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 神明行途》 第1页 [无cp向] 《(综同人)神明行途》作者:陌上若非花【完结】 文案 公元2012年,末日天灾爆发。 各种怪物一夜之间占据了这片土地,整个世界的秩序彻底崩塌,它们什么都吃,如同蝗灾过境一般——而人类……也只不过是它们的口粮之一。 热武器对它们更是完全没有用。 在全球人口锐减的时候,第一位护境神出现在了遥远的东方。 如同启明星一般照亮了这篇被黑暗笼罩的大地——护境神所在之地,鬼魅不侵。 ———————— 黑色的烈火还在燃烧,点点猩红明灭,灰烬在风里飘荡着,被撕扯成蝴蝶般的碎片。 白髮的神明静默着,他站立在废土之上,火色的花在他身边盛放。 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在他身前不远处被灼烧,发出一声声哀嚎——可他依旧平静而冷淡,任由蔷薇盛放在每个角落,将整个城市装点成火红色的天堂。 万家灯火,皆在他身后。 可是……回不去的。 【银,在下只是……有点难过。】 【编号a003,代号血蔷薇——横滨护境神】 ———————— 银色的长尾盘起,祂背生双翼,冰冷的银色瞳孔里是满满的无机质的冷漠。 祂慵懒的趴在石块上,用修长漂亮的尾巴如同猫捉老鼠般的戏弄着那些怪物。 而在太阳升起的瞬间,银色的鳞片从脸颊边褪下,拉萨路池里爬出来的黑羊与圣洁如月光般的神明在这一刻交换。 【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a006号——代号羽蛇神——哥谭护境神】 祂行过人间山河,祂转头走进长夜。 一二三,别害怕。 祂提着一盏明灯,金色的眼瞳如同永不熄灭的热火,那是五片樱花造就的信仰。 【我,绝不会丢掉我自己。】 【a009号——代号提灯——东京护境神】 ———————— 淅沥的小雨夹杂着黑色的污染落下,天使张开羽翼,飞上天空,如同最炽烈的阳光,又如同最广阔的天空,将污染隔绝。 【我不愿听到他们的恸哭。】 【a002号——空之天使——义大利国境护境神】 …… 本以为是稀松平常的一天,天空中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幕。 【总得有人铭记些什么。】 【我是a004号,接下来,我将为你们讲述那些永远不应该被埋葬的故事。】 【关于……神明的故事。】 —————————— 又是激情开坑,这个是真的很想写!还有很多文案还没放,暂定这些人,还会加哦。 以及,这确实是篇观影体(我真的好爱观影体!)大概都是很美强惨的故事咳咳。 估计不是很长哦! 更新跟着榜单走呀,基本会日更哒,夜猫子达人,基本是晚上十二点左右更新——喜欢我就收藏我呀!爱你们哦宝贝! 本文于7.18入v辣! 文案已截图4.26 内容标籤: 综漫 家教 英美衍生文野 主角:众神明 ┃ 配角:芥川,杰森,纲吉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们迎向深渊(综漫人外观影体) 立意:成为自己的神明。 第1章 天上那道黑幕出现已经有好几天了。 尽管派了人去查看,依然是止不住的人心惶惶。 几个昼夜,灯火通明的何止一处。 这天幕无论身处何地都能看到,而且永远面向观察者的正前方——这几乎颠覆了当今的物理学——不少国家和组织都纷纷派出飞行器探察,但不论是什么机器扫描都只会得出一个结果。 那里什么也没有。 对,甚至连磁场和空气都没有变化。 见此,各国又开始纷纷怀疑是不是高度不够,甚至还有不少人站台了海市蜃楼一说。 可是,哪有海市蜃楼这么清晰,还能几日不散呢。 又有人说是因为光的作用,什么薛丁格的猫,光的波粒二象性,以及相关的研究项目,纷纷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可惜,好几天过去,依旧是毫无动静。 不少人已经习惯了这东西,毕竟又不遮太阳又不遮雨的,就当它是一个摆设不就完了?说不定再过上几天,这东西就自己消失了呢。 「十代目,你怎么看?」狱寺隼人站在沢田纲吉身后,将一沓资料递给他。 「现在,国会那边的意思是放弃研究……」狱寺皱起眉头,多年的耕耘加上悠久的歷史,彭格列早就与义大利深度绑定,而在这位手腕了得的十代上台后,更是政治经济两手抓,义大利国内最大的寡头,彭格列当之无愧。 而作为影子政府的领导者,里世界的无冕之王,国会来询问纲吉的意见,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纲吉翻了翻送过来的报告,直接站起身来,狱寺则将挂在一边的外套递给他。 「备机,我亲自去看一眼。」报告里乱七八糟的研究经费申请让纲吉头大,「这些无厘头的东西,先都留案不发。」 十代目估计是想要去查看是否有里世界的东西掺杂其中——比如雾属性的火炎就是装神弄鬼的一把好手。 第2页 这事情闹的太大了,必须确保和里世界没有必然关系才行。 可是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怕是非得把所有雾属性幻术师都拉上不可——就算如此,让全球的人都陷入幻术,大概率,不,是不可能做到。 更何况,这种事情……可一点都不有趣。 于情于理,亲自去一趟总归比听这些不知道添油加醋了多少东西的报告好得多。 下午三点二十七分,彭格列的专机抵达了观测点位。 纲吉打开机舱门,直接飞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身负究极的反异能力的异能力的太宰治,也在军方和两个弟子的陪同下,来到了天幕附近。 同行的还有江户川乱步,以及中原中也,而为他们驾驶直升机的,乃是福地樱痴。 这次,横滨,或者说日本的异能力界,已经可以说是下了血本,这个结果也是多方博弈下最好的安排。 「老子还不信了!」五条悟被咒术界派过来好几次了,六眼明明能搜集世间万物的信息,可却对这片「空气」毫无作用。 不论怎么观察,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块空地。 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 可是,这块「空气」,干净的不正常。 一点咒术残秽都没有不说,更没有正常情况下会漂浮在空气中的浑浊咒力。 要知道,他去过这么多地方,除了横滨和那个奇奇怪怪的米花町,可没有什么地方这么「干净」。 「不出来是吧?!」五条悟耐心彻底耗尽,一力降十会,干脆试试好了! 术式反转·赫! 一发光炮轰出去,巨大的能量波动吸引了几波人的注意,一时间,几方势力都朝那边赶去。 只有可怜的黑衣组织派上来的侦查飞机被燎到了发动机,只得狼狈撤离。 横滨派过来的直升机因为中原中也的存在,虽然也炸成了烟花,但人好歹是没事。 除了太宰治,他被中原中也隔着衣服带子提了起来。 而此时,所有人都听到了同一个声音,天边的那道黑幕,终于亮了起来。 【检测到关键人物,系统激活中。】 【已激活。】 众人刚刚碰面,闻言便是一惊。 【总得有人铭记些什么。】 【我是系统a004号,接下来,我将为你们讲述那些永远不应该被埋葬的故事。】 【关于……神明的故事。】 尚在天幕周围的众人眼前一花,全都被送回了来时的地方。 中岛敦欲哭无泪。 不是,系统,系统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我送到港口黑手党啊啊啊啊—— 对面就是港口黑手党首领呢…… 虎虎我啊,自投罗网了捏。 「哎呀,这不是太宰君嘛。」森鸥外的笑容满面,完全忽视了变成一根猫竹竿的中岛敦,转头就对太宰治开炮,「太宰君大驾光临,是终于要回到港口黑手党了吗?我可还为太宰君保留着干部的位置呢~」 太宰治闻言,露出了个被噁心到的表情,对这种老狐狸就不能嘴软,「森先生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说不定我一个高兴,就真的回来了呢~」 要是真回来了,噁心的是谁还说不定呢! 「既然太宰君不喜欢,那我们就不谈这些。」森鸥外不愧是老狐狸,面色淡定的接话,直接转移了话题,「不是说去执行机密任务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搞得好像他有多委屈一样。 太宰治和森鸥外不愧是师徒,这时候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也是端着笑,不咸不淡的挡了回去,「我们可比不上森先生神通广大。」 森鸥外信吗?信才有鬼了。 太宰治不想说,□□成这事牵扯到的势力很多,在他们没有给事情定性之前,这样的话可不能从小小一个东洋国家的人嘴里说出来。 太宰治虽然看上去放飞自我惯了,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怎么说对自己最有利,他可是一清二楚。 在没有利益牵扯的情况下,平白无故招惹一堆顶级势力,里面甚至还有不少超越者——太宰治又不蠢,在这种根本不在计划里的事情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至于森先生知道不知道——他又不是没长嘴,不会自己找中也问啊?都把中也派出去了,说他不知情?谁信谁是傻子。 森鸥外自然也知道太宰治阴阳怪气的奉承里掺了多少水,互相挖坑的两个人当然知道也该怎么煳弄过去,「我这个首领啊,只知道坐在办公室里,哪来的什么神通广大——」 两个人默契的就此打住,又不约而同的为这份默契而暗暗觉得噁心。 小老虎看着两人交锋,只得站在太宰治身后熟练的当起了柱子——他和港口黑手党的人又不熟。 芥川? 小老虎一个勐摇头拒绝深思。 和那个傢伙站在一起……一定会被做成虎皮毯子的吧?! 看着病弱的傢伙打起架来怎么这么兇残!!! 【随机筛选完成。】 太宰治看向森鸥外,拖长了声调,「港口黑手党已经穷到给客人搬把椅子的钱都没有了吗?不会吧不会吧?」 森鸥外皮笑肉不笑,整个顶层只有两把椅子,他坐一把,江户川乱步早就猫猫祟祟的窝在了另一把上——太宰治这话说出来,有点待客之道的都懂得该上几把椅子。 第3页 毕竟还有一个中岛敦呢。 还真是关心爱护啊,太宰君。 没一会儿,就有几个黑衣大汉搬着好几把椅子进来了。 【编号,a003。】 【代号,血蔷薇。】 染血蔷薇?有意思。 森鸥外眼神中带上了三分兴味,那所谓的值得铭记的故事,可真是让人好奇呢。 【「咳咳,看得到吗?宝贝们?」】 少女的声音? 这便是那血蔷薇?听声音可不像。 【画面一转,扎着丸子头的少女出现在天幕上,是典型的东方人的长相,样貌不算出彩,却自带着一股书卷气,说话便带上了三分笑,看上去活泼青春,完全就是高中生的模样。】 天幕会自动翻译语言,东方人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在这个世界还算强盛的老牌异能力国家虽然记下了这个特点,但也并没有过多在意。 毕竟,也有可能是在外国长大的亚裔。 「她不是那位【血蔷薇】。」太宰治很就判断了出来,少女的气质纯洁无瑕,未曾在黑暗中浸染过一丝一毫,又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代号。 艷丽又危险……有意思。 【「看得到就好呀!」少女的笑容活泼开朗,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把唇角的笑意压下来,硬生生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前段时间的抽查——对,就是黑暗时代那里!抽检样本中百分之七十不合格!」 说道这里,少女的杀气几乎要溢出来了。 「还有!目前网络中流传的大部分关于绝密a系列的护境神的故事——百分之八十都是错误的!!!」 「那些都是野史,野史懂不懂啊呀吼!」】 护境神。 新的称唿出现了。 看来,终于要有一点有用的情报了吗? 【「什么什么?」少女似乎是在查看什么东西,又一字一句的把它念了出来,「正史不一定够正,野史一定要够野?」 「野你个大头鬼啊呀吼!」少女怒喝,「这是你们造谣血蔷薇有个早死的白月光还和六吾拉拉扯扯玩替身文学的原因吗?!」】 「六吾?」夏油杰戳戳旁边的挚友,「和你的名字好像哎。」 五条悟闻言,臭屁的推了一下墨镜,「老子可比他厉害的多!」 夏油杰打趣道,「这我可不信,不然,悟,你去和他打一架?」 「好啊,杰,你胳膊肘往外拐啊!」两个人顿时闹成一团,旁边的哨子无奈的摇摇头,早就习惯了这两个人的打打闹闹。 【 少女收起嬉笑的表情,正襟危坐,「那些曾在黑暗中为我们点亮烛火的神明,那个带走人类三分之一生命的黑暗时代。」 「那是人类的至暗时刻,也是无数繁星盛放的夜空。」 「影魔的入侵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居然有人拿这种东西来玩梗?真是胡闹!」 少女勐的一拍桌子,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 第2章 黑暗时代…… 能带走全球三分之一人口的黑暗时代,几乎已经把可怕写在了脸上。 一时间,各国的情报机构纷纷运作起来,对这块屏幕的探察也从未停止——他们现在需要迫切的知道一件事,这个屏幕,放的究竟是不是他们的未来! 还有,影魔…… 看样子它才是造成黑暗时代降临的罪魁祸首。 【「诸位都还记得歷史课本第一页吧?那讲的就是全人类的灾难,黑暗时代——所有的歷史书和歷史课本的扉页,都印着这段话。」少女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神情肃穆,仿佛朗诵一般说出那段话。 「公元2012年,末日天灾爆发。」 「影魔入侵,如蝗灾过境,寸草不生。人类,亡族灭种,危在旦夕。」 「钢铁的造物只会带走人类的生命,而带不走的,是深渊的凝视。」 「遥远的东方送来春的种子,那是第一位护境神,诞生在茫茫大漠。」 「启明星已经升空,黑暗中迎来光霏——护境神所在之地,鬼魅不侵。」 「请记住他们的名字,请铭记他们的事迹,请唿唤他们的原本,请崇敬他们的过去。」 「谨以此文,献予那些曾经为人类而闪耀的群星。」 少女合掌,轻轻嘆息,「祂们不应该成为你们嬉笑玩闹的段子,更不应该被歪曲误读。」 「勿忘昨日,以待来日。」少女的表情和缓了些,「所以,通过中央的一致决定,这些不为人知的绝密档案和相关还原影像,将在我们『走入群星』栏目揭晓。」 「知道大家都是因为这段歷史的大部分资料丢失——所以才发挥了亿点点自我创造力。」少女俏皮的眨眨眼,笑容可掬,「接下来本栏目放送的资料皆来源于a004号异常现象【记录者】——经过我们不懈的努力,前段时间,祂已经成功被唤醒啦!」 「祂那里存放着几乎所有护境神的资料和相关影像,可以说是一个不落。」 说到这里,少女俏皮的眨眨眼,开玩笑般的说道,「我们严重怀疑祂拥有着一定的预知能力——连几位护境神踏入神道之前的故事都被记录了下来,分毫不差哦!」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激动——是的,我们在见证歷史!」 】 只有第一句话,乃是陈述。 第4页 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夹杂着多少生命无望的哀嚎? 如今……是2006年——也就是说,六年后,他们也可能会迎来所谓的「黑暗时代」。 情况不容乐观啊。 「护境神……」 显然,破局之法,也就在这段话之中了。 记住他们的名字,找出他们的本真。 寻求,未来和希望。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了起来。 「这位a004号异常现象,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罪魁祸首』。」乱步早就睁开了眼,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一样,打量着屏幕中的画面。 「吶,您是机遇,还是灾难呢?」 芥川却不自觉的有些焦躁了起来。 「踏入神道前的故事?」五条悟感兴趣的推荐眼镜,「那老子倒要好好看看了。」 「什么东西,能被称之为神——」 我们,在见证未来,不是吗? 【 「那么,我们的第一位——」 少女神秘一笑。 「花与美的象徵,神秘,危险,又诱人……」 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少女满脸嫌弃,「知道了知道了——还是你们梦中的老婆,我的白日大梦想家们。」 「编号a003号,血蔷薇。」 神秘的血红色花朵绽放,竟如同灼灼燃烧的烈火,美丽而优雅,还带着死亡的危险气息。 「我再强调一遍,血蔷薇生前性别没有错就是男性——好吧好吧,护境神们确实不能简单的以男女来判断性别,但是你们能不能收敛一点!!!」 「一个两个的,太过分啦!」少女看似在责怪,实际上,她眼中的笑意早就透了出来,暖暖的带着光亮的味道,「如果他知道你们这么喜欢他,估计会很开心。」 「毕竟,他……是个希望有人爱的孩子。」 少女微微一笑,「请原谅我使用了男性的代称,但我不想将他,冰冷的称之为祂。」 】 这种喜欢大可不必吧?! 老,老婆什么的……还,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芥川的耳朵偷偷泛红,离奇的觉得,那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明明那张卡面上只有一道背影,剩余的就只有灼烈盛放的红色花朵。 熟悉感。 太宰治皱紧了眉头,却想不起来这种既视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啦!」少女双眼亮晶晶的,满含期待。 「我会偶尔暂停视频给大家解说,如果嫌我烦的话——」少女俏皮的眨眨眼,「大家可以自己去【连结】官网直接观看合集——在我结束直播之后,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将相关视频整合上传哦!」 那我们——lets go!」 】 要开始了呀。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严阵以待。 【 阳光微暖,是一座白色的小房子。 有着白色的窗帘和红色的未放的花苞。 郁郁葱葱的蔷薇攀满了栅栏,点点猩红点缀在绿叶中,羞涩的带着露珠—— 又如同不显的獠牙,藏在无害之下。 】 银勐的瞪大了眼睛。 她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她和哥哥刚刚选好的房子——向阳,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要有鞦韆…… 他们前几天才搬了家。 因为这道天幕的事,他们还没来得及装修。 画面里……赫然是已经装修好的家,鞦韆,花园,还有门口的小兔子门牌——这一切都如此符合她的心意,很有可能……就是以后的自己亲手买来装上的。 怎么会是他们的家,怎么会是哥哥呢—— 银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神明,神明……究竟要经歷些什么,才能被如此推崇,被称之为护境的神明呢? 可是我宁愿你平安。 芥川之介当然也发现了这件事。 他的唿吸骤然急促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件事——血蔷薇,男性,自己不自觉的带入。 他几乎是在惊恐。 银呢?银呢?! 为什么,为什么少女从来没有说过血蔷薇有一个妹妹—— 不,不可能! 【 「哥哥,起床啦——」少女温柔的声音响起,伴随的还有敲门声,「今天还要上班哦——」 「知道了,银。」少年穿着暖黄色的睡衣,上面还有可笑的小兔子图案,少年蹭了蹭抱着的被子,翻了个身,和他不带任何情绪,非常清醒的回答呈完全相反的态势。 显然是想再睡一会。 】 「这,这是芥川?!」小老虎吓成大猫咪,「不,不可能吧?!」 芥川怎么可能会穿,穿小兔子睡衣啊啊啊啊—— 一只小老虎尖叫。 森先生冰凉的目光扫过芥川,带着计算与考量。 「看来,我们有了个大惊喜呢。」太宰治的语气算不上好,主角已经揭晓,接下来,各方的试探可少不了—— 真是麻烦呢。 太宰治可不会蠢到觉得芥川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配角——提示的这么明显,再猜不到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了。 没看见银根本就没有露脸吗? 拯救世界呀——不过,芥川吗? 我倒要看看,什么奇蹟能让这个莽撞,毫无长进,脑子里都是肌肉的直肠子得到如此高的评价。 第5页 太宰治嗤笑一声,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期待。 【 「别刷了别刷了!」少女看上去快要窒息了,「是的是的,门外就是你们以为的白月光!」 「考古界早就确定了她的真实身份是血蔷薇殿下的妹妹!一群不看新闻的傢伙!」 「啊,终于有懂的人出来科普了,你们到底是真丈育还是假文盲啊!」少女的吐槽欲压都压不住,「这里我们已经确证过了,是血蔷薇殿下开始进行文学创作的时期,着名的《罗生门》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哦——」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真的背不下来,但是……」少女嘆了口气,「他留下的作品实在不多,如果不是……想必人类文明中又有一颗冉冉升起的文学巨星了吧?」 「据说殿下有不少手稿都烧毁在了地狱火之中,说不定我们还能在这段影像中弥补一些缺失。」少女勉强笑了笑,「惊才绝艷者,到底逝去了。」 「护境神彻底成神的时候,有些东西就……彻底回不来了。」少女长嘆一声,满是怅惘,「我们甚至可以说,在他们……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死去了。」 「所以有人说,他们是为了人类,焚尽了自我,堵上了一切,只为给人类博一条出路。」少女的眼中泛起泪花,抚过屏幕中岁月静好,安静沉眠的少年,眼前的美好与既定的惨澹,一切构筑了他,又撕毁了他。 「情感,自由,乃至于爱。」 「不重要,在存亡面前,都不重要了。」 「与天豪赌,为那一线生机——所幸,他们赌赢了。」 】 久久无言。 整个首领室里,没有人说话。 良久,太宰治捧腹大笑,甚至笑出了泪花。 哪有什么奇蹟啊。 「哎呀呀,竟然是芥川先到达我梦寐以求的三途川呀——」太宰治撇了撇嘴,「好可惜,森先生居然不在这里搭一根可以上吊的房梁——或者,加了洗洁精的酒可以给我一杯吗?」 「没有这种东西哦。」森先生笑眯眯的打太极,「太宰君还是好好接着看下去吧,首领室里可不会突然出现一根房梁。」 「是吗?那可真没有意思。」太宰治靠在椅背上,他是在笑,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不受掌控的失去感让他的心情极为不好。 自从失去织田作,他再也,再也不想去回忆这种失控和无力。 第3章 【 「哥哥!」显然,这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 果然没起来嘛。 「银,今天放假。」被妹妹从床上拽起来的芥川满脸笃定。 「十分钟前我说了什么来着?」银嘆气,「哥哥,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懒了?」 「没有吧?」芥川打了个哈欠,「在下只是,唔,好睏啊。」 「哥哥!」银面上略带了三分担忧,「我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当然,是港口黑手党旗下的医院。 窗外的蔷薇抖了抖。 掩耳盗铃般的把自己的花苞藏在了叶子下面。 】 「芥川君,如果有任何问题,还是去检查一下比较好哦。」森先生看似关切,实际上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 「所以,芥川君家里有种花吗?」 芥川愣了一下,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还没有。」 「作为乔迁之礼,我送些花给芥川君吧。」森先生笑容温和,乍一看,还真像是在关心属下。 「是。」芥川应下来,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什么东西,也配进他的花园? 回去就给它养死。 他家小乖还没来呢,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也都敢来抢她的位置了? 【 「唔,居然这么早吗?」少女的面露惊异,很快便瞭然于心,「原来如此,这才是【记录者】能如此精准记录他们的原因啊。」 「嗯?居然有人不知道?」少女微微惊讶,但还是开口解释道,「这是个表现,大概率就是【潮汐】没错,觉醒能力的必经之路——不愧是护境神,影魔还没打破世界屏障,就已经有所感应了。」 「你们都不看课本的吗?」似乎又有人问了什么,少女一拍额头,满脸黑线,「八年级上册,影能力教学第三章,开头的第一篇,名字就叫【潮汐与预觉醒】!」 「困顿……这八成是精神系啊……」少女略略一算,便知道了,「大概是地狱变要甦醒了。」 「为什么不是蜘蛛丝?」少女深吸一口气,看样子下一秒就要被屏幕前的丈育们气厥过去,「好问题,那我考考你们——你们猜猜看,蜘蛛丝被归类到了哪个系呢?」 少女的脸一点一点黑下去,最终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到打哆嗦,「因为蜘蛛丝的治疗能力直接作用于肉·体,所以被正式划归为体构系治疗科!」 「你们哪怕猜竹林中呢?!」 「我再说一遍!蜘蛛丝,归属于体构系,治疗科!不是精神系疗愈科!」少女一屁股坐下,看样子是干脆的摆了,「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不及格了……是我们的扫盲工作做的不到位……」 「嗯,对,前几年确实有过争端,毕竟蜘蛛丝的治疗效果确实也可以作用于精神,但学界讨论后,最终结果还是将它划归于体构系,毕竟蜘蛛丝的疗愈效果短暂,远不及真正的疗愈系,更像是身体带来的错觉。」 第6页 】 「好,好多新名词。」小老虎眼睛都要转圈圈了。 与谢野晶子的唿吸骤然急促起来。 这会,三刻已经到齐——异能特务课的会议室里或坐或站,挤满了人,此刻正一同看着天幕,等待着首相的到来。 从上到下,几乎有点权势的都来了,哪怕把这里塞的满满当当,他们都不愿意离开哪怕一步。 a003号,血蔷薇——在芥川出现在天幕上的时候,他所有的资料就被摆在了每一个有资格参与这场「无形的战争」的势力首脑的桌上——事无巨细,甚至精确到他一天喝几口水。 首相更是迅速给异能特务课下达了通知,这也是他们转移场地,都汇聚到这里的原因。 「与谢野小姐的异能就是治疗科,而能治癒精神的才被称之为疗愈科。」太宰治把一枚糖果高高抛起,再用嘴巴接住它,一点也不担心刚好卡住的后果,「这一点,与谢野小姐应该深有体会。」 「我的异能,只能治癒他们的身体,却无法根除他们灵魂上的伤痛。」与谢野的语气不算好,森鸥外勾了勾嘴角,笑意浮于表面,却没有插话的意思。 不死军团的悲剧仍旧历歷在目。 「小笨蛋君会拥有复数的能力哦。」乱步早已睁开了双目,似乎是看见了周围人的疑惑,「异能力不是影能力,没有可比性哦。」 「异能力对那些东西无效。」乱步桌上是波子汽水,他拨弄着弹珠,却不见往日的懒怠,「或者说,我们原本体系里所有的超自然能力,对它都没有用。」 无论是异能力,咒力,亦或是火焰——都没有用。 因为体系完全不同,他们根本无法攻击到影魔。 但影魔却可以攻击到人类。 江户川乱步暗暗将疑点记下,没去管周围那些因为他一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的人群。 看着窝在椅子里显的有些脆弱的少年,不少人灼热贪婪的目光几乎要把他吞噬。 罗生门,地狱变,蜘蛛丝,竹林中—— 目前天幕说过的能力,就有足足四种!!! 四种! 攻击,精神系,更有着治疗的能力,甚至还带有疗愈精神的效果——如果能得到他,莫说是在中活下来,只怕是荣华富贵,权势滔滔,皆在我手! 反正,反正他现在还没有成神,我们还有机会,不是吗? 而且……把一个神明抓在手心,任人玩弄——那不是更,更让人心驰神往了嘛?! 中也拳头都硬了——那群人的眼神就像看到了肉骨肉的饿狼,要把芥川吞吃入腹。 芥川却只是抬眼扫视了一番周围的人群,莫名觉得百无聊赖。 冷淡与病弱交织成艷色,少年微阖双目,一言不发,竟恍然让人觉得远在天边。 森鸥外似笑非笑的喝了口茶,与福地樱痴客套起来——那些傢伙总算是收起了垂涎的神态,换上了冠冕堂皇的外表。 芥川君吶……爱丽丝端着无花果蛋糕哒哒哒的跑到了芥川身边,拉着他的衣角,让他陪自己吃蛋糕。 芥川勉强打起精神应下。 【 「银,在下无事。」芥川嘆了口气,拉着银坐下。 「真的没事吗?」银还是不放心。 「唔,不是说要去上班吗?」芥川揉了揉妹妹的脑袋,转移话题。 为了避人耳目,兄妹俩一直是分开走的,并不会一起上班。 目送银离开,芥川并没有回屋,反而是走到了门口的蔷薇花丛旁边。 昨天他确实请了假——他今天真的在休假。 有一点私人的事情要处理。 它有点渴。 芥川拿起一旁的花洒,细緻的浇下去。 唔,够了,叶子都已经展开了。 芥川伸出手,蔷薇花便将自己最大最饱满的花骨朵搭在了他手心。 我有好好成长,好好开花哦。 花叶偷偷挪移方向,将芥川整个人都包裹进了花丛之中。 很舒服。 仿佛自己的血肉中也长出了叶片,纠缠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芥川知道自己最近不正常。 对外界事物有着超乎意料的冷淡和倦怠。 但那又怎么样呢? 没有什么事能比和自己的半身贴贴更重要。 除了妹妹酱。 『今天还要出门的。』 『不能抱抱太久……去邮局,给宽的回信得寄出去。』 『顺便,将《罗生门》也寄给他吧。』 这一刻,蔷薇花与他,完完全全的同心同调。 他们是一体的。 他们在阳光下舒展枝叶。 】 少年埋身花丛,竟是如此的……和谐。 甚至可以说是自然,仿佛他就应该与这些花作伴,而他本人,更是像极了一朵永不凋谢的蔷薇花。 红色的花骨朵蹭在他的脸侧,少年的眼角也被映出一抹红霞。 玉白,火红,墨黑,浅灰。 交交错错,美得惊心动魄。 让人忍不住连唿吸都放缓了下来。 花与美之神……果然是有道理的。 「花,会动?」还是中也最先回过神,立刻抓住了疑点。 「可别是什么像蛇一样的,会滑熘熘的爬进中也的被窝的东西——」太宰治说着说着,眼睛都亮了,「小矮子一定会被吓一跳吧哈哈哈哈——」 第7页 「混蛋太宰!」中也顺着太宰治的话一想,忍不住噁心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听到后面,中也立刻明白了这傢伙又在耍自己。 「这可是正式场合,中也不要那么暴躁嘛~」太宰治完全不慌,屁股都没挪一下。 中也恨恨的坐回椅子上。 「吶,芥川,看见了吧?这种花可养不得呢——」太宰治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芥川,用似乎只是普通的玩笑一般的语气说道,「一不小心,就要被吃掉了呢~」 小乖才不会这样。 芥川在心里无声的反驳。 却只是偏过了头,没有应答也没有拒绝。 太宰治的笑容逐渐消失。 森鸥外的眼神骤然冰冷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芥川君。」 「芥川。」 两人连开口的时机都挑的一模一样。 针锋相对。 「太宰君先请吧。」森鸥外做出大度的模样,「毕竟是芥川君曾经的老师,我这个首领还是得退一射之地的。」 「森先生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自取其辱呢?」太宰治面上带笑,话语中却极为不客气。 森鸥外笑而不语。 「敦,我的手册在你那里嘛?」太宰治见芥川看过来,却并不说要做什么,反而偏头去问中岛敦。 「啊?」中岛敦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转移到了自己这里,正满脸迷茫,但还是回答道,「那本《完全自·杀手册》吗?在的在的!」 那本书,太宰治曾经连碰都不让芥川碰。 「好棒好棒~」太宰治毫不犹豫的开启夸夸模式,「比起某个让我头疼的弟子,敦君真的要好上千万倍呢~」 芥川没有反应。 甚至见与自己无关,又把头转了回去。 他似乎在想着些什么,完全没有在意周围有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 要是以往,他早该大喊着「太宰先生」,冲上来要和敦决一死战了。 太宰治第一次发现,原来真的有人静下来的时候,像极了一朵遥不可及的蔷薇花。 寂静的开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4章 【 少女捂着嘴,两眼放光,脸上写满了尖叫和激动。 「是,是宽哥哎!」少女双眼亮晶晶,「我的文艺春秋社,我的新思潮组,终于要集结了嘛!」 「好啦,我知道芥川是你们的白月光。」少女眨眨眼,「咳咳,实不相瞒,也是我的——」 「胡说,家妻明明就在我旁边看书呢,怎么就到你怀里了?!」少女故作愤怒,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少女正色道,「我们都知道,血蔷薇殿下的第一篇文章《罗生门》是文艺春秋社的社长菊池宽先生一力主张刊印出版的——血蔷薇殿下本人其实认为它『文笔拙劣,难登大雅之堂』。」 「对,能让我们生不如死的搞阅读理解好文章,在他嘴里完全一文不值。」少女嘴角抽了抽,十分无语,「宽哥说过,殿下就是太过谦虚,对自己过分贬低——那可是一经发表就轰动了整个文坛的文章!」 「辛辣嘲讽,直击要害。」少女的表情堪称赞嘆,「他可是在世界文坛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大家。」 「要读懂芥川龙之介,就得先读懂他的敏感坚强,他的痛苦割裂,他的……厌世与救世。」 「人生不如一行波德莱尔。」1少女说着完全不符合她性格的话语,一看便知,这是芥川的作品。 「现实太冰冷,理想太遥远,在挣扎中求死又求生。」少女嘆息,「有人说,当他拿起笔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他倾倒。」 「嗯,我也喜欢那句——最高明的处事术是,既对世俗投以白眼,又与其同流合污。」1 「他太敏锐,也太会洞察人心。」少女摇了摇头,「但正是这样的他,给人类文明留下了瑰宝。」 「哎?居然有这么多人不知道血蔷薇殿下就是那位文豪芥川先生吗?」少女打起精神,伸手翻看着什么,不一会儿表情就变成了震惊。 「我前面不是说过了嘛,这是血蔷薇殿下开始创作的时期,《罗生门》便是这一时期的作品。」 「新来的?」少女露出了经典豆豆眼表情,「我上热门了?」 「唔,可能是因为大家提起护境神都基本只用敬称,也默认成为护境神后,原本的人类身份已经彻底『死去』,便不怎么提原名的原因吧?」 才让这么多人一直以为他们是两个人。 确实,一个文豪,一个神明,似乎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既然说道这里,就顺嘴提一下好了。」少女翻了翻自己压在手下的稿子,「护境神们的原身来自于各界,既有黑手党大佬,也有无辜的学生,还有社会底层的无身份人士。」 「不论是出于对护境神的保护还是对于我们的保护,将他们生前时期与神明时期分开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少女神色严肃,「但是,他们曾经的事迹不应该被遗忘……或许这就是这档栏目的意义吧。」 「他们波澜壮阔的一生,无论如何都值得回顾。」】 太宰治几乎是死死盯着那天幕。 「文豪?!」中岛敦看看面前的恶犬,又想像了一下少女描述中脆弱而坚强的文人。 第8页 把两个人合在一起…… 噫! 一只小老虎惊恐摇头。 「世界文坛呢。」森鸥外偏头看向从刚才就过分安静,独自待着的芥川龙之介——他似乎在感知什么,又在接受什么。 「芥川君可真是……惊喜不断呢。」 众所周知,如今的文坛凋敝的不成样子。 「我记得,波德莱尔……是法国的一位超越者吧?」森鸥外喝了口茶,目光微冷。 「在每个人身上,时刻有二种要求,一种嚮往上帝,一种嚮往撒旦。2」芥川抬眼看向形形色色的人,他知道他不对劲,但他懒得,也不想再做那些无谓的伪装。 雾蒙蒙的灰色和深不见底的黑,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淡。 水墨画。 太遥远了。 太宰治怔怔的看向他。 「我走在去往撒旦的路上。」芥川闭上眼,「找寻我的月亮。」 上帝与恶魔同在。 太宰治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撒手丢开了那本书。 「人生不如一行波德莱尔。」他冷笑一声,「你是在冷眼旁观,还是在同流合污?」 他不想承认,在那一刻,他……似乎真的开始嚮往屏幕里那个……神明。 他一定会懂他的。 直击心灵的辛辣与尖锐,却该死的在他心上跳舞。 或许我看错了。 或许我真的看错了他。 我真的……了解过他吗?那些掩盖在一根筋,直脑袋,和狂热追求之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呢? 我,是不是只看到了他在我面前的……那一面呢? 太宰治偏过头去。 一时寂静。 芥川龙之介,他自己就是一个世界。 【 「不过,说到其他护境神。」少女露出了一个八卦的表情,逐渐变成姨母笑,「我们为什么选择从血蔷薇殿下开始讲——因为他认识所有神明。」 「对,所有。」少女满脸惊嘆,「大家都知道,当年芥川龙之介就已经被称之为——」 「文坛交际花!!!」 「他的交友能力真的,如果有等级划分,必定是个传说级啊。」 「嗯……怎么形容呢?上述护境神,都有留下过与血蔷薇殿下的书信往来的记录,极少数没有书信的,也曾多次在各种场合提到过他。」 少女忍不住接着小声说道,「我知道大家磕那个,就,白月光和替身嘛。」 「工作时间,我们小声说。」少女眨眨眼,俏皮灵动,「起因全是六吾留下的那篇——对对对,被称之为六花组合圣经的那篇日记!!!」 「他会和我跳舞,跳华尔兹,跳探戈,跳仑巴——我还记得他裙摆飞扬起来的弧度,比梦还要轻盈。可是,我知道,我怎么也抓不住他,更留不住他。」少女念出来这段,简直要酸掉牙。 「什么怨妇文学啊——正经人谁写日记啊!」少女吐大槽,「六吾殿下是公认的人性最充沛的护境神,大部分研究都认为他本来就具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神性——而长期的社会化训练让他能熟练找到与人类相处的方法。」 「所以,表现出来就是更……亲人。」少女好不容易想到形容词,「所以,只有他留下了日记,但里面一大半都是在写血蔷薇殿下——说他没有小心思谁信啊!」 「嗯,六吾厨极力否认,说这就是他们家爱玩爱闹的神明留下来逗我们玩的东西。」少女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也说不定嘛……」 叮咚—— 少女拿起手机,两秒后如临大敌,「咳咳,领导吩咐了,我们这档栏目要清新健康——我们继续,继续。」 】 哦,哦豁。 交际花?! 小老虎的脸色堪称惊悚。 芥川可能是那种会好好和人说话的人吗?!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嗯哼?看来我应该把芥川调到更适合他的岗位去。」森鸥外轻笑出声。 这可真是……完全没有预料过的方向呢。 毕竟,在港口黑手党里,芥川是算得上「武斗派」的。 中原中也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讲真的,芥川真的不是去和人家打架吗? 还有那段,酸的人牙疼的跳舞。 芥川还会跳舞? 这天幕可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刷新他们的印象啊。 「跳华尔兹会多一点吧。」五条悟盯着屏幕,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他不太喜欢那种需要大动作的曲子。」 华尔兹有不少慢舞曲。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悟,你发烧了?」夏油杰更是把手伸到他的额头上,满脸写着你没事吧? 「老子能有什么事!」五条悟甩开挚友的手,无语至极,「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觉而已——」 他穿黑裙子,抱着火色的蔷薇花的模样,好看极了。 五条悟脑海中突兀的窜出来这句话。 芥川龙之介,是吧? 「老子去找个人!」五条悟风风火火的跑出去,还不忘给两人挥挥手,「不要太想老子哦——」 「不去。」芥川打了个哈欠,轻描淡写的拒绝了森鸥外。 森鸥外眯了眯眼睛。 「我大概并不能达到首领的期望。」芥川精神似乎好了些,但看上去困的可以。 第9页 「以利益为前提的话,我可能并不会按照首领的要求做事。」芥川直接挑明了原由,「他们也并不一定愿意与我做朋友,甚至付出那些首领想要的东西。」 「看来是我考虑不周了。」森鸥外的笑容不变,看上去似乎一点都没有为芥川反抗他的安排而生气。 芥川也移开了目光,看上去是在走神。 宽…… 血液中传来枝叶的声响。 【 芥川将信件投入邮筒,今天他难得的没有穿那件黑色的大衣,而是换了休闲的无袖背心。 内搭一件白色的衬衫,让他看起来安全又无害,像极了一个初出茅庐的高中生。 既然不是工作的话,没有必要穿它。 在换衣服的时候,芥川脑海中突兀的浮现出这个想法——而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藤蔓勾开衣柜门,在里面搜索一番,拖着凌乱的叶子跑回来。 『这件这件!』 芥川看了一眼,点点头,藤蔓便自如的解开他家居服的扣子。 这段时间,这种事情每天都在上演。 刚开始芥川还会惊讶——如今他已经完全习惯了。 那天也是一个休假的早上,他对门口的蔷薇花说了早安。 猝不及防的被银昨晚忘记捡起来的酱料瓶子绊倒,芥川下意识的唿喊罗生门。 伸出来的却是嫩绿的藤蔓,它们稳稳的接住了餐盘。 很奇怪,第一次见到它们……没有任何抗拒的感受,心中涌起的第一感觉竟然是亲昵。 我们……是一体的。 他默不作声的任由它们侵占了他的生活。 那些藤蔓从他的后腰长出。 】 第5章 奇异,美丽。 后腰生长出的藤蔓似乎与他从来一体,透着妖异而绚丽的光。 他仿佛是一朵被藤蔓牢牢护在掌心的花。 又好像一颗奉献所有的种子。 「人的身体里会长出藤蔓吗?」小老虎眼睛都要掉下来。 「很显然,不会。」太宰治打了个响指,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芥川没穿他给的黑大衣这件事。 嗯,一点都不在意。 「真没想到呢。」森鸥外笑意不达眼底,虽然他确实很想去除太宰治加诸于芥川身上的影响,但有一个前提,叫做忠于他。 完全的,忠于他。 可不是让芥川彻底甩开一切枷锁的。 这样的人不好拿捏,更不好成为自己手里真正的刀。 只能在一些时候,当个一次性道具。 比如……织田作之助。 芥川银,和那群孩子一样,都会很有用,不是吗? 敛下万般思绪,森鸥外面上仍旧是笑意盈盈,太宰治似有所觉,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森先生,又在打着什么好主意呢? 偏巧,森鸥外也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相交,似有锋芒,却又一笑而过。 太宰治又去看芥川,这一房间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首相阁下已经到了,先失陪一下。」福地樱痴站起身,对众人点头道,很快他就出去了。 陆陆续续也有人站起身出门,看样子是去联繫那些熟悉的门路,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少事情要谈,互相虚与委蛇的模样看的人噁心。 「芥川。」太宰治侧着脑袋,枕在手臂上,似笑非笑的问他,「他们可都是为你而来的哦——不出去见见他们吗?」 芥川看着屏幕上凝固的藤蔓,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这里,是空的。 我找不到,生存的意义。 你找到了吗? 写下《罗生门》,你想要告诉谁什么呢,又想要追问些什么呢? 或者,你又想留下些什么呢? 他把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在沉默中燃烧,求死又求生。 太宰治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在自己的世界里,追问着自己的意义。 ——人间漫漫三千路,遍地荆棘遍地花。 或许,是该留下些什么的。 「罗生门下,恶鬼丛生。」太宰治听到芥川低声说道。 他的目光悠远,似乎要穿过时间与,与另一个自己对话。 太宰治像是被刺到一样,飞快的移开视线。 我还不知道人生的意义。 芥川闭上眼睛。 但,追问无止,你会给我答案的,对吧? 下次,去一趟书店吧。 或许会遇上意想不到的人呢。 芥川抿唇一笑,幽淡的水墨山风似乎也染上了艷色。 他眉眼舒展开来,似乎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从遥不可及的山峦之中回到了人间,他与世间万物的屏障似乎也被打破,烟火气似乎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让人忍不住探寻,究竟是谁能让美人如此展颜。 色若晓春之花。 就像……就像他门前的蔷薇丛。 在闹市也开的仿佛置身幽谷山涧,又热烈的难以想像,自顾自的开的艷丽。 那是灰暗的世界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明明是他浇灌了这朵花,塑造了这朵花。 凭什么自己见到的只有荆棘,凭什么开花的时候不在自己面前? 他已经彻底褪去昔日的尖刺,不再为自己绽放。 第10页 太宰治突兀的觉得愤怒。 乱步把一颗橘子糖塞进嘴里,太宰治现在像极了一只躲在阴影里阴暗喵喵叫的大黑猫。 什么小学生式占有欲啊。 「他们要来了。」乱步看向门口,那里已经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 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 送完了信,芥川沿着海岸线散步,任由松软的沙子将自己的脚背淹没,痒痒的跳起奇异的舞。 海风是宁静的,海浪的声音也是。 阳光正好,很适合植物生长。 黑色的浪潮在海平面之下偷偷翻涌。 芥川似有所觉,微微皱起眉头。 晚霞挂上天边,月亮微微露出边角。 他竟然就这么在海边坐了整整一天。 】 静谧。 极致的静与极致的美。 他只是坐在那里,仿佛就自成一片云彩。 他在想什么呢? 所有人的唿吸都不自觉的放缓了。 那是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平和。 心中的一切焦躁不安都被安抚,似乎……末日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甚至有人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他还在。 像是被母亲抱在怀里温柔的抚慰,精神上的疲惫通通散去。 与谢野晶子突然明悟,原来,这就是疗愈科。 都说医病易,医心难。 人心难医,早就是大部分人的共识。 这样看来,疗愈科和治疗科在末世里都重要。 当然,面前的这个人,更重要。 【 天色已晚。 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唔,他是在放假啦。 自己给自己放的。 生与死之间走过一遭之后,似乎有些事情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荒谬呢? 从那斩断头颅的一刀,还是从那逐渐放开的限制? 回首竟只觉……离奇。 说不上哪里奇怪,但总是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不想去港·黑。 好在首领似乎是以为自己在此前的大战中留下了心理阴影,体贴的默认了这种「假期」,并没有强求自己每天按时上班。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奇异的错位感让他总有些恍惚,带着难以言喻的愁绪翻涌上来。 去海边晒太阳,就是他这几天最想做的事情。 反正……这些花,在哪里都能开,不是吗? 普通人家的窗台,富贵人家的花圃,乃至于,黑的,白的,脏的,烂的。 它自顾自,总是开的热烈。 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 哪里都能开的花吗? 太宰治敛眸,一言不发。 滋滋—— 天幕似乎坏了一样的发出滋啦声。 【 「我知道了,退下吧。」冷淡的声音响起,语气算不上严厉,话语中凌厉的压迫感却溢于言表。 镜头逐渐上抬。 他的侧坐着的。 黑色的裙子如同雾气一般缠绕在他身上。 长裙在脚踝边散开,是很宽松的剪裁,却又用一根腰带勾勒出那细的让人觉得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 裙子上面有点点幽绿色穿梭,若隐若现——这点深绿反而让裙摆显得更有层次,如同黑绿色的瀑布一般落下,悠悠的躺在他白玉般的足旁边。 鲜红如火的花形态各异,点缀其间——衬着雪白的手臂和腕间深色的玉枝,层层叠叠的缠绕着的枝子里坠着一点金色,蜿蜿蜒蜒的直到中指指根,而那里的虹色珠子更是雕成花朵形状,艷丽的盛放在他指间。 他的手无疑是好看的,修长而白皙,指节分明又细长匀称,指尖被修剪的恰到好处,圆润而透亮的指甲让人一看就心生喜爱。 光看那手,便带上了三分神秘的优雅。 轻纱从他的头顶垂下,裁剪成花瓣的模样,将他的长髮笼罩——而那边角遮住的角度极妙,从他眉眼间轻轻划过,若隐若现的透出耳侧的蔷薇花来。 他要是动起来,那花便如同活了一样,裹挟着这人,墨黑,发尾的雪白,缠着花枝的单侧耳饰,微微的碎金浮动。 勾魂摄魄。 极淡的容颜含着七分清冷,漂亮的眼睛微微一抬,便是一副水墨画。 可那唇着实鲜红,如同他身上的蔷薇一般,带出点危险的气息。 他眉宇间似乎有两分嗔怒,又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让人忍不住想替他揉揉太阳穴,看他躺在自己膝盖上微微磕眼的模样。 要是真这么做了,他们大概能记一辈子。 「你来了?」美人微微抬头,透出几分笑意,让人看的眼热——要是我是让他如此欢喜的等待着的人,那该多好。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裙摆扬起的弧度像天边的晚霞与羞涩的月亮,柔柔的划过掌心。 他拉过一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看就是哪个狗男人的! 「出事了?」微沉的男声里带着笑意,「跑到你面前说这些东西,还是欠敲打。」 「他们竟还敢拿……这些东西也不该是他们插手的。」芥川皱眉,脸侧微垂的纱都轻轻晃动了起来,可他的情绪实在是过于浅淡,就好像摸不清也看不透的风一样。 第11页 「罢了。」 「到底是我的子民。」 「不愿见,就别见了。」那个看不见样貌的男人揉了揉芥川的头,举动看上去极为亲密。 哪里来的咸猪手给我放下去啊啊啊啊!!!不少人在心里疯狂咬手绢—— 他的髮丝都是蔷薇花香吧? 「我带你出去玩玩,如何?」男声里带着笑意,「我家可大了——让他们自己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去。」 「有些人,安稳着安稳着,胃口就大了。」男声中带着危险,想了想又道,「让提灯带着你去天使那里玩玩——这些东西我来出面处理。」 「多谢你,但不必了。」芥川摇摇头,「到底是在横滨出的事,这是原则性问题,我会处理的。」 「说起这个,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我改天给他们去信。」说到友人们,他唇边沁出三分笑意,温柔又美好。 】 嘶—— 好漂亮! 就算是再没眼睛的傢伙,看见这人的第一眼都会觉得美。 他是美的具现化——不论之前认为什么东西是好看的,在他这里,所有人的审美都会统一起来。 ——还有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又是拉手又是揉头的!也太过分了吧?! 「啧。」家入硝子咋舌,「不会真让这傢伙找到这么好看的老婆了吧?就他?」 他们一耳朵就听出来了那个男声是谁。 就那个鸡掰猫? 不是吧不是吧? 美人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啊!这个鸡掰猫能是什么好货! 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 当然,五条悟的外表绝对足够能打——就是这个性格,多少让人有些受不住。 比看美人对别人笑更让人难受的事是美人选了个…… 算了,好歹是他们同期。 要是有那个不长眼的敢夺人所好,他们还是会帮他打回去的。 「这场直播过后,悟只怕要多好多情敌了。」夏油杰眯眯笑,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 第6章 美貌是一时的,分析情报是下意识的。 原则性。 能用这种词语描述,想必是出了大问题。 还有……安稳了太久。 这已经不是末世初期了。 人类与神明看起来也并不是完全隔绝的。 太宰治撇了撇嘴,早就猜到了大概会是什么样的剧情。 ——无非是那些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刚渡过灾难就急着各处钻营,甚至不惜闹到神明面前。 恩将仇报,蝇营狗苟。 看到他们如此姿态……我的神明大人,你会后悔拯救他们吗? 人类就是这样,做着最骯脏的事情,扯着最离谱的谎言,理所当然的利己,假模假样的仁慈。 他们会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对你痛哭流涕,又会在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利用你,捨弃你。 我的小神明,会被他们气到哭鼻子吧? 说不定梨花带雨的景色会格外漂亮呢? 太宰治不无恶劣的想着,脸上带着些许绝算不上善意的笑。 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的把被雨淋湿的小狗捡回家。 又是一声滋啦。 神秘优雅的黑色神明消失,定格的画面重新变回了芥川家门口。 夜色温柔,灼灼的蔷薇依旧耀目,在夜色的妆点下,和刚刚的神女竟有九分相似。 是夜空啊。 月亮会温柔的照耀着每一个生于黑暗的孩子。 少女再次出现,她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到,自顾自的开始解说。 【 「自己给自己放假,可以,这很芥川老师。」少女笑意盈盈,「看海真的超级舒服的,尤其是在有风的下午,海的每一道波纹都不一样,看着看着,心情就会不自觉的慢慢变好。」 「嗯,因为我这边也靠海嘛,小时候很喜欢去海边的。」少女眨眨眼,「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闲聊打住哈,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这里其实很明显,血蔷薇殿下的心境逐渐改变,他从未停止过追问,却又看不清前路,迷茫与痛苦交缠后,又逐渐释怀。」 「走出过去带来的枷锁,他看到了人的堕落,看到了人的丑恶,他厌恶这个世界,却又怀抱希望。」 「为什么怀抱希望?」少女嘆息。 「写下罗生门,写下地狱变,这些堪称一绝的文章下,是他对整个世界的期许与反抗。」 他是开给世界的花。 「是他还在歌唱,还在热爱的证据。」 「他还记得这是痛苦,那便还尚在人世。」 】 对啊。 那些文章字字玑珠,深刻的讽刺之下,又何尝不是深切的期许呢? 他确确实实的,在期待。 期待什么呢? 难不成是他们所谓的改变? 太宰治撑住侧脸,嗤笑出声。 「我天真的小鹿,非得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才知道什么叫做荒唐。」太宰治的话语里带着三分的似真似假的怜悯,却又余下了七分的嘲讽。 不知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别人。 其实,算不上期待吧。 芥川突兀的想到。 只是在与自己对话,自问自答。 这样悲惨的,堕落无疑的人生,到底是为什么存在的呢? 第12页 举目四望,满目疮痍。 在杀戮中寻求人生的意思是荒谬的。 那是任务,不是追求。 如果人生只剩下苦痛,那又为何要如此顽强的求生? 他不明白。 【 「其实,芥川龙之介的作品,也是他逐渐剖解内心,解答疑问的过程。」 少女摇了摇头,几乎是带着悲悯说道。 「珍惜这段时光吧,一切终将变成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模样。」 】 似乎是预告,又似乎是警示。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把目光放在了芥川身上。 【 「哥哥回来的好早啊。」银的声音里满含笑意,「明天我有一天的休假哦,哥哥要陪我去逛逛吗?」 「当然。」芥川点点头,问起妹妹想去哪里。 银摇了摇头,说还没想好。 芥川沉吟片刻。 「不如去那家新开的商场?听他们说,那边的衣服很不错,各种小玩意也不少。」 「听哥哥的。」银乖乖点头,兄妹俩开始一同准备晚餐。 芥川家餐桌上的氛围一向是不错的,兄妹俩闲谈着,屏幕也逐渐暗了下来。 】 「瞧瞧,森先生压榨童工,让人家小姑娘连买个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太宰治阴阳怪气。 森鸥外面不改色,淡定回復,「森氏会社有完整的劳务合同,我们做六休一,这是早就写在合同里的东西。」 当然,仅限签订了合同的,不沾黑色部分的那些人。 森氏会社是正经企业,但港口黑手党不是。 所以,剩下的港口黑手党员工,当然是随叫随到——虽然工资和死后的慰问金都不低吧,但在某种程度上也确实算得上全年无休。 毕竟在上司有要求的时候,必须到岗——否则要是被安上了叛逃的罪名,就得以最不光彩的方式死去。 太宰治哼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在这种场合,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森氏会社背后埋藏着什么样的黑暗骯脏,他们也只会心照不宣的微笑着对森鸥外问好。 这种事情,抖落出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太宰治突然觉得百无聊赖。 于是他开始骚扰神游天外的芥川。 「芥川,他们是谁——还会和你说女孩子的喜好,是你……哦,我忘了,你在港·黑根本就没朋友,让我猜猜看,是不是前面说的宽呀~」 语气之屑,让人忍不住给他一拳。 至少中原中也的拳头已经硬了。 「我不知道。」芥川摇摇头,只是平淡的回答了太宰治的问题,完全忽视了那些看似挑衅的话语。 「我还没有经歷这些事情。」 他知道太宰治想要试探什么,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是吗?」太宰治不置可否,只是面色看上去不算好。 他也说不上来到底希望得到什么答案,但至少不是现在这种。 如果对他的这些话语都失去了反应的话。 我该怎么抓住你呢? 芥川。 神明大人。 【 次日一早,芥川银便打扮一新,准备等哥哥起床,再一起出门。 最近哥哥总是很嗜睡。 银有几分担忧。 正当芥川银按捺不住,要上楼叫人起床的时候,芥川穿着那身可笑的衣服,踩着拖鞋,睡眼朦胧的下来了。 芥川银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身衣服还是她买的,带回来给哥哥的时候,哥哥满脸写着抗拒和不可置信,但还是没法抗住她的眨眼撒娇攻势,提着衣服袋子,一脸怀疑人生的把衣服放进了衣柜里。 只是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竟然愿意拿出来穿了。 但是哥哥真的很像小兔子嘛,暖色明明也很适合哥哥。 现在的哥哥,看上去就像一只被阳光包围着的垂耳兔,看上去迷茫又可爱。 今天起的很早嘛。 确实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呢。 「银,很漂亮。」芥川刚下来就满脸认真的夸妹妹,「像白玫瑰一样。」 「是,是吗?」银悄悄红了耳垂。 「银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芥川变魔术一般的把一朵红色的蔷薇花插到银耳边,「连花朵也为你倾倒。」 「哥哥!」银跺了跺脚,就算已经习惯了,这种话还是会,会让人有些错觉啦! 「我去准备早饭!」 「路上吃就好。」芥川拉住了银,两人一同向门外走去。 】 「芥,芥川居然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一只小老虎震撼猫猫脸。 这完全算得上情话了吧? 还是那种很超过的情话! 「该说不说,不愧是芥川啊。」中原中也感嘆,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呢。 但后面就逐渐习惯了。 因为他真的是单纯的夸人,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曾经纠结了好几天的中原中也表示很淦。 「有什么问题吗?」芥川满脸迷惑。 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没问题。」太宰治打断中岛敦,「只是发现了芥川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很惊奇呢。」 他都没有对我说过。 太宰治实名酸了。 「只是以为太宰先生不喜欢。」芥川精准顺毛黑泥精。 第13页 太宰先生很讨厌别人夸他——这个种子自芥川见到太宰治一枪崩了那个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傢伙的时候就埋下了。 相应的,这种话他也不会对森先生说。 总感觉会招致什么不太好的结果呢。 太宰: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是对家派来的间谍呢?芥川,芥川你倒是问问我啊—— 实在不行你试试呢? 太宰治疯狂咬手绢。 这都是福利啊福利—— 【 新开的商场很大,东西也很齐全——因为它主要面向女性群体,所以开了不少女装店。 知名一点的品牌这里都有。 「银。」芥川叫住妹妹,「你看那里。」 「啊!」银惊叫一声,双眼顿时亮起,「是break!」 他们家有一条白纱做的公主裙,幼年的芥川银穿着破破烂烂还打着补丁的衣服,趴在橱窗看了很久。 它像白天鹅,而自己是那个丑小鸭。 但丑小鸭也可以穿上白天鹅的衣服。 可是他们手里的钱,连吃饭都不太够。 银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那条纱裙,成了银梦中的礼物——永远不会在现实拥有。 后来,等他们终于有钱了,却再也没找到那家店。 那里已经开了新的蛋糕店,依旧是大大的橱窗,琳琅满目的商品。 但是那条白裙子不见了。 换成了一个小公主,在蛋糕上摆着手臂跳舞。 小公主穿着白裙子。 银进店,把那个蛋糕买了下来。 ——此后,银再也没有去过那条街。 但是,今天他们却和这家店,不期而遇。 店面装修的很有感,橱窗上落了一层灰,一眼看上去实在算不上精緻。 它在角落里,被各大光鲜亮丽的品牌店挤得无处容身。 也没有什么顾客,冷冷清清的样子,让人没有什么进去逛的意愿。 橱窗的裙子也不算漂亮。 】 第7章 【 但他们还是进去了。 或许是为了曾经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尽管旁边就是摆放着精美裙装的落地橱窗,两人却毫不犹豫的路过了它们,迈步走向那家角落里的小店。 它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温暖明亮的灯光没有了,温和的坐在柜檯后的老奶奶没有了,那些手艺干净利落的拼布裙子没有了。 或许,那条白裙子也没有了。 银的脚步慢了下来。 坐在柜檯后的是一个满脸油腻的男人,正拿着手机打游戏,不时骂出几句脏话。 店里挂着的衣服,也都变成了从市场批发出来的挂牌货——连走线都不认真,线头就那么从边边角角的地方飈了出来,在空中迎风招展。 以极其低劣的品质,卖着这家商场里「应该」有的高价。 怪不得没有人来。 银停在了柜檯前。 男人连头都没抬。 「全部八折,随便挑,价格就在牌上。」 「概不赊帐,概不讲价。」 「我想问你一件事。」银仍旧不死心,「大概十年前左右……」 「不知道。」男人直接打断了她。 「你……」 「不知道。」 「我这里才开了两年,你问十年前的事,是不是来找茬的?」男人站起身来,高大的个子自带压迫感,看上去几乎是要撵他们出去。 「镭体街,右三街27号,你母亲开的那家店里,有一条白色的裙子,现在还在吗?」芥川冷淡的声音响起,站在看似怒不可遏的男人身边,竟丝毫不落下风。 甚至稳稳压了男人一头。 「你怎么知道——」男人皱起眉头。 「还在吗?」芥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或许还在那个仓库里,或许已经被销毁了,那个死老太婆的东西,我一件都没留。」男人耸了耸肩,满不在意。 「地点。」芥川看他一眼。 「就在那家店的后街,门没锁。」男人摊了摊手,没有再多说。 两人向着曾经最熟悉的道路前进。 「哥哥。」银落后几步,面上有几分犹豫。 「我……也不是非要那条裙子不可。」 