回去救他,却一无所获。 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伊默之外,全都想明白了。 可只有伊默,他想不明白,更不想明白。 为何曾旭扬会自寻死路? 好好活着,不好吗? 这一次,谁都没有在劝他,谁也不忍心再劝他。 精灵备好的酒被他喝了好几罈子。 这里有曾旭扬生活过的痕迹,所以伊默不想离开这里。 他也是孑然一身的,也是无所牵挂的,若不是被慕楠经收为徒弟,可能早就死了,连尸体都找不着。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他被慕楠经收为了徒弟,也成功的活了下来。 后来还从天下四城中认识了曾旭扬,旭日天堂,我自扬光的曾旭扬。 可曾旭扬这个口号,也只是喊喊而已,明明能够做慕光城的城主,逍遥一世,可这个傻子就像是和自己过不去似的,偏偏做了滞阴城的城主。 不仅找到了魇镜,还解开了自己的心结,本以为他会在里面度过余生。 可他非要化成精灵的模样,来到立天枯冢,把自己送了进去。 「曾旭扬,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现在又抛下我?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伊默喝着酒,很快,他就把自己灌醉了。 酒后吐真言,伊默把憋在心里想说的,不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对于你来说,活着就这么不值得稀罕吗?那我呢?你也不稀罕了吗?」 伊默拿着酒罈子,潇洒的咕嘟下肚,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快活的饮酒,可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悲伤的饮酒。 「曾旭扬,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就是精灵呢?也对,是我自己太笨了,竟然连你都没有猜到,你就算告诉了我,我可能也不会相信吧!」他自嘲道。 一罈子,两罈子,三罈子…… 慢慢的,他灌完了曾旭扬专门为他准备的三大罈子酒,本来是想他能够慢慢的喝,能从酒中找到快乐。 可终究还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喝完了那三罈子酒,三罈子令他痛苦的酒。 他醉了,可他又时刻清醒着。 「曾旭扬,你这个人,嘴上说着喜欢我,又丢下我单独离开,你的喜欢,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也罢,喜不喜欢的,到现在也没那么重要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喜不喜欢你吗?」 三罈子酒下肚,他没有任何头晕目眩的感觉,这明明是烈酒啊,为何灌不醉一个清醒的人? 整个巫医谷都知道,伊默最不善饮酒,可他这次却没能彻底的喝醉,也没能彻底的忘却自我,更没能忘掉曾旭扬。 其实,直到此时此刻,他还不确定自己对曾旭扬的感情,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也不知道是不是惺惺相惜。 只知道,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只要他还能够回来,一命换一命也无妨。 想到这里,他又自言自语:「曾旭扬,我偏不告诉你,除非你出来,我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喜不喜欢你,所以,你快出来吧!」 逆转的生死界从立天枯冢封冢开始,就结束了,他们又回到了雪山之巅。 第135章 人骨真相 雪山之巅还是那个雪山之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伊默从一开始就上过雪山之巅,他刚一来到汇垣雪山,就和他们分散了。 此时此刻, 看着这漫天的飞雪, 像是无声的祭奠。 雪是白色的,煞白的白。 他心中无声:「曾旭扬, 回来吧!」 我们一起去欣赏白雪皑皑, 而不是白日葬雪。 第280页 他躺在了雪中,倒在了雪泊里。 像是殉葬。 忽的起身,化身一只飞舞的蝴蝶, 身上沾满了白雪, 他很想飞到曾旭扬的身边。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等人就在远处注视着他,看着他向自由妥协, 将死亡搁浅。 「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疯了吧?」骆晚阙盯着他看了好久,也没有看出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觉得和正常人不一样,和之前的伊默也不一样。 经歷了大是大非,生死存亡之后, 伊默整个人都变了。 就连不怎么关心他的骆晚阙都瞧的真切。 「他没有这么软弱的。」楚文豫说。 在他的心里, 伊默是十分顽强的,即便万千茧缚,他依然能够破茧成蝶。 「给他一点时间吧, 他会调整过来的。」微生冥绝注视着远方的伊默,好像看到了千年前的自己。 虽然只是闭关,心却如他一般疯癫。 那不是没有希望, 而是害怕,是畏惧, 是退缩。 他看着楚文豫,透过目前的他,看到了千年之前的场景。 这般大雪,倒是从未经歷过,如这般大雪一样的心境,他持续了千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不是见到了他的尸体,至于像现在这样吗?」骆晚阙好像觉得戏有点过,没有按照他的预期发展,他向来是不懂得这些的。 从小就在佟凝雪的呵护下长大,没有人敢欺负他,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因为在他心里很清楚,他的背后是师尊。 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永远支持他的师尊。 他有恃无恐,行事放肆,有人替他在背后撑腰,他和伊默不一样。 伊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后来拜了巫医谷谷主为师,慕楠经也只是他的师父,和佟凝雪不一样。 所以,骆晚阙理解不了。 他不懂得人间的情感到底有多少种,也不懂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究竟会如何,他只知道在师尊面前要乖,只知道不能让任何人人忤逆他的师尊,包括他自己。 「我能理解他。」微生冥绝直视着前方,却看到了九重天上的情景。 在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里,他和楚文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身边有无数的挚友陪伴,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总归不至于太寂寞。 自从楚文豫身死魂消之后,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孤独与寂寞。 那是正常人都理解不了的孤寂,可能现在伊默的或许能体会的到。 这五个字,对于楚文豫来说,是何等的沉重,沉甸甸的五个字足以压垮他一千年。 他从来没有萎靡不振,但也不知相思是何滋味,直到和微生冥绝重逢。 二人的情谊走上了原来的老路,他才体会到世间的真情。 「我想,我应该也能理解他。」楚文豫也看着前方,因为他根本就不敢看微生冥绝,一样的,微生冥绝也害怕看见他的眼眸。 真挚又畏惧,温情又怀旧。 说罢,他就和微生冥绝一起回到了冰洞里,这场戏再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伊默停不下,也不敢让自己停下。 站在外面的佟凝雪和骆晚阙面面相觑,骆晚阙也会疑问:「师尊,人为什么在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 这个问题,佟凝雪思索了很久,思索的出了神,为什么? 这可能就是人的本性吧! 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我有另一种解法,你可要听?」佟凝雪并没有和他说,这就是人的本性,因为佟凝雪知道骆晚阙不看好世人。 骆晚阙从一出去,就觉得世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大都是追名逐利之辈,要么你死,要么我亡,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刀剑相向,到最后两败俱伤。 这就是人性。 利益最大,谁也无法驱使。 骆晚阙本以为师尊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可一听佟凝雪还有另一种解法,那他当然要洗耳恭听。 「师尊,你说吧!」骆晚阙点了点头:「徒儿想听。」 「换一种说法,你不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为师知道你很珍惜为师,所以,你是世间的难能可贵,也是为师的雪夜明珠。」佟凝雪用骆晚阙自身来举例子,让他更珍惜自己,也更珍惜他。 骆晚阙不在多问,像个小雪球似的依偎在佟凝雪的怀里:「师尊,有你在,真好!」 佟凝雪搂住他,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为师,一直都在。」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回到雪洞之后,就觉得和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你是否也受到了影响?」楚文豫直问道。 微生冥绝点头示意,「是。」 勐地,一股笛声响起,飘荡在汇垣雪山上峰。 「该死的笛声,怎么又出现了?」微生冥绝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捂着太阳穴说。 这股笛声在他们逆转生死界的时候没有出现,他们刚一出来就出现了,其中必定有鬼。 这股笛声的出现很是诡异,先前一般都是在生死界之中才会出现,为何现在在雪山之巅也能出现? 笛声阵阵干扰着微生冥绝,却对楚文豫的影响不是很大,他似乎没有听到笛声,或者说笛声的音量传到他的耳朵里减小了不少,「我为何听不见?」 从生死楼中人骨玉笛出现开始,微生冥绝就受到笛声的干扰,这笛声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专门干扰他的思绪。 第281页 对于别人,好像影响都不算太大,对于楚文豫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 这让楚文豫不禁怀疑,人骨玉笛究竟和微生冥绝有什么关系? 笛声越来越大,微生冥绝被折磨的近乎发狂,他撑着和楚文豫说:「打晕我。」 楚文豫也照做了。 将微生冥绝打晕之后,楚文豫决定寻找笛声的源头,他找到佟凝雪,向他借了法力,再加上自己的符咒之力,很快,就找到了笛声的源头。 他只身一人前来。 正是幕后之人。 「你还真有胆量,敢一个人前来。」幕后之人看到楚文豫一个人前来竟然有些惊讶,「这就是所谓的色令智昏吗?」 楚文豫不想和他废话,只想知道他究竟利用人骨玉笛对微生冥绝做了什么,为什么微生冥绝一听到笛声,就会头痛不止? 「我一个人前来,就是为了弄清楚一件事:你用人骨玉笛对微生冥绝做了什么?」 楚文豫严阵以待,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恐怕很难打败幕后之人,但是有了佟凝雪的法力帮助,逃跑也不是什么难事。 背后还有整个雪山之巅的自然之力,他也不是真身前来,所以料定幕后之人对他无可奈何。 「楚文豫,你还真是自大又谦虚。」幕后之人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楚文豫也摸不着头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当真不知道这人骨玉笛是用谁的骨做的吗?」幕后之人问他。 楚文豫摇了摇头,一路追踪人骨玉笛来到了这里,他怎么可能知道人骨玉笛是用谁的骨做的。 如果早就知道的话,也不至于从大雍的生死楼,再到西沙糜域,甚至是偏僻的毒蛊边疆,现在来到了雪山之巅。 「既然你孤身前来了,我就卖你这个人情,说你自大又谦虚,也不是跟你说着玩的,自大是指你敢孤身一人前来,至于谦虚嘛,你竟真不知道这人骨玉笛是用你自己的骨头做的?」幕后之人冷笑道。 楚文豫怔在了原地,嘴里嘟囔着:「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幕后之人见他反应剧烈,又在一旁煽风点火,将火势推到最大:「不然你猜,微生冥绝为何会反应这么大啊?放眼整个天下,能让一个真神反应如此剧烈的东西,还能有什么?」 这么说来,的确不可能。 「克制的办法呢?」楚文豫崩溃的大喊,他竟然问一个恶魔要克制的办法。 想想就觉得可笑。 幕后之人没有答话,而是原地消失了,他觉得与其直接杀了他们一行人,倒不如烧一把更大的火,也当个热闹看了。 这回就更有意思了。 幕后之人消失后,楚文豫也回到雪山之巅。 他看着一旁正经受痛苦的微生冥绝,觉得应该是自己害了他。 这个消息绝对不能让微生冥绝知道。 楚文豫抱紧他:「日后,我一定找到克制的办法。」哪怕让我剥皮抽筋,歃血削骨,我也无悔。 这是我欠你的。 真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尸体也被人毁了。 微生冥绝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可能真的会疯狂,所以,楚文豫打算瞒着他。 如果不能瞒他一辈子,也得让他晚知道,越晚越好。 笛声减弱,微生冥绝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一起寻找克制的办法。」 「好,我答应你。」那双澄澈的眼眸里多了几分隐藏,可他不知道微生冥绝看出来了。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微生冥绝将他看的透彻,他知道楚文豫有事情瞒着他,但是也没有过问,他还是想等到楚文豫主动和他开口说,可惜,楚文豫并没有这个打算。 从楚文豫异样的眼神中,微生冥绝也得到了答案,他轻狂一笑,携手而归。 第136章 守山大阵 山河同归处, 尽是故人情。 雪山之巅上的夜格外寂静冷清,即便身边有人陪伴着,可依旧能感受到孤寒。 微生冥绝探了一下楚文豫的脉搏, 「楚堂主今日心境大跌, 是何缘由啊?」 冷冽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楚文豫,楚文豫能感受到心境的灼烧, 一点一点的烈火将他架上去烤, 烤的他体无完肤。 楚文豫抿了抿嘴,不自信的说:「可能是刚从立天枯冢出来吧!」 这个理由,就连楚文豫自己也不相信, 还能说服得了谁? 微生冥绝心里:楚文豫, 你撒谎! 表面上:信了。 「那不如让本司卿带楚堂主快活。」微生冥绝强忍着痛说道。 他面色微变,所有的情绪攒压着, 等待着厚积薄发的那一刻。 发不出来,就压死自己。 楚文豫盯着他的眼睛, 从中看到了墨色婉转,书写了万千锦绣,也从中看出了固执偏颇。 若是任由他这么问下去, 早晚两个人都会受不了, 楚文豫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司卿大人说笑了。」 他哪是觉得微生冥绝说笑了啊,根本是没有这个心情。 扑闪的眼眸躲躲闪闪, 就是不敢直视微生冥绝,人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不能做到什么都不在乎。 本想忍住不问, 可微生冥绝看着他现在这副表情,就算是他不问, 楚文豫心里也不会痛快。 有什么话,索性就说开了,或许效果会好一些,微生冥绝鼓足勇气问道:「楚堂主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第282页 他想给楚文豫最后一次机会。 楚文豫心中咯噔一下,依旧嘴硬道:「不知司卿大人,要我解释什么?」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不得。 「楚文豫,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傻充愣,你若是一直隐瞒下去,你我都不会痛快。」微生冥绝就像是看到食物的饿狼,他必须要迈过这一关,不能让楚文豫作茧自缚。 这一刻,楚文豫觉得和他说话的人不是微生冥绝,只是狠辣卓绝的镇武司司卿。 楚文豫早就猜到会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那一天来的这么快,竟然转眼间,就到了眼前:「果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司卿大人。」 他一直都在纠结,时刻都在抉择,他做不出最后的决定,只想带着这个消息永埋尘埃,最好永远都不要让微生冥绝知道。 「既然知道瞒不过,那就快点说!」微生冥绝想着:若是有什么问题,他愿意陪楚文豫一起解决,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和他一起。 他不是不相信楚文豫,也不是非要知道这个消息,就是害怕楚文豫瞒着他,为他付出,为他牺牲,千年前楚文豫身死的那一刻,他就怕了,彻彻底底的怕了。 害怕旧事重演,害怕时光轮迴,害怕楚文豫再一次离开他。 楚文豫垂下头,不敢看着他的眼睛,气势瞬间削减:「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他说这话,微生冥绝更加好奇了,是有什么样的事情非要瞒着他? 「楚堂主,你应当知道,本司卿最不喜欢别人瞒着我。」微生冥绝拿出镇武司司卿的气势说。 你口口声声说着我不想要知道,可是你不说,我更不知道啊! 楚文豫死咬着嘴唇,薄薄的嘴唇上被他咬出一丝血痕,微生冥绝捻起他的下巴,将他那双闪躲不定的眼神暴露在最脆弱的面前,「楚文豫,你躲什么?」 他拉住楚文豫的手,下达最后通牒,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有这件事情的结果,正所谓必须有始有终,他们之间,不能出现莫名其妙的隔阂。 虽然微生冥绝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的,但是看着他嘴唇渗出血,微生冥绝还是心疼了,话音立即软了下来:「有什么话,就好好说,你我之间,还需要藏着掖着吗?」 楚文豫,你越是不说,我就越害怕啊! 楚文豫被迫抬起头,可他却感觉在微生冥绝面前抬不起头:「我还是那句话,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求你了,不要再逼我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微生冥绝越发的好奇,越发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在他面前从来都不隐瞒的楚文豫死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他的心已经被掏空了,被楚文豫严防死守的那句话彻底掏空。 楚文豫还是坚守心中底线,因为他知道,这个消息,一旦让微生冥绝知道了,会引发他无尽的自责。 这对微生冥绝来说,太不公平了,楚文豫任由微生冥绝自责了千年,有生之年,好不容易遇见了,就不会让他踏入自责的漩涡。 「放弃吧,不要逼我了。」楚文豫几乎是恳求的态度。 若是他不说,还能自己内疚,可若是他说了,就是两个人内疚了,有些话,说出来还不如憋在心里,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微生冥绝也不忍心再像逼问犯人一样逼问楚文豫,在自己的心爱之人面前,他还是心软了,「既然你不说,我也不逼你,只是楚文豫你给我听好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身旁,与你并肩战斗到底。」 你不想说便不说吧,倘若有朝一日,你要为我牺牲,我定抢先一步。 「我信你。」楚文豫抱了上去。 等他冷静下来以后,微生冥绝抱着他躺了下来:「睡吧!你太累了。」 楚文豫轻轻「嗯」了一声,就睡下了。 这一夜,二人睡得都很香。 暗夜浓浓,无人打扰。 旦日 虽然睡得很香,可楚文豫早早就醒了,微生冥绝也没有睡很踏实,所以两个人携手一起去了外面。 本来以为他们是醒的最早的,结果发现他们两个是醒的最晚的。 楚文豫还纳闷,怎么他们会醒的那么早? 佟凝雪郑重其事的说:「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楚文豫从昨天回来就心神不宁的,心里总觉得有一块莫名的石头堵着,怎么疏通都疏通不了。 佟凝雪指着前方:「守山大阵启动了。」 前方那辽阔无垠的雪山之巅,群峰挺立,苍茫之中带着一丝肃杀,白雪覆盖的峰顶,仿佛是天地间最纯净的净土,可最纯净的净土也有无限的杀机。 天边微光初现,将守山大阵的轮廓投射在半空之中,守山大阵的边缘镶嵌着银白色的符文。 突然间,空中出现了一个人形轮廓。 「那是谁?」楚文豫看着远方出现的轮廓,似人非人。 顺着楚文豫的目光,微生冥绝也看到了那轮廓,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长的人模狗样的,「这就是守山大阵?」这么草率? 最后这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那轮廓抬起手来,指尖跳动着灵动的灵力,化作无数丝线,飞向守山大阵的每一个角落。 无一例外。 随着他灵力的注入,守山大阵的光芒开始缓缓流转起来,仿佛是沉睡的巨龙被唤醒,开始缓缓甦醒,它能够震慑万物、镇压一切邪念。 第283页 光芒所过之处,雪花在空中旋转着飘落,灵韵声波轻轻荡漾,在空旷的雪地里迴响。 这过程只持续了一瞬间。 根本来不及等常人反应。 「啊?」微生冥绝有些疑惑,先前幕后之人来的时候,杀器蹊清出世的时候,怎么没有听说过有守山大阵,「真的有守山大阵?」 若是早知道有守山大阵,他们也不必费尽心力布阵阻挡幕后之人,而且……力气还白费了。 佟凝雪点了点头,眼眸中透出灰暗,楚文豫第一次从佟凝雪的眼里看不到希望,一代仙尊尚且如此,看来守山大阵一旦启动,他们的活路不多啊! 据佟凝雪所知,守山大阵和汇垣雪山是连在一起的,一旦启动,没有退路,最后整座汇垣雪山都会崩塌。 其中具体的危机佟凝雪也不知道,他也只是知道大概。 得知这一消息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 怎么不早说啊? 「守山大阵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启动?」 楚文豫觉得可能有诈,按理来说,守山大阵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启动,拉着整个汇垣雪山陪葬,幕后之人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先前并未察觉到守山大阵有异样,启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知道为何就突然间启动了。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先下山吧!」微生冥绝提议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纳闷,为什么大家都不下山? 既然知道守山大阵和汇垣雪山是连在一起的,最后会导致汇垣雪山的崩塌,那下山去不就好了? 事情哪有微生冥绝想的那么简单,骆晚阙及时泼了一山冷雪:「来不及了,要是能下去,早就下去了。」 微生冥绝:「……」 下又下不去,上也上不来,汇垣雪山真要是崩塌,他们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葬身于此。 佟凝雪的霜寒剑能将它们封的住一时,可封不住一世。 他们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被捲入了守山大阵中。 大致一看,阵中与雪山之巅的景色别无二致,皑皑白雪覆盖其峰,闪烁着寒光,宛如白玉雕刻的宝座,雪花飘然而下,宛如空洒玉屑。 可仔细看来,却是天壤之别,雪花落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眉间、肩头、衣襟上,瞬间化为水滴。 滴滴凝雪,如珠如露。 这也是生死界的一部分。 整个守山大阵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汇垣雪山,第二部分就是雪山之巅,第三部分就是后山。 这是进入守山大阵以后的阵图所示。 「汇垣雪山还有后山?」楚文豫先前从未听说过汇垣雪山还有后山,来了这么久,也没有听佟凝雪提起过。 若不是进入守山大阵,见到了阵图,佟凝雪都不知道汇垣雪山还有后山,他如实说:「我也从未听说过。」 微生冥绝趁机分析:「说不定汇垣雪山的后山,会是我们逃出生天的办法。」 「此话怎讲?」佟凝雪做出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微生冥绝将阵图记在脑子里:「汇垣雪山和雪山之巅我们都去过,据我推测,这两个地方有出路的机会会很小,而我们对后山一无所知,若是能找到后山,说不定就能找到出路。」 佟凝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若是能找到后山,说不定就能找到出路。 伊默顿了顿,插话道:「我知道后山在哪里。」 众人:「???」 你怎么知道? 伊默分不想提及这段往事,但是如今万般无奈,此事关系着他们几个人的身家性命,他若是再不说,恐怕都得死。 他站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那里,汇垣后山,是我出生的地方。」 第137章 汇垣后山 他回忆着给众人讲述了汇垣后山的情况, 那里没有漫天飞雪,只有惨绝人寰。 听了伊默的经歷之后,众人都十分同情他, 包括骆晚阙, 也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谁都知道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从他的神情就能看出来, 想要过去, 不可能! 他的眼神中充满恨意,像是之前受到了不公的待遇。 具体的他们也不方便多问,这一次, 对于伊默来说, 也是一个机会,再一次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说不定会给那段痛苦的时光一个结束。 时间并不会沖淡仇恨,也不会埋没怨愤, 只是他装作释怀了。 听他讲了这么多,楚文豫还是比较关心该如何进去,「你知道入口在哪里吗?」 伊默「嗯」了一声, 他, 一辈子都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出来的。 汇垣后山的入口和出口只有一个,并且没有允许是不得进入的,除非有原本汇垣后山之人做引导, 伊默倒是个光明正大的挡箭牌。 伊默带领着众人,踏着雪地,来到了汇垣后山。 山峰耸立如龙腾于空, 冰雪精细,远处银装素裹的雪线犹如舞动的长绸, 闪烁着冷峻的光辉。 古老的松树傲然挺立,枝叶上积满了厚厚的雪层,宛如银色的披风。 雪花依旧轻轻落下,铺洒在众人的肩头、衣角,如梦似幻的白色世界,宛如生命的无常。 楚文豫有一疑问:「你先前是从哪里出去的?」 伊默既没听懂他想要问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露出疑惑的神情。 第284页 与此同时,楚文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有点牵强,他又换了一种问法:「你之前进过守山大阵吗?」 伊默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进过守山大阵,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说,这里竟然还存在守山大阵,「没有」。 「你之前是从现实中进进出出的,如何能从守山大阵中找到出入口?」楚文豫又问。 这才是他最终想问的问题,生死界和现实是相通的,可又是不通的,两者之间隔着鸿沟与天堑,想要轻易跨越,怕是难如登天。 他不禁怀疑伊默为何有此等能力,还是说这里有不同寻常的路。 对于这一点,伊默也很吃惊,他之前从未进过此地,为何能在这漫天雪地中找到方向,还能准确的进入汇垣后山。 怕不是有人故意引导。 看来,不仅是他们想要找到汇垣后山的所在地,里面的人也按耐不住了。 汇垣后山和前山没有多大区别,漫山遍野的雪,飘落在各个角落。 汇垣后山里有一个村子,也就是伊默的出生地,这里的人和外界几乎没有联繫。 如今伊默回来,他们也不高兴,反而很冷漠,伊默也不愿意提及此地。 村长倒是热心,请他们去家里住。 事出反常必有妖,且看村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村长将他们带到了家里,一桌子早已准备好的丰盛菜餚招待他们,像是早知道他们要来。 「几位,你们既然都是伊默的朋友,伊默能选择让你们进来,也就证明你们都是家里人,既然是家里人,把我这当成自己家就行,随意一些。」村长笑着说。 他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却已经当上了村长。 如果非得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和蔼可亲。 表面功夫谁都会做,就是不知道背地里会干什么勾当。 不过既然村长都那么说了,他们也不好拒绝,该吃吃,该喝喝,凡事别往心里搁。 「谢谢村长,你人真好。」楚文豫一边胡吃海喝,一边说。 微生冥绝也跟着致谢。 吃完饭,按照村长的安排,两个人一间屋,伊默和村长住一间。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屋中有一股异香。 从他们进门开始,就闻到了。 说不上来好不好闻,只是有点怪异,不像是中原的东西。 这里本就不属于中原,伊默也师承巫医谷,这里有异香也不奇怪。 「睡吧!」微生冥绝给楚文豫盖上被子。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股异香应该是安神香,只不过里面加了点别的东西。 他们有灵气,这股异香奈何不了他们。 而佟凝雪和骆晚阙也用不到他们担心。 至于伊默,他和村长住一间,村长也不至于傻到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所以,二人就安心睡下了。 再一次醒来之时,天已经黑了,他们被扔到了古井底。 一起被扔下来的还有佟凝雪和骆晚阙,不过看他们二人这样子,应该是主动跳下来的。 古井贡龙,迷案滔天。 寂静无声的周围如同打开了天窗,吞噬着一切的声息。 二人缓步,透过黯淡的月光,可以瞥见井中游弋的古井贡龙。 龙鸣震天,难以言喻。 龙鳞闪耀着如月光般的银色光泽,眼眸深邃如海,仿佛能洞察一切,它的出现,仿佛是古井的灵魂,又似是亘古不灭的守望者。 「真的古井贡龙?」微生冥绝轻声问道,声音在夜空中迴荡,发出如龙鸣一般的回声。 佟凝雪一剑斩断古井贡龙:「假的,是幻影。」 原本游动的古井贡龙瞬间化为石迹。 楚文豫心中一惊,缓了好大一会儿:「这怎么跟真的一样?」 佟凝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后分给二人服下,「这是解药。」 吃下解药,便看清了古井贡龙的真面目。 「仙尊怎么会有解药?」楚文豫盯着那个瓷瓶,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 撇了一眼手中的瓷瓶,佟凝雪解释说:「是伊默给我的。」 伊默? 他怎么又不见了? 若是佟凝雪没有提及伊默,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想不起来,伊默和村长住一间,再加上他本来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不会有危险,可他们四个,可就不一定了。 既然被村长沉了井,能不能活着出去也另说。 「他应该不会有危险吧?」楚文豫小声嘀咕。 骆晚阙跟着佟凝雪走过来,举起手来说:「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楚文豫:「……」 这里是井底,要想出去只能往上走,可出口已经被堵死了,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面的水流里。 说不定里面别有洞天。 「你们还记得是怎么来的吗?」楚文豫走了一圈后问。 佟凝雪闭上眼,回忆着中了毒之后的残枝片叶,「被人扔下来的。」 「你们也是被人扔下来的?」微生冥绝有一丝惊讶,以佟凝雪的身手来看,不应该啊。 佟凝雪点头示意:「的确是被人扔下来的,我还记得是三个人,为首的应该是村长,还有一个就是大祭司,另一个是黑衣人,蒙着面,未能看清。」 第285页 这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将计就计,借力使力,先让村子里的人放松警惕,然后趁其不备,反将一军。 「大祭司?」 楚文豫心潮起伏,村长的底细已经被他们摸清了,只是未能醒着见到大祭司,就被扔到这古井之中,这个人可能是个突破口。 他是这么想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仙尊可有计划?」微生冥绝试探道。 以他对佟凝雪的了解,不可能任由别人把他的后路封死,既然醒着还会被人扔下来,只能说明这是他计划好的。 佟凝雪拔出霜寒剑,剑体呈现蓝光,像极了汇垣后峰在雪的映衬下呈现出来的颜色。 他没有多做解释,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明白了。 将霜寒剑收入鞘中,佟凝雪走向一旁,看到井壁上刻着的一首诗:「洛晴云案祭栩藏,清筱芙波沐魇阆。沛琼霓盏鸿幽罡,舒影棺柔玉澜殭。惊别一梦许久行,溪木源钧点峰浪,液鬼秋测姒绘淌,出世壶间谍澈旁。」 从口中读出来了一遍,心中已经过了无数遍,无论怎么品这首诗,都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 被井壁上的这首诗吸引过来之后,楚文豫小范围的分析:「栩藏,魇阆,幽罡,澜殭指的应该是四大镇井兽,分别对应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至于后面四句,应该指的是水下之行,若我所料不错,此井的出口,应该就在水下。」 他分析的有理有据,众人只好跟着他的思路走。 如果说出口真的在水下,那第一件事就应该先找水。 这里明显是个枯井,他们所在的位置也没有水源,若是出口在水下,为何没有水源? 「我真的如他所说,出口在水下,那我们应该先找到水,才有出去的希望。」微生冥绝静下心来说,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首诗吸引,费尽心力的去解读这首晦涩难懂的诗,他总觉得一切进展的太过顺利,反而心不安。 细节至关重要,微生冥绝自动忽略这首诗,去寻找其他的蛛丝马迹。 在这首诗的旁边,零零散散的几幅画,很零碎的画面,难以联繫在一起。 只能把它们揉碎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分析。 画中的一条龙指的是古井贡龙。 一杯未饮尽的酒指的是什么? 明明是零散的几幅画,栩藏,魇阆,幽罡,澜殭四大镇井兽却都出现在一副画中,还挤在了一起。 虽然不知道四大镇井兽的关系如何,可一山不容二虎这么简单的道理,作画之人怎么可能不懂? 还有为何每一幅画中都有被一把剑砍断的一根竹子,这是否是同一根? 为何每一幅画的竹子只有半根? 这面目狰狞的人又是谁? 头脚都被砍断的人又是谁? 这么一阵分析下来,更乱了。 微生冥绝尝试着找出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可无论怎么联繫,都联繫不到一起。 看起来毫无逻辑且毫无关系的几幅画,偏偏错愕的排列在诗的一旁。 另一旁为何是空的? 微生冥绝将手伸到另一旁,发现井壁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透明颗粒,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凑近一闻,能闻到一股难闻的腥臭味,不凑近闻也闻不到。 这也太奇怪了。 不想用手触碰的微生冥绝指了指,对佟凝雪说:「这里,麻烦仙尊!」 佟凝雪也知道他的意思,拔剑一斩,颗粒如滚珠般散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他也做了些手脚,将这满井壁的透明颗粒利用的彻彻底底。 忽的,响声开始沉闷,像是浸泡在水中。 跟着这些透明颗粒,成功找到了水源。 「太好了,找到水源,我们就能出去了。」 楚文豫突然有种一切即将结束的快感,等到他们出去之后,势必将整个村子「连根拔起」。 然而,天不尽人意,这是死水。 第138章 中毒解毒 死水表面无一丝波澜, 像是被冻结的画卷,停滞在无声的静谧中。 那些透明颗粒也不见了踪迹,在死水中沉沦, 消失的无影无踪。 微生冥绝小心地踏入死水, 死水带起一种粘稠的触感,却是十分柔滑。 他轻轻地弯腰, 试图去感受那从水中透出的寒冷, 他用指尖轻触水面,顿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至整个身体。 而后立即收了回来。 「刚才试了,下面没有出口。」微生冥绝后退了几步说。 楚文豫给他擦拭指尖的水:「明知道没有出口, 夫君何必去试呢?」 趁机亲了一口楚文豫, 微生冥绝憋不住的暗笑道:「因为水下有出口是夫君你说的,我自然深信不疑。」 佟凝雪, 骆晚阙:「咦……」 真是受不了他们两个。 不想看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在这里卿卿我我,佟凝雪拉着骆晚阙走向一旁。 似乎是向他们宣战似的拔剑一挥, 竟意外打开了活水渠。 真是有心栽花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活水涌动,似是一条游龙, 将古井洇湿, 一滴滴的水逐渐汇聚成水源,带领他们找到出口。 踏入活水渠的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第286页 活水渠中, 水流潺潺,阴暗而潮湿的气息萦绕着他们的衣袂。 这里的温度和外面的空气相比有些凉意,透过壁面上细细的水滴蒸发出来, 滋润了这片难以接触到的黑暗地带。 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行走,偶尔水面上会出现稀薄的霭气, 好似他们脚下的黑暗世界里升腾着仙境般幻影。 点燃火摺子,照亮了黑暗中的方向。 光束划过洞壁上的湿泥,有时会在墙上留下一片深色的印记,偶尔也能在缝隙里看到一丝青苔或花朵般的异草。 尽管这里湿润的空气中,隐藏着种种不可思议的阻力,却难以改变周围的死寂。 四人没有轻易停歇,继续前进。 一路穿行着幽深的地下水道,尽头逐渐明朗起来。 水流变得更加急促起来,一瞬间,生命之力迸发出来,向未知的地方疾驰,在这洪荒之中,几人心无旁骛地前行。 这里阴暗潮湿,暗流涌动,不似平地那般好走,他们走的很艰难,而且这里是古井底,空间也比较小,通道低矮,所以速度慢了不少,但也没有多加耽搁,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不能前功尽弃,半途而废。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 这里的水流汇集成一个巨大的水潭,水面泛着幽蓝的光泽。 四周的洞壁上有一些微弱的萤光石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像星点一样敞亮。 终于,走出来了。 但对于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该如何找到伊默并与他取得联繫呢? 佟凝雪环视四周,发现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东西。 紧接着,他双指成剑,点在眉间,周遭散发出来的灵力可以抵得上万千冰雪,浑身白茫茫的一片,连带着雾气逐渐隐藏在空旷的地界。 「是点华术。」楚文豫指着佟凝雪所在的方向说。 他看着佟凝雪一点点的消失在原地,直到肃清了所有的障碍,他才重新出现。 雪色流云,踏浪清韵。 这里的布局也是障眼法的一种,看不到天地变化,看不到星辰规律,隐藏在暗处的人能看得清里面之人的行动,他们却找不到施法之人。 原本这里伪装的很好,佟凝雪也不会轻易发现,可他偏偏先前斩了一剑,这才露出了破绽。 那一剑给了村子里的人一个巨大的变数,好像佟凝雪将霜寒剑悬在了他们的头上,告诉他们本尊在此,看谁敢造次! 不管有意无意,那一剑总归是给这次行动减少了不少的麻烦。 由他师尊出手,骆晚阙最是高兴:「师尊,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算帐!」 他骄傲的看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像是从高处俯视这芸芸众生。 普通平凡的众生,只能仰视他最尊敬的师尊。 佟凝雪运行了一个小周天,直到灵气彻底消散,他周身再无可以利用的灵气,他才淡淡的开口说:「不急。」 骆晚阙:「???」 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不是应该抓紧反将一军吗? 他不解的仰视着佟凝雪,玉冠飒雪,凌渡众生。 凌渡原本是他的号,后来自己改成了凌无,认识骆晚阙以后,凌无也不復存在,他就只是佟凝雪了。 在见到佟凝雪之前,骆晚阙可谓凄悽惨惨戚戚,就快要活不下去的那种,可也听说过佟凝雪的名号,他励志要拜佟凝雪为师,一辈子孝敬他,当成亲生父亲那样尽孝,只是……佟凝雪一直没给他这个机会。 因他修成道心,一块手帕藏在怀里十余年,因他道心倾覆,佟凝雪都没说过,可骆晚阙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就像现在这样。 将佟凝雪尽收眼底,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他心底里是愧疚的,把不入红尘的一个人拉下泥潭的愧疚,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没了意识。 不知他一个人没有了意识,除了佟凝雪,其他人都中招了。 这是汇源后山村子里专门研究的软骨星魂散。 中了软骨星魂散的人,短时间就会失去意识,然后灵气消散,直到泯然众人。 最后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师尊……」骆晚阙醒着拼命抓住救命稻草,他知道佟凝雪一定会救他,师尊不会让徒弟出事的。 佟凝雪站在原地没动,骆晚阙却抓不住了,这软骨星魂散见效奇快,几乎是瞬间的事,想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而佟凝雪之所以没事,是因为他刚才运行的小周天。 见骆晚阙连他的衣角都抓不住,他露出几乎从未展露过的愤怒的神情。 「你在这里等着,为师很快就把解药给你带回来。」佟凝雪拍着骆晚阙的肩膀,示意骆晚阙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到他把解药带回来。 骆晚阙强行点头,他已经动不了了,哪怕是加速毒入肺腑,加快血液流动,他也要给佟凝雪坚定的回覆,他会等着师尊回来。 安顿好了骆晚阙之后,给他下了同生咒,只要师尊不死,骆晚阙就不会有事。 在三人面前设下结界,无人能打破。 而后,佟凝雪没有半分犹豫,孤身一人来到了村庄里。 村庄里的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 「本尊只说一遍,解药拿来。」佟凝雪霸气说道。 第287页 一扫衣袖,捲动了狂风暴雪,将众人逼退数步。 他们常年隐居于此,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子了,也对外面之人的实力一无所知。 村长依旧不死心:「我手上还有人质,你能耐我们何?」 说罢,伊默就被带了上来,专用的捆叛锁,只有专门的钥匙才能打开。 佟凝雪透过捆叛锁探了一探,发现伊默并未受伤,他也就安心了。 这一探,村子里的人无一人发现,也无一人能感受到。 确认伊默无事,佟凝雪也不在隐藏:「解药我要拿,人我也要救,你们,又能奈我何?」 清宁如仙的嗓音间露出不可多得的杀气,他用最温润的声音给了他们一个警告。 解药是他的,人也不是你们的。 村长带头大笑:「哈哈哈……,真是不自量力!我就不给!」 最后这四个字还没有说完,伊默就已经在佟凝雪手上了,捆叛锁也被一招击碎。 所有人都不相信,甚至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这……怎么可能?」 丝毫不顾众人的大惊,佟凝雪还是轻松掌控全局:「最后一次机会,解药!」 「不给,要么你就杀了我们,要么你就和他们一起死!」村长作死的嘴硬,既然这样,就不要怪佟凝雪不客气了。 他调动全身灵气,压在整个村子上空,人人自危的场景他见识到了。 就像所有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利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有的人已经按耐不住了,凑到村长面前:「村长,要不就给他吧!」 村长依旧在负隅顽抗,喝退了上来劝说的人。 「本尊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不稀罕。」佟凝雪将压在他们头上的乌云降低,几乎贴到了直立的人头上,许多人因此没骨气的下跪。 他们承受不住佟凝雪的威压,纷纷跪倒在地。 只有村长还拿着手中如法杖一般的东西强撑着,片刻间,法杖被佟凝雪捏碎,似晶球的东西化为最坚硬的雪落在地上。 上面还沾上了村长的血,染红了尘埃。 后面的人爬到村长这里,恳求他把解药给他们,不要再僵持下去了。 撑不住的村长立马跪在地上:「有本事你就杀死我,我死了,你永远都得不到解药,拉上他们陪葬,也不算孤单,哈哈哈……」 吐了一口血之后,奄奄一息的摊在地上,他把佟凝雪想的太仁慈了,以为佟凝雪不敢杀他,以为他是这村子里唯一知道解药在哪里的人。 佟凝雪也的确很久没有开杀戒了,但他又不是和尚,也不是不会杀人。 轻轻一挥手,村长就没了气息。 见村长死了,伊默脸上浮现出大仇得报的快感,人虽然不是他亲手杀的,可是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死了,终于死在他面前。 众人见村长死了,纷纷跪拜佟凝雪,嘴里嘟囔着:「多谢仙尊救命之恩。」 突如其来的致谢,佟凝雪也没有搞明白,但他所剩时间不多,骆晚阙还在等着他。 「必须尽快找到大祭司。」佟凝雪和伊默说。 从刚才来的时候,他就开始观察,虽然都不认识,可之前沉井的时候,和大祭司见过一面,大祭司不在此地,肯定有鬼。 伊默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他在哪里,跟我来吧!」 跟着伊默,佟凝雪找到了大祭司,第一句话就是:「解药在哪里,我没有多少耐心,你若不说,下场就和他一样!」 大祭司心中很是清楚,佟凝雪口中的他指的是刚死的村长。 他比村长这个老顽固识趣多了,二话不说就把解药拿了出来,递给了佟凝雪。 此番解药拿的如此顺利,伊默问:「不会是假的吧?」 大祭司连忙摇头,又连忙点头:「绝对保真!」 得到他的承诺之后,伊默才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佟凝雪也没有完全相信他。 解药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佟凝雪一看解药有六颗,先将一颗给大祭司吃了,又分了一颗给伊默。 接过解药,伊默不确定的看着佟凝雪:「给他吃是为了实验有没有毒,给我吃做什么?我又没中毒!」 第139章 解开心劫 佟凝雪没有和他解释, 自己拿出一颗解药放在嘴里,看到佟凝雪也吃了,伊默也将解药放在嘴里, 心里想着:仙尊自己都吃了, 肯定不是毒药。 说实话,佟凝雪也不知道是不是毒药, 他不想带着大祭司去找骆晚阙, 本想拿伊默试药,可想了一想,伊默于他而言, 多少算是朋友, 这么做有点不道德,当然, 这只是最微乎其微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每一个人的体质不同,伊默师承巫医谷, 体质并非常人所能及。 若是由伊默试药,怕是看不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试药, 即便是毒药, 也当做和骆晚阙同生共死一回,这毒药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强行逼不出去。 无论哪种方法, 他都能解毒的,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当作和徒弟的一次同生咒实验吧! 「好徒弟, 为师说过,没有我的允许, 你死不了。」佟凝雪说着,就带着伊默来到了他们的所在地。 解开设下的结界,将仅剩的三枚解药分给他们。 毒药见效快,解药见效也快。 第288页 毒解了之后,楚文豫看着佟凝雪手中精緻如玉的瓷瓶,问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毒的解药不止三颗吧?」 凝视着手中的瓷瓶,佟凝雪「嗯」了一声,本来不想说的,可楚文豫都问了,他也不能不作答。 听到这个问题,伊默就像是找到诉苦对象一般,前来「诉苦」:「这解药,餵给大祭司试毒也就罢了,连我都要吃,最主要的是,他自己也吃了,明明没中毒,为何要吃?」 根据伊默不成文的描述,楚文豫也懂了,和伊默说:「你不懂!」 伊默:「……」 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为何说我不懂? 难不成,他们有事瞒着我?这是解药吗? 许多问题徘徊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说的,不仅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听懂了,骆晚阙也听懂了,「师尊,你为了我,何至于此啊?」 虽然很想问问佟凝雪,但是话到嘴边,骆晚阙又收回去了。 他不敢问,怕佟凝雪回答的太轻松,反倒是将他推入无边的腹地。 「爱徒,你不用想那么多。」只需要想着为师爱你就够了。 骆晚阙自是不想去多想,可他害怕佟凝雪当真与他同生共死,「师尊,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话不用说出来,佟凝雪就能猜到骆晚阙相求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有朝一日,师尊不必管他,这怎么可能? 佟凝雪严肃道:「不能,此事,没得商量。」 骆晚阙还想再争取,可看到佟凝雪假装生气的模样,他更加害怕。 算了,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把命还给师尊便是。 和师尊在一起,就要学会珍惜当下,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他依偎在佟凝雪的怀里,像一只没开窍的小花猫。 他们在此处说的话,大祭司已经听了多时了,并非是没有察觉,只是没人愿意搭理他。 兜兜转转,只有伊默一人不懂罢了。 不能让他继续偷听下去,楚文豫大喊了一声:「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话音刚落,大祭司蹑手蹑脚的从后面走了出来,还带着一众老小。 带着他们三叩九拜:「求仙尊垂怜!」 佟凝雪:「???」 本尊又没有嗜杀的习惯,又不会把你们全都杀了,过来求我做甚? 见佟凝雪有些不解,大祭司趁机说:「我等都中了村长下的蛊,本以为他死了,蛊就会自然消失,可没想到蛊非旦没有消失,反而加重了。」 「仙尊神通广大,求仙尊出手相救!」 「求仙尊出手相救!」 「求仙尊出手相救!」 大祭司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带着一众老小一起长跪不起。 他笃定佟凝雪会有办法的。 佟凝雪只是发力高强,又不是万事皆通,这些毒蛊,他也无能为力。 若是一两个人还好,能用法力强行逼出,可这么多人,就算耗死他,也不一定解得了。 此时,伊默站了出来:「你们中的蛊,我能解。」 他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他的蛊是慕楠经替他解的,解法也告诉了他。 所以,此蛊他能解,并且在场之人,只有他能解。 也不是一无是处。 虽说平时用不到,可真若是有什么伤,他能治,有什么蛊,他能解。 「那太好了,多谢!」大祭司带着村子里的人继续磕头。 以为有了希望,再也不用受到毒蛊控制了,先前没有人敢反抗村长,就是因为中了蛊,村长死后,他们的希望也破灭了,如今希望重新燃起,众人手心的汗也都随之消散。 可好景不长,这蛊也不能白白给他们解了,伊默算过,最多还有三天的时间,而配药解毒只需要一天,所以他耽误的起。 在他们之间逛了一圈,每个人都向着他磕头,都视他为解救众生的神明。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当年,可不是这样的。 当年他被当成叛徒,所有人都对着他恶语相向。 他杀害了自己的父母,在众人看来,就是大逆不道的。 可父母以他为药,试炼「药人」,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没人听他解释,他也不确定,因为他杀害父母之时,只是个没有意识的药人。 这也是,他和曾旭扬说他后悔的原因。 魇镜千年,都洗不平上天对他的不公,都磨不平困扰他多年的心结。 当年,他杀害父母以后,这个村子容不下他,都把他视作怪物。 可他,也想成为人啊! 他可以理解曾旭扬的无奈,当时的他,就如同魇镜中的曾旭扬。 在他的劝说下,曾旭扬还是义无反顾的杀了自己的父亲,就像当年的他失控杀了自己的父母一样。 只是没想到,应当伸张正义的街坊邻里,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婶婶,一个体谅他的人都没有。 那些嘴里喊着自己多么无辜的人,并非不知道伊默父母的阴谋,也并非不知道伊默的无辜,只是他们认为事不关己而已。 只是他们冷漠无情而已。 年少的伊默受了刑后背井离乡,他们只是看着,只是恶语相向的看着。 不断的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能像他一样,当年,说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可现在呢,像是摇尾乞怜的狗,随便抓住一个人就能乞求。 第289页 逛了一圈之后,伊默想了很多,还是想将自己的委屈说出来:「当年,你们可不是这么对待我的。」 大祭司率先站出来,向他解释:「我们当年也是受他控制,没有办法啊!」 「把责任推到一个死人身上,大祭司,你还真是令我高看啊!」伊默气不过,就阴阳了他几句:「当年,我众叛亲离之时,没有人替我求情,怎么,是当时活的有尊严吗?是当年膝盖不会弯吗?」 大祭司看着他,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这么多年被村长控制着,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哪里还有什么尊严? 「我不无辜,我们都不无辜,我们也不忍心啊,只是……」大祭司瘫坐在地上,回忆着当年驱逐伊默的场景,至今还歷歷在目。 伊默也随着他们哭了,但不是为他们的虚伪而哭,而是为当年的自己而哭,也是为现在的自己而哭:「你们的不忍心,已经逼死了一个孩子。」 今日,曾经被你们逼死的那个孩子,再一次站到了你们面前。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不只是大祭司边说边磕头,他身后的所有人都一边说对不起,一边磕头。 只是……太晚了,晚到命脉被他们逼死的那个孩子紧紧握住的时候,才说对不起。 「我就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想活着吗?」伊默冷静的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说话,不说话伊默也知道,他们想活着,做梦都想活着。 数年前就是这样了。 他们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干的出来,草菅人命,也只是表面上的。 太罪恶了,太丑恶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谁不想活下去呢? 事不关己不搭理,这才是人之常情,大势所趋随大众,这才是人间常态。 曾经的伊默已经找不回来了,他受过的委屈已经随着时光的流转埋进了土里。 他的父母被他亲手杀死了,曾经伤害过他的人的生死,也被他攥在手里。 可过去这么多年,面对生死攸关,他还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 哪怕那些人都不能被称作「人」。 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 并非是他善良,而是他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残忍。 审视着每一个人的罪行,伊默淡淡的开口:「我会救你们的,等着吧!」 所有人泣不成声,也在他离开之时三叩九拜。 活着,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愧疚,那只是对过去的追溯。 愧疚,也得活下去,活着,才能弥补愧疚。 伊默才不需要他们弥补,迟来的弥补比死去的村长更令人噁心。 先前计算的没错。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把解药配了出来。 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获救了,死的只有罪魁祸首村长,还有那不像一家的一家人。 生于此,那是命,长于此,那是劫。 叛出此,逆命数,归来此,解心结。 「愿你们从此无痛无灾,好好活下去,我不苟同,不能容于此,永别,祝珍重!」伊默说完,就带着他们离开了此地。 这里,不值得留恋,也没有感情可言。 等到出了汇源后山,伊默才松了一口气。 楚文豫藉机问道:「你的心结,可算是解开了?」 第140章 再寻真相 出了汇垣后山, 他们现在依旧在守山大阵中。 既然伊默是这个村子里的人,那他对于古井应该有所了解,楚文豫是这么想的, 于是便问道:「你可否进过古井?」 伊默摇了摇头, 谁闲的没事干跑井底下干什么啊? 这么想想也对,楚文豫给微生冥绝使了个眼色, 让他把那日在井底见到的说与伊默听, 或许他会知道其中的含义。 微生冥绝一边给伊默讲,一边比划着名:「那日我们在井底见到了零零散散的几幅画,其中有一杯未饮尽的酒, 还有每一幅画中, 都有被一把剑砍断的一根竹子,而且只有半根。」 若论起记忆力来, 天上没人比得过微生冥绝,楚文豫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 虽然有时候记忆力很差,但微生冥绝的记忆力,绝对是最持久的。 他的脑海里闪现出几个穿插的画面, 几乎都是一闪而过的, 「那几幅画中还有一个面目狰狞的人,以及头脚都被砍断的人,当时我想着找出它们之间的共同点, 可无论怎么联繫,都联繫不到一起。」 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从他的脑海里形成闭环, 然后一点一点的输送出去,把那些画面说出来也很难, 他尝试着用最简单的话表达出去。 想到那零零散散的几幅画,就必然会想起那首诗,「还有一首晦涩难懂的诗,看起来毫无逻辑且毫无关系的几幅画,偏偏错愕的排列在诗的一旁,而且另一旁是空的。」 虽然不知道话的含义,但是那一首诗的含义,楚文豫之前分析过了,就是不知道分析的全不全。 在不同的情境下,理解出同一首诗的含义,也未必尽数相同。 如今再看那首诗,说不定会有不同的见解。 对于微生冥绝的所见所闻,伊默也是闻所未闻,他只能试着从诗中找到答案,问:「什么诗?」 微生冥绝回忆着那首诗:「洛晴云案祭栩藏,清筱芙波沐魇阆。沛琼霓盏鸿幽罡,舒影棺柔玉澜殭。惊别一梦许久行,溪木源钧点峰浪,液鬼秋测姒绘淌,出世壶间谍澈旁。」 第290页 这首诗他背的真切,就是只能背出来,却不知道具体的含义。 伊默仔细听着,他知道前四句,但不懂后四句是什么意思:「栩藏,魇阆,幽罡,澜殭指的应该是四大镇井兽,分别对应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至于后面四句,我就不知道了。」 这和楚文豫之前分析的差不多,就是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楚文豫理解的全面,也只是知道些皮毛。 看着他的反应,楚文豫觉得这并非偶然,四大镇井兽并不是家喻户晓,伊默为何清楚它们,于是便问道:「你也知道栩藏,魇阆,幽罡,澜殭这四大镇井兽?」 伊默知道楚文豫为何会这么问,之前他在父母的密室中看到过,这四个镇井兽代表着四大邪恶势力,后来两两合而为一,形成了两股势力,至于是哪两股势力,这就无从考证了。 看到四大镇井兽,楚文豫只是知道它们分别代表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具体的含义还是伊默清楚,四大镇井兽太大而空了,根本就猜不到。 伊默说完之后,楚文豫大致明白了,又问了些关于四大镇井兽的细节,他猜测最终的两股势力的首领应该是在生死界中见到的两个幕后之人。 至于那几副零散的画的意义,目前没人清楚。 他们目前所处于的守山大阵已经完全启动,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都要埋骨于此。 守山大阵最终会和汇垣雪山一起付之一炬,在这之前,他们必须想到解决的办法。 或许,答案就在那几副零散的画里,但这些画根本就拼凑不起来,也联繫不到一起,想从这里面找到最终的答案,简直比登天还难。 九重天他们都去过,区区几副零碎的画还解不出来!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伊默想起了当年在父母密室中隐藏的几幅画,倒是和微生冥绝描述的很像。 只不过,还不如微生冥绝所描述的全。 「我依稀记得,我父母密室暗格中的那几副画,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伊默回忆着说。 只是记忆有些久远,他也想不起来了,「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过了这么久,他也只能记起个大概,况且他那个时候很小,而且神志不清,就算能记得画面,也不如再回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隐藏起来,他当年没有发现的线索。 「那不是你伤心之地吗?不是不想再回去吗?」骆晚阙注意到了伊默表情的变化,所以他说话很收敛。 伊默摇了摇头:「我们几个人的命,可比那些有的没的重要多了,既然里面有线索,我和你们回去便是。」 「那里是我的伤心之地不假,但不能成为我们的埋骨之地,既然来到了我的出生地,我本应当尽一下地主之谊,可……」伊默越说就越觉得伤心,他伤心的不是回到了伤心之地,而是没有好好招待朋友,「所以,在我的地盘上,我们五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众人被他这几句话说的感动,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说出了每一个人的心声,他们五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说罢,他又带着众人来到了汇垣后山,只是出入口变了,再想进去之时,发现已经进不去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进不去?」 随着守山大阵的完全启动而变的,伊默也不能确定现在的入口在哪里,他只能确定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原来的入口,而不是现在的入口。 「这里与我们来时不同,大家小心。」佟凝雪也察觉到了变化,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像是有人故意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那人恐怕早就料到守山大阵完全启动之时,就是汇垣后山彻底封闭之时。 伊默抬头看着远方,苦恼道:「那一行字,到底是什么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远方,就像找到了归宿,像一个没有家的孩子有了寄託,或许是见到了天上的星星,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一颗星星,融在漫天星辰中。 他们应该苦恼该如何进去,本应该苦恼为何有家不能回,可命运一直都在捉弄他,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回过家,所以,渐渐的也就淡了,没有了回家的想法。 汇垣后山是回不去了,守山大阵已经完全启动,若是再不出去,恐怕他们也会随着真相掩埋。 「来不及了。」佟凝雪担忧的说,他发现远方出现雪崩的迹象,「快走!」 出现这种情况,人是逃不出去的,除非可以直接离开此地,不然外面还有守山大阵的阻碍,任谁都逃不出去,就在这时,微生冥绝灵机一闪:「仙尊,传送阵。」 他们在生死楼中就接触过传送阵,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布下传送阵。 「传送阵会把我们传到哪里?」微生冥绝有些担心,他担心即便布下传送阵,他们也出不去这守山大阵,那道最大的关卡不破,他们可能永远都出不去。 可这是他目前为止,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别的,更不可能。 楚文豫也不知道,只能赌一把了,「传送阵应该无法把我们送出生死界,但未必不会把我们送出守山大阵,放宽心吧!担心也没用。」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专心去看佟凝雪布阵。 天边红霞渐渐褪去,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大雪无声无息地飘洒下来,温柔而野蛮,似重锤,不断的砸向孱弱的地面。 第291页 佟凝雪长发随风飘舞,与雪花交织在一起,他缓缓拔出霜寒剑,指向苍穹,低吟的声音在风雪中迴荡,传到了站在一旁的骆晚阙耳中。 骆晚阙在心里一直默念:「师尊,你一定会成功的,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师尊一定会活下去的。」 随着传送阵的雏形逐渐显现,佟凝雪的身影在他如清雪一般的声音的催动下开始缓缓升腾,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在风雪中绽放。 霜寒剑如同法杖,散发着弥天蓝光,光芒在风雪中穿行,犹如冰凤蜿蜒过九泉。 传送阵的布置渐渐成形,逐渐在风雪中展开,周围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雪花落在传送阵上,瞬间化作无形的水汽,消失在空气中。 空气凝固,风雪仿佛停止肆虐。 最终,佟凝雪低喝一声:「天地之门,为我而开!」 顿时,一道明亮的光柱从天而降,直指地面上的传送阵,那光柱如同银河般璀璨夺目,让人无法直视其光芒。 「这是什么?」楚文豫被光灼的睁不开眼睛,忍不住用双手去挡,「怎么这么刺眼?」 他不仅将一只手挡在了自己眼前,还将另一只手挡在了微生冥绝的面前,几乎和他同步的动作,微生冥绝的手也护在了他的眼前。 随着光柱的落下,传送阵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这声音如同天雷,震彻九霄,在轰鸣声中,传送阵开始缓缓运转起来,众人也被传送出去。 光芒太盛,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楚文豫才睁开眼,再一次睁开眼之时,他觉得周围有些熟悉:「这不正是汇垣后山吗?」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硬把人往绝路里堵。 有了守山大阵在此阻挡,他们是出不去的,传送阵在这里面也会失效,雪山之巅和汇垣雪山都出现了雪崩的迹象,只有汇垣后山暂时还是安全的。 事不宜迟,快些寻找出去的办法。 伊默带着他们来到了父母的密室,还好没有被毁,他们走后,没有人动过这里,除了有些积灰以外,所有的东西还都在原地。 打开暗格,上面的一行小字也被翻了出来,几副画上写着:引药入体方可出。 最后的最后,上面写着:小伊默,你不要怪我们狠心,这里是个烂透的天地,而你不该属于这里。 看到这一行字的伊默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一瞬间,大仇得报的快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里还有仇恨啊? 他从小就被自己的父母引药入体,炼为「药人」,他恨透了他们,甚至在失控的时候杀了他们。 可结果呢? 时隔多年,再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发现父母只是为了能让他走出这一方天地,不被束缚在这里,而不得已做出的决定。 「骗子,都是骗子!」伊默崩溃的大喊,「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这么多年,我活的就像个笑话,我以为的真相是你们抛弃了我,我以为的真相是我不配在这世上,可结果呢?竟然是这样的,还真是荒唐。」 「是不是我说今天不回来,我说不打开这个暗格,这个秘密永远就会埋在这里,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伊默的情绪十分激动,此事此刻,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你们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一对骗子生了一个傻子,哈哈哈……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伊默自嘲道,可笑的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而是这么多年了,他刚知道自己是个傻子。 整间密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旁人就站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或许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静静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情绪太激动,泪止不住的下流,洒落在水中拿着的几幅画上,呈现出了另一面。 伊默的父母早就算好了一切,他们的儿子是性情中人,再一次看到这几幅画的时候,肯定会崩溃的大哭,而伊默是他们炼制的「药人」,他的泪就是解开迷局的关键。 他情绪激动的有些失控,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还是楚文豫看到了几幅画的变化,楚文豫指着伊默手中的画说:「快看!」 还没反应过来的伊默没等打开手中的画就被楚文豫夺了过去,他对伊默说:「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这里不应该是伤心之地。」 擦干了眼中的泪,伊默自己的看画,还是差点火候。 他哭的有点着急,这几幅画在他手中「摇摇晃晃」的,眼泪分布的也不均匀,要想联繫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 「要不……你再哭会儿?」楚文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伊默:「……」 下一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哭了起来,等到眼泪把几幅画浸湿,所有的谜题也就解开了。 第141章 一剑霜寒【第五卷完】 有了差不多完整的画, 就能把一切联繫起来。 那一杯未饮尽的酒指的是持竹剑之人中了毒,所以未饮尽。 栩藏,魇阆, 幽罡, 澜殭四大镇井兽之所以会出现在一副画中,还挤在了一起, 是因为他们本为一体, 都听命于那人。 每一幅画中都有被一把剑砍断的一根竹子,是因为其中的竹子并不是普通的竹子,而是一把竹剑, 这些画中的竹子拼起来是同一把竹剑。 第292页 每一幅画的竹子不是只有半根, 而是被另一把剑斩断了的竹节。 这面目狰狞的人使得就是砍断竹剑的那把剑,而那把剑名为「暖意」, 和佟凝雪的霜寒剑渊源颇深,至于究竟有什么渊源, 那就得问曾经的当事人自己了。 随着尘土和消亡而葬于风雪暖阳,已经无从考证了。 头脚都被砍断的人是「暖意」剑的铸剑师,有心之人得到「暖意」剑以后, 就将铸剑师的手脚砍断, 头也隔了下来。 当时的铸剑师年轻气盛,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能铸出两把绝世好剑, 即便是中了毒,也能用一把最普通的竹剑胜过前来挑衅之人。 可结果却不遂人愿,他最终惨死当场。 是他的轻敌, 导致命运的终结,也是他的自负, 导致他死在当场。 据画所知,铸剑师当年一心闭关,要铸造出绝世好剑,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在铸剑上,也就忽略了武力的重要性。 他铸造的那两把绝世好剑,一把是「暖意」剑,一把就是佟凝雪手中的「霜寒」剑。 曾经的「霜寒」剑是无名之剑,直到佟凝雪将斩的那一剑,「霜寒」才有了名号。 一把「暖意」,一把「霜寒」,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惜,铸剑师再也看不到了,看不到那两把剑的在世风光。 若是只论剑,据铸剑师所知,这两把剑也只逊于蹊清剑和阴阳破。 阴阳破是所有人都要争夺的所谓的「天下第一」,到最后只剩下无数不知散落在什么地方的碎片,从此再没成形。 铸剑师死后,四大镇井兽为了主人,拼尽全力杀死了画中面目狰狞之人,而作为代价,它们也被封印在「暖意」剑中。 「暖意」剑不知所踪。 画就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这和破解守山大阵有什么关系? 「暖意」剑早就不知所踪了,现在找也估计找不到。 楚文豫开始盯着佟凝雪腰间的霜寒剑,既然两把剑出自于同一铸剑师,说不定会有联繫,「或许,霜寒剑就是突破口。」 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两把剑会有什么联繫,也不知道破解守山大阵具体的方法。 有了霜寒剑,也算是有了一丝心理安慰。 只是雪崩刻不容缓,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了,佟凝雪下定决心,说:「让我试试吧!」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点头,还是像此前一样,骆晚阙守在佟凝雪的身旁,替他护法。 这一次,佟凝雪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藉机推开了骆晚阙:「这一次,让我自己试试,你先退下,好吗?」 从他温润如玉的眼眸中,骆晚阙看到了极力的掩饰,他明白佟凝雪要推开他,自己承担这一切的风险,他绝不同意:「师尊,我之前想和你商量的事情,你没有答应,换位思考一下,你为何现在要推开我?」 见煳弄不过去,佟凝雪只好答应骆晚阙在他身旁,真要是遇上危险,他也可以第一时间护住他。 「我没有要推开你的意思,如果可以,为师愿意永远把你搂在怀里。」佟凝雪解释道,虽然他尽力解释,但是他也清楚,无论他怎么解释,骆晚阙只当是在哄骗,「师尊,你不用哄骗我,我若是连师尊都护不住,那我早日自戕好了。」 他说着,竟然夹杂着哭腔,佟凝雪见状,也不好在将他推开:「为师说过,你的命,没有为师的允许,谁也夺不走,包括你自己!」 最后这句是佟凝雪特意强调的,任何人都别想取走骆晚阙的性命,包括他自己。 而后佟凝雪微微一笑,寒霜般的眸子里亮出最真挚的情意,那是属于骆晚阙的随性,率真,不拘一格,甚至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师定能护住你。」 骆晚阙点了点头,他内心清楚师尊是在哄骗他,这一次,就连佟凝雪也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不甘于此,什么都为师尊做不了,但也没有多说,只是默默的守在一旁,因为时间真的不多了。 要么他们一起死在这里,要么就让佟凝雪尽力一试,骆晚阙自然会选择后者,他死了无所谓,但佟凝雪必须活着。 而佟凝雪也会尽力让他活着,所以他们都会选择后者,其他人更不用多说,都是为了彼此可以把命奉献出去的人。 「师尊,快些开始吧!」这一次,由骆晚阙开口,尽力为所有人拼得一线生机。 扫视过所有人的目光之后,佟凝雪闭上了双眼。 他要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霜寒剑,要让霜寒剑的剑意「控制」他。 霜寒剑立于佟凝雪的身侧,宛如一条冰封的蛟龙,静静地等待着觉醒的时刻。 可能觉醒只在一瞬间。 佟凝雪深吸一口气,任由无边无际的思绪在空中飘荡,如流星划过天际,一瞬即逝。 然后,他将意识完全沉浸在霜寒剑的剑意之中。 完全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 尤其是骆晚阙。 意识逐渐被冰雪掩盖,那是一种冰冷而锐利的感觉,如同冬日里刺骨的寒风,直透心灵深处。 在一旁护法的骆晚阙也闭上了双眼,不是因为他需要闭上双眼护法,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睛看着。 从佟凝雪的反应不难看出,他承受了极度的痛苦,那寒意顺着他的髮丝传到了每一个人那里,楚文豫不禁打了个寒颤:「怎么忽然这么冷?」 第293页 他看着佟凝雪,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了似的,寒气四溢,冻结千里。 微生冥绝浑身也在颤抖,已经自顾不暇了。 伊默更是躲得远远的,可还是被寒意波及的「体无完肤」。 不止有他们三人被寒意波及到,整个汇垣后山都在寒意的侵蚀下,气温骤降。 此刻,剑意仿佛化成无数的细丝,沿着佟凝雪的肌肤,慢慢地、细细地浸入他的身心,而后逐步蔓延到全身的经络,他的血脉像是一瞬间被冰封住,整个人披上冰霜。 霜寒剑的剑身泛着冰蓝色的光晕,像是月华照射在万年冰雪上反射出的微光。 他不仅能感受到微光,似乎也能看到,这种微光在他眼中变成了星河的旋转,随着意识的沉溺而变得更加清晰。 他内心宁静,如冰封的湖水,静得能听见天地万物的声音,也似乎能感受到天旋地转。 佟凝雪起身,双手握紧了霜寒剑的剑柄,此刻他与剑已经融为一体。 现在估计都可以闭着眼耍弄霜寒剑了,可惜不是随便的时候,迫在眉睫,一剑必发。 寒意将佟凝雪的全身贯穿,佟凝雪唿吸仿佛与剑的唿吸同步,感受到了剑的寒冷、锋利、坚硬和不可侵犯,这种融合使他成为了这把冰封的利刃的一部分。 马上就要成功了。 佟凝雪感觉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这种力量从他的指尖流过,穿过他的身体,包裹着全身,如同被一层冰霜覆盖。 意识在冰霜中游走,心在剑意中跳动,佟凝雪睁开双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了情感波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了世俗情感的宁静和淡然。 幸亏骆晚阙没敢睁开眼,若是让他看到这一幕,估计得伤心好大一会儿。 他们平常看到的都是「攻击性」很强的佟凝雪,能看到清心寡欲的凌无仙尊,也是一种享受。 这才接近天上的仙人。 可惜,佟凝雪非要做个凡人,不愿意做天上的仙人,非要入了这红尘,在这红尘里走一遭,邂逅了徒弟,定下终身的情缘。 聚集了所有的情绪,佟凝雪的目光如霜寒剑般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轻轻挥动霜寒剑,一道冰冷的剑气破空而出,直冲守山大阵。 这一剑,击裂了守山大阵的结界。 但很快,结界自行癒合。 「怎么会这样?」佟凝雪也不知怎么回事,难不成只有「暖意」剑才有如此的功效,他的霜寒剑註定破不开守山大阵吗? 他们註定都要死在这里吗? 不是的,他们必须都活着,五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这是佟凝雪心里想的。 这时,他再一次抖动霜寒剑,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气沖天而起,带着霜寒之色,划破了汇垣后山的寂静,这剑气,将一切生机的色彩冻结,气势磅礴,一剑破天。 随着剑气的破空而出,原本稳定运行的守山大阵开始发出了隆隆的低沉声浪。 在那一瞬,周围形成了厚重的霜云,整个汇垣后山都被罩上一层透明的薄纱。 佟凝雪紧握长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天裂地寒一剑出!」 一剑霜寒,佟凝雪的这一剑仿佛已经撕裂了守山大阵的结界。 那结界在剑气的冲击下颤抖着、摇曳着,仿佛即将崩溃的画布。 而那一剎那的场景,更是令人色变,守山大阵被一层厚厚的霜雪覆盖,就连那些山石草木,都被冻结在了这一刻。 楚文豫少有的震撼:「这也太……」 就算是千年前的自己,估计也挥不出像这样美而强盛的一剑。 比雪崩更甚! 那坚固的结界终于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中裂开了缝隙,似乎随时都将崩溃瓦解。 此时的守山大阵周围散落着许多冰块碎片,宛如银色的雪霰从天而降。 当最后的防线被佟凝雪打破后,结界像是破旧的泡沫一般碎裂开来。 天地混乱,冰霜侵袭,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冷冽和湿润。 直到此刻尘埃落定之后,骆晚阙才睁开眼,劫后余生的喜悦从他眼里溢出:「师尊!」 他吻了上去,带着仅剩的余温「舌战群儒」。 「爱徒!」 他的情意又回来了。 又或许,从未消失过,只是佟凝雪隐藏的很好而已。 自遇到骆晚阙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打算清心寡欲。 「我在!」 剧烈的混沌之气散在天地间,而后如薄雾如阴霾,慢慢消散。 惊人心弦,悦人一刻。 周身的寒意散了之后,微生冥绝才称赞道:「不愧是一剑霜寒佟凝雪啊!」 自此,一剑霜寒佟凝雪的名号连避世不出的汇垣后山之人都知道了。 直到这一刻,危险终于落下了帷幕,他们成功的活了下来。 【第五卷雪山之巅完】 第142章 为情所困 劫后余生, 不胜欢喜。 佟凝雪一剑破了守山大阵的结界之后,汇源雪山也没有完全崩塌,虽说被雪崩毁了一大半, 但好在及时止损, 但佟凝雪和骆晚阙没有了归宿,就只能和他们一走下去。 至于最后会不会和他们一起去大雍, 那就看二人的心情了。 经此一役,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不想在外面继续逗留,若是能早日回到大雍,回到他们的故乡, 也算是不负圣恩。 第294页 而伊默找到了他的归宿, 他要回去巫医谷,余生研究医术治病救人。 「伊默在此别过, 若是日后各位有需要,伊默必当倾巢而出, 全力以赴。」伊默拱手道。 告别完之后,两拨人正式分别,以后山高路远, 有缘自会相逢。 「仙尊作何打算?」楚文豫想着和他们一起去大雍, 路上也好轻松些。 佟凝雪也正有此意,现在的汇源雪山是不安全的,必须先去外面避一避, 日后再做打算,「我们师徒二人习惯了随风随意,这一次, 一同随你。」 「好」,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道。 如此, 再好不过。 这里到大雍的都城还有一些时日,为了尽快回去,楚文豫决定走最近的陆路。 快马加鞭赶了一日的路程,来到了歇脚的客栈——回天客栈。 这间客栈分为上下两层,地上两层,地下两层。 进入客栈之后,店小二的服务非常热情,「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扫视了一楼的人,发现各个都是练家子,并且武功看起来都不低,楚文豫压低嗓音说:「住店,两间房。」 店小二什么也没问,爽快的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只有地上二层是住的地方,其余人要么只是在地上一层吃一顿饭就走,要么就在地下的两层里,而从楚文豫看来,在地上一层吃饭的那些人,应该也去过地下的两层。 楚文豫料定了地下二层,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事,遇上这种黑店,怎么可能不去查探。 进了房间之后,确保墙角无人偷听,楚文豫才放下包袱:「这下面,应该不简单啊!」 他这句话刚一说完,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和他们的房间布置与陈设几乎相同,但是仔细一瞅,还是能看出差别。 店小二带他们进入的房间纱帘是收起来的,而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间的纱帘明显被人动过。 微生冥绝坐到床上,拍了拍床上的灰尘:「夫君,你猜我们是不是在生死界里?」 细微的灰尘飞扬在空气中,这是……毒? 无色无味,也不致命,就是会导致人暂时失声。 不知道是不是客栈里的人干的,或者是与地下两层有什么联繫,这些都不得而知。 楚文豫浑身发软,燥热感瞬间涌了上来,他说不出话来,身体也逐渐僵硬,周围的空气变得窒息,他就像是被封在了一个石像里。 这时候的他,是最清醒的,却是无能为力的。 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就像是在看一场热闹,也没有打算要了他们的命,就是想看着他们如何走到一起。 微生冥绝还是能动的,但也浑身无力,他倾斜着身子去触碰楚文豫,指尖触及的一剎那,如同冰中透火,雪中化浆,冷到极致后再被灼伤。 他收回手,身体从床上滚下来,他已经完全站不起身,只能靠着膝盖支撑起半个沉重的身躯。 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那一下是没有任何感觉的,过后才能感觉到膝盖的不适,没有力气再去触摸膝盖,只能任由它在地上匍匐,撵过坚硬的地面,到达楚文豫的身前。 只有一步之遥了。 却像是隔着咫尺天涯。 他无法说话,两个人只能用眼神交流,微生冥绝能看出楚文豫眼中的心疼,仅剩的眼神交流也是痛彻心扉,他再也不敢看楚文豫的眼眸。 深邃的眸子里挂着繁星,每一颗闪烁的繁星,都是为微生冥绝而亮。 可微生冥绝不敢看,他低下头,跪着尝试前倾身体,将楚文豫揽入怀前。 抓住他的脚踝,自下而上的扶着起身,终于吻了心念之人,终于对上了繁星之眸。 看着银河如天际崩塌般寂灭的眸光,又一点点的累积起硕果,眼中薄纱飞雪,神似愿明。 这一吻,也将原本站立的身躯压倒,最后一根稻草为之倾倒。 千钧一髮之际,微生冥绝悬而未决的身躯付出最后的气力,与楚文豫并肩倒下,倒在了楚文豫的身侧。 毒药已经深入肺腑,他们暂时没有了五感。 只觉得倒在了云端,落下最终的结局。 躲在暗处的人细细的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看到他们彻底中毒而倒下的时候,嘴角露出了如鬼魅的笑,「好好享用吧!」 毒药控制了全身的经脉,凝固了所有的灵气,整间屋子里都是无色无味的毒。 一动也不能动的楚文豫闭上眼,睡着了。 微生冥绝也一样,几乎是同一时间,二人相继闭上眼。 早就察觉到躲在暗处之人不想要了他们的性命,只想看个热闹。 怎么可能会如了他的愿,就算是睡觉减轻痛苦,也不愿意继续演下去。 他们所做的事,都是自愿的,他们也不是马戏团的,不想让别人看了这个热闹。 两个人都如此心大,躲在暗处之人盯着看了许久,不见有任何的动作,也就渐渐的失去兴趣。 屋子里的毒是持续性的,只要躲在暗处之人不继续下毒,以他们两个人的实力,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恢復正常。 半个时辰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准时醒了过来。 倒在地上牵着手,想着这样其实也挺好,不用去管外面的纷纷扰扰。 「夫君,你说如果你我不用进入生死界,不用时刻提心弔胆,只是一对平凡之人,每日浑浑噩噩,就像现在这样,该有多好。」 第295页 楚文豫闭上眼想,他每一次危险来临之时,都想着能和微生冥绝一起活下去,每一次都是退而求其次的先保证微生冥绝能够活着,微生冥绝也是一样。 久而久之,二人都快忘记安逸的生活会怎样了。 他说的,微生冥绝并不是没有想过,反而他每日都在想。 越是得不到怎样的生活,就越是期盼怎样的生活。 可能真的到了安逸的时候,就会渴望建功立业吧! 但是没有安逸过,也不过奢求安逸。 有一瞬间,微生冥绝的思想迟滞了,千年前闭关的场景浮现眼前,那时的迷茫和无助是刻进骨子里的,他仿佛看到了他的魇魔:「夫君,你知不知道生死界因你而起?」 楚文豫:「……」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我命丧黄泉? 「你当时是如何确定是我的呢?」楚文豫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微生冥绝就徒手替他挡刀,会不会是那个时候就确定了,可那个时候不是没有千年前的记忆吗? 微生冥绝知道他为何是这种神情,顿时吻了上去,以地为席:就这么确定! 「可那时候不是不记得吗?」楚文豫轻轻的推开他说。 微生冥绝温声吞咽:「夫君,你相信宿命吗?」 命,楚文豫是不怎么相信的,但是宿命,他与微生冥绝之间的羁绊,让他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天意的安排,「或许,信吧!」 眨动卷翘的眼睫,微生冥绝的声音中含着宿命的洪流:「即便那时候对你一无所知,可我依旧能从群鬼中一眼认出你来。」 楚文豫:「???」 群鬼中看出个人来,应该不难吧? 「夫君真是慧眼识人,可从群鬼中一眼认出一个人来,只要不是瞎子,不都能看得出来吗?」楚文豫没好气的说。 这自然是不同的,不能与微生冥绝所想的相提并论。 「人群中,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也能一眼就相中你。」微生冥绝勾起唇角,笑眯眯的道:「无论何种境遇,我总是第一眼就能喜欢你,这是不是上天降给我的福祉?」 是不是上天降下来的福祉楚文豫不清楚,但是一见钟情却是真的,他也一样,「夫君,一眼千年,是真的存在,这一次,我信了上天。」 不仅是楚文豫信了上天一次,微生冥绝也信了,他信的是楚文豫信的上天。 「看来这狗老天也不是一无是处。」微生冥绝就是想骂天上的神仙,想骂九重天上不通人情的诸神,骂出来痛快了,可他心里却想着:千年前,怎么没让我信过? 那时候无数个冰冷的暗夜,无数次夜夜难眠,名为闭关,实则厌世。 他恨透了那些所谓的神明,楚文豫出事的时候,一个个的装作无能为力样子,可明明有更好的方式,为何偏要牺牲楚文豫一人? 因为牺牲了楚文豫,他就再也没想过回九重天。 但是现在,他突然想回去了,想带楚文豫回去,气死那堆老不死的。 「狗老天!」楚文豫不想多说,回忆多了都是痛,歷经千辛万苦才和微生冥绝团聚,他不想被回忆限制住自由,「就是一无是处!」 「夫君说得对,狗老天,就是一无是处,我的夫君才应该是众望所归。」 微生冥绝对天大喊,这让躲在暗处之人看的摸不到头脑,怎么卿卿我我的戏没看成,反倒是看了骂老天的戏码? 不过,也确实好看,足够吸引人,这让躲在暗处之人忍不住现身,他鼓掌叫好:「二位还真是情真意切呢!」 忍了他很久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的说:「关你屁事?」 「……」他并没有生气,用更崇拜的目光看着二人,「我只是个看戏的,二位才是戏中人,自然不关我的事,二位继续,不用管我。」 楚文豫找准时机,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我不是戏中人,也不想入戏,反倒是你,愚蠢至极还妄图看戏,怕不是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那人不做挣扎,一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戏中人,春仇恨,落叶归根,问几何情真,相看红尘……」 这……怎么还唱起来了? 捏住他脖子的手渐渐松动,「你是何目的?」 那人斩钉截铁的回答:「看戏。」 「入不了戏的人,才会想着看戏,怎么,难不成你正为情所困?」微生冥绝呛道。 为了掩饰尴尬,那人清咳了几声,虽说微生冥绝是随意猜测,但真没想到,还让他说准了。 那人看着微生冥绝,似乎看到了丰富的经歷,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眼神里总能看出独属于老者的成熟稳重,不该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你……」 第143章 梦境挂灯 本想多问几句, 可微生冥绝的话也正戳中了那人的痛点,他确实为情所困,一本正经的问:「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微生冥绝:「……」 自然是胡编乱造猜的了。 「喜欢就要一往无前, 别人教给你的都只是经验, 只有你自己亲身感受到的,才会是岁岁年年。」微生冥绝开导他说。 看他的样子, 年纪应该不大, 正是情窦初开之时,想追别人又不敢追,只能借着看戏的名义积累经验。 也是个毛头小子啊! 「真的吗?」那人不可置信的问微生冥绝, 得到最真挚的回覆:「去吧!」 第296页 那人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干巴巴的看着微生冥绝:「入了戏,成为戏中人, 还能轻易抽身吗?」 若想从一段感情中抽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答案,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懦弱的自身, 微生冥绝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重心长的道:「不要还没开始就想着抽身,或许深陷其中,也未必是件坏事。」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和楚文豫在一起千余年之久,他没有一刻后悔过当时的决定。 人在做决定之前可能犹豫,可能冲动, 但就是不能畏手畏脚,因此错过幸福时光。 所有的时光都是不可逆的, 一旦错过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千年的等待彻底的灼烧了他的耐心,一旦找到楚文豫,就不会再让任何人从他身边抢走。 那人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但还有犹犹豫豫,他这样的人,恐怕没有人会正眼想看。 整日只能活在阴暗中,再也见不得光,这样的人,会有人有心怜爱吗? 「可像我这样的人,哪里敢奢求这些事?」那人眼眸里沉浸着悲伤,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把自己包裹起来,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外人再也走不进去。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爱别人的立场,也有被爱的结局。」 虽然他把自己包裹起来,可微生冥绝依旧能与他共情,「所以,只要是你喜欢,就能万般无忧的放手去做,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的年纪,要确保自己如今所做的决定,等到长大之后不会后悔。」 微生冥绝尝过这世间最难得到的真情,那就是等待,他等待了千年之久,才终于携手而归。 太难得的期盼,最终会造就一个人坚韧且永不后悔的心。 「哪怕……我永远见不得光吗?」那人哽咽道,他还是没有勇气去独当一面,还是没有余力去追寻幸福。 楚文豫给了他最后一言:「你若永远都见不到光,不如把你喜欢的人当成你的光,去照亮你黑暗的世界,去点亮你心中的烛火。」 那人点了点头,经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已经下定决心,「我现在就去,你们二人玩好。」 说罢,那人就像一缕炊烟消失不见,只剩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愣在原地:「他最后那句话几个意思,什么叫我们两个人玩好啊?」 自那人消失以后,这间屋子里被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药,都不致命,但都很磨人。 房间内突然出现各种形状和颜色的玻璃瓶、陶瓷罐子,还被摆放得井井有条,这明显就是被人设计过的。 「死孩子!」微生冥绝破口大骂:「等老子出去了,一定好好教训你!」 真是被他好心当成驴肝肺! 纵横世间这么多年,总不能折在一个孩子手里。 正想开门出去,他发现房间的中央位置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木制书架,书架的一侧,便是那堆充满毒气的容器。 它们的盖子都已被小心翼翼地打开,各种颜色和气味的气体从中缓缓逸出,混合成一种令人不安的空气。 一看就是那人干的。 真是太过分了。 「算我一个,出去一定好好教训这小屁孩!」楚文豫惶恐不安的说道,他总觉得,事情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简单,这些毒药,可能不止有一个用途。 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手段,但看这架势,恐怕得慕楠经来了才能解。 说话期间,空气中传来一种淡雅的香气,那架子上无色透明的玻璃瓶中的毒药气体,是「清心香」。 它的气味初闻时清新宜人,但长时间吸入后却会让人产生头晕目眩的感觉,精神恍惚。 二人纷纷捂住口鼻,可也阻挡不了毒气的吸入,只闻了片刻,就已经站不住脚跟了,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不受控制。 怎么办?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的移动到门口。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紧锁,他们从里面怎么打都打不开,本想最后一搏破窗而出,结果又来了阵微甜的果香。 这是「蜜果毒」,它的气味甘甜,如同熟透的水果散发出的香气,但却带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毒性,而且防不胜防。 长时间吸入后,会使人产生幻觉,甚至无法分辨现实与幻境。 真是下了血本了。 全是些致幻的毒药,那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微生冥绝站在门前,他皱着眉头,紧闭双眼,似乎在努力忍受着这些毒气的侵袭,效果微乎其微,这种毒不是普通的毒,而是特制的毒。 除非是用毒解毒高手,不然很难解开。 楚文豫心想着出去以后,一定把这些毒药都灌入小屁孩的嘴里,也让他尝尝被自己研制的毒药反噬的滋味。 起初还不是很确定这些毒药是那人制作的,从他脖子里看到了一个图腾,那是被施展过回天之术的图腾。 被施展过回天之术的人自身已经回天乏力了,只能通过制药来维持人形,通过研究毒药将自己制成活死人。 那小子年纪不大,制毒之术已经炉火纯青,怕是已经成为活死人了。 昏昏沉沉的思索着,上一秒还同情这小子还那么小就见不得世间的光了,下一秒就被另一瓶毒药熏的晕了过去。 第297页 辛辣难闻的气味刺激着他们的全身经脉,虽说可以活血化瘀,但这过程是极其痛苦的。 所以,这毒药把他们弄晕了过去,再加上其他毒药致幻的效果,他们现在应该处于梦境之中,而且是美梦。 美梦中,夜夜通明,灯火阑珊。 他们已经挂起了灯笼。 一个又一个的灯笼被高高挂起,每一个的形状大小都不同,挂的速度也不相同。 每一盏灯笼都有独特的细节设计,那是楚文豫故意的。 这毒药的效果逐渐发挥到极致,微生冥绝开始嫌弃起楚文豫动作太慢了,总是束手束脚的,他喘息声与说话声交叠,掩埋在挂灯笼的热闹中,「夫君,快一些。」 楚文豫将灯笼高高举起,举到他认为最合适的位置迅速的挂了上去,就像是放了一剎烟火。 一霎那是最美的,剩下的就是回味无穷,令微生冥绝心驰神往。 这一盏灯笼挂的及其舒适,微生冥绝也觉得舒爽:「夫君,还可以……再快一些!」我能承受的住。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楚文豫心想这毒药还真是个好东西,竟然能无限的放大人的欲望和承受能力,不如借着这股药劲,在做些没有做过的动作,也不算浪费了药效。 灯笼在他手里膨胀起来,膨胀的像一盏孔明灯。 由于是在生死界的梦境中,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美梦回春,人总会想起之前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刻。 千年前的伤心暂且不提,就从他们在午门森罗殿中第一次相识,微生冥绝替楚文豫徒手挡刀的时候,楚文豫就感受到了一向冷血的镇武司司卿的血是热的,一点也不无情。 在楚文豫面前,「冷酷无情」这四个字,是和微生冥绝这辈子都沾不上边了。 想着想着,楚文豫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微生冥绝注意到了这个笑:「夫君,你笑什么?」 楚文豫收敛起笑容,「夫君,我突然觉得司卿大人这个称唿很顺口。」 他开始做起挂灯笼前的准备工作,烟火流连,让他想起来许多之前在大雍的回忆,「你看,卿乃佳人,思之难忘,故而称司卿大人。」 然后,越发觉得好笑…… 「堂上明火,吾主沉浮,故而称楚堂主。」微生冥绝也接的上来,反正就只是一个称唿而已,其中的解释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他更关心楚文豫什么时候继续,「夫君,还是快些吧!」 「你就这么着急嘛?」楚文豫故意给微生冥绝留着一口气,故意挑逗微生冥绝,「是忍不住了吗?」 微生冥绝当然知道楚文豫是故意的,他强忍着说:「忍耐有限,求夫君垂怜。」 「好!就让为夫好生怜惜你,你可要接住了。」楚文豫心中的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窜到了九重天上。 这次,楚文豫没有完全挂上,而是任由手中的灯笼随风摇曳。 灯笼渐渐脱离手的掌控,一点一点的在风中晃荡,「嗖」的一下,蔓延到顶点。 灯芯剧烈燃烧,洒下热油,滚烫着与寒凉的风碰撞,最后洒下应有的余温。 微生冥绝用心感受着余温,他只想把灯笼握在自己手中,「就像这样,再来一次!」快一些,在快一些。 「夫君,仔细瞧好了。」楚文豫勾起唇角,最热烈的眼神对上冷风,将其融化在手掌心的纹路里,泻下独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回忆。 风迴路转,急转直下。 许是太过用力,灯笼就像爆炸一样冲击过来,微生冥绝也没有躲,甘愿接着楚文豫扔过来的灯笼,哪怕「体无完肤」,哪怕「遍体鳞伤」,他也是乐意的。 「夫君,你的「歪门邪道」和「奇技淫巧」,真厉害!」微生冥绝感慨着,一边夸赞一边运作,试图掌控全局,可发现自己永远被动,「为夫我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夸赞楚文豫,但这一次他一点痛苦都没有,这才是真正可以称奇的技艺。 楚文豫的灯笼还没有挂完,这才哪里到哪里啊,竣工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既然佩服的五体投地,你倒不如真的五体投地一次,也让为夫见识一下你的厉害!」楚文豫上手捧着微生冥绝的脸说。 那张脸早已像灯笼一般红,真是我见犹怜,心生欢意。 「既然夫君这么说了,我自然是万般欢喜的满足你。」微生冥绝红着脸说。 虽然看起来脸红,但是他的心一点也不纠结,他是很大方的向楚文豫展示自己的一切,「夫君,继续吧,我准备好了。」 第144章 拉弓射箭 此刻, 微生冥绝已经跪在地上,「五体投地」了。 他就像一只未拉开的弓,积蓄着无尽的动力。 又如同苍鹰在凌冽的风中收翼, 等待着厚积薄发的那一刻, 等待着弓弦拉满的那一刻。 微生冥绝的脸孔笼罩在暗夜萧索中,眉宇间的风霜显得更加俊俏。 他是风之崖底的独弦琴, 弹性且富于质感的蜷缩在风尘下, 周遭是无尽的黑暗,他能触及到的也只有楚文豫一人。 而楚文豫自然是那只百发百中的箭,射入指定的地方。 楚文豫贴近微生冥绝的身躯, 峻锐的箭在触及弓弦的那一刻收紧了情绪, 卸下了所有的心防,「夫君, 你嘴上说着让我快一些,可你这么紧张做甚?」 第298页 楚文豫的到来, 就像是天边射下来的万顷霞光,明亮而刺眼,普天之下, 唯有楚文豫一人能拉满微生冥绝的弓弦, 也只有他能瞬间就点亮了微生冥绝心中那片沉寂且躁动的海洋,「放下,放松, 放心。」 这三个词就像是一把火,瞬间将微生冥绝心中的所有涤盪清晰,「夫君, 来吧!」 楚文豫的目光落在微生冥绝的身上,如同水波在湖面轻轻掠过, 泛起一圈有一圈的涟漪,激动的压下弓来。 二人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微生冥绝伸出手去,握住楚文豫的手,就像一根绳索,如同紧绷的弓弦一样紧紧地扣住他的心弦。 他用手触摸着光滑且粗糙的纹理,写下一个大字:来! 拉弓的姿势如同山峰挺立,歷经千年的磨砺,都未能使其折损一分一毫。 楚文豫的身形如山岳般坚实,而微生冥绝则像是那只孤独的猎鹰,自成一弓。 他慢慢地将弦放松下来,完全把自己交给楚文豫「操纵」。 拉弓,瞄准,射箭。 随着箭羽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时间的洪流动如脱兔。 箭矢在射出的一瞬间,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和决心,在飞行的过程中带起的风尘和喘息声,都在为这一刻作证。 暗夜无波,微生冥绝的双膝之间,也是一张漆黑而沉稳的弓。 此弓之身呈现出温润的光泽,隐隐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的纹理错落有致,深深地镌刻在楚文豫的心田上,「夫君,真是勾人。」 微生冥绝的双手犹如缎带一般缠绕在弓上,「夫君,我只倾身勾你。」 二人目光灼灼对视,悄然无息地碰撞出绚烂的火花。 此刻,楚文豫手中的箭犹如一条灵动的龙,箭身笔直如玉柱,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随着楚文豫的手指轻轻一弹,便又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彼此的唿吸在同一频率上起伏,流畅而富有力量。 「再来!」楚文豫微微侧头,将手中的箭对准了微生冥绝的方向。 箭身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芒,就像一把闪耀的利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力量都吸入体内,然后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指。 那一刻,箭与弓之间仿佛有了一种灵魂的交融。 箭矢在微生冥绝的印象中急速放大,然后飞流直下,如同天光破晓。 二人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彼此的脸上,这表情如此鲜明又深刻,好像是一个无名的符号。 这一瞬间的动态之中,仿佛隐含着世间所有言语的描述,那是无法以任何词语描述的心境与场面。 「夫君,与你在一起,就是快……乐!」微生冥绝红晕的目光折射出不可磨灭的信任,严谨里又有勇往直前的行动,他忍不住,也不想忍。 楚文豫知晓他的心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便放浪形骸,与君同乐!」 天空中银河似海流淌于暗夜之间,银河的光芒映射到两人的眼中和面庞上,伴随着寒夜的月光,显得冷冽而清亮。 正所谓瑕不掩瑜,微生冥绝胀红的脸与月色齐舞,超脱尘世,精妙绝伦。 随后,二人便在相互之间,找到了完美的和谐与平衡。 「夫君,畅快!」微生冥绝跪在地上,用最柔软的弦铸造了一把巨弓,「为夫欣喜若狂。」 此刻,微风拂过微生冥的鬓角,黑髮在风中摇曳,像是被吹拂的丝带。 他变换姿势,双膝触地,脚踝和膝头形成了他身形的一部分——弓形的前身。 手掌紧紧地握着尘土,身体的其他部分则如弓身般舒展,腰背微弯,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而楚文豫挺拔如松,宛如利剑般的身影被月光照耀得闪闪发光,眼中的决心与期待在内心的迴响,能让微生冥绝感觉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与动力。 「既然夫君觉得欣喜若狂,为夫也不是扫兴的人,那便让夫君再欣喜一些,可好?」楚文豫清幽的嗓音在微生冥绝耳边晃动,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弱化了,他只能听见楚文豫说话的声音,激烫着他的心海,泛起千层巨浪:「好啊!」 微生冥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地拉起那道弓身,犹如一只勐兽在撕扯猎物。 自身形成的弓变得如灵蛇般矫健,力量在他浑身流转。 接着,楚文豫如同被弓弦所召唤,他的身影在微风中颤动起来,轻快而坚定的寻找到了最佳的射箭位置。 然后他停下脚步,将身体微微倾斜,目光锁定在微生冥绝身上。 就在那一刻,勐地松开弓箭,那箭瞬间化作一道银色的光影,破空而出,直指天际。 箭矢直抵微生冥绝的灵魂深处,如同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将他的灵魂浇的湿漉漉的,爽意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持续了好久,热度未减,冲击不散。 楚文豫的眼神也随着箭矢移动,他身体前倾,箭弦瞬间在他指尖划过,然后是一声悠扬的响弦声划破长空。 紧接着是那支箭破空而出的声音和唿吸间的细微交错声——宁静中的动彻天际。 这一声,不止拉开了天际,还拉碎了梦境。 他们又回到了那房间里。 满屋子的毒药基本已经没多少毒性了。 在梦境里面,做的事足够他们提起精气神,用强烈的意志力直接抗拒毒药的药性。 第299页 事实证明,他们成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微生冥绝问这个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第一步肯定是要找那小子算帐,楚文豫也是一样,「走吧!去打死那小子!」 二人一同破窗而出,发现那小子已经穿的人模狗样的,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怎么知道我们正想找你?」楚文豫双手环胸兇巴巴的说。 微生冥绝也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纵横外界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戏弄,说出去也不怕被别人笑话,「我那么劝解你,竟然还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人举起双手,似乎是在投降和认错,但是说的话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你们就说爽不爽吧?」 楚文豫,微生冥绝:「……」 这个该怎么说呢? 爽是真的,但是也不是你下毒的理由。 「不用扯这些没用的,你下毒,你还有理了?」楚文豫拉过他的胳膊,想要教训他,就被一人拦下,他看那人来头不小,应该是这间客栈的管事者,「阁下是谁?」 那人一身黑,就和初见那小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仔细瞧来,他们二人的眉眼还真有几分相像。 那人和小子说了句:「给我滚回去。」 小子默默的点了点头,也不敢反抗,一下子就萎靡下来,没有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意气风发:「知道了,父亲。」 还真让楚文豫猜对了,来的人正是他爹。 楚文豫上下打量着那人,整个人冷冰冰的,看上去就不近人情。 「阁下这是要包庇的他?」 自己受的罪,就要自己找回来,楚文豫真的很想亲手教训那小子,不必假手于人。 那人冷笑道:「我的儿子,我自己管教,容不得别人插手。」 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微生冥绝一句话堵了回去:「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必插手。」 楚文豫:「……」 那人拱手:「如此甚好。」 说罢,他就退出去了。 见那人已走远,楚文豫挑弄着微生冥绝的下巴:「夫君,你刚才拦我做什么?」 「跟上去。」微生冥绝斩钉截铁的说。 他早就想好了这一步,如今是在回天客栈里,在别人的地盘上,尽量不要硬碰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如暗中观察。 敌在明,他们在暗,说不定此事会有转机。 楚文豫也能理解他的想法,目前还不知道这间客栈地下二层有什么,这个人肯定是个突破口,跟着他,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好,跟上他们。」楚文豫回应着说。 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那人好像知道他们要跟着,并没有甩开他们,而是任由他们跟着。 很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来到了一间刑室中。 刑室里绑着一个人,是那小子。 看来,他在这里过的也不怎么样。 「夫君是否想救他出去?」楚文豫问道。 他想着那小子虽然可恶,也没有要取他们的性命,只是小孩子的心性,教训一顿就罢了,没必要上刑。 微生冥绝说:「我想救他出来,然后亲自打一顿。」 他知晓楚文豫的想法,和他想的如出一辙。 小孩子嘛,调皮捣蛋是正常的,如此刑罚伺候,怕会落下心理阴影。 「我也正有此意。」楚文豫朝他眨了下眼,微生冥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开始行动! 第145章 身份暴露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动作迅速的抓住黑衣人。 审视着他,楚文豫不明白他的目的何在,为何会将自己的儿子绑在刑具上, 「我有一个问题, 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就算知道不当问, 我也还是要问的。」楚文豫指着被绑在刑具上的那小子, 问:「他是不是你亲生的?」 父子俩都沉默了,能不能不问? 黑衣人象徵性的笑了,「他不是我亲生的, 难不成是你亲生的?」 楚文豫:「……」 他无语的嘟囔了一句:「怎么说话跟骆晚阙似的?」 说骆晚阙, 骆晚阙就到了,「楚文豫,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你说他像我, 哪里像了?」 只说楚文豫还不够,他也要夹枪带棒的连带着黑衣人一起说:「小的没脑子,大的也没脑子, 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父子俩:「……」 能不能不要无差别攻击, 我们那里得罪你了? 有佟凝雪在一旁,黑衣人也不敢说,他们父子俩很会看人, 佟凝雪和骆晚阙就没有中毒,那小子只把好东西留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了。 有了一定的威望,谁也不敢得罪。 「仙尊, 您怎么来了?」黑衣人毕恭毕敬的说。 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看不下去了。 「齐明规,齐晓圆。」佟凝雪早就将二人的身份调查清楚, 「不用本尊多说了吧?」 他们是这里的管事,却不是这家客栈的老闆,真正的老闆从未露过面。 佟凝雪猜测这间客栈的老闆应该在地下二层里,可地下二层他们暂时下不去。 因为需要一种特殊的引荐机制,他不想打破这里的平衡,所以没有打草惊蛇。 第300页 把目光放在这对父子身上,或许能进入地下二层,没想到和楚文豫以及微生冥绝二人撞上了,骆晚阙也纳闷为何他们二人会在此,可是看他们的反应,像是被坑的。 这就不得不拿来嘲笑了,这种天降的嘲讽机会,骆晚阙是不会放过的,「你们怎么来这里了?难不成也是想进入地下二层才来找的他们?」 微生冥绝拍了拍楚文豫的臂弯,笑着说道:「是啊,怎么,你们也想进入地下二层吗?」 没等骆晚阙开始嘲讽他们的愚蠢,佟凝雪就过来拆台了,「你们中毒了。」 楚文豫,微生冥绝:「……」 真是专业的拆台仙尊! 「中毒?什么毒?谁下的啊,说出来让我好好「膜拜」。」 「膜拜」二字,骆晚阙特意强调,他当然不是为了膜拜谁下的毒。 此时,正被绑在刑具上的齐晓圆默默的举起了手:「毒是我下的。」 