「银。」芥川突然停下。 「那家店还叫break,你觉得,它还是你想要的break吗?」 银闻言也停下了脚步。 「我觉得不是。」银坦言道,「它已经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所以我觉得不是。」 「忒修斯之船。」芥川嘆了口气。 银,如果我的骨血,我的思想,我的记忆,一切都改变了。 …… 抱歉。 】 「这不一样,哥哥,这不一样。」银拨打芥川龙之介的电话,在对面接通的下一秒,近乎崩溃的喊出了这句话。 「哥哥就是哥哥,不管哥哥变成什么样,都是哥哥。」她泪眼朦胧,泣不成声。 芥川哑口无言。 「这不一样,裙子不重要,哥哥很重要。」银闭了闭眼,把真心话说给哥哥听。 「不管换了多少次零件,忒修斯之船依旧叫这个名字,承载着文化和记忆——那就够了。」 「所以,哥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家人,是我最亲近的人。」 第14页 银这番话动人情肠,芥川半晌无言,心脏却像被泡进了热水里,暖融融的,让人忍不住微笑起来。 「嗯。」芥川似乎看到了妹妹焦急的模样,一字一句的认真回应她,「银也是我最亲近,最爱的人——永远都是。」 银破涕为笑。 这边兄妹俩煲电话粥,那边的剧本组脸色可绝对算不上好。 ——现实中的兄妹俩解开了心结,可天幕里的芥川银,甚至不知道芥川龙之介看似普普通通的问话之下暗藏的波涛汹涌。 她的回答……在把话题引导向最不妙的方向。 【 「什么船?」银不明所以。 芥川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 「那么,银还想去吗?那个最初的break。」芥川微垂眼睫,「虽然现在只剩一个仓库,但那里才是真正的break,对吗?」 银沉思良久。 「去。」她点点头,「那位老奶奶去世了……就当做我们给她收殓遗物吧。」 那个老奶奶是个很好的人,会给他们这些饿到受不了的孩子们带面包——虽然只是最廉价,甚至泛着霉味的老面包,但依旧是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救命粮。 芥川点了点头。 】 这不是,更不妙了吗? 芥川说他的骨血都已经被改变—— 他知道自己的变化,甚至知道为什么变化。 忒修斯之船怀揣着最后一点核心的原部件,问它最亲近的船长—— 你还认为我是我吗? 太宰治皱起眉头。 【 仓库里没有那件白裙子。 它那么漂亮,也许早就被人买走了。 银嘆了口气,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庆幸。 惋惜自己不是它的主人,庆幸它没有被埋没在黑暗潮湿,阴冷至极的仓库里。 这里的衣服做工明显很好,但是被泡在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什么污水之中,连料子都腐朽了一半。 剩下的也都爬出虫子,看的人一阵噁心。 老奶奶生前,最珍惜这些裙子了。 她说每个女孩都有自己命中的裙子,那是每个女孩子一眼就会认出来的美丽和吸引。 那是她们下凡前的羽衣——这些漂亮的衣服,不忍心它们的主人受苦,于是陪着她,一同来这个遍布阳光与泥淖的人间走一遭。 银嘆了口气,拿过早就准备好大编织袋,把他们都放进了袋子里。 这些,本该是谁的羽衣呢? 芥川鼻尖都泛着霉味,他的身体生理性的对这些东西感到不适——但他依旧选择了默不作声的与银一同收拾这些东西。 】 被埋葬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可想而知,芥川会紧紧抓住那一丝尚存的「原部件」。 那是他的妹妹。 他从没想过失去她。 如果银不喜欢的话。 芥川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哪怕是忍受痛苦与排斥,他也会留存那些血肉,留存那些「曾经的我」。 【 银带着那些已经破破烂烂的裙子回到了家中。 她一件一件的将其清洗,连拧干水分都不敢,就那么晒在院子里。 老奶奶临终前,做了好多黑色的裙子——甚至还留下了不少黑色的布料。 都是成熟的款式,看上去也是老年人会穿的类型。 那些裙子连老人弯腰的弧度都考虑了进去,根据银的印象,这确实符合老奶奶的身形。 ——她在给自己服丧。 「哥哥,我也想做一条黑色的裙子。」银拿起那块布,它下水后就现出了原形,盆子里的水顿时变得乌漆嘛黑。 芥川龙之介看得出来,这本来……是一匹白布。 她把它染成黑色,用最廉价的颜料,给自己的未来服丧。 这时候,好像也说不清是把自己嫁给死亡,还是为自己送葬了。 港口黑手党要查一个人不难,要查一个住在横滨的人,更简单。 那个男人的资料早就被查的底儿掉。 荒谬。 看完只剩下荒谬。 男人是被老奶奶收养的——老奶奶的丈夫很早之前因病去世,刚好一年的祭期,她在路上捡到了这个孩子。 她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礼物,便当做自己十月怀胎而来的遗腹子,悉心照料,将其抚育成人。 但上天似乎更爱开玩笑。 这男人长大后非但没有学好,甚至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他抱怨老奶奶只顾着经营那破服装店,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却连他一局小钢珠的钱都不肯给。 可是,当年,那样的横滨,那样的环境之下,要维持寡母的生活,她就不能停下。 后来的事情更荒谬。 男人认为自己是老奶奶已经死去的丈夫的孩子,就是为了继承家产,他的生身母亲才把他放在老奶奶的必经之路上。 离谱吗?离谱。 但他信了。 所以他哄骗着老奶奶卖了店,又拿着所谓创业的钱出去潇洒快活,直到这会兜里已经快要干净,才想起自己当初的要给老太婆证明自己时租下的铺子——一样是拿着父亲留下的牌子,自己做的肯定比老太婆要好的多! 当年一口气签了三年的合同此时竟然成了救命稻草。 第15页 三年前这里荒无人烟,谁能想到现在有如此盛景? 男人意得志满,准备大干一场。 但很显然,他精心批发来的衣服完全没有受众,标出的价格更是让人望而却步。 再加上那糟糕的性格,对顾客大吼大叫都是常态。 要不是这里地段实在好,他连餬口都做不到。 他倒是想卖了这里——奈何当年签的合同里早就写明了——租赁的价格低是低,但相应的,他压根就没有出租店铺的权利。 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但男人显然不准备悔改。 银看完资料,沉默片刻。 「哥哥,是你买下了那家店吗?」 否则,男人怎么会拿到这么多钱。 原来,哥哥早就比她更早的想起了这件事,也比她更早的回馈了善意。 「那个三年的店铺,也是哥哥做的,对吗?」银很聪明,一些事情一串就知道了。 「对。」芥川点头承认,「我听属下说起这件事,就派人去把店买了下来——也怪我没有持续关注他们,不然……我早该发现这些事的。」 他以为,旧的店铺高价卖出,新的那个店铺,也会继续被老奶奶经营。 毕竟那男人根本不会做衣服。 然后,这家店,会在某一天的某个时刻,与银再次相遇。 但不应该是这样。 】 第8章 那条白裙子,究竟是什么呢。 太宰治拨弄着桌上茶杯,里面空空荡荡。 三年前就知道的事情,这会才拿来试探芥川银——是你在不安吧?芥川。 不安……呵,不安。 一个即将登神的人,为自己即将失去的,人的部分而感到不安。 不安带来怀疑。 银,难道真的没有疑惑过,明明是三年前的事情,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被提起吗? 只是因为相遇? 三年,明明他可以在无数个时刻直接,不经意的提起这些事。 但是,他没有。 而如今,他提起来了。 如果不是之前的天幕,大概不会有人相信,这会是芥川做出来的事情。 看来,有些事情,有些人,固有的印象就该彻底被改变—— 但是,芥川,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使用这种手段。 在污浊的世界里,你不也学会了同流合污嘛。 太宰治讽刺一笑。 芥川托腮,微垂双目。 他自己其实很清楚——如果说天幕上发生的事是的芥川最近一个月,不,往长了说,三个月内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是芥川刻意为之。 但三年,一定不是。 ——事实就是他真的忘掉了还有这回事。 在天幕放出来后,他才想起来这事。 毕竟那时候他很忙——太宰治叛逃的影响还未散去,加上那段时间港口黑手党的各项任务,他确实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 当时是派属下去买下来的——不过是小事一桩,那时候他忙的几天都没能回家,等下次和银相聚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至于他这会提起——大概真的只是路上遇到了。 但是…… 为什么,未来的自己,会突然问银这个? 他在不安,在恐惧。 是因为未知……还是已知? 只能小心翼翼的伸出一点试探的触角,询问他最爱的人对他的看法。 失去骨血,失去思想……甚至失去记忆。 ——成为神明,意味着作为人的他彻底的死去。 他意识到了。 血肉之躯…… 他听到枝叶生长的声音。 【 少女嘆了口气。 「忒修斯之船……」她微垂眼睫,眼底却尽是嘆惋,「替换了所有的零部件,他甚至不能确认自己是谁。」 「关于这一点,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少女眨眨眼,「对,就是你们听说过的那个——来自于空之天使阁下的评价。」 「当他拿起笔,写下《罗生门》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将他送上既定的终局,为他戴上加冕的皇冠。」 「有人说,《罗生门》不止是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堕落,还是芥川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他必须走出曾经的,已经固定形成的,谈不上舒适的习惯圈,去面对那些完全未知的风雨。」 少女调出一本书的影像,就投影在她身后的墙上——上面正是三个大字,罗生门。 「他会迎来脱胎换骨一般的重塑,既继承一些东西,又完全颠覆一些东西,他将与真正的自我相逢。」少女将一本又一本包装精美的书切换着投影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脱离曾经的一切,获得感与失去感交杂,他无法确定自己到底会失去什么,当然会带给他极致的不安与恐惧。」 「你变了,我觉得你不像你了。」少女用冷漠的语气模仿着那些人说的话,「这些话,对于敏感而尖锐的芥川老师来说,他确实会不断的思考着这些改变的合理性,也会不断的拷问自己。」 他当然会不安。 这是太过敏锐之人的通病,又是他们最大的优点和缺点。 他们既看得到一切的本质,又为这种本质所困,难以逃脱。 】 第16页 「潘多拉的魔盒?」太宰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如果有一个魔盒摆在我面前,我一定非常乐意把它打开。」 芥川睁开眼睛。 他嘆了口气。 其实,不止如此吧。 他也已经感觉到了。 随着天幕的展开,有一些东西从自己的灵魂深处生长出来,逐渐蔓延。 不,不是生长。 是解放。 它本来被死死的压制着,直到天幕将其撕开了一条口子。 这还真像……潘多拉的魔盒。 他知道它在逐渐释放,要将过去的自己覆写。 他所恐慌的不是所谓虚假的「人格」的消失,而是面前重要的人。 他在意她的看法。 在你眼里,我是否一如既往? 在你眼里,我是否……在成长为真正的自己? 还是在变成你不认识,不愿意亲近的「坏人」呢? 银,抱歉。 两个芥川此刻竟高度统一了起来。 我不得不忧虑这些。 随着天幕的播放,芥川已经感受到了那些东西。 那些被隐藏着的东西。 我们是这齣舞台剧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偶。 但现在,傀儡丝……已经断了。 在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它就已经断掉了。 否则,他将永远被蒙蔽。 芥川抬眼看去,那位首相大人已经带着自己的扈从进来了。 周围的人纷纷起身,或者鞠躬,或者微微点头行礼。 芥川侧坐着,靠着椅背,又将目光转了回去。 那人也不恼,径直在自己旁边坐下。 ——但是,银,我不能停下,我也不会停下对真实的追求。 那是将我从这荒芜的旷野中解救的唯一方法。 但我会让它慢一点,再慢一点。 我相信你,银。 也相信我们的情感。 「你好。」身边那人的脸在新闻上经常出现,现在正挂着温和慈爱的笑容,热络的套近乎,「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父亲确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哎?芥川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吗?」小老虎小声问镜花,虽然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然没法隐藏。 「芥川家已经消弭于歷史,您没有必要提这些陈年往事。」芥川态度却并不算好,回话的声音冷淡至极,显然,这些事他也是知道的,「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 「芥川家当年的事情实在是太大,我们也是有心而无力啊。」这人不愧能坐上这个位置,见芥川不想多提,顺势就带了过去,当即话锋一转,「天幕既然降世,那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共同面对末世,自然得同心协力。」 话说的好听。 芥川完全没放在心上。 「当然。」森鸥外言笑晏晏,暗地里把芥川划归到自己的阵营里。 芥川百无聊赖的撑着头,既然森先生愿意,那就让他谈。 答不答应做不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森先生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该用什么样的东西来打动他。 芥川默认了森先生代表他的行为。 江户川乱步拨弄着弹珠,似笑非笑的看向森先生。 好一出大戏。 森先生还是做出了决定呢。 既然留不住,那还不如用来换一些更大的筹码。 而芥川本身,就是这个最大的好处。 太宰治换了座位,坐到了乱步身边。 「恭喜你,青出于蓝嘛。」乱步戳戳失落大黑猫。 「呵。」太宰治趴在桌上,闻言把头换了个方向,显然不想说话。 「他不是我的弟子。」 「好吧。」乱步撇撇嘴,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甜口的汽水还留在他唇齿之间,幽怨的和太宰治趴在一起,「谁能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呢?」 「不愧是,脱胎换骨呀。」 【 这一天实在不算愉快,芥川也恢復了正常的上班——似乎一切都在重新回到以往的模样。 今天是周末,两人难得的休假。 芥川换回了银灰色的睡衣,手中拿着咖啡杯。 「早上好,哥哥。」银自然的接过咖啡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我今天约了樋口出去,哥哥有安排吗?」 芥川捧着咖啡杯,闻言说道,「我就不去了,玩的开心。」 「也好。」银也不纠结,两人坐在餐桌上准备吃早饭。 银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看到熟悉的信息,笑着问道,「哥哥,如果你要出去的话,可以帮我带本书吗?」 「什么书?」 「文艺春秋社最新出的刊版小说合集。」银眨眨眼,像哥哥安利自己最喜欢的作品,「哥哥也可以看看,我很喜欢那篇《罗生门》——说起来,和哥哥的异能力是一个名字呢。」 芥川的手微微抖了抖。 他放下杯子,状若镇定的点头。 「确实很巧,我会去看看的——不过我记得我们家……没有定他们家的刊物吧?」 「确实没有。」银点点头,「不过因为很多人都在看,我也是被别人推荐的——那篇《罗生门》实在写的太好,几乎已经人尽皆知,为着这个作家,不少人都去订了他们家周刊呢。」 「但是好可惜啊,这周没有我鬼先生的文章出版。」银嘆了口气,「我还想看看新作品呢。」 第17页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去咱们家书房翻翻,就能找到一打手稿。 芥川人有点麻。 宽!我没有说要出版啊啊啊啊—— 还有,为什么我的文章闹的满城风雨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我没有被下属推荐? 难道是因为我平日太过不近人情,他们不敢和我说这种事情? 芥川内心已经跑了十几次火车了,手上却依旧有条不紊,给银递上背包,送她出门,再给门口的蔷薇花浇好水,见银远去,芥川深吸一口气。 一把掀开自家的邮箱,银会定期在邮箱里那报纸,按理说不会错过信件—— 破案了。 这封信,恰好的,被卡在了信箱的缝隙里,除非蹲下身来查看,否则还真发现不了它。 漂亮。 一只芥芥悄悄的碎掉了。 】 第9章 外面的芥芥也悄悄的碎了。 这种戏剧化的发展……他之前还好奇过,明明是私自送给友人品鑑的拙作,又怎么会被刊登发表——原来是这样。 此刻,芥川承认,自己已经可以与天幕上的芥川完完全全的共情了。 ——看芥川扒开信箱那又急又快的动作,显然是人走了有一会了。 而当看到那封完美的卡在缝隙里的信的时候,芥川脸上的表情也真的堪称天崩地裂。 沉闷了这么久,总算遇到了能松快点的事,不少人脸上都出现了笑意。 芥川把头偏了过去,耳廓出现了些许红晕。 看上去可怜又可爱的。 实话说,芥川现在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都怪天幕,丢人都丢到全世界去了啊啊啊!!! 【 芥川心情复杂的捧着那封信进了家门。 信蛮长的,但中心思想无非就三点。 一,夸芥川。 二,夸芥川的文。 三,在夸芥川和夸芥川的文的同时委婉的表示这封信被编辑看到了,因此……再迅速道歉,用让人生不起气来的话语精准安抚炸毛芥芥。 所以,这就是现在闹的满城风雨的原因是吗? 因为芥川在手稿上标註了「我鬼」——其实只是芥川随手写下的杂思,但确实在手稿中留下了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字。 宽在信中说,因为这个,就取了这两个字作为他的笔名,将《罗生门》发表了出去。 随信还付上了一张银行卡,据说是稿费。 宽!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这些都是预谋好的啊…… ——兔子自愿跳进了圈套,可不就被给套牢了嘛。 这封信收到的太晚,芥川刚提笔给宽写完回信,就听到了门口邮箱有动静。 芥川没有出门,蔷薇花枝趁着无人注意,偷偷钻进信箱里逡巡一番,确认是给芥川的信后,便开开心心的卷着信封和一个大包裹进去了。 芥川也早就对藤蔓的贴心习以为常,拆开信封便查看起来。 不是宽的信,是编辑部给「我鬼」老师的感谢信以及一些读者寄来的礼物——顺带委婉的催更。 用词和宽简直如出一辙。 芥川看着面前的两封信和一个大包裹,无语凝噎。 半晌,他嘆了口气,又抽出了几页信纸。 】 好了,破案了,芥川大老师就是自此走上写作之路并且一去不回的。 拜託,任谁看了这么多的回应和喜爱,也会忍不住不愿意看到他们失望的样子吧? 至少芥川不能。 那个叫宽的傢伙,还真是完全拿捏住了芥川的心态啊。 缺爱的小笨蛋兔子君,这不就被那浓浓的爱意给泡傻了吗? 不过,面对这样子的喜爱,任谁都逃不出这温柔的陷阱吧? 太宰治拨弄着桌上的茶点,冷笑一声。 但是,现在的这些场面,又铺垫着什么样的血雨腥风呢? 被这点美好的假糖迷了眼,可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不说别的,芥川辛苦维持的,看似「正常」的生活,又能持续多久呢? 而这份「正常」,又该会以怎么样惨烈的方式被狠狠摔碎呢? 好梦由来最易醒。 ——芥川,你入梦了吗? 芥川当然知道这些看似日常的东西里面到底潜藏着什么样的暗潮汹涌和痛苦挣扎。 回归自己的本原,还是维持虚假的幻境? 他嚮往,却不得不为了自己唯一的家人,狠心返还。 错了吗?对了吗? 他不知道。 首相已经带着人离开了,显然,他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临走前还特意交给了芥川几张卡。 可以说里面包含了从钱财到国家权力机关优待的一系列福利,包括且不限于直接面见天皇,自由出入首相公邸的快速通道,乃至于小小的乘车出行,似乎方方面面都被安排的尽善尽美。 而一部分官员则留了下来,在隔壁会议室和森鸥外谈一些「额外」的事情。 ——这些福利就是阳谋,明晃晃的收买和投资,还要再加上一点政治作秀的意思在里面。 他们是第一个确认有护境神的国家,自然不能让这个神牌给跑了。1 而这些东西,在他们可以出让的部分里,甚至算不上伤筋动骨。 芥川看得明白,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第18页 这些迟来的爱护和套近乎,里面几分真心几分算计,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日本政府当然也知道,所以他们做的尽善尽美,锦上添花也力求把这朵花绣的漂亮。 不过,说到底,他现在还不是那位神明。 芥川托腮,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花丛,墙角处,一簇蔷薇兀自开的热烈。 「殿下喜欢吗?」沉稳的声音在侧边响起,身穿西装三件套的高个男人站在那里,对他微微躬身,「我是您以后的私人管家,您叫我秋就好。」 芥川无可无不可的点头,秋出现在这里,看样子森先生已经和政府方面谈妥了。 「麻烦把它放到我的院子,就栽在墙角那里就行。」芥川当然知道这些人早就把自己的新住所查的清清楚楚,他也自然而然的役使起这些人来。 不用白不用。 这簇蔷薇——他有感觉,那就是小乖。 他与它相伴相生。 【 芥川懒得去找剪刀,干脆从自己手腕处抽出来一根蔷薇的枝条,选了一个看上去不那么精神的叶片捏住,在胶带上轻轻一划。 打盹的叶片:嗯? 芥川身体里的蔷薇花枝极为坚硬,叶片更是如同最锋利的刀尖,别说这快递包裹了,仅是这一片叶子轻轻弹动,都足以削去一个成年人的手臂。 芥川打开包裹,藤蔓也好奇的凑上来,观察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但是它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芥川像是被一整片蔷薇花墙围起来了一样,还是只有叶子没有花的深绿色瀑布。2 不,或许,那更像绿色的,会动的蛇。 它们都探头探脑的往前看,像极了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而芥川,就是那个被他们盯上的猎物。 诡异又绮丽。 直到芥川毫不留情的拍开几根还在往前挤的藤蔓,没好气的瞪了它们一眼,它们才勉强收敛,你挤我我挤你的把一些藤蔓给挤了回去。 有那么好奇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藤蔓是自己的化身——它们的行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应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芥川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很好奇期待且激动。 都是这些小藤蔓太年轻,藏不住事。 哼。 芥川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封又一封整理好的信件,而在左侧,则是一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不仅有纸笔,还有一些千纸鹤,星星摺纸之类的小手工艺品。 而在左上角,那里是一堆娃娃。 一堆,罗生门里的人物的q版娃娃。 做的很传神,甚至还有配套的场景和底画。 芥川拿起那个代表着被拔头髮的死尸的布娃娃,半晌,将其全部取出,在桌上组装出来了一副立体的画卷。 某日傍晚,有一家将,在罗生门下避雨。1 芥川闭了闭眼睛。 本来已经决定回归于「正常生活」,不再做这些「出格」的事情的心,突然地动山摇。 我听见了破碎的声响。 在我心里迴荡。 】 很显然,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是关不上的。 结局已经很明显了。 芥川依旧选择了写作。 以「我鬼」的身份。 或许是侥倖,或许是嚮往仍旧存在。 芥川嘆了口气。 「你好啊。」一只手猝不及防的搭在了芥川肩膀上,屋子里的人瞬间警戒起来,枪械都已经滑到了手上,却又不敢对准芥川。 中原中也身上已经开始亮起黑红色的光芒。 「你好。」芥川抬头看他,这人实在太高,有一米九还多,白色的头髮被眼罩束成羽毛球一样的形状,但就下颌线和身材骨骼来说,绝对是一张好脸。 芥川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敌意——甚至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我要无花果味的。」芥川顺手捞过五条悟手上的袋子,里面是新鲜的大福和各种蛋糕——显然,这人这会才来,是「顺路」买蛋糕去了。 「他们家出了新款的无花果马卡龙,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五条悟把秋顺腿拱开,一大只就这么挤到芥川身边,和他分享蛋糕,「这是你最喜欢的那款无花果蛋糕——我跑了好几家店,可能是这个时间点他们还没有做这个款,最后找了家私人订制的店才做出来。」 「这个慕斯也好吃,你试试看嘛。」看芥川挑挑拣拣只拿了几个大福和那盒无花果蛋糕,五条悟力荐自己最近超喜欢的慕斯蛋糕。 「不要。」芥川拒绝白色大猫,「你的蛋糕太甜了,我不想去看牙医。」 「但是很好吃,你也很喜欢,不是嘛?」芥川也很喜欢吃甜食的——他甚至会用冰淇淋代替午餐。 五条悟拆开慕斯盒子,递到芥川面前。 唔,尝一口,也没什么的吧? 芥川犹豫着小小的戳了一口。 又一口。 嗯,全吃光了。 五条悟满脸意料之中,他自己那份也早就吃的七七八八了——是的,他甚至自觉的带了两份。 五条悟早知道芥川对甜食没有抵抗力。 这两个人相处起来完全是老夫老妻,呸,很熟悉很亲近的朋友的风格啊。 不是,你们俩难道不是今天才见面吗? 第19页 明明刚刚还在互相打招唿,看上去一点也不熟啊? 怎么就突然,这个关系跟超进化了一样? ——咱就是说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过于快速了啊芥川! 第10章 芥川自己不觉得快。 他总觉得……他们就该这么相处才是。 五条悟还想给芥川塞其他甜品——比如巨甜无比的红丝绒蛋糕,但被芥川推着他的脸拒绝了。 「不要。」 「一口,就一口。」五条悟接着凑过来,他心里总盘旋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也不避讳,就这么说了出来,「我说过,所有的东西,我都带你再去体验一次。」 不仅是蛋糕,还有……我所拥有,我所经歷的一切。 芥川垂眸,眼底似乎柔软了些。 他嘆了口气,顺从本心回答。 「我说过,你……不必这样的。」 滋啦—— 又是这熟悉的声音。 看来,似乎又要播出一点超出少女所放送的栏目的时间线的东西了。 【 「不,不要——」那道声音堪称悽厉。 镜头拉开,白髮的青年瞪大了那双苍天之瞳,周围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暴力轰炸搞出来的孔洞——他双手双脚都被黑色的液体捆缚,拼尽全力挣扎,那奇怪的黑色粘液却极富弹性,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你无法阻止我,神子。」冰冷的女声明明称唿着神子,却莫名让人听出三分嘲弄。 五条悟用尽了方法,都没法挣开那噁心的玩意——而他的挚友,夏油杰,已经在刚刚被削去了四肢,鲜血将那片土地染成暗红。 他的嗓子发出嘶哑的痛唿,断断续续的让人揪心。 女人的眼睛幽深无光,黑色的纹路像是血管一样,又像寄生的吸血虫,就那么趴在她身上,而那张脸,那张脸—— 正是……家入硝子。 她没有表情,肤色呈现出一种青白,更显得那黑色的纹路诡异至极——而那黑色液体,不断的从她身上鼓动出来,如同一个又一个疱疹破裂,泛起黑色的水花。 噁心至极。 五条悟的怒火几乎已经要压制不住。 「从我朋友的身体里,滚出来啊——」五条悟勐的抽动身体,这下是下了死力气,咒力被灌输到四肢百骸,几乎是拼着被这些东西割成碎片也要挣脱去的。 终于,近了,更近了—— 但下一秒,那些从未离开,在他身上扒着的黑色液体一拥而上,再次把他脱回原地。 在星浆体事件之后,五条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无力而绝望。 那个女人是在一个清晨,突然出现在咒术高专门口的。 头顶着奇怪的缝合线,穿着一身病号服,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刚出生的,婴儿。 夜蛾正道直接傻在了原地。 那女人似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肢体,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 他们打电话叫人把女人送去医院——但第二天她照旧会出现在那里。 一连几次,让咒术高专的众人不堪其扰。 他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最终,他们选择了不去管那个女人。 反正到晚上,她自己会离开。 ——但是,没有人想过,那会是噩梦的开始。 】 五条悟连蛋糕都不吃了。 六眼告诉他,那确实是他的两个同期好友—— 他们,在自相残杀。 不,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五条悟紧盯着家入硝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不是她。 她,不是她。 「反目成仇吗?」夏油杰愣在原地,对自己未来的惨状苦笑一声,转头对硝子一脸认真的说道,「硝子,对我心有不满的话,还是现在发泄出来吧。」 那样,未免也太痛苦了些吧? 被削去四肢,如同一个被扯坏的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 「我要是对你心存不满,现在就应该把你的头都打掉。」硝子冷哼一声,「看不出来吗?那东西不是我。」 「啧,死了还要被偷尸体,我招谁惹谁了啊,死后都不得安宁。」硝子发出了响亮的咋舌声,还翻了个白眼。 果然,五条悟后面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家入哨子,大概率已经死亡。 咒术界这边一下子炸开了锅——他们本来没把什么末日天灾放在心上,手里捏着强大的武力,他们肯定自己只会是在末世里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些人。 这些人也不过把天幕当成乐子看——结果一上来就给他们来了个大的。 连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都拿那东西无能为力——周围的痕迹他们当然清楚,那就是五条悟最常见的几种攻击方式造成的,上面还有五条悟的咒力残秽。 但是,很显然,最强的两人,带着一个奶妈,还打输了。 连他们的最强战力都……这下,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把五条悟召回来!」那群烂橘子聚在一起,「从现在起,他必须一天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我们的安全!」 五条悟看到了发过来的信息,撇了撇嘴。 没看见天幕上的他带着两个并不弱的同期都打输了吗?搞得好像他真的能保证这么多人的安全一样。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大概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无下限是咒力作用于空气的结果,甚至算得上一种概念,咒力攻击对那玩意没有用,那玩意也无法越过被施加了咒力的空气——也就是无下限,对他造成伤害。 第20页 ……也许吧。 五条悟的心底隐隐不安,他看向芥川,正巧,芥川也在转头看向他。 犹豫了几秒,芥川还是伸出了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没关系。」 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类,我们,团结一致,总能渡过的。 「嗯。」 这种粘液一样的东西,老子记住你了。 五条悟眼罩下的六眼微微眯起。 【 五条悟有时候会在门口碰见那个女人。 一见他,女人就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一点声音,憋急了才会发出几声短促的气音。 五条悟一开始还饶有兴致的去听,最后发现听不出什么东西,又百无聊赖的走开。 这样,一晃眼就是三个月。 家入硝子忍不了了。 「那女人为什么能进入天元的结界?」硝子站在楼上,指了指远处的女人。 旋即,她皱紧了眉头。 是错觉吗? 那个女人,刚刚是不是突然抬起头,在盯着她看? 就好像发现了她在看她一样。 可是教学楼离校门口,少说有几百米——一个重病缠身的疯子,又怎么会如此敏锐? 「她在说什么?」硝子总感觉有点问题,「筷子?」 「别看啦,这女人神神叨叨的。」五条悟走到窗边,一把拉上窗帘,「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感觉怪怪的。」 「你又熬夜打游戏了?」家入硝子挑挑眉,「杰都已经走了——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把教师资格证拿到手吧。」 「他走了我就不能打游戏了?」五条悟大声喵喵喵,「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 「哦。」硝子白他一眼,「真为下一届的学生感到悲哀,居然是这样的老师给他们带课。」 「怎么了怎么了!我还是最强呢!」五条悟更不服气了。 家入硝子迈步往教室外走去。 「哎?硝子你干嘛去?」正在「吵架」的五条悟被对方发出的一个断聊彻底ko,见家入硝子是真的要走,赶紧跟了上去。 看方向,应该是去找那个女人。 「硝子要去给她治病吗?」五条悟今天戴的墨镜,头髮放下来的时候,一眼看过去就能确定这人就是个大帅哥,但此时他正毫无形象的搂着硝子的肩膀,一步三晃的朝门口走去,「我记得反转术式,不能治精神病的吧?」 走到一半,五条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得了,快出你的任务去。」硝子不耐烦的打掉了他的手,「我去看看她,总不能让她就这么待在校门口。」 「要不你还是等我回来……」 五条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家入硝子不耐烦的打断,「带着你做什么?你是会治病还是会开药?一个生了重病,瘦骨嶙峋的女人,我还不至于连这点力气也没有。」 「还等你回来?等你回来都凌晨十二点了——得了,快走吧你。」 五条悟压下心底的怪异,在临走前还特意查看了一下门口的女人,确实如同往常一样——五条悟皱紧了眉头,却不得不被那一道又一道的,催命符一般的铃声给叫走了。 长时间的正常就是完全无害吗? 这就像极了那不喷发的活火山和海啸前的退潮,一旦爆发,那就绝不止是一点点小事那么简单。 平静,从不意味着安宁。 】 「做个最坏的打算,那时候我就已经没了。」硝子点了根烟,却不抽,「难得发次善心,啧。」 「这种善心还是不要发比较好。」夏油杰诚恳建议,「实在是有些太危险了,硝子。」 「我知道了。」 看到这一幕,和之前对比,聪明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真是巧合呢。」太宰治在刚刚就打起了精神,他当然听说过咒力,也知道咒术界的存在—他那个血缘上的父亲,每年可是要花不少钱打点这些咒术师,就为了一年一次的家庭清扫。 当然,也许还包含一些其他的东西,谁知道呢? 太宰治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恰好的被电话叫走,怎么看怎么透着怪异。 ——实话说,五条悟反而没有往这方面想,一是他的任务本来就很多,二是咒术界就家入硝子一个珍贵的妈妈,那群老东西还要依仗她呢,又怎么可能对她动手。 可若是有人操纵,又是谁让这个女人日日来此,又让她身上的定时炸弹,恰好的在一个五条悟不在的日子爆发呢? 第11章 【 等到五条悟回来,硝子和门口的女人都消失了。 五条悟站在空荡荡的校门口,紧皱眉头。 这里可没有什么监控,五条悟去了他们最可能去的地方——医务室。 没有人。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五条悟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又打了十几通电话,甚至让五条家的人也出去找—— 一无所获。 天色已晚,夜色吞噬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黑暗笼罩了这片土地。 家入硝子在五条悟转头的瞬间,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 她是凭空出现的。 「硝子!」五条悟几乎是瞬间就赶到了她身边,「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快快快,告诉我,我也要玩!」 第21页 六眼没有给出警告,五条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还是丢开这些不愉快,笑着和硝子开起了玩笑。 如此神奇的躲藏方法,要是他学会了,以后岂不是可以随时随地逃掉那些他不喜欢的任务了? 五条悟想去搂她的肩膀,却被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走。」 「你说什么?」五条悟想要凑近,又被躲开。 「悟,走!!!」 黑色的波浪翻涌出来。 五条悟试图躲开,却依不可避免的粘上了一点黑色的液体。 它们在喷涌——从家入硝子的五官七窍中溢出,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变成了噁心的粘液潮。 「什么玩意!好噁心好噁心!」五条悟甩了甩手,黏在裤腿上的黑色液体好像虫子一样,试图钻进他的皮肤里——却又被无下限完全挡住。 「硝子以后游泳还是去正规一点的场所吧,这黑泳池只会洗黑澡啊——」 五条悟干脆伸手去拽那些噁心的东西,试图把它们从家入硝子身上弄下去。 ——在六眼的感知中,家入硝子依旧是个活人。 她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 黑色的浪潮张牙舞爪,似乎怎么也拽不完,让人不禁怀疑,这具不足一百五十斤的身体里,究竟是怎么塞得下这么多黑液的? 就算把内脏血肉都用黑液填充,这些也绝对超过了硝子的体重。 五条悟还在动作的手顿了顿。 】 家入硝子轻嘆一声,果然。 「如果不是悟的无下限挡住了它。」夏油杰皱紧了眉头,「它想要……通过你来寄生悟?」 「看样子是这样。」家入硝子抽出根烟点燃,「你不是都已经叛逃了吗?还来做什么?」 「叛逃是叛逃,你们是你们。」夏油杰笑着说道,「更何况,我还没叛逃呢——硝子,你干嘛这么笃定啊。」 「是吗?」烟雾缭绕之间,两人突然都沉默下来。 他们,当然是笃定的。 他们都知道,夏油杰一定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又何必多问呢。 「是寄生呀。」太宰治饶有兴致的坐起身,「看样子,还是会进化的寄生呢。」 之前就已经放过了,那个东西,已经可以说话了。 比这会的木偶灵动了不知道多少倍。 ——会进化的怪物。 只有一个? 不,不止一个。 太宰治与江户川乱步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这种东西可不好处理。 人还活着,就会更加棘手。 【 「硝子?」他的话语中有些茫然。 他手中抓着的黑色液体,在重力的作用下从指缝中流下去,它们极其努力的想要扒在他手上,却不得不在那一层空气的阻隔下被迫坠地。 「硝子?」他还在试图叫她。 没有回答。 黑色的液体还在无限制的涌出,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似乎是女孩无声的回应。 五条悟突然不知道该去叫谁了。 其他咒术师受伤的时候,他可以去找家入硝子——但现在是硝子受伤了,他……该去找谁? 「家入硝子」突然抬起了头。 「硝子——」五条悟眼中带了些希冀。 她抬起手,黑色的浪潮鼓动起来。 「悟!」夏油杰刚到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五条悟呆傻傻的楞在原地,而在他面前,是比两个五条悟还要高的黑色浪潮,已经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但五条悟似乎没有动作的意思。 夏油杰命令咒灵挡在五条悟身前,用咒力将黑浪打散。 但很可惜,预估错误,咒力甚至不能让它被阻碍半分。 夏油杰怔愣了一瞬,就要跑过来拉走五条悟。 「等等,杰!不要过来!」五条悟如梦初醒,一个瞬移离开攻击范围,又拒绝了夏油杰靠近他的动作。 黑色浪潮扑了个空,又朝这边涌过来。 「离它远一点!不要沾到它!」五条悟手中蓄力,「硝子!你清醒一点!」 「硝子?」夏油杰愣了一下,看向那一片黑色的浪潮,中间有一个人影,看上去极为熟悉,夏油杰突然想起了什么。 「悟!硝子说,如果你再见到她,不要留手!」 「什么?」 「硝子给我发了简讯……」夏油杰一个闪身躲开黑色的液体凝聚出来的触手,「三个小时之前——她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我的手机在今天下午被意外损坏了。」五条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我没收到什么消息。」 「接着。」夏油杰把自己手机抛给他,「密码你知道。」 「还没换啊。」五条悟挑了挑眉,熟练的解锁,刚进去就是两条简讯。 ——告诉五条悟,我打不通他的电话。那个女人身上有问题,指缝耳廓都有一种很奇怪的黑色液体,我採集了一些样本,送去xx化验中心了,报告得一周后才能出来,她不肯进高专,我先送她回医院。 第二条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那东西,会影响意识,对,快,不对,不只,错……【乱码】 紧接着,是最后一条。 ——如果再见到我,不要留手。 第22页 】 硝子肯定意识到了什么。 不要留手…… 「喂,你没发现吗?有人在故意支开你耶?」太宰治沖五条悟恶劣的笑了笑,「不会吧不会吧?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吗?」 「要再来个柠檬派吗?」五条悟却转头问芥川,「很小的,只有一点点。」 说着,他还用指尖比了一下大小,用自己的指甲盖表示真的很小。 「我吃不下了。」芥川摇头拒绝他,还补充证明般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胃部,那里微微鼓起,「真的。」 「好吧。」五条悟遗憾的揉了揉芥川的小肚子,「下次我请你去吃别的菜吧?我记得有一家还不错的义大利餐馆。」 「唔,要甜辣酱。」芥川看向五条悟手中的小份天妇罗,而他正在拆酱料——这家店似乎为了方便,直接用了现成的料包,也给了芥川不同的选择。 天妇罗的味道很香,很快瀰漫在了整个会议室里——而这人毫不在意的接着拆包装,显然是要接着吃吃喝喝,自然的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场合。 对他来说,在哪里做什么都是应当的——是什么给予了他如此的自信呢? 很有意思啊。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闻着空气中的炸天妇罗的味道——实话说,不少人都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森鸥外微微一笑,吩咐属下去准备餐点。 「不是不吃了嘛。」五条悟话是这么说,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止,精准的伸进了甜辣酱里,「吶。」 芥川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咬。 这两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 就好像屏幕上的事情和他们无关一样。 明明应该是他很亲近的人吧? 【 两人这会还游刃有余,躲开黑水那太过笨拙的动作显然还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是,很快,他们发现——那个黑色浪潮的进步速度堪称恐怖。 从一开始的可以被打散变得越来越粘稠坚韧,越来越灵活不说,甚至还开发出了各种其他的技能。 躲开它变得越来越艰难。 「不行,我们没有办法反击。」夏油杰身上已经都是冷汗了,他艰难的躲过有一波攻击。 「那不如我们停下来如何?」熟悉的声音响起。 「硝子?」夏油杰的动作一顿,却在下一秒,那一滴黑色液体沾到了他的手背上。 「杰!」五条悟瞪大了眼睛。 「过来。」家入硝子轻笑。 夏油杰不受控制的前进。 「让我想想。」家入硝子挂着完全不符合她性格的笑容,表情玩味,「我记得她记忆里有个好玩的小游戏——叫人彘。」 五条悟一把拉住夏油杰,阻止他前进。 「没有用哦。」明明在他手中的夏油杰勐的被黑色的液体吞噬,完全消失了。 下一刻,他直接出现在了女孩面前。 血肉飞溅。 「没关系,等我进入你的身体——这些,哦,叫血肉,它不重要。」家入硝子还在笑,「反正都会长出来——」 】 她,不,它已经更类人了。 会说话,会思考—— 或者说,她似乎终于消化完了那些人的记忆,完成了真正的「进化」。 绝对的类人性。 更加棘手了。 看样子它还可以寄生多人。 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咒力无用。 太快了。 它进化的速度太快了。 从笨拙的捕猎到极为灵活,似乎这两个最高战力反而成了它的试刀石,为它的不断进化做累积。 这样的东西不只一只…… 【 镜头转回现在。 五条悟几乎要绝望了。 他第一次觉得,无下限也是一种阻碍,他被迫的在自己的保护壳里,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个人去死。 火色的花瓣飘荡。 蔷薇枝逐渐生长。 】 第12章 【 蔷薇花在各个地方盛放,黑色的液体仅仅只是碰到花瓣,就尖啸着化作青烟。 火色就如同未尽的希望一般,扑了人满面。 「不,怎么可能!」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甚至堪称怨毒的盯着五条悟身后。 「你,你怎么——」 「闭嘴。」冷淡的声音响起,黑色的轻纱从五条悟划过,如同云雾一般,只留下蔷薇沁香的气息。 来人身披黑色的斗篷,只看得到他口罩和兜帽中间一点雪白的皮肤,以及一簇新雪般的发尾。 蔷薇花瓣还在飞舞,那些黑色的液体仿佛见了阳光的鬼怪,不敢触碰花瓣,只能不断缩小——它们在试图「逃回」家入硝子身体里。 因为黑衣人站在他身边,那些缠着五条悟的黑色粘液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退,刚刚那股几乎要把他绞死的力道——当时甚至让无下限所隔开的那附近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可是如今,那噁心的东西就像老鼠见了猫,逃窜的比谁都快。 真是可笑。 五条悟顾不上满身的狼藉,站直身子就要往两人那边扑。 「他们是你的朋友?」神秘人开口问他。 「对,我,对,我得叫急救车——」五条悟顾不上那么多,他的反转术式只能给自己使用,夏油杰的伤势太重,他自己显然根本没有办法处理。 第23页 硝子也…… 随着芥川的前进,蔷薇花枝毫不犹豫的穿过硝子的身体,把她钉死在地上——那些黑液又想逃跑,可那些蔷薇花枝已经团团围了过来。 似乎是饮饱了鲜血,蔷薇花开的更漂亮了,一朵接着一朵,艷丽又诡异。 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 五条悟只匆匆看了一眼,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他能做到的只有去找医生。 随着黑液的消弭,硝子也无知无觉的躺在了地上—— 他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手机,却一无所获。 ——他的手机在今天下午意外损坏了。 五条悟呆坐在地上。 鲜血还在不断涌出,似乎无穷无尽一样流出来,他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还有……痛苦。 痛苦。 血液润湿了地面。 雪白的神子被血污脏了脸颊,点点红芒像极了那蔷薇花——他茫然的回头望向那个被火色蔷薇所包围的黑色人影。 他似乎是在求助。 像是稚童一般的,求助。 芥川嘆了口气,蹲了下来。 他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应该是能救这个人的。 「蜘蛛丝。」芥川将手覆在地上被削去四肢,气息奄奄的男人胸口,白色的丝线交织,拾起地上的断肢—— 不过十几秒,夏油杰便復原如初——只是人依旧没醒过来。 芥川干脆的移开手掌,去看女孩的伤势。 白色的丝线再次交织。 但这一次他没有移开手,直到家入硝子咳嗽着醒来,芥川才站起身。 ……这个女孩,让他想起了银。 不知道银现在怎么样了。 首领莫名其妙的派自己来东京出差,说是要向咒术师们索要一些资料和咒具——但这种事情一般可不会派他这种武斗派来,可这次,不知道为何,首领却让他来谈合作。 他才放下行李,刚准备去东京那边的商业街看看——这路可真够远的,这些「老牌世家」,总喜欢把宅子建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好消息:他找到城镇在哪里了。 坏消息:他在回来的路上迷路了。 然后就遇到了这东西——当他体内的枝条都开始躁动的时候,芥川思考了一瞬,从旁边的购物袋中抽出了一匹黑色的布。 生物会被进食慾所困扰。 我饿了。 芥川微微垂眸,猎物既然已经送到嘴边,那当然是不可不吃—— 我的花也饿了。 那是布是银让他带的,似乎是什么进口布料,要找裁缝去做新裙子的。 芥川把它对摺了一下,简单的披在身上试了一下,又想了想,脱下了黑色的长外套,只留下黑色的打底贴身长袖,再戴上本来用来防尘的黑色口罩,确保他们看不清自己的样貌。 接下来,他打算用一下……不在港口黑手党记录里的能力。 小孩子不能饿到。 成长……是需要养分的。 芥川也想试试自己的实力嘛,更何况,那黑色液体让他觉得很饿。 花枝搅动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 它想说什么呢? 或者说……它认识芥川? 太宰治看了一眼芥川,却发现本人压根就没有把注意力分到天幕上,正在拿着一本不知道写了什么的书,和五条悟凑在一起翻看。 太宰治走过去,也想看看写了什么——但刚站定,两人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把书合上了。 明明他还「特意」学过相关的技能,就叫太宰治改良版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在你身后吓你一跳步! 简称太宰式猫步! 哪怕只有一眼,太宰治也得出了些结论。 那书大概率是私印,根本没有书名之类的东西,看上去很厚,半新不旧的不说,边边角角还有些毛躁。 而且,这本书……没有字。 为什么要去看一本没有字的书? 五条悟沖芥川眨眨眼,芥川懒得理他,「哪来的?」 「买甜点的时候,别人送的。」五条悟用他那双苍天之瞳盯着芥川回答道,一副好相貌,做出这种可怜巴巴的表情,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你不喜欢吗?」 但很可惜,现场吃这一套的实在不多。 芥川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再多问,只是把书抱进了怀里——五条悟忍不住笑出了声。 「哇哦——好身材嘛!」 看到芥川脱下外套,只留下微微紧身的黑色弹力内衬——修长的身材配上薄薄的腹肌,看上去极为漂亮。 可惜,下一秒就被不懂事的黑纱给盖了个彻底。 啧。 怪不得这小子这么粘芥川。 现在,甚至还背着自己有了小秘密! 小秘密!!! 太宰气鼓鼓的撕开一包粗点心塞进嘴里。 江户川乱步看他一眼,冷哼一声。 他才不是幼稚的小孩子,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更不会和某个心理年龄三岁的小朋友生气。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吃掉我的粗点心啊!!! 那可是我刚刚!刚刚才拿到的! 不过,有一说一,森先生派芥川出去作为一场谈判的主事人,怎么看怎么离谱。 是可以揪着森先生的衣领问一句你疯了吗的程度。 第24页 他甚至没有派人跟着芥川。 奇怪,很奇怪。 究竟是什么情况,能让芥川一个人去做这件,嗯,实话说就是完全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除非,这件事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而森先生,要的就是不成功。 但是,放芥川一个人离开这件事还是很奇怪……或者就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参与。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 这一招,像极了当初…… 不,芥川银还有利用价值,而且……她没有异能力。 没有必要让她去死,这反而会让芥川和港口黑手党离心。 那么,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森先生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才一定要让芥川银去死呢? 不,或者说,为什么一定要让芥川,不参与呢? 【 芥川救了两人后就要离开,却被家入硝子叫住。 「你,您可以留个联繫方式吗?」女孩揉了揉肩膀,那里刚刚还是个血洞,她难得的用了一次敬称,见芥川没有停步的意思,她又向前两步,「或者,您叫什么名字——」 …… 芥川停住了脚步。 「随你。」微微侧头,女孩看上去和银有几分相似——或者说,正因为他有一个妹妹,所以他格外能够与女孩子们共情。 他承认,来救三人,确实有一部分家入硝子的原因。 「离开这里。」他好心提醒她,「夜晚并不安全。」 他就像一阵蔷薇色的风,在夜色中飘远了。 五条悟承认,他真的对那惊鸿一瞥难以忘怀。 黑色与火色交融,蔷薇花的优雅和黑夜的神秘汇集,在他的裙摆装点。 不,那不是裙摆。 可是那朵朵蔷薇在他脚下盛开的样子,像极了童话书里女神的长裙。 五条悟在长大后才找到什么叫做童年——这童话书还是杰和他一起看的,不知道是哪个版本的暗·□□。 五条悟到现在还以为白雪公主是吸血鬼呢。 ——唯有神明行过之处,污秽才半点都不敢侵扰吧? 六眼的世界里,这片土地是前所未有的干净。 还有没有散去的蔷薇花瓣,点点星星的点缀着——那股花香还缠绕在鼻尖。 六眼告诉他,那个人啊,不,祂不是人。 却顽强的,保有一颗人心。 一颗人心。 五条悟盯着芥川离去的道路看了许久,蓦然笑出声来。 是会特意拯救我们的小神明呢。 小神明,当然得归神子养,不是吗? 「愣着干什么!」家入硝子努力把地上的,还软绵绵躺倒着的一大坨夏油杰给抬起来,「过来帮把手!」 芥川回到他放东西的小巷,墙角处那个显眼的白色袋子早已不翼而飞。 芥川嘆了口气,东京的治安也没好到哪里去嘛。 不过是几个纸袋,倒没有必要大费周章——芥川利落的翻身上墙,又藉助罗生门往上攀了几步,终于在粗壮的排水管背后取下来个不起眼的黑色袋子。 他倒是想要把东西放进罗生门的空间里——只是一想到里面还有不知道多少具腐尸,他就一点也不想把这些东西放进去了。 本来罗生门是只进不出的——但芥川最近发现,它似乎也在进化。 改天给它做个大扫除吧。 芥川默默决定,大扫除的地点就定在乱葬岗好了。 】 第13章 罗生门确实有着收纳的功能,但是一般情况下,所有人都默认它只是一个尸体收纳站。 谁也不知道被罗生门吞下的东西去了哪里。 ——罗生门,拥有着截断空间的能力。 而现在,它似乎变成了一个……独立的随身空间。 神明,哈哈,神明。 这些能力集于一身,倒真的称得上神明了。 但是,神明啊,仅凭这些力量可不够呢。 太宰治哼笑一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若说是伪神的话,他们也曾斩落过。 一个作家,一只野犬,一个神明,一个救世主。 被歌颂者。 不过,就算如此,也绝不可能妨碍他们的精心设计,处处利用。 我们天生就是不敬神的人。 「森先生,打一些主意之前最好还是看看合不合适吧?」太宰治微微一笑,现在该是他们出场的时候了。 横滨是三刻并立的。 绝不可能让港口黑手党一家独大。 「如果你们不能好好照顾……银小姐的话,武装侦探社很乐意接手哦。」 不可能的。 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除掉这所谓的神明,接着维繫这岌岌可危的三刻。 或许以往的他们真的会这么做,但现在不行。 绝对,不行。 还有一个未知的灾难正在等着他们。 从天幕给出的情报来看,他们大概率没有能力解决问题。 除了依靠所谓的神明——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神明,至少现在,或者说,对那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来说,是有必要的。 太宰治蓦然一笑,未来,哈,自己居然在考虑什么未来—— 真是可笑。 那就让他独立出去,不属于任何势力——透明人,无权无势,什么都好。 第25页 只是,绝对不能成为三刻构想中任何一方的助力。 冰冷的理性警告他们。 ——横滨,不需要神明。 太宰治讨厌这些算计,但又长于这些算计。 他知道他该站出来,又不可避免的觉得噁心。 ——我倒是想看看芥川的作品了。 一次次与他们同流合污,怎么不是一次次的侵蚀与崩溃呢? 太宰治一边和森鸥外对峙,一边神游天外的想着这些东西。 或许,我会成为他的忠实读者也说不定? 文字有着足够的魅力,而这魅力,确确实实的吸引到他了。 太宰治扬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森先生也明白的吧?这可是……大义呢。」 你确定,要逆着人流前进? 接下来,大概会放出一些,不太友好的事情呢。 「当然。」森鸥外也笑眯眯的接下话,「港口黑手党一向是武装侦探社的朋友,不是吗?」 朋友,呵。 太宰治嗤笑一声,「朋友——当然,我们可是好,朋,友呢。」 互相背刺捅刀的好朋友。 森先生,对于织田作的死,你想必一定很有说法吧? 「作为唯一的亲人,银小姐的安危令人担忧,芥川,你有什么想法吗?」森鸥外没有接话,反而是看向了芥川。 芥川抬眼看过来,似笑非笑的目光没来由的让人有些心生寒意。 「我相信,森先生早有安排——不如您先说说看?」芥川靠在椅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场好戏,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被打断呢。 明明是坐着,看上去也矮人一截,却在气势上稳稳压住了两人。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我已经签署了调令,芥川银会去往文职工作。」森鸥外也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安排。 至于芥川? 现在的他不需要,也不能由自己随意调动。 失去了一员大将啊—— 「是港口黑手党的工作还是森氏会社的工作?」太宰治丝毫不落下风,两人针锋相对,空气中满是火药味。 芥川摆明了态度不插手,这是确定他们最后商讨出来的方案会合他心意? 太宰治再次看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弟子,第一次觉得他似乎真的从自己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现在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 「当然是森氏会社的。」森鸥外适时的做出让步,假笑道,「我们是正经会社,向来只做合法生意。」 合法。 横滨真的有这东西吗? 夜晚的枪战白天的商战,森先生可一次都没有手软过。 真假啊。 披上西装打上领结,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可以通知后一个月内离职吗?」太宰治知道这大概已经是森鸥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但是不妨碍他在这里再噁心一下森鸥外。 ——银现在放在谁手上都有可能带来过于巨大的利益和权利倾斜,让三刻构想岌岌可危。武装侦探社可以不争取,但政府方却一定会争取。 不是异能特务课,而是政府。 到时候,到底谁能留下这把「钥匙」,说是各凭本事,其实…… ——银一定会去政府机关工作。 芥川并没有对这个结果多加干涉,实话说,在这所谓的三刻构想之下,政府部门确实是银最好的去处。 他没有打算现在就推翻三刻构想——哪怕这只是愚蠢的过家家。 没关系,社会秩序会在崩坏后重置。 在此之前,身处政府机关单位的银的安全一定会被最大限度的保障。 或许,曾经的泣血般的痛苦与遗憾,也算得上得到弥补? 芥川茫然的按住心口,如海浪一般涌上来的酸涩与悔恨让他几乎要落泪。 银不会死的。 不会死掉的。 他会拼尽一切的保护她。 【 取走东西后,芥川没有多做停留,提着袋子便离开了。 第二天还他要去会见一些咒术界的高层。 嗯,可以在会议上补觉。 随着月亮的画面消失,视频似乎走到了尾声。 】 【幕间休息】 四个大字横亘其上,把人不上不下的吊了起来。 事实上,外面现在也确实已经华灯初上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整天了。 神奇的是并没有什么疲累的感觉,仅仅只是有一些倦意提醒着他们—— 确实是该休息的时间了。 这天幕还挺会参考人类的作息时间。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这里是政府方面安排的,港口黑手党负责安保工作,实打实的安全可靠。 他们在此次「事件」彻底结束之前,会住在这里一段时间。 有引导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各自的房间——五条悟死缠烂打,表示自己没有被安排房间,所以要和芥川住一起。 尽管旁边的工作人员礼貌提示他们早已安排妥当,五条悟却充耳不闻,看上去一点改主意的意思都没有。 「不可以。」芥川摇头拒绝他,又生涩的把手放在比他高了将近一个头的大号缅因猫头上揉了揉,「乖。」 五条悟愣了一下,然后自然的在他手心蹭蹭。 第26页 这是一定不答应的意思了。 尽管不情不愿,五条悟还是被带走了。 就算被带走,依旧一步三回头的表达自己的不愿意——像极了被迫拎去别人家借住的大猫。 而等到出了那扇门,五条悟的表情骤然变回了日常的模样—— 他把挂在胸口的墨镜重新戴上,挺拔的身形配上大长腿,颜好毛靓的高贵猫猫撇了一眼带路的女孩,高冷的丢下一句,「我要住芥川旁边。」 「不可以哦这位先生。」女孩微微鞠躬,但拒绝了五条悟,「芥川殿下的周围已经住满了呢。」 「让他们换房。」从小到大,五条悟想要的就鲜少有得不到的,他自然而然的养成了一副狗脾气—— 体贴当然是有的——其一得是他愿意,其二还得是他愿意。 在这种事情上,指望他体贴的让步,显然,完全不可能。 「抱歉。」女孩仍旧微笑鞠躬,像极了被设定好的机器人。 五条悟微微拉下墨镜,那双冰冷的苍天之瞳锁定了她,就这么看了她几秒后,五条悟突然把墨镜戴好,「不为难你,叫你们经理出来。」 女孩只感觉自己全身都是僵硬的——闻言她差点维持不住被长久训练出来的优雅礼仪,几乎是小跑着去找了经理。 太可怕了,那个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经理听完她的话,摆摆手让她去做别的事。 看着经理离开,女孩悄悄捂着胸口喘气——这个人在芥川殿下面前和刚刚在她面前,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可恶,我居然还差点因为他的池面脸而心动!!! 「您好。」经理鞠躬的弧度都和那个女孩一模一样,五条悟也再一次坦然接受了别人的鞠躬礼——指望他和那群日本人一样笑着回礼,再面对面互相鞠躬? 做梦! 五条悟坦坦荡荡的模样莫名让人觉得他就是理直气壮的那一个——天知道经理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芥川殿下周围的房间里住着的都是政要名流,我们可能不太方便调换……」经理耐着性子解释,但显然,五条悟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随便让谁让出来不就得了?」五条悟不耐烦的回答她,「芥川住在哪里,带我过去。」 经歷了一番「友好」交涉,住在芥川隔壁的隔壁的某个大冤种含泪搬去了五条悟原本的房间。 经理挂着谦恭友好的笑容,再次暗自庆幸自己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轻易轻视任何一个人。 谁能知道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穷学生竟然是隐世家族的家主啊!!! 虽然五条悟穿的一点也不穷就是了——看似简单的衣服实则私人订制,墨镜侧面镶嵌的黑色钻晶和宝格丽的标识都明晃晃的告诉着所有人,这东西身价不菲。 但身价不菲是一回事,一个电话赶走一位高级官员是另一回事啊! 感情您不止有钱有颜,还有权是吧? 经理第一次真情实感的仇富了。 芥川在会议室多留了一会——森鸥外有话要和他说。 「不论如何,芥川君,港口黑手党一直是你的家。」森鸥外拉拢人心的时候也可以显得亲近又温和儒雅——任谁都想不到,这会是一个黑暗中的庞然大物的首脑,指挥着它的伥鬼干着让无数人生不如死的事情。 也有人因它得生得利,但还有人因它死无葬身之地。 它就像横滨的黑暗面,死死的粘在每一个横滨人方方面面上。 「森先生想说的只有这些吗?」芥川的目光几乎要把人心都剜出来看一看,他依旧没有起身,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半睁着眼睛看他,「我当然会记得您的恩情——还有呢?」 这可不像记恩,倒像是记仇。 不,更像是俯瞰人间的神明,随手垂下的蛛丝。 那便祈祷吧。 森鸥外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出门——外面守着的黑衣人和中原中也等人跟在他的身后,接待人员躬身的弧度都低了不止一度,看上去几乎要九十度对摺。 也对,这里,港口黑手党可是占了一半还多的股份呢。 中原中也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的灯还没关,一部分工作人员还在外面等他——芥川对着中原中也微微一笑,在他身后,却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鼓动着。 像是……枝条? 第14章 应该是看错了。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在首领看过来的前一秒跟上大部队。 可是,真的是错觉吗? 芥川用指甲轻轻划开手腕的皮肤,没有血液渗出,就仿佛只是披了一层皮的怪物一样,只留下些苍白的断面。 嫩绿的新芽悄悄冒出头。 芥川唇角忍不住带上了三分笑意,微微揉了揉新芽,感受着那一点痒意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满足。 我将逐渐完整。 芥川站起身,新芽自觉的缩了回去,还不忘把那道口子关上——对如今的他而言,那堪称恐怖的自愈能力已经让这里的皮肤完好如初。 见他出来,门口接待人员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引路。 芥川的房间是靠顶层的一间,这间房角度正好,把半个横滨尽收眼底不说,还看得到不远处的大海。 也算是名副其实的海景房了。 夜晚的风微凉,芥川靠在阳台上,海风卷过髮丝,带来几分自由的气息。 第27页 自由。 「请坐。」芥川轻声道,「窗帘拉上了,随意就好。」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带着笑意的男声响起,靠近阳台的白色桌子旁,一个男人施施然坐下。 「还未自我介绍。」男人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不错,茶香悠远绵长,怕是泡了三道才出色。」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芥川不带停顿的把这一长串名字念了出来。 「死屋之鼠。」 天人五衰。 他什么都知道。 费奥多尔蓦然一笑,「你觉得,人应该有理想吗?」 「当然。」芥川隔着玻璃,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有,他的目光悠远,竟不像是在看着人间了。 「那您也认为,人应当为了自己的理想奋斗,不惜一切代价……吗?」费奥多尔晃了晃杯中的茶,突然换上了敬称。 他在问神。 「人应为了全人类的福祉而奋斗。」芥川轻笑,「所有的人,都是人。」 「可是他们依凭着超越他人的能力任意欺凌,欺压他人,难道不应该让他们消失吗?」费奥尔多是问题逐渐尖锐。 「追求一切的平等,又何尝不是不平等——你在追求这份平等的路上,创造了更多的不平等。」芥川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的灵魂都看的透彻。 要穿过那轻薄的皮肉,看到他那一颗鼓动着的心。 你求的这份平等,路上牺牲了多少人? 你又把自己置于何地? 你的理想,你真的没有背离它吗? 费奥尔多握紧了手中小巧的茶杯。 它无声湮灭。 「哦?看来您并不认同——我要实现我最终的目标,那过程就绝不重要。」 「过程中的人不重要,那结果的人还重要吗?」芥川微微一笑,只要人变成可被牺牲的代价,过程和结果,还重要吗? 费奥尔多站起身来,目光微冷。 「看来您不愿意,告辞。」 「理想啊,是天上的月亮,和脚下的泥。」芥川转头望去,今天的月亮很圆,如同明镜一样悬于高空。 嗯,还像……银手里的花灯,还有中华街的大包子。 费奥尔多愣了一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击中,莫名的竟有了些许触动。 为追明月得我意,身入污淖绝不悔…… 原来,你竟然……是我的知音吗? 从费奥尔多的角度看过去,芥川几乎要融化在月亮清凌凌的光里。 那是……神明。 「我明白了。」他向后退去,知道走到墙角的阴影里,「多谢您。」 他明白了什么? 芥川疑惑的歪了歪头。 总感觉,有些奇怪的误会产生了呢。 其实芥川要告诉费奥尔多的,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就算追到了月亮,路上沾到的泥也不会消失。 理想的崇高是理想的崇高,现实的悲恸是现实的悲恸。 罢了。 今天月色很美,没必要为了任何人或事错过它。 —————— 「唔……不要!」 黑子哲也勐的从床上坐起来。 今天,他也看到了那个直播,不知为何,在见到「家入硝子」的时候,心中总是会涌起一股异常排斥的感觉。 睡的太晚了。 黑子哲也嘆了口气,月光撒在他的被子上,看上去像极了篮球场关门前的灯光。 别想了。 过两天就是全国大赛的准决赛了,要休息好才行…… 黑子哲也嘆了口气,拉上被子再次试图入眠。 总算是一个还不错的梦—— 床上沉沉入眠的孩子没有发现,房间里所有物品的影子都在悄悄晃动。 他们在唿吸。 一点一点的,就像流淌的水波一样,逐渐联合在一起,直到吞掉房间里最后一丝光线。 这里是纯粹的黑。 白周围的一切都吞掉,似乎是终于确认了环境的安全,黑色的影子才开始小心翼翼的爬上黑子哲也的床。 一点点…… 黑子哲也翻了个身,正好压住了影子。 整个房间里的影子都好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勐的一顿。 直到黑子哲也的唿吸再次平稳,它们才慢慢的再次聚拢过来。 少年白皙的皮肤上爬上了一抹黑影。 先是手腕,脚腕——在接着,是放松了肌肉微微柔软的肚腹,以及光滑匀称的大腿。 一点一点,把他整个人都吞吃入腹。 沉溺。 黑子哲也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某个柔软的怀抱中,温暖,依恋,甚至是爱——那是无与伦比的安心。 等到清晨的阳光照在黑影上,等到定好的闹钟大吵大闹,等到黑子哲也逐渐有了甦醒的徵兆。 影子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去。 抬起闹钟一看,黑子哲也立刻从床上蹦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 马上要迟到了!该死的!闹铃怎么没有响! 少年拽着背包,风驰电掣般的跑出家门—— 闹钟表示它很无辜,看看它现在的残骸就知道了。 新的一天,新的网课……呸!新的天幕—— 黑子哲也顾不上天幕到底在讲些什么,飞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第28页 还好不算迟了很久。 —————— 「早安。」芥川刚出门,就看到了从不远处走过来的五条悟,便对他笑着打了个招唿。 「早安芥川!」五条悟一点也不见外,拉着芥川就往电梯那边走,「我做了攻略,这边最好吃的就是中餐,基本都集中在中华街那里……」 「我带你去吧。」芥川不由得失笑,「论起这些,还是我比较熟哦?」 「对哦,你是本地人来着。」五条悟从善如流的收起手中的清单,「那就拜託你啦——」 「加我一个。」太宰治拖着死了四天尸体都要臭了的青花鱼般的怨气从房间里走出来,动作慢到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哦,这人还扮老太太骗中原中也呢。 太宰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游魂一样盪进电梯里。 「喂,我们没说要带你吧?」五条悟见这人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钻了进来,当场不满道,「自顾自的跟上来容易招致女孩子的厌恶哦,覗き魔(のぞきま)。」1 「我们里面也没有女孩子吧?」太宰治厌倦的撇了一眼幼稚大猫,「给钱。」 「什么?」五条悟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转变的如此之快。 「此路是我开,此梯是我盖,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太宰治自然伸手,「给钱。」 「电梯又不是你家……」五条悟突然消声。 太宰治冷哼一声,大获全胜。 其实也没说错,这家酒店是港口黑手党旗下的公司建的——当时这个任务也确实交到了太宰治手上。 但是,现在吧,这两个人特别像一部动画。 没头脑和不高兴。 还挺有意思的。 等出了电梯,五条悟一边和芥川说话,一边不着痕迹的把太宰治挤到了一边。 芥川无奈的笑了笑,这人现在还能这么幼稚……也挺好。 他现在还有任性的资本。 见他们出来,工作人员立马上来询问是否需要早餐,被拒绝后也不恼,甚至给他们推荐了几个比较有名的早餐店,然后笑意盈盈的询问是否需要收拾房间以及午餐等等,最可贵的是一点时间没有耽误,全在大厅到门口这段路里搞定了。 服务态度非常到位。 「你怎么还跟着?」五条悟重整旗鼓,「都出来了,该干嘛干嘛去。」 「顺路。」太宰治这次连头也不回了。 「好了,去那家如何?」芥川安抚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大怨鬼,「有很好吃的蟹肉哦。」 「什么什么!」太宰治顿时满血復活,「哪里哪里!」 「这边哦。」芥川领着两人走过去,「是一家中餐馆,做的蟹肉煲和海鲜粥都非常不错,我更喜欢虾饺和酿肉卷一点,悟的话,有糯米糕和桂花糕。」 两个人终于都消停了。 刚刚太宰先生就是在拱火吧?要是真没力气没兴趣,根本就不会抓着悟的每一句话不放,还全都要给怼回去。 两个幼稚鬼。 好不容易坐下点了菜,两个人又要掐起来。 满血復活的太宰治战斗力超强。 但五条悟依旧可以仗着直觉但有效的方法扳回几局。 「呵,头脑简单的傻白甜。」 「哼,阴险狡诈的两面派!」 第15章 磕磕绊绊可算吃完了饭,芥川简直像极了香饽饽,被夹在两个人中间撕扯。 事实证明,猫猫和猫猫在一起也是会打架的。 打的还很兇。 「说!芥川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他!」太宰治一拍桌子,大声喵喵叫。 「芥川当然最喜欢我!你算哪个猫罐头!」五条悟叫的比他还大声! 什么现实版修罗场。 「我最喜欢银。」芥川喝了口茶汤,单方面终结了比赛。 「不公平——」太宰治表示拒绝,「除了银呢?」 「唔,那我……最喜欢小老虎好了。」芥川突然想逗猫。 「哎?」太宰治豆豆眼。 空气都寂静了。 恍惚中,有一只乌鸦带着六个黑点飞过。 「等等,原来你们是相爱相杀的关系嘛?!」太宰治一个暴起,「什么我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把爱意说到极致——原来是小说里才会写的那种吗?!」 「你的文学摄入真的很全面啊太宰先生——这是少女漫才会有的东西吧?」没想到太宰治真的说的头头是道,芥川忍不住笑出了声,「骗你的啦,太宰先生。」 「啊——芥川是坏孩子!」太宰治气到趴在桌子上鼓起脸颊,转头却忽然变了脸色,笑意骤然褪去,神色冷漠的可怕——他看着芥川,突然轻声问道,「如果,我要让芥川银去死呢?」 「我想我们之间不应该问出这种话题。」芥川的笑容不变,话语中的冰冷不改,「您已经得到答案了,不是吗?」 「是啊。」太宰治嗤笑一声,自嘲般的把头埋进了臂弯,「我知道的。」 所有人都有重要的人。 但不是他。 芥川嘆了口气,站起身来,从背后给了这个曾经的老师一个拥抱。 「你不应该提出这个选择题——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测试,永远只会得到极端的答案。」 「可世间一切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太宰治直起身子,往后一靠,「谁都可能抛弃谁,不是吗?」 第29页 「对,谁都可能抛弃谁。」芥川看着太宰治鸢色的眼睛,轻笑道,「你很重要哦,对很多人来说。」 也包括你吗? 太宰治抬头看他,少年微长的两侧头髮发白,像极了被墨染过的白兔子。 「那如果我和芥川银只能活一个呢?你选谁?」太宰治不愿放弃,执拗的追问道。 「太宰先生,不,治。」芥川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见鬼,居然在芥川身上找到所谓的温柔。 不,那或许不是温柔。 是神明对世人平等的怜爱。 可我不想要什么平等的怜爱。 我要的是最特殊,最重要,最—— 少年的声音温和,却打断了他偏执的想法,「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回答,但是,我不能向你保证。」 他拒绝了我。 太宰治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用最亲近的称唿,拒绝了我的请求。 就连,就连骗我一次,也不可以吗? 「我不愿意欺骗你。」芥川嘆了口气,却没有如同太宰治想像中那样安慰他,「一次又一次的证明别人最重要的人是你——别害怕这个世界啊,治,虽然我不能给你承诺,但是,如果你愿意,可以尽情的依靠我。」 「可是你连骗……你说了,你会放弃我。」说到一半,太宰治却不可避免的软下了声调。 「我没有说。」芥川拨开他手腕上的绷带,「治,我没有说哦。」 太宰治勐的回头——可是你就是这个意思啊! 怎么有人这样啊! 「转回去,小心扭伤。」芥川温柔的把他的脑袋扳回正位,「你又不是贞子或者伽椰子。」 「不,我就要这样。」太宰治嘴硬,但还是乖乖的把脑袋转了回去。 「我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芥川这会已经完全拆开了太宰治手腕上的绷带,荧白色的丝线覆盖在那些交错的疤痕上,不出几秒便恢復如初。 那是他自杀时留下的印记,还有在港口黑手党时留下的伤痕。 是他被掩埋的过去。 此刻,它光洁如新。 「你问这些,是因为缺少爱又害怕爱。」芥川揉了揉他的头,「在那个真正把你当做独一无二的人出现之前,你可以暂时依靠我——当然,这个期限也可以是永久。」 「那样的人,根本不会有吧?」太宰治撇了撇嘴,哪怕是曾经的芥川,也只是最靠近罢了。 可恶,这不是明晃晃的提醒自己错过了怎样的一份爱吗? 「不,已经有一个了。」芥川捏起太宰治的手,把它放在太宰治的心口。 「感受到了吗?」 「嗯,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果它不跳了一定更符合我的审美。」太宰治预感到了些什么,又故意回答道。 「真的没有吗?」芥川的眼睛好像洞察了一切,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像极了在天边垂目,投来遥远而慈爱的眼神的神明。 「你这是作弊!」太宰治大声喵喵叫,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把一大只自己塞进芥川怀里。 ——最特殊的,从一开始就把你当做最重要的人的,是你自己啊。 是我自己啊。 好吧,我承认,我们可能……确实需要一个小神明。 「你才是作弊吧!」五条悟早看两人的姿势不顺眼了,一把把太宰治拽出来,「我也很伤心难过!芥川,我也要抱抱!」 「好。」芥川无奈的答应他,也给了这只白色大猫一个抱抱。 两只猫猫对上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的!!! 「好了,回去吧。」芥川一手一个三岁小朋友,带着两人往酒店走去。 先是太宰治硬要拉手手,这下五条悟也不干了,最后就变成了—— 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鸡—— 呸。 明明是熘两只猫。 回到熟悉的会议室,江户川乱步盯了一会整个人都在冒小花花的太宰治,又转头看向比起昨天精神好了不少的芥川和满脸郁闷的五条悟。 江户川乱步利落的越过几人的座位,走到了芥川面前。 「我也要!」又一只猫猫伸出爪爪。 芥川奇怪的歪了歪头,他手上并没有拿什么东西啊? 乱步干脆的张开双臂。 芥川懂了。 将这只大黑猫也拥入怀中。 蔷薇花的气息,很温暖。 像小时候家里晒过的被褥香气。 简而言之,果然很好抱。 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的移了移手臂,环到了芥川腰上。 ! 果然,这样更好抱! 「该放手了吧?」太宰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阴恻恻的在乱步耳边说道。 江户川乱步看他一眼,恋恋不捨的撒开手,转头回去坐好。 哼,幼稚。 太宰当即把手搭了上去——腰好细,还有腰窝,超好抱啊! 五条悟不甘示弱,直接一个熊抱,再次把芥川整个人塞进怀里。 森先生满脸疑惑——这几个人到底在搞些什么? 我要不也派个人过去抱抱? 森先生: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乖,放开。」芥川拍了拍太宰治。 「他先放!」太宰治拒绝。 「一起放。」芥川无奈的对两个人说,「我想坐会。」 第30页 「好吧。」两个人终于放手,一左一右的坐在芥川身边。 像两个门神。 【休息结束】 【 又是那个少女。 看样子这次她也不知道刚刚放映了什么。 ——她还在说之前的玩偶。 「呜哇!我也好喜欢这套娃娃!」少女看着那套根据《罗生门》做出来的玩偶,满脸喜爱,「我记得后面那个做手工的小姐姐开了家公司,买到了不少芥川老师的版权——是的,最经典的那套芥川龙之介全集典藏纪念版玩偶就是她们家哒!」 「对对对,就是那套别称三套海景房的玩偶套装!」少女表示自己也很馋,「拜託,当年只发行了三十一套,一半还都给了芥川老师赠与友人,市面上只有十六套流通——当时还要求先答题后购买,确认都是芥川老师的忠实粉丝才有购买资格。」 「所以,三套位置最好的海景别墅都是往少了说的!」 少女满脸笃定道,「前些年,我记得有一位当年买到了全套但如今家族没落,后人只得出售——拍卖价格好像是十个亿!」 「啊?我记错了?」少女疑惑的翻看,「哦,是记错了,十三亿三千一百万,记少了三亿。」 「后面的?后面的抹零了。」少女不在意的挥手,「这三千一百万是买主特意自己给自己加的价,为了凑个好——」 因为芥川老师的生日是三月一。 「如果大家想看,我们网站等会给大家放一些之前总台做人物故事的时候,去几位作家后人的家中採访时拍到的相关图像。」 「那套玩偶真的做的很精緻!」少女赞不绝口,「我记得还有芥川老师亲笔签名的信函!」 「对,题目也很有名!叫《致热爱与敬爱的人》!」 「原来芥川老师是因为这套玩偶才坚定了写作的信心——怪不得后来栀子小姐能够取得芥川老师的授权呢。」少女满脸羡慕,「要知道,当时芥川老师的作品版权那可是天价!」 】 「芥川以后很有钱呢。」太宰治转头,用builingbuiling的眼神看着他。 「真的不准备写本书吗?短篇小说也行啊。」 「那些玩偶看上去很漂亮啊——」太宰治继续顺杆爬,「芥川一定会送我一套的吧?」 「这还都是未来的事情呢。」芥川无奈的嘆了口气,「如果有的话,会送给你们的。」 久田栀子是个热爱做手工的女孩——在看到那套玩偶的时候,角落里熟悉的栀子花标记,还有她一贯的手艺风格都告诉她,那套玩偶是由她亲手制作的。 而天幕上少女的话更是让她惊掉了下巴。 夺,夺少?! 女孩掰着手指头没数明白,但是她知道,她现在做一套有偿玩偶只需要三万日元。 天哪!!! 女孩几乎不敢想到底是日元还是什么别的货币,总之这个数字不管放在哪里都是让人恍恍惚惚的价格。 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芥川老师—— 第16章 【 镜头转到了一张信纸上。 「很感谢你寄来的鱼子酱,很适合夏天,像凉风吹过夏日,如同你一样让人欣悦,或许明年我可以寄一份秋刀鱼给你,聊表我的思念之情……」 芥川唇角带着些许笑容,把接下来的话写完。 将信纸叠起,放进一个印着金色花纹的信封中。 这封信不必送去邮局。 芥川将它放在蔷薇花所在的那面墙上。 绿色的藤蔓轻轻攀上那封信,把它送到千里之外。 看着信封消失,芥川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抽出信纸,接着写下一封信。 「哥哥。」门外传来银的声音,还有浅淡的敲门声,「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芥川随手拉过一本书,将信纸盖住。 「有什么事吗?银。」芥川看着自家妹妹,露出个堪称温柔的笑。 「哥哥。」银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又似乎有些悽惶。 「哥哥。」 「银?」芥川歪了歪头。 「哥哥,你最在乎的是什么?」银嗫嚅着,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你的……理想,是否高于一切呢?」 包括我。 芥川似乎愣了一下。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银?」芥川看上去有些惊讶,「我想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理想。」 「不,哥哥,我要问的是,如果,如果……」银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说她看到了一些记忆吗? 那些连是真是假都还不知道的东西。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可是那些画面歷歷在目,那些情感也…… 哥哥,你会为了那些,那些人抛下我吗? 「银?」芥川有些疑惑,但是他还是把妹妹拥入怀中,像小时候那样哄她,「不怕不怕,哥哥在。」 银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 「哥哥,不要,不要抛下我——」银泣不成声。 「不会的,不会的。」芥川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她的嵴背,试图带给她安全感,「银是我最重要的人,绝对不会抛下银的。」 兄妹俩抱在一起,有风从窗外吹过,从他们两人中间渗出去。 】 第31页 不妙啊。 「好奇怪啊。」太宰治转头看芥川,「好奇怪啊。」 芥川银为什么突然提起这种事情? 总感觉中间跳了一段。 太宰治盯住了芥川。 「让我们猜猜看,芥川银信了吗?」 算不上信,算不上不信。 话语都是无力的。 这种一时的安抚当然是有用,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时时刻刻都需要行动来破除。 那么,是谁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呢? 又是谁在操纵着,让这对兄妹离心呢? 又或者说,是巧合呢? 世上的巧合可太多了。 只是。 太宰治转头看向森鸥外——这人正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那封信到底没写完。 而另一边,一封书信带着一罐新的鱼子酱并一个盒子出现在了花丛中。 芥川仍旧在想着白天的事情,夜间,银被一个紧急任务叫走了,而芥川独自坐在院落里的鞦韆上沉思着什么。 一根藤蔓卷着信件和那些精緻的瓶罐凑了过来。 「这么快呀,我还以为他在忙呢。」芥川接过信件,却没有当场打开,镜头一扫而过的地方,一个漂亮的徽记若隐若现。 芥川把那罐鱼子酱放在一边,先拆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块义大利奶酪。 很有名的特产呢。 虽然芥川吃不太惯,但银好像很喜欢。 芥川轻轻一笑,应和着月光,蔷薇花枝偷偷攀上鞦韆,鞦韆微微晃动着,绿色的枝叶在一瞬间开出了火色的花。 】 原来如此。 那个印记。 里世界的无冕之王,彭格列首领的私印。 很少有人见过这个印记,但不巧,太宰治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次宴会,有人高举着一张纸,夸夸其谈。 那人是一个……自称无所不能的小偷。 他拿着那张连边缘都切割的不规整的,也没有彭格列专属暗纹的纸张,对着一堆权贵说自己连彭格列首领的私印都能搞来,以此炫耀自己的能力,要求他们资助。 后来? 太宰治唇角勾起,看都看到了,他当然愿意卖个好——必然是哪位守护者一时看管不严,把首领的私人信件流落了出去。 现在只怕出动了不少人搜寻。 至于那个「神偷」的下场?太宰治不会关心这些事情。 太宰治认得出来这个印记,森先生当然也认得。 私印虽然轻易不示人,但也并非完全……无迹可寻。 里世界的人,尤其是首领,必然得认得这些东西。 尽管这个私印在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出现在给守护者或者亲近之人的信件上,似乎没有任何关乎权利的意思在,但任何东西,只要与那位冕下有关,都不容小看。 更何况,这可是给「亲近之人」的信件。 换句话说,只要芥川拿着这份信件出去,整个里世界,他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但是,看样子,芥川根本不知道这个印记背后所代表的权势滔天。 甚至他送出去的信纸上也有这个印记……不过是放大版的烫金印刷,而非这个火漆印。 这也是第一眼太宰治没能认出来的原因。 他们很熟悉。 熟悉到可以不看信,就先拆礼物的程度。 他确信这个东西是给自己的。 月下美人很美,但放在他腿上的信件让不少人更是心间火热。 太宰治轻笑一声,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现在啊,就差一个推手了。 芥川本人倒是一脸平静,似乎一点都没感受到几人打量的目光。 「芥川君。」森鸥外笑眯眯的问他,「不知你对港口黑手党有什么意见?」 这话说的可真妙。 一边用意见这样的词,一边又笑的满面春风。 芥川抬头看了一眼森鸥外。 「你真的想知道?」 森鸥外表情有些僵硬。 「你不想知道,那最好一开始就别问。」芥川眉眼冷淡,仿若冰雪,「何必自欺欺人呢?」 你敢说你领导的港·黑比得上彭格列? 森鸥外脸上还挂着笑,只是怎么看怎么冰冷。 「芥川君……」森鸥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你若行走在地上,神便早与你同行。」芥川移开了目光,突兀的念了句宗教色彩极为浓重的诗。 这是他脑海中突然出现的短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应该告诉他们。 森鸥外的话语被打断,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句宗教短诗的意思很明显,是在劝人少作恶,多向善,因为神明从你出生起一直跟在你身边——很基督教的一句诗。 这也和一个很有名的宗教故事有关。 日本虽然身在远东,但是信仰基督教的人也不少。 不过……一个手染无数鲜血的人,劝人少作恶? 未免荒谬。 这句话还有别的意思。 太宰治勐的站起身。 他与江户川乱步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这可,不妙啊。 「芥川……」太宰治想要多问几句,却见芥川温和的对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第32页 他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太宰治的不自觉的噤声了。 「你若升入天堂,神便于你躯壳中降生。」芥川的话语急促了几分,「它将行走于它的国,如同行走在天上。」 如同行走在天上。 「墓园,火葬场。」江户川乱步看向神色骤然冷淡的太宰治。 「还有殡仪馆和医院。」太宰治唇角勾起不带温度的笑容,「森先生可要记得自查。」 「这便不劳你费心了。」森鸥外也不蠢,这会也回过味来了,当即就给中原中也吩咐了不少事情下去。 「信任可真是个好东西,不是吗?」太宰治目送着中原中也出去,看着小矮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既然是首领的命令那就执行吧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它让神爱人,让人恨神。」 不管是真神,还是人造的伪神。 多可笑。 芥川嘆了口气,揉了揉太宰的脑袋。 「感情总是双向的,没有谁会活在一厢情愿里。」 总是要清醒的。 太宰治愣了愣,不满的扭过头去。 芥川轻笑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只是把桌上的茶水推给了偷偷看他的太宰治。 「那,那我道歉好了。」太宰治气闷,一口气灌下茶水。 滚烫的温度让舌尖都起了一层白膜。 「张嘴。」芥川微微皱眉。 「不要。」太宰治坐回去,气哼哼的扭过头不看芥川龙之介。 「五拳加三枪更痛。」芥川神色平静,太宰治却不自觉的转过了头,「张嘴。」 太宰治乖乖张嘴,任由荧白的丝线扫过口腔,最后断开,化作清甜的蜜水。 「对不起。」太宰治突然开口。 「嗯?」芥川抬眼看他。 「我说对不起——真心的。」太宰治眼神里满是认真,对上芥川的视线又逃一般的移开了目光,「我不懂该怎么教学生。」 「巧了,我也不懂。」芥川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坐回座位。 什么嘛。 太宰治鼓起侧脸。 这不是,根本就没有接受道歉嘛。 虽然早知道没那么容易,但芥川一点都不留情的表现真的伤到他脆弱的小心脏了。 真的! 【 芥川心情不错。 肉眼可见的是因为这封信——因为它已经拆开了,就放在芥川桌上。 场景转换的太快,差点让人没反应过来。 又是一日清晨。 芥川起的早,就肩负起了做饭的职责。 「是奶酪的味道——哥哥,你又买新的奶酪啦?」休息了一个晚上,芥川银似乎也回到了日常状态,看上去精神满满。 「是朋友送的。」芥川迴避了名称,却又实话实说。 「还是那位不知名笔友吗?」银似乎也知道一点,「唔,他送来的奶酪总是格外好吃一点,感觉和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我找了好多家店都没找到。」 「这是他们的本地特产。」芥川略微解释了一下,「或许是他们家里手工制作的?」 「有可能哦。」银表示贊同,「我来做味增吧?」 「嗯。」芥川点头,手下微微用力,切开面包。 银也穿上围裙,忙活了起来。 】 第17章 【 兄妹俩氛围不错,又是银先出门,芥川浇完了花,才换了衣服出门。 临走前,他将一封信放在了花丛中。 本以为仍是平平无奇的一天,直到快要下班的时候,芥川突然收到了银的简讯。 【哥哥,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哦!记得早点回家!】 芥川微微一笑,猜测着会是什么小玩意。 玩偶发绳或者是新的菜谱 马上就要下班了,芥川犹豫两秒,果断选择走人,自己放自己下班。 半个小时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他也不需要打卡。 工作嘛,摸摸鱼很正常的啦—— 反正他的工资也不来自于坐班。 「樋口,如果有别的任务,直接发给我就好。」芥川对樋口点了点头,在樋口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潇洒离去。 芥川前辈!这是你这周的第三次早退了—— 还迟到了两次啊啊啊—— 不,我一定会帮芥川前辈打上卡的!!! 樋口一叶斗志满满的从抽屉里拿出两张工卡。 ——其实港口黑手党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普及了上下班打卡制度。 但是发工卡那天,芥川……没来。 后来芥川的工卡就一直放在了樋口这里。 樋口莫名其妙的就被激起了斗志,坚持在芥川上班前替他打卡,在芥川下班后替他签退——至于这事,首领大概也知道,但大家都选择了默认。 「好的芥川前辈!」 墙角的蔷薇花依然盛放着,见他回来,把一封信并一个精美的匣子——还有一个更小的盒子,一併递了出来。 芥川一般不会把意识特意留在蔷薇花上——哪怕他能感受到,他和它其实是一体的。 但除非必要,他不会强行夺取小乖身体都控制权。 芥川把东西拿在手上,特意敲了敲门,告诉银他回来了。 果然,门开的很快。 银却只把门打开一道缝隙,神秘兮兮的探出头来。 第33页 「哥哥,这是个大礼物哦?」银笑眯眯的说道,「你还记得介幸吗?」1 介幸——当年的死掉的,他在镭体街的伙伴之一。 银怎么突然提起他? 「记得。」芥川点了点头,「怎么了吗?银?」 「噹噹——」芥川把门拉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怯生生的从她身后探出头来。 芥川有些疑惑的看向银。 「他叫久田兴雄,是介幸的儿子。」银介绍道,「首,boss查过了,当年介幸侥倖捡了一条命,被一个外国人收养了,带到了国外——兴雄是他的儿子,介幸前几天过世了,临走前把兴雄送回了日本。」 芥川微微皱眉,「那他……」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据说是因为介幸在国外惹到了那些亡命之徒,为了保护兴雄才将他送回日本——首,boss听闻了这件事,就把他带到了港,森氏会社。」银话语中遮遮掩掩,似乎是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 银是不是有些过于亲近这个孩子了? 银恍然未觉,轻轻蹲下身,拉着兴雄的手,「来,叫叔叔。」 「叔叔好——」久田兴雄怯怯的看了芥川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确实和介幸长得很像。 「今天下午,boss传召我去办公室,拜託我们收养兴雄一段时间。」银对芥川点点头,「过段时间,他的家人会来接他的。」 「家人?」芥川下意识的发问。 「兴雄先去楼上玩好不好?」银话锋一转,对兴雄柔声说道。 兴雄咬了咬下唇,转头跑开了。 「收养介幸的人还有一支远亲在日本,但对方似乎没有收养兴雄的意思。」银站起身,微微皱眉,「已经在联繫了,但是到目前没有回应。」 「哥哥,如果……如果他们不愿意抚养兴雄,我们可以收养他吗?」银看上去有些小心翼翼。 芥川沉默了半晌。 「可以。」芥川看到妹妹眼睛中的光亮似乎在逐渐消失,嘆了口气,到底答应了。 「好耶!」银顿时喜形于色。 「我买了一些小朋友爱吃的东西,今天的晚餐就交给我吧?」 芥川见妹妹如此有活力,不由得轻笑出声。 也罢。 管他什么风浪,总归,都是朝着他来的。 】 太宰治紧皱眉头,观察着屏幕里的孩童。 脸侧的肌肉运动不自然…… 整容? 不,不对。 那不是僵硬,是……调动上的不对劲。 他不习惯一个小孩子调动肌肉的方式。 这人有问题。 导火索,已经出现了啊。 太宰治瞥了一眼森鸥外,老狐狸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天幕所透露的信息而慌张。 他甚至端起眼前的茶杯对太宰治举了举。 看上去真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可惜,谁都知道,这后面少不了这人的手笔。 死都已经死了,那里来的那么多遗腹子。 这个身份想假装可太简单了。 森鸥外会这么放心的把人交给芥川——要么是他顺水推舟探探虚实,要么是他也是幕后黑手之一。 芥川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而这一切甚至不能让他多加一分注意力给它。 难道与芥川银无关? 太宰治罕见的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芥川似乎发觉到了他的迟疑,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别被外界影响。 看着那双温和的眼睛,太宰治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真是,他居然在因为芥川的反应而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可,太糟糕了啊。 【 芥川回到房间,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下——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套戒指? 芥川迷茫的眨了眨眼。 他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拆开了信。 【芥川: 见信安。 你说的事,我已经派人去了解了,义大利这边也有类似的事件发生——我们已经在尽力查找原因了,如果有新的信息,我会在信里告诉你。 …… 你说了这件事后,实际上我也感觉到了——那些人身上有着一股奇怪的气息,嗯,像开封后放了十三天的蓝纹奶酪,只要靠近就是纯粹的极致享受。 还有,新的奶酪还喜欢吗?吃完记得告诉我,我再给你寄。 …… 哦,对了,我们的秘密通话已经暴露了——虽然我觉得,可能里包恩一开始就知道……嘛,他没有说,大家也没有提,那就当都不知道喽。 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所以不得不进行了一点小范围公开——以及,里包恩托我告诉你,他很喜欢你写的书,如果下次亲签能多几本就好了。 (ps.但我建议不要,否则你可能需要给我寄一箱,啊,一箱可能还不太够,他们见到了都会找我要吧?我可不想芥川变成争宠的工具啊。) (pps.工具已经够多了,上一个被他们折腾的凄悽惨惨的人是我可怜的厨娘……我到底为什么要和一群气象灾难待在一起啊!该死的破班我是一天也不想上了!!!) 咳,但是我还是要亲签的谢谢。 哦,对了,盒子是匣兵器,戒指是…简单点来说,火炎的媒介,详细说明书在背面,芥川那么聪明,一定能看得懂的吧? 第34页 开个玩笑,有不懂的尽情问我——蔷薇花真的不能把你也快递过来吗? 戒指是一整套,里包恩说你大概是云属性,但还没有测过——你没有扔掉装戒指的盒子吧?那是个简易测试仪,说明书也在后面,你可以测测看,盒子里的其他戒指可以当做收藏哦,都是一级的戒指。 (ps.从云雀学长手下抢云属性戒指真的太难了吧?!芥川你且用且珍惜啊——市面上的云戒真的没有了没有了……) 吶,如果是别的属性请务必告诉我!用坏了也记得告诉我哦,我给你寄新的。 以及,虽然你可能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沢田纲吉,tsunayoshi vong,彭格列的首领,很高兴遇见你,我的朋友。 还有,匣兵器和戒指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该用就用,不用顾及什么。】 芥川把信放下,嘆了口气。 对面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虽然在前几次也有蛛丝马迹吧,但是,这样直接摊牌,唔,以阿纲的性格,说不定真是因为不想欺骗朋友。 他们成为笔友是一次意外——蔷薇花把芥川刚做好的曲奇吞了进去。 第二天,他带回家的蛋包饭,仅仅只是放在蔷薇花旁边的鞦韆上,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第三天,他收到了一封信,和一份蓝莓慕斯。 第四天,他寄出了一封信,和一整袋粗点心。 后来他们就慢慢增加了联繫——他甚至会随着信寄出一些自己的手稿。 就像一个奇怪的漂流瓶,不知道会不会流落到那个人手上,但每一次打开信都是新的惊喜。 所幸,小乖到现在都没有失误过。 看着「事关重大」那一行字,芥川皱紧了眉头。 这只是一件小事,这些来源于他奇怪的感觉——他甚至自己都不觉得这事有多么重要,感觉总是虚无缥缈的,没有证据,他连对首领都没有提起过。 本来只是日常中的小牢骚,但阿纲却极为重视,甚至为此专门派出人手去调查。2 阿纲也感觉到了…… 这事不简单。 芥川当即决定明天求见首领,说明这件事的缘由。 】 或许是因为罗生门具有空间功能? 真是奇怪的变异啊。 说起戒指和火炎,这些可是里世界的一大力量体系。 没想到芥川也有这方面的潜能啊……森鸥外遗憾的嘆了口气,要是芥川还在港·黑,港口黑手党也不缺这点钱,一定会从黑市高价购入这些装备。 毕竟,与付出的金钱相比,这些东西带来的好处几乎是无穷无尽的。 嘛,虽然市面上的云属性戒指极为稀少,但一枚二级的努努力还是搞得到的。 随着这封信的展出,一些东西似乎也逐渐明了。 森鸥外嘆了口气,第一次露出了藏在那笑容下的锋芒。 彭格列啊…… 如果一件东西,你註定留不住它,那一定要在失去前,把它所有的价值,最大化的,全部发挥出来。 看来,未来的我成功了——也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神明,神明—— 太宰治单手撑着下巴,看向正在大嚼粗点心的江户川乱步。 「还是稍微有个度吧?再吃下去,小心没长成胖子,先变成死鬼~」 「太贪婪啦~」 江户川乱步知道没自己的事,对着太宰治冷哼一声,接着把最后一口粗点心塞进嘴里。 指桑骂槐就指桑骂槐,粗点心是无辜的! 第18章 森鸥外不置可否,仍旧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 「只是发发善心而已,你说是吧?芥川君。」 芥川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是确信自己看在介幸的面子上会帮他说话 还是说,要让他看在银的面子上 「善心在心,你还是先扪心自问一下吧。」芥川揉了揉眉心,「那么,这次你又是想要什么呢?」 「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森鸥外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更假了几分。 「毕竟森先生想要什么,自己会去拿。」太宰治冷不丁的插话,「就像……一举多得啊,不是吗?」 「太宰一定明白吧?」森鸥外也不恼,笑里藏刀,「毕竟你可是我的弟,子,呢。」 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件事我们互相早就一清二楚。 你猜你有没有参与? 太宰治的笑容骤然冰冷。 义大利。 「是,是彭格列?」蓝波本来在小花园里吃蛋糕,听到纲吉的名字,顿时扔下叉子跑进了会议室。 守护者们都在,但蓝波坐不住,纲吉就让人带他出去玩一会——反正天幕在哪里都看得到。 「十代目!」狱寺拍桌而起,「是工作太繁重了吗?都是我还不够努力——」 重点是这个吗? 纲吉抽了抽嘴角,转头就看到了端着魔鬼笑容的reborn。 「看来彭格列的工作让你很痛苦啊。」reborn把咖啡杯放在桌上,清脆的声响让纲吉不自觉的一抖。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还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呢。 不愧是魔鬼教师呜呜呜—— 非常稳重的黑心兔子内心依旧哭唧唧。 「并没有。」纲吉端起完美笑容,「只是在和朋友的通信中稍微吐槽了一下,面对如此糟糕的财政赤字,偶尔也得允许我逃避一下吧?」 第35页 reborn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笑眯眯的拿出一套飞行棋。 「既然如此,我们就来放松一下吧。」 等等,我刚刚就是不想要这样的放松活动才—— 纲吉笑容勉强,「还是不要了吧?这个月……」 「是新游戏吗?」山本武天然的举起手,「加我一个如何?」 纲吉深吸一口气。 「不如我们先来聊一聊,关于战损,以及财报和赔偿金的游戏?」 reborn端起咖啡杯,假装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会议室里顿时寂静。 「你们的工资已经扣到十年后了呢。」黑兔子笑容温柔,话语却像极了那寒风中的利刃,「接外快也记得给我还!钱!」 这句话是对一边的六道骸说的。 库洛姆乖巧眨眼,「boss,骸大人在刚刚已经离开了。」 「我可以把我的那份工资上交,替骸大人还债吗?」小姑娘提出建议,「我也可以出去打工的。」 「不,不用,自己的债自己还。」纲吉「一脸冷漠」的拒绝了库洛姆的提议,「不背上巨额债务,他们下次还敢在古堡里大打出手。」 你们知道那里面的东西有多贵吗?!维修起来有多艰难吗?! 彭格列传承多年,其实有着不少这样的古堡之类的不动产,歷史悠久不说,年年维护费就是天价。 还不得不去做,彭格列的财政压力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这里——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那些移动天灾! 彭格列的守护者很能打,有的属性的守护者见面就掐,这在彭格列歷史上非常正常——但十代这批守护者强的亚批啊! 小打小闹直接升级为火力洗地。 痛苦,无需多言。 纲吉感觉自己现在搞钱已经搞出手感了。 搞着搞着把彭格列搞成义大利国内最大的寡头加影子政府一言堂是这样的。 纲吉当然不缺钱,但看财报的时候,巨额的战损还是会让人两眼一黑。 财政部长已经向我发出第三十一次辞职信了!还有二十五次当面请辞!你们能不能消停点! 非要让我搞冰雕展让各个部门的人都来参观一下是吧?! 纲吉的怨气可以养活十个邪剑仙。 寂静之刻,还是reborn给力,轻咳一声打破这堪称恐怖的氛围。 「说起来,阿纲有兴趣认识一下芥川吗?」reborn喝了口香醇的手磨咖啡,「我也很想要亲签呢。」 「芥川啊。」纲吉眨了眨眼,「我会问问他的。」 「我也很期待我们的重逢呢。」 reborn在看到那拓印着金色纹路的信封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和纲吉脱不开关系。 ——那个私印还是他去年送给纲吉的生日礼物。 「首领的信件都能随意泄露,还有的学呢,蠢纲。」reborn推了推帽檐,列恩趴在他的肩膀上,也煞有其事的点头。 「给朋友的书信,倒没有必要用死气炎印这种东西……好吧,我明白了。」纲吉无奈的笑了笑,手中的信封还是盖上的死气炎印。 只是,还是那熟悉的私印。 这些东西,提前送给芥川也无妨。 怀着直觉一般的信任,纲吉薅走一套戒指,又选了个匣子——这时候彭格列的匣子制造技术还不算成熟——并非是制作出现问题,而是流水线还没有建立。 这东西的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纲吉把这些东西装进礼盒,当着守护者的面亲手打包。 彭格列在世界各地都有地下基地或者据点,这封信,就算没有那神奇的蔷薇花,也会如约准时的送到它应该去的地方。 【 显然,芥川还没能习惯第三个人的存在。 纲吉寄过来的东西实在是太有意思,他昨晚玩,咳,研究了好久才入睡。 里包恩先生猜的没错,他确实是云属性,还有很少量的一些雾属性。 匣兵器还没能打开,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小可爱。 芥川将云戒戴在了中指上——本来应该是无名指,但芥川的身形因为幼年的长期营养不良更加纤细,手指也属于修长且骨节分明的类型,无名指戴着总会掉。 虽然可以调节,但是,左手的无名指……总感觉会有一些不妙的误会会因此产生。 但是在右利手,又会妨碍做事。 只能套在中指了。 银起得早,在厨房煎鸡蛋。 「早安,银。」芥川自然而然的走过去,把面包机里烤好的面包片都拿出来,又从旁边的盘子里夹出两片新的丢进去。 「香肠片还没有切,拜託哥哥了。」银回头说道,「兴雄说他想要一点芝士奶酪片,哥哥有要额外加的吗?」 「生菜吧?我来洗就好。」芥川从冰箱里拿出香肠,熟练的开封,芥川的刀功很好,没几分钟一盘薄厚均匀的圆片就铺满了整个盘子。 生菜是昨天就买好了的,放在冰箱里,看上去虽然没有很新鲜,但也不差。 水槽离灶台很近,银一转头就见到了芥川手上的戒指,在清水和绿叶里格外显眼。 「哥哥怎么突然想起来带戒指了?」银随口问道,手下不紧不慢的给煎蛋翻了个面。 「朋友送的,还不错就戴上了。」芥川稍微解释了一下。 「嗯?」银突然停手。 第36页 「哪个朋友啊?男的女的?」 八卦的光骤然爆发了呢银。 「可以出锅了。」芥川无奈的提醒她,「男的,就是送我们奶酪的先生。」 「这个戒指是有特殊功能的啦,不是你想的那样。」 银失落的哦了一声。 很快她就振作了起来,给锅里倒上一点油,摇晃均匀,「既然是有特殊功能的话,泡水里是不是不太好?」 芥川眨了眨眼,说明书里也没说戒指防不防水啊? 芥川选择瞎说大实话,「说明书里没说,我也不太清楚,改天我写信问问他吧。」 「好。」银点点头,在灶台边缘磕开蛋壳,把鸡蛋打进锅里,蹦出的一粒油在溅到她手背上的瞬间被灰色的布条挡住。 「谢谢哥哥。」银笑着对芥川说,「我刚刚在想,不如把它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如何?总比在手上安全一点。」 芥川思考了一瞬,很快便同意了。 银煎好最后一个蛋,擦了擦手才走到二楼,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找到了一条素银的项鍊。 「这个如何?」银拿着它走过来,芥川正在组装三明治。 趁着空隙抬头看了一眼,银色的链条底下挂着一个小小的,由两片银色羽翼包裹着玉石组成的平安扣,看上去大气又漂亮。 芥川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递给银,银穿好后示意芥川低头。 果然很合适。 兄妹俩默契的动作看上去赏心悦目。 厨房的透明玻璃门外,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头来。 见两人没有注意到,他离开一楼客卧改成的儿童房,以一种迅速到对幼童来说不可思议的速度上了楼。 芥川房间的门虚掩着,兴雄深吸一口气,就要推开—— 】 「芥川君,不要什么都往家里带啊。」太宰治戳了戳芥川的手臂,被骨头硌到的感觉属实不算好。 芥川好像一直就没胖过。 不管怎么餵都是一根瘦竹条。 「我知道了,谢谢治的提醒。」芥川对太宰治微微一笑,还不忘把一份小蛋糕推给他,「要吃一点吗?」 「不……」太宰治刚要拒绝,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如芒刺一般紧盯着自己。 太宰治越过芥川一看,果然是五条悟。 看看他桌上的甜品盒子,这和小蛋糕的来处不言而喻。 太宰治当即挑衅的挑挑眉,在五条悟「你敢吃你就完了」的眼神里接过那盘小蛋糕,「当然要吃!芥川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哦,我还想吃那边的巧克力曲奇和蓝莓慕斯——」 第19章 「蓝莓慕斯是我特意给芥川买的!」五条悟当即爆炸,「你不许吃!」 「我为什么不能吃,芥川给我了耶~我就要吃~」太宰治的话显然让五条悟的火气更上一层楼—— 眼看两只猫又要打起来,芥川无奈的嘆了口气。 「别闹。」一巴掌按住太宰治,芥川拖过蓝莓慕斯,对五条悟笑了笑。 「哼。」五条悟傲娇扭头。 「要尝一口吗?」芥川挖下一小块蓝莓慕斯递到太宰治嘴边,「很好吃的哦,不愧是悟的眼光呢。」 本来有点生气的五条悟被精准顺毛。 太宰治嗷呜一口吞下小蛋糕,挑衅的看向五条悟,可惜现在人正在享受芥川的一大口红丝绒蛋糕,只得对太宰治比了个中指。 「你把它送给我了,对吧?你得让我拥有它的处置权嘛——」芥川笑意盈盈的看着悟,在他说话前又给他来了一勺蛋糕,「当然,悟,我绝对不会浪费你的心意,但是,我也想把这份心意分享给更多的人。」 「看,这是我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它很棒吧?」 「唔,好吧,它当然是最棒的!我找了三家店才买到!」悟承认自己完全被说服了,甚至还觉得打心底里暖洋洋的,忍不住笑的像二傻子。 「你又不喜欢吃这种酸甜口。」芥川把叉子塞回五条悟的手里,把红丝绒又往他那边推了推,「吶,改天我试试做蛋糕吧。」 「好啊好啊,芥川要邀请我去家里做客嘛?」五条悟立刻顺杆爬,「我可以带我的朋友们去吗?」 「可以。」芥川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银也会很高兴的。」 「我会给妹妹酱带礼物的!」五条悟无师自通的开始叫银妹妹,主打一个你的就是我的。 太宰治盯着和乐融融的两人,默默阴暗爬行。 原来亲手餵蛋糕只是你欺骗我的谎言吗?! 「因为你是我很在意的人,所以才想和你分享哦,治。」芥川又递了一口蓝莓慕斯给他,「嗯?」 太宰治气鼓鼓的吃掉慕斯。 难怪说他是文坛交际花!这谁受得了啊! 反正我受不了。 胆小鬼被云朵扑了一身,只得嚼着那口蛋糕,默默的甜到心底里去。 中原中也震撼的看着芥川「左右逢源」——不是,太宰治是这么好哄的人吗?! 那我那么多年被捉弄到底是为什么? 你回答我啊太宰治!!! 「中也先生,要来一块曲奇吗?」芥川对中原中也微微一笑,看着那双如春水一般的眸子,中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答应了下来。 「好吧,勉强来一点——早说过了,叫我中也就好。」不自在的偏过头,脑子里想着他才不会中这种小把戏,但同样快速伸出的手早就接过了那盒小巧的曲奇盘。 第37页 「我要巧克力梦龙捲!」乱步干脆的直接自助,「不要茶,但是甜橙汁请务必来一杯!」 芥川才想从罗生门内拿些饮品,闻言又默默加了一瓶甜橙汁——没等多久,芥川就把杯子和各种饮料摆好了。 明明应该是很严肃的氛围吧? 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茶话会呢。 森鸥外抽了抽嘴角,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加入甜点大军,「还需要别的吗?爱丽丝想吃马卡龙呢。」 你们分好快,桌上就剩一盒马卡龙了啊喂—— 敦幸福的捧着焦糖布丁嗷呜一口,好吃到身后的布条都在晃——像被投餵的大猫猫。 他决定了,从今天起,要对芥川改观!!! 芥川居然没有漏下他也没有和对他阴阳怪气然后和他打架耶! 把老虎头放在芥川的腿上,一定会被揉的很舒服吧? 中岛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顿时觉得焦糖布丁不香了。 谁,谁要膝枕啊! 但心里的亲近可不会骗人,布条已经肉眼可见的在往芥川身边蹭了呢敦敦。 【 兴雄推开了门。 这是芥川房间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出乎意料的温馨,完全不是想像中冷淡的风格。 暖色的阳光撒在床上,又透过窗纱,落在桌上,还未收起的笔落下几滴墨水,成片的书放满了一个架子,眼花缭乱的名字让人看着就头疼。 被子还团在一起,看上去非常有生活气息。 床头柜上甚至还有一只毛绒兔。 这完全不符合芥川的调性啊! 兴雄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四周,目标立刻锁定在了有些凌乱的书桌。 把门关好,兴雄毫不犹豫的靠近了书桌。 昨天,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眼熟的标记。 走到桌边,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搜查,反而是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又过了好几分钟,男孩才开始动手翻找。 芥川没有刻意藏起信封,它甚至就明晃晃的摆在桌上——带着一道私印的信封就这么再次出现在了男孩面前。 兴雄的唿吸微微粗重,很快他便回过神来,转动藏在纽扣处的微型摄像机,对准它连着拍摄了十几秒,确保边边角角都被记录——男孩弯下腰,试图寻找别的书信。 如果不止一封,那就更有意思了。 港口黑手党的高层之一和另一个黑手党家族秘密通话……这可是个大新闻。 足够换取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芥川,对不住了。 我想活,更想活的自由。 兴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如果只找到个外壳,那未免也太单薄了些。 既然刚刚找到的只有信封——那信纸一定在附近。 可他在四周翻了好几遍,一无所获不说,想找到芥川的其他信件的计划也完全落空了。 怎么会有人书桌上干干净净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男孩只是犹豫了几秒,便把目光投在了书桌侧面的柜子上 他一把拉开右侧的柜子,这里是最顺手的地方,藏有信件的可能性最大,他一件一件的拿出物品,试图找到任何带有字迹的可疑纸张。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怎么会! 别说信纸了,他连信封都没看到。 难道是放在别的地方了?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观察的时候,一枝蔷薇花早已悄无声息的攀在了窗沿上,花香瀰漫,让男孩的脑子都微微发懵,紧接着,它用它那漂亮的叶片,遮住了被随手夹在诗歌集里的信纸。 与此同时,楼下的芥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一定是在另一边的柜子里! 可一拉开,里面空空荡荡。 芥川被小乖急切的心绪感染,下意识的想上楼看看。 而当他刚踏上楼梯,房间里的兴雄似乎就听到了响动,以最快的速度復原了书桌,在芥川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男孩从窗口一跃而下。 芥川刚进门,就发现自己书桌被动过了——无他,小乖一见他进来,就急得用叶子比划了起来。 更何况,书桌上写了一半的信件不见了,笔也被不知道被扒拉去了哪里,连放好的书,顺序都错了一本。 芥川摸了摸小乖的枝叶,安抚的同时迅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小乖为了防止坏人拿到这些东西,于是便放出毒素,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这根明显的藤蔓—— 然后开始疯狂吃吃吃。 这是什么?信纸,吃掉。这是什么?手稿,吃掉。这是什么?之前的信件,吃掉。 就差把整个书桌都搬空了。 也亏得这人蠢,中毒后脑子还迟钝了不少,连这么明显的异常都没有发现。 怎么会有人同时有着如此丰富的书架和完全称得上空荡荡的柜子呢? ——纲吉现在估计也是满头问号,毕竟小乖一口气送过去这么多东西。 芥川赶紧提笔写了封信,告知纲吉事情的原委,顺道还得拜託他把这些信稿都送回来。 芥川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明明是共生一体,偏偏这只蔷薇花如同脱缰的野马,思维跳跃到意想不到。 总不能这也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吧? 感受到他似乎有嫌弃自己的意思,小乖顿时不干了——一大丛蔷薇花立刻滚了进来。 第38页 真·滚。 连着根把自己拔出来,一大糰子,连花带叶的就往他怀里挤。 芥川只得哄它,戏多的小乖还不忘用叶片做成的手帕「拭泪」——如果眼泪不是从楼下水管偷过来的就更好了。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还分工合作,大花枝偷水小花枝运,再全塞进花糰子里漏出来—— 够了,别拧你那破手帕了,我的房间都要被淹了啊!!! 好不容易哄好蔷薇花,让它回去继续栽着,芥川就听到妹妹在敲楼下的门。 兴雄睏倦的声音响起,似乎真的刚睡醒—— 芥川嘆了口气,再次感嘆小乖的奇妙二象性。 能想得出投毒,却想不到分出根藤蔓提醒本体,能想得出转移重要信件,却想不到直接把人绑起来告状—— 真是既聪明又蠢萌的。 不过,敢来翻我的桌子,究竟是谁派你来的呢? 】 「原来芥川也不叠被子的嘛。」五条悟转头看向捧着茶杯的芥川,「我就说,怎么可能只有我不会叠被子!」 第一次见有人把自己生活不能自理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这种连被子都不会叠的人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啊!」太宰治立刻抓住时机,还不忘拉踩,「拜託,我可是十二岁就独自生活了呢。」 或者说,在那个家里,从出生起,那些黑暗和骯脏早就淹没了他,失去期待,失去意义——他早就孤独的独自在这个世上了。 「这种事情当然有专人处理啊。」五条悟一脸理所当然,「要说独自生活,我从出生就独自生活了好不好?」 耀目的神子啊,被奉上神坛,无人敢亲他爱他,无人敢斥他责他,世间的一切都被小心翼翼的奉上,可他的孤独在众人的簇拥里震耳欲聋又悄无声息。 他们都是独活的孩子。 「我会叠被子。」芥川猝不及防被公开处刑,又被迫灌了一耳朵离奇推论,忍不住为自己正名,「不叠被子不代表生活不能自理,不要滑坡论证啊,治。」 「听到没有!」五条悟登时趾高气昂。 「呵,刚刚是谁承认了自己生活不能自理?」太宰治依旧不甘示弱。 「你!」两个人眼神对视间都要擦出火花了——可惜是即将爆炸的火花。 「好了,你们俩都生活不能自理——一个住货柜,一个连洗衣机都不会用,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芥川镇压了两只猫,并且毫不犹豫的揭短。 「哼!」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扭过头去。 但不可否认,那一点莫名其妙的孤寂感,在一番吵闹下消失的比见了阳光的恶鬼还快。 总算消停了点。 要不明天还是分开坐吧。 芥川已经真心实意的开始思考实现它的可能性了。 看到兴雄的动作,太宰治感兴趣的支起了脑袋,「看起来是受过训练的专业特工呢,不过脑子是差了点。」 男孩站定不动,不是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仪式——他在观察。 观察每一本书的摆放位置,观察每一页纸的捲曲弧度,观察每一只笔都倾斜角度——这些东西他统统都会记下来,为他等会还原书桌提供摹本。 但还是还原错了。 太宰治顿觉无聊,又趴了回去。 倒是果断,可惜还是蠢。 第20章 既然这么早就漏了馅,那这个卧底,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芥川应该很快就会把他赶走。 异能力呀…… 太宰治皱了皱眉,心中有了另一个猜测。 【 芥川等了一会,一摞书信和一封新的信件被蔷薇花「艰难」的搬了回来。 芥川把它们分门别类的再次整理好,旁边的小乖用力晃动着花枝,像极了一只被累的直喘气的狗狗。 你是一朵花!不是狗!哪家的蔷薇花会累到狗狗一样喘气啊! 而且这才不到十公斤! 芥川简直恨铁不成钢。 但他还是把这根可怜的花枝给抱进了怀里,花枝犹不满足,还要举着枝条尖尖给他看——上面似乎被重物蹭到,有一条深绿色的「伤痕」。 芥川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那里,很快,连那一点深绿都消失不见了。 芥川当然知道,以蔷薇花枝的表皮,别说这沓书信了,就算是一整栋楼砸下来,估计连一点皮都蹭不掉。 但这并不妨碍小乖和他撒娇,不是吗? 芥川点了点花枝的「脑袋」,甜头给了,还得给点大棒,紧接着就开始训话,「下次有什么事情记得告诉我,莽莽撞撞的冲出去,小心连枝条都被坏人给削干净。」 