他这一说话,全场都沉默了,骆晚阙径直的走了过去,替齐晓圆松绑。 刚从刑具上下来的齐晓圆忙松一口气,道了声:「多谢!」 事实证明,齐晓圆这口气还是松早了,骆晚阙把他松绑,可不是为了救他。 就在齐晓圆说多谢的时候,骆晚阙一脚就踹上去了,「你下的毒?」 齐晓圆捂着屁股,慢吞吞的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骆晚阙踹齐晓圆那一脚,也不是为了听他道歉,他又不在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反正那毒也不致命,反而让他们快活了一阵子,说到底,还是应该感谢齐晓圆这个熊孩子。 他之所以踹齐晓圆,目的是杀鸡儆猴,让齐明规不在耍心机。 也让他们父子俩知道,他想要杀了他们易如反掌,虽然方式不太正确,但有一点很重要,这是佟凝雪默许的。 一旦佟凝雪出手,势必能毁了整间客栈,到时候所有人都逃不了,他们父子俩也就没有了活路。 若是给佟凝雪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能帮他们解决目前的麻烦。 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考量。 在回天客栈待上一辈子,跟着背后的人勤勤恳恳的干上一辈子,都不如给他引荐一代仙尊得到的多。 简单考量一下,齐明规正式的说:「仙尊想要的我很清楚,我会将仙尊引荐给老大的。」 「那便多谢了。」佟凝雪客气的说道。 这个事情解决完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与齐晓圆那小子的纠葛还没有解决完。 本想着把齐晓圆那小子胖揍一顿,现在看来,胖揍一顿也未必解气。 楚文豫凝眉思索,片刻后道:「不如把这小子交给我,当人质。」 这种无理的要求,齐明规怎么可能轻易答应,连忙拒绝。 本来没想那么多,但楚文豫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佟凝雪相信他不是闲着没事才拉上齐晓圆的,这小子身上必然有秘密,想到这里,他就和齐明规说:「他们二人,是本尊的朋友。」 齐明规一听,这就是在下命令,他看了一眼齐晓圆,无奈的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儿子,就先委屈你一阵子吧! 他把齐晓圆绑在刑具上,就是为了做样子给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看,他不会真的动手的,并且知道他们二人一定会跟上来,就做了这么个局。 可终究棋差无数招,在佟凝雪面前,他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就算没有佟凝雪,他也逃不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魔掌,不过就是小瞧了他们而已。 幸亏没见识到二人的真面目,不然也不会下这步棋。 那可是比佟凝雪心狠,比佟凝雪更可怕的一对疯子。 商量一阵之后,几人决定暂时兵分两路,一路由佟凝雪带领,在齐明规的引荐下,找到这间客栈幕后的老大,另一路则是找出齐晓圆身上的秘密,让后再到地下二层与他们汇合。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将齐晓圆带到一间密室里,这间密室四周都是封闭的,从里面锁死之后,从外面就打不开了。 只是,楚文豫早就安排好了,这间密室里还藏着个重要人物。 「想说什么就说吧!」楚文豫叉着腰说,他从第一眼见到这小子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不简单。 推测出来他是活死人,那么活死人为何能生活在这间客栈里? 这间客栈与普通的客栈自是不同的,从地下二层就能看出来,只是为何他们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在地上二层? 齐晓圆这小子逆反心理重,什么也不肯说,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脸无辜的看着楚文豫,就像是一边无辜的看着他,一边狠心给他下毒。 这么典型的表里不一,若是在外面,非得好好教训他。 在这间客栈里面生活了这么久,突然被外来的两个人漫无目的的盯着,齐晓圆感觉哪里都不舒服,「我什么都不想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的倒是轻松,真以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不会把他怎么样吗? 楚文豫拍了拍手,将一个姑娘带了上来,齐晓圆看向那姑娘的眼神里充满了紧张,这是他喜欢却一直不敢告白的姑娘。 楚文豫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整间密室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四个人僵持着,楚文豫先开口:「你若什么都不想说,那她……」 第301页 指了指那个姑娘,能清楚的看到齐晓圆眼中的杀意,他是动了杀心了。 楚文豫知道他袖子里藏着毒,也不甘于被别人控制,可这姑娘总是无辜的。 本不想将这姑娘牵扯进来,可佟凝雪刚才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他,佟凝雪刚才说经过他们的暗中调查,齐晓圆喜欢的姑娘是墓鸳人。 所谓墓鸳人,就是冥婚未成之人。 而且,这个姑娘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婚礼中。 所以,冥婚未成,生死已断。 「你们放开她,卑鄙无耻的小人!」齐晓圆大喊,几乎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可是他也清楚,若是杀人的毒药一出,那姑娘也不能倖免于难。 「只要你都交代了,我们会放过你们的。」楚文豫威胁的说。 齐晓圆知道这是威胁,可他只能妥协,「我说。」 「说吧!」微生冥绝站在一旁听着。 「我是活死人,但其他人或许早就已经是死人了,多亏了老大,才能让我们躲在这间客栈里,谁知道客栈越做越大,竟然真的有了外来客,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齐晓圆回忆起刚开始进入回天客栈的时候,那个时候有生的希望,也有劫后偷生的幸运,可慢慢的,就不是这样了。 这间客栈成了牟利和杀人的客栈,外来的客人也都把命永远的留在了这间客栈里,意思就是:他们只能在回天客栈里面活着。 在外面,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这里算是生死界的一处缝隙,而生死界是由微生冥绝和楚文豫共同衍生的,这缝隙,必须由他们二人填补。 「那你呢?为何是这间客栈里唯一的活死人?」齐晓圆的话只交代了这间客栈,可并未说他自己的来歷,楚文豫觉得他是故意隐瞒,或者说些其他的以此来混淆视听,「说说你吧!齐贤。」 一听到这个名字,齐晓圆心中一震,怎么过去了这么多年,还会有人知道齐贤这个名字? 「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问呢?」齐晓圆无奈的说,眼中的所有光亮瞬间熄灭,即便看向那姑娘,眼神中也多了一份晦暗。 「我知道了,和你亲口说的是不一样的。」楚文豫向前一步,死死地盯住他,「齐贤!」 这可是一个闻风丧胆的名字。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齐贤。」齐晓圆的身份已经暴露,藏是藏不住了,只得好生交代,「一个令人髮指的名字。」 第146章 赎罪百年 百年前, 齐贤还是一个孤独的医师。 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就是他的全部。 他这一生,不是在治病救人, 就是在治病救人的路上。 为什么说他是孤独的医师呢, 是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孑然一身无友作伴。 救了那么多人, 身边却没有一个朋友, 而且也没有任何病人愿意接近他。 都是被治好了就老死不相往来。 按理来说,齐贤救了他们的命,他们不应该感激涕零吗? 为何所有人都离他而去? 根据齐贤的说法, 是因为他救人, 但那些人都是因自己所害。 他才是最大致病源头。 而且他救的那些人,在不久后, 也都相继去世了。 他就这么救了一生。 以他自己的方式赎罪。 可依旧没能与病源划清界限。 「你得的什么病?」微生冥绝问道,他虽然不是很懂医术, 可慕楠经是巫医谷的谷主,奇难杂症见得多了,可能会懂。 齐贤顿了顿, 说:「膏命。」 「这是什么病?」楚文豫也是第一次听说膏命这个词, 先前无论在哪里,都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到过这种病。 齐贤嗤笑道:「这是一种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病, 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病。」 「说具体点。」楚文豫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让他讲清楚一些,不要讲这些假大空的东西, 说了他们一堆外行人也听不懂。 「这是万病之源,所有的病症在其身上都能找到相似之处。」齐贤冷着脸说。 他得了这种病, 也就成了活死人。 「你不是用毒的吗?」微生冥绝还有一个疑问,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他是医师? 从见面开始,齐贤就一直用毒「迫害」他们,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医术啊! 齐贤点了点头,回忆着说:「我也是无意间才发现压制病症传播的方法,有一次,我经过一片丛林,无意间双手被其中的叶子割破,毒素进入了我的血脉里,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没想到我竟然奇蹟般的活了下来。」 他说着说着,就将自己束缚在了那间小屋中,顿时感觉周围的环境很像他当年所做的困兽之斗,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就把那种草带到一间小屋子里慢慢研究,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我找出了压制病症传播的方法,可当我再去为他们治疗时,却发现他们早已离开人世,大概是恨透了我吧!」 然后,他就一直用毒麻痹自身,也算是「机缘巧合」,就这么变成了活死人。 「所以你就来到了这间客栈?」楚文豫走到他的面前问。 想着百年前他能想着治病救人,如今虽说用毒,可也没有取了他的性命,怎么说,齐贤的心肠也不会多坏。 第302页 可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这间客栈为何能让人起死回生?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或许,等你们见到了老大之后,导致现在这一切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齐贤低下头,时隔这么多年,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就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辈子。 虽然膏命的病症,他也无法控制,虽然得了这个病,也不能怪他,但作为一个医师,总是自责自己没有救活病人。 来到回天客栈之后,他就不再治病救人了,而是改用毒,研究各种毒药来麻痹人,更是来麻痹自己。 「既然膏命是万病之源,那膏命的源头又是什么?」 微生冥绝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是所有病的源头,可也不可能是会凭空出现的病痛,为何齐贤会染上这种病? 他这么一说,楚文豫也怀疑起来,一种从未见过的病症,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来到世上,也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一个医师的身上。 想到这里,楚文豫怀疑或许是齐贤当时接触到了什么人,又或者,膏命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罕见的毒,「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 时间过去太久了,已经百年了,齐贤早已忘却了前尘,成为了活死人。 百年前接触过什么人,他也记不清了。 就算他记得,那人估计早已归于尘土,就算是要报仇,怕是也找不到人了。 「不清楚了。」齐贤说,这四个字一说出来,他好像有一种释然,一种不纠结于前尘往事的释然,「现在我都成了活死人,也过了百年之久,一切的尘埃都已落定,我还纠结这个干什么?」 他可以不纠结,但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不可能不帮他解决。 这关系着他们能不能出回天客栈。 「你可以不纠结,但是她呢?」楚文豫指了指那姑娘,「你应当知道她的身份。」 齐贤对于那姑娘的了解,肯定多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姑娘的身份,可是他不在乎,「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世间熙熙攘攘的,总得给人留点余地。」 见他没有任何斗志,楚文豫只好拿出了杀手锏:「你知不知道她也死于百年前?也是死于膏命!」 齐贤一听,先是惊讶,后是懊悔,他不敢面对那姑娘,只能问楚文豫:「你是怎么知道的?」 谁知道楚文豫却说那是姑娘亲口告诉他的。 她是墓鸳人不假,她死于那场冥婚也不假,可她真正的死因,却无人了解,她是死于膏命,也就是齐贤所得的膏命。 「姑娘,你是……?」齐贤泪光闪烁,不敢直视着姑娘,他好像记起来她是谁。 不敢承认,不敢直面。 「我是穆绯樱。」 这个名字一出来,就像是压倒齐贤最后一个稻草,他彻底倒下了。 「穆姑娘死于我手,我……如今有能力了,可否救下你来?」齐贤倒在地上,闭上双眼,任凭泪珠滚烫,滴落在地,砸向地面,「算了,你早就恨死我了吧?」 穆绯樱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恨你。」 齐贤:「???」 你因我而死,为何不恨我? 他目光停留在穆绯樱的脚下,被穆绯樱一把提起:「当年我的父母要我嫁给已死之人,若不是你,我活着可能更惨,你看像现在这样,能住在一间像样的客栈里,不是很好吗?所以,我应该感谢你!」 「你感谢我什么?感谢我杀了你吗?」齐贤摇了摇头,他不想反驳,感谢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奢望,他已经近百年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穆绯樱转身:「我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那个时候,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我也不敢自杀,直到遇见了你,才知道,死也可以无痛,是你给了我勇气,所以我应该感谢你。」 齐贤呵呵一笑,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之年,听过最大的一个笑话,荒唐至极! 死有什么值得感谢的? 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期待活着。 他们一无所有,只有一命。 穆绯樱作为女子,一切听凭父母的安排,仅仅是为了钱,就被配了冥婚。 她一介女子,如何反抗? 唯有一死。 可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懦弱无能,没有勇气去死,所有人都在监视着她,不能让她轻易去死。 冥婚失败,可是大凶。 要死,也得让她参加完婚礼。 多亏了齐贤,穆绯樱才能死在婚礼上,成为墓鸳人,虽死犹生。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逼迫她,再也没有人能够左右她的选择。 当一个孤魂野鬼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做人活的痛快。 生前万般折磨,死后终当解脱。 上天也算是待她不薄,让她来到了回天客栈,与齐贤重逢。 而且,齐贤也喜欢上了她。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的开始呢? 「齐贤,重新开始后,我也不再那么懦弱,我知你喜欢我,所以,我想嫁于你。」穆绯樱鼓起勇气说。 「可我是活死人啊?终生见不到天明的。」齐贤咽了一口气说。 「我还早就死了呢,你都说了,不必纠结于过去,那我们不如都向前看,前方就是黎明。」穆绯樱转过身来,正式的看着齐贤的眼眸,将他眼中晦暗拔除,只留下波光。 第303页 「可……」齐贤还想再说什么,就被穆绯樱打碎了,「你莫不是嫌弃我?」 齐贤连忙摇头,先前都没有勇气去追,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那你为何支支吾吾的?」穆绯樱走到他的面前,将他佝偻的后背打直:「既是我看上的好儿郎,就没有自甘堕落的。」 「我……」齐贤没有再说话,只是带着哭腔的看着她,本以为永远触及不到光亮。 「我们的命运纠缠了百年,膏命也在我们的体内存在了百年,今日,我想将它彻底清除。」穆绯樱信誓旦旦的说。 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早已下定决心,她要将膏命清除干净,无论要消耗什么样的代价,无论要付出多长的时间,她都要将膏命这颗毒瘤彻底剷除。 「我帮你。」齐贤勾起嘴角,发出闷闷一笑:「就让百年前的亏欠,在今天得到弥补吧!」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作为旁观者,看到二人的进度和敞开心扉,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就像是释怀了千年的错过。 「你有几成的把握?」穆绯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问他,就像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医师,总想着入世救人的医师。 所有的疑难杂症在齐贤的面前,都是手下败将。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医术,也把所学的艺术发扬到最精,最大。 当年齐贤曾说过一句话:「本是无能将死之辈,拜恩师所赐一身医术,那便入世救人,我想救一辈子的人,也相当于救了我的一辈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心善之人,最后却落得空活百年,一事无成,一人没救的结果。 穆绯樱的这个问题激励了他,让他不在为难,哪怕只有一成的把握,他还是要救的,因为他是齐贤,是享受了百年的孤独又积极入世救人的医师。 「说实话,一成的把握都不到,但我一定会用尽全力,竭尽所能的去救你,相信我。」齐贤没有再害怕下去,即便是面对自己心爱之人,他也不再怯懦,因为他是医师,是到死都要救人的医师。 「我相信你。」穆绯樱轻松的说:「我本就是已死之人,反正不会真正的起死回生,结果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若是成功,你我的痛苦便都减轻了,若是失败,大不了就携手再死一次,同穴而眠,也没什么不好。」 齐贤坚定的点了点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能和穆绯樱在一起,就是赎罪。 第147章 膏命已清 齐贤将袖子里的毒药拿出来, 先给自己服下,「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百年, 还真是时过境迁, 这瓶毒药名为「春帘」,乃我当年所炼制, 我还特意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 可惜一直没用上,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春帘」是齐贤在丛林中闭关所炼,好不容易练成了此药, 想要救下被膏命折磨的人, 结果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 空留春帘于世,却无膏命本源。 从此世间患有膏命的人, 也只有他这个医师了。 「春帘」乃剧毒,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服下毒药后, 他感觉胸腔气血翻涌,下一秒就要吐血而亡。 体内血液无休止的冲撞,让他疼痛难忍, 穆绯樱在后面安抚着他, 「你还好吧?」 齐贤捂住胸口,装出自己还可以的样子,「我没事, 你不用担心。」 「可我看你很难受。」穆绯樱直言道。 这时候,无论难不难受,都不能承认, 齐贤励志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穆绯樱,他强撑着说:「其实还可以的, 这瓶毒药是我亲自炼制的,它是什么药性,没人比我更清楚,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害自己的,也定然不会害你。」 穆绯樱一听这话,自然是相信齐贤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虽然这瓶毒药是齐贤所炼制的,但是它的毒性几何,没有亲身试验过,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了解。 而且,此药已经时隔百年,现在的药性还剩多少,齐贤自己也不清楚。 「我知道你不会害自己,齐贤,你给我认真听着:我不希望你出事。」穆绯樱半眯着眼说。 「放心吧!」齐贤笑着说:「我还等着娶你呢!」 他的话音还未落,忽然间,一道横冲直撞的气息冲散了齐贤费力凝聚起来的毒,贯穿了他的全身。 血肉横飞,整个中腹被掏空。 「齐……贤!」穆绯樱竭力的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剧痛感瀰漫了齐贤全身,炽热的心脏被那股气息冲击到干瘪,不在跳动。 他最后一眼看的是穆绯樱。 明艷动人,楚楚可怜。 他笑着倒在了地上,穆绯樱也跟着摊到了地上。 不完全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是被那气息伤害到了,穆绯樱的身体里虽然没有毒药,但由于沾上了齐贤的血,也被毒药入侵。 整个眸子被黑色缭绕,嘴唇也红的发紫,这种毒见血封喉,即便对一个已死之人,也是一种难以接受的折磨。 「命运为何总要捉弄人啊!」穆绯樱抱着齐贤的「尸体」仰天长嘆,而后也晕了过去。 齐贤本是活死人,穆绯樱也早就已经死了,楚文豫想不明白是何人要将他们二人置于死地。 而且,为何他和微生冥绝二人没事。 那股气息来的突然又强烈,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且目的性很明确,只想杀了齐贤穆绯樱二人。 第304页 这到底是谁干的? 被毒药控制的齐贤和穆绯樱本来双双倒在了血泊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就站了起来。 还是被杀后的姿势。 齐贤的中腹空空,穆绯樱的紫唇渗血。 这二人由一个共同点,就是身上的血不停的流。 按照这个速度流下去,若是不加以止血,恐怕会流到地下二层。 可他们的血根本止不住啊! 密室里出现一个巨大的红漆棺材。 棺材横在齐贤和穆绯樱的面前。 「封棺。」 这两个字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不是在场的四个人说的。 莫名蹦出来的声音本就不可信,但齐贤和穆绯樱倒是很听话,两个人相继躺了进去。 棺材盖不停的挪动,缓缓盖上。 说话之人嘴角一咧,「只要盖棺定论了,就结束了。」 可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棺材并没有盖上,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尽力的拦截着,二人分别站在棺材的两旁,用双手去阻拦盖棺。 「不行,不能封棺!」 楚文豫的手被磨出红印,红印渐渐的成为口子,鲜血滴在齐贤和穆绯樱的脸上,给二人平添了几分活人的气色,他大喊着:「不能封棺!」 封了棺,他们会消失的。 即便知道一个是活死人,一个是早已经死了人,但是过了百年,他们还能在回天客栈里相遇重逢,就是莫大的缘份。 所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竭尽所能也不能让他们消失于世间。 哪怕只能活在回天客栈里,也不能彻底消失,是死是活,应该由本人做决定。 「你给我听着,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选择,你不配剥夺!」微生冥绝鼓着脸说。 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想要掀开即将盖上的棺材,这不是普通的棺材,而是聚魂棺。 入了聚魂棺的人,一旦被盖棺,生魂剥离,彻底消失。 「逆天之人,必死!」幕后之人现身楚文豫眼前:「这间客栈的所有人,都得死!」 他并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两个幕后之人,而是身穿白衣,拿着拂尘,像是天庭的使者。 「不可能!」楚文豫「呸」了一声:「逆不逆天,可不是由你来审判的。」 白衣之人挥动拂尘,将聚魂棺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也趁机吸取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生魂。 他心里想着:既然他们那么不识好歹,就连他们一起收了吧。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胆战心惊:「你们为何没有生魂?」 他从未见过没有生魂之人。 除非,他们不是人。 楚文豫将手上的血挥洒出去,红漆之棺被染上一层神明之血,混沌的失去了力量,沦为一个普通的棺材。 白衣之人不敢相信,「你……竟然破了我的聚魂棺?」 「这只是个开始。」楚文豫吐了口血,吐的很是畅快:「你的离魂钉,也是时候拿出来反噬他的废物主人了。」 「什么?」 白衣之人一脸震惊,他感觉快要窒息了,他袖子里的十八颗离魂钉皆不受控制,霎那间破袖而出,钉进了他的怀里。 「这……怎么可能?」 临死之际,那人都不知道楚文豫是如何做到的。 他自诩两大绝技无敌,一个聚魂棺,收聚天下生魂,一个离魂钉,钉尽所有离魄,一棺一钉,足以审判众生。 可他始终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从他来的时候,楚文豫就察觉到了,只是那一股气息的干扰,倒是让楚文豫分了心。 他只是个替死鬼,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夫君,你觉得那股气息会是谁的?」微生冥绝也知道他只是个小角色,单屏他一个人,是闯不进这间密室的,而那股气息就是开屏之气,将这间密室暴露在大众之下。 听那人提起了审判二字,既然目的是审判,为何不能公之于众? 用到了聚魂棺和离魂钉这两件邪物,背后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论那股气息的强度,可能和佟凝雪不相上下,但那不是他,你我都知道。」楚文豫思索着说。 那股气息的强大,当时见之色变,现在依旧能让人心有余悸。 在这间回天客栈里,恐怕还隐藏着厉害人物,绝对不可小觑。 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谁输谁赢,无法预料。 他们谈论的时候,齐贤和穆绯樱也醒了过来,一醒过来就都躺在一个棺材里,多少有些尴尬。 身上的鲜血也在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停止了缓缓的流动。 「姑娘,我没有要冒犯的意思。」齐贤坐起身来摸着后脑勺说。 他清咳了一声,尽量掩饰自己的尴尬。 穆绯樱自然不会在乎这些,都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生前都被配了冥婚了,哪还会在乎这些礼节? 但是看着齐贤的中腹空空,她不敢伸手触摸,甚至都不敢去看,很是伤心的说:「这……该如何是好?」 齐贤倒是不担心,这中腹没了,体内的毒素也被排出了大半。 他自己摸了摸脉搏,发现膏命已经快被清除了,同时也去试探穆绯樱的脉搏,发现膏命也好的差不多了。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好像有种东西在慢慢的排出,不断减轻他身体的负担。 第305页 「难不成是这口棺材吸收了我们的毒素?」齐贤自言自语道。 他之所以自言自语,是因为不敢说出来,怕说出来没有人相信,存在于他体内百年之久的膏命,竟然被一口棺材吸走了? 想想就觉得匪夷所思,齐贤当了半辈子的医师,还没有发现膏命的解决之法,没想到竟然被如此轻易破解了。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 就算是蓄谋已久,能治好膏命,怕也是费了很大的一番功夫。 当探到自己脉搏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巧合,可又探了探穆绯樱的脉搏,发现她体内的膏命也消失的差不多了,他预料:这应该不是巧合。 可若是蓄谋已久,他们又图什么呢? 为了替他们治好膏命吗?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别人又不欠他们的。 齐贤看着眼前的这口棺材陷入了沉思:「这到底是什么棺材,既然有如此功效?」 楚文豫见到他们醒了,刚好走过来:「这是聚魂棺,专门凝聚生魂的邪棺。」 「既然是邪棺,为何能吸走我体内的毒素,或者说,我体内的毒素不是这口棺材吸走的,而是另有其人取走?」齐贤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想法,「可是不应该呀,除了这口棺材,没有东西接触过我们。」 「你的意思是,你们体内的毒素都清了?」楚文豫觉得大事不妙,不管,是不是这口棺材吸走了他们体内的毒素,反正现在能够确定的是,那些人是冲着膏命来的。 齐贤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很奇怪,刚才躺在棺材里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大梦一场,就这么睡过去也没关系。 「坏了,还是被他们摆了一道。」楚文豫后知后觉的说,「本以为他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但没想到是冲着他体内的毒素来的,不能让膏命重现于世,否则众生危矣。」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那股气息如此强大,想要了他们的命易如反掌,怎么可能多此一举让他们躺进聚魂棺里呢? 「我们只关注如何不让聚魂棺盖棺,倒是没有想到他们真正想取的是膏命。」微生冥绝想起了白衣之人口中说的「审判」二字,凝着眉看向楚文豫,与他心中所思所想一致,「你说的对,膏命不能重现于世,否则苍生危矣。」 至于所谓的「审判」,不如交给更有威望的人。 「走吧!去找佟凝雪。」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的说。 带着齐贤和穆绯樱来到了地下二层。 第148章 御动棋局 楚文豫站在一个古朴的木质楼梯口, 扶着边缘向下看去:阶梯像是一幅画卷般在他们的脚下铺开。 微生冥绝则站在他的身旁,他望着阶梯下的黑暗,似乎在寻找着某种预兆或答案。 他轻嘆一声, 缓缓地踏出了第一步, 楚文豫紧随其后,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迴荡, 像是在给佟凝雪敲响警钟。 齐贤和穆绯樱本就是这间客栈的人, 所以他们早已轻车熟路。 进入地下二层,一股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些许阴冷。 两旁的石壁上镶嵌着微弱的灯光。 他们的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周围散布着铜镜、钟鼎和未被尘土覆盖的石制棋盘。 「这是……御动棋盘?」楚文豫被眼前的棋盘所吸引, 这可是他在大雍之时最想见的御动棋盘。 据说御动棋盘是百年前天御真人摆下的一盘棋,可惜天御真人在摆下这一盘棋之后, 就不知所踪了。 关于天御真人的结局,众说纷纭。 有人说, 他成功飞升成仙了。 也有人说,他进入自己的棋盘了。 还有人说,他死了。 这盘棋关乎着天下风云, 所以他死了, 被杀也好,自杀也好,终是逃不过命数。 他消失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局便是御动棋局, 此局横竖八子,八字风云。 「夫君,你可能解开此局?」 早就听闻悬案堂堂主想见百年前天御真人留下来的御动棋局, 如今终于见到了,那解开此棋局的机会, 微生冥绝自然是要留给楚文豫的。 「我一个人解不开。」楚文豫瞧着棋局说。 微生冥绝也盯着棋局:「为何一个人解不开?」 「因为御动棋局不能入局。」楚文豫笑着说,他好像看到了天御真人留下来的真谛。 为何天御真人在留下御动棋局之后就消失了,那是因为他入局了。 入了局,便无法回头。 「不入局,如何破局?」微生冥绝问道。 不入局,也能破局。 楚文豫眼神中传递出来的消息就是这七个字。 一念罗剎,一念逍遥。 二人进入了御动棋盘中。 满雾云端,仿佛天际。 星海如棋,御动天下。 眼前之人就是百年前的天御真人。 他正在摆着棋盘。 最后一刻,也就是他消失前的一刻,他的表情是惊诧,是恍然大悟。 竟是如此? 那便无憾了。 消失后,又重现。 「前辈可是参透了此局,所以打算避世归隐?」楚文豫看着眼前之人,白花花的鬍子却是满头黑髮,着实奇怪的很。 天御真人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入局了,便身死了。」 第306页 「前辈既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何不能入局去搏杀一回?」微生冥绝不解道。 既然他能摆出御动棋局,而且已经入世,也已经入局,明明有其他的办法,为何偏偏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天御真人淡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再一次重现在此,也没有了当年的心境,或者说,重活一次,也没有喜悦。 这便是答案。 「御动棋局讲求不入局,讲求世间的平衡之术,平衡二字就是此局的生机,一旦下棋人入了局,便是打破了这份平衡,自然也就没有了生机。」 天御真人捋了捋鬍子,他虽然当年破坏了御动棋局的平衡,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可他没有后悔,他之所以留着一口气,还在这里等着他们,就是为了有缘人。 他看楚文豫就很有缘,微生冥绝的心思不雅,他满脑子都是楚文豫,没有对棋局的纯净,御动棋局不适合他这样的人。 「既然下棋之人不能入局,那这棋局岂不是无法破解?」 楚文豫眼里,心里,脑海里都想着见到的御动棋局,他现在满心想要解开天御真人留下的御动棋局,可惜一无所获。 天御真人笑了笑:「并非如此,其实想要破局很简单,未必非要入局。」 「前辈的意思是……?」楚文豫想了一下,将整盘御动棋局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把棋子盘活,将整盘御动棋局动了起来,「置身事外。」 天御真人心里感慨着这小子的天赋,不过是点播了几句,竟然开窍的那么快,还真是后生可畏,「没错!」 整盘御动棋局在楚文豫的眼前摆起了谱,翠色为友,白色为敌。 横竖八子,生杀予夺。 他不是领军人,也不是执棋人,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匆匆而别的过客。 一片波色,血染沙场。 他可以无动于衷。 一抹微光,扭转战局。 他可以置若罔闻。 这便是不入局。 但可破局! 「和棋?」微生冥绝看着最终的结果说。 楚文豫也感受到了内心的波涛,他比谁都清楚刚才经歷的一切。 御动棋局,讲求平衡,就是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也是「平衡」这两个字。 「前辈是否早就知道会是和棋?」楚文豫走到天御真人面前问道。 天御真人也没有隐瞒:「年轻人,看来你的棋艺,比我高明,我参透这些用了百年,而你只用了一时,还真是命中注定啊!」 面对天御真人的夸赞,楚文豫也很高兴,但有件事,他不得不提:「前辈,我活了上千年。」 天御真人又捋了捋鬍鬚,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狭隘了。」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天御真人看到了曾经为了棋局日思夜想不顾一切的他,为了棋局每日苦苦钻研废寝忘食的他。 时间,过的太快了。 百年,竟是转眼一念。 可时间,也过的太慢了。 足足百年,才彻底将此局参透。 「我原本以为,参透此局是需要置身事外,自从死过一次之后才知道,这局棋的玄妙,你既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想必能参悟出来,也不是很难。」 天御真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形已经快消散了,「年轻人,记住御动棋局,遇到什么事,切不可盲目入局,否则,会两败俱伤的。」 楚文豫连连点头,一眨眼的功夫,天御真人就彻底消散了。 从此,百年的下棋天才不復存在。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回到了空间里。 御动棋盘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铜镜和钟鼎。 楚文豫走到铜镜面前,这里面仿佛住着一位世外高人。 白髮红衣,英姿勃发。 没等看清里面的人,他就被吸引进去。 而微生冥绝则被吸入钟鼎之中。 刚一落地,就是桃源美景。 楚文豫料想的不错。 那人也出现在他的身后。 「小子,你为何会对铜镜感兴趣?」那人有些好奇的问他。 「不感兴趣。」楚文豫如实回答,「我只是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而已。」 老者:「……」 你才是妖魔鬼怪呢! 「自我介绍一下,老夫是玄门子,是百年前的奇门遁甲师。」老者晃动拐杖说,「小子,你现在感兴趣了吗?」 他手里的拐杖看起来不一般,不像是为了走路整的拐杖,倒像是为了储存力量而打造的。 楚文豫一直盯着玄门子手里的拐杖,依然冷漠的答话:「不感兴趣!」 玄门子:「……」 造孽啊,为什么要把你引进来? 随便换个人都不会这么扫兴。 为了避免尴尬,玄门子特意找了个话题,强调手里的拐杖,「不感兴趣,还一直盯着我手里的拐杖?」 楚文豫顿了顿,说:「这根拐杖,表面上气息微弱,实际上内里浑厚,就是……有些奇怪。」 玄门子看出他是个好苗子,能一眼看出他手里拐杖的玄机之人不多,楚文豫就是其中一个,只是这小子对他的奇门遁甲之术不感兴趣。 「这就是奇门遁甲之术,要不要跟我学?」玄门子趁机怂恿楚文豫,让他跟着自己学习奇门遁甲之术。 第307页 楚文豫斩钉截铁的说:「不感兴趣。」 玄门子使出最后一招,他敢肯定楚文豫必然会妥协:「小子,你旁边的人被吸入钟鼎里面,你若是想救他,就必须学会我的奇门遁甲之术,他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别的都可以不感兴趣,涉及微生冥绝性命的事情得拼命,「我突然感兴趣了。」 果然还是这招最有用。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给这片仙雾缭绕的宁静天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忽然,玄门子目光坚定,手中拐杖化作两截,分拆开来。 那拐杖看似普通,却可震彻山河。 只见他双手轻轻一挥,那两截拐杖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空中。 随着玄门子口中默念咒语,那两截拐杖在空中开始缓缓旋转,似乎在接受着指引。 随后,一缕淡淡的金光从拐杖上散发出,融入了四周的空气中。 这金光越发的强烈,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环。 光环在空中的旋转越来越快,如同一个光明的漩涡。 突然间,整个光环仿佛有了生命般旋转跳跃起来,只见光环迅速扩张开来,眨眼间化作一个光幕笼罩住了周围的桃源。 朦胧如雾,薄纱浸透。 微风轻轻地吹过桃源的山谷和竹林,花叶都在微微摇曳。 光幕之内,玄门子的身形也逐渐发生变化,他口中念念有词,变化无穷。 随着他的咒语声越来越激昂,那光幕中的景象也越发地绚丽多彩,奇门遁甲之术悄然施展开来,天地间的灵气都在为之汇聚、流转。 一道人形光茫缓缓溢出,带着淡淡的金色和银光,它们在空中凝结成一条光芒闪烁的长流。 玄门子静静的出了光幕,对着楚文豫说:「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楚文豫点了点头,说:「看的一清二楚。」 「你竟然能看清我的奇门遁甲之术?」玄门子觉得自己只是捡到宝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若不是利用微生冥绝哄骗他,恐怕这一身奇门遁甲之术,就要永久的失传了。 「这有何难?」楚文豫摆了摆手问,刚刚看的那些眼花缭乱的奇门遁甲之术,看的他困意满满。 玄门子心中万般滋味:这些奇门遁甲之书,我可是研究了半辈子,怎么可能像你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些奇门遁甲之术都是我门精髓,你若是能学会些皮毛,必定能够有大作为!」玄门子夸下海口,「既然你问这有何难,不如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试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你学到了几成?」 「十二成!」楚文豫漫不经心的说。 本以为玄门子的奇门遁甲之术能有多么厉害,结果就这……? 看来他口中说的学会了才能救出微生冥绝来是假的,就他这三脚猫的奇门遁甲之术,学会了也没什么用吧? 楚文豫说十二成,还是给玄门子留了面子,「你不是想见识一下我的实力吗?今日就让你大开眼界!」 第149章 迫不及待 桃源之中, 千树万树桃花争艷,奼紫嫣红的花瓣犹如点点胭脂, 微风轻拂, 空气中都似乎瀰漫着一种甘甜的香气, 花香随着风游走在空气里,浸润人心。 楚文豫选了一株桃树, 坐在桃树下, 面带微笑,眸若星辰,灿光若华。 他的手掌缓缓伸出, 手掌间出现了一个闪烁着幽光的桃核, 桃核虽然看似无奇,却隐隐散发着奇逸之功。 楚文豫双手结印, 深吸一口气,接着学着玄门子的模样轻吐出咒语, 如同清泉流淌溅起涟漪一般,荡漾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他手掌中的桃核也开始泛起幽光, 慢慢放大成一只桃形的能量光球。 那桃形光球开始旋转起来, 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要将整个桃花源都捲入其中。 桃花在光球的吸引下开始缓缓飘起,它们在空中舞动、旋转、交织成一幅桃蹊。 突然间, 楚文豫双手一挥,那旋转的桃形光球瞬间飞向了天空。 它越升越高,直到变成一个微小的光点消失在云层之中。 紧接着, 整个桃花源中的花朵都在他的召唤下随风而动、逆流而上,形成了极为壮观而又奇特的风云幻象。 这时, 天空中出现了一片迷濛的幻影。 云雾在空气中盘旋交织成一座幽深的大门,隐隐间还有狰狞的影子和隐隐传来的兽吼之声。 楚文豫站在桃花树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片幻象的大门。 风声、花香和那从远方传来的隐隐唿唤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楚文豫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如何?」 玄门子被这一幕看愣了,「想不到我在这研究了半辈子的奇门遁甲之术,竟然败在了你一个毛头小子身上,还真是……难过啊!」 楚文豫:「……」 本来以为他会说夸赞的词,结果憋了半天,就憋出个难过来。 果然不靠谱! 可忽然间,楚文豫觉得气海翻腾,身体不受控制,他看向玄门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玄门子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差点毁了我的桃林,若是不给你小子点教训,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楚文豫没想到这老傢伙心眼子挺多,这下就有点耽误事了,「你到底想干嘛?」 第308页 他想着去接微生冥绝,怕晚了就来不及了,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微生冥绝都自己出来了。 玄门子轻「哼」一声:「我想让你继承我的衣钵。」 「就你那三脚猫的奇门遁甲之术,凭什么想让我继承?」楚文豫不可置信的说,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对自己这么自信。 他说这话,玄门子可就不乐意了,「我好歹研究了半辈子的奇门遁甲之术,怎么在你这就不堪一击,你才活了多久?」 这个问题,问了不如不问。 楚文豫笑着回答:「我活了上千年。」 玄门子:「……」 谁信啊? 「小子,你可不要大言不惭,你说你活了上千年,那你为何破不了我给你施下的奇门遁甲之术?」 玄门子越说越自信,他只以为眼前这小子是为了骗他才这么说的。 实际上,楚文豫还真的活了上千年。 只是,没法和一个凡夫俗子解释这件事情,还是面对这样一个自恋的凡夫俗子。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了玄门子为他布下的奇门遁甲之术,才好脱身。 「谁说我破解不了?」 楚文豫脑海中突然想起天御真人说过的话,不入局,才可破局。 他现在虽已入局,可若是把自己抽身出来,此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一想到这里,楚文豫灵机一动,巧妙的此奇门遁甲之术化解于无形。 「没想到你小子还真的可以!」 事到如今,玄门子也忍不住夸赞他,「这是和天御那老傢伙学的吧!」 楚文豫点了点头,对天御真人表示崇拜。 玄门子不太高兴的看着他:「那老傢伙有什么好,怎么人人都趋之若鹜?」 「天御真人不会逼着人学习术法,也不会这么自恋!」楚文豫实在是忍不了了,这口气憋在心里不是办法,还不如说出来让玄门子也不痛快。 玄门子:「……」 「我可没骗你,你想要救你的同伴,我的奇门遁甲之术不可少。」玄门子和他说最后一遍,至于相不相信,那就是他的事了。 反正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他也已经说了。 剩下的,就看天命造化了。 楚文豫还是不信。 他并未感受到玄门子的奇门遁甲之术的玄妙之处,反而觉得它很普通。 玄门子也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楚文豫都不会相信的,所以就放他离开了,「小子,你走吧,去救你的朋友吧!」 让他去感受一下钟鼎的威力,他自然会知道奇门遁甲之术的厉害。 虽然楚文豫不太相信玄门子所说的话,最后还是行了一礼:「前辈珍重!」 玄门子背过身去,不想看别离。 哪怕仅仅相识一瞬,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 「世间种种因果,不是我们这群老傢伙所能决定的喽!」 楚文豫出来以后,就走到了钟鼎面前。 本想着在此地等着微生冥绝出来,可不算他进入铜镜的这段时间,只是出来后在原地等待的时间,楚文豫心里就隐隐不安。 按理来说,以微生冥绝的功力,不可能在这里面耽误这么久。 不行,他必须要进去,在外面多待一分,微生冥绝就会多一分危险。 于是,楚文豫奋不顾身的跳了进去。 钟鼎是扣在地上的,楚文豫一进入里面,就感受到茫茫暗夜,「怎么这么黑?」 他就像是被包起来一样,触及不到边界,也看不到光亮。 「夫君!你在哪里?」楚文豫一进来就开始大喊,因为他知道微生冥绝会回应他的。 然而,并没有。 这里空无一人,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微生冥绝!」楚文豫张开嘴大喊:「你快出来!」 他喊了好多遍,都没有人回应。 不是微生冥绝不想回应他,而是微生冥绝被沧逐星「控制」住了,根本没办法回应他。 「小子,你的相好过来找你了。」沧逐星故意这么气他。 微生冥绝中了他的软玉散动弹不得,「老东西,你快给我解开!」 沧逐星朝他做鬼脸:「你想得美,你想去找他啊,不可能,除非他能找到你,不过……」 微生冥绝躺在榻上挣扎:「不过什么?」 「且不说他能不能闯过我设下的香囊幻海阵法找到你,就算他找到你了,想要解开我亲自研制出来的软玉散,怕是要费些功夫!」 沧逐星说这话的时候很是骄傲,这可是他在这里面研究了半生的阵法和香药。 「你把解药给我!」微生冥绝挣扎着说。 沧逐星才不会听他的,不过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微生冥绝,「软玉散是没有解药的。」 「那怎么办?」 气的微生冥绝给他一个白眼。 沧逐星故意顿了顿,说:「软玉散没有解药,不代表你的夫君解不了。」 他说这话,微生冥绝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你什么意思?」 沧逐星呵呵一笑,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过,我刚才说了,想要解开我亲手研制的软玉散,他需要费些力气。」 微生冥绝破口大骂,道:「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 第309页 他骂的,沧逐星爱听,沧逐星不以为然的说:「你现在知道骂我,早干什么去了?」 微生冥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软玉散可没那么好解。」 沧逐星说完就走了,只留下微生冥绝一个人在床榻上等着楚文豫的到来。 此时的楚文豫,正处在香囊幻海阵法之中,沧逐星正在赶去的路上,「小子,想要破我的香囊幻海阵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微生冥绝那小子只是走运,碰上我的香囊幻海阵法出了差错,我在这里面待了百年,可不是你们凡夫俗子能轻易破解的。」 「是吗?」楚文豫凑到他身后说。 这也太快了。 他还没到阵法中就被楚文豫破解了。 老天啊,这都是什么人啊! 太欺负人了。 「看来那老傢伙说的没错,破解香囊幻海阵法,奇门遁甲之术果然好使。」楚文豫朝着铜镜所在的方向拜了拜,证明玄门子说的是对的。 他又朝着御动棋盘的方向拜了拜:「我不入局,便可破局。」 「你你你……是怎么出来的?」沧逐星上下打量着楚文豫,这么年轻就能破解他的香囊幻海阵法,还真是厉害! 本想着夸赞几句,结果楚文豫特别实诚的说:「我根本就没进入里面。」 沧逐星:「……」 他心里道:「御动棋局,奇门遁甲,你们两个老傢伙,还真是不让我省心啊!」 楚文豫直接绕开了香囊幻海阵法,为的就是一个人,「你把我夫君怎么样了?」 「你说那小子?」沧逐星都不想提及微生冥绝,他简直就是离谱,「我能把他怎么样啊,他没把我怎么样就不错了。」 「但是……」沧逐星拉长了调,「他中了我亲自研制的软玉散,软玉散是没有解药的,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就是需要你费些力气。」 楚文豫:「???」 他中了你的软玉散,为何要我费些力气,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沧逐星这么一看,就知道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想法一致,他假笑着说:「我知道你懂了,别装了。」 被沧逐星带着来到了木屋里,也见到了正在床榻上的微生冥绝,一把抱住了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微生冥绝笑着说,「就是你可能有点事。」 「我都知道了。」楚文豫还之微笑:「夫君,你可真会给我找事。」 就在他们甜蜜对话的时候,沧逐星默默的退出了屋子,一个人飘零在黑夜中,做个孤独的老者:「你们两个老傢伙都走了,我也快了,就是临走之际,还得给两个年轻人腾地方,唉!」 他一边嘆着气,一边打喷嚏。 因为屋子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已经吐槽开了,「夫君,你知不知道死老头数落了我一路啊?」 微生冥绝亲了楚文豫一口,说:「我知道,但是你敢说你不希望替我解软玉散吗?」 楚文豫被说的哑口无言。 怎么可能不希望呢? 想都想疯了好吧! 「现在开始?」楚文豫问道。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这一刻,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第150章 解软玉散 此刻的楚文豫端坐在微生冥绝身边, 「你当真准备好了,这次可没有毒药。」 他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微生冥绝那白皙的脸庞,那一丝的细微颤动, 让他内心深感不忍。 微生冥绝眉间紧锁, 让楚文豫无法不为他所动,「可这次有软玉散, 只会比毒药更勐。」 「好!」楚文豫二话不说的拉起帘子。 红罗锦帐, 春波裊裊。 楚文豫伸出双手,轻轻地握住微生冥绝冰冷的手腕,手指轻触那微弱脉搏, 心头的担忧如同浓墨重彩般难以消散。 「夫君, 莫要怕。」楚文豫的声音柔和而坚定,「我不会让你很疼的。」 他闭上眼睛, 回忆着从犄角旮旯里学来的医术知识,专心致志地开始了治疗。 楚文豫以柔和的内力催动软玉散的流动, 在微生冥绝体内逐渐铺开一片平和的境地。 每一寸肌肤、每一根血管都如同微生冥绝的内心,需要用心去感受、去倾听。 渐渐的,微生冥绝的汗水渐渐从额头滑落, 「好……疼!」 「忍着点。」楚文豫细心地引导着软玉散的流动, 将其引入身体的各个角落,使药效得以慢慢消散。 不仅将软玉散引入微生冥绝身体的各个角落,也引入楚文豫自己的体内, 「夫君,我与你同甘共苦。」 微生冥绝闷哼了一声,楚文豫便继续了。 他的手指在微生冥绝的手腕上轻轻滑动, 也不只是手腕,而是遍布全身。 床上的被褥仿佛成了一座守护的堡垒, 将他们紧紧地包裹在一起。 楚文豫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并未停下应有的动作,「那老头说的没错,确实费力!」 「夫君……啊!」微生冥绝紧皱着眉头,他能听得清风的声音,却听不清心跳的声音,总感觉要被压到窒息。 楚文豫操控着治疗的工具,它就如同温润的玉石在二人之间轻轻甩动,透出的清凉之感慢慢渗透进微生冥绝的身体里,洇出一股热流。 第310页 玉石滚烫的焚了风,将风的声音压到最低,此处只剩下两个人的喘息声。 循序渐进,暗度陈仓。 才可解了软玉散。 楚文豫一靠近微生冥绝,就会带起一阵哀嚎声。 这不是微生冥绝紧张,而是软玉散的作用,会让人高度紧张。 楚文豫不禁心中骂了一句:「研究软玉散的人,也是天天闲的没事干。」 他这句话还真的骂对了,研究软玉散的人,就是天天闲的没事干。 「放松!」楚文豫趴在微生冥绝耳边,轻声道:「夫君,放松!」 疗愈之具的穿插间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微生冥绝大喊着:「软玉散药效太强了,我控制不住!」 「那就不控制了,我来控制,把你完完全全的交给我。」楚文豫温柔的说。 微生冥绝强撑着点头:「好,我信你。」 他完全放空,幻想着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就像千年前闭关那样。 虽然心境不同,但目的都一样。 他要克服孤寂,克服恐惧。 楚文豫慢慢的将治疗的工具抽出来,又探进去,如同飞花点缀,蜻蜓点水。 这一次,微生冥绝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了,楚文豫想趁热打铁,又来了一遍。 反应逐渐淡然。 「这样就对了。」楚文豫凑近了说,他的目光带着柔和的温度,就如同温暖的烛光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他微微颔首,手腕微微颤抖着:「我会小心的。」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像洁白的雪落在无人的夜晚那般安静,又如同柔软的细雨滋润着楚文豫的心灵。 紧接着,爆发了一次激烈的碰撞,就像是在黑暗中绽放的烟火,美丽而短暂。 微生冥绝适应性越来越强。 楚文豫故意将治疗的工具在微生冥绝的身体里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剥离出来,「如此甚好!」 「我感觉体内的软玉散逐渐消散了。」微生冥绝的话在楚文豫的心头跳跃着,激盪起千秋光华。 而后便是…… 温润而泽,泄之涛涛。 不绝于迹,浪里偷欢。 有了楚文豫的分担,微生冥绝体内的软玉散逐步消散和转移,他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行动了。 「夫君,我感觉又行了。」微生冥绝的脸色红润了许多,却瞧着楚文豫的脸色不太好,他又问了句:「你还行吗?」 楚文豫一个踉跄站起来:「行啊,怎么可能不行?」 微生冥绝噗嗤一笑。 楚文豫:「……」 「我行不行的,你刚才不是感受了吗?」楚文豫凑到他面前:「若是这般怀疑,不如再来一次?」 微生冥绝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夫君的能力,我从不怀疑。」 这时,沧逐星也进来了,他在外面喝饱了西北风,总算可以进入屋子休息了。 这么大的年纪了,竟然还要给两个年轻人腾地方,多少有些倒反天罡。 他一进来就没打算放过他们:「看你们这面相,他的软玉散应该是解的差不多了,小庸医,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小庸医?你叫谁呢? 楚文豫一听就没好话,也不打算和他客气:「我身体再差,也比你好多了。」 沧逐星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太妙,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总喜欢和老人比较? 「我多大年纪,你们才多大年纪,和我一个老人比身体,你也不嫌害臊?」沧逐星费尽心力的盯着楚文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想也没想,一口气说的爽:「我们两个活了上千年了。」 沧逐星:「……」 谁信啊? 不嫌害臊! 就知道沧逐星不信,楚文豫又说:「你不如去隔壁铜镜里问问玄门子那老傢伙。」 这就杀人诛心了。 不说这个也就罢了,一说这个,那可就伤心了,沧逐星木讷的看着天花板:「他……已经不在了。」 他想哭,可又哭不出来。 这百年的时光,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早就应该习以为常的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无法习惯。 「也对,我也该去了,去和他们重逢,或许,这两个老傢伙在底下也会寂寞,正好我去陪着他们,我们三个人继续作伴,继续返老还童。」 说罢,沧逐星就化为云烟,消散在暗夜中。 钟鼎也就自然破解了。 他们出来以后,齐贤和穆绯樱已经担心极了,「你们怎么才出来?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呢!」 「你们两个若是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去找你们了。」 这可使不得! 你是不知道我们在里面干了什么。 「放心吧,以我们两个人的能力,肯定不会有事的,肯定能化险为夷的。」楚文豫安慰他们说。 齐贤还是不放心,这还没到地下二层,就已经生出了这么多事端。 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危险,正在等着他们,他有一种预感,就是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在的地方,註定不会太平。 「我倒不是担忧你们,而是担忧下面。」齐贤指着地下二层说。 这才只下了半截楼梯,就已经出现了三个局,不知道下面还有多少局。 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赌场,赢了一本万利,只要输了一局,便是灰飞烟灭。 第311页 而身为赌徒,是很难抽身的。 「这有什么难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办法总比困难多嘛,下面就算再怎么厉害,还能拦得住众望所归?」微生冥绝看了一眼楚文豫,还是那句话,我夫君才是众望所归。 他不信天,不顺应天。 不是生来就逆来顺受的,而且闯过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远方的天地那么广阔。 「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前方。」楚文豫拍了拍齐贤的肩膀说。 齐贤点了点头,但他不是害怕没命,也不是需要人保护,他本来就是活死人,打不了一死求个痛快,他只想护好身后之人,也不想无辜之人捲入这场争端。 在这里这么多年,他倒是看清了一个事实,回天客栈里面的人和事的相处,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成则苟延残喘,败则生不如死。 能一命呜唿的,都是善类。 「事到如今,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但我只想提醒你们一句,你们不属于这里,切不可恋战。」齐贤郑重其事的说。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们,无论怎样的苦口婆心,终究是不可能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 膏命的入世不是个小事情,有可能会引发一场浩劫,于情于理来说,他都不会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也不能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连连点头,他们才不会这么傻,怎么可能恋战? 「你就放心吧,我们两个会恋,会战,但绝不会恋战。」微生冥绝抿嘴,恪热的星眸如炽灼的烈阳,随便一点,就是热火朝天。 然而他心底的热血因楚文豫一人而发散,即便热火朝天,他也要护住一人。 楚文豫也是一样,他有时冰冷到不近人情,但也会微生冥绝一人而存满了温度。 这就是双向奔赴。 「夫君说得对。」楚文豫亲了一口微生冥绝后说。 微生冥绝知道齐贤是好心提醒他们二人,但一路走过来,所经歷的关卡比这个难度大多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虽然他说这话像是在开玩笑,但也用事实见证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一路走来,他们二人会恋,会战,但绝不会恋战。 齐贤:「……」 看来他的担心多余了,早知道就不提醒他们两个了,没个正形的傢伙! 气的他无奈的剁了一脚,楼梯间的尘土被盪起来,溶在了每一个人的唿吸中。 气息交叠中,揉恸了所思所想。 楚文豫看了一眼微生冥绝,冷眸中盪下星火:「走吧!先下去再说。」 第151章 屏障血怪 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前往地下一层的楼梯上, 佟凝雪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地下二层,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打算加快脚步,这样才能阻止一场「恶战」。 齐贤和穆绯樱跟着他们越走越快, 来到了地下一层。 这里到处透露着诡异。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踏入其中, 便被那股阴冷的气息所包围。 四周的墙壁上,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 使得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里……不是给人住的吧?」楚文豫环视四周道。 地下的空间并不算大, 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面摆放着一些旧书籍。 而四周的空气中,似乎瀰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微生冥绝感觉脑袋嗡嗡的, 就像是千万只蚊虫在耳边鸣叫。 楚文豫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他发现这地下的空间中, 竟然有着一种奇异的灵气波动,「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波动他从未感受过, 却又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微生冥绝也感受到了灵气的波动,看样子不是因为祭台,而是有人在此, 「小心点,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个熟悉的人。」 「为何是熟悉的人?」楚文豫问道。 先前只是觉得这股灵气有所熟悉,但是这股灵气背后的人是谁还尚未可知。 以微生冥绝的性子,有些话, 他是不会乱说的,所以,熟悉的人会是谁呢? 微生冥绝冷笑道:「没有, 我也不清楚,乱说的。」 楚文豫:「……」 他忍不住伸出手, 想要触摸那股灵力,却又在瞬间收回了手,「看来这里的一切,都非同寻常啊!」 之所以收回手来,是因为他感受到这里的阴冷气息中,夹杂着一股深深的邪恶。 而且是熟悉的邪恶。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响声从角落传来,几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影,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你们是谁?为何闯入这里?」黑袍人的声音冷酷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显然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相互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黑袍人缓缓走向他们,「赶快滚!」 「就不!」楚文豫欠欠的说。 「你们想管的事情管不了。」黑袍人冷漠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想管什么?」楚文豫冷冷的盯着他,仿佛已经将他钉到了生死簿上。 黑袍人狡猾的看着他们:「你们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 「当然。」微生冥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们就是为了寻找真相而来的。」 第312页 「可真相是要付出代价的。」黑袍人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起来,「就是不知道你们担不担得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尖啸声。 紧接着,地下的石台「轰」的一声,炸满了整个地下一层。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要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眼中都露出了惊蔑的神色。 「这就是代价。」黑袍人冷冷地说道,「想要知道真相,就得葬身于此。」 他说完之后,整个地下一层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只有那刺耳的尖啸声不同寻常。 而在这片死寂之中,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葬身于此?」楚文豫第一个不同意,「我看你是做梦做多了吧?」 黑袍之人笑的冷血:「哈哈哈,是我做梦还是你们作死,那就不好说了。」 说罢,他一挥指将周围拉出一道屏障,里面是万劫不復,外面是永劫沉沦。 四人被困在屏障里,黑袍之人守在屏障外面。 一进入屏障里,浓浓的血腥味让楚文豫感到不适。 很快,他们周围都是血淋淋的怪物。 浑身都是血,看不清面貌,看不出人样,只能爬行,不能直立行走,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坨随时挪动的奇形怪状的血球。 噁心至极! 楚文豫管它们叫「血怪」。 血怪数量很多,直接冲上来将他们四个人分成了两波。 「噁心东西!」楚文豫很讨厌这些东西碰上他,简直嫌弃的要命,「滚开!」 微生冥绝知道楚文豫嫌弃这些噁心东西,光明正大的将楚文豫护在身后,「闭上眼,跟着我走,让我来做你的眼,替你肃清这些噁心东西。」 「好。」楚文豫乖乖照做了。 「不要想,我来带你突围。」微生冥绝用手捂住楚文豫的双眼,将他的视线全部遮挡住,不让他看到一点噁心的东西。 楚文豫嗯了一声后点头示意:「好。」 他紧紧的闭上眼,抓住微生冥绝停留在眼前的那只手,慢慢的压下来。 这些噁心东西就像一颗颗的可以轻松拔出来的刺,虽然不致命,可也很隔应。 而且,永远都拔不完,剃不掉。 齐贤和穆绯樱已经被血怪层层包围了,但微生冥绝无暇他顾,只能照顾楚文豫一人,他们两个,还是自求多福吧! 楚文豫一路跟着微生冥绝突围,微生冥绝替他挡下许多血怪的抓击,导致微生冥绝身上也是血淋淋的。 等到躲到山洞里的时候,楚文豫一睁眼就看到了微生冥绝身上的血,他是既心疼又难受,微生冥绝安慰他说:「这不是我的血,你若是嫌噁心,我躲到一边去,去清理一下再回来。」 楚文豫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微生冥绝,微生冥绝想要推开他,却发现他抱得紧紧的,怎么推也推不开:「脏啊!」 「我不嫌弃你,哪怕你浑身是血,我也不嫌弃,我只求你能好好对自己,不要拼命为我挡它们了。」楚文豫略带哭腔,差一点就哭出来。 他睁开时第一眼看到微生冥绝浑身是血,他都吓坏了,还以为是微生冥绝自己的血,那一刻,其他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眼前的这一个人。 楚文豫真的很害怕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浑身血迹的微生冥绝。 那种感觉是无力的,是绝望的,是悔恨的。 「好了,山洞里没多少水,你是要给我表演一出梨花带雨吗?」微生冥绝拍了拍楚文豫的后背,故意开玩笑说道。 楚文豫也没笑,只是静静的抱着他,倒在他的怀里,「你说要做我的眼,人就是我的,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微生冥绝手臂一紧,从后方搂住楚文豫问道。 楚文豫不先说事情,而是先让微生冥绝答应那件事情,就说明一定是很难做到的,微生冥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楚文豫想让他答应什么事。 不可能的,他做不到的。 不只是微生冥绝做不到,他们两个人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我希望在你心里,你与命比我的命更重要。」楚文豫咬着牙看着他,又或许看的不是他,而是转瞬即逝的空气。 他放空自己,因为他做不到,但是他想微生冥绝能够做到,而且要做得好。 「夫君,你做得到吗?」微生冥绝问出楚文豫料想到的问题。 楚文豫假装自私的说:「我做不到,但是我希望你能做到。」 「实话实说,我也做不到。」微生冥绝直言回绝。 楚文豫克服了心理噁心,吻上了微生冥绝身上的血:「那我就惩罚自己,让你我都不好受。」我说到做到。 若是有朝一日,你为我牺牲,我一定在殉情前时时刻刻的惩罚自己,我说到做到。 他的心思不难猜,微生冥绝知道这不是提醒,而是警告,警告他什么过分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这一点,微生冥绝早就亲眼见证过了。 微生冥绝:「……」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将楚文豫推开,跑到一边清洗一下,楚文豫也跟了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夫君,清洗不需要脱衣服吗?」 第313页 还是说,你不敢? 楚文豫充满挑衅的目光横扫着微生冥绝,这浑身的血就像是别样的嫁衣,忽然就不觉得那么噁心了。 他噁心的从来都不是血,而是那些东西,这些血在微生冥绝身上,只会大打折扣。 甚至,还能在出点血。 微生冥绝反射性的弹跳起来:「衣服不干净,你还凑上去?」 嫌噁心的不是你了? 背对着楚文豫,微生冥绝都能感受到侵略的目光,如同机关扫射,让他十分不自在。 「衣服干不干净的,其实对我来说无所谓,只要夫君你干净就可以。」楚文豫厚着脸皮说。 他在乎的从来都是微生冥绝,衣服干不干净都无所谓,只要微生冥绝干净就可以,反正一会儿也是要脱衣服的。 微生冥绝:「……」 这可不是刚才快要哭的时候了。 现在硬气了。 「我杀气太重。」微生冥绝看了看衣服上残留的血迹,故意逗他说:「而且……血气太满。」 若不是那些血怪作祟,说不定这间山洞里早就是欢愉恒生了,真是被那些噁心东西截胡了。 楚文豫搂的更紧些,说:「那我现在替你将血气和杀气都抽出来。」 他心中万般欢喜,恨不得现在就付诸行动,激动的内心马上就控制不住了,脸上也写满了欲望。 「现在不行,有血怪在洞口虎视眈眈,我怕它们突然进来噁心你。」微生冥绝转过身来抚了抚他的发梢道。 这个好办,楚文豫从袖中掏出符咒,一挥手就贴在了洞口处,横空竖起了一道结界,「现在它们就进不来了。」 他看向微生冥绝的眼里里充满着侵略,像是要将他吃干抹净,但微生冥绝的眼神中,却看到了不属于此刻的担忧。 它们是进不来了,可我们也出不去了啊! 楚文豫知道微生冥绝担忧什么,他勾了勾手,抬起来勾住微生冥绝的耳朵:「放心吧!我们只需要静待时机,等时机成熟了,我自有办法破局。」 听到楚文豫这么说,微生冥绝就放心了,「那我们……」 「自然是……洞中欢愉,春宵馥暖。」楚文豫捏起微生冥绝的下巴,将他抱了起来。 刚要清洗的衣服被丢进池子里浸泡,而后享受着自然的风干之力。 「夫君,你这是做什么?」微生冥绝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姿势有些奇怪,这是楚文豫特意尝试的新姿势:「先前我把自己交给你,你带我突围,现在你把自己交给我,我也带你突围。」 虽然这话说的有些牵强,但是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微生冥绝眨眼道:「好」。 第152章 洞中取暖 先是在山洞里生了火, 火苗撺掇着,恍惚间,楚文豫看见洞里刚好有棵小树, 将树上的果子摘了下来, 慢慢的剥皮。 「夫君,你确定要这样慢?」微生冥绝被吊着的胃口隐隐作祟, 见不得楚文豫如此慢慢吞吞的。 可楚文豫依旧慢悠悠的, 并且越来越慢,微生冥绝忍不住的扑了过去:「夫君,你再这样不讲武德, 我可就直接……啊!」 你丫的, 突如其来! 「我说司卿大人,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兵不厌诈?」楚文豫摸着微生冥绝的脸, 看着面露春风的他,眼中不禁闪过炙热:「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微生冥绝:「……」 知道你是故意的, 也不用写在脸上吧? 「楚堂主……有礼了。」微生冥绝手撑着地面说。 楚文豫手放在耳朵旁,一脸得意的问:「什么,你让我用力?」 「你……」耳背吗? 微生冥绝被刺激的满脸通红, 本以为楚文豫就是这个节奏了, 却没想到他还留了一手。 当然,留得不是手。 是邪恶的爪子! 「楚堂主这般风月之人,怎么就被困在此地无法抽身了?」微生冥绝一边喘息一边说。 挣扎的神情如同恶魔, 将楚文豫这个天使拉向深渊地狱,却不留一丝痕迹。 楚文豫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司卿大人是觉得我被困在这里无法抽身, 那我抽身当如何?」 说罢,他就当真抽身出来。 但「受伤」的还是微生冥绝。 「大可不必如此。」微生冥绝看着他, 如星火燎原,不散漫天。 还是这般热烈而动人的夫君。 「夫君,你真当我是被困于此,怎知我不是甘于作茧自缚?」楚文豫摸着微生冥绝的良心,对上忽冷忽热的眼眸,被浇灌的如同日轮滑月,云中烬燃。 微生冥绝扯着嗓子,「楚堂主可不是这样的人,他可是不肯吃亏的人。」就像现在这样,不是吗? 他那双眼里写满了故事,但这些故事都是没有结局的,就像他们现在这样,也没有结局,说不定到天昏地暗,或许到黎明之前,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了你,我甘愿如此。」楚文豫压着他的手,从上到下都「嗅」了一遍。 「可楚堂主的确是个不肯吃亏的人。」微生冥绝的眼神拉扯着,横贯了千里长风。 接着,楚文豫就用嘴捂住了微生冥绝的嘴:「本堂主不吃亏,吃你。」 微生冥绝:「……」 倒也不必。 看着他手里拿着的「果子」,明明是抢的自己的,还死皮赖脸的拽着不放,微生冥绝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好吃吗?」 第314页 楚文豫摆弄着「果子」,浅浅的尝了一口:「太过酸涩,一点也不甜。」 「怎么如今这般挑剔,莫不是楚堂主太过娇生惯养了?」微生冥绝夺过楚文豫手中的「果子」说。 楚文豫浅尝后回味无穷,那滋味奇妙之处无人知晓,顿时觉得自己赚了许多,道:「司卿大人不要吝啬嘛!」 撇了一眼楚文豫,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微生冥绝没好气的道:「唯一的都给了你,还叫我如何不吝啬?」 看楚文豫现在这副样子,也是演上了,就应该解开符咒,放进那些血怪来,让它们好好看看楚堂主如今的这副样子。 那些血怪在洞口虎视眈眈的盯着里面,以它们的「聪明才智」,是看不到二人的。 但是气息暂时无法掩盖,所以那些血怪们都守在洞外。 它们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 就看谁先耗死谁喽! 见微生冥绝出了神,楚文豫摇晃着身子说:「司卿大人要不要尝尝?」 被楚文豫突然的邀请拉了回来,微生冥绝还没缓过神来说:「不用尝就知道苦。」 楚文豫:「……」 我的命,真苦啊! 「能不能好好说话?」楚文豫质问道。 微生冥绝一下子就来劲了,「到底是谁先不好好说话的?是我吗?」 「是为夫我。」楚文豫立马认怂道。 「你知道就好,不然我可要把你扔出去餵血怪。」微生冥绝威胁道。 楚文豫可不受他的威胁,这一刻已经把他拿捏的死死地,「司卿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现在整个人都粘在我身上了,如何把我扔出去餵血怪,难不成……司卿大人就喜欢这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招数?」 「本司卿就喜欢你。」微生冥绝白了他一眼说道。 楚文豫揪住他的脖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多说点,我爱听。 「我就喜欢损你。」微生冥绝不好好说,非得多加一个字,味儿就变了。 楚文豫一听,也没有生气,反而内心比较激动:「既然司卿大人都说了让本堂主损你,那本堂主就却之不恭了,一定好好损司卿大人,你可承受住了。」 「啊……」 一瞬间,微生冥绝气血就像是被炸开了一样,气海不停的翻涌着,让他头晕目眩,不知今夕是何年。 缓了好大一会儿,微生冥绝才缓过来,略带钦佩之意,道:「楚堂主真是好手段啊!」 楚文豫给了他缓和的时间,自然是不遑多让的,「终究是本堂主技高一筹,让司卿大人莫展了,没办法,司卿大人不妨在忍忍。」 微生冥绝:「……」 信不信我咬你? 没等楚文豫再一次行动,血怪们就破开了符咒进入山洞里。 楚文豫内心:「不会吧?这么快就进来了?不应该啊?」 快速穿好衣服,整顿好衣冠,微生冥绝的衣服还没有干,只能凑合着穿上。 「楚堂主不是说它们进不来吗?」微生冥绝穿上湿漉漉的衣服,五迷三道的问:「怎么楚堂主也有食言的时候?」 楚文豫:「……」 「我怎么知道他们这么快就进来了,看来还是小瞧了那些血怪!」楚文豫整装待发的说。 微生冥绝想了想,说:「我有办法。」 「???」 有什么办法? 他们刚一进入洞里的时候,微生冥绝就察觉到了,这个山洞和普通的山洞不一样。 这里面暗藏着的玄机可能比他想像的还要多。 简而言之,这个山洞就是一个天然的机关,能阻挡外来物种入侵的。 「跳下去。」微生冥绝指着刚才洗衣服的池子说。 楚文豫看了一眼水池:「这么浅,如何跳?」 话还没说完,就被微生冥绝拉着手跳了下去。 不跳不知道,一跳还真的吓一跳。 里面竟然是……血蛊。 和他们在寂灭客栈看到的差不多。 楚文豫心想:「不会这两间黑心客栈的老闆是同一个人吧?」 他摇了摇头,不想去印证自己的猜测。 自他们跳下水的那一刻开始,血怪们就不追了,这里面好像有它们惧怕的东西。 它们怕,但他们不怕。 落到最底端之后,有一个结界横叉在水池中央。 在水下,符咒受到一定的限制,楚文豫尝试着用符咒打开,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里的结界用符咒是打不开的。 这也难不倒微生冥绝,他眼角闪动,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和期待。 就在这一刻,微生冥绝突然主动吻上了楚文豫。 他们的唇瓣相接,仿佛是两个灵魂的交融,彼此的唿吸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们的身体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慢慢地靠近,再靠近。 同时,他们的周围开始散发出灵气的波动。 这股灵气如同水波一般扩散开来,形成了一道道美丽的光环。 这些光环相互交织,灵气如同活了一般,在水中舞动,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与结界交相辉映,成功破开了结界。 楚文豫内心:「这也行?」 结界被破开以后,血蛊越来越大,发了疯的「喝水」,将水池里的水都吸干了。 第315页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来到了地面上,还是那个山洞,不过再见就是血肉横飞了。 血蛊不禁喝水,还吃那些血怪。 那些血怪在血蛊的面前毫无战斗力,纷纷入了血蛊的肚子。 血蛊越来越大,最后撑破了整个山洞。 也就是地下一层表面上已经炸开的祭台。 他们四人同时回到地下一层。 黑袍见了,没有冷冰冰,而是带着不符合他身份的喜悦说:「不错嘛,比我想像的要快许多。」 「这样可以去地下二层了吗?」楚文豫直接问道,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在洞里已经耽搁的够久了,若是在下不去地下二层,可能佟凝雪要等急了。 他万一提剑毁了回天客栈,就像毁了生死楼那样,可就不好说了。 黑袍之人阴阴一笑,道:「要想去地下二层,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听到这句话,楚文豫一个飞身就跨过了黑袍之人,停下来转过身来说:「这简单啊,轻轻松松就踏过去了。」 黑袍之人有些生气:「我说的是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你这算什么?」 楚文豫一点也不惊讶他能说出这话来,但是楚文豫说出来的话可就没那么好听了,「你不本来就是死人吗?」 黑袍之人:「……」 对啊,我死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在回天客栈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以为自己真的活着,却不知早就已经死了许多年了。 这一关,是楚文豫赢了,他无话可说。 出于试探,他像穆绯樱出招。 「我是死了,你也赢了,可她本也是死人,应该留下。」黑袍之人故意这么说。 他这么说,齐贤第一个要杀他,「你找死!」 他是用毒的,招式上虽然没有黑袍之人厉害,功力也没有黑袍之人深厚,可他一个毒面阎王,想要杀人于无形中,还是很简单的。 与此同时,黑袍之人也感受到自己功力滞塞,使不出来,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齐贤呵呵一笑:「你说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我不像他那样轻功卓绝,我只想送你去见鬼,哈哈哈……」 黑袍之人:「……」 我就是试探一下,不至于把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再一次断送了吧? 「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倒下了。 心里想着:不会吧?真完了。 看到黑袍之人倒下之后,危险也就解除了,齐贤立马搀扶着穆绯樱,一改和黑袍之人对话的冷漠,瞬间笑脸相迎:「走吧。」 一旁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 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一瞬变脸。 「多谢!」穆绯樱笑着说。 齐贤一霎那心花怒放,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你再死第二次的。」 「我自然是放心的。」穆绯樱拍了拍齐贤的肩膀,指着地上如同死尸一般的黑袍之人:「那他呢?」 第153章 比武作诗 黑袍之人看上去就像真的死了一样, 可是穆绯樱清楚,齐贤不会真的毒死他的。 不仅穆绯樱一人觉得齐贤不会毒死他,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受害者本人, 也就是黑袍大哥信了之外, 没有一个人相信齐贤会真的杀了他。 齐贤心中想了千言万语,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大哥, 醒醒, 别装了行不行?」 一看黑袍之人的状态,就是单纯的晕了过去,而且……多半是吓晕的。 他恨不得踹黑袍之人两脚将他踹醒, 不知道的还以为黑袍之人真的死了呢。 「现在的杀手, 演技都这么好吗?」微生冥绝凑过来吐槽,「装死都跟真的一样!」 黑袍之人:「……」 有没有人尊重一下我啊? 齐贤没打算杀他, 因为齐贤知道活下来多么不容易,大难不死, 已是难得。 他用毒,但也救人,不杀人。 「他死不了, 躺一会儿就好了。」楚文豫过来说, 「我们抓紧时间下去吧!」 众人齐点头:「嗯!」 不等黑袍之人甦醒,他们就来到了回天客栈的地下二层。 等他们来到地下二层的时候,佟凝雪和骆晚阙已经在此地恭候多时了。 骆晚阙一上去就开始怼起来:「你们怎么现在才到?真是墨迹死了!」 还以为不用在这里等很久, 他们就能找到地下二层,结果这些人全都很墨迹,现在才到。 楚文豫:「……」 这已经很快了, 哪里慢啊? 「这是什么?」楚文豫没有直面回答骆晚阙的话,指着那斗兽一样的台子问。 那台子也是奇怪, 斗兽就斗兽吧,还拉着白帘,纱幔朦胧的都看不清台上的字。 楚文豫向前走了几步,想透过白帘看清台上的字,可还没来得及就被拦下来。 佟凝雪只说了四个字,楚文豫就一脸震惊:「什么?比武招亲?」 什么鬼? 合着辛辛苦苦来到地下二层,就是为了比武招亲? 这买卖也太不划算了。 「这里的规矩和外面的不一样,我劝你不要小瞧他们。」骆晚阙挺胸说道。 楚文豫没给他好气:「比武招亲还有规矩?打就完了呗!」 他话还没说完,耳边就有一个声音响起:「此次规则很简单,二人一组,一边比武,一边作诗。」 第316页 「一边比武,一边作诗?」楚文豫虽然有些疑惑,但还能接受,说:「这有何难?」 「你说的倒是轻松,你上去试试!」骆晚阙逮到机会就给楚文豫下套。 「上去试试就试试,谁怕谁呀?」楚文豫也和他叫起了劲来,「不过,我已有夫君了,不想去凑热闹。」 既然打着比武招亲的名号,就不怕他耍任何花招,本质上不都是比武招亲吗? 比的就是武,招的就是亲,这有何难? 虽然不难,但所有人都待在原地没动。 「敢问仙尊,比的是什么武,作的是什么诗啊?」微生冥绝客气道。 按照他的猜想,如果这只是简单的比武招亲,肯定应该很热闹才是,怎么擂台上如此冷清,都没有几个人啊? 佟凝雪尴尬一笑:「……」 不想回答。 微生冥绝:「???」 怎么回事? 比武和作诗怎么还需要藏着掖着? 他还没弄明白,骆晚阙就过来递了一刀子:「作的可不止是诗,而是武啊!」 微生冥绝秒懂:「光天化日,朗朗干坤,不愧是客栈啊,连比武招亲都这么别具一格。」 规则是懂了,比的是什么他也懂了,可他还有最质朴的一问:「那你怎么不上去?」 骆晚阙:「……」 「你愿意上去,你自己上。」骆晚阙白了他一眼:「你都上不了,在这逞什么英雄?」 「各位,今日是最后一日,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如果真的没有人参加比武招亲,那我们回天客栈可要清场了。」台上之人阴森的说。 「清场?是什么意思?」微生冥绝小声嘟囔着,忽然嵴背发凉,一股不祥的预感应运而生:「这是……」 看来今日必有两个人牺牲,只是牺牲的会是谁,那就要看众人的选择了。 就在此时,齐贤和穆绯樱站了出来,异口同声的说:「让我们二人去吧。」 齐贤怕他们不同意,开始劝说他们:「我们早就该死了,本就不遵于世间巡礼,若是以我二人清白,换取诸位安宁,我们自当死得其所。」 说罢,他看了一眼穆绯樱,同他一样,眼中含光,也含着最后的准备。 其实谁去都是一样的,楚文豫只问了一句,就把齐贤和穆绯樱问住了,「你们会作诗吗?」 二人一致摇头,这倒是不会。 草率了。 「让我们来吧!」楚文豫跳到擂台上,「这等风月之事,交给我和夫君就好。」 他跳上去后,微生冥绝也跟着上去了,「风月流连,人间之幸啊!」 还没开始就被叫停:「即是比武,自然需要对手,二位不能这么着急。」 「什么?」楚文豫抿着嘴说:「这种事,还……还要有对手啊?」 那人重重的点了头:「嗯。」 啊这…… 都没看清规则吗? 佟凝雪拉着骆晚阙就跳了上来,明明是从下面跳上来,可总觉得似是天降,神明入凡,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飘飘渺渺白衣仙尊,迷迷煳煳黑衣徒弟。 骆晚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师尊拉着上台了,满脑子想着我怎么上来了,我不是应该在底下看热闹吗? 等等……好像是师尊拉我上来的? 他看向佟凝雪:「师尊,我……不是我自愿上来的,师尊……」 「是为师拉你上来的。」佟凝雪一甩衣袖,叛逆的如同不归尘:「是为师自愿的。」 骆晚阙:「???」 那你为何刚才还要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前来。 他们身后之人不禁感慨一句:「看来台上还是有明白规矩之人啊!」 骆晚阙感觉脑子都乱了。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师尊早就知道了规则,他一直按兵不动不是为了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上台,而是等着要和他们一较高下? 不是,师尊,你已经是千古绝尘了,怎么什么事都要较量啊? 但佟凝雪也不是为了较量,而且这爱,他拿的出手。 看骆晚阙的反应就知道,佟凝雪事先没与他商量,而是直接把他拉上了台。 「看来这小子也是刚知道啊,哈哈哈……」楚文豫站在一旁看热闹,典型的吃瓜群众模样,一点也不嫌事大。 微生冥绝也是如此:「想不到我们的仙尊,真是一个拿的出手的师尊,嘿嘿。」 「嘿嘿你个大头鬼,一天到晚就知道笑,怕是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了吧?」骆晚阙走过来当头一棒。 他不敢怼佟凝雪,只能把所有的功力都用来怼其他人,平等的怼每一个人,不放过在场的任何人。 「都给小爷我滚出去,不然本小爷也来一个:清场!」骆晚阙大喊道。 双指一出,震穿了整间回天客栈。 屏退了所有人。 说规则之人来了句:「现在正式开始。」 骆晚阙气势汹汹的走过去:「你也给小爷滚出去。」 那人:「……」 谁稀罕看你们啊? 台上就剩下他们四个人,谁胜谁负,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你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了?」楚文豫走到佟凝雪的身边小声问。 佟凝雪想了想,轻声一语:「算是吧!」 第317页 「从什么时候开始,仙尊就由此鸿鹄之志了?」微生冥绝也走过来凑热闹。 佟凝雪回忆着之前的种种,说:「刚进入地下二层开始,应该还不算晚。」 「那你为何不让你那宝贝徒弟知道?」楚文豫又问。 他也很好奇,以佟凝雪的性子,不可能会有事情瞒着他那宝贝徒弟。 唯一的可能就是……骆晚阙做的最后一步:清场。 「仙尊还真是神机妙算啊,在下佩服。」微生冥绝拱手道。 「倒也不用这么客气。」佟凝雪凑到微生冥绝耳根处:「我知道你在下。」 微生冥绝:「……」 刚清完场的骆晚阙看见佟凝雪将身子往微生冥绝那里倾斜,一整个不高兴的走过来,像是入了魔一般的发疯:「微生冥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师尊这样说话?」 他说这个,微生冥绝可就得喊冤了,明明是你师尊自己主动凑过来的,这怪我吗? 而且说的比你还过分!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微生冥绝红着脸说,「你知不知道你师尊和我说了什么?」 骆晚阙握紧拳头:「不知道,但是你这个行为,就是在明面上找死!」 听到这句话,微生冥绝可算知道不应该和小孩讲道理,根本就讲不通嘛! 「爱徒,该开始了。」佟凝雪也凑到骆晚阙的耳边说,并且还亲了他一下,给他独一无二的安全感,抚慰小孩不安分的心。 骆晚阙回应着:「是,都听师尊的。」 佟凝雪看着台上什么也没有,一挥手,台上「焕然一新」。 他着一挥手,原先的白帘被扔到角落里,凭空而出的两个纱帘便如梦似幻地飘荡起来。 那纱帘,轻如蝉翼,薄如烟雾,仿佛是月光下的轻纱,又似晨曦中的薄雾,朦胧而又深远。 「好……讲究啊!」 楚文豫都不想再说什么,先前在水里大家都看到了,怎么现在还整起这个来了? 这还没有完。 佟凝雪又打了一个响指。 纱帘在风中轻轻摇曳,如仙女抚琴的縴手,又如湖面上的涟漪,带着一种优雅与柔美,忍俊不禁,情难自已。 「还不错。」微生冥绝不像楚文豫那么想。 平时霸道习惯了,从来都没有讲究这些,无论身在何方,都能够无时无刻的准备着,现在有了「一席之地」,也不失为一种「别样风情」。 看着那纱帘细腻而柔软的质地,仿佛是春风拂过柳梢的温柔,又似秋水与天诉衷肠的宁静,正衬他们的心神。 乱中有静,杂而不同。 它们在空气中飘荡,形成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宛如笔触在画布上轻轻滑过,留下一道道流畅而优美的线条。 进入各自的纱帘里,纱帘一盪而下,如同银河泻落了九天。 楚文豫看着「一跃而下」的纱帘,心中无语:「那事先整这一出做什么?」 佟凝雪真正想做的不是这一出,他想弄的也不是面前的纱帘,而是一种意境,一种平心静气之美。 等到他们动起来的时候,可就未必还有这种美可观了。 微生冥绝算是个行家,他能清楚佟凝雪最终的目的,问道:「仙尊到底要做什么?」 佟凝雪一挥广袖,飘起大半个虚空。 第154章 断灵异火 虚空长流, 星语迷雾,错乱时光,这是佟凝雪创下的意境。 也是幻境。 幻境中, 忽而漫天星辰, 忽而丛林花海,随着主人的心思而动。 佟凝雪将一半意境交给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 「夫君, 你可想好了什么诗?」微生冥绝躺在楚文豫的怀里, 虚无的纱幔下,合起巨浪拍案。 巨浪波涛,滚滚红尘。 不给纱幔留迴路。 放眼虚空, 如同扁舟一叶, 纵横览江。 楚文豫一边赏景一边说:「不曾想好,只是想先做再说。」 「好啊!」微生冥绝依偎着, 似乎窜动了心意,将意境改变。 他们入了丛林。 花海万千, 英姿艷丽。 在这奼紫嫣红的背后,也有鲜为人知的危机,一枚金针悄悄的刺向花瓣。 花瓣被雨打湿, 慢慢的生长, 由于金针的刺入,花瓣渐渐的封闭起来,含苞待放。 它也需要唿吸, 所以留出了一道口子,那金针伴做花蕊,一点一点的随着花瓣的生长而长大。 等到长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 金针凝聚了所有的花蕊,破局而出。 那一霎那, 激出了花瓣落雨。 层层叠叠的花瓣一个接一个的破土而出,呈现雨落花绽的壮丽景象。 渐渐的,雨停了。 意境中的二人还未停止。 他们穿过雨林,在雨林中来回穿梭,带起片片落叶,归了根。 虽然地方不大,但足够辽阔万丈,睁眼注视着天边,找不到边际。 在穿梭的过程中,不小心打落的叶子也在泥土中生根发芽,在这一片雨林中循环往復,而他们也在循环着。 颇为雄壮的叶子「啪啪」的拍打着大地,也被反弹了无数次。 落下,飞起,又落下,又飞起。 如此这般,直到黑云压境。 「夫君,这么快就黑天了吗?」微生冥绝眯着眼笑着说。 第318页 「这不是黑夜的到来,只是白日的暂时搁浅,你看,太阳又出来了。」楚文豫将一只手挡在微生冥绝的眼前,晃了一晃,如同乌云蔽日,不见天明。 「这还真像我们啊!」微生冥绝招了招手说,「就像现在这样。」 话音未落,便被楚文豫重复了一遍。 光点被乌云遮蔽,那就破云而出,用最耀眼的光冲破最后的阻碍。 光还是最耀眼的光,只是片刻后,乌云就被同化了,形成了「双日映珠」的景象。 「双日映珠?」楚文豫脱口而出。 「夫君,你当时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可从未想过今时今日啊,哈哈哈……」微生冥绝想到了曾经的点滴,就在那个小岛上,看到了今生难忘的一幕。 如今这一幕被完美复制,真是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害羞。 楚文豫也想起了小岛上的一些美好片段,那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般託付终身,他想了想,饶有兴致的说道:「突然发现,「双日映珠」真是个美妙的词,一语双关,哈哈哈……」 不得不说,意境确实妙哉。 佟凝雪和骆晚阙更是如沐春风,似魔似仙。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佟凝雪到底是正道仙尊,还是邪道魔王,反正这个人,已经超越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就喜欢和别人反着来,从不追求美好,只遵从自己的内心,可能这样不会很累吧? 意境一念而生,一念而灭。 第一轮结束了。 谁输谁赢,无可定论。 也无需定论。 意境退散后,楚文豫如梦初醒的说:「还真的不是比武作诗。」 「你以为真的比的是武,作的是诗吗?」佟凝雪平静的说。 楚文豫思索一番:「当然不是,比武作诗多么没意思啊,还是这个好玩。」 「来人了。」佟凝雪做出「嘘」的手势。 真正创立回天客栈的人出现了,「你们坏了我戚回天定下的的规矩。」 「我呸!你个老不要脸的,明明是你先坏了生死的规矩。」骆晚阙直接沖了上去,一点面子也没给戚回天留。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救了他们。」戚回天装出一副菩萨心肠来说。 楚文豫也学着骆晚阙的语气,一点面子也没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要的不过是膏命而已,作死的亡命之徒,装什么清高妄谈救赎?」 「楚文豫,我跨越了生死界限,我承认有罪,可你呢?」戚回天咬着牙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谁说他没有资格?」佟凝雪的霜寒剑出鞘了,将整个回天客栈冰封起来,「大言不惭!」 「还以为是谁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汇源峰凌无仙尊啊?久仰久仰,失敬失敬。」戚回天拱手说道。 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阴险小人。 「这么虚伪的客栈老闆,真没长眼。」骆晚阙揉了揉眼,也擦亮自己的双眼,辩得了是非善恶,明得了恩怨曲直。 省的戚回天狗眼看人低。 戚回天懒得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楚文豫,你只猜对了一半,我想要的,怎么可能只是膏命呢?」 「你还想要什么?」楚文豫大喊道。 戚回天背起手来,「啧啧……」了几声,将回天客栈的地下三层打开。 他们一众掉了下去。 周围瀰漫着一种冷森的寒气,像是被黑暗的鬼魂紧紧包围住,空气中瀰漫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这里杂草丛生,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鬼叫,这声音时隐时现,如同被风吹散的幽灵的嘆息。 几人一下来,鬼叫声便被人说话的声音打断。 「这鬼客栈怎么还有地下三层?」骆晚阙一下来就开始吐槽,「挖这么深,也不怕地下的鬼都去索命。」 说鬼来,鬼就来。 不过索的不是戚回天的命,而是他们的命。 「这是什么鬼?」骆晚阙看着眼前看不到黑黢黢的黑烟所化的鬼问道。 微生冥绝站在前方:「这是替死鬼。」 转身看向楚文豫,楚文豫想起午门森罗殿中初遇时的情景,问了句:「替死鬼?」 「对,就是替死鬼。」微生冥绝点了点头说,他很肯定的语气,与那日的「畏畏缩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鬼:「……」 你才是替死鬼,你全家都是替死鬼! 楚文豫自然知道微生冥绝是开玩笑的,这些怎么可能像他一样呢? 他摸着微生冥绝的胸口,问道:「说真的,它们到底是什么鬼?」 「真的是替死鬼。」微生冥绝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我没开玩笑。」 楚文豫有些惊讶:「你怎知它们是替死鬼?它们又是替谁而死?」 「替戚回天……的女儿。」微生冥绝走到那些替死鬼的面前,问:「我说的没错吧?」 鬼:「……」 问你大爷! 那些替死鬼恶狠狠的给了微生冥绝一个肃杀的眼神,将他「吓退」几步。 他转过身来问楚文豫:「想必你也注意到了,戚回天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这么一说,楚文豫倒是想起来了,「是膏命。」 没错,就是膏命。 如果所料不错,戚回天现在还有一个女儿,他的女儿也得了膏命。 第319页 这些残留在回天客栈地下三层所谓的「替死鬼」,也都是替戚回天的女儿赴死的鬼。 要想救他女儿,也不是没有办法,或许慕楠经可以一试。 只是目前地下三层的出口被封,这些替死鬼又没有意识,若是一直耗下去,恐怕真的会错过最佳时间。 「仙尊一剑将回天客栈冰封起来,想必也有这个打算吧?」楚文豫走过来问道。 佟凝雪没有答话,而是撇了一眼手中的霜寒剑,就像看一个老朋友。 他不说,楚文豫也能猜准。 一剑冰封,无非就是阻止病情的恶化。 但「冰镇」过的,总是坏的快一些。 如果回天客栈一旦解除冰封,可能腐朽的会更快。 不论是活死人,还是已死的人,亦或者是还活着的人。 「先出去。」微生冥绝握紧拳头说。 佟凝雪不这么认为:「来不及了。」 楚文豫看了看天花板:「……」 这不只是回天客栈的地下三层,还是一个巨大的棺椁。 甚至存在于生死界中。 一道火光烧没了这里的杂草,将这里变成一片火海。 四周火光沖天,都被火红的颜色所吞噬,火光之中,有几个蜷缩的影子,无声胜有声。 杂草在火中缓缓融化,分裂成块块颗粒,留下一地沉寂和黑寂。 这虽然不是戚回天放的火,但也不是幻境,这就是一片火海。 若是出不去,最后就像这些替死鬼一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骆晚阙也明白过来,嘲讽道:「我说它们怎么那么黑呢,原来是被火烧的啊!」 鬼:「……」 你们马上也被烧成这样了,还得意个什么劲啊! 要想把他们烧成这样,骆晚阙绝对不答应,那么清光霁月的仙尊,不可能被烧成黑炭的。 他都不敢想像佟凝雪被烧成黑炭的样子,然而,除了骆晚阙,所有人都想过了。 想想还挺好笑的。 想像着黑炭一样的仙尊站在众人面前发号施令,而仙尊正在想像着他黑炭一般的徒弟,潦草的还真有些可爱。 「这样的小阙,也挺招人喜欢的。」佟凝雪在心里说。 他倒是敢想,骆晚阙可不敢,也没有心情想这些,这都人命关天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想这些? 关键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在想。 从骆晚阙的眼里看来,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但是能看出他们在走神,而且还不约而同的笑,真是有病! 骆晚阙不禁纳闷:「这是什么仪式吗?」 纳闷的可不止是人,还有此间的风,闷到出奇的风在火海四周无能的闲逛着,犹如在宣洩着自己的愤怒与悲痛。 每一细风掠过火海,都会带起一阵灰尘,使得周围看上去更加惨烈。 「等等,这里有风?」佟凝雪尝试到上面俯视火海,却发现上面的火势更大,根本就上不去,他只能一边用袖子扇着一边说。 楚文豫也觉得不同寻常,这火来的太过蹊跷,虽说在生死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啊! 「这火一定有蹊跷,大家小心应对。」 说罢,他将身上能用的符咒都贴了上去,可惜并没有得到回应,全都葬送在火海里,「怎么会这样?」 他这符咒可是不怕火的符咒,怎么可能全部葬身火海? 答案只有一个: 这不是普通的火,而是断灵异火。 断灵异火,是邪火之首,能阻断世间所有生灵的邪火。 在断灵异火中,灵气无法聚集,法力无法使用,就连霜寒剑也难以发出寒气。 但是佟凝雪察觉到这里有风,有风就不简单,有风就意味着有突破口。 微生冥绝闻风而至:「仙尊可有办法?」 第155章 冥夜洞天 佟凝雪摇了摇头, 道:「没办法。」 「那该如何是好啊?」楚文豫冷着脸说。 骆晚阙凑过来:「等死呗!」 楚文豫:「……」 说的好像你不是在等死似的。 就在断灵异火即将埋葬这里的一切时,齐贤和穆绯樱及时出现了。 他们一起掉入里面。 「来的真是时候。」微生冥绝感慨道。 但是,没什么用。 不用猜就知道他们也是被扔下来的, 自然没什么办法。 眼见着断灵异火快要烧到他们, 危机时刻,佟凝雪突然想到楚文豫之前投入火海中的符咒, 他眼疾手快的撕下衣角, 用血画了个符咒,投到断灵异火中。 符咒倒是没有消散,只是火更大了。 火海滔天, 湮灭人烟。 楚文豫一看佟凝雪画的竟然是火系符咒, 「仙尊,你没有开玩笑吧?」 佟凝雪没说话。 片刻后, 火势变得越来越小。 直到断灵异火消失前,佟凝雪都没有说一句话。 断灵异火消失了, 佟凝雪才慢悠悠的开口:「人命关天,不开玩笑。」 楚文豫鞠了一躬:「多谢仙尊。」 其他人也跟着鞠了一躬:「多谢仙尊救命之恩。」 佟凝雪将他们扶起来:「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感谢我。」 断灵异火消失后, 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一场鬼火。 第320页 鬼火为蓝, 满葬神佛。 通天的蓝色鬼火映入众人眼眸深处,展现出别具一格的异域风情。 佟凝雪想一掌噼开鬼火,却发现手中掌力被鬼火尽数吸走。 鬼火如同幽冥, 从四面八方袭来。 「冥夜之火,如同鬼魅,此乃鬼火冥夜?」微生冥绝反应过来说。 这是一种及其罕见的变异之火, 比邪火更甚。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此火不怕火,世间没有能克制它的办法。 「这是要我们都困死在这里啊!」楚文豫眼前的蓝火, 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一个转身就跳了进去,里面确实别有洞天。 「你不要命了?」微生冥绝想拦住他但是没有拦住,也跟着他一起跳了进去。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着楚文豫赌一把。 还记得他说过这是在生死界里,楚文豫也是在赌。 起初是不确定的,甚至断灵异火被佟凝雪扑灭后还不能完全确定,直到这冥夜之火再生,他才最终确定。 跟着楚文豫一同跳入里面之后,佟凝雪问道:「你是如何确定这里面别有洞天的?」 楚文豫梳理一番,得出结论:「据我所知,冥夜之火不会在任何灰烬上重燃。」 「原来如此。」佟凝雪拱手道:「还是你见多识广。」 与此同时,骆晚阙也表示感谢:「不愧是千年的老……」 只是这话有些奇怪,说了还不如不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骆晚阙在骂他们。 进入冥夜之火腹地后,从里面就感受不到冥夜之火的灼热了,反倒是有一股清凉之感。 冥夜之火与清泉双生,此处应该是一处水帘洞。 蓝火化瀑布飞流直下,还真是世间难得的奇景。 「进去看看。」楚文豫指着前方山洞说。 众人跟着楚文豫进入了山洞。 这山洞不只是清凉,还有刺骨的寒冷。 「这里怎么这么冷啊?」齐贤颤颤巍巍的说。 他也懂得怜香惜玉,什么都先紧着穆绯樱来,一边哆嗦,一边脱下外袍来披在穆绯樱的身上。 穆绯樱顺势将外袍披了回去:「我不冷。」 「???」 什么?你怎么可能不冷? 「我本是已死之人,如何会觉得冷?」穆绯樱趁机解释说。 也就是说,这里对回天客栈里的所有人都不管用。 他们是活人,齐贤是活死人,所以才有了冷热之分。 可不对啊?为何先前穆绯樱能感知到冷热? 「看来这里不一般啊!」楚文豫语重心长的说。 这里是冥夜之火里面的水帘洞,这里的玉床都是寒冰制成的。 玉床有疗伤和增长功力的效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楚文豫左思右想都不得结果,在他走神之际,微生冥绝将他拽上了玉床。 透骨的冰冷一下子涌上心头,「夫君,你这是干什么?」 即便被冰的说不上话来,楚文豫还是想问一句:这是为何? 微生冥绝拍了拍玉床,手被冰的弹了起来:「这可是增长功力的好时候。」 他以为楚文豫会对增长功力很感兴趣,结果楚文豫只说了两个字:「睡觉。」 微生冥绝:「……」 这么大好的机会,你和我说睡觉? 说睡觉就睡觉,楚文豫睡得很快,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微生冥绝见状,也慢慢的睡下了。 隔壁玉床上的佟凝雪和骆晚阙倒是很勤奋的练功。 虽然姿势不雅,但看上去柔光满面,如春风过境,很是不错。 旦日 睡得差不多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几乎同时醒过来。 看着其他人已经睡下,楚文豫面向微生冥绝说:「功力反噬了。」 微生冥绝也有所察觉,这里到处都透着古怪,就连简单的睡觉都能被功力反噬。 看他们睡得正香,都没好意思叫起他们来,怕是一夜未眠,现在才刚开始补觉。 可没过多久,佟凝雪和骆晚阙就相继醒了过来。 「你们被功力反噬了?」佟凝雪一看他们两个,就看出了端倪。 「你们呢?」楚文豫瞧不出佟凝雪有没有被反噬,只能问一嘴,「有没有事?」 佟凝雪捂住胸口:「无一例外。」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能让所有人被功力反噬? 还以为是增长功力的好地方,没想到是一个坑啊! 「楚文豫,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会被功力反噬,所以你才早早睡下?」骆晚阙反应过来,对着楚文豫就是一顿说:「你故意的。」 楚文豫呵呵一笑:「我是提前知道,但是仙尊也是知道的。」 一听到这句话,骆晚阙看向佟凝雪,佟凝雪微微点头,表示楚文豫没有骗他。 那为何还要修炼? 明知是圈套,为何师尊还要跳进去? 这时,幕后之人出现了,他站在高处:「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哈哈哈……」 那阴森的笑声将所有人内心的阴暗情绪都激发的彻底。 「是吗?」楚文豫站起来喊道。 幕后之人还在笑:「你还强撑什么?」 话音刚落,楚文豫就吐了一口鲜血,鲜血渗入玉床里面,瞬间消失在视线中。 第321页 这是用血餵养的玉床,自然可以反噬人的内功。 几乎同时,所有人的血都进了玉床中。 双指一点后,骆晚阙扶着佟凝雪起身:「不入流的小把戏。」 骆晚阙才不惧怕功力反噬呢,越是这样,他就越兴奋,最好是走火入魔,他也能将魔斩杀于双指下:「雕虫小技,找死!」 他说完,双指凝聚全身的功力,朝着幕后之人一击,被幕后之人轻松躲过。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幕后之人轻狂一笑:「还不如趁早自刎!」 百年功力倾巢而出,将骆晚阙包围起来。 正当幕后之人得意洋洋之时,佟凝雪用双指截断了他的周身法力。 幕后之人勉强躲过,佟凝雪的寒气逼人:「这一招,替我徒弟打的。」 将玉床上所有的寒气聚集起来,都化为击溃幕后之人的一击。 这一击下,幕后之人被重创,佟凝雪霸气而言:「这一击,是替在场的所有人打的。」 人人喊打,人人有份。 「这……怎么可能?」幕后之人的面具被打落,露出了真面目。 正是齐贤他爹齐明规。 「怎么回事?」齐贤越来越拿不准了。 幕后之人是他爹? 这么多年,他怎么不知道啊? 「好儿子,多谢你的膏命。」齐明规说完就消失了。 「他是你亲爹吗?」楚文豫走到齐贤面前问他。 「是啊!」齐贤摇了摇头:「而且他对我很好。」 「你先前不知道他所做的这些?」微生冥绝也凑了过来。 「不知道。」 消息是佟凝雪查的,他们确实是亲生父子,只不过佟凝雪没有查到一点:齐明规不止有一个儿子,他还有一个女儿。 看来是齐明规故意为之。 「你是不是有个妹妹?」楚文豫不假思索的问。 齐贤愣在原地:「没……没有吧?」 「你不知道?」楚文豫扯住齐贤的领口逼问道:「别在这里偷奸耍滑,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你开口!」 「我真的不知道啊!」齐贤卑微的说。 他还真是不知道。 见齐贤的反应,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楚文豫就放了他,「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你总应该知道吧?」 看着齐贤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楚文豫真想直接绑了他来威胁齐明规,可是想想齐明规能让他在这里,必然不会很在乎他。 像他们那种亡命之徒,是会六亲不认的,可为何齐明规会对他的小女儿那么上心? 甚至不惜为了她让膏命入世,祸害世间。 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想到这里,这间山洞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楚文豫一个激灵:「不好,这是陷阱。」 「交给我!」微生冥绝站了出来,将所有的符咒洇上血,打向四面八方:「想要埋葬我们,也得有那个实力啊!」 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傢伙。 这间山洞连着的是齐明规的小女儿齐晓晓的所在地。 石壁倒塌,在微生冥绝符咒的作用下,固定在半空中,也正是因为那些符咒,也打开了一个通向隔壁的通道。 佟凝雪将通道口打开,他们走了过去。 看见齐明规正坐在小女儿的身旁,也没有疗伤,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躺在玉床上的小女孩。 「你们想杀我就来吧,我求你们放过她,求求你们了。」齐明规一边说着,一边跪在地上磕头,「她才刚来到这个世上没多久,她还没有好好睁开眼看看美好的世界,她是无辜的,你们不要杀她,我求你们。」 说罢,他就要自刎当场,被佟凝雪封住了双手。 他们走过来,问:「你企图放膏命入世,是否为了救她?」 齐明规悔恨的点了点头,「是。」 「那她知道你这样做吗?」楚文豫站在齐明规面前,「我的意思是她若是醒过来,会同意你这样做吗?」 「可是她得先醒过来啊!」齐明规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他的命可以不要,但是谁都不能阻止他救她女儿的命。 哪怕与全天下为敌,他也要救他的女儿。 齐贤走到齐晓晓的身边,温柔的抓住她的手:「我叫齐晓圆,你叫齐晓晓,都是好记的名字,只是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存在,真是晚了。」 在得知他还有一个妹妹的时候,齐贤也震惊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从那一刻起,他就在心里憋着话,憋的不算太久,只是见到齐晓晓之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第156章 剑冢穿心 齐晓晓躺在玉床上, 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若不是玉床吊着她的性命, 估计早就死在这里了。 可她既然是齐明规的女儿, 看样子也不像是假的,就证明他们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 那些「替死鬼」不是替戚回天的女儿赴死, 而是替齐明规的女儿齐晓晓赴死。 戚回天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回天客栈的掌柜, 既然有能力组建起回天客栈,而且能招来他们这些外客,就证明回天客栈不是完全封闭的, 一定与外界有某种联繫。 至于他们中间的联繫是什么?这就无从而知了。 「妹妹……」齐贤无力的喊着, 语气中多是遗憾。 没有陪伴在侧的遗憾,身为医者却无能为力的遗憾。 第322页 他是百年难遇的医毒双才, 也是膏命的源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妹妹齐晓晓陷入危险的境地, 他也是无力回天。 当年他的妹妹也是为他所害,只是回天客栈建立了以后,所有人都活了过来, 只有齐晓晓还躺在玉床上。 这是为何? 齐明规也不明白。 他虽然对齐贤很好, 可也没有告知齐晓晓的存在。 他们二人是同父异母,所以齐贤从一开始就不知道齐晓晓的存在。 齐明规虽然不恨他,但是也很惋惜, 惋惜到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亲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而且他们二人的娘亲都是因为难产而死,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可怜。 他这个做父亲的, 也是无能为力了。 可这和膏命入世有什么联繫? 楚文豫不明白的一点在这里,他劝解齐明规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问他为何要膏命入世? 据齐明规的回答,有一个人找过他,说膏命入世,他的女儿就有救了。 「你就信了?」楚文豫不解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他勐地道:「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还是说他手上有你的把柄?」 「他说若是我不让膏命入世,我的儿子和女儿都得死。」齐明规后悔的跪在地上说。 可为时已晚了,他已经铸成大错了。 「可记得那人的样貌?」微生冥绝趁乱问道。 「那人易了容且蒙着面,就连声音也不是他本来的声音。」齐明规回忆着说。 他无法记起那人的面貌和声音,他当时都被迷的找不到东西南北。 不过,说起易了容还蒙着面的人,他们心中倒是有一个怀疑的对象。 「不会是那个丑八怪吧?」骆晚阙愤恨的说:「就是他害的我回不去雪山之巅,若是再让我看见他,我一定宰了他。」 「也不一定是他。」楚文豫掐指一算道,「或许另有其人。」 骆晚阙也没留着力气,不想给背后之徒任何喘息的机会,恨不得现在就直抵他的老巢,杀他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不管是谁,都得付出代价。」都得死! 「那人身上有什么特徵吗?」楚文豫又问。 齐明规想了又想:「我觉得他……不像是正常人。」 楚文豫:「……」 你也不是正常人。 「我想设个局,引蛇出洞。」楚文豫郑重的说。 这个方法好,全体同意。 就是怎么引,由谁引,这个很关键,既不能显得很刻意,又不能真的涉险。 他将目光投向齐贤。 由齐贤为引,最合适不过。 齐贤不理解的看着几人:「为何是我?」 他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齐晓晓的身上,没有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因为你最合适。」楚文豫拍手说道。 齐贤:「……」 严重怀疑你们是故意的。 「你不去谁去啊?难不成让躺着的这位去?那也得有人抬着她啊!」 骆晚阙一句话就让齐贤甘愿去当引蛇出洞的人。 话不多说,他身为齐晓晓的长兄,应当保护妹妹,毅然决然的同意了,「我去。」 随后,众人商量出一个计划,齐贤了熟于心。 「就让我去当这个先锋,为我妹妹,为这世间,也为我自己。」齐贤转身看了一眼齐晓晓,多么可爱,又是多么无辜。 她本不应该躺在这里的。 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可惜…… 穆绯樱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与他看到的不同,齐贤看到的首先是妹妹,而穆绯樱看到的首先是世间。 已死之人,也能为世间多做一些贡献,也能免得生灵涂炭,避免一场人间浩劫。 「我陪你一起去。」穆绯樱拍了拍齐贤的肩膀说。 让齐贤一个人去还可以无所畏惧,可有了穆绯樱在身边,就是有了牵挂,他害怕穆绯樱受到伤害,怕他保护不好穆绯樱,不同意让她跟着去。 可穆绯樱坚持要跟着去,齐贤只得做最后的劝解:「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好好待在后方,等我凯旋。」 穆绯樱接下来的这一番话,引得齐贤无地自容:「已死之人,有何可惧?我坚持要去,并不单单是为了陪你,我也想为苍生尽绵薄之力,哪怕我是已死之人。这一次,我为世间,成则无愧长眠,败则迴光返照,我不求圆满,只求无憾。」 这一番话,齐贤甘拜下风,三拜后道:「这一次,是我狭隘了,我愿与娘子举案齐眉,共赴天下。」 「好!」 穆绯樱和齐贤拜别众人后,就去执行了他们的计划。 一个计划怕是不够,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还留了一手。 这里需要人守护,若是幕后之人对他们下手,也好有个照应。 佟凝雪和骆晚阙就留在了山洞里,顺便可以用玉床修炼,为之后的大战做好准备。 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打算再去生死界中探寻一番,总觉得戚回天的目的不简单,这次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 「先等等。」正当他们要走的时候,佟凝雪叫住了他们,「我觉得此行必定危机四伏。」 随后,他拿出两瓶药分别给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玉床虽然能反噬人的功法,但是不会反噬药的功法,反而会加强它们,你们先拿着,有备无患,或许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第323页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连连道谢:「多谢仙尊,那我们去了,你们也保重!」 他们也不用去任何地方,只需要一个阵法就进入了生死界中。 一进入生死界中,微生冥绝就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这里……好熟悉啊!」 楚文豫环顾四周,他倒是没有熟悉感,这里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地方,之前从未遇见过,他摇了摇头道:「你之前来过?」 微生冥绝也不太确定,「应该来过,但基本不记得了。」 「那也没啥用啊!」楚文豫调侃道。 面对楚文豫的调侃,微生冥绝只能一吻置之。 「好了,我知道这不怪你。」楚文豫抱着他说。 若是微生冥绝之前来过,说不定会记得如何破关,但他一句基本不记得了,直接将楚文豫所有的美好幻想都打破了。 对面一个飞针过来,微生冥绝将楚文豫推开:「小心!」 那飞针狠戾而快速,细小到肉眼不见,稍微一不留神就会毙命于此。 还好及时躲开了。 飞针插到峭壁上三寸之深,楚文豫刚松了一口气,飞针又折返回来。 射的方位奇准无比,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匆匆划过视线,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就被飞针分开了。 一人处于一半峭壁上。 底下虽然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也是个剑冢。 若是不慎掉下去,恐怕会被这些剑戳成筛子。 楚文豫的手紧紧的握着峭壁最上端凸出来的部分,可惜峭壁太过于光滑,他快支撑不住了。 下面没有一点空隙的地方可以落脚,楚文豫都不敢看向下方,怕忍不住跳下去。 关键时刻,微生冥绝及时出手,将楚文豫拉向他那边。 但是…… 差一点。 就差一点。 没有摸到峭壁,他们二人就掉了下去。 最后时刻,微生冥绝调转方向,在空中托起了楚文豫的身子。 「啪」的一声,他就被万剑穿身了。 即便被万剑穿身,他的手臂还在支撑着,楚文豫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的剑。 鲜血「砰」的一下子就炸开了,楚文豫的心也炸开了。 他想陪着微生冥绝一起被万剑穿身,只是微生冥绝的臂力过强,他挣扎不动。 很快,微生冥绝就没了气息。 「不!」楚文豫用手去触摸微生冥绝的脸庞,发了疯似的大吼:「夫君!」 这一声,将地上的剑都震得抖了几抖。 「啊!!!」 这一刻,万剑刺穿了他的心。 他不相信微生冥绝已经死了,他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了气息。 不死心的再探了微生冥绝的颈间,确实已经没了气息。 「微生冥绝!」他崩溃的大哭:「我不允许你死!」 极端悲痛的情绪短暂的抽空了他的大脑,窒息感可以将他轻易压死。 他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微生冥绝,强制用理智打破悲伤:「这里是剑冢,一定有以命换命的方法。」 「微生冥绝你给我听好了,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楚文豫一边说,一边擦拭着微生冥绝脸上的血。 他一口气拔了几十把剑,将那些剑都熔了,化为破釜沉舟的底气。 之前在汇源后山的古井中看到的几副残画,如今也派上了用场。 楚文豫直接将剑熔了,为的就是一线之机。 突然想起还有佟凝雪给的两瓶药,楚文豫从身上翻出来,双手颤抖着给微生冥绝服下。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剑都被他熔好了,微生冥绝的药效也发挥了作用,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微生冥绝醒了过来。 此时的楚文豫正在用所有被他熔的剑给微生冥绝疗伤。 见微生冥绝醒了过来,楚文豫最后一口气也用尽了。 他也倒下了。 「楚文豫!」微生冥绝伸手去抓,扯到了伤口,剧烈的疼痛感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但最致命的还是他一睁眼就看到楚文豫为了救他而倒下。 他从楚文豫的怀里拿出最后一瓶药,给楚文豫服下后,安静的等着他醒过来。 楚文豫的伤势较轻,他没有皮外伤,只是累晕了过去。 一睁眼就看到微生冥绝焦急的样子,他非但没有安慰微生冥绝,语气中还带着责怪之意:「我醒不过来你知道着急了,怎么以身赴死的时候,没有考虑过我呢?」 微生冥绝能听出楚文豫这句话的责怪中,还带着隐喻的心疼。 「该罚!」楚文豫审判似的语气说。 「这不是没死成吗?」微生冥绝不好意思道:「不知夫君想如何罚我啊?」 第157章 应下赌约 话音刚落, 微生冥绝的肩上直接被楚文豫轻轻的锤了一拳。 虽然楚文豫的力道很轻,可还是牵扯到了伤口,微生冥绝没忍住叫了出来。 楚文豫连忙道歉:「对不起, 弄疼你了。」 他那一拳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想给微生冥绝一个教训,无论何种生死关头, 都不能自私的抛下他的教训。 微生冥绝一脸享受:「没事, 平时比这个还疼。」 楚文豫:「……」 这夫君,没救了。 第324页 「你给我好好养伤。」楚文豫命令似的说。 微生冥绝非得这时候「找事」:「夫君刚才不还说我该罚吗?」 「那也得等你的伤完全好了再说,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惩罚你。」楚文豫指着他说道。 这可不行, 挨罚微生冥绝也要上赶着趁热打铁。 他扯动伤口, 听见血肉撕裂的声音说:「这惩罚,夫君可还满意?」 楚文豫捂住胸口:「微生冥绝, 你这是惩罚你,还是惩罚我啊?」 被伤口折磨的微生冥绝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把我罚给你。」 楚文豫重重的锤击自己的心口:「夫君, 我承受不起,算我求你了,别在为了我捨弃自己的命了好吗?」 微生冥绝闭上眼点了点头:「我保证, 这是最后一次。」 楚文豫捡起地上的两个药瓶:「那这药是怎么回事?」 微生冥绝选择装傻充愣, 道:「这药没问题啊,怎么了?」 将两瓶药狠狠地摔在地上,就像是摔的楚文豫的心, 「这两瓶药为何全在我身上?」 眼瞅着瞒不过去了,微生冥绝「搪塞」道:「不管为何出现在你身上,反正最后一人一瓶, 也是不偏不倚的,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 区别大了。」楚文豫注视着破碎的药瓶:「你把两瓶药都给了我,微生冥绝,你是没给自己留活路吗?」 「夫君,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楚文豫深吸一口气问道。 起先微生冥绝说这里熟悉的时候,楚文豫就觉得不对劲,明明千年前的记忆都已经恢復的差不多了,就算不记得,也不可能基本都不记得了。 从那时候开始,楚文豫就觉得微生冥绝有事情瞒着他。 微生冥绝心乱如麻,却依然乱中有序,道:「我不是刻意隐瞒的,再说了,你就没有瞒着我的事情吗?」 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间提起这个,楚文豫还是有些心虚。 在如此强大的夫君面前,楚文豫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照镜子,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料到。 有时候,话不能说的太明白了,反正意思都表达的差不多了,楚文豫也没有继续追究,而是关心的说:「你现在就要好好养伤,伤好之前,什么都不要想,知道了吗?」 微生冥绝抿嘴道:「知道了。」 「你最好赶紧养好伤,等你伤好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微生冥绝打断了。 「你就怎样?」微生冥绝很是好奇的问。 楚文豫没给他好脸色:「我一定大刑伺候!」 微生冥绝:「……」 他又厚着脸皮问:「是我想的那个大刑伺候吗?」 「夫君,你是不是忍不住了?」 去去去,想哪里去了。 楚文豫一脸严肃的警告他:「杖刑。」 「你亲自做杖吗?」微生冥绝嬉皮笑脸的开玩笑说。 楚文豫忍无可忍:「你再说笑,我现在就拿剑揍你。」 「剑不都让你熔了吗?」微生冥绝指着比他身上还干净的地面说。 楚文豫:「……」 「信不信我踹你?」 「不信!」微生冥绝就像个小孩子一般胡闹起来。 楚文豫也陪着他胡闹,只要能减轻他的痛苦,开些玩笑也算不得什么。 闹够了之后,微生冥绝乖乖的躺在楚文豫的怀里,更像个受了伤的小孩子了。 「夫君,我不想失去你,你真的很重要,所以,我不想看着你死在我前面。」微生冥绝一本正经的说。 他突然间正经起来,楚文豫都被惊了一下,但想起来他被万剑穿身的那一幕,楚文豫的心就在淌血,他心中淌的血,一点也不比微生冥绝流的少。 那是痛彻心扉,更是无力回天。 他不想再经歷第二次,可这一路上,微生冥绝让他经歷了太多次这样的心痛。 那颗热血的心,快成了铜墙铁壁了。 可就算是成了铜墙铁壁,也是会瞬间炸开的。 「那你就让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吗?」楚文豫也跟着正经起来。 谁知微生冥绝拿出了千年前那一幕来说事:「千年前,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了一次,你觉得我作何感受?」 换位思考一下,楚文豫也能理解,但不敢苟同,也不想苟同。 千年前的事,与现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你知道我刚才都想跟着你插进剑里吗?」楚文豫闭上眼回忆道。 都是锥心的回忆,可那一幕偏偏怎么也忘不掉,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脑海里显现。 微生冥绝也闭上眼,想起了楚文豫千年前死在他面前的时候:「我知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恨不得跟着你一起去了,可我又相信你没死,你可是真神,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所以,我就一直等啊,一直等,总算是把你等到了。」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立誓,这一次,我一定保护好你,再不济,也要死在你前面。」微生冥绝握紧拳头,艰难的咬着牙说。 他睁开眼,看着双眼紧闭的楚文豫,这一幕,就像是回到了千年前。 痛,太痛了。 像,也太像了。 慢慢的,楚文豫也睁开眼,看到满身伤痕的微生冥绝,心中已是泪流满面:「可我更希望同生共死,不希望谁比谁先死。」 第325页 「好,那就听夫君的,同生共死。」微生冥绝注视着他湿润的眼眸,看到了一夜沧桑。 他不忍心再说别的话,只能先答应了楚文豫。 只不过,微生冥绝答应的倒是快,就是明知道自己做不到。 不管了,先答应再说。 虽然微生冥绝答应的很好,但一到危险的时候,他还是会挡在楚文豫面前,楚文豫也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微生冥绝养好伤后,就已经是第三日了。 不得不说,佟凝雪的药确实有奇效,而且那些被楚文豫熔了的剑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微生冥绝才能好的这么快。 「我已经完全好了,该去你心心念念的剑冢里面看看了吧?」微生冥绝勾了一下楚文豫的鼻尖,说:「我看你这几天时不时的往那里面看,都快坐不住了。」 楚文豫连忙反驳他的话:「谁心心念念?你可不要乱说,我只是有些好奇,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竟然能干扰外界的举动?」 「是是是,我知道夫君心心念念的只有我一个。」微生冥绝笑着说。 楚文豫白了他一眼:「盲目自信只会害了你,我劝你收敛些。」 「情到深处,收敛不住。」微生冥绝抚弄着楚文豫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文豫收回手,一脸真挚的看着微生冥绝:「夫君,你有没有听到一声剑鸣?」 「没有啊!」微生冥绝认真的说,「外面的剑都被你熔了,里面的剑鸣也传不出来啊!」 楚文豫哈哈一笑,道:「那是我听错了,这年头,剑都会说话了。」 微生冥绝:「……」 你小子,拐着弯的骂我! 算了,挨骂就挨骂吧,谁让楚文豫是他的夫君呢! 「快去吧!」微生冥绝搂住楚文豫的腰身:「省的一会儿口水流下来。」 楚文豫亲了他一口:「我的口水没那么轻易流下来。」 说罢,二人一起来到了剑冢前。 剑冢的大门紧闭着,上面不少的机关阵法,若想打开,怕是要费些功夫。 尝试推开大门无果,微生冥绝想着这里竟然是剑冢,应该用剑打开它。 所有的剑都被楚文豫熔了给他治伤,上哪里去找其他的剑? 「夫君,我们打个赌如何?」微生冥绝生出「坏心思」,想和楚文豫打个赌。 楚文豫自然不甘示弱的说:「好啊,你想赌什么?」 「我想赌我能打开剑冢的大门,并且一定是我。」微生冥绝胸有成竹的说。 楚文豫上下扫视着微生冥绝和剑冢的大门:「你的意思是……我打不开?」 「不信你就试试看。」微生冥绝做出请的手势。 楚文豫见他如此自信,想必会有诈,但他看了剑冢的大门,确实不好打开。 手里没有工具,也没有符咒,给微生冥绝输送的灵气也没有完全恢復过来,可他也没有恢復过来,他们目前的实力应该差不多,甚至楚文豫应该比微生冥绝恢復的要快。 为何微生冥绝会说除了他,没人能打开剑冢的大门呢? 大门上是有机关阵法不假,可楚文豫对此的研究不比微生冥绝的少,这傢伙,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应下你这个赌,那赌注是什么?」楚文豫坚定的说。 微生冥绝微微一笑,道:「赌注是你。」 楚文豫指着自己:「我?」 「就是你。」微生冥绝点头说道。 楚文豫不解的看着他,「为何赌注是我?」 「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你,能让我以身作赌,楚文豫,你是世间吸引我的唯一绝色。」微生冥绝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他突然这么说,楚文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你想具体如何赌我?」 「我请剑冢诸剑为证,赌你一梦春宵。」微生冥绝发誓说。 「好。」楚文豫想想怎么自己也不会吃亏,输赢也就无所谓了,但是先前的帐还没有清算,借着这个赌约,输赢都会两清,「若是你输了,先前我说过要惩罚你,我必定杖刑伺候!」 「若是我赢了,杖刑就免了吧!」微生冥绝恳求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楚文豫灵机一动:「若是你赢了,为夫大刑伺候。」就是你想的那种大刑伺候。 对上楚文豫的眼眸,微生冥绝就明白了,「好啊,我就在此地等着夫君的「好消息」」。 楚文豫点了点头:「等我。」 说罢,楚文豫就走到了剑冢的大门前,他目前能看到的就只有缠丝刀线遍布门上。 楚文豫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谨慎的观察着复杂玄妙的缠丝刀线,那些刀线锋利如刃,一接近就会有迴响,而且是一线穿喉的迴响。 缠丝刀线如同蛰伏的野兽,楚文豫刚一靠近,就竖起了浑身的刺。 楚文豫深吸一口气,心神沉静下来,用灵气内力去感知那些缠丝刀线的玄妙变化。 他尝试了数十次,都是无功而返,「怎会如此?」 第158章 龙脉尽毁 楚文豫能引起缠丝刀线的共鸣, 却不能找到破解的办法,他就感觉他的体内有吸引缠丝刀线的灵力,可又是那么淡, 淡到他根本找寻不到, 也只能与缠丝刀线产生短暂的共鸣。 难不成真的如微生冥绝说的那样,只有他能打开剑冢的大门? 第326页 他虽然不信, 但想让微生冥绝尝试一番, 以他的聪明才智,不可能输给任何人。 但不包括微生冥绝,因为微生冥绝是他宠溺的例外。 楚文豫退了回来, 十分谦逊的说:「夫君, 我认输。」 他回来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微生冥绝, 看着微生冥绝不慌不忙的样子,就觉得他绝对是早就想到了开启剑冢大门的办法。 「夫君, 这剑冢的大门认主吗?」楚文豫疑惑道。 微生冥绝置之一笑:「怎么可能?为夫我只听说过剑认主的,还没听说过门认主的。」 楚文豫还是想不明白:「那为何我打不开此门,不仅打不开, 还会被反弹回去?」 「我到说了你打不开。」微生冥绝故作高深的说。 楚文豫不相信, 但又不得不相信微生冥绝的鬼话,因为他的确打不开。 试也试了,可就是打不开的楚文豫紧紧的盯着微生冥绝:「你说你能打开, 不如你去试试?」 「好啊!」微生冥绝爽快答应:「让你见识一下你夫君我的实力,你可看仔细了。」 只见微生冥绝一个犀利的转身,化作一道剑光, 瞬间破开了剑冢的大门。 楚文豫:「???」 我也没眨眼啊,这是错过了什么, 怎么一下子就破开了? 他不禁陷入自我怀疑中,「难不成这门真的认主?」 微生冥绝朝他招了招手,道:「快来!」 楚文豫跟了上去,问道:「你是如何破开的?」 「用蛮力呗!」微生冥绝开玩笑说。 他说这话,楚文豫自然是不信的,编谎话也得需要一个充分的理由,若是真的这么容易就能打开剑冢的大门,他怎么会察觉不到? 「不和你开玩笑了,」微生冥绝也没打算骗他,「是先前你熔了的剑。」 「竟然是这样?」楚文豫恍然大悟道,他是把自己迷住了,绕来绕去也绕不出迷雾:「以身化剑,做了一把钥匙,这剑冢的大门,还真是玄妙啊!」 微生冥绝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疏通经络:「夫君,你没输。」 「输了就是输了,我又不是输不起。」楚文豫多加推辞道。 「你输的起,但我更想让你赢。」微生冥绝趁机分析:「若不是你费尽心思救我,我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想通剑冢大门的玄妙,所以,我们这算是平手,我还要多谢夫君的救命之恩呢!」 楚文豫面对着他:「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因为我想把自己交给你处置,要赏要罚,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微生冥绝吻了他,如蜻蜓点水,却似初光乍现,直抵心灵深处。 楚文豫搂过他细緻入微的反吻上了他的唇:「现在没有罚的心思。」 敲击声,流水声,喘息声被无限的放大于剑冢之中。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微生冥绝又正式的说了一遍在剑冢外面说过的话,他跪下来发誓:「我想请剑冢诸剑为证,证我与夫君情根深种,一梦春宵。」 说完,他还拉着楚文豫拜了三拜,主打的就是一个心诚则灵。 拜过了之后,可就不能怪罪他们冒犯了。 「是何人在我剑冢放肆,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突然间,一道凌厉的声音从剑冢深处传了出来。 杂音混在剑冢内,如同一首自然的交响乐,只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未见其人,倒是先闻其声,楚文豫倒是想看看是谁在剑冢里面装神弄鬼,「前辈为何不肯现身?」 为了表示尊敬,楚文豫还故意低声的说。 即便他没有大声说话,可他的声音就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充斥在整个剑冢之中。 楚文豫:「……」 早知道不说话了。 那人从天而降,青袍白髮,长相周正,说声老来俏也不为过,眼中却是不见天日。 他的白眸看起来很吓人,特别是从上面下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吃惊。 「在下无意打扰前辈,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就掉下来了。」微生冥绝摸了摸后脑勺说。 那人点了点头,说:「我知晓你们的遭遇,只是我这剑冢里的剑都是凶剑,你们还是不要冒犯的好。」 楚文豫指着剑冢外面问:「那外面的那些剑呢?」 老者顿了顿,说:「外面的也是凶剑。」 「那有什么区别?」楚文豫又问。 「外面的剑是嗜血之剑,而这剑冢里面的剑,则是凶煞之剑,虽然二者都为凶剑,但实际上又是不同的。」老者解释道。 楚文豫以为老者看不到,就把外面的剑都被他熔了的消息告诉了老者,谁知老者只是呵呵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早就知道外面的剑被熔了,那他为何不出手制止呢? 在这里待了许多年后,老者的心境和以前大为不同,他之前总是觉得守护剑才是大事,可见到楚文豫把剑熔了只为救下微生冥绝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守剑的含义。 拔剑本就是为了守护,他常年在此,也只是为了守护这些凶剑,确保它们不会出去害人,可剑哪有吉凶之分,无非就是饮的血多了而已。 外面的剑可以拿去杀人,也可以用来救人,都是一样的剑,目的确是不同的。 「前辈不怪我熔了外面的剑?」楚文豫看着老者,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第327页 老者摇了摇头,说:「剑,可杀人,可守护,也可救命,你将剑拿去救人,又不是杀人,我有什么好怪罪的呢?」 「多谢前辈宽宏大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心有灵犀的拱手道。 老者从他们年轻人中看到了情义二字,殊不知他们比他活的还要久。 「你们走吧!」老者说。 说完,他就将二人送了出去,刚好是悬崖上。 刚进入的时候没有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块风水宝地。 生死界立于回天客栈的地下三层,也就是说,回天客栈也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原来答案在这里。」楚文豫摸着下巴思索道。 「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想要的答案,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回去了吧?」微生冥绝怕再不回去会耽误大事,他们在剑冢外面耽误的够久了,不应该在此地继续停留,「他们在外面支撑的够久了,如果大鱼还没上钩,证明我的计划有纰漏。」 楚文豫不以为然的看着他,说:「我们的计划本来就有纰漏。」 微生冥绝:「???」 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文豫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静静的站在这里,说:「现在还不着急,你有没有发现那里不太对劲?」 顺着楚文豫目光所及之处,微生冥绝看到了一条「巨龙」。 「这是龙脉?」微生冥绝大惊失色道。 他能想像到外面的人多么疯狂,找风水宝地建造回天客栈,还要让膏命入世,这是要搅弄天下风云啊! 「夫君,你再仔细看看。」楚文豫指着远处说:「这不是龙脉!」 看的再仔细些,微生冥绝能确信这里不是龙脉,只是与龙脉一脉相承的支流。 所谓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大抵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恐怕戚回天到现在还以为回天客栈处于龙脉之上。 这样看来,他们的目的也就不难猜了,他们要挑起天下的争端。 可仅仅是一个客栈的老闆,如何乱这满城风雨? 回天客栈背后的势力是不容小觑的。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微生冥绝看着壮阔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既然已经清楚他们的目的,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还不出手阻止吗?」 「等一个契机。」 楚文豫双手由掌化拳划过微生冥绝的心口,而后又由拳化掌打了出去。 这一掌,呈寻龙之势,截断了万顷烟波。 「漂亮!」 微生冥绝在空中与他对掌,随后,两股力量化为一股,向远方打去,横亘了万古长青。 掌声和鸣,琴瑟友好。 「那你所说的契机是什么?」微生冥绝等尘埃落定后问道。 楚文豫也异常平静的回覆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毁了此地。」 「你疯了?」微生冥绝差点没喷出来,「这也太冒险了吧?」 虽然不信这些,但也没必要毁了与龙脉同气连枝的一脉吧? 这若是触及到龙脉,那可就遭殃了。 楚文豫笑了,笑声淹没在风中,化为无尽的尘土:「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呢?」 听到这话,微生冥绝顿时就明白了。 他们不需要真的毁了龙脉,而是要让戚回天误以为他们毁了龙脉。 这样就能让他自乱阵脚,那些隐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也好出来透透气。 最后由二人收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夫君,妙啊!」微生冥绝夸赞道。 他都竖起了大拇指,楚文豫还愣在原地,虽然计划看起来天衣无缝,可如何实施呢? 「应该怎样做才能以假乱真呢?」楚文豫小声嘀咕着,微生冥绝已经付诸行动了,「夫君,你可别忘了,这里是生死界,不是外界。」 「不用束手束脚,大胆放手去做,为夫我给你托底。」微生冥绝大声说。 声音迴荡在这悬崖里,像是一幕有一幕的过往悉数翻开,又像是将落幕剥皮抽筋,展开新的篇章。 「好!」楚文豫心思敏捷的看透了微生冥绝的用意,「那我们就炸了这里,让戚回天后悔一遭!」 他身上已经没有符咒了,只能交给微生冥绝。 有了熔剑的灵气,篆画起符咒就简单多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画完了足够以假乱真的符咒。 当然,符咒是真的,乱的只是障眼法而已。 「以我干坤,召阴地级,奉行清侧,寻龙无端,御!」微生冥绝率先结阵,与楚文豫一起打破风水的枷锁,二人同声不同字,糜乱着悬崖之上的山河,也功御了此处独特的脉络,二人对视一番,心照不宣:「以我玄虚,天机亢阖,纵横天地,蛊龙入海,潜!」 楚文豫手掌纹路交错,精血注入符咒中,人符合为一体:「缚陨禅离,铸此经络,合!」 微生冥绝周身光芒万丈,熔剑之势滔天,以符咒血力,铸成悬崖上的天堑:「启终颠覆,灭公溃落,破!」 大开大合间,生死界破,龙脉尽毁。 第159章 回天消失 戚回天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百年的基业就这么被毁于一旦, 他杀红了眼:「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刚出生死界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正好赶上戚回天来到地下三层。 第328页 派出去的诱饵也回来了,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我不会放任你让膏命入世的,除非我死!」齐贤先打破了安静。 戚回天面部狰狞:「那你就去死吧!」 他的功力只有佟凝雪能与之一战, 对上那一掌, 二人打了个平手。 本来戚回天还有些畏惧,可和佟凝雪对完这一掌之后, 他更疯狂了, 那是因为他料定了佟凝雪的功力在他之下:「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么说佟凝雪,骆晚阙不会放过这么好杀了他的机会:「我师尊和你对掌,那是看得起你, 你非要不识好歹, 那就让我来杀了你,给诸位助兴。」 他的双指一出, 撼动了九天干坤,惊雷一指醉卧回天。 顷刻间, 地下三层被夷为平地,众人也都转移到回天客栈之外。 这是佟凝雪的手笔,刚才那一掌他并未使出全力。 在玉床上调养了许久, 他的功力增长了不少, 甚至是前所未及。 况且,霜寒剑还未出鞘,佟凝雪能放任骆晚阙和戚回天对战, 就是觉得戚回天不足以威胁他们。 「好徒弟,好好打,打好了为师今晚给你奖励。」佟凝雪在一旁跟哄小孩一样对骆晚阙说话, 就是为了迷惑戚回天。 骆晚阙虽然没有完全明白师尊的用意,可他一听说今晚有奖励,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一顿干! 「小屁孩也敢在我的地盘上造次,我送你回去投胎!」戚回天大喊道。 骆晚阙动了动双指:「来啊,我送你长眠于此!」 在一旁看戏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惊嘆:「好……尴尬啊!」 骆晚阙:「呃……」 心里骂骂咧咧的:你们有病吧?不帮忙也就算了,看戏还那么多要求! 这一战打的天昏地暗,龙脉都彻底打没了。 与此同时,暗处的兵力也在集结,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齐贤牵着穆绯樱的手走到佟凝雪面前,二人双双跪下:「趁着我们出来,请仙尊剑斩回天客栈。」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佟凝雪知道他们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还是于心不忍:「我若一剑斩了回天客栈,你们也会消失的。」 「仙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只有从外面才能让回天客栈彻底消失。」齐贤弯腰垂首道,「仙尊,不要再犹豫了。」 原本活在回天客栈的人纷纷走出来,朝着佟凝雪拜道:「求仙尊成全!」 「你们会死的。」佟凝雪还是下不去手。 他在尽力寻找两全的办法,可是世间难事,有舍有得,就是没有两全之法。 「我们本来就是死人。」穆绯樱领头说道:「生逢天地间,来去一归人,我等无怨也无悔。」 其他人接着道:「我等无怨也无悔!」 连说了三遍,慷慨激昂,响彻九霄。 「你们先起来。」佟凝雪一个一个的将他们扶起来。 明知他们是已死之人,明知他们在一百年前就应该死了,可他们现在活生生的站在佟凝雪的面前,若是现在斩楼,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别说佟凝雪做不到,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能做到。 见佟凝雪举棋不定,穆绯樱率先自刎:「我先前所託非人,今生重活遇贤郎,此生无憾,愿来世我们永结连理,白头偕老。」 齐贤紧紧的抱住穆绯樱:「你等等我,很快,我们就可以团聚了。」 「我信你。」穆绯樱做了此生最坚定的回答,然后转头看向佟凝雪:「求仙尊成全!」 说罢,她就化为一缕烟,永远的消失于世间。 其他回天客栈的人也一样,一缕烟散,再无轮迴。 齐贤看着穆绯樱远去的方向:「今生太迟,愿来世我来得及娶你。」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穆绯樱没有来世了,他一个活死人,也不会有来世。 穆绯樱走的急,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齐贤对他的思念还寄存与天地间。 齐贤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但是他会伤心,会心痛,也会流泪。 他静静的瘫坐原地,心如冻疮,也如刀绞,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软弱的坐在地上,回忆着本就不多的交集,回想着一次次的心动。 一次次的心动又都变成心痛,绞杀了仅剩的温情。 他在此地足足坐了三日,一动也没动。 骆晚阙和戚回天大战了三天三夜,还没有分出胜负,直到佟凝雪见徒弟快要力竭支撑不住的时候,他一剑将回天客栈斩没,就像是之前斩生死楼那样。 不过这次,是将邪恶之源清除,从此世间再无回天客栈,也再无戚回天。 回天客栈里的人都是死人,只剩下齐贤一个活死人,回天客栈消失了,戚回天消失了,可那些人也跟着消失了。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齐贤掏出没送出去的髮簪自刎当场,死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看着戚回天死了,回天客栈也没有了,我就放心了,之前让你等我,我这就来找你了,你应该不会怪我迟了三天吧?知道我们都没有来生,但我愿殉你,也愿去寻你,天高海阔,我们一起白头偕老。」 他死了之后,与回天客栈有关的一切人都没有了,回天客栈也无迹可寻。 「一切都结束了吗?」楚文豫忧思的说。 第329页 他看着干净光滑的地面上,看到了由无数的尸体堆积成的山,看到了齐贤和穆绯樱本以为的大好结局结果双双殒命。 他们本就是已死之人啊,可他们就像是活人一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楚文豫不甘心的说。 虽然膏命没有入世,虽然阻止了一场巨大的阴谋,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都该活着啊! 微生冥绝从后面搂住楚文豫:「此生太苦,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幸福的。」 地上的尸体无声的应和着,谁又不渴望幸福呢? 可幸福对于有的人来说,那是唾手可得,对于有些人来说,那是渴望,是奢求,是求而不得。 楚文豫遥望云端,看着那云就像是刚刚消散的一缕烟,自我安慰道:「他们飘散在天际中,也算是无忧无虑了。」 愿他们能够自由随风,无痛无灾。 恍惚间,楚文豫看到了齐贤和穆绯樱的影子,他们已经白头偕老,已经两眼昏花却依然心之所向,也看到了齐晓晓在快活的玩耍,手里拿着风车和糖葫芦,小小的手都握不过来,跑的还快,齐明规一直在后面说让她慢点,不要那么着急,小心摔倒。 多么美好的一幕啊,其实这只是最普通的一幕而已,是普通老百姓平凡的一生而已,可他们连活着都没有做到,也没有归隐田园的奢求。 他静静的站在风中,泪花闪烁在星眸里,一直站到深夜,天空中真的出现了星星。 又大又亮,像是刚添的。 忽闪忽闪的星星在天空中跳动,像是心脏的脉络。 此时的天际冒出来几朵烟花,那是微生冥绝为他们所放。 绚丽而短暂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有惋惜,有遗憾,也有阴晴圆缺。 「万事终难全,那是他们的选择。」佟凝雪走过来说。 楚文豫还以为是微生冥绝来了,可听声音又不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佟凝雪:「是啊,那是他们的选择。」 这时,微生冥绝和骆晚阙也走了过来,骆晚阙将佟凝雪拉走,让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单独相处。 「今晚的烟花,竟然比霜寒剑还冷。」微生冥绝凑近了说。 楚文豫和他面对面,二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的拉近:「人心易凉,世道无情,普天之下,也没有什么是永生的。」 「就是短暂,才更应该,更值得珍惜,不是吗?」微生冥绝安慰道。 「是啊,就是因为短暂,才更应该,更值得去珍惜,去爱护。」楚文豫点了点头,迟疑片刻后,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暗夜过去,就是黎明,我相信你。」微生冥绝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就走开了。 佟凝雪和骆晚阙也先回去休息了,骆晚阙和戚回天大战了三天三夜,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了。 这长夜漫漫,孤寂无边,终究与楚文豫这个过客作伴。 黎明到来的很及时,甚至比往日还要早一些。 日光升起之时,群星退避其锋芒,楚文豫却想迎着日光而上:「终究是黎明战胜了黑夜,可流过的鲜血,逝去的人,也是一去不回了。」 「所以,活着的人才更应该走下去,替他们辉映着光。」微生冥绝早早的就出现在楚文豫的身后,他也几乎没怎么睡,担心楚文豫却又无法出来看,只能在屋里干着急。 但他还是相信楚文豫的,相信楚文豫没有那么脆弱,但也能看出来,他真的累了。 「我作踽踽独行客,惆怅世间三两歌。」楚文豫对着太阳打了一掌。 与烈日相对,尚且不惧,死亡与过往的痛苦都可以埋藏于心底,他应该走下去,带着未能如愿的斯人走下去。 微生冥绝站在一旁看着他:「我陪你一直走下去。」我永远不会对你失约。 「放心,尘埃落定之前,我不会倒下。」楚文豫又燃起了希望。 他的希望从来就没有破灭过,他从黑暗之中想了一夜,静了一夜,不是因为他太过伤心,而是因为他无能为力。 他想着自己还不够强大,还做不到能够保护那么多人,他愧疚,但无悔。 情绪平復的差不多了,也该说说正事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次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外面也是这样吗?」楚文豫想问却又不知道去问谁,只能自言自语:「这一切,像是预示着什么,这天下,要乱了吗?」 「不会的。」微生冥绝和他并肩而立:「外界如何尚且不论,我相信大雍不会乱。」 这一点,他永远不会怀疑,大雍兵强马壮,国泰民安,皇帝也是个好皇帝,为国为民,在他的治理下,大雍远胜往昔。 怎么可能会乱? 「但愿吧!」楚文豫对着日光许愿:「但愿此后天下太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他看着日光一点一点的升起,等到太阳彻底闪耀于空的时候,等到星华永远不会落幕的时候,才是盛世安康,才是天下太平。 第160章 游子归乡【第六卷完】 回天客栈消失后, 他们又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 「这家客栈里里外外看起来都挺正常的。」微生冥绝警惕的说。 他在进入这间客栈前,从上到下检查了好几遍,确认这只是一家普通的客栈后才住进去, 他和楚文豫住了一间上房, 佟凝雪和骆晚阙就住在他们隔壁。 第330页 还没等楚文豫开始正儿八经的休息,隔壁就传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屋子里面打起来了呢! 「师尊, 你说过要给我奖赏, 说的就是这样吗?」骆晚阙倒立着说。 他不敢反驳佟凝雪,也不敢质疑佟凝雪的用意,可是他这个姿势, 很难评说究竟是奖赏还是惩罚。 和戚回天连战了三天三夜不说, 还没有好好休息,就被佟凝雪奖赏着倒立了。 他的体力向来很好, 倒是不用担心他会受不了。 佟凝雪对他的姿势很满意,然后一把搂着他的腰掀翻了骆晚阙:「这个姿势更可以。」 这一下子太过用力, 差点闪着骆晚阙的腰,还好佟凝雪将他保护的很好。 「师尊,轻些。」骆晚阙温声提示道。 大战了三天三夜, 就是再好的体力, 遇到佟凝雪这样的方式,爸也承受不住,也承受不起。 佟凝雪轻轻的「嗯」了一声, 然后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 骆晚阙:「……不是……啊!」 听劝,但不多。 他们弄的床桄榔桄榔的响,吵得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没办法睡觉。 楚文豫眯着眼说:「还真是隔墙有耳。」 这倒是不能怪客栈, 谁让佟凝雪和骆晚阙二人闹那么大声。 也是他们二人有恃无恐,这里是院子里面, 不同于前面的热闹,这里整体都比较僻静。 整个院子二楼走廊左边只有他们两间房。 客栈虽然看起来很小,可它后面的院子很大。 院子也是两层,走廊贯穿东西,走廊两边的屋子隔得比较远,走廊右边的其他房间也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今日住店的客人比较少,就算有人听到,也没多少人。 但楚文豫真的很想好好休息,不想听着他们鏖战一晚上。 「睡吧!」微生冥绝抱着他说。 楚文豫长嘆一口气,无奈道:「我就是想睡,恐怕也睡不着啊!」 隔壁动静太大,楚文豫有种预感,这是佟凝雪故意放大的声音,不然不可能闹到这种地步。 这是故意不让人好好歇息啊! 我看你以后可以改名,叫夜不寐算了。 远在鬼界的夜不寐连打了三个喷嚏:「是谁念叨我?」 鬼王容血:好啊,你还有人念叨,本鬼王吃醋,后果很严重! 「既然睡不着,那我们出去走走?」微生冥绝突然来了兴致。 昨天见楚文豫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着黎明的到来,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借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看看,感受这乡间小镇的平凡美好。 时间过得很快,他们在生死界里面的时间,和在外面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虽说秋天还没有过去一半,但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秋天是个思念的季节,若是现在在大雍境内,该有多好啊! 「盛秋客月歌嘹亮,游子落衣念归乡。庭风醉盏意远航,只道寄思枉寻常。」 楚文豫走到一座小桥上,看着偏远小镇上的百家灯火,却无一家为他而亮,又抬头看着月亮,好像找到了寄託,又好像只是寻常。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了那么久。 「想家了?」微生冥绝双手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掏向月亮:「若是寄月相思,那为夫给你摘下来可好?」 楚文豫一手打断他,用力的牵着他的手:「都多大了,还想着摘月亮,幼不幼稚?」 说完这话,他不自觉的笑了,笑尽昔日的幼稚,也笑尽未来的憧憬。 「以前在九重天的时候,觉得月亮随手可及,也没有多么在意这些,但现在,月亮却是遥不可及的,而我也在意的满怀。」微生冥绝感怀着说,颇有些伤春悲秋的意思。 他望着遥不可及的月亮,就像是遥望着九重天,一时间,他不知道那里是他的家。 可能有楚文豫在的地方,就会是家吧! 「九重天,多么陌生又熟悉的一个地方啊!」楚文豫回忆道,他站在桥上,俯瞰着数百户人家,说:「你看,这么多家灯火,没有一家是为我们而亮。」 这还不简单? 「你等我一下!」微生冥绝大致的看了一圈,脖子一扭看到了桥下的花灯,他拍了拍楚文豫的肩膀承诺道。 随后,微生冥绝走到桥下,包了一车的花灯,从下面朝楚文豫招手,示意他赶紧下来。 楚文豫走下来,跟着他一起放河灯。 星星点点的河灯变幻的五彩斑斓,微生冥绝一个响指,这些河灯就挑出一点明光散落满天,最后落到每一家每一户的灯笼上。 「你看,每一家都为你而亮。」微生冥绝指着那些灯笼骄傲的说。 楚文豫欣慰的笑了,目光扫过所有灯笼,最后停留在一人身上:「寻归处,故人归,夜夜河灯入烟火,百家不及,所求不赖,只此一人而已。」 一人笙歌醉,一人暗玉箫,灯火烟客星水畔,浮华一梦渡飞烟。 「借着此情此景,我想做一件事。」微生冥绝说。 楚文豫偏头看他,问道:「什么事?」 「为你燃尽满城香。」微生冥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寺庙,突然就萌生出这个想法。 楚文豫连忙摇头:「不必了,我不求功德圆满,只求……」 第331页 没等楚文豫说完,微生冥绝就打断了他,「只求什么,儿孙满堂吗?」 楚文豫:「……」 我倒是想求,你能生吗? 「我不求儿孙满堂,只求一人抵满堂。」楚文豫扯断了微生冥绝的袖子,像是拿着翻案的证据:「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已经在我手里了,你想抵赖也不成。」 微生冥绝凑到他的耳边:「只要是你,我就不想抵赖。」 小镇上的灯火逐渐熄灭,还带走了应有的繁华。 「今晚是不是……」楚文豫指了指客栈的方向,提醒微生冥绝是时候该回去了。 至于回去干什么的,二人都是心知肚明。 「我还是想为你点燃满城香。」微生冥绝不死心的道。 楚文豫立马制止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用,我现在很好,不想折寿。」 既然楚文豫本人都拒绝了,微生冥绝也没有继续说。 其实他只是想到楚文豫嫌那些东西噁心,所以用香来抵御一下。 目前来看,楚文豫是不理解他的。 楚文豫可没有往那方面想,他是不会主动去想那些噁心东西的。 「那我们现在……回客栈?」微生冥绝也指着客栈所在的方向说。 楚文豫双眼一眨:「其实……在这里放肆,也不是不行。」 微生冥绝:「???」 不太好吧? 想了一想,微生冥绝还是摇摇头,说:「还是回客栈吧,客栈里比较安心。」 「只是安心吗?」楚文豫牵起他的手说。 不逗他了,还是回客栈为好,毕竟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微生冥绝轻轻的吻了上去:「也不只是安心。」 「那还有什么?」楚文豫停住步伐问道。 「你抱我,我就告诉你。」微生冥绝也随着停下脚步说。 楚文豫一把将他抱起:「说吧!」 微生冥绝又吻了上去,和楚文豫缠斗在一起,一直到客栈。 进了房间,还没有停下来。 楚文豫将微生冥绝放在床上:「一路上也没有说,现在也不必说了。」 微生冥绝本来也没打算说,他希望的,他期待的,始终都是这一刻而已,「不说了,我愿尽力侍奉夫君。」 烛火忽明忽暗,楚文豫一甩就将烛火扑灭,两个人面对着黑夜,从深夜到天明。 「夫君,你说我们这次,算是顺利吗?」微生冥绝变着法的问。 楚文豫肯定的「嗯」了一声,「反正现在很顺利,是吧?夫君!」 「啊!!!你……」微生冥绝吃痛叫了一声,他指着楚文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像是顺利的样子。 楚文豫勾着他的后颈,笑眯眯的说:「马上就要回家了,夫君是不高兴吗?啊?」 一股脑的横冲直撞,眉目间无君子之风,楚文豫本来就没觉得自己是君子,所以那些说法,他自然是不在乎的,而他在乎的人,目前正在「痛苦并快乐」的哀嚎。 「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微生冥绝咬着牙说道。 马上就要回家了,怎么会有人不高兴呢? 「既然夫君也高兴,那我可全力以赴了。」 楚文豫一点一点的往前移动,忽然快急如烈风,「嗖」的一下子占满了整个秋日。 这一晚上,由微生冥绝笙歌,楚文豫抚弄玉箫助兴,一直持续到天明。 「夫君,天亮了。」微生冥绝指着窗户说。 透过窗边的光短暂的停留在微生冥绝的指尖,他指尖的光线流转,似是缠绕的丝线,剪也不断,越理越乱,可也只停下了片刻,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无声无息的熘走了。 没有带走一片温柔,也没有净化一丝戾气,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去往更广阔的天边。 楚文豫抬头一看,说道:「是啊,天亮了。」 天,早就该亮了。 楚文豫起身走向窗边,一道最微弱的光在他眼前绽放了浓墨重彩。 汇聚成光影点点,在朴实无华的小镇上,留下别样的光景。 「我们,也该启程了。」楚文豫指着圆日,像是触手可及般松弛。 微生冥绝贊同的点了点头:「我们是该启程了,该回到鼎盛的大雍,去处理积压已久的案子,楚堂主,久违了。」 最后这六个字,微生冥绝说的铿锵有力,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各自的领域散发着万丈光芒。 「司卿大人,久违了。」楚文豫拱手道。 他看到微生冥绝眼中折射的光,似是抓到了最难以捕捉的一幕,他已经想到了回到大雍之后的桩桩件件了。 「你们两个别在这里久违了,说的好像很长时间没见似的,听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骆晚阙突然跑出来,将二人衬托到这里的氛围全都破坏了,「怎么,我这几天见到的是你们的鬼魂吗?」 说完,他夸张的耸了耸肩,就像是鸡皮疙瘩真的掉了一地。 楚文豫,微生冥绝:「……」 你才是鬼魂呢! 「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问。 「算了,谁也看不懂你们两个疯子,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骆晚阙无所谓的说。 听到这话,楚文豫就知道骆晚阙想回去了,但是走之前,还是得损他们一顿。 第332页 真是闲得慌! 「你们是要回雪山之巅了吗?」楚文豫直白的问他。 佟凝雪站出来说:「我们就要走了,你们朝堂上的事情,我和爱徒不想掺和,还是雪山之巅更自由,我们就此别过,期待重逢。」 「就此别过,期待重逢!」四人齐声说。 佟凝雪和骆晚阙起的很早,他们早就准备好要告别了,收拾完行囊先行一步。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微生冥绝感嘆道:「希望他们能够幸福,也希望我们能够早日解脱,你说是吧,楚堂主?」 楚文豫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时间竟然出了神,他都没听清微生冥绝说的什么。 过了半天,楚文豫才反应过来:「很期待再相逢的那一天,但愿我们都还活着。」 从踏足生死界的那一刻开始,活着就是楚文豫的目标了,虽然后来知道了千年前的事情,但千年前他也死了,所以,他现在的目标没变,依旧是活着。 只是他期待的不是最基本的活着,而是活的肆意,活的痛快,特别是和微生冥绝在一起之后,就想着哪一日,能够算作他期望的真正的活着。 「祸害遗千年,放心吧,我们死不了,他们也死不了。」微生冥绝看着他说。 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骆晚阙? 狠起来,谁也不放过。 楚文豫点了点头,率先跨上马:「一起走吧,死不了的朋友。」 走吧,永远活在我心里的朋友们。 微生冥绝:「……」 也不用这样说吧? 上马狂奔三千里,纵横交错一千年。 「你……为何叫我朋友?」微生冥绝当机立断的蹭上楚文豫的马,回望着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齐贤,穆绯樱,还有更多的逝去的人,他们的少年又是怎样的? 楚文豫反手搂过他的腰,在意气风发的纵马之时,徒手换了个位置,醋意大发道:「因为司卿大人先前未与我同骑。」 微生冥绝:「……」 现在怎么连个马的醋也吃啊? 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不是吧? 「本司卿这不就来了吗?」微生冥绝蹭了蹭他的耳垂:「你喜欢吗?我喜欢的楚堂主。」 「你说呢?」楚文豫蹭了回去:「夫君。」 「这一转眼,又要回到年少立志的地方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微生冥绝感嘆着说。 「那我们也可以让时间过得慢一些。」楚文豫微微勒马,说:「你说呢?即将上任的司卿大人?」 「为夫也正有此意。」微生冥绝暗爽道:「既然是即将上任,那就不着急嘛!」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驾马而去,这一行,足足走了三个月。 至于为什么走了三个月,还不是因为一路上游歷了诸多客栈。 等他们到达大雍的时候,已经冬日了。 去时盛夏来时冬,熙熙攘攘赴大雍。 游子漂泊寒夜窘,归境浮梦掠苍穹。 【第六卷:回天客栈完】 第161章 皮影杀人 归乡之后, 第一个该见的人就是皇帝。 说来也巧,他们刚一回来,皇帝就召见了二人, 像是早有预谋一样。 他们走的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 发生了好几件难以定论的案件。 什么都查不出来,以为是鬼魂作祟,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皇帝把楚文豫召来, 就是让他好好审理那些案件,至于说几句寒暄的话,那都是官场必备了, 早就习惯了。 一直在外面奔波的楚文豫都没来得及歇脚, 刚一回来,就被安排了这么重的案子。 官府查了很久, 都没有查出来的案子,背后的人至今逍遥法外。 皇帝吩咐了几句, 楚文豫就退下了,他走之前还看了微生冥绝一眼。 微生冥绝作为镇武司的司卿,皇帝也不会为难他。 也是没说几句话他就退下了。 这次面圣, 他特意问了风寒之事, 皇帝也只是搪塞几句,毕竟是皇帝嘛,也没必要和大臣们解释这件事。 退下后, 楚文豫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在大门外面等着微生冥绝。 等到微生冥绝也出来了,楚文豫才和他一起离开。 「楚堂主是为难吗?」微生冥绝一出来就见到楚文豫愁眉苦脸的样子, 不像在外面潇洒无羁的他,「什么案子这么难解啊?」 楚文豫冷静一想, 哪里是难办的案子,这分明就是皇帝给他出的难题。 「案子本身不难,难的是背后的阴谋诡计。」楚文豫垂下头说。 「楚堂主,你只需要破好案子,就够了。」微生冥绝拍着楚文豫的肩膀说:「剩下的交给我,不管是谁,本司卿全都替你摆平。」 「得了吧你。」楚文豫看着他,好像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他还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镇武司司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微生冥绝也感受到了楚文豫的压力,皇帝给他出的难题,他只能接下,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也是他必须要承担起来的。 「走吧,先去好好吃一顿。」微生冥绝抬起头说,「今日,我请楚堂主喝酒。」 「这可是你说的,司卿大人,你可不能后悔。」楚文豫忽然想了个损招,但又觉得那样不太好,就取消了这个决定。 微生冥绝还想问他为何说他不要后悔,楚文豫只说是没什么。 第333页 再一次经过朝花楼所在的地方,多了几分复杂的心绪,好像看到了生死楼,也好像看到了回天客栈。 世人都记不住了,无论是朝花楼还是生死楼,世人的记忆都消失了。 而回天客栈本就没有活人。 现在记得的,也只有他们几个了。 既然要喝酒,就得去大雍最好最大的酒楼,微生冥绝却拉着楚文豫来到了城外的小酒馆。 「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楚文豫张望了整个小酒馆,酒馆里没有人,桌椅却是干净的。 抚过桌椅,灰尘几乎可以忽略,楚文豫越发难辨:「这也不像是很久没人的酒馆啊,为何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我也不清楚。」微生冥绝摆着手说:「这里的酒不错,本来想带你来尝尝,看来时机不对啊!」 楚文豫警惕的看着四周:「这里是……生死界?」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说:「看来是的。」 此时,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酒香和泥土的潮湿味道,微风带着一抹冷清气息,像是悄无声息地宣告着某种信息。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酒香?」微生冥绝捂住鼻子问,他总觉得这股酒香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和他之前喝的不一样。 楚文豫倒是不以为然:「酒馆里有酒香,不是很正常嘛,司卿大人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见惯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这股酒香还是无足轻重的。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酒馆的墙壁上出现了几副壁画。 壁画上的内容并非描绘风花雪月,也不是展示生活琐事,而是刻画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皮影杀人故事。 那是一幅黑白的壁画,上面的人物形象虽显古朴,却看起来确实惊悚多姿。 画面中央,一个瘦弱的头颅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地站立着,他的脸庞苍白如纸,双眼深陷,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他的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皮影戏的线,而那线却紧紧地牵扯着一个人影。 人影的形象在壁画的刻画下显得格外扭曲和恐怖。 但是有一点光明。 「司卿大人能瞧出什么?」楚文豫站在一旁边看边问。 他研究了一圈,也只能总结出「皮影杀人」四个字。 「夫君,你才是悬案堂的堂主,怎么关心起我看出来了什么?」微生冥绝不解的问道。 楚文豫眨了眨眼,又揉了几下,看久了眼睛有些不舒服,他转头看向微生冥绝,道:「因为我关心夫君啊!」 微生冥绝:「……」 不过,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能说出这句话,看来是和为夫我学到了精髓。 心大! 揉过眼后,楚文豫再次看向壁画,皮影的姿势僵硬而诡异,仿佛是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所控制。 他的一只手被那个瘦弱身影手中的线紧紧牵制着,而另一只手却似乎在无意识地挣扎着。 这个被线牵制的人影在壁画中显得格外扭曲和狰狞。 「奇怪。」微生冥绝不解的小声说。 楚文豫听见了顺嘴问道:「怎么了?哪里奇怪?」 哪里奇怪不太好说,微生冥绝只能如实的分析,听了他的一通楚文豫也说不上来。 因为在壁画周围,是观众们惊恐的表情。 看客倒是痛苦! 而在壁画的背景中,是一片虚无,还有显而易见的大雪。 这壁画的颜色暗淡而沉闷,只有黑白两色。 但在这样的色调中,却透出一种心惊胆战的氛围。 整个小酒馆的空气中都瀰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它既有酒香和泥土的潮湿气息,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 没等二人适应过来,忽然间,酒馆内坐满了人,大厅里也变得喧闹起来。 墙上的壁画也消失了。 不对,倒像是壁画照进了现实。 察觉到酒馆的变化,看着越来越多来喝酒的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并没有跟着那些人坐下,而是围着酒馆走了一圈。 这间酒馆内,温暖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投射在光滑的木制桌面上,墙上挂着色彩斑斓的剪纸,生动鲜活地展现出它们的喜怒哀乐。 凉风从窗外吹过,那些剪纸轻轻摇曳,就像是在唱戏伴角。 他们的目光定格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在酒馆的一角,一扇半开的门后,隐藏着一个小小的皮影戏场。 在角落里,那幽暗而温暖的烛光轻轻落在泛着光亮的人皮纸上,人物的形象逐渐显露出来。 怒目圆睁,狰狞无常。 人皮纸只有身子没有头,但是演绎出来的皮影戏却是有头的。 那是老者的头。 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鲜血逐渐堆积起来,流到看客的酒杯里。 琼浆玉液,以血为酒。 台下的众人喝的津津有味。 这里酿出的酒更好喝。 「那是……血淋淋的人皮?」楚文豫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微生冥绝捂住了嘴。 「静观其变。」微生冥绝小声说。 「好。」 楚文豫看着皮影戏台上方,一位老人坐在暗处,面前摆着薄薄的皮影人偶,专注地演绎着故事。 那老人没有身子,只有头。 皮影没有头,只有身子。 第334页 现场都是血。 台上的老者先是轻轻地抖动头颅,随即乍现了两只手。 没有手臂,只有用丝线控制的两只手,宛如傀儡一般。 他的双手灵活地在光与影之间游走,此刻,那只平凡的人皮纸上的人影在光的映射下,瞬间活了起来。 喷出的火如同血海爆炸。 它忽而威武雄壮地摆动着胳膊和腿脚,做出了一连串夸张的姿势,忽而眨眼示意着交谈对话。 只剩下头的那老者坐在上面什么也没说,台上的皮影竟然自己活了过来。 声音随着空气流淌着穿过这老者的双手间,洒落至现场每一个观众的耳边。 他们举起鲜血酿成的酒,一饮而尽。 口中振振有词,大都在说着真是好酒,又或是夸皮影戏演的好之类的话。 然而这些人双目逐渐失明,在微弱的烛光下渐渐的是去最后的意识,成为老者操纵的傀儡。 脱皮露骨,成为皮影。 戏剧的一幕拉高了现场看皮影的声调,又凑过来了一波人。 场中最稀薄的雾气也在变化多端的情节和舞台的光线下颤抖和摇晃。 烛光照在色彩斑斓的皮影上,它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活灵活现。 让人为之惊嘆不已。 场下的人纷纷拍手叫好,喝彩和鼓掌将这个封闭的空间变得活跃起来。 台下的观众与那些皮影人物一同经歷着喜怒哀乐、生死离别…… 当最后一个动作完成时,整个戏场仿佛凝固在了一个时刻,留住了剎那的永恆。 「好!」场下欢乐声不绝于耳。 楚文豫,微生冥绝:「……」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你们都快死了,就快被做成皮影了,还在这里拍手叫好? 老者「嗖」一下子窜到了台下,围观的看客与他举杯对饮,以现场的鲜血为引,最终酿成了一片蜉蝣一般弥足珍贵的佳酿。 「都醉了吧!醉了就能忘却痛苦,就能重塑今生。」 他的话刚一说完,现场就安静下来。 此刻宁静无比,所有人才重新想起了身旁还未饮完的美酒,开始静下心来享受那舌尖上的丝丝细腻的醉意缭绕。 片刻后,成为戏台上的一员。 这时,刚才一言不发的老者终于开了口:「入戏方可明了,什么才是好戏。」 戏中人,戏外客,终究是天差地别。 老者的头颅变得格外明显:「年轻人,你们也该醉了。」 他来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身边,捲起一道清脆的铃响,如同远古的召唤,将他们带向另一个戏台。 楚文豫一睁眼,就是一场乱世之戏。 生杀予夺,大权在握,没有终局。 他将微生冥绝唤醒,指着刚开场没多久的大戏:「夫君,你看。」 「乱世枭起?」微生冥绝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场戏似曾相识。 但他以前见到的,并没有台上这般血腥。 微生冥绝感觉头晕眼花的,他明明没有喝酒,为何也会醉? 「夫君看过这戏?」楚文豫也看了一会儿,大致的意思他看懂了,只是不知道老者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乱世之中,烽火连天,戏子依旧。 台上所唱,乱世枭起。 老者飘了过来,从身前飘到身后,又从身后飘到身前,阴魂不散。 「我的胭脂红尘醉为什么对你们两个不起作用?」老者阴森的问,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传入二人的耳朵里,引发几声耳鸣。 楚文豫没有看向老者,而是全心全意的看着台上的戏,问道:「胭脂红尘醉?什么东西?」 说起这胭脂红尘醉,老者可就说不完了,这是他年轻时候最得意的作品,能够让天下男人为之倾倒。 可眼前这两个普通的男人,竟然能让他的胭脂红尘醉失效,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老者似乎明白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来自宫中?」 楚文豫点了点头,继续看戏。 「那就好说了。」老者呵呵一笑,道:「原来是两位公公啊,失敬失敬。」 去你妈的公公! 你才是公公,你全家都是公公! 「滚开。」微生冥绝忍无可忍,一拳打向那颗头颅:「你别以为没有身子就沾光,别以为没有身子就没办法当太监,我照样能让你净身!」 头颅爆裂,又合而为一。 老者也被激怒了,但是他更想知道他们二人为何能解了他的胭脂红尘醉。 「你们两个最好如实招来。」老者隐藏起来的双手又一次显露出来,手里还拿着胭脂红尘醉,「之前那次是巧合,这一次,我就不信你们能解了它。」 他越想越颠狂,将胭脂红尘醉打开。 没多久,又失效了。 老者:「……」 他发了疯的看向手中的胭脂红尘醉,将它扔向一旁:「不可能的,天底下没有洁身自好的男人,没有人可以轻易化解了他的胭脂红尘醉,没有人可以!」 老者万般嫌弃的看着流在地面上的胭脂红尘醉,那液体也像是对他产生了抗拒,不停的流向另一边。 他仅剩的那颗头颅横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中间,无能的大吼:「你们怎么做到的?」 楚文豫一把推开血腥的头,吻上了微生冥绝。 第335页 这一吻,解开了所有的疑惑,所谓公公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是你偏要问的。 别怪我们无情。 老者暴喝一声,头颅窜上窜下的,重复了无数次,看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快眼花了。 真不知道是应该看戏,还是应该看那颗头。 这时候,乱世枭起已经快进入高潮了。 铁马金戈,青冢黄昏,马革裹尸。 大将军战死沙场,士兵拒不投降。 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也要为大将军报仇。 战场上的雪下的越来越大,大将军的尸首已寒,铁骨铮铮不过一纸猜忌,到最后落得国破家亡的下场。 本以为这场戏就此落幕,结果又在重复上演,那戏子,似乎没有累的时候。 他们也是披着人皮的影,一次又一次的被刺穿嵴樑,不弯也不降。 那一幕幕被长□□于马下的场面,看的老者心肌梗塞。 老者突然间血泪盈眶,只有一颗头的他流下热血,洒满了疆场。 他指着大将军,骄傲的喊了出来:「那是我儿子。」 我儿子战死了。 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死在了敌国士兵的手里,他是英勇无畏的大将军,是无所诟病的大英雄。 第162章 甘愿入戏 悲痛欲绝过后, 老者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没事,为父替你报仇,替你杀光他们所有人。」 酒馆里, 喝下胭脂红尘醉的看客, 都是敌国的士兵,都是得胜归来庆功的人。 老者也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他的执念重聚为一颗头, 将胭脂红尘醉融入到皮影之中, 用那些敌国士兵的人皮做成皮影,来祭奠他光荣战死的儿子。 「你们快看!」 恍惚红尘间,老者安静下来, 全场也跟着安静下来。 仿佛这一刻, 只有热血沸腾的一台戏,没有杀人于无形的危机。 老者看着已经流的所剩无几的胭脂红尘醉, 那是他杀人的证据。 他越看就越兴奋。 「红尘不过尔尔,一纸心酸, 一书荒唐,想当年,我也银衣束马, 叱咤风云, 可如今,只能耍些阴把戏,上不得台面, 但是我替我儿子报仇了啊!」 楚文豫看着他故作坚强,也看着他阴险狡诈,好像看到了乱世下所有平凡人最阴暗的心思。 想活着, 却很难。 想生存,却无力。 乱世枭起, 不破不还。 「你杀了他们,又能如何,你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他们也是士兵,也有自己的家人,你这样做,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这是楚文豫现下最真实的想法。 可他却问不出口。 他只问了一句:「你可喜欢皮影戏?」 老者毫不犹豫的回覆:「那自然,我当年就是凭这个养家餬口的。」 「那用人皮,岂不是玷污了皮影?」楚文豫想着一幕幕惊艷的皮影戏,想到台下纷纷鼓掌的看客,想到大雍盛行到现在的皮影戏,想到夜市繁华街道上,走过路过来来回回也要欣赏一番的大戏:「戏浊则欲,无欲则刚,戏清而雅,无雅不戏。」 「我都活不下去了。」那颗头颅开的口是那么无力,眼中的繁华不在,全是生死累赘,哪里还有戏? 但这最简单的几个字,却足够震彻心灵,他都活不下去了,再爱戏又如何? 有人说戏子无情,有人说戏比天大,可乱世之中,那还有闲情逸緻去兼顾所谓的戏? 人生如戏,戏入人生。 人不生,戏也难在。 可能世间唱戏之人不少,没了老者,也不会倒塌,但他只是众多戏子中的一角。 他只想活着,只想活着报仇。 为此,不惜利用戏,不惜让戏成为杀人的工具,这些,他都在所不惜。 戏再好,他儿子也回不来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草菅人命,以为我是个杀人狂魔?」老者幽幽的嗓音发自肺腑,他喑哑的问道。 楚文豫没有作答。 他杀了人是事实。 他想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方式不对。 但他只会这一个,若是能扛起大刀去砍人,他绝对不会玷污戏。 「这齣戏,是不是没有结局?」微生冥绝看着一遍又一遍的乱世枭起,说出了内心最真挚的想法,这一刻,他就是这么想的。 一遍又一遍,无限循环。 这齣戏,是不是註定没有结局? 不是的,老者说:「不是的。」 这齣戏,是有结局的。 老者说出了最真实的一言:「此戏大无边,我不敢妄言。」 说罢,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进入戏中,成为戏中人。 生逢乱世,当做枭雄。 恰逢大雪,雪上落血,簌簌无声。 铁马跨越了千万里,来到边城。 边城之上,尽是老弱妇孺。 城墙之下,是大将军施鸿泰,也就是老者施极唯一的儿子。 他立马于城墙下,身后空无一人。 敌军三万,倾巢出动。 「施将军,我劝你迅速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必屠城!」敌军将领在阵前大喝。 敌军士兵高举旗帜,大喊三声:「屠城!屠城!屠城!」 施鸿泰大声一笑:「有我在,谁敢屠城?我杀了他!」 第336页 策马而来,啸起西风,盪起积雪。 城中粮草已绝,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饿着肚子没办法打仗,士兵们死的死,伤的伤,能战的不过百人。 施鸿泰下令,城中士兵保护百姓撤退,只有他一人出去迎战。 退无可退,不降必死。 可他依旧不为所动,因为他是将军,是为国为民的大将军。 「驾!」 「杀!」 狂风唿啸着,已经听不清是驾马声还是厮杀声。 只能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 施鸿泰一人闯入敌阵,身后无援军。 本该不用撑这么久的,可是援军迟迟未到,他只能苦苦支撑到现在。 现在还看不到援军的影子,一点希望也没有。 施鸿泰长驱直入,一枪一马挑了数十人,对上敌军将领,大战数百回合。 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苍茫。 两人对峙,仿佛是两座山峰对峙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 此时的大地已被雪覆盖,只能听到寒风和风雪划过大地,雪舞凌厉,落在二人的身侧,更显寂寥。 施鸿泰挥舞长枪,带着凌厉的风声,与敌军将领的武器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 施鸿泰准确无误的出击,让敌将也热血沸腾。 游龙出海,威勐有力。 敌将也毫不逊色。 狂风骤雨,落雪祭声。 二人你一枪我一刀,招招紧逼。 战场上飘起的风雪在两人的气息中,变得更加凛冽,肃杀了周围的虾兵蟹将。 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弱者,只有死路一条。 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变得寂静了,只剩下施鸿泰和敌将的喘息声和武器的碰撞声。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一人守一城的魄力。 「这位施将军,可真是勇勐!」微生冥绝感嘆道,他只恨自己不能上场,不能一战。 楚文豫也在一旁赞嘆:「这一员勐将,可抵千军万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施鸿泰的眼中只有眼前的敌人,他全神贯注地应对着每一次攻击和反击。 挥枪卫家国! 敌将的刀法犀利而狠辣,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两人在风雪中激烈交锋,你来我往,一次次交手,一场场的生死较量。 生死一线,残酷无边。 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武器上、脸上,形成一层厚厚的冰霜。 但这一切都未能阻挡他们的斗志。 就这样过了数百回合,他们已经无力再战。 但他们都依然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不愿退缩半步。 施鸿泰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逐渐流失,但他仍然坚持着。 敌将的武力远不如他,却能坚持到现在,他是在拖延时间。 他刀上有毒。 三万士兵蜂拥而上,围攻施鸿泰。 此时,施鸿泰的身体早已麻木,冰冷的雪也无法侵染他。 施鸿泰输了,一切已无法挽回。 他用力一挥长枪,划破空气,向着敌将冲去,他拼尽全力想要一决胜负,而敌将也毫不示弱,他们再次交手。 这一次,施鸿泰拼尽了最后的力气。 力竭毒发而亡。 边城被破,百姓被屠。 街道上,昔日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残破的房屋和凌乱的街道。 雪花落在冰冷的刀刃上,瞬间消融,化作一滴滴寒冷的液体。 空气中瀰漫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火光映照着天空,火光中,隐约可见一片混乱的景象。 不足一百的士兵们奋勇抵抗,兵力悬殊,他们抵挡敌人的勐烈进攻。 刀剑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血水顺着痕迹流淌,染红了白雪。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将士们纷纷中箭倒下。 他们的吶喊声在风雪中显得那么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雪吞没。 血肉横飞,一片狼藉。 街道上,一片寂静。 只有偶尔传来的呻吟声和惨叫声。 敌军士兵在雪地上肆意屠杀,他们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仿佛在享受这血腥的盛宴。 刀剑在雪地上划过,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一座座房屋被烧毁,火焰在风雪中跳跃,照亮了整个边城。 屋内传来的是妇女儿童的哭声和唿救声,但没人去救她们,也无人能去救她们。 屋外,是敌军士兵的冷酷无情和残忍暴行,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只有暴力和野蛮。 烧杀抢掠就是成为屠城的乐趣。 天空中飘洒的雪花与血液混合在一起,这洁白无瑕的雪花,也成了这片土地上最残忍的见证者。 整个边城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只有风雪在不停歇地唿啸着。 悽厉的风声与人们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悲壮的城破之歌。 在这场屠杀中,生命显得如此脆弱和无力,活生生的全城百姓在敌人的刀剑下,如同一朵朵脆弱的花朵般凋零。 最终,当一切归于平静时,边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那些昔日繁华的街道和房屋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和一片凄凉。 第337页 大雪依然在下着,覆盖了这片土地上的血迹和泪水,仿佛要将这一切都掩埋在这片白雪之下。 而城墙下还的施鸿泰大将军依然没有倒下,就是死,嵴樑也不弯,就是死,也绝不投降。 全城百姓无一人倖免。 老者也死在了这场战役中。 之后,他的怨念凝聚起来,成为最后的机会,他要将那些放松警惕庆功的士兵们都杀光,替他战死的儿子復仇。 戏中梦一场,戏终人离散。 「所以,这便是戏吗?」楚文豫睁开眼睛问,他站在戏中,看到了最惊心动魄的一幕,可他也非戏中人。 不能出手救下战死的人。 不能出手救下全城百姓。 戏中人,戏中情,他能感受到,但只能作为一个看客,就和台下所有人一样。 「我原本也是靠皮影戏在一方偏远小城中生存,可他们的到来,我们都死了。」老者说的很激动,他们都死了,一个也没有倖免于难,全城的百姓,守城的士兵全死了,「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你们入不了戏,无法用戏杀人,但我活在戏中,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老者飘到他们身后,弹出胭脂红尘醉。 要是早研究出胭脂红尘醉,也不至于他们现在才死。 那些士兵都被他做成了皮影,永远封存于戏中,而他也入了戏。 「痴人说梦!」微生冥绝大喝一声:「你为何要活在戏中?」 他才不相信人能永远存在于戏中,不过是作法自毙。 老者飘来飘去,飘到幕前,也飘到墓前。 「痴人说梦也好,寻欢作乐也罢,我儿子战死沙场,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我一个白髮人送黑髮人,你说我为何不能活在戏中?」 戏中还能见到他的儿子,戏外他就真的孤身一人了。 他宁可在戏中看着他儿子一遍又一遍的死去,也不愿意在戏外找寻不到有关于他儿子的一丝痕迹,到最后只说道:「我不请自来,甘愿入戏。」 第163章 御驾亲征 他这一声甘愿入戏, 将所有的戏中人和戏外人全部打乱,也就成了自乱阵脚。 「你是可以自愿入戏,可没有了你, 这齣戏还怎么能唱的下去呢?」楚文豫将此戏的本质说了出来, 他这话让施极无法反驳,「你可知你儿子因何而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施极看着自己如今只剩下这一颗头颅, 就连残躯都没有,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顾影自怜,道:「我早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唱戏了。」 「再一次入戏, 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楚文豫大喊道:「你儿子是英雄, 是英雄就应该死得其所,而不是草草了事。」 事到如今, 并不是施极不愿意看透,而是就算他看透了, 依旧无济于事。 「我看得明白又如何?」施极积压的心事也爆发出来:「我儿子是英雄,他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拖死的, 可那又如何?我能如何?当时的我儿子, 又能如何?」 我只是小老百姓,我做不到与最高的天对抗。 而且,已经国破家亡了。 就算是想寻仇, 也无处可寻。 「说这些话,就证明你良知未丢,你可是……后悔了?」楚文豫声音逐渐减小下来。 施极无奈笑了一笑, 血皮牵动了肉脂:「悔?不曾后悔,只是……」 「只是什么?」楚文豫和他一来一回的拉扯着, 「你说出来,实在不行,喊出来也可以。」 「我想我儿子了,」施极的头颅高悬于空:「我不是英雄,昔日只能任人宰割,老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今非昔比,物是人非,我想回到最初的时候,却都晚了,他们都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又该何去何从?」 他自言自语的回忆着,悲伤着,甚至是痛恨着,最终都化为狠戾的风,穿梭于戏中。 「你该唱戏,你该唱完这齣戏。」楚文豫义正言辞的说,并且做出请的手势。 这齣戏,他非唱不可,而且必须唱完。 施极将头颅停在戏台上,「可我早就不会唱戏了,好久都没唱戏了。」 「皮影总会吧?」微生冥绝将胭脂红尘醉收拢起来,聚成人皮的形状:「这齣戏,你总要演完,所谓有始有终嘛,你觉得呢?」 施极接过胭脂红尘醉,冷着脸看着当年最得意的作品,这个让天下男人都为之倾倒的东西,如今看起来却是一文不值。 他喝下胭脂红尘醉,双眼通红,化作皮影。 「我可以唱完这齣戏,算是赎罪了。」施极看着一张张的人皮,施鸿泰的虚影也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儿子骄傲的仰起头,对着他说:「父亲,我是个大英雄,我无愧于百姓,无愧于家国。」 施极亲耳听到儿子说话,还以为是见鬼了,但仔细想想,现在的他,与鬼有什么区别? 可能他比鬼还可怕吧。 「我的儿子就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施极肯定的说。 眼中止不住的血泪一点一点的往下流,直到消解了所有的胭脂红尘醉。 这不是个好东西,蛊惑人心,和当时涂抹在敌军将领刀上的毒没什么区别。 他后悔了,他儿子是年少英雄,就算要报仇,也不应该是这种方式。 再一次入戏中,施极才发现他之前那荒诞可笑的想法。 第338页 真正的仇人从来不是敌军,而是那腐朽不堪的朝廷。 有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在一旁分析,施极才知道自己原来错的那么离谱。 当时大战爆发的时候,援军迟迟不到,是他儿子施鸿泰死守边城,最后力竭而亡。 他只是个普通百姓,是看不到这一点的。 「我做了错事,说我草菅人命也好,不近人情也罢,可我不后悔。」施极一步步的走上戏台:「我告诉你们,若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儿子就这么死了,那才会后悔。」 「我只是错了,但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依旧毫不犹豫的这么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毅然决然的走上现在的这条路。」施极仰天长啸道:「我看不到全局,但我想看清全局。」 站在台上,他就是最冷静的皮影,内心波澜不惊,看清局势的跌宕起伏。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再一次跟着进入戏中。 这一次的时间比大战的时间要早,边城还未被屠城,百姓也是安居乐业的。 他们在大将军施鸿泰的治理下生活的很好,虽然是边陲小城,可民风淳朴,有着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那时候,施极只是大街上卖艺的,他的皮影之技炉火纯青,是这边城之最。 他在街边摆弄皮影,街上喝彩的人很多,他的名气也很大,最起码在边城,可以说的上是家喻户晓。 这里的人比较喜欢聚集在一起,特别是晚上,那时候的烟火最盛,整座边城美不胜收。 「现在看来是什么感受?」楚文豫指着街边的施极问那颗头颅。 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阴谋,只有最纯粹的皮影戏。 仿佛皮影就是他的全部,简单而纯粹,是众生可望而不可即的艷羡。 那颗头颅没有回答楚文豫的问题,而是愣在了那里,只是静静的看着当年的自己。 如今的时过境迁,斯人不在,他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待在街边,便是每天对生活的期待。 不需要想如何活下去,也不需要想如何復仇。 他还有个孝顺的儿子,就算城中事务再忙,也会及时回来看他。 其实他们都知道,有个大将军儿子,施极不用如此卖力,但他依然坚持每日的皮影表演。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只有几天不会重样。 但每天都会有新的,常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夹杂在里面,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吸引人的原因。 「若是每天那样,也挺好的。」施极说,从那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他要做皮影做一辈子,风雨无阻。 这一次入戏,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做皮影了,他已经彻底的化为皮影。 最后还剩执念聚集成的这颗头颅,若是把戏演完了,头颅也会安息的。 几日后 消息就传到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手中,施极自然也知道了。 粮草未到,援兵未到,敌军三万,城中士兵不过尔尔,根本阻挡不住三万大军。 这个消息刚一传来,天上就飘起了雪。 施极将头颅与血一同飘在空中,想在这场漫天大雪中找到答案。 此局无解,此戏难成。 可就算是千阻万难,施极也要搏命一试,他要唱完这齣戏,给人生最后一齣戏一个完美的结局。 「准备好了吗?」楚文豫问微生冥绝,对于这齣戏,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唱戏之人是施极,而不是他,他也不知道施极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和他一条心,这还不好说。 微生冥绝倒是没那么担心,说:「血浓于水的亲情当比什么都重要,你就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听到微生冥绝说这些话,楚文豫顿时有了安全感,这才是最坚强的后盾。 「有你在,我放心。」楚文豫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是久不归乡的游子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提心弔胆的。」微生冥绝笑着说,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着不属于这场戏的精彩,是戏中情还是戏外意,怕是很难说清,「我会是你的心安理得。」 楚文豫一个起身锤了他一拳:「你还说呢?剑冢的事,还不够我提心弔胆的吗?」 微生冥绝:「……」 这个,不算。 他连忙找补,道:「我说的是往后余生,我许你安之若素毫无悬念。」 「那我回你泰然自安高枕无忧。」对上微生冥绝的眼眸,楚文豫看到了谁都没有的信任。 这世上,他谁也不可以轻易相信,但微生冥绝可以。 同样的,楚文豫也是微生冥绝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 那颗头颅在他们面前飘来飘去,都被他们无视了。 施极:「???」 拜託,你们尊重一下我可以不? 尊不尊重的,这齣戏也马上要唱完了。 他要以退为进。 「你应该知道如何做了吧?」楚文豫问施极。 从他的表情上看,应该是知道了。 确定施极知道该如何唱完这齣戏之后,微生冥绝和楚文豫也就出了戏。 他们本不是这戏中人,无法干涉戏中事,剩下的就让施极去做。 离开酒馆,回到悬案堂。 楚文豫本想找寻卷宗看看,结果前方军报传来。 第339页 他们的老朋友阿尔木合来了。 带着西沙铁骑来了。 西沙已攻破大雍边塞三城,守城军均已战死。 朝野震惊,皇帝震怒。 怎会来的如此之快? 召集了文武百官,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对策来。 皇帝对外称风寒还没好,将文武百官晾在一边。 朝野上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该如何是好?」楚文豫焦急的说,他也没有办法,「西沙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 微生冥绝也不理解,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以我对阿尔木合的了解,他不会这样做的,除非……」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楚文豫知道他要说什么。 除非朝中有人与他里应外合,这就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我堂堂大雍,就没有可用之才了吗?」 「一整个大雍,就没有一个良将吗?」 「谁说没有,还有朕!」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皆跪拜。 片刻后,底下都是反对的声音。 「陛下怎可御驾亲征?」 皇帝又吼了一嗓子,「如何不能?」 第164章 万山动却 真龙天子怎可御驾亲征? 这是朝臣反对的理由, 都劝陛下要保重龙体,他是大雍的底线。 「你们都不让我去,你们倒是去啊?」皇帝坐了下来, 在龙椅上平静的喊。 底下跪了一大片。 他们只知道让皇帝不要御驾亲征, 也没有说谁可以去打仗。 这时,太后出来了。 「哀家准许陛下御驾亲征, 哀家倒是要看看谁敢反对?」 太后拔出开国之剑, 「哀家守在这!」 她转过身去对皇帝说:「去吧!」 皇帝点了点头,遣散了众臣,唯独留下微生冥绝。 他要微生冥绝和他一起上战场。 家国面前, 微生冥绝不会拒绝, 但请求带上楚文豫,皇帝没有同意。 「楚爱卿有定世之能, 更应当留在这里,前方, 有我们就够了。」 这个理由也说服了微生冥绝,他想着若是让楚文豫和他上前线,那更是九死一生, 若是楚文豫留在这里, 起码可以自保。 楚文豫也猜到了。 又得分离。 微生冥绝来到楚文豫面前:「夫君,等我回来。」 「活着回来。」楚文豫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清楚这里更需要他。 二人几乎没有说上几句话,微生冥绝上马就回了镇武司。 所有的话, 都藏在行动里。 速战速决,才不枉苦苦等待。 战鼓擂,浩声动, 万千将士为大雍。 三月后 前方传来皇帝和镇武司司卿双双战死的消息。 楚文豫望着西方:「夫君,我不信你就这么死了, 你一定还活着,你是躲起来了,等待最后致命一击是不是?」 没人回应。 他醉酒走在大街上喊,人人都以为他是疯子。 他也确实就是个疯子。 生死动边关,这时候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写给楚文豫的信。 楚文豫打开信,就知道是微生冥绝写的。 这信有古怪。 「吾夫安颜,吾思汝矣,汝有无我乎?余谓汝平昔之念,终日念汝,胜于己,今前军革急,惟以书告于汝,吾窃与陛下困于城中,此惧不至,吾书不与汝期,非为汝报仇之也,吾之所愿,雍虽灭汝亦善生。」 这信哪里都不对劲。 最基本的格式都不对。 字写的歪歪扭扭,不像是微生冥绝能写出来的。 还有最后一句,大雍亡了,他也要好好活着,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像是微生冥绝能说出来的话。 写信的人不对,送信的人也自杀而亡。 隔了半日功夫,又有人来送信。 送到了悬案堂。 没有看到人,只留下一封信。 打开信后,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写,「怎么回事?」 接着,楚文豫两眼一黑,这信上有毒。 片刻后,他恢復了光明,那信上的内容也出来了。 只有一首诗。 「悬案未决凶犹在,战事吃紧帝未败。君应翘首盼归来,不满踟蹰久徘徊。吾心念卿越远黛,吾意明思续忧慨。血动边关掀龙脉,烽火狼烟千里外。夫镇西沙不惧豺,君安京师待残骸。」 「好,我答应你。」楚文豫想着。 只要微生冥绝没死,他就能活的下去。 实际上,战败只是障眼法。 皇帝装作和微生冥绝不和,将他调了回来,并且传出二人战死的消息。 七日后 微生冥绝悄悄回到楚文豫的身边,「夫君,可是在想我?」 楚文豫见他回来,直接抱住了他:「你没事就好,活着就好。」 「我福大命大,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微生冥绝挑眉说道。 楚文豫点了点头:「对,夫君福大命大,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死的。」 「你先松开,我有事要和你说。」微生冥绝拍着楚文豫的后背说。 楚文豫就是不放,死活也不放手:「什么事不能抱着说啊?」 微生冥绝:「……」 第340页 什么事需要抱着说啊? 楚文豫不放手,微生冥绝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只是他要说的这件事,确实不适合抱着。 「边关吃紧是真的,但是陛下应该也还活着,只是阿尔木合逼得太紧,恐怕……凶多吉少。」微生冥绝客观道。 阿尔木合领兵打仗的功夫突飞勐进,他就像是财狼虎豹一样,逼得敌人节节败退。 听到这个消息,楚文豫也松开了手:「难道……大雍真的……」 现在还不能妄加揣测,也不能涨西沙志气,灭大雍威风。 「可现在因为陛下战死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楚文豫担忧的说。 这是西沙想看到的局面。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为何要做这个局? 皇帝的深思熟虑,他们也不懂,也不想揣摩圣意,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就希望大雍这一战,能够胜利吧! 至于朝野上下,就只能先委屈他们一阵子了。 「不对,既然你要告诉我你没死,那第一封信是什么意思?」楚文豫想到漏洞百出的第一封信:「那应该不是你写的。」 这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但是,事事无绝对。 微生冥绝下一秒就亲口承认:「这第一封信,也是我写的。」 「你要干什么?」楚文豫问道。 「看你反应啊!」微生冥绝乖巧回答。 楚文豫:「……」 大敌当前,我先揍你一顿! 那一晚,整个悬案堂都是微生冥绝的哀嚎声,求饶声,以及喘息声。 第二日 微生冥绝一觉睡到正午。 楚文豫没好气的坐在一旁问:「你醒了?」 「醒了。」微生冥绝挠了挠头说。 「醒了就睡吧。」楚文豫闷头道。 微生冥绝:「啊???」 他再一睁眼,就到了生死界里。 此地山清水秀,秀美无暇。 「这是什么地方?」微生冥绝下意识的问。 楚文豫也能回答他:「万山动。」 乍一听这三个字,也不像是地名。 此地名为万山动,就是因为万山都是动的,水反而是静止不动的。 什么地方山动水静? 这也太奇怪了。 楚文豫也觉得奇怪,只是他醒来的比较早,所以看到了那块石碑。 上面就写了「万山动」三个大字。 只是万山为何会动,楚文豫也不清楚。 「我虽然不知道这里为何叫做万山动,但按照目前来看,我所猜想的应该不错。」楚文豫看着周围的山水,像是从中悟出了真谛,「这里山水倒势,未必不是一种提示。」 这里是生死界,和外面的世界大为不同,不过以山水为题,现一场秀美之景。 「我在想那个地方。」微生冥绝看着远方,在山与云交界的地方,浩丽的霞光星星点点,橙色贯穿了整个云峰,山动,霞也动。 远方的彩霞和外界的也不同,远远望去,就像一副流动的山水画。 不过,不是以水为水,而是以霞为水。 顺着微生冥绝呆滞的目光,楚文豫也向空旷的地方望去,视线与霞光碰撞,毫不留情的被弹了回来,他捻了捻手指,说:「你可还记得倒悬枯山?」 远方的霞光纵然亮眼,也不及身边人的唿唤。 微生冥绝暂时停滞的思绪随着霞光流动起来,流向山川,也流向一人。 「我记得。」微生冥绝肯定的说:「你的意思是这里和倒悬枯山是一个道理?」 这个,楚文豫也不敢确定。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又觉得哪里不对。」楚文豫给了一个转折,就像被驳回的目光,在这一刻黯然失色,「就算是倒悬,也不可能山动水静啊!」 「是啊!」微生冥绝在一旁看着他:「不可能山动水静。」 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万一会存在一方净土呢! 如今,这副「净土」,就摆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不得不信。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路走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可不想相信眼见为实。 他们见过太多不实的东西。 眼中千山,心中万水,无人能保证真假,只有冷暖自知。 楚文豫思索片刻后,灵机一动道:「不知夫君可否与我共赴山水?」 「荣幸之至。」微生冥绝欣然答应。 说罢,就和楚文豫携手进入万山动中。 这里面的景色更是一绝。 云光包裹着倾色,被「神来之笔」画入山中。 「想不到世间还有此绝色。」微生冥绝为这壮观场面拍手叫绝。 楚文豫与他并肩:「是吗?我早就想到了。」 「夫君还有洞悉天地之能?」微生冥绝回过头来看向他,确实绝色。 也大抵理解了楚文豫所说的不是景,而是眼前人。 二人相视一笑后,楚文豫大喊一声:「我夫君一人,胜过世间所有能见之景。」 「莫非世间还有不能见之景?」微生冥绝高兴之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楚文豫说的是胜过世间所有能见之景,莫不是世间景色还有见不得人的? 「世间不可见之景,与你没有一较高下的必要。」楚文豫故意说的很大声,微生冥绝也意会到他的意思,开始配合起来,「夫君,看来这世间不可见之景,与你我从根本上就是云泥之别啊!」 第341页 夫夫二人一唱一和的,将后面的人引了出来:「我说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你们懂什么?」 「说我们两个毛头小子,你又活了多少岁月啊?」楚文豫在年岁上,可就没输过。 世间之人,没有比真神活的时间更长的,虽是死过一次,也不过是劫数而已。 他们面前之人看起来像是爷爷辈的,白髮白胡,鬍子比头髮都多。 「老朽已经耄耋之年了,又岂是你们两个毛头小子能来此打扰和放肆的?」那人轻轻一挥袖,万山为之颤动。 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为了给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年轻人一点警告。 谁知这两个并非是年轻人了。 虽然看起来还是少年模样,但已经活了千把岁月了。 这样看来,有些胜之不武,但楚文豫还是没有客气:「我已经一千多岁了,岂非是你们这些凡尘之人可以比拟的?」 老者:「……」 鬼才会信你的鬼话呢! 老者根本不打算理会他们,这个年纪就瞎说岁数,以后那还了得? 他仔细的看着二人,长的也不像是招摇撞骗之辈,他萌生出一个心思:难不成他们真的返老还童了? 稍后,他就将这一套说辞推翻了,世间哪有什么返老还童,长生不老之术啊,不过是骗子罢了。 小小的年纪不学好。 他不信,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无法和他解释。 「你们两个小子刚才说世间不可见之景与你们本质上就是云泥之别?」老者一口气说完这句话,随后大喘了一口气: 「那是你们没见过真正的美景,老朽我在此镇守近五十年,今日闲来无事,就让你们大开眼界,让你们两个没见识的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世间不可见之绝美景色。」 「好啊,我倒还真想看看,你口中的世间不可见之绝美景色。」微生冥绝接着说道。 老者大笑一声,消失在世间不可见之绝美景色之中。 第165章 千水静流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并肩而立, 欣赏着老者口中所说的世间不可见的绝美景色。 只见无边无际的星海中,万千星辰,璀璨夺目。 那些星星似乎在不断地跳动。 星海之中, 隐约可见几处巨大的星云, 它们像一座座绵延的云海,矗立在无尽的星海中。 繁星璀璨他们见多了, 但此处和平常的星空不同, 这里的玄妙之处在于,他们看到的不是星云,而是山。 几座普通的山。 星云与星辰交织着, 使山的脉络更加鲜活, 却又无比宁静。 在这难以媲美的宁静中,却又蕴藏着无限的活力与力量。 山者, 动脉也。 在星海的另一端,一片宇宙洪流滚滚涌动。 那些泛着五颜六色的星河流如一条条丝带般, 穿梭在万千星辰之间。 又想是一柄软剑,插在群山之间。 动则万山动,静则千水静。 周围的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星辰之香。 遥远的宇宙间迴荡着阵阵悦耳的声响, 如同无数星星的低语。 在这寂静无声的空间里, 声音像是某种未知力量一般荡漾着,潜移默化的传入楚文豫的耳朵里。 它们就像再说着:这就是不可见的绝美。 「能将最普通的山装点成浩瀚星空,无垠九重, 确实是不可见。」楚文豫也开始夸赞,老者在暗处洋洋得意,很快楚文豫的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和夫君比起来, 还是差的太远。」 老者:「……」 你好意思说这话? 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吗? 你这明明叫情人眼里出西施,那还能容得下别的? 就算不好看, 也得让你看出花来。 从他们二人对视的眼神中,老者感受不到一丝清白。 「出来吧!」微生冥绝厚着脸皮说道:「不过如此,我还是那句话,与我夫君比起来,本质上就是云泥之别。」 老者快要被他们气死了。 本来时日无多了,还听不到一句有用的夸赞。 他们口中的云泥之别也没说错,天上的真神与地下的山相比,可不就是云泥之别嘛! 这世间最难得的并不是幻术,而是如此。 「能将群山化为星海,能让万山动却,天底下的能工巧匠也不过如此,谁又能称得上一句巧夺天工呢?」楚文豫感慨道。 虽然这样的景比不上他的夫君,但能得见此情此景,已经是万分荣幸。 这景不是人间之景,也不是天上之景,而是人心中之景。 景中含情。 里面包裹着老者一辈子的心血,也隐含着五十多年的辛勤付出。 「的确是世间不可见之景。」微生冥绝也站出来说。 他眼里,心里的景色,在这一刻形成了唿应,能为秋水送波,能为万山点睛。 「这的确是一方净土,我们也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恕难从命。」楚文豫拱手道。 听到他坚定的回答,老者也不强求:「年轻人嘛,想着建功立业是好事,但也应该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什么事不要做的太绝,也不要不给自己留退路。」 「听你最后一句话,你这是有故事?」微生冥绝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从他的神情就能看出来,还有年轻的时候,也有年轻之时的故事。 第342页 「我在此地隐匿了这么多年,想来时日也无多了,本以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找到传承之人,可惜,真是可惜了。」老者假装抱怨道。 他是故意在他们面前这么说的,看他们两个人的天赋,绝对是千万里挑一的。 他们能让这世间不可见之景现于人间,也有能力阻止那场战乱的爆发。 本想收弟子,无奈不领情。 「这也是属于奇门遁甲之术?」楚文豫忽然转过身来问他。 老者觉得他的天赋奇高:「没错,这本质上也属于奇门遁甲之术,只是不同于一般的奇门遁甲之术,它有独特之处,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老者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他不想说了。 那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多说无益。 「我用我毕生功力开创了一道密地,里面蕴含着我这辈子所悟出来的奇门遁甲之术,你们两个天赋异禀,而我所剩时日无多,没有办法和你们一起进去,至于你们能学到多少,能悟到多少,那就要看你们两个人的造化了。」 老者不在多说,他已经快撑不住了,若是再啰嗦下去,可能连密地都开启不了。 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进入密地后,他安静的坐了下来:「我这辈子虽然不会入仕途,但并非对天下大势一无所知,我知道你们两个人的身份,也知道你们是无意间进来的,我把毕生所学交给你们,也算是为大雍做最后一件事,陛下,永别了。」 他没有等到二人出密地,就化为群山之间的星辰,指引着万山移动的方向。 密地里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但却是什么都有,就相当于一本无字天书,有天赋的人能看到其中的字,而没有天赋的人,什么都看不到。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虽然都是天赋异禀,但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特色,不可能完全一样,这里是根据每一个人的特色量身定做的,所以他们二人看到的字并不相同。 「擎苍?」楚文豫一边看着天空中出现的这两个字,一边纳闷道:「怎么只有这两个字?」 他心里想了无数遍擎苍二字的含义,不知道是指的大雍,还是指的九重天上。 然后他的面前又浮现了一行字:老朽知道你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接下来的字,你可能更不理解。 楚文豫大喊一声:「你个老头子!」 比起楚文豫每次都是简短的几个字,微生冥绝眼前的字可多了。 他随着念了出来:「老朽不是圣人,也算不到你们之前的事情,但老朽能从你的眼里看出来,你是小心翼翼的,尤其是对楚文豫那小子,今日我教你的是「胆寻机」,为你寻一次机会,为他寻一次机会,为天下寻一次机会。」 微生冥绝念完之后吐槽了一句:「怎么感觉都是废话?」 老者:「……」 幸亏没和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一起进去,不然在最后关头都没法自然死亡,早晚都得被你们二人气死。 先前的确有开玩笑的成分,不过之后就是正儿八经的指导,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分别修习功法和心法,融会贯通了奇门遁甲之术,最后合力打开密地的出口。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留给我们的,还有一次考验。」楚文豫吐气说道。 微生冥绝也猜到了,「他留给我们的以后,每一天都是考验。」 「倾相子,国义士,算尽天下,最终得偿所愿。」楚文豫对着群山中最亮的那颗星辰说:「不负名声,不负大雍,先生高义。」 若是老者能早一些听到他说这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或许在天上会听到,他那么聪明,能算进这人世间,而且创造出来世间不可见的绝美之景,他应当能听到的。 万山动还没有停止,就证明考验还没有结束。 只从「无字天书」中悟出来的,未必能经得起实战的考验。 楚文豫刚想着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考验,考验就及时来了。 「这么快?」楚文豫不可思议的看着群山,就像是看到了老者。 那颗最亮的星辰还在闪闪发光,那就证明老者还在看着他们。 「真是算尽天下,算尽人心啊!」微生冥绝朝着老者消失的方向鞠了一躬。 「既然他在那里等着我们,那我们自然也不能让他失望。」微生冥绝很自觉的说。 「你说得对。」楚文豫挺起胸膛:「衣钵传承不了,但这份情谊还是要还的。」 说罢,他们就进入了老者临走前布下的万山动中。 万山动也是个阵法,不过就是能看清天下局势的阵法罢了。 说它普通,也不普通。 可又是说它的特殊之处,好像也找不出来。 万山动讲究一个「变」字。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也就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出杀手锏,否则,底牌没了,会很难。 万山动中的山水多半是老者布下的一个局,而他们那些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 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四周却有了不少黑暗中的兵士。 白子为景,黑子落棋。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下法。」楚文豫能感受到四面八方都有敌意,不可轻信任何人,也不能找到敌我两方。 第343页 好在,他身边还有微生冥绝。 可天意难违,微生冥绝是黑子,是落棋之子,而楚文豫则是白子,是棋外子。 「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微生冥绝也不和老者客气,即便知道了他的目的,可那又如何? 破不了局,还是得死。 「死路也是路,是路就有人走!」楚文豫大声喊道:「楚某不才,想走那条必死之路,请前辈赐教!」 老者又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不是死了吗?」微生冥绝问老者。 老者用意念回答:「我死了,可这里是我的主宰之地,我虽死犹生,而你们,就快要死了。」 微生冥绝才不答应,也不信老者的鬼话:「你的主宰之地又如何?前辈既然这么自信,那我就来个反客为主!」 他话音刚落,一道符咒破天而出,镇住了万山。 这道符咒是他从一进来就开始准备的,也是用楚文豫的一举一动骗过老者。 他要证明,他才是下棋的那个人。 证明老者的眼光也不准。 随后…… 万山不在动,老者化无形。 「你的意念可抵天下贤良,只是你不懂人心叵测。」老者消散前是这么说的。 微生冥绝没有理解,也很难理解。 「我不懂没关系,我夫君懂就行了。」微生冥绝对着楚文豫说。 楚文豫也没有隐藏自己:「我也不懂。」 微生冥绝:「……」 这就有些尴尬了。 「你若不懂,那他说的也都是屁话。」微生冥绝找补道。 老者:「???」 这也行? 老朽活的时间够久了,可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万山动已停止,我们也该出去了。」微生冥绝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他可不想在待在这白茫茫的群山之中。 还是外面更自由自在。 楚文豫拦住了他:「万山动虽然停止了,但是千水静还未流动。」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微生冥绝想走也走不掉,只能在这里干着急,「难道这考验还未结束?」 楚文豫胸有成竹的说:「夫君让万山不在动,那我就让千水不在静!」 第166章 今晚成亲 楚文豫将灵气注入到水中, 用意念控制水的波动:「起!」 水波在海中起了墙,席捲着滔天巨浪,将万山浇满。 以狂风相拥, 以惊雷万兵。 唿啸间, 腾飞出一条水龙。 水龙一怒而起,跨越了万山, 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他怒吼着, 喷洒的滔滔不绝。 