花枝仿佛被吓到了一样,非常形象的打了个抖,忙不迭的乖巧「点头」,整个花委屈的像一朵一百八十斤还会下毒打人的大宝贝。 芥川见它这样,不由得失笑,又揉了揉叶片以示安慰。 见小乖总算消停了些,芥川本想把分类好信件放回柜子里,却在拉开柜门的时候犹豫了一瞬。 他把目光转移到了书架上。 正在他思考哪里可以安全一点的存放这些东西的时候,罗生门突然出现,一口把它们都给吞了下去。 不是,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吃这些东西?! 罗生门以前有这个习性,呸,能力吗? 第39页 总不会…… 感受到本体有点怀疑的目光,小乖再次炸花了—— 『不是我!它早就有了!』 小乖超级努力的用枝叶比划着名,试图向本体传达自己的意思。 『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小乖很棒,做的很好,也是为我们考虑。」芥川揉了揉花枝,笑着安慰它,「没有怀疑小乖哦,只是很惊讶很高兴而已,我们小乖实在是太厉害了,让我忍不住想,是不是小乖教它的。」 芥川放出罗生门晃了晃,「很厉害呢!」 花枝也跟着晃了晃,对芥川打心眼里的夸赞十分受用。 芥川趁热打铁,紧接着便用哄小孩一般的语气,对小乖循循善诱,试图再次教育,「我一直相信你,但是,就像刚刚的事情一样,我们还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不是吗?我们是一体的,有任何事,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对不对?」 小乖似乎很惊讶,傻愣愣的举着花枝,就那么直直的站着,整朵花cpu都开始疯狂运转。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论什么情况,我们都可以毫无保留的互相信任。」芥川第一次揭下了仅剩的,作为人的外表。 绿色。 无尽的绿色。 枝条缠绕着,从「皮肤」下钻出,崩裂那一层人皮后,舒展开的花枝便一览无余。 那是堪称蓬勃的生命力,枝叶热烈的展开,扬起了漂亮的弧度。 那是绿色的瀑布,装点着一点鲜红。 绿与红,如此和谐的融合,看上去便耀眼夺目 那些花苞已经悄悄钻了出来。 鲜红的花苞含羞带怯,在绿叶的衬托下格外鲜艷美好——让人禁不住想去探寻这些花盛开时该是什么模样。 那该是何等的盛大而美丽。 芥川的叶片看上去要比小乖大上一圈,他也是第一次以这个视角观察世界,确实是一种十分新奇的感受。 ——花枝是他的手眼,更是他的躯壳思想,它和人身一样,由他如臂指挥。 他可以捲曲任何一片叶子,也可以抬起一根枝条,又或者攥住钢笔—— 刚开始多少有些不习惯,字迹歪七扭八,比鬼画符好不了多少。 除此之外,空气中微小的细尘在他眼里都突然变得清晰可见,氧气,水,阳光,对这些东西的感受也被被无限放大。 第一感觉便是吵闹——世间万物从此在他眼里都有了声音和形状,与这朵人变得蔷薇打了个招唿。 丢开钢笔,从这份过于让人沉溺的探索欲中脱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小乖,不要害怕。』芥川用自己的枝条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小乖,『不必担心我拒绝你,不必担心我斥责你,我们心意相通,我能感受得到你,你也能感受得到我。』 『我爱你呀。』 玩归玩,闹归闹,芥川可从来没有真正嫌弃过小乖。 他们啊,从来都是一体的。 小花枝也偷偷的缠上来,奋进全力的把自己所有的花都捧到芥川面前。 ——我也爱你呀。 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所以,下一次,可以告诉我吗?』芥川用自己的枝条帮小乖梳理激动到打结的花枝。 一堆花勐勐点头。 说的不算,小乖当即把自己的记忆打包了一份给本体。 包括且不限于—— 今天隔壁的小狗路过了,我看见它和它的主人撒娇,它的主人好像很喜欢的样子,下次找本体试试…… 今天的阳光真好,就是有点缺水,本体什么时候回家呀,我想他了…… 本体今天拒绝了我的贴贴,是心情不好吗?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吧…… 芥川突然愣住了。 他纠结于这些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也悄然忽视了小乖的想法? 它这么做,是想用自己的能力,自己去完成这件事。 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是我的错啊。 芥川用「额头」贴住了那束花,感受着它温暖而热烈的爱。 『对不起。』他拥住小乖,『都是我的错。』 小乖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花枝。 『你想看我的记忆吗?』芥川问它,『我们应该毫无保留的坦诚,对吗?』 小乖犹豫再三,还是摇了摇花枝,拒绝了芥川发过来的记忆包。 『为什么?』芥川有些疑惑。 花枝缠绕着,努力绕出了一个有些歪扭的心形。 『我爱你,就够了呀。』 所以,不要记忆也可以。 毫无保留的把一切都给你,也可以。 我相信你。 『小乖。』芥川用自己的枝条在花枝外面包了一圈,组成个更大的心形,『你这样是会被坏人骗的。』 『你会骗我吗?』小乖贴在芥川身边,光透过来打在两花的枝叶上,『小乖不聪明,所以小乖不听别人的话,只听芥芥的话。』 哪里不聪明,这分明是聪明的不行。 『什么都告诉芥芥。』 『我也什么都告诉你。』芥川再一次,被如此浓烈而无暇的爱包裹,心软的一塌煳涂。 那些纠结与痛苦似乎都被如此温和的抚平了。 草木,又何尝无心呢? 芥川突然醒悟,那颗被藏在最核心处的人类心脏悄然染上了绿意,枝条穿梭间,最后的执念似乎也就那么消散了。 第40页 他们是一体的。 芥川默认了小乖的称唿,阳光从窗纱中透过来,撒在那两个由枝条组成的,重叠着的心形上。 有什么东西,在它里面熠熠生辉。 】 看着罗生门吞下信件时芥川惊讶的表现,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芥川知道罗生门可以储物,居然是在蔷薇花之后吗? 那就很难说到底是谁影响谁了。 不过,那蔷薇花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很,呃,不符合常理的聪明。 ——它是有意识的。 有意识,就意味着有背叛和被策反的可能。 深谙此道的太宰治明白,这东西只要还存在,终究是个隐患。 倒不是他怀疑一朵花的忠诚。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好心也是会办坏事的。 谁也不知道这朵单纯的蔷薇花会不会被利用,成为某个结点重要的推手之一。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亲近之人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做尽恶事。 当小乖自己行动,吞下书信的时候,太宰治就已经默默给这朵蔷薇打上了隐患标籤。 结果…… 太宰治幽幽的看了一眼芥川。 你这样真的很像渣男哎。 单纯小花枝被骗的底裤都不剩了啊! 芥川感觉到太宰治灼热的眼神,转头看了过来,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问太宰治,「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太宰治接着盯,「我看看中央空调长什么样子。」 你可以不承认太宰治的游戏水平,但你绝对不能不承认他的网络冲浪能力。 那什么少女漫你是真没少看啊! 「没有到那种程度吧?」芥川再次澄清,「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哦。」 什么翅膀发言啊!!! 太宰治一边吐槽,一边又不由自主的沉溺在那句「重要的人」里面。 感觉哈特软软的。 可能是因为芥川的表情真的很真诚且说话说的真心实意真情实感吧。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大空调好歹吹着也是暖的。 尤其是芥川这款,这可是要被吸爆的! 「吶。」芥川将一个小小的,由蔷薇花枝缠成的猫咪递给他,「手艺不是很好,多担待一点吧——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哦,据说可以保平安,超灵的!」 话还没说完,芥川自己先笑了,「不管做什么,都要注意安全哦,治。」 当年那些人老喜欢在自己庇护的横滨角落里偷偷摘枝叶,不要花,只要些枝叶—— 芥川还特意去了解了一下 才知道不知何时便兴起了流言,说是横滨的蔷薇枝叶保平安,面对那些怪物特别灵验——这些来旅游的人才掀起了一波採摘热潮。 最后逼得政府部门不得不在小巷之类的地方悬挂警示牌和标语,与此同时,横滨的路灯事业迅速进展,就为了逮到那群半夜来偷花的偷花贼。 不,偷叶子贼。 太宰治接过小猫咪,耳垂悄悄红了。 这种随时随地都会平a换大的人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才开始挥洒他那无处安放的魅力的! 这男人真是该死的甜美! 好不容易从手上的绿色小猫那里移开目光,刚想和五条悟炫耀,就看到了五条悟手中的另一只枝条编成的猫。 样子并不相同,刚想要安慰自己也算是独一无二…… 太宰治环视四周,就发现居然连中也都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狗!!! 你是在搞批发吗芥川?! 太宰治叼着芥川不久前亲手递过来的青柠汁,一口干掉。 好酸!!! 第21章 【 屋内温馨的图画一闪而逝,镜头转到楼下。 这是几分钟之前的事情。 兴雄坐在椅子上上,看着银沉闷的摆弄着早餐。 银有些心不在焉—— 哥哥怎么还不下来? 兴雄也有些心惊胆颤,他刚刚几次阻止芥川银上楼和芥川龙之介单独交流,但现在看来,似乎不能再以什么「叔叔应该很快就下来了姨姨先陪我……」之类的理由阻拦芥川银了。 芥川银想上楼叫芥川下来吃饭,却在上楼梯路过侧窗的时候往外看了一眼。 芥川家的楼梯和一般的日式家庭不同,因为银偏爱採光更好的房子,也更喜欢阳光照进房子的感觉,在装修的时候,就留出了大量的地方透光,内部的设计有些欧式和日式融合的意思。 所以,这个楼梯是靠着侧面安装的旋转式,紧贴着一大片落地玻璃,不说一眼就能看到整个院落,也是能看个一大半的。 很适合赏景,也很适合打发时间。 而在楼梯上,一定会看到那丛靠右侧栽种的蔷薇花。 ——仅仅一眼,银就愣在了原地。 栅栏上本来缠绕盛放着的蔷薇花,竟全部消失了。 一点没留。 就跟从来没有栽在那里一样。 银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上上下下切换了好几个角度,这才确认,整个小院里,别说花了,连叶子都没有。 原本种蔷薇花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大坑。 有人来我们家偷花?! 银人都要麻了。 刚要下楼去看看,就看到一大团蔷薇花滚了下来。 真·一团·滚了下来! 第41页 它甚至还在地上抖了抖身子,把自己摔下来的时候弄乱的枝叶整理好,这才一步一步,堪称昂首挺胸的走到大坑旁边把自己栽回去。 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那簇蔷薇花好像从来没离开一样,就这眨眼的功夫,就把自己原封不动的挂在了栅栏上。 它甚至还在偷偷朝楼上比心! 楼上是谁,楼上是她哥哥的房间啊! 银一个箭步沖了上去,脑海中过了十几部外星怪兽恐怖片的杀人场景—— 银急切的推开哥哥的房门,却只见芥川对着阳光在写什么东西,见她来了,不自觉的把纸张往里推了推。 「哥哥,你——」银还没有开始问,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破碎声。 两人一同下楼查看,却见兴雄正对着一个被打碎的盘子和掉在地上的三明治掉眼泪。 银当即走过去,蹲下身安抚刚刚到来的孩童,「没关系没关系,只是一个盘子——我们一起把它收拾干净,好不好?」 芥川的目光在兴雄身上扫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纵容着银带着兴雄取来扫帚,把白色郁金香瓷盘碎片和被打翻的三明治都扫进垃圾桶。 似乎是察觉到了芥川的视线,兴雄往芥川银身后躲了躲,又探出头来怯怯的看向芥川。 下一刻,在视线相交的瞬间便缩回了头,看上去被吓的不轻。 「哥哥,笑一个。」银带着兴雄坐到座位上,「面对小孩子不要那么凶嘛。」 芥川似笑非笑的看了幼童一眼,直把兴雄看的心里打鼓。 他总不会知道我做了什么吧? 不可能,我早就跳了下来—— 等等,窗户! 兴雄眼中忍不住带上了三分懊恼,百密一疏显然让他意识到些许不妙。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兴雄把目光放在了芥川银身上——这个女孩从一开始就对他表现出了善意。 哦,善意。 多可笑的善意。 小孩的表情立刻就垮了下去,瘪着嘴要哭不哭。 「没有,姐,姨姨,叔叔很好。」小孩子双眼还是通红的模样,眼泪似乎又在其中汇聚,「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拿盘子的,我以为我可以帮到忙……」 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看上去诚恳又自责,「对不起,叔叔……」 「所以刚刚打翻的是我的早餐?」芥川想到进了垃圾桶的眼熟的生菜叶,大为震撼,不由得真心实意的发问,「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好问题。 兴雄的眼泪卡在了半空。 这让他后面怎么发力啊? 银站起身来,自然的走向厨房,「我重新做一份吧?」 「我也来帮忙!」兴雄立刻跟上,「对了对了,姨姨,昨天睡的很好哦,一觉就到大天亮了——这是我这么多天睡的最好的一次!」 芥川银看上去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孩童的脑袋,柔声对他说,「我们还有很多个这样的早晨,当然,下一次端盘子要小心一点哦,打碎盘子没有什么关系,但不要伤到……」 银的叮嘱声逐渐飘远,芥川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仅剩的牛奶喝了两口。 先和首领汇报吧。 这个孩子……到底是首领送过来的。 】 真是糟糕呢。 银那震撼的表情已经昭示着一个不妙的现状。 这对兄妹,已经互相掩盖了很多东西。 这些东西,就像那句话说的,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这些矛盾一旦爆发,就会成为绝对锋利的刀子,把他们彻底分开。 鲜血淋漓。 疑点实在太多。 芥川银才问过芥川那样的问题,尽管不知道原因,但她的行动就是在急于确认自己在芥川心中的地位—— 她又怎么会突然接纳一个,故人的孩子呢? 这难道不是插足在他们兄妹之间的第三者吗?为什么银会表现的那么……期待和开心呢? 芥川银对久田兴雄很好。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可不相信,一个从泥泞中爬出来的,在港口黑手党那样黑暗的环境下成长着的女孩,会对一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如此亲近。 仅仅因为那一份故情吗? 又或者,是她在弥补?把这个孩子当成曾经的她,又或者芥川来弥补。 那也不至于如此亲昵。 太宰治陷入沉思,虽然原因有待商榷,但现实的结局已经肉眼可见。 他们中,将有人赴死,将有人新生。 万般思绪敛下,便听到那清脆的声响。 吶,为了防止芥川银和芥川龙之介单独相处,小屁孩还挺会。 先是言语阻拦,在接着是担忧的催促,打消芥川银可能会升起的疑问和防备心,最后在巧妙的时机,将那个盘子摔碎。 把握的度还可以。 这样一闹,芥川银本来要说的事情,莫名其妙的就被押后了。 这就是久田兴雄想要的效果。 可惜,他们直接还是有信息差——谁让芥川有小乖这个「外挂」呢。 太宰治可惜的摇摇头,这种手段只是小把戏,他还看不上。 紧接着,久田兴雄就给众人展示了一把什么叫做泡茶。 真是好茶啊! 第42页 怪不得放他出来卧底——这茶味浓的快透过天幕散发到他们面前来了! 但是完全没有买帐呢,芥川。 他甚至问的超级真诚。 ——没看出来,但怼回去。 太宰治忍不住笑出了声,「芥川君,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茶才刚泡上,芥川就把茶盘都给掀了。 多有意思啊。 这大戏,还能唱的下去吗? 芥川有点疑惑的歪了歪头,「有什么问题吗?」 是他打翻了我的早餐哎。 道歉不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吗? 难道我这个受害者还应该反过来向他道歉? 「巧了,他就是想让你妥协啊芥川君。」太宰治看出了芥川溢于言表的不理解,「比如,咳咳。」 太宰治特意换了个嗓音,惟妙惟肖的童声从他嗓子里发出,「芥川叔叔要责罚我都是应该的,什么都可以的,都是我的错,不怪他——」 「再来点小苦肉计,比如斟茶认错的时候被烫伤啊,往前走两步被碎瓷片扎一扎啊,方法可多着呢。」太宰治如数家珍,「然后,再摆出一点楚楚可怜的表情,银就要开始心疼他了!这就都是你紧捏着不放的错啦!」 好傢伙。 少女漫大师啊!!! 周围的一堆男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段位,可比那什么兴雄高多了! 「可惜,他一看就狠不下心。」太宰治很有经验的指指点点,「连自己的早餐都不捨得,啧啧啧,就别指望他接着泡了。」 大师!不如您接着泡吧! 「这,这样吗?」芥川震撼的眨眨眼,而后笃定的说,「银不会上当的。」 「一次两次不上当,十次百次可说不定。」太宰治打了个响指,「人的刻板印象可是很可怕的,芥川。」 芥川还没说什么,五条悟先炸了。 「你,你不许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清纯男高头一回接触这种东西,只觉自己身心都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世界观都要碎了,「我们公平竞争!」 「公平是只有小孩子才会讲的话。」太宰治撑着侧脸,「大人的世界可没有什么公平——小,屁,孩~」 五条悟的拳头硬了。 他不是正论的拥护者,价值观也并没有那么正——所以他也深知一个道理。 一记重拳锤下去,木质的会议桌裂开几道深纹,「至少在我面前,我觉得他们会知道什么是公平,不是吗?」 太宰治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反而是点评起久田兴雄接下来的话,「他在说给芥川听,哎呀呀,还是太刻意。」 一拳打在棉花上,五条悟更气了。 「不管是千次万次,我都不会为此改变我的想法,真相也不会因无力苍白的掩饰而改变。」芥川摇了摇头,他并不贊同太宰治刚刚说的话。 「如果仅仅因为浮于表面的话语就改变心中所向,那未免也太轻率,也太廉价了些。」 太宰治一时失语。 什么嘛。 这么记仇的吗? 太宰治郁闷的把头埋起来,却出乎意料的得到了芥川的摸头杀。 「所以,你所做的我都看在眼里——这是实际的行动,不是吗?」芥川的笑容太温和,就像悬于夜空的月,悄悄的把一抹光撒在他们这种溺于黑暗中的人身上。 太宰治的耳垂偷偷红了,嘴上却还要硬气,「所以那小子才不给你泡茶……他们都可会挑目标了,你这种人就是他们最不喜欢的类型。」 「我也不需要他们的喜欢啊。」芥川笑道,「有你们的喜欢不就够了吗?」 哇,这个人! 五条悟轻咳一声,不敢看那双漂亮的眼睛,「那,确实是够了。」 「我们芥川可不是那些别有用心的傢伙能轻易接近的!」 难得太宰治也贊同一次五条悟的想法,或者说,这个会议室里的大部分,其实早就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拜託,这可是我们横滨的专属小神明!1 超甜的!!! 【 三明治这种东西,做起来也并不费劲。 没过几分钟,银就端着盘子出来了。 「生菜还有一点,刚好都放进去了。」银把盘子放在芥川面前,看样子她和兴雄在厨房里相处的不错,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银很喜欢兴雄呢。」芥川拿起三明治,看到里面放了新鲜的奶酪片。 「兴雄说的对,哥哥需要营养均衡一点。」银拒绝了芥川不想吃奶酪片的目光,「而且,既然是朋友送来的,还是尝一尝吧?」 「奶酪还是兴雄亲手切的哦。」银补充道,她一直希望哥哥能和兴雄和谐相处。 这件事说出来,大概能让他们早日破冰。 希望兴雄能少怕一点哥哥吧,现在这样一见面就往自己身后躲可不行。 「哥哥也准备一下去上班吧?」银吃完自己那份,擦了擦嘴,「兴雄一个人在家要乖一点哦,有问题就打电话给我们。」 见小孩子乖乖点头,银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家门。 】 第22章 【 芥川没有停留,直奔首领室求见首领。 森鸥外对于他的到来表现的并不意外,在芥川行过礼之后便让他坐下,可还没等芥川说话,森鸥外就给他派发了任务。 第43页 「港口黑手党和咒术界有一个新的合作。」森先生的笑容温和又充满着鼓励的意味,「只是一个小合作,我们需要一些咒具和资料,你去和他们谈。」 」这是第一次芥川君独立出任务呢,我相信芥川君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的答覆的,对吗? 」 芥川龙之介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么,今天下午就出发吧。」森鸥外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在这次谈判中,你可以全权代表港口黑手党。」 「是,首领。」芥川退出首领室,紧皱眉头。 他现在缺少一些拼图。 ——森鸥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来意,毕竟银昨天才把久田兴雄带回家。 但是他拒绝了自己的请求。 人是首领送进来的,要送走也必须经过首领的同意才行。 芥川下了楼,径直走出了港口黑手党的大门。 他现在要回家一趟——不只是收拾东西。 感受到那些窥视的目光远去,芥川换了一身低调的衣服,扣好帽子,从后院翻了出去。 小乖:? 本体怎么不走门? 芥川走的匆忙,没有发现家里其实早已空无一人。 而久田兴雄,早在芥川和银出门后就不久便离开了,不知去向。 芥川要去的是一家地下酒馆。 不仅是横滨,那里是整个日本最大的地下黑市和情报中心,位于横滨与东京的相交的地界。 那里鱼龙混杂,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当然,也有着不少情报贩子盘踞在此,为固定上门的「客户」提供情报的同时,当一些悬赏的中间人。 换句话说,这里的傢伙个个耳聪目明,这世界上只有没发生过的事,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这既是他们吹出来的牛逼,也是他们号称的金字招牌。 虽不至于事事精通,但日本地下世界的暗流涌动,他们肯定像见了奶酪的老鼠,比谁都清楚这些「风声」。 熟门熟路的在门口那里交了入场费,芥川低声对迎宾的姑娘道,「二楼雅间,听雨阁。」 「好的先生,请跟我来。」姑娘一鞠躬,便带着人上了楼。 这家店门口挂的牌子上写满了各种雅致名儿,唯独没有听雨阁。 上了二楼,穿过小道,进了一个敞亮房间,姑娘便躬身下去了。 她的职责到此结束。 屏风后面又走出来一个姑娘,比起刚刚那个,这个可木讷寡言的多,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您要什么茶?」 「闻式茶。」 「请跟我来。」姑娘躬身,在墙面上用特殊的手法敲了几下,地板的一角轰然洞开。 这么一来才算真的进了地下黑市。 这里很大,卖什么的都有,别说什么山珍海味,就算是濒临灭绝的动物都能搞来—— 更别说人了。 芥川皱着眉穿过几个「摊位」,那里正拴着几个人——看样子是要被卖作菜人的。 再往前走十多步,一个大大的酒字映入眼帘。 这就是酒馆了。 照样是进门先收费——就是比上面的要狠多了,几乎是十倍不止。 毕竟哪怕是坐在这里,都有可能听到什么密辛。 芥川要了酒,找了个地方坐下,半晌也只听了些港口黑手党如今式微,好几家不属于横滨本土的黑手党想要插手港口黑手党都生意之类的消息。 确实,在福地樱痴和吸血鬼一战之后,港口黑手党的声名和实力看上去都大不如前,隐隐有被异能特务课和武装侦探社压了一头的感觉。 底层死伤太多,新鲜血液还没有进来就先死光了。 再加上如今的生意不算好做,义大利那边的黑手党家族也被清洗了一次,现在几乎都是彭格列的一言堂。 那位十代首领很有手腕和魄力。 这种大清洗说干就干——还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当年那三把火就烧了一波,如今更是斩草除根。 没有人,或者说,没有足够的马仔,什么黑手党的实力都得打个折看。 毕竟那些黑色产业的链条都得人手去维持——他们又不是武装侦探社,靠着找猫找狗和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委託过活。1 这次的动盪对港口黑手党来说打击很大。 病毒可是最早从他们这里流传出去的,高层战力还几乎全军覆没。 坐了一会,确认没有什么新消息了,芥川才站起身来,走向柜檯开了个包厢。 这是挂悬赏的意思。 很快,就有人进来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来的几个人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点东西,没有什么新货不说,还格外耗费时间。 芥川干脆的加了悬赏,点了红灯——要求没有确切消息的人不许入内。 直到半个小时后,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个情报,我不要钱。」神秘人说,「我只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说说看。」芥川没有把话说死。 「我要找一朵花。」 芥川皱眉,抬头看向神秘人。 「一朵青色的彼岸花。」神秘人说的更具体了一些。 「世界上没有青色的彼岸花。」芥川摇了摇头,「请恕我无能为力。」 「不是要你现在给我,也不是要你现在给我摘了过来。」神秘人摇摇头,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神色,看不清他的面容。 第44页 「帮我留意就好,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神秘人补充道,条件看上去十分温和,「但如果有关于它的任何消息,请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告知我。」 芥川思衬片刻,点头应允。 「我需要找谁?」 神秘人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赫然写着——孔时雨。 芥川将名片收下,做了个请的动作。 「阿菲德里拉家族,你听说过吗?」神秘人张口就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芥川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里世界的中型家族,但就算如此,阿菲德里拉家族依旧不容小觑——不知为何,最近他们似乎有来横滨发展的意思。」 神秘人补充道,「阿菲德里拉家族擅长科技研究,有不少发明专利之类的东西。」 「还有其他的吗?」芥川觉得还是太少,多问了一句。 神秘人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多谢。」芥川站起身送客。 秉持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态度,芥川反手又挂了个阿菲德里拉家族相关情报的悬赏。 这次接的人更少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就来了两个人不说,还都是些烂大街的东西。 又坐了一会,已经接近下午三点,他不就再等下去了。 芥川飞快的结了帐,从罗生门里取出行李箱,以最快的速度就近上了列车。 一进车厢,就有人忍不住yue出声。 无他,那行李箱简直像被臭水泡了三天一样,「香味浓郁」。 芥川突然想起来自己取出它时不小心碰到的那柔软的触感…… 哦豁。 罗生门之前可吃了不少……呃,人体。 芥川抽了抽嘴角,突然有些不是很想要那些信了呢…… 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芥川干脆的把行李箱扔回了罗生门里。 到了之后换掉它吧——希望里面的衣物没有被荼毒。 】 从这里就和前面的救人接上了—— 森先生用转移话题来拒绝芥川说出久田兴雄是卧底之类的话语,这没有任何问题,毕竟他要的就是久田兴雄留在芥川家。 但是,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究竟错过了什么大消息—— 芥川本来准备把那些「诡异的感觉和事情」告知他的。 这么一搞,森先生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太宰治不给面子的乐出了声。 森先生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但到底还是咬着牙把苦涩都自个咽下了。 芥川倒还算聪明,知道以森鸥外这样的态度来看,港口黑手党大概不会给他什么情报支撑,当机立断就跑去了地下黑市。 实际上,会议室里坐着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甚至去过那个地下黑市,剩下的人里还有心大且并不在乎这种事的人,对这些东西的接受程度都还可以—— 除了可怜的小老虎。 他的世界观都快被沖爆了。 「他,他们为什么被捆着啊。」小老虎瑟瑟发抖,被捆着的不只是人,旁边不远处还有一窝老虎——似乎是母虎带着崽子全被端了。 在这里,人和动物一样,都是商品——这么看来,竟然诡异的堪称人人平等。 中岛敦觉得买卖人口和珍惜动物就已经足够超乎想像,没想到那些人和动物还都并非是买去赏玩的—— 他们是要被宰掉吃肉的。 看着摊主毫不犹豫的砍下老虎的前爪并一个女人的左臂交给买家的时候,中岛敦人都麻了。 不是,玩这么大吗? 这属实是世界观当场破碎——同时,一个热搜以极快的速度冲上榜首,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稳如泰山。 政府部门迫于民意不得不站出来处理这件事,可结果到最后,竟也只抓了几个露脸的摊主,反倒是有官员以死谢罪。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23章 黑市的场景触目惊心,但现在,补上最后一块拼图,太宰治的脸色愈发阴沉。 多可笑。 杀了芥川银。 杀了五个孩子。 芥川龙之介会死。 织田作之助会死。 森鸥外微微一怔,有着上帝视角,这些碎片化的叙事连接,未来的他到底要做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芥川龙之介在酒馆里听到的消息绝对不止港·黑式微这一条——但天幕特意把它摘了出来。 ——那是线索之一。 「森先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利益动物呢。」太宰治的话语里满是阴阳怪气,「同样的手段,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未免让人觉得,黔驴技穷啊。」 「招式不在于新颖,有用就行,不是吗?」森鸥外轻嘆一声,说是回嘴,实际上,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什么针锋相对的意思。 「是我做错了啊。」森鸥外摇了摇头,他一向确信自己的判断,坚信最优解并严格执行它——正如当年的不死军团一样,很难说他是否会对一件事而感到后悔。 伤亡最小化,利益最大化。 活成一台冰冷的机器,计算着得失。 可总有计算不到的情况,把一盘好棋给砸的稀巴烂。 这些错误在如今看来根本不应该出现——可是对于那时一无所知的他来说,这是保证计划平稳进行的必要手段。 一切的巧合汇聚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第45页 芥川银死了。 这一点,从最开始的「白月光」,就明晃晃的告诉他们了。 芥川银死在他们的谋算里。 芥川龙之介还可能对港口黑手党有任何好感吗?他,不,祂真的会在灾难里保护港·黑吗? 伤亡最大化,利益最小化。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如果不是影魔,说不定它还真能让港·黑的实力更上一层楼——送出一个已经不再忠诚的,对港口黑手党失去价值的人,换取近乎千百倍的回报。1 这买卖,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太宰治盯了森鸥外几秒,这人眼里确实有着痛惜——可更多的,更实际的,还是那冷冰冰的谋算。 吶,你是为起了杀念而后悔呢?还是在为糟糕的结果而惋惜呢? 太宰治嗤笑一声,移开目光。 你看似后悔的话语,不过是虚伪的挽尊。 芥川的表情却是平静的。 他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样,那是一种……歷经岁月与时间沖刷之后的,平静的接受。 不,或许是天边神明垂目时的慈悲与遥远。 悲悯而博爱。 祂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落泪。 祂对所有人温和,也对所有人冷漠。 「芥川君?」太宰治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是屏住唿吸,轻声唿唤着他。 「嗯。」芥川转头看向太宰治,微微一笑,高天的神明似乎又落回了人间,温和而诚挚的看过来。 「怎么了吗?治。」 神明啊,祂为我回首。 祂将倾听我的一切。 太宰治想开口说话,却惊奇的发现,酸涩与满足竟不知何时一起涌了上来。 被神遗弃的孩子,拥有了他的神明。 「……没什么。」太宰治挤出个笑容,「只是想叫叫你。」 看似无理的要求,芥川微微疑惑后却再次笑着应答了他的唿唤。 「嗯,治,我在的。」 太宰治把脸埋进了臂弯。 「……芥川。」 「我在的。」 【 下了车,没有人前来迎接。 按理说,东京分部应该早就等在这里才对。 芥川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首领的意思很清楚,他得独自面对这次任务。 独自——全权代表港口黑手党,但港口黑手党不会提供任何除了名义以外的援助。 咒术界的鼎鼎大名他当然也听说过,重点就在于他们极度排外和难搞。 他们偏偏还掌握着独一份的力量体系,牢牢把控着咒灵这种特异物种—— 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垄断。 借港口黑手党的势力和金钱,这事还好说,但光杆司令…… 总不能让他自己掏钱买吧? 那一把咒具可是动辄上亿—— 推着行李箱,芥川怀着沉重的心情,在约好的谈判地点附近找了店住下。 推开窗就能看得到树林和山坡——这里未免也太偏远了些,寂静的林子里连鸟叫声都没有,只有风偶尔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静的可怕。 坐在窗边,芥川撑着脸看向远方,那里似乎有些古老的建筑。 他不清楚其他人谈判是不是也要来这么偏远的地方,但这次合作,哪怕还没开始,就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艰难。 山雨欲来风满楼。 芥川特意叮嘱了小乖,一定要保护好银,任何人只要对银动手,格杀勿论。 不知为何,心总是跳的有点快…… 芥川再次给自己的心脏手动调速,满脑子都是下午听说的家族和青色彼岸花。 一个义大利的家族,为何要来横滨? 他们要干什么? 他要求的情报是与港口黑手党有过交集的大势力,只有那个神秘人提到了这个陌生的家族。 不论如何,还是多加留意吧。 想起妹妹给自己发的一长串购物清单,芥川决定现在就去完成採购。 顺便把晚饭解决一下。 】 画面转移到了熟悉的巷子,芥川拎着袋子找路。 「港口黑手党的合作,我没有记错的话,都是在港·黑名下的酒店谈的吧?」 就算不是港·黑名下的酒店,也会是约好的中立酒店。 没有人迎接,再到自己去订酒店,整个流程这么看怎么不对劲。 也就是芥川经验少,再加上作为武斗派,根本没有独立带队过这种合作项目,对这些东西的了解不足,才能被这么煳弄过去,还自己拉着行李箱去订了酒店。 太宰治嘆了口气,把玩着芥川耳侧的一缕碎发。 去别人的主场谈判……对港口黑手党来说大概只有两种选择。 放弃合作,或者斩草除根。 以及很少数的让步后达成合作——这是对那些远超或与港口黑手党平级的势力来说的。 但咒术界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横滨,并没有什么咒灵。 「形势比人强啊。」森鸥外摊了摊手,「现在早不是当年的时代啦。」 「看来森先生能力不行啊,自从我离开港·黑,港·黑是每况愈下啊——」太宰治接着阴阳怪气。 「所以,太宰君要回来吗?虽然不如以往,但三倍工资还是发的出来的——你的干部的位置还留着呢。」森鸥外顺水推舟,绵里藏针,「面对那些顽固的老古董,可不得我们多多担待。」 第46页 比起黑产确实是少多了,洗白的产业倒是多了不少。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不如先把我之前的工资少的那部分补回来吧?三倍工资就要有始有终,你说对吧?森先生。」太宰治承认自己确实有被噁心到,但这不妨碍他噁心回去。 「如果你愿意回来——当然可以。」森鸥外的笑容里带着诚恳,「我们可是求贤若渴,尤其是太宰君这样的人才。」 你是真的饿了! 太宰治做出一个快吐了的表情,当初是谁干了那些「好事」,现在见势不妙又想给自己手里多捏几张牌,这可真是喷着香水上茅坑——香的臭的你都要占上。 太宰治听得出来,森鸥外这次还真不是冲着噁心自己来的。 芥川他已经没法拿捏,港口黑手党新生代青黄不接,老战力中原中也还是个带开关的限时外挂,重点是开关还在别人手上。 他可不得着急一下。 拿回太宰治这张神卡对他来说利大于弊。 「不如你先想想你都做过些什么。」太宰治皮笑肉不笑,「这时候说这些,未免也太……可笑了些吧?」 「过去无可更改,未来依旧可期不是吗?」森鸥外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回顾那些过去的遗骸有什么意思,我们都可以当它从未发生过,不是吗?」 过去的遗骸——日本的传统艺能可是给你玩明白了。 「人的现在由过去组成。」芥川按住了太宰治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没有过去,哪来的未来?」 「不如森先生先放下不死军团如何?」太宰治默契的打配合——现在与谢野晶子不在,当然是什么戳肺管子说什么了。 「不论如何,港口黑手党永远欢迎你,太宰君。」森鸥外也没想过一次就成,见芥川插手,立刻见好就收。 意思传达到了就行。 「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哪怕是与这些老古董谈生意,港口黑手党至少不会让我们的使者自己去订酒店。」森鸥外放软了态度,还不大不小的开了个玩笑。 如果是中原中也,当场就要杀去东京分部,好好问问这群人是不是叛变了。 芥川笑着摇了摇头,这群人实际上心里都和明镜一样,非得在这演出戏——森鸥外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森鸥外这是在示弱,自己给自己个台阶下——回答太宰治之前的问题,无形的把自己也放在芥川一边,与天幕上的「自己」做切割。 至于天幕上的森鸥外干了什么事——和他这个什么都还没干的森鸥外有什么关系呢? 前面扯什么过去没有意义,不过是半真半假的邀请混合着十分的,说给自己听的完美解释。 天幕上芥川自己都想明白的事情,用得着他们这群剧本精隔着掰扯? 不过,天幕上的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就这么一脚踩进了陷阱。 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和态度,都证明了,这次合作不可能成功。 订在这种地方谈判……看来咒术界那边的小心思也不少。 而且,就算是做面子,也不至于让芥川一个人就这么寒碜的过来,森鸥外作为首领,总不会在这种时候丢了港口黑手党的颜面。 他们都默契的,把芥川当做棋子摆弄。 第24章 【 可能是因为终于吃饱了,芥川破天荒的在不熟悉的酒店里休息的还不错。 大概是小时候的流浪让他遗留下来的习惯,芥川在不熟悉的地方很难安然入睡——他的警惕心会一直催着他保持清醒。 第二天就是约定的日子,芥川启程,去往约好了的地点。 没想到那里却已经有专车等着,见他独身一人过来,迎接的人笑容更是加深了几分。 「请。」侍者拉开车门,芥川微微皱眉,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人。 很普通的西装三件套,一看鞠躬就很熟练。 临时更换谈判地点,这可是一个不妙的信号。 「我以为,这里就是谈话的地方?」芥川并没有动作。 「家主说了,咒术总监会想亲自见一见您。」侍者的态度放的很低,话语中也充满了诱惑,「大人们很欣赏您呢。」 芥川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见面就是很欣赏这个脑迴路,奇怪的瞅了他一眼,「你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吗?还是你晚上趴在床底听他们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很欣赏我? 说不定他们想见我是想守株待兔弄死仇人呢。 侍者的笑容僵在脸上。 「如果您不去,那这次合作就没有谈的必要了。」侍者站直身子,面色顿时冷了下来,高高在上的傲气更是毫不掩饰。 「请。」 芥川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这下轮到侍者慌了。 家主大人可是吩咐了,务必把人带过去——这谈话要是黄了,第一个受罚的肯定是自己! 「喂,你们首领能允许你就这么空手回去?」侍者顾不上什么礼仪,一把抓住芥川,「家主大人要见你,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芥川挣开他的手,回身看他,真心实意的建议,「既然荣耀,你自己去见不是更好吗?」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侍者攥紧了拳头,感觉脑袋都大了,「你要是走了,我们立刻给港·黑首领打电话!无故离开,你,你猜你会不会进刑室?」 第47页 见芥川停下,侍者顿时洋洋得意起来,以为自己戳中了要害。 「你以一己私慾更改会见地点,意图对我实施刺杀。」芥川转身,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此次前来,我全权代表港口黑手党——我有理由怀疑你们要和港·黑开战。」 一顶大帽子扣过来,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 「事实如此。」芥川用同样的话回敬他,「你猜你的家主大人,会不会为了平息港口黑手党的怒火,把你送进……我们的刑讯室?」 侍者想起之前听说过的,港口黑手党的恶名,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和我去见家主大人?」侍者咬着牙,气急败坏,又顾及着芥川说的话,只能放缓了语气,「只要我能做到——」 「他们为什么要见我。」芥川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尖锐,血淋淋的刺在侍者身上。 「这,我……」侍者犹豫了。 「看来您还需要时间思考,我就先离……」 「昨天晚上家入硝子小姐确认死亡!」侍者梗着脖子,冷声道,「家主大人需要新的,拥有反转术式的医生。」1 …… 开车的侍者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他们要去的乃是禅院家的宅院——这次的会议将在那里举行。 车子在二门前就停了下来,他们最远只能进到这里——芥川敏锐的在来迎接的姑娘眼里看到了怜悯。 她身子躬的很低,看上去卑微到骨子里—— 芥川皱了皱眉,跟着引路的女孩往里走去。 路过的女子都身着和服,低眉顺目——她们对着每一个路过的男性低头行礼。 比起那些做活的随侍,这些女孩子才是这座宅院里的最底层。 芥川目光微冷,仅仅是这些女孩,就把这里的上下尊卑封建落后给勾勒的清清楚楚。 在这里长大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玩意 芥川用罗生门接住了一个被男人辱骂推搡着的女孩,给他引路的姑娘瞪眼看过去,那男人也不过撇了撇嘴,还嘟囔着什么——直到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过来迎接,才骤然变了脸色,低头朝芥川认错。 「你应该向她道歉。」芥川侧身,拒绝了对方的鞠躬,他刚刚听得清楚,女孩被这般对待,仅仅是因为她在男人面前路过的时候没有朝他问好。 荒谬绝伦。 男人不服气,还想说什么,被那个从内宅过来的男人冷眼一瞧,气焰立刻便消了。 「大人们在内间等您。」说罢,他便接过带路的工作,姑娘对他行了个礼,这才退下。 越往里走,越是井井有条——这种大家族的「规矩」森严,莫名的压迫感就这么瀰漫了起来。 直到走到一间古色古香的建筑前,侍立两侧的人拉开障子门,清幽的香气就那么窜了出来。 里面坐了不少人,烹煮茶水的少女把茶盏摆在每个人面前。 这种桌子是跪坐的,芥川的位置被放在了右后侧的最末尾。 前面倒还是空了个位置,不过看上首两人正襟危坐的样子,而那个空位后面垂手侍立的和另外两人身后数量一致的随从——这估计是给御三家另一位家主留出来的。 芥川站在门口,没有要入座的意思。 和咒术界谈合作,可真是让人头大。 这些人处处要把自己摆到高人一等的位置上去,由上而下,根都烂完了。 「芥川君不坐吗?」左后方末尾的中年人率先发难,「港口黑手党总不至于连这点礼节都不教吧?」 「别这么说,我们总不能向一群莽夫要求什么礼仪。」不知是谁接了句话,一时间又有着几声嗤笑响起。 「直哉!」上首中间的中年人呵止坐在左下首的青年,面色有几分凌厉。 而那名叫直哉的青年不屑的冷笑一声,干脆的换了个姿势,直接伸直腿坐在地上,「我当是什么人,得我们亲自迎接,原来也不过是个孤零零的被赶出来的败犬。」 芥川环视一周,信步走向最中心的空地,「我不过一介武夫,自然不懂什么礼仪——毕竟有的时候,命比较重要,不是吗?」 发难的中年人脸瞬间黑了下去。 「与其在这里讥笑我,不如先笑笑你们家主——连我这个败犬都要认真接待,带着你们坐在这里的人,又是什么东西呢?」 岂不是比败犬还不如 禅院直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 「既然知道自己说错话,那就别在哪里狂吠,我听得到。」芥川站在人群中间,气势却一点不弱,甚至像极了那只可仰望的神明,面对这些跪拜的人,自如而冷淡的俯视。 「芥川君还真是年少英才。」又是上首的中年人,「只是谁没有年少轻狂,年轻人,还是留点余地吧。」 「哦,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给我留余地了」芥川勾起的唇角不带温度——其实在侧面看过去,他和太宰治当年谈判的模样像了有九成。 但他更锋利,也更……具有神性。 他除了一开始环视四周的时候,连看都没多看一眼那个尾座。 他站在那里,却仿佛受万人敬仰。 他本应该在殿堂之上。 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 「芥川君。」中间的中年人再次开口,「你的来意我们也都知道……」 第48页 砰—— 障子门轰然洞开,直接被来人踹出一个大洞。 「呦,几位开会怎么不叫我」张扬的声调比人来的来早一些,迈动长腿,五条悟毫不犹豫的一把拉着芥川坐在了上首,「还是说,我们五条家没资格参与嗯」 五条悟扫了一眼下面坐着的人,把芥川按在座位上,「什么时候这种事情,连我这个家主都不需要知道了?」 底下的五条家的人顿时把头缩了回去,讷讷不言。 五条悟冷笑一声,又向其他两家发难,「来,你们要谈什么,让我也听听。」 「五条悟!」左侧离上位最近的地方坐着个老人,看样子地位很高,「你不要太过分!昨天晚上你……那件事你还没有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似乎是顾及芥川,老人没有说的太清楚,反倒是五条悟毫不犹豫的把他们的丑事都给抖落了出来,「哦,我掀了总监会——那又怎么样呢」 「拿着我好友的尸体去做咒具,你们可真敢想啊。」五条悟想起这事还是一肚子火气,天知道他发现这群人居然在密谋这种事情的时候有多愤怒。 他冷笑一声,「这么提醒我,你也想死」 咒术师的身体也是制作咒具的好材料——更何况,家入硝子还是难得一见的反转术式拥有者。 五条悟当场就爆发了,杀了几个主谋不说,还把咒术总监会给犁了一遍。 刚刚他听家族里的小辈说起这些长老的「座下鹰犬」又要去禅院家开会,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这里。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感谢六眼。 他一眼就认出来他是昨天的小神明! 一把薅走! 看这群人的样子和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他们的站位,就知道这群吃饱了撑的的傢伙又在摆谱,为难他的小神明—— 芥川被人薅走的时候还有点茫然,等坐下了才看清来人的面容—— …… 好巧啊。 他应该没认出来吧? 那他为什么要把我按在这里 刚刚还尖锐像刺猬一样的芥川突然被人顺了毛,还被塞了一堆点心在怀里,高个的青年还示意他随便吃—— 五条悟撸起袖子,把这群人挨个喷了一遍。 好像,没我什么事了? 芥川茫然的被塞了一块小蛋糕。 「你来干什么」五条悟挨着芥川坐下,手上的勺子就是罪魁祸首。 芥川嚼吧嚼吧,觉得味道还不错。 「我是来谈合作的,我们需要一些咒具和资料。」芥川实话实话。 「啧,这种小事直接来找老子不就好了用得着在这里挨骂。」五条悟又抓紧机会给芥川嘴里塞了一口小蛋糕,趁他说不出话,又捏了一把脸,「走,我带你随便挑。」 芥川: 我们很熟吗? 底下刚刚还傲气十足的傢伙这会噤若寒蝉,没人敢站起来反对五条悟——除了那个总监会派来的老人还站在那里叫嚣。 五条悟不等芥川说话,拎起袋子就拉着人要走。 「唔!」吃完——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拿着。」五条悟一把抄起盒子,压根没理那个还在跳着脚喊五条悟你怎么敢的傢伙,潇洒离去。 等他出了门,五条家的人也迅速跟了上去。 很快,禅院家主也带着人离开了。 独留那个老人狠狠跺着手杖叫骂。 这事只要一沾上五条悟就成不了——说实话,禅院直毘人也不太乐意坐在这里,这群人明明就是瞧上了与谢野晶子,五条悟踹翻了他们拿家入硝子的尸体做咒具的「好主意」,他们就要打别人有的治疗的主意了。 想着拿捏人家,再让港口黑手党把与谢野晶子送给他们,成为第二个被「严加看管」的家入硝子——这群老傢伙最怕死。 禅院直毘人正值壮年,这些把戏谋算,他还看不上眼。 横滨就是个扎手的刺球,连官方都拿它没法子,他们也敢凑上去找死。 还真是……太过自信。 也就这群人真的认为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是彻彻底底的敌对关系。 他们一向不把非咒术师当人,更何况,与谢野晶子还是个女人。 这些凑在一起,他们当然就把她当成了物件。 他们自然而然的把自己认知中的一切套在与谢野晶子头上。 不过现在就五条悟的态度来看,两边都成不了。 那可就与他无关咯—— 「你……」芥川已经坐进了车里,还没来得及说话,五条悟一个眼神杀过去,开车的人就麻熘滚开了。 「早上好,小神明~」五条悟把墨镜往上抬,苍天之瞳小小的对着芥川wink了一下,「要和我回五条家吗?」 】 第25章 当场修改谈判地点,高傲的语气和态度。 「真不愧是咒术界呢。」太宰治眼神略有些晦暗,「好大的架子啊。」 「半截身子都入土的傢伙,还拿捏着旧时代的调调。」五条悟脸色也不好,他来的迟,要是他看到了自家的小神明这么受这群人欺负—— 反正地狱里多他们一个也不多。 他也不介意日行一善。 「与谢野小姐,出门在外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呢。」森鸥外端着老狐狸一般的笑容,但寒芒却在眼底酝酿——不过是一两次合作,还真把自己当成上帝了。 第49页 江户川乱步拨弄着桌上的茶杯,冷不丁的开口,「吶,那边的大白猫,你想让——那群傢伙去死吗?」 烂透了的东西,不如早点去三途川旅游——最好永远也别回来。 五条悟对上那双翠绿的眼眸,视线相交,几秒之后,五条悟骤然绽出一个笑容,灿烂至极,「当然,我可是,想的不得了呢——」 「不过是一截腐朽的木头,不拘是什么方法,总归是要倒下的。」太宰治微微拖长了声调,「是上还是下?」 「上更快,但不稳,下稍慢,但稳当。」太宰治看着大白猫,特意解释了一下,又转头去看乱步,「乱步先生觉得呢?」 「都差不多。」江户川乱步摇摇头,「只是别小打小闹,出不了什么结果的。」 「这简单。」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把咒术界安排的明明白白,「选上,杀了一茬又一茬,总有人知道该怎么闭嘴听话。」 「选下,辅助监督,那些女孩子,还有这些底层的,哦,你们叫窗是吧?掌握了他们,你们当然就间接的掌握了一切。」 「当然,上下一起来,效果更好——就是别干什么培养学生的活,这两边不破,就你那点学生,不够人杀的。」太宰治想起之前天幕提过的,五条悟去考教师资格证的事情,看样子,这人真选了中层。 既不是基数足够大的底层,也不是大权在握的高层,而是最天真最容易扼杀的学生。 虽然这人很不顺眼——但是到底还是个人,比起那堆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好多了。 流毒还是得全部祓除才行。 不然,不小心让它伤到重要的人可就不好了。 横滨已经做好了让那群自视甚高的傢伙自食恶果的准备。 五条悟点了点头,冷着脸悄然把那些人的死期提上了日程。 一动我挚友同学,二动我好友尸骨,三动我家小神明—— 你们是找死! 「如有必要,港口黑手党会为你提供帮助。」天幕把这件事放出,现在,咒术界对港口黑手党不屑的表现人尽皆知,就算只是做做样子,港·黑也得拿出态度来。 「不过,没想到芥川君很有谈判天赋呢。」森鸥外不禁赞嘆,尤其是那张冷笑的侧颜,幽暗与冰冷与黑时宰像了九成。 恍然间,还真以为太宰治回来了呢。 怪不得未来的自己要忌惮他。 森鸥外将原因归咎于此,其实真相远不止于此。 为了和中岛敦的赌约,芥川曾和织田作一样,当了一段时间的,不杀人的黑手党。 而在他真正蜕变新生后,曾经的,有关太宰治的教导又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尽管只是下意识的小举动,但在一个已经有了疑心的人眼里,一切都会被放大到极致。 哪怕芥川实际上的处事方式和太宰治并不相同。 森鸥外:双重ptsd发作是这样的。 「算不上天赋。」芥川摇摇头,并没有承接这句夸赞,「这其实是一场很糟糕的谈判。」 根本没有达成目标。 仅仅是让这群不怀好意的傢伙都哑口无言罢了。 森鸥外轻笑,在那样的情况下,这已经算是地狱难度了。 明知道港口黑手党不会给自己任何援助,仍旧能不怯不折的站在那里,把那些试探和折辱通通打回去。 已经是常人难及的魄力和天赋了。 可惜,这样的好苗子,怎么当初就被太宰治给捡走了呢。 发觉森鸥外那遗憾又恨不得以身代之的眼神,太宰治当即就炸毛了。 你以为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你养的几个孩子难道又好到哪里去?! 呵,反正你也不能穿越时空。 太宰治手动再见。 师徒俩用眼神打了一架,芥川看他们互飞眼刀,奇怪的问旁边的五条悟,「他们是在,眉目传情吗?」 芥川!你在说什么?! 师徒俩的视线骤然错开,互相撇过头,保证彼此视线完全不相交。 五条悟爆出一阵大笑,几乎要笑出泪花。 「对,没有错,他们就是,就是在眉目传情哈哈哈——」 芥川不解的歪了歪头,真心求教,「有什么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啊芥川! 难怪你能把给友人的信件写成情书——原来你不尖锐的时候是这样的!!! 一只小兔宰治发出尖锐爆鸣。 「唔,我说错话了吗?」芥川敏锐的意识到了气氛不太对,「抱歉?」 「谁和他眉目传情!」太宰治闻言大声逼逼,「明明是刀光剑影!」 唔,可是真的很像啊—— 「我会记一辈子的。」太宰治偏头看芥川,在他说话前认真的生气,「道歉也好不了了!」 「那我再抱抱你?」芥川的笑容温和,揉了揉太宰治的脑袋,「抱抱不够的话,很多个抱抱可不可以?」 太宰治想要反驳的话卡在唇边。 「我怎么知道你兑现不兑现诺言。」太宰治把头偏过去,不让芥川发现自己的动摇,「嘴上说说可不行。」 「可是,我以后都会在你身边啊。」芥川打出直球,「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兑现承诺。」 「好吧!」太宰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不值钱,但还是忍不住喜悦的心情,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勉强原谅你。」 第50页 芥川无奈的点点头,又小声和太宰治打商量,「不过,黑歷史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记一辈子了吧?」 「芥川,好过分!」太宰治控诉的看着他,「明明知道是黑歷史,还要说出来——」 「因为我不想骗你?」芥川歪歪头,再次拿捏。 一只小兔宰治红温了。 物理意义上。 小兔宰治啊,这辈子是逃不出去温柔乡了捏。 「芥川芥川!看我——」旁边的另一只大猫不满的蹭到芥川面前,「我有没有很帅!」 「英雄救美!」 「唔 很帅哦,从天而降踹翻大门什么的。」芥川超级给面子,「本来我一直准备站下去呢,反正是他们跪我——不过悟的出现,帮大忙了呢。」 「小蛋糕也很好吃哦。」 「为了重温我们的初遇——我去再买一块红丝绒!」五条悟双手一拍,新点子就冒了出来,「不如我们明天去约会吧?」 「我们可以牵着手从那个巷子里走过,一起回忆当年……」 「现在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望周知。」太宰治强势插进两个人中间,「你们还没有!任何!回忆!」 重重强调的几个字充分展现了他的怨气。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你个在天幕里都没出现过的傢伙,哪有什么美好回忆啊~」五条悟阴阳怪气,但他确实发现了华点——太宰治真的,一次都没有正式在天幕里出现哎! 要么是泛黄的回忆,要么活在他人口中——反正真人是看不见的。 关于曾经的芥川的观影——这个含宰浓度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太宰治也大受震撼。 「或许,是因为还没到?我不怎么去武装侦探社的嘛。」芥川解释了一下,勉强让太宰治安静了下来,「你已经叛逃了,我也不能离你太近呀。」 有道理…… 但还是不甘心。 凭什么他有这么多同框啊! 另一边的家入硝子简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不是已经活了吗?怎么又死了? 连尸体都已经有了啊! 还要被做成各种咒具。 「实话说,我喜欢火葬。」家入硝子认真的对一旁的夏油杰说,又转向一边的辅助监督,特意叮嘱,「麻烦务必不要开棺偷尸。」 辅助监督冷汗都下来了。 「这,我们没有这个职能……」辅助监督委婉的语气几乎是明晃晃的告诉了他们主谋是谁。 翻译翻译就是,我们一般不干这个,除非上级特意吩咐。 家入硝子满脸疲惫,「我说,不如把我撒进海里?」 「撒海里会被吃掉吧?」夏油杰举例说明,「我不想到时候捞条鱼放上祭坛祭拜你。」 「多好,拜完了还可以红烧。」家入硝子的精神状态非常饱满,只见她点了根烟,平静的回答,「我允许了。」 「鱼可能不允许。」夏油杰耸耸肩,「不如先赖活着?」 「好主意。」 两人达成共识。 【 芥川缓缓打出个问号。 我也没露脸啊? 「你可以入学咒术高专——当我的学生怎么样?」五条悟已经开始兴致勃勃的规划起了未来,「我已经考到证了哦,或者你也来当我的同事?」 「等会,你怎么认出我的?」芥川打断了五条悟的美好幻想——他已经计划到入职之后住哪里以及第一天吃什么庆祝第二天去哪里玩了。 你是当老师的啊!难道不需要上课吗? 难不成是我对教师这个职业的理解出了什么差错?! 芥川眼里的迷茫都快溢出来了。 「当然不需要啊!」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的芥川震惊。 「学生这种生物,不就是拿来玩的吗?」五条悟理直气壮。 那他们当你的学生可真是太不幸了。 什么天下的老师一般黑啊—— 「所以,要和我回家吗?小神明。」五条悟摘下眼镜在手上绕圈,凑近芥川,「比如,先离那个,荒唐的港口黑手党,远一点如何?」 】 第26章 【 「让你独自来面对这群老傢伙,他们显然就是不怀好意嘛。」五条悟用力挥锄头,「要不是硝子出事,那群老傢伙压根不准备见你。」 五条悟把手机上的资料拿给他看,上面大大的写着两个字——驳回。 「让你自己在酒店等一整天,然后灰熘熘的回去——」五条悟冷笑一声,「看人下菜碟这种事情,他们精通至极。」 当然,这也是对着那群权贵挑挑拣拣,普通人在他们眼里,与无用的耗材一样,除了掏空家底,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是那群权贵,他们也要故作姿态的吊着胃口,从各个方面评估对方的「诚意」。 港口黑手党只派一个人来,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没有诚意。 这点小小的惩罚,他们甚至根本不认为是什么大事。 五条悟要传达的意思很明显,这群老傢伙不是什么好东西,港口黑手党也未必对你友好。 要真是看重,又怎么会让小神明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来呢? 芥川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翻看着这份资料,眉头紧皱。 这后面有着港口黑手党递交的合作邀请函的影像资料——而这份合作申请在昨天就已经失效了。 第51页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是……不存在的。 一份昨天就已经失效的邀请函——哪怕是他们同意了申请,也只会等到昨天。 今天才来的自己,註定见不到那些高层。 这个任务,是註定失败的。1 芥川骤然意识到这件事。 尽管拿到这份任务就有所疑虑,但秉承着对于首领的信任,哪怕再艰难,他也在认真思考着解决方案——甚至跟着他们深入虎穴。 森首领,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这是在教唆我叛逃吗?」芥川转头看他,脸色有些苍白,「我还不想被磕在台阶上,背后身中五枪自杀身亡。」 「是吗?」五条悟撑着头,笑容狂妄,「这种规矩,也不是不可以打破吧?」 「当然可以。」芥川轻笑一声,目光悠远,却没有接着说到底该怎么做,只是看着窗外。 风吹过郁郁葱葱的林子,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咒具和资料算我借你的,之后我会把钱打给你。」芥川深吸一口气,脸色依旧不大好,森鸥外压根没有给他预备资金——在知道这次合作本来就註定失败这件事后,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芥川拿出自己携带的文件资料,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邀请函截止日期是明天。 而他得到的消息里也註明了,今天谈判。 这个日期很正常——总不会是送到咒术界那里的邀请函打错了时间吧? 支走自己,必然是对其他东西有所求。 久田兴雄…… 芥川当即拨通了银的电话。 所幸,有人接——妹妹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正在关切的问他路上还好吗。 芥川笑着回答了妹妹的问题,心中的大石落下,整个人不由得有几分疲累。 刚刚和那群傢伙battle完,又迎来这样的炸弹,属实让他不敢休息。 那边银还在絮叨家里的事情,芥川一边听一边回答,听说她现在还在训练,又催她快点回去,别耽误时间。 「是我训练别人啦——周边分部的不少人员被召回了,首领说他们需要重新训练一下。」银往玻璃里面看了一眼,那些人拿枪的姿势都不太对,「有些分部确实是安稳了太久,有些松懈了呢。」 「那就好。」