群山退却,水流不息。 「我以大河倾波涛,势流飞马千万里。」 水龙一分为几, 如骏马奔腾, 狂风过境,肆虐了整个密地风波。 风波未过, 楚文豫展颜舒缓,道:「自然之力, 确实厉害。」 「为夫我还有更厉害的。」微生冥绝站出来说。 他不在隐藏其中勘破的玄机,符咒轻身而出,惑乱了风雨。 风雨飘摇, 此心安定。 「我以此咒镇天关, 试问天上诸神,谁敢下此天关?」微生冥绝仰视着九重天,从这局棋开始之际, 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老者不是不入仕,而是镇守于此地,来者, 杀无赦。 至于他们两个真神来此,也是诸多试探, 万山动的真正含义就在此。 微生冥绝一掌打破九重天的壁垒,打的九天玉柱颤抖。 天上神降临不了凡尘,人间就可相安无事,一旦真神莅临,人间将会是一场浩劫。 就像现在这样。 战火再起,民不聊生。 「我明白了。」楚文豫亏欠道:「我们才是这乱世之因。」 「那又如何?」微生冥绝捂住他的嘴:「不要随便往自己头上扣帽子,乱世起,惊雷变,诸事因果,与我们何干?」 「可他都说了,阻神来此地,就是为了人间太平。」楚文豫争辩道。 微生冥绝不认同的反驳:「我不信他,只信你我。」 「好,只信你我。」楚文豫刚才感受到心乱如麻,整个心就像被飞剑一次又一次的穿透,他问出口的问题,也不是他的本意。 现在,由微生冥绝拨乱反正,楚文豫恢復了最初的心性,他只想说一句话:「去他妈的乱世之因。」 「我也想避世隐居,幕后之人一步步将我引来此地,我也想求个余生安康,可人间战火乱世,却怪罪在我与夫君头上,你们未免太置身事外了吧?」微生冥绝在一旁附和道。 楚文豫一指惊天:「就算万山动,也动摇不了我楚文豫的决心。」 「我随夫君意,惊灭乱世因。」 「愿君多思亲,我自倾身烬。」 而后此间,一切恢復正常。 他们也回到了现实。 这一次,恍如一场不现实的梦。 过的太快,快到看不清。 来去因果,不过一句时机未到。 他们虽然在里面刚刚过去几日,可外面已经来年春日了,天翻地覆,大厦将倾。 「这也过的太快了吧?」楚文豫穿的有些厚,就开始脱衣服。 微生冥绝也跟着脱:「外面战局不利,恐怕真的最后关头了。」 「那人困住我们,不就是不想让我们参战吗?」楚文豫看破一切的说。 第344页 「是啊!」微生冥绝点了点头,道:「可乱世之中,岂有完卵?」 「我不管,你不能死。」楚文豫不管不顾都说:「你必须好好活着。」 「怎么突然说这个?」微生冥绝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楚文豫抿着嘴,道:「是,活的好好的。」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微生冥绝问道。 「我也不知道。」楚文豫心里是真的没底,只能强撑着说:「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就让我为你走这第一步吧!」微生冥绝下定决心说。 楚文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我许你一世无虞,说到做到。」微生冥绝突然提高音量,像是说给全天下的人听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文豫差点急眼:「你别告诉我你要去做无畏的牺牲!」 微生冥绝眨了眨眼,道:「怎么?成亲在你眼里,也算是无畏的牺牲?那我倒是挺牺牲的。」 楚文豫:「……」 「那为夫便让你今晚光荣牺牲。」 「好啊!」微生冥绝也没有反驳。 过了一会儿,楚文豫又问了一嘴:「为何突然想着成亲?」 「就现在的形势来看,大雍的气数怕是要尽了,作为臣子,总要做些什么吧!」微生冥绝掐指一算道。 楚文豫一巴掌拍了过去:「司卿大人就是如此忠君爱国的?」 「不多的时日里,我想更加珍惜眼前人。」微生冥绝直言道。 楚文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不会要拿我们成亲做局吧?」 「不会。」微生冥绝坚定的回答他,给予足够多的安全感:「亲得成,局也得做,但我绝对不会拿成亲做局。」 「我信你。」想了一想,特殊时期,当行非常之事,楚文豫也无所谓的道:「其实,拿成亲做局,也不是不可以。」 微生冥绝:「……」 你想的倒美! 当天夜里,他们就举办了一场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亲事。 类似于私奔的那种。 「为何只有我们两个人?」楚文豫有些不解。 世间的规矩繁多,成亲要请好些人观礼,还没有现场只有两个人的呢! 微生冥绝摆出一副嫌麻烦的架势:「我只要我夫君,别的都可以省。」 「我也是。」楚文豫点了点头:「我倒真觉得这样挺好的,最起码不用想那些虚伪的礼数。」 红衣新郎,送入洞房。 洞房里面都没怎么布置,微生冥绝牵着楚文豫的手走了进去:「确实简陋了些,若是夫君不满意,我日后一定给你一个更盛大的婚礼。」我说到做到,日后一定还有一场更盛大的婚礼。 「哪有人成亲成两次的?」楚文豫拽着他那激动的手说。 「我已经成过两次亲了。」 微生冥绝这话一出,楚文豫差点提刀砍了他,婚礼现场新郎官血溅当场,第二天悬案堂的案子又增加一件。 「以前和谁成过亲?」楚文豫话里话外都是杀意,「我劝你最好如实招来。敢觊觎我悬案堂堂主的夫君,老子拿刀剁了他。」 「千年前,轮迴桥畔,私自做主,与真神楚文豫接亲,若是夫君想要报仇,本司卿绝对不拦着。」微生冥绝故意将语速放慢,就是为了看清楚文豫的反应。 他若是提刀砍了那人,也不是冤枉。 楚文豫的脸色不太好,像是触及到某种禁忌:「微生冥绝,你是故意的!」 「是啊!」微生冥绝就是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激怒楚文豫,今晚不要束手束脚,最好是放开了大杀四方,这样才成全了他的心意:「你能如何?难不成真的剁了你自己?」 楚文豫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直接一拳打了上去:「好啊,我先剁了你。」 「来啊!」微生冥绝浑身充满力气,就像是有使不完的牛劲,等着去拉上三里地,「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你不怕我?」楚文豫疑惑的看着他,目光瞬间变为侵蚀:「今晚,我就让你怕了我。」 他一挥手,熄灭了所有的烛火,原本亮堂的屋子里,就只剩下黑暗。 有外面黑暗不同的是,这里的黑暗不再孤单,而是有一个人彻夜陪伴。 当然,也不只是简简单单的陪伴,还做了好多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司空见惯的事情。 外面的乱世不太平,今晚的这间屋子里,也註定不会太平。 一晚上的场景大致如下: 金戈动地千锤鍊, 飒踏激水裹流涓。 星火浇跃飞四溅, 热情满意胜燎原。 快如电波惊雷闪, 慢似仙子游云端。 动起孤魂塞外烟, 稳止惊天一夜安。 九九醴空八一难, 此去彻语经无眠。 若闻窗外不周间, 含沙射影私慾漫。 起初不知如何敛, 最终得偿皆所愿。 似梦轻花双羁绊, 残夜无际飘神仙。 「怎样?」楚文豫酣畅淋漓的斗了一夜后问:「怕不怕?」 这回,是彻底的怕了。 微生冥绝只觉得飘飘渺渺的,如同真的神仙,连忙点头:「怕。」 第345页 楚文豫想听一下微生冥绝说的具体点,于是又问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怕?」 「惧内!」微生冥绝不怀好意道。 楚文豫:「……」 看来是还不够,还不够怕! 「惧内?」楚文豫勾住他的下巴,欣赏着世间绝无仅有的脸。 不知道这张脸的下面,藏着怎样的心思,但是有一点,楚文豫可以肯定,那就是微生冥绝的心思不纯:「为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否则……后果自负!」 他说的倒是轻松,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微生冥绝一人身上,可微生冥绝偏偏不接住这些压力,让楚文豫无话可说。 微生冥绝什么也没说,直接吻了上去。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这明目张胆的一吻,已经彻底的出卖了他,他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可以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刚才那两个字,可不是简单的一个吻,就能解决的。」楚文豫的胃口逐渐放大,怎么样也满足不了,「这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那夫君想怎样?」微生冥绝这句话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难不成想让我更进一步?可你也知道啊,我已经到极限了,你就算是想再进一步,也是爱莫能助。」 「是吗?」楚文豫不相信的看着他,从那激情似火的双眼里,能看到不符合当下的快活:「那可未必。」 「啊……楚文豫,你这是要我的命!」微生冥绝一边强忍着疼痛,一边吐槽道。 楚文豫却有些不以为然:「先前在剑冢的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司卿大人是惜命之人?」 微生冥绝:「……」 剑冢就过不去了是吧? 「我可太惜命了。」微生冥绝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件事,反正他已经解释不过来了,不过,他这里倒是有一件可以与之相媲美的事情,而且足够乱了楚文豫的心神。 「我若是不惜命,千年前就随着你去了,亲眼看着你倒在我面前,我都没有殉情而去,这不是惜命是什么?」 楚文豫也毫不示弱,道:「你越是在这里转移话题,就越能证明你的痛,千年前痛,现在还痛。」 「啊!你大爷的!」微生冥绝抡圆了拳头就想打过去,可惜力不从心,终究是差了一步。 楚文豫转过头去,欠欠的的回覆道:「这里可没有我大爷。」 「你就不能轻点吗?」微生冥绝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绷紧浑身的肌肉说道。 「你得先放松下来。」楚文豫哄着他说。 微生冥绝慢慢的放松下来,结果彻底的失了心智。 楚文豫一战成名,心里想着:夫君,你还真听话啊! 看着微生冥绝一脸享受又仇视的表情,楚文豫就觉得很好笑,然后给了他「致命一击」。 微生冥绝:「啊!!!」 第167章 红梅山庄 第二日正午 两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就像是中了迷香一样。 楚文豫摸着昏昏欲睡的头顶,轻微的晃了晃,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却发现越发昏沉, 他「巡视」着四周,也没有发现有迷香, 更没有别的致幻之物。 那为何会昏睡不醒? 起身扶着墙去看窗外, 发现下了大雪。 那雪如同鹅毛一般,飘然而下。 微生冥绝也扶着墙走了过去:「下的这么大?这都快赶上雪山之巅了。」 距离他们回来时间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怎么可能还下雪? 这不对劲。 楚文豫伸出手去感受窗外的雪, 像是柳絮一般轻飘飘的, 抓都抓不住。 按理来说,如果是大雪, 应该落于掌心而化,为何这里的大雪还能飘出去。 到此时, 他们已经确认这里是生死界里了。 院外开了一株红梅。 红梅映雪,香抵三分。 虽然能感受到冷,但楚文豫还想出去看看, 披上外袍就走了出去。 微生冥绝在后面给他拿着大氅, 追了上去,说:「披上吧,外面冷。」 脚底过了几分雪, 凉意满满,却没有一丝寒气。 这雪下的奇怪。 「这雪真是好生奇怪,但欣赏起来还不错。」楚文豫接过大氅披了上去。 院里的红梅开的妖艷, 绽放的速度极快,转眼间, 已经开满了整间院落。 红梅错落有致,不像是自然开放的,倒像是人为种出来的。 可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也没有别人。 万里雪飘,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楚文豫小心翼翼的折下红梅,插到微生冥绝的头上:「夫君,好看。」 「你是说我好看,还是头上的红梅好看?」微生冥绝摸着头上的红梅说。 楚文豫轻轻一揽,将微生冥绝揽入怀中:「我说的是夫君戴上这红梅好看。」 言外之意就是:除了夫君之外,别人带上这红梅,都入不了他的眼。 「你要不要也戴上?」微生冥绝眉眼含笑道。 楚文豫搂住微生冥绝的腰身,将他抱起来转了一圈,然后慢慢的放了下来,红梅在雪上没有风情,戴在微生冥绝的头上却多了几分柔美和风流之意。 靴子触及雪面的那一刻,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涵盖其中。 无数声的唿唤言语都在这一刻达到无声胜有声的境界。 第346页 红梅花瓣在微生冥绝的头上绽开,像是一株明艷动人的蝴蝶自己飞上枝头。 楚文豫看的愣了片刻,追寻着自己本心的方向低吼三声:夫君真是勾引人。 「夫君戴上显得风流倜傥,我戴上则是俗了些。」楚文豫自谦道。 微生冥绝也折了红梅枝,缓缓的插入楚文豫的头上,飘逸的长髮宛如仙袂,在红梅的加持下显得妖冶又可亲。 「夫君戴上一点也不俗,反而多了几分始料未及之感。」微生冥绝看呆了,这样普通的红梅在他的头上绽放异彩,纷呈下千万年的鸿盛。 不知为何,红梅在楚文豫的头上尽显格局,是微生冥绝无法达到的境界。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楚文豫也觉得微生冥绝更胜一筹。 「夫君,我们折了人家的红梅,主人家不会怪罪我们吗?」楚文豫摸着头上的红梅说。 他头上的红梅比树上开的更快,又更持久。 花瓣满堂,如同红境仙梅。 「他都不肯出来,似是不怕这些红梅被毁。」微生冥绝故意这么说。 从楚文豫折下红梅插在他头上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楚文豫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完美无缺的配合楚文豫演戏,微生冥绝也折了一枝插在楚文豫头上。 权当是欣赏美景了。 可种下红梅的人还没有行动和表示,那就必须採取非常的手段了。 他们可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他们耗下去。 微生冥绝的话音还未落,楚文豫就掏出火系符咒,想要一把火烧的彻底。 一个看起来和他们一般年纪的人从天而降,落到红梅的最高处。 他是红梅山庄的主人梅覆雪。 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 样样精通,长的也好,就是不知道为何酷爱种红梅,天天待在院子里也不出去,每日与大雪做伴,与红梅共舞。 梅覆雪站在上面俯视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你们两个头上戴的丑死了。」 虽然好看,但是言丑。 楚文豫,微生冥绝:「……」 「你戴上好看,你倒是戴啊?」楚文豫呛道。 他又折了一枝红梅,扔到梅覆雪的面前。 红梅插在梅覆雪的头上,确实别有一番氛围,是外来客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果然还是不能喧宾夺主啊! 梅覆雪轻松的跳了下来:「你们两个连折我三枝红梅,还想毁掉这些红梅,你们是和它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扬言要毁掉这些红梅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目的还是为了引梅覆雪出来。 如今梅覆雪已经出来了,他们也没有必要真的毁了红梅。 至于连折三枝红梅,分别插在了不同人的头上,这三个人都能衬得起红梅。 也没有辜负了绽放的红梅。 而且最后一枝红梅插到了它主人的头上,也算是物尽其用。 在心底过了无数遍解释的理由,楚文豫还是只说了三个字:「没有啊!」 这就让梅覆雪想不明白了,「为何想要引我出来,就要毁掉这些红梅?」 「因为可以看出来,你是爱梅之人。」这个问题,微生冥绝能给他准确的答案。 爱梅之心,人皆有之,梅覆雪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只凭藉这些红梅,如何能看出它的主人是爱梅之人? 梅覆雪看着这满院的红梅,都是他的心血。 此心血,非彼心血。 这里的红梅都是以他的心血养大的。 红梅开的越旺盛,他的气血就越亏损,生命消耗就越快。 「以心血养之,我也只在古书里看到过这种秘术,也是见到你才明白。」楚文豫也望着满院的红梅说。 他们在红梅山庄醒来,满院的红梅就是标志,是谁都无法磨灭的标志。 这些红梅开的比常见的红梅都要贵气,也都要红艷,这是心头血的颜色。 梅覆雪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既然被他们两个瞧出端倪,果断承认也无妨:「以我心头血,供养万株梅。没错,这些红梅的确是我以心头血供养的。」 楚文豫站在梅树下,用最崇拜的眼神看着满院红梅:「君子爱梅,我平生见过许多爱梅之人,可能爱梅到如此程度的,你也是名列前茅。」 「看起来二位也很爱梅,想必都是君子。」梅覆雪看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头上插着的红梅,就像是在照镜子。 能看出来,他们二人也是爱梅之人,而且是一眼可见的君子。 风度翩翩,不可多得。 而且最重要的是,二人心意相通,这份心意,放眼整个天下,也很少有人能达到。 这份情若是用在梅上,会让梅覆雪自愧不如。 楚文豫没想那么高尚,他不过是误打误撞来到此地,先前也没有那么爱梅,他只喜欢微生冥绝,眼中只有微生冥绝。 除去微生冥绝,楚文豫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与微生冥绝相比,都是无足轻重的身外之物。 只有微生冥绝,是贴身贴心之人。 听到梅覆雪夸赞他们两个爱梅,也是君子的时候,楚文豫第一反应就出卖了他:「我可不是君子,我只是个疯子。」 梅覆雪:「……」 哪有人说自己是疯子的? 第347页 怕是普天之下,也只有楚文豫一人了吧! 话也没必要说这么满,这里还有第二个,微生冥绝也和楚文豫说的话差不多:「我夫君是疯子,巧了,他夫君我也是。」 梅覆雪:「???」 属实是梅开二度了。 「二位开什么玩笑?」梅覆雪不可置信的说。 从他眼中可以看出来,这两个人虽然不承认自己是君子,但最起码不会是疯子。 若真是有疯子来到红梅山庄,梅覆雪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把他们赶出去。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看起来,就不像是疯子。 这二人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说了这么多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梅覆雪将头上红梅拿下来,又接下掌中的雪,二者结合在一起,雪落红梅,红梅映雪,「我叫梅覆雪。」 「真是个好名字,与此景倒是相配。」楚文豫看着梅覆雪手中的红梅感慨道。 同时,他也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雪落到梅覆雪的手里能接住,而落到他们二人的手里却接不住呢? 看着微生冥绝头上的红梅,是没有白雪覆盖的,白雪一落,悄然便化了,这也就排除了是红梅接雪。 还没等他想明白,梅覆雪手中就接着白雪问道:「你们呢?」 楚文豫倾情介绍,捂住胸口道:「楚文豫!」 他的双手落在微生冥绝胸前,说:「我夫君,微生冥绝!」 「都是好名字,你们二人也很相配。」梅覆雪将手中的雪慢慢的洒落在地上,「尤其是带上红梅,显得更相配了。」 「多谢!」楚文豫拱手道,然后开门见山的说:「我刚才就想一个问题,一直没问。」 像是猜到了他要问什么问题,梅覆雪直接作答:「这里的雪和外界的雪是不一样的,只有我能接到,你们是触碰不得的。」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知道了他想问的问题的答案,但是并未解了他心中的疑惑,楚文豫继续问道:「为何我们触碰不得?」 「因为这雪是这里的天。」梅覆雪说的模稜两可,其实他也没整明白,为何外来客摸不得这里的雪。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场雪已经持续了很久了。 若是再这么下去,这里的天就要塌了,所以他才说这雪是这里的天。 这样模煳的解释,楚文豫也能听得懂,他没有直接戳中梅覆雪的痛处,而是从别处询问:「这场雪下了多久了?」 梅覆雪掐指一算,怕也是算不清了,「好久了,久到我都忘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微生冥绝也开始问他。 「也是算不清了。」梅覆雪大抵数了数年头,「怕是已经十几年了。」 一开始进入红梅山庄的时候,他还有明确的时间概念,知道今夕是何年,知道外界是怎样的光景。 可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他好像早就忘了外界是什么样子,只是每天和这些红梅相伴,早已习惯了。 这里四周都是雪,只有开的明艷的一院红梅,他望向远方,也望向最初的自己。 第168章 重新出征 远方没有迟来的自己。 梅覆雪的眼底多了几分失落, 却也很快就释然。 这种失落太多了,在这里的十几年间,已经多到数不过来了。 不只是时间, 还有毕生的精力。 梅覆雪感慨着说:「已经太久了,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什么东西都抓不住, 来到这里才发现, 好像也只有这些红梅相伴。」 「可这是用你的心头血养的,你就不怕自己会死吗?」楚文豫也说出来他第一眼见到这些红梅就想对它主人说的话。 虽然说出来了很轻松,但是楚文豫还是感觉心累, 还是觉得不应该。 「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和楚文豫他们看起来一样的年纪, 梅覆雪说这句话却很平淡。 不像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成熟稳重,倒像是歷经千帆归来的耄耋老人。 「为何?」微生冥绝不解, 明明有机会的,明明机会就摆在眼前, 为何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句话不是每个人都说的起的。 「因为我无牵无挂。」还是那样平静的语气,倒是惹人心疼。 这样的大好年华,为何甘愿守在几株梅树前, 为何要在此地停留如此之久。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 今日一併问了吧?」梅覆雪抖了抖身上的白雪,那白雪从他的身上跳了下去,就像是有灵性的小精灵。 他埋着头说, 「除了你们二人,想必也没有人能够进入此地,既然遇见了, 就是与你们有缘,反正天也快塌了, 我就与你们闲来说说话,也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 自从进入这里,梅覆雪才发现他不会老,也不会死,仿佛时间永远定格在他进入这里的一剎那,又仿佛他从未看清过时间的流逝。 楚文豫真想像他一样被埋葬在雪天,但是直觉告诉他,梅覆雪是个有故事的人,既然有故事,就不可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既然你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你刚才说雪是这里的天,不正是意味着天快塌了吗?」楚文豫旁敲侧击道。 他想听故事,更想听心声。 因为有人说过,局中人讲故事,局外人听心声。 第348页 梅覆雪一屁股做到雪地里,这些雪对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这样的外来客来说,只能说是冷,但对于长期生活在这里的梅覆雪来说,那就是寒。 寒而不死,冻而不僵。 他切身感受到寒意,说实话,他一直躲在红梅山庄里,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寒意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梅覆雪常年待在在这里,又何尝不是浑浑噩噩呢? 漫天大雪,暖不了他的心。 「天的确快塌了,不过在你们走之前,我会撑起这片天的,你们是不可多得的世间良才,不应该葬在大雪天,应该活在热烈的盛夏。」梅覆雪没有一点伤心的说。 在最后关头,还能遇见两位贤才,这是他的幸事,让他感受到他留在这人间的作用,也能感受到与二位的差距。 良才不可多得,他是无缘了。 「不瞒你说,我们二人便是在盛夏重逢。」楚文豫怀念着当初的重逢,一切都是註定好的,但又话锋一转,说:「不知这世间可有值得等着与你重逢之人?」 听到这句话,梅覆雪愣在了原地,他浑身就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呆呆的坐在漫天大雪中。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陪他坐了下来。 「倒是有一个。」梅覆雪静下心来说。 「只要这世间还有一个人等着你重逢,你就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楚文豫劝解道。 微生冥绝积压已久的好奇心被点燃:「不知是哪家姑娘?」 「是一个男子。」梅覆雪笑着说。 看他笑的如此甜,想必也是纠葛颇深之人,说不定会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这样。 「男子?」微生冥绝越想越兴奋。 梅覆雪嘆了一口气,道:「是啊,是名男子,那男子十几岁随父出征,征战沙场,弱冠之年名扬天下,他应当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他夸这名男子的时候,眼里都带着星光,像是崇拜英雄,又像是夸赞一个老朋友。 「可他又最不幸,二十一岁被灭门,全家只有他一人侥倖活了下来。」 说着说着,梅覆雪就落了泪。 泪水混杂在白雪中,染上一层独特的情感。 红梅随着风落了几瓣,也是飘在梅覆雪的周围,像是某种迟来的羁绊,陪着他度过最孤寂的时光。 「既然侥倖活了下来,就更应该好好活下去。」 此时此刻,楚文豫想很接住他眼里的泪水,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是他又犹豫了,或许这句话就是骗人的,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想喊就大声喊出来,这样心里才会好受。 「是吗?」梅覆雪擦干眼里的泪,说:「好好活下去,可是你知道这五个字对于他来说,有多么艰难吗?」 朝廷无休止的通缉,哪里都去不了,只能东躲西藏,可他是名扬天下的少年将军,怎么甘心这么窝囊的过一辈子,躲一辈子? 「再难也要活下去。」楚文豫拍了拍梅覆雪的肩膀,安慰道:「实不相瞒,我曾经死过一次,命运使然,我又活了过来,天知道那一刻与命对之人重逢的喜悦。」 虽然梅覆雪对医术一窍不通,但也不相信起死回生的无稽之谈:「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 「没有。」楚文豫毫不迟疑的回答了他。 「那你为何说你曾经死过一次,如今又重新活了过来?」梅覆雪看着他的眼眸,能看出楚文豫眼底的情谊是真的,他说的话也不像是编出来的。 楚文豫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说道:「你就当我当时没死透吧!」 梅覆雪:「……」 本以为是安慰,结果是笑话。 可他真的笑不出来。 楚文豫也没有想开玩笑,毕竟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哪里都冷,身冷,心也冷,他看着此时面无表情的梅覆雪:「不说我了,说说你吧!这世间唯一值得等待的那名男子是谁?」 「是我自己。」梅覆雪淡淡的说。 楚文豫一脸震惊的看着梅覆雪,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你自己?」 「准确的说,是我年轻时候的自己,是最初的自己。」梅覆雪说。 这话也不对啊,他看起来也不老啊,怎么说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呢? 楚文豫没有想明白,生死界里的一切事情都有可能,也不是所有的事情他都能想明白。 「可你看上去很年轻啊?」微生冥绝直言道,仅从相貌来看,梅覆雪还是翩翩公子,怎么会怀念年轻时候的自己呢? 那他刚才说的,也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十几岁随父出征,二十岁名扬天下,成为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而后满门忠烈却被抄斩灭门,最终落得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下场。 他的人生很长,不应该在此地结束。 「外表翩然,内里却早已腐朽,一开始我也不明白,为何进入这里不会变老,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梅覆雪这话多了几分稚嫩,好像他还是那个名扬天下的少年将军。 可是少年将军死在了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为何进入这里不会变老?」梅覆雪是知道了为何就这里不会变老,但是微生冥绝不知道,只能问梅覆雪了。 「因为我所追寻的东西没变。」梅覆雪轻声道,他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辜负了这么多年的自己。 第349页 他的内里已然腐朽,但是心还在,热血还在。 在大雪中静了这么多年,在这里被困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丢失掉当年挥洒的热血。 与其说是被困在这里,倒不如说是在这里静养。 「可在这世间,真的只有你孤身一人了吗?」 楚文豫从梅覆雪的话里听出了「悲」字,一开始还以为这世界还有值得他等待重逢的人,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他自己。 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曾经的我以为,我真的孤身一人了,家人没了,国也没了,我在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梅覆雪又将手中沾了雪的红梅插到头上,好像瞬间年轻了几岁,「现在的我以为,孤身一人又如何?」 他又回到了发扬蹈厉的时候,不会轻易言悲,不会轻易颂难的时候。 「我一直以为我死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可现在想来,我其实还没有意气风发过。」梅覆雪话里有话,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抬上了新的高度,「人生,应当是如此吧?」 「是啊,当是如此。」楚文豫感慨道:「但也不只是人生。」 任何事都有循规蹈矩的一面,也会有颠而覆之的那一面,什么都不例外。 梅覆雪再一次看向远方,这一次,远方看到了迟来的自己。 孤身策马,将敌将挑于城下的人是他,烈日寒冰,与士兵同吃同住的人也是他,回到家中,无忧无虑与父母撒娇的人还是他。 人本就应该是多面的,只是有的人能看到,有的人看不到罢了。 而有的人夭折,有的人老死,是上天不公而已,生而为人,没什么可怕的。 天又如何?逆了便是。 早已心如死灰的他还不是在这红梅山庄苟活了十几年? 梅覆雪与远方的自己对视,「孤身一人,浴血奋战,无愧家国,无愧父母,我既然侥倖活了下来,应当继承他们遗志,又凭什么说自己已死?」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世间还有一人值得留恋,也不能说自己已死,哪怕那个人是曾经的自己。」楚文豫又折了一枝红梅,郑重的送给梅覆雪。 虽然是借花献佛,但意义不同,这是梅覆雪重新活过来的见证。 「我愿再次出征,让他们看看少年时候的我让他们望尘莫及,现在的我也是老将未死,照样让他们后怕。」梅覆雪接过红梅,将新的一枝插在头上,两枝红梅争艷,就像是少年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在「争风吃醋」。 新的红梅在梅覆雪的头上绽放的更加鲜活:「我无愧于天地,也无愧于心,是他们愧于我,愧于我全家。」 「凭什么那些害我全家的人当年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世上,我凭什么让他们迫害我的余生?」梅覆雪大喊一声。 天塌了。 他也重新寻得一方天地。 大雪迅速覆盖了红梅山庄,寒了几尺的冰霜,直到完全漫过所有的红梅。 这世间再也没有红梅山庄,也没有人能够困住梅覆雪。 梅覆雪大手一挥,豪言壮语:「我要重新出征,让那些敌军见了我就退避三舍,我要为我全家復仇,让那些宵小在再不存在于这世间!」 第169章 虽死犹生 困不住的梅覆雪就是他们的天敌, 天敌挣脱牢笼,前去索命来了。 梅覆雪当年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梅映。」 梅映, 字覆雪, 战场之上加冠赐字。 正好是大雪天,雪映着红梅, 也覆了红梅, 梅映因此得名梅覆雪。 红梅山庄被大雪覆盖后,新的天地就是当年梅覆雪全家被杀后第二年就灭了的大燕。 现在是梅覆雪全家被杀后的第二天。 也是下雪天。 此时的大燕不想着如何抵御外敌,一直想着内斗, 通缉令很快就传到了整个大燕。 当时梅覆雪侥倖逃出去后, 一直作茧自缚,如今破茧成蝶, 就要重回大燕报仇雪恨。 他知道大燕不会用他,所以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建议下, 他来到了当时与大燕一起被灭掉的大楚。 楚国也是强盛一时,只是如今所剩无几。 本来应当大燕,大楚, 大晋三足鼎立, 可大晋撕毁合约,大举进攻大楚和大燕。 梅覆雪的父亲梅和临危受命,成为镇守边关的将军, 而梅覆雪也是在那个时候,和父亲抵达边关。 原本朝廷是不同意的,梅覆雪应当作为质子留在大燕都城。 这时候梅覆雪的娘亲也就是梅和的夫人又怀了身孕, 朝廷才勉为其难的同意让梅覆雪奔赴前线。 可到头来还没逃过一个死字。 大楚的国君一听梅映梅覆雪的名号,举国之力接待。 大楚也曾经强盛过, 只是一代代名将陨落,现在的朝中,已经没有一个可以对抗大晋之人了。 也有大臣表示应当与大燕联合起来共抗大晋,可苦于梅覆雪和梅和的威望,他们迟迟没有出击。 如今梅映身亡,梅覆雪来到大楚,大楚国君很是谦和,当即就将大楚的兵将交到了梅覆雪的手上。 现在还不是出征的时机,梅覆雪回到大楚国君赐给他的院落等待时机。 大楚的国君问了梅覆雪想要什么,梅覆雪说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是有一个休息的地方就可以,所以才赐了府宅。 第350页 「陛下有旨,封梅覆雪为征晋大将军,赐府宅一座。」 李公公跟着梅覆雪来到院子里,不算荒凉,却也很久没有人住了。 这是昔日大楚大将军王义的府邸,只是王义死的早,他的家眷也都为之殉葬,这座宅子也就没有了人。 王义将军就战死在一月以前,再加上大楚国君经常来这里怀念他昔日的好兄弟,所以这座宅子看起来也不用很破败。 李公公看着梅覆雪接过旨意,又说:「陛下说此府邸无名,想让梅将军自己想个名字。」 「就叫红梅府吧!」梅覆雪没有犹豫就回答了李公公。 李公公的表情有些为难,他怕是做不了主,就回去请示了国君,国君想了想:「红梅府?好一个梅覆雪啊!有气概!」 「为何叫红梅府?」楚文豫出来问。 梅覆雪没有应答,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已经走神了,思绪不知道神游在多少里之外,怕是早已经到达边关,和敌军大战了几场。 过了一会儿,梅覆雪回过神来。 刚才楚文豫问他的问题,他并非没有听见,只是当场还不想说,「你们说,为何大楚的国君都这么信任我?」 这倒是把他们难住了,不是不能回答,而是不好回答。 现在是交战的关键时刻,不能影响梅覆雪的情绪,可梅覆雪自己也能想明白,只是有些失落。 「我梅家为大燕征战这么多年,到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可来到敌对之国,国君亲自接见不说,还直接将大楚的未来交到我的手里,可怜我梅家满门忠烈,真是守了狗!」 「大燕的狗皇帝,真是烂透了。」梅覆雪对天大喊,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千里传音,他要把骂的话都原原本本的传到大燕的皇帝耳朵中。 他已经不想提起大燕皇帝叫什么了。 不想提及大燕皇帝的一切。 连大楚都知道梅家的忠心,偏偏他们效忠的大燕狗皇帝不知道。 「狗皇帝!」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跟着骂。 反正在这生死界里面,外面的皇帝又听不见,他们骂的也不是外面的皇帝,而是大燕的狗皇帝。 生性多疑就别做皇帝! 「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等的我心里都快平静了,可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我还是无法平静下来。」梅覆雪耐着性子说:「我恨那狗皇帝,我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我知道。」楚文豫伸出手去接这漫天大雪,这一回,能接到了,雪是实的,能落在他的手掌间,可雪又是虚的,一瞬间就化为水,「就如同这雪就好,可结成冰,可融为水,可它还是雪。」 「你说得对,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还是我,无论代表大燕还是代表大楚,我首先是梅覆雪,梅映梅覆雪。」梅覆雪茅塞顿开道。 他并非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被困在家族之下,被困在国难之际。 太久,太久了。 如今重拾信心,就是为了不会重蹈覆辙,他要走出一条崭新的道路,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路。 也是一条独属于梅映梅覆雪的路。 半月后 梅覆雪等待的时机到了。 他早已名扬天下,而且又被困在红梅山庄多年,其他的什么早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机会,而是他自己。 年少多歧路,成长安可怀。 这一次,他要为自己一战! 他一路带着大楚横扫千军,重现了当年的辉煌。 大燕没有能战的将军,一步步的看着梅覆雪带领大楚的士兵打到大燕的都城。 大燕的国君亲自站在城墙上,看着浩浩荡荡的大楚大军,不知这一刻,他可否后悔,可否后悔将梅家满门抄斩。 梅和本来可以逃的,可是一道圣旨逼死了他,他并没有选择逃,而是自刎当场。 这还不能证明梅家的忠心! 狗皇帝还让梅家满门殉葬,不自刎者斩。 只有梅覆雪逃了,是梅和让他逃的。 当时的梅和是这样对梅覆雪说的:「我老了,我可以死,但是你不行,你是少年将军,你是梅映梅覆雪。」 说完,梅和就拔剑自刎了,血溅当场,鲜血溅进梅覆雪的心里,也就有了后来的用心血养出来的红梅。 红梅被雪覆盖,被天覆盖,但梅覆雪还在。 他始终认为,应当是红梅覆盖雪,而不是大雪埋了红梅。 梅骨傲气,红梅更甚。 红梅山庄没了,但是又有了这间红梅府,红梅府中红梅悄然绽放,一次又一次的扭转干坤。 梅覆雪出征这半月以来,红梅府的红梅常开不败,甚至更加血艷。 如今站在大燕国都城墙下,看着昔日的国君,梅覆雪破口大骂:「狗皇帝,大燕就要亡了,有你这样的狗皇帝在,大燕该亡!」 「只是苦了大燕的百姓,苦了我梅家!」梅覆雪怎么说都不解气,他站在昔日离家第一次回首的地方,看着当年那个不服输的自己,失望,懊恼,又重新燃气希望,点燃千里狼烟,只为取狗皇帝的性命。 战败可降,但狗皇帝不行。 梅覆雪执意要他死。 他要用狗皇帝的头来祭奠梅家,他要将狗皇帝的头挂在大燕国都的城墙上示众。 大燕的狗皇帝也没有反抗,而是抛开一切走了下来。 第351页 打开城门,他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跪在梅覆雪的马下,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朕知道你梅家无辜,是朕狭隘,是朕小肚鸡肠,心里容不下别人,你要想报仇,就朝着朕一个人来,朕知你忠厚善良,也不会为难大燕的百姓,朕但求一死。」 梅覆雪不想理会狗皇帝,可他还是要说出来,有些话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不说出来,他也很难受:「狗皇帝,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你且安心去,大燕亡了。」 他话音未落,大燕的国君就用手中的匕首自刎,倒在了这场大雪里。 可同样倒在这场大雪里的,又何止是他一个人? 梅覆雪向下看着他,也看到了当年的父亲,更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父亲,你看到了吗?狗皇帝死了,和你一样被迫自刎当场,和你一样倒在大雪里。」梅覆雪不在向下看,而是将目光转移至城墙上:「父亲,你在天之灵,是否看到了这一场面,你可还满意?」 大燕国君身死,国都城门大开,这里太安静了。 没有边塞厮杀的激烈,也没有守将死守城池,一切都太顺利了。 这里安静到只有梅覆雪率领大军进城的声音,没有百姓的高歌反抗,没有士兵们的浴血奋战,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他已经国破家亡了。 从一开始,梅覆雪就知道,若是走上这条路,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已经家破人亡了,楚国不是他的家,也不是他的归宿,大燕已经亡了。 唇齿相依,唇亡齿寒。 鹬蚌相争,终是让渔翁得了利。 七日后 大晋捡了个大便宜,大楚灭了大燕,可大楚的兵力也不足了。 之前以为大晋不会这么快出手,没想到刚安逸了七日,大晋就起兵再犯。 大晋大军兵临城下,大楚危矣。 本来大晋兵强马壮,就只剩下大燕和大楚的国都没有攻下,除此之外,天下早就都是大晋的了。 这一战,打了足足月余,大晋才将梅覆雪占领的大燕国都攻下。 而没有梅覆雪在的大楚国都,大晋仅仅用了三日。 进城之时,看到红梅府的红梅盛开,大晋兵将纷纷行礼。 那是独属于梅覆雪的红梅。 一月后,红梅府的红梅依旧盛开,而梅覆雪却战死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为之惋惜了好久,不由得入了梦。 「没想到还会是这个结局。」楚文豫一上来就不由分说,他想过大晋会灭了大楚,只是寻思他们看不到了,没想到非但没有走出生死界,还看到了梅覆雪战死的结局。 「已经不一样了,」这个结局,梅覆雪看起来很是满意,他笑着说:「对于我来说,已经不一样了。」 微生冥绝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问道:「可你还是死了,为何会不一样了?」 是因为这一次不是心死,而是真的已经死了吗? 但是大楚和大燕的结局是一样的,明明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结局啊,怎么会不一样了? 梅覆雪再一次挂帅出征,歷史并没有大的改变,大燕和大楚最终还是灭亡了,大晋一统天下,成为新的霸主。 「歷史不会因一个人而改变,但再一次回到歷史中,我会因此而改变,就够了。」 梅覆雪又一次看着远方,这一次,是和年少的自己握手言和,也是十几年等待后的重逢相拥。 他是名扬天下的少年将军,也是三个国家都承认的忠心耿耿梅覆雪。 即便是那个狗皇帝,也知道梅覆雪和梅家的衷心。 「可你真的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楚文豫还是意难平,明明梅家可以不死,明明大楚和大燕可以合作,明明歷史的洪流不会推进的这么快。 可时间太快了,大晋一统天下的日子太快了,快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看到了。 「身为将军,战死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以前的我,虽生犹死,现在的我,虽死犹生。」梅覆雪笑着说。 好像战死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他不单单是为了活着。 他是名副其实的大将军! 是值得被人记住,被人敬佩的大将军。 梅覆雪最后的声音落在大雪的每一个角落,也落在绽放的红梅中。 红梅开的依旧如血,是贯穿了残阳流下的血,是红色斗艳了所有大雪的皑皑白色流下的血,也是梅覆雪和万千士兵征战沙场流下的血。 红梅是由主人的心血养成的,可它早就有了灵性,如今梅覆雪身死,红梅是他留在这世间的唯一念想,也是他留在这大楚国都的不灭傲骨。 楚文豫一睁眼,又回到了现实之中,他看着梅覆雪战死是最震撼的无奈,想着梅覆雪託梦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最真挚的力不从心:「这是梦啊!他真的死了。」 头上的红梅也不见了,不知道红梅府中的红梅还是否盛开。 大晋国君可以告诉他们,红梅依旧在,只是故人辞。 「少年将军,却落得被猜忌,被通缉,最后还能替大楚出征,他也想和歷史的洪流争一争,他虽然强大,但他还是太弱小了。」 微生冥绝也学着梅覆雪望向远方,和楚文豫的眼神交汇在生死界外。 「看着他的一生就这么结束,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时间,为何不能等人啊?」楚文豫也望向远方,空白一片,却满是答案。 第352页 他好像看到了梅覆雪,好像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红色的头绳悬挂,如同戴着的红梅一般,也好像看到了老将不死,仍然能征战沙场的魄力。 都说沧海一粟,人类何其渺小! 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改变歷史的走向,但梅覆雪毅然决然的踏上復仇之路,即便他知道这是一条必死之路。 若是永远的躲在红梅山庄里,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老去,也永远都不会死。 还是少年的模样,只是没有了少年的心性,但他最起码会一直活着。 可即便知道会必死,他还是选择最轰轰烈烈的办法,可能还想再少年一回,即便是战死,也好过在红梅山庄里苟活。 刚一入战场,他就说了一句话:「我这辈子,是为战场而生的,也必须为战场而死。」 他要做,就做战死的将军,不做苟活的活死人。 直到这一刻,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才真正的相信:梅覆雪真的已经死了。 不对,他虽死犹生! 第170章 天覆之笼 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出了生死界, 却发现大雍的半壁江山已经快没了。 可他们脱不开生死界的掣肘,不知何时才能奔赴战场。 他们也想像梅覆雪那样。 只可惜,他们始终处于局外。 只能听心声, 不能书写他们的故事与传奇。 刚一醒来, 老朋友夏无渊就来了。 「好久不见。」楚文豫提起精神来看着夏无渊,这是现实中的朋友, 「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来看看你们。」夏无渊抱怨着说:「你说你们出去这么久,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道来看看我,既然你们不来看我, 那我就只好来找你们了。」 他说这话, 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说罢,来找我们什么事?」微生冥绝给夏无渊倒了杯茶说。 一边喝茶, 一边聊天,这是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爱干的事情, 也是在朝花楼里面喜欢干的事情。 可惜,朝花楼不在了。 但是这个习惯改不了。 「我是来投奔的。」夏无渊委屈的说。 楚文豫可就不理解了,堂堂相府嫡子, 前来投奔他们, 这不是说着玩嘛! 「你是来投奔我们的?」楚文豫有些不相信夏无渊的鬼话:「堂堂相府嫡子,来头奔我们两个人,这是怎么个事啊?」 「实话实说, 我被我爹赶出来了,」夏无渊委屈的表情都快要揉进楚文豫的心里,「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所以才来投奔你们的。」 「你在家不是挺受宠的吗?为什么会被宰相大人赶出来?」楚文豫还是不理解。 以宰相的性子,肯定会护着自己的儿子, 怎么可能会把他赶出来? 除非,宰相预见了什么。 坏了,怕是大事。 大雍危矣。 这是他们三个人心里共同的四个字。 「夫君,我有一个不祥的预感。」楚文豫直言道。 微生冥绝也跟着说:「看来我们都想到一处去了。」 夏无渊一脸震惊:「不会吧?」 起初他还想不明白,宰相为何会把他从家中赶出来,他也有过不切实际的猜想,可那些都被他亲口否定了。 自从见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才证实了这一猜想。 「那我们现在能不能上战场?」夏无渊不切实际的说。 「恐怕不能。」微生冥绝一下子就否定了夏无渊。 还有更不幸的事。 他们三人又进入了生死界中。 在他们面前摆着四个大字:「天覆之笼。」 所谓「天覆之笼」,并不是一个巨大的牢笼,至于其中的含义,他们目前也不得而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是生死界!」微生冥绝突然觉得自己控制不住其中的运转,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刚出去吗?怎么又进来了?」 其他二人也想这么问微生冥绝。 生死界并非会这么快,看来是有人阻止他们救大雍。 「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出去再说。」楚文豫无奈道。 夏无渊看着眼前的四个大字,他心里想着「天覆之笼」,会是什么意思呢? 夏无渊左思右想,也没有想明白,「天覆之笼」指的是什么意思。 或许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明白。 所谓天覆,自当是干坤覆灭,可也是崭新的干坤未定。 只是「天覆之笼」这四个字,还吓不倒三人,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谁都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出来!」夏无渊掏出摺扇,在手中挥动的风度翩翩,引出了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一眼看去,长的一般,但却十分耐看。 当然,也只有夏无渊能看上许久。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有家室了,也不会盯着一名女子看。 「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呀?」夏无渊舞动摺扇道。 楚文豫,微生冥绝:「……」 好尴尬的开场白。 虽然那女子也觉得有些尴尬,可还是认真的回答了夏无渊,「小女子名为天腹,四海为家。」 「可是天覆之笼的的天覆?」夏无渊收回摺扇问道。 添赋摇了摇头,道:「天下无双,腹中有子,小女子是这个天腹。」 第353页 「原来如此,在下夏无渊,这两位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我们初来此地,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夏无渊指了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分别介绍道。 天腹也分别朝着他们三人点了点头,算是最礼貌的打招唿,「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反正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里了。」 「你刚刚说你四海为家,这是什么意思?」夏无渊又想到了天腹之前说的话,一个弱女子四海为家,而且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里,想必之前的经歷一定不简单。 天腹生来纯朴,不会撒谎:「因为我无家可归了。」 夏无渊心生悲悯,道:「你……」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我了,你们呢?」天腹心领神会道。 只是几个陌生人,没必要为她伤心。 「我们也是一觉醒来就出现在此地了。」楚文豫抢着说。 众人见楚文豫抢着答,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能和陌生人交根交底,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你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天腹内心刚燃起的希望就破灭了。 还以为遇上了强者,没想到也是一群草根。 「既然你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把我辛辛苦苦得到的消息透露给你们几分,也算是结个善缘。」天腹一股脑的说。 「我等愿洗耳恭听。」夏无渊无事献殷勤道。 不仅看起来无事献殷勤,还有种空手套白狼的感觉。 「前方有个天镇,那里的人都非常厉害,而且那里消息流通的比较快,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天腹指着前面的小镇说。 「好啊!」夏无渊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毕竟这是姑娘家主动相邀,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一路上,四个人有说有笑的,夏无渊变着法的讨天腹的欢心,就是为了能够套出有用的信息来。 事实证明,美男计也不错。 到了天镇以后,那姑娘果然消失了。 在消失之前,将他们引到了一家酒楼。 这里是天镇最大的一家酒楼,也是所有消息汇集的地方。 名为「天家酒楼」。 这天镇看起来不像是边陲小镇,反而有着大城都难以媲美的繁华。 这「天家酒楼」更甚。 所谓天家酒楼,光听这个名字就可以听出来,离不开「大气」二字。 而「大气」也分为两层含义,第一层就是大,令一层就是气。 第一层含义很好解释,就是天家酒楼是天镇最大的酒楼,他真的足够大。 占据天镇中心十分之一的地。 第二层含义就比较难了,气嘛,可以是贵气,也可以是硬气。 但是很明显,天家酒楼这两个气都有,而且可以说是独霸天镇。 任何消息都瞒不过天家酒楼的老闆,只是天家酒楼的老闆从未露过面,没有人见识过老闆的真容。 但这不耽误消息的买卖。 表面上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酒楼,实际上却相当于情报组织地。 也可以说是一件巨大的赌场。 进入酒楼的人可以吃饭,也可以豪赌。 赌的不只是钱,还有命。 他们三个人中,一个是当今镇武司司卿,一个是悬案堂堂主,还有宰相嫡子。 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也没有一个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得罪的起的。 可这里是生死界,他们的生死还是在天家酒楼老闆的一念之间。 进入天家酒楼后,嘈杂的环境,还有地下蠢蠢欲动的「勐兽」,楚文豫觉得这天家酒楼可不一般。 「都小心一些,这里可不是普通的酒楼。」楚文豫好心提醒道。 夏无渊专业拆台:「你不用说,我们也知道,它都叫天家酒楼了,能是普通的酒楼吗?」 楚文豫:「……」 真是懒得和他计较。 「我感觉这地下也不太平。」微生冥绝蹲下身来,敲了敲地板,果然是中空的。 这也正如他所料,真正的情报来源不在于上面的酒楼,而在于底下的场地。 至于底下是什么场地,闹这么大的动静,不用猜也知道,就是赌场。 此时,店小二热情的走了过来,问道:「几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楚文豫从夏无渊的口袋里掏出一锭金子,「啪」一下子就拍在了桌子上:「老子今天不是来吃饭的,老子要进赌场,还不赶快安排?」 夏无渊:「……」 楚文豫,你清高,你拿我的金子干啥? 虽然是这里打工的,但是店小二早就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来这里阔绰的人很多,有的人能提上十箱八箱的金子来,这区区一锭金子,店小二也不为所动。 他虽然是店小二,但也参与了底下的赌场,所以他挣钱并不在于接客,而是豪赌。 店小二摸了摸那锭金子,又塞给楚文豫:「来这里的豪客,我可见多了,想进下面的赌场需要金牌,可不是你这一锭金子就能解决的。」 楚文豫自然不想和他废话,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呗! 还是威胁最好使。 楚文豫一掐店小二的脖子,他就乖乖就范了。 果然是怕有命挣,没命花啊! 店小二给他们打开了专属通道,三人相继进入地下赌场。 第354页 「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吗?」楚文豫问店小二。 店小二可不想这个时候进去,也不想和这几位大爷一起进去,于是狡辩道:「几位大爷,饶了我吧,我还得在上面接客呢!」 原本揪住店小二的楚文豫松了手,店小二就像一只狐狸一样「嗖」的一声窜了上去。 「为何放他走?」夏无渊不解的问道。 这里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懂赌场的规矩,若是找一个懂规矩的人带着他们,或许路会好走些。 楚文豫擦干净手,道:「留这么一个大麻烦在身边,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说起这个,夏无渊就不得不吐槽了,「我看你就是想过你们的二人世界,是不是早晚把我也得撵走?」 「你既然有这份觉悟,为何不趁早离开?」微生冥绝推了夏无渊一把,看起来很是委屈的样子。 夏无渊:「……」 真是有事掏金子,无事让我滚! 「这不是你刚才掏我金子的时候了,那时候怎么这么顺手?」夏无渊没好气的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没想到那么顺手,以后你就都交出来吧!」楚文豫厚着脸皮说道。 夏无渊给了他们二人一个大大的白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个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你们再这样有事夏无渊,无事就滚蛋,老子不伺候你们了。」 「什么?宰相嫡子还想伺候我们二人?」楚文豫欠欠的说。 夏无渊:「……」 第171章 天家赌场 和他们两个人一起进入这里面, 真是上辈子倒了血霉了。 夏无渊本来还是一脸和善的对待这里的人,被他们二人一气,他也顾不得和善二字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谁敢惹他, 他就灭了谁。 宰相嫡子是何等风光, 他们这些烂赌徒,连给他提鞋的机会都不配。 既然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这么对待他, 这么想赶他走, 他就真的走一次。 与他们分头行动。 「你为何要把他支开?」微生冥绝一直觉得楚文豫把店小二支开也就算了,怎么如今还要把夏无渊也支开? 本以为楚文豫会给一个恰当且合适的理由,结果楚文豫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他不是你支开的吗?」 言外之意就是, 难道你没有动这样的心思? 好一个反将一军。 「我承认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你这么做,是不是遇见了前路的危险?」微生冥绝一针见血的点出了楚文豫心之所想。 若是让宰相嫡子跟着他们一起遇险, 以当朝宰相的性子,不得扒了他们一层皮? 而且这话不能和夏无渊明说, 还得委婉的赶他走。 这样的理由,也是不错的。 幸亏夏无渊不在这里,若是他现在就站在他们面前, 估计要被气个半死。 嫌他聒噪, 他可以不说话,嫌他打扰,他可以躲去一边, 可若是不顾念兄弟情义,不与他同生共死,那就真的是寒了他的心。 可归根结底, 也是为了他好。 其实,他们的这点心思, 也没有瞒得住,夏无渊虽然不是冰雪聪明,可跟着宰相混迹朝堂这么多年,就算是个混球,这朝堂里里外外他也都熟悉了。 怎么会连这点心思都猜不出来? 「你们两个,还真是为我着想,不过也罢,大不了我们分头行动,看谁找的线索多,说不定到最后小爷还是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呢!」夏无渊自我安慰道。 他倒是畅快,说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快无地自容了,还好他们不知道。 也不是不知道,就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都隔着一层窗户纸,谁又能不了解谁呢? 一开始进入赌场,要先熟悉这里的环境,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围着这里逛了一会儿。 只是赌场的地界过大,他们逛了好久,也没有逛完。 恰逢戴面具的一个人出现了,看起来就像是天家酒楼的老闆。 不过具体是不是,还有待考证。 戴面具的人大喊一声:「斗兽场马上就开始了,各位依次入场吧!」 说完,他就化成了一缕烟消散在赌场中。 「这看起来跟鬼魂似的。」夏无渊吐槽道。 不过听他说的斗兽场,应该会很有意思,所以,他决定一探究竟。 「斗兽场」三个字一出,无论是已经赢的盆满钵满的,还是输的精光的,都赶去凑热闹。 既然有热闹看,那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不遑多让。 来到斗兽场之后,才发现:此斗兽场,非彼斗兽场。 这里的斗兽场是一个圆形的台子,里面也没有勐兽,四周也没有铁栏。 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圆形赌桌。 没错,又是一个圆形的赌桌。 只不过这个赌桌千变万化,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输赢,也不知道生死。 上了赌桌的人,赌什么不由赌者自己决定,而是由开赌场的人决定。 也就是这天家酒楼的老闆。 最奇怪的是,每次天家酒楼的老闆都在上面随口一言,而且隔着很多层纱帐,根本看不清老闆的面容。 声音也是经过变化的,雌雄莫辨,推测不出是男是女。 有人都怀疑这天家酒楼的老闆是人妖。 第355页 「有谁想要上这赌桌?」天家酒楼的老闆在上面说。 这一次,比往常出来的都早。 可能是看到几幅生面孔,有些感到好奇罢了。 谁又能知道呢? 老闆问有谁想上这酒桌的时候,现场没有一个人敢动。 虽然听说斗兽场都很兴奋,可真要他们上这赌桌,还是会畏畏缩缩一会儿。 而且,圆形赌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叫做第一个上场者,有以后来上场所有人为敌。 所以,他们都不敢第一个上场。 而夏无渊并不知道这规矩,所以他选择第一个上场。 想要一鸣惊人。 「这小子是疯了吧?」楚文豫差点喊出来。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赌者的听力却非常好,即便说话的声音再小,也能清晰的听出每一个字。 尤其是天家酒楼那神秘的老闆。 即便他站在天花板上,也能听清下面的一举一动。 「本以为是两个疯子,没想到是三个疯子,这下子有意思了。」天家酒楼的老闆鼓掌说。 夏无渊:「……」 好端端的,你骂谁疯子呢? 「还有没有人想上场?」天家酒楼的老闆用极其魅惑的声音说话,这倒是吸引了一批登徒子上场。 见到上场的人多了,后续的人也跟着陆陆续续的上去。 上场的人差不多了,天家酒楼的老闆下了最后一道碟: 「我再问最后一遍,还有没有上场的?若是没有,可就封场了。」 「还有我们。」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上场,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不仅是吸引天家酒楼老闆的注意力,还要吸引赌徒们的注意力,最主要的是吸引夏无渊的注意力。 提醒夏无渊这小子这不是在单打独斗,提醒夏无渊他们来了。 来了就好,只可惜有点晚。 夏无渊走到他们面前,故意炫耀道:「你们两个非得最后一个上场,害得我在这台上等了好久,不过还算你们有义气,看见我上场了,你们也来作陪。」 「谁要跟你作陪?」楚文豫没好气的说道:「我可提醒你一嘴,你知不知道这赌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夏无渊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给我听好了。」微生冥绝不仅是在夏无渊面前说,也是在大众面前说:「第一个上场的人,要与剩下的所有人为敌,也就是说,你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夏无渊:「……」 啊? 还有这不成文的规定,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害的小爷我被迫与天下无敌。 夏无渊给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个「都怪你们两个」的眼神。 眼神中暗含的杀意,藏也藏不住。 「那你们两个也要与我为敌吗?」夏无渊试探性的问道:「亏的之前还装出一切为我好的样子,怎么现在就要与我为敌了?」 楚文豫,微生冥绝:「???」 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知道了。 「看来你也不傻。」楚文豫故作轻松的说道。 若不是打不过,夏无渊恨不得胖揍他一顿,「谁跟你说我傻了,我可比你们更精明。」 「得了吧你,你若是精明,会不知道这里不成文的规矩?」微生冥绝当即就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夏无渊的精明也就此打破,「还有就是,并非我们想要与你为敌,谁让你自己非要当出头鸟,第一个上了这赌桌啊?」 有了这些对话,天家酒楼的老闆忽然心生一计,看起来他们并不和睦,不如从他们内部下手,逐个击破,也好过一整个端了一锅粥。 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是为了让天家酒楼的老闆生出这样的心思。 逐个击破?怕是痴人说梦。 「你以为我想第一个上这赌桌啊,要是早知道这不成文的破规定,我才不上来呢。」夏无渊无力的吐槽道:「还不是为了让你们两个人注意到我。」 楚文豫也没有顾念兄弟情义,直接给夏无渊当头一棒:「各位,既然我们上了同一赌桌,那就证明我们有缘,最主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他。」 夏无渊彻底无语了。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还是断了谁的财路了,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 虽然他想不明白楚文豫为何要这么做,但是有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楚文豫不会与他为敌。 所以这一定是表面上的,至于演戏给谁看,那就不是他应该担心的了。 这两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明,夏无渊甘拜下风。 赌桌上的人看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对夏无渊这样,不由得兴奋了起来:「想不到昔日的好兄弟,为了这些身外之物,也能自相残杀啊!」 「所以说嘛,人与人只是表面上的关系,实际上就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上一秒称兄道弟,下一秒会不会出卖自己?」 这里是赌桌,讨论自然少不了,但是他们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场舆论。 这时,天家酒楼的老闆发话了,说:「与其在这里讨论别人的关系,不如先看看这次要赌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横幅飘在空中,上面只有一个字:「命」。 赌桌上的人有些兴奋的尖叫:「好久没有遇到赌命的了。」 第356页 也有的人感到害怕:「我还不想死,我上有老下有小,只想多赚些钱才养家餬口,可没想过把命留在这里。」 更有甚者,皆在其中。 而真正的强者,都是隐忍不发的。 「命」字一出,赌桌就被撤下了。 或许是触碰到某种机关,圆形赌桌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楚文豫来到方才圆形赌桌所在的地方,发现地面是实的。 「既然你们这么兴奋,那就开始吧!」 天下酒楼的老闆说完这句话,就进入了房间,从里面也能看到外面的场景。 无非就是生死二字,经营天家酒楼赌场这么多年,看也看腻了。 赌命,对于天家酒楼的老闆来说,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玩的就是一个刺激,如果有本事逃脱,那就能求得一线生机,若是没有本事逃脱,那就把命留在这里。 天家赌场嘛,最公平的赌场了。 尤其是赌命。 生死完全看个人,所有场外之人不得干涉。 若是有谁坏了天家酒楼的规矩,便是穷尽一生,就算那人躲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追杀到底。 事到如今,有把命丢在这里的,就是没有一个坏了天家赌场的规矩的。 场内厮杀的壮观,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溅得满身是血。 「不是有时间限制吗?」夏无渊看着他们疯狂的厮杀,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被宰相保护的太好了,好久没有见到亡命之徒了。 「你懂什么?」楚文豫无奈的说道:「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为了钱财能够不择手段,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就是外面的世界,一个残酷而又不得不生存的世界。」 「好啊!」夏无渊拿出摺扇,义正言辞的说:「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第172章 用美男计 说完, 夏无渊拿着摺扇站到了正中央:「你们都要与我为敌,不如让我来结束这一切,把命都拿来吧!」 他能说出这话,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还是有些吃惊的。 夏无渊能是宰相嫡子, 也能是一名合格的杀手。 他不能做到一辈子冷血无情,但是偶尔冷血无情一阵子, 也不是不可以。 场上的人本就不会顾及他人的性命, 既然他要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们了。 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夏无渊。 一瞬间,摺扇占满了血。 划过一排人的脖子, 他们瞬间倒下。 「不怕死的, 尽管上前。」夏无渊眼中泛起红晕,姑且认为他是杀红了眼。 「不懂规矩的臭小子!」场上有人大喊:「一起上, 杀了这个臭小子。」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夏无渊就杀光了场上除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之外的人。 此时, 天家酒楼的老闆出了房间:「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你不如把他们两个都杀了, 你就是活到最后的人, 这场赌局,你就真正的赢了。」 夏无渊眼底红血溢出:「好啊,那就把他们都杀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知道这小子是演出来的, 他们也很配合,中了摺扇之后,装作惊讶的表情倒了下去。 「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楚文豫在倒下之前破口大骂:「本来以为你会记得我们的恩德, 没想到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一上了赌场, 也成了亡命之徒。」 微生冥绝骂的更厉害,也更欢:「夫君,他其实是吃里扒外和忘恩负义啊,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丧心病狂!」 夏无渊:「……」 你们这不是说出了真心话吧? 看你们这一副愤恨的样子,都不像是演出来的,倒像是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好啊,我狼心狗肺,我丧心病狂。那你们就去死吧!」夏无渊心一狠,又给了他们一摺扇,彻底的晕了过去。 天家酒楼的老闆看到这自相残杀的一幕,自然不会放过,连忙将夏无渊请了上去,而且奉为座上宾:「公子,你这心也太狠了吧?」 「你是姑娘家?」夏无渊第一反应就是这样,他也想起了天腹。 好不容易有人带路,结果一到了天家酒楼,她就不见了。 说是没鬼,那也没人信。 「姑娘家怎么了?」天家酒楼的老闆有一些失望,这么多年来,能上到这里的人,第一句话都是问这个,所有人都觉得姑娘家成不了大器。 可她偏偏不服:「谁告诉你酒楼的老闆不能是姑娘家了?」 夏无渊倒也没有瞧不起姑娘家的意思,只是稍微的有些惊讶:「我觉得很好,姑娘家能迈出那一步不容易,比我们男子要承受的多得多,所以我很佩服姑娘。」 天家酒楼的老闆见惯了尔虞我诈,见惯了自相残杀,就是没有听到有人夸过她,突然听到佩服这两个字,她心底都放松警惕了。 「真的,你当真这么想?」天家酒楼的老闆两眼放了光,直勾勾的盯着夏无渊,盯的夏无渊心里直发毛,上窜下跳的,他发誓道:「我说的是真的,若是有假,那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好不容易有人夸她,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死了,她捂住夏无渊的嘴说:「郎君,不要发这种毒誓,我信你就是了。」 见她相信了,夏无渊也松了一口气,他岔开话题道:「先前只知道赌桌赌的是命,但是只知道若是赌输了,就要把命留下,并不知道赌赢了会如何?」 第357页 天家酒楼的老闆呵呵一笑道:「赌赢了,可以知道奴家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夏无渊好奇的问道。 天家酒楼的老闆手指贴上夏无渊的唇瓣:「那就看公子想知道什么了。」 「是不是只要我想知道的,你都会告诉我。」夏无渊真诚的发问。 天家酒楼的老闆做出一副说到做到的姿势:「那是自然,本姑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问:你到底是谁?」夏无渊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继续试探,而是说出了他从进来之后就想问的问题。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要听到她亲口说出来,才能作数。 天家酒楼的老闆指了指自己:「我以为你会打听多么隐私的事情,没想到你就是问我是谁,也罢,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公子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来罢了,我告诉你,我是天腹,是引你们来到这里的天腹。」 夏无渊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果真如此!」 「你们两个也出来吧,躲在里面不嫌累吗?」天腹挥一挥手,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带了出来。 「早就知道你们没死,这位小兄弟,一看就不是能自相残杀,狠得下心的人,也同样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赌场上的所有人都还活着吧?」天腹推心置腹道。 夏无渊也没有隐瞒,「嗯」了一声。 「既然知道我骗了你,为什么还要讲给我听?」这才是夏无渊苦思不解的地方。 天腹微微一笑,宛如闺阁中的大小姐:「因为你非但没有嘲讽我是个姑娘家,还能说出佩服二字,那我也佩服你。」 夏无渊更不解了,「只是这么简单吗?」 「这其实并不简单。」天腹心中郁结了多年的苦闷无法说出,「你们知道一个弱女子要想安身立命,有多么艰难吗?」 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我知道。」 「你们能知道,你们也能同情,但是你们不能感同身受。」天腹说道。 的确如此,生下来天註定,谁也无法决定是男是女。 「明明我才是赌王,可他非要把这偌大的基业交给一个连赌都不会的小毛孩,想想就觉得可笑,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天腹回忆起曾经痛苦的经歷,让他不想多说,可她又不得不多说。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也想证明我自己,可是都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出来自己开一间这赌场,而且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样貌,我一直都活在黑暗中。」 天腹说着说着,就想起了最初和赌桌相遇的时候,「我从小就爱赌,就好赌,这虽然不是个好习惯,但我也能赚的盆满钵满,也能养活自己,养活娘亲。」 她是天生的赌徒,是天镇最有天赋之人。 可惜是个女儿身,就只能相夫教子,她不服,不服命运的安排,不服从父亲的安排。 上天给不了他公平,那她就自己创造公平。 这也是天家赌场没有人出老千,没有人敢出老千的原因。 天家赌场是世间最公平的赌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你所说的小毛孩指的是谁?」夏无渊插嘴问道。 天腹回覆说:「我弟弟。」 「那他可对赌注之事有天赋?」楚文豫也插嘴问道。 天腹摇了摇头:「一点天赋也没有,他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毛孩。」 「那你父亲可真是偏心。」微生冥绝握紧拳头道:「谁说女子不如男?」 天腹也是这样想的,这句话,真是说出了她的心声。 谁说女子不如男,凭什么女子想要立足天地间就需要披荆斩棘,而什么都不懂的弟弟一生下来就有权利继承? 天腹也不白白等着,也不只听从父亲的安排,她要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不管父亲再怎么宠弟弟,这天家赌场也是我天腹开的。」天腹骄傲的说。 她的确值得骄傲,她很了不起。 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由衷的佩服天腹。 这是天覆之笼,也是天赋之笼。 她就註定是赌场上的风云人物,不该被不公平的对待轻易埋没。 「你生来就註定要纵横赌场,那还怕什么,放手去干就行。」楚文豫夸赞道。 天腹也很肯定自己的做法,虽然这是赌场,但这里必须公平。 她不想被不公平对待,她开的赌场也不能不公平。 只要是进入这里的人都知道,天家赌场是天镇最公平的赌场,所以他们才敢进来。 「虽然你们说了很多好听的,可你们坏了这里的规矩。」天腹又换了一副面孔。 不像是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更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巫婆。 「不是吧?」夏无渊已经没有力气在和任何人斗下去了,「我刚才帮了你唉!」 天腹没有说话,而是将这里封死:「他们没死,你们就去死吧!」 夏无渊:「……」 不是,姑娘,你怎么不讲道理? 突然就这样,一点准备也没有。 天腹说完话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场就只剩下他们悲催的三人组。 「不是,她脑子有病吧?」夏无渊无力的吐槽,虽然很想干架,终究还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而且还得怜香惜玉。 第358页 多累啊! 「你就别多想了,结局还不够明显吗?」楚文豫开玩笑道:「要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夏无渊可并不想和他开玩笑,而且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他冷笑道:「那不然呢?我们就在这里等死?」 「等死倒是不至于。」微生冥绝话里有话:「就是需要委屈一下你。」 夏无渊:「???」 我告诉你哈,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干! 他满脸写满拒绝,「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微生冥绝从他的身旁绕过:「这个事必须你去才行,只有你去了才能成。」 「什么事?」夏无渊差点说秃噜嘴了。 微生冥绝坏笑道:「美男计!」 相信我,那姑娘一看就对你有意思。 夏无渊长嘆一口气:「得了,我就不该问你。」 「我都说了,只有你才能成,你还想不想活了?」微生冥绝怂恿道:「你总不能指望我们两个有家室的人去吧,人家也看不上我们啊!」 虽然表面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还是想:有家室,真好! 最起码,安全啊! 夏无渊已经能想像到那画面,他在脑海里简单的过了一遍,连忙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为了我们的性命,你就牺牲一下嘛!」楚文豫也出来劝解。 夏无渊苦着脸:「凭什么要我牺牲,你们两个每天甜甜蜜蜜的,把我当成牺牲品,还在这里乱点鸳鸯谱,你们的良心过的去吗?」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过得去。」 相信我们,会胜利的。 夏无渊:「……」 你们能过得去,我过不去! 说好的同生共死呢?怎么现在把我一个人推出去?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夏无渊苦恼道:「非得用美男计吗?」 第173章 百发百中 美男计绝对是见效最快的计谋, 不用白不用。 微生冥绝坚定的点头,简直比面见圣上还坚定,张嘴就是忽悠:「相信我, 百发百中。」 「可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吃这一套的人。」夏无渊认真分析:「我觉得她自立自强, 应该不需要依靠我们。」 「不是依靠。」楚文豫扶额,装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深情道:「怪不得你没有……你不懂, 快去!」 不懂怎么去,你懂你怎么不去? 夏无渊给了楚文豫一个嫌弃的眼神,「非得如此吗?」 「快去!」微生冥绝推了夏无渊一把, 「别犹豫。」 夏无渊生无可恋的走了出去。 说来也巧, 明明这里已经封闭了,可夏无渊却能走出去。 这就说明他们猜的没错。 「你说这小子能成功吗?」楚文豫摸着下巴问, 他看起来十分轻松,可看出来要使美男计的人不是他了。 微生冥绝也和他一样的动作, 摸着下巴说:「不成功,便成尸,只能遥祝他好运。」 得亏夏无渊没在这里, 要是知道他刚走, 他们就是这副态度的话,他才不会去替他们卖命呢,大不了一起死好了。 夏无渊来到天腹的面前, 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姑娘,我……」 一见到她, 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要是让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看到,估计会后悔拍他来。 一个常年混迹青楼的人, 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这也太不像话了。 夏无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可天腹却看起来游刃有余:「你果真来了。」 「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无渊探了探头,稀里煳涂的问道:「什么叫做我果真来了,难不成姑娘早就料到我会来?」 「你紧张什么?」天腹主动凑到他面前。 夏无渊一退再退,到最后退无可退:「姑娘,你……」 天腹拉起他的衣领:「干什么支支吾吾的?」 「我……我没有。」夏无渊紧张的直咽口水,喉结滚动间,倾扰了少女的心。 天腹放开夏无渊,勾唇道:「你来找我不会是施展美男计吧,就你这样还美男计呢?」 听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 夏无渊否定的摇头:「不……不是。」 虽然但是,先否定再说。 听到夏无渊说不是,天腹都笑了,「你们几个人的谈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有必要瞒着我吗?」 夏无渊:「……」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显得我很尴尬,也很蠢。 「姑娘,我……」夏无渊想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确是来施展美男计的,但是不是,他们想像的那种美男计。 这一点,天腹也明白,她又没打算为难他:「你不用和我姑娘解释,本姑娘都懂的。」 「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夏无渊鼓起勇气说出来:「姑娘,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 「你以为我想像的是什么样子?」天腹噗嗤一笑,道:「像他们那样吗?」 「谁们?」夏无渊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别人吗?」 「还能有谁啊?当然是你们的那两个好兄弟。」天腹无奈的说:「他们把你支过来,你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夏无渊:「……」 好啊!你们两个混蛋! 第359页 找死! 「我现在就去收拾他们。」反应过来的夏无渊不在有气无力,他现在浑身是劲。 刚想出门就被天腹拦住了,「你先别回去。」 夏无渊被气的不轻:「他们在那里面干龌龊事,我还不能回去了?」 「再等等吧!」天腹「唉」了一声:「你现在回去,保不齐会被骂回来。」 「行!」夏无渊握紧拳头砸向墙面:「我不回去,但是我告诉他们,他们完蛋了!」 天腹被这反应可爱到了,将夏无渊拉了回来,请他坐下喝了杯茶。 隔壁的两个人动静不小,他们喝茶也无法静心。 「还能不能好好让人喝茶了?」夏无渊无力的吐槽道。 虽然他知道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在那里欢快,但是他不欢快啊,只能眼巴巴的在这里喝茶,偏偏那边的动静太大,导致夏无渊连茶都喝不下去。 「太气人了!」夏无渊放下茶杯蹲坐在椅子上,生无可恋道:「重色轻友的狗东西!」 他骂的爽了,隔壁干的也爽。 「夫君,你诓骗他为何说用美男计?」微生冥绝顿时「翻脸不认人」。 楚文豫可有话语权:「不是你说的吗?」 谁也不记得究竟是谁说的这话,最主要的是:他们也不想记得。 「这世间若是有人能将美男计运用的游刃有余,那一定会是夫君。」微生冥绝搂着他道。 楚文豫闷着脸,露出狡黠的坏笑,仿佛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夫君你也是当仁不让啊!」 就像现在这样。 楚文豫驾驶着一辆马车,狂奔在大街上,那匹马就像是疯了一样,根本停不下来,他想拉住缰绳,可马儿不听话。 无论他对马儿说什么话,马儿都不听,它也未必能够听懂。 而微生冥绝就坐在马车里品茶,茶水也不是普通的茶水。 由于马车行进的过快,微生冥绝手中的茶水也打翻了,和红色墨水混在一起。 笔,墨,纸,砚通通都不作数,在马车里碎了一地。 那是楚文豫撕碎的,他控制不住马车的速度,又不想伤害马儿,只能也躲进马车内。 路面坑坑洼洼,马儿找不准方向,但也只能硬着马头往前沖。 崎岖不平的道路给马车的冲击力不小,导致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无法心平气和的喝茶。 欲速则不达,达而不控速。 「夫君,你可知道你这样我会受不了的。」微生冥绝故作委屈的说。 楚文豫才不管他这求饶,直接靠近上去:「现在说受不了有什么用,你信不信我起开你会自己凑上来啊?」 确实是这样,不能欲言又止,也不能半途而废。 他们行至半途,路面越来越颠,马车也晃荡的越发厉害。 「夫君,我想……我想上去。」微生冥绝喘着粗气说。 楚文豫捏着微生冥绝的秀肩:「上来干什么?」 看风景吗? 你不都看过了吗? 有什么好重温的? 马车晃荡过度,导致翻车了。 他们共同坠了下来。 四周寂静无人,无声,也无物。 但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却是盪气迴肠的。 气运到最大,使处浑身的解数,力气的转化尤为明显。 是石头凿开冰川,亦是水滴石穿。 又或是烟花一炫,阔别已久。 留下的余温还是滚烫的,似是入了清泉,随着风落了地,花开了几瓣。 就如同红梅山庄的红梅,一霎那就开的满院,心血的红,最是耀眼。 红浆如泪珠般滚动,又如日光闪耀般的发!……!射,周而復始,永无止境。 一股温情灌入全身,不曾有一分停留,只是匆匆过客,滑乱了人心。 「夫君,你再来。」微生冥绝不在畏缩,无论是什么姿势,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都要一穿到底。 就像是毫不犹豫的为楚文豫万剑穿身,这一刻,他也是一丝犹疑也没有。 脑海中闪过的所有念想,都想在此刻化为现实,他想演示一遍,将他脑海中所有的念头都展示出来。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微生冥绝想要尝试的。 楚文豫亦然。 他已经被热情沖昏了头脑,已经彻底的沉浸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他做不到力拔山兮,他也不想力拔山兮,不管循序渐进也好,还是一针见血也罢,都是由他自己掌控的。 时机,火候,速度,气力,都被他攥的很牢固。 那温热的念头久褪不去,反而越发上头,勾起往昔的回忆,也承接未来的嚮往。 但最重要的还是要珍惜当下,这一刻,楚文豫只是楚文豫,微生冥绝也只是微生冥绝。 片刻后,两个人好像要融为一体,怎么也分不开。 就算天下大乱,也无法将二人分离。 合而为一,大同小异。 刚被摔下马车,强烈的冲击感还在二人心中,心悸感还没有过去。 但这并不影响二人的进展,他们不会因此而束手束脚,反而态度会更加鲜明。 「夫君,司卿大人,你可能接受的了啊?」楚文豫贴心的问道。 微生冥绝回过头去,望向一旁的风景,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那个……继续吧!」 第360页 他说完的一瞬间,昙花胜过红梅,只一现,便胜过之前所有。 爽意已经快要达到顶峰了。 但,还不够! 即便是在平地上,也要坚信万丈高楼平地起,也要有不甘于现状和能够有力的打破常规的不屈意志。 他们的意志很强盛,从他们的行为上,就可以看出来。 动作灵活多变,一点也不僵硬。 过了一阵冲击感,又刮来了一阵妖风,一阵可以掀起暴雨的风。 那股动力来的正是时候,暴雨即将来临,前面的宁静都会化为虚无。 等到暴风雨真正来临的时候,就是决胜巅峰的时刻。 那一瞬间的对决,就是他们最期待的,也不能那么说,他们最期待的,还会是持续良久的长盛不衰。 电闪雷鸣,暴雨来临。 如洪流般越过山巅,来到平地上。 平地映衬着暴雨,看不清的地面上出现了沟壑。 暴雨如注,拍打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沟壑纵横,如同山丘。 「肆意妄为,快活之至!」微生冥绝突然间大喊道。 楚文豫也由着他,宠着他,什么都听他的,「那就让你快活如仙,欲生欲死。」 说罢,他对着天上大笑几声,不经意间,被沖了满脸的雨,微生冥绝也跟着放声大笑。 这不是普通的雨,而是带着温度的雨。 虽然说不上是暴雨,可这么生勐的来了一下,楚文豫照样被喷的找不到东西南北。 自然不能他一个人被喷,微生冥绝也不能倖免,雨很快便抹过所有的痕迹。 都说雨落无痕,可真正的雨,怎么会无痕,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罢了。 赌场里都是些沽名钓誉,臭名昭着之徒,怎么可能欣赏的了这些? 剎那芳华,剎那无间,这才是最快活的,好像伴君如伴虎,将全家九族交在一人手上的那种刺激无与伦比。 楚文豫一股脑的俯冲而去,就像是被刺激了血脉,像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一点一点的长驱直入,直到深入敌营,也不肯罢休。 微生冥绝快活恣意的看着楚文豫,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了眼前之人。 他们还没有进展完的时候,夏无渊就闯了进来,他实在是忍不了了,简直忍无可忍,若不是天腹在隔壁一直劝他,他早就过来了:「我说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 第174章 散功牺牲 夏无渊这一进来, 吓了他们一个激灵,楚文豫一点余地也没留的大吼一声:「滚!」 被吼了一声后的夏无渊反倒不生气了,没有了刚才在隔壁屋子里隐忍的那股劲, 他倒是舒了一口气。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这里可是天家赌场,你们能不能注意形象?」夏无渊双手环胸, 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二人穿好衣服, 想起身差点没站稳,「我们又没有在赌场上干,哪像你夏大公子啊, 非要当那个出头鸟。」 夏无渊:「……」 敢情我这是撞在你们的刀上了。 本来也没什么, 受点委屈就算了,夏无渊懒得和他们小情侣计较, 短短一时,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你们两个不顾及自己的面子,也要顾及兄弟的面子吧?」 你们这样让我在天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说好的去施展美男计呢?结果你们两个倒是在这美起来了,我的美男计从一开始就是无效的, 全被你们蒙在鼓里骗了。 「你还有面子?」楚文豫轻松道。 夏无渊锤了他一拳:「小爷我的面子, 可是很重要的,好吧?」 「不信!」微生冥绝摇了摇头道。 不信就算了,夏无渊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个管你信不信啊,我自己信就可以了。 夏无渊也没给微生冥绝好脸色,天腹这时候也进来了, 有一点,她也很好奇。 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怎么就被他们轻易识破? 还要离谱到用夏无渊施展美男计? 「你们是怎么识破我的?」天腹一进来就直接问了,赌场里形形色色的人她的见多了,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他们应该还是有良心和智谋的,所以,她不想拐弯抹角的问,「还让他用美男计。」 天腹指着夏无渊说最后一句话,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我会看面相,」楚文豫挺直了腰板说,为了不让自己露怯,楚文豫特意正对着天腹:「姑娘信嘛?」 天腹微微一笑,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开玩笑,但是她又不能拆穿,就应付了句:「如果换作别人这么说,我应当是不信的,可如果是你这么说,我愿意相信。」 此时,现场所有人的内心戏都很丰富。 夏无渊想着:什么叫做只有你,她就愿意相信啊,难不成是楚文豫在施展美男计,早知道就让他来了,自己跟着瞎凑什么热闹,简直是自不量力。 微生冥绝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别人都不信,就信你,不就是唯一嘛,夫君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谁也不可能抢走。 他恶狠狠的瞪着天腹而不自知,被天腹一语道破:「若是你说你会看面相,我也愿意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们,是因为觉得你们不是坏人,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草菅人命,天腹佩服。」 夏无渊连忙过来凑热闹:「那我呢?姑娘愿意相信吗?」 第361页 天腹迟疑一霎,道:「如果你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如果你们三个是一条路上的人,那么,我愿意相信你,但如果你们三个有一天背道而驰,他们两个自然是不会分开的,可你,我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她说的这话让夏无渊明白了一个道理:跟着强者能混个脸熟! 虽然,他也不弱,但是在天腹面前,显得他的性子着实有些憨傻。 表面上看起来是手持摺扇的书生,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可从他上赌场的那一刻,天腹便知道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姑娘就放心吧,」夏无渊保证道:「虽然我不确定以后的路我们三个能不能一起走,但我相信,我们的理念永远不会背道而驰,到最后都会殊途同归的。」 「但愿吧!」天腹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所谓日久见人心,就像这赌局一样,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结局呢?」 夏无渊快被自己绕迷煳了,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怎么?我们讨论这个干什么?」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天腹像是翻出了藏在心底很久的心事,「不说也罢。」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天腹又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天覆之笼应该已经到了快终结的地方,你们不属于这里,也是时候该走了。」 「那你呢?」夏无渊有些担心,「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我希望你在这里能够永远的幸福快乐,独立自强。」 「这还没离别呢,你就开始了?」天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夏无渊心里是怎么想的,虽然夏无渊看上去很好相与,可她又感觉永远看不透他:「呆子。」 夏无渊:「……」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夏无渊嘴笨到解释不清楚。 天腹帮了他一把:「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释的,我能明白。」 「那就好!」夏无渊激动的点了点头:「姑娘你能明白就好。」 天腹被他这股不知所措的样子整笑了,「我亲自送你们离开这里。」 「那就有劳姑娘了。」楚文豫拱手道。 天腹带着他们离开天家赌场,来到了天家酒楼上,好酒好菜的招待了他们一顿,然后来到天镇外。 料想到会有人阻拦,所以天腹才想亲自送他们离开这里,只是没有想到阻拦的人会那么多。 他们并不是阻拦楚文豫他们离开此地的,而是知道了天腹是天家赌场背后的老闆后,来阻拦她的。 天腹一眼就辨认了出来,说:「你们快走,他们都是沖我来的。」 丢下同伴跑路的事情,夏无渊第一个不答应:「不可能,我们不会丢下姑娘一人在此的,姑娘没有为难我们,也算是对我们有恩,我们怎么可能留下恩人在此,自己跑了呢?」 能听到他说这么一席话,天腹就已经很高兴了,好久没有和赌场以外的人交流了。 夏无渊他们虽然上了赌桌,但他们不是赌场里面的人,他们天生是自由的,不属于赌场里面,也不应该被困在赌场里面。 「你们放心吧,他们奈何不了我,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留下我在此,也是理所应当的,不必如此。」天腹并不想连累他们,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就没必要与这些赌徒纠缠。 现在的关键任务就是护送他们离开,只有他们离开了此地,天腹才能专心致志的对付他们。 新帐旧帐,今日就一併算了,也好过余生数不清的纠缠。 「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理所应当,我只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楚文豫也站出来说。 「你们……」天腹有些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不必如此的。」 「不必如此是你选择,但我们选择是留守此地,血战到底。」微生冥绝坚定的说。 他那双能杀人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的柔美,不是对敌人的,而是对友人的。 「多谢!」天腹感谢道。 夏无渊拿出摺扇,化身初见时的翩翩公子,转眼间是赌桌之上的杀人狂魔:「有我在此,你们若是在纠缠下去,都得死!」 对面的人一点也不怕。 他们的头是天腹的父亲天添,还有一个小孩,看起来有些呆呆的,手里拿着冰糖葫芦,笑嘻嘻的,但能明显看出来不正常,那小孩看起来一副痴傻的模样,他是天腹的弟弟天贾。 「你这么缠着我女儿,莫不是喜欢她?」天添当众说了出来:「你要是喜欢她,天家赌场就是嫁妆,等她出嫁时我赠予她便是,我们有话也可以好好说。」 「我呸!」夏无渊破口大骂,即便是天腹的父亲,也不想给他好脸色,能当众讲自己女儿谈婚论嫁的,他还是第一个:「你个自私的老扒皮,天家赌场不是你的,他是你女儿的,什么嫁妆?你若是这么想据为己有,不如当成陪葬品多好啊!」 天添恼羞成怒,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反驳夏无渊的话,而是转头说了天腹:「我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到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个结局吗?」 他还说了好多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的事迹,但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他说的这些都是不公平的。 夏无渊相信,若是让天添掌管了天家赌场,那一定是不公平的,而天家赌场最终也会走向衰落。 第362页 所以,坚决不能给他。 天腹也早就被这份可悲的亲情折磨透了,她反驳道:「那这么多年,我辛辛苦苦打拼的呢,到最后都会到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手里?」 「你和你父亲怎么说话呢?」天添不想在废话,就用长辈和亲情压她,试图成为压垮天腹的最后一根钢钉,「还有你弟弟,他还小,你做姐姐的,不应该为弟弟考虑一下吗?」 养了你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了,你个自私自利的傢伙。 他想压倒天腹,让天腹成为他的奴隶,但他失败了,天腹是不会被他压垮的。 她一个姑娘家要在这世上打拼,多么的不容易,她吃过的苦,数都数不过来,可不是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抵消的。 「我自私自利又如何?」天腹清醒道:「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女儿。」 「你是要气死父亲吗?」天添咬牙说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由我来拨乱反正。」 「反你个大头鬼!」夏无渊怒吼道。 手中摺扇一出,便抵在了天添的脖子上:「我看你也是老煳涂了。」 天添:「……」 好歹我也算是长辈,一直被一个小辈教训,还真是有点说不过去,但夏无渊的摺扇就抵在他的脖子上,该说的不该说的,他此刻都不能说,因为他根本就不敢说。 只敢说一句:「好汉饶命!」 「杀还是不杀,你一句话的事,我听你的。」夏无渊问天腹,毕竟那是她的父亲。 天腹犹豫了一会儿,说:「放了吧!」 虽然知道大义灭亲很难,但这和楚文豫的担心并不冲突:「若是他日后再找你的麻烦,怎么办?」 「不会有日后了。」天腹笑着说。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天覆之笼的含义,不只是天腹的赌场天赋,还有她本人的那颗玲珑心,天生玲珑,註定为笼。 她一生被困在家里和赌场里,可她要破笼,就要做出牺牲。 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我所遭遇的事情,都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事情,可我开的天家赌场,是天底下最公平的赌场,我问心无愧。」天腹不会被任何人干扰,她生下来就不甘于平凡,她註定就是最闪耀的存在:「这烂透了的日子,本姑娘过够了。」 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是会把人憋坏的,这些话说出来了,才会感到痛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无渊立马就着急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种预感刚一产生就是剧烈的,时时刻刻揪着他的心:「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自立自强的姑娘,你可不要做傻事。」 天腹听到了夏无渊说的话,更加坚定了她的选择。 就像是微生冥绝刚才说的,不必如此是她的选择,而他们的选择是留守此地,血战到底。 此刻,她也是这样想的。 与那些人血战到底,与不公的世道血战到底,与拖垮她的所有血战到底。 她不自觉的望向远方,看到一缕烟霞凭空而落,霎那间,绽放极光,天腹知道外界就要变天了。 如果再在这里僵持下去,可能会错过绝佳的时机,父亲说她自私,她也想着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不能继续等下去,也不能耽误他们三个人的路。 天腹还是笑了笑,用最不起眼的理由为自己开脱:「梦中,你总是说我不开窍,可如今我想通了,我想为三人开路。」 梦里,是她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可是她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不过好在一切即将结束了。 说罢,她就将楚文豫等人送了出去,她的功力也逐渐消散。 「不要!」夏无渊大喊。 这是散心功,这是会耗尽一个人所有的气力的,是会死的。 她只希望天腹能够好好活着,能够顺从自己的心意活着,他不想她为了他们而死。 她不是卒,也不是他们的棋子,更不是外界其中的一环,没必要做此牺牲。 她只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 凭什么坏事做尽的人能够一直活着,凭什么一生追求公平的人到最后要不公平的牺牲? 她那偏心的父亲还活在世上,想要她命的那么多人还活在世上,凭什么她要先死? 「不要做傻事,快停下来啊!」夏无渊扶着结界,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天腹,他双腿发软,「求你了,不要啊!」 夏无渊几乎快要崩溃了,一旁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是如此。 「不要!!!啊!!!」 「求你了!!!活下去吧!」 为了你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而不是为了他们而牺牲自己。 他们不需要任何人的牺牲来成全他们。 「放心吧!」天腹虚弱的传音:「我可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脆弱,我不会死的。」 她虽然这么说,但三人都知道这只是安慰,她会死的。 世间这么多人逼着她死,她都挺过来了啊,可是为什么会甘于牺牲啊? 为什么? 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就连她自己,也只是一瞬之念战胜了求生的欲望。 她的话音还未消散,三人就回到了现实。 在他们三个人的眼中,仿佛现实只平静了一刻,就开始动乱。 回到现实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但是现实又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第363页 第175章 大雍灭亡 甚至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刚回来,就发现江山已经快要易主了,阿尔木合带着大军来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到城墙上, 看着浩浩汤汤的大军, 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此时,有一种不安的气氛瀰漫心中, 如同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战争与动乱。 阿尔木合的大军自那遥远的天际踏来, 伴随着沉重的马蹄声和轰鸣的铁骑声,一路而来。 铁骑的士兵身着厚重甲冑,行动无懈可击的一致。 大军的后方则是铺天盖地的步兵, 他们如潮水般涌来, 脚下的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 在军队的中央,是那些威武的将领们和他们的皇帝阿尔木合。 还有他们的军心所在:军旗。 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旗帜之下,无数的战士如同狮子一般勐烈沖向前方。 他们发出怒吼的声音, 犹如洪钟大吕般震人心魄。 仿佛一切都为了这一刻的爆发而酝酿已久。 他们已经完全兵临城下了。 底下纵马而出的敌将大声喊道:「我等不想平添杀戮,速速开城门投降。」 他喊完之后也没人理他。 整个大雍没有临阵退缩的兵,只有战死沙场, 只有死战不退, 才配当大雍的兵。 见没人搭理,楚文豫回了一嘴:「你想得美!」 「那我等就不客气了,」在请示完阿尔木合之后, 他下令道:「攻城!」 与之前在生死界里看到的不同的是,没有血肉横飞,甚至可以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城墙上的士兵几乎不作抵抗, 城门大开,所有的人退居皇宫。 「走!」微生冥绝拉着楚文豫的手说:「这里不是决战之地。」 他们来到了皇宫。 尽是些老弱妇孺, 以太后为首的后宫嫔妃列阵,皇子们也在阵中。 没有让太监宫女们当挡箭牌,而是他们亲身上阵,殊死一搏。 「哀家是大雍的太后,尔等若是想踩踏大雍的宫殿,就从哀家的尸体上踏过去。」太后拿着剑,誓死不退。 阿尔木合也有些佩服,只可惜大雍气数已尽,应当亡了。 皇帝都战死了,太后也守不了多久,无非就是困兽之斗,最后的挣扎罢了。 「朕今日唤你一生太后,朕也能留你性命,但是!」阿尔木合霸气的说:「你给朕让开!」 「小皇帝,你要留住哀家的性命?」太后拿剑对着他:「哈哈哈……你也太天真了吧?」 「众爱卿听命,无论哀家生死,都不得相帮。」太后大喊道:「说到底,这是我皇家的事,连累众爱卿了。」 身为太后,她知道如今应该投降。 但是他儿子战死在外,尸骨无存,大雍的皇帝没了,要她一个太后有什么用。 和后宫的众嫔妃一样,她们存了必死的心。 「来吧!」太后拿剑砍了上来,她虽然巾帼不让鬚眉,可毕竟老了,不是阿尔木合的对手,她被阿尔木合打的退回原地。 「那就让我来会会他。」曹敏宁说道。 她若是不站出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还没有注意到,这不是昔日的大将军吗? 怎么成了后宫的嫔妃? 虽然曹敏宁是昔日的大将军,但是在后宫这么多年,她也无法舞刀弄枪。 太长时间没练了,还是落了下风,被打在地上吐了血。 「我救不了陛下,那就随陛下去吧!」曹敏宁大喊道。 她刚想拿剑自刎,就被十六皇子拦住了。 还有一众皇子在。 即便是最后的挣扎,也要输的体面。 阿尔木合对太后尚且留一丝余地,对昔日的曹大将军也是有敬佩之情,可对皇子,可就没有打算留手了。 一众皇子血洗皇宫,皇帝没留下一个后代,太后和众嫔妃自刎当场,大雍灭亡。 阿尔木合登上了皇位,而后征战四方,一统天下,成为人间武皇。 宰相留在阿尔木合的身边,他将夏无渊赶出家门,让夏无渊生死都要和楚文豫以及微生冥绝在一起,他一个人留下等待时机。 等待再相逢的那一天。 春日花火终落幕,夏日烈阳再升起。 只在人间重逢了不到一年,就又是国破家亡,四处流浪。 这一次,他们已经无家可归了。 就在血流成河的宫殿外,他们三人进入了生死界中。 生死界里也像是被外界感染了一般,周围是尸山血海。 倒像是楚文豫最初见到的午门森罗殿。 这里没有三层,只有一层。 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皇宫,鲜血,牺牲,亡国。 好像一切来的太快了,太突然了。 快到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大雍已经亡了。 他们也进入到一个死局里:灭天终局。 所谓灭天终局,就是天人合一,生死一念。 但是灭天终局有好多步,就像是和实力悬殊的前辈在下棋,虽然败相尽显,但还能挣扎几步,不至于一招尽灭。 灭天终局是万籁俱寂的时刻,一切生命都在这场终局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天空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犹如巨大的利刃,割破了宁静的人间,光芒在缝隙中倾泻而出,如同万丈光柱,将黑暗的世界照得如同白昼。 第364页 那只是为了让人看清鲜血和杀戮。 天地间瀰漫着无尽的尘埃与火焰,是一种深红与橙黄的混合,如同地狱中的火焰在世间蔓延。 这火焰之中,无数生命在痛苦中挣扎,它们的身体在火焰中燃烧,逐渐化为灰烬。 那些曾经繁荣的城池、茂密的森林、浩渺的海洋,都在这场灾难中化为一片废墟。 还有数不清的棋子如繁星美丽,却也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可以说是危机四伏,兇险万分。 风暴席捲过大地,如同怒吼的巨兽,肆意地在天地间奔跑,带来毁灭的威胁。 在无尽的毁灭之中,三个人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和悲壮。 看起来伤痕累累,但仍然坚持着不放弃的信念,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然,仿佛在告诉世界:即使面对灭天之局,他们也不会屈服。 天空中的裂缝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间吞噬进去,荒芜而凄凉。 在这片废墟之中,几乎没有生存的可能。 废墟中的残骸说明了一切。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对视着,看出了对彼此的奉献和牺牲,而从夏无渊的眼神中,能看到对父亲的思念。 这时候,他们应当是孤立无援的。 所以,人脉也显得更加重要。 偏偏赶趟,他们的老朋友来了。 鬼王容血,鬼后夜不寐,还有刚刚痊癒的容辉。 「啊!」夏无渊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声。 「你们怎么来了?」楚文豫看着三只鬼阴森森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多多少少有些后怕,要不是认识他们,早就揍了他们八百回合了。 人吓人,会吓死人,鬼吓人,容易直接当场归西。 于此同是,微生冥绝也开口问了,但是他看上去就比较镇定:「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容辉好久没有下床,也没有和人说话,他说起来就是滔滔不绝:「这里连着鬼界,灭天终局,鬼界才是最想灭天的那一个,我还想问你们怎么进来的呢?」 「国破家亡,自然进入。」楚文豫面无表情的说,他就像个机器一样,没有人类应该有的情感。 说起国破家亡四个字,应该是伤心的,可是他根本就找不到伤心的点,他只为一人伤心,想悲伤都难。 也是和微生冥绝在一起待久了,心大! 「这是……」容辉指着夏无渊问道。 确认是安全的之后,夏无渊才开始答话:「我是夏无渊,当朝宰相嫡……算了,没了,就是他们的朋友。」 「哦!」容辉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 「我想问灭天终局究竟是什么?」楚文豫背手道。 他想着这里竟然连接鬼界,那一定和鬼王他们有多的交集,说不定他们会比他和微生冥绝的就更多一些,毕竟他们只是纸上谈兵,而鬼王他们可是亲身实践了。 「有着能灭天的秘密。」容血说。 但就是让他说出究竟有什么灭天的秘密,他也说不出来。 只知道些皮毛。 因为他们从未破过灭天终局。 「小心!」 微生冥绝一把拉过楚文豫的腰,在原地蹲下。 这里的每一个棋子都是一把能杀人利刃,而且都是动的。 不受人为的控制和干扰,这些只会杀戮的棋子根本没有应有的风范,它们只是能杀人的棋子,只是被鲜血染红的棋子。 「你知不知道出去的办法?」楚文豫仰视这容血和夜不寐道。 而后,所有人跟着楚文豫一起蹲了下来,容血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你们之前是怎么出去的?」微生冥绝不相信他们不知道出去的办法,「你们不可能是第一次进来这里吧?」 按理来说,身为鬼王应该和这里打了许久的交道,肯定不可能是第一次进来这里,那么,之前能出去,这次就一定也能出去。 「这次不一样了。」容血担忧的说:「人间变了天,灭天终局也跟着变了,按照我们之前的方法是出不去了,若想出去并且彻底的摆脱它,就只能破了此局。」 破了此局,说的倒是轻巧,有本事你破啊! 楚文豫看了一眼微生冥绝,发现他轻微的一点头,选择相信他们说的话。 鬼王应该没有撒谎,不然他们也不会来到逆天的灭天终局里,最起码不会这么快就来到此地。 但谈到破局,是何其的不容易? 他们能够来到灭天终局里,说明天都不想让他们活着出去,在人间,已经国破家亡了,连老天都和他们过不去,还真是悽惨。 容血的话不无道理,谁也不能说灭天终局始终都是一成不变的,人间既然已经变了,那么灭天终局,也应当变了。 人间确实是变了天,大雍灭亡,阿尔木合势必一统天下,成为整个人间之主。 而他们,再也回不去故乡。 即便未来的人间之主可能与他们称得上是朋友,但大雍亡了就是亡了,他们效忠的帝王也已经死了,他们这边回去,又能如何呢? 故土虽难离,故人已不在。 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即便回不去人间,也不能被困在灭天终局里,这里的残酷可比人间更甚。 人终归是有情的,阿尔木合征战天下,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无情,也不可能会为了镇压而屠杀掉所有的人。 第365页 但这里明显是不同的,灭天终局里没有生机,没有活路,只有死。 听到容血说想要出去就必须破了此阵,他就抱着一丝侥倖心理,问道:「那鬼王可以破局的办法?」 第176章 灭天终局 容血怎么会有出息的办法? 他若是有出息的办法, 还至于再被困在这里吗? 楚文豫这话问的,相当于没问。 但是一向啥也不懂的容辉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好像知道如何破解灭天终局?」 他说的也不确定, 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 就觉得自己能够破解。 说来也是奇怪,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就连他哥都没有办法的灭天终局, 在他的眼里,竟然这么轻松? 「你是如何知道的?」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容辉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道:「因为在三煞之阵里面, 我好像看到过。」 容血:「???」 早知道我也去闯三煞之阵了。 「那你快点说, 灭天终局该如何破?」楚文豫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的眼神都从微生冥绝的身上移开了,转移到容辉身上, 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不只是楚文豫一个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容辉的身上。 看的容辉有些都不好意思了。 「那……我说了?」容辉试探性的问道。 楚文豫:「快说!」 微生冥绝:「麻利点!」 容血:「别卖关子。」 夜不寐:「赶紧的。」 容辉:「……」 以前怎么没这么催过我说话? 那时候, 你们可都不愿听哈! 头一次感觉脑袋上带了个光环的容辉摇了一下头,故作深沉道:「成神。」 他头上的光环和他的名字倒是很配,但是有光环的人一般话都比较少, 而容辉真的是个例外, 明明两个字就能解决,他非得解释一大堆。 容辉捋了捋不太清晰的思路,解释道:「若有一人能够成神, 灭天终局一定能够破解,当然,我知道这很难, 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三煞阵中就是以三人阵法成神的, 最终破了灭天终局。」 所有人的目光依旧聚集在容辉的身上,但是这一次,就不是期待了。 「你们不用看着我,成神的那个人,不是,那个鬼,一定不会是我。」容辉不好意思的说道。 他也不是谦虚,如果他们几个都可以成神的话,那么容辉大概会排到最后一位。 而且和他们差着十万八千里。 况且,鬼成神可比人成神要困难许多,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是「天资愚钝」容辉的。 「我们看着你,是因为想揍你,但是忍住了,并不是期待着你成神。」夏无渊尽情的吐槽道。 虽然刚认识不久,但是从容辉这些傻乎乎的话里就能听出来,这一定是个傻鬼。 夏无渊的父亲可是大雍的当朝宰相,他也是宰相嫡子,虽然平日里风花雪月惯了,但若论其真本事来,未必不会惊艷所有人。 鬼王倒是动了心思,他毕竟没有闯过三煞之阵,只是知道里面的兇险,但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之前他们能安全的进出灭天终局,是因为灭天终局还没有开启最后的试炼,和现在所见到的相差许多。 这一次,灭天终局已经开启了最后的一局,容血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若是再等下去的话,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且不说这里的棋子如何移动,根本就没有规律,而且见血封喉。 就算是法力卓绝的人,体力也不可能跟棋子相比,最终都会被耗死在这里。 更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潜在的危险,直觉告诉他,必须要尽快出去才行。 容血一脸真挚的看着弟弟:「你刚刚说的以三人为阵,是如何为证的?能不能详细说说?」 「其实……和三煞阵很像。」容辉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在他脑海里的是一幅幅的画面,但是他不太会说人话,语言也比较贫瘠,就只能干着急,他一着急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就是三个人,然后一个人。」 「什么鬼,你再说什么鬼话?」夏无渊听的云里雾里的,听了半天也没啥有用的信息,估计这小鬼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是不是以其他两人为炉鼎,将功力集于一人身上?」容血好像听懂了,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听懂的。 果然最懂弟弟的,会是哥哥。 「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容辉更加佩服容血的理解能力,果然哥哥才是鬼王。 而他愿意一辈子都躲在哥哥身后,除非有危险的时候。 现在就是他站起来的最好时机。 「灭天终局是连着鬼界的,要启动我鬼界的三煞之阵,就必须将三鬼的功力集中到一鬼身上……」容血的话还没有说完,夜不寐和容辉几乎同时说:「你。」 容血:「……」 能不能等我说完了再讨论这个问题? 但是他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们会坚定的选择自己? 夜不寐亦或是容辉,都是可以承受的。 容辉没有一丝迟疑,所有的目光都在容血身上,他既是鬼王,也是哥哥,是他豁出性命去,也要保全的哥哥,「哥哥,如果必须要把所有的功力都输送出去的话,我一定会选择哥哥,虽然我也没有多少的功力。我只求哥哥不要嫌弃就好。」也只求哥哥能够永远幸福的活着。 第366页 但是容血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容血是鬼王,就应该承担起鬼王的责任,守护鬼界,也守护弟弟。 夜不寐也是一样的,「我本身并不属于鬼界,是鬼界之外的,所以鬼界的三煞阵法,对于我来说不起作用,我是嫁你为后,与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身上,不如把所有的功力都聚集在你的身上,你是鬼王,是鬼界之主,应当没问题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哥哥永远是我最好的哥哥,也永远是我们鬼界的王。」容辉又来补充道。 身为人的夏无渊看着都有些感动,也不知道有的人的人心怎么能那么黑。 更不知道人到底在争些什么,非要争的头破血流,非要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残害众生,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甚至还不如三个鬼情深意重。 鬼:「……」 我谢谢你哈! 人:我更谢谢你。 夜不寐和容辉轻易的决定了,容血可不想这么轻松的就答应,传功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人没有了功力可以再练,可鬼呢? 保不齐就会灰飞烟灭的。 这样的后果,他无力承担。 「你们两个自私鬼,怎么不问问我的想法?」容血硬着头皮说。 「那鬼王大人,有何高见?」夜不寐也很给力的配合他,他不相信,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我想……」容血还没说,容辉就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哥哥不用推辞了。」 容血:「……」 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能不能静下心来,听听我想说什么? 「哥哥,快开始吧!」容辉开始摇晃容血的胳膊:「哥哥,我们就先试试,试试又不会怎么样。」 试试的确不会怎么样,可就怕到时候,情况变得不可控制,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管容血怎样拒绝,容辉和夜不寐都打算强制传功。 只见容辉伸出双掌,伴随着天边阴暗无比的血光,天地间忽然颳起一股凄凉的风。 这股风汇聚在他的掌心,缓缓的融入他身体的经脉中。 虽然他的功力确实没有多少,但是愿意把全部的功力都传给哥哥。 紧接着,他的双眼仿佛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之中,瞳孔内透出蓝色的微光,似在回顾着和哥哥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与此同时,他的体内气脉奔腾,如江河倒流般涌向他的双手。 夜不寐见状,也不甘示弱地催动自己的内力,他的掌心同样开始汇聚起强大的内力。 与此同时,一股寒冷的气息自他体内喷薄而出,宛如深渊的冷风掠过长空。 他们二人的内力逐渐交汇在一起,犹如两股无形的巨流,交织在了一起。 这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般静寂无声,就在这一刻,他们的力量忽然齐齐汇聚向容血的身躯。 容血被迫处于中间的位置,却也没有半分惧色。 他身上隐隐流露出与容辉如出一辙的气势和气势,是那一脉相承的骨血印记无法割捨的联繫。 在他感受到这两股强大的力量涌来时,他无法抵抗或逃避,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份力量。 身体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包围,如同被无形的铁箍紧紧束缚住。 肌肉和骨骼在力量的冲击下发出轻微的响声,仿佛正在经歷一场痛苦的蜕变。 容辉和夜不寐的内力如同两条巨龙般在容血体内翻腾、盘旋、相互交融。 压力,痛苦,觉醒,生长。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容血的气息不断增强,但这过程却是十分痛苦的,犹如一柄利剑在经过无数次的磨砺后终于锋芒毕露。 然而,这是在灭天终局里,不可能让他们进展的如此顺利。 但是有三人的护法,就能多为他们争取一些时机。 四周的棋子如同狂风骤雨般砸向容辉和夜不寐,和正在被传功的容血身上。 楚文豫、微生冥绝、夏无渊三人各自站在不同的方位,他们各自的眼神都紧紧地锁定着那些棋子,仿佛在守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要想杀戮,就先灭亡,不过是几颗棋子罢了,我不相信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灭天终局没有执棋之人,那我就做第一个执棋之人,替他们肃清这些不听话的棋子!」 楚文豫的双手如闪电般舞动,一道道淡白色的气劲从他的掌心迸发而出,形成一道道气墙,将那些棋子弹开。 身形犹如蛟龙,在那些棋子中穿梭,又如同影子一般灵动,又仿佛是一个坚固的盾牌,挡住了所有棋子的攻击,「不过是一些棋子,也敢在我面前拦路,我这个执棋人,就让你们变为弃子!」 与此同时,为了抵御这些棋子,微生冥绝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气,那是一种冰冷而凌厉的气息,冷的如同雪山之巅。 他轻轻一挥手,便有一道冰冷的灵气划破空气,将那些棋子瞬间冻结,像极了佟凝雪的功法,「既然你们要乱这一场江山风雨,致使民不聊生,导致生灵涂炭,那我就学着仙尊冻死你们。」 「滚开!都给小爷滚开,我看你们谁敢靠近?」夏无渊倒是显得异常沉稳。 他手中的摺扇上凝聚着强大的内力,每当有棋子飞来,他便轻轻一挥,那些棋子便如被巨石击中一般被击飞。 第367页 在这三人的保护下,容辉和夜不寐得以专心致志地继续向容血传功。 谁都不得打扰,鬼神都不行! 第177章 血寐神生【第七卷完】 他们的内力如同两条巨龙一般相互纠缠、相互融合。 然而, 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战斗。 那些棋子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它们不断地变换着攻击的方式和角度,试图找到三人的破绽。 但无论是楚文豫的灵动还是微生冥绝的冰冷, 又或是夏无渊的稳重, 都让这些棋子无法突破他们的防御。 渐渐地,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容辉与夜不寐两人身周的气场波动着, 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突然间, 容血毫无徵兆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口血在半空中显得格外醒目,如同一颗血红珍珠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缓缓落下, 洒落一地。 这一剎那, 容辉和夜不寐的动作也同时停了下来,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容血身上。 怎么会这样? 谁都想问, 可谁也没问,因为他们知道, 就算问了也白问,没有人能够给他们解答这个问题的。 看着容血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勉强地摇了摇头, 试图清醒过来。 容血看着弟弟和爱人,他的声音微弱而颤抖,「我……我没事的。」 尽管他说着「没事」, 但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强烈的痛苦感。 那种痛苦不是□□的痛,而是源自内心深处,一种源自于力量汹涌但又无法彻底宣洩的憋闷。 夜不寐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他迅速地伸出手来,用内力为容血疗伤。 他的手掌轻轻贴在容血的背上, 一股暖流从他的掌心流出,缓缓地流进容血的体内,但都被弹了回来。 这边情况不容乐观,他们三个人那边的情况更不容乐观。 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棋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早晚被他耗死。」夏无渊大声喊道。 「那你能有什么办法?」楚文豫回应道。 他都快自顾不暇了,也没有心思去管夏无渊那边的棋子。 「让我试一试。」 微生冥绝也加入喊话中,并且一瞬之间,就来到了楚文豫的身边,也吸引了他所在方向的所有棋子。 他的眼中仿佛能映照出万千星辰,但此刻,却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孤独。 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都是一片浩渺的棋海,没有规律可循,但是每一个棋子都似乎有着自己的生命和意识,而它们都被微生冥绝的意志所吸引,牵动过来。 微生冥绝伸出手,轻轻一挥,那些棋子便开始缓缓地旋转起来。 「夫君,你是想要控制这些棋子吗?」楚文豫想让他停手,「不行的,我试过。」 「是吗?那就再让我来试试。」微生冥绝坚定的说。 棋子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发出微弱的嗡鸣声,周围的环境渐渐模煳了边界,那不再是地面或者天穹,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杀神殿,而微生冥绝就是那个杀神。 仿佛这里不是灭天终局,而是微生冥绝意识的衍生地界,这里是他的主场。 此刻,微生冥绝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然,开始缓缓地运转起自己的法力,那些棋子在他的法力之下开始发生异变。 「既然想要吞噬,那我就让你们吞噬。」 在微生冥绝的操控下,棋子的颜色逐渐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被吞噬了所有的生机。 它们的身体开始分解,逐渐化为了一粒粒微小的尘埃,那是他们的本源之尘。 这些尘土开始缓缓地漂浮起来,环绕在微生冥绝的身边。 这并不是普通的尘土,而是蕴含了棋子们全部的生命力和力量的本源之尘。 在微生冥绝的法力之下,这些尘土开始缓缓地凝聚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他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过程中,他的法力如同一股巨大的洪流,不断地引导着这些尘土的凝聚和融合。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光球逐渐变大,变得更为明亮。 忽然间,那光球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太阳般炽热而明亮,照亮了整个灭天终局。 「我知道了。」楚文豫拍手叫好:「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他这是要干什么?」夏无渊还没有明白他的目的问道。 「炼化。」楚文豫也跟着闭上眼,用心去交流。 他们共同看到了剑冢一瞬,为了救微生冥绝,楚文豫炼化了剑冢的剑,而如今微生冥绝也是用的同样的办法。 起初,楚文豫以为微生冥绝只是想要控制那些棋子,但是他尝试过了,根本不可能,直到微生冥绝真正出手的那一刻,楚文豫才明白:不是控制,而是彻底炼化。 光芒逐渐散去,所有的棋子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了那些化为尘土的本源之力。 它们在微生冥绝的法力之下重新组合和凝聚,为传功做最后的助力。 如今箭在弦上,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当那些虚无的棋子落在容血,夜不寐和容辉身上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此时,容辉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狂热的目光,犹如漆黑夜空中的火流星划过,气氛突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368页 一切看似静谧如初,而其中的波澜却在无声中荡漾开来。 只见容辉开始轻轻伸出手指,手心慢慢显露出一道璀璨的光辉,这道光辉逐渐扩大,如同被点燃的火焰,开始吞噬着周围的法力。 这不像是他能爆发出来的灵力。 但他就是施展出来了。 这一刻,容血和夜不寐的法力如遇春风的柳絮,被那光辉所吸引,逐渐汇聚向容辉的指尖。 一缕缕法力自两人身体内飞出,穿越空气中的一丝丝波澜,化作一个璀璨的球体。 球体内的光芒开始流转变幻,映照着三人的脸庞在微微变换着表情。 突然间,容辉的眼神中爆发出更加炽热的光芒。 他的手掌如同被火海包围,光辉越来越盛,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他承受不了的压力,他就快爆裂开来。 那原本环绕着容血的法力开始发生异变,它们不再继续涌入容血的身体,而是被那股光辉所吸引,纷纷转向了容辉的方向。 随着更多的法力汇聚于容辉身上,他身上爆发出更加浓烈的光辉。 此刻的他似乎变得无与伦比地强大。 终于在一剎那间,那股光辉如同破茧成蝶般爆发开来。 容辉的身体仿佛被这股力量所包围,却并未持续太久,随着法力的逐渐消耗和流失,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来。 而夜不寐和容血也在这过程中逐渐失去了力量支撑,面色十分难堪地瘫软在地面上。 为何容辉会突然做出如此变化? 这究竟是何等诡术? 然而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容辉已经彻底失控了。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为何要为容血传功的初衷,现在只剩下对力量的无尽渴望和占有欲在驱使着他。 他似乎已经不再是他们所熟知容辉了。 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里,一切似乎都变得混沌不堪了。 「为何要这样?」夜不寐怒吼道:「他可是你亲哥哥啊!」 「我不知道,呜呜呜……」容辉急得哭了出来:「我真的不知道,哥哥……快停下来啊,不能继续传功了。」 「是三煞之阵。」容血一语惊醒自己和夜不寐,他问容辉:「你在三煞之阵中可否做过什么?」 「我想不起来啊哥!」容辉哭着说。 容血冒着生命危险靠近了安慰:「别怕,仔细想想,可否受过重伤。」 三煞之阵何其兇险,容辉怎么可能一点事情也没有? 仔细一想,容辉擦干眼泪,说:「我想起来了,我受过很重的伤,但是我想着我不能死,哥哥也不能死。」 「那你这些伤是如何痊癒的?」容血又问,此时他的气力几乎全无。 容辉立马后退,不敢接触哥哥:「当时,我脑子里很乱的,在我耳边有一个声音,让我……让我……」 「让你如何?」容血向前迈了一大步,「别怕,哥哥还在,你大胆说就是。」 「让我吃了那些鬼,我的伤势就痊癒了。」容辉自己心中挣扎了好久,在这紧要关头,他还是说了出来,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的本意并不会如此:「哥哥,我当时太害怕了,我害怕哥哥会瞧出我闯了三煞阵,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他声音哽咽,说的特别艰难,最后只剩下哭泣的声音。 容血心疼的走到弟弟面前,紧紧的抱住他:「别哭,哥哥永远在。」 他也只能口头上安慰容辉,心里却说:「既然三煞阵必然是这个结局,那幸亏闯过的是你,果然,一切都是天註定的,哥哥会在天上看着你的,看着你成神,与天同寿。」 「哥哥,你一定要永远在我身边,呜呜……」容辉只顾得哭,也只听见容血说哥哥永远在了,他依偎在容血的怀里,并没有注意到容血逐渐消散。 楚文豫他们想给容血输送法力疗伤,都被容血拦下了,夜不寐也是如此。 他也受了很重的伤,也活不久了。 容辉倒在哥哥怀里幸福的哭着,转眼间,什么都没了。 哥哥原地消散了,容辉怎么抓也抓不住,他无助的看着哥哥远去的方向,大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跪在地上,绝望的看着灭天终局,为什么要灭了他的哥哥? 什么都不重要了,容血想着他和哥哥一母双生,血脉相连,哥哥前脚走了,他后脚也得跟着去,这样也好。 好过留他一人孤寂的待在鬼界。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夜不寐也跟着去了,是功力散尽,也是殉情。 夜不寐的离开让容血更加崩溃,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他对着天大喊,对着地勐磕头,「我怎么还不死,为什么先死的不是我?」 他死不了。 在容辉的内心深处,那份悲痛与磨难已经悄然转化为了他的力量。 他自己都不知道。 身体不是他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他无力的紧闭双眼,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变幻,他感受着身体内每一丝力量的涌动。 可他只想着自戕,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死。 渐渐地,容辉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不同寻常的光芒,那光芒照亮了整个灭天终局,也照亮了他心中的黑暗。 第369页 虽然心已经死了,但是他的身体在光芒中不断蜕变、升华,最终化为一道金光,冲破天际,直入云霄。 他飞升成神了。 九重天降下神谕:血寐神。 「我想死,我不想成神,成神有什么好,万古孤寂,我要我哥哥,我要和哥哥同生共死。」 他想死,可怎么样也死不成。 「你死了,你哥哥一心守护的鬼界和弟弟可就都没了。」楚文豫在一旁劝解道。 「那又如何?」容辉现在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告,他只想听他哥哥的话,可他哥哥已经不在了,「明明该死的是我,我哥是鬼王,他是鬼界之主啊!」 第二道神谕:血寐神出世,灭天终局自破,苍生无害。 「我不管什么神谕,苍生与我何干?」容辉大吼着,向九重天喊话:「我只要我哥哥。」 第三道神谕带了神之禁制,被迫容辉接了下来,而且不能死,之后直接将众人带出了灭天终局。 灭天终局已破,鬼界之神诞生。 可他的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成神者,必经生死,也寂灭孤独。 从此,容辉故步自封,守在哥哥的空墓前,「哥哥,容辉相信你还在,也知道你的用意,你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都怪我不听话,非要去闯三煞之阵。」 他用神明的力量招唿了容血,容血站在他面前,就像活生生的,「我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你做的很好,哥哥从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反而哥哥感到很欣慰,如果我们兄弟二人註定有一人必须闯过三煞之阵,那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这样,你就能活着了,就像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哥哥……」容辉拼命想要靠近,却靠近不了,再也没有哥哥能让他依偎在怀里了,「哥哥……」 我想你,我很想你。 「别怕,哥哥说了,永远都在你的身边。」容血也流下了眼泪:「你是神明,不要自责,更不要低头,向前看,还有,替哥哥守护好鬼界和那些朋友们,算哥哥求你了。」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哥哥……」容辉连忙点头,他害怕下一秒容血就要消散,他想要抓住最后的光景:「你放心,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承诺过什么,也没有让哥哥放心,是我无用,一直让哥哥担心,我会听哥哥的话,替哥哥守护好鬼界和朋友们,我会让哥放心的。」 对我最好且唯一的哥哥。 「哥哥的神明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了。」容血笑着说:「那哥哥在天上看着你,神明要好好活下去,神明不会食言的,对不对?」 弟弟,哥哥说到做到,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你的,也会化为最亮的繁星,能够让你抬头就能看见。 哥哥永远是你黑暗路上的照明灯。 「哥哥,我不会食言的呜呜呜……」即便成为了神明之后,容辉也依然是那个在哥哥庇护下的容辉,也依然是最听哥哥话的好弟弟,「哥哥,我都答应你,你回来好不好?」 他现在也不想当什么神明,他只想让他的哥哥回来,可是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哥哥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哥哥永远会陪在他的身边。 「神明现在很厉害了,哥哥只是去很远的地方了,」容血眼中含着泪光,哽咽道:「你放心,哥哥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他已经听容血说了好几遍这样的话了,说的他都快要信了。 他都快要相信哥哥还没走,他们现在还在鬼界,哥哥还是鬼界之主,而他只是躲在哥哥身后的一个小鬼。 「嗯嗯嗯,哥哥永远都在我的身边。」容辉自我安慰道。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自我安慰,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听哥哥的话,哥哥说过永远都会在他的身边,那就是永远在他的身边,哥哥是不会食言的。 「哥哥要去云游了。」容血的影子慢慢开始消散:「不要哭了,始终记得你是神明,是哥哥的神明,也是众生的神明。」 神明不应该为一人流泪,神明应该是无情的,这是容血一直认为的神明,但是他不认为容辉会成为这样的神明。 他的弟弟,无论是小鬼,还是神明,永远都是善良的,永远都是有情有义的。 「我都听哥哥的,」容辉连忙点头,他不想看着容血再一次消亡:「哥哥,我会当好神明的,哥哥放心。」 哥哥,我是哥哥的神明。 「神明长大了,哥哥很放心。」容血最后摸着他的头,虽然摸不到,但也全了两兄弟最后的心愿:「神明不要感到孤独,你始终记得一句话,哥哥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 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我记住了。」容辉跪下来磕头,容血最后以阻拦的姿势消散,留下最后一言:「神明永远不用低头,也不用跪拜,以后,哥哥就是你的第一个拥趸,我以残躯敬神明,祈祷神明长安乐。」永别了,弟弟。 叫了哥哥鬼王这么多年,拜了哥哥这么多年,这一次,哥哥来拜你。 哥哥永远拜你。 自后,血寐神镇守鬼界,护佑鬼界一方安宁。 而他的朋友们经歷了国破家亡之后,也走上了探寻真相的道路。 【第七卷:战火乱世完】 第178章 幽冥神府 路上行人断肠, 界中生死两茫,只道沧桑。 第370页 忽然间,周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里明显就是一间墓室。 不知道是谁的。 黑暗的环境让楚文豫思绪逐渐混乱。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 一些积压已久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总觉得这次没有那么简单, 皇帝战死也只是传言,没人见到帝羓, 就连太后也没见到过。 战场之上也打扫过, 阿尔木合也说并未见到。 常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帝王更为注重丧葬, 怎么只说了一句他战死了, 甚至连驾崩之说都没有。 一切都透着蹊跷。 现在唯一能解开谜题的就是皇陵。 皇陵极其隐秘,几乎没有人能够找到, 作为大雍的臣子,他们也没有要冒犯皇陵的意思。 二人本是真神, 而且这里是在生死界中,在外界可能探不出来,但是在这里面, 还是能探出来的。 随后心照不宣开始施法, 看着他们施法,夏无渊有些好奇:「你们这是做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探!」 「探什么?」夏无渊没整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文豫毫不犹豫:「探陛下。」 「???」夏无渊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对疯子!」 陛下刚死, 你们就这样,这合适吗? 真是不怕被诛九族。 也就是现在大雍已经灭亡了,他们才敢如此放肆。 「你们真不怕遭天谴啊?」夏无渊担忧道。 「天谴又如何?我不信天。」微生冥绝一边施法一边说:「只是一探究竟而已, 又不是要掘坟,你担心什么?」 夏无渊给了他一个白眼, 就你们这架势,不担心你们掘坟,担心什么? 「怎会如此?」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说道:「不应该啊!」 「怎么了?」夏无渊被吓得不轻,「你们有话就赶紧说,别在这里卖关子了。」 「没有?」楚文豫不可置信的说。 夏无渊颤颤巍巍的看着四周:「不是,你们可别吓我。」 怎么可能会没有? 还没等夏无渊反应过来,这里的空间就开始变动,他们前方打开了一条通道。 一条纯金的通道。 上面还有簪子,项鍊等首饰。 楚文豫不禁发出疑问:「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通道?」 他们对这些首饰自然不感兴趣,只是这条通道不知道去往何方。 通道逐渐前伸,逐渐蔓延至他们脚下,这时,通道上面的首饰都不见了。 只剩下一片金灿灿的光滑。 沿着通道一直向前,越到深处,越是与世隔绝。 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黑。 直到只能一个人通过。 楚文豫打头阵,微生冥绝殿后,三个人一路走啊走,终于到了尽头。 然后就被弹了出去。 楚文豫,夏无渊,微生冥绝:「???」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把他们带到墓室里去的,又是谁引导他们这么做? 虽说他们被弹了出去,但是也没有被弹到外界,而是被弹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幽冥神府。 这是冥神曾经的住所。 后来冥神死了,这个地方千万幽冥也就镇压不住了。 四周的幽冥之气乱窜,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它们。 这些幽冥之气时而汇聚成旋涡,时而分散成细丝,它们在黑暗中游走,不时地与周围的元素碰撞、交织,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这嗡鸣声在幽冥神府中迴荡,楚文豫听之,觉得心烦意乱,他大喊:「别叫了!」 这是干扰气息的声音,能使人心乱如麻,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中了招,不知为何夏无渊竟然没事。 眼见周围的环境也在不断地变化着。 黑暗在幽冥之气的薰陶下,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光亮,仿佛是星光落在了地面上——白瞎了。 突然间,一阵阴风吹过,将那些幽冥之气吹得更加狂暴。 它们如同一条条游蛇般在空气中穿梭着,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这尖啸声在幽冥神府中迴荡着,干扰人的心绪,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别叫了!」微生冥绝也大喊道。 众幽冥:那可不行哦! 这时候,夏无渊站出来了,「一群不知道酸甜苦辣的玩意儿,瞎叫唤什么?」 还以为夏无渊能一下子镇压住它们,结果就说了这句不痛不痒的话? 把那些幽冥们当什么了? 神奇的是,真的没有幽冥叫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耳边也清净过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无渊懵懵的看着他们:「我就让他们别叫了啊。」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幽冥们一听到他的话,就安静下来。 楚文豫,微生冥绝:「……」 还能这样? 这时候,一股幽冷的风从黑暗深处悄然袭来,众幽冥退却, 空气中瀰漫着沉闷的沉寂,仿佛一切声音都被吞没在冥海之中。 就在这幽暗之中,一道黑白交错的身影若隐若现,是黑白无常。 白无常手握银白的镰刀,脸带狰狞的面具,一身白衣如雪。 黑无常则身披黑袍,头戴乌帽,神情冷峻。 第371页 白无常的眼神锐利如锋,他的声音在黑暗中迴荡:「吾等今日来此,乃是执行冥界之命。」他的话语虽然轻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黑无常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站在白无常的身旁。 无数的幽灵和鬼魂静静地待在一旁,他们的脸上带着各种情绪——有惊恐、有期待、有疑惑、有悲痛。 黑白无常的出现让整个殿内更加肃静无声。 「阴阳交错,生死轮迴。」白无常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夜,神府光门苦海开启,众生可入轮迴。」 随着他的话音,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幽冥殿的中心散发出来,这股力量如同狂风般席捲整个殿内,让所有的幽冥都感到恐惧和不安。 白无常举起手中的镰刀,黑色的刀刃在冷冽而清透,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勐地挥下镰刀,一道银白的光芒从镰刀上射出,穿透黑暗,直冲云霄。 黑无常也同时展开他的布幔,一股阴冷的风从布幔中吹出,连了天际。 就在这一刻,整个幽冥殿都亮了起来。 一道道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门。 黑白无常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光门之中,他们的声音在空气中迴荡:「生者不必惧怕死亡,因为这是生命的轮迴。」 「什么意思?」夏无渊纳闷道:「这是让我们入光门,经轮迴?」 他心里说:我还不想死呢! 没等他说完,三人连带着一众幽冥就进入了光门苦海内。 光门苦海,罪孽滔滔。 众生的罪孽在光门苦海内形成一片汹涌的汪洋,而众生的功德只是那汪洋上的一叶扁舟。 由罪孽形成的汪洋是碧蓝交错的,混着为碧,清者为蓝。 碧蓝交叠在一起,久而久之,也就分不太清了。 此地名为罪孽海。 海边风大,罪孽海的狂风是天下最甚。 无奈之下,只能进入那一叶由众生的功德积攒而成的扁舟上。 只有那里面是最安全的。 扁舟行在波涛汹涌的罪孽海上,渡了众生万千功德。 功德尽处,罪孽深重,名为:滔罪岛。 岛上浮云变幻,真假难辨。 扁舟载着他们停在岛边,三人下舟后,功德舟就返回罪孽海的边际。 「三千弱水,最是泯生,几位苦等了。」 说话的人是滔罪岛上的元老江海原,据说他生前是江洋大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生没有一件功德,死后没有渡过罪孽海,就来到了滔罪岛,成为守岛之人。 「老伯,这是哪里?」夏无渊问道。 江海原一挥衣袖,他们的面前就浮现了三个字:滔罪岛。 何为滔罪,是赎,赎罪,恕罪。 「我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夏无渊又问。 江海原收回手,背到后边去,说:「这里是轮迴桥的入口,只有渡过罪孽海,下了滔罪岛,闯过苦海塔的人,才能进入轮迴桥。」 「我看未必。」楚文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轮迴桥他早在千年前就去过,先前在生死界里轮迴桥又出现了,他们还在那里杀死了冥神,区区轮迴桥而已,想要进去,这有何难? 我才不想闯苦海塔呢! 有微生冥绝在他的身边,哪里会有苦海? 「这位小友倒是很自信,难不成来过这里?」江海原看出了他的不平凡,不似凡尘之人,与身边的那一位是相同的命数。 命数相连,命中注定相恋。 「千年前,就来过了。」楚文豫自信的说:「有我父君在身边,何必要去闯苦海塔,我心甘甜,不入苦海。」 江海原微微一笑,谨慎道:「小友果然不凡,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下得了我这滔罪岛呢?」 他说完,就将滔罪岛所有的机关都启动了,这是冥界的滔罪阵法。 一入滔罪阵法,势必阴阳两隔。 但若是能破了滔罪阵法,阴阳破可成。 滔罪阵法的中央是一块巨大的青石,也是整个滔罪阵法的核心。 但是不可触碰。 滔罪阵法的四周都是幽冥,这些幽冥很是缠人,看着这么多的幽冥,楚文豫有些噁心。 微生冥绝注意到他鄙夷的表情,关心道:「你没事吧?」 楚文豫摇了摇头,道:「放心吧,我没事。」 他越是这样说,微生冥绝就越觉得他在逞强,他嫌弃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怎么可能没事? 这些幽冥长的瘆人,而且形状不一,大小不同,看起来费眼又耗神。 夏无渊站出来,那些幽冥竟然纷纷奇蹟般的后退了。 夏无渊:「???」 不是,我什么都没干啊! 再说了,你们都往后退干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越是往前走,越是想试探,那些幽冥退的更厉害,有的甚至散开了。 它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夏无渊真是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幽冥的害怕不像是演出来的,夏无渊自己都怀疑自己,身上是带了什么东西,还是表情多么可怕啊,竟然能让一群幽冥吓得往后退,说出去还真是无人相信。 不只夏无渊疑惑,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很是疑惑,这小子身上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这些幽冥看了他都往后退? 第372页 「你这是生前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微生冥绝忍不住替楚文豫吐槽道。 「我什么时候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夏无渊还没反应过来,说完这句话,又回想微生冥绝刚才说的那句,好像漏了点什么重要的信息,他赶紧掰扯道:「不对,什么叫生前啊,我什么时候死了?」 「现在!」微生冥绝打了一个响指,夏无渊就晕了过去。 后来,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第179章 滔罪阵法 他们现在处于滔罪阵法的正中央, 巨大的青石将他们吸了进来。 四周是印着滔天罪孽的画,等着他们进去赎罪。 「这是什么?」夏无渊轻轻一碰其中的一幅画,他们就进入了罪孽的深渊。 这副画的主人公是一个叫袁行业的青年男子, 他刚刚杀了人, 正在逃跑的路上,被三人撞上了。 「手上全是血, 就算是现在跑了, 又能怎样呢?」楚文豫隔着袖子拉着他的胳膊,看着满手未干的血迹,心想这也太粗心了吧? 有那个胆量去杀人, 怎么没有那个心思去处理手上的血迹呢? 已经被拆穿了, 袁行业也不想在躲躲藏藏下去,他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我是杀了人,但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就是烂命一条,是他压迫我们,把我们当成奴隶, 他该死。」 「的确该死。」楚文豫直言道。 微生冥绝却注意到了袁行业说的话, 他口中的我们指的还有谁? 听到楚文豫说的这四个字,袁行业看起来有些惊讶,「看你们这些人的穿着, 应该是贵族吧?我还以为你们只会说怎么不去报官呢?」 「我知道平民百姓生活的不易,报官哪里能解决啊,官官相护, 他们早就成了走狗。」楚文豫感慨道:「世间清官何其少,只道亡国空余恨。」 「竟然被你们抓到了, 我也认。」袁行业本就没有抱着能活着出来的心思,现在能逃出来,也只是侥倖罢了,他一直想的都是能同归于尽就不错了,「我这条命本来就不值钱,活在这世上,反而是个累赘,你们拿了我去报官,还能领赏钱。」 微生冥绝放声大笑:「哈哈哈……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袁行业并没有觉得这好笑,他杀人甚至都想让邻居王大娘绑了他去报官,这样也能领个赏钱,日子不至于活的那么艰难。 「你笑什么?本来我是想让王大娘拿这个赏钱,既然现在被你们抓到了,你们拿了便是,何必嘲笑呢?」袁行业委屈的说。 本来活着已经够难了,没有想到临死之迹,还得被人嘲笑一番。 有钱人看不上这些钱,可是那确是贫苦百姓要攒不知道多久才能攒到的积蓄,或者有的家庭过了一辈子也没有攒到。 不过,他理解错了,微生冥绝的笑并不是嘲笑,也不是看不上赏钱,只是笑自己绝对不会去这么做而已。 不至于为了点赏钱,就把袁行业往死路上逼,但是袁行业心里很清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人能够躲得过。 他也不是孬种,不会敢做不敢当。 而且他遇到了他们三人,就会还给袁行业一个公道,夏无渊挥动摺扇,温文尔雅的说:「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袁行业:「……」 不信,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 还不如他们两个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没什么冤屈,但我不想那些相互勾结的狗官奸商们过的好,我死后,求你们帮我袁行业报仇。」说罢,袁行业就自刎当场。 用的还是杀人的那把匕首。 他想要自刎,他们拦不了,干涉不了滔罪阵法中人的生死。 没有活下去的希望,死了,或许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他一辈子都在被欺压,明明是大好青年,却被压弯了嵴樑。 「他不惜自刎当场,只是为了让我们三个陌生人帮他报仇,他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了。」微生冥绝看着躺在地上的袁行业,心中总有说不出来的情感:「那我们就帮他这个忙,助他渡过罪孽苦海。」 他吃了太多的苦,死后还要渡罪孽的苦海,实在是不公平啊! 「找狗官去,小爷我要击鼓鸣冤。」夏无渊义愤填膺道。 楚文豫拉住他的胳膊:「冷静点,小心打草惊蛇。」 「那你说怎么办?」夏无渊气鼓鼓的说。 微生冥绝抢着说:「血债血偿。」 「说得好!」夏无渊一边说一边鼓掌。 楚文豫:「……」 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怎么冷静? 他看着微生冥绝,心想为何今日微生冥绝不想先静观其变,到最后来个出奇制胜,而是贊同夏无渊的想法。 难不成真的被洗脑了? 不对啊,这也不是微生冥绝的作风,还是说他自由考量? 楚文豫试探道:「他在这瞎胡闹,你也跟着瞎胡闹干什么?」 「我没闹。」微生冥绝握紧拳头:「血债就是应当血偿。」 他毅然决然的走到衙门,跳过击鼓鸣冤这个步骤,直接打了进去。 那些酒囊饭袋哪里会是微生冥绝的对手,没几下就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了。 他来到狗官面前:「你可认识袁行业?」 第373页 狗官没有反应过来,懵啦吧唧的看着他,结结巴巴的说:「袁……袁行业?谁……谁啊?不认识。」 「不认识?」微生冥绝上去就想打他:「我劝你想好了再说,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你当真不认识?」 狗官捂着乌纱帽,舌头打结道:「我……应当认识吗?」 微生冥绝:「……」 你问我吗? 「算了,你这地方,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狗,你怎么会记住一个平民百姓呢?」微生冥绝无奈的说。 袁行业多么卑微的活着,死后也没有一个人记得,哪怕他是一个杀人犯。 估计这狗官还没来得及调查,这不,击鼓鸣冤的人来了。 那是被杀之人的夫人崔云阁。 崔云阁身穿孝衣,前来击鼓鸣冤。 狗官讲她请了进来,小声说:「嫂子,节哀。」 崔云阁哭的梨花带雨,哽咽道:「报仇!」 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狗官一看,眼神中带着扑朔迷离,楚文豫敢肯定,他心里想的是反正她丈夫都死了,一个人以后孤苦无依的,不如从了我,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他还没有具体实践,就被楚文豫打的狗血喷头:「拿开你的脏狗爪子。」 狗官:「……」 不是,我什么也没干啊? 「你那点龌龊心思,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看看你的口水,都快流到狗蹄子上了。」夏无渊附和道。 狗官:这是一群什么人啊? 他们将崔云阁带了回去,安置好了之后,等她醒来。 崔云阁一醒来,就看到门窗都是关着的。 还以为被囚禁起来了,他掏出袖子里的簪子,做出自刎的威胁姿势,对着门窗的方向说:「别过来,在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楚文豫连忙推开门,摆手道:「我不过去,我就在外面,姑娘你不要激动。」 「你们把我囚禁在这里,还让我不要激动,哈哈哈……到底是天下的男人,怎么都这么爱自作多情?」崔云阁已经顾不得形象,她像是发了疯似的大喊着:「你们到底想怎样,想让我死吗?」 「姑娘你不要误会。」楚文豫很想解释这一切,并不是崔云阁想像的那个样子,可看的她如今激动到不能控制情绪的样子,还是打算再等等,「姑娘,你先好好休息,若是想走,我们绝不拦着,只是你的家都被狗官占据了,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姑娘,请相信我们,我们没有害你的意思。」 崔云阁不会凭藉一两句好听的话就动摇思路,但是楚文豫说的也没有错,现在出去,恐怕才是死路一条。 等她冷静了两天之后,楚文豫再一次敲了敲门:「姑娘,那狗官已经把你家搬空了,我想我们可以採取行动让他付出代价了。」 崔云阁请他们进来,说:「先前多有误会,还请三位不要见怪。」 「没事的,那种情况下,谁都会想自保的。」楚文豫说:「女子立于天地间本就不易,还请姑娘不要再想着伤害自己。」 「我从未想过伤害自己。」崔云阁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表情切换的很是自然,「我想要的,从来就是他们狼狈为奸的人付出代价。」 她话语间有一股狠辣劲,是之前万万不会想到的。 「姑娘打算怎么做?」微生冥绝率先询问道。 「本想以身引诱,结果,被你们打乱了。」崔云阁攥着袖子道。 「呃……」 这个,也是没有想到过。 「抱歉,我们不知。」楚文豫拱手道。 崔云阁没有计较的意思,她笑着说:「你们都是好人,我能感受到。」比我家死了的那位好多了。 夏无渊及时闢谣:「我是好人不假,他们两个,可就不好说了。」 楚文豫,微生冥绝:「……」 崔云阁知道夏无渊是在开玩笑,「三位都是聪明人,我想你们应该比我这个弱女子有想法。」 「一切还需要姑娘同意。」楚文豫脑海中大体过了一遍计划,最关键的人还是崔云阁。 正所谓解铃还须繫铃人,崔云阁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我愿意当这个诱饵。」 「姑娘大义。」夏无渊夸赞道。 「我只是一介女子,不知道什么大义,我只知道那狗官不是个好东西,我只想报仇。」崔云阁言语间有些愤恨,看起来她特别恨那个狗官。 和她的丈夫和狗官交好,她还是狗官口中的大嫂,哪里来的那么多恨意? 「姑娘和狗官有仇?」微生冥绝试探道。 崔云阁呆滞着看向远方:「血海深仇。」 「是……」微生冥绝欲言又止。 「他杀了我弟弟。」崔云阁用恨生戳痛楚:「也杀了我父母,我恨他。」 「那你死去的丈夫呢?」夏无渊不合时宜道。 「血海深仇也有他的一份,」崔云阁咬着牙说:「他以为这么多年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 「那姑娘可认识袁行业?」楚文豫问道。 「他是我表弟。」崔云阁突然想起来,是袁行业杀了他丈夫,他向来胆小,现在应该快要吓死了,「你们见到他了吗?他还好吗?」 「他……」夏无渊支支吾吾的,崔云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这就是命吧!」 第374页 「他走的还安详吗?」崔云阁问道,「他向来胆小的。」 她的脑海里显现出来的,都是袁行业双手都是血的画面。 他胆小又怕事,可没想到竟然是他杀死了她的丈夫。 「他是个男子汉。」楚文豫说道,袁行业说的那些话他现在还记得,能够一字一句的重复出来。 他走的很安详,也没多少痛苦,只是一柄匕首,就结束了性命,「他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胆小。」 「那就好。」崔云阁心中顿时落下了块大石头:「可否请你们帮我个忙?」 第180章 借尸还魂 有什么忙不能帮的, 姑娘但说无妨。 楚文豫凑近了说:「姑娘请说。」 站在一旁的微生冥绝瞥了一眼楚文豫,心里想着:凑这么近干什么? 楚文豫还没有意识到,因为崔云阁说话的声音很小, 所以他越凑越近。 直到被微生冥绝拉回来, 楚文豫才意识到,欠欠的问道:「你吃醋啦?」 「没有。」微生冥绝拽着他的胳膊, 没好气道:「我怎么可能吃醋呢?」 楚文豫:「……」 行了,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微生冥绝,你就不要故作坚强了。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 崔云阁很是满意, 她自顾自的说道:「既然大哥答应帮我,我自然万分感谢。」 「大哥?」微生冥绝红着脸:「这才多长时间啊, 就已经叫上大哥了?」 楚文豫认真解释,道:「我们说的是今天晚上的身份。」 微生冥绝有意无意的「哦」了一声, 好像在责怪楚文豫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也好像在说你们想做什么我不拦着,但我必须得陪着, 「今天晚上, 你们想要怎么……做?」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微生冥绝感觉到不太对劲,怎么这么奇怪? 「今晚她扮成我的妹妹, 我要上演一出借尸还魂。」楚文豫自信的说。 「你是他哥哥?」微生冥绝越听越觉得不靠谱,怀疑道:「那狗官杀死的不是他弟弟吗?」 「他是弟弟。」楚文豫指着夏无渊说。 「那我是谁?」微生冥绝指着自己问道。 楚文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她的父亲。」 微生冥绝:「……」 怎么突然间超级加辈了? 「要不你现在就叫声爹来听听?」微生冥绝得意的笑道。 楚文豫拽着他的胳膊回覆:「想的美。」 就这么不太愉快的决定了。 当天夜里 他们各就其位, 各司其职。 「狗官,拿命来!」楚文豫上去大喊。 狗官垂死梦中惊弹起, 大喊道:「啊!!!来人啊,有鬼!」 他叽里咕噜的跑到外面,却发现外面的鬼更多,往屋里一看,楚文豫带着可怕的面具,披散着头髮,就像是真的鬼。 「来人啊,快来人啊!」狗官喊了好多遍,都不见有人来,喊到最后,他嗓子都快冒烟了,也越来越喊不动了,最后鼓起勇气,怂道:「各位鬼使,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你杀人偿命。」崔云阁激动的说。 「女鬼?」狗官色性大发,战胜了所有的理智:「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杀~人~偿~命~」夏无渊开始作法道:「天~经~地~义~」 狗官还没有煳涂到那种地步,是人是鬼,他还是能分得清的,「别演了,你们是白天见到的那三人,她是我大嫂。」 「反应还不算太慢嘛!」楚文豫褪去面具说。 「大嫂的声音,我一听就听出来了。」狗官色眯眯的看着崔云阁:「真好听。」 「去死!」崔云阁拿出袁行业杀自己丈夫一模一样的匕首架到狗官的脖子上。 没想到终究不敌狗官,却被反制了,「都别过来,若是再动一步,我要了她的命。」 就在狗官窃窃自喜的时候,被一箭穿心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是微生冥绝。 借尸还魂只是障眼法,真正要唱的戏是崔云阁以身引诱,狗官被一箭穿心。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只是让这狗官被一箭穿心,还是太便宜他了,真应该将他千刀万剐。 「多谢几位的帮助。」崔云阁行礼道。 「姑娘,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楚文豫问道,在他的眼里,崔云阁不是只懂得相夫教子的女人。 崔云阁想了又想,说:「从小他们就告诉我,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我一忍再忍,但我真的想杀了他们,但是……还是晚了一步,还是害死了表弟。」 「他不是你害死的,他的死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你不用这么自责,也不用把所有的问题归结在自己身上,是那些坏人应该得到惩罚,是他们应该付出代价,而不是不公平的一命抵一命。」楚文豫开导她说:「姑娘,杀人偿命未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长这么大,崔云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见解,杀人偿命竟然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罪孽滔天,也知道我不久于人世,只是为了这种人而偿命,确实有些不值得。」崔云阁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从小就体弱多病,若不是因为仇恨吊着一口气,她恐怕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如今大仇得报,也算是死的瞑目。 第375页 「姑娘就应该这样想,不公平的一命抵一命,本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不用为了这种人而偿命。」夏无渊附和道:「我希望姑娘能够海阔天空,我想姑娘应该有所打算,绝不会就这样度过一世的。」 「我的确有些想法,可终究一些天马行空了。」崔云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从小到大,都被教育要守三纲,若是让她做自己的事情,还真是有一些为难了。 其实,她是酷爱自由的,可她整日只能呆在闺阁里出不来,等到谈婚论嫁了之后,也只能在家相夫教子。 现在丈夫死了,她也要守寡,成为世人口中的寡妇,人见人嫌。 那还能天真的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相信姑娘可以的。」楚文豫鼓励道:「我们都相信姑娘可以的。」 「真……真的吗?」崔云阁不相信的问道,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也能够做好,没想到只见了几面的人,却能相信她。 还真是讲求一个缘分。 若是以前有人和她说这话,那该有多好呀,她就不用悽惨的过完半生了。 不过,现在也为时未晚。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姑娘,你要相信自己。」楚文豫给他打气:「我突然想起曾经听到过这样一句话,今天我把这句话告诉姑娘,叫做:世间凉薄如刃,我自繁华似锦。」 「世间凉薄如刃,我自繁花似锦。」崔云阁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她在想,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必然已经强大到无所畏惧了。 若是有机会,她还真想认识说这话的人,可惜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说这句话的人,应该也是名女子吧。」崔云阁脑海中重复了无数遍这句话,虽然说一遍,她就已经记住了,可他还要再说第二遍,第三遍,甚至说一生。 「姑娘猜的没错,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一名女子,他也是一名坚强的女子,就像姑娘这样。」楚文豫夸赞道。 起初,崔云阁是极度不自信的,可是自从听了这句话,她就像是找到了知音,感觉这世间,还有可以留恋的地方,哪怕他们素不相识,又或许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哪怕是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见到,哪怕早已天人相隔,崔云阁也觉得,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必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她要学习她,要成为像她一样了不起的人 「我也要成为像她一样的女子,能做到世间凉薄如刃,我自繁花似锦。」崔云阁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对自己的人生也有了规划。 看到她这样振作起来,他们很是为她感到高兴。 「那姑娘日后想做什么?」夏无渊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一次,崔云阁再也没有不好意思,而是大大方方的说:「我想开一间特殊的胭脂铺子,能让女子用到上好的胭脂,能让他们有爱美之心,也不惧爱美。」 「怎么个特殊法?」楚文豫能想到他要开一间铺子,要开一间胭脂铺子也不奇怪,可什么叫做特殊的胭脂铺子? 崔云阁设想着美好的一切,憧憬道:「我要让女子不怕被臭男人缠身,可以用胭脂来防身。」 怎么听他说的,突然有些可怕了呢? 夏无渊不禁打了个寒颤:「用胭脂来防身?我没有听错吧?那还叫胭脂吗?」 他这一连三问,并没有难倒崔云阁,反倒让她更加从容不迫:「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 听崔云阁讲解了一大顿,他们三个算是勉勉强强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楚文豫理解的是:胭脂可以分为很多种,每一种都可以互为毒药,也可以互为解药,她们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只是从此再也不需要害怕,也可以爱美,也不惧爱美。 与此同时,它的价格比较便宜,也可以减轻平民百姓的负担。 真没有想到,她竟然能有这么神奇的头脑? 「那我祝姑娘成功。」夏无渊祝福道:「姑娘是个有想法的人,在下佩服。」 崔云阁行礼道:「多谢!」 他不只是谢夏无渊一个人,他也要谢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更要谢说出「世间凉薄如刃,我自繁花似锦」之人,最重要的是谢她自己。 她是个有目标,有野心,能忍耐的姑娘,她一定可以成功的。 楚文豫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们是时候该走了,若是再在这里停留,恐怕会耽误正事,他看着远方,好像看到了崔云阁开的胭脂铺子。 「我们是时候该走了,祝姑娘生意兴隆,得偿所愿。」楚文豫拱手道。 「你们……要走了吗?」崔云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孤寂,她所有的身边人都已经不在了,如今鼓励她的人也要走,从今以后,她又是孤身一人了。 楚文豫点了点头:「我们要走了。」 「那……珍重!」崔云阁想说的话有很多,想祝福的话也有很多,只是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只留下「珍重」二字。 「姑娘珍重!」三人异口同声的说。 说完就消失了。 崔云阁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好像看到了家人远去,又好像看到了他们就站在他的面前。 父亲握着崔云阁的手,泪眼汪汪的说:「女儿,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一定要幸福,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父亲永远会支持你的。」 第376页 母亲捧着崔云阁的脸,不忍的说:「女儿,你没有让母亲失望,你是个好孩子,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弟弟拉着崔云阁的衣角,祝福的说:「姐姐,你真棒,你可比我强多了,我只会调皮捣蛋,可不及你有本事。」 唯有表弟,拍着胸脯和她说:「表姐,我长大了,我是男子汉,我不畏惧,我的表姐比我还厉害,你一定也不会畏惧的。」 这些人,这些话,崔云阁看着听着落了泪,只道一句:「你们若是活着的时候这么说,该有多好啊?」 第181章 豢养幽冥 因为崔云阁心里很清楚, 那些话都不是真的,只是她幻想出来,希望他们说的话。 而他们, 早就已经死了, 早就不存在于这世间了。 但是他们生前说过的话更让崔云阁绝望。 她常常在想一个问题:有些话,为什么不能当面说开? 为什么非要藏着掖着, 或者当面放狠话, 背后心疼,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一问他们,还都打亲情牌, 说什么养育之恩,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之类的话, 还有一步步有意无意的打压,崔云阁这一生都活的很痛苦。 她从小就被父母安排着, 想做什么都不行,只能按照他们规定的的路线走。 如果不按照他们规定的路线走,那就是她错了, 她大错特错。 可摸着良心说一句, 她真的错了吗? 父母总说女子只能早早嫁人,只能相夫教子,她也想问一句:凭什么? 可每一次「理论」的时候, 就会被叫「不孝女」,会背上骂名。 久而久之,崔云阁就妥协了。 她一个女子, 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能够与世俗为敌, 她若是忤逆父母,会被浸猪笼的。 她嫁了人,可她并不快乐,甚至,就像一个玩物一样。 后来,父母和弟弟被狗官杀死了,她就算再不想理他们,也要替他们报仇。 不然就是不孝,就是该死。 她好像就是在一声声该死中,逐渐迷失自我的。 本应该成为不输于任何男子的经营者,却只能一辈子背负她不应该背负的骂名。 她现在成了寡妇,也不知日后的路有多难,但是她现在相信自己,她一定可以的。 「珍重!」 她的亲人都死了,她也无话可说,也没法和他们说。 只能暗自闭上眼说了一声珍重,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快乐。 崔云阁做了最后的道别:「世间凉薄如刃,我自繁花似锦,我会好好记住这句话,愿你们平安顺遂,余生欢乐。」 从此,她就是全新的崔云阁,是只为自己而活的崔云阁。 而楚文豫等人又回到了巨石里。 这里的画已经模煳不堪。 「怎么会这样?」楚文豫疑惑道。 巨石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这些画都是连在一起的,都是相互联繫的,若是有一幅被破解掉,其他的也就变得模煳不堪。 但是入画,出画并不能破解滔罪阵法。 只能通过特殊的方式。 要想出去,只能靠最简单的方式。 这些画模煳了以后,巨石也开始有所松动,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用符咒!」微生冥绝大喊。 楚文豫掏出碎裂符,虔诚而又不失威严的喊道:「以我本命,碎裂天罡,去!」 他平静沉稳的看着巨大的青石,毫无畏惧,紧握着碎裂符的右手迅速向那块巨大青石扬起。 阴光穿过破碎的云层,斜照在他手上的符纸之上,他轻轻一挥,碎裂符便如同一道闪电般划破空气,向那巨大的青石飞去。 符纸在空中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瞬间击中青石。 那青石在金光中颤抖起来,仿佛被注入了强大的力量,巨大的青石开始出现裂纹,先是细小的裂缝,只是细如髮丝一般的裂痕,然后逐渐扩大,交错成一道道复杂的纹路。 裂纹在青石上蔓延开来,仿佛是蜘蛛网般密集,随着裂痕的逐渐蔓延,青石的表面开始出现了细微的晃动,紧接着,那青石在无数道裂纹的蔓延下开始摇摇欲坠。 随后,青石开始出现大面积的碎裂。 一块块硕大的碎片如同折翼的鸟群从石面上崩离出去,碎裂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楚文豫的心头。 是欢唿,是雀跃。 最后,「轰」的一声巨响,整个青石轰然倒塌。 碎片四溅,灰尘漫天飞扬。 碎片在空中飞舞,如同被狂风捲起的雪花,它们在空中翻滚、旋转、落下,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它们散落在地面上,增加了大地的伤痕。 滔罪阵法中的风也在这时变得更加狂暴,它唿啸着穿过破碎的石场,捲起一阵阵尘土和碎石。 他们来到了滔罪阵法外围。 数千幽冥严阵以待,等着他们来送死。 它们虽然惧怕夏无渊,可当他们聚集在一起时,该是夏无渊惧怕的时候了,夏无渊看着一团团的黑紫色,心中一惊:「这么多?」 惊雷滚滚,气象万千。 黑紫色的幽冥如同暗黑的星云,摧压着整个滔罪阵法,它们是深渊的暗夜,给滔罪阵法增添罪孽。 「这……这怎么办啊?」夏无渊用手中的摺扇挡住脸,心想:这不会是必死之局吧? 第377页 「让我去吧!」楚文豫冷静的说。 微生冥绝严词拒绝:「不行。」 夏无渊看两人表情凝重,问道:「去做什么?」 两人谁也没答话。 「我去吧!」夏无渊自言自语道。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看着他:「你要去做什么?」 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为何进了这里面,我就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好像有人在指引着我走,有人给我在前面铺好了路。」夏无渊直言道。 「这是什么感觉?」楚文豫不解道。 夏无渊摇了摇头,因为他也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感觉,让他描述,他也描述不出来,只是头脑发昏,好像自然而然的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要怎么做。 「你们想的是豢养幽冥吧?」夏无渊直接说了出来。 楚文豫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夏无渊也是挺震惊的,这里好像有一种宿命感,前方有熟悉的人替他开路,他只需要一步步的往前走就好,「但是,我就是知道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难不成还能未卜先知啊? 「你知道如何豢养?」微生冥绝问道。 他看着夏无渊若有所思,总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也说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他就是觉得进入幽冥神府以来,夏无渊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夏无渊了。 好像彻底变了,又好像一点没变。 说不上来,但很是奇怪。 豢养幽冥也不是没一个人都能成功的,而且相当于赌命,微生冥绝和楚文豫都不想让夏无渊去冒这个险。 就算再怎么样,生死界也是由微生冥绝的魇魔衍生而出的,也是因为楚文豫而生的魇魔,不能让夏无渊来冒险。 让朋友替他们卖命,他们做不到。 夏无渊不想多做解释,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我知道。」 随后,他双目微闭,神情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动,仿佛在吸收着周围的力量,周围的灵气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体内,这些力量在他的体内流转,最终汇聚于他的手掌之上。 他缓缓地抬起手来,掌心之中浮现出一团幽蓝色的光芒,这光芒所到之处,周围的幽冥都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向他靠拢。 数千幽冥在他的周围环绕着,身影在幽暗的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失去了灵魂。 夏无渊的灵气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将它们与自己紧紧地联繫在一起。 他以身体为容器,以灵气为纽带,豢养着这些幽冥。 正以为大功告成之时,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夏无渊的预想发展。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被逐渐侵蚀,而那成千上万的幽冥,并非想像中那么容易驯服。 它们逐渐影响夏无渊的身体和心智,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灵气也开始逐渐流失。 「不好,他被幽冥反噬了。」楚文豫想上前去阻止,却被一股力量弹了回去,幸好被微生冥绝及时接住,搂在了怀里。 「你没事吧?」微生冥绝看着他焦急的眼眸,心中只有关心和担心:「受伤了吗?」 楚文豫微微摇头,比起自己,他更担心夏无渊的安危。 眼见着夏无渊的身体被强行窜出来的幽冥包围,他的身体仿佛被撕裂开来,痛苦的表情将那张脸变得扭曲。 他的法力在体内翻涌,却无法抵挡那股强大的力量。 「啊!!!」夏无渊痛苦的喊了出来。 可是谁也救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旁人一旦靠近,就会被弹回来。 夏无渊在极度痛苦中找寻反击的时机,他试图用残存的灵气来控制那些幽冥,但它们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 在那一刻,夏无渊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数千幽冥在其中翻滚、碰撞。 他的灵气也被幽冥冲击的在体内四处乱窜,仿佛要撕裂他,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杀了我!」 大喊几声:「杀了我!」 但是谁也靠近不了,他也无法自杀。 就只能任由幽冥祸乱他的身体,无数强大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冲突、交织、瓦解,最后归于平静,他的身体已经快被吸干了。 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夏无渊仍然能够感受到那些幽冥的存在。 它们不再受他的控制,夏无渊拼尽全力,怒吼一声:「以我残身,净化余孽,幽冥速归!」 他引动一声,风云残骸。 数千幽冥又一次尽归于他的身体。 用最后一点残存的灵气,藉助九天惊雷,试图与他们同归于尽。 就在九天惊雷降落的那一剎那,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同挡了上来:「你想和它们同归于尽,我们不允许!」 强忍着夏无渊豢养幽冥灵气的排斥,也要替他接下这道天雷。 想死,没那么容易,他们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 先前看着容血和夜不寐死在他面前,他们束手无措,但是容血和夜不寐是为了成就容辉,他们想拦也拦不住。 可夏无渊不一样,他是为了他们两个,才要以身豢养幽冥的。 他们更不可能看着夏无渊死在他们两个的面前,失去的滋味太痛苦了,微生冥绝不想经歷第二次:「我不知道是谁牵引着你,让你一步步走向灭亡,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只要有我们在,你一定不会死在前面。」 第378页 楚文豫一掌将天雷拍碎:「我一定要揪出那个人来,将他碎尸万段,敢让我兄弟赴死,他也配?」 他是真神,区区天雷算什么,区区九天惊雷,能奈我何? 「多谢!」夏无渊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有你们在,真好!」 说罢,他就晕了过去。 数千幽冥四散而逃,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逮了个正着。 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也运用九天惊雷的力量击碎了幽冥,他们也得以离开滔罪阵法。 楚文豫站在滔罪岛上大喊:「滔罪阵法已破,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啊?」 第182章 四渡苦海 「还有苦海塔, 佛说苦海四渡,一层杀孽,二层残念, 三层醉梦, 四层苦海,渡了四层苦海, 方能重见光明。」江海原沉稳的说道。 「我不修佛道, 不渡苦海塔。」楚文豫直接拒绝了他。 微生冥绝也回绝道:「我生来光明,即便身处黑暗,光明照样在心中, 不需要重见光明, 我在黑暗中,光明自来见我。」 「你们或许不需要渡, 但是他需要渡。」江海原指着夏无渊说道。 「他现在也渡不了。」微生冥绝看着昏迷的夏无渊,就是想渡苦海塔, 也没有办法啊! 江海原轻轻一点,夏无渊就醒了过来,他懵懵的看向微生冥绝:「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晕过去了?」 「你差点死了。」微生冥绝直言道, 他指着江海原说:「多亏了他救你。」 夏无渊感激的看着江海原:「多谢相救。」 「不用谢我。」江海原说明了原委,「你需要渡苦海塔。」 「啊?」夏无渊心想苦海塔是个什么东西? 江海原又耐心的解释了一遍:「佛说苦海四渡,一层杀孽, 二层残念,三层醉梦,四层苦海, 渡了四层苦海,方能重见光明。」 「啊?」一听到四层苦海, 夏无渊一下子颓废了,早知道不醒了。 醒过来还要渡四层苦海,还不如睡个安稳觉来的实在呢! 「能不能不渡苦海啊?」夏无渊抱怨道:「我觉得人生顺风顺水,没什么不好的,为什么非要没苦自找呢?」 「不能。」江海原也是坚持,一掌将夏无渊打入了苦海塔。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不放心,也跟着进入了苦海塔。 但是苦海塔由心而生,随心而动,所以每个人看到的苦海塔都是不一样的,要渡的四层苦海也不一样。 只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多有重叠,这苦海塔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座忆情塔,回忆起之前的点点滴滴,至今还歷歷在目。 而对于夏无渊来说,是见天地,见苍生,见幽冥,见人间的四重苦海。 苦海茫茫他不见,罪孽滔滔自来寻。 夏无渊闭上眼睛,看到了苦难当头,看到了黎民之苦,更看到了幽冥难缠,也看到了天地广阔。 他一睁眼,周围就是暗绿色的。 一片片如干枯的鱼鳞般的上空,迴荡着的是无比绝望的气息。 他戴着手铐脚镣,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慢慢的被束缚在原地,陷入困境。 手铐冰冷而沉重,紧紧地套在他的手腕上,如同一块钢铁铸成的冷酷的面具。 脚镣则像是重锤般悬挂在他的脚踝上,每走一步,都带着铁链拖地的沉闷声响。 那声音如同夏无渊心中的唿唤,无尽的孤独与寂寞在这声响中显露无疑。 他独自站立在那里,如同一座孤岛,与世隔绝。 他的目光穿过那道道锁链,望向远方的苦海和心中形成的苦海。 几乎只在一瞬间,他就变得看起来很是沧桑。 这里没有人能够帮他,他的好兄弟也不在这里,要想渡过四层苦海,就只能靠他自己。 「这便是第一层苦海吗?」夏无渊大声说了句:「杀孽。」 因为第一层苦海渡的是杀孽,所以夏无渊被束缚起来,手铐和脚镣让他无法行动,无法杀生。 但他就像是杀红了眼一样。 「第一层苦海杀孽,」夏无渊红这眼,浑身都在用力:「这不是诱导我杀生,这是什么?」 他挣扎的手铐脚镣纷纷作响,这些冷酷的金属制品,就像一把无形的剑,横亘在他的面前,逼迫他失去了昔日的自由。 一个身影悄然靠近,那是一张令人恐惧的面孔,脸上满是狞笑。 却是一个和尚。 和尚轻声低语,诱导着夏无渊去完成一项所谓的「任务」——杀了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和尚有病呢! 竟然想让人杀了他? 受苦海塔环境的影响,夏无渊的心中充满了挣扎与痛苦,他试图抵抗和尚的诱导,但无奈手铐与脚镣的束缚使他无法动弹,他望着和尚的面孔,「不都说和尚戒杀生吗,为何你的杀气这么重?」 「我不是和尚。」和尚冷冷地说道,「你才是和尚。」 夏无渊:「???」 这位大哥,你别睁着眼说瞎话啊? 虽然很抗拒,也尽量保持着清醒,但是夏无渊的内心在颤抖,杀生的欲望不可控制,他闭上眼睛,试图平復自己的情绪。 但是他耳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杀了我!」 无时无刻不在念叨,试图扰乱他的心神,夏无渊忍无可忍,终于走向了目标。 第379页 他拿起刀,砍向和尚。 那本来是一个无辜的生命,此刻却快要成为他的刀下之鬼。 这应当吗?这正当吗? 来不及思考这些,夏无渊控制不住。 他想砍向自己,手中的刀却不受他的控制。 夏无渊的双手因手铐的束缚而显得笨拙,刀起刀落间,却充满了狠辣与决绝。 刀本无感,尽在人心。 可夏无渊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 他的手举起刀来,月光照在刀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什么,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挥动了手中的刀。 那道寒光划破了夜空,也划破了生命的防线,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夏无渊的手指与衣袖。 他的眼中看起来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可心中早已拒绝了千百次。 「恭喜施主,第一层杀孽成功渡过,请上第二层渡残念。」和尚说。 他并没有死,而是他引导着夏无渊挣扎痛苦的杀了夏无渊梦中的他,现在站在夏无渊面前的,是真正的他——一个面容祥和的和尚。 没有了杀气,没有了狰狞,好像看起来和善许多,看起来也像个人了。 「你现在看起来,很像是个和尚。」夏无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的说。 毕竟刚刚才手起刀落,现在搭话也有点不好意思和愧疚感。 和尚也看穿了他的愧疚,说:「施主不必心怀愧疚,施主能渡过第一层苦海杀孽,就能证明施主心怀善念,无愧于心。」 「那我……现在去第二层渡残念吗?」夏无渊指着天花板说,「可是这里也没法上去啊?看起来不像是有第二层的样子。」 和尚轻轻一挥袖,将夏无渊送到了第二层中。 残念和杀孽不同,这里没有多少血腥,只是有许多回忆,还能知道他以前经歷过但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父母的心思等等。 他们在背后说的,夏无渊并不清楚,只知道当面的那些言语,也只能理解当面的意思。 在第二层残念中,夏无渊没有被束缚住,而是感受到了「自由」。 因为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些记忆的片段。 这是他内心的世界,也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他自己能够知道。 也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是想成为怎么样的人。 这是心战,他内心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现在这个人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是谁?」夏无渊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是夏无渊。」眼前之人自信的说:「我就是你,夏无渊。」 看着眼前之人这么自信,都快给夏无渊整不自信了,夏无渊摇了摇头,说:「不对,这世间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夏无渊,你不是我。」 「我就是你。」眼前之人冷静的说,反倒是夏无渊有一点急躁:「你不是我!」 「我就是你自己,你内心的自己。」眼前之人和他怎么也说不通,「你要正视我,也要正视你自己。」 说罢,他就变成了一缕黑烟。 那是夏无渊内心最阴暗的一面,是他所有负面情绪的结合。 黑烟绕着夏无渊转了三圈,道:「不要逃避了,我就是你,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不是我。」夏无渊打在黑烟身上,自己也跟着疼:「我才没你那么丑!」 黑烟:「……」 你能不能换个理由? 「我若不是你,可你刚刚打在我身上,你又为何会感觉到疼?」黑烟略显骄傲的说,好像这句话就能证明他就是夏无渊。 「我若是杀了你呢?」夏无渊冷静下来:「你猜我会不会死?」 黑烟:「???」 没必要吧? 不是刚渡过第一层苦海杀孽吗,怎么刚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 第一层都渡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对,好像连我自己也骂了。 「你不要挣扎了,我就是你,我是你杀人的动机,是你失控的源头,但是你杀不死我,因为,我就是你。」黑烟一遍又一遍的刺激夏无渊:「我与你同生共死。」 「那就一起死吧!」夏无渊恢復了理智,打败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战胜内心的恐惧,如果第一层是让他控制杀生的话,这一层就是让他杀死自己的欲望,也就是黑烟。 他拿起手中的摺扇一扇,那缕黑烟就烟消云散了,和尚再一次出现。 「恭喜施主,第二层苦海残念成功渡过,这能证明施主在关键时刻能够做出抉择,能够明是非,知进退。」和尚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恐怕遇到每一个来这里渡苦海塔的人,他都会这么说。 夏无渊摆了摆手:「快送我进入第三层,我还想快点出去,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本以为是往上走,结果「轰」的一下子,他就下坠到第三层。 也没提前说这是地下三层啊? 而且这速度这么快,这第三层到底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还是你是想赶着投胎啊,怎么跟下地狱似的? 极速下坠以后,夏无渊整个人都是懵的,而且四周都是黑暗的,看不见一点光明。 这里怎么醉梦? 难不成真的睡觉啊? 第380页 「到底是谁起的名字,不是说醉梦吗,怎么看起来跟睡梦似的?」夏无渊吐槽道。 下一秒,四周变得模煳不堪,他像是连着喝了三天三夜的酒,直接醉倒在温柔乡里。 他感觉自己就在青楼,面前有无数的美人,有弹琵琶的,有跳舞的,还有陪酒的。 玩的不亦乐乎! 「公子,来,吃了这颗葡萄。」美人拿起葡萄,就要往夏无渊的嘴里餵。 夏无渊装起正人君子来了,「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那美人:「……」 你是木头吗?这么不开窍! 「公子,这里是公子的温柔乡啊!」那美人笑着说,一颦一笑间皆有韵味。 夏无渊拍了自己一巴掌:「我不是睡着了吗?怎么会在青楼?也不对啊,这感觉,还是很真实的。」 那美人见他心智不坚定,装作委屈的怂恿道:「公子,你都不爱奴家了,奴家可是为了你……」 她说了一大堆,传到夏无渊的耳朵里,只有那个「爱」字。 他这一生,还从未爱过任何女人。 「你说我爱你?」夏无渊故意试探道。 那美人点了点头,道:「公子,你以前来的可勤快了,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就不怎么来了,这不是不喜欢我了嘛?」 夏无渊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人影,他一下子被惊醒了,「怎么会呢?」 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见他逐渐清醒过来,那和尚又来了,说:「恭喜施主,成功渡过第三层苦海醉梦。」 夏无渊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前三层都有名字,而第四层只叫苦海呢?」 和尚没有回答,而是将他带入了第四层中,让他自己亲身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第四层是真的苦海,是众叛亲离,是壮志未酬,是苦海无涯。 「这就是最后一层了吗?」夏无渊想着前三层度过的也挺快的,基本上没有多大的挑战性,还是因为他的心智足够坚定,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么快就闯到了第四层,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虽然,之前闯过苦海塔的都不是人。 而是魂。 他一生人,入了离魂。 渡过苦海,回头见岸。 第四层苦海光线昏暗,只有微弱的烛光在幽深中摇曳,仿佛是命运之眼在暗中窥视。 夏无渊行走于其间,仿佛与世隔绝。 他的心中没有杂念,穿越了第四层苦海中层层叠叠的塔室,他已经不在惧怕。 塔室虚虚实实,有时是阴森的鬼影,有时是炽热的火焰,有时是冰冷的寒风。 但无论面对何种困难与险阻,夏无渊都毫无退缩之意,他以坚定的步伐和坚韧的意志,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绝不回头! 他的身影在烛光中摇曳,奋勇向前。 眼神能穿透一切黑暗与虚妄。 他现在位于苦海塔的最底层,也是一切黑暗,罪孽,恶魔,地狱的来源。 对于每一个人,第四层都是天差地别的。 而对于夏无渊来说,这是一个预言。 他隐约看着父亲浑身是血的躺在他面前,他崩溃的大喊:「爹!」 现在的他与他看到的画面之间隔了一层结界,夏无渊拼命的敲打那层结界,他破解不了,尝试了所有的办法,都无法打开那个结界。 和尚在黑暗中提醒他:「不要尝试着打破预言,要学会接受预言。」 「凭什么?我不接受!」夏无渊发了疯的大喊:「一句预言就能定一个人的生死,我不信,这一定是假的,我不信!!!」 他连喊了好几声「我不信」之后,就回到了滔罪岛上,和尚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至于这个预言是否能够成真,就看你如何悟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年轻人,要学会接受!」 清醒过来的夏无渊朝着天上大喊一声:「滚!老子不信命,更不信什么破预言!」 第183章 杀残醉苦 夏无渊渡过了四层苦海, 而楚文豫还在第一层苦海杀孽里面墨迹,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渡四层苦海。 即便是苦海,也是关于微生冥绝的。 「不就是一层苦海杀孽吗?」楚文豫一边斩杀一边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渡的。」 这里没有别人, 他也只能自言自语:「算算时间, 那小子应该差不多了,不如就让他多等一会儿。」 虽然楚文豫所经受的苦海杀孽中没有手铐脚镣, 但还是有干扰, 企图锁了他的心。 封心锁爱,谁都别想。 「我觉得可以。」楚文豫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是在自问自答, 但那个问题, 又好像是微生冥绝问出来的,他像是在回答微生冥绝的话, 因为微生冥绝心中所想,也是他心中所想, 「区区苦海塔而已,想出去自然能毁了,但是现在待这里面, 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苦海塔:「……」 简直是个活爹啊! 虽然楚文豫不用渡苦海塔, 但是进都进来了,总要尝一尝这四层苦海是何滋味吧? 第一层苦海杀孽 杀的是罪孽滔滔,杀的是满天神佛。 他的杀孽不在于外界, 而在于内心,在于他这一千多年来形成的心结。 那些干扰不识好歹,非得前来招惹他, 和尚刚刚前来,道:「杀了他们。」 第381页 楚文豫给了他一个白眼:「还用你说?」 今日我就算是杀红了眼, 把他们都杀了,也是他们该死,是他们命数该绝。 和尚并没有劝阻,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杀人。 神和人越来越多,尸体也越来越多,楚文豫根本就杀不完。 他像是一个无情的杀手,不停的杀着苦海塔里的人和神,那些人素未谋面,那些神素不相识,但都死在了楚文豫的手下。 他恨这些虚伪的神和那些脏透了的人,没有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也不留。 可他也慢慢发现了,这些苦海塔里的人和神是杀不完的,而且越来越多。 凭他一个人的力气,只能是他先累死。 不行,绝不能这样。 楚文豫停了下来,用心感受这里的变化,他要找出这里的破绽,而不是把自己困在心里面,永远都出不去。 「为什么会越来越多?为什么怎么也杀不完?为什么已经杀了这么多,还有那么多?」心中的楚文豫想不明白,那是他把自己困住了,他要出来,他要重见天日。 楚文豫掏出符咒,往自己身上一贴,「杀戮终不为,罪孽我自担,破!」 随着符咒的发挥效用,他面前的人和神变得越来越少,楚文豫心想:「这就对了。」 仅靠他一个人的杀戮,是破解不了心中之局的,这不是外界,也不是生死界,而是他的内心世界。 杀戮将他的执念无限放大,一步一步的将他控制住了,而他是楚文豫,是生于九重天上的真神,是不会被杀孽沖昏头脑的。 这是执念迷惑了他,也是他迷惑了执念。 见到楚文豫戾气逐渐消散,恨意逐渐消减,和尚慢慢的走了过来,「恭喜施主,通过第一层苦海杀孽,请施主进入第二层苦海残念。」 到了第二层苦海残念,就是一个字:「虚」。 和尚没有跟着楚文豫进入第二层苦海残念,而是去了微生冥绝第一层苦海杀孽,他自己把自己困住,太久了。 这里难不倒楚文豫,区区苦海残念而已,不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楚文豫对着苦海塔大喊:「有什么招数就都使出来,不要躲在暗处,偷偷摸摸的算什么本事?」 先前他还想在这里面多待一会儿,可现在他有些后悔了,他想快点出去,因为他想微生冥绝了。 虽然他知道微生冥绝比他还慢。 在楚文豫面前浮现出一团黑影,那黑影夸赞道:「我没什么招数,也没什么本事,但是你有。」 楚文豫呵呵一笑,道:「别以为你说几句好话,我就会饶过你。」 黑影在他面前转了几圈,而后俯首称臣:「主人。」 楚文豫:「???」 你能不能想清楚了,再叫谁是你的主人啊? 你长这么丑,能不能不要叫我主人?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能读懂楚文豫心思的黑影:「……」 更可怕的是,黑影能知道楚文豫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大抵是在想怎么能让它这个丑陋的东西在他面前消失? 听着楚文豫在心里一遍遍的嫌弃它,它实在是忍无可忍:「主人,我其实也可以不丑的。」 但这句话,也暴露了它能听到楚文豫心声的事实。 「你怎么知道我在骂你丑?」楚文豫疑惑道,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里想着:「不会吧?就这么被这丑东西,听见了?」 黑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白净的翩翩公子,出现在楚文豫的面前,道:「主人,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样?」 「心是黑的,变成什么都一样。」这是楚文豫心里想的,然而他说出来的是:「还可以。」 变得好,下次别变了。 还是一团黑影看着舒服。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人。 主人你不要这么想,你明明知道黑影也是会伤心的。 也不是楚文豫非要这么想,而是他根本就控制不住。 对于任何丑东西,他都是不屑一顾的。 「你到底想要怎样?」楚文豫不想再和一团黑影废话,也不想再浪费他的口舌:「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滚的越远越好。」 黑影在半空中摇晃起来:「得嘞,主人,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滚,滚的很远,绝对不会让主人找到。」 主人眼不见心不烦就好了。 自黑影出现后,楚文豫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所以,第二层残念到底是什么? 不会就只是这一团黑影吧? 黑影消失后,他也没能进入第三层苦海醉梦之中。 这就证明了第二层苦海残念,不只是黑影这么简单。 和尚再度出现,画面变得不可控制。 「施主,你要静心,不要被心魔控制了。」和尚提醒道。 「哪里有心魔?」楚文豫还纳闷,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但是和尚专程过来提醒他不要被心魔控制,可他到现在,都没找到自己的心魔在哪里,怎么挣脱心魔的控制:「和尚,不生心魔,何来控制?」 和尚没再答话就走了。 只留下楚文豫一人在这里飘忽不定,道:「这和尚真没意思,话非得说一半,我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楚文豫看不见自己的心魔。 可在他的周围,已经围环绕着千奇百怪的心魔,是那些曾经隐藏在他心灵深处的影子,这一刻,在苦海塔中显露出真实面目。 第382页 每一个都是他,可又都不是他。 这些心魔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却始终拼凑不出来一个完整的他。 它们伸出锐利的爪牙,无情地撕裂着楚文豫的内心世界。 时而痛苦、时而愤怒、时而惊恐,双眼中的光亮在暗淡的塔内摇曳不定。 他身躯上仿佛缠绕着无尽的锁链,都在刺痛他的灵魂,这是由一道心魔之链连接而成,使他在被其蚕食的过程中显得越发挣扎。 剎那间,黑暗中的火焰闪烁,在苦海塔内燃烧成一片熊熊烈火。 火焰中,楚文豫的影子扭曲变形,仿佛被心魔的利刃切割成无数碎片。 好像他的身体在火焰中颤抖、痉挛、扭曲,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从未看清过自己的心魔。 「我根本就不生心魔,那和尚不会是骗我的吧?」楚文豫自顾自的说道。 那些扭曲作怪的影子奈何不了他,只能做鬼脸,但是楚文豫又看不到。 气死它们。 黑暗越发可怖,旋即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没有火焰,没有影子。 也没有心魔。 和尚伸手点亮苦海塔,出来对楚文豫说:「恭喜施主,通过第二层苦海残念,请施主进入第三层苦海醉梦。」 「醉梦?」这是楚文豫最感兴趣的一层苦海,不会是他想像的那种醉梦吧? 醉生梦死,寻欢作乐。 想想都觉得激动。 然而,苦海塔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第三层苦海醉梦,醉的不是枕边之梦,而是梦中之梦。 梦中,他与微生冥绝隐居山林。 「夫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的生活真好。」楚文豫杵着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这样下去。」 「好好好,全听夫君一人的。」微生冥绝也在耕地,他们种了一大片菜园子,日日盼着它们开花结果,日日盼着能够丰收:「这样的生活,真像是一场梦。」 「梦?」楚文豫惊醒,但又沉睡,他想醒过来,可他又谈恋那一点梦中时光,不愿意醒过来:「夫君说笑了,这怎么可能是梦呢?」 可微生冥绝下一句话就彻底打破了楚文豫的幻想:「陛下准许我们归隐山林,现在我们大雍的百姓富足,世间再无战乱,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家,不用再理会俗世。」 等等,陛下?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而且微生冥绝口中的大雍是怎么回事,大雍不是已经灭亡了吗? 这不对,楚文豫慌乱中惊醒。 「这就是醉梦吗?」惊醒后的楚文豫依旧回味无穷,那是他所嚮往的生活。 若是有朝一日天下间再无战乱,世间也用不上它们,也无人记得他们,真想像梦里那样,找一个小田园村庄,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片刻后,他又认清了现实,道:「怕是不会有那一天的,这个苦海塔也真是奇怪,说好的醉梦,怎么一点也不醉人吶?」 此刻,和尚又像个机器一般的出现在楚文豫的面前:「恭喜施主,成功通过了第三层苦海醉梦,请施主进入第四层苦海。」 楚文豫挥了挥手,道:「这个苦海塔,还真是没意思,真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早就应该毁了。」 苦海塔:「……」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给本塔留活路。 一转眼间的功夫,楚文豫就来到了第四层苦海中。 属于每一个人的第四层苦海都是未知的,也都是独一无二的,更是无可逆转的。 夏无渊的第四层苦海是一个预言,而楚文豫的第四层苦海只有八个字。 天上人间,真神之上。 楚文豫:「???」 这就完了? 不是,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什么天上人间,真神之上又是什么? 和尚及时出现,说:「这八个字说的是施主的真身,能不能理解,或是什么时候能够理解,那就要看施主自己的造化了。」 楚文豫:「……」 我现在就是个凡人,怎么可能理解? 第184章 孽念梦海 楚文豫眼睁睁的看着是八个字在他的面前飘来飘去, 他却无能为力。 他现在就是一个凡人,不知道真神之上有什么,看样子还要回一趟九重天, 才能明白这里的真相。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此刻出了苦海塔,而微生冥绝还没出来。 微生冥绝还在第一层苦海杀孽里面, 和尚多次前去劝解他, 他都不听。 他知道楚文豫也还在里面。 这一次,和尚又去劝他:「他已经出去了,你还要在这里面待着吗?」 微生冥绝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真的已经出去了吗?」 和尚双手合十, 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看来我也应该加快脚步了, 」微生冥绝也跟和尚一样,双手合十道:「不能让他等太久。」 其实他早就找到了去第二层苦海残念的办法, 只是,他选择一直把自己困在第一层苦海杀孽中。 「所有的杀孽皆有因果,而万事都讲究一个因果轮迴, 可我偏偏不给他们这个因, 所有的杀孽也都结不了果,所以,我想要出去, 谁也拦不住我。」微生冥绝发狠道。 第383页 他一挥手,便断了所有的杀孽。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谁也不例外。 和尚还是那般语气:「恭喜施主,成功通过了第一层苦海杀孽, 请失主前往第二层苦海残念。」 但是他也在内心吐槽了一句:「刚刚万般叫你,你不出去,一说他已经出去了,你行动的倒是快,这么快就通过了第一层苦海杀孽,不知道的还以为……」 「算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自我安慰道。 他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出家人,只是在这里镇守苦海塔,说他是个和尚,倒不如说他是守塔人。 总共进入苦海塔的有三个人,现在已经出去了两个人,所以就只剩下微生冥绝了。 而和尚在这里面闲来无事,好不容易有几个人能陪他说说话,他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路跟着微生冥绝。 「你跟着我做什么?」微生冥绝不习惯有人在后面偷偷摸摸的跟着,总觉得像是在监视他,「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 和尚摇了摇头,道:「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哪还有什么事情做呀?」 一听他说这话,微生冥绝第一反应就是孤寂。 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万般孤寂皆是苦果。 「也对,」微生冥绝回忆着说:「我一个人闭关了千年,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倒是只有无尽的思念。 这才能吊着一□□下去的气。 这就是微生冥绝需要经歷的第二层苦海残念。 他不愿意想起以往的事情,可这苦海塔非得逼他想起以往的事情。 现在微生冥绝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苦海塔毁了。 苦海塔:「……」 一对儿活爹啊! 求求你们两个饶过可怜的小塔吧! 这第二层苦海残念,让微生冥绝想起了千年之前的事情。 在轮迴桥畔,楚文豫对战冥神身死,微生冥绝自此闭关千年。 他看到了魇魔。 「我们又见面了。」魇魔在他的心绪中,也存在于苦海塔中,「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吧?」 「我倒是觉得没有见面的必要。」微生冥绝直言道:「有你在的地方,必然也没什么好事儿。」 魇魔:「……」 魇魔气的直抽搐,可惜他只是魇魔。 「主人,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要陷的太深,会变得不幸。」魇魔几乎贴近微生冥绝的耳边说这话,被微生冥绝一巴掌抽到了一边。 魇魔立马就识相的自己弹开了,微生冥绝看着他,眼中的杀意藏也藏不住:「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不要乱说话,会死的很惨。」 这句话倒是真的,微生冥绝是什么秉性的,魇魔是一清二楚。 搞不好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但是它与微生冥绝好歹也是千年的患难与共,说不上是知己相交,也能说的上是化敌为友了吧? 「我是你的魇魔,你就这么对待我吗?」他只是让魇魔不要乱说话,但也没让它不要说话,就算让它不要说话,它也不会听的。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能唿吸外面的新鲜空气,也必须找个人说说话,这样才能聊以慰藉孤寂的岁月。 回想起之前一起经歷的点点滴滴,它和微生冥绝一开始敌对,到互相开导对方,还真是一段特殊的经歷。 魇魔也知道那段时间是快乐的,现在是痛苦的,「那我们这一千余年的情谊,怎么算?」 「算你个大头鬼!」微生冥绝现在只想出苦海塔,只想和楚文豫团聚,才不想在这里和魇魔废话,「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回去,别在这里阻止我。」 如果说魇魔就是第二层苦海残念,那么它现在就可以滚了。 但不幸的是,魇魔不是。 它只是单纯的想出来凑个热闹而已。 「主人,我真冤枉啊,不是我想在这里阻止你,想要阻止你的根本不是我啊!」魇魔看着微生冥绝想要刀了它的眼神,真的有苦说不出啊! 「那是什么破烂玩意儿,敢在此阻止我?」微生冥绝大声喊道。 千年前的微生冥绝出来了,「是我。」 反应过来的微生冥绝有种后悔之意,貌似刚才在自己骂自己。 这种蠢事,亏他也干的出来。 魇魔那傢伙跑的倒是快,一熘烟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提醒主人。 真是个不称职的魇魔。 魇魔委屈的缩了回去,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小心翼翼的待在微生冥绝看不到的地方,特别小声的吐槽,生怕微生冥绝能够听见:「主人,我就是你的不是了,我若是刚才说了,我还有命活吗?」 怎么,魇魔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微生冥绝看着千年前的自己,心中燃起一股斗志,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微生冥绝就明白了,怪不得会有魇魔呢,原来是千年前的他自己。 「你要阻止我干什么?」微生冥绝很是不解,明明是一个人,非得蹦出来阻止他,这是出来刷存在感吗? 「我们虽然是一个人,但未必是一条心。」千年前的微生冥绝叉着腰说。 微生冥绝也学着他的样子,道:「怎么,你没有心啊?」 千年前的微生冥绝:「……」 怎么,这傢伙是吃错药了吗? 光骂我干什么? 第384页 我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好像也不只是骂我,这傢伙狠起来,连他自己都骂。 「你出来做什么?」微生冥绝恶狠狠的盯着千年前的自己,「给我回去!」 千年前的微生冥绝:「……」 我就不回去,你能怎样? 打一架啊! 千年前的微生冥绝微微仰起头,像是冷傲地审视着自己的模样。 他一抬手,便是真神的力量,如同天雷地火相交般相互辉映,刺破苍穹的光芒在此刻成为了苦海塔中的主导之力。 差点毁了苦海塔。 空气在这两人之间的空地间不断震动,如星辰相撞,震撼天地。 「你不过是我千年前的影子。」微生冥绝冷冷地说着,他的声音在塔内迴荡着。 「是吗?」千年前的他微微一笑,回答说,「但现在你还要藉助于我的力量。」 他抬起手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你赢不了我的。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都仿佛站在了巨龙的头上,一连串的撞击声如同疾风骤雨般在空中划过,然后撞碎这苦海塔上的石壁,与那些遥远的幻影般的敌意交融于浩渺的无尽的长空,浩荡一瞬。 苦海塔也在这样的剧烈撞击之下摇晃不已。 微生冥绝热情一笑,「夫君,你来了。」 这一声夫君,才是击溃千年前自己的致命一击,微生冥绝清楚他害怕了,千年前的自己害怕了。 不敢面对楚文豫,不敢面对夫君的死亡。 甚至,都没来得及唤一声夫君。 就这还想赢过千年后微生冥绝? 做梦吧! 没等千年前的微生冥绝反应过来,他就被千年后的自己杀了。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时间已经过了千年,什么都不一样了。 千年前的微生冥绝消失后,和尚又出来「念经」了,「恭喜施主,成功通过第二层苦海残念,请施主前往第三层苦海醉梦。」 说完,和尚也消失了,微生冥绝来到了第三层苦海醉梦中。 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样。 醉梦浮生渡,秋愿江景人。 「这是……梦?」微生冥绝疑惑的看着眼前的酒罈道。 他面前有无数的酒罈,都是上等的好酒,都是他千年前喝不到的酒。 想要借酒消愁,哪怕愁上浇愁。 总比清醒着好。 微生冥绝潇洒的端起酒罈,豪饮了一整坛,「的确是好酒。」也好久了。 久到快要忘记酒是何等滋味了。 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和尚走过来陪着他饮酒:「这个都是好酒,你可不能糟蹋了。」 「你不是和尚吗?」微生冥绝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和尚,问道:「你怎么还喝酒?」 「我不是和尚。」和尚说:「我可以喝酒,也乐于喝酒。」 「随便你。」微生冥绝并没有纠结他是不是和尚,换一种方式来说,眼前的人是不是和尚,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想喝酒。 一个人喝那叫闷酒,两个人喝好歹还有个伴,这和尚来的倒是很及时。 「施主心中在纠结什么?」和尚一边喝酒,一边问道:「我能看出来,施主心中不静。」 「干!」微生冥绝举起酒罈道:「一切都在酒里了,若是这酒能醉了我,我的心就能静下来,若是它没那本事醉我,我的心永远也不会安静,我不像你们修行之人,我的心不需要多么安静。」 「也罢,既然施主坚持如此,那我就陪失主一醉方休。」和尚也举起酒罈豪饮道。 微生冥绝又喝光一坛酒:「一醉方休!」 这些都是上等的烈酒,也都不是人间之酒,就算是千杯不醉,也不可能连饮三坛。 可微生冥绝就是喝了三坛也没醉。 他依旧清醒着,看着苦海塔里的事物:「看来这酒,还是没本事醉我。」 「是施主不想醉。」和尚见解很是独到,「纵使再烈的酒,在失主伤透了的心面前,也醉不了的。」 「是啊!」微生冥绝一掌打碎了喝光的三坛酒,道:「醉不了的。」 「恭喜施主,成功通过第三层苦海醉梦,请施主移步到第四层苦海。」微生冥绝能走,但是和尚得留下来收拾残局。 「说是苦海醉梦,实际上,有的只是苦海,哪里来的醉梦呢?」微生冥绝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就像是看到了千年前的轮迴桥畔:「这酒都没本事醉我,又哪里能做得了梦呢?」 和尚做出请的手势:「施主,请吧!」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说:「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妨碍你收拾残局的。」 若不是碍于身份,和尚真想揍他一顿,谁让你非得打碎这三罈子酒啊? 还说不会妨碍我在这里收拾残局,这残局还不是你微生冥绝造成的。 微生冥绝没有继续在第三层苦海醉梦中停留,而是来到了第四层苦海。 这第四层苦海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真相。 有关于千年前的真相。 他知道了人骨玉笛的骨是楚文豫的骨,还看到了幕后之人告诉楚文豫的那一画面。 「楚文豫啊楚文豫,你果真心里有鬼。」微生冥绝得到这一消息后,最直观的反应就是伤心。 他不会因为楚文豫隐瞒真相而生气,因为他知道,楚文豫不想让他知道,是不想让他伤心,可关键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第385页 「夫君,怪不得那时候问你,你总是支支吾吾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微生冥绝在第四层苦海里自言自语,道:「也罢,你既然不想让我伤心,我装作不知道便是。」 「可是话又说回来,我怎么可能装作不知道?」微生冥绝刚想迈出苦海塔,脚步又收了回来。 