芥川转头看向树海,林间有一只兔子飞速窜过去,后面似乎跟了一只……狐狸? 「哦,对了,银,记得给门口的蔷薇花浇水哦。」芥川想起小乖的内心日记就想笑,「一壶就好。」 「唔,嗯。」银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哥哥有觉得它,嗯,不太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刚刚有人敲窗,似乎是给了五条悟什么东西,芥川没听清银在说什么。 「没有,没什么。」银微微皱眉,到底没说什么,「我会记得的。」 兄妹俩挂断了电话,芥川总算放松了些。 「那个资料和咒具,可以尽快吗?」芥川看向五条悟,目光诚恳,「我需要急用。」 「那我带你过去如何?」五条悟积极响应,「我们可以瞬移。」 「好。」既然有快捷方法,芥川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五条悟带着芥川走到空地上,搂着腰把人带到了半空中。 芥川:? 「我的瞬移说到底还是移动,不是什么传送,如果在地面上的话,我们可能要给前面的那座山开个洞。」 遇山开山,一往无前。 芥川竟然诡异的听懂了。 「不会撞碎吗?」芥川问他,「我是说你自己。」 「我有无下限哦。」五条悟眨眨眼,「所以碎的只会是别人——抓好,走喽!」 开始的猝不及防,结束的也猝不及防。 芥川觉得自己整朵花都在晕。 叶子都要被风颳的不好了。 早知道还是犹豫一下—— 芥川本来还在强撑,被五条悟手贱戳了两下,搞得芥川差点维持不住人形。 花骨朵蔫搭搭的冒出来,在芥川头顶摊成一朵废花。 五条悟又用手戳了两下花骨朵,被旁边伸出的绿叶一巴掌拍在手指上。 「芥川,芥川?」叫了两声没有回答,五条悟更大胆了—— 他干脆的把芥川扛进了自己房间,单手把那株据说长的连叶片的弧度都非常完美的修竹给拔了下来——反手把芥川栽了进去。 该说不说,大小刚刚好。 真好看。 五条悟满意的欣赏自家的蔷薇花,芥川头顶的小花骨朵也似乎活了过来,骄傲的挺直了身子。 没过多久,盆里的土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干巴发黄。 哦,哦豁? 原来是在大口干饭吗? 五条悟诡异的觉得有点萌。 ——那势必不能饿着自家小神明! 五条悟拉开门,早有侍者候在外面。 「房间里那破竹子的土还有吗?给我拿一,不,十袋过来!」 说罢,便直接拉上了们,独留外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认命的带着人去搬土。 家主大人想干什么需要理由吗?不需要! 很快,十大袋土就堆在了院子里,侍者上去敲门,却只得到了一句都出去。 五条悟拉着还懵懵的芥川出来,指着那一大堆土,骄傲的像是打猎回来叼着老鼠给主人炫耀的大白猫,「看,这都是我给你打下来的江山!」 第52页 好,好多—— 秉持着宜多不宜少的原则,就算摆放的很整齐,但那也改变不了它是大蛇皮袋的本质——好好的一个雅致的院子,现在像极了工地。 「来来来,吃,都吃!」五条悟是个行动派,身体力行的划开一个袋子把土抖落出来。 啧,早知道让他们倒出来再走。 恢復了少许人类的道德心和生活常识的芥川:我不吃土—— 「尝尝看尝尝看,如果不和胃口,我再让他们买新的。」五条悟热情的把芥川拉到土堆里。 芥川下意识的「吃」了一口。 呸,酸杏味,不好吃。 芥川酸到皱眉。 「试试这个?」五条悟兴致勃勃的又打开一个袋子。 红豆味!好吃! 看着认真干饭的芥川,五条悟感觉自己像极了那秋天里的老农——一本满足。 唔,有人在叫我。 等到芥川终于有心思查看其他东西,对面小乖一大堆消息就涌了进来,差点把芥川还没恢復的脑子干死机—— 『本体!!!妹妹酱把我挖出来了!!!』 『天哪她好像要丢掉我!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敢动——』 『已经在垃圾箱里了……她在对我道歉?』 『抱歉,但是哥哥是最重要的?』 『本体,我觉得妹妹酱好像误会了些什么……我要跑回去吗?』 『垃圾车来了本体你究竟在哪里快点回话啊呜呜呜——』 小乖肉眼可见的崩溃。 它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银今天早上还在正常上班——下午就突然回来把自己给挖了! 挖了!!! 到底是哪个混蛋进的谗言—— 小乖这么漂亮!怎么会被妹妹酱嫌弃!!! 】 到这里,森鸥外的獠牙才终于显现。 如果没有五条悟,芥川可能真的到最后都不知道这场会面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就算芥川要查,那也得至少等到明天才能得到消息。 到那时……两天的时间,足够让很多事情天翻地覆。 但是,五条悟给出的资料几乎把这个过程提前了两天。 就这一笔,几乎能把森鸥外的计划搅个稀巴烂。 只要芥川赶回去,现在还不算晚。 「芥川,不要对那个傢伙抱有任何的信任哦。」太宰治目光森冷,森鸥外喝茶的手依旧稳当,「他只会把最糟糕的事情,说成唯一的选择呢。」 太宰治永远不会忘记无赖派四分五裂的那天。 何其可笑啊。 你什么都赶不上,太宰治。 自诩智多近妖,到底是狠狠跌了个跟头。 芥川微凉的掌心覆在他手上,柔和的几乎让人落泪。 「银是个很好的孩子。」太宰的声音闷闷的,「不要失去她好不好?」 织田作是个很好的人,我能不能,不失去他呢? 「未来还没有发生。」芥川安慰他,「我们都还有机会。」 我要做的,是接受,是反思,是改变——让祂的过去不再成为我的未来。 「吶,笑一个吧。」芥川揪了揪太宰治的发尾,「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会晕『车』呢。」 太宰治看着屏幕上晕晕乎乎的芥川,到底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也不是车吧?」小老虎豆豆眼,「但是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这么看来,芥川很好养嘛。」乱步看着屏幕里的趴趴小花,眼睛都快移不开了,「社长社长!我也要养花花垂耳兔!」 「但是这会去取东西,不是很耽误时间吗?」谷崎润一郎皱眉道,「不应该快点赶回去吗?妹妹酱有危险哎。」 「不哦,这恰恰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太宰治看着森鸥外,「拿到了东西,才能让某个傢伙闭嘴。」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森鸥外就有理由再让他来一次——尤其是在这种芥川并不能确定妹妹到底出没出事的时候。 第27章 而且芥川给银打了电话,银确实没有出事。 那就还有余地。 拿着东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在阴谋还没有显现之前,破坏掉任何一件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都有可能让对方满盘皆输。 不可能往往意味着禁忌,自然也意味着这是突破口。 尽管芥川可能还没有像明白这些事情,但他已经下意识的这么做了。 「芥川很喜欢甜味呢。」太宰治轻声道,「原来土也分味道吗?」 「当然,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记忆,或苦或甜。」芥川下意识的回答,「不止有红豆味,还会有草莓味,奶油味,哦,还有苦瓜味。」 「镭体街那里的土就是这个味道。」芥川看向窗外,就在那里,有一块土地,被苦难与血泪浸染。 中原中也沉默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 「那会有生奶油毛豆喜久福味道的吗?」五条悟打破了沉默,他是真的秉持着求教的态度发问的,「或者糯米红豆青团?」 「草莓慕斯蛋糕呢?马卡龙?梦龙捲?」 看五条悟恨不得把甜品菜单给报一遍的架势,要是真有一盘土摆在他面前,芥川说是生奶油毛豆喜久福味的,他大概一定会去尝一口。 第53页 「没有那么多样哦。」芥川认真给他分析,「味道来源于这里承载的记忆,汇合起来就成了不同的感觉——所以只能说相似,不是一模一样哦。」 五条悟失落的把脑袋缩回去。 「不过我们可以买喜久福一起吃。」芥川熟练顺毛,「你又没有根,也尝不出味道呀。」 不如吃点真的吧。 代餐不是这么吃的啊悟。 「说起这个。」五条悟一扫之前的颓丧,立刻活了过来,「芥川芥川,你喜欢陶瓷花盆还是金银花盆?草编坠宝石的怎么样?」 ? 问题是怎么跳到这里的? 「普通的就行吧?」芥川迷茫的眨眨眼,「好看就行?」 「你要种什么东西吗?」 「种你啊!」五条悟当即回答,脸上满是期待,连笑容都更大了些,就差欢唿出声了,「我可以提供每天都不重样的土,还有饭!」 养花,我是认真的! 「我们也可以!」太宰治拍桌而起,「芥川是横滨的!」 「你们都这么对待他了,还是我养的比较好吧?」五条悟寸步不让,「他在你们那里都没吃过一顿好的!」 你要是说土的话,那确实。 「横滨可以顿顿管饱,一次吃而十个菜都没问题!就你那小院子,啧啧啧——」太宰治开嘲讽。 「我们还可以浇水。」谷崎润一郎补充,「如果需要施肥的话,贤治也可以。」 「其实也不……」 「芥川哪里都可以去哦,就算是想长到电线桿上也没问题。」森鸥外笑眯眯的补充。 谁要长到电线桿上啊!!! 「唔,武装侦探社的楼顶也很空。」乱步兴致勃勃的提议,「可以装上土养花!」 你们够了啊—— 「我是横滨的护境神,不会离开的。」芥川无奈的安抚这群小朋友,笑容温柔又包容,还带着点尴尬,「就算没有土我也能长,咳,不是,我是个人,我可以吃饭。」 「还是土更好一些吧?」乱步毫不客气,「饭对你来说没有什么营养啊——他都营养不良了。」 要不然坐个车怎么都晕啊! 一直都饿着,好不容易吃饱了一回,那可不就回不去了嘛。 幸好五条悟歪打正着,给芥川投餵了些吃的——否则他今天晚上就得饿晕! 还在长身体呢小蔷薇! 乱步简直恨铁不成钢。 脸色都那么差了还不知道吃饭的坏孩子! 不过,五条悟的脑迴路也真的是很神奇——哪有就那么把人栽进花盆里的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放在他身上真的是该死的合理啊…… 「小乖好惨。」太宰治眨眨眼,「被它的主人背刺了呢。」 「原来是因为芥川提醒了银吗?」小老虎大受震撼,他刚刚还在思考到底是谁进谗言了呢。 大概率并不是。 芥川银大概已经关注小乖很久了——小乖总有不注意的时候,芥川银只会愈发忌惮它。 她迟早忍不下去的。 不过她还是询问了芥川,证明她这会还在犹豫——促使她真正做下决定的,一定还另有其人。 「森先生召回这么多部下,是不自信吗?」太宰治转头看向森鸥外,「没有异能力的他们,真的能达成你的愿望吗?」 森鸥外笑而不语。 「吶,真是冷酷的人呢。」太宰治当然知道森鸥外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谈判失败,这些人就是抵挡怒火的墙壁——如果谈判成功,这些人就是试验品。 火炎和戒指需要决心才能点燃。 阿菲德里拉家族研究的东西,大概无非是怎么让普通人绕过这些前置条件,直接使用火炎的方法—— 只要拿到了这些资料,港口黑手党就相当于在一夕之间增加了成千上万的异能力者。 森鸥外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尤其是在这种港口黑手党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打击的时刻。 推出一个芥川,换取这些东西,在那时的森鸥外眼里,可太值得了。 多可笑,绕了这么多圈子,牺牲了这么多人想得到的东西,近在眼前——芥川手里不仅有正版,还有详细教程。 光那个匣子的贵重程度就远超这些所谓的研究资料。 森先生,把最好的珍宝推出去,反而换了鱼目,不,甚至连鱼目都拿不到,感觉如何啊? 「森先生有没有想过,拿着这些东西,也是和彭格列作对呢?」太宰治用脚趾想也知道,这种东西彭格列能容得下才怪呢。 就跟猖獗的四不像盗版和正版一样,正版肯定是要维权啊。 森鸥外知道吗? 他肯定知道。 但是,彭格列的主要势力在义大利,远东的小国怎么样,大概率并不会被太放在心上——只要森鸥外把握好度,问题就不大。 这样一块肥肉就挂在嘴边,急需壮大自身的森鸥外真的很难不心动。 「还是说,卸磨杀驴?」太宰治拉长了声调,「——借刀,杀人?」 用彭格列首领的私信威胁对方交出资料,再反手拿着资料举报他们—— 至于留没留下些什么,当然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还能给彭格列卖个好呢。 森鸥外轻笑一声,「这是最优解,不是吗?」 第54页 最优解。 吸取他人作养分,壮大自身。 芥川银的一条命,再加上,作为彭格列首领好友的芥川龙之介的一条命。 偶然间发现的一封信,让一切都天翻地覆。 或许不是偶然,那又如何呢? 【 芥川一下子就清醒了。 艰难的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芥川拜託五条悟尽快带自己去取东西。 ——他得快点订票赶回去才行。 尽管知道银没事,但小乖的话还是让他觉得很不安。 「那我让人把它们先收起来。」五条悟眨眨眼,「等你回来接着吃呀。」 芥川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心动了。 「……我得回横滨。」芥川还是坚决的拒绝了他。 白色大猫猫顿时失落了下来,不情不愿的用那双苍天之瞳看着他,「住一晚都不行吗?」 「等我做完事情,会回来的。」芥川嘆了口气,「我得尽快回去,银可能有危险。」 「好吧。」五条悟带着芥川往五条家的忌库走,突然又停下来脚步,「芥川。」 「嗯?」 「不如我和你去横滨吧?」五条悟觉得自己的主意特别好,甚至开始细数带猫回去的好处—— 这时,跟在五条悟身后的管家终于忍不住了,委婉的提醒,「家主大人,您现在已经积压了七个任务了。」 这要是去横滨,那些任务怎么办—— 五条悟的兴致顿时消失了,家入硝子的事情还在等着他解决呢,还有那个怪物的事情,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允许他一走好几天。 当初他决定将计就计,看看背后到底有没有那群老傢伙的手笔,结果这么多事压过来,反倒差点忘了这事。 现在硝子还在夏油杰那里呢。 五条悟拉着芥川,在身后看守忌库的长老那痛心的目光中挑了好几件咒具给芥川。 带着一个大包裹,芥川再次坐上了列车。 倒不是五条悟的瞬移不好用,只是横滨离东京不算近不说,路途中大概要撞上不少东西。 临上车,芥川又给银打了个电话。 「餵?」银的声音微微失真,周围也有些吵闹。 「你在哪里?银?」芥川当即警惕起来。 「我在武装侦探社——他们说哥哥之前和敦打架,欠了他们东西没有还,需要我帮他们做一些任务。」银也有点苦恼,「我现在在帮春枝奶奶找猫,和敦他们在一起。」 「我今天晚上大概要住在武装侦探社了——不知道兴雄怎么样了,乱步先生说不让他过来,所以我拜託立原去给他送了晚饭。」 比起港口黑手党,现在的武装侦探社更值得信任。 「对,银,拜託你了。」芥川干脆的应承下来,「跟着中岛敦他们,一步都不要远离。」 「啊,好——滋啦——」 银的话还没说完,似乎是信号不好,没几秒就挂断了。 再打过去,已经是无信号了。 不过四个小时的车程——没事的,没事的。 芥川努力安慰自己,大概只是去了哪个巷子里,有武装侦探社的人在,不会出事的—— 但内心的焦躁却没法掩饰。 月上中天,芥川拖着行李箱,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武装侦探社。 ——小乖在路上就告诉自己,它跟丢了银。 就在一个小时前。 银失踪了。 】 第28章 【 芥川刚走近武装侦探社,就看到中岛敦沖了出来。 「位置大概在镭体街——」小老虎看上去也很着急,带着芥川就要往镭体街那边走,「我们已经查过了,太宰先生说镭体街的可能性最高,因为那里鱼和龙都有还是什么的——总之我们快点过去!」 芥川也不废话,当即让罗生门一口将行李箱吞下,跟着小老虎和谷崎润一郎就往镭体街走。 路上,芥川也总算有时间梳理事情的经过。 按照小老虎的说法,先是和他们出去聚餐的太宰先生一把拉住了芥川银,然后通过这样那样的方法,让芥川银同意了和他们一起去做一些小委託,比如找猫—— 而当时,芥川银本来已经抱到了猫——小老虎赌咒发誓说他们绝对没有让芥川银往巷子里走,猫甚至都是他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 但不知为何,芥川银突然就自己进了巷子,紧接着,本来是被一面墙封死的小巷尽头突然就出现了一条路——芥川银就那么走了进去,那墙很快合上,芥川银就这么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等他们追上去,墙后面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小乖倒是跟了上去,只是被压断了半个身子,但仅一个转弯,芥川银的身影便又消失了。 自此,芥川银失踪。 镭体街还是一如既往,低矮的棚屋错落挤挨,没有什么规划,更没有人管理,导致这里的路几乎都歪歪曲曲,时不时还有凸起的石块和垃圾挡路。 这会太晚了,趁着夜色捕食的鬣狗可不少。 中岛敦没走几步被一个女孩拉住衣摆,看着小姑娘眼泪汪汪的神情,小老虎简直是左右为难。 芥川没有犹豫,拉着小老虎就走。 「哎?我身上还有一点零钱——」被芥川拉着走的小老虎一脸疑惑,而谷崎润一郎已经拿出了自己的钱包,也被芥川用罗生门一把卷了回来。 第55页 「快走。」芥川拉着两人,找了个方向就要离开。 「喂,那个女孩子很可怜哎!只是一点钱,也不是要你出——」中岛敦的话说到一半,芥川突然停下脚步,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啧,麻烦还是上门了。」 中岛敦猝不及防撞到芥川背上,虽然芥川本人并不算壮硕,但常年战斗也让他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这一下差点让中岛敦觉得自己鼻子要骨折。 角落里,十几个成年人和青年,不,只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半大孩子——他们正用一种贪婪而阴冷的目光盯着他们。 镭体街里没有孩子。 他们一拥而上。 「罗生门!」黑色的巨兽张开嘴巴,狠狠的朝他们咬过去。 随着一个成年人被甩出去砸在棚屋上,这群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惧怕。 不多时,随着一个少年的退后,这群人又隐没在了黑暗里。 「蠢货。」芥川嘆了口气,对这群在阳光下长大的孩子的迟钝十分无奈,「那个女孩是诱饵。」 如果你们掏出了钱包——他们想要的可不是一点施捨而来的零钱。 「你的钱包很丰厚。」芥川瞥了他一眼,「但在镭体街,最好一点也别拿出来。」 这群人连话都没有喊,这不是劫财,这是要害命。 冲着弄死他们来的恶徒,才不会和他们说什么要钱还是要命的废话。 他们都要。 谷崎润一郎楞了一下,小老虎更是哑口无言。 原来是这样吗?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芥川深吸一口气,罗生门砸向右后侧。 果不其然,罗生门被一道光盾挡住了。 那个指挥着团体后退的少年,是个异能力者。 「你有见过一个女孩子吗?高高的,有到这里的头髮。」芥川描述了一下银的外貌,「或者,有外来者吗?」 罗生门将谷崎润一郎的钱包摊开在少年面前,「这是报酬,如果有确切消息,我给你双倍。」 少年似乎在犹豫,没过多久,少年嘶哑的声音便响起了,「我带你们过去,但我要五倍。」 「三倍,不能再多了。」芥川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 「我见过那个女孩。」少年咬牙,「四倍。」 「你没见过。」芥川嘆了口气,他也曾混迹这里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少年的小心思,「带我们去那群外来者那里。」 「这是定金,四倍。」芥川把钱拿出来,包丢回谷崎润一郎手上,「尾款要看你带不带得到——」 「那要是你们死了呢?」小狼崽子眼神兇恶,「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武装侦探社,知道吗?」芥川看了小老虎一眼,「如果我们明天中午还没来这里找你,你就去武装侦探社,就说是芥川龙之介让你来的。」 少年思索几秒,到底是武装侦探社的名头在这几次事件中打了出来,小狼崽子一咬牙,还是答应了。 「跟我来。」 「如果我们还能出去,我把钱补给你。」芥川特意往后落了一步,低声对谷崎润一郎说道,「抱歉,我钱包现在不在身上。」 「我还是相信港口黑手党的财力的。」谷崎润一郎看了一眼前面的少年,听到这个名字,他的身子似乎顿了顿。 「这是我的私事。」芥川冷声道,「与港口黑手党没有关系。」 谷崎润一郎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几人默默赶路,终于在一片低矮的小屋前停下了脚步。 「诺,在那里。」小狼崽子指了指中间的草屋,「我就不送了。」 等小孩离开,芥川却掉头往回走。 「我们不过去吗?」小老虎满脸震惊,怎么有人到了目的地还要往回走啊? 芥川横了他一眼,这只小老虎脑子里是只有肌肉吗? 「他给我们带了错路。」谷崎润一郎摸了摸鼻尖,「抱歉。」 反推一下就知道了,他好心办了坏事。 那少年估计和港口黑手党有仇。 难怪芥川要用武装侦探社的身份。 「无妨。」芥川带他们在一个路口前停下,辨别了一下方向,「这边。」 「哎?芥川你怎么知道怎么走——」小老虎还没来得及惊讶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有仇的,就再次被震惊,「还有,我们不应该拦住那个骗钱的傢伙吗?」 「我们还得指望人家报信呢,敦。」谷崎润一郎揉了揉眉心,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有空还是多和乱步先生学学吧。」 「可是他不是和,呃,有仇吗?」小老虎不理解。 「有仇又不耽误赚钱。」芥川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小老虎,「有四倍酬金在前面吊着,不怕他不上钩。」 同理,明天中午,那个孩子一定会来,也一定不会见他们。 但只要他们没有去约定的地点,就一定能在武装侦探社抓到他。 除非他有那个魄力放弃那四倍报酬。 当然,如果他真的能这么做,芥川绝不会再去找他的麻烦。 「这边……」谷崎润一郎紧皱眉头,比起刚刚的地方,这里显然更深入,屋子反倒更高一些,看上去反而更富裕一些。 这里甚至有棋牌中心之类的东西。 「外围的孩子和少年靠抢劫和偷盗,那里离外界最近。」芥川解释道,「他们只能对没有什么警惕性和武力值的路人下手。」 第56页 如果说爆炸之后的一两年这里还是鱼龙混杂的话,这么多年过去,这里也早就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秩序。 小老虎不说话了。 按照圆心来讲,外面的人靠抢更外面的人——那中心的这些人,无异于是食肉动物的最顶端。 人吶,总会在混乱中建立起自己的秩序,然后,剥削就诞生了。 难怪会有棋牌中心这些这种东西。 「那里。」谷崎润一郎指着远处的房子,那里更高一些,看上去甚至和外面的五六层小楼没有区别。 小老虎终于艰难的把思维定式给打破。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他们是外来者,所以才不会去那些棚屋!」中岛敦右手握拳一拍左手,脸上是完全懂了的表情。 芥川没有再多说,走向那座小屋。 谷崎润一郎悄悄给小老虎透题,「芥川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他能不知道那小孩带我们一开始走的方向是哪里?」 对,对哦! 两人赶紧跟上,芥川抬手便用罗生门攀上了墙壁,一跃上了二楼。 谷崎润一郎悄然隐藏身形。 小老虎左右看看,也从侧墙翻了上去。 四楼。 芥川银被吊在半空,而她面前是一个几个男人,和一个小孩。 久田兴雄。 这会他正在打电话,侧着身子不敢看芥川银,只得气急败坏的问电话那头的人什么,尖利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 「人你们也见到了!到底什么时候把解药给我!」小孩子的怒火毫不掩饰,「拉米奥!你别真把我当傻子煳弄!信不信我——」 小孩子勐然压低了声音,「你以为彭格列容得下你们?!」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久田兴雄狠狠的手机砸到了墙上。 「那就别怪我狠心了。」他扭头看向浑身是血的芥川银,想起港口黑手党的人给自己说过的话,「对不起,但是我也得活。」 他拿起刀,作势要走出去。 「你要做什么。」戴着兜帽的的男人发现了他的动作,冷淡的目光扫过来,「你确定你抓对人了?审了这么久,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哥是高层,我怎么知道她知不知道你们要的东西?」久田兴雄冷哼一声,把刀子丢给那个男人,「不如你自己问,免得你们觉得我故意放水。」 这些人一边不信任自己,一边要自己参与进去脏了手,好为他们所用——所以他们一定还带了别的,精通审讯的人来。 「不用你说。」男人接过刀,递给旁边的人,「阿奇,你来。」 久田兴雄就靠在门边,看着那人拿刀抵住了芥川银的脖子。 那里划开了一道血线。 与此同时,芥川攀上了四楼。 黑色的恶兽从那个叫阿奇的人胸口洞穿而过。 「谁!」领头的兜帽男人当即拿起武器。 黑色的巨兽毫不手软,将周围的人如同蟒蛇一般绞紧,骨头碎裂的声音嘎嘣嘎嘣,听着都让人牙酸。 靛青色的火炎燃烧,蛇虫鼠蚁倾巢而出—— 黑兽缠上男人的脖子—— 是幻像! 这人有雾属性火炎! 芥川深吸一口气。 罗生门·连门鳄! 大量的黑兽咬下,芥川翻身向前,把银从墙上放下来。 她转头看向芥川,神色似乎清明了些。 她努力抬起嘴角,喉咙蠕动着,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哥……」 芥川第一次这么慌乱,他顾不得什么暴露,荧白色的蛛丝飞快的治癒着她身上的伤势。 银的状态似乎好了不少。 「哥哥。」她终于说出话来,「我比你的理想,重要的多,对吗?」 芥川疯了一样的点头,荧白色的蛛丝不要钱一样的涌出来。 但是,留不住。 留不住…… 她的生机,早就断绝了。 久田兴雄收回了他的异能力。 现在,芥川不过是……在和死神抢时间罢了。 「唔,还是不要了。」银抚摸着他的脸颊,「哥哥,那就朝着你的理想,你的未来,走下去吧。」 「我永远,永远不会是你的阻碍。」 她笑着,在荧白色的光里,像极了神女。 「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的权利,哥哥,别害怕,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不要再因为我,来压抑你自己了啊。 「罗生门……我很喜欢哦。」 】 第29章 【 芥川知道她说的是哪个罗生门。 他的妹妹啊,或许什么都知道。 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像蔷薇花清晨叶片上滴落的朝露。 朝露啊,落在已经冰冷的身体上。 阳光就那么洒下来。 原来,一朵花也是会哭的。 芥川搂着妹妹的身体,花枝早就疯了一般的长满了整栋大楼—— 那个使幻术的傢伙没逃掉,早就被一拥而上的蔷薇花洞穿。 尸体还软哒哒的挂在花枝上——而花又从他身体里生长出来,越发繁盛。 在芥川落下第一滴泪的时候,那些摇曳着的花骨朵,在清风中盛放。 血红的颜色,亮的扎眼。 那是花。 那是千朵蔷薇的送葬。 第57页 一片低矮的废墟,被遗忘的恶土,挣扎求生的野犬—— 火色的花蔓延着。 镭体街一向是灰色和黑色的——但今天,那片火光就那么照亮了它。 在死亡与悲恸中浇灌的花朵啊,灼灼的,就那么飞远。 它在哭啊。 一滴一滴落下的水,成了滴在孩子们脸上,救命的稻草。 他们张开口,如同对待哺乳的母亲那般,把自己当做幼小的孩童,吸吮这叶片与花朵。 为什么呢? 攀爬着,攀爬着,花枝迎向遥远的太阳,将最美的姿态绽放。 清晨的朝霞刺破黑暗,可有些人,有些事,永远留在了夜色里。 芥川抱着妹妹的尸体,一动不动。 一旁的谷崎润一郎不忍再看,莫名悲恸让人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花啊,以芥川为圆心生长,但也似乎只是生长——它们绕过了警惕的两人,没有伤害任何无辜的民众,只是妖冶的蜿蜒,最终盛放。 谷崎润一郎胸口里憋了一股气,发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狠狠的一拳砸在墙上,对着那个低着头不敢说话的男孩低吼,「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久田兴雄本想逃走,但被蔷薇花拦住去路不说,他们之中最强的傢伙,那个幻术师——他的尸体还在蔷薇花上挂着呢! 花,到处都是花! 久田兴雄疯了一样的缩在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说,话!」谷崎润一郎眼神陡然阴狠了下来,那股莫名的愤怒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点燃,他裂开一个笑,话语低沉,「不然,你就去和他作伴。」 「我,我说!」久田兴雄惊惧至极,想往后缩却又被墙挡住,只得紧紧抓住裤腿——这条裤子还是芥川银给他买的。 「我,我确实在镭体街长大,也知,知道他们的名声。」久田兴雄说话都有些磕巴,「我没骗他们,我就是被好心人收养了——」 看着谷崎润一郎冰冷的眼神,久田兴雄不敢再隐瞒,「三个月前,那群人找到了我,说是要给我一个好活。」 「我没答应,但是那群傢伙简直是豺狼!」想到这里,久田兴雄忍不住提高了音调,「暗窟里的混混都比他们讲道理!」 「说重点。」小老虎也加入了问话,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逝去让他根本对这个罪魁祸首提不起半点同情心,「不然,我也不是不能多吃点肉。」 虎爪拍到另一边的墙上,碎屑纷飞,硬生生给开了个大洞。 蔷薇花涌上去,把这里编织,修补。 就像是要挽回些什么一样。 哪怕知道这里已经坏掉了。 芥川手中荧白色的光从未断绝。 「他,他们给我下了毒!」久田兴雄尖利的声音直穿云霄,「逼着我杀了我的人偶不说,还差点弄死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偶尔在黑市里接点私活养活自己,我有什么错,我能有什么错!」久田兴雄扛不住压力,彻底歇斯底里了起来,「要不是她连一点钱都不愿意给我,我才不会对她使用异能力——」 「我不想来!我不想来!他们把我变成小孩子,还要把我塞进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久田兴雄崩溃了,这一切都超乎他的承受能力,让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久田兴雄,不,介幸。」谷崎润一郎站起身来,耳机里传来新的情报,太宰治的声音低沉,无垠的怒火也在他的心中压抑。 「你猜猜,是谁把你卖给了阿菲德里拉家族?」 是森鸥外。 久田兴雄出身贫民窟——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都曾经待过的贫民窟。 森鸥外当然做过排查,对这里面的异能力者不说一清二楚,那也是八九不离十。 在森鸥外看来,当年的久田兴雄的异能力未免过于鸡肋——只能契约一个不说,契约对象死亡还会让主人立即重伤,而且,生机断绝的行尸,战斗力会下降不止一点。 这才是为什么森鸥外不让芥川银去参加集体训练的原因。 森鸥外把久田兴雄推到那些人面前,又故意在言语间将芥川银夸大为知道港口黑手党不少秘密的高层的妹妹。 不着痕迹的引诱久田兴雄在芥川银身上使用异能力。 他让久田兴雄知道,只有足够亲近的关系才能套到真正有用的情报—— 久田兴雄把自己的性命看的无比重要,连收养自己,辛勤将自己哺育长大的母亲都能做成人偶,又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手软。 既胆大又懦弱的傢伙,最好拿捏。 果不其然,久田兴雄对芥川银使用了异能力。 当然,意外也是有的。 久田兴雄拿到了,一份有着密信印章的视频。 他没有把这份视频交给阿菲德里拉家族——在他犹豫了两天,终于想要把它发送出去的前一秒,一个神秘人给他发来了信息。 ——你觉得,阿菲德里拉会因为一个视频就放过你吗?毕竟,你知道了这么多,小心死无葬身之地呢。 ——以他们的性格,要么让你接着查,要么要了你的小命后离开这里,你选哪一个? ——不如,我来帮帮你,如何? 久田兴雄心动了。 太宰治轻而易举的便拿到了录像,就在三人去往镭体街的时候,他与森鸥外见了一面。 第58页 「森先生,你说,如果我拿着这盘录像去见阿菲德里拉家族的首领,他们还会不会,跳进你的圈套?」 …… 「可惜呀,你还是来的太晚了。」 前些日子,武装侦探社收到了不少「我怀疑我的丈夫不是我的丈夫」之类的案子,乱步先生仔细看过之后,神色极为凝重——他确认了有东西想要入侵横滨。 那两天他们忙的到处打转,那位找猫的春枝婆婆就是他们的怀疑对象之一。 太宰治当时就有所疑虑,特意再查了一遍,发现不少人和港口黑手党有关系。1 顺藤摸瓜,这才查到阿菲德里拉家族——他们派了一个卧底,现在住在芥川家。 太宰治明白江户川乱步的意思,特意等到芥川银失踪才去和森鸥外谈判,他的态度很明确,或者说,武装侦探社的态度很明确。 港口黑手党要提升实力重回三刻之一的地位,可以,但芥川银和芥川龙之介,最好还是别死。 实话说,森鸥外这么做,并没有打破三刻的平衡—— 武装侦探社手上有这份录像,再加上港口黑手党的把柄——森鸥外拿到技术不可能不用,只要用,武装侦探社就能够收集到足够的资料。 他们随时能向彭格列举报他们。 森鸥外自己也不傻,录像落到武装侦探社手上,未必不是他妥协的意思——如果港口黑手党独吞这一块蛋糕,异能特务科和武装侦探社必然容不下他们。 给异能特务科分享部分技术,给武装侦探社留下一些把柄。 只要一方妄动,其余两方都能很快牵制住它——这便是制衡。 这样大好的局面,牺牲两个人就能做到。 何乐而不为呢? 「森先生,有些事,假戏假做也就够了。」太宰治目光微冷,「说到底,芥川的武力值好歹能看。」 「假戏真做,方才动人情肠,不是吗?」森鸥外笑眯眯的说道,「既是风雨欲来,那我们提升实力,便是情理之中,不是吗?」 「反正阿菲德里拉家族也是要被灭掉的。」太宰治看向森鸥外,「一个芥川银作饵,也是够的。」 与谢野晶子可以治癒濒死的人。 「不够啊。太宰君,你知道的,不够。」 见森鸥外铁了心要杀芥川一家,太宰治扭头便走,之前他就已经联繫了与谢野晶子,在镭体街附近等待。 「给你个提示吧,太宰君,看在你曾是我的弟子的份上。」森鸥外轻轻弹弄茶杯,「一个再怎么微小的卒子,也可以掀翻整个牌桌。」 「可惜呀,你还是来的太晚了。」 太宰治顿时明白了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2 异能力,是久田兴雄的异能力! 用一个大消息,隐藏另一个,偷偷埋好的炸弹。 他再一次,失败了。 灼灼的蔷薇花,已经盛开在了镭体街。 而那边,久田兴雄已经吐了个干干净净,连异能力都交代完了。 「你把刀给那个人,就是为了让他替你承受杀死银的代价?」小老虎震惊到无以復加,这人一直还埋藏了个小秘密,谁用那把刀第二次在人偶身上划出伤口,谁就要代替久田兴雄承受一半的伤害。 「事以至此,还要掩藏吗?」太宰治从房门后走出来,看着房间里缠绕着的火色蔷薇,轻嘆了一口气,「你到底是谁的人,还要隐藏吗?」 「你明明收了港口黑手党的钱。」 久田兴雄瞳孔骤然缩小。 「银……」芥川抱着妹妹,花枝与藤蔓将把他们包裹了起来。 「你还没看我剩下的手稿呢……」芥川的声音低沉,像极了哄妹妹起床的温柔哥哥,「我已经会开花了哦,你想不想看?」 人间,比地狱还要地狱。 「你比什么都重要。」他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的妹妹,我最爱的人,绝不能,就这样无声的死去!!! 那是一颗绿色的心脏。 它还在鼓动着,周围的花枝像极了导管,他们相接相连,隐隐看得到中间蜷缩着的人形。 花朵开始唿吸。 如地狱业火,不断燃烧。】 第30章 蔷薇业火,极尽风华。 孩子们吮吸枝叶的样子,像极了圣子与圣母。 甘露与鸩酒。 那些枝条,围绕着的是卵,也是死亡与新生。 「森先生,要失算了呢。」太宰治百无聊赖的拨弄手下的茶杯,芥川没有去找阿菲德里拉家族,森鸥外的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就此缺失。 「那又怎么样呢。」森鸥外眯了眯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要芥川不出现,栽赃陷害,倒也无妨。 【 十余天,一晃而过。 天翻地覆,不外如是。 港口黑手党倾巢而出,为了抵抗那群似人而非人的东西,整个横滨都用尽了手段。 多么荒唐。 森鸥外确实如愿拿到了资料,但手里还没捂热,就被官方徵用了大部分—— 尽管这种方式不过是饮鸩止渴,火炎灼烧的是使用者的生命——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谁都没想到,这些东西会来的这么快。 似乎是失去了唯一忌惮的人物一般,在芥川沉睡后,这些东西已经开始光明正大的跟在人后面,学习人的动作,模仿人的语气—— 第59页 世界上,有两个我。 民众陷入了恐慌。 谁也不能确认和自己说话的人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谁也无法预料自己究竟会不会就那么被取代。 无数人逃离横滨,却在路上被另一群怪物杀死——他们似乎遵守着某种规则一般,互不侵犯的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不止是横滨。 整个世界,到处都有。 那群东西有智力,不断的学习,各式各样的能力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但是,他们默契的避开了同一个地方—— 镭体街。 曾经将镭体街视为耻辱的人们慌不择路的躲进当年人厌狗嫌的贫民窟,一栋一栋高楼建立,原本的居民反而被驱逐—— 这里成了新的,横滨的「市中心」。 游荡的野狗们再次被驱逐。 官方的人员围着那颗心脏打转,试图发现些什么能阻挡影魔的秘密——他们甚至想把它切开。 下一刻,鲜红的花枝涌过来,只剩一摊血迹印证这这里曾经有个人存在过——不,没过多久,根系就把血迹也吸干净了。 花枝开始疯狂驱逐靠近心脏的任何活物。 江户川乱步沉着脸,影魔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他能够看出来的线索很有限——当蔷薇花疯长起来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这是,所有自诩聪明的人,最大的失误。 第十二天,灼灼的红花第二次生长。 它闪着寒芒,如同猎食者一般,将那些伪装者的皮肉掀下,再一口吞掉。 它在吸收能量。 蔷薇的花枝瀰漫着,清淡的香气蛊惑着猎物踏入甜蜜的陷阱—— 一阵风吹过,一株又一株蔷薇花从绿化树木旁的泥土中,水泥缝隙中,乃至于建筑的裂隙里生长出来。 似乎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明明哪里连一点土都稀少,它们还是盛放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覆盖了整个横滨。 花,到处都是花。 它们礼貌的没有进入室内,却也霸道的占据了每个人的窗棂。 绿色的心脏还在跳动。 它催发的地狱业火,终究把整个横滨都点燃。 如同哀恸一般悲鸣着,花朵们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一场没落下的雨。 芥川睁开眼睛。 翠绿色的光华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银不在他怀里。 芥川歪了歪头,把手放在心口。 那里,有一颗人类的心脏。 银,和我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芥川满足的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 「吶,拿到了,又有什么用呢?」太宰治的话语中满是嘲讽,「无用之物,就轻而易举的换走了你手上的珍宝呢。」 森鸥外心疼到滴血,脸上还得笑着应承,「站在当下,那是最优解。」 「最优解。」芥川重复这个词,「最优解应该是最理想的解法——有人能做到不伤一子卒,有人就只能看得到牺牲与换取。」 「何等愚蠢。」他评价,冷锐的话语有力,「不过是为了心中本就做好的决定寻找开脱的理由罢了。」 怎么做是最优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不伤人的办法你说成功率低,换条路的方法你说效率低——好赖都给你说上了,问题就在于早就决定好的牺牲与换取。 你才是最不相信光的那个。 芥川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这句话,森鸥外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承认也没什么不好。」芥川闭了闭眼,哪怕是重看一遍妹妹的死亡,他也依旧觉得极为痛苦—— 不论是失去感情,还是拥有感情。 银,你都是我唯一的,最重要的人。 【 花朵作祂的衣裳,枝叶编织成轮廓,云彩变作祂的裙摆,星子装点祂的眼眸。 黑夜织成斗篷,将祂的发笼罩。 女神啊,在这一刻诞生。 花朵们俯身称臣。 芥川向前走去,花枝自动为祂搭出一座桥樑。 随着影魔入侵在世界各地爆发,护境神的存在也为人所知。 那个古老的国家瞒的可真好——第一个控制住入侵不说,甚至连神明都有了好几个。 还都心甘情愿的为国家奉献。 看着女神的裙摆擦过,有人跪地祈求,有人哀声痛哭—— 您,您为什么不愿意早一点来呢? 横滨,已经死掉了快三分之二的人了啊—— 女神并未哀怜,祂仍旧在向远方走去。 异能特务课早就接到了上层的命令——作为第一个神明,他们必须拿出最好的态度,争取到祂的支持。 一位神明,要是不愿意站在他们这边,那该是多恐怖的事情。 森鸥外站在人群中,与太宰治遥遥相望。 太宰治微微一笑,用口型说道,「被送上断头台的,是你呀。」 森鸥外临危不乱,他现在也只能赌一个可能性,赌芥川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可能性。 为了平息一位神明的怒火。 阿菲德里拉家族也早就被准备好了。 芥川面无表情的从他们身侧路过。 他要去做一件事。 一株蔷薇花,被他抱在怀里。 银啊…… 你说,不管哪个我,那都是我。 第60页 银啊…… 你说,不管我是谁,你都爱我。 银啊…… 你说,不管我要走向何方,你都支持我。 那么,如果是为了你,为了这个,你来过爱过的世界。 我愿意去爱这个世界。 因为你。 】 这是赤裸裸的爱屋及乌—— 不论如何,银确实是一个会认真生活,甚至热爱着一切的女孩子。 她会挑选可爱的睡衣和餐具,会带回家小巧而精緻的小物件,会让光照进家里,在门口搭鞦韆种蔷薇花—— 她爱着这个世界啊。 芥川,很早有人评价过他,说他是不吠的狂犬。 他们似乎是两个极端一样,芥川失去的感情,在芥川银这里丰沛的生长了起来。 他们如此互补又如此依赖的爱着对方。 芥川失去了他的半身。 众人几乎是震撼的看着抱着花的女神——或者说,祂怀里,就是那对拥抱着的兄妹。 祂……不是芥川。 不,祂确实应该叫芥川。 芥川兄妹。 看样子是芥川占据主导意识。太宰治下意识的评判,芥川银表现的极其微弱,甚至……几乎不存在。 但是,祂依旧是他们。 芥川银爱着这个世界,所以芥川愿意去爱她爱过的世界。 芥川银选择了理解与释怀,芥川龙之介选择了拥抱与热爱。 他们都在,为对方考虑到极致。 太宰治谴责的看了一眼森鸥外。 【 熟悉的少女出现了,她似乎很久都没有说过话。 「为了保证大家观看的完整性,我在中途没有插话。」少女面色有些哀伤,「事实上,血蔷薇殿下没有选择杀掉那些人。」 「祂的怜爱与温柔,让一些人以为是心慈手软。」少女摇了摇头,「但实际上,根据史料中表现的东西来看,那个猜测是正确的,血蔷薇殿下从未庇护过害死银的人。」 「神明遗弃了他们。」少女冷声道,「死亡与恐惧将永远缠绕着他们,从生到死,不得超脱。」 「对,直至今日还有的神弃一族的传言,就是来自于他们。」少女顺带纠正,「目前根据基因测序,世界上不存在神弃一族的后嗣,所以遇见说自己是什么神弃后代的,统统可以骂回去。」 「就他们祖先干的那些事,现在还能拿出来标榜抬高身价了?」少女吐槽欲熊熊燃烧,「那些流传的,神弃一族的奇怪规则——你们仔细思考一下就能明白,那些大多都是为了抵御影魔。」 「因为他们不被庇护,所以只能自行抵挡入侵。」少女摇了摇头,「听起来很有人定胜天的意思是不是?可是那些护境神,又怎么不是人定胜天呢?」 「别给他们贴什么标籤,他们只是在赎罪而已。」少女说的很不客气,「不要在没有了解一个东西的时候盲目跟风,这些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 「比起真真正正庇护了诸位祖先的护境神,网络上流行的什么神弃一族才是天选之子的说法,见到就可以查成分了。」少女小小的开了个玩笑,「塑造完整的三观啊朋友们。」 「血蔷薇殿下的部分已经结束了,最后给大家放个小cg吧。」少女眨了眨眼,「下一位是大家很期待的,羽蛇神阁下。」 「我们至今不知道祂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cg很快开始播放。 黑色的烈火不断燃烧,点点猩红明灭,灰烬在风里飘荡着,被撕扯成蝴蝶般的碎片。 白髮的神明静默着,他站立在废土之上,火色的花在他身边盛放。 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在他身前不远处被灼烧,发出一声声哀嚎——可他依旧平静而冷淡,任由蔷薇盛放在每个角落,将整个城市装点成火红色的天堂。 万家灯火,皆在他身后。 「银,在下只是……有点难过。」 】 第31章 什么叫做……不记得自己是谁? 布鲁斯心中涌上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正义联盟来的人很齐,包括下一辈的少年超级英雄们——蝙蝠侠环视一周,夜翼,罗宾,红罗宾,甚至闪电小子,神奇少女,超级小子—— 坐了满满当当一室人。 超人在一边说了什么,蝙蝠侠总觉得还有谁没来,但听他说差不多了,便也同意了开始会议。 「根据目前已知的数据。」布鲁斯低声道,「天幕对护境神的人类身份影响很大。」 「他们……似乎会无限制的趋近于神明。」 芥川的笑容温和,旁边对比的图片里,少年满身戾气,兇恶的目光几乎要择人而噬。 完全不同啊。 「我们得警惕天幕。」蝙蝠侠下定结论,「我们对护境神的认知还不足,不能盲目信任祂们。」 【 人身蛇尾,羽翼舒展开来,铺在祂身上。 银色的,无机质的眸子骤然睁开,竖瞳里凶性毕露—— 鳞片覆盖了半张脸,祂微微张开嘴巴,鲜红的舌面上有一个银色的蛇形印记。 獠牙微张,揭露着祂作为捕食者的本性。 那双眸子里只有纯粹的清澈和野兽的兇狠。】 很难想像,他也是护境神之一。 鳞片覆盖了额角和右半张脸,留下的部分苍白,没有什么血色,犹如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尸体一般。 第61页 祂看上去很年轻。 …… 布鲁斯看着祂的侧脸,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直到镜头拉进,他看到那双眼睛。 那张脸。 「红头罩?!」夜翼拍桌而起,「怎么,怎么会是他!」 夜翼说这话,绝不是因为不满——换句话说,他甚至还是担忧的。 但……就和当年一样,这种话,他自己不解释清楚,那就是在表达对杰森的不满。 少年泰坦对杰森并不算友好的态度,也许……也和这些歧义颇多的话语有关。 「红头罩没来吗?」布鲁斯没有理他,反而是环视了一圈,确实没有见到红头罩—— 他骤然想起为什么自己一开始会有种奇异的丢失感——原来是那只火红的知更鸟没有来。 布鲁斯皱着眉,正要让夜翼给红头罩打电话,就听到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反正我们本来也没邀请他。」 「你说什么?」布鲁斯紧皱眉头。 没有人说话。 「我们没有邀请红头罩?」 「……恐怕是的。」超人艰难的接话,他感受得到,蝙蝠侠正在发怒——他得努力安抚这只炸了毛的老蝙蝠才行。 「你知道的,或许,他现在可能在和那些超级反派们开会。」本意想缓解一下气氛,结果没想到这个小玩笑似乎让氛围变得更糟糕了,超人有点僵硬的放下想拍拍蝙蝠侠肩膀的手。 蝙蝠侠深吸一口气,拿过自己的联络器,想要给杰森发消息—— 几秒后,他黑着脸把联络器放下了。 「……怎么了?batman?」夜翼小声询问。 「你们谁还有红头罩的联繫方式?」蝙蝠侠低声道,「他把我拉黑了。」 什么? 蝙蝠侠也有被拉黑的一天? 夜翼忍不住想笑,但还是硬生生憋了下来,拿出自己的手机,试图联络小翅膀—— 猩红的嘆号让他也僵在了原地。 「咳,我,我也被拉黑了。」扔开手机,夜翼顿时沮丧了不止一个度,似乎有点不甘心,他又转头问兄弟们,「你们呢?」 达米安黑着脸——与他相似的是,在座有红头罩联繫方式的超级英雄,几乎都被拉黑了。 反倒是红罗宾露出一个笑容。 「我发过去了。」提姆眨眨眼,「他没有拉黑我。」 「还有我。」康纳眨了眨眼,一向有些害羞的男孩快乐的笑起来,「我向他问好了。」 「或许只是因为你不经常和他说话,他忘掉你了。」夜翼承认自己就是在酸,「提姆也是。」 「没有哦。」 「不是的,我们经常聊天。」 两声否定异口同声的传过来。 「红头罩问我们时间,说抱歉他可能忘掉了这件事。」提姆看着回过来的消息慢慢皱起了眉头。 「我最近记忆力有点不大好,可能是忘掉了我们还有一次聚会——哦,天哪,为什么要去瞭望塔?」 众人面面相觑。 「他,真的不知道?」夜翼迷茫的眨眨眼,「我以为我们中间肯定有人告诉他这件事?」 很显然,好像没有。 提姆低着头打字,没过多久就又抬起头,「他说他不来。」 预料之中的答案。 「看吧,我说过,问了也没什么用。」闪电小子毫不在意的实话实话,「他怎么可能会来呢?」 布鲁斯没说什么,反倒是提姆补充了一下,「他说拉黑你们是因为最近清理了一下通讯录,把没什么印象的人都删掉了。」 「不排除是故意的。」提姆上翘的嘴角压都压不住,「但是我觉得他是不小心的。」 信了你才有鬼吧?! 「他说觉得也没必要加回来。」提姆摊摊手,「如果你们想加回来,还是下次亲自和他说比较好。」 布鲁斯的脸已经快比锅盖还黑了。 夜翼觉得,要不是因为自己也是被拉黑的一员,他一定会很乐意为小翅膀叫好。 但问题是,他也被拉黑了——小翅膀!难道是因为我上次偷吃了你安全屋的麦片嘛—— 【 祂有些睏倦。 羽翼笼罩着半个身子,蛇尾懒洋洋的蜷起来,攀成一大圈——祂满足的打了个哈欠。 睏倦是次要的,猎食是主要的。 黑色的怪物在黑夜中穿行,小巷里惨叫声还没响起就被嚼碎咽下,连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很快,猩红的目光锁定下一个猎物,再次融进小巷的阴—— 蛇尾狠狠弹出。 如同蟒蛇绞杀猎物一般,长尾一圈一圈的缠绕上去,把黑色的巨兽牢牢束缚。 白色的羽毛纷飞,已经彻底张开。 月光下,祂圣洁的不可思议。 小巷的拐角处,一个女孩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把尖叫声堵了回去。 月下,羽蛇与凶兽,银白与漆黑,圣洁的天神与漆黑的恶魔——交织着汇成一副诡异而绮丽的场景。 女孩瞪大了眼睛,把这一幕死死记在心里。 月下银白色的羽蛇,宛如神明。 缠绕着,羽蛇绞杀黑兽。 碎裂的黑兽变作一阵黑气,被羽蛇满足的吞下。 天边泛起鱼肚白。 羽蛇睏倦的打了个哈欠。 祂就地盘起来,用羽翼把自己埋起来,脑袋搁进柔软的羽毛中,安心的气息让他睡的更熟了。 第62页 女孩试探着走过来,羽蛇没有攻击的意图——她大着胆子摸了把被随意瘫在骯脏的地面上的羽毛。 啊啊啊!好软!好香!摸到了! 带着满眼的满意,女孩从包里拿出纸笔——虽然不知道祂看不看得懂字,但是下次还是去干净点的地方睡吧。 白色的羽毛都擦脏了。 带着些许心疼,女孩又掏空了自己的钱包,把纸和钱都压在羽毛下面。 刚刚她被抢劫,劫匪和她一追一逃——结果就是劫匪被那头巨兽吃掉了。 为自己的幸运拍拍小心脏,女孩赶紧熘走了。 虽然,她对羽蛇也提不起什么警惕性,但是万一对方还有些饿呢?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而在她转身后不久,羽翼与蛇尾消失,鳞片也化在阳光中—— 俊郎的青年支起身子,茫然的在第一缕阳光中睁开眼睛。 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厚厚的一沓? 拿起那张纸,杰森震惊的看到了劝阻自己回窝里睡的留言。 纸条的主人还说,她留下了一点钱,如果饿了的话可以去找家汉堡店,甚至还贴心的画了汉堡店的图。 唔,我还是知道汉堡店长什么样子的。 杰森把纸张叠了叠,塞进口袋里,看着那一沓钱,犹豫半晌,还是塞进了口袋里。 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已经连续三天,三天!在各种角落里醒来了! 杰森难得的有些郁闷。 自己的梦游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无奈的嘆了口气,想着用这个钱买点汉堡分给贫民窟的孩子们,杰森熟练的拐了个弯,走向了最近的汉堡店。 周围的景色不算熟悉。 奇怪,我应该没来过这里几次才对。 怎么会有这样的既视感呢? 等待汉堡装好的间隙,杰森收到了一条简讯。 「昨天的夜巡你又不在,红头罩。」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杰森皱了皱眉,看着备註的「老头子」,奇怪的翻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 只有短短几条。 唔……我和他很熟吗? 夜巡为什么要叫他? 】 羽蛇在月光下美丽的简直非同寻常。 那种压迫感和非人感几乎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屏住了唿吸。 天哪。 祂在月亮下的模样,几乎要让看见的任何一个人迅速意识到,祂是神明。 一个,不懂人间事的,纯洁无瑕的,神明。 那是,忍不住想要俯首的圣洁。 天哪。 不少哥谭人在心里嘟囔。 这对信教的人来说根本没法抗拒吧? 虽然说,在哥谭信教也挺魔幻的——但这不妨碍哥谭其实有着专门的教堂,也有这教众团体这个事实。 超级英雄们没人说话。 汉堡店——那里已经靠近哥谭的边缘地区,属于他们巡逻的时候都很少去的地方。 杰森莫名其妙的熟悉让人心慌。 「他没有关于变成羽蛇的记忆。」布鲁斯强迫自己冷静,「我们得考虑附身的问……」 布鲁斯愣在了原地。 夜翼和红罗宾也傻了。 小翅膀,你在问什么?! 你和蝙蝠侠很熟吗?! 夜翼心中浮现了一个不妙的想法。 这让他几乎窒息——连唿吸的频率都减缓了下来。 他不记得了。 他在忘记。 先是布鲁斯,接下来呢?还有谁?还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是他,怎么偏偏就是他—— 布鲁斯攥紧了双拳。 第32章 【 只是短暂的疑惑,杰森又把手机塞了回去,等待着汉堡的到来。 唔,阿丽亚说想要黑椒鸡块,既然已经来了,那给她带一份,还有卡麦的椒盐蘑菇,克里科斯热狗薯饼,阿达里…… 杰森一个一个的数着那些处在他庇护之下的孩子们,唇角勾起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电话突然响起,杰森抬起手机,发现备註还是老头子。 摁掉。 手机第二次响起,还是同样的号码—— 摁掉。 第三次—— 好烦。 这人怎么回事? 「餵?」杰森的语气绝对不算好,「有什么事?」 「杰森,你已经第三天没有参加夜巡了。」对面的声音低沉有力,「我需要确定你的现状。」 杰森翻了个白眼,夜巡明明是义务劳动,怎么还有个老闆催着,他不无嘲讽的回答道,「老头子,如果你要解僱我的话,那么最好现在告诉我——」 因为我马上会挂你电话并拉黑你。 「杰森,你在说——」 杰森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韦恩庄园。 蝙蝠一家正坐在客厅准备吃早餐。 布鲁斯第四次拨通电话。 机械的电子女音告诉他结果。 布鲁斯放下手机,表情罕见的有点无措。 「怎么了?」迪克把煎蛋塞进自己嘴巴里,「小翅膀怎么样了?」 「他好像,把我拉黑了。」布鲁斯感觉早餐都没滋味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干——」 之前,哪怕是闹成那样,他都没有拉黑过自己。 第63页 就算,就算衣索比亚…… 有时候打过去也不会接,不过大概率都是因为不大方便——虽然态度不算好,还要夹杂几句你凭什么管我之类的话,但杰森确实会给他一个理由。 而且,事实上,他也不经常打电话给杰森,这个号码只会在一些特别的时候使用—— 他们仿佛都默认了,当打电话,而非使用联络器的时候——是布鲁斯与杰森在交流。 但是,这次,布鲁斯给杰森的联络器上发了很多消息,统统石沉大海。 他不得不拨打这个号码。 两次挂断。 这时候,布鲁斯就已经预料到可能有些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 或许是因为他正在和黑面具或者其他什么人谈合作,或许是因为他还没睡醒——但是布鲁斯自己清楚,这个时间点,不可能的。 这两件事,都是不可能的。 他罕见的有些焦躁起来。 不详的预感在心里愈演愈烈,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所幸,第三次,他接了。 然后便是干脆利落的拒绝。 他把我拉黑了。 布鲁斯捏紧了餐叉,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悄然逝去了——自己似乎也从来没抓住过它。 不,或许不是。 应该说,是那些……长久的纵容,似乎被收回了。 「嗯?什么情况?」迪克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和杰森的聊天框,他们上次聊天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他居然会拉黑你——我之前和他提过这个建议,他都没这么干。」1 比起杰森,迪克才是那个拉黑大户——当年他跑出去自立门户,布鲁斯的手机号码早就在黑名单里躺了很久了。 后面对布鲁斯不爽的时候——比如布鲁斯不小心摔碎他的奖盃的时候——那时候他拉黑了他一个多月。 此话一出,连提姆都皱起了眉头,「大红不会随便拉黑别人。」 「布鲁斯,你做了什么吗?」 「我想我是当着你们面打电话的?」布鲁斯实话实话,「我只是问他为什么三天都没有去夜巡。」 「也许他有起床气呢?」达米安满不在乎的说道,「只是拉黑而已,难道是什么大事吗?需要我们在饭桌上单独讨论?」 「大米。」布鲁斯皱眉道,「我们得确定杰森有没有出事。」 「他都和你说话了吧?」达米安觉得他们未免小题大做,「说不定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呢——他不是那么弱小的人,我听他说话的声音还蛮中气十足的。」 「还是在一家汉堡店里——我听到旁边点单的声音了。」 他们都知道,达米安接受过刺客联盟严格的训练——听到布鲁斯电话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布鲁斯当然也知道,听起来杰森没有出任何事情,但是,但是…… 莫名的不安简直要把他淹没。 「小翅膀还没有回我。」迪克摊了摊手,「说不定,他只是接受了我的建议呢?」 在心情很不爽的时候把不会说话的老头子拉黑。 「大不了今晚我去他的安全屋找他好了。」迪克对杰森的安全屋方位极为熟悉,「顺便吃点东西。」 他已经开始盘算小翅膀做的可乐鸡翅了。 提姆打开手边的电脑,给杰森发了条消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今天晚上我也和你一起去吧。」 「那我也要去。」达米安抬起头,「我的艾琳娜还在他那里呢——不知道他有没有给我养死。」 艾琳娜是达米安的一只仓鼠——上个月它生了病,达米安又要去上学,就把它委託给了杰森。 显然,这是个正当理由。 布鲁斯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杰森的安全屋在哪里——但他很少造访那里。 毕竟杰森可能也不大乐意见到他。 布鲁斯苦笑着摇摇头,他们已经争吵了太多次,纵使他们还保留着这些默契,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关系已经完全回不去了的事实。 那个孩子,似乎就那么,随着小丑的撬棍消失了。 他无数次的怀疑,那个暴力的,躁动不安的,浑身竖起尖刺的人,究竟还是不是他的孩子。 或许是只是不愿意承认吧。 拉萨路的池水改变了他太多。 纵使当初那孩子已经有了些暴力倾向——但他还是可以交流,可以管束的,而非如今的戾气十足。 布鲁斯暂时把拉黑的事情放下——如果真如迪克所说,他应该高兴一点才对。 他的孩子,在朝他撒娇。 也许他们的关系就可以就此改善呢?布鲁斯深吸了一口气,拜託一旁的老管家打扫杰森的房间。 阿福将几位小少爷的餐盘收起,「当然,布鲁斯老爷,我一直有打扫杰森小少爷的房间。」 布鲁斯努力压下那些不安,将注意力集中到最近的新闻上。 不知道杰森喜欢什么呢?还是那些武器吗? 思虑良久,他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向隔壁的斯塔克工业订购了一批已经废除生产线的旧款产品——事实上,这些东西至今还没有别的厂商可以生产,虽说是旧款,但这些武器的先进程度绝对远超市面上的其他武器。 受了损友几句嘲讽,但听说是送给孩子的礼物,斯塔克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东西明天就会送过来。 第64页 杰森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波蝙蝠大礼包,带着一堆零食和汉堡,走向那个无光的小巷里。 孩子们的笑颜比天空中的云朵还要纯洁。 杰森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来歷,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庞和喜好,记得他们每一个人最近在做的事情—— 「谢谢杰森哥哥!」他们礼貌的道谢,又开心的跑开—— 杰森收拾了一下东西,今天晚上本来要和黑面具谈判,但现在似乎是得推迟了。 如果今天自己还会梦游的话——每当夜色瀰漫,他总会失去意识,再醒来,就是在哥谭的各个角落里。 如果这种情况接着发展下去,自己会很危险。 整个夜晚的时间仿佛突然消失掉了。 这可太糟糕了。 今天晚上必须探明到底发生了什么。 】 看着杰森毫不犹豫的拉黑动作,迪克本来想要嘲笑的话卡在了嘴边。 等等,这个动作—— 小翅膀不会也是这么拉黑自己的吧?! 不要啊—— 布鲁斯的疑惑和无措与刚刚的心情完全同步,杰森从来不会这么做—— 他似乎一向都没什么存在感又会在任何有需要的时候跳出来帮助他们。 他们也似乎已经习惯了红头罩的神出鬼没和在关键时刻闪现,也习惯了和对方相遇在任何角落,擦肩而过。 实话说,杰森的安全屋几乎是他们公用的——谁都可以去,按达米安的话来说,就是他们的另一个窝点。 达米安的话很有道理,毕竟里面会摆着迪克的麦片,提姆的咖啡机还有达米安的各种宠物。 他们偶尔也会窝在一起看电影,又或者熟练的翻着窗户进入,在里面翻翻找找,拿走一些武器或者食物—— 但是,现在,杰森忘掉老蝙蝠了。 下一个,是不是就是他们?那,那些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是不是也会被杰森如同拉黑他们一般,毫不留情的抹去? 天幕中的蝙蝠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实话说,外面的蝙蝠家已经急到想穿到里面去掐着他们的脖子晃让他们赶紧去看一眼小翅膀。 如果有一天,他彻底忘掉了所有人,会怎么样呢? 恐怖的猜测出现在提姆脑海中。 也许,那时候,杰森就不存在了吧? 只剩下……羽蛇神。 达米安突然站起身来。 布鲁斯刚要开口询问,就见达米安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们都坐不住——杰森拉黑我们了,我必须去看一眼,愚蠢的红头罩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猜到这一点的不知达米安,但行动的只有他——提姆没有被拉黑,暂且安全,迪克和布鲁斯肯定也注意到了,刚刚他们就一直在用蝙蝠电脑搜索杰森的位置。 巧了,他也在找,而且看样子,是他先找到了。 第33章 达米安走了,布鲁斯和迪克也紧跟着离开了——显然这个会也开不下去了,超级英雄们面面相觑,很快都四散离开。 实话说,他们也想去问问杰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看蝙蝠家的状态,这会他们还是别上去触霉头了吧。 总有机会的。 他们这样想。 【 杰森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打开监控录像,试图找到什么线索。 监控中一切如常,直到最后一缕阳光在地平线上消失。 画面暗了下去。 滋啦的电流声响起,屏幕也不断波动,甚至在几个瞬间变作雪花屏。 