因为他实在是忍不住,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打击太大了,他承受不住。 好在第三层苦海醉梦中喝过的三坛烈酒已经生效了,酒可真是个好东西,果真能够借酒消愁。 在第三层酷爱追梦中,微生冥绝并没有醉,只是没有想到,在第四层苦海中,他竟然醉了,是他甘愿醉的。 如果能够沉醉不醒,他宁可一直醉下去。 可片刻后,他就醒了过来:「我真的做不到千年前,我做不到现在,我依旧做不到,楚文豫,你不想让我知道,可我偏偏知道了,我就不会坐以待毙。」 第185章 千年前景 「夫君, 我来了。」微生冥绝压制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来找你算帐来了。」 微生冥绝瞬间走出苦海塔,与楚文豫和夏无渊重逢。 「你怎么这么慢?」夏无渊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两个人,等的都快不耐烦了。 本以为他们两个人会一起出来, 而且很快就都出来了, 结果没想到一个慢,一个更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他们两个人的实力, 要想出苦海塔, 不可能会这么慢的,除非他们故意待在里面。 微生冥绝不想解释,只是呆呆的看着楚文豫:「夫君, 你……我……」 此时此刻, 微生冥绝当真觉得自己没用,有些话到了嘴边, 就是说不出口。 明明刚才暗示自己来找楚文豫算帐,结果一见到面, 曾经说过的话通通都不作数。 「你想说什么?」楚文豫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按理来说,他就算很慢的出来, 也不可能一出来就支支吾吾的, 而且明显就是沖自己来的。 难不成是知道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楚文豫扪心自问,好像也没有瞒着微生冥绝什么事情吧? 「夫君,我想你。」微生冥绝一下子就抱住了楚文豫, 蹭在他的身上:「夫君,你不知道没见面的几个时辰,我有多么想你。」 楚文豫:「……」 你也知道我们只是几个时辰没见啊! 怎么一见面就腻腻歪歪的, 难道是吃错药了? 楚文豫仔细一闻,闻到了一股酒味, 这是喝酒了啊! 怪不得出来之后,这么一反常态。 「奇怪,这到底是什么酒,怎么能把人醉成现在这个样子?」楚文豫闻了好几下,都没有闻出来这是什么酒,甚至是他可能从来都不曾见过的酒:「不过,这苦海塔里,怎么可能有酒呢?」 和尚还喝酒? 算了,不计较这么多了,能出来就不错。 江海原见他们三个人已经齐了,走过来说:「船已经给你们备好,三位还是尽快启程吧!」 夏无渊开玩笑道:「这么快就要赶我们走?」 「这里的往生轮迴要开始了,」江海原直接告诉了他们,「你们要是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什么是往生轮迴?」夏无渊疑问道。 江海原粗略的解释:「这里会重现几百年前,甚至几千年前的场景,此景就叫往生轮迴。」 「那为何我们需要走?」夏无渊更不解了,既然是几百年前,甚至是几千年前的场景,他们有什么是看不得的。 如果能在这里看几场好戏,那也不枉来这一趟。 「往生轮迴不渡生人,你们若是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江海原好心提醒道。 夏无渊遥望着一叶扁舟:「那尽快走吧!」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会心一笑,道:「不走了。」 夏无渊:「啊???」 不走的话,难不成留在这里? 这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留恋的? 不瞒你说,还真的有。 「为什么不走了?」夏无渊还是不明白,「明明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为什么不走了,我不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 楚文豫从后面一掌拍晕了夏无渊:「你不需要明白。」 被拍晕的夏无渊:「……」 你们给我等着,等我醒过来,一定要你们两个好看! 天罡地煞,轮迴桥塌。 千年前的场景重现了。 是那一场大战。 只是只有冥神,没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 楚文豫看着早已经死透了的冥神,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江海原出来解释:「忘了和你们说了,如果出现在往生轮迴里的场景,你们曾经经歷过,那么,这次的亲歷者,也会是你们自己。」 楚文豫:「……」 微生冥绝:「……」 你这不是坑人吗? 怎么早不说? 大概是怕二人像敲晕夏无渊一样敲晕他,江海原说完这话就熘走了。 顺便还带走了已晕的夏无渊。 「你们安心应战,放心吧,我会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到你们面前。」江海原熘走之前留下这么一句话,「我再提醒你们一句,千万不要有后顾之忧,也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虽然是千年之前的场景,但是你们是亲歷者,受到的伤害也都是真实的。」 第386页 已经在现场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呃……」 真想把他抓回来揍一顿。 可现在的关键是冥神。 冥神已经復活了,而且灵力恢復当初。 他们现在只是凡人。 这该如何是好? 冥神一睁眼,看到了两个老朋友,他竟然有些兴奋,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两个老朋友啊,怎么,你们也活了?」 微生冥绝回復道:「根本就没死过,哪像你一样啊!」 说到这个想,冥神可不甘落后,他指着楚文豫说:「难道他没死过吗?」 楚文豫拱手道:「我呢,顶多算一句英勇牺牲,为了天下和平,和你这个大魔头几乎是同归于尽。」 冥神呵呵一笑:「得了吧你,你好意思和我说同归于尽,明明千年前,你就已经死了,而我只是被封印住,哪里来的同归于尽?」 「你现在怎么这么多话?」楚文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虽然千年前没能真正的杀死你,可是千年之后你依旧是死了,不是吗?」 「是是是。」冥神业务可反驳,他的确是死了,但是他现在又活了,也算是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要碾死这两只蚂蚁。 可他错了,即便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是凡人之躯,他们也绝不会是蚂蚁。 而是足以和战神抗衡的人。 「来吧!」冥神不再和他们废话:「让我见识一下千年之后,你们是怎样的力量?」 「能轻而易举杀死你的力量。」楚文豫掏出所有的符咒,千年准备,只待这一击,「这一次,我定让你彻底消失。」 空气中瀰漫着浓重的肃杀之气,仿佛连风都带着几分寒意。 微生冥绝也紧握符咒,符咒在他的掌心轻轻跳跃,闪烁着微微的光芒,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气。 楚文豫面带肃色,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 忽然间,一声咆哮震破天际,冥神犹如一团黑色的云雾般,自天际翻滚而下。 他身形庞大,目光如电,浑身散发着阴森可怖的气息:「去死吧!」 「是时候了!」微生冥绝大喝一声,手一挥,符咒瞬间化作一道金光,沖向冥神。 楚文豫也同时出手,他的符咒化作一道青色的气墙,挡在了冥神身前。 微生冥绝和楚文豫二人的符咒相辅相成,形成了一道强大的防御网。 冥神发出一声怒吼,一招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震退。 他的神力并没得到削减,反而是增强了,比上一次见面时候更强了。 倒像是这千年以来,他一直在修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文豫心里正纳闷,差点被冥神钻了空子,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躲过了一击。 不然这一击下去,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怎么会这样?」微生冥绝也在想这个问题,看着冥神一点都不惧怕的样子,像极了真的千年之前。 可千年之前的结局是楚文豫死了,不可能再死一次吧? 绝对不行,微生冥绝不许,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楚文豫在自己面前死第二次。 退回来以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面面相觑,交换心声。 「怎么他现在这么……?」楚文豫故作冷静,道:「这到底是千年之前的场景,还是千年之后的场景啊?」 「那滔罪岛的岛主不是说了嘛,这是千年之前的场景。」微生冥绝也故作镇定,清了清嗓子,道:「只不过,我们也是千年前的我们。」 「夫君,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文豫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千年前的悲剧会再度重演,「什么叫做我们也是千年前的我们?」 「字面意思。」微生冥绝和他的感觉是一样的,「希望不要像我想的那样。」 「不管了,打就完了,千年前我能杀得了他,千年后我也能杀得了他,这不过是一个幻想而已,哪有那么可怕!」楚文豫拿出符咒,默念出咒语:「苍龙逐日,在天神灵,驱!」 符咒如同刚射出的弓箭一般「嗖」的一下子就冲到了冥神面前。 「兵不厌诈?」冥神轻松一躲:「可惜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花样。」 「花样?」楚文豫冷冷的说道:「那不知冥神可否记得冥葬花?」 「记得。」冥神一怒,震慑千里:「楚文豫,微生冥绝,你们你还我冥葬花。」 「你既然记得冥葬花,怎么不承认你已经死了呢?」楚文豫开始打起了心理战,既然用灵力击溃不了冥神,那就从心理上,从根本上彻底的击溃他,摧毁他:「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冥神,你已经死了。」 「我死了吗?」冥神脑海混乱,心乱如麻,他不想承认自己已经死了,可事实就摆在面前,冥葬花全都不来了,「不!不不……不可能,我没死,我还活着,我还活的好好的,我现在就站在你们面前,怎么能说我死了?」 「你就是死了。」微生冥绝上前补了一刀:「已经彻彻底底的被我们杀死了,再也无□□回,再也无法转世,已经彻底的埋于尘土之中,世人再也不会记得冥神二字。」 「不可能!」冥神才不会信他们的鬼话,他们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一定是他们事先串通好了,而且他们不过是两个凡人,怎么可能杀的了堂堂冥界唯一的真神? 第387页 这都不是真的。 冥神方寸大乱,但余威尚存,他将二人拉回了轮迴桥畔。 死生干坤,轮迴桥塌。 这里才是真的。 只不过冥神已经不在了。 「你看到了吧,你已经死了。」楚文豫对着天空大喊,不仅是在说冥神,也是在说千年前的自己:「我们都已经死了。」 「无论是人还是神,总归都要往前看的。」楚文豫对着九重天,他的心并不会止步于九重天上,反而要比九重天更高:「不仅要往前看,还要往上看,夫君,你说呢?」 「我觉得夫君说的完全正确。」微生冥绝叉着腰,跟没事人似的,好像刚才的紧张荡然无存:「我什么都听夫君的。」 「那若是有朝一日,我想祸乱这九重天,夫君可否陪我一起?」楚文豫看着这脏透了的九重天,心中愤恨不已,他心里想着:总有一日,我要踏碎这九重天。 「那是当然了。」微生冥绝欣然答应楚文豫所说的,哪怕是祸乱天下的大事,只要能和楚文豫在一起,什么都是值得的。 第186章 轮迴一梦 和楚文豫在一起的时候, 微生冥绝不用考虑对与错,因为楚文豫必然是对的,他相信他的判断。 「若是有朝一日夫君想祸乱的九重天, 我定然陪你一起, 因为我刚刚说过,我什么都听夫君的, 这句话, 永远有效。」微生冥绝说完就吻了上去。 这一吻,就像是回到了千年之前,他们见最后一面的时候, 本该拥有的吻。 只可惜, 这个吻,来的太迟了。 楚文豫的眼中, 星辰闪烁,皎皎银河, 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微生冥绝。 眼中仿佛是风儿轻抚过花瓣的温柔。 微生冥绝的眼眸里,映出了他意气风发的面庞,在这一刻, 好像是回到了少年。 他们之间贴的很近, 近到彼此的唿吸都交织在一起,唇瓣轻轻触碰,那是一种淡淡的、甜甜的感觉, 如同初春的樱花轻轻落在唇边。 一改往日常态,这个吻又是轻柔的,如蝴蝶翩翩起舞。 微生冥绝的唇轻轻滑过楚文豫的面庞, 带起楚文豫内心的波澜。 楚文豫的手轻轻地环住微生冥绝的腰,那股暖意如同一股电流直通心底。 转念间, 他们的唿吸开始急促起来,像是夜风轻轻吹过,唤醒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渴望。 接着,吻变得更加炽热起来。 二人的唇紧紧相贴,仿佛要将对方深深烙印在心中,充满了热烈的情感,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们似乎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只沉浸在这浓烈的情感之中。 这里是轮迴桥,也是梦碎的地方。 既然回来了,不如就重新拾起梦来。 让这里,也成为梦最激烈的部分之一。 此刻的微生冥绝,如同被风吹动的湖水,波光粼粼,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久久不能平復期待,内心的渴望全都印在眼眸里。 微生冥绝的手紧紧地回握住楚文豫的手,把他抓的死死的,绝对不能让他跑掉,也绝对不能让他死在自己面前。 他心里暗自发誓:「夫君,这一次,我一定要护你无虞,不仅一时,也是一世。」 「你这么看着我做甚?」楚文豫看着他那表面上如饥似渴的眼神,却能从他如狼似虎的眼神中,看出不应当存在的愧疚,「一副想把你夫君我吃干抹净的样子。」 「我就是要将你吃干抹净。」楚文豫的这句话像是触及到了微生冥绝隐藏起来的真面目,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暴露出来,让他成为主动的那一个,「夫君,幸亏是你,多谢是你,也只能是你。」 「怎么突然说这个?」楚文豫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微生冥绝是抽的哪门子风,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夫君,我这辈子,已经赖定你了,而你这辈子,也只能认定我一人,你可明白?」 「我心悦于你,一直明白。」微生冥绝点了点头,满目含情,道:「早已认定,情系夫君一人,无怨无悔。」 楚文豫一把拉过微生冥绝,二人影子交织在一起,如同纠缠在一起的命运线。 眼神也交汇在一起,看透了彼此的爱意和承诺。 一吻过后,楚文豫的唇缓缓地离开了微生冥绝的唇边,但他仍紧紧地凝视着微生冥绝,「夫君,你能让我心花怒放,也能让我柔情满堂,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但我知道,无论哪一个我,都会心向你的。」 他的手指在微生冥绝的脸颊上轻轻滑过,那股暖意再次从心底升起。 这整个过程持续了许久,微生冥绝感受到了楚文豫的浓情蜜意,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根本就不会腻。 反而每天都腻歪在一起,微生冥绝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我也是,人都是多面的,有好有坏,有善有恶,但我知道,无论哪一面,都会坚定的选择你。」 说罢,微生冥绝紧紧地拥住楚文豫,感受着他心跳的力量。 听着楚文豫心跳声在自己耳边迴响着,微生冥绝想着,若是这一刻发生在千年前就好了,这样他也不用闭关。 说不定他们现在的日子也可以更上一层楼,只可惜…… 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能够失而復得,能够分别再相逢,便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微生冥绝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388页 楚文豫拉过微生冥绝,在轮迴桥畔,解下了微生冥绝衣服上的系带,也解开了千年前的心结。 「夫君,我好热。」微生冥绝闭着眼,感觉浑身都在雷刑台上。 九重天上雷刑台,天雷滚滚随光开。 强烈的电流让他感到浑身麻木,如同一只强行开屏的孔雀。 「忍忍,很快的。」楚文豫笑着说,他倒是很轻松,此刻的表情像极了「情贩子」,纵情忘我,却让微生冥绝心惊胆战的。 「不用那么快,」微生冥绝咬着牙,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夫君,可以慢一些的。」 「好,那便慢一些。」楚文豫挑动着眼眉,似是看到了最热情的一幕。 翩翩少年意气,化为自由飞舞的蝴蝶,停留在微生冥绝的心绪中。 从他唇间吻过,落在他的肩头,慢慢的再度起飞,停留在心口。 温柔的闯进去,又飞出来。 逐渐向下,又向上。 飞过蓝天白云,到达最遥远的九重天,迟到了千年的重逢。 蝴蝶带着千年后楚文豫的思绪与千年前的楚文豫碰撞,思想的交流,思念的无声,都在这一刻化为最真挚的心语。 蝴蝶越飞越快,回到了微生冥绝身边,犹如千年一剎,形成闭环。 在心口处唿喊,在脆弱处停留,在坚…挺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来回徘徊。 似是天降,又映飞天。 「夫君,你看!」微生冥绝指着轮迴桥,「轮迴桥已经恢復原状了。」 在他们快活的这段时间,轮迴桥经歷了塌陷,又一次重建。 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也分不清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生死界中。 「是啊!」楚文豫感慨道:「一切都已经復原了,我该放下了。」 其实,从来就没有纠结过,对于楚文豫来说,千年前已经死了,一直过不去的,从来不是自己这道坎,而是微生冥绝。 楚文豫觉得对不起微生冥绝的愧疚,闭关千年,何等寂寞,他竟然私自丢下他而去。 「现在的我们并不是神,我们是人,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嘛,」微生冥绝诱导着楚文豫停下来:「就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有个伴,无关身份地位,也无关男女,就只是个伴。」楚文豫点了点头:「就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确实挺好的。」 夕阳的余晖在一次洒落到轮迴桥上,让这座冷冰冰的桥也有了烟火气息。 若是没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或许这里,也会有无数小神定居在此。 或许,也会是繁华的地界。 可惜…… 到现在还是这么荒凉。 烟花剎那,也好过破败终生。 这场千年前的场景已经落下了帷幕,通道伴随着夕阳映在上空。 也赋予了轮迴桥应有的温度。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携手而出,和江海原以及夏无渊再见面。 「你们怎么这么慢?」夏无渊等不及了,他们刚一出来就开始吐槽,道:「我都在这里等了小半个月了,你们两个怎么刚出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惊讶的看着他,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刚刚说多久?」 「小半个月了。」夏无渊再一次重复道,本来耐心就所剩无几,他们还得一遍遍的问,整的夏无渊更不想多说了。 「这怎么可能?」楚文豫想了一想,觉得不可能啊,他们明明才在里面度过了几个时辰,怎么可能就小半个月了呢。 微生冥绝也觉得不可能,虽然说里面的时间有可能与外面的时间不同,但是这未免也差的太大了吧,「你是认真的吗?」 「已经真的不能再真了。」夏无渊十分无力的瘫坐在地:「我以为你们俩要在里面隐居过日子呢!」 楚文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文豫觉得问夏无渊也问不出来,只能去问江海原了。 江海原粗略地计算了一下:「那是在九重天上,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而这里是冥界滔罪岛,与九重天的时间也不同,至于怎么个不同法,我也没算过,所以也不太清楚。」 微生冥绝:「……」 「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嘛?」微生冥绝问道,不应该在此地耽搁时间,否则不知道要过去多久,也不知道外界,也就是人间是否已经春去秋来了。 「应该还不太行。」江海原摇了摇头道。 楚文豫看着滔罪岛上的一切,这里太陌生了,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于是问道:「为何现在还不能出去?」 「因为这是黑白无常设下的光门轮迴,现在还未到时间。」江海原看着茫茫的罪孽海,有些不舍道:「但是你们现在可以离开滔罪岛了,我已经为你们备好了功德船,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到时间?」夏无渊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继续待下去。」 江海原笑了笑没说话。 大概是猜到了夏无渊的结局吧? 「你们几个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属于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也要在这里闭关了。」江海原说完就消失了,只留下一条靠在滔罪岛岸上的功德船。 万千功德,化为一叶扁舟,这是江海原自己的功德船。 第389页 他之所以要去闭关,是因为这条功德船,已经断了他离开的路。 江海原若是想要离开滔罪岛,就必须搭载功德船,可惜他的功德船已经让给了他们,江海原别无办法,就只能去闭关了。 「我们现在赶紧离开这里吧,这个鬼地方,实在是太邪门,若不是因为你们两个,我们早就能走了。」夏无渊说这话有些责怪的意味,但也没有真的责怪他们两个。 夏无渊心里也很清楚,这里面的时间谁都把握不住,他只是空有气没处撒而已。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行了吗?」楚文豫拍了拍夏无渊的肩膀道。 夏无渊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恐怕我们现在还不能走。」微生冥绝摇了摇头,郑重道。 「又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夏无渊看着他这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心中咯噔一下,不会这回又走不了了吧? 我以为微生冥绝是认真的,可谁知微生冥绝突然一笑,道:「就是吓你的,走吧!」 夏无渊:「……」 随后,他们也坐上了功德船,再一次渡过罪孽海。 第187章 锁罪明崖 罪孽海的另一端, 是锁罪明崖。 一叶扁舟何其小,在无尽的罪孽海上,就像是在深渊上的一只独臂, 被所有的罪恶包裹着的一股清流。 海面上波涛汹涌, 浪花滚滚,在这么渺小的一叶扁舟上, 三人依旧有说有笑。 好像这些罪恶根本进不了他们的身。 这也是江海原让他们渡过苦海塔的原因。 只有度过了苦海塔, 才能不受罪恶的侵蚀,他们三个载着功德船,才能回到岸边。 但是江海原没有料到的是, 他们并没有回到原定的岸边, 而是来到了罪孽海的另一端。 在这片罪孽海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高耸的悬崖——锁罪明崖。 崖边, 风声唿啸,诉说着一种无言的悲凉, 崖壁上刻满了看不懂的文字,它们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经变得模煳不清。 三人站在锁罪明崖的边缘, 放眼望去, 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沉默。 这里没有生命的气息,没有一丝光亮,只有那永恆的黑暗与冷酷的寂静, 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在这里被束缚,所有的希望都被夺走,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这是什么地方?」夏无渊感觉周围都冷冰冰的, 也让他的身体变得冰凉。 四周吹气的寒风如同雪山之巅的寒风,这锁罪明崖的寒气也不亚于雪山之巅, 只是这里可没有雪山之巅有生机。 这里只有无尽的黑暗。 突然间,一道微弱的光芒从海面升起,穿越了黑暗的雾霭,直指天际。 那是一盏灯塔,孤独地矗立在崖边,它的光芒虽然微弱,但却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 灯塔下,有一个孤独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一个背负着沉重罪孽的灵魂。 那人的手中握着一把古老的钥匙,那是唯一能打开锁罪明崖深处秘密的钥匙。 他缓缓地走向了灯塔,走进了那微弱的光芒中,他打开了灯塔的门,消失在唯一的光芒处。 而他们三人也被吸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塔室,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锁链装置。 楚文豫的手指轻轻地滑过锁链上的每一个环节,那些曾经束缚着无数灵魂的锁链在他的手中,仿佛变得轻若无物。 又重于九重天。 但楚文豫觉得,此处的重点应该不在这里,而在那传说中的三块石头上。 毕竟这些锁链都是在冥神死后才有的,那么之前呢,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锁罪明崖?」楚文豫贴在锁链上,似乎能感受到底下的怨气:「想不到真的有这种地方,而且是在冥界。」 「它不应该在冥界吗?」夏无渊好奇的问道。 冥界本身还有无数幽冥,锁罪明崖能锁住无数的灵魂,这不是很好吗? 「因为冥界本身就是罪孽,曾经冥界的唯一真神,冥神神滥杀无辜,导致冥界罪孽深重,这锁罪明崖倒是一处清净之地。」微生冥绝握紧拳头道,一想起冥神来,就能想起千年前楚文豫的死。 冥神本身就是罪孽,冥界也是。 虽然微生冥绝现在的心境和之前已经大为不同,但他还是不想提及那段悲伤的过往,「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立的!」 或许,是刚才看到的那人。 又或许,他未必是人。 谁又能知道呢,或许连他自己,都已经不清楚了。 「我现在特别想知道,锁罪明崖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夏无渊双手环胸,问道。 「锁罪明崖原本是些山洞巨石,原先讲的是阴官无命,无情,无血三位的纠葛,这些都是书中记载的。」微生冥绝看着锁罪明崖道:「只不过后来,冥神屠戮众生,锁罪明崖就变成了锁着冥界罪孽怨魂的地方。」 「所以,这里是三位阴官的所在地?」夏无渊听到了三位阴官的名字已经浑身起鸡皮疙瘩了,无命,无情,无血,这都是什么阴森的名字啊? 「不清楚,那都是书中记载的,现在也未必如同书中记载的那样。」楚文豫摇了摇头,他感受不到一点生机,觉得此处应当早就没有纠葛了,只是三块冰冷冷的石头罢了。 第390页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入了无命石。 他们进入无命石后,阴官无命醒了过来,「是你们三人唤醒了我?」 「我们刚进来。」夏无渊拼命的招手,道:「无意冒犯!」 阴官无命:「……」 我还想感谢你们呢,怎么这么着急撇清关系干什么? 「你们为何会进入无命石?」阴官无命看着夏无渊,看的夏无渊心里的胆子缩回了好几个度,夏无渊咽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们是无意间进来的,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 阴官无命无奈的嘆了一口气,道:「能不能换个人和本阴官交流,你们两个是哑巴吗?」 「不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说道。 阴官无命看向他们两个的眼神都变了:「哎呦,还挺齐。」 楚文豫,微生冥绝:「……」 这玩意儿是阴官吗? 怎么这么缺德? 「本阴官从来都不缺德。」阴官无命轻松的说道。 「你能听见我们的心里话?」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又一次异口同声的说。 「本阴官不仅能听见你们的心里话,我还能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阴官无命上下打量着他们二人,最终的目光停留在二人中间:「比如……你们想着……」 「停,不要说了。」楚文豫一个拒绝的手势摆了上来:「打住,就到这里就可以了。」 阴官无命看着他那张脸,心里想着:明明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心里都是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白瞎了这一张脸。 还有他旁边的微生冥绝,心中的夫君倒是叫的多,确实是心有灵犀。 只可惜,还是两个字:龌龊。 幸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听不到阴官无命的心声,不然非得和他打一架。 「那么就回归正题吧。」阴官无命目光转移到夏无渊身上,还是这小子看上去比较单纯一些,脑子里都是好奇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心中也没有那么多的束缚,看上去很好骗的样子。 阴官无命走到夏无渊的身边。 阴官无命走一步,夏无渊就得退一步,心里还想着: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他越是这样想,阴官无命就越是要过去,非得治好他不可。 「怎么,不想让我过来?」阴官无命快速上前,拉住夏无渊的手,道:「年轻人,没必要这么胆小吧?」 「谁……谁说我胆小了?」夏无渊强撑着一口气在和阴官无命交谈,实际上,他的魂早已飞了,不知道飞到哪里,或许是九霄云外,「我可……可……」 「不胆小,还结巴呀?」阴官无命调侃道:「你还是注意一下形象吧!」 夏无渊整理了衣服,道:「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这么嫌弃我,难不成你已经有相好了?」阴官无命贴在夏无渊的身边,问道:「可是你看上去,分明就像是没有开窍的大尾巴狼,还好意思嫌弃我?」 「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丑了。」知道阴官无命能听到他的心声之后,夏无渊也不装了,直白道:「你但凡长的好看一点,我也不至于这么嫌弃你,好吗?」 夏无渊话音刚落,阴官无命就化身一个美男子,手中也是拿着一把摺扇。 与夏无渊手中的这把却是天壤之别,夏无渊知风雅,风情,风度,而阴官无命手中的那把只言生死。 阴官无命手中的那把摺扇只能是杀器。 「人凶就算了,扇子还这么凶。」夏无渊看着那把满身是血的摺扇,突然感觉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摺扇都是风雅之物。 阴官无命收起摺扇,藏入袖中:「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人,与你们是不同的。」 「哦!」夏无渊瞥了他一眼,道:「怪不得这么凶。」 「我哪里凶了?」阴官无命拉着夏无渊的衣领道。 夏无渊低头看向自己的衣领,已经变得皱皱巴巴,「这还不凶?」 阴官无命:「……」 行啊,你小子诈我! 「再强调一遍,我不凶,你给我等着。」说罢,阴官无命就将他们带入了一个全新的空间里。 这个空间宛如一个封闭的梦境,四处都是无尽的幻影和幻象,却异常地寂静,静得仿佛可以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 楚文豫环视四周,道:「故弄玄虚。」 「是不是故弄玄虚,你们感受一下就知道了。」阴官无命躲在暗处说。 「能不能出来?」夏无渊无情的吐槽道:「见不得人的东西。」 站在一旁的楚文豫心里想着:若是骆晚阙那小子在就好了,说不定能怼的阴官无命吐血。 根本不用非一兵一卒,就能从心理上击溃他。 在这个无边无际的空间,只有一束幽暗的蓝白色光芒在其中飘渺。 光芒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似是被轻纱覆盖。 楚文豫走到那一处幽暗的蓝白色光芒中,看到了一个舞者。 水袖撩落,最是动情。 可谓风雅。 那是刚才的阴官无命? 不是的。 这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刚才的阴官无命摺扇中尽是杀机,而眼前之人,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舞者。 在无尽的空间中跳着最动人的舞,哪怕四周空无一人。 第391页 他好像一直在跳,也不知道累。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人才停了下来,「你们是谁?」 没人回答。 「如果是台上之人,请下台,如果是台下之人,请欣赏。」那人冰冷的说。 这冷冰冰的模样,倒是和锁罪明崖如出一辙,不过,看着也比阴官无命顺眼多了。 「台上之人如何?台下之人又如何?」楚文豫不太明白他说的意思。 何为台上之人,又何为台下之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繫,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贸然说明,可能会适得其反。 不如先问清楚了再说。 「台上之人定生死,台下之人赏风情。若三位是台上之人,那就先问过我袖中的摺扇,胜则生,败则死。」那人轻微舞动衣袖,袖中暗藏着干坤:「若三位是台下之人,便可欣赏一舞风情。」 夏无渊连忙说道:「我们是台下之人。」 阴官无命:「没出息的东西。」 「那就拿命来吧!」那人拿出袖中的摺扇,将矛头对准夏无渊一人。 此时,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已经退了下去,退到了台下。 夏无渊:「???」 不是,你们连帮都不帮了吗? 演一下,也不行吗? 「我是台下之人呀,干嘛……」夏无渊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人手中的摺扇已经快到夏无渊的脸前了,「废话真多。」 第188章 无命石舞 无奈之下, 夏无渊也只好拿出摺扇,与他对决。 对决开始,舞者先发制人。 他以惊人的速度和敏捷度移动着身形, 手中的摺扇如同一条银色的蛇, 快速而灵动地划过空气。 夏无渊并不轻视,他稳稳地站立在原地, 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 他挥动摺扇, 扇气纵横,试图逼退舞者的攻势。 然而,舞者的动作却如影随形, 无论夏无渊如何挥扇抵挡, 他总能巧妙地避过夏无渊的摺扇,用摺扇抵挡夏无渊的攻击。 夏无渊手中那柄精巧的摺扇, 如月牙儿般闪着冷光,轻轻摇曳, 带着丝丝的寒意。 也被舞者的冰冷传染的透彻。 舞者一身紧身舞衣,衣袂飘飘,如风中的柳絮。 停留片刻后, 忽而, 他手中的扇子与夏无渊的摺扇在空中碰撞,发出「嘭嘭」的响声,仿佛是两把扇子在对话, 又像是两股力量在较量。 夏无渊的眼神锐利如鹰,他轻轻一挥摺扇,风声唿啸, 捲起一片尘土。 舞者的身影在尘土中若隐若现,但他的动作却丝毫不乱。 他用摺扇一挡夏无渊的攻势, 双手的力气透过扇骨,竟仿佛化为一股激流。 摺扇在他的操控下变得轻盈灵动,也像是在舞蹈一般。 两人之间的对决越发激烈。 夏无渊忽而以摺扇扫向舞者的脚踝,企图制敌先机。 舞者眼神一凝,急忙以扇子抵挡。 两把扇子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舞者借力一跃而起,手中的摺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夏无渊不慌不忙地应对着舞者的攻势。 他以摺扇抵挡着舞者的每一次攻击,同时寻找着对手的破绽。 他的眼神始终紧紧地盯着舞者,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而舞者也不甘示弱,毫不保留地倾注了他全身的力量。 突然间,夏无渊勐然一挥摺扇,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扇子中喷薄而出,直扑向舞者。 舞者眼见这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毫不畏惧地以摺扇迎了上去。 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然而就在此时,夏无渊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他突然收起摺扇,身体轻轻一跃,从空中俯冲而下,以一个看似轻柔却蕴含巨大力量的动作,向舞者发起了致命的攻击。 舞者此时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摺扇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在一瞬间,汇聚爆发出了一道炫目的光芒如同彩色的烟火般散落在地上,溅起了一片绚烂。 但舞者还是抵挡住了这一击。 慢慢的,夏无渊逐渐发现了舞者的弱点——他的动作虽然灵动,但攻击力度却相对较弱。 于是他摧动全身的内力,将扇气与摺扇的攻击相结合,试图一举制敌。 然而舞者利用自己的舞蹈技巧,将攻击都转化成一场优雅的舞蹈。 台上之人定生死,台下之人解风情。 夏无渊和舞者在台上的激烈交锋,台下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看的津津有味。 好像没有看到交锋,而是看到了一场精美绝伦的舞蹈。 舞者舞技朝绝,胜过人间所有舞者。 「果真是一场很美的舞蹈表演。」楚文豫鼓掌夸赞道。 微生冥绝也跟着附和道:「美!」 台上的夏无渊:「……」 你们两个没有良心的,也不知道上台来帮帮兄弟我? 台下拍手叫好。 台上还在生死相搏。 夏无渊迅速地挥动摺扇,想要结束这场战斗,一道凌厉的扇气直指舞者的胸口。 然而在千钧一髮之际,舞者巧妙地运用了摺扇抵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夏无渊的破绽——他为了追求一招制敌而稍显急躁。 第392页 于是舞者展开了自己的杀手锏——他运用舞蹈的力量将自己的身形化为一团红色的幻影,与摺扇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无数次的攻防之间,他逐渐逼近了夏无渊。 夏无渊虽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强大压力,却也坚定信心保持冷静,寻找机会反击。 忽然间,舞者收起了摺扇。 夏无渊:「???」 不打了? 「你这是认输了?」夏无渊也收起手中的摺扇问道:「这就不打了?我还没打尽兴呢!」 舞者微微一笑,道:「台下的人已经看完了风情,台上的人也不必定生死了。」 「能不能说人话?」夏无渊刚才打的不尽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耐心,舞者还在这玩哑迷,听的夏无渊忍受不了一点。 「我的舞已经表演完了。」舞者将手中的摺扇收于袖中,隐藏起来杀机,道:「你也没什么价值了。」 夏无渊:「……」 「我去你大爷,耍我呢?」夏无渊暴躁的看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他早就死了千万次了,夏无渊手中的摺扇可收不起来,所有的风雅都已不在,只剩下无尽的杀机,「我还没打够呢!」 舞者也没有继续和他打的意思,说:「能在我手下熬过这么多招,还没死,你就庆幸吧!」 夏无渊没好气道:「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差不多吧!」舞者心满意足道:「你可得好好感谢我的不杀之恩。」 「我谢谢你哈!」夏无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大头鬼!」 舞者:「……」 「我乃阴官无命,并非是什么大头鬼。」阴官无命恢復了身份道。 「我早就知道了。」夏无渊从刚开打时候就知道了他就是阴官无命。 不然也不会和他打那一架。 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戏看的最欢的还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倒是便宜了他们二人了。 夏无渊在前面卖命的打架,他们二人倒是躲的清闲,一开始,连帮都不想帮。 「你们两个倒是跑的挺快啊!」夏无渊拿起摺扇来,如果能打得过的话,他一定要和他们二人再打一架,可惜,打不过。 只能被迫收起摺扇。 主打的就是一个能屈能伸。 「这不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嘛!」楚文豫拍着夏无渊的肩膀,道:「若是我们两个上了,那还有你的什么事啊?」 夏无渊:「……」 早知道就不该说这么一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舞可没有跳完吧?」微生冥绝走到阴官无命面前,道:「既然没有跳完,何必不战认输了呢?」 「因为我有一个……挚友,他喜欢点到为止,而且,这支舞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若是能够跳完,第一个看到的,也只会是他。」阴官无命笑着说。 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到无尽的思念,在这无边无际的空间里,飘来飘去无穷尽,永远都不会有尽时。 「你所说的挚友,」微生冥绝看着阴官无命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最真切的情意:「可是无情,无血之中的一个?」 「是无情。」阴官无命说道,他眼中的阴官无情,和别人眼中的不一样。 所有人都说:阴官无情,最是无情。 可在阴官无命的眼中,无情是他们三个人之中最有情的那一个。 他只是名字无情罢了,并不是真正的无情。 「此舞名曰:无情动,便是专门为他而舞,也是专门跳给他一人看的。」阴官无命心中所想皆是无情,「第一个能看完此舞的,只会是他:无情。」 「那就留给你的无情吧,」夏无渊凑过来看热闹:「我们还不想看完呢。」 「你也坚持不到此舞跳完。」阴官无命也没有给夏无渊留余地,「我要是使出全力,你恐怕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夏无渊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得了吧你,你以为只有你自己保留了吗?难道我就没保留吗?」 夏无渊也承认了,从一开始和阴官无命的交手,他就已经知道了,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没有必要下死手,两个人都在冥冥之中留了一手。 「刚刚这一掌,我只用了一成功力。」夏无渊骄傲的说。 阴官无命被震得气血翻滚,看着夏无渊的眼神中尽是杀意:「我管你用了几成功力,你拍我干什么?」 「因为我刚刚没打尽兴啊!」夏无渊厚着脸皮说:「谁让你突然间停下来了?」 阴官无命:「……」 懒得和你计较。 「既然你在无命石中,那你的挚友无情,是否在无情石中?」微生冥绝想了想问道。 此时此刻,还是正事要紧。 至于跳舞,或者是打架的事,日后再说。 「是。」提起这个,阴官无命就恨死冥神了,若不是冥神,他们三个也不会被封印在锁罪明崖,「他就被封印在无情石中。」 「封印?」楚文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消息,阴官无命说的,和书中记载的不一样,怎么会是封印,楚文豫心里也不明白,「是谁干的?谁把你们封印在此地的?」 「是冥神!」阴官无命握紧拳头,心中愤恨道:「若不是冥神,我们怎么可能会被封印在此地?」 「原来是他。」楚文豫安抚道:「没事,他已经死了。」 第393页 「谁杀的,他可是冥界唯一的真神啊!」 听到楚文豫说冥神已死的消息,阴官无命都不敢相信,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这么有本事,能杀死冥界唯一的真神。 阴官无命只知道,千年前,冥神被封印了,但是真正的杀死冥神,这是他所料未及的事。 在这锁罪明崖里面待了太久了,而且被封印在无命石中出不去,已经千年之久了。 楚文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微生冥绝,道:「当然是我们两个合力杀的了。」 「就你?」阴官无命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以他们两个目前的实力,不过是一介凡人,又怎么可能杀得了冥界唯一的真神,「你开什么玩笑呢?」 「没和你开玩笑。」楚文豫转动手腕,问道:「你可知千年之前封印冥神的是谁?」 「那是九重天上的人,和我们是天差地别的,我又怎么可能知道?」阴官无命摇了摇头道:「我只能待在冥界,这里消息又比较闭塞,听不到远方传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谁杀死的冥神,怎么,难不成你知道?」 「千年前,就是我亲自封印的冥神。」楚文豫拍着胸脯说:「千年后,也是我亲手杀死的冥神。」 「别吹牛了。」阴官无命听着有些尴尬,道:「虽然这里消息闭塞,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传闻中,千年之前,封印冥神的那真神,早就已经身死了,你个冒牌货,就不要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了,简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楚文豫:「……」 第189章 无情石音 怎么他油盐不进呢? 看来说什么, 他都不会信了,楚文豫还是那句话:「我已经活了千年了。」 反正说都说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至于他信不信, 那就是他的事了。 阴官无命无情的「切」了一声! 一声过后,他们就进入了无情石中。 无情石可比无命石看起来更干净一些。 「是你们唤醒了我?」阴官无情面无表情的问道。 突然出现三个人, 而且能进入到无命石中, 关键还都是凡人。 这三个人怎么看都不平凡啊! 「果真是挚友,连说的第一句话,问的第一个问题都一样。」夏无渊意有所指道。 阴官无情紧紧的盯着夏无渊, 像是要从他的影子里, 找寻出另一个气息。 「你们见过无命?」阴官无情激动的说,「他怎么样了, 他还好吧?」 「你就放心吧!」夏无渊毫不客气的说:「这傢伙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怎么可能不好?」 「那就好。」阴官无情还是面无表情, 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半分血色,整张脸像是盖上了一层雪, 让众人近不了他的身:「可他以前, 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以前都是你照顾他吗?」楚文豫走了过来问道。 「不是,都是无血处处照顾我们二人,那时候还是不懂事, 可现在懂了。」阴官无情的脸上有了一丝浮动:「我知道无情没有向你们提及无血,他是否还在怪无血?」 「你们当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微生冥绝觉得无情这话中, 还是带着回忆的气息,但是他好像又不想提及过往, 想必也是像他一样,不愿意提及的都是伤心的往事吧? 「当年,我们有机会逃离这里,从今自由自在的,可惜……」无情的话止步于此,显然,他是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了。 他们毕竟是外人,既然无情不愿意说,他们也不好多问。 不过,说起这个,他们竟然从无情的脸上看到了愤怒,这可真是千年难见。 阴官无情像是被这段回忆激发出什么,悲愤道:「可惜,我们分别被锁在三个石头里,这一锁,这一分离,就是千年。」 「那你们一定恨透了冥神吧?」夏无渊看向阴官无情,又看向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不过你放心,有人已经将冥神彻底杀死了,也算是为你们报仇了。」 「什么?」阴官无情愤怒的脸上多了几分激动:「冥神死了?」 「已经死了。」夏无渊坚定的点了点头道。 「消息可否属实?」阴官无情竟然有些不太相信,「你们没有诓骗我吧?」 「千真万确。」夏无渊再一次肯定这个真的不能再真的消息了,「冥神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死的透透的,再无生机,也再无復活的可能。」 「他终于死了。」阴官无情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是谁?是谁杀死的冥神?」 「是我。」楚文豫站到阴官无情的面前,也拉上了微生冥绝的手,举起来道:「还有我。」 「就凭你们两个?」阴官无情显然是不相信他们,怀疑的不能再怀疑了,怀疑的表情就差写在脸上了,「怎么可能杀的了冥神。」 夏无渊摇头晃脑道:「你和无命果然是挚友,一个两个的,全都不信。」 「实话告诉你吧!」楚文豫郑重且严肃的说道:「我们已经活了千年了,千年前,就是我和夫君二人联合起来封印的冥神。」 「年轻人,话可不能乱说,我虽然被锁在这里千年之久,但也不是傻子,你可不要骗我。」阴官无情摇头道:「千年前封印冥神的真神已经死了,而且那时候,冥神只是被封印了,并没有死。」 说起千年前的英雄,阴官无情也是心生敬佩之意,可也替他感到不值当的,「当年九重天那一帮废物将他推出去,最后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场,我都替他感到不值,可他已经死了,千年后,还有谁能杀的了冥神?」 第394页 「还是我。」楚文豫摊牌道:「我就是千年前封印冥神之人,我没死,千年后,又是我杀死了冥神。」 「就你?还是算了吧!」阴官无情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想着: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急功近利,诛杀冥神可不止是说说的,这样的功冒领可不好。 「我们兄弟三人虽然被封印在三块石头里千年,但是,我们也活了千年了,也是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以后撒谎还是要撒小一点,就你这套说辞,没人相信的。」阴官无情嘆了一口气道。 一旁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唉!」 怎么说真话就这么难以让人相信呢? 承认别人优秀,就这么难吗? 「你们嘆气也没有用。」阴官无情草率的笑了一下,通常只要是阴官无情笑了,肯定是要人命的时候,「撒谎,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阴官无情的话音刚落,他们就出现在他创造出来的空间里。 这是一片无垠的草原。 在草原的尽头,有一处被遗忘的角落。 而他们现在正处于被遗忘的角落里。 这里,微风轻轻吹过,伴随着野花的香气,宛如天地间最纯粹的交响乐。 此刻,在这无垠的草原上,一位儒雅公子正独自弹奏着古琴。 他和阴官无情长的一模一样,不过气质倒是天差地别。 虽然他就是阴官无情。 阴官无情身着白色的长袍,衣袂飘飘,仿佛是草原上的一股清流,眉宇间透着几分淡然与从容。 他的长髮随风轻扬,与这广袤的草原融为一体。 他坐于草地上,身后是一张用檀木制成的古琴,古琴上刻有精緻的云纹和蜿蜒的龙形图案。 阴官无情虽然看上去很儒雅,但他那不经意间的笑,还是挺瘆人的,夏无渊浑身一哆嗦:「这未免有点太……」 「不尽人意。」楚文豫直言道。 看着阴官无情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好似看到了自己的手抚过锁罪明崖的锁链。 自由散漫,又束缚纠葛。 一曲高歌,一曲挽醉。 弹指间,爱恨情仇皆灰飞烟灭。 草原上的阳光洒在阴官无情的身上,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上流转。 阴官无情弹奏的这首曲子时而轻柔如微风拂面,时而激昂如瀑布飞流。 曲调里流淌的是无尽的思念和感慨,他在想无命和无血。 草原上的风吹动着他那轻舞的髮丝,轻轻抚过他的脸庞,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中,忘却了时间与空间的存在。 弹奏到了高潮部分,他的身体仿佛也跟着音乐起舞,如同草原上的风与云一般自由而洒脱。 然后,戛然而止。 夏无渊刚想欣赏美妙的曲子,就被阴官无情的强行暂停感到不满:「怎么你们兄弟二人都是一个德行,一个跳舞跳一半不跳了,一个弹琴弹一半不弹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阴官无情收起面前的琴,道:「不是我故意停止,而是再不停止,你们都得死。」 「我谢谢你为我们考虑。」夏无渊翻了个白眼:「不就是首曲子吗,小爷我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也不知道听多少人弹过,怎么到你这里,就这么费劲呢?」 「这首曲子暗藏杀机。」阴官无情解释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头晕眼花,浑身提不上力气来?」 夏无渊一拳打出去:「没有,挺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阴官无情心里想着他不可能不受到干扰,不可能躲避得了琴音的攻击:「你们……」 「都说了,我们都活了千年了。」楚文豫叉着腰说:「谁让你自己不信的?」 阴官无情:「……」 「当然,他们活了千年,不包括我,我只是一介凡人。」夏无渊拿出摺扇:「但是……我依旧不受你琴音的干扰,你猜是为什么?」 「不知道。」阴官无情不想和他在这打哑谜,他进入此地,不是为了猜谜语的,「你直说便是。」 「因为……受琴音干扰的,只有你自己。」夏无渊直言道:「你若是再不出来,可就被心魔控制了。」 「???」阴官无情眼眉挤在一起:「这……怎么可能?」 他弹琴千余载,怎么可能会被琴音干扰,又怎么可能会被心魔控制? 夏无渊一定是在危言耸听。 他是在胡扯! 这是阴官无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不信你们两个打一架?」楚文豫指着夏无渊道:「他刚才还和你的挚友打了一架。」 挚友二字,楚文豫格外突出强调。 夏无渊:「……」 怎么又是我? 「好,」阴官无情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楚文豫的提议。 他已经在此等了千年,别说是打架了,有个人说话就不错了。 现在有个年轻人陪他试试手,不答应白不答应,阴官无情笑道:「来吧!」 「又是这个笑。」夏无渊不禁打了个寒颤:「太冷了,也太瘆得慌了。」 准备好了之后,夏无渊用摺扇对战阴官无情的琴音,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退却一旁,还是当个看客。 要做台下解风情之人。 他们才不要在台上定生死呢! 阴官无情拨弄琴弦,一次弦响,似乎有如细小的箭矢在空中飞射而出,凝聚着肃杀的气氛。 第395页 此时,夏无渊也扬起了摺扇。 一时间,一阵劲风骤然爆发出来,仿佛草原上的狂风骤起,席捲着一切。 摺扇瞬间化作一道银色的光影,带着凌厉的气势向阴官无情噼去。 阴官无情的琴音也在这时响起,划破寂静无声。 他挑动琴弦,一声琴弦震动,如同实质般刺向夏无渊。 但是,夏无渊的身法似乎比风还快,摺扇挥动间,无人可近身。 无论是琴音的强烈攻势还是周身的强风,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霎那间,火花四溅,发出「砰砰」的声音,似乎将这寂静的草原震得抖动起来。 夏无渊勐地跃起,犹如雄鹰捕猎一般高高地沖向空中。 与此同时,摺扇在空中翻滚着,化作了无数道银色的光影。 这些光影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阴官无情袭去。 阴官无情的琴音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激昂和尖锐。 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着,然而,这激昂的琴音却无法抵挡夏无渊的攻势。 那些银色的光影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舞动、旋转、然后勐然落下。 就在这一瞬间,阴官无情的琴弦突然断裂了。 他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这怎么可能?」阴官无情仰天大喊道。 第190章 无血石合 而此时夏无渊已经从空中落下, 稳稳地站在了地上,手中的摺扇轻轻一挥,那些银色的光影便如同一阵轻烟般, 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草原陷入了寂静之中。 琴弦断裂激发出阴官无情的心魔, 夏无渊被捲入他心魔的世界。 夏无渊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幻影。 那是一个阴暗的影子,充满了迷雾和混沌, 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煳不清。 他的感官被扭曲, 似乎置身于一个混乱而狂暴的海洋中。 周围的风声像是野兽的低吼,带着无法忽视的寒意和敌意。 「这是怎么回事?」夏无渊自言自语道,他伸出手去触摸, 可没有任何可以触摸到的东西, 只剩下什么都没有的空洞。 就连阳光在这里也变得冷淡无情,没有丝毫的温暖可言。 在夏无渊的脚下, 有一股冰冷的潮水翻滚涌动,「什么东西!」 水波像是剧痛的尖锐划痕, 一刀刀刻入夏无渊的心中。 「啊……」他试图挣扎、唿喊,但所有的声音都被这无尽的黑暗和混沌所吞噬。 他怎么喊都喊不出来。 夏无渊已经失声了。 心跳如同擂鼓般剧烈地敲击着他的胸膛,让他无法唿吸。 怎么会这样? 这到底是哪里? 夏无渊还没有反应过来, 阴官无情就出现了, 只不过不再儒雅,而是变得血腥。 「去死吧!」阴官无情扭曲着脸说。 「心魔?」夏无渊一眼便看穿了这是阴官无情的心魔,它和阴官无情有着天壤之别。 只是, 阴官无情怎么会有心魔? 他可是阴官啊! 「我不是心魔。」对面的阴官无情狡辩道:「我就是无情。」 「你确实无情。」夏无渊转动手腕,拿出摺扇来面对入魔的阴官无情:「不仅无情,还不要脸。」 心魔:「……」 「一个心魔还妄想喧宾夺主?」夏无渊继续说:「我呸!」 他和宰相学了不少怼人的话。 那些朝臣「无理取闹」之时, 宰相可不惯着他们,而夏无渊就是在一旁光明正大的「学习」。 为官之道他没学多少, 怼人的功夫倒是见长,不知道下次和骆晚阙见面的时候,两个人会不会吵起来。 心魔受不了了,不想和夏无渊废话:「去死吧!」 「你主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夏无渊叉着腰,摆着谱道:「还想让我去死,你都不知道,你主人的琴弦已经断了吧?」 琴弦已断,拿什么攻击我? 就凭你这个黑炭吗? 心魔强行合成琴弦,以身为弦,凝神蓄力:「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断弦术。」 「要打就打,再不打就被你丑死了。」夏无渊用摺扇严阵以待,道:「我现在好心提醒你一下,断弦术可只有一击,一击若是不成,你就没命了。」 这一击,将夏无渊逼至绝境,摺扇断了,琴弦也断了。 心魔已溃,只是无情。 阴官无情这才恢復过来,道:「抱歉。」 「没事。」夏无渊收起已经断了的摺扇说:「一把摺扇而已,我出去再买把便是。」 夏无渊见阴官无情还是低着头,又安慰道:「你不要自责,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摺扇,琴弦同归于尽了,我们也算是两清了,你的琴可比我的摺扇名贵多了。」 阴官无情抬起头来看着夏无渊的眼睛:「你接下来可是要去无血那里?」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去哪里。」夏无渊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我送你们去无血那里。」阴官无情结下封印,将三人送到了阴官无血的无血石中。 这无血石看起来更干净。 阴官无血看上去十分清冷。 第396页 与佟凝雪不同的清冷。 「这里是无血石,闲杂人等退避。」阴官无血一挥手,阻挡了一个结界。 夏无渊伸手去触碰,他的手刚接触这个结界,结界就不攻自破了。 「你身上怎么会有无命和无请的气息?」阴官无血警惕的看着夏无渊:「你们把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你就放心吧,他们两个都好好的。」夏无渊无奈的凑近阴官无血:「我们可没把他们两个怎么样,倒是你,把他们两个怎么样?」 「我……」阴官无血被夏无渊的这一句话驳了回去,他是有愧,但若是能够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选择的,「我们三个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外人置喙。」 他不想说,更不愿说。 他们三个阴官可以说是「情比金坚」,只是,中间闹了点小误会,但那终究是他们三个之间的事情,与外人无关,阴官无血也不想让外人知道。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么夏无渊也不会再问。 只不过,他现在有些好奇,阴官无命跳的是舞,阴官无命弹的是琴,那阴官无血呢? 「我们没想知道你们三个之间的事情,也对你们不感兴趣。」夏无渊才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但是……」 只是这里是无血石,也是锁罪明崖的最后一道关卡。 「但是,我们想尽快出去。」夏无渊继续说道:「能不能放我们出去?」 「我不知道如何出去,要是知道怎么出去,我早就出去了,好吧?」阴官无血直言道:「再者说,我若是知道怎么出去,还至于在这里面,被困了千年,你们还能见得到我?」 「也对。」夏无渊嘆了一口气,道:「你若是能出去,早就和他们团聚了吧?」 「谁不想和兄弟团聚呢?」阴官无血感慨道:「虽然我们三个之间发生了些小插曲,但是总归是兄弟,既然是兄弟,哪怕殊途,也要同归。」 「我想试试。」夏无渊冷静道。 阴官无血双手放在封印上:「试什么,怎么试?」 「试着让你们团聚。」夏无渊夸下海口道。 「哈哈哈……」他是天真的想法实在喜人,被阴官无血无情的嘲笑了一顿:「我们三个,分别被困在三块石头里千年,你一介凡人,如何救我们出去?」 「我虽然做不到,但是我的兄弟可以啊!」夏无渊指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说:「他们两个,已经活了千年了。」 阴官无血:「……」 不信! 「你的这两个兄弟看起来也像是凡人,怎么可能活了千年?」阴官无血冷酷的说,他一点也不相信夏无渊的话。 「你可知冥神是谁杀死的?」夏无渊知道阴官无血不肯相信自己说的话,所以得拿出点实质性的证据来。 「什么???」阴官无血和他的两个好兄弟一样,也是刚知道这一惊天的消息:「你说冥神死了?」 「确实已经死了,死透了。」差不多的话,夏无渊连说了三遍了,「我保证,冥神再也不会復活过来。」 「太好了。」阴官无血鼓掌叫好,「这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 这一点,倒是和无情以及无命不太一样。 他们可没有他这么激动。 「你若是不开口,」夏无渊的滤镜碎了一地:「或许气质上很像我某个朋友。」 「谁?」阴官无血也很想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能有凡人的朋友和他很像。 「但是你一开口,」夏无渊无奈的说了一句:「立马就变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阴官无血:「……」 夏无渊话音刚落,就被捲入阴官无血的意识里。 四海滔滔,凝波于冰。 「这里是什么地方?」夏无渊依旧是自言自语,就知道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们两个只知道在台下看戏,不会过来帮忙,只能自寻出路,「怎么这么晕……」 「这里是我的意识里,」阴官无血合掌说:「除了他们两个进来过,你是第三个,也是唯一一个凡人,能够进来我的意识里,说明他们两个已经认可你了。」 「所以呢?」夏无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心里想道:难不成还得和他打一架? 非也非也,无需打架。 阴官无血丢给他一本琴谱和一本剑谱,让他现在开始学。 而且他只有十二个时辰。 夏无渊:「……」 大哥,我用的是摺扇啊! 「虽然小爷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刀剑枪扇门门皆懂,但是,只有十二个时辰,同时学会琴谱和剑谱,还得让他们两个相互唿应,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夏无渊先是自夸,又说很难,这不得不让阴官无血联想到两个字:吹牛! 「若是你十二个时辰还学不会,」阴官无血无情的说:「那你就没命了。」 「苍天啊,大地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夏无渊对着苍天大喊:「阴官无血无情的说我即将无命,这是干什么啊?」 「……」阴官无命没听夏无渊喊完,就离开了此地,留下两个字:「聒噪!」 夏无渊:「……」 话不多说,开干! 毕竟,阴官无血刚才说了,若是十二个时辰内,他学不会琴谱和剑谱,他就会没命! 早知道就不出头了,让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那两个傢伙来,琴剑和鸣,哪里用得了十二个时辰啊? 第397页 夏无渊静下心来,坐于古琴之前,十指触摸间,唤醒了他灵魂深处的傲气。 这琴不一般啊! 再次将手指放在古琴上,又宛如轻柔的晚风拂过平静的湖面,留下了深远的迴响。 「果真是好琴!」夏无渊感嘆道。 随后,他开始轻拨琴弦,按照阴官无血留下来的琴谱拨弄。 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如同在跳动的火焰上跳舞的舞者,快被烤焦了依旧在坚持着。 又难听又爱弹。 可弹着弹着,夏无渊就发现他的心能随着古琴发出的声音而跳动,仿佛与琴声融为一体。 渐渐的,他忘却了自我。 随着时间推移,夏无渊的琴技越发熟练,然后他开始尝试将剑谱的精髓融入琴声中。 午时的太阳正炽热时,他的意识如同熊熊烈火中的飞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翻滚、燃烧。 古琴发出来的声音变成了一种有力的节拍,似乎能够指引着他心中那柄无形的剑在虚空中划出凌厉的剑气。 而且是剑谱中的剑气。 躲在暗处的阴官无血:「难不成这小子是个天才?」 没看剑谱,却能根据琴谱找出共鸣。 紧接着,夏无渊坐在石阶上,闭目弹奏,此刻的琴声是心与剑、琴与意之间的交流和碰撞。 那激昂的琴音与心中的剑意交织在一起,如同江河中的波涛翻滚不息,又如同火焰深处的炙热灼心,夏无渊心里想着:刚才还没有什么感觉,怎么现在这么热啊? 第191章 血之魔魇 二者的的交汇, 就像是在黑暗中闪烁的星辰,明亮而独特,足以融会贯通, 却也爆发出摧毁一切的热气。 夏无渊开始尝试将琴声与剑意相互唿应, 「我都没看过剑谱,为何能感受到剑谱的剑气?」 这话说完了, 夏无渊也感到有点不对劲, 自己都没看过店铺,怎么能知道剑谱上的剑气,是什么样的呢? 但就是有那种感觉。 夏无渊百思不得其解, 他就像是被操控了一样, 成为只知道弹琴的工具,没有任何真情实感。 却能引起深深的共鸣。 当琴声高亢激昂时,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剑在夜空中划出一条银色的轨迹。 当琴声低沉柔和时,他又似乎感受到了自己手中剑沉静而坚定的力量。 这两种力量的相互碰撞与交融, 让他在内心深处,找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平衡。 两者在他心中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终于在第十二个时辰的尾声,夏无渊成功地让琴谱和剑谱相互唿应。 他闭上眼睛, 心中涌动的琴音与剑意交织在一起, 形成了一股强大的能量在他体内流转。 夏无渊一睁眼:「破!」 琴谱和剑意已经能够交相辉映了,夏无渊也出了阴官无血的意识里。 「比我想的还要快一些。」阴官无血装模作样的说:「看来你还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笨嘛!」 「我用了几个时辰?」夏无渊试探性的问道:「不会很久吧?」我都没什么感觉。 「整整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不多, 一个时辰也不少。」阴官无血有些惊诧的说。 他倒不是惊诧十二个时辰,而是有些惊诧夏无渊不知道过了十二个时辰。 「你没有开玩笑吧?」夏无渊不确定的看着阴官无血,道:「我在里面待了顶多几个时辰, 怎么可能会有十二个时辰?」 「他没有开玩笑。」楚文豫站出来为阴官无血证明:「我能证明,确确实实已经过去了十二个时辰。」 「这……怎么可能?」夏无渊还是不太相信, 但是楚文豫都保证了,证明阴官无血说的都是真的,绝非虚言,「我明明……」 那种感觉很奇妙,他也说不上来。 就是不可置信。 夏无渊一边相信楚文豫,一边怀疑阴官无血,虽然,他们两个说法是一致的。 有些人,说出来的话就会让人怀疑,而有些人,说出来的话就会让人安心。 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我还有一个疑问,也是最大的疑问。」夏无渊举起双手看着手中灵气的运转:「为什么让我练习琴谱和剑谱啊?」 「因为你最慢。」阴官无血一点情面都没给夏无渊留:「若是让他们两个人学习,怕是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就已经出来了,那多没意思。」 「合着你是在这消遣我呢?」夏无渊被阴官无血这句话气了个半死。 辛辛苦苦的练习了十二个时辰,结果被耍了,单纯的他还以为这琴谱和剑谱里,有什么奥妙呢,结果…… 就这? 夏无渊越想越气,他一拳打向地面,地面裂开了道口子:「我去!」 「你下去!」楚文豫立马将夏无渊推了下去,「看清楚了再上来。」 夏无渊:「……」 果然,不能轻易的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的兄弟,否则,会被坑的很惨。 下面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夏无渊掏出火摺子,点了烛火:「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一群不靠谱的玩意儿。」 有了烛光的照亮,下面的通道就看的差不多了。 走到尽头,里面是一间屋子。 有一张玉床,还有梳妆檯,还有铜镜。 第398页 看起来像是女子的房间。 确认过之后,夏无渊又原路返回。 上去之后,夏无渊斩钉截铁的说:「下面是一个通道通道的尽头,连接着的应该是一名女子的房间。」 「女子?」阴官无血诧异的看着他:「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女子的房间?你是不是看错了?」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里会有女子,他虽然从来不近女色,但是也不至于有女子在这里他发现不了。 「梳妆檯,铜镜,还有很多……」夏无渊一一列举房间是女子的证据:「反正我的房间里,是不会有那些东西的,这不是女子住的地方,还能是谁住的?」 「是冥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几乎同时说了出来。 夏无渊,阴官无血:「???」 「不是,你说谁?谁住里面?冥神?」夏无渊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房间里的陈设,能和冥神联繫起来。 冥神好歹也是冥界唯一的真神,怎么可能会用那些东西? 「这冥神……是变态吧?」夏无渊顿时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十分不舒服,「他怎么会用这种东西?」 「因为,他爱美。」楚文豫笑着说,「而且,胜过常人。」 「还真是变态!」夏无渊哆嗦了一下道:「我宣布,从此冥神在我心中的形象彻底崩塌。」 「你这句话幸亏没让冥神听到,你若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当面说这话,估计会被剁成肉酱。」微生冥绝摇了摇头,道:「不过,他确实是个变态,若不是变态,为何屠戮众生?」 也杀了一人。 微生冥绝看向楚文豫,闪躲的眼神骗不了人,他们都恨极了冥神。 「你们要不要下去看看?」夏无渊本来想问:你们是怎么确定他是冥神的,但是想想,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肯定很了解他,也就没问。 「好。」楚文豫答应的倒是爽快,「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出口就在他的房间里。」 「那还等什么,赶紧下去吧!」夏无渊已经迫不及待了,「早知道出口在下面的话,我就不上来了,真是失算了啊!」 「你们……真的能带我们三个出去吗?」阴官无血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好像看到了他们兄弟三个重逢团聚的时刻,「我们三个……真的还可以再见面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微生冥绝率先跳下去,烛火未灭,希望新生,「你们快点下来吧!」 他们紧随其后的跳了下去,来到了冥神曾经来过的房间中。 最吸引楚文豫的,还是那张玉床。 这张玉床最大的吸引力,来自于它的气息,仿佛是活的一般。 楚文豫轻轻地靠近这张玉床,仿佛能感受到它独特的生命力。 他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光滑的玉面,恍惚间,他好像与这张玉床产生了共鸣。 玉床强迫楚文豫闭上眼睛,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感,「这是……冥神残留的气息?」 「或许,不是。」微生冥绝将楚文豫唤醒,道:「这是血之魔魇。」 「血之魔魇?」楚文豫皱着眉头:「它和魇魔有什么关系?」 「它是魇魔的一种。」微生冥绝介绍道:「是穷凶极恶的魇魔。」 「所以……怎么破解血之魔魇?」楚文豫接着问。 「据我所知,血之魔魇是用主人入了魔的戾气与血凝聚而成,要想破解,除非用冥神的血,否则……」微生冥绝垂下头,他也没有办法。 「或许,我知道。」阴官无血直言道。 「你知道?」微生冥绝惊奇的看着他,看来活的久了,什么都有可能知道,「应该怎么破解血之魔魇?」 「我是无血。」阴官无血坚定的说:「从来就无血,无血可创万血阵,万血阵中,凝气归一,能够将戾气和血全都化解,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血之魔魇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夏无渊点头道:「那你还不快开始布阵?」 「我不会布阵。」阴官无血抿嘴道:「万血阵也只是个传说。」 「你不会布阵,说出来有什么用?」夏无渊没好气道:「拿传说来吊我们胃口呢?」 「我可能无法布阵,但是你应该没问题。」阴官无血没有在开玩笑,若是他们真的能让他们兄弟团聚,他是万万不会开玩笑的,而且知道时间紧迫,「我需要你相助。」 「我?」夏无渊不自信的指了指自己,心虚道:「你们这些活了一千多年的……呃……都不会,我一介凡人,能帮上什么忙啊?」 「还记得那本琴谱和那本剑谱吗?」阴官无血像是幕后棋手一般沉稳:「现在就是派上用场之时。」 「琴谱和剑谱?」夏无渊还是没能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和布下万血阵,破解血之魔魇有关系吗?」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阴官无血嘆了一口气,道:「琴谱和剑谱不管用。」 「不管用,你还和我说?」夏无渊真的快无语了,怎么这世上,还有这种阴官啊,光说些废话,光做些没用的事情,「能不能靠谱点?」 「虽然琴谱和剑谱不管用,」阴官无血这才说出了心声:「但是我觉得,这样的方法应该会管用。」 「你的意思是……?」楚文豫明白了阴官无血的意思,解释道:「共鸣!」 第399页 「共鸣?」夏无渊理解了,是理解了,但是对于阴官无血这个说话说一半的这个行为,他非常的不认同,也不想苟同,「不是,我就不明白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非得拐弯抹角吗?」 阴官无血:「……」 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形容吗? 再说了,我已经在这里单独的生活了千年,怎么还知道那些沟通的技巧啊? 凡人真麻烦,不仅麻烦,而且聒噪。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除了冥神以外,还有谁能与血之魔魇产生共鸣?」微生冥绝还是有些担忧,理论上是可以产生共鸣,但是实际上就不一定了。 阴官无血指着夏无渊,胸有成竹道:「他可以,一定可以。」 「???」夏无渊不可置信的看着阴官无血:「你没有在开玩笑吧,那可是冥神啊!」 「我没有在开玩笑。」阴官无血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你哈!」夏无渊尴尬的摸了摸下巴,道:「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可以布下万血阵,破解血之魔魇。」阴官无血若有所思道:「也只能是你。」 「为什么只能是我?」夏无渊还是不敢相信,「我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那倒没有。」阴官无血清了清嗓子,道:「只是……」 「只是什么?」夏无渊很着急的催促他:「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算是一种感觉吧!」阴官无血淡定道:「其实,我也不清楚。」 夏无渊:「……」 不清楚就不要乱说。 第192章 万血阵法 「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夏无渊尴尬的眨了眨眼, 道:「要不……我试试?」 「你不应该试试吗?」阴官无血实话实说,道:「万血阵法,需要引天人残血, 你既然能从琴谱中找到剑谱, 自然能找到天人残血。」 「天人残血?」听到第一个问题,夏无渊本来还想呛回去, 可是阴官无血接着又介绍了万血阵法, 他也没有多说,只是问道:「什么是天人残血?」 「我也不知道。」阴官无血又一次垂下了头:「所谓天人残血,应该是指死过的天人身上之血, 可这里没有什么天人, 更没有什么残血。」 「死过的天人?」夏无渊转头看向楚文豫,指着楚文豫激动的道:「这不有个现成的吗?」 楚文豫:「……」 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万血阵法一旦启动, 就没有回头路了,」阴官无血抬起头来, 郑重的说:「若他不是天人,我们几个都得死。」 「这一点你就放心好了,如假包换的天人。」夏无渊拍了拍胸脯, 打包票似的说:「已死过的天人身上的残血, 恐怕普天之下,除了楚文豫,你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身份, 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我唯一能够证明的机会,我自然得好好利用。」楚文豫双手环胸道:「若我不是天人, 我自然不敢入此阵,否则的话, 我都得死。」 「也对。」阴官无血被他这句话说的有些松动,毕竟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尤其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对于生命的可贵会理解的更加深刻,「那就让你试这一次,我也算是捨命陪君子了。」 「多谢!」楚文豫拱手道:「放心吧,答应你们三兄弟的团聚就要来了,我是不会让你死在我们前面的。」 「好,我就信你们这一次。」阴官无血点了点头说:「我也期待着与他们重逢。」 说罢,楚文豫割下一滴血,将他们送入未成形的万血阵中。 此刻,夏无渊双眼里映出远方的天边赤红,那如同熟透的樱果般血红,透露出深沉又清澈的目光。 他的双臂微微张开,手心向外翻起,像是接住了什么东西。 接着,天边的光芒如箭一般疾驰而来,汇集于他的双手之中。 他双手中有楚文豫的血,能够沟通天地、唿唤万物之力的奇物。 而阴官无血的面色沉静如水,如同来自深渊的阴气所凝结的冰块。 他眼中的神色冷清,像是一面被尘封已久的镜面。 此刻的他并没有採取什么行动,而是闭目沉思,他在消耗自己的精元,为夏无渊开阵。 突然间,夏无渊双手一挥,那股汇集在他手中的天人残血如流星般划破夜空,飞向了阴官无血。 与此同时,阴官无血缓缓地睁开双眼,他伸出双手,那股力量便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他的掌心。 接着,他们开始布阵。 这是一种以天地为阵,万物为媒的巨大法阵,每一根血色光线交织在一起,撑起了一片霞光。 万血阵法渐渐成形,它如同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在空中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那光芒如同千军万马般浩浩荡荡地冲击着周围的一切。 大约过了十二个时辰,万血阵法彻底完成。 霞光万丈,天际全红。 泻下的红光飞流直下,融入万血阵中。 楚文豫的那一滴血也因为吸收了天地的精华而越变越大,成为一个大血球。 血球在万血阵中越发庞大,成为万血阵的核心。 此刻,大地震动,无声无息间,一种磅礴的力量从地表蔓延开。 第400页 逐渐的,由天人残血为引,无数的血液如细细的线条流淌于其中,像血液编织成一道红绳。 它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气息相连,这些血凝聚在阵法之上,成为了与血之魔魇连接的纽带。 它似乎是被万血阵法所吸引而来,像是一团混沌的黑色火焰,忽明忽暗地浮动在空气中,散发着邪恶气息。 阵法在启动的一剎那间发出轰鸣声,其波动与地面震动交融,像是一个巨大心脏的跳动。 这一刻,地动山摇,逼得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连连后退。 也将阴官无血弹出万血阵中。 此时的万血阵,只有夏无渊一人在苦苦支撑着。 与此同时,阵法上涌出的光芒越发明亮,像一盏熄灭已久、终于重新被点燃的巨大明灯。 其光明之中掺杂着红色的火焰般的微光,血红的光忽明忽暗,释放出无与伦比的血丝,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轻轻拂过整个空间。 那股强大的力量与血之魔魇相互感应着,血之魔魇开始变得越来越亮,其表面上的黑色渐渐散去,露出了内部仿佛火焰般跃动的光亮。 伴随着万血阵法的阵阵低吼声,血之魔魇共鸣一阵,如同天地间的狂怒之声。 在这一刻,周围的风也变得异常强烈起来。 狂风如同刀刃般刮过阴官无血的面庞,带走一切无关紧要的神情。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勉强站稳脚跟,下一秒就被血之魔魇席捲进去。 「你们来了,」夏无渊在万血阵中艰难的支撑着,「如何能与血之魔魇产生共鸣?」 「这是……你让我们进来的?」楚文豫一听这话,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你这话问的真是奇怪,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如何能与血之魔魇产生共鸣?」 「这不是你的血吗?」夏无渊指着大血球说道:「你总该有什么感觉吧?」 「呃……」楚文豫摇了摇头,真诚道:「不瞒你说,真的没什么感觉。」 「早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让你们进来了。」夏无渊尴尬的挠了挠头说:「要不……你们现在出去?」 楚文豫,微生冥绝:「……」 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你唿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你竟然能让我们进入万血阵,就证明你已经成功了一半了。」楚文豫忽然反应过来,道:「你现在试着与血之魔魇产生共鸣。」 「我试试。」夏无渊深唿吸道。 说完,他将血球吸入手中。 血球在夏无渊手中轻轻颤抖,似乎也在躁动中挣扎着什么。 血光映照在他那张执着的脸上,竟然显得有些神圣。 万血阵吞噬了一切光明,只剩下无尽的暗夜。 深红色血液与黑色夜幕交织着,泛起的独特色彩,如同熔岩在暗夜中炽烈的燃烧。 夏无渊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他感觉到血球中蕴含的强大力量正在缓缓流动,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正在觉醒。 他轻轻触碰血球,感受到它微妙的颤动和即将唿啸的能量:「这么……算了,先共鸣要紧。」 「血之魔魇,你在不在啊?」夏无渊小声喊道:「小魇,小魔,小血,你喜欢叫那个名字?」 一旁的楚文豫根本没眼看:「为什么会选择他来开启万血阵?」 「我要是血之魔魇,我才不出来呢!」微生冥绝扶额苦笑,道:「我得躲得远远的,可丢死人了。」 夏无渊还在叫,许是血之魔魇不耐烦了,这才出来:「别叫了,难听死了。」 「你出来了就好。」夏无渊直言道,气死血之魔魇不偿命:「难听也是你难听。」 血之魔魇:「……」 它一激动的震颤,与夏无渊的心灵与那股未知的、野性的力量相互摩擦,迸发出灵魂深处的振动。 「我去!」夏无渊捂住心口:「这么灵?」 这时,血球的光芒渐渐变得更加浓烈和不稳定,宛如一只燃烧的凤凰在黑夜中翱翔。 夏无渊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煳。 突然间,血球中的力量爆发开来,犹如汹涌的洪水冲破了堤坝。 他的意识开始与血之魔魇的意志相互交织、相互交融,意识冲击了夏无渊的太阳穴,被强行灌入脑海:「啊……」 他大喊着,却停不下来。 那是一种陌生而陌生的感觉,就像同时感受着黑暗与光明的冲击。 在这个黑暗而混乱的瞬间中,夏无渊看到了那隐藏在深处、平时难以觉察的存在: 血之魔魇仿佛是暗夜中最锋利的刀刃,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但与此同时,它也带着不同寻常的情感,犹如狂暴的火龙在黑夜中翻腾起舞。 这情感,或许是与夏无渊产生的,也或许是与冥神产生的。 不知不觉间,夏无渊的眼角流下了泪。 这应该是血之魔魇为主人冥神而流下的泪,只可惜,冥神再也见不到了。 夏无渊与血之魔魇产生共鸣后,无命石,无情石,无血石都消失了。 困扰了他们兄弟千年的石头已经不存在了,阴官无血,阴官无命,阴官无情得以团聚。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一个开口的是阴官无命:「千年未见,你们两个还好吗?」 「好。」阴官无血和阴官无情同时说道。 第401页 「千年不见,你还……」阴官无血试探性的问道:「怪我吗?」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阴官无命抿着嘴说:「从来都没有。」 「我信你。」阴官无血激动的点了点头,虽然这千年以来,他一直在作茧自缚,但是听到阴官无命亲口说的从未怪过他,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和激动。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明白了,若是再来一次,你还会是同样的选择。」有些话憋在心里憋了千年,都快憋出毛病来了,阴官无命立马把话说开:「我们也还是同样的选择,所以,我不怪你。」 「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阴官无血紧紧抱着他:「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嗯。」阴官无情夹在他们两个中间:「这三块破石头让我们分离了千年,如今,我们再也没有了束缚,是我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了,我们以后就携手前行,去做天底下最自由自在的阴官。」 「现在我们又多了三个朋友,若是日后朋友有难,我们定当倾力相助。」阴官无血识大局的说道:「自此分别,天高海远,我们有缘再见。」 「珍重!」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异口同声的说,夏无渊还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出来。 说完,三个阴官就消失了。 困扰着他们千年的枷锁,终于打开了,他们真正的自由了。 「他们呢?」夏无渊的反应比别人慢半拍,阴官都走光了,他才意识到:「我刚刚……怎么哭了?」 「走了。」楚文豫拍了拍夏无渊的肩膀说:「可能被你气走了。」 夏无渊:「……」 早知道就不问你了,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193章 念悔之境 夏无渊揉了揉眼:「我到底为什么哭?」 「你这么爱哭, 我怎么知道?」微生冥绝煳弄他道:「可能是被风沙迷了眼睛吧。」 夏无渊:「……」 你们两个,就没有一个靠谱的,只会狼狈为奸! 还是得靠我自己。 可万血阵法与血之魔魇产生共鸣后, 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三名阴官重获自由, 三人也出了锁罪明崖。 下次靠自己,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三位阴官给他们准备了一叶扁舟, 可以供他们到达彼岸。 他们走后, 锁罪明崖从此封禁。 回头一望,竟是千年。 彼岸花开,嗜血屠戮。 它的花朵犹如火焰般炽热, 是用世间最纯粹的红色绘就, 宛如鲜血般鲜艷,妖娆而冶动。 「彼岸花?这是……念悔之境?」微生冥绝发现了此处像是书中所说: 念悔之境, 境外由心。 境内一念,悔不当初。 扁舟靠岸后, 他们来到了一片彼岸花海。 花海尽头是生死,花海边缘是悔意。 这里对微生冥绝影响颇大。 仿佛回到了千年前闭关之时。 一开始魇魔产生的时候。 他没有收復魇魔,也没有让魇魔认他为主, 就只能凭藉坚定的心步步与魇魔抗衡。 「我是你的魇, 是你的梦魇,也是你的心魔,微生冥绝, 你眼里心里只有一人,那天下苍生与你何干,何不灭了他们?」一团黑乎乎未成形的东西飘在微生冥绝的眼前。 微生冥绝闭着眼睛:「魇魔?你到底要如何?」 「我不要什么, 但是你应当要天下大乱,要你成为神界的领袖, 要你的爱人成功復活。」魇魔飘来飘去的晃荡着说。 「復活?」微生冥绝定睛一笑:「他又没死。」 「你口口声声说他没死,那你何至于在此闭关?」魇魔缠绕在微生冥绝的脖颈间,快要将他勒的窒息。 若是魇魔对微生冥绝动了杀心的话,恐怕微生冥绝早就死了千万次了。 微生冥绝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反正他现在万念俱灰,已是死过一次之人了。 「你可是神,怎么在此地散尽功力,一蹶不振了?」魇魔在微生冥绝的周围晃动着,无处不在。 「神又如何,还不是要牺牲自己,倒不如做那凡人,平平安安的度过百年时光,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奢望?」微生冥绝没有什么力气,连说出来的话都是轻飘飘的。 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楚文豫能够回来,也一直都在等待着他回来的那一刻,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千年。 察觉到魇魔逐渐吞噬着他的意识,微生冥绝什么也没做,他就任由魇魔胡作非为。 他现在暂时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倒不如长眠于此。 「得不到的就应该毁灭,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的,需要牺牲你的爱人,去成全那些虚伪的众生安危?」魇魔在微生冥绝耳边一直叨叨不停,念叨了近百年。 逐渐的,微生冥绝也就习惯了。 好像有一个东西在耳边念叨,也还不错。 魇魔知道劝不动微生冥绝,也攻击不了微生冥绝的心。 只能委屈的自言自语:「怎么别人的心魔都那么强大,只有我这么憋屈呢?」 「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憋屈的魇魔,下次一定不当他的心魔,下次一定换一个人。」 微生冥绝:「……」 「你好像还没叫过我主人?」不知道哪根筋移位了,微生冥绝突然间就来了兴致,都已经过去百年了,他想一出就是一出。 第402页 魇魔也没有办法,打也打不过,克服也克服不了,只能俯首称臣。 「主人。」魇魔心中的万般苦闷和憋屈无人诉说,只能在微生冥绝的耳边叨叨。 有时候,微生冥绝嫌他烦,就把他打发走了,甚至放他出去害人,也别在这里霍霍自己。 微生冥绝在收復了魇魔之后,已经拿他当朋友了。 只不过这个朋友的地位不太高。 在这千年的时光里,微生冥绝自创了许多功法,还有阵法,一起汇聚到生死界中。 一晃千年,微生冥绝感受到楚文豫的气息,察觉他在人间。 第一次重逢便是午门森罗殿。 到了人间之后,楚文豫早就没有了记忆,微生冥绝关于这部分的记忆也被封印。 所以,二人相逢并不识。 但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虽然并不熟悉,但却有熟悉的感觉。 「夫君!」此时的微生冥绝已经晕了过去,楚文豫在他旁边拼命的喊着,「微生冥绝!」 微生冥绝好像听到了唿唤,一下子惊醒过来:「我刚刚……好像……」 「我知道。」楚文豫抱紧微生冥绝:「都过去了,我回来了。」 微生冥绝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魇魔也出来作祟。 「楚文豫,若不是因为你,我主人何至于这么惨?」魇魔没好气的说:「千年前,你就自顾自的这么走了,留我主人独自在世间,你可考虑过他的感受?」 「闭嘴!」没等楚文豫开口解释,微生冥绝就下了死命令,「滚!」 「主人,你这也太偏心了吧?」魇魔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你独自一个人闭关了千年,这口气,谁帮你出?」 「用不着你帮我出气,我对夫君,从来就没有气。」微生冥绝看着楚文豫说,「只有等待时的思念和重逢时的欣喜。」还有爱。 随后,「啪」的一巴掌打在了魇魔身上。 魇魔:「……」 行行行,你们是一体的,我是外魔。 不对啊,主人,明明我才是你的心魔,怎么搞的我跟外魔一样? 「夫君,你那一千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楚文豫指着魇魔道:「就是和这么个噁心玩意儿过了千年?」 魇魔瞥了一眼楚文豫,敢怒不敢言,心里想着:你才噁心呢! 但这几个字,魇魔绝对不敢说出来,否则,他们两个会连起手来,将它大卸一千块。 「对啊,夫君,你是不不知道,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是怎么活下去的。」微生冥绝委屈巴巴的说:「我就只能和这么个噁心玩意儿一起过了千年……」 说的他还委屈上了。 噁心玩意儿还特意强调了。 魇魔心中愤愤不平,明明是心魔,混的不如外魔也就算了,还被主人骂噁心玩意儿。 这谁能忍? 魇魔能忍。 不忍也不行啊! 也不知道楚文豫突然抽什么风,接着就朝着它打了过来。 魇魔恨不得立马跪地求饶:祖宗啊,能不能不为难我一个小小的魇魔啊? 楚文豫勐地向前一跃,一拳轰向了魇魔。 这一拳仿佛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和信念,他的身影在那一刻回到了千年前。 魇魔面对这一拳,竟然无法动弹。 魇魔试图反抗,但身体却无法动弹。 是微生冥绝。 是主人控制了魇魔。 魇魔看着楚文豫的拳头越来越近,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主人,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那沉重的一拳落在了魇魔的身上。 那一刻,魇魔的周围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仿佛黑夜被光明驱散了一般。 紧接着,魇魔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的力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压制。 然后…… 魇魔的身体突然崩溃了,化为了无数尘埃和灰烬,不知道去往何处。 也是微生冥绝的手笔。 让魇魔快速滚开。 魇魔绝对是世间最惨的心魔,没有之一。 被主人心中执念之人所打也就算了,主人竟然还帮着他。 伤心了,悲痛欲绝啊! 也只能自己找个角落里躲起来。 偷偷的远离主人,远离世间。 而楚文豫呢,倒是和微生冥绝贴的热闹,还在那里排挤夏无渊。 「你怎么还在这里?」微生冥绝搂着楚文豫说,他看着夏无渊就是莫名其妙的不顺眼,怎么看怎么烦。 就是碍着他的眼了。 「真是有事钟无艷,无事夏无渊,怎么着,我现在只是站在这里,就碍着你们两个的眼了,你们想起来排挤我了?」夏无渊委屈的说道。 「要不……你先迴避一下?」楚文豫语气不那么坚定,毕竟此事他们不占理,但理不直气不壮的也要赶走夏无渊。 「我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这辈子认识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的玩意儿。」夏无渊狠心的吐槽道:「唉……」 他是真想吐槽他们两个,可是又没有值得他思念的人。 要说思念,他最思念的,也是宰相。 夏无渊躲到一边,不妨碍他们两个干正经事,独自坐着,看着远方:「不知道父亲最近怎么样了,在新朝过的好不好?」 宰相不能给他们回话,夏无渊也无法千里传音。 第403页 但他是真的思念他的父亲。 之前的唠叨好像都成了信物,离别了,才会想起来。 那些遥不可及的牵绊,无法成为夏无渊前行的动力,只会让他越来越想念。 在那遥远的人世间,还有值得眷恋之人。 夏无渊心中郁结,无处宣洩,一些复杂而又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心中自有一番感慨:「父亲,你是宰相,官场上你就是老大,也不会惧怕朝中那些老狐狸,只是儿子想你……不知道你想不想我啊?」 肯定是想的。 哪有父亲不想念自己的儿子的? 只是……一个被困在牢笼里,想出也出不来,一个倒是自由,却是有家不能回。 而隔壁这两个早就已经没有家的人,反而不是那么在乎,因为已经离家太久,太久了,久到他们自己都数不清了。 「夫君,千年太久了,我真的好想你。」微生冥绝紧紧地抱着楚文豫,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是啊,千年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久到记忆都缺失了不少,即便如今已经找回来了,可在那九重天上的事情,还是记不太清了。」楚文豫依偎在微生冥绝的怀里,咽了口气道。 「整个九重天上,除了你之外,就只有那几个神兽还算正常,其他的,不说了。」微生冥绝心中所想皆是楚文豫一人。 好像他们两个从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就註定了会是孤单的。 没有任何人,或者是神是他们前行路上的动力,许多所谓的「朋友」也都殊途了,最终并没有同归。 来来回回,兜兜转转,始终坚定的,只有他们二人。 其中的万般滋味,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得到。 千年的闭关是何等的孤苦,一个随着那场大战已经死去的微生冥绝,也不知道在悠悠岁月,漫长痛苦中如何挺过来的。 可能是心中念着一人吧! 楚文豫顿了顿,道:「你那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 第194章 冥主夫妻 说实话, 微生冥绝也记不清了,他那千年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还没等微生冥绝开口, 一曲戏就开场了。 女人唱着: 「青丝宴别黄泉, 红雪折了白梅的冷艷, 你躲我一世清安。 骨玉碎扰心莲, 碧落掏光幽林的冥转, 我祝你一生苦寒。」 她「嗖」的一下子就出现在三人面前。 吓得夏无渊一哆嗦,直接窜到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身后。 也不迴避了。 再迴避就吓成鬼了。 眼前的女人红唇渗血,不像是涂的, 而像是咬破的。 虽然夏无渊有些害怕, 但他却是第一个开口的,毕竟躲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身后, 也算是有点底气,「你……你是谁?」 女人呵呵一笑, 道:「我是吴韵菱。」 她的声音很好听,和她的打扮严重不符。 「你为何会在这里?」夏无渊继续说。 「你们为何会闯入这里?」吴韵菱反问道。 「这个……呃……怎么解释呢,」夏无渊理清思路, 道:「我也不知道。」 吴韵菱:「……」 不会说话就闭嘴! 「这里是念悔之境, 不想死的就尽快离开。」吴韵菱生气的说。 「不想死。」夏无渊退却道,却被楚文豫抓了回来,楚文豫抓着夏无渊不死心道:「但也不想走。」 没等吴韵菱开口, 微生冥绝又堵了上来:「刚才姑娘唱的很好听,不知……」 微生冥绝故意说话说了一半,给吴韵菱留了一丝余地。 就是想让她自己说完。 吴韵菱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当, 她转过身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最后留下一句话:「这是我的事, 请各位不要干预,尽快离开。」 「有鬼,」吴韵菱离开后,楚文豫故作深沉道:「有诈。」 夏无渊:「……」 到底谁有诈啊! 看着一惊一乍的楚文豫,夏无渊没好气的说道:「到底哪里有鬼,哪里有诈啊?」 「我觉得那女人是鬼,她消失有诈。」微生冥绝理智的分析道。 「她不是让我们尽快离开吗?」夏无渊不想在这里耽搁下去。 他想要尽快离开,夏无渊觉得女人说的没有错,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和他们无关。 「他想要我们尽快离开,我们就要尽快离开吗?」微生冥绝呛道。 「对啊,凭什么听她的?」楚文豫也补充道。 夏无渊被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气的不轻,气鼓鼓的大喘气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怎么不去唱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到时候再换换。」 「那我们一个是红脸,一个是黑脸,那你是什么?」楚文豫双手叉着腰,直立在夏无渊的面前:「小白脸吗?」 「我是黑脸,被你们气黑的脸。」夏无渊气唿唿道。 「哈哈哈……」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时故意没忍住,同时笑出了声。 夏无渊扭头转向一边,实在是懒得搭理他们。 不扭头不知道,一扭头吓一跳! 「鬼啊!」夏无渊吓得一激灵。 面前这个长发男鬼,看起来比刚才的女人还像女人。 第404页 以至于夏无渊以为他是第二个女鬼,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吴韵菱的夫君吕素明。」 直到男鬼开口说话,他们三人才知道这是个男的。 「兄弟,你男扮鬼……奥不,鬼扮男……也不对,男鬼扮女鬼装啊?」夏无渊结结巴巴的问。 吕素明撇开头髮,「你们可否看见我夫人?」 「看见了,」夏无渊指着吴韵菱消失的方向,承认道:「往那个方向去了。」 「多谢!」吕素明拱手道:「没什么事情的话,你们就尽快离开吧!」 这个话听的好熟悉,夏无渊心中很是纳闷,怎么都让他们尽快离开呢? 「为何?」刚才夏无渊没有多问,现在他必须问这一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要我们尽快离开?」 吕素明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告诉了他们真相:「这是一个生死局,只要入局必出生死,还得是夫妻之间,不然就会被困在此地。」 据吕素明所说,和他们一起入局的有好多夫妻,只是被他们解救了,如今只有他和吴韵菱还耗在生死局中。 除非有夫妻来拯救他们或者破了此生死局,否则,他们就会永远的被困在局中。 「夫妻?」夏无渊的眼神扫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最终停留在他们二人中间,问道:「夫夫行不行?」 吕素明:「???」 挺……刑的。 「你不是刚才还想着要走吗?」楚文豫揪着夏无渊问道:「怎么现在又而且我们两个的主意来,难不成,是善心大发了吗?」 「那倒不是。」夏无渊直言道:「刚才急着要走,是因为想保命,不想无事生非,而现在他们有难,需要你们两个去解救,可不得去嘛!」 「那若是需要你去拯救呢,你还会留下来吗?」微生冥绝总觉得夏无渊的反应不太真实。 可又说不上来。 他分明就是想留下来看戏,夏无渊自然不用入局,入局的只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 「那我得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容不得一点马虎。」夏无渊认真考虑道。 没等他说完,楚文豫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幻想:「算了吧,你又没有妻子,怎么可能用的到你?」 「你身边连个姑娘都没有,都快成活菩萨了。」微生冥绝也跟着接话,惹得夏无渊十分不快,给了他们一个精准的白眼,道:「如果我是活菩萨,早晚把你们两个超度了。」 楚文豫,微生冥绝:「……」 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如果我们救下你们,你们是不是就自由了?」楚文豫思索着说,但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这件事情的背后,一点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许久了,你们还是趁着自由身,还是赶紧离开吧!」吕素明并不打算让他们无辜之人前来相救,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选择救下其他的夫妻们。 「若是现在让我们离开,恐怕是做不到。」楚文豫背着手说:「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只要我接触的事情,我就必须弄清楚,弄明白了,如果有人阻挡我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就会很难受。」 一旁的夏无渊就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心里想着:呦呵,这傢伙怎么又演上了? 「所以,无论如何,我今天必须有一个真相。」楚文豫坚定的说:「还劳烦你带我们去。」 「你们?」吕素明勾着唇说:「你们都有这个毛病吗?」 微生冥绝,夏无渊:「……」 你才有毛病呢! 「我们没有这个毛病。」夏无渊摇了摇头,道:「确认没有。」他也没有,你就看着他演戏吧! 「那你们为啥也要跟着去?」吕素明不解的问道,心里想着:他有这个毛病,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浑身难受,不会离开,他跟着去也就算了,你们竟然没有这个毛病,为什么还要跟着去? 这个……微生冥绝可有发言权,「你不说需要夫妻吗?」 「你们……真的是夫……妻?吗?」这一刻,吕素明甚至都怀疑他们二人中有一人是女扮男装。 「如假包换。」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纷纷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夏无渊:「……」 你们两个就秀吧,谁能秀的过你们啊? 此时,吕素明是半信半疑的,说他相信吧,也不是完全相信,可说他不相信吧,他也是相信了。 然后,吕素明选择换一个人突破,毕竟他们两个看起来都比较精明,而旁边的这一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了,他凑上前来说道:「那你跟着去干什么?」 「我……」夏无渊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我和他们是兄弟嘛,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倘若他们两个死在生死局里,难道我还能够独活吗?」 「哦!」吕素明算是彻底看清了,这不就是一个破坏姻缘氛围的不要脸吗? 他狐疑的看着夏无渊,「你不会是想去下聘的吧?」 是不是看上哪家娘子了? 夏无渊差点被呛死,幸亏此刻他没有喝水,不然一定喷吕素明一脸,「你们这是仗妻欺人。」 「没有啊,夫君也是挺好的。」楚文豫走过来凑热闹道。 第405页 一把搂着微生冥绝,一脸真诚的看着夏无渊。 略带嘲笑的意味。 「滚啊!」夏无渊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人交流,他感觉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来惹我。」 此事此刻,他的心情就是:路过的狗也要踹一脚。 谁敢惹他,就是踢到铁板了。 说完,就骂骂咧咧的跟在他们的身后来到了案发地。 吴韵菱还在唱,来来回回就只有那六句话。 但是和第一次听的不太一样,似乎每一次听,都是不同的曲调。 「来来回回就只有那六句话,她不会感到无聊吗?」夏无渊无力的吐槽道。 虽然不想和他们那帮人说话,但是真要是一个人闲下来,他也忍不住,只能硬着头皮找一个人说话,管不住嘴。 「她这是唱的什么?」楚文豫也是听的感觉怪怪的,「怎么听上去这么阴森?」 「唱的冥主和他的妻子。」吕素明忽然间声泪俱下道:「他们两个,真的……呜呜呜……」 「不是,你哭什么?」夏无渊绕到吕素明的面前,「既然唱的是冥主和他的妻子,那无论他们两个人是相敬如宾,还是相忘于江湖,与你有什么关系,何必在这哭?」 吕素明擦着眼泪,眼中流的泪还是止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冥主……冥主救过我们夫妻二人的性命。」 「所以你们夫妻二人自愿留下来,是在这里报恩的?」楚文豫理清楚来龙去脉,猜出个大概来,「那你们的冥主……」 他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但是他还是想说。 「冥主真的是个好冥主,可惜天妒英才啊!」吕素明跪下来说道。 随后向着吴韵菱所在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也引来了吴韵菱。 「你在这里哭什么?」和吕素明相比,吴韵菱显得更加镇定,「冥主留下我们,是相信我们的能力,也是信任我们,不能让他看到我们自暴自弃。」 「嗯。」吕素明嗯的很轻,可还是带着哭腔。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便留下吧!」吴韵菱也开了这个口,既然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若是再赶他们走,显得招待不周。 虽然没人想在这里被招待。 此时,微生冥绝发现一个盲点,「你们冥界,不是只有冥神吗,怎么还有冥主?」 第195章 幽冥判官【第八卷完】 「怎么不能有冥主了?」吕素明争气的说, 有种气急败坏的感觉:「谁说的冥界只有冥神,没有冥主啊?」 在吕素明的心里,冥主天下第一心善。 冥神屠戮众生, 和冥主不能相提并论, 即便冥神是冥界唯一的真神。 那又如何? 关他什么事啊? 「所以……你夫人唱的那一曲是怎么回事?」楚文豫先前听那几句就觉得奇怪,怎么可能这么诡异, 「青丝宴别黄泉, 红雪折了白梅的冷艷,你躲我一世清安。骨玉碎扰心莲,碧落掏光幽林的冥转, 我祝你一生苦寒。这几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是在冥界, 但是冥主和其夫人的戏曲也不会如此这般。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吕素明支支吾吾的说。 「那便长话短说。」夏无渊抢先说道:「能少说点就少说点。」 吕素明认真的讲述其中的缘由:「冥主和他的夫人本来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个人就分道扬镳了。」 …… 「后来,冥主夫人满头白髮, 受了伤,躺在雪中,而冥主始终都未出来相见。」 「再后来, 就是二人阴阳两隔, 冥主当真苦寒一生。」 「可他们为什么要分开啊?」听吕素明口中冥主和他夫人的故事,夏无渊还是有些不理解:「你都说了,明明是非常恩爱的一对夫妻, 为什么会分开?」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吕素明无奈的说:「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那你们四个之间,又是什么样的故事?」微生冥绝好奇道。 「冥主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其他的, 你们还是亲自见了他再说吧!」吴韵菱有所保留的说。 夏无渊:「???」 「容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的冥主还活着吗?」夏无渊刚才看吕素明哭的这么伤心, 还以为他们的冥主已经死了呢。 还是为了救他们夫妻二人而死的。 「你才死了呢!」吕素明被气的不轻,心想:这人也太冒昧了吧。 「冥主就在这里面,还请诸位一见。」吴韵菱做出请的手势。 众人跟着他们进去。 这是冥主? 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夏无渊跪下来,大喊一声:「爹!」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同时行礼:「宰相大人。」 吕素明和吴韵菱都愣在了原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冥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吕素明上前一问:「难不成你们之前认识?」 「给两位介绍一下,这是犬子夏无渊,这两位是我在大雍朝臣,这位是楚文豫,这位是微生冥绝。」 介绍完了过后,宰相又紧紧的抱住了夏无渊:「好儿子,为夫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里,你过的好不好?」 一见到宰相,夏无渊就忍不住哭出声来:「不好,呜呜呜……」 第406页 夏无渊双腿叉开半蹲着,尽力放低身体和宰相平视,宰相轻轻的拍着夏无渊的背,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以后会好起来的。」 「父亲,你不是应该在朝中吗?」虽然夏无渊已经被突然的重逢沖昏了头脑,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怎么来到了这里?还成了冥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宰相细细给他们道来。 「自你们进入午门森罗殿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开始布今日之局了。」宰相毫无保留的说。 他说完之后,夏无渊依旧听的发懵,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已经了解了一切。 「原来如此,多谢宰相。」楚文豫拱手道。 「大雍已经亡了,已经没有宰相了,我现在就只是冥界的冥主——夏陌影。」 「那……你和我娘是怎么回事?」夏无渊突然问道。 夏无渊自打记事起,就没有见过母亲,都是宰相这个父亲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 「我和你娘啊,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你只需要知道你娘是个顶好顶好的姑娘,是我对不住她。」夏陌影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宰相纵横朝堂几十年,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什么伤也受过,就是没有落过泪,如今在儿子面前,提起年少时遇到的姑娘,倒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那我娘……是怎么死的?」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若是能够找到兇手,夏无渊势报此仇。 「我不知道。」宰相一边嘆气,一边说,「我调查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调查出来你娘的死因,我……真是没用。」 「父亲是一朝宰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荣光,怎么可能没用呢?」夏无渊抱紧宰相,安慰道:「爹,如今,我们的相逢就是一个机会,我相信,只要我们父子两个联手,一定能查出母亲的死因,一定能为母亲报仇的。」 宰相点了点头道:「嗯。」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几支冷箭射了过来,当即杀死了吕素明和吴韵菱夫妻。 夏陌影也替夏无渊挡下一击,中了那箭。 这并不是普通的冷箭,而是淬了剧毒的冷箭。 而且还有极其强大的灵力,强大到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一支箭的威力大。 此毒无药可解。 但世间还有一人可以一试。 只可惜,他远在巫医谷。 「父亲,你坚持住,别睡,千万别睡,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夏无渊冷静的哭喊着,抱着父亲的双手都在颤抖,「别睡。」 「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告诉你们。」夏陌影濒死之际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势,而是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们。 「什么事?」夏无渊知道父亲这么说,一定有非常要紧的事情,夏无渊也好奇,能让父亲用命守护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渊儿,你是为父的嫡子,也是为父的骄傲,为父一直……一直……」夏陌影伤重,话都说不利索,此时的寒毒已经搅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他中的毒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过是强弩之末。 来不及说完一直想对夏无渊说的话,他就已经不行了,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最后留下一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 话音刚落,他便去了。 无论是人间的宰相也好,还是冥界的冥主也罢,他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无上荣光。 「一朝天子一朝臣。」楚文豫自嘲道:「我明白了。」 「原来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啊,原来真相已经这么明显了,我竟然……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楚文豫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时此刻,他宁愿做一个又聋又哑的废物,也不愿做个什么都知道的人。 微生冥绝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这谁又能想得到呢?」 夏无渊只顾的伤心,没有听明白宰相所说的意思,什么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 「爹,你知道的,你一直都是我最坚强的后盾,可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把你当成后盾,从来都没为你做过什么。」夏无渊边哭边说道。 说着说着,他都已经哭不出来了,「爹,我其实一直都想做个纨绔,我也知道,你一直都不想让我当纨绔,你盼着我成才,盼着我入朝为官,可我并不喜欢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我盼望着自由,不喜欢被约束,甚至我还嫌你唠叨。」 「可现在,我才发现,是我大错特错了,是我一直都不懂得珍惜,是我给您丢脸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是冷漠的,是面无表情的。 夏无渊已经悲伤过度,不知道世间的感觉了,心中的酸甜苦辣都化为虚无,只剩下一具空的躯壳。 即便成为行尸走肉,也不会忘记仇恨和执念,「爹,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报,娘的仇,我也一定报,等我报完了仇,我们全家人一定能够团圆的。」 这时候,幕后之人趁着他们防备松懈之际,又射来了几支冷箭。 这次的箭的威力小了许多。 被夏无渊当了下来。 「给我滚出来!」夏无渊大喊道:「要么出来决一死战,要么我把你找出来大卸八块!」 幕后之人没有动静,他一直没有露面,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没想到还是小瞧了夏无渊。 还以为他就是个没用的纨绔,却没有想到还有这等魄力和心计。 第407页 能借父亲之死来声东击西的,普天之下,能做到的恐怕没有几人。 此刻,夏无渊已经超脱了俗世。 他歷经了生死,已经达到半神境界。 幕后之人悄悄离开此地,他暂时不打算和他们有正面冲突。 察觉到那股外来的气息不在了,夏无渊才安心给父亲收尸,「爹,你等我,等着我们一家团圆的那一刻。」 此时,光门打开,黑白无常再次现身:「参见幽冥判官。」 夏无渊没有回话,黑白无常就这么跪着。 楚文豫走过去拍了拍夏无渊的肩膀,道:「节哀。」 夏无渊依旧没有答话。 就只是木讷的坐在父亲身边。 生前是宰相,应当风光大葬,可大雍都已经亡了,这些礼仪还有什么用呢? 黑白无常协助夏无渊将宰相的尸体火化,投尽幽冥海中。 自此,夏无渊成为幽冥判官,终身自囚冥界。 「你当真要一辈子待在这里面吗?」楚文豫自小和夏无渊相识,自然也熟悉他的脾性,「你就这样自暴自弃吗,说好的报仇呢?」 虽然夏无渊这个人看上去就像个纨绔,其实他的心思很细。 夏无渊面无血色的说:「我为幽冥判官,从此自囚冥界,但永远不会忘了报仇,更永远不会忘了兄弟。」 永远都不会。 从始至终,夏无渊对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这份情就没变过。 在朝堂上,他一直怀疑宰相是那个幕后之人,拼了命的在父亲和朋友之间周旋,想要得到两全之法。 楚文豫知道,这么多年,夏无渊过的也很艰难,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又有谁真的在乎他的感受? 夏无渊继任幽冥判官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被光门传送到外界,只是不知今夕是何年。 在冥界待了太久,他们也已经没有感觉了。 在黑暗之地待久了,见了光又如何? 他们第一次感觉这人间的光好脏,脏如人心。 而人心则如阴间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沉默了半晌,微生冥绝才开口说道:「夫君,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我们的陛下啊,真是个好皇帝。」楚文豫讽刺道:「他还真是算无遗策。」 「不知道和他再见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微生冥绝苦涩的说。 楚文豫紧握着拳头:「想杀人的心情。」 【第八卷:幽冥神府完】 第196章 冥幽血冰 这外界已经和他们认识大不相同, 他们的兄弟自囚于幽冥神府,成为冥界唯一的判官。 从幽冥神府出来后,楚文豫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世间立足。 「这偌大的世间, 可否还有你我的一席之地?」楚文豫心中郁结, 虽然夏无渊成为幽冥判官和他没有关系,但好像从一开始就註定了一般。 最爱自由的少年终究得不到自由。 「一定会有的, 就算人世间没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九重天没有我们的一席之地,那我们便开天闢地,闯出一番天地, 做那人上之人, 神上之神。」微生冥绝从身后抱着楚文豫说。 「夫君,若是有朝一日, 我们是否能找个没人的地方,了此残生呢?」话还没说完, 楚文豫就不信了,自嘲道:「大抵是不可能的,有些事, 早就是註定好了的。」 「夫君既然不信命, 又何必徒增伤感呢?」微生冥绝的双手逐渐向下,滑落到楚文豫的腰间:「万事,有夫君呢, 万幸,我不是孤身一人。」 「夫君这是要给我戴高帽子啊!」楚文豫笑了,道:「你放心吧, 还没到结束的时候,有些仇还未报, 有些话还没说清,谁也别想结束。」 微生冥绝也跟着他笑了,「这就对了嘛!」 「夫君可是有怀疑之人?」楚文豫想了一想,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想问问微生冥绝的意见。 「那是自然。」微生冥绝成竹在胸道:「不过我想的,应当是与夫君的不谋而合。」 这时,一道刺眼的光穿过琼山俊海跨到楚文豫的身上,虽然已经活了千年之久,可看上去还像是个少年,尤其是朝着微生冥绝比了个耶。 耶,代表二。 若是夏无渊在场,一定会吐槽:「确实很二。」 可惜他不在了,可能永远不会看到光,就更看不到光下的少年了。 但此二可并不是指的楚文豫,而是两个人,两个幕后之人。 既然有所怀疑,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双双踏上寻求真相的道路,「盼望」故人相逢。 不过,物是人非,故人也不在是那个故人了。 寻找真相之路是困难重重的,这一路上,隔山海,远行万里。 好在他们早就没有家了。 和夫君并肩前行,是无牵无挂的,没有软肋,只有长矛坚盾,纵横万里。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纵马途径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神隐村庄。 这是去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 神隐村庄地处偏僻,像是隐居之地。 「夫君,先找个客栈落脚,我总觉得这个村子不简单。」微生冥绝提醒道。 楚文豫轻轻点头,环视四周,好像看到一整个村庄都是不平凡之人。 他想着时间宝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第408页 下了马,找店小二牵走马儿,他们住在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里。 当天晚上,客栈就发生了命案。 死者是一名少女。 少女一袭淡青色的衣裙,裙摆轻轻摆动,哀怨万分。 她的面容如凋谢的荷花,苍白如纸,失去生机,她双眼紧闭,似乎是对这世间失望透顶。 最令人惊悚的是她的胸口处,此刻空空如也。 心被掏空,留下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洞穴。 血迹斑斑的伤口周围,皮肤微微翻卷,然而,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仿佛鲜血也被无情的抽干了。 她的手微微蜷缩着,仿佛在临死前还在挣扎着什么,长发散落在地上,柔弱而凌乱。 四周的树木在风中摇曳着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此时,不知从哪里来的鲜血从二楼洇入一楼,再入地下。 这里看起来十分不寻常,就连血也是血珠的形状,顺着楼梯滚动下来。 「真是见得多了,这些血都能自己滚了。」微生冥绝就当看戏一样,亲眼见证那些血珠井然有序的滚下楼梯。 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杀人是在训练血珠呢。 「这里的血为何是血珠的形状?」楚文豫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他随便找了个人问了一下,得到的答案都是「习以为常」。 还真是活久见了。 「夫君,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微生冥绝指了指客栈中的其他人说。 住的客栈里发生了命案,正常人的反应都会觉得晦气,害怕,甚至是大喊大叫。 但是这里的人全都很镇定,好像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样子。 「应该怎么形容他们呢?」楚文豫摸着下巴,「冷漠?无情?冷血?」 都不对,很诡异。 「夫君,你刚刚说什么?」微生冥绝好像发现了什么线索,急忙问楚文豫。 「我刚刚……我想想哈。」楚文豫回忆道:「冷漠?无情?还是冷血啊?」 微生冥绝若有所思道:「冷血。」 「这里的血都长脚了,都自己会跑了,怎么可能冷血?」楚文豫不以为然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微生冥绝招手道:「我的意思是冷,血。」 楚文豫:「???」 你这是什么意思? 再怎么停顿,也是冷血啊,还能有意思不成? 「夫君不妨再说明白一些。」楚文豫委婉的说。 「冷,指的是冰。」微生冥绝手指向下,示意地下可能有冰窖。 而后继续解释道:「血指的便是这些会自行滚动的血珠了。」 「把这两者结合起来,就是冷,血。」楚文豫联繫起来道。 周围人:「……」 你们两个之间是不会说人话吗? 怎么交流起来那么费劲,说的话还需要加密啊! 「小二,这里可有冰窖?」楚文豫随机拉了一个店小二问。 店小二也没有撒谎,道:「有啊!」 「可否带我们过去?」微生冥绝试探性的问他。 店小二也没有拒绝,说:「你们跟我来。」 跟着店小二来到了地下的冰窖中,没等他们问话,冰窖的门就被锁死了。 刚进入地下,而且是冰窖之中,二人衣衫单薄,很难承受的住。 这里就像像一颗千年冻住的寒冰洞,深藏于乌黑幽深之中。 楚文豫与微生冥绝二人并肩直立,四壁光滑如镜,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寒气,空气中夹杂着淡蓝色的雾气,如梦似幻。 又暗藏着杀机。 楚文豫一回头,发现冰窖的门已经关了,他用力跺脚,略显暴躁的吼道:「妈的,赶紧放老子出去!」 「冷静。」微生冥绝在一旁劝解道。 比起楚文豫的「暴躁」,微生冥绝则显得更为冷静,他的眼神中,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明澈。 衣袂在寒风中轻轻飘动,如同一朵在冰天雪地中独自绽放的幽罗花,眉宇间流露出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独特魄力。 楚文豫只感觉脚下的冰面仿佛可以刺破鞋底,直透脚心。 脚步落下,如同尖锐的冰刀划过皮肤。 他们的唿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霜气,发散,冻结。 冰窖的门被关闭后,有一些细小的声音在迴荡,似乎是风在寒气中穿梭的声音。 「我都快被冻死了,你叫我如何冷静?」楚文豫大声吼道:「再冷静下去,就得冷静成冰了。」 「得了,别演了。」微生冥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人都走远了。」 「不演了。」楚文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也没人看。」 「继续演也可以,单独演给为夫我看。」微生冥绝突然来了兴致,想看楚文豫继续表演下去。 当然不是表演暴躁大吼。 他想看的,楚文豫都懂。 「得了吧,不演了。」楚文豫双手环胸,道:「还是先出去要紧,我可不想被冻死在这里。」 「看来得速战速决了,不然早晚被冻死在这里。」微生冥绝看着周围的冰,清透如水,美寒欲滴。 周围杂音消减,似乎被冰冻了一般,最终归于一片寂静。 忽然间,不可思议的一幕产生了,此刻的冰窖也并非如刚一进入那般冰冷至极。 第409页 「这是怎么回事?」楚文豫疑惑道:「不可能适应的如此之快吧?」 起初楚文豫只觉得是自己适应了,可渐渐的,他就打消了这一念头。 「夫君,快看!」微生冥绝指着那些寒冰说,「还真是离奇。」 并非是微生冥绝夸大其词,而是那些寒冰正在变化,肉眼可见。 开始时,只是一小部分冰晶边缘出现了微弱的红色光晕。 这些红光并不刺眼,反而显得有些柔和,渐渐地,这种红色的光晕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在冰晶间扩散开来。 炫红一绽,怦然一撮。 这些红色的光线仿佛触动了每一根冰晶的内在本质,使其从冷硬的形态逐渐向柔和过渡。 「你别说,还真的挺好看的。」微生冥绝感嘆道。 这一幕,虽然不可思议,但也是外面欣赏不来的美景。 既然是美景,就得好好欣赏一番,若是错过,那就可惜了。 「好看。」楚文豫也这么说,他指着那些冰晶说,此刻,整个冰窖的冰晶开始逐渐变红。 原本洁白无瑕的冰柱,此刻仿佛被鲜血染红一般,每一根都透露出一种妖异的红色。 这种红色并非来自外部的颜色涂染,而是冰晶自身的色彩改变,犹如冰雪变成了血液般的血红。 「天吶!」楚文豫瞪大了双眼,好久没有见到如此奇妙之景了他实在是忍不住赞嘆。 「烟花绚丽一绽,也不过如此了吧?」微生冥绝也是赞嘆不已。 此等奇景,能够欣赏到,便是三生有幸。 与此同时,冰窖内的温度也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也是他们能够感受到的。 冰窖原本那冷冽的气温正在悄然下降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点。 冻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瑟瑟发抖,可又感觉不出来是哪里冷,也感觉不出来这种冷来自哪里。 似乎不是这些血冰。 楚文豫都要怀疑是不是他的五脏六腑被冻结住了,没有任何正常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是啊!」微生冥绝接话道:「说它冷吧,就像是自身发出来的冷气,可说它不冷吧,我们体内怎么可能自带冰块?」 这种寒冷不同于以往的冰冷刺骨,而是一种内敛的寒冷。 以至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感受不出来,还以为是内在的冷。 与此同时,那些已经变红的冰柱开始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热气,仿佛正在进行某种蜕变。 这股热气竟然与周围的寒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又……不冷了?」楚文豫晃动脖子,转动手腕,刚才的那一瞬间,就像是被封印住了,想动也动不了。 现在趁着有感觉,赶紧活动活动筋骨,免得麻木。 微生冥绝也跟着活动筋骨:「我也觉得不太冷了。」 冷暖相和,一瞬冰火。 随着时间流逝,这些变红的冰柱仿佛有生命一般开始「流动」起来。 不再是僵硬的固态冰晶,而是变得如同血液一般流动着。 「还真是……闻所未闻。」楚文豫看着那些看起来像是流动的血冰惊嘆道。 还从来没有听过被冻结了的冰能变成红色,还能流动起来的。 其实这些血冰并没有流动起来,只是肉眼看起来像是流动的。 这些流动的「血冰」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也伴随着一种微弱的响声,如同夜深人静时的溪流潺潺。 最后,当所有的冰柱都完全变成血色的冰后,整个冰窖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 那种状态既冷又热、既静又动、既坚硬又柔软。 「今日所见,皆是盛景。」微生冥绝拍手叫好。 楚文豫却感觉后背一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件事情让他一直都耿耿于怀:「夫君可还记得在幽冥神府中幕后之人射出来的冷箭?」 「自然是记得。」微生冥绝搓着手取暖,他的心里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道:「你是怀疑……?」 「不管我怀疑不怀疑,这些血冰就是例子,虽然外面看上去不太正常,但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有时候,往往越是违背常理的东西,就越是有迹可循。」楚文豫斩钉截铁的说。 有些东西,再怎么隐藏,也会有人将真相揪出来。 楚文豫说话的时候,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气都混着血腥味,好像是从这些血冰中发出来的。 他本来就嫌弃这些东西,觉得很是噁心,但是这些血冰中还混着一股异香。 这种异香不像是普通的香料。 沿着存放血冰的小路往前走,一直走到冰窖的尽头。 还是一间暗室。 「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楚文豫有些欣喜道,还夹杂着些意犹未尽,「既然这里还有一间暗室,说不定出口就在这里面。」 打开暗室的门,楚文豫就呆滞在原地,「什么天无绝人之路啊,都是骗人的,这路绝了也罢。」 楚文豫顺着地上的血珠滚动的方向向前望去,还是血冰,但是血冰中封印着人。 都是少女,少说也有十七八人。 这些被冰封在这里的少女都和客栈里刚死的少女一致,心被掏空了。 「哪个混蛋玩意儿干的?」微生冥绝义愤填膺道:「等我找出兇手,一定让他血债血偿。」 第410页 楚文豫已经说不出话来,上前去砸冰。 手上没有任何工具,那就用拳头。 一拳一拳下去,血冰丝毫未动。 微生冥绝掏出符咒,本想贴到血冰上,让它自行融化。 谁知道符咒根本不起作用。 只能用拳头。 这时候,一道声音响起:「没用的,这可不是普通的血冰,而是冥幽血冰,坚不可摧,你们只靠拳头是砸不开的。」 这道声音雌雄莫辨,若是不见到脸,想像不出来是男还是女。 见到了脸,还是看不出来。 「这些姑娘这样,都是拜你所赐。」楚文豫并不有在问那人,而是肯定的说,笃定了就是那人干的。 「是又如何?」那人说道:「她们可都是自愿的。」 「你不是人!」微生冥绝怒骂道。 「我本来就不是人啊。」那人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我是神。」 「呸!」楚文豫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九重天上那帮老东西再怎么煳涂,也不可能神畜不分。」 那人也没有生气,他说这句话,除了村子里的人相信,外来的人没有一个相信的。 那就把他们都杀了,这样身边的所有人就都相信了,他就是神。 「你掏这些少女的心用来做什么?」楚文豫忍着痛问那人。 那人却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我没掏过她们的心啊!」 「你放屁,这里就你一个畜牲,不是你,还能是谁?」微生冥绝「气急败坏」的指责道。 那人:「???」 我只是把他们密封在这里,你们可不要什么都往我的头上扣啊! 「我只是将这些少女们密封在这里,从未掏过她们的心。」那人解释说。 楚文豫指着那些无辜的少女:「你没掏过她们的心,那她们的心是怎么离开她们的身体的?」 「兴许是自己跑出来的吧!」那人冷冰冰的回答道。 「我打死你!」微生冥绝不与那人废话,上去就是一顿胖揍,一边打他,一边咒骂:「丧心病狂!」 打到那人奄奄一息,只剩下吊着的一口气之时,微生冥绝再次开口问:「你说不说?」 那人已经快被微生冥绝打死了,但是始终没有承认自己掏了那些少女的心。 楚文豫一掌打晕了那人,「这种畜牲,打死他还是便宜他了。」 「他一口咬定只是冰封了这些姑娘,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过,这话是真是假?」微生冥绝也不敢确定那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倘若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第197章 昏死冰窖 本以为这些死去的少女都是眼前这个畜牲造成的, 但没想到还是团伙作案。 「夫君没有打死他,而是留下他,是否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微生冥绝又在那人身上踩了一脚问道。 「这不太好说, 现在情况未明, 你我也不好妄下定论。」楚文豫摇了摇头,他心里始终都觉得不踏实, 「我总觉得, 这件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控制,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牵着我们走。」 有些问题楚文豫想了很久, 也没有想明白, 这些少女为何被冰冻在冥幽血冰中。 她们的心都被掏空了,那这些心, 是用来干什么? 「夫君先不要多想了,」微生冥绝的心里也不是很踏实, 但是他必须给楚文豫吃下一剂的定心丸,「夫君既然将他留下了,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 楚文豫想了一想, 道:「我留下他, 是因为他还有用。」 「他这种畜牲能有什么用啊?」微生冥绝一脸嫌弃,坏事做的这么绝,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用, 不知楚文豫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微生冥绝的心里是这样想的,他毫无保留的说:「他看他最大的作用, 就是被灭口。」 「夫君可知道我为何不一掌杀了他,而是将他打晕?」楚文豫狡猾的看着微生冥绝的眼眸, 问道:「这种畜牲,只用一掌杀掉,太便宜他了。」 这件事,微生冥绝也想不明白缘由,但是他知道楚文豫一定不是心软了,而是觉得这人说的话有所保留,他还想从他的口中撬开更重要的线索。 「莫非,夫君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微生冥绝凑到楚文豫的耳边,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总觉得楚文豫的目的不在这里,于是便问道。 楚文豫又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 他的目的并非不在此,只是,目前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没有考虑全。 「那夫君你是什么意思?」微生冥绝贴上去,在这一瞬间,他想了无数种可能,最终还是没有猜透的楚文豫的心思,就只能直接问了。 楚文豫后退了半步,踹了那人一脚,阴冷的说:「他的债还没还完,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他那狠辣的眼神逐渐显露出来,在那人的面前发挥的正好。 「夫君可是想将他千刀万剐,以告慰那些女子的在天之灵?」微生冥绝实在是想不出来那人还有什么作用,只能想些他的死法。 「先来点实际的。」楚文豫眨了眨眼,心中的想法与实际行动如出一辙。 对于这种畜牲来说,无论多少种死法,都弥补不了他的罪过,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无法消除他的罪行。 「实际的?」微生冥绝没搞明白楚文豫此时此刻想干什么,地上躺着的人又有什么用,「什么?他能有什么用啊?」 第411页 微生冥绝原本不是只有搞明白楚文豫的心思,先前只是有所怀疑,可是楚文豫越说,微生冥绝就越是觉得模煳不清。 「他确实有用。」楚文豫坏笑道:「凭我们两个的拳头是很难砸开的,也并非绝无可能砸开,主要是疼。」 他在微生冥绝面前转动拳头,双拳已经被血冰染红,刚才的力度也砸出了他自己的血。 「那他有什么用?」微生冥绝指着地上躺的那人说。 以他们两个人的功力,虽然在这里面遭到限制,但都砸不开这些冥幽血冰,就证明那人说的不错。 但是那人能有什么用? 难不成他能够砸开冥幽血冰? 说着,微生冥绝很是心疼的盯着楚文豫的双拳,忍不住握住吹了几下,撕下衣服上的布条给楚文豫包扎。 这让本就单薄的衣衫雪上加霜。 「他是死是活我不管,反正都能用。」楚文豫依旧在微生冥绝面前晃动着双拳,已经包扎好的双拳还是渗着血,把布都染的鲜红。 很快,那布便红的发紫。 他反倒是很骄傲,像是在炫耀。 「反正,我觉得他不知道疼。」楚文豫轻松的说。 说着,楚文豫开始坏笑,他的这个心思,微生冥绝这一刻终于懂了。 「夫君的意思是……?」微生冥绝直到此刻才明白楚文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毒药。 原来是用地上躺着的那人当作砸开血冰的工具啊! 虽然用着不太顺手,但也比自己的手直接砸冰要好受许多。 「在这一方面,他活着比死了好,」微生冥绝厌恶的说:「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活着,还能感受到什么叫做血债血偿。」 为什么让他死了,还真是便宜了那人,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就应该让他见见血。 说罢,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共同抬起地上躺着的那人,一次又一次的像血冰砸去。 还是不行,砸了许多次,他们二人都砸累了,血冰还是纹丝不动。 「不行,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楚文豫弯着腰摆手道:「在这样砸下去,他没被砸死,血冰没被砸开,你我怕是要累个半死。」 可千万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微生冥绝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个更好的办法。 「用血试试。」微生冥绝提议道,并且指了指地上的那人。 他毕竟比他们更了解冥幽血冰,看起来也算是冥幽血冰的主人,他虽然没用,但是他的血,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这倒是个好办法,说不定这些血冰是认主的。 说完,微生冥绝协同楚文豫隔断了那人的手腕,一滴一滴的落在冥幽血冰上。 还是没动,冥幽血冰没有任何的反应。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楚文豫起身叉着腰思考道。 这时,半死不活的那人醒了过来,倔强的伸出了一根手指:「我有……有办法。」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正常人没有人能听清他开口说话。 更不会有人听得清他说的什么话。 若是不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听力极佳,恐怕也听不到。 楚文豫蹲下身来,掰断了那人的一根手指:「快去打开血冰!」 那人「啊」了一声,强忍着疼痛,站出来。 他强撑着掀起外袍,解开系带,露出…… 楚文豫一个火灼符就贴在了那人的下身:「你干什么?」 给你解开幽冥血冰的机会,不是让你把这里当成……。 那人接连着惨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体部位被烧坏。 「破!」微生冥绝又贴了一张破碎符,烈焰瞬间结冰,破碎。 那人真的气急败坏了,留下最后一言:「若想融化血冰,只能是我的……我的尿。」 说完,他整个人就如同小部分那样,碎掉了,只剩下一堆冰渣。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儿,楚文豫才缓过来,看着那堆冰渣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可惜,晚了。 但也没有办法啊,就算说出来,可能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不会相信那人的鬼话。 「还真是人渣。」微生冥绝看着那堆冰渣,转移话题道。 这个形容倒是万分贴切。 楚文豫「呵呵」一声:「所以……这个畜牲是男人?」 当那人露出那部位的那一刻,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才知道,原来那个雌雄莫辨的畜牲,竟然是个男人。 「管他是男是女呢,他现在只是一团破冰烂渣子,死有余辜。」微生冥绝审判道。 「那夫君是相信他说的话,套这些少女心的人,另有其人?」楚文豫思索道。 原本他也是不相信的,可是那人死后,直觉告诉他,可能真的另有其人。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或许吧,找找看。」微生冥绝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他说的话,但是找找看,说不定真的另有其人。 若是没有找到,那就是那人干的,若是找到了,那人也没算白死。 他干的那些龌龊事,死有余辜。 为今之计是要揪出掏了这些少女的心的畜牲。 既然这些血冰现在註定打不开,那就先找找别的出路。 第412页 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但是这里的气温骤降,周围全是血冰,他们两个穿的比较单薄,若是再出不去,怕是离着冻死不远了。 可楚文豫的伤口又裂开了,这里的冰也没有冻住伤口,反而让伤口越来越恶化。 这样下去不是被冻死,就是失血过多而死。 微生冥绝继续撕下布条,给楚文豫止血包扎,楚文豫也是一样的。 包扎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笑了。 现在应当转移注意力,尽量不要睡觉,微生冥绝笑着问:「夫君,你笑什么?」 笑冷暖自知。 「真是可笑。」楚文豫一用力,又牵扯到伤口,他闷哼一声,道:「我笑我们两个本就穿的少,还要互相包扎,按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外袍都不够用了。」 虽然楚文豫这是在说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若是他们一直在这里出不去,不是被冻死,就得流血过多而死。 「这就有些夸张了。」微生冥绝不想杞人忧天,他很清楚,担忧也没有用,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珍惜当下,想想如何自救,「不过……和夫君在一起,穿少点也没关系的。」 这确实是微生冥绝此刻内心掩盖不住的真实想法。 无论到了哪里,他都能开起玩笑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夫君还有心情开玩笑呢!」楚文豫冷哼了一声,道:「可是话又说回来,这样,确实挺好的。」 只要是和夫君在一起,做什么都无所谓,干什么都能感受到快乐,哪怕一起等死。 也不那么孤单。 对于微生冥绝来说,这短短的等死之际,倒是比那千年闭关要多了许多欢愉。 因为是和楚文豫在一起的。 「只要是和夫君在一起,哪怕是等死,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享受。」微生冥绝笑着说。 他是真心的。 微生冥绝的笑,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抹微光,不足以照亮黑暗,但足以照亮一人。 渐渐的,他们就昏死过去。 在此醒来之时,是在村长的家里。 楚文豫率先醒了过来,一看陌生的环境,也没有生怯,这反而说明他们还活着,还没死。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微生冥绝,这里只有一张床,床还不大,微生冥绝几乎和他贴着躺着。 确认过微生冥绝没事,楚文豫就放心了。 这时,门响了。 楚文豫本想起身,却因为这声门响躺了回去,继续装睡。 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进来的是一个佝偻着腰,拄着拐杖的老人,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别装了,药都给你们两个吃下了,再不济,这个时辰也应该醒了。」 楚文豫利落的起身,他听出了是慕楠经的声音,所以没有继续装下去。 「你们……怎么来了?」楚文豫没想过这么巧,于是问道。 慕楠经没好气的说:「我们若是不来,你们两个还有命在吗?」 此时,微生冥绝也起身,拱手道:「多谢。」 楚文豫也跟着补上礼数:「多谢救命之恩。」 他还特意强调了「救命之恩」这四个字。 言外之意就是:我说的可不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是大恩不言谢。 既然是救命之恩,那便算得上是大恩,既是大恩,那便不谢。 「这还差不多。」慕楠经依旧没给他们好的态度。 救回他们来,可真的不容易,别救他们时没被累死,等他们醒过来,就被气死了。 「这位是?」楚文豫指着老人问。 慕楠经立马热情的介绍:「这位是这里的村长,这里是村长的家里。」 村长耳朵不太好使,听的话也不全,十分客气的说:「家里地方不大,二位可不要嫌弃。」 「哪有?」楚文豫继续拱手道:「村长肯收留我们,我们感激不尽,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虽然这里条件不好,但是有命活下来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你们嫌弃也没有办法。」村长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楚文豫:「???」 老人家,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可没说嫌弃啊? 看老人这个样子,应该是听不太清,楚文豫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村长肯收留我们,我们感激不尽,怎么不嫌弃。」 「不嫌弃就好,你们就安心住下,既然是故人,那就好好叙叙旧,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村长意有所指道。 说完,他就离开了这间屋子。 微生冥绝赶紧下床,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198章 神隐村庄 刚醒过来, 慕楠经知道他们疑问重重,就给他们仔细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那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楚文豫看着他们师徒三人,想来也不会这么巧。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 慕楠经师徒几人只是想在这里采些药材, 不知不觉的就进入了神隐村庄。 说来也奇怪,他们尝试了许多条路, 怎么也走不出去这间村子。 索性就先留了下来, 先看看再说,没想到这么一留,就救下他们二人的性命。 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逢啊! 「这个村子一看就不简单,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微生冥绝也说不好到底是那里奇怪。 第413页 好像无论是村子里的人,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很奇怪。 整个村子都透着一种古怪。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这个村子的村长的?」楚文豫刚才粗略的瞅了几眼村长, 发觉他虽然耳朵不好,但嗅觉却异常灵敏。 村长在和楚文豫说话的时候, 总是有意无意的隐藏着什么。 可他瞒不住楚文豫。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伊默故意顿了顿,虽然目前来看,不太好说, 但是伊默现在脑子里有有一句话能够精准的总结出来。 就是不知道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能不能明白事情的原委和经过, 能不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 「快说。」微生冥绝有些不耐烦的道。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微生冥绝看到伊默就想起来楚文豫初见他的画面,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就是单纯的吃醋了。 「详细的不方便细说, 反正你就知道他是我们救下的就行了。」伊默简单的说。 详细的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简单的说比较方便。 「你这说的可真快。」楚文豫吐槽道,只想让他长话短说, 但是没想到说的这么短。 「那你们觉得村长如何?」微生冥绝怀疑的问。 他问这个问题,就说明有所怀疑了, 整个神隐村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这个村长一定有所隐瞒,或者,他在扮猪吃虎也未可知。 总之,万万不能放松警惕,否则,就会成为这砧板上的鱼肉,到最后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这不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们二人一贯的作风。 他们两个只是够疯。 「不知道,反正目前看来,没什么问题。」丛嫔月摇头道。 这个村子看上去就不正常,看起来就不像是有一个正常人。 村长虽然目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就和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但总归还是要提防着的。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既然住在村长的家里,最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想到住的问题,村长家里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恐怕容不下他们一行人在此地居住。 既然慕楠经他们师徒就过村长,应当已经安排妥当了,楚文豫心中貌似有了一个答案,但还是想问问:「你们住在哪里?」 若是距离他们不远,也好有个照应,万事有的商量,若是距离他们很远,就不得不怀疑村长这么安排的「良苦用心」了。 「我们就住在这附近,你们就不要担心了,先确保你们自己的安全吧!」慕楠经轻松的说道:「虽然我们救下村长,但也未必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慕楠经也是觉得村长有问题,不然不可能那么巧。 「师父,你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吧?」丛嫔月嘆了一口气说道。 丛嫔月反倒是觉得村长不像是有问题的,他不过就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而已,子女不在身边,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得管着整个村子,看起来就不太容易。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看谁都像善良的。」慕楠经勾了一下丛嫔月的鼻尖:「去过那里面,还不知道人心险恶吗?」 那里面,自然指的是生死界中。生死界中只论生死,好像只要能够活下去,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能够在生死界中活下来的人,都可以担得起「险恶」二字。 丛嫔月一开始就是个例外。 即便知道外面人心险恶,可她依旧保持那份善良的初心,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她说过:善恶只在一念间,人心险恶抵不过悬崖勒马。 是对是错,从未验证过。 「师父,我知道人心险恶。」丛嫔月嘟着嘴说:「只是……」 只是村长看起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能有什么坏心思? 「好了,我们先去休息吧!」伊默看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在这里眉目传情,他心中有些不舒服,就不在这里打扰他们两个了,「他们刚醒过来,想必还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几个就不要在这里讨人烦了。」 虽然慕楠经嘴上不说,但是心中也早就有了此种想法。 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更是高兴,等了好久,终于有人说破了。 「慢走,不送。」楚文豫做出请的手势,他心里想着:这几个麻烦傢伙终于走了,现在可算没人能打扰他们两个了,走了好啊,清净。 慕楠经师徒几人离开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又回到了床上。 「夫君,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民风也有些奇怪?」楚文豫看着房间的天花板说。 这天花板上也有许多看不懂的图案密文,像是某种信仰。 楚文豫的视线随之下移,又汇聚于天花板上。 这个房间的每一寸都让楚文豫感到陌生,那看似普通的白色天花板,也藏匿着令他难以理解的东西。 天花板上,斑驳的痕迹相互交织,形成了独特的图案,这些图案的形状复杂而抽象,它们看似是不规则的排列。 楚文豫的视线在每一个图案上流转,试图从中解读出些什么。 他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这些图案不像是简单的装饰,它们更像是一种象徵,一种寓意。 楚文豫仔细地观察每一个细节,试图从这些图案中寻找出线索。 第414页 他注意到,这些图案的线条虽然看似随意,但实则有着严谨的规律,它们似乎在以某种方式编织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或信仰。 但到底是习俗不同,楚文豫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所以然来。 「这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民风如此,习俗如此,想必收留我们的这个村长,也定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微生冥绝早就看透了一切,只是先前他们在这里,有些话不方便说。 有些危险,也不想让他们跟着卷进来。 巫医谷的师徒三人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採药炼药上,勾心斗角的事情,他们也不擅长。 「夫君的意思是……?」楚文豫指了指天花板,说:「他收留我们是有所图?」 这点楚文豫早就有所怀疑,只是不好多说,人家毕竟收留了他们,为了探清楚村长的目的,他们只好按兵不动。 「有没有所图我不知道,但是他一定没那么好心。」顺着楚文豫手指的方向,微生冥绝也看向天花板:「或许,与某种仪式有关。」 这天花板上的图案有些太明显了,想不注意到都难,就像是有人故意引诱他们看到。 「类似于祭祀?」楚文豫虽然看不懂天花板上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图案,但是能猜测的差不多,「就像是那些血冰中的少女。」 微生冥绝想了又想,只根据天花板上的图案,怕是推测不出来什么,还需要再推进一步。 但这一步,不能由他们两个人主动,而是由村子里的人主动。 这样,他们才好探查清楚他们这些村子里之人的目的何在。 「夫君可否考虑引蛇出洞?」微生冥绝脑海中有了一个想法,但是有点不好意思说。 微生冥绝也知道楚文豫也必定同他一样有此考虑。 「考虑过。」楚文豫思索一番,他心中的想法和微生冥绝的应当是一致的,只是由他们出头有些欠妥,于是便说道:「但这个诱饵,不应当是我们两个。」 这话说的,二人是心如明水。 「她倒是个很好的选择。」微生冥绝也考虑过让丛嫔月去冒这个险,就是不知道她那个爱徒心切的师父同不同意,「夫君可想好了如何说服慕楠经?」 有了他们几个的保驾护航,即便是让丛嫔月冒险,也必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是慕楠经那个爱徒心切的样子,应当不会同意。 「说不说服慕楠经无所谓。」楚文豫若有所思,想像了一个不太切合实际的画面:「他若是不同意,就代替他徒弟去冒险好了。」 这画面属实有些滑稽。 慕楠经的女装,太过搞笑。 「夫君这套路,可以说是所向无敌。」微生冥绝竖起大拇指,由衷的佩服道:「这招妙啊,反正他们三个人之中,谁去冒险无所谓,只要有一个人去就行了。」 话里话外,微生冥绝都感受到了楚文豫的这一点,真是绝了。 「就是这样。」楚文豫得意的说,「只要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 楚文豫只想看鹬蚌如何相争,他们坐享其成,既然能够坐收渔翁之利,又何必去当那愚蠢的鹬蚌? 「那就走吧!」微生冥绝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现在很想看到慕楠经他们师徒三人知道这一计划的反应,想想就觉得可笑。 「现在还不行。」楚文豫制止道:「刚把他们赶走,若是来往的这么频繁,有人会起疑心的。」这岂不是相当于不打自招? 「也对。」微生冥绝无所谓的说:「都听夫君的。」 夫君说什么都对。 「那……我们?」楚文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微生冥绝,最后指向他们所在的这张床。 要不要??? 自然是要的,还是迫不及待的。 「夫君的智计……可真是天下无双,还真的谁都不放过。」微生冥绝颇显无奈的说道,但是心中早就已经乐开了花,心想道:「这样最好,夫君所想的,就是我所想的。」 我说过,都听夫君的。 楚文豫拉着微生冥绝躺了下来:「你刚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怎么,现在反悔了?」 你最好不要反悔。 不然有你好看! 「怎么可能反悔?」微生冥绝贪图一时之乐,绝不后悔的发誓道:「和夫君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从未想过反悔二字。」 夫君想的我都懂。 「那好啊,」楚文豫触摸着微生冥绝的腰身,那滑滑的触感如同锦鲤出水,「那就来吧!」 「我自是无所畏惧。」微生冥绝一脸享受的说:「来啊!」 此时此刻,仿佛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楚文豫站在湖边,手中握着钓竿,目光专注地盯着湖面,「夫君,你可承受的住?」 微生冥绝则坐在钓竿上,他的眼神明亮如水,感受着这份动静,「我觉得尚可。」 两人总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这份平静在波澜不惊间,蕴藏着艷羡的暖意。 虽然还没开始,但像是早就开始了。 「那我便不客气了。」楚文豫心中万般无惧道。 他眼中沉醉,深情如许,可他的神情与动作并不一致,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楚文豫就如狼似虎的撒开钓竿,目光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来回扫视。 微生冥绝双手自然地交叠在膝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流露的期待,「夫君放马过来。」 第415页 微风轻轻吹过,带着湖水的清新和鱼儿的跃动。 「那我便放马过来了,」楚文豫手中的鱼竿勐地沉入湖中,他微微一笑,万分满意,「夫君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鱼竿轻轻摇曳,微生冥绝垂下眼帘,闷哼了一声,「夫君,尽管……来吧!」 这一下,还能接受的住,并没有想像中的冲击大,也是楚文豫心疼微生冥绝,想要循序渐进。 「夫君,我只有这一刻是轻松的,之前可真是度日如年。」楚文豫从这一刻的欢愉,想到之前的无聊,好像感觉少了些什么。 明明只要和微生冥绝在一起,就会感觉很快乐,怎么可能度日如年呢? 「我倒不这么觉得,」没有什么比闭关千年更让微生冥绝觉得度日如年了,「我猜是夫君就没有经歷过千年的等待,若是夫君经歷过,就不会觉得度日如年了。」 「那我确实没有经歷过。」楚文豫低着头说,像极了犯了错误,勇于承认,又不敢直视长辈的孩子,「我也不想经歷,更不想让夫君再经歷。」 「我说这个,不是让夫君回忆过去的,」微生冥绝凑到楚文豫的耳边,闷声说道:「我是不想让夫君继续如现在这般束手束脚。」 他们说着说着,湖面上突然泛起了一阵阵涟漪,鱼竿也颤动起来。 楚文豫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轻轻一拉鱼竿,一条肤色的鱼儿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落入他的心中。 「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就不会束手束脚。」楚文豫眼神坚定,又多了几分狡黠:「看样子,夫君还是不够了解我,那不如我就让夫君好好了解了解。」 「好啊!」说到这里,微生冥绝的兴致也越来越高,「来吧!」 这时,微生冥绝的鱼竿也动了动,他一拉鱼竿,鱼儿跃出水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东风也马上就要到。 两人相视一笑。 微生冥绝微笑着,保持着那份独有的平和,下一秒,就仰天大叫起来,「啊……」 要是村长在这里,估计就得告诫他们年轻人,千万要把持住,不要把他住了一辈子的房子拆了。 「怎么样啊?」楚文豫试探道:「我就说夫君不够了解我吧?」 湖水轻泛起波澜,两人的视线交汇在同一处。 微生冥绝下意识的闪躲:「了解,我对夫君可是全方位的了解。」 此时此刻,在他们的心中,都是同样的期待与激动,钓竿在楚文豫的手中如同一条生命线,徘徊在微生冥绝的身后。 「全方位的了解?」楚文豫第一次听微生冥绝说起这个词,他好奇的问道:「是有多全?」 而后,楚文豫不分轻重的一挥钓竿,一扎头的沉入湖中,「这样……夫君也了解过吗?」 湖上涟漪,溢出春波。 「现在了解了。」微生冥绝感觉浑身酥麻,已经分不清轻重缓急了,「但我总觉得,还不太够。」 起先,微生冥绝还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一次的震动,等待着亲密接触。 逐渐的,微生冥绝也坐不住了,他反倒成了主动的那一个。 「夫君,你可以尝试着这样。」微生冥绝直言不讳的说,动作也跟了上去,「这样才好玩。」 「既然夫君想要玩,那我就陪你好好玩。」楚文豫笑着说:「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啊!!!」微生冥绝像是被固定在铁架上的肉体凡胎,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楚文豫的手掌心,最后还得夸一句,「夫君,你真是好样的。」 「你喜欢就好。」楚文豫满意的盯着微生冥绝:「我之前可是悬案堂的堂主,审讯犯人能够有千百种方法,但司卿大人不是犯人,是我喜欢之人,我自然也会有千百种方法让我喜欢之人舒心。」 「楚堂主手段狠辣,在下佩服,」微生冥绝咬着牙说:「至于舒心,本司卿自然也是不遑多让。」 「这般说起来,司卿大人官职可比我高,镇武司的刑讯楚某也有幸见识过,想必司卿大人的手段会更加高明。」楚文豫谦虚道:「不如让本堂主好好感受一下。」 微生冥绝:「却之不恭!」 第199章 少女惨死 第二日正午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才醒了过来。 他们醒过来的时候, 屋子里还有一股未散尽的余香。 但是他们两个昨晚并未点香。 这就奇怪了。 只是还能醒过来,看来点香之人也没有想要他们的性命。 那就不需要担心了。 「夫君可否闻到了一种香气?」微生冥绝警惕的看着四周,问道:「这股香气既不是很淡, 也不是很浓烈, 更谈不上刺鼻,但是感觉浑身无力。」 一般来说, 要是闻到了这种异香, 哪怕是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微生冥绝也要找出幕后黑手。 可这一次,他并没有採取任何的行动, 而是就这么放任着。 他这是想放长线, 钓大鱼。 「闻到了,」楚文豫也点了点头, 说道:「看来鱼儿要比我们想像的上钩的快。」 楚文豫一直觉得村长不简单,说不定这一次以身犯险, 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若是那人下的是毒,我们可能就死在这里了,」微生冥绝不放心的说:「哪里还能醒过来钓鱼?」 第416页 虽然他们并没有性命之忧, 但这取决于幕后之人, 并不想取他们的性命,可若是幕后之人有这种想法,那他们就危险了。 把命运交在别人的手上, 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他们也绝不会允许诸如此类的事情再度发生。 「放心, 」楚文豫伸出手掌,上面是慕楠经给他的解药:「他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早就猜到幕后这会有所行动, 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管是守株待兔,还是瓮中捉鳖,亦或是引蛇出洞,楚文豫都甘愿奉陪。 他要让那些愚蠢的人知道,他才是执棋之人,任何妄图染指他棋盘之人,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原来夫君早有准备。」微生冥绝笑了,这一笑反倒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倒显得我的担心有些多余。」 明明在任何时候,微生冥绝才是最心大的那一个,为何这一次心有余悸的那个人是他,楚文豫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但是楚文豫心中有些早已根植的想法,那就是无论何时,微生冥绝都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这一次微生冥绝事后的反常,倒是提醒了楚文豫。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楚文豫想了一想,刚才的话有所怀疑,还是问了出来。 有些话,只有说到明面上,才能知晓他人的心意,也才能被别人知晓心意。 微生冥绝已经猜到了楚文豫的问题,他就等着这一刻:「问。」 他等着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从他刚躺下,刚昏迷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如今的境地。 「夫君真的担心过?」楚文豫一本正经的问道:「说实话。」 此刻,楚文豫那双眼眸如鹰般锐利,容不得微生冥绝撒一点谎。 最好如实交代。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微生冥绝也拿出了符咒:「我确实早有准备。」 看着微生冥绝手中的符咒,楚文豫才放心的点点头。 「我就说嘛,夫君心这么大,怎么可能真的担心。」楚文豫舒心的说:「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对于楚文豫来说,微生冥绝此举,这既不是警醒,也不是教训,而是真正的安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微生冥绝又想起了另一个场景,「我知道了。」 这七个字倒是给予微生冥绝联想的机会,他好像想起来什么。 「知道什么?」楚文豫好像也没说什么,于是便问道:「知道夫君自己的心大不大吗?」 楚文豫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的心大不大,你昨晚不是看的清清楚楚吗?」微生冥绝含煳其辞的说:「或是,不只是心大。」 论起含煳其辞,微生冥绝还是略胜一筹的。 「夫君,还是先解决正经事吧!」楚文豫不好意思的说。 微生冥绝故意表述的不清不楚,就是为了让楚文豫多想。 事实证明,微生冥绝也达到了他的目的。 楚文豫拉着微生冥绝的手用符咒探寻慕楠经师徒几人的气息。 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啊!」楚文豫疑惑的看着微生冥绝:「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楚文豫的心头,但是他告诫自己,此刻必须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就中了敌人的圈套。 「这可不好说,越是此时,我们越是不能自乱阵脚。」微生冥绝也有些担忧,但是不能表现出来:「先出去看看吧!」 所有的一切都摆明了一件事情,但是他们不能在屋中作茧自缚,而是要去外面广阔天地一查。 他们一出门,就被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网困住了。 这个网是专门为他们两个人准备的,无论他们怎么挣扎,都不可能逃的出此网。 又是一阵迷香,他们就晕了过去。 等二人再次睁开眼之时,已经到了生死界中。 还遇到了同样被网困住的慕楠经和伊默。 「你们怎么也在此?」楚文豫看到是他们二人,竟然有些高兴。 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别的心情,反正也算是难兄难弟。 大家一起中招,还能在此地有说有笑,也是不错的。 不对,少了一人。 丛嫔月不见了,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你另一个乖徒弟呢?」微生冥绝一进来就发现了丛嫔月不见了,「她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这一刻,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有好几种画面,最好的画面就是丛嫔月自己逃出去了,最坏的画面就是丛嫔月被抓走了。 她也是少女。 若真的被抓走了,那就凶多吉少了。 「她在这里。」村长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到丛嫔月安然无恙的站在他们面前,众人也就安心了。 将丛嫔月带来之后,村长和他们闲聊了几句,说他们这个村子里有一堆穷凶极恶的外人闯入,几乎控制了所有人,只有他还独善其身。 这说法天衣无缝。 说完,他说还要解救更多的村民,让他们安心待在此地,这里是安全的, 村长还解释说昨晚的迷香,和门外的特制的网也是为了救他们。 这次来是给他们解开此网的。 束缚的网被解开后,看见他们几人十分感激的态度,村长很是满意,就离开了此地。 第417页 村长离开后,他们沉默了一段时间,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慕楠经才开口说话:「小月,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虽然师徒两个才一会儿没见,但是总觉得陌生了许多。 「师父,我没事。」丛嫔月点了点头说道。 她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伊默将手放在丛嫔月的肩膀上,搂着她说道:「太好了,我还以为……」 之前,伊默从不会如此,也不会逾矩,他现在这么做,是为了提醒慕楠经,也是为了提醒丛嫔月。 丛嫔月心中有些膈应,推开了他:「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还是我们师徒三人。」 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看起来当真是师徒情深,明明才几个时辰没有见面,却总觉得像是隔了许久。 「小月,你可还记得去年我们一起离开巫医谷去了雪山之巅的日子?」慕楠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那时候,可比现在可怕多了。」 他们从未一起去过雪山之巅。 「呃……记得。」丛嫔月支支吾吾的回答,重复了慕楠经说过的话:「那时候,确实比现在可怕多了,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不知道是受了多久的训练,丛嫔月说谎话的时候,才能做到这般境地,当真是令慕楠经这个师父都生出佩服之意。 这时候,慕楠经和伊默已经确定她不是丛嫔月了。 看着二人一样的眼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明白了。 「小月,」微生冥绝故意叫的十分噁心,轻浮浪荡的说:「爷看上你了。」 本来想让丛嫔月当作诱饵去冒险,没想到现在自己却成了那个诱饵,还真是天道好轮迴。 一旁的楚文豫心想:「呃,夫君还真会演。」 不得不说,这样轻浮浪荡的行为,看上去像是信手拈来。 楚文豫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吃醋的,不过在这紧要关头,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丛嫔月:「……」 这是什么环节? 她立马躲到慕楠经的身后,抓住慕楠经的胳膊说:「师父,救我。」 这时候,她才知道紧张。 不知道的还以为微生冥绝如此行为,实际上是个变态呢。 虽然微生冥绝现在看上去,挺像是强抢民女的恶痞。 但好歹样貌不错,也不会让人心生嫌弃和噁心之意。 尤其是楚文豫,现在觉得微生冥绝的另一面还挺可爱的。 丛嫔月就不这么想了。 「为师定不会让这不要脸的玷污你。」说罢,慕楠经随手掏出一瓶药,洒在丛嫔月身上。 她的脸立即变成了本来的面目。 只是……也如那些少女一般,被掏空了心,鲜血淋漓的站在众人面前。 虽然不是丛嫔月,但也是个苦命的少女。 少女血淋淋的站在他们面前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冰窖中。 还是冥幽血冰。 上一次进入是满的,有十八名少女被冰冻在冥幽血冰中。 现在依旧是满的,但是他们面前还站着一个。 若不是她是刚遇害的,就是刚遇害的少女躺在了幽冥血冰中。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楚文豫匆匆往前走,他总觉得那个新遇害的少女可能是丛嫔月。 走完全程,没有发现丛嫔月,他松了一口气。 可又提了起来,这就证明又有新的少女遇害了。 「这到底是谁干的?」楚文豫砸了一拳头冥幽血冰生气道。 他这一拳头不知是砸中了机关还是怎么回事,又有一间暗室打开了。 暗室中,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一束微弱的光线悄然透过石壁间的缝隙,像细弱的魂魄一般,忐忑地涌进暗室之中。 在冷光照射之下,这暗室之内仅有一样物事:一张以冥幽血冰雕刻的玉床,矗立在暗室的正中央。 冥幽血冰阴冷的透出淡淡的紫红色光芒,在寂静的空气中游走。 玉床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少女,肌肤如同瓷器般白皙,仿佛一触即碎。 胸口处一片鲜血淋漓,她的心脏被掏空了,留下一个空洞的窟窿,触目惊心。 她的手指冰凉地悬在空中,如同落叶飘落半途骤然凝固般僵直。 四周阴森冷清,如同深秋的寒夜,连空气都似乎凝结成冰,显得空荡荡的。 此间暗室中,还飘荡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 少女的创口还在滴滴答答地往外淌血,随着那淅淅沥沥的血迹下流,最终凝聚在暗室一角形成一颗巨大的血珠。 她就在这样的黑暗与寒冷中孤独地躺着,像一个失落的灵魂找不到归宿。 死寂无声,冰破婉约。 进入暗室以后,慕楠经就崩溃了,这无声的画面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子,深深刺入慕楠经的心中,他声泪俱下的大喊道:「小月!」 丛嫔月还是遇害了,只是,没有被冰封在冥幽血冰中,只是心已经被掏空了。 「小月!」慕楠经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生气的砸着丛嫔月躺着的玉床:「谁干的?」 要是让我找到你,一定将你碎尸万段,身为小月的师父,我慕楠经势报此仇! 「啊!」慕楠经发了疯的大叫了几声,「谁干的?」 无人应答。 第418页 看着躺在玉床上的丛嫔月,慕楠经近乎疯厥的失态,伊默看上去还算是正常。 他没有大喊大叫,反而静静的摊在玉床旁边,只是看上去还正常,实际上,伊默已经没有了意识,说句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默默的站在一边,虽然和丛嫔月接触的并不多,但是从相遇第一面,他们就知道丛嫔月是个好姑娘。 古灵精怪的,涉世未深,看上去什么都不懂。 如今却想懂也懂不了了,她一动不动的躺在玉床上,虽然看上去平静如常,但是死前一定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小月,你等着,这个仇,师父一定给你报了。」慕楠经说着,就要抱起丛嫔月来:「别怕,师父带你回家。」 我的徒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遇害了,就算倾尽整个巫医谷之力,也要让幕后黑手不得好死。 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啊! 「想走,没有那么容易。」来的人是一个年轻的黑衣人,「恐怕你们走不了了。」 本来慕楠经是悲痛欲绝的,看到来了人,他先放下丛嫔月,全心全力应战。 「你还我小月的命来!」慕楠经眼含泪花愤怒的喊道:「今日,你要给我的小月陪葬!」 慕楠经一辈子都在治病救人,医术巫术都是天下一绝,可他从未杀过人,此刻,他动了杀心。 「好啊!」那人冷笑道:「想要的话,就过来拿吧!」 这时,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用符咒为慕楠经增了不少灵力。 符咒中也有武功身法,不需要会武力就可以施展出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知道慕楠经报仇心切,丛嫔月的仇,必须由他这个师父亲手去报。 这些灵气和武功虽然不是登峰造极,但对付眼前之人是没问题的。 慕楠经掏出仅剩的一枚银针,「我这一生只救人,不杀人,今日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此时此刻,一片寂静。 寒风凛冽,如同被撕裂的暗昼,冰渣四起,像是雪花飘落。 冰冷的墙壁上,闪现着血光。 黑衣人冷若冰霜,全身上下瀰漫着浓浓的杀意,仿佛再说:「你们这些人,都去死吧!」 他的手心隐隐有着铁砂摩擦而出的灼热火花。 但远不及慕楠经。 那枚银针在慕楠经的指间翻动,冷冽的光华冲散了黑暗。 他心中也全是杀意。 此时此刻,什么话也不重要,他只想给他的徒弟报仇。 「叮!」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响起,黑衣人以惊人的速度出击,掌心炽热的火焰像一只燃烧的凤凰,朝着慕楠经袭来。 慕楠经的身形灵巧,灵活的闪避开来。 但这个瞬间,黑衣人的长剑已无声而至,仿佛地狱中逃逸出的鬼魅,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慕楠经凭藉极好的反应力成功躲避了剑锋的攻击,但他心中很清楚,黑衣人的功力不低,他一个巫医谷的谷主,肯定不能与黑衣人硬拼。 即便杀心浓重,想要速战速决,可也得智取。 他手腕一抖,那枚银针便如同流星般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眼神一凛,瞬间将火焰凝聚成盾牌,挡住了银针的去路。 慕楠经心想:「想不到此人的功力,竟然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若是没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们两个人的帮助,恐怕今日这仇,就报不了了。」 但那又如何? 他势报此仇。 与此同时,慕楠经借力使力,飞身跃起,他的身后突然显现出血色的灵纹。 随着一声巨大的冰凌碎裂的声音响起,墙壁上开始涌出刺骨的寒气。 这是慕楠经身上流转出的极寒之气凝结而成的攻击,冰雪交织,向黑衣人如暴风雪般倾泻而去。 也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借给慕楠经用来此战的灵气。 黑衣人承受了片刻的压力,迅速向后闪避开这铺天盖地的冰雪之剑。 这一击,震得黑衣人的灵脉隐隐作痛,他心想:「想不到恨竟能有如此的功力,让一个武力不佳之人,也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但是黑衣人不知道的是,慕楠经所发出来的力量,不是他个人的,而是他身后两个人的。 黑衣人走神之际,慕楠经并未停下脚步,他要杀了黑衣人给丛嫔月报仇。 第200章 带她回家 慕楠经借着冰雪的掩护, 再次逼近黑衣人。 这一次他不再使用银针作为武器,而是以肉身相搏。 怎么样能让黑衣人痛苦,慕楠经就怎么出招, 他只想让黑衣人经受折磨致死。 恍然间, 他们的身形在冰窖内飞速交错、跳跃、旋转、迴旋踢…… 一代巫医的身形竟然是那样凌厉、矫健。 看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慕楠经吗? 慕楠经的武力并不是很强, 也只是和楚文豫及微生冥绝比, 若是和其他人相比,可能还算是上乘的,最起码足以自保。 由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那道符咒的作用, 慕楠经的动作很是敏捷内力也能及时跟上。 对付黑衣人绰绰有余。 在激战中, 黑衣人的动作开始出现破绽。 突然之间,黑衣人的胸口被慕楠狠狠一击打中, 「轰」的一声巨响,如同炸雷般迴荡在冰窖之中。 第419页 随着黑衣人的一声惨叫, 慕楠经心中的怒火燃烧的更加旺盛。 慕楠经的身影稳稳地站立在那里,犹如一尊无懈可击的雕像,眼神坚定且犀利, 犹如磨砺过的宝剑, 此刻散发着锋利的光华。 他只要黑衣人死! 黑衣人被击退数步,拼尽力气方能堪堪站稳,而银针在空中飞舞的瞬间, 回到慕楠经的手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而后安稳地躺在他的掌心。 一枚普通的银针, 在慕楠经的手里游刃有余,就如同打磨的光滑的铁杵, 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都说铁杵磨成针,可这枚银针做武器,未必不能能够胜过铁杵。 虽然胜负未分,但慕楠经的斗志已经达到了高潮。 「砰!」又是一次撞击声响起,这次是黑衣人的长剑被慕楠经夺下。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恢復了冷静。 「去死吧!」慕楠经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这冰窖内的寒风一般冷冽而无情。 他手中的银针重新消失。 慕楠经快速向前冲刺,他瞄准黑衣人的肩膀,勐地一掷。 黑衣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身体瞬间扭曲,但银针已经如同一道闪电般,刺入了他的肩膀。 黑衣人吃痛之下,身形微微一滞,他闷哼一声,强忍着伤势站在原地。 就在这一瞬间,慕楠经抓住机会反手一挥,那寒光闪闪的银针又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身形一晃,瞬间移动到黑衣人的身后,银针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朝着黑衣人的后心勐然刺去。 黑衣人反应迅速,身体向后一翻,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然而,慕楠经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迅速跃起,在空中一个翻滚,再次落在黑衣人的面前。 突然,慕楠经一记重拳击中黑衣人的腹部,将黑衣人打得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他又是一记凌厉的银针攻击,直逼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此时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他奋力抵挡着慕楠经的攻击。 就在这时,慕楠经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他身形一闪,瞬间来到了黑衣人的身后,一记重拳击向他的后脑勺。 黑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声,便被击倒在地。 慕楠经紧随其后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使他的行动完全被压制住,无法反抗。 他无数次想杀了黑衣人,可是事情并未完全查明。 慕楠经还是忍住了。 他可以为丛嫔月报仇,一枚银针结束了黑衣人的性命,但是也不能让其余的二十余个少女白白被掏空了心死去。 「说!」慕楠经使劲踩着黑衣人呵斥道:「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黑衣人早就想这一刻了,他就快要解脱了,可他怕是忘记慕楠经是谁了。 慕楠经的话还没有问完,黑衣人就想服毒自尽,可惜碰上的不是别人,而是巫医谷的谷主慕楠经。 天下制毒解毒,他若是敢称第二,没人敢轻易称第一。 慕楠经揭开黑衣人的面纱,银针封住黑衣人的穴道,将那枚毒药逼了出来。 「想死,没那么容易。」慕楠经将银针拔出,黑衣人晕了过去,「你的代价,不止于服毒自尽。」 黑衣人身上背负的罪孽太多太多了,有未知的真相,还有二十余名少女的惨死,以及慕楠经爱徒丛嫔月的死,这些,都得还回来。 罪孽深重,应当让他渡过罪孽海,歷经九九八十一层洗涤,再被沉入海底,入锁鲛阵餵鲛。 揭开黑衣人的面纱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片刻,看着黑衣人的面貌,和一个人很像。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个人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是村长。 村长着急忙慌的走了过来,指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说道:「他就是外来人的首领,感谢各位替我除了他,我代表全村百姓谢过各位,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说的倒是情真意切,就是看向黑衣人的眼神出卖了一切。 村长不是感谢的落泪,而是看到自己儿子死在这里而落泪。 「那村长知不知道,他临死前全都交代了啊!」楚文豫想把村长诈出来,想让他把所有的一切都交代了,哪怕是临死之前所谓的善言也好,恶言相向也罢,楚文豫端起了悬案堂堂主审讯犯人时的架子,「老人家,你不妨猜猜他临死前都交代了什么?」 这一招兵不厌诈,还是便宜村长了,楚文豫是这么想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若村长真的是那个罪不可赦的人,是神隐村庄一切幕后安排者,那他死有余辜。 楚文豫真想给他上大刑,先严刑拷打一番,只是村长这个身子骨,若是打死了,线索可就断了,所以他一忍再忍。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村长也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他看着旁边昏死过去的黑衣人,「没骨气的东西!」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不如让他们做个明白鬼。 只是可惜了他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他们杀死了。 所以,村长的那句没骨气的东西说的不只是他的儿子,也是他自己。 只恨自己没有骨气,一死了之就完事儿了,何必这么麻烦。 让他们做个明白鬼真的这么重要吗?未必。 第420页 「你为何要杀害那些少女,还挖了她们的心?」微生冥绝恶狠狠的盯着村长,审讯道。 杀害那些无辜的少女已经是十恶不赦了,还挖走她们的心,更是罪加一等,他们父子两个,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死的不够。 说到这里,微生冥绝心想:「这是有多么的深仇大恨,才能杀了她们的人,还挖走她们的心啊!」 他一个正常的疯子竟然试图理解不正常的疯魔,想想就觉得可笑。 村长父子两个已经不能算得上是疯子了,他们可比疯子疯多了。 村长呵呵一笑,义正言辞的摆出一副噁心的嘴脸,好像那些无辜少女的死才是她们罪有应得,他们父子俩才是无辜的,村长目光炯炯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道:「她们该死。」 在村长的心里,那些无辜少女就是该死,她们就不应该自由自在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应当永坠地狱,成为地狱中的恶魔。 可她们又有什么错呢?竟然让村长这么痛恨她们,不惜杀人挖心,事到如今,依旧不解恨意。 「她们不过是无辜的姑娘们,怎么就该死了?」楚文豫不解道。 明明只是单纯的少女,健康快乐的活下去就已经很困难了,为何还该死了? 「因为她们杀死了我的女儿!」村长义愤填膺的说道。 村长恨不得将死去的每一名少女都钉在耻辱柱上,让她们永世都不得超生。 凭什么那些少女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而他的女儿就要无辜的惨死。 村长不服! 他要将其他的少女也杀害,让她们为自己的女儿陪葬,哪怕要背负千古的骂名,他也不在乎。 他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楚文豫一脸惊诧的扫过村长,扫视了一周,看着那些少女,怎么看怎么无辜,她们才是受害者,怎么可能杀害村长的女儿? 扫视一周后,楚文豫最终目光定格在微生冥绝的脸上,他差一点就相信村长口中所说的了,「她们是怎么杀死的你女儿?」 听到这里,楚文豫还是有一丝动摇的,那些少女怎么就杀死了村长的女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女儿要换心,她们都是自私之人,没有一个人肯救我女儿。」村长越说就越能想起他那可爱的小女儿,集结了她们全家人的宠爱,可惜就因为她们的冷漠而死去。 村长越说越伤心,越说就越觉得那些少女该死,仿佛他才是正义的使者,他要拨乱反正,要让那些「草菅人命」的少女付出代价。 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大错特错,已经走上了极端的道路,就算是他女儿復活来劝解他,可能也拉不回来。 村长心中的执念已经战胜了他全部的理智,此刻的他,已经油盐不进,已经成为一颗世间的毒瘤。 「所以你就掏了她们的心?」微生冥绝感到不理解,他睁大眼睛看着村长,看着他的「振振有词」,看着他的「有理有据」,微生冥绝第一感觉就是悲哀。 不是为人性而悲哀,也不是为了人的自私自利而悲哀,只是为了一个父亲而悲哀。 微生冥绝虽然没当过父亲,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是在他的印象中,父爱如山。 一个父亲,是万万不会这样做的,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是可以共情的。 那些被村长残忍杀害的少女们,她们也是一个家庭,也有疼爱她们的父亲,她们也是别人的女儿。 微生冥绝不相信村长只是为了祭奠他的女儿,这也没有必要拉上这么多少女陪葬吧? 难道她们就不无辜吗? 仅仅是为了救你女儿,就要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凭什么? 换心之事与人性无关,也与人的自私自利无关,这不是举手之劳,而是一命换一命的事情,为何别人就非得答应? 「对,」村长兴奋的看着这些冥幽血冰:「是她们的自私自利害死我的女儿,我也让她们尝尝没有心的滋味。」 村长越说就越是疯狂,他已经成为吸血的怪物,不惜牺牲所有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疯子!」想起无辜的徒儿,慕楠经越发的伤心,他大声喊道:「那我的小月呢?她是无辜的啊!」 顺着村长的死路往下想,丛嫔月总没有「自私自利」的间接害了他的女儿,丛嫔月不过是过路之人,不曾与村中的任何人有过往,更谈不上过节,可她最终还是死在了神隐村庄,死在了村长的手中。 「她的确是无辜的,但是她知道的太多了。」村长冷笑道。 这种笑声,也像是在杀人。 当时杀丛嫔月的时候,也是这种笑声,冷漠又癫热。 说起这个,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就连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丛嫔月更是不了解了,她怎么可能会知道的比他们多,慕楠经心灰意冷的问道:「她是如何知道的?」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去主动打听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的比他们还多? 不是村长在说谎,就是他是故意的,慕楠经最不想看到的是,村长是后者,他就是故意的。 「我亲口告诉她的,」村长突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 笑声中带着血腥的味道,涵盖不住他杀害的人的冤魂。 第421页 这一刻,慕楠经多么希望那些少女能来索命。 吓也要吓死这等畜牲。 「原来,杀人并不需要理由。」慕楠经快被气疯了,村长真是个实打实的疯子,他永远都理解不了那些疯狂的行为,「执念永远都不能成为杀人的藉口,可怜了我的小月,呜呜呜……」 他已经快要哭成泪人了。 可怜了小月。 竟然现在真相大白了,慕楠经也可以杀掉村长和黑衣人了。 只是这时候,黑衣人恰巧醒了过来。 看着双眼腥红的村长,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爹。」 满脸写着」你怎么来了」的神情。 村长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他的儿子没有死,更没有招供。 好像,也没有那么软骨头。 「你们……」村长知道自己被诈了,气急败坏道:「找死!」 说罢,他就来攻击慕楠经,结果被银针刺中,爆体而亡。 最后一刻,他启动了这里的机关:「我若是死了,你们也活不成了,都得给我陪葬,哈哈哈……」 黑衣人也自刎当场,和他的父亲死在一处。 就在这时,所有的冥幽血冰轰然裂开,这里即将塌陷。 慕楠经已经站不稳了,满心想着带丛嫔月回家。 他伸出手去触摸丛嫔月的尸体,但是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 来不及了。 慕楠经一点也不在乎,可能埋在这里更好,他快速的跑了过去,蹲在丛嫔月的身旁,「小月,师父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不好!」 丛嫔月已经死了,她自然无法开口说话,这是所有人的想法,是所有人替她说的。 丛嫔月已经死了,慕楠经不能再被埋葬在这里。 可慕楠经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手指轻轻划过丛嫔月的脸颊,指尖触碰到她那冰冷如霜的皮肤,心中无比悲痛,「小月,师父不走了,师父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师父知道你孤单,别怕,师父永远在你的身边。」 眼见着冰窖快要塌了,慕楠经用尽符咒中的最后一丝灵气,将他们送了出去。 一直伊默沉闷的突然开口,含着泪说道:「师父,不要啊!」 出了冰窖之后,伊默已经站不住了,他想着爬也要爬进去。 他们三人是师徒,师徒就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师姐死了,不可能只让师父料理她的后事,伊默这个做师弟的,也应当和师父同甘共苦。 伊默挣扎着想要进去,被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及时拦下,「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你若是进去,不仅帮不了忙,还会成为你师父的拖累。」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伊默还是不死心,微生冥绝继续给他吃定心丸:「我们认识你师父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很清楚,他一定会将她带出来的。」因为慕楠经要带丛嫔月回家。 巫医谷才是他们师徒的家。 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埋在冰窖里,慕楠经不会甘心的。 慕楠经没有听伊默说话,而是背起丛嫔月,缓缓地踏着冰窖里的石阶,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生怕会踩到什么不稳定的冰块而摔倒。 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冰窖的顶部在他们的头顶上渐渐下沉,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天塌了。」慕楠经自言自语道。 他的唿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像是在与死神争夺着什么。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快要跳出胸膛,含着冰冷的空气凝结着即将塌陷的恐惧。 这是一条他决定带着死亡走的路线,承载着生离死别,走向天堂地狱。 每一次脚掌在坚硬光滑的冰面下滑过,慕楠经都能感受到那份冰凉如针刺入骨髓的寒冷。 这种冷并非普通的气温之冷,而是一种由心底涌出的冰冷。 那冰窖内的冰气像是利剑般划破他的心灵。 背上的尸体已经僵硬,丛嫔月的面容被冷气所凝固,如同冰雪中的一朵凋零的花朵。 她的双眼微闭,就像沉睡了一般,丛嫔月的手悬在空中,手指尖微微发青,好像要在死寂中,让慕楠经能感受到她的灵动。 慕楠经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重,这种熟悉感,让他的心中泛起阵阵苦涩与疼痛。 当他的目光穿过摇摇欲坠的冰层,一道光亮在眼前渐渐显现。 慕楠经用尽全力地继续向前。 突然间,脚下的冰面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塌。 慕楠经的心跳加速,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 他不能停下来,他必须坚持下去,他要带丛嫔月回家。 终于,他爬出了血冰冰窖的洞口。 慕楠经用尽全身力气爬出了洞口,躺在了阳光之下。 他回头望去,只见那座血冰冰窖已经彻底崩塌,化为一片废墟。 而他的背上,丛嫔月的尸体依旧安静地躺着,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然而慕楠经心中很是清楚,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小月,再也回不来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将丛嫔月的尸体轻轻放在一旁的地上,「小月,师父带你回家。」 第201章 真假村庄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觉得不应该让慕楠经师徒三人继续待在此地, 就用符咒送他们回到巫医谷,安葬了丛嫔月。 第422页 而他们二人要继续前行。 这不是真正的神隐村庄,只是被占据的一个普通村庄。 真正的神隐村庄还在后面。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纵马狂奔, 却发现怎么也出不去。 无论骑到哪里, 都会回到原地。 而且并不是平路,而是跌宕起伏的山路。 可这条路, 肉眼望去, 尽是一马平川。 「怎么会这样?」楚文豫及时勒马道:「莫不是有人在这周围布下了奇门遁甲之术?」 「若是奇门遁甲之术也就好办了,最怕的不是这个。」微生冥绝心中有些难以言表,这并不像是一般的奇门遁甲之术。 若是奇门遁甲之术, 还有破解的可能。 可这看上去像是某种邪术。 无论试过多少次, 都是不尽人意的,好在身上带着新画成的不少符咒。 「夫君, 用符咒试试。」楚文豫朝着微生冥绝点了点头说道。 微生冥绝也像是早就接收到了信号,楚文豫话还没有说完, 他手中的符咒就丢出去了。 还是没什么用。 忽然间,二人就进入了一个法阵中。 他们骑着的马也不见了,只剩下摆在面前的马车, 这马车还没有马。 面前不止摆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还摆了一个难题。 他们面前有两个山峰,一个比一个高,而且十分陡峭。 看样子, 就是需要驾驶马车越过这两座山峰。 「这怎么可能啊?」楚文豫走上马车,里面什么也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上去的。 这时, 一道声音响起:「你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坐着这辆马车上去, 另一人註定半路摔下去,你们两个好好考虑一下,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这辆马车就会启程。」 「不用考虑了,」微生冥绝早就想好了办法,不需要这些无用的规则,「我们两个人生当同衾,死当同穴,别想把我们分开。」 那道声音见他们这么找死,也就爽快的答应了,等他们两个上了马车之后,马车就启程了。 不用驾马驱车,这没有马的马车竟然也能自由行动。 马车以极慢的速度逐渐向上而行,等到半路上,突然「咯噔」一下。 这倒也没有吓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只是稍微有些心慌。 楚文豫觉得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让这辆马车坠下去,而且刚才微生冥绝一点也没有犹豫,说明他的心里,早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夫君刚才那么爽快的答应那人,可是早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楚文豫握住微生冥绝的手问道,微生冥绝感受到他手心有些虚汗,便问道:「夫君,可是害怕了?」 微生冥绝是故意这么问的,即便知道楚文豫的虚汗是因为担心自己而流,不是因为害怕而出,但是为了麻痹敌人,他还是这么问了。 楚文豫也知道他问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他还是选择真实的回答,这样看起来才真实,不像是两个人配合起来演戏。 虽然他们就是在演戏,只不过如何演,演戏为了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还是掌控在他们二人的手中。 「不曾害怕,」楚文豫很坚定的点了点头,说:「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我就不曾害怕。」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只要能和微生冥绝在一起,就不会感到害怕,他最害怕的,还是失去微生冥绝,就像现在这样,他总觉得微生冥绝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或许无伤大雅,又或许事关身家性命,楚文豫必须重视起来。 「放心吧,我有办法。」微生冥绝双眼放光,他掀开帘子,看到外面的景象,还是很好看的,就问楚文豫:「夫君要赏景吗?」 都说站的越高,看的越远,他们如今已经到了常人很难不费力就能达到的高度,窗外的景确实美。 如梦如幻,就是不知道是一场幻梦还是泡影,总觉得太过美丽,反而不太真实。 「赏景?」楚文豫也掀开帘子,望着窗外的绝景,秀美河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半山腰,看着微生冥绝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楚文豫的心里也有了底气,「夫君可真的是心大啊!」 半山腰还不够,微生冥绝想的一直都是那苍穹之上。 楚文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不能明说,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多背后,还有高人指点,所以,他要以身犯险,要容忍微生冥绝以身犯险,只为了钓出最后的大鱼。 只要能钓出最后的大鱼,楚文豫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你就安心的坐在车里,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微生冥绝指着远处的河山,赏心悦目的说:「我定能确保夫君安然无恙。」 这时微生冥绝用生命起誓,给楚文豫的一个承诺,他定能确保楚文豫安然无恙,顺利的渡过此关。 可楚文豫想要的不是这些,自己能不能过的了这个坎,是取决于微生冥绝的安全,若是微生冥绝丢下他撒手人寰,他立马会从这里跳下去殉情。 不开玩笑,自从察觉到微生冥绝有事情瞒着他以后,楚文豫就已经做好了殉情准备。 「那你呢?」楚文豫眉宇间有了刚才不曾出现的担忧,「你只说确保我的安然无恙,那夫君你呢?」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楚文豫还是过不了微生冥绝这一关,他不能自欺欺人,不能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第423页 他要问出来,要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问清楚微生冥绝,他要确保两个人的安全,而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我?」微生冥绝心中说着抱歉,依旧面不改色道:「我也会无虞的。」最起码,会活着。 这个承诺比刚才的气势弱了许多,微生冥绝也不敢直视楚文豫。 听微生冥绝如此没有底气,楚文豫也放下帘子,「夫君,我要你明确的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 夫君,希望你不要隐瞒,有什么事情,我们二人同舟共济,定能克服所有困难,你没有必要如此瞒着我。 他顿了顿,而后补充道:「我需要知道夫君全部的计划,还有个中细节,也希望夫君与我讲清楚,不要有所隐瞒。」 楚文豫一脸认真的看着微生冥绝,容不得他撒半句慌,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得提前让他知晓,无论是不是为了楚文豫好,楚文豫都要有知情权。 「夫君……」还没等微生冥绝把话说完,马车就发生了倾斜。 只能说倾斜的真是时候。 微生冥绝从马车上一跃而出,摔在了地上,但是并没有摔下去,而是借用符咒的力量,平稳的站在了地上。 在翻涌的尘土中,微生冥绝凌空一跃,如同猎豹捕食般迅勐矫健。 他衣袂飘飘,宛如侠客,于山巅之上发散出一种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气势,如同穿越了重重云雾的鹤鹰,气势凌厉。 他一跃而上,带着雷霆之势,在空中的一瞬间似乎停滞,朝着马车喊道:「夫君,我说过,我定能保你安然无恙,我也会无虞的。」我说话算话。 他这一嗓子喊的楚文豫心神不宁,但是强忍着心惊,故作镇定的说:「好,我信你!」 好像不信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一刻,楚文豫是自责的,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什么也做不了,他不想躲在微生冥绝的身后,他不想一直被保护。 但这些复杂的情绪杂糅在心底,楚文豫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归于一句:我信你。 电光石火间,微生冥绝快速攀上了近在咫尺的山峰顶。 他的身形与山峰的岩石相映成趣,犹如飞鸟归巢般自然。 手掌在岩石上轻轻一搭,犹如触碰到了时空的交界,一种强烈的能够吞天灭地的气息从他身上迸发出来:「夫君,我来了。」 尘土在指尖流动与旋转,微生冥绝脚步稳重,身影凌厉的超越马车,坐在了马车的前端。 刚好是最高峰,微生冥绝从一开始就算好了。 他跳下来之前嘱託过楚文豫,「一定要在马车上安心待着,相信我,自有办法脱身。」 就这么毫无徵兆的跳了下去,楚文豫什么都不知道,微生冥绝连他的计划都没来得及说完,怎么让楚文豫不担心? 楚文豫早就想好了,若是微生冥绝要成全他一个人,那他就陪着微生冥绝一起赴死。 但是微生冥绝并没有性命危险,而是做起了马夫。 他成了马车上的「马夫」。 「夫君,我就说会你我都会无虞的吧?」微生冥绝得意的说,手掌间擦破的皮肉的痛感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感更加强烈,「我说话算话。」 他做到了,并且做的很满意。 「夫君,太危险了,」楚文豫也跟着他出来,紧紧地抱着他:「下次,换我来吧!」 若不是微生冥绝跳下去之前的嘱託,让他在马车里好生待着,若不是为了那一句轻飘飘又沉甸甸的承诺,就在微生冥绝跳下去的那一刻,楚文豫就紧随其后的跟着跳下去了。 「好,」微生冥绝的脸贴了上去,「下次一定让你来。」但是应当不会有下次了。 过了两座山峰,才看到另一个神隐村庄,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神隐村庄。 黄昏时分,一片金色笼罩在远方的山村上空。 这是一个宛如秘境的神隐村庄,因为周边的茂密树林与千姿百态的奇花异草,使它隐匿于人烟罕至的深处。 他们过了两座山峰才找到这柳暗花明的真正的神隐村庄。 他们站在山脚的小路上,望向远方的村落。 楚文豫指着似远非远的村庄,说道:「这布局,怎么有些熟悉?」像极了某种阵法,可又不完全一样,应当是改良过。 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若不是他们站在高处,之前在神隐村庄的时候,都没有发现整个村子的布局。 「无形八卦阵?」微生冥绝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这村子的布局像极了无形八卦阵,但是看起来又与正宗的有些出入,「但是……我怎么感觉很奇怪啊?」 「没错,夫君,正是无形八卦阵,」楚文豫一时没有想起来,就是觉得熟悉,微生冥绝说出阵法的名字后,楚文豫可以说的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夫君的想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最后这句话楚文豫没明说,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告诉微生冥绝他想说什么了,微生冥绝也可以意会到,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好像有些不妥,两个人都没有再提。 过了一会儿,楚文豫又补充道:「夫君觉得奇怪,是因为这个村子的布局不是正的无形八卦阵,很明显,这里的无形八卦阵中的卦象倒行逆施,这是倒的无形八卦阵。」 经过楚文豫这么一说,微生冥绝也看的差不多了。 第424页 若是不提其中的阵法,只看整个村庄如方圆般镶嵌在山川之间,还是有些静谧和家的感觉的。 楚文豫看着远处的天空逐渐暗淡下来,将那宁静的村庄渲染成一种沉静的蓝色,想起了大雍。 「夫君可是想家了?」微生冥绝抿着嘴问道。 他能感受到楚文豫身上散发出来的思念,因为他也有,能够感同身受,若是在这么一个平凡的村子里隐居,也是一种奢望。 「是啊!」楚文豫也抿了抿嘴,道:「可惜,游子孤寂,不知何处为家。」 「即便是游子,也需要前行啊!」微生冥绝搂着楚文豫的肩膀,安慰道:「就让为夫与你并肩前行,去看远方山河。」 「好!」楚文豫很是高兴,游子虽然在外漂泊,但是能有同伴,能有一知心人在一旁陪伴,也是一件幸事和一种别样的体验。 话一说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携手向前,他们可以看到屋顶上那些不规则的炊烟,二人并肩前行,他们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中熠熠生辉。 余晖映然,雅致于辉。 星云垂落,别有洞天。 伴随着踏过石子路的响声,二人一路朝着村庄的深处走去。 走进村庄,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但这个世界无比熟悉,好像刚见过不久。 楚文豫看着脚下的石子,都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天涯两地的旅人不经分别,只是暂离后又入逆旅,又聚一堂。 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熟悉感扑面而来,就连空气也是一样的,空气中瀰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篝火和柴烟味。 但这柴烟味,也有些奇怪。 与那日中的异香有些相似。 「这是什么味道?」楚文豫忍不住去问,他好像闻到了不同寻常却又耐人寻味的气息。 微生冥绝仔细一嗅,道:「不过是普通的柴香,夫君不必多想。」 说完,微生冥绝对着楚文豫使了个眼色,楚文豫立马就懂了,顺着微生冥绝的话说下去:「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唉!」微生冥绝故意嘆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行走在狭窄的街道上,两侧的房屋内偶尔传出微弱的谈笑声或孩子的嬉戏声,但这些声音还是有些奇怪,就是说不上哪里奇怪。 那些房屋的门楣上悬挂着各种色彩斑斓的风铃,微风拂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夫君有没有觉得这里与之前见过的神隐村庄有些相似?」楚文豫环视四周,刚才就想问的问题现在才开口问道。 「简直是一模一样。」微生冥绝如实说,他清楚暗处之人最想看到什么,最想听到什么,既然他们那么愿意看到听到不切实际的话语,那就让他们如愿以偿好了,毕竟,他们蹦哒不了多久了。 「夫君刚才说走一步看一步,可我不想走一步看一步了,」楚文豫依偎在微生冥绝的怀里,反常的撒娇道:「我累了,想休息。」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客栈啊,」微生冥绝故意夸张的说:「我也想休息啊,奈何无亲无故的,来到这个世外桃源,我的腿都快走断了。」 他都快哭出来了。 「夫君,有些过了,」楚文豫凑到微生冥绝的耳边,提醒道:「夫君这演技,真是有些不堪入目。」 「反正是演给他们看的,」微生冥绝不在乎的说:「又不是演给夫君看的。」 「有什么区别吗?」楚文豫没明白微生冥绝这句话的意思,演戏演给谁看不都一样吗? 夫君这不是故意找藉口吗? 「若是演给别人看的,那如何粗糙都无所谓,」微生冥绝认真的说:「但若是演给夫君看的,自然是细緻入微,最好……」 没等微生冥绝把话说完,楚文豫就捂住了他的嘴,心里想着:已经够了,别在多说了。 这时候,早已躲在暗处的村长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村长换了一副面孔,热情相邀道:「看两位无亲无故的,不如到我家住下?」 「你是谁啊?」楚文豫装模作样的问道。 村长看着他们演戏,只好配合道:「我是这里的村长,看两位赶路辛苦,不妨在我家歇息几晚。」 「这不是听的很清楚吗?」微生冥绝小声嘟囔着,随后也学着楚文豫那副模样,「阿谀奉承」道:「既然村长热情相邀,要收留我们两个苦命人,那我们若是再推辞,倒显得不识人心了。」虽然你没有心,也不配称为人。 「二位,请吧!」在没有完全的把握撕破脸之前,村长还是继续陪着他们演戏,道:「我家就在附近,二位跟我来吧!」 看这架势,楚文豫差点上前去搀扶:「老人家,你先请,」请你滚。 「好,」村长故意踉跄着走,他也是想让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上前来搀扶一番的。 「老人家,你喝酒了?」微生冥绝看着村长故意「扭捏」的姿态,气就不打一处来,之前的帐还没有算完,大仇还没有报完,还想让我们搀扶你,真是做梦。 见村长摇了摇头,微生冥绝继续呛道:「那老人家腿瘸了吗?」 「腿脚有些不便,见笑了。」村长故意这么说,故意噁心他们。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 村长:「???」 第425页 你们笑什么? 「不知二位何故大笑?」村长忍着气,不怀好意的问道。 「不是老人家你亲口说的见笑了吗?」楚文豫欠欠的说:「那我们这不得哈哈大笑吗?」最好笑死你。 村长:「……」 为了避免尴尬,村长只好赔笑:「呵呵。」 第202章 密封之蜡 为了掩人耳目, 他们跟在村长的身后来到村长的家,还是原来的位置。 这点倒是在意料之中,就是村长的反应有些不太正常。 他瞒不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 这根本就不是失忆了, 这就是原来的村长。 这么说来,村长之前的死也是个障眼法。 也为了更方便的了解真相, 接近真相,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打算继续住在村长家中。 进入村长的家里后,楚文豫开始復盘今日的所见所闻,这里虽然看起来像是个全新的村子, 但是这里的人总能从之前经过的神隐村庄找出影子来。 尤其是村长和他那孝顺的「儿子」, 也就是之前的黑衣人。 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可他们明明已经死了, 就死在他们的面前,怎么可能死而復生? 和之前一样, 依旧是住在了村长的家里,还是那间屋子。 天花板上的记载倒是与之前不尽相同,这个好像更详细了。 也看的更清楚了。 村长还是之前那副嘴脸, 看起来像是失忆的, 并不记得自己做过的奸恶之事。 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记得那些事,即便是寄人篱下,也永远无法原谅村长, 更何况,他们也不相信村长真的失忆了,村长也在言语间露出了马脚。 再次住到村长的家里, 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村长与他们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此地,房间里就只剩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 「夫君, 你有没有觉得村长很是奇怪?」村长走后,楚文豫忍不住的问。 他看起来可不像是失忆的。 「死而復生,」微生冥绝越想就越觉得奇怪,他们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死而復生,「这谁能觉得不奇怪?」 话说到这里,微生冥绝又想起来了他们之前好像说过他们是神,既然是神,死而復生也不是不可能,但很明显,他们不是,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你有没有听到过他们说自己是神,而且这里也是神隐村庄?」楚文豫也想起了之前他们说过的话,像是刻在脑海里的,不经意间就被翻了出来。 难不成真的是神?这个想法刚进入楚文豫的脑海中,就被他否决了,不可能的。 「若他们也能配成为神,」微生冥绝不以为然,也不屑与之为伍,虽然那些所谓的神明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村长比起他们的高高在上来说,还是差太远了,微生冥绝冷笑道:「那他们这所谓的神明,踏的不是祥云,而是茫茫白骨。」 祥云彩缎,白骨皑皑。 到底何为神明? 是踩着众人的尸骨去追寻众星捧月是神明,还是踏着积累的功德勤勤恳恳的踏实飞升是神明? 好像都是,也好像都不是。 「神明高于一切,是错的。」微生冥绝直言道,他这话能对着万千百姓说,也能对着九重天上的诸神说:「这句话是桎梏枷锁,是幽怨束缚,是众生哀嚎,也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可唯独不能是真谛。」 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看来,神明好像都是前者。 因为后者并无出头之日。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神飞升又何尝不是万古枯呢? 就连身边最亲近之人也死在了当场,这样的神明,本就是沾着鲜血的吸血鬼。 凭什么称之为神明? 「夫君说的对,」楚文豫也贊同的鼓掌,道:「什么神明高于一切,什么以守护六界苍生为己任,那也得看是谁说。」 「若是千年前的夫君说,这就是对的,一点毛病也没有,」微生冥绝越说越来气,千年前楚文豫身死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死了,什么神明,还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爱人身死,「可若是九重天上那帮老东西说,那就是放屁!」 说的好听,已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可真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还不是各自躲的躲,飞的飞,恨不得驾鹤西归,死的远远的。 先是畅快淋漓的骂完了九重天上的那帮老不死的,又想到村长这个畜牲,楚文豫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是村长这厮,还不如九重天上那帮老不死的呢!」楚文豫讽刺道:「那些老东西不过也是把我推了出去,可没有残害无辜少女的性命。」 这些话虽然贬低了神隐村庄里的人,但是也没有放过九重天上的那些老东西,可谓是一箭双鵰。 九重天上的诸神:「……」 时隔千年,又被骂了。 正当楚文豫咒骂的时候,窗外有了一丝动静。 「谁?」微生冥绝大喊道:「你们若是有什么招数,就都放马过来,在明面上使出来,不要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令人噁心。」 事到如今,他也不装了,微生冥绝不是伪善之人,没必要陪那些人演戏。 他这么一喊话,窗外又归于无声,没有了动静。 「夫君不要生气嘛。」楚文豫在一旁安抚着生气的微生冥绝,即便他知道微生冥绝并未真正的生气,只是佯装生气而已。 第426页 虽然不想配那些噁心的人演戏,但是配夫君演戏却是甘之如饴的,楚文豫一边说,一边蹭在微生冥绝的胸膛上,「何必同那些虚伪之人一般见识呢?」 经过楚文豫的好言相劝,微生冥绝也不生气了,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 微生冥绝刚一躺下,床都没躺热乎,就和楚文豫一起捲入了生死界中。 这里不是冰窖,却有些地方和冥幽血冰很像,像是用来封印人的,这种东西叫密封之蜡。 