杰森有了些不太妙的预感。 他赶紧找到了带在身上的定位器,将数据导入电脑—— 乱码。 实时定位失败了。 那……本地下载卫星定位的路径储存呢? 杰森摸出另一个定位器,导入其中。 无数据。 是被特殊磁场干扰了吗? 杰森紧皱眉头,监控和定位都行不通,难不成真要找个人晚上把自己看住? 罗伊去外太空了,唔,丧钟? 虽然也不是特别信任,但总比其他人好一些。 脑子里徘徊了些人选,似乎也只有丧钟能好一些。 佣金可以多给一点。 此时,一直滋啦的雪花屏突然恢復了正常——不过一瞬,杰森依旧看到了一点……羽翼和蛇尾? 反覆拉回之后,杰森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问题。 那应该是翻窗离开时不小心留下的一点尾巴和羽毛。 杰森竟然诡异的在心里确认了一个原因——是那扇窗户太小了。 ……难不成是有什么外星生物每天晚上准时把自己绑走吗?! 杰森立刻行动起来,果然在窗边艾琳娜的窝里发现了一点细小的绒毛。 是羽根位置会长的。 祂在很小心的避开艾琳娜的笼子。 「艾琳娜。」杰森戳戳胖嘟嘟的小仓鼠,「你有看到可怕的怪物进来吗?」 小仓鼠一下子活了过来,用爪爪指着杰森就开始叽叽叫。 饿了吗? 杰森摇头嘆了口气,对自己的荒谬行径表示无奈。 「那就是你啊,就是你变成了那个大傢伙——不过祂身上的味道香香的,很好闻,艾琳娜喜欢祂!」 杰森勐的顿住脚步。 第65页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东西在说话? 他把目光移到艾琳娜的笼子上。 「你饿了吗?」他问。 「昨天吃的很饱,现在还不饿。」艾琳娜把爪子放下,拍了拍小肚子,「我要去玩滚轮了——不过他们的味道很不一样哎,我愚蠢的主人没有被夺舍吧?」 艾琳娜眼里是快要实质化的担忧。 小仓鼠很担心你jpg. 什么鼠随正主。 杰森下意识想道,艾琳娜和她主人真的在某些地方一模一样。 等等。 她的主人,不是我吗? 为什么我会觉得她的主人另有其人? 杰森细细回想,自己是在半夜里捡到的这只受伤的,被丢掉的小仓鼠—— 她的主人确实是自己。 难道他还认识艾琳娜之前的主人? 收回思绪,杰森把注意力放到艾琳娜身上。 「你会说话?!」 小仓鼠连头也没回,就跑去了滚轮。 小仓鼠什么都不知道jpg. 「如果你听得懂我说话,就叫一声?」杰森试探的戳戳小仓鼠。 小仓鼠叫了一声。 然后它开始吱哇乱叫。 ? 杰森努力凝神,却没有再听到那道细细的声音。 到底…… 杰森微微皱眉,到底是按耐下心间的疑惑。 给自己泡了杯茶,拿出做好的点心垫垫肚子,杰森给丧钟打了电话。 僱佣的过程很愉快,丧钟说下午五点会到。 现在是三点。 还有时间。 杰森给家里的宠物们放好粮,把阳台上的伊莉莎白搬了进来,又浇了点水。 厨房里的小甜饼似乎不太够了,再烤一点吧。 随手翻了翻橱柜,发现有好几袋麦片。 奇怪。 自己从来不爱吃这些东西。 看了一眼保质期,已经快要临期了。 杰森不再犹豫,把它们通通塞进了垃圾桶。 啧,干什么要买这么多麦片。 做小甜饼的动作顿了顿,看着自己下意识放多的面粉,杰森头疼的又把它们拿出来。 幸好还没加水。 会来的只有提姆,没必要准备这么多。 改天还是给家里做个大扫除吧。 好多东西都放在自己并不顺手的地方——比如那个武器库,按照习惯他可能更喜欢把它放在壁橱里,而不是塞在床底下。 为什么要塞床底下来着? 杰森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最近的记性实在不太好。 他明明很喜欢这些精巧的武器,怎么可能把它们就那么打包塞在床底下。 好歹也得有个漂亮的陈列柜。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安全屋,自己并不会久住? 也不算吧?朋友们都默认这里是自己家——那又怎么可能把它们放进床底呢? 杰森简直觉得伤透了脑筋——麦片这种东西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安全屋里? 即使不愿意承认,作为热爱生活的好孩子,杰森一向会把自己所在的地方收拾的整整齐齐。 黑色的飞镖?这不是蝙蝠侠的东西吗?自己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收集这些东西? 打开侧墙里的暗柜——这里本来应该是放那些他心爱的武器的地方——现在这里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游戏手柄,一朵干枯的花,一堆蝙蝠镖,一本漫画,一大袋麦片还是已过期,兔子玩偶…… 提姆的u盘?这个倒是正常。 里面是一些监控方位和地图,还包括了大部分提姆送给他的枪械的构造图和维修工具说明。 把u盘放回原位,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打包——又从里面挑出罗伊送的小型抓钩和丧钟送的枪托,再挑出一些朋友们的东西。 自己的朋友们,总是热衷于送这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把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玩意都处理掉之后,杰森把那些武器一个一个的摆回了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房门被不紧不慢的敲响——三声长两声短,是丧钟到了。 杰森打开房门。 丧钟一进门就看到了地上那堆还没收拾掉的东西。 「大扫除呢?」丧钟没有仔细看里面有什么,只看到了最显眼的过期麦片,「麦片?我记得你不吃这东西。」 「嗯,家里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很多杂物,趁这段时间打扫一下。」杰森示意他自己找地方坐,连杯茶都没倒,接着把那些东西仍进垃圾袋。 丧钟也早就习惯了出入这座小房子,顺手拿起厨房里的烧水壶,茶壶里果然早就有泡了一遍的材料,丧钟又往里面放了三颗方糖,热水一滚,新的花茶就泡好了。 「要我帮忙吗?」给自己倒了杯茶,丧钟端起杯子笑道,「当然,你要是愿意加钱,我可能更高兴。」 「我觉得我的价钱已经足够公道。」杰森接着往垃圾袋里塞东西,「一点小小的家政,我可以多付你五美分。」 「那我可要袖手旁观了。」放下杯子,丧钟过去看着杰森把那堆东西往垃圾袋扒拉,「咦,这不是那堆『宝贝』吗?」 「嗯?」杰森疑惑的抬头看他,「我以为我把垃圾放进储物柜里已经足够荒谬。」 没想到你还把它当宝贝。 第66页 在杰森眼神里明晃晃的读出这个的丧钟抽了抽嘴角。 是谁之前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把这堆东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这会倒是自己把它们都丢掉了。 「我可没把它们当宝贝。」 斯莱德稍微解释了一下,试图挽回自己在杰森那里已经岌岌可危的印象,「明明是你之前……」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斯莱德突然住嘴。 嗯……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大脑开发率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斯莱德无疑是极为敏锐的。 「唔,我不喜欢这个杯子。」他突然说,「我换一个如何?」 杰森不耐烦的摆摆手,这种小事完全没必要来问他,丧钟又不是不知道家里杯子都是谁的——除了那些专人的杯子,其余的杯子都是混用的。 斯莱德挑挑拣拣,拿出了一个蓝色的,绘制着罗宾鸟的杯子。 他特意放慢了倒茶的动作,确认杰森确实看到了他的杯子。 杰森不为所动。 「这个杯子,还挺像那个夜翼。」斯莱德嘴角的笑容扩大,貌似不经意的提起这件事。 「嗯?我还买过他的周边杯子?」杰森满脸疑惑,这个杯子虽然丑了点,但似乎真的很像那个夜翼,「可能是哪家商场的赠品,你随便用。」 似乎是担心斯莱德以为这是他特意买的痛杯而又把好好的茶倒掉换杯子,杰森还特意加了一句。 哦,好的,我的上帝,这可太有意思了。 斯莱德确认了心中的想法,把并不想用的杯子放到一边,蹲下身帮杰森收拾。 我看看,蝙蝠侠,夜翼,罗宾。 联想起杰森说过的三天梦游。 斯莱德顿时发现了问题所在。 】 「那是我的杯子!」夜翼惊叫,「小翅膀!你连我们一起做的陶杯子都不记得了吗?」 那袋过期麦片是他差点忘记杰森生日的那天暂且抵押给杰森的「生日礼物」,那朵花是达米安从花园里薅的,兔子玩偶也是他玩娃娃机的时候获得的众多战利品之一—— 游戏手柄是杰森和他打游戏的时候用的,漫画书是他们背着布鲁斯私藏的……还有蝙蝠镖,各种藏品背后都有着一段回忆。 可如今,全进了垃圾袋。 就好像他们,也被杰森打包扔掉了一样。 对了,那天他们都忘了杰森的生日。 好像杰森自己也忘了。 还是提姆委婉的提醒他们,他们才紧急拿了些就近的东西顶上。 迪克记得他们说过过两天再送杰森新的礼物—— 他们送了吗? 他不记得了。 第34章 他把唯一的爱,毫无保留的捧到了他们面前。 玻璃柜里的,不是他最喜爱的武器,也不是他曾经的奖章——而是那些,微不足道的,被他们随手送出的,不能称之为礼物的礼物。 迪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说为什么要扔掉它们? 可是那些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价值。 只不过是因为它……是他们送出的罢了。 仅此一点,便被他认作无价之宝。 记忆的重量到底有多重呢? 能让一个人的无价之宝,变作一文不值的垃圾。 「小翅膀……」迪克看到了杰森眼中的冷淡,如同芒刺一般,剎那之间,痛彻心扉。 「小翅膀……我……」迪克的话语中是近乎无措的疑惑。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个会把自己的小甜饼给他的孩子,那个会和他一起打游戏一起吃零食的孩子,那个会在给自己做生日蛋糕的孩子,那个…… 迪克近乎悽惶的独自抓住这些回忆。 他不记得了。 可是,等到这些记忆全部显现——迪克才突然发现,他们之间到底经歷过多少事情。 可是,他都不记得了。 杰森抬眼看他,「说完了吗?」 迪克眼中骤然带上了三分希冀—— 「说完了的话,我可以走了吗?」杰森相当礼貌的对这位哥谭的超级英雄解释了一下,完全没有在他们面前的,那种一点就炸的尖锐感,他堪称平和的说出了这句话。 随着那些东西的离去,他的本真似乎也开始显现。 当年,那个还在母亲怀抱里的孩子,也是纯真善良,天真烂漫的。 杰森其实是一个很懂礼貌的好孩子。 哪怕是在犯罪巷的日子里,他也会对每一个给予了他帮助的人道谢——以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回报他们。 即使他不太喜欢这个自说自话的傻大个,也还是礼貌的询问了他是否愿意结束这段不知所云的谈话。 妈妈说,不能在别人没说完话的时候离开。 ——但是他看上去好像快哭了。 杰森是个心软的好孩子。 「吶。」杰森把手中的辣热狗递给迪克,「给你——谢谢你和我聊天啊。」 虽然自己好像被单方面陪聊了——还搭出去一份辣热狗。 糟糕,他得重新买辣热狗了。 ……希望这位先生发泄完压力,不要在那些高高的楼上跳跃的时候掉下去。 杰森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幼稚的想法抛弃——他现在是大人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说话。 第67页 他还有一堆小孩子要养呢。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红头罩—— 杰森悄悄在心里雀跃的转了个圈。 虽然是反英雄,但是也算是实现了自己之前看漫画时的梦想了嘛! 超帅的好不好!1 迪克本来黯淡下去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堪称惊喜的接过杰森递过来的辣热狗,「真,真的是给我的吗?」 「真的。」杰森故作深沉,「好了,奇怪先生,我真的要走了。」 「丧钟先生还在等我回去。」他露出一个笑容,像阳光一样明媚而轻快,「我答应了要给孩子们带汉堡。」 迪克一时间愣住了。 他见过这样的杰森。 在他来到蝙蝠家很久之后,足够的安全感终于让杰森敞开心扉——小知更鸟的眉宇间再次点上了快乐。 后来,这一切就都消失了。 一夕之间,那个孩子就长大了——他见到他们的时候,也再没有了那样信任而依赖的目光。 冰冷,怀疑,不安,痛苦,还有失望。 什么时候,这些负面情绪把那只歌唱着的小知更鸟包裹了呢? 它不快乐。 它没法再歌唱了。 它要离开了。 迪克伸出的手,终究还是落空了。 【 很快,这些东西就被丢到了门口,足足两大包,可见究竟有多少垃圾被以前的他捡回了家。 无奈的做完清理,又翻出好几个监控器和监听器——这个杰森倒没有立刻扔掉,毕竟改改还能用。 「我是不是应该换个安全屋?」杰森皱起眉头,「这些东西……我居然会放任它存在?」 「你知道的,蝙蝠侠嘛,总是想掌控哥谭的每一寸土地。」丧钟毫不犹豫的甩锅,甚至连理由都找好了,「呆在哥谭,总得接受有时候这些小东西被大蝙蝠偷偷放在周围。」 杰森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被接受的事情,这未免太不符合他对于安全的定义。 他不会放任这种陌生人的东西进入自己的领地——这是不再安全的标志。 于此相对应的,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安全屋被一个完全熟悉的,完全处在安全范畴之内的伙伴进入,甚至可以不介意对方在这里留下个人印记。 比如丧钟,也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小杯子和小毛巾。 罢了。 也许是有什么相关的考量。 杰森想了想,把手里的东西放的远了些。 啧,门口是不是还是太近了? 猫猫嫌弃jpg. 丧钟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杰森一脸抗拒还要接受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可爱。 「咳,我是说。」丧钟决定帮一把杰森,「下个安全屋,我们可以一起选——这些小东西,现在丢出去也没什么。」 他老早就听到消息了,红头罩三天夜巡都不在,不少人怀疑是不是出事了——但白天人家确实又好端端的出现了。 于是八卦开始朝奇怪的地方转移。 蝙蝠侠与红头罩的爱恨情仇都出到第七版了。 不过现在嘛……丧钟简直忍不住要偷猫。 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反正这些东西留不留,蝙蝠侠估计都得突然在他们面前长出来——那还不如让杰森松快点。 「详细说说你的委託吧,天快黑了。」 看着杰森那迫不及待的把东西塞进垃圾袋的动作,丧钟举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遮挡住那根本停不下的笑意,又在杰森转头的瞬间轻巧的转移了话题。 果然,杰森被引走了注意力—— 委託内容很简单,就是跟着杰森,然后描述整个晚上梦游的杰森都在干什么。 确实是很简单的任务。 丧钟把一杯花茶递给杰森,又把已经烤好的小甜饼装盘,送到杰森面前,「我肯定寸步不离。」 说到这里,丧钟忍不住更靠近了杰森一些,挑了挑眉低声轻语,「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是你——在现在的哥谭,最信任的人?」 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听他的一面之词——显然杰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这不是,更让人蠢蠢欲动了吗? 反正老蝙蝠也不会养孩子。 「或许这是对你业务水平的肯定?」杰森捻起一块小甜饼塞进嘴里,毫不犹豫的挑衅回去,「我对它非常信任。」 话是这么说,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堪称平和。 最后一丝光芒在地平线消失。 丧钟早已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杰森毫无预兆的昏睡了过去。 丧钟捏紧了自己的枪。 不过三分钟不到,杰森却又突然坐了起来。 丧钟没有靠近。 这是明智的选择。 丧钟敢保证,没有人看到如今的景象还会认为杰森是个人。 不,祂是神。 祂于杰森身上降临。 月色洒下的瞬间,银色攀上他的发梢,紧接着,便是无尽的银色光华。 银色的长髮比月华还要晶莹美丽,柔顺的如同上佳的绸缎——或许那正是古老神话中女神纺出的纱。 身披潋滟风华,神明站起身来。 一步,又一步。 银色的光点在他脚下聚集——最终浸染透他的下半身。 下一秒,银色的长尾破空而出。 第68页 如同破茧的蝴蝶那般美丽。 ——却绝不孱弱,猎食者的力量感在这条长尾上显现无疑。 说是蛇尾,实际上并不是想像中那般光秃秃的模样——鳞片整齐的覆盖在上面,一片接着一片,比起细小的蛇鳞,倒更像龙鳞一些。 这条长尾,看上去比月光还有皎洁——自从它出现,屋子里就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柔和而美丽。 不可否认,它是极致的漂亮。 丧钟的心神几乎都被这一条长尾给引走了——但显然,异变还没有结束。 第一根羽毛飘落的时候,它比雪花还要轻盈。 白色的微光遮挡了半个身子,天使的羽翼出现在他的背后。 那似乎是鸟的翅膀,又似乎是教堂里的壁画中那微张的如纱雾一般的羽翼—— 但毫无疑问,它是巨大的。 能够完全把那个小小的人包在其中的巨大。 羽翼舒展开来的模样一定很美——就算是置身如此梦幻到让人目眩神迷的场景中,丧钟还是在下意识的思考—— 这对翅膀,是可以飞得起来的。 羽蛇在月下展翼的模样,大概是什么样描摹的油画和壁画都做不到的神圣吧? 人间的月亮,他竟触手可及。 终于,羽翼遮挡的人露出了他的面庞。 银色的竖瞳中带着无机质的冰冷,又似乎只是天使来到人间时的迷茫不安,羽翼乖乖的垂在身后,让祂看起来乖巧极了。 那是假象。 祂的眼睛里,是诚恳的飢饿和赤裸裸的凶性。 纯洁的孩子,和择人而噬的野兽。 矛盾又融合,割裂又弥合。 多么美丽。 多么神圣。 黄金与宝石应该坠在祂的额心,水晶与钻石应该嵌入祂的长髮,层层叠叠的流苏与长尾相配,白色的羽翼最适合放上红宝石雕刻玫瑰。 他想装扮他的神明。 】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杰森变成羽蛇神的过程。 迪克属实是走了狗屎运——他们查到的地方是错误的,杰森已经离开了—— 但就是那么一小会,竟然就被迪克撞上了。 等他们赶过来,只看见拿着辣热狗傻笑的大蓝鸟,火红的知更鸟早就不见踪迹。 第35章 迪克本来已经失望的准备回去了——然而运气总是如此巧妙的发挥了它的作用。 他在街角遇到了杰森。 那个丢下他们的定位器的人很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先是放了反检测仪,又把东西丢在了杰森经常会去的地方。 ——他们查到的地方都是错误的。 「你未免也太交好运了些吧?」达米安不满的嘟囔,「居然不是在安全屋嘛……」 三个人,选择了三个方向。 那个他们熟悉的安全屋已经落了一层灰——似乎它的主人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回来过了,里面的东西也被搬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一些大件家具被用防尘罩罩好。 达米安还记得厨房右上角的格子里放着的能烤出小甜饼的烤箱,记得冰箱每一层放着什么东西,也记得自己的艾琳娜会被放在窗前的位置。 无聊的tt,给每一个家具都起名字。 看得出来,陶德带走了几乎所有能带走的东西——这个安全屋,甚至可以说,已经被废弃了。 站在那扇门外面,达米安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们又能去哪里找到他呢? 当最熟悉的地方一一排除,频道里的气氛沉闷的可怕。 只有当这种时候,重新回到那些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又被狠心抛弃的地方——他们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家族的黑羊,实际上早就和他们一起,创造了不知多少的回忆。 他会包容他们的小毛病,又默默把那些应该准备的东西全都准备好,再把它们通通放在恰到好处的地方。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达米安第一次去陶德的安全屋,是一个夜晚—— 他受了伤,遇到了红头罩。 杰森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他拖了回来,按在沙发上处理伤口—— 其实,那张沙发几乎躺过所有的小鸟。 提姆的咖啡渍和迪克的麦片碎,还有达米安的雪糕桶和……蝙蝠侠留下的一道划痕。 「我遇到他了。」频道里,迪克突然发言,把他们从旧日的幻梦中惊醒。 几人不约而同的赶往迪克所在的地方。 他们是一家人。 他们不能失去他。 没来的及质问,就看到了天幕中的神明。 祂和杰森完全不同。 杰森是尚且燃烧着的活火,而祂是遥不可及的月亮。 静谧而危险。 祂不是人类。 杰森是。 达米安第一次讨厌动物。 可是,当羽蛇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再没有人能说出什么坏话了。 神圣的光辉与恶魔的诱惑,那双洁白的翅膀未免太过符合他们信仰中天使的模样,却又在那一条蛇尾中找到魔鬼的气息—— 极致的拉扯与割裂。 那是诱惑亚当的蛇和果。 那是妖异又纯洁的神明。 世间的一切,都将为祂折腰,甘愿成为祂身侧的微光,又或者是祂发间的装饰。 第69页 祂的眼神如同稚子,又如同野兽。 人与兽,神与魔,纯与欲——矛盾而调和的显现在祂身上。 人们的眼神几乎要粘在祂身上,拔也拔不下来—— 那种拉扯的割裂,太过诱人,也太过美妙。 谁会不想站在祂面前,对祂大声祈祷呢? 祂听得懂吗?或者,祂会不会对他们张开那张红润的嘴巴,露出那两颗小虎牙呢? 祂会不会吃掉我呢? 但是,哪怕是在肚腹之中—— 就好像,在母胎里的温热一样吧? 试试吧—— 试试吧。 试试吧! 几乎是着了魔一样的伸出手,诡异的吸引力还在继续影响着所有人的思维。 莫名的狂热和火焰在所有人心中无端的噼啪燃烧了起来。 「回神!」布鲁斯率先发现不对劲,从这种堪称诡异的沉迷中回过神来,他毫不犹豫的在耳麦中给周围的小鸟们来了个超级叫醒服务—— 巨大的啪嗒的声几乎要把人耳膜震破。 迪克唿吸急促了一瞬,艰难的把自己从那极致的美与诱惑的悬崖中拔出来。 不知何时,整座城市的声音似乎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他们的唿吸声——而这些唿吸,正在不断的,不断的同频! 像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祂在甦醒。 再看一眼吧? 众人尽力抵抗,却依旧忍不住—— 「低头!」布鲁斯在频道里低声道,「我们之前看到祂,并没有出现这种状况——要么是不能看祂变身的过程,要么是祂的能力已经开始不断增长,仅仅一晚上就有了能对我们都造成影响力量。」 后者看上去不太靠谱。 之前的画面,羽蛇神对他们虽然有所影响,但绝不是今天这般的,如同排山倒海一样的蛊惑力。 第一条原因很有可能。 但其他因素也不能忽视。 提姆抱着电脑,终于姗姗来迟——他没有低头,甚至就那么直视羽蛇神——他眼中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提姆!」蝙蝠侠低声警告他,「别看天幕。」 提姆却并没有照做,反而是提起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你们,不觉得刚刚那个过程,很像……神明的诞生吗?」 ……我们在注视着,一位神明的诞生。 心神动摇之间,头也忍不住的上抬。 「提姆!」布鲁斯厉喝一声,「别被祂蛊惑!」 「我想我没有。」提姆也觉得丧钟的想法不错,羽蛇真的很适合那些金色的,银色的,闪着亮晶晶光彩的珠宝首饰。 「我们会拥有信仰。」提姆的笑容温和,却怎么看怎么诡异,「唯一的信仰。」 「没有人会再成为小丑,或者别的什么。」 一句话,让几人遍体生寒。 「提姆!你清醒一点!」 「又或者,你们抬头看看他啊。」提姆的话语中带上了三分嘲弄,「到底是谁在固执呢?」 突然,离奇的幻觉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打破,一切好像都恢復了正常—— 没事了。 没事了—— 没事了! 他们慢慢的抬起头。 羽蛇神的眼眸似乎穿越了时空,把所有的信徒尽收眼底。 祂无悲无喜的开口—— 天幕骤然黑了下去。 众人如同石像重新化作人形,又如同大梦初醒—— 城市的声音又嘈杂的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好像没事人一样,接着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布鲁斯揉了揉耳朵,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耳膜痛。 「迪克,他往哪边走了?」刚刚才赶到现场的提姆忙不迭的问迪克,「杰森不回我消息了——」 他们没有被拉黑,但杰森似乎也对他们视而不见了起来。 「怎么会?」布鲁斯皱了皱眉,从他们开会的时刻,到现在也不过五个小时。 天幕里可是明明白白的说过,杰森的遗忘是以羽蛇神的出现为结点的——也就是一晚上忘掉一个人。 怎么会这么快! 布鲁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调出芥川的资料,不妙的预感愈演愈烈,「你们说,这种同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是从天幕开始放映……」我们的时候吗? 迪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天幕的同化,只怕是从最开始放映『血蔷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布鲁斯深吸一口气,「同化的速度远快于天幕中羽蛇神復甦和杰森失去记忆的速度。」 布鲁斯没有发现,他已经开始下意识的称唿祂为——羽蛇神。 那么,在短短五个小时里,又究竟失去了多少东西呢? 布鲁斯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迪克,你复述一遍,你和杰森都做了什么。」布鲁斯的眼神严肃了起来,「提姆,你追过去看看。」 蝙蝠家再次四散开来。 【 「你还认得我吗?」丧钟小心翼翼的靠近羽蛇,「我是你……的朋友。」 羽蛇用祂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盯了他一会。 下一秒,祂转头看向了被锁死的窗户。 祂要去觅食养活自己—— 为什么要把祂锁在这里? 第70页 似乎是察觉到了羽蛇委屈又控诉的心情,丧钟连一秒都没有坚持下去,利落的给祂开锁。 大不了我跟着。 丧钟抹了把脸——反正杰森本来也没准备这些锁能派上什么用场不是。 羽蛇轻巧的蹿了出去——看得出来是很熟练了。 这次还有心情用尾巴尖尖逗弄窗台上的小仓鼠。 幸好这里是一楼。 丧钟下意识的担心起祂的安全。 等羽蛇的尾巴尖消失在窗口,丧钟左手一撑,利落的跳出安全屋——他还k记得把窗户合上。 羽蛇没走。 祂站在那里,看着丧钟奇怪的动作,歪了歪头。 还,还挺可爱? 丧钟往前走了几步,羽蛇也往前走了几步。 丧钟想起还在自己包里的绳索——说实话,到底谁熘谁还说不定呢。 就停下来找绳子的这一点间隙,丧钟惊异的发现,羽蛇也停了下来。 祂在回头看。 似乎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还没跟上来。 丧钟手一抖,绳子当即就掉回了包里。 他现在没心情思考这种无所谓的东西。 「你在等我?」丧钟指了指自己,为了避免对方听不懂英语,还特意用动作演示了一遍。 羽蛇眼中出现了些许愉悦。 演得好,再来一次。 这是把他当做玩具了吗? 丧钟诡异的理解了祂的意思。 还没等丧钟接着思考,一条银色的长尾勐的把他卷了起来。 刚要挣扎,却发现那长尾并没有什么力道不说,对方还担心的回头看他,似乎是在确定自己这个脆弱的小玩具有没有被绞死。 羽蛇看了好几眼,确认这个小伙伴没有出事,白色的羽翼张开,祂腾空而起。 祂闻到食物的气息了。 要猎食。 祂想。 我现在还有一个小东西要养。 】 第36章 【 哥谭夜晚的月亮还挺好看的。 就是风有点大。 丧钟面无表情的想。 在不知名的角落里,黑色的巨兽在阴影中暗自生长。 恶欲是它的土壤,怨愤是它的养料,人类是它的食物。 血液泼洒,残肢断臂。 黑色的巨兽埋首,将剩下的肉块吞进肚里。 又是偏远的郊区。 按照杰森的说法,这些地方,他们夜巡的时候都不一定会来。 要么是和其他城市相交,要么就是人烟稀少,连那些超级反派都不乐意来的地方。 毕竟杀一个人还是杀一群人,他们还是有数的。 这里的案件,交给警察就足以解决。 而在破案推理方面,他们也并不逊色于这些超级英雄。 ——这些黑兽,到底是什么东西? 丧钟紧皱眉头,不详的预感在内心不断翻涌。 羽蛇悄无声息的降落在小巷的侧后方,放开自己尾巴上卷着的小伙伴,又把他往后推了推。 危险,离远一点哦。 丧钟又听懂了。 还挺贴心? 看丧钟站在原地没有动,羽蛇满意的用尾巴尖拍了拍他的头。 乖。 我去捕猎。 下一秒,银色的蛇尾勐然弹出——刚刚在他头顶还温和轻柔的蛇尾,在这一刻化身死神的镰刀,收割着那头巨兽的生命。 看得出来,它想要逃走—— 几乎是遇到了天地一般的惧怕。 丧钟确认自己的感觉没有错——羽蛇刚刚说的,就是「捕猎」。 猎物,正是这头巨兽。 月光下,银色的羽蛇格外美丽,也格外兇勐。 羽翼张开,维繫着身体与巨兽角力,蛇尾越缠越紧,而那头巨兽似乎也被什么蛊惑了一般,逐渐呆滞在原地不动。 就像蛇毒一样。 捕猎完成了,但羽蛇似乎并没有要立刻吃掉它的意思—— 是不饿吗?可是祂刚刚过来的速度可不是这么说的。 丧钟不断猜测又推翻。 最有可能的竟然是羽蛇今天可能有点挑嘴——更荒谬了。 羽蛇看了看面前香喷喷的猎物,又看了看巷子口。 ——他为什么不过来? 我已经抓到猎物了。 我们可以开饭啦。 羽蛇又盯了一会巷子口,确认还是没人探出头来——明明在祂的感知中,小伙伴还没有走。 是他以为我不想和他分享吗? 不,杰森是好孩子,一定会和小伙伴们分享他拥有的一切的。 那他怎么还不过来呀? 羽蛇想了想,用尾巴卷着猎物,艰难的往外滑了几步。 祂想要把这东西搬会巢穴吃? 丧钟有些疑惑,但看羽蛇那吃力的样子,还是不假思索的准备上前帮忙。 你终于来啦! 羽蛇看着小伙伴过来,开心的抖了抖尾巴尖。 「要我把它们给你运回去吗?」丧钟比划了一下大小,「我们可以需要切个块。」 这头黑兽实在是太大了——它甚至比巷子的围墙高出一大截,也就是在这些高楼的掩盖下,才能勉强不暴露身形。 要搬回去,大概只能切块了。 羽蛇奇怪的看着丧钟——这人怕祂听不懂,又来了一次无实物表演。 第71页 ? 小伙伴想要切块吃? 切块的话,营养会流失掉好大一部分。 又看了看小伙伴的体型——好吧,他可能确实需要切块才能捧着吃。 小东西就是麻烦,一点都没有羽蛇好养。 虽然他也就遇到过自己这一个羽蛇。 羽蛇偷偷的皱了皱鼻尖——可是,他还是自己的小伙伴。 那还能怎么办呢?宠着吧。 一边想着真麻烦,羽蛇一边用自己堪称锋利的指甲将一整块兽肉旋了下来,递到伙伴面前。 丧钟以为祂听懂了,把背包解下来,把肉块装进去。 羽蛇又递给他一块。 他又给装了进去。 一来一回,丧钟觉得自己和羽蛇达成了完美合作——直到整个背包都装满。 但显然,巨兽要比背包大的多。 就算是战术背包,也才堪堪装下十分之一不到。 看小伙伴停手,羽蛇才有时间接着思考问题。 虽然羽蛇不懂这些,但那个包显然不是小伙伴的胃。 他想带回家吃吗? 「营养会流失掉的。」 杰森的声音突然在脑袋里炸响,差点把丧钟炸个晕头转向。 「是你你在我脑袋里说话?」虽然已经知道了是祂,但保险起见,丧钟还是问了一句。 「嗯啊。」羽蛇对他点点头,嘴唇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声音就是这么在他脑海中响起,「这些食物,带回去会不新鲜的。」 「你一开始就会,呃,这么说话吗?」丧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顺嘴给羽蛇解释,「我以为你递过来给我,是想让我帮你带回去。」 原来不是吗? 那祂为什么—— 等等。 丧钟终于知道一直围绕着自己的奇怪既视感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了。 把幼崽放在旁边,一是能保证它们的安全,二是可以让它们一边学习如何打猎。 相应的,打回来的猎物也会让幼崽先吃—— 这是很多勐兽的经典育儿方法。 不是吧?杰森把他认成自己的崽子了?! 难不成羽蛇还是高度近视眼,压根认不清不同种族的不同外表吗? 这未免有点太荒谬。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和杰森待的时间比较久,让羽蛇认错了自己身上的气息? 不管心里涌现出多少奇怪的想法,他现在得和羽蛇说清楚他不吃这些东西—— 因为那肉已经要递到他嘴边了! 那肉的颜色是灰黑色,血液也是黑色的,一看就知道吃完会恐怕会当场变成什么怪东西。 「吃呀。」羽蛇眨巴眨巴眼睛,「不需要给我留,我可以自己打猎的。」 「还有,是刚刚会的哦。」 什么? 「我是刚刚会哒。」羽蛇复述一遍,「在你脑袋里说话。」 认真的可爱。 丧钟强迫自己提起些警惕心,沉声解释,「我不是羽蛇,不吃这个。」 不吃吗? 羽蛇有些焦躁的拍了拍尾巴。 他要是饿死了怎么办啊? 饿的感觉……很难受的。 祂不想自己的小伙伴挨饿。 「你吃什么?」羽蛇连猎物都丢下了,满脸写着担忧,「我可以给你找呀。」 看到羽蛇躁动的拍尾巴,甚至丢下猎物,一副准备捕食新的食物的模样——丧钟把手按在了腰间。 等会? 你说什么? 「你能吃什么?」羽蛇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 丧钟按在腰间的手顿了一下,毫无阻碍的放了下来。 他抬头,看见的便是羽蛇那一眼便望得到低的清澈眼眸。 祂明明一点也不凶。 对啊,祂是杰森。 丧钟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这一切该死的合理了起来。 祂是杰森啊。 祂怎么会伤害我呢? 「我能自己找到食物。」丧钟给懵懂无知的羽蛇举例,「人类有个叫便利店的东西,里面装着各种食物和用具。」 「还有超市,有餐厅。」丧钟示意祂不用担心自己,「我一点都不饿,真的。」 看着小伙伴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羽蛇用尾巴缠上他的肚腹,轻轻敲了敲确认他确实不饿——这才放开他,专心享受身后的猎物。 就算如此,祂还记得用尾巴尖圈住他—— 丧钟简直哭笑不得。 在此之余,却又有了几分感动。 在祂眼里,他比食物重要。 在一个,只知道捕食,几乎只有原始欲望的羽蛇眼里,自己比祂的食物重要。 该说不愧是杰森吗? 总把他们看得太重。 他还记得,那是一次难得翻车的任务,被困在密室之中的他,意外拨通了杰森的电话。 不过两个小时,红头罩就赶来了,一脚踹开了密室的大门。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有脱困的思路了——换句话说,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其实困不住他。 他那时甚至只是开玩笑一般的「求救」。 语气里都满是调侃。 他以为杰森不会来。 因为他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和其他□□老大商讨地盘和规矩之类的东西—— 显然,这很重要。 但他还是来了。 第72页 哪怕知道自己会自救,会脱困。 他还是来了。 他说,「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既然你向我求救。 我永远不会忽视你们的请求。 那次会议,红头罩没有出席——此后,杰森不得不处理很多本可以避免的杂物,这些都来自一些似有似无的冲突和孤立敌视。 丧钟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他说,「我只是做了最正确的事情罢了。」 不管是杰森,还是眼前的羽蛇。 他们,从来都是一模一样的人。 从未改变他们灵魂中的善良与炙热。 这样的人,只有傻子才会把他推开吧? 】 这个黑兽,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蝙蝠侠给它打上一个巨大的危险标记。 「我们得加大城市边缘的巡逻力度。」布鲁斯揉了揉眉心,为暴增的工作量头疼——要知道,哥谭周围可一点也不小,连绵数十公里的田野就有好几个。 其余和其他城市交界的地方更难办。 但是,这种黑兽的出现必须警惕。 这么看来,似乎加大巡逻力度也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实话说,迪克大概能猜得到蝙蝠侠的意思——提姆追过去已经有好一会了,频道里却是寂静无声,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布鲁斯其实是在担心他们,不过是强迫自己把心神放在工作上罢了。 不管是天幕,还是现实,杰森的状态都很不对劲。 布鲁斯嘆了口气,这种能读取别人的思维的能力,在一个不通人情,不懂善恶的怪物身上,危险度瞬间便被提到极高。 但是,祂似乎是可以交流的。 如果,就像当年教养杰森一样…… 布鲁斯满脑子都是曾经的小杰森,还有那沾了血的衣服—— 还有那冰冷而陌生的眼神。 他的士兵,他的孩子,似乎真的已经离他而去了。 第37章 【 羽蛇吃的很快,但显然还是有点不太够。 刚刚撕扯猎物,流失了很大一部分能量。 没饱。 有点委屈的拍了拍肚子,知道现在大概并不会再有一只,羽蛇失落的垂下了翅膀。 ——虽然还是很饿,但还是不要有吧? 那条缝隙……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羽蛇皱了皱眉。 丧钟:…… 孩子好像没吃饱怎么办。 「还有吗?」丧钟下意识的问他,「我们可以再去找一找。」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丧钟自己都觉得惊异。 按理说,他应该做一个旁观者——他被僱佣的内容可不包括和羽蛇一起去找吃的。 明明最好的选择是跟着祂,记录祂的行踪和行为——这才是一个佣兵应有的职业素养。 去他爹的职业素养。 丧钟平静的爆粗口。 老子要餵羽蛇!现在就要! 冷酷而残忍的佣兵抬头看向洁白无瑕的羽蛇,再次强调,「我陪你去。」 羽蛇闻言,不自觉的舒展了些翅羽,整个蛇都不自觉的开心了起来—— 「没有啦。」羽蛇乖乖回答,游曳到他身边,「下一只……大概在三个小时之后。」 「我们等等看?」丧钟看了一眼錶盘,现在仅仅是晚上九点——大部分哥谭人应该都还没睡。 黑色产业的交易时间都还没到呢。 义警们的上班时间大概也才刚刚开始。 三个小时,确实不算什么。 羽蛇原本是准备随便找个角落猫着——但脆弱的小伙伴似乎并不能就这么在空无一物只有垃圾和脏水的巷子里休息。 「我,带你回去?」羽蛇在心底盘算了半天,才得到一个不算答案的策略,他并不清楚那里到底是谁的屋子,但是既然小伙伴出现在那里的话—— 说不定这是他的房子? 「回你的巢穴吗?」丧钟开了个玩笑,「那我岂不是被恶龙抓走的公主?」 「巢穴?」羽蛇的疑惑都快实质化了,翻找了一下自己刚拿到的常识包,又确认了一遍巢穴的定义,这才笃定般的开口道,「我没有那种东西。」 丧钟有些许惊异,微微皱眉,又试探般的问道,「那,回家?」 「没有家。」羽蛇认真摇头。 丧钟刚想给懵懵懂懂的羽蛇说,明明他们才刚从祂的家出—— 丧钟突然愣住了。 安全屋,真的能被称之为家吗? 一个家该有的东西,它好像全都没有,又全都有。 它是睡觉的地方,是吃饭的地方,是满足一切日常需求的地方——可唯独不是有着家人的地方。 那里安全,温馨,也留下过不少的回忆——但不符合家的定义。 不过,说起家人啊…… 「怎么没有。」丧钟拉着羽蛇往外走——一大只蛇蛇毫无还手之力的被轻松拖走。 「刚刚我们才从家里出来——你忘了吗?我们是家人。」丧钟的步子迈的很稳,话语里一点心虚的感觉都没有,「但是,宝贝,我们现在需要搬个家——你想住哪里?」 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趁虚而入,僱佣兵总是不吝于使用最下作的手段。 或许有一天他会忘记所有人。 第73页 就算他问我一百遍我是谁。 丧钟默默的想。 我也会第一百零一次告诉他,我是他的家人,会永远照顾他,爱着他。 丧钟知道自己在发疯——可谁能忍得住呢?想对这块珍宝下手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在战场开始激烈之前——偷跑的那个才是赢家。 丧钟带着羽蛇七拐八拐,在不远处找到了丧钟自己的安全屋——这里虽然偏僻,但僱佣兵认可「狡兔三窟」这条真理,依旧在这里设置了安全屋。 虽然已经很久不用了——但现在回杰森的安全屋是绝对不可能的。 蝙蝠侠等在那里。 透过自己留下的监控,丧钟看到了蝙蝠侠利落的翻窗动作—— 这时候他就知道,除非太阳照常升起,否则,他们不能回到那间原本的安全屋。 不,就算是白天,也不能回去。 杰森好不容易才忘了这群傢伙。 万一就跟失忆一样,被蝙蝠家的几人刺激一下,给想起来了可怎么办。 这还没上位呢,可不能被截胡。 「搬家?」羽蛇有些奇怪——怪不得祂感觉那间房子很熟悉,原来是家吗? 「对,我们得离你的猎物更近一点。」丧钟回身,自觉找了一个非常好的理由,「那边太远了,飞过来被发现了可不好。」 「不会被发现。」羽蛇试图给他解释原理,「我用了隐匿,他们会,忽略,掉我们。」 似乎是在找合适的词,羽蛇的话语有些磕巴。 「但是很远呀。」丧钟接着哄骗单纯羽蛇,「会很累的。」 知道下一句羽蛇就要脱口而出的话,丧钟提前给堵了回去,「我会担心你。」 羽蛇没话说了。 「好吧。」祂嘟嘟囔囔,「我很成熟,会自己捕猎——所以不需要担心我。」 像小孩子一样。 丧钟有些失笑,坐在窗前,丧钟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电脑,调出几张照片,把它们展示给羽蛇。 「他们都是大坏蛋,会把羽蛇抓走吃掉——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能和他们走,知道吗?」丧钟满脸严肃,压根没有上眼药的心虚,「他们都很会骗人,专门抓你这种小羽蛇。」 羽蛇一脸不信。 只是几个人类,肯定打不过他的。 「他们手上有武器!那种会打进肉里的枪,还有飞镖,炸弹,还会朝你丢东西——记得把它们统统丢回去,里面没有好东西。」丧钟循循善诱。 「别被那些东西的表面骗了——来,看,这是什么?」 屏幕上赫然是一包过期麦片。 「麦片?」羽蛇盯着那行字,没看懂是什么东西,硬生生在常识库里比对了半天——其实在丧钟看来也不过是十几秒——才得出答案。 「但要是他给你这个东西。」丧钟把夜翼的照片和麦片连接在一起,「这东西就不是麦片,是生化武器。」 「吃了不仅会拉肚肚,还会被他们趁机绑进实验室,然后他们就会拔掉你的鳞片,剃掉你的头髮,再把你开膛破肚——」 坏丧钟接着忽悠好羽蛇。 这,这么严重的嘛? 「不,不要拔鳞片。」羽蛇勐勐摇头,拒绝接受自己变秃,甚至把蛇尾往旁边藏了藏,又把尾巴尖塞进丧钟怀里。 「坏人,不去。」羽蛇信誓旦旦的保证。 丧钟满意点头,接着讲下一个人。 事实上,确实很成功——羽蛇对蝙蝠家的刻板印象就此留下,哪怕后来蝙蝠家不断解释,羽蛇嗯嗯啊啊的点头,但是一次也没信过——每次看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一股子警惕。 除了那个叫提姆的。 蝙蝠镖有毒,沾到就会放倒羽蛇,麦片有毒,沾到就会放倒羽蛇,还有蝙蝠车,韦恩庄园,奇怪的电脑,奇怪的看上去很成熟的杀手小孩子…… 更可怕的是,有些还是精神攻击——就像记解密游戏里的奇怪密码一样,羽蛇把这些都记了下来。 ——总之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和蝙蝠家沾边,尤其是他们丢过来的东西,统统有毒,不能碰,最好给他们打回去! 丧钟喝了好几口水,满意的完成了教学——他甚至准备给羽蛇做一本《羽蛇专用哥谭生存守则》。 月上中天,三个小时就要到了。 】 是啊,安全屋,真的能被称之为家吗? 家族的黑羊,家族的黑羊…… 哈。 他好像自从被埋进土里,就彻底的失去了家。 心脏仿佛被揪起来了一般的疼,细细密密的,又仿佛针扎—— 他们把一个孩子,一个家族的成员,丢在了外面。 他说自己没有家。 「老爷。」阿福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如果您不能把杰森少爷带回来,那么,我有必要和您谈一谈孩子的教育问题了。」 老管家对很多事情其实心知肚明,也不是没有劝过——可这对父子在一些方面简直像了个十成十,拧巴的感情在其中打了个巨大的结。 阿尔弗雷德本来以为还有时间的——随着年岁的增长,似乎一切真的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可是,来不及了。 老管家心中罕见的急迫告诉他,如果再不做些什么的话,那个在犯罪巷里长出的玫瑰,就真的要离他们而去了。 第74页 但是,不妙的感觉应验了。 丧钟那个混蛋,居然敢骗tt! 达米安揉了揉眉心,咬牙切齿。 看着巨好哄的羽蛇真的被这傢伙骗走,达米安几乎要恨铁不成钢—— 怎么能这么没有警惕心! 要是,要是我来养,一定比这混蛋养的强千倍百倍!!! 蝙蝠侠也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和达米安一样,他也觉得羽蛇有些太过轻信他人。 难不成是因为我给杰森做的关于安全的教育有所缺失? 布鲁斯仔细思衬,许久都没有找出什么相关的记忆。 是了,他带回杰森的时候,这孩子就是一个小刺猬,把自己密不通风的保护了起了。 他不需要安全教育,犯罪巷的日子早就教会了他这些。 他是苦难中开出的花,犯罪巷教导了他太多,似乎……他来到韦恩庄园的时候,就是一个足够成熟,足够省心的孩子了。 而看到后面,蝙蝠家的怒火几乎要把屏幕都烧出一个洞。 丧钟,你在干什么!!! 他告诉羽蛇的这些东西,简直就是恶意中伤! 连蝙蝠侠都攥紧了拳头——如果丧钟在他眼前,指定要被狠狠围殴。 「还没找到杰森吗?」蝙蝠侠在频道里问道,「红罗宾?」 第38章 红罗宾没有回答。 蝙蝠侠转换了思路,直接搜索红罗宾的定位。 好,结果显示在某垃圾桶内。 他把定位器丢掉了,全部。 甚至包括几个隐藏定位器——而且,因为这是白天,所以他没穿战甲。 意思是,没有定位了。 漂亮。 好了,红罗宾肯定发现了些什么东西——而且不想和他们分享。 布鲁斯沉着脸,根据定位仪的最后的路线,几人追了过去。 【 羽蛇再次感受到了食物的气息。 放下被尾巴捲起来的识字小本本,羽蛇决定再次走窗户。 丧钟嘆了口气,干脆的把整面墙卸了下来。 卸了下来…… 羽蛇迷茫的伸手往前摸了摸。 真的没了。 「怎么做到的?」羽蛇眼睛亮晶晶,「是,魔法,吗?」 「你才是真正的magic。」丧钟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给祂看,「这面墙本来就是可以打开的——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一些特殊需求。」 特殊需求? 羽蛇不明所以的歪歪头。 「比如外星人或者飞船?」丧钟给祂举例,话语中满是笑意,「有时候,我得让它们有地方放。」 羽蛇努力理解其中的意思。 没懂。 外星人祂通过知识包找到了,但墙会打开和外星人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祂也这么问了出来。 「唔,或许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停机坪?」丧钟像面对小孩子一样的给祂解释,「你看,墙可以打开的话,我就可以通过天花板或者这个侧面,把我的飞船停进来。」 羽蛇伸手,银白色的光在祂手中闪烁,祂想了想,银色的光点随着祂的手臂舞动。 「这样吗?」 那是一副简笔画——三头身的小丧钟开着一架圆形的飞碟,房子被画成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天花板和侧墙还都打开了。 「对,是的。」丧钟简直哭笑不得,实话说,画的很好,也抓住了他的神韵,甚至还很可爱。 我在祂眼里是这样的吗? 那还是你更可爱一点哦,杰森。 「我明白了。」羽蛇认真点头,「我可以拥有这样的房子吗?」 羽蛇把尾巴尖尖伸出去自由活动,风擦过鳞片的感觉很舒服,「我要停放我自己——」 祂还不忘比划一下自己,把蛇尾拿过来凑身高,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头顶到了天花板,「我比飞碟大。」 「是。」丧钟不得不仰起头看祂,这么看过去,羽蛇冰冷的眸子竟然瀰漫着一股难言的仁慈与博爱—— 不,那应该被称之为——神性。 神爱世人。 但这只羽蛇还是个小宝宝呢。 看着那强行增加的身高,丧钟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比那些飞碟大的多了。」丧钟给祂比那些飞碟的大小,哪怕他其实知道外星人并不是总坐飞碟,他们也有大的多的飞船,但他还是乐意和羽蛇分享这些事情。 其实,杰森也见过的。 但是他现在忘了。 看着羽蛇澄澈到一眼望得见底眸子,丧钟透过那些固有印象带来的惊惶和恐惧,看见了祂最本真的模样。 没关系,我会和祂再说一遍。 「不如我们先去捕猎?」丧钟走到羽蛇身边,毫不避讳的拍了拍祂的尾巴,示意祂低下来一点。 羽蛇听话的把自己的身高调节回去。 「我可以在路上和你说。」丧钟看向那双存在感很强的大翅膀,「我可以摸摸它吗?」 「可以啊。」羽蛇毫不在意的用翅膀把丧钟围了起来。 像跌进了一片白色的海洋,在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被月亮温和的轻吻着的感觉。 香香的,软软的。 完全没有禽类的那股气息。 「我要起飞了哦。」没过多久,羽蛇抖了抖翅膀,唤醒了还在沉浸式撸羽蛇的丧钟。 第75页 「咳,嗯。」丧钟往后退了退,任由羽蛇的尾巴缠到腰上。 又是极致飞行体验。 可是,这次的目的地似乎有一点不同。 哥谭的……市中心? 我的预计出错了? 「唔,是大傢伙呢。」羽蛇把他放在房顶上,朝远方看了一眼。 「它们的出现,没有规律吗?」丧钟忍不住皱眉,羽蛇把他放在这里,而他甚至连黑兽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证明,这次的东西大概很棘手——让羽蛇觉得这么远才是安全距离。 羽蛇的话再次证明了他的观点。 「地点的话,没有哦。」羽蛇想了想,认真摇头,「它们会在恶意爆发的地点出现。」 那哥谭的市区不应该更严重吗? 为什么只有郊区有寥寥几个呢? 难不成…… 这个大傢伙,才是酝酿了好几天的,被哥谭的恶意滋养出来的大怪物。 「我来帮你。」几乎是毫不犹豫,丧钟便抬手让枪械滑入手中,对羽蛇说道,「多个人总多份力量。」 「不行,你不能去。」 出乎预料的是,羽蛇拒绝了他。 「为什么?」丧钟没有生气,反而是先问祂原因,「我并不弱小。」 羽蛇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小伙伴,确认对方的肌肉和身材都很不错—— 「你带的那些东西,没有用。」羽蛇解释道,「会受伤的。」 果然。 杰森从来不会无理由的拒绝他们。 「那你怎么办?」丧钟脱口而出,却又意识到羽蛇甚至可以把它们完全绞杀,暗嘆自己关心则乱。 「我会没事的哦。」羽蛇用尾巴尖拍拍他的头,「它们还没能大片大片的长出来,现在这只实力也有限,我应该能搞定。」 应该。 丧钟的心沉了下去。 「唔,其实是因为我还没长大。」羽蛇比了个小小只的手势,在丧钟用了一次这个语气词之后,小羽蛇毫不犹豫的就搬走去用了,「好多东西都还不会用……我的记忆也还不太全。」 没长大? 丧钟仔细观察羽蛇的羽翼和尾巴——果然,尾巴还有些胖胖的,羽翼刚才他埋过,还很柔软。 确实是还没有长大的样子。 其实,仔细算年龄,杰森也还…… 拉萨路池催熟了他的身体,所有的过往催熟了他的心灵。 太糟糕了。 丧钟突然觉得,重新长大一次也没什么不好,丢掉那些糟糕的记忆也没什么不好。 「没关系的。」羽蛇再次拍拍小伙伴的脑袋,安抚道,「虽然我还在幼生期,但一个打十个,完全没有问题!」 说起这个,羽蛇还骄傲的扬了扬下巴,看上去得意洋洋。 可爱。 丧钟只能想到这个形容词。 不跟过去可以,但他不能放任一个未成年小羽蛇就这么去打架。 「把它戴好,不管是谁让你摘都不许摘,知道吗?」丧钟思衬几秒,将一个银白色坠红宝石的面具扣在羽蛇脸上,羽蛇不适的摇摇头,面具的贴合度蛮不错的,就算是摇晃也没把它弄下来。 面具覆盖了大半张脸,但刚好留出了口鼻。 不耽误吃饭。 意识到这个,羽蛇满意的闭嘴。 红宝石点缀的面具其实很华丽,银色的线条与红宝石交相点缀,带着奇异的神秘和诡异的绚烂。 而这其实本来就是丧钟准备送给杰森的礼物—— 看到它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很适合杰森。 果然。 他特意做了改装,在动作幅度很大的时候也不会掉下来。 「以及,去那边。」丧钟指了指不远处高一些的地方,「那边视野更好,我要看见你——不然我会担心。」 直球真的让人很难拒绝。 羽蛇也一样。 很快,丧钟就降落到了楼顶。 果然,在这里,就能看得到那只黑色的巨兽了。 它还在生长。 看样子还没有完全成熟。 放下丧钟,羽蛇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在角落里将自己的羽翼收起,尾巴也藏好。 静悄悄的,捕食者盯上了最新,也最肥美的猎物。 像老虎和狮子捕猎那样,蓄势待发。 这时候看过去,猎食者的兇勐与专注,带着一股野性的压迫感。 张力十足。 让人看的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黑兽从阴影中,脱胎而出。 银色的蛇尾在瞬息之间,紧跟着弹射而出。 强大的力道带着破空声,狠狠的抽过去。 吼—— 无声的兽吼声在心间震盪。 丧钟摸了摸手上的扳机,在羽蛇守株待兔的时候,他也没闲着——手上的这把大狙就是成果。 现在正是个好时机。 羽蛇还没有缠上去,又已经开打,不怕打草惊蛇。 一梭子弹打过去,巨兽连头都没回。 没有任何伤害。 子弹穿过黑兽的身体,打到了墙上。 虽然装了消音器,但显然,这么大的狙击枪想要完全没有声音还是有点困难的。 但现在,巨兽顾不上这些,因为羽蛇已经近在眼前。 第76页 长尾搅动,但巨兽也不是吃素的。 这么多天,吞噬着最浓重的恶意,吃掉所有靠近的同类才长出来的大傢伙,又怎么会是好惹的。 蛇尾的绞杀再怎么厉害,也抵不过巨兽挣扎的力道——它骤然膨胀几十米,一手抓起蛇尾,硬生生的便把羽蛇从身上扯了下来! 糟了! 这头巨兽太大了,几乎是羽蛇的三倍大——站在这些高楼中间都毫不逊色。 这时候,绞杀显然不能奏效。 丧钟急忙站起身,丢掉根本没有用的热武器,满脸焦急。 羽蛇在巨兽面前,似乎也真的变成了幼儿,看上去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那东西大到快到他所在的楼顶的高度了! 羽蛇神色一凝,显然,普通方法已经难以奏效。 银色的光点在他身上闪烁。 月华萦绕,似乎真的铺成了一条银色的丝带。 光点,又像是羽毛,在空中飘舞着,融进巨兽的身体里。 夜空中,一枚蝙蝠镖朝着巨兽飞来。 】 第39章 羽蛇似乎很喜欢走窗户。 布鲁斯默默思考,要不要也给韦恩庄园做一下改装—— 蛇蛇说要停自己。 迪克和达米安承认自己在这一刻差点被蛇言蛇语沖昏头脑。 停,停大份的! 那小破安全屋!有韦恩庄园大吗?!有韦恩庄园能让羽蛇撒欢的跑吗?! 祂连尾巴都不能伸直了玩!!! 这些!我们韦恩庄园都能给! 但是好像羽蛇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杰森也是。 他想要的,总是会自己去争取——他似乎也从没有在这些方面对他们开口过。 那个孩子啊,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艰难的支撑起了自己的生活。 看羽蛇就知道了,祂画的房子也是小小的——但其他人宁愿相信是因为祂没有见过那些大房子。 祂在学习。 向一个不算好的引导者。 蝙蝠侠皱起眉头。 很快,羽蛇去往的地点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市中心?! 羽蛇的「忌惮」也让蝙蝠侠不由自主的把警惕值拉到了最高。 可惜,还没看见黑兽,先迎来了一个爆炸消息。 羽蛇,祂是个未成年。 压根就还没长大!!! 「尽快找到杰森。」蝙蝠侠在频道里冷声道,「一个有着强大力量的未成年,必须好好管教。」 ——我有些担心祂的安全。 这等严厉的话语一出,尽管不算多喜欢杰森——频道里都已经有人觉得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蝙蝠侠,羽蛇并没有对哥谭造成危害,不是吗?」超人有些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询问蝙蝠侠——当然,他也对蝙蝠侠的性格知之甚深,大概明白这又是什么别别扭扭的关心。 但是,这句话本身就说的很有问题啊! 什么叫做管教?什么叫做有着强大力量的未成年? 话里话外似乎都把杰森和羽蛇分开,甚至还有点以杰森这个「失败案例」为鑑,重新练一下新号的美。 要不是超人和蝙蝠侠搭档了这么久,他大概也得炸。 更别说神奇女侠这几位女英雄了——要不是蝙蝠侠现在在哥谭,她们能当场过来和他打一架。 你倒是拿出布鲁西宝贝的甜言蜜语啊!怎么在自己家的事情上怎么反而变成锯嘴葫芦了?! 这么说话,谁能听得懂你话里到底还有些什么意思啊! 超人眼疾手快,在蝙蝠侠要说话前又加了一句,「你该把你那些藏起来的话和你的孩子们好好说说——比如现在,担心红头罩的话,直说我们也不会不帮你找。」 此话一出,暂且按捺下了频道中即将爆发的大争吵,超人松了口气,「我再过来哥谭一趟吧。」 超人有不少特异功能,其中一项就是听清人心脏跳动的声音,当然,他也记得清它们的频率—— 确实是很有用的帮手。 蝙蝠侠犹豫片刻,点头应承下来,并没有反驳前面超人说的话。 不知道自己已经「间接承认」自己是嘴硬心软的蝙蝠侠还在加班加点的在破译提姆的定位器和他随身携带的电脑,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超人觉得自己勉强挽回了一点蝙蝠侠的形象——免得他上街因为太过直男被女孩子们泼咖啡。 超人觉得自己今天也很棒。 完全忽视了布鲁西宝贝到底有多受欢迎的超人坚信蝙蝠侠出去约会一定比自己还要惨。 可惜,还没等到去接着找人的达米安和迪克的通信,新的冲击就已经到来了。 为了搜查提姆和杰森的下落,蝙蝠侠跟着定位器留下的路线过去,却毫无所获——之后他便提前回到了蝙蝠洞——而两兄弟则是接着顺路去找两人。 两个孩子人间蒸发,布鲁斯内心的焦急也绝对不算少。 狠狠闭了闭眼,阿福出现在他身后,老绅士带着得体的笑容——他刚刚也听到了布鲁斯的发言。 「老爷。」老管家习惯微微躬身的模样,但话语却一点都不曾退让,「我想你应该放下一些偏见。」 「我没有。」布鲁斯的目光依旧没有从屏幕上移开,「我并未对任何人抱有任何歧视 」 第77页 「是吗?」阿福嘆了口气,「那么,老爷,或许你需要把心里话和杰森少爷讲清楚。」 布鲁斯的手顿了顿。 「……我的话,真的很伤人吗?」布鲁斯想起每次交流的不欢而散,还有杰森的那暗藏着难过却锋芒依旧不甘示弱的眼眸。 「您觉得呢?」阿福把问题抛回去,「刚刚我甚至以为您要像抓捕一位未成年犯人那样去抓捕杰森少爷。」 「我没有……」这个意思。 布鲁斯抬头便看见了老管家带着笑意的脸,顿时明白了问题所在。 「……我会尽量……说清楚一些。」布鲁斯深吸一口气,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 或许是从……衣索比亚之后吧? 「老爷,不要仗着他人的纵容,忘记不是每个人都会如此包容你。」阿福嘆了口气,点到为止,「不要挥霍别人的爱啊,老爷。」 布鲁斯愣住了。 衣索比亚之后…… 杰森不愿意去绕着弯去找那些……藏在冰冷话语之下的关心了。 或许以前他,不,在那之前,在很早很早之前,他一直都乐意这么做。 拉萨路池的副作用让他很难去再像以前一样绕过那些「刀片」,去寻找「糖果」。 但他还是愿意去理解自己的。 单看小丑还活着这件事,他就应该明白的。 是什么让他最终收手?是终于习惯的拉萨路池,还是,对他,对他们的爱? ……所以,自己是在挥霍别人的爱吗? 只有被偏爱的,才敢,才能保持着这种近乎天真的锋芒。 这才是,蝙蝠侠能保持着这么多年的「不会说话」的真正原因。 有人在包容他。 他们都在不知不觉的被惯坏。 但在衣索比亚之后,杰森不愿意也不能再去……绕过它们了。 他必须直视那些东西,就像当初被拉萨路池水沖昏头脑的日子里一样。 可惜,这一次的悲伤与痛苦,怀疑与愤怒——都是出自自己的内心。 努力活好自己,别听他人的评判,这早就成了他疗愈的良方——可真的,什么都能过去吗? 不可能的。 杰森没有办法,不再去想那些字面的意思。 或许,那才是真实呢?自己才是那个自欺欺人的傢伙。 或许,一厢情愿的是自己才对。 那段时间,杰森疯了一样的想要离开哥谭,又或者和小丑同归于尽——他不知道自己的第二次生命,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但他的同伴们对他说,他们无比感谢命运女神给予了他第二次生命。 他们不愿意见到他长眠于九泉之下。 那就够了。 那就够了。 杰森再次,把自己拼好。 那巨兽叫回了蝙蝠侠的心神——看着那庞然大物,蝙蝠侠的眉头紧皱。 未成年的羽蛇似乎根本抵挡不住,完全没有一合之力。 看着羽蛇被丢出去,布鲁斯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提起来了。 所幸,蝙蝠镖飞出——天幕中的自己,似乎来帮忙了。 【 蝙蝠镖不断迴转,黑兽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就好像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巨兽,只有一脸空气一样。 但是,哪怕看似没有影响,也足够激起黑兽的警惕心。 糟了! 羽蛇唤出更多的光点,试图通过大量的催眠因子再次将黑兽催眠—— 但很可惜,迟了。 羽蛇恼怒的拍了拍尾巴尖,准备再次上身肉搏。 长尾再次绞上黑兽的脖颈—— 下一秒,羽蛇又被狠狠的砸了出去——祂的力气还是不够大。 丧钟几乎要把牙根都咬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羽蛇在做什么吧?! 这下可怎么办,催眠这种东西,一次不成,第二次就难了。 物理的东西伤不到它……丧钟从身上摸出魔法子弹。 总不能让羽蛇一个人上。 完全没考虑到蝙蝠侠根本不知道物理武器没用这件事的丧钟内心里已经用几百种脏话从头到尾骂了一遍蝙蝠侠。 但冷静的佣兵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战术。 整理着身上的装备,丧钟轻巧的翻越几座高楼,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在羽蛇看来已经不再安全的距离。 至少得把羽蛇安全带回来。 这种东西,还是让坏了事的蝙蝠侠自己操心去吧! 可是,那蝙蝠镖飞了一大圈,在墙上弹射几次,竟然就那么以一种刁钻的角度,飞向了羽蛇—— 艹! 丧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了,钩索滑出,拉着羽蛇就躲开了那锋利的飞镖。 「你们是什么东西。」蝙蝠侠将新的蝙蝠镖夹在指尖,看着着两个明显不是人的东西和一边的丧钟,「你做的?」 丧钟莫名其妙被扣上一口大锅,差点都给气笑了。 「他是谁?」羽蛇盯着蝙蝠侠手上的蝙蝠镖,「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大坏蛋吗?」 「对。」丧钟下意识的回答羽蛇—— 「果然是你。」三枚蝙蝠镖飞了过来。 ? 我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羽蛇呲出獠牙,把丧钟护在身后,长尾一甩,便将几枚蝙蝠镖打了回去。 第78页 「又是什么实验?」蝙蝠侠声音冷淡又低沉,「解药呢?」 「什么实验?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丧钟深吸一口气,「我们是来解决这个大傢伙的,没时间和你废话。」 「……你刚刚已经承认了。」蝙蝠侠微皱眉头,指出事实,「现在又想要否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我—— 「你说话,他听不到?」丧钟惊奇的指了指已经被巨兽偷袭成功,狠狠的砸在了墙上的蝙蝠侠。 虽然注意力都在战斗上,但蝙蝠侠还是听见了这话。 「我又没和他连接精神。」羽蛇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又为什么要听见我说话?」 我们又不熟。 羽蛇没有忽视心里的小小抗拒,压根不乐意和这个黑漆漆的浑身是毒的坏蛋连接精神。 】 第40章 【 丧钟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这误会是挺大的。 但是那又如何呢? 羽蛇不乐意,那也没必要多费口舌。 主要是蝙蝠侠实在是太有疑心了——就算解释清楚,他也还是会追在他们屁股后面,用各种手段再确认自己的猜测。 他不会信的。 那这就很简单了,随便敷衍一下得了。 「我在和别人说话。」丧钟指了指自己的头盔,拿起装填了魔法子弹的双枪对着那黑兽开火,「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你们在这里等待了很久。」蝙蝠侠冷声道,蝙蝠家在这里布下的感应器,监控在半小时前就全部失效,这些异常也促使了他前来查看。 所以,实际上,蝙蝠侠其实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待了多久。 …… 只是诈诈他们罢了。 丧钟他们没有反驳,蝙蝠侠自然而然的问出下一句话。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羽蛇也偷偷翻了个小白眼,绕过警惕的拿着武器的蝙蝠侠——那头黑兽可不会等着让他们谈话,刚刚的片刻谈话,也只不过是因为祂尝试了第二次催眠罢了。 比起第一次,第二次能拖住的时间就短的多了。 「离远一点。」羽蛇说,「我要,开大,了。」 应该是这么描述。 反正,今天这个饭,我吃定了! 丧钟点了点头,往后退去,还不忘给蝙蝠侠来了一下,想要把他给引开。 蝙蝠侠没上当。 「啧。」丧钟干脆的和蝙蝠侠打了起来,把他往远离主战场的地方引,还不忘警告他,「离他们远点,如果你不想被波及的话。」 「不如你先解释一下他们是什么东西?」蝙蝠侠冷声问道,话是这么说,手上却还是收了动作,跟着丧钟离开了。 与其在这耗着,不如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蝙蝠侠又不是傻子。 他刚才就已经实验过了,物理攻击对这东西根本没有用,丧钟刚刚打出的子弹带着绿色的光,显然,那是魔法子弹。 也没有用。 情报严重不足。 这时候纠缠这些东西已经没有意义了,两个怪物是明显的敌对关系,不如等他们两败俱伤——眼见为实,亲眼搜集的资料才是最重要的。 见两人离去,黑兽似乎意识到了嘴边的食粮已经跑了大半,气的用爪子刨地不说,又不死心的张大了嘴巴,怒吼一声。 两人脑仁瞬间一痛,差点就要从屋顶栽下来。 「去那边。」丧钟瞄准了一个楼顶,可他的绳索在刚刚救羽蛇的时候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这个高度,剩下的绳子显然不太够用。 就当是指路的报酬了。 丧钟毫不心虚的摸走了蝙蝠侠后腰上的钩索,拿到手了才想起来往后看一眼。 看到羽蛇全神贯注的在和黑兽周旋,没工夫也不太可能注意到这边,丧钟才暂且放心。 羽蛇的学习能力太强了——有些不太好的习惯,还是不要教给小孩子比较好。 哪怕其实杰森做这种顺手牵羊的事情也很熟练——犯罪巷长大的孩子,哪个能不熟练这些生存技能。 但是……他还是不想羽蛇再经歷那些苦难,再把自己打磨成尖锐的模样。 都说爱屋及乌——这还是本人呢。 总该有人给杰森一点偏爱吧? 丧钟打开钩索,熟练的攀上顶楼,蝙蝠侠就在他身旁。 丧钟把绳索抛回去——蝙蝠侠怎么可能不知道丧钟拿了他的的绳索,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默认了这件事而已。 「……多谢。」 蝙蝠侠有些奇怪的转头看向丧钟——一个超级反派给超级英雄道谢? 脑子没坏吧? 至少现在看来,应该没坏。 ——丧钟道完谢后就把精力集中在了羽蛇的战斗上,仿佛刚刚那声谢谢不是他说的一样。 要不是蝙蝠侠随身带着录音器,还真要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似乎很担心那条银白色的羽蛇。 为什么? 蝙蝠侠探究的接着观察,一时间,整个顶楼都寂静无声了起来。 虽然羽蛇说了要开大——但事实上这会还是在肉搏。 被甩下来两次,这次羽蛇也调整了自己的打法,将整个身子都缠了上去,以强大的绞合力勒住黑兽的脖子,一时间,黑兽竟也也甩不下来祂。 第79页 羽蛇张开嘴巴,露出两侧的獠牙,一口咬了下去。 蝙蝠侠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黑兽的皮毛很厚,虽然就算再厚的皮毛大概也无法阻挡羽蛇的利齿—— 问题在于它太大了。 羽蛇注入的「毒液」,应该需要很长时间才能—— 黑兽一个踉跄,几乎就要倒在地上。 哇哦。 好强的毒性。 猎物看似倒下,但羽蛇却没有上前享用,反而是接着摆出了警惕的防御姿势。 「有问题。」蝙蝠侠忍不住站起身来,想看的更清楚一些,「那头黑兽还没死。」 或者说,根本没死透。 又或者只是装死,蛰伏着,准备再给羽蛇来上一击。 羽蛇只怕是嗅出了危险的气息,这才一直没有靠近它。 蝙蝠侠思衬片刻,在备忘录里加上黑兽疑似有意识,懂得一些战术的条目。 这可不妙啊。 一头野蛮的兽物,和一个有智慧的生物,是完全不同的。 羽蛇其实是在等二阶段,呸,在等黑兽的第二次復甦。 这种黑兽升为高级形态,基本都有两条命—— 第二次甦醒后,它会进入狂暴状态。 那才是难搞的真正原因。 如果只是变大,力量上也更强一些的话,又怎么会需要这么多天的准备才能「破茧」。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当这些东西大举来犯的时候,全都能一个当两个使——哥谭又该怎么抵抗它们呢? 哥谭……是什么? 常识包里……没有这个东西。 羽蛇皱了皱鼻尖,奇怪的思索着刚刚一闪而逝的想法,可惜,它又如同手中的流沙一般,还没抓住就已经消失了。 唔。 不想了。 从常识包里找到了些更准确的内容,羽蛇找好进攻的角度,暂时蛰伏。 「再远一点。」丧钟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是羽蛇—— 丧钟抬头看去,却见羽蛇正在抬头看向这里,明明祂没有张嘴,声音却依旧迴响在他耳边,「那里不安全。」 他好像还没有听过祂开口说话呢。 脑子里这么想,手下撤离的动作却一点没停。 蝙蝠侠也没有再废话,立刻跟了上来。 而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拖长的怒吼声就几乎要把他们脑子都噼开。 幸好他们还没有上绳索。 从二十二楼掉下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蝙蝠侠更加确定,丧钟背后还有人在指点他——两次撤离都来的很突然,但又极为精准。 第一次他们刚走,那黑兽就冲破了巷子口的砖墙,只要微微再往前一些,他们俩都没法活着站在这里。 太巧了。 或者说,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而那两个怪物,说不定也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他是谁。」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蝙蝠侠落地后,当即就是一个用着陈述语气的问题。 ——就像在说我已经知道了一样。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肯说出来。 但我想再确定一下,为此,我可以给出一点不在意的东西。 ——丧钟自觉翻译了这些话。 蝙蝠侠的话听上去真的极为淡定,满满的都是洞悉一切的淡然和一切皆在手中的自信。 也是,毕竟他和杰森也有过一段父子缘分,认得出来也没什么不对。 但是—— 他知道。 他既然知道。 丧钟冷笑一声。 那枚蝙蝠镖,那些警惕又拒绝的眼神,那种冰冷的语调和冷淡的动作。 你又在做什么?蝙蝠侠? 也是,现在,他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在户籍和数据档案中,杰森·陶德,已经死掉了很久了。 韦恩家的二子啊,早就埋在了黄土之下。 他拥有一场不算盛大的葬礼。 把一切过往和爱意都埋葬。 「与你无关。」丧钟冷笑一声,直接怼了回去,语气也不算好。 你连合法身份都没有想过给他恢復,本身就是在否认杰森与你的关系——既然如此,那就彻底放他自由吧。 他应该飞翔在蓝天之中,去往他的未来的。 我想要的东西,只有这些了。 我可以自己做到。 你早就把最珍贵的东西打碎了。 蝙蝠侠看着丧钟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皱了皱眉。 他倒是对幕后主使很忠诚。 究竟是谁,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让这个佣兵如此死心塌地?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那边,羽蛇已经第四次缠上了巨兽。 不能再耗下去了。 羽蛇嘆了口气,再次确认了丧钟的位置。 差不多吧。 之前说要开大,是想让小伙伴离远点,祂们打起来大概顾不上这两个只会捣乱的小不点。 免得一不小心压死了,或者被黑兽吃了什么的。 那个黑漆漆倒是没什么啦,但小伙伴还是离远点吧。 嗯,顺带,只是顺带。 在羽蛇朴素的价值观里,没有人是天生就该死的。 哪怕他在小伙伴眼里,黑漆漆是个坏人。 但是……祂又没和他相处过,好的坏的,也总不能把他就这么留在这里等死不是。 第80页 羽蛇不想这么做。 ……那都是他要保护的子民。 又来了。 奇怪的想法。 屏息凝神,月华在祂手中被引动,银色的丝带从天上飞下,如同织女手中最美妙的锦缎羽衣一般。 黑兽似乎也被这光华迷惑,动作微微停滞了一秒——下一刻,月华所凝成的缎带当即贯胸而过! 似乎有水的声音。 潮汐扑在岸上。 众多绸缎从四面八方攻来,黑兽的血液就像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一般,散的满天都是。 羽蛇的眼眸泛着银白色的光,张开双翼,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黑兽。 祂举起了手臂。 那些似乎是布匹的银色光带瞬间抬起,在重力的作用下,黑兽顿时四分五裂! 蛇尾轻轻摆动,那些月华围绕这祂,似乎像是一层一层的绶带,在那双冰冷而神秘的双眸中,挽成一个神圣的弧度。 祂转头看过来。 如神明降世。 】 第41章 那是何等的美丽。 神与仙,也不过如此吧? 在祂的光辉之下,一切有关于神的描述和大片特效都黯然失色。 那是无需多言的震慑与神圣。 有人俯首,跪地祷告。 那是无数生灵的祈愿。 「唔。」杰森突然捂住了胸口。 「怎么了吗?」提姆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是哪里难受?」 杰森摇了摇头,「我想吃巧克力了。」 「我记得柜子里还有一盒。」丧钟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从一个匣子里找到了一盒巧克力。 甚至是小兔子的包装壳。 一看就是来哄小孩子用的,也许是不久前的圣诞节的残留物。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给小孩子发糖果。」提姆略有些惊讶,有着冷酷残暴的「美名」的僱佣兵,居然也会准备这种可可爱爱的东西。 「这里也不是一般孩子能来的。」丧钟有点无奈,把巧克力塞到杰森手里,「前几天,杰森说想吃才买的。」 杰森攥着巧克力,迟迟没有塞进嘴里。 几人对视一眼,有些无措。 小杰森的记忆停留在了大概八岁左右的样子—— 小兔子巧克力。 杰森打开锡纸的包装,一口咬掉小兔子的耳朵。 ——来,杰森,妈妈有好吃的要给你哦。 那只是一块,被顽劣的孩童生气的丢到地上,已经粘上了灰的,少了一半耳朵的小兔子巧克力。 他的母亲笑容勉强,把那一块巧克力塞到他手里。 「杰森,杰森……你会陪着妈妈的,对吗?」 她唿吸逐渐急促,身体也开始发抖。 杰森冷静的后退了一步。 他的母亲一把推开他,在柜子里急切的翻找着那一点白色的粉末。 似乎是没有了,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战慄着大口喘息,将那一点包装纸舔干净,再拿起桌上还遗留着一点褐色的针管,抽出自己的血又打回去。 她没有钱了。 在她泪眼朦胧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倚靠着的桌子。 小兔子巧克力被杰森攥了很久,边角都已经融化。 他还是没有吃掉它。 杰森尝着嘴里苦涩的滋味,甜味在下一秒又萦绕舌尖。 ——你手上是什么!黏煳煳的,快丢掉!都给我……丢……不,不丢,哈…… 那个桌子不见了。 等她晚上回来,家里少了很多东西。 ……其实在爸爸离开之后,不过十来天,家里就已经少了很多东西了。 妈妈那时候还会抱着他哭。 但现在,她只会快乐的笑。 针头扎在她的大腿上。 巧克力已经完全化掉了,不能吃了。 她好像也要化掉了。 杰森自己出去乞讨,邻居奶奶有时候会留下他吃饭——虽然她的生活也不好,都住在贫民窟里,谁又能比谁强到哪里去。 可她不会疯了一样的去找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打进自己身体里。 慈祥的奶奶在小杰森没有抢到食物的时候,给了他一份温暖的灯光。 然后,她死了。 因为妈妈,因为他。 催债的人上了门,妈妈惊恐的缩在里面,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想要回家,被那群流里流气的男人堵在了门口。 奶奶本来锁着门的,这些事她也早就该见怪不怪了。 年幼的杰森已经知道了生存的法则,一见那些人,拔腿就要离开。 那些人本来没认出来他,直到人群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就是那女人的孩子!把他抓了,不愁那女人不还钱!」 他回头看,那个指着他的小混混,正是之前上门点头哈腰对他父亲道谢的人。 那时候,他的脸色可不是这样——硬生生憋出来的笑容还吓了他一跳,来了几次,虚伪的友善也确实学会了。 小杰森把这些人的脸都记住,飞快的往楼下跑。 小孩子的体力实在堪忧,更何况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不过是几层楼,腿短的他就要被追上了。 「滚开!」小孩子的声音像发怒的狮子。 奶奶听到了。 犹豫再三,她打开了门。 第81页 她说杰森是她的孙子,上楼只不过是去看看那女人死了没有——她是这里的房东,如果那女人死了她就要找人把尸体挪出去再打扫卫生…… 很有可信度。 但那群人没信。 奶奶想保护他,却被那个男人失手推下了楼。 血的颜色,再一次在他眼前绽放。 像那团,被揉的脏兮兮的巧克力。 死了人本没什么,但……这老东西说她是房东。 能在这种地方,成为房东,本身就意味着她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几人对视一眼,急匆匆的跑了。 只留下小杰森呆呆的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老人。 小兔子巧克力吃了一半,嘴里的酸涩让人几乎吃不下去。 他又咬了一口。 「杰森!」提姆急急忙忙的蹲下身,「怎么哭了——」 泪水砸了下来,那些回忆,是苦是甜,似乎都化在里面了。 「我不认识你。」他说,「我不认识很多人。」 他面无表情的掉眼泪,「我没有哭。」 ——来,杰森,爸爸抱抱! ——快来,杰森,宝宝,叫妈妈,对,妈,妈……是这样!宝宝好棒!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我会好好对待他的,到时候,我们可以牵着手逛公园,送他去上幼儿园,去纽约,去大都市旅行,再等他长大…… 那些声音都在远去。 如同一粒种子,落在心间。 又如同万水,汇于心间。 祂听到生灵的声音。 ——愿神宽恕…… ——神啊,请将他带回…… ——我的罪孽…… 有草与树,也有兽与人。 祂与万物同一。 那些,是信仰。 祂走到窗边,银色的光瀰漫起来。 提姆小心翼翼的唤了声祂的名字。 祂回头来看,悲悯的神明有着银色的双眸。 没吃完的兔子巧克力还握在祂手中,可那些苦涩的,甘甜的记忆与情感,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消散了。 它也不过是,世间苦难与幸福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罢了。 祂将走入这人间的海,成为人的神。 银色的光点飞舞,如同一场初雪,落在每个人的头上。 那些压抑的,苦痛的,绝望的——似乎都离他们而去了。 让人忍不住落泪的轻快和希望。 人吶,最需要的就是那一点希望啊。 心病,总归还需心药来医。 祂就是他们的药。 哥谭的白天都是暗的—— 而如今,明月入怀,此后,自然光华永照。 离得最近的几人,连唿吸都要几乎要停滞了。 「杰森……」提姆张了张嘴,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神明对他一笑。 眼睛里没有他。 祂闭上了眼。 丧钟示意提姆先出来,顺手抄起菜篮子,又扒拉了些菜出来。 刚走到房间外,提姆就想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今天转化的速度更快了。」丧钟把生菜摘下来,放进盆子里洗,「等会回神了就会饿,可怜巴巴的盯着你。」 这就是你在这做饭的原因吗? 丧钟的眼神告诉他,是的。 把洗好的生菜丢进锅里烫一下,确保在一种又脆又热的状态,「我们请了朋友来看过,说只是神性在甦醒,和人性融合——问题不大,就是等会过去,他大概什么都不记得了。」 「黄瓜切片,也要焯一下水,他不吃凉的东西。」丧钟把黄瓜递给提姆,「不用削皮。」 提姆傻愣愣的照做,等到薄厚均匀的黄瓜片都下意识切好了,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神性!」在他印象里,这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为什么你们这么放心啊! 刚刚,刚刚那一眼—— 祂看得见众生,也看的见他。 但却并非是亲近,只是因为他是众生中的一人。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杰森明明只是站在窗前,却仿佛高坐云端。 太远了。 远到他觉得,不可亲近。 「对哥谭来说是好东西。」丧钟嘆了口气,「没发现吗?最近的犯罪率都低的可怕。」 提姆揪叶子的手都顿了顿。 确实,最近他们夜巡时抓到的坏蛋都少了很多。 「总归,我还是会在他身边的。」丧钟精准掐秒捞出黄瓜,给自己家小神明做饭这件事,他已经超级熟练了,「反正也已经养了好多天了,也不差这一会。」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小神明偷偷从门口探出头来。 「我可以要甜辣酱吗?」他眨眨眼,清澈见底的银色双眸漂亮至极。 「不可以。」丧钟用锅铲敲敲锅沿——他在煎鸡蛋,「上次你辣哭了。」 「我没有!」小神明狡辩,「只是丧钟的手艺太棒了,所以才会流下感动的泪水好不好——」 「哦。」丧钟冷漠的拒绝了他,「只有番茄和沙拉酱。」 「好吧。」小神明脑袋耷拉了下去,「那我下午要吃小甜饼。」 丧钟深吸一口气,幸好他在杰森失忆状况刚开始的时候就和他学了学小甜饼的做法,不然这会他大概只能去韦恩庄园把那位老管家绑回来——虽然他很可能当场收拾东西和丧钟离开,但是蝙蝠家估计就要炸窝。 第82页 僱佣兵不怕炸窝。 但还有个小神明得藏好。 「行。」丧钟把鸡蛋翻面,「去沙发上坐好,坏毛病不要学。」 小神明满意的缩回脑袋。 「三天前和隔壁小花学的。」丧钟把鸡蛋盛出来,看出了提姆的疑惑,稍微解释了一下,「小花是隔壁的猫。」 怪不得要侧着探头出来,完全是猫咪的习性嘛—— 「他在失去,也在不断学习。」丧钟翻了翻调料,想了想还是稍微挤了一点甜辣酱给他,「任何黑暗都不会接近他,任何苦难都无法侵扰他。」 「这是那位先生说的,只有这样,哥谭才能被托举起来。」丧钟神色微冷,「祂会将一切来自哥谭的恶吸收。」 「那他……会不会有事?」提姆紧皱眉头,这听上去可不妙。 「所以他将永远澄澈,如同稚子。」 第42章 【 两人连唿吸都放缓了。 月华散去,黑兽从高空坠落,如一座大厦轰然倒塌。 天边已经露出些许鱼肚白。 丧钟心中一凛,想起杰森的吩咐,等第一缕阳光出现,羽蛇就会睡去。 那黑兽呢? 羽蛇还来得及吃掉它吗? 丧钟的忧虑羽蛇并不知晓,祂只是,一口一口的把它吃进肚里。 辛苦捕捉的猎物,放久了可就不新鲜了。 蝙蝠侠微微皱眉——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虽然并非设想中的两败俱伤,但也不能就这么放走另一头怪物。 羽蛇吃的很干净,而那些血肉似乎也在迅速消失,并不止是羽蛇吞吃那么简单。 贸然对上羽蛇并不可取,但…… 总归得拿到些研究资料。 蝙蝠侠一动,丧钟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停步。」丧钟挡在蝙蝠侠前面,冷漠的声音警惕而狠厉,完全是只要他上前就会打起来的样子。 蝙蝠侠脚步微顿,但还是坚定的向前了一步。 他的意思很明白。 哥谭不会容许这样的怪物存在。 不过几秒,两人便战作一团——蝙蝠侠道具不少,身上功夫也不差,但丧钟也并不弱,配上拳拳到肉的狠厉风格和不要命的打法,两人一时间竟然也纠缠住了。 羽蛇进食的动作逐渐缓慢了。 顶着困意,为了多吃一口,羽蛇长尾将剩余的一小半黑兽缠住,银色的光点升腾,硬生生把那些血肉凝练成一颗黑色的圆珠,一口吞了下去。 这下好了,蝙蝠侠连最后一点研究资料也没了。 像是实在撑不住了一般,羽蛇萎靡了下去,用翅膀遮住自己,蛇尾也蜷缩在地上。 天边的彩霞升起了。 为了一口吃的,祂硬生生多撑了半小时。 丧钟和蝙蝠侠拉开距离,迅速脱战,往羽蛇那边赶过去。 羽蛇的羽翼在消失。 如同见了阳光的新雪,消融的悄无声息。 白色的长髮,蛇尾,全都融化在光里。 「唔……」杰森皱了皱眉,爬起来揉揉额头,却触摸到冰凉的面具。 嗯? 下一秒,胃部的饱胀感让他不自觉的把手按在腹部,没感受到什么东西,但那股饱胀感依旧无时无刻不在侵扰着他。 就……像饿了十多天的人第一次吃到饭,忍不住把自己撑到走不动路一样。 「还好吗?」丧钟把人扶起来,杰森摇了摇头,表示有点不太好。 「头很晕。」他说,「太饱了,胃也有点痛。」 头痛? 羽蛇刚刚睡下去的时候磕到头了? 超人本来应该在两小时之前赶过来——但是那时候他不在地球,没接到蝙蝠侠的通讯。 蝙蝠侠催的急,超人刚回来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刚过来就看到了足以脑补出一场世纪大戏的场景。 蝙蝠侠独自站在屋顶,丧钟搂着杰森,杰森虚弱的靠在丧钟身上。 天杀的,又是蝙蝠家的拧巴家事。 又叫我来做什么啊—— 超人又仔细听了听心跳,刚刚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看似正常的心跳声之下,还隐藏了一个缓慢得多的心跳声。 几乎是将近一分钟才跳一次,超人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蝙蝠侠。」超人觉得情况有些严重,「红头罩身体情况不太对。」 「什么?」布鲁斯楞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 丧钟和杰森关系不错,接受他的僱佣又或者杰森因为和丧钟的关系搭上什么人都很正常。 丧钟对羽蛇极其维护。 还有之前丧钟不算好的态度—— 蝙蝠侠身体微微晃了晃,又很快稳住。 惊慌的情绪还没出现就被压了下去。 不会的。 不会的。 杰森不会怪…… 真的不会吗? 蝙蝠侠把注意力挪在杰森身体有问题这一点上。 改天和他解释一下吧。 他并不知道羽蛇就是杰森。 但是,现在杰森的身体问题更重要——他怎么会变成羽蛇,又为什么会和那种黑兽战斗,黑兽又是什么…… 几乎是无尽的疑问。 「和我回蝙蝠洞。」蝙蝠侠一跃而下,站在两人身前。 丧钟把杰森往身后稍了稍,一副护崽的模样。 第83页 「你妈妈应该也教过你别和陌生人走吧?」杰森努力站起身,如同针扎一般的痛感让人忍不住烦躁,但那些烦躁又迅速如冰雪消融一般,离去的飞快。 那些尖锐的话说了一半又堵在喉咙里,似乎是也觉得有些过分,杰森又撇过头去向他道歉,「抱歉,这位先生,我头太疼了,不是故意说这些的。」 蝙蝠侠愣在了原地。 杰森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这样说过话了。 这种话,只有刚来韦恩大宅,还什么都不懂的小杰森才会说。 他叫自己什么? 蝙蝠侠想要说话,却又被杰森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 「蝙蝠侠先生。」杰森认出了那是谁,大名鼎鼎的蝙蝠侠,有着他标志性的制服——旁边的超人也是,「很抱歉,如果你觉得还是很难过的话。」 他微微垂眸,看上去乖了不止一点,「我可以……」 「你不用给他们道歉。」丧钟打断了杰森的话,用嘲弄的眼神看向两人,「而是他应该向你道歉才对吧?」 「丧钟?」杰森歪了歪头,「你和他关系不好吗?」 「当然不好。」丧钟耸了耸肩,「走吧,我的小共犯——蝙蝠侠要是不高兴,说不定要把我们都扔进阿卡姆呢。」 蝙蝠侠皱了皱眉,刚要反驳,就见丧钟要拉走杰森—— 他拦在了两人面前。 「你需要做个检查 」蝙蝠侠声音低沉,语气听上去莫名有几分威胁感。 「去蝙蝠洞。」 「我想,作为普通民众,我似乎不需要去蝙蝠洞做检查吧?」杰森有些奇怪的反问他,「我可以去医院,感谢你的提醒,先生。」 杰森的礼貌还在发力——但是这种疏离却让蝙蝠侠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明白各种情况的处理方法,包括杰森发怒或者冷嘲热讽,可唯独没有这种。 冷淡,疏离,又带着一些恰到好处的社交包容。 换成别人都要夸一句高情商。 见蝙蝠侠似乎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杰森揉了揉眉心,准备离开。 这里没有什么外人,布鲁斯到底还是叫出了那个名字—— 「杰森……」 杰森停下了脚步,有些迷茫的回头。 蝙蝠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现场查的吗? 杰森皱了皱眉,义正言辞,「请不要随便窥视别人的隐私,蝙蝠侠先生。」 他是在拒绝自己插手他的生活吗? 不。 蝙蝠侠还是觉得不对劲。 整段对话都透着奇怪的味道。 杰森就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用着各种敬称,保持社交距离—— 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可能性就那么几种了。 「杰森。」蝙蝠侠沉声道,「迪克和达米安都在等你回去。」 看着杰森疑惑不解的神色,蝙蝠侠知道,最不妙的选项成真了。 …… 只是第一步的试探。 他连迪克和达米安都不记得了。 蝙蝠侠向前一步,杰森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蝙蝠侠想说的话卡在了嘴边。 看着杰森有些迷茫的眼神,丧钟冷笑一声,「他在胡说八道,别理这群精神病——我们先回去吧,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好了。」 比起奇奇怪怪的蝙蝠侠,还是昨晚发生了什么更重要。 杰森点点头,就要跟着丧钟离开。 超人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看着丧钟不友好的眼神,超人摊了摊手,指了指他们身后——显然,这是蝙蝠侠让他做的。 「蝙蝠侠先生。」杰森冷静的转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上那双已经陌生的眼神,蝙蝠侠差点哑口无言。 「杰森,你是我的孩子……」蝙蝠侠狼狈的移开眼睛,想要搜寻些证据证明自己的话—— 可是,全家福没有他,身份证明里也没有。 「我记得韦恩家的二少爷已经死亡了?」杰森放轻了声音,小声询问丧钟。 丧钟忍住唇边的笑意,对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可能很像。」杰森放缓了语气,就像哄孩子那样,「但是,蝙蝠侠先生,我知道您很伤心,但我大概并……」 「你怎么知道韦恩家的二子就是我的孩子?」蝙蝠侠的逻辑思维向来顶尖,就算是心神俱震,依旧迅速抓住了重点。 对啊,我为什么会知道蝙蝠侠死去的孩子是韦恩家的二子呢? 杰森楞在了原地。 「你忘记了很多事情。」蝙蝠侠的目光微微沉重起来,「我们回去做个检查,好吗?」 这句话说的倒是很诚恳。 杰森不自觉的抚上心口。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便能在祂的应允下,所有的记忆暂且窥得一隅。 那是……已经交付的代价。 「丧钟。」他看向僱佣兵,「我们去韦恩庄园一趟吧。」 丧钟皱眉,露出不太贊同的表情。 「他们要大举入侵了。」杰森轻声道,「我感觉得到,我的时间不多了。」 「什……」 杰森嘆了口气,用无奈而温和的目光看向两拨人——也许还要包括耳麦里的那些。 「祂联繫了我。」杰森说道,「现在的进度,已经太慢了。」 第84页 「你是说遗忘的速度?还是那些黑兽?」显然丧钟知道的更多,他也不再隐瞒,干脆的问了出来。 「只有遗忘,只有回归。」杰森看向远方的朝阳,「哥谭积攒了数不清的恶。」 「我必须将它托举。」杰森身上瀰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缥缈,「这是我的使命与职责。」 「最纯洁的纸不会粘上任何污迹。」 杰森的灵魂足够坚韧,足够强大,足以……坚守。 他是最合适的。 多重宇宙里,最闪耀坚定的灵魂。 「能量也已经足够。」杰森笑了笑,「我需要足够安全的场地,完成最终的转化。」 转化成什么呢? 当然……是羽蛇。 「没有转圜的余地吗?」丧钟深吸一口气,「你会怎么样?」 「我还是我。」杰森眨眨眼,笑的轻快,「得拜託你们养一下了,如果时机合适,我还会醒来哦。」 他打了个哈欠,「倒是很巧呢,刚好补足了最后的能量。」 蝙蝠侠紧皱眉头,他又无数的问题堵在嘴边却又生生咽下。 「蝙蝠侠。」杰森看向一旁的男人,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这是为了哥谭。」 他抬起手指,金色的光点飞舞,它们纷纷飞向蝙蝠侠,「你是它的守护者之一,它也向我推荐了你。」 庞大的信息量在脑中迸发。 「那便相信你吧。」说着这样的话,杰森却并没有露出什么信任的表情,反而更加无所谓一些,「那么,我的这一票,就交给你了,丧钟。」 同样的金色光点飞出。 「在我沉睡期间,代行神明的职责——暂且辛苦你们了。」杰森对他们微微点头,「不会很久的。」 哥谭的明天,不会很久的。 】 第43章 被它选中…… 它是谁?那位先生又是谁? 无数谜团萦绕,杰森的表情更是……温和又凝重。 他与祂……转化…… 大举入侵的东西,应该就是那些黑兽。 尽管再怎么强迫自己,布鲁斯也没法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国家机器已经介入了。 蝙蝠侠再怎么强大,正义联盟再怎么团结,也没有办法阻挡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的碾压。 更何况,他们先是它的子民,生活在它的土地上,再是什么蒙面英雄。 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国家,尤其这个国家如今还站在世界的顶端。 当年纽约的事件,谁都清楚,如果国会真的想这么做,关于对正义联盟的「协约」也不过是下一次表决的事情罢了。 等等。 蝙蝠侠意识到了一点东西。 它。 它是哥谭! 哥谭选择了他。 而杰森选择了丧钟。 欣喜与酸涩一同漫上,如同边野灼烧的枫叶,再怎么绚烂美丽也终究不是花。 很好了,已经很好了。 至少,至少哥谭是认可他的。 但他的孩子,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他人。 布鲁斯努力转移思绪,却依旧忍不住想起杰森的面容。 谁能说这不是好事呢? 杰森的出现,作为第一个护境神,祂守护的地方,一定不会再次陷入那种让人绝望的混乱。 国家不会允许。 哥谭,已经绝不可能再是他们和反派们你来我往互相僵持圈地为王的场合了。 多可笑。 只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们才愿意做出那么一点改变。 混乱有利,那哥谭就会永远混乱下去。 失去了那些帮派和底层的人员,他们的武器卖给谁呢? 失去了那些浑浑噩噩度日的虫豸,他们的毒品卖给谁呢? 失去了那些可以被压榨被剥削的阶层,他们的金钱从哪里来呢? 现在的哥谭,秩序所带来的利益高于混乱,那它就将永远的,如此的,和谐稳定。 随着国家的介入加深,终于想通这一点的布鲁斯闭上了双目。 天光撒下,遍体生寒。 不过一周不到。 死刑提案已经飞速通过,对阿卡姆的清理竟然出乎意料的简单。 抢不行,那就上炮,炮不行,还有更有「力量」的物件——除此之外,他们还有数不清的武器和装备精良的军队。 和一整个国家机器作对是愚蠢的,但并不代表没有人这么做。 布鲁斯提着手提箱,往圣殿而去。 那里住着一只小羽蛇。 神圣的如同教堂一般的白色建筑,透过彩色琉璃窗,映出一道道七彩的光。 神圣而美丽。 这里很高,也很空旷。 布鲁斯知道,这样的设计是为了使人觉得这里高大而不可撼动,进而产生敬畏之类的东西—— 可是这里是真的住了个小神明。 今天他来,是来带他回家。 这里太空了。 被放上高台跪拜仰望,杰森不会喜欢。 凭藉着观影中被透漏的,「哥谭选择的守护者」的身份,布鲁斯终于拿到了探视权。 而手提箱里面是蝙蝠侠的制服。 他要带杰森回家。 「你好,这边请。」门口迎接的修女笑容温和有礼,疏离的接引着这位哥谭首屈一指的富豪。 第85页 「您每周有三十分钟的探视时间。」修女笑道,「前提是您这一次的探视,阁下没有对您表现出任何排斥。」 「好的,多谢。」布鲁斯深吸了一口气,对修女道谢。 眼前是一个两层的小洋房,花园中各色花朵盛开,那丛蔷薇甚至都漫到了外墙上,鲜红欲滴。 一个看上去十四五的少年正拿着喷壶到处喷洒——水珠在空中硬生生者出一道彩虹。 看着少年的笑容,连修女的笑也忍不住真实了几分。 「阁下。」修女轻快的推开小门,「您得换身衣服了——当然,也可以等您,嗯,浇完花如何?」 杰森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水壶放下,说好了出来浇花,自己却玩起了水,还被人看到了—— 「修女姐姐好!」杰森对着他们轻快的笑,对于自己身上的水迹没有丝毫悔改之意,「拜託拜託,姐姐帮我保密好不好——」 「不好。」丧钟从他身后的房子走出来,脸比锅底还黑,「杰森,去换衣服。」 杰森当即像极了闯祸被逮到的小动物一样,乖乖巧巧的立在原地,见丧钟似乎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欢唿一声上楼换衣服去了。 这些天,丧钟可太明白小杰森了。 澄澈又明亮,热烈又可爱。 总是不吝于尝试新事物,喜欢亲近一切他觉得好的东西,还要眼巴巴的带着他们一起去看他交到的「新朋友」。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又站在原地乖乖道歉不说,还要往你心上软软的蹭一蹭。 让人根本生不起气来。 这段时间的访客实在不少,各个走的时候都依依不捨,就差把小杰森打包带上—— 转正的野爹拒绝其他人拐娃。 所以,就算遇到了布鲁斯,丧钟如今也能心平气和的和他说两句话——个鬼啊! 蝙蝠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吃药! 上来就是一句「我很久没见过他这么笑了。」是什么意思?! ? 幸好这傢伙不是管家。 啧,要不还是赶出去算了。 别跑来这里发病——这要是让他们家心软的小神明给看到了,那可不得了了,小神明对所有哥谭人都有一种奇怪的护崽心理,定然非得把原因骗出来不可。 说出来了又怎么样呢?蝙蝠侠,你真的敢让他知道这些东西吗? 完了,他说不定真的敢。 这人大概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说话。」丧钟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布鲁斯,「别教坏小孩子。」 布鲁斯有点疑惑,但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他来之前查了资料,孩子们都有着格外强烈的好奇心和模仿欲,所以,这话应该先对丧钟自己说吧?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对上——没过三秒,火花四溅。 「丧钟!不进来吗?」小杰森趴在阳台边缘,半边脸压在臂弯里,看上去可怜又可爱,「还有那位先生,你好呀。」 「……你好。」关键时刻,布鲁斯那优越的花花公子能力占据了上风,没有让场面彻底冷下来。 「进来吧。」丧钟推开大门,目光不善的看着布鲁斯,「别做多余的事情。」 布鲁斯冷着脸点头,「我有仔细翻阅过所有资料,也通过了考核。」 倒不必和防贼一样防我。 丧钟扯出个假笑。 少年已经在沙发上等着两人了——哪怕刚刚两人的氛围算不上愉快,如今也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丧钟说过,曾经我又高又壮。」小杰森笔画了一下,「但是那是假的,所以后面我就变回来了。」 羽蛇的神力比拉萨路池水霸道的多,怎么会容忍这种不纯净的东西在杰森体内流通。 拉萨路池水被驱逐,杰森的身形也逐渐缩小。 当时的杰森还有些遗憾,毕竟他也很喜欢那样的,一看就很有力量的自己。 但是转化不会停止。 杰森的身形缩小到少年的时候便不再变动,大概是因为这个状态既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是被强行扭曲过后的姿态。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飞起来会更轻松一点。 布鲁斯本来没准备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显然,小杰森似乎却察觉到了。 少年撑着脸,看得到被养的很好,脸侧都有了些肉肉。 「不要产生那些很危险的想法哦。」他说,在少年的眼眸深处,他的孩子……似乎也就那么出现了。 但是一切又好像只是幻觉。 「我过得很好。」小杰森眨眨眼,「我听得到你的想法,但是,我还是比较想留在他们身边。」 他知道了。 他拒绝了。 布鲁斯微垂眼睫,看上去有点失落。 「感谢你呀,先生。」小神明对他笑,「你的孩子也还在等你回家吧?绑架是很不好的行为呢,你的孩子们一定不愿意见到你这么做。」 布鲁斯心神俱震,一道银白色的光点升起,脑袋中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疲累感似乎也消失了的无影无踪。 对面的少年,和曾经的他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他更温和,更包容,也更狠心。 这是他应得的。 似乎是发现了布鲁斯在为刚刚的拒绝伤心,杰森嘆了口气,悄悄的往这个孩子身边挪了挪,小声说道,「这里有几百个监控,你跑不掉的。」 第86页 「我很期待你下次来看我,先生。」杰森眼里是全然的陌生,显然,神明并不吝于帮助一个陌生人。 可是……你是我的孩子啊。 「再见哦,先生。」修女提示时间到了,杰森也从善如流的站起身,对着布鲁斯挥手告别。 丧钟一直没说话,这会也站起来送客。 布鲁斯总觉得丧钟嘴角的笑容这么看怎么像是在炫耀。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没有任何能证明他应该存在于他的生命中的证据。 以往焚毁的一切,永远不能再搭建。 他弄丢了自己的孩子。 布鲁斯在长椅上坐了许久,回想着和杰森渡过的点点滴滴。 又想起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模样。 那是神明对自己的「孩子」的怜悯。 他与众生,究竟是没有分别了。 等到傍晚才失魂落魄的回到韦恩庄园,布鲁斯刚进门,就看到了齐聚一堂的孩子们——除了提姆不在。 「蝙蝠侠。」迪克攥着手上的一沓纸,「你告诉我,什么是『为了我的孩子,杀了小丑也没关系?』」 「衣索比亚,衣索比亚!」迪克的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气的狠了,「你都做了什么?!」 达米安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脸色看上去绝对不算好。 这份资料,用脚趾想都知道是谁送过来的。 蝙蝠侠接过那沓纸,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去了蝙蝠洞。 我们都是一样的囚徒,又何必互相指责。 第44章 【 画面一转,女孩嘆了口气,轻声道,「看似美好的结局啊。」 「嗯?你们在想什么?哪来的he,当年的护境神哪个he了?」少女挑挑眉,「羽蛇神,我们说我们至今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祂手中的幸福,都是沙砾。」少女眼中泛起一丝心疼,「他必须是一张白纸。」 「有人做过统计,随着终焉之战的临近,羽蛇神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说,清除记忆的间隔也越来越短。」 「哥谭的恶积累的越多越快,他需要被一键清空的间隔就越短。」 少女微微皱眉,翻了翻弹幕,还是解释了一下,「不是什么想像中的惩罚啊之类的东西啦,如果非要说,也挺……无奈的。」 「根据现在的研究来看,清除的主要目的是将那些恶意过滤消化,羽蛇神殿下的记忆……大概只能算顺手。」少女道,「毕竟都在一个地处理储藏……嗯,更详细的我们也不知道。」 「神明如今只留下部分神力和神迹,并没有思想和意识存在。」少女摊了摊手,「毕竟谁也不能穿越时空回去问问。」 「但是,也不必太过悲伤。」少女轻笑,「祂拯救了很多人,也许成为了自己理想中的模样。」 「所幸,还有人会在原地等祂。」 片尾照例有一段cg。 银色的长尾盘起,祂背生双翼,冰冷的银色瞳孔里是满满的无机质的冷漠。 祂慵懒的趴在石块上,用修长漂亮的尾巴如同猫捉老鼠般的戏弄着那些怪物。 月色婉约,如同圣光在祂身上倾洒。 祂隔着无数的时空,似乎在遥望着远方。 野性与神性,冰冷与热烈。 祂是矛盾体,一切都在祂身上交融,一切都不会在祂身上留下印记。 他是祂。 祂是他。 】 最后一丝侥倖被打破。 连培养感情的可能都消失了。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真的有人能够忍受一次又一次的遗忘,忍受所有的过往都化作浮沫,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的滋味吗? 祂只会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注视着哥谭。 没有美好,也没有痛苦。 永远,不被浸染的白纸。 「我倒宁愿在原地等祂。」迪克轻声道,「我们都还没对他道过歉。」 「祂不记得了。」提姆匆匆赶回来,他的话一针见血,「总有一天,你会觉得失去意义。」 已经没有任何记忆的杰森还是杰森吗? 不断被清空——反正他永远不会记得,我也已经道过歉了。 这并非是什么恶意的揣测,人性本来如此。 同一件事做了成百上千次,最本初的意义与愿望就都忘了。 比如吃饭,比如喝水。 「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没有做下去来的有说服力,不是吗?」提姆微微一笑,他不是会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的人,韦恩家的人大概都不会。 提姆没有上楼也没有回房间,反而从柜子里拿了什么东西,转头就走。 那……好像是一本童话书。 「那个被记载的的人到底是谁,不妨我们都试试看喽。」达米安看着提姆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个势在必得都笑容,「至少我比你们活的久。」 迪克翻了个白眼。 两人迅速跟了上去。 布鲁斯在蝙蝠洞里,调出他遗留在圣殿里的监控——当然,出门的孩子们同样没逃过他的法眼,但他并没有阻止。 他们也总该做些什么。 就这么放弃,也太不蝙蝠家了。 等待并不是什么好办法,不是吗? 第87页 【 「比起前面这几位,接下来的神明,想必大家更熟悉一点。」 少女轻笑道,「唯一的一位国境护境神,空之天使冕下。」 「好了好了,别刷了,知道你们从小就从各种课本上见到他了。」 「毕竟那本,对,以他为原型写的小说早就卖爆了——还记得那个笑话吗?有人打差评说小说金手指开的太大,结果现实原型的经歷比小说还离奇。」 「从一无所有的废柴,一步一步登上里世界教父的王座,从只能蛰伏于黑暗的黑手党到整个义大利的影子政府,无冕之王,再到——成神。」少女嘆了口气,「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同样的,因为他本身对于义大利的政治以及经济,军事都有很大影响,所以也是大家课本上的常客。」 「因为很熟,所以我们少讲一点。」少女眨眨眼,忽视弹幕中的一片哀嚎,「我们要讲的是空之天使,不是彭格列十世专题——这个请左转去隔壁歷史人物专栏。」 「我知道他们是一个人,但要讲的不是同一个时期。」少女解释了一下,「对于成神这一段,因为还没有定论,所以课本上几乎见不到——且看且珍惜哦。」 「为了我的人民,为了我爱的人,哪怕是摘下毒苹果,我亦甘之如饴。」 「那么,我们开始。」 】 「到十代目了吗!」狱寺反而是最激动的,「我就知道,十代目是最厉害的!别人都有的,我们十代目一定要有!」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啦。」纲吉被夸的脸色有些泛红,这会他们正在花园里「聚餐」,除了守护者们和几位好友,也没有什么外人,纲吉也放心的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带到了脸上。 和那群看人下菜碟的老狐狸打交道,免不得要戴上些假面,但恰到好处的真诚又更容易打动他们——纲吉的超直感在这种事情上也很有用呢。 里包恩说超直感并没有这样的作用——真相大概只是纲吉的直觉真的非常精准吧。 就跟当年纲吉一直觉得里包恩有读心术一样。 「既然要看,那就好好听。」里包恩扯出一抹恶魔的微笑,「你们最好能让我觉得,你们的收穫对得起这半天的假期——否则就统统给我去三途川游泳吧!」 虽然已经是无冕之王,影子首领——但纲吉面对里包恩还是怂的一如既往。 云雀站起身来,双拐已经滑到了手心。 作为成年人,他当然不是因为里包恩这句早就耳熟的不能再耳熟的挑衅而动武——虽然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但更多的大概还是想和里包恩打一架。 纲吉抓住主要矛盾,熟练且精准的顺毛。 自从解除了诅咒,里包恩也已经是少年人的形态了——更适合打架了。 想起那天价战损报表。 实不相瞒,努力搞钱搞到权势滔天——其实本意只是为了那岌岌可危的财政呢。 大家如今能这么和平的坐在一起,而不是上演什么「彭格列式xx」,全靠他日渐功力深厚的端水和顺毛技能。 也有亿点点武力值在里面。 「不管有没有天幕,也想和大家聚餐呢。」纲吉举起杯子,里面是刚刚泡好的红茶,「总得有点休假时间嘛,里包恩。」 里包恩冷哼一声,没有多说。 「云雀学长也是,好不容易过来一次,大家也好不容易才能聚在一起呢。」看似埋怨的话语里透着亲近,云雀没有多说,直接席地而坐。 纲吉让人把桌子都挪到一边去,干脆的坐到了云雀身边。 其他人见状,也不管身上究竟是多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就像多年以前那样,围着他们的首领,席地而坐。 「说起来,很早之前,我还想约大家去赏樱来着。」纲吉看着头顶的郁郁葱葱,「但是云雀学长不喜欢樱花——来了这边,好像也很少见到那样漂亮的樱花了。」 义大利其实可以种樱花树,甚至罗马也有很漂亮的樱花。 但终究不同。 不止是景色不对,人也不对。 「如果你想看,也不是不行。」云雀想了想,回答道。 「嗯?」纲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更像一只无辜又可爱的棕色垂耳兔了。 现在可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云雀学长准备怎么做?」纲吉倒不是好奇,主要是怕这些守护者们又整出些让人眼前一黑的活。 云雀看了一眼纲吉,一句话也没说。 【 旭日初升。 透过欧式的窗户,白色的鸽子停在窗台上,哒哒的啄了两下窗户。 欧式大床上,纲吉勐的惊醒。 揉了揉太阳穴,梦里那坨黑色的不明物体还让人心有余悸——门外已经响起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巴吉尔准时来叫醒首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纲吉叫了进,睡衣是层层叠叠的巴洛克风格,宽袖收口,类似于长款衬衫,丝绸材质,衬得纲吉像是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但里世界谁都知道,这是已经君临天下的无冕之王。 纲吉伸开手臂,任由巴吉尔解开睡衣的扣子,其他侍从也已经将今天要穿的衣物送了进来。 纲吉一开始是想自己来的——但这种扣子似乎用了什么特殊设计,只有特别的手法才能解开和扣上。 第88页 纲吉稍微用力的结果就是蓝宝石的扣子被彻底崩飞了出去。 毫无疑问,它报废了。 刚来彭格列没多久的纲吉还有些不适应,不得不说,他那时候确实有点慌。 所幸,还有朋友们,狱寺,巴吉尔,里包恩,还有很多人,都在尽力帮助他适应在这里的生活。 莫名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纲吉轻笑一声,示意巴吉尔先不用扣袖扣,巴吉尔从善如流的拿起一旁的短斗篷。 成熟且优雅的彭格列十世前往餐厅用餐,巴吉尔在一旁报告今日的日程规划。 似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 屏幕黑的很及时,不少人还在遗憾没能看见大名鼎鼎的彭格列十代目换衣实录,就看到了幼年小首领可可爱爱的心虚表情包。 看了这么久紧张刺激的东西,来点日常生活番也不错嘛。 少年时期的黑歷史被全球放送,沉着冷静的彭格列十世阁下差点把茶撒在衣服上。 求问,我应该怎么搬着火箭逃离这个星球啊啊啊!!! 纲吉冷静的满脑子跑火车,还不忘露出个我没事我很好的笑容。 第45章 【 一路走来,欧式的装饰配上义大利特有的人文韵味,几乎每一帧都可以抠出来大讲特讲——里面满满的都是各种堪称艺术品的物件和设计巧思。 纲吉神色如常的路过这些古董器具,花匠怀抱一簇百合,见他过来,微微躬身行礼,纲吉对他笑笑,示意他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百合早就被修剪好了枝叶——随手抽出一支递给自己家首领,花匠笑着对纲吉说祝您一天顺利。 纲吉接过花朵,言笑晏晏的与花匠聊了两句——花匠耳廓红的要滴血,还是一句一句认真回答纲吉的话。 「那就不打扰你的工作啦。」纲吉偷偷看一眼旁边的巴吉尔,见他皱着眉,忍不住轻笑出声,「用那个掐丝珐瑯的瓶子吧,这个更适合路易十四一点。」 「明天,明天我会记得为您带玫瑰的!」花匠用力点头,「您的那盆朱丽叶玫瑰过两天就能开花了,到时候我告诉您,好吗?」 「当然。」纲吉的笑容比屋外的阳光还要耀眼,他真心实意的夸赞花匠,「很厉害呢,那盆朱丽叶都快被我养死了,居然还能救的回来。」 「得感谢费舍尔先生呢,没有让我辜负朋友的心意。」 看吧,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名字。 花匠的脸更红了,又不想让场面冷淡下去,只得吶吶道,「并,并没有,殿下养的很好,我也只是为您修剪了些枝叶罢了。」 「——您过奖了。」 又聊了一会,纲吉在第一缕阳光撒在花匠怀中的百合的时候适时的结束了闲谈,接着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侍从们早就醒了,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彭格列占地面积不小,打扫起来可不是一件小事。 每一个人都会躬身行礼后对纲吉问好,纲吉也并不吝啬于笑容,对每个人都温和的回应。 巴吉尔嘆了口气,对自家首领挥洒魅力的行为习以为常——厨房那边早就学会了精准把握首领的用餐时间,一切都平稳的运行着。 早餐很丰盛,意式风情尽显不说,其他国家的菜餚也并不少见。 纲吉吃的不算多,只是略略吃了两口,用一边的帕子微掩口鼻,示意自己差不多吃好了,「里包恩呢?我记得他昨天晚上的飞机。」 「是的,殿下。」巴吉尔作为职业素养极高的「专属秘书」,立刻回答了纲吉的问题,「里包恩先生已经吃过早餐了,刚刚出门去拜访老友了。」 「是风先生吧?」纲吉略微思考了一下,想起那位儒雅温和的先生,微微一笑,「安排一下行程,我也该去拜访才是。」 「是。」巴吉尔低头应下。 「殿下,您的早餐吃的太少了,是不合胃口吗?」一旁的厨师长忍不住出声询问——纲吉确实是很温柔的人,并不会因为问了这些东西发火。 厨师长了解纲吉的口味和食量,正是如此,才让人忍不住担心他的状态。 也因为面对的是纲吉,厨师长才会这么问。 「并不是哦。」纲吉摇了摇头,「只是最近没什么胃口——啊并不是您的手艺退步,只是……嗯,不太饿。」 眼看厨师长还是一副我没有让殿下有胃口吃饭我马上以死谢罪的模样,纲吉不忍心让对方难过,又拿起刀叉多吃了一点。 殿下总会在这些小地方纵容别人。 巴吉尔眉头微皱,但这些人……实话说,也不是他能随意批评差遣的。 比如那个送花的花匠,是当年在短短三个月连杀一百七十九人的超级杀手,若非復仇者监狱出手,只怕能再给里世界添一笔辉煌的战绩。 这人出狱后,意外遇到了纲吉,就跟着他回了彭格列,干脆的放弃杀手事业当了花匠。 如今看来人倒似乎真没什么作乱的心思——只是巴吉尔总是时不时的有些担心自家首领的人身安全。 在巴吉尔看来,这就是养了一群鬣狗,别说忠诚与否了,只怕连最基本的听话都做不到。 一群进狱系有什么好的!!! 哪有彭格列精心培养的侍从听话好用!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技术和能力都是拔尖的——彭格列的岗位早就是竞争上岗了,这些人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纲吉面前,就已经证明了那些被精心培养的侍者的无能。 第89页 巴吉尔简直恨铁不成钢。 巴吉尔也就此和纲吉谈过天,纲吉的笑容清浅,却并没有答应他的提案。 「巴吉尔也该相信一点我的眼光吧?」纲吉细数这些人的来歷,「费舍尔先生幼年被人当面杀害父母,带回训练基地当做武器培养——他只是杀掉了杀死他父母和他自己的人,你看,如今的他没有杀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也没有做下任何一起命案,不是吗?」 他能被復仇者监狱释放,本身也证明了一些东西。 巴吉尔哑口无言。 这里面有不少人都有着差不多的经歷——纲吉并不认为这些被迫失去自我,被逼上绝路,只能拿起刀剑为自己復仇的人就该那么彻底的沉沦在黑暗中。 这是这个社会的问题,也是那些逼人去死的傢伙的问题。 纲吉又给巴吉尔细数这些人都做过些什么事情—— 巴吉尔到底还是举手投降了,答应自家小首领让这些人留在彭格列,接着隐姓埋名的做事——然后场面就逐渐一发不可收拾了。 以至于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巴吉尔自己也知道,其实纲吉本可以不必和他解释这些的。 但是,他既然问了,纲吉就会认真的作出回答。 作为大空的首领,纲吉如同天空一般,包容着他们所有人。 一切……都能在这里找到归宿吧。 】 十年的时间其实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曾经在学校里耀武扬威的人,如今也不可避免的成了上班打工的社畜。 如今和那些狐朋狗友也很少联繫了——并盛并不大,就算加上隔壁几个町,并盛中学招收的学生里也很少有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 毕竟还有个冰帝学园在。 除此之外,还有帝光等等各有所长的中学,选择面实在太广,并盛中学在其中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绝对不会是那些的第一选择。 实话说,小野五一郎根本就没兴趣看什么天幕。 世界毁灭关他什么事情,他不过就是个臭打工的,日復一日的做着重复的事情,直到世界末日……也许都不会停止。 拯救世界这种东西,当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还不如多做些活——他现在所处的公司引进了排班制度,任务期限定的很死,而他已经要逾期了。 专心赶工作的小野五一郎手机不断震动起来,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确认并没有人看着他,老闆也在办公室,并没有出来巡视—— 小野五一郎小心翼翼的打开手机。 紧接着,那已经三年没有换的手机就被巨量信息给卡的死机了几分钟。 消息全部是来着一个群聊的。 ……他的初中群。 当时还没有这东西,这还是在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拉的,人也不是很全——有个老同学摇身一变成了个小老闆,秉持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原则,硬生生组了个局。 也是前几年的事情了。 当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来的人全也不全。 当年有名的废柴纲就没来。 明明邀请函也已经发了过去,这样也就罢了,但是那边显示对方已读。 估计是因为混都实在不咋地,才不敢来同学聚会吧? 这件事被发邀请函的同学拿出来在饭桌上当笑话说给大家听,说着说着,大家就开始可惜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甚至京子和黑川花也没来。 据说他们现在都不在国内。 装模作样的可惜了一下,大家迅速又把话题移到了废柴纲身上。 不少人都习惯在他身上找优越感。 自己如今好歹算是中层,有一份能养家餬口的工作——废柴纲说不定还在哪个餐馆洗盘子呢。 好不容易进了群聊,里面正飞速刷着各种信息,一秒都有四五条。 简单一看,全是各种震惊表情包。 小野五一郎漫不经心的往上翻看信息。 终于,源头找到了。 【快要爆炸:你们看,天幕里那个……空之天使,是不是废柴纲?】 什么? 小野五一郎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抬头往天幕处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让小野五一郎窒息。 仅仅是镜头拉进时扫过的那片雕花彩窗,他大概这辈子都买不起。 小野五一郎在网上看到过,这样的一大片琉璃彩窗——尤其还是上了年头的,都贵的离谱。 沉睡中的青年更是如同被簇拥着的花朵,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矜贵。 这是那个废柴纲?! 那个唯唯诺诺,缩瑟懦弱的废柴纲?! 他自如的伸出手让别人服侍,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这一套流程。 就像……被养在城堡里的小王子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他站在所有人面前……只怕是没人敢造次。 但当新的衣服换上,一切又似乎迥然不同了。 堪称碾压的气场又夹杂着温润柔和的气息——温柔又强大的模样几乎能让任何一个人心折。 但小野五一郎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 那是义大利的大师手工定制的衣服。 他之前为了工作买过不少西装,自然也不可避免的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西装的知识。 第90页 那位手工西装大师据说早就不接定制单子了。 或者说,光这一套衣服,就穿了几套房在身上。 小野五一郎眼睛都快瞪直了。 群里的消息刷的飞快,有人开始搬运网上对那些雕塑壁画,瓶罐古董的解说,小野五一郎什么文化底蕴都没看到,只看得清最后的那行拍卖预估价的一长串零。 群里有人感嘆真的是刮目相看,这十年过去,废……纲吉的变化也太大了。 褪去当年的青涩,青年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成熟而优雅的气息,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贵气风流。 很义大利。 十年,混血儿长开之后真的会漂亮的不可思议。 其实,如果他们见过长大版的里包恩,就会发现,纲吉的那些小动作,包括行动间的弧度都和他的老师像了个十成十。 第46章 小野五一郎还在愣愣的看着那天幕,突然,有人站在了他面前,还敲了敲他的办公桌。 「你在做什么?!」老闆尖利的训斥声响起,「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说了上班时间不许进行任何娱乐活动!」天幕上的一切是那么遥远,而老闆的骂声却无比真实了起来。 「再有下一次!」老闆斥责的声音似乎终于有了终于有了要停止的趋势,一直低着头的小野五一郎也终于抬起了头。 他紧紧的攥着拳头。 「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仗着又高又壮的身躯耀武扬威的孩子了。 成年人的世界要残酷的多,也现实的多。 单纯的孩子们会惧怕他的体格,会忧虑或欣喜于老师们的一句批评或者夸奖,会担心今天的午餐,或者父母的小提问…… 实话说,整个并盛高中并没有什么横行霸道的恶霸——因为最大的恶霸,是那个以一己之力包围了整个并盛的云雀恭弥。 云雀恭弥才不会允许他的领地中出现任何挑衅他的「大哥」。 他们这些人,也只能对沢田纲吉做些「小事」——比如把他锁在器材室,或者让他一个人做被故意弄的脏的不行的值日,再就是那些孤立和冷嘲热讽。 他们那时候打心眼里不认为这是霸凌。 他们觉得,他们并没有对沢田纲吉的□□造成任何伤害。 但是……真的不是吗? 等到他们都长大,等这些事情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那些来自精神上的压迫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那种如同窒息一般的困苦,才是真正能吞噬掉一个人的深海。 可是,所有人都在一个名为社会的深海中浮沉。 小野五一郎大口喘息着,试图将那些过往全部都甩出去。 他已然被磨砺成他曾经最看不起的样子。 老闆已经走了,那握紧的拳头,也到底还是松开了。 「啧,人家天幕上才是大老闆嘛,什么时候能搭个线,做个大单子……」 听着老闆嘟嘟囔囔的声音,小野五一郎沉默的坐回工位。 有人抬头看了一眼他,又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好像突然都像芒刺一般了。 没有人来安慰他,所有人依然做着自己的工作,沉闷的键盘声响起,对着那空白的电脑,思考了半晌,小野五一郎连一个符号都没敲出来。 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们是不是在看着我?刚刚的话他们都听到了,他们是不是在嘲笑我? 翻涌着的猜想占据了所有的思维,手机已然在震动,但他已经没了去查看的心思。 哪怕已经是个成年人,哪怕他知道其实别人并没有那么想。 怒火在他的胸口灼灼跳跃。 恶意瀰漫。 少年时期的他,明明和谁都关系都很要好,明明从来看不起班里那个懦弱无能的废柴纲,明明敢和老师顶嘴,能当同学中的「英雄」,能—— 似乎那就是他的天下,因此自觉的将最差的孩童流放。 老师们是不会管的——而连老师都不会去保护的孩子,又有谁还能来保护他呢? 但是,据他所知,他的那些朋友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如今也不过是个经理罢了。 背负着房贷车贷,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如同天幕中那般铺张浪费。 真的是,完全脱胎换骨一般的蜕变啊。 太遥远了。 抬手敲下一行代码,又将其全部删去,就像删掉自己那肆意张扬的青春一样。 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其实,自己一直很糟糕吧? 小野五一郎苦笑一声,打开一个新的文档。 十分钟后,他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往家的方向走去。 班群里还在聊。 有人查出了彭格列的一些表皮资料,便顺着它深挖,才发现它的可怕。 ——根据百科来看,那是一个家族企业……所以我们一开始就是在陪太子读书? ——好傢伙,直接回去继承亿万家产,这种好事我也想要! ——废话,废柴纲都能做,我要是有他那投胎技术,老子比他做的更好! ——连同学聚会都不来,是的呢,我们怎么请得动人家这尊大佛! ——彭格列旗下有不少企业,各行各业都有涉及……我看看,敲!