密封之蜡中也被密封着许多人,不只是少女,男女老少都有。 「以活人封印,这些人还真是丧心病狂。」楚文豫噁心道,他看着周围的景象,像是祭祀,但是密封活人,也太过残忍了,楚文豫思索着说:「看来那些少女只是……」 这样的做法简直是匪夷所思,能想到用密封活人,用来祭祀的玩意儿,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夫君,我还有一个疑问,」微生冥绝看到密封之蜡,想起了那些被掏空了心的少女,「那些被冰封在冥幽血冰之中的无辜少女,心全都被掏空了,可从始至终,我们都没见过那些心。」 那么问题来了,那些心都去哪里了呢? 经过微生冥绝这么一说,楚文豫也想起来他们好像从未见过那些心,不知道被这些丧心病狂之人用来做什么了。 「夫君,你快看。」楚文豫指着四周的密封之蜡说道。 即便是觉得噁心,但是楚文豫还是仔细的观察了那些人的特徵,他们并没有被掏空心脏,而是被斩断了双手。 顺着楚文豫手指的方向,微生冥绝也注意到了那些人的双手都被砍掉了。 其他地方完好无损,双手却被砍断,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 「不知夫君可听说过一种秘术?」微生冥绝像是想到了什么,「这种秘术是利用人掌心和指间的纹路,制成不为人知的东西,这种东西甚至可以以假乱真。」 他越说越觉得可怕,若是真的如他料想的那般严重,可真就不是单单的丧心病狂了。 「回炉之术?」楚文豫脑海中闪过一丝可怕的想法,要是真的有人施展回炉之术为祸人间,那人间可就要遭殃了,「这下麻烦了。」 这是要整个人间覆灭啊! 「但愿是我想多了,」微生冥绝自我安慰道:「这回炉之术失传了几千年,恐怕以他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如此。」 但是联繫起两个神隐村庄一模一样的人,还有死而復生的村长和黑衣人,若真的是回炉之术,这将会是一场浩劫。 事不宜迟,必须在仔细检查一下,是否还有遗漏的细节他们没有发现。 这个地方并不大,像是一个祭坛,若是找个什么东西,还算是比较方便,可那些人都被密封起来,在密封之蜡的加持下,里面的细节也看不太清。 这密封之蜡恐怕也是个障眼法。 「我觉得应当不是你们所说的什么回炉之术,」伊默突然窜出来说:「所谓的回炉之术,也得用活人掌心和指间的纹路才更有效,而这些人明显就是被杀了之后才被封印在这里面的。」 他师从慕楠经,在巫医谷待了很长时间,医术和巫术深得慕楠经的真传,自然比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辨别的更快。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伊默的突然出现,差点把楚文豫吓了一跳,还好他见多识广,见识到了那么多的神鬼,不然还真说不准会不会被吓着,毕竟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怎么走路不出声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呢? 「我早就在这里了,」看着他们二人这么大的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人多么担小呢,伊默虽然不这么觉得,可还是有些吓到他们的成就感,「我可比你们进入的早。」 最后这个「早」字,他还特意强调了一番,好像比他们进来的早,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虽然早进来也没什么用,伊默只是一直躲在暗处,并没有採取实际行动,他觉得以他的能力,一个人完不成这些,只能等人来。 还好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来的够快,不然伊默就要被困死在这里。 「那你师父呢?」微生冥绝本想说其他两个人呢,想了一想,还是算了吧,与其提起大家的伤心事,不如先关心活着的人,「你们不是回巫医谷了吗?」 说到这里,微生冥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和楚文豫没有走出真正的神隐村庄,不会慕楠经他们也没有走出去吧? 「别提了,」说起这个,伊默就生气,他忍不住吐槽道:「你们两个不靠谱的,根本没把我们送到巫医谷,直接把我们扔到半路上了。」 若是没有阵法的捣乱,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符咒足以将他们送回巫医谷,可是千算万算,还是百密一疏。 最终他们还是停在了半路上。 楚文豫,微生冥绝一脸震惊的看着伊默:「???」 这怎么会呢? 明明把他们三个人送回了巫医谷啊! 怎么可能把他们扔到半路上不管了呢? 「那你师父他……」见到只有伊默一个人,而且看起来也没什么精气神,像是不想让他们两个担心而故作轻松的样子,楚文豫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不会出事了吧?」 如今只有伊默一个人进入这里,来到了神隐村庄,以慕楠经的性子,牺牲自己来保全徒弟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楚文豫很是担心,急忙询问慕楠经的状况。 第427页 「我师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强行针法封脉,将我送了回来,她说师姐的仇还没有报完,让我回来帮你们,他自己和师姐强行破界回了巫医谷。」伊默一边嘆气,一边说道。 说到这里,伊默越发觉得自己无能,好像从始至终,无论是师姐丛嫔月的死,还是师父慕楠经的封脉之术,他都没有帮上忙,反而成为了累赘。 「看来你师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微生冥绝猜到了慕楠经让伊默回来的缘由,他心想:「绝对不能辜负慕楠经的重託,他既然让徒弟回来,就是信任我们,把这小子放心交到了我们的手上,必须得保护好他。」 楚文豫也是这么想的,慕楠经把伊默交到了他们的手上,必须让他们活着相见。 不过,看来慕楠经也不算很笨,还以为巫医谷的谷主常年不问世事,再加上徒弟刚死,慕楠经会什么都不管了,但慕楠经没有,他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让伊默回来一查到底。 感慨着,微生冥绝又回归正题,问道:「你刚刚说他针法封脉,那他是如何回去的?」 「我师父有一个独门绝技,十针封脉后,无人能敌,也还能保持三天的清醒,三日后,就会陷入疯魔。」伊默十分担忧的说:「所以我只有三日的时间。」 这三日,即是转瞬即逝的三日,也是度日如年的三日。 「既然不是回炉之术,那三日,应当是足够了,」得知不是回炉之术后,楚文豫象徵性的松了一口气,「三日之内,我定然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已经料想到最严重的后果之后,得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楚文豫眉间也松展了几分。 他说的很是自信,因为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楚文豫作出让他们靠近的手势,凑到他们的耳边安排计划,只要他们三个人各司其职,三日内,定然能破局。 只是为今之计,得想办法先出去。 「你师父可否教过你封脉之术?」楚文豫试探性的问道。 他想着既然慕楠经可以封脉求生机,那他们也可以。 若是伊默也能施展封脉之术,那对于破界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了。 只要三日内找到慕楠经将他唤醒,慕楠经也定然有办法唤醒他们。 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可惜伊默不会,他坦言道:「我入门比较晚,师父并未教过我,倒是师姐……」 现在的师姐两个字就像是违禁词,无论谁提起,都是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伊默一说出师姐二字,就愣在了原地,他无法继续说,心脏犹如重击般一阵阵的钝痛。 「她的仇,我们一起报完,」微生冥绝握紧拳头说:「但是首先你得坚持下去啊!」 这个道理,伊默不是不懂,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师姐,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还是做不到像个正常人一样行事,只能强忍着痛楚,暂时靠仇恨吊着一口气活下去。 现在的他甚至不知道当师姐大仇得报之时,他的结局会是怎样的。 先不想那么多,想顾好眼前之事,伊默已经失去了师姐,他不能再失去师父,也不能再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朋友。 为了死去的师姐和依旧活着的师父和朋友,他必须支棱起来。 「我一定会坚持下去,为师姐报仇的。」回想着慕楠经与他分开之时行的封脉之术,伊默想尽力一试:「虽然师父没有教过我封脉之术,但是我见过师父施展,可以一试。」 伊默回想着慕楠经施展封脉之术的场景,他的记忆不错,即便只看过一次,也能记得差不多。 但是记得大概和真正的掌握封脉之术,还是大不相同的,伊默也没有把握,只能尽力一试。 「好,」楚文豫心中又多了一份希望,道:「那便开始吧!」 楚文豫还是愿意相信伊默的,但是也知道封脉之术不易成功,不然慕楠经早就教他了,慕楠经之所以只让丛嫔月练习,可能也是有他的考量。 「你有几成的把握?」微生冥绝想了一想,还是觉得太过于冒险,还是先稳定伊默的内心,不让他浮躁下去,封脉之术需要静心,即便只是尽力一试,也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别告诉我以成也没有。」 伊默:「……」 怎么说呢? 确实一成的把握没有。 封脉之术的兇险伊默也是见识过,别说是需要三日,就是封脉后立即再破脉,也是万分危险。 但是目前看来,伊默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慕楠经也不过能支撑三日,这三日可以说是迴光返照,但是三日后,就有可能经脉尽断而亡。 伊默内心暗自发誓:三日内,他必须唤醒师父,携师门之力,一同为师姐报仇雪恨。 「那我开始了,」伊默搓了搓手,缓解紧张道:「拼了!」 他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之间短暂的对视之后,就开始了封脉之术。 第203章 封脉之术 「开始吧!」楚文豫拍了拍伊默的肩膀, 让他不要紧张,「你就只管试试,若是成了便是皆大欢喜, 若是不成, 我们就再想别的办法。」 伊默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成败并不在此一举。」微生冥绝也过来劝解说。 第428页 伊默「嗯」了一声, 之后将全身心的投入到封脉之术中去, 眉间专注,他这是在给自己打气。 心中默念过无数遍:「伊默,你可以的, 你一定可以的, 你必须好好表现,尽快出去, 不能辜负师父对你的期望,师父还在等着你呢!」 随后, 伊默的脸色微微紧绷,手掌轻轻地覆于一道沉睡在气脉之上的印记之上,双眼紧闭, 仿佛正在与某种力量进行沟通, 或许是慕楠经,或许是他自己。 师父和心灵,都是伊默融会贯通封脉之术的关键。 那气脉在他的手掌间若隐若现, 伊默的指尖在气脉上轻轻游走,但是明显看来,伊默的内力跟不上此等强大的术法。 「不好, 这样下去,他会走火入魔的。」楚文豫看着伊默逐渐恍惚意识道。 幸好楚文豫及时发现了这一缺陷, 对于封脉之术,若是足够熟练,可能不需要足够的内力,但是伊默第一次施展,他做不到像慕楠经那样游刃有余,很明显,他需要足够的内力支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夫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微生冥绝并没有不情愿,而是很爽快的看着楚文豫的眼眸,仿佛在说你夫君我不是小气的人,「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帮忙,为他护法。」 「多谢。」伊默喊了出来,这不仅仅是道谢,还是感恩。 伊默的话音刚落,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站在一旁,开启护法过程。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内力一介入,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容光焕发,鸿运光霞。 此时此刻,一束光辉破天而起,打破了混沌与壁垒。 楚文豫面容肃穆,神情坚定,犹如星河深处闪烁的恆星,身姿笔直,也宛若长夜中坚韧的松树,手中画着复杂的手印,身体微微颤抖和口中的咒语念动,仿佛在空气中勾勒出无形的力量,「我以万千符咒为祭,奠封脉之基。」 万千符咒如光华般冲出,在伊默和楚文豫的周围盘旋,火系符咒化为火凤,水系符咒化为水灵,木系符咒化为藤蔓,金系符咒化为金脉,土系符咒化作地矿,或明或暗,颠覆干坤。 微生冥绝则站在楚文豫的对面,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法阵中心,他的符咒也被楚文豫召唤过去,加入到这场护法之中。 众多符咒凑齐了五形水火,开创了平行空间,将小小的祭坛笼罩其中。 微生冥绝的眉眼间流转着与楚文豫同样坚定的信念,随着符咒的纷纷加入,他们二人的灵魂早已相融,合二为一。 微生冥绝的双手与楚文豫的相映成趣,两股力量在空气中交织、碰撞、融合,还有数不尽的符咒覆盖着一度空间,将此地划为麾下。 随着咒语的念动,他们的身影开始变得朦胧起来,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光晕笼罩。 空气中也瀰漫起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这波动越来越强烈,仿佛要冲破一切束缚。 这股力量在他们周围汇聚、旋转、升腾,形成一道道光束。 这些光束在他们的引导下,与符咒之力融合,逐渐汇聚到伊默的身上。 伊默被笼罩在一片光芒之中,他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所包围,经脉开始闪烁起淡淡的光芒,这些光芒如同灵动的游鱼,在他的身体里游走、流转、汇聚。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的身形也在这光辉之中若隐若现,咒语声与这天地间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形成了强大的护法之力。 周围静谧无比,只有他们两人和那光辉之中的伊默。 那封脉之术的力量正在缓缓渗透到伊默的身体中,将他身上的异状平復下去。 这是一种力量与意志的较量,也是生存与死亡的抗争。 突然间,那光辉勐地一震,然后缓缓收敛。 伊默的身体上出现了一道道淡淡的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生命的脉络一般在他身上游走,仿佛涅槃重生。 周围的空气中似乎瀰漫着一种无形的波动,仿佛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被慢慢唤醒。 伊默的动作虽慢,但足够细微,他唿吸微沉,仿佛在吸取周围的灵气,脸上微微泛起一层薄汗,他的手在气脉上轻轻一按,沉重有力,仿佛在敲击一扇巨大的门扉。 随着他的动作,那股无形的力量开始缓缓流动,被他的意志所唤醒。 他的手指轻轻跳动着,整个空间中充满了力量感。 好像是成了。 此刻的伊默的身体已经与经脉融为一体,他在感知中把握着这股无形的力量,逐渐感受到封脉之术的微妙变化,每一次触碰气脉,都让他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涌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伊默的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对封脉之术的掌握也越来越深入。 双手如同有魔力般在气脉上跳动着,让那股无形的力量更加活跃。 空气中开始瀰漫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感,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被唤醒,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力量所影响,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此时此刻的伊默已经完全沉浸在这场与力量的较量中,全神贯注地施展着封脉之术,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与这股力量融为一体,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隔阂。 伊默仿佛成为了这股力量的主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它。 第429页 封脉之术的施展渐渐达到了顶峰。 伊默深吸一口气,全身的力气汇聚在双手之上,瞬间勐地一按! 随着这一按的动作,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仿佛将整个空间都震动了。 那股无形的力量在伊默的掌控下逐渐稳定下来,开始在气脉上形成一道道印记,这些印记如同灵动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着、舞动着。 最终它们逐渐稳定下来,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封印。 但这只是开始。 只见伊默缓缓地取出一根银针,银针在伊默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般灵动起来。 伊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然的神情,他深知封脉之术的威力与风险,一旦施展不当,不仅会伤及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自己也是岌岌可危。 他轻轻地将银针搭在脉搏之上,那是一种微妙而紧张的触感,仿佛是春风拂过湖面,引起一池碧波的涟漪。 伊默的手如同握住了琴弦的乐师,操控着封脉之术的旋律,他很紧张,然而在这瞬息之间,这一切都被他内心深处那种沉静的坚韧所化解。 他将银针轻轻一挑,一股微妙的能量便从银针中涌出,沿着脉搏的轨迹缓缓流淌。 这种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悄然地涌动着,悄无声息地开始封锁着自己的脉络。 接着,一股淡淡的冷光开始在银针周围瀰漫开来。 这股冷光如同月光洒落在湖面上的波纹,它轻轻地包裹着银针和脉搏之间的交流,不停的在空间内流转着,清冷而宁静。 在冷光的笼罩下,封脉之术的施展变得更为顺畅。 伊默的手指轻轻颤动,银针在脉搏上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封脉之术即将完成。 那股冷光开始缓缓消退,仿佛是被晨曦中的阳光慢慢吞噬。 伊默缓缓地收回手中的银针,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但满足的神情。 但这时,伊默的封脉之术突然间爆发出了惊人的反噬之力。 他的身体在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笼罩,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更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怎么会这样?」 来不及说任何话,也来不及做任何补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控制住了。 不是他控制封脉之术,而是封脉之术控制了他。 「不好,他要走火入魔了。」微生冥绝感到自己的内力正在被吸,他想撤回内力却怎么样都撤不回来,「夫君,收手!」 他立即让楚文豫收手,但是楚文豫也无法收回来。 只能任由内力被伊默吸干。 但是封脉之术不能中断,否则后患无穷。 此刻,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紧张的唿吸声。 他们二人为了护住伊默,各自以真气为他构建起一层护法屏障。 然而这屏障却像玻璃般碎裂开来,随着封脉之术的反噬之力汹涌而出,他们的真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吞噬,无法抵挡。 楚文豫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他紧握双拳,试图以更强大的真气去压制这股反噬之力,「我就不信还能将我吸干!」 然而,这股力量却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地冲击着他们的防御。 楚文豫的脸色顿时变得肉眼可见的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这倒是有点始料未及。」 他好像控制不住这股力量,反噬之力过于强大,楚文豫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精气像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吸干了一样。 微生冥绝同样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恐怖,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然:「绝对不能中断。」 一旦中断,前功尽弃,所以,微生冥绝拼了命的压制这股反噬之力。 他以自身修为催动护法阵法,试图以更强大的力量去对抗这股反噬之力。 然而,这股力量似乎并不受任何外力所影响,反而愈加兇勐起来。 就在这一剎那,伊默的身体勐地颤抖起来,似乎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的脸色也是毫无血色的苍白,额头的汗珠像雨点般滑落。 两位护法都没有放弃,伊默更不能放弃,他咬紧牙关,努力地抵抗着这股力量的侵袭,「封脉之术绝对不能中断,我死不足惜,但是他们不能死,师父也不能死!」 伊默的灵识扫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扫过慕楠经和丛嫔月,他感觉此刻心中是杂乱无章的,好像装了许多人,又好像一个也抓不住。 他是孤寂的,是孤独的。 片刻后,四周的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仿佛天雷一般震耳欲聋。 在这股反噬之力的冲击下,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他们的护法阵法虽然强大,但在这股恐怖的力量面前,却显得如此无力。 就在他们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间,一道明亮的光芒从伊默身上爆发出来。 这光芒如同一道耀眼的阳光,照亮了整个祭坛。 在光芒的照耀下,封脉之术的反噬之力似乎被削弱了不少。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顿时感觉到了压力的减轻,他们赶紧调整自身的状态,继续为伊默提供支援。 在这道光芒的帮助下,伊默的抵抗似乎也变得更加有力了。 他咬紧牙关,终于将那股反噬之力压制住了一部分。 第430页 然而这股力量仍然十分强大,他们三人仍然需要继续努力才能彻底压制住它。 「按照我说的去做,」楚文豫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气沉丹田。」 至于下一步,他还没有想好,先这么耗着吧! 三人几乎是同步的动作,跟着楚文豫的指令一同气沉丹田,基本稳定以后,伊默闭上眼道:「接下来呢?」 气沉丹田只是缓兵之计,并不能有实质性的用处,就连伊默心里也清楚这一点,微生冥绝就更不用说了。 「接下来……」楚文豫抿着嘴道:「夫君,克己復礼。」 克己復礼?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什么?」微生冥绝脸上写满了惊讶,这是什么指挥? 不会指挥,也不能瞎指挥,乱指挥啊! 「接下来就看悟性了,」楚文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楚文豫嘆了一口气,他也是没有办法了,刚才能感受到他们的慌乱,他只能去当定海神针,防止他们自乱阵脚。 至于解决之法,楚文豫一时也想不到,若是能够想到,他们早就出去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正当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一筹莫展之际,伊默突然睁开眼说:「我知道该如何办了。」 睁开眼的那一刻,伊默的双眼都在放光,就像是看到一桌子美味佳肴摆在面前那种感觉。 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楚文豫有些惊讶的问:「难不成是做梦了?」 就连他和微生冥绝都束手无策,伊默能有什么办法,在楚文豫看来,这小子不是做梦了,就是在活跃气氛。 「还真是,」伊默自然而然的抿着嘴,迷迷煳煳间,他看到了慕楠经,也许是做梦,但是很真实,伊默故意顿了顿,说:「刚才师父给我託梦了,他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这下有希望了。 「呃……」微生冥绝有些无语,感觉没有一个靠谱的,与其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你确定知道?」 任凭伊默说的天花乱坠,微生冥绝也不敢轻易相信,怎么可能就这么巧,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这也太能定了吧? 伊默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道:「看我的。」 他轻轻的一挥手,将银针收了回去,也将护法之力弹了回去。 「就这么简单。」伊默一脸轻松的说道。 说完还不忘挑了下眉,示意究竟多么简单,不过是举手就能办到的事情,还是他们想的太复杂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不解的看着他:「???」 还能这样? 那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这傢伙就这么水灵灵的轻松解开了? 但是下一秒,他更轻松的晕了过去。 希望貌似又幻灭了。 晕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伊默短暂的做了一个梦,确实梦到了慕楠经。 「师父,你快告诉我封脉之术,到底应当如何练成啊?」伊默直入正题的说。 他现在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若是再不知道答案,就不只是心急如焚那么简单了,那就得真焚身了。 慕楠经笑着说:「乖徒弟,你已经掌握了封脉之术的精髓,你是好样的。」 「???」伊默实在是不理解,什么就掌握了精髓了,刚才不是失败了吗? 看着面前的慕楠经,伊默急匆匆的问道:「师父,你告诉我此局应该如何破解啊?」 梦中的伊默都快急疯了,他不是替自己急,而是替慕楠经着急,慕楠经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了,到时候若是还不能破局,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慕楠经还是十分淡定的看着伊默,鼓励道:「好徒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没有辜负为师的期望,你是为师的好徒弟。」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伊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感觉这个师父着实不靠谱。 都已经火烧眉毛了,慕楠经还能悠哉悠哉的回话。 夸奖徒弟什么时候夸奖不行啊,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夸奖。 伊默做梦都想听到慕楠经夸奖他,可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他现在只想破解此局。 突然觉得梦中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梦中的慕楠经也不太靠谱,出不了任何意见,伊默就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面对着天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正在奋力的摇晃着他。 要是再不睁眼,就快被摇死了,伊默挣扎着清醒过来,道:「我要是再不醒过来,不被困死在梦中,也得被你们两个摇死。」 楚文豫,微生冥绝:「……」 不知道为什么,伊默的眼角泛起泪光,可能是梦到了慕楠经的缘故。 察觉到伊默的异样,楚文豫开口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我师父了。」本来还没有这么伤心,可是楚文豫这么一问,伊默顿时绷不住了,「师父还有不到三日的时间,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你梦见你师父了,那太好了,」微生冥绝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他可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有用的都没有说,」伊默冷着脸说道:「刚在那一个劲的夸我来着。」 「貌似也不太好,」微生冥绝恨不得收回刚才说过的话,紧急撤回了一个明媚的笑容,「但是夸你还是好的,证明你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第431页 虽然这时候说这个没有什么用,但是该夸还是得夸的。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楚文豫知道没有人答话,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让我想想,如何才能破局呢?」 第204章 破局而出 想了很久, 楚文豫也没有想到破局之法,这可能是无解之局。 「刚才在梦中,我师父好像一直在夸我, 」伊默灵机一动, 道:「师父果然是好师父。」 他实在是没话说了,既破不了局, 只能自寻其乐。 「所以呢?」怎么听这话, 都像是在炫耀,但是楚文豫觉得没什么用,「那只是你臆想出来的。」 楚文豫并不相信伊默真的梦到了慕楠经, 也知道了破局的办法, 这小子看上去就不靠谱。 「经过我师父这么一夸,」伊默特别自豪道:「我可能……有办法了。」 伊默灵机一动, 动了一动。 「什么办法?」微生冥绝觉得这小子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做梦梦到心心念念的师父, 慕楠经简单的随口一夸,伊默竟然能悟出破局的办法来,「详细说说。」 微生冥绝竟然真的好奇起来, 这小子不会有什么奇遇吧? 他还真想听伊默好好说说, 最好能编出一个故事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但微生冥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 他们只剩下不到三日的时间了。 「我一直待在梦中就好了,」伊默真挚的看着他们二人,「总有机会撬开师父的嘴。」 有灵机, 但不多。 伊默想着想着,竟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好像在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能见到他的师父,能和慕楠经说上几句话,哪怕是聊聊家常,哪怕是简简单单的寒暄几句,也胜过了往日的所有光景。 他望着巫医谷所在的方向,想着师父应该已经安顿好了师姐,说不定他也在启程的路上。 既然是师门之仇,断然没有让他一个徒弟报仇的道理,身为师父的慕楠经,也是巫医谷的谷主,他必须要护住徒弟,为徒弟报仇。 远在巫医谷的慕楠经:「……」 还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你还真是白日做梦啊!」楚文豫看着不切实际的伊默,吐槽道:「梦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吗?」 他还是不敢相信伊默所说的话,这么荒诞的理由和信口胡诌有什么区别? 「但是我总觉得梦中的师父在隐瞒什么,」伊默还是觉得不踏实,先前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以他对慕楠经的了解,除非是故意隐瞒,否则不可能不让他知道如何破局:「我应当再次入梦。」 这是伊默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他应当再次入梦,再见到师父之后,一定第一时间问出答案。 「你能控制?」微生冥绝有些好奇,这傢伙到底再抽什么风,竟然这么异想天开,「还是说你能保证梦中的慕楠经会如实交代?」 说到这里,伊默都不确定了,但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尽力一试。 「我应当可以,」伊默突然正经的拱起手来,道:「我尽力一试。」 他在施展封脉之术之前就是这么说的,这尽力,可真够尽力的:尽力做梦。 「你当知晓你师父只有不到三日的时间了,」楚文豫深吸一口气,道:「所以,尽快吧!」 目前来看,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只能让这小子尽力一试,若是成了,那就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他们就再想别的办法。 但是时间不等人,封脉之术必须三日内解开,否则便会疯魔,药石无医。 「好,」伊默点了点头说:「我一定会尽快的。」 他心里想着师父,念着师父,试图控梦,不求梦中圆满,只祈见师父一面。 说着,伊默便闭上了眼,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伊默就缓缓的睁开了眼。 「怎么,这梦做的这么快吗?」微生冥绝有些不解,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够在一盏茶的功夫之内做完一场梦的,还能问完想问的问题,微生冥绝很是疑惑的问道:「慕楠经可有说些什么?」 现在的微生冥绝也很着急,他急切的心情并不亚于伊默。 「呃……」伊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其实……我没睡着。」 睁开眼之后,伊默看向二人的眼神也收敛了许多,不仅是因为他怕尴尬,也是因为他怕他俩直接出手打晕了他。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一掌将他打趴下,晕过去就好了。 「说不定这小子真的能控梦,他若是真的见到慕楠经,说不定真的能找到破局之法。」楚文豫感慨道:「我们不妨就相信他这一回。」 虽然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话,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好像不应该将希望全部压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妨就相信伊默这一回,虽然这小子表面上看起来不靠谱,但这一次,很明显他是认真的,说不定会给人带来惊喜。 「相信他可以,但是命运不能交到别人的手上,」微生冥绝嘆了口气,又吸了回去,说:「我们还是得找寻别的办法。」 微生冥绝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自从伊默再次入梦之后,他就一直关心着伊默的身体反应,一有危险,微生冥绝会立即叫醒他。 第432页 「且先看看吧!」楚文豫「嗯」了一声,但我觉得微生冥绝刚才说的那句,好像话里有话,于是便问道:「听夫君的意思,是想到了别的办法?」 若是微生冥绝能够想到别的办法,那就有救了。 「他能入梦,难道我们就不能吗?」微生冥绝狡黠的说:「夫君,你说呢?」 入梦二字倒是提醒了微生冥绝,他也是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个办法。 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聪明才智,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想不出来,只是他们入了局,也乱了心。 曾经有高人说过,如果想破局,便不能入局,可事情真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又怎么可能真的置身事外呢? 「这个办法好,」楚文豫微笑着说:「就这么办。」 说罢,他们两个人就进入了伊默的梦中。 正巧看到了伊默和慕楠经面对面,楚文豫神情有些恍惚,也有些不可置信:「他真的可以想见谁就见谁?」 看来这小子还不错嘛! 「不是因为他想见谁就见谁,」慕楠经感受到了他们两个的气息,走了过来说:「而是因为封脉之术。」 因为封脉之术,慕楠经也感受到了他们两个人的气息,他现在已经到了全盛的时期,什么样的气息都瞒不过他。 这也是封脉之术的玄妙之处。 「你倒是明白人,」微生冥绝直来直往的说:「那你倒是告诉我们如何破局啊!」 这么火急火燎的问,不知道的还以为微生冥绝是个急性子呢。 现在破局才是关键,慕楠经的封脉之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所有人都相信他知道该如何破局,可……他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慕楠经也是他们从未预料到的耿直:「封脉之术变幻莫测,谁也说不准其中的变化,更无应对之术。」 不只是封脉之术,还有幕后之人,谁都说不准。 「那你还出现有什么用?」楚文豫没好气的说道:「出来找存在感吗?」 一听慕楠经也没有办法,忙活了半天,合着什么用都没有,楚文豫的性子也快被磨没了,他看着端着架子的慕楠经,就觉得他出不出现,好像并没有什么帮助。 简而言之:没用的东西。 「我想我徒弟了,不行吗?」慕楠经一脸欢喜的说:「我如今就只剩下一个乖徒弟了,我还不能入梦来看看他吗?」 说着说着,慕楠经又想起了丛嫔月,他这一辈子,还真是求而不得,暮云离他而去,丛嫔月也离他而去,如今只剩下唯一一个徒弟了,他实在经不起再失去的滋味。 若是再失去最后的徒弟,就算不用封脉之术,就算成功的破解了封脉之术,他也会疯魔的。 「行行行。」楚文豫也不与他犟嘴,看在他刚失去了一个徒弟的份上,楚文豫万事也都顺着他,「得了,你最有理。」 这时,伊默突然抱了上去,他紧紧的抱住慕楠经,「师父,呜呜呜……」 再次见到慕楠经,伊默实在是忍不住了,师父就安安稳稳的站在自己面前,也没有三日期限,美好的不太现实。 「好了,乖徒弟,不哭。」慕楠经欣慰的摸着伊默的头:「你一直是师父的好徒儿。」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近距离的接触伊默了,好像上一次和徒弟近距离的接触是什么时候,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就是此刻,伊默和慕楠经紧紧相拥的时刻,梦境化解,此局破解,封脉之术大成。 封脉之术已经大成,既是可以争取三日全盛的时光,破界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此局已破,樊笼再起。 为了争取时间,三人来到了村长家的门前。 为了替从嫔月报仇,三人兵分两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还在村长家里住着,一是为了吊住村长,减轻村长的疑心,二是为了变相的打听情报。 而伊默则是按照之前的部署,住在距离村长家不远处的地方,也好方便配合行事。 经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试探,村长应当是知道他们去过祭坛了。 这也是他们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来的,为的就是让村长自乱阵脚。 果不其然,村长当晚就去祭坛查看了一遍。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跟着村长再次进入了祭坛之中,伊默在外面守着接应他们。 进入祭坛后,村长先是虔诚的拜了拜,说道:「敬各位神佛。」 「你就是这么草菅人命来敬那些所谓的神佛的?」楚文豫上前,真想给他一棒槌,把他打晕了再说,可惜在村长的身上,还有许多未解之谜,楚文豫必须问清楚了,「那你这算什么虔诚?」 村长呵呵一笑,道:「关你们什么事?」 我的虔诚就是虔诚,我想成神便成神,与你们何干? 「你滥杀无辜,就是该死!」微生冥绝气愤的说道。 无论村长有没有杀害他们的身边人,他如此随意杀人,万般残忍,就是应当付出代价。 「随便你们怎么说,可我已经是神了,你们能奈我何?」村长骄傲的说。 「我呸!就凭你?」楚文豫已经受不住村长噁心的嘴脸了,大声喊道:「你也妄想成神,问过九重天上那帮老东西了吗?他们同意了吗?」 「罪过罪过。」村长双手合十,道:「我以少女之心孝敬诸神,以千手观音孝敬诸佛,我是虔诚的,我就是神。」 第433页 说到这里,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才明白,他取少女的心根本不是因为他的女儿,女儿惨死只是个藉口,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成神之路做铺垫。 而他砍下那些人的手,也是为了千手观音。 就像是他说的,用少女的心孝敬诸神,以千手观音孝敬诸佛,只为自己成神。 「那你为何把那些少女冰封在冥幽血冰中,把他们封印在此地。」楚文豫还有一件事情不解,于是便问道:「你这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虔诚的信仰。」村长仰天大笑,笑的癫狂:「只要把他们都封印住,他们就得到了永生,也是我为神佛献祭的贡品,是我永远的拥趸,哈哈哈……」 疯子,真是疯子。 用全村人的性命献祭不存在的神佛,只是为了荒谬的成神?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都是原来神隐村的村民吧?」楚文豫又问道:「你为了你的一己之私,竟然搭上所有村民的命?」 「没错。」村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阴暗,在那张老脸上展现出所有的狠厉,「是我救了他们,带他们来到此地隐居,那他们就应当为我而牺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好一个天经地义,」微生冥绝快被这些荒诞无比的言论驳的说不出话来,无论他有多么正义的理由,都会被这些视人命如草芥,妄想成神的人说出来的话给气笑了,「那你知不知道,杀人偿命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是神,早就不是肉体凡胎了,我已经与天同寿了,怎么可能还需要杀人偿命呢?」村长越说越疯魔,「他们不过是贡品而已,杀了就杀了,何须偿命?」 在村长的眼里,那些被他伤害的村民,不过就是贡品而已。 「你得偿命!」楚文豫挡在村长面前,能够掌握生杀大权的说:「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无论是被村长掏空了心的无辜少女,还是神隐村庄里的其他的村民,都是村长的罪状,他应该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应该为那些人偿命。 「代价?」村长又大笑了一通:「哈哈哈……再说一遍,我!是!神!你们又能奈我何?」 村长也不想和他们废话,只是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成神了,他们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你也不嫌噁心?」微生冥绝也实在是气不过,说:「那帮老东西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还妄想成神,真是痴心妄想!」 微生冥绝不仅要在村长的面前说,还要当着九重天诸神的面说,毕竟千年前是他们对不起楚文豫。 「你们……」村长依旧是双手虔诚的拜着满天神佛,做着最虔诚的动作,却干着最骯脏的事,真是龌龊至极,村长颤颤巍巍的双手参拜道:「虔诚。」 「像你这种腌臜的畜牲,今日就让你死了这条心!」伊默冲进来大声说道。 他的时间不多了,哪怕只有三天,也得彻底报了从嫔月的仇! 这时候,慕楠经也安葬好了从嫔月,匆匆赶了过来,「今日我师徒二人,就让你偿命!」 为小月报仇! 二人都施行了封脉之术,达到了全盛时期,也就不需要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助力了。 这时候,天降异象,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周遭形成了一道结界。 「不好,怕是真正的幕后之人出现了,」楚文豫拍打着结界,无论是用符咒,还是用内力,结界都纹丝不动,他看向微生冥绝,说道:「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看来幕后之人不是朝着他们两个人来的,只是想把他们封印在此处,他们的目标在于慕楠经师徒二人。 越是想到这里,楚文豫就越是不安,幕后之人若是朝着他和微生冥绝而来,反倒不至于这么棘手。 「先打开结界再说,」微生冥绝眼中也闪过忧虑,道:「他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他想把我们困在这里,目标是慕楠经和伊默!」 二人心照不宣。 但这下更坏了。 结界外 没等慕楠经和伊默出手,幕后之人出现一招杀了村长:「没用的东西,还妄想成神,去死吧!」 他看着村长惊慌失措,不可置信的眼神,就觉得可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凡人,就妄想一步登天,飞升成神? 这不是在做梦,这是什么? 「你是谁?」慕楠经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他有一种预感,这黑衣人和比之前所有见到的都要强,即便是全盛时期,他也未必赢得过他。 身为巫医谷的谷主,已经失去了一个徒弟,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慕楠经下意识的看向伊默,但伊默很坚定的看着他,眼神中很明显的传达出几个字:师父,要死一起死,徒儿绝不后退。 他们师徒二人的眼神交流触及到了黑衣人的厌恶之处,鼓掌道:「还真的师徒情深呢,既然这样,你们就一起上路吧!」 第205章 最后三日【第九卷完】 「为师教你几招, 在后面看着。」慕楠经将伊默护在了身后。 紧张充斥着慕楠经的内心,他不是紧张自己会死在这里,而是紧张宝贝徒弟伊默。 伊默也知道慕楠经的良苦用心, 他不想拂了慕楠经的美意, 含着泪点了点头:「师父,我一定好好学。」 第434页 此时此刻, 伊默觉得除了慕楠经以外的其他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想要他的师父活着,好好的活下去。 「今天,谁也跑不了, 都得死。」黑衣人冷漠的说道。 今日, 黑衣人是铁了心的要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也好过后面会有一场大战。 黑衣人说完, 四周一片黑暗。 「也包括你。」慕楠经笑着说。 他的笑中带着一丝邪魅,好像早已经知道今日自己不会死, 也知道所有人都不会死,除非黑衣人先死。 其实,慕楠经并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只要能和黑衣人同归于尽, 什么代价也值得。 四周黯淡无光,夜幕如同绸缎般,深深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慕楠经率先出手, 他手中的银针如同流星划破黑暗的帷幕,刺向黑衣人。 这样能保护自己的徒弟,慕楠经就像舍了这条命, 与黑衣人大战几百回合。 黑衣人也不甘示弱,他如同幽灵一般, 在夜色中翻滚跳跃,躲避着慕楠经的攻击。 到底还是小瞧了慕楠经,没想到全盛时期的他还挺强的。 银针在黑衣人身边飞舞,擦过他的衣角,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但黑衣人的动作却并不凌乱,反而显得更加冷静和沉稳。 「就凭这点杂耍的小把戏,就想让我留下性命?」黑衣人不屑的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这些银针奈何不了黑衣人。 眼见银针刺不中黑衣人,慕楠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他迅速调整了姿势:「那这样呢?」 慕楠经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姿态,将银针以排山倒海之势攻向黑衣人。 随着一阵细微的叮咚声响起,黑衣人忽然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还不错嘛!」 因为那些银针在他面前组成了一个复杂的阵法,像是一道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他想要闪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那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他心想:遭了。 就在这个时候,慕楠经的身体如同一道闪电般沖向黑衣人。 他手中的银针如同织网一般,将黑衣人紧紧包裹住,连撞击都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刚刚说这是杂耍的戏法?」慕楠经冷淡的说:「那我凭这些杂耍的小把戏,也照样能取了你的命,今日,我就要为我的小月报仇。」 黑衣人开始挣扎起来,他的身体在银针的包围下不断扭动,想要找到突破口。 然而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地握住,无法挣脱。 他心中在想:「还是轻敌了,没想到巫医谷的谷主也能这么强大?即便有封脉之术的加持,他也不应当这么强啊?」 黑衣人心中费解。 突然间,慕楠经的身体再次动了起来。他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沖向黑衣人,手中的银针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去死吧!」慕楠经大喊道。 黑衣人也迅勐凌厉地扑嚮慕楠经,慕楠经身形一转,巧妙地避开了攻击,「想让我去死,这点把戏,还远远不够。」 他说的很是轻狂,几乎没把慕楠经放在眼里,即便是刚刚已经感受到了慕楠经的强大,黑衣人依旧不把慕楠经放在眼里。 在黑衣人的眼中,只有死人慕楠经,没有活的巫医谷谷主。 慕楠经迅速调整了姿势,双手紧握银针,准备继续迎战。 银针在慕楠经手中犹如有了生命,精准地刺向黑衣人的要害之处。 「嗖嗖嗖!」的银针声在夜空中迴荡,每一次银针的出击都迅勐有力,让黑衣人感到一阵寒意。 那寒意竟然如此熟悉,仿佛来自遥远的雪山之巅。 而慕楠经的目光则是锐利如鹰,他仔细观察着黑衣人的动作,寻找着破绽。 突然,黑衣人一个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沖嚮慕楠经。 慕楠经不慌不忙,他轻轻一跃,跳到了黑衣人的身后。 他手中的银针如同灵蛇般地穿过了黑衣人的身体,将他牢牢地定在了墙上。 而后,黑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慕楠经心里很清楚,他还在这附近。 慕楠经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心里已经在破口大骂了,「你是阴沟里的耗子吗?到处乱窜,有本事就出来,堂堂正正的打一架,谁输谁赢,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此刻,慕楠经的身影犹如一道坚韧的铁壁,矗立在静谧中,仿佛早已洞察了背后那股暗流涌动的阴谋。 突然间,空气中瀰漫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慕楠经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悄然逼近。 他心中一紧,手中的银针瞬间化作了一道银色的光束,朝着那股力量勐然刺去。 银针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击中了那股力量。 慕楠经心想:太好了。 只听得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刺破了一般。 那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消散于无形之中,而在这过程中,慕楠经的身体如同一尊石像般岿然不动,银针在手心中转了几圈后缓缓落下。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杂念尽数抛去,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那无尽的黑暗中,似乎能够从中洞察出些什么来。 不对! 又是一阵静谧的沉默之后,暗处再次传来了一丝异动。 第435页 慕楠经的心跳瞬间加速了数倍,他紧握银针的手臂微微颤抖着,这似乎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但黑衣人并不打算把这个机会给他,躲在暗处的黑衣人一剑斩断了慕楠经所有的银针。 慕楠经不敌,被迫退下阵来,伊默顶上前去:「师父,我看清楚了,换我来。」 师父已经保护了徒弟那么久,这一次,换徒弟来保护师父吧! 其实伊默很想跟慕楠经说,他早就知道了慕楠经让他退后的用意,不是什么为了学习招数,只是为了能将他护在身后。 师父,你怎么…… 「傻小子,这么黑,你怎么可能看得清楚?」慕楠经吐了一口血说道:「不过,为师很欣慰。」 伊默早就知道了师父的用意,慕楠经这个师父又何尝不知道徒弟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慕楠经话音未落,伊默就走上前去:「你敢伤我师父,接下来,就让我来会会你。」 伊默挺身而出,他再也不想躲在师父的身后,他也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好徒弟,不给师父丢人。 但……好像还是丢人了。 「砰」的一声,黑衣人还未露面,伊默就被打了下来。 「怎么可能会这样?」伊默瞪大了双眼,实在是不敢相信黑衣人的实力,「怎么会这么强?」 伊默被打下来之后,慕楠经也没有责怪他,只是心平气和的开导他:「乖徒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自责,也不要难过,更不要伤心,你永远都是为师的好徒弟。」 「嗯,」伊默轻轻的说:「师父,我没有伤心,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够这么强?」 按理来说,伊默的封脉之术已经大成,不可能被一招打下来,虽然他的实力距离黑衣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也不会这么快。 黑衣人已经达到虚神的境界,上能打九重天诸神,下能杀尽世间凡人,以慕楠经和伊默的实力,肯定不是那人的对手。 慕楠经这一辈子总共就收了两个徒弟,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徒弟,不想再失去第二个,在最后一刻,慕楠经再次封脉,接住了幕后之人一击,也与他打成了平手。 幕后之人见状,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也不想和慕楠经同归于尽,说了句:「疯子,你还妄想和我同归于尽,做梦去吧!」 说完,幕后之人就离开了此地。 他千辛万苦设下的结界也就不攻自破了。 本以为慕楠经与幕后之人打成了平手,幕后之人灰熘熘的逃走,目前的危机也就平息了。 但是下一刻,慕楠经就倒在了地上。 「师父!」伊默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是黑暗之处,但也能感受到慕楠经生命的流逝。 二次封脉,必死无疑。 黑衣人走后,困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结界也就不攻自破了,他们一出来就看到慕楠经倒在地上,伊默正在抱着师父哭的伤心欲绝。 「他……」楚文豫也是不敢相信,道:「他是巫医谷的谷主,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任谁也不敢相信,当世医术巫术甚至是毒术第一的人,竟然不能自救。 「我还没死呢,还吊着一口气在,」慕楠经唿哧唿哧的喘息说:「小月大仇未报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虽然没有计划好一切,可慕楠经一直吊着一口气,在他徒弟大仇未报之前,他是不会死的,否则会死不瞑目。 「怎么会这样?」微生冥绝一脸担忧的看着慕楠经,他是巫医谷的谷主,天下医术,巫术,甚至是毒术尽在他手,怎么可能轻易死掉,「你不是巫医谷的谷主吗,你告诉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救你。」 微生冥绝是承认慕楠经医术之厉害的,他不相信慕楠经无法自救,微生冥绝坚信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能是慕楠经一时没有想到的办法。 「没办法了,」慕楠经倒在地上,虚弱的说:「医者不自医。」 这句话,好像註定了他的结局,但慕楠经不后悔,因为他不是无医而死,而是因反噬而死。 「你不是有三天的时间吗?」楚文豫不解的问道,「不是三天会全盛时期嘛,怎么现在这么虚弱?」 封脉之术会让人短暂的达到全盛时期,也就是迴光返照,之前还有三天的时候,慕楠经能够「活蹦乱跳」,怎么现在会如此虚弱,看起来像一个将死之人。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慕楠经故意卖关子的说道,「或者说……」 为了给他们缓解紧张的气氛,就他们这种安慰的方法,还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 但应该不会,至少还有三日的时间,三日后,慕楠经必死无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卖关子。」微生冥绝都不想说他,看在他快要离开人世的份上,就让他走的安好,「快说。」 得知慕楠经无救了之后,微生冥绝是真的着急了,他不忍心看着慕楠经就这样撒手人寰。 虽然两个人辈分差的有点大,但是他是真心把慕楠经当成兄弟的,可话又说回来,他们两个人现在都是凡人,也就没有所谓的辈分之差了。 「好消息是我又给自己争取了三日的时间,」慕楠经话锋一转,道:「第一次封脉之术的三日已经消耗殆尽,被幕后之人重伤,坏消息是三日后,我将与你们永别。」 第436页 好一个永别。 「只剩三日了吗?」楚文豫不经意的说道:「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 时间为何不会等人,为何不能等人? 先前的千年他不觉得快,与时间之神交流仿佛还在昨日,怎么如今就只剩下三日了。 若是他现在还是真神,即便逆天改命,也要让时间停下来。 可他现在只是个凡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日的时光匆匆而过,他什么也做不了。 「三日的时间足够了,」慕楠经没有盲目的悲观,他想着若是能够大仇得报,他就死的瞑目,「只要三日内能把小月的仇报了,那我这个做师父的,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至于无颜面对她。」 慕楠经现在只希望三日之内,能把徒弟的仇报了,他就可以安心的去了,别的什么都不想。 「师父,」伊默哽咽着,泣不成声的说:「我已经失去了师姐,我不想再失去师父,你也得好好活着啊!」 伊默还是不肯相信,慕楠经三日后会撒手人寰,他已经失去了世界,他不能再失去师父了。 不想独自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人世间,也不想从此之后,过孤苦无依的日子。 他本来就是师父救下来的「弃子」,虽然后来知道了他的父母的良苦用心,但那也是后来的事了。 伊默自从见到慕楠经的那一刻,自从拜慕楠经为师的那一刻起,就把慕楠经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侍奉了。 「还记得为师梦中对你说过的话吗?」慕楠经慢慢的说:「都是真心话。」 虽然之前是在梦中与伊默相见,可慕楠经还是回忆起美好的一梦,好像幻梦也没什么不好的。 若人生如大梦一场,那他愿长醉不復醒,这样就没有了生离死别,也没有了重逢相见。 「我记得,」伊默很清晰的记得慕楠经说过的话,并且仔细的回忆着,这些话记忆犹新,会一辈子刻在他的脑海里,「师父,我会永远记得的。」 伊默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但是他依然在回答慕楠经的问题。 伤心不会淹没伊默的理智,反而会激发出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他渴望师父能够活下去。 「记得就好,」慕楠经轻咳了几声,道:「以后的巫医谷,就交给你了,你就是巫医谷下一任的谷主。」而我,也算对得起师父。 慕楠经说的心甘情愿,他是真的放心把巫医谷交到伊默的手上。 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他自然而然的就救下了伊默,随后就收了他做徒弟,最后让他继承了自己的衣钵,掌管巫医谷,成为巫医谷下一任谷主。 想到这里,慕楠经又想起了刚收伊默为徒的那一天,好像那一天,就是昨天。 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根本就抓不住,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不经意间,已经过去了好久。 久到回忆都快被沖淡了。 「师父,徒儿有了传人,」慕楠经挣扎着起身,道:「他是个好孩子,师父,三日后,我们地府见。」 说着说着,慕楠经也想起了曾经的师父,也想起了他拜师学医的那一天,好像也没有过去很久,又好像真的过去了好久,怎么想也想不出其中的细节,甚至可以说记忆模煳。 楚文豫,微生冥绝:「???」 这么说话吗? 「我们快些启程吧!」慕楠经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时日无多,更需要珍惜仅有的三日,早日为丛嫔月报仇,他也早日能够安心赴死,「去帮小月报仇。」 若是早日能为他的小月报仇,慕楠经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牵挂,也能安心的瞑目了。 「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启程?」楚文豫不忍心的说:「以你如今的情况来看,恐怕还没到那里,你就会承受不住的。」 比起尽快报仇,楚文豫还是更担心慕楠经的身体状况,这样下去,慕楠经会受不了的,恐怕没到目的地,慕楠经就会支撑不住。 「那更要尽快了,我已经二次封脉,气血逆行,若不是吊住了这口气,恐怕早就……」慕楠经说着说着就有些害怕,他不是害怕自己会死,而是害怕伊默无人照拂。 「好吧,」微生冥绝深唿吸道:「我们一起为小月报仇。」也为死去和不得自由的兄弟报仇。 微生冥绝说着,就给雪山之巅,归隐灯火,幽冥神府发了信号,让他们一同助阵。 此去决一死战,或许无人生还。 但无所畏惧,身赴死续。 【第九卷:神隐村庄完】 第206章 大结局上 犯过的错误终究要付出代价, 欠下的债不管多久也要讨回来。 神隐村的村长已经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他的儿子也随着他自刎,这次是真的死了。 但是黑衣人还没有找到, 即便他们有所怀疑, 还是没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先前就怀疑黑衣人不止一个,其中一个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已经猜到了, 但是还有一个幕后之人, 虽然和他交过手,但是他的身手不凡,更是让慕楠经如此这般, 恐怕这世间能做到之人, 也是寥寥无几。 既然是屈指可数的人物,自然就好找许多。 有一个人一定能帮得上忙。 「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安排?」伊默只想着为师父和师姐报仇, 他恨不得立刻找到黑衣人将他手刃,也难消心头之恨, 「我们时间不多,等不了了。」 第437页 若是三日内找不到黑衣人,杀不了他为师姐报仇, 那师父就会遗憾而终, 伊默也会内疚一辈子的。 说罢,他看了一眼慕楠经,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了, 伊默越想就越着急。 「有一个人或许能知晓幕后之人的身份,」楚文豫摩挲着手指说道:「他在雪山之巅。」 他想到了佟凝雪,之前给他们发过信号, 让他们前去助阵,以佟凝雪的实力, 应当不会出岔子。 「夫君的意思是……」微生冥绝也正有此意,只不过被楚文豫抢先一步而已,「那我们就先去找佟凝雪他们汇合,再去一探究竟。」 老朋友,好久不见。 期待故人再相逢。 「好,」慕楠经也好久没有见这位老朋友了,还真是有些想念,「那我们快些启程吧!」 他的时日无多,若是能在死之前见到故人,也就没有遗憾了。 「已经给他们发过信号了,以佟凝雪的脚程,肯定会快于我们,也只能去雪山之巅碰碰运气。」想到这里,楚文豫觉得希望渺茫,若是佟凝雪不在雪山之巅,而是先他们一步到达目的地,那可就错过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 若是佟凝雪不在雪山之巅,那他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之前用符咒没有把他们送出去,那是因为神隐村庄有结界,而且他们遇到了截杀,如今幕后之人退却,神隐村长伏诛,神隐村庄的结界想必也弱了不少。 楚文豫轻轻一挥符咒,就出现在了雪山脚下。 这里有佟凝雪设下的结界,他们无法直接上去,楚文豫在雪山脚下喊:「故人来访,还请仙尊出来迎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楚文豫隐隐感觉哪里不妥,这个故人,好像气息微弱,又好像不是仙尊。 「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耳边响起来。 这并不是佟凝雪的声音,而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也是熟悉的故人。 「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楚文豫「装模作样」的拱手道。 虽说楚文豫很期待与陛下重逢的那一天,但是真的见到了,反而有杀心。 可是大雍已经亡了,哪里还有陛下。 也幸亏大雍亡了,才能「肆无忌惮」的杀掉皇帝。 只是这个人的身份特殊,毕竟是曾经忠于的皇帝,好歹也要行个礼。 这次,皇帝并没有隐藏,不仅是面貌,还是声音,都如曾经的陛下那般明朗。 好歹楚文豫说的是故人,而皇帝于他们来说,也算是故人吧! 「许久不见,不知楚堂主和微生司卿可还安好啊?」皇帝也是装模作样的说。 但他是真的希望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过的好,虽然曾经想过要了他们的命,但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吧! 毕竟君臣一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在朝堂尽忠职守,本来就是他这个皇帝对不起他们两个,怎么还好意思要了他们的命呢? 微生冥绝不像是楚文豫那般客气,即便皇帝当时很重视他,表面上也很信任他这个司卿大人,「大雍已经亡了,已经没有堂主和司卿了,现在只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两个自由之人。」 见到皇帝的那一刻,微生冥绝好像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大雍亡了,皇帝假死,竟然就是幕后之人,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哪怕是之前怀疑过,但也并未亲眼见到过,如今眼见为实,微生冥绝只觉得恍然一场大梦。 他宁愿沉浸其中,也不愿意醒过来,可现实之中,还有值得微生冥绝惦念之人,有楚文豫在,好像苦中也能寻到甜头。 不知道何时,微生冥绝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绝情的镇武司司卿,他不留一丝的说道:「而我们所效忠的陛下,已经死了,死在了乱世之中,不见尸骨。」 乱世一起,无论何种身份地位之人,都有可能不见尸骨。 军士死战,太后死守,唯有皇帝脱逃,做了懦夫。 微生冥绝瞧不起他。 听到这句话,皇帝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酸涩与苦乏。 大雍的君臣见面如何叙旧伊默管不着,但是皇帝的突然出现就证明了一件事情,佟凝雪和骆晚阙可能有危险,伊默越想就越后怕,问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皇帝,就算你还是皇帝,你也不能动我的朋友,说,你把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他像是审讯犯人一样看着皇帝,即便这曾经是让天下臣服的大雍陛下。 可那又如何? 皇帝沦落至此,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无论是假死,还是真活着,他都不能触及伊默的底线,都不能伤害伊默的朋友。 听伊默这么怒气沖沖的问题,皇帝也顾不得和他们叙旧,他现在就是幕后之人之一,也没必要装滥好人,就算是不顾及旧情又如何? 他生来就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生来就站在权力的最高峰。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皇帝轻松的说道,从他嘴里听不出任何有关于人命的重视,只不过轻飘飘的一句已经死了,多么冷漠,又是多么绝情。 世人都说镇武司司卿微生冥绝冷血无情,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说的难听点镇武司是皇帝的走狗,微生冥绝冷血无情,那这个皇帝又能好到哪里去。 第438页 「他们在哪?」慕楠经拿出银针想要杀了皇帝,「你若是不说,今日我定要你曝尸荒野,皇帝如何,平民如何,只要是丢在乱葬岗里的,都叫尸体。」 乱世之中,是顾不得埋葬,但是现在,是不想埋葬。 大雍已经亡了,这个皇帝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且他要一辈子活在黑暗中,不能得见天日。 况且,他还是幕后之人。 「你先不要着急,」他做了一辈子的皇帝,看惯了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尔虞我诈,激将法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的作用,皇帝并没有被慕楠经激怒,反而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你的封脉之术厉害,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但是,你就再也救不回他们了,我劝你考虑好了再动手。」 这不是威胁,而是让慕楠经好好考量,不要在这里就决战,也不要血染雪山之巅,毕竟这里是他们故人的家。 「我身为巫医谷的谷主,不像你的大臣那样只用刑具审讯,我有巫术万千,保证能让你开口,」慕楠经手中的银针闪闪发光,「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慕楠经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了,他只想着早日让皇帝开口,他才不信什么苦衷,也不信什么藉口,反正就剩下不到三日的光景了,总得拉上几个垫背的。 所以,现在谁都不能惹慕楠经,否则万千巫术就会折磨的他生不如死。 「我当然说了,」皇帝能屈能伸道:「现在我已经不是皇帝了,谁都能威胁我,罢了,就算告诉你们又何妨,他们在汇垣峰。」 皇帝说这话,自己都感觉有些心酸,离了皇帝的身份,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还不如路边的狗惹人怜爱如今,谁看到他都能踢上一脚,谁都能威胁他这个幕后之人。 昔日生杀尽在眼前,又离他远去,故人不归,故国不在,他也堕入黑暗的沼泽,再也没有了家。 「汇垣峰?」这个名字可不陌生,这是佟凝雪和骆晚阙的师门,慕楠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是这样?」 听到这三个字,慕楠经只是赶到惊讶,他并没有怀疑皇帝在说谎,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可是佟凝雪和骆晚阙的师门啊,搞了半天,竟然是门派内乱? 「怎会如此?」不仅是慕楠经不敢相信,楚文豫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慨道:「那可是他们的师门啊!」 师门尚且绝情,那在这世间,可还有可信之人? 事到如今,知道了这个消息,众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惊讶吧?」皇帝阴邪的笑着,道:「我最开始也是惊讶的,一代仙尊的师兄,汇垣峰的宗主,怎么可能是……」可他就是。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而且这一切都是汇垣峰的掌门筹划的,他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 「对了,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让天下生灵涂炭,甚至是大雍的灭亡,都有他的手笔。」皇帝也没有打算隐瞒,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那人的身份,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一无所有,国破家亡,还能如何? 说着说着,皇帝有些哽咽,天下生灵涂炭,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大雍灭亡,这更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那……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了?」伊默像是突然想到了不得了的消息,想到佟凝雪和骆晚阙现在的处境,不由得为他们捏一把汗,「那老东西当真这么绝情,连自己的师弟也要杀害?」 不敢想像骆晚阙会怎么骂汇垣峰的宗主,反正伊默已经想破口大骂了,恨不得当着汇垣峰宗主的面骂。 骂也要骂死他,最好用口水淹死他,也难消众人心头之恨。 「他们师兄弟二人好像从来就不亲,这么多年,佟凝雪一个人带着骆晚阙在外漂泊,好不容易在雪山之巅安了家,他们已经被逼到刺骨冰冷的雪山之上了,到底为何容不下他们师徒二人?」楚文豫解说道。 这世道还真是偏心。 为何致使天下生灵涂炭,致使大雍灭亡的祸害能容得下,偏偏容不下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他们师徒呢? 只想过好日子,不想与世争端,有错么? 「你们快去看看吧,现在去可能还来得及,要是去晚了,他们可能真的死了。」皇帝好心提醒,指了指慕楠经道:「他还有不到三日的时间,就不想大仇得报,安心闭目吗?」 其实,皇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好心提醒他们,或许是良心觉醒,又或许是桀骜尚在。 「你为何同我们说这些?」伊默有些费解,他不是也是幕后之人嘛,不和汇垣峰的宗主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吗,为何提醒他们这些? 他们两个都是幕后之人,皇帝却同众人讲这些,岂不是背叛了汇垣峰的宗主,那他到底图什么? 或许是图个安乐,又或许是图个心安。 无论皇帝图什么,这句话总归是没错的,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赴战场,赴一场万死不辞的消耗战。 「我也不知道为何与你们说这些,」皇帝高傲的仰着头,道:「可能我曾经是皇帝吧!」 看着风云密布的天空,也没有拨云见日,最起码,皇帝抬头的时候没有,这可能就象徵着天潢贵胄,不见苍天,也可能象徵着皇帝这一辈子,都无法见到光亮。 第439页 但只要曾经是皇帝,只要当过皇帝,无论今后如何,都不会不甘于当一个傀儡,也不能任人摆布。 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去战死,既然不想背上千古骂名,就证明他还有弱点。 而这个弱点,往往是致命的。 虽然皇帝使的是离间计,但对于他对面的这些人来说,也没有多少坏处。 皇帝的那句话说的很对,他们现在去可能还来得及,要是去晚了,佟凝雪和骆晚阙师徒两个有可能真的死了。 「你不与我们同去吗?」伊默也有些奇怪,自己都不理解自己为何关心起皇帝来,可能觉得皇帝与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吧! 他的师姐不是皇帝害死的,师父的死也和皇帝没有太大的关系。 一切都怪汇垣峰的宗主,他们现在就去会会这个汇垣峰的宗主。 皇帝又带上面具,义正严词的说道:「我与你们同去。」 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皇帝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带上面具,他还没有真正的反应过来。 「你为何又带上面具?」伊默看着好不容易以真面目示人的皇帝,怎么又重新带上了面具。 没有人会想生活在黑暗中,但凡前方又一丝丝的光亮,都会去追寻,皇帝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可能也是因为我曾经是皇帝吧!」皇帝带上面具后说:「既然是已经战死的皇帝,就永远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 只得编一个像样的理由来搪塞伊默的话,但真正的理由,皇帝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心中的傲气没丢,身上的傲骨依然在。 「你随便吧!」伊默懒得搭理他,也不想听他解释,「想跟着就跟着,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不能整么蛾子,否则,巫医谷千万巫术尽施彼身,你当知道是什么滋味。」 伊默现在越来越像慕楠经了,连威胁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这样,慕楠经也放心将巫医谷交给他了,只要丛嫔月的大仇得报,慕楠经也就可以安心的咽气了,从此世间只有牵挂,再无掣肘。 「随便了,」皇帝看着远方的天空,很是明亮,亮到像是他多年来尽心尽力,励精图治下繁盛的大雍,也很是安静,静的像是他治理下的大雍般安乐祥和,「真好。」 终于看到了一丝明亮。 就是这份明亮和安静,让皇帝下定了决心,当皇帝时,他是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皇帝,如今成为平民百姓,也要干出一番事业,才无愧于列祖列宗。 伊默:「……」 即便有了符咒的加持,但他们还是去晚了。 在路上就看到了天降异象,看到了白日众星陨落之景。 就只差一步。 就差一步容辉就不会重伤,就差一步夏无渊就不会被镇压回幽冥神府,就差一步佟凝雪的霜寒剑就不会折了,就差一步骆晚阙的双指就不会断了。 汇垣峰本来就是个陷阱,就是为佟凝雪和骆晚阙师徒二人准备的陷阱。 一个被师兄骗入千山大阵折了霜寒剑,一个在阵外与被戚云海炼制而成的疯魔弟子大战,生生被撕断了双指,若不是佟凝雪断剑求生,骆晚阙就得死在阵外。 从此一剑霜寒佟凝雪,双指醉踏骆晚阙彻底成了个笑话。 他们二人也沦落为霜寒剑断只为求生徒有虚名的一代仙尊,还有没了双指的废物徒弟。 但好歹还有命在,那些虚名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幸亏夏无渊和容辉拖住了汇垣峰的宗主,不然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但夏无渊被下了幽冥咒,被镇压入幽冥神府,不成神不可出。 他们四个之中唯一的真神容辉也讨不到任何便宜,反而为了拖住汇垣峰的宗主而受了重伤。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正看到汇垣峰的宗主戚云海洋洋得意的俯视众生:「我已是虚神境界,上可打九重天诸神,下可杀尔等肉体凡胎,整个六界,唯我独尊,哈哈哈……」 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吸食了汇垣峰众弟子的精血,硬生生的堆到真神境界。 就连血寐神容辉也不是对手。 戚云海发完狂之后,就看到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等人,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们很久了。」 「你等的久有个屁用,」骆晚阙断了双指也不忘吐槽道:「早死晚死都得死,你的死期到了,这么激动干什么?」 从始至终,骆晚阙的嘴就没有停过,不是骂师兄弟,就是骂戚云海,总之,只要他死不了,就得把那些人骂死。 打架是次要的,让那些人道心破碎,尝尝师尊曾经受过的滋味。 道心破碎,万般皆苦。 可对于佟凝雪来说,尽是甜。 戚云海:「……」 他早就看师弟这个徒弟不顺眼了,可惜没能杀了他。 本以为骆晚阙双指断了,能挫挫他的锐气,没想到这傢伙说话还这么欠揍。 「我看你浑身上下就只有嘴硬,」戚云海无语的说。 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个不孝弟子还有一口气在,这个嘴,真是太烦人了。 「谁说的?」佟凝雪站出来为骆晚阙说话:「我的徒弟那里都硬。」 这师徒两个一唱一和的,就差把戚云海骂进棺材了。 戚云海:「……」 虽然这是个伤感的画面,但是听佟凝雪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第440页 楚文豫一直被迫在一旁看戏,无法真正的融入其中,现在就到了他和微生冥绝出场了。 「你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去死吧!」伊默大喊道。 他和慕楠经师徒两个前后夹击,试图牵制住戚云海。 若是三日前,戚云海还有可能忌惮慕楠经的二次封脉,有些畏惧同归于尽之术,可现在他吸收了霜寒剑断裂爆发的强大力量,还有所有汇垣峰弟子的精元。 他现在一点也不害怕慕楠经,即便他们在场的所有人联起手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只用了不到几招,戚云海就打退了慕楠经和伊默师徒。 「夫君,我们去送他最后一程!」楚文豫激动的说道。 楚文豫要了结戚云海的命,哪怕让他重归神位,只要能阻止人间炼狱的诞生,再大的代价,楚文豫都要扛在肩上。 「好啊!」微生冥绝也有些激动,道:「我以生死界之力逆转干坤,助夫君上前。」 微生冥绝早就想好了这一步,他要以自身的全部,助楚文豫成神,这样才有和戚云海一战的机会。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文豫眼看着微生冥绝施法,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夫君,你我不一起上吗?我们携手并肩作战啊!」 不祥的预感「砰」一下子,撞进了楚文豫的胸口,蔓延上心头,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像是烟花般炸开。 「哈哈哈……」戚云海看着二人情深似海,不由得笑出了声:「楚文豫,你还不知道吧!」 就应该让你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你越是想怎样,天道就越不让你怎样,这种滋味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住的。 一想到这里,戚云海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他这一生都活在佟凝雪的名气下,即便他才是汇垣峰的宗主。 可一剑霜寒佟凝雪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师弟佟凝雪的光芒实在是太盛了,戚云海怎么样都超不过。 本以为收了徒弟能让佟凝雪有所收敛,结果世人将他们的名号结合在一起,流传着「一剑霜寒佟凝雪,双指醉踏骆晚阙」这么一句话,那世人可还记得汇垣峰的宗主是他戚云海,不是佟凝雪? 可还记得戚云海是佟凝雪的师兄啊,没人记得,也没人在意,就连师尊当时也不在意,师尊那么宠着佟凝雪,想把汇垣峰宗主之位交给佟凝雪。 这是戚云海抢来的,结果最后佟凝雪一句「不争」就完事儿了? 显得他大度,他与世无争,他是一代仙尊出尘不染,凭什么? 戚云海不服,也定不能让他如意。 短暂的划过这么多年的委屈,戚云海替自己感到不值,但是没人会在乎他的不值,事到如今,他自己都不在乎了。 戚云海冷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楚文豫打断。 「不知道什么?」楚文豫恶狠狠的看着戚云海,又转过头深情的望着微生冥绝:「夫君,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207章 大结局下 「夫君, 我不想干什么,你好生上前就行。」微生冥绝笑着说。 他说的这话,自己都不相信, 怎么能让楚文豫相信呢? 要做楚文豫坚强的后盾, 只要能保证楚文豫的安全,微生冥绝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你愿意为他付出任何的代价。 「我不信!」楚文豫觉得微生冥绝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他不想微生冥绝有事,「我不打了,夫君, 你去打。」 一想到微生冥绝有事情瞒着他, 楚文豫顿时就没了兴致,反正别人当如何楚文豫不管, 楚文豫只要微生冥绝能活着。 微生冥绝:「……」 这是什么神奇的脑迴路啊? 也罢,微生冥绝心想着他去就他去, 还能避免一场恶战。 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微生冥绝和戚云海进入了千山大阵。 千山大阵,万宗覆灭。 里面又是另一番景象。 进入千山大阵后, 戚云海并没有打算直接和微生冥绝打上一架, 而是企图击溃微生冥绝心里的防线:「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微生冥绝,你为何一直能被人骨玉笛干扰?而楚文豫没事,其实人骨玉笛取自楚文豫的尸骨, 一直能操控你微生冥绝,却能被楚文豫破解。」 戚云海不知道这个消息微生冥绝早就知道了,他以为他们瞒的够好, 也以为楚文豫会瞒的很好,结果没想到还是让微生冥绝知道了。 那就不好意思了。 「我早就知道了, 」微生冥绝心领神会的说:「你以为我一直都不知道吗?」 微生冥绝也如实承认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且无论楚文豫瞒不瞒他,他都会相信楚文豫。 就算不相信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他也不会不相信自己的夫君。 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微生冥绝也不相信楚文豫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戚云海:「???」 怎么可能? 明明只告诉过楚文豫一个人啊,怎么微生冥绝也知道了? 按照楚文豫的性子,是不可能告诉微生冥绝的,一定会瞒着他。 但是戚云海不知道,这确实不是楚文豫告诉他的,而是他自己从苦海塔中看到的。 只是一直埋藏在心中。 眼见微生冥绝无懈可击,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打就完事了。 微生冥绝逆转了生死界之力,与戚云海大战了几百回合,最后整个千山大阵都塌了。 第441页 生死界之力被逆转,微生冥绝的魇魔消散,众上古神兽于生死界解脱,回到天上。 但微生冥绝也被逼入绝境。 为了救微生冥绝,楚文豫站了出来,真神之力重现于世,这一刻,楚文豫恢復了所有,包括模煳的记忆,也包括他在九重天上的地位。 而九重天之上,十二重天之际,真正的楚文豫甦醒过来。 他万里传音:「你拼命斗的,不过是我夫君的魇魔而已,我的真身,你无缘相见,甚至……连够都够不到。」 他不只是真神,而是神上神——天神。 是这世间唯一的天神。 是可以号令九重天诸神的。 「那你呢?」尚在人间的楚文豫冷笑道:「你……不过是我歷劫的垫脚石,是我成神要踩得尸骨。」 戚云海辛辛苦苦的谋划这么多年,竟然没想到白白给楚文豫铺了路,真是白忙活了。 「楚文豫,你错了,我不是要灭神,而是要助你成神,我为尸骨无所谓,但是……」戚云海并没有辩驳,而是指了指微生冥绝:「他也是你成神要踩的尸骨啊哈哈哈……」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必死的结局,那就再拉上一个当垫背的。这样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而且这句话还非常有意思,反正戚云海说出来就比较爽了。 无论戚云海成为垫脚石,成为楚文豫成神要踩的尸骨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微生冥绝也不是特殊的,和戚云海是一样的,也是垫脚石,也是尸骨。 那就有意思了。 说罢,戚云海便消散了。 楚文豫:「???」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楚文豫看着戚云海一点点的消散,却没有注意到微生冥绝也慢慢的消散。 等他转过头来想要告诉微生冥绝他们胜利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微生冥绝以自身为祭,合成了阴阳破,杀器蹊清被封印。 而戚云海也被强大的阴阳破之力吸干了所有的灵气,身死魂灭。 「你以为你们赢了吗?殊不知阴阳破本双生,最重要的是那个破字,哈哈哈……你们文武双绝终有一死,就看你们谁愿意先死了。」这是戚云海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而这句话,像是个预言。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夫君!」楚文豫大喊着,他从未觉得像现在这样无助过,只是一回头,就看到微生冥绝正在消散,「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微生冥绝消散的太快了,楚文豫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要他的命啊! 「千年前,你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走的,千年后,为夫也让你尝尝孤独的滋味,」微生冥绝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只是没想到真到来的时候,竟然是如此感觉,「夫君,你让我等你千年,如今,你也得等我千年了。」 这样我们两个,也算是扯平了吧? 楚文豫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两个人之间,早就已经算不清了,怎么可能扯平? 「不要!」楚文豫立马上前抱住他,可微生冥绝整个人就只剩下元魂还在楚文豫的面前,「夫君,你回来,千年太久了,我等不起……」 楚文豫越说越控制不住的落泪,千年实在是太久了,楚文豫根本就等不起,也经受不住这份孤独。 曾经的文武双绝註定天各一方。 随着微生冥绝的消散,各地的阎罗全都跑了出来,横亘在天堑之上。 这是幽灵,也是阎罗。 是用鲜血豢养而成的幽灵,堕了阎罗道。 片刻后,微生冥绝彻底消散,楚文豫瘫坐在地。 「夫君……」楚文豫唿喊着,「不要!」 楚文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微生冥绝的消散,逐渐从光芒中消失。 天边阎罗压着整个汇垣峰,这是戚云海消散之前给微生冥绝留下的最后一份大礼。 好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谁都无法改变。 但微生冥绝不信命,他也给自己争取了最后三日的时间。 之前在送慕楠经回巫医谷的时候的符咒上做了手脚,也为伊默的封脉之术护过法,以他的聪明才智,也学会了慕楠经的封脉之术。 但刚才与戚云海大战的时候,他使用了一次封脉之术,以自身为祭,合体成阴阳破的时候,他又使用了一次封脉之术。 二次封脉,死生干坤。 不使用封脉之术,他就难以逆转生死界之力,难以与戚云海一战,不使用第二次封脉之术,他当场就会烟消云散。 这好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楚文豫摊在地上,看不清世间的所有人,也看不清人心。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多么弱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烂透了的世道,烂透了的老天,真的不公平。 没用的神,平凡的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生离死别。 百年之后的生老病死无人干涉,可微生冥绝还年轻啊,他现在只是个凡人,为何文武双绝终有一死,为何世间没有两全之法? 楚文豫又恨又痛,他现在才知道千年前的他,有多么的自私,竟然抛下微生冥绝撒手人寰了,让微生冥绝闭关了千年。 现在才知道当时微生冥绝是何等的心情,竟然能坚持下去。 「这世间,就只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天下已然清平,但是夫君再也不会回来了,」楚文豫想要自刎当场,「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第442页 楚文豫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现在就连他的夫君也死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难受的自我消化。 郁结压在心口,怎么也消化不了,眼里的泪都被风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死寂的暴风雨。 想拉上所有恶人陪葬,但是最大的恶人已经死了,那些汇垣峰的弟子们也是无辜的,甚至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一场腥风血雨已经过去,看似人间炼狱,但好像死在当场的,只有戚云海和微生冥绝二人。 戚云海死在这里并不冤枉,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但是微生冥绝不同,他不该死在这里的。 他应当和楚文豫长命百岁,再入轮迴的。 楚文豫刚想自刎,就被皇帝及时拦下,皇帝拿出皇帝的架子,呵斥道:「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但你若是就这么死了,那微生冥绝就白死了,这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皇帝紧紧地拉住楚文豫的臂膀,不能让他自刎当场,否则,微生冥绝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 「是啊!」楚文豫浑身无力,道:「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可惜,我现在才懂。 千年前,楚文豫以为自己死了,让微生冥绝活了下来,是救了他,可现在想来,这也是害了他。 害他闭关千年,害他魇魔入侵,害他因自己生出生死界。 现在也是一样的,微生冥绝死了,楚文豫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 原来自己的当时那么自私啊! 果然人性逐利,这话说的没错,好像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就不算是自私自利了。 不是这样的。 「他既然选择牺牲,就不是为了让你跟着他殉情的,」皇帝劝解道:「楚文豫,你应该想想微生冥绝说过的话,他说让你等他千年,你应该相信他,替他好好活下去,找到他。」 就像千年前楚文豫身死,微生冥绝能在千年后的生死界中找到他一样,相信再过千年,楚文豫也一定能找到微生冥绝的。 「找到他?」楚文豫突然想起来千年前既然他没有死,那微生冥绝应当也没有死,他说要等上千年,千年后,是否还会相逢? 但是千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人间大变,代代相传,久到山河变迁,海枯石烂。 只有他一人还在孤寂中,身边没有好友,世间没有亲人,他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夫君,我真的还能够找到你吗?」楚文豫自言自语道。 可我不想找你千年,我只想现在与你携手一生啊! 微生冥绝,你杀我! 这一声自言自语引来了一个刻在心尖上的声音:「能。」 微生冥绝再一次出现在楚文豫的身后,样貌,声音全都没变。 「夫君?」楚文豫一回头,惊喜万分道:「真的是你?」 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微生冥绝已经死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又出现了,那太好了,从此,定然可以与夫君长相厮守。 但楚文豫没有想那么多,一时间的思绪纷乱的交杂在脑海里,是数之不尽的思念,也是空谷传响的回声。 「是我,」微生冥绝重塑肉身,道:「我回来了。」 夫君,我回来了。 再让我陪你最后三日。 「太好了,」楚文豫紧接着抱了上去,紧紧的贴在微生冥绝的胸口:「夫君,你还活着。」 这一刻,楚文豫高兴坏了,差点晕厥在微生冥绝的怀里,若是能一直这么抱着,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微生冥绝一回来,楚文豫感觉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那些恶人受到了惩罚,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虽然还是不解心头之恨,但也没让他们逍遥法外。 好像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微生冥绝能够活着,只要能与楚文豫一生一世,一世欢愉,这就心满意足了,别的都不重要。 「我还活着,」微生冥绝拍着楚文豫的后背,安慰道:「我不会这么早就死的。」三日后,才是我真正的死期。 但楚文豫并不知道微生冥绝施展了封脉之术,他满心欢喜的以为微生冥绝是真的回来了,能够与他长相厮守,看遍人事变迁,白首如新。 微生冥绝能够回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高兴,慕楠经尤为欢快,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快死了,便不想在杞人忧天,只想好好享受一下这最后的时光吧! 「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慕楠经激动的说:「那今晚,我巫医谷做东,我们不醉不归!」 慕楠经已经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感觉了,今晚,他还真的很想喝醉,醉生梦死也好过清醒的死去。 「好,」众人齐声道:「不醉不归。」 佟凝雪好像已经不在乎霜寒剑已折,骆晚阙好像也不在乎双指已断,慕楠经好像也不在乎还有不到三日的时光,伊默好像也不在乎三日后的生离死别,这一刻,这一晚,註定都是欢乐的。 所有人都有重获新生之感,只有皇帝,远远的离开了他们。 巫医谷 花草新生凋敝树,嫩芽不在难逢春。 从慕楠经再度踏入巫医谷的那一刻,巫医谷的所有药草都迸发出生机。 像是在为慕楠经送行,也像是在欢迎客人。 慕楠经和伊默是这里的主家,今晚註定不醉不归,这可够他们二人忙活的了。 第443页 厨房里,鸡犬不宁。 「师父,这不能这样。」伊默在一旁指手画脚,「应该这样。」 看着慕楠经手忙脚乱的样子,伊默不由得笑出了声,他这个师父,应该很久没有下过厨房了。 在伊默还没有拜入师门的时候,平常都是丛嫔月伺候慕楠经的起居生活,自从慕楠经新收了伊默为徒后,就是丛嫔月和伊默两个人各司其职,可现在丛嫔月已经死了,厨房就只剩伊默一个孤家寡人了。 今夜的客人良多,伊默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慕楠经这个巫医谷的谷主只好亲自上阵,但是他平时都习惯了炼药,也不怎么会做饭。 「这不都一样吗?」慕楠经举起菜刀,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他还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做饭对于慕楠经来说,就是个外行,伊默才是内行。 在厨房里,伊默才是那个师父,若是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拜他为师,伊默还不屑于收徒呢! 很明显,慕楠经就不合格。 炼药制药,照顾药草还行,做饭就要命了。 谁也不想吃慕楠经做的食物,就算是路边的狗都不吃。 伊默:「……」 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怎么师父说的话,这么不合常理啊? 夜幕落了华彩,淹没了天骄风月,雅致有序,错乱依然。 「干!」慕楠经大喊道:「不醉不归!」 这一晚,他将忘却烦恼,醉倒在温柔乡里,不知愁是何滋味。 「不醉不归!」众人齐声道。 众人随着慕楠经一饮而尽,好生痛快,好久紧绷的弦终于在此刻松开了。 喝完这一杯,慕楠经觉得有些胸闷气虚,这酒是烈酒,是他埋了半辈子的酒。 可也激发出封脉之术。 慕楠经没有表现出异样,转身从后面拿出了几样东西。 「这是接骨续筋散和天华风骆丹,有助于你的双指重新长出来,我看了,你的双指上凝聚着你所有的灵气,灵气没有了,可以重新修炼,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个,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恢復,」慕楠经将这两瓶药递给骆晚阙,说道:「每天一次,总有一天会长出来的。」 这是慕楠经在安葬完了丛嫔月之后精心准备的礼物,从那时候,他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二次封脉,死生别离。 「多谢!」骆晚阙双指断了之后,好像也没有了傲气,就连说话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恢復总是需要时间的,所有人都相信骆晚阙一定会恢復如初,虽然慕楠经之前恨不得毒哑他。 「之前一直待在巫医谷中,也研制了不少的药,这是我改良版本的「窥心」,是我在这世间最后一瓶念想,本来是想留给我这徒弟的,可惜他一直不开窍,我觉得还是留给需要的人,」慕楠经将世间最后一瓶「窥心」给了佟凝雪,「你说呢,仙尊?」 「「窥心」?」佟凝雪倒是也听说过窥心,但是最熟悉的还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毕竟用过。 「好好珍惜,」慕楠经肯定的说:「药效甚烈,注意分寸。」 温馨提示一下,这个药效可比当时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误触」的时候强上千倍万倍。 这药极其耐寒,尤其是在雪山之巅上,会激发其中的火系元素,留给伊默反而不会发挥出最大的作用,留给佟凝雪和骆晚阙二人,倒是物尽其用,效用最大。 佟凝雪嘴角露出久违的微笑,「多谢!」 众人也是好久没有见到佟凝雪这一代仙尊笑了,当然,别说是看见他笑了,能看见他站在面前,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真是好久不见。 但一见依然如故。 佟凝雪也不是没有笑过,只是他一直对着骆晚阙一个人笑,对别人还是冷冰冰的。 这一次笑也是因为「窥心」,好像真的窥探到了他的内心。 一笑春光乍现,一笑夏雨倾泻,一笑秋波婉转,一笑冬日雪落,这一笑,是发自内心的一笑。 未中窥心,胜中窥心。 「还有你,楚文豫,」慕楠经将封脉之术传给了楚文豫,「这是封脉之术,里面的玄机我也未能参透,不是让你修炼,只是希望你将他传下去,送给你了。」 慕楠经倒是希望楚文豫永远不会修炼封脉之术,一旦封脉之术大成,他就只有三日的时间了,虽说可以有人替他解开此封脉之术,但是还是不用为好。 省的二次封脉,与他同样的结局。 「不需要,我早就会了,不过,还是多谢了。」楚文豫也承认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何是我?」 他也不理解,巫医谷的秘术不应该传给伊默吗,为什么传给他啊? 「因为你比较老,活的长久,也算是阅歷丰厚,想必能参透里面的玄机。」慕楠经得意的说。 楚文豫:「……」 你才比较老呢! 就不应该多嘴一问。 「等等,你竟然偷学我巫医谷的秘术?」慕楠经刚反应过来,故作生气的说,「该当何罪?」 慕楠经举起酒杯,眼中含着泪花,他并没有真正的生气,只是看起来比较「凶」。 「罪过,」楚文豫骄傲的说:「你巫医谷的祖师爷我都认识,还差你这点秘术吗?」 楚文豫也端起酒杯喝下去,好像再说一切罪过都在酒里。 第444页 再说了,以他的年纪,怎么可能看得上巫医谷的秘术,巫医谷的祖师爷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的,只是没想到沦落人间,竟然和慕楠经成为兄弟,不过,他不后悔,也没有遗憾。 若是不认识慕楠经,或许才是一种遗憾。 「我知道,」慕楠经小心翼翼的说:「我是开玩笑的。」 楚文豫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慕楠经看了眼微生冥绝,从楚文豫这里吸取教训,他以为绝世秘术,未必能入得了人家的法眼,于是想问微生冥绝想要什么,物尽其用才最合适。 「要一个答案。」微生冥绝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希望你如实回答。」 对于微生冥绝来说,只要能和楚文豫一直在一起,就胜过了世间所有的礼物,但是他现在只有不到三人的时间了,所以他想要一个答案,更想要一个解法。 「人之将死,其言必真。」慕楠经保证道:「你问吧!」 慕楠经好像预料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但是他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二次封脉之术,」微生冥绝顿了顿,而后说:「真的无解吗?」 「无解。」慕楠经肯定的回答道。 二次封脉之术药石无医,世间无解,要是有解的话,慕楠经早就替自己解了,何必藏着掖着,等到现在无力回天呢? 「我知道了,」微生冥绝笑着拱手说:「多谢!」 这个答案,始终都无解,他与楚文豫,或许今生也无解。 这谁又能算的准呢? 苍天可真是不饶人啊! 连凡人的百年都不放过,都要让他们生离死别。 那九重天上的神,倒是高高在上的活了这么多年。 又有什么用? 「你问这个做什么?」慕楠经已经发现了什么,但又想试探微生冥绝,于是问道:「难不成你也学会了?」 慕楠经很清楚微生冥绝的心思,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尤其是楚文豫,微生冥绝更想瞒着。 只有不到最后三日的时间了,微生冥绝不想自怨自艾,也不想让楚文豫知道内疚自责,疯狂的去翻找各种资料,然后到最后无能的看着他死去,他只想幸福的过好最后的三日,也算是一个告别。 楚文豫能学会,微生冥绝想必也学会了。 「对啊!」幸亏慕楠经说了最后一句,也算是替他开脱了,「我就是学会了,你能怎样?」 慕楠经:「……」 反正也只有不到三日的时间了,微生冥绝怎么说,又或者是怎么做,慕楠经也不想管了,更无力管了,因为他死的更快。 第一次见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偷学,还能如此厚颜无耻的据为己有的。 不过,慕楠经并不希望微生冥绝使用封脉之术,这毕竟不是好东西。 可他已经使用了,而且是二次封脉之术,世间无解之术,慕楠经也很无力啊! 一生都在治病救人,但是没想到最后,连自己的兄弟也救不了,连自己也救不了。 「还有你,我的乖徒弟,」慕楠经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为师把巫医谷送给你,你可得给为师守好了。」 最后才到了伊默,慕楠经一直不捨得告别,也不捨得撒手人寰,就是想看着伊默长大。 事实告诉慕楠经,伊默已经长大了,可以肩负起巫医谷的责任了,这样,慕楠经也可以放心。 「嗯!」在这个欢喜的时候,伊默不想落泪,只能坚强的点了点头。 说罢,慕楠经又想敬酒,但最终还是没拿住酒杯,晕了过去。 「师父!」伊默及时接住了慕楠经,但也没有办法唤醒他,「你别吓我!」 慕楠经这一晕倒,可把伊默吓坏了,他生怕师父就这样长久的睡下去,永远不会醒过来。 「慕楠经!」众人同时伸出手去,一起把慕楠经抬到屋里。 伊默在屋里守了三天三夜,直到慕楠经彻底咽气。 其他人在屋外轮流值守。 慕楠经就葬在巫医谷。 而后,微生冥绝也消散了,走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夫君,等我!」 千年后,我们还会再相逢的。 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到楚文豫都没有反应过来,弱弱的看着微生冥绝消散的方向,伸出手去抓住最后一丝元魂:「夫君……」 还是没有抓住。 微生冥绝就像是一阵风,不经意间就消散了,无论去抓,还是想留,都是无能为力的。 「夫君,千年前的我错了,可也由不得我后悔,如果重回到千年之前,我怕还是会那么自私,就像现在的你一样,若是能够重来一次,你恐怕还是能为我至此。」楚文豫跪在地上,看着微生冥绝消散的方向:「夫君,我会等你的。」 在这千年的时光里,楚文豫就这么一个人安稳的渡过,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给他曾经的自私降下的代价,可能也是微生冥绝在怪他。 楚文豫一直能够共情那千年的闭关,可一直都没有机会感同身受,如今,也算是报应不爽。 虽然不至于闭关千年,但是在这千年的漫长时光里,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这世间踽踽独行,看遍了沧海变迁,看遍了日升日落。 待在十二重天又如何,还不都是孤寂的一个人? 第445页 与人世间相比,十二重天更加的寂寞清冷,但他也「故步自封」,做了天神。 只是千年的时光太清闲了,楚文豫没有像微生冥绝那样闭关,他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给九重天诸神找些事情做。 没事找事,无茬找茬。 慕楠经已死,伊默歷经生死而成神,九重天降下神谕,封伊默为:「巫医神。」 而微生冥绝消散,楚文豫回归神位,封微生冥绝为:「阎罗王」,镇守阎罗界。 和夏无渊一样,不成神,不可出,但是阎罗界可比幽冥界困难多了,这个任务,除了微生冥绝,恐怕无人能够做到。 人世间一场浩劫被制止,看似繁华的背后,却夹杂着许多人的牺牲。 有人成神,有人堕魔,有人生离死别,有人幸福终生。 而这一人间时代,也终于落下了帷幕,等待他们的,会是千年后的相逢。 千年又千年,年年盼相见。 【全文完】 第208章 番外千年 这千年的时间里, 夏无渊已成神,入主九重天。 皇帝生老病死,伊默独留巫医谷。 骆晚阙双指新生, 佟凝雪不在用剑, 二人携手成为逍遥散仙。 微生冥绝将阎罗界治理的井井有条,众阎罗只听微生冥绝一人的号令。 乱了千年之久的阎罗界回归正途, 这一切, 都是微生冥绝的功劳。 只是没想到,天神楚文豫却将九重天搅得不得安宁。 九重天诸神天天盼望着这个祖宗能回十二重天,结果天神楚文豫天天净心找一些离谱的理由惩罚这个, 惩罚那个, 还有意无意的故意找茬。 用楚文豫的话说,千年前, 是九重天诸神对不起他,千年后, 九重天诸神又对不起他的夫君。 不只是惩罚诸神,更是正当的行使天神的权力,有这权力, 为何不用? 千年后 微生冥绝成为世间唯一阎罗神! 阎罗界结界大开, 楚文豫以天神之力越过十二重天,也踏过忘川彼岸,来到阎罗界:「我来接你回家。」 这一天, 楚文豫盼了千年。 在这千年的时光里,他每一天都盼望着这一天能够到来,盼了一日又一日, 还好微生冥绝不负所望,说好了千年就是千年。 没有让他多等一天。 「只回家还不够!」微生冥绝笑着说道:「天神可是忘记了什么?」 微生冥绝故意这么说, 就是为了提醒楚文豫,是时候该成婚了。 算盘珠子从阎罗界蹦到了十二重天,蹦到了楚文豫的脸上。 但楚文豫一脸享受的样子,像是期盼已久,又甘之如饴。 「阎罗神还想要什么?本神吗?」楚文豫指了指自己:「我愿倾身而奉。」 早就想这么说了,什么礼节,什么身份,楚文豫通通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微生冥绝一个阎罗神。 「正乃吾所愿也。」千年不见,微生冥绝也没有一丝矜持,反而更上一层楼,很快就贴到楚文豫的身上,根本不顾及旁人的眼色和死活:「我愿以阎罗界为奁,求天神垂怜。」 微生冥绝很不客气,楚文豫更不客气,他接过微生冥绝的手:「准。」 成婚是件大事,但是不能是今日,因为今日是慕楠经的忌日。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同到了巫医谷去祭拜慕楠经,并且拉着伊默去了十二重天。 正好昔日的好友都去了巫医谷,顺便也都发了请帖,虽然请帖看起来有些草率,但该有的都有。 很快,又能齐聚一堂了。 第二日 双日映珠,日月同辉。 万里彩云飘散下,一泄银河落红霜。 在苍穹之下,霞光万丈,彩云翻腾,诸神齐聚。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彩绸飘扬,如同火烈烟花,流光溢彩。 宫灯高挂,烛光摇曳,天神楚文豫身披霞光织就的锦衣,他的身后,是万千仙鹤飞舞,是万神齐拜。 而阎罗神微生冥绝,身着幽冥织就的华服,冷艷如冰山雪莲,一颦一笑皆是俊逸。 吉时到来,喜庆的钟声一响。 金锣银鼓齐鸣,烟花在空中绽放,整整一天一夜。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人间烟火整整放了一年,不见停歇。 仙鹤双飞于红烛之上,衔着繁复的花环在空中飞舞,如同喝彩。 楚文豫与微生冥绝手牵红绸带,缓缓走向彼此。 仪式开始。 天神楚文豫与阎罗神微生冥绝在众神的见证下交换了定情信物——深情一吻。 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只剩下送入洞房了。 夜幕降临,洞房花烛。 「夫君,千年未见,今夜你可要好好的疼惜我。」千年未见,微生冥绝都在楚文豫的怀里撒起娇来。 真是千年不见,一点没变。 「那是自然的,」楚文豫也不管现在是天神还是阎罗神,一切都如人间那般,「为夫今日定当好生疼惜你,不只今日,还有余生。」 往后余生,皆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