我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那个奢侈品包就是人家旗下的! 第91页 ——我去!华格纳电力!1 ——那是什么? ——某国最大的电力公司,和我们的东电差不多的级别……其实还要更厉害一些吧?我一直以为这种东西都是国有…… ——你们看网上的爆料了没有!彭格列,那是影子政府啊!别说什么华格纳电力了,你们看剩下的企业名称,这tm哪里是普通做生意的老闆,这是寡头啊! 群里寂静了好一会。 寡头…… 仔细翻看了一下资料,小野五一郎发现这个说法还真没问题。 刚好是一个红灯。 小野五一郎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比起盯着人家的成就和财富权势,不如想想我们当初都做了些什么吧?陪太子读书?是指我们这些把人家当牛做马的使唤的太上皇吗?别忘了人家手底下可还有着杀手这种东西——如果他想的话,随便僱佣些人也不是不行吧? 群里沉默了一会,然后一下子炸了。 小野五一郎关掉手机,不再理会群里的消息。 人总要活回自己吧? 如果下次还能见到他的话,和他道歉吧。 【 吃过了早餐,纲吉上楼去处理今天的文件。 正是季度汇总的时候,各个部门都发来了最近各种行动的汇总。 「最近大家的工作做的都很不错。」画面一转,纲吉已经处理好了大部分文件,「这个月都加奖金吧,按惯例就好。」 「是,殿下。」巴吉尔点头道,「瓦利安那边……」 「也照旧发过去。」纲吉接着翻开下一份文件,冷哼一声,「说了扣两个月奖金,上个月已经结束了。」 巴吉尔欲言又止。 可是,殿下,我们的奖金都是按季度发放的。 照您这按月份算的说法——过去的两个月,他们根本就没有发过奖金啊! 这个月发的奖金就算这个月的是吧。 全额打过去,懂了。 「boss,钱已经打过来了。」玛蒙看着银行卡里的流水记录,满意的笑容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哼,还算不错。」坐在沙发上的xanxus站起身,转身上楼,话语里满满的都是漠不关心的淡然。 也不知道是谁特意下来等着——如果十代没有把钱打过来的话,瓦利安就该全员出动去找彭格列要说法了。 虽然现在瓦利安名义上依然只听命于九代,但实话说,十代送过来的任务,也没见xanxus什么时候拒绝过。 啧,xanxus果然也怕那小鬼哭吧? 这事要讲起来,要追究的时间可就堪称久远了。 那时候,纲吉还没上位呢,继承人仪式才刚举办没多久,纲吉就被打包送给了瓦利安。 至于纲吉哭哭的黑歷史—— 包括且不限于被辣酱辣哭,被绊倒摔在台阶上疼哭,看见xanxus中弹以为对方要挂了吓哭…… 现在瓦利安还有一整本小首领哭哭合集呢。 据说这本集子在彭格列内部已经炒出了天价——好像还有不少同盟家族的成员参与了进来。 但很可惜,就算玛蒙再怎么「缺钱」,也并没有把它卖掉的想法。 也许也不是没有。 但是总而言之,到现在,它还被放在地下的珍藏室里,挂了好几把锁。 玛蒙自己的帐户上还额外收到了一笔小首领打过来的个人奖金,满意的再数了一遍自己充盈的小金库,玛蒙愉快的决定拿下一套自己早就看好了的原石——金橙色,一看就很适合小首领。 他的生日快到了嘛。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其实都在暗戳戳的准备礼物。 纲吉本人则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上午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下午的时间倒是有些空余,白兰和尤尼约了他去蒙雷阿莱大教堂,得早点过去呢。 午餐显然更加丰盛,厨师长几乎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务必让纲吉提起食慾—— 纲吉本来就准备稍微多吃一点,至少让自己看上去食量正常一些。 一起过来用餐的还有山本武和库洛姆,狱寺最近在忙一个项目,不然他必然每天饭点都要按时就位来陪十代目吃饭。 狱寺不忙的时候,近侍的工作都是他和巴吉尔一人一半的。 山本武大大咧咧的挑了一碗拉面给纲吉,又用盘子拿了几个寿司。 「听厨师长说,阿纲最近没什么胃口啊。」山本武把盘子往纲吉那边推了推,「刚好我今天比较空闲,这是我亲手做的,阿纲可以试试看,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纲吉就着山本武托着盘子的手,挑了一个塞进嘴巴,还不忘对山本武举起大拇指,「非常好吃!山本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很好!」 山本武都笑容更灿烂了些。 看着纲吉把一整盘寿司都吃掉,山本武和厨师长都肉眼可见的更开心了。 「味道很棒。」库洛姆也给出了反馈,寿司并不大,比瘦弱的女孩子的手腕还要细一些,切成不算厚的小块,是恰好可以入口的程度。 三个并不多,纲吉想要再拿,却被山本武不容置疑的挪走盘子,「不能吃多哦,阿纲很久没有好好吃饭,小心积食。」 也没有很久啦。 纲吉苦笑着揉揉眉头,还是太不小心了啊。 「其实只有两天……那我把这碗面吃掉好了。」纲吉挪了挪装着面条的小碗,鼓了鼓侧脸,轻笑着说道。 第92页 多年的教养和里包恩的耳濡目染早就浸润进了他的骨子里,哪怕是刚刚放松的和山本武互动,就着他的手吃东西,纲吉的姿态也一点不丑陋,反而有一种小王子般的理所当然。 像小太阳一样呢,阿纲。 】 第47章 「话说,阿纲最近也不怎么好好吃饭呢。」山本武坐在树下,随手抄起一杯清茶,「是因为没胃口吗?」 「并没有哦。」纲吉摇了摇头,他们现在正坐在树下,茶点也都被摆在了草地上,这是花园里最大的一棵树,周围还有个各色花朵盛放,衬得少年如同花朵中的精灵一般,「只是正常食量,倒是山本和狱寺,最近的饮食都不太规律。」 「我已经拜託了你们的助手,他们会按时提醒你们吃饭的。」纲吉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和你们一起用餐的话,我也会很开心哦。」 「我明白了!」狱寺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脸都有些发红,「我一定会每天都陪着十代目吃饭的!」 「那就先感谢狱寺啦。」纲吉笑容温和,一旁的里包恩却敏锐的察觉了些许的不对劲。 纲吉的笑容,和以往不太一样。 慈悲,怜爱。 似乎一切形容神明的字词,都可以放在他身上。 只是一瞬间的不同,纲吉很快就把这些掩盖了过去。 「说起来,很久没有吃到山本的寿司了呢。」纲吉轻声道,「不如,我们今晚一起去看烟花吧?」 「我们一起去。」 烟花当然不是问题。 别说放真烟花了,以彭格列的财力,把直升机当烟花放都没问题。 纲吉既然如此吩咐,那今晚就是西西里最大的烟花秀。 「想吃金苹糖。」纲吉看向远方,「和大家一起捞金鱼,分享一份章鱼小丸子。」 纲吉的目光悠远,像极了久远的怀念,而非现在的期待。 「都会有的。」里包恩按了按帽檐,「都会有的。」 拿着并盛町那条街的图纸,彭格列施工队悄无声息的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改装。 几乎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为了他们的小首领的愿望—— 纲吉总是很少提出什么要求的。 就像现在。 「不过,有烟花就够了。」纲吉收回那些久远的思绪,「能和大家一起看烟花,已经很好了。」 「西西里也很美丽,所以,不用为了我打扰他们的生活。」纲吉几乎是精准的预判了彭格列众人的行动,「记得给人家老奶奶赔偿啊,动人家的祖传的屋子什么的,怎么想都很过分呢。」 是啊,很过分呢。 纲吉,你又怎么知道,第一个准备施工的屋子,属于一位老太太? 被紧急叫停了工作,施工队还不忘把刚拆下来的瓷片给人家原封不动的装回去,赶来的巴吉尔给了老奶奶一大笔赔偿,又朝对方鞠躬道歉。 老奶奶倒是乐呵呵的让他们起来,「小伙子们都挺用心的,说明天就给我照原样装回去——你们彭格列做了这么多事,我们都看在眼里,哪有不信你们的……」 老奶奶极力推拒赔偿款,迫不得已,巴吉尔干脆把老太太房子里不能使的老家电全部一键换新,还给人家打扫了屋子解决了生活问题才走。 纲吉点了两下手机,把心神放回面前的伙伴们身上。 「唉!说了不要不要,这都没拆两片瓦——怎么还是给打过来了……」 【 说好了下午一起去教堂,纲吉自然会准时出发。 虽说三位大空手头的工作都不少,但出来陪朋友玩的时间还是有的。 特意把文件都留在上午处理完,纲吉和山本武以及库洛姆吃完饭便去了车库。 说是车库,其实各种类型的车都有,其中不乏号称限量绝版的车子,甚至还有不少可以被称之为「老古董」的珍贵古董车型。 这些车子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摆在那里,虽然一看就有人维护,但总让人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它们恐怕都没有被使用过几次吧? 纲吉一路目不斜视的路过那些豪车,径直走向放在里侧的机车。 在海湾那里,他还有另一个「车库」。 纲吉其实蛮喜欢这些奇特的交通工具都,为了投其所好,这些车子里面有不少都是别人送的,港湾里停着的切罗号就是结果之一。 来自于某个国际船业大亨,据说还是特意定做的款式——可那也架不住它是一艘实打实的游轮。 对方说什么也要塞给他——实际上,纲吉和大部分人的关系都不错,得益于他那几乎点满的社交属性,再加上彭格列在里世界特殊的地位,只要他想,他绝不会被拒之门外。 但是,自游轮事件之后,纲吉就在朋友们面前收敛了自己这些挺「烧钱」的喜好。 朋友们的心意当然很好,想要送他喜欢的东西也没有问题,可是破费太过,反倒让他觉得良心不安。 于是,那位大亨在几个月的时间里,狂揽了十几个超级订单,堪称赚的盆满锅满。 其他人当然也眼红,一时间甚至掀起了给彭格列送礼的热浪——可是无论再送什么,彭格列都只是回礼,没有再如同当初一样给予什么远超预期的回报。 ——里包恩听闻这件事后,特意从北美飞回来,狠狠的训了一顿纲吉。 第93页 那都是他还在学习如何做一个领导者的时候做的一些……微不足道的错事。 解决办法当然也很简单,不过是公开还礼了几次,送上等价值的物品后,那些送礼的风潮一下子就消散了。 「你最好正视你自己的价值。」里包恩坐在沙发上,把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纲吉训的头都抬不起来 「他们贴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 「你是彭格列的首领,里世界的教父,你只要站在那里,所带来的价值就远超你的想像。」里包恩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 「你说你并没有特意让别人给阿里克船业送订单,但当你选择让他们来运送一部分彭格列的商品之后,本身就表明了你的态度。」 「我知道了,里包恩。」年轻的教父抬起头来,那时候,他不过十六岁,「我会做的更好的。」 里包恩站起身来,示意他跟上,「北美没有什有意思的东西,不过他们的印第安人传统工艺品倒是别具一格……」 纲吉顿时展颜,透着些被宠出来的狡黠,「唔,我也想要呢,里包恩——」 回忆逐渐远去,纲吉跨上机车,离这里最近的墙壁自动收进两边,供车辆行驶的踏步板也被放下。 戴好头盔,纲吉骑在这辆比他还要大的多的摩托上,俯身冲出庄园。 跟随着他的视角,直到十分钟后,彭格列的大门才算看得见。 因为并不只是首领在这里起居生活,守护者们所统率的部门以及门外顾问等其他部门也都在彭格列总部有一席之地,虽然并不意味着这就是他们主要的办公地点,但只是这些人加在一起,彭格列的占地面积就绝对不小。 再加上绿化等等设施,围绕这古老的彭格列城堡,彭格列不断扩建。 纲吉今天选择的车子是很漂亮的红色,如同流火一样飞出——整个彭格列里,只有纲吉会这样直接骑车出来,守护者们偶尔也会陪纲吉一起,但这种情况很少。 听到机车的声音,路过的员工纷纷让路,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自家的小首领—— 流线型的车子起步速度很不错,当然,剎车也很不错。 眼角瞥见了卖花的小姑娘,看着女孩手中的一大把太阳菊,纲吉毫不犹豫的停下了车。 摘下头盔,长发在阳光下似乎也要变成光的模样,纲吉对小姑娘笑了笑,干脆的买下了所有的花。 虽然有关爱情的话语好像并不适合这个场景,但是——去教堂的话,趁着阳光正好,带上一束不是最合适的事情吗? 小姑娘麻利的收了钱,把太阳菊包好,笑着对纲吉说,「先生,我送您个篮子吧?固定在车的后面,或者放在车前。」 「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好。」纲吉也不推辞,这些花如果拿在手里,肯定会对骑车造成影响——谨守交规的乖宝宝纲吉本来准备去旁边的便利店随便买个塑胶袋来着。 重视,但不完全重视。 「多谢你。」 小女孩拿出一个不算大的草编篮,太阳菊放在里面,因为太多,又调皮的跑出来些许花瓣,像极了热烈而温暖的阳光。 「太阳菊很衬您。」小姑娘称赞道,「您和太阳菊一样呢,很安心和……」 小姑娘又认真想了半天形容词,还是没想出来,有些挫败的低下头,「明天上学的时候,要问问老师……」 纲吉失笑,摸了摸女孩的头,抽出一只太阳菊,递到小姑娘面前,「送给你,可爱又美丽的女士。」 小姑娘愣愣的接过花,青年戴好头盔,花篮被安放在后座,如同一阵风的到来那般,又离去了。 第一次被称为女士呢。 还有,他真好看。 看脸的小姑娘默默红了脸,低头看过去,那朵太阳菊的中间,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太阳菊形状的银色项鍊。 中间的黄色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想起刚刚青年的话。 「谢谢你的花篮,要好好长大哦,像太阳菊一样,我的小女士。」 】 彭格列简直大到超乎想像。 且不说那些名车古董,就是纲吉回忆中的那艘游轮,恐怕他们一辈子都登不上去。 翻看着群里叫嚷着再举办一次同学聚会的信息,小野五一郎正在向风纪财团投简歷。 比起当初懦弱柔软的孩子,如同阳光一样的纲吉逐渐代替了所有人心中的印象。 义大利的浪漫也在他身体里浸润发芽。 群里的傢伙还在叫嚣,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人,他们甚至开始攀扯被拉进群聊的京子和黑川花。 叮咚。 最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在意那枚黄钻,明明义大利的街头风景和小姑娘的花朵比它好看的多,不是吗? 来自……笹川京子。 第48章 群里顿时寂静无声。 笹川京子把手机丢到一边,嘆了口气。 以她的敏锐与智慧,她也多多少少猜得到,自己的哥哥和高中的朋友们,都在做些什么。 但是,她也相信纲吉,相信自己的朋友们。 京子想了想,从柔软的床上翻下来,床底有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明信片。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纲吉。 第94页 京子看着那厚厚的一沓明信片,笑容温柔。 其实,这些真心,才是千金不换的东西。 而那边,小野五一郎等到了一份面试通知。 ——说的好听罢了,我记得那废柴纲还过你吧?怎么也没给你送些好东西? ——随手都能给一个卖花的那么大一颗钻石,别告诉我们,你反而什么都没有吧? ——哎哎哎,别这么说嘛,人家现在要什么美人没有,哪里还看得上小地方出来的「班花」啊! 似乎是找到了倾泻恶意的靶子,不堪入目的话语隔着网络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平庸最可怕的恶,就是在遇到那些本应高尚的东西时,让她和他们一起堕落。 只有你和我们一样,你才能得到接纳。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杀死的究竟是谁呢? 京子有些愣神的看着这些在记忆里都对自己笑脸相迎的同学们倾吐着这些恶臭的话语。 曾经的滤镜和记忆的美化统统消失之后,就剩下最赤裸裸的……骯脏。 京子甚至觉得可笑了。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东西,往地上丢一枚硬币都要马上趴下去捡吧?等你们先学会给穷苦之人布施再来冲着人家摇尾乞怜吧! 说完这句话,小野五一郎毫不犹豫的退出了群聊。 京子轻笑一声,干脆利落的也退出了群聊。 一群类人物种罢了。 就像小野说的那样,不过是一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傢伙,没必要多搭理。 他们也就只敢隔着网线无能狂怒了。 顺手给小野五一郎发去好友申请,京子的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京子警惕的从猫眼看过去,是两个高壮的八尺大汉,肌肉鼓鼓囊囊却依旧假模假样的套了件快递员的衣服——再往前看,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那是经常给她送快递的卡叔。 京子有几分犹豫。 门外的人似乎察觉到了。 「京子小姐,我们是来给您送东西的。」卡叔开口道,「这也是……那位先生的吩咐。」 京子终于放下心来,打开了房门。 两个壮汉拖着好几个大箱子,放在客厅的地上,其中一个低声问她,「京子小姐,需要我们为您整理一下吗?」 京子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对于一个独身女性来说,家里进入这么多陌生人,本身就是对她那根警觉的神经的疯狂挑衅。 两个壮汉也没有强求,立刻离开了。 卡叔走出门,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对京子说道,「如果您有任何需求,拨打这个电话就好。」 卡叔递过去一张名片,白金色的烫金底,上面只有一行数字。 关上门,京子还没来得及疑惑,就收到了来自纲吉的简讯。 【to:京子 这些都是我觉得很适合你的东西,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送给你,现在应该可以了。还请不要推辞,京子小姐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隐瞒这么长时间真的非常抱歉。 以及,周围有彭格列的分部,如果遇到了任何不方便解决的事情,比如换灯泡修水管之类的,都可以交给他们哦。 】 京子不由得失笑,原来她如此安稳的生活,也早就有彭格列在其后保驾护航。 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盒子,随手捡起一个,上面的标记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京子拍了张照片发给黑川花,问她是不是她们在哪里见过这个标记。 「你也收到了吗?我也有一箱!」黑川花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我的天哪,我刚刚还在打电话问送东西来的傢伙能不能把它们都给送回去……」 「那一箱别说买房了,一栋大厦都不在话下吧?」黑川花吐槽道,「刚刚那个标记是有名的奢饰品店哦,之前我们想买他们家的那个毛球挂件来着。」 京子想起来了。 那个毛绒挂件要三万八。 美元。 纵使很喜欢,她到底还是没买。 「我查了一下,这些东西就算拆箱也不妨碍退货,所以我——哇!京子!是那个毛绒挂件!」黑川花惊叫一声,「居,居然连这个也注意到了吗?」 京子闻言,也打开手上的盒子,猜测会不会是一样的毛绒挂件—— 蓝色的宝石映入眼帘。 那是几乎耀眼到夺目的美丽。 京子手机都掉在地上了。 「餵?京子?还在听吗?我有点想要这个毛绒挂件哎……」 颤颤巍巍的拿起手机,拍照识别。 阿忒斯之泪。 拍卖价成交价,一个亿。 还是美元。 京子人都傻了。 最上面的都这么,这么…… 「花!我先去问问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拿回去!」京子连忙挂断电话,对着那个留下来的号码拨了回去。 对方接通的很快,但听了她的来意后,对方却为难的说道,「那些都是先生的心意,比起拒绝,先生应该更想让他的朋友们接受这些吧?」 「对于先生来说,这些并不算什么。」电话那头的卡叔轻声安抚慌乱的少女,「这些也并非一次性採购而来,只是积累了很久罢了,先生说了,这是补偿给几位小姐的礼物。」 第95页 「相信我,其实只有那一件比较贵而已,剩下的都是普通的礼物。」卡叔的声音满是笑意,「阿忒斯之泪,本来是先生准备送给您的成人礼物。」 听着对面的安抚,京子逐渐平静了下来,知道想通过卡叔退货只怕是没戏,便先将那串项鍊塞了回去。 挂断了电话,京子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拆开了第二个盒子。 两个箱子看着很大,但实际上没有多少东西。 得益于奢侈品一贯的过度包装,剩余的物品拆完加起来也没有那一串项鍊高。 这就是「普通的礼物」吗? 京子嘆了口气,把它们一件一件的装回去。 总不能就这么接受了这些过分昂贵的礼物。 京子明明已经平静,却不知为何又起了些慌乱。 纲吉……为什么要突然送自己这么多礼物? 只是因为天幕放出了那枚黄钻吗? 京子皱紧了眉头,却依然没有什么头绪。 【 「抱歉,我来迟了。」机车穿过一条满是各色花朵的小径,眼前豁然开朗,正是教堂的正门。 停好车子,拿起被固定在车后侧的花篮,纲吉一眼就看见了尤尼和白兰。 「吶。」他抽出两束花,递给两人,「祝我们拥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我们当然会拥有一整天的好心情!」白兰接过花朵,「太阳菊嘛?我可以以为,这是小纲吉在向我求爱吗?」 「那么,我郑重都宣布,你成功了!」白兰没等纲吉说话,便一把将纲吉抱进了怀里。 「白兰,放开啦。」被拉的一个踉跄,被埋在怀里的纲吉声音有些发闷,自从他们越来越熟,现在的纲吉已经完全免疫了白兰这些过于暧昧的话语,「明明知道的嘛,只是单纯的祝福哦。」 太阳菊明明是义大利的国花来着。 白兰不满的戳了戳纲吉都侧脸,又被最小但稳重的尤尼拽住,「好啦,不是说要去逛教堂吗?」 两只大人被小小的女孩拉着往前走,看上去可爱又好笑。 「啊,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白兰大声哔哔,被一旁的尤尼按住,又不好意思的对旁边虎视眈眈的牧师笑了笑。 这种事情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说啊! 「如果想看天使的话,不如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如何?」白兰坐起身子,「在这个教堂的话,连和小纲吉宣誓结婚都没有感觉了呢。」 「啊不是不想和小纲吉结婚的意思,只是这里不够完美嘛。」白兰还想大声哔哔,就被纲吉带着核蔼的微笑物理禁言。 「好嘛好嘛,不说了。」捂着头上的大包,白兰装出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哦,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 「天使这种东西,我也有翅膀啊——」看着尤尼也越发核蔼的微笑,白兰自觉噤声。 哎呀,当初,他也不是故意的嘛。 现在他可是好人白花花! 最终还是去了那个白兰说的,「很有感觉的教堂」。 已经是很破旧的装扮了,天使身上也染上了些许斑驳,绿色的青苔也已经攀上了柱子,留在了座椅上——怎么看都不是有人的地方啊。 真是难为白兰能找到这种地方。 「吶,是不是很有感觉?」白兰超级骄傲的指着前面的雕塑,只见十二翼的天使交叠双臂,虔诚的低下头,似乎是在祷告,又好像是在……怜爱的倾听着世间的一切愿望。 又或者,是在背负着众生,被禁锢在这里……赎罪呢? 纲吉的脑袋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这个想法。 纲吉竟然觉得,它在看着他。 它在注视着他。 他听到了唱诗班的颂歌。 ——你也在,聆听吗? 千万种声音突然就那么钻进了他的脑袋中。 吾主啊,吾神啊—— 请我们。 奇怪的触动拨弄着心弦,纲吉觉得自己在流泪——但伸手触摸,却只觉得一片干涩。 他不受控制的,向祂走去。 他似乎和那座高大的天使像一般高了——那是一个……触手可及的高度。 犹如被蛊惑那样,他伸出了手。 天使在笑。 】 第49章 【 纲吉的手终于还是落了下去。 天使的笑容更大了些,几乎要咧到耳根去。 它的眼睛中似乎有着些什么东西。 纲吉懵懂的看过去。 血。 那是无尽的血光。 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痛苦翻滚,它们挣扎中扭曲着,似乎是饿极了一般朝他扑过来。 纲吉没有后退。 血肉温热的触感就那么粘了上来,他甚至感受得到它们的搏动,就好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一般。 那些血肉也在天使神像的石膏外壳下鼓动。 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这些苍白的东西全都挣脱,变成真正的血肉之躯。 ——天使要走向人间。 那些青苔与树木,似乎也都变作了阴森跳动的肉块,在蠕动着向他……朝圣。 手……挪不开了…… 纲吉茫然的看着这一片血红的天地。 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他。 冷。 好冷啊。 纲吉呜咽着抱紧自己,却在下一秒被那些无形的,不可名状的东西拥入怀中。 第96页 祂在。 祂在。 祂无处不在。 纲吉迷茫的向后倒去,却被一双手稳稳的拖住,而那天使神像,似乎也倾倒了下来,依旧与他手贴着手。 倾斜的天使神像,只看得到它那几乎要把整张脸都从中间扯开的笑容,眼睛里血色瀰漫。 「成神……成神!」 嘶哑的嗓音在耳膜之中迴荡,几乎要钻进脑子里去,刻在灵魂上—— 他听到什么东西在咯咯的笑。 「来呀,来看呀——」 「皮囊之下是什么呀,血肉之下是什么呀,来看哪——」 少女的声音轻巧,又在下一秒变作低哑的声调,诱惑着人把它的面纱摘下。 纲吉突然想要落泪。 他把手伸向自己。 第一层是皮。 血红色就那么铺了满地,血似乎流尽了,那便是第二层。 黄色的脂肪,还有肌肉的纹理。 一切都清晰可见。 并不痛呢。 他的身体抽搐,就好像那些翻滚跳动着的肉块一样。 哈,哈—— 我们,我们一样了!我们一直都一样啊! 我从未离开。 有诡异的呢喃在脑子里低语,听不清是什么,也看不到真相。 纲吉把手伸进自己的骨缝之中。 那里,有一颗心在跳动。 鲜红色的,扑通扑通。 这时候啊,他只觉得,自己就是那座神像了。 小时候,母亲给他讲故事。 王子让小燕子啄去他的羽衣,扯掉他的皮肤,再挖走他的眼睛。 人们杂碎了他的身躯,只留下一颗心在火焰里烧灼不灭。 只……留下一颗心。 我见不到人间。 纲吉突然笑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血肉中生长。 哀嚎都来自于骨体,痛苦都源自于血肉。 他笑,祂们也笑。 连着那些肉块触鬚,都一同舞动起来。 不可名状的秘语还在歌颂。 我主,我主啊—— 我们应该歌唱。 我们应该跳舞。 「纲吉!纲吉!」遥远的彼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唿唤着谁。 「纲吉!!!」 纲吉勐的倒抽一口气,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息。 另一只手不由得捂住心口,从那玄妙的状态中退出,只觉得自己连唿吸都停滞可许久一般,肺叶里的空气少得可怜。 纲吉忍不住呛咳出声,眼角的泪珠再也稳不住,滚滚而下。 「小纲吉,你还好吗?」白兰担忧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纲吉环顾四周,这里依旧是那个教堂,青苔和树枝,神像与交叠的双手,一切似乎都是原来的样子。 没有,任何,改变。 纲吉勉强对白兰笑笑,问他,「过了多久了?」 他们现在正坐在教堂的椅子上,应该是白兰勉强收拾出来的,不算多干净,但比旁边的那些座位要干净不少。 「两分钟。」白兰摸了摸纲吉的额头,「刚进来,小纲吉就晕过去了——彭格列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压榨人了,小纲吉,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呀,活少钱多哦~」 纲吉不由得有些失笑。 「还是不了,不然彭格列得跑过来找你算帐。」 玩笑的话语似乎让氛围轻松了些许。 「纲吉,你刚刚停止了唿吸。」尤尼严肃的看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纲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唱诗班的声音。 纲吉皱起眉头。 示意两人安静一点,纲吉轻声问道,「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两人屏息凝神,果然,那唱诗声越来越大。 有人来了。 白兰勐的回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门口,它被风吹开一条缝隙。 有人坐在他们身边。 唱诗的声音齐齐整整,神圣又诡异。 天使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青苔,树枝,都没了。 有礼拜和人来往的声音。 它们正在逐渐嘈杂。 「此地不宜久留。」白兰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密不可闻,「我们得快点走。」 尤尼也警惕了起来,几人几乎是同步站起身,说说笑笑的向门口走去。 迟了。 马上要踏出门口,一名修女却站在了他们身前,精准的伸手拦住了他们。 「几位还没有做礼拜呢。」 「请回吧。」 三人目不斜视的接着向前走。 「请回吧。」 三人穿过修女的身体。 「请回吧!」 外面的来路已然变作规整的大道,不知名的花朵在风中摇曳,金色中透着些许微红。 晴空万里。 绿叶也沙沙的动起来。 「请回请回请回请回——」 万千张口在同一时间发声,震盪着,挑动着,几乎要把两人的脑膜都穿透。 尤尼强忍疼痛,依旧向前迈步。 突然,只觉得身体腾空而起。 转头一看,是纲吉。 纲吉和白兰对视一眼。 前面……没有路了。 白兰微微眯起了眼睛,「吶,小纲吉,我把这里烧光的话,也没关系吧?」 「这是虚幻的东西。」纲吉低声道,「我们接触不到它们,贸然下手,有可能变成在大街上纵火伤人。」 第97页 他们现在根本没办法确定自己在哪里。 真的,假的,什么都交缠在一起了。 「幻境也定然有破局之法。」尤尼总算好了些,低声道,「我们刚刚不应该离开的。」 至少刚刚,他们能确定那是真的教堂。 「还有,我没有感受到任何幻术的气息。」 「那我们要回去吗?」白兰看向纲吉,「那个拦着我们的女人说,要做完礼拜。」 纲吉揉了揉眉心,他莫名的,觉得这些应该—— 纲吉盯着一朵花看。 红色逐渐扩大,吞噬了那点金色,尖利的牙齿在花心张合,仿佛下一刻就要择人而噬。 似乎还在提示他那个荒诞的短梦。 血肉与跳动的心脏。 唱诗声,两次唱诗声! 不知为何,纲吉总是觉得,这两次压根不是一个东西。 第一次,只有自己进入幻境,第二次,他们三个人都进入了幻境。 总不能是先实验一次吧? 「你们,还记得进来的时候,那个大堂上的天使吗?」纲吉轻声问道。 「天使?什么天使?」白兰和尤尼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困惑。 「怎么会!」纲吉茫然的看着两人,「不是,不是白兰说这里有很好看的天使像吗?」 所以他们才会来这里啊! 「不是小纲吉说这里有一个很有意境的教堂吗?」 「是白兰说这里有个很有意思的教堂。」尤尼也惊讶的看向了白兰,「我们的记忆,出问题了?」 纲吉皱起眉头。 三人现在都还算冷静,毕竟也是大势力的首领,见过的世面可不止这些。 再精妙的幻术也有弱点。 「天使像?」白兰和尤尼都抓住了这一点,「我们进来的时候,那里只有一个圣母像。」 其实……那种天使像,很少有教堂会特意树在那里。 一般的教堂就算有天使像,也大多是小孩子的模样。 这不符合常理。 「我大概知道了。」纲吉嘆了口气。 「我们回去。」 那座天使像,是特意为自己而来的。 第一次唱诗声,是那些鬼东西试图把他们拉入幻境,但被天使像给……截胡了。 所以,第一次的唱诗声是缥缈遥远的。而第二次,他们听到的是越来越大的,整整齐齐的唱诗声。 他明白了。 天使所见的人间,便是炼狱。 如果我身入炼狱,便可度人间。 地面开裂,血肉与青筋鼓动着,将那些伪装的假面骑士撕开。 金色的花朵鲜红,张开血盆大口。 高悬的太阳染上不妙的暗红,有浅红色的云朵在它身边漂浮,像极了血雾炸开的模样。 似乎一瞬间,什么都变了。 回去的路比走出来的时候更艰难些。 黏腻的血肉与鞋底相触,发出一阵咕叽咕叽的声音,听的人直犯噁心。 门口早就没了修女的身影。 能让他们在外面待这么久,想必这东西也对他投鼠忌器,但又实在馋白兰和尤尼,才铤而走险,妄想矇混过关。 「别怕。」纲吉轻声道,因为白兰和尤尼本身就是最特殊的,这些东西能被他们看到也很正常。 但看到白兰和尤尼疑惑的目光,纲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可避免涌上了些复杂。 所有人都只会看见天使的圣洁与拯救他人的慈悲。 但是,天使眼中的世界,又有谁能与祂同享这些喜怒哀乐呢? 我以我身,入尘泥。 有什么人,拥抱了他。 祂无处不在。 纲吉微微一笑,踏着那条血路,走向已然变得阴森恐怖的教堂。 血肉的地狱里,不可名状的存在包围着少年,守卫着他的一切。 纲吉透过那些血红的肉块,看到了教堂里的一切。 「我们离开的刚刚好。」纲吉揉了揉身边尤尼的头,「如果做了礼拜,那才是真的糟糕了。」 教堂的地下室里,堆满了人类的骨头。 尤尼抬头看向纲吉,圣洁的羽翼在他身后张开,无悲无喜的双目凝视着面前美丽的教堂——就像他才是主人一样。 天使的十二翼张开,斑驳的色彩重新被填涂,唱诗班的声音戛然而止。 虚假的华丽崩溃。 】 第50章 外面观看的人也快要崩溃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朋友相见,也是很正常的游览——怎么突然就切换到恐怖频道了? 虽然天幕本来就很不科学。 但是,这个东西,似乎,确实,有点超乎人类的想像力了。 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断了。 画面瞬间切走。 只是一瞬间的画面,却让人毛骨悚然。 流着血泪的天使,肉块,触鬚,眼睛,血红色…… 直到脑仁都开始发疼,眼前阵阵的发晕,周围的一切似乎模煳起来,又似乎也变成了跳动的肉块—— 别,不…… 似乎,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我们活在虚假的幻象中,享受着荒诞的欢愉—— 只有来自天堂的十二翼天使看清了……万物的真实。 【不要回想。】 机械的提示音响起。 第98页 004号开口说话了? 【记忆模煳已开启。】 【抱歉。】 脑海中的画面逐渐模煳,就算努力回想,也只能想起索然无味的图片。 还透着一股ai作画的粗劣——一看就没花钱。 那股惶惶然的冲击力与真实感似乎全都消失了。 渐渐的,连那点记忆也消失了。 比起那些不能被探究的东西,显然,似乎有着自我思维的004才更为值得探究。1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只在意天上那个东西。 「阿纲!」 「十代目!」 「蠢纲!」 几声唿唤同时响起。 里包恩罕见的黑了脸——自从纲吉对于彭格列的事物越来越熟练,已经确确实实成长为了可靠的教父之后,里包恩就很少再像小时候那样叫他,除非是在一些私下的场合。 「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里包恩手中的列恩变成枪械,抵在纲吉的胸前。 「什么叫做,你走向地狱?」 啊呀。 糟糕了呢。 纲吉无奈的笑了笑。 「只是观影而已啦,我没事的。」纲吉对他们眨眨眼,那双棕色的眸子里依旧盛满了温柔,像初升的太阳一样。 光辉倒映在他眼中。 「再说了,成为天使,也没什么不好吧?」纲吉摸了摸鼻子,「当然,目前暂且没有事啦,我保证哦。」 里包恩审视的目光一扫而过,顶级的杀手可不会信一面之词。 尽管这个人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弟子,他们如此的相似,如此的熟悉彼此,如此的……懂得欺骗彼此。 你刚刚在摸鼻根,以遮挡下半张脸的方式,用最纯粹的眼睛看人,以此来达成「我很真诚」的目标。 这是你取信于我的方式之一。 你输了,蠢纲。 里包恩看向纲吉,「告诉我,我手下有什么?」 纲吉脸色一僵。 血色早就瀰漫了出去,如今,他们正在祂的躯体上生活。 看不到的话,也好。 「是苹果。」纲吉嘆了口气,「别闹了,里包恩。」 里包恩把苹果放进嘴巴里咬了一口,「里面有什么?」 「那里什么也没有。」纲吉嘆了口气,「别闹,能放在这里的苹果里面怎么可能有东西。」 「蠢纲,说实话。」里包恩把苹果丢出去,他把手举起来,上面是一只……虫子。 「你还看得清我们的脸吗?沢田纲吉。」 纲吉微微垂眸。 血肉在大地上鼓动,树枝是扭曲的触手,拱卫在他身侧,鲜花张开血盆大口,草地变作毛髮,血管在跳动,给一片血红中带上不详的青灰。 纲吉抬头看向远方。 已经是晚霞漫天了,星星们在霞光之下悄悄的闪烁,用着微不可查的光亮,悄悄准备好铺满整个世界。 它们……已经要变成眼睛了。 祂的眼睛。 纲吉低低的笑出声来。 「幻术的话,没有办法欺骗我哦。」纲吉勾勾手指,被丢出去的苹果飘了回来,「吶,什么都没有。」 苹果的咬痕干干净净,反倒是里包恩手上的虫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幻术。 但是,没有人因此松口气。 因为……苹果自己飘了回来。 里包恩皱起眉头。 三次试探,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蠢纲,放手。」 苹果啪的掉在了地上。 「哎呀,暴露了呢。」纲吉歪了歪头,故作无辜,藏在他身侧的触手不安的缩了缩,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踌躇着又不敢再去碰那颗苹果。 其实啊,那个苹果,不管落在了哪里,都会好好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谁让这片土地的主人在这里呢? 神明说,它应该在这里。 那么,它就只能在这里。 里包恩的猜测被一次又一次证实。 很难说纲吉是不是发现了已经没法瞒下去,所以才摆烂了一样的当着他们的面飘苹果。 「我们晚上,一起去看烟花吧?」纲吉跪坐在地上,再次抬头,晚霞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那里的一片干净的星空——它们稍微浅淡的铺在浅灰蓝的天空上。 如同隔了一层纱一般,朦朦胧胧又清晰可见。 趁它……还没有被血色浸染的时候。 所以啊,不管是日本还是义大利,在哪里都没有区别的。 都是血红色的一片。 而且,他不能离开这片土地。 祂将漫步于祂的国。 「好。」山本武跟着他一起看向天空,一片冷淡的颜色让人忍不住伤心起来,「我们去看烟花。」 有什么烟花,能比得过你眼底的星辰万千呢? 哪怕你再也看不到。 「阿纲,你还能认出我吗?」山本武拉起纲吉的手,把它放在自己脸上,「阿纲可要记住了——啊,果然还是我一直陪在阿纲身边比较好吧?」 纲吉哑然失笑。 「我看得见的。」纲吉嘆了口气,再次强调,「我真的看得见的。」 「你们还没有被欲望扭曲。」 纲吉没有收回手,他环视着周围的伙伴们,很高兴看到他们还是肢体健全的模样。 天使眼中的地狱,来自于人的欲望啊。 第99页 这些事物的扭曲,也都来自于人施加在上面的期待与欲望。 「就算看不见,我也能通过不同的能量标记认出你们的。」 纲吉眨眨眼,让他们别担心。 「蠢纲。」里包恩一脚把山本武和要凑过来效仿的傢伙们统统踹飞,「刚刚是怎么回事。」 你既然说那是欲望扭曲而来的东西,又为什么能驱使他们? 「里包恩。」纲吉对自己老师的敏锐总是甘拜下风,「或许……是因为天使,才是被扭曲的最深的那个吧。」 世间的一切愿望,都流向神明。 【 随着唱诗声的消失,整个世界都开始崩溃。 在纲吉的眼中,虚假的繁华消失,底下埋藏的是红到发黑的血块,浓重的恶臭味传来,几乎要把人熏吐。 纲吉忍不住皱起眉头,门口的那个修女也消失了,只留下一堆猩红散乱的肉块。 高大的教堂崩塌陷落,温和洁净的灯光座位是假的,外面的蓝天白云是假的,甚至……他们一开始进入的那个破败的教堂也是假的。 尤尼和白兰对视一眼,虚假彻底崩塌只后……这里是一片断壁残垣。 别说人烟了,连条路都没有。 三人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看样子,这里确实是真实的世界。 「尤尼。」白兰犹豫了一下,「你掐我一把?」 「嗷!」白兰差点疼的跳起来,「你还真掐啊……」 不只是掐,尤尼捏着白兰腰间的软肉狠狠的转了一圈。 很难说没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在里面。 两人的声音终于把纲吉从呆滞中唤醒。 刚刚的一切似乎只是个幻觉。 那么,我手边的灰色触鬚,又是什么东西呢? 纲吉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几人往山下走去。 此时,已经月上枝头。 纲吉努力让自己忽视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东西,却又实在没办法扛着心理压力碾过那些活生生,还会把触鬚伸到他面前说痛痛的枝条肉须。 纲吉勐的剎车。 前面的白兰和尤尼也停了下来,两人有些奇怪的回头,不知道纲吉为什么停了下来。 「刚刚,窜过去了只兔子。」纲吉勉强笑了笑,他下意识的隐瞒了这些事情,再次把车子打着火。 ——它们,它们就不能离车轮远点吗! 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那些东西,自动避开了他的车子。 纲吉总算下了山,那些东西似乎也全部消失了。 想起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东西疯狂用各种手段朝自己示好,纲吉只觉得……还挺可爱的。 我是不是完蛋了。 纲吉严肃的思考这个问题。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山。 高耸的天使像冲着他微笑,白净的脸上有数道裂纹,里面透出血红色的光,似乎还看得到血肉在鼓动。 祂的眼睛里藏着说不清的东西,却又清澈的一眼便看得到那个血红色的世界。 祂流下了一行血泪。 纲吉唿吸一窒。 「纲吉先生?」尤尼拉了拉他的衣摆,「你还好吗?」 「我没事。」纲吉对尤尼笑了笑,「我们先回去吧,这座山……明天再派人来调查好了。」 按理说,现在查才是最好的——毕竟如果真有什么败类幻术师,这点时间内,他们压根跑不了。 「我已经叫了铃兰过来。」白兰看向身后那座黑黝黝的山,「全副武装加莫斯卡,我还不信了,敢坑我们——」 「万事小心。」纲吉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只说出来这一句,「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不是幻术。」 那些,绝对不是幻术。 他甚至没有从那尊天使像身上感受到恶意。 但是,那些唱诗声……不妙的预感在疯狂警报,它们才是真正会威胁到人们的东西。 「你们还记得,前几天芥川寄来的信吗?」纲吉深吸一口气,「我感觉,那些奇怪的人,都在教堂里做了礼拜。」 】 第51章 【 最近那些行为举止奇怪的人,几人多少都有所听闻。 「芥川君的那封信,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吶。」白兰想起那封被纲吉严肃对待的信,「现在,那些被筛查出来的人都还在留观,根据报告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看上去身体没有问题,不代表他们精神没有问题。」纲吉嘆了口气,以密鲁菲奥雷家族的审讯能力,白兰未必就不知道这些人都做了些什么——白兰真正想问的,是自己。 「身为伥鬼,他们就是『教堂』无形的爪牙。」纲吉揉了揉眉心,「白兰,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的『游戏』。」 「小纲吉是在说……choice吗?」白兰立刻意识到了纲吉在说什么,「和choice一样,这里面是一个,专属于他们的领域,对吗?」 「是的。」纲吉神色严肃起来,密鲁菲奥雷的人员已经到了,像三位首领行过礼后便准备搜山,却被白兰挥挥手拦了下来。 「我们调查了这些人的行动轨迹,没有完全重合的点——」 「这些领域,是流动的。」尤尼接话了,「我们的担心是一样的。」 一个「教堂」就如此棘手,那这种流动的领域,又有多少个呢? 第100页 新的领域怎么出现,领域是否都会流动,领域挑选伥鬼的要求是什么,领域是否具有实际杀伤力……这些都是问题。 他们现在一无所知。 「我用火炎烧过了那些树枝,没有用。」白兰耸了耸肩,随口说出自己干过的好事,「我又换了打火机,也没用。」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刚他们在山上? 森林防火和消防安全知识白兰你是一点都没进脑子啊—— 趁着纲吉思考的时候偷偷搞这些,不愧是你啊白兰。 「至少证明物理手段和非物理手段都不太管用——我们要不找个驱魔师?」白兰兴致勃勃,「就像电影里的那样——」 「白兰。」尤尼嘆了口气,拉住他的衣角,「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少看一点吧。」 「它都已经能伪装成教堂了。」纲吉悠悠补刀,「或许,不科学的上帝手段也不太管用?」 「都试试看呗。」白兰一把把两个人抱进怀里,「哎呀太冷啦~」 两位大空无奈的安抚着这个最大只也最幼稚的同类。 「白兰说的对,是可以都试试。」纲吉的直觉告诉他大概率并没有什么用,但他依旧愿意尝试,「我们得确认它的位置。」 「记得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 两人都知道纲吉在说什么。 白兰叫来桔梗,将注意事项一一吩咐下去。 这件事来的突然,而且显然来者不善,处理不好便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作为里世界的庞然大物,又持有着世界基石的家族首领,他们必须做好应对。 「纲吉先生。」临近分别,尤尼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纲吉,「你……没有事吧?」 纲吉愣了一下,很快明白尤尼是在询问刚刚的事情,以两人的敏锐,说不定也察觉到了什么。 心思流转之间,纲吉笑着对尤尼摇了摇头,「放心,没有事的。」 「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纲吉深吸一口气,「你们有看到什么吗?比如……天使?」 「十二翼的天使,很漂亮。」尤尼认真道,「像花园里的雕塑一样。」 那天使像不就是雕塑—— 「我和小纲吉有同款翅膀!」白兰举手大声炫耀,「十二翼的话,躺进去一定会很舒服吧?」 「就像羽绒被那样!」 「羽绒用的是绒毛啦……」纲吉简直无力纠正白兰那完全不对的观念,「再说了,就算铺开翅膀,被别人压在骨头上也会很痛吧?」 「都还没有试过,小纲吉怎么知道很疼嘛。」白兰不贊同的摇摇手指,「我自己睡自己的翅膀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哟!」 「一点,都没有!」白兰再次强调,看样子是真的很想埋纲吉的翅膀。 纲吉反而坑住了。 对啊,他从来没有过翅膀——为什么他知道压在上面会很痛? 还有……他们认为翅膀是我的。 他们看到的天使……是我? 纲吉的心脏突然砰砰的跳起来。 「……除了我,你们还看到其他天使了吗?」纲吉还不忘不死心的补充外貌,「就像雕塑一样,很白,有着十二对……」 「啊,看来天使只选中了小纲吉呢。」白兰打断了他的话,「很可惜哦,我和尤尼都没有见过什么像雕塑一样的天使,对了,那个天使雕塑也没看到。」 纲吉皱紧了眉头。 那个除了他没人看得到的天使……又有什么目的呢? 更何况,大部分人只能看到自己看到的东西。 这样一来,他甚至连那个天使雕塑是否存在都必须质疑。 ……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触手和肉块。 纲吉依旧想嘆气,虽然义大利人大部分都信教,但看见那样的天使,也还是会怀疑那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天使吧? 哪有天使是那等诡异又恐怖,宛如血肉地狱的模样呢? 可是他就是奇怪的对祂生不起什么警惕心。 如果天使存在的话,那更多的问题就全涌了过来—— 祂为什么单单选中了自己呢? 「别发呆啦,小纲吉~」白兰的声音终于拉回了纲吉的思绪,「总归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能赢的,不是吗?」 白兰拉开车门,对尤尼做了个请的动作,尤尼上车前,还不忘看着纲吉的眼睛,真挚而认真的说道,「我们都在呢。」 如今的里世界,纲吉能调动的力量大到也许连他本人都没法相信,说一句无冕之王都是谦虚。 「我会先调查是否还有其他领域。」纲吉对他们安抚的笑了笑,两人的安慰让他紧绷的内心放松了些许,「嗯,我也一直都在呢。」 尤尼轻轻一笑,两人离开,纲吉吹着夜风,把车速放慢,仔细思考这些事中的疑点。 拖里包恩的福,他现在思考问题都是列条目顺逻辑。 血色的天使虽然看上去恐怖,但却心怀善意,如果不是祂,他们可能真的得放火烧山才能逃出来—— 虽然在领域里火炎似乎不怎么有用,但……火炎本来也不是,好吧,不只是可以用来做饭烧烤热早饭,但它实际上的作用真的是战斗。 就领域来说,巨大的能量波动应该足以破开它…… 想起堪称荒诞的两极反转,纲吉头疼的嘆了口气。 第101页 诡异阴森的天使是拯救者,神圣光明的教堂却要取人性命。 实话说,这教堂真有些防不胜防的意思——既没有什么恐怖物件和氛围的烘托,也没有什么追着人跑的怪物,几乎颠覆了所有人脑海中关于「恐怖」的认知。 说不定还有傻子认为这个教堂才是他们的奇遇呢。 史(傻)卡(子)鲁这会正坐在里包恩的对面,慌到和里包恩斗嘴的心思都没有了。 纲吉把车停好,钥匙交给旁边等待着的侍者,对迎上来的巴吉尔吩咐道,「那些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让刑讯那边审的更严格些。」 「就照老规矩来吧。」 巴吉尔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老规矩本身就意味着一个词——残忍。 纲吉接管彭格列以来,几乎不会动用这些过于伤天害理的手段来得到些什么信息,在纲吉手里,彭格列在表世界的势力发展几乎是势不可挡,漂白上岸的产业也不少。 因此,为了迎合「大势所趋」,负责刑讯的那些傢伙统统磨练出了一张好嘴皮子—— 但这可不意味着他们手上功夫就弱了。 能让殿下再次动用这些手段,只怕是有大事发生。 「召集守护者和门外顾问,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纲吉揉了揉眉心,「那些人务必好好审,对了,那些还算正常的,套话也不能省。」 「记录都发过来,等会要用——调雾部的人过去。」 这是连幻术都用上了——看样子,殿下是必定要把那些人的嘴给撬开了。 那用什么手段就无所谓了。 巴吉尔心中思衬,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殿下放心。」 巴吉尔躬身离开,整个彭格列在纲吉的一声令下中,迅速运作了起来。 】 比起之前平平淡淡的日常,这里,所有人才真切的意识到了,沢田纲吉到底是一个黑手党家族的首领。 狠厉和果决,他一样不缺。 前一刻他温和的对着朋友们告别,后一刻他便可以冷漠的吩咐属下取人性命。 那些刑讯的场景只是放出了一两幅,都差点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小野五一郎看着群里销声匿迹的几人,冷笑一声。 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之前那样嘲讽京子小姐,这会知道怕了? 之前天幕就说过了,这位的影响力在整个国家的歷史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人家的能力和手段,能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继承家产就说的清的?个个喊着我上我也行,现在又躲起来当鹌鹑。 说着说着,他自己反而有几分惆怅了起来。 也许曾经的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这样吧? 真糟糕呢。 京子对这些事倒没有什么反应,她早就有所预料。 但…… 手机里的信息叮叮咚咚的响,来自五花八门的人物,都是为了天幕上那个温和儒雅又颇具领导人的魄力的长髮青年而来——连带着她都在别人眼里成了香饽饽。 连那几个在群里嘲讽她的人都纷纷过来私底下道歉。 荒唐可笑。 他们看到的,永远只有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又想着通过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去得到另外一些身外之物。 面子,金钱,吹牛的资本。 京子给哥哥发了消息,然后干脆利落的把手机关机。 第52章 比起那些跳樑小丑的沉寂,花园里的几人,内心中无声掀起了轩然大波。 伪装成教堂的领域,不止一个,流动,一以及那如同传染病一般的扩张能力—— 何止是棘手。 甚至,现在连它怎么破解都不知道。 「烟花已经准备好了。」纲吉轻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烟花。」 夜空已然如同东方那美丽的瓷杯一般扣在了所有人头顶。 星星像眼睛,一眨一眨。 那是淡淡的墨蓝,彭格列已经灯火通明,夜晚的城堡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触手与断肢扭动,花朵在唿吸,一颤一颤的将锋锐的尖牙藏起。 月亮中是一个巨大的脓包。 浅黄色的脓浆在其中流动,缠绕成最不堪的模样。 那……不是月亮。 纲吉强迫自己想像之前的月亮,柔和的光华,还有—— 月亮破了。 「好亮的月亮!」随着纲吉的目光一同看去,狱寺忍不住赞嘆,这月亮仿佛真的有万道金丝贯穿一样,就那么垂落人间,亮的如同白昼。 「是帝流浆。」里包恩凝神看去,他听风说过这些东西,「据《续新齐谐·帝流浆》所言,庚申夜的月华中含有帝流浆,草木得之精气,便可成妖。」 「成妖?」山本武勉强笑了笑,「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妖精呢。」 「哎?这里不是有一个嘛。」蓝波也已经是半大少年,被彭格列宠的「无法无天」,这会正对着一遍的六道骸做鬼脸,「凤梨头妖精!」 六道骸也不惯着他,抬手就是蓝波最讨厌的幻境。 大概就是甜点成人之后追着他跑这样的东西。 蓝波最爱吃甜食,这样的幻境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就像每一个小孩都不想遇见自己最喜欢的食物追着自己问为什么要吃它一样,简直是童年噩梦。 第102页 所以蓝波会因此坚持足足四个小时不吃甜点。 「或许只是没见过,谁知道呢。」里包恩把目光收回来,「总之,今晚月色真美,对吗,纲吉。」 纲吉勉强笑了笑。 在他眼里,那个脓包突然鼓动两下,然后就像被挤扁了一样,飞出一摊脓液,径直砸在人身上。 有点噁心。 面对这样的情景,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很美之类的话。 「也许吧。」纲吉走在最前面,没有人看见他的表情,「我想,烟花和月色配在一起,会更美吧。」 狱寺疾走几步,拥在纲吉身侧,「月亮一直都在,总有时间再看的嘛,快走快走,当然是转瞬即逝的烟花更重要一点……」 说了一半,狱寺的声音却默默的弱了下去。 好像说错话了。 烟花转瞬即逝,那……那那些熟悉的人和熟悉的生活呢?对纲吉来说,是不是也已经变成了转瞬即逝,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又或者说,现在的月亮,已经没法比烟花那一瞬间的美好还长了呢? 短暂的,逝去的,与恆常的。 几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 明明在谈判场上巧舌如簧的嘴巴,却连最基本的安慰都吐不出来。 这些事情就这么堵在了心口,不上不下的牵扯着,塞的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狱寺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纲吉轻嘆一声,笑容依旧温和而包容,「我记得风先生说过,千里共婵娟,不管是月色还是烟花,只要你们在,什么都好。」 重要的不是什么月亮,也不是什么烟花。 是和你们一起看月亮,一起看烟花。 该说不愧是大空吗? 哪怕已经是里包恩,也忍不住怔愣了一下。 哪怕只有一瞬,他也很快遮掩了过去——可是,早已明晰的事实再次在心中浮现。 谁能凭爱意将天空私有。 够了,到此为止吧。 「不过是烟花和月亮,如果你想看,我可以每天都放给你看。」六道骸哼笑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又不是最后一次,再做出这副样子的话,我就该夺取你的身体了,彭格列。」 明明是示好的话,在这位雾守嘴里,反倒像极了讽刺——不过没关系,纲吉和守护者们相处了这么久,又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笨手笨脚的稚嫩孩童,真心还是假意,他一眼就看得清楚。 「谢谢你,骸。」纲吉微微一笑,「但是,骸,记住,别再来我的梦里。」 「……什么?」六道骸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纲吉的梦境一向是他们这些雾属性人士的集体自留地,先有六道骸,有来了个玛蒙,后面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初代—— 彭格列的梦境总是无暇的纯净,让他们绷紧的心弦得以放松片刻。 ——其实,其他雾属性的人也不是没想过进来,只是还没来的及进去就被打了出去。 至于玛蒙,一是对方到底是彩虹之子,双方都顾及纲吉的情况下,一时间没分出来胜负——二是因为在他们真的要动手的时候,纲吉拦住了两人。 总之这样那样过后,两人就各分天下,每次见面必然要刺上两句。 至于初代那个不要脸的——明明当初已经被扬了,结果还能借着指环復生,復生也就算了,仗着自己和六道骸像极了隔n代遗传的亲兄弟,变成六道骸的模样趁十代雾守出差在纲吉的精神空间里肆意妄为。 呵,说到底还不是馋纲吉。 至于纲吉认没认出来—— 六道骸还不了解他吗?肯定又被那混蛋卖卖惨就给煳弄过去了! 更何况,他还顶着一张和六道骸有八成像的脸! 六道骸少不得又和人打了一架,玛蒙有意帮忙,狠狠群殴过后,纲吉的精神空间变成了三分天下。 六道骸故作严肃,甚至特意走正规程序,以雾守的身份面见首领——搞的纲吉以为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结果就是为了精神空间所有权。 纲吉哭笑不得,奈何对方是以雾守的身份来的,又是自己的小伙伴,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众多「不平等条约」。 六道骸出了首领办公室的门就把雾守这个身份再次丢掉,毫不犹豫的再次返回办公室,这回说的是正事。 ……或许精神空间所有权这件事比其他所谓的「正事」还更重要一点。 纲吉答应的事情,很少有反悔的,果真,精神空间只有三人能长留且有「房门钥匙」。 「……为什么?」六道骸只能用最原始的疑问提出自己的疑惑,那些其余的修辞和拐弯抹角已经没法在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出现—— 「会很危险。」纲吉犹豫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天使降临在那里。」 「什么?」六道骸唿吸一窒,精神空间的重要性,他们这些幻术师再明白不过,那样的天使在精神空间里,那样的,连看一眼就要清除记忆的天使在纲吉的精神空间里! 这已经不是恐怖故事了,这是女鬼就从你看恐怖故事的电脑里爬出来的程度。 「祂在那里。」纲吉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靠近会很危险,记得告诉玛蒙他们,不要靠近精神空间。」 纲吉没说的是,随着他和天使逐渐融为一体,他的精神空间,就等于天使的精神空间。 第103页 看看天使能看到的人间长什么样子吧。 那些东西,只要带进精神空间一点点,就足以让这群极为敏感的幻术师当场发疯。 这是真的,出于安全考虑。 六道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烟花炸开,彩色的光华盖过了星子,又好像在与其唿应,熠熠生辉。 天空的最后一角合上了。 万千的眼睛,与他们一起,共同欣赏这美丽的烟花。 纲吉的眼眸也被照的亮亮的,好像浸润了一层水汽一样。 「要吃苹果糖吗?阿纲?」一个大大的苹果裹着金色的糖浆,被山本武递到了他面前。 「好。」纲吉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接过苹果糖咬了一口,糖浆熬的实在不算好,也没挂住,和曾经在祭典上吃到的一点都不一样,「很好吃。」 「替我谢谢阿布里拉爷爷。」纲吉对山本武笑了笑,接着咬下一截触手,「他的儿子很快就要回来了,大概后天,他就能见到他了。」 山本武捏紧了手中的另一只苹果糖。 「……好。」 烟花响了许久。 纲吉抬头看向那漫天的烂漫,轻声嘆息般说道,「真好啊。」 真好啊,能吃到苹果糖。 真好啊,还能再看到一次烟花。 真好啊,我们还都在一起。 【 会议室里的氛围不算多严肃,但比起以往,确实是严肃得多。 纲吉复述了一遍刚刚的事情,「……这样的东西,估计已经在暗地里发展了很久,只是现在才暴露出来。」 「白兰那边还没有消息,之前的口供会很快送过来。」 「当务之急是排查到底有多少个怪谈。」里包恩敲了敲桌子,「破解怪谈的方法也必须要提上日程。」 「是的。」纲吉嘆了口气,探寻一个完全未知的东西,再怎么说,先行者大概率就是去送死。 用人命试错…… 不论什么时候,一条生命都不应该成为「必要的牺牲」。 「我带队去吧。」纲吉轻声道,在其他守护者反对的目光下比了个静止的手势,「至少我不会轻易死掉,而且……我似乎知道该怎么克制它。」 他有预感,他还会再次遇上天使。 「就算如此。」里包恩嘆了口气,「你是彭格列的首领,不论如何你的安慰最重要——所以,我和你一起。」 如果纲吉不自己去,那他就不是沢田纲吉了。 里包恩知道自己无法阻止——那就做好防护。 最好的防护,就是自己亲自跟着去。 纲吉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先让科研组先过去,尽量找出它们出现的规律。」 「一切以自身安全优先。」 】 第53章 【 最终还是纲吉带着人去了。 里包恩的要求被纲吉以「如果我出事,门外顾问首领就是唯一可以主持大局的人」为由拒绝。 「相信我吧。」纲吉对着几人说道,他笑容温和,「我有办法,这次去也不过是得到结论罢了。」 「更何况,这种超自然的事情,本来就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作为首领,我也应该身先士卒才对。」纲吉对几人眨眨眼,轻笑着安抚他们,「我和白兰他们都安全出来了,要说经验,也是我比较充足,不是吗?」 「别担心。」 「十代目,我……」狱寺刚要说什么,被纲吉比了个停止的手势,但他不愿停止,「请务必让我和您一起去!」 「您身边肯定需要助手,请让我来吧!十代目!」 纲吉哑然,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 本来……他确实是准备单枪匹马的去再会会「教堂」的。 他本身就很强,又有着能克制那些怪胎领域的方法,去探路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也罢。」说不定还会有除了那尊天使像以外的解法,如果说是试探的话,狱寺的自保能力也远强于那些普通部下。 总归,不会让狱寺死掉的。 守护者来的不全,或者说,这会没有被分配到任务的守护者几乎没有。 山本武想开口,却被纲吉用温柔的眼神制止了。 「明天上午五点。」云雀恭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透着些许的失真——云守经常不在义大利,只要回来就要和其他守护者或者首领打架,这几乎是所有彭格列员工的共识。 因此,这次的会议,云雀也只是用线上的方式勉强参加罢了。 随着科技的进步,网络这个能有效防止云雀恭弥的「群聚咬杀」症发作的神器确实救了一手彭格列的财政。 其实不是不想,只是隔着网络打不到而已——云雀会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把这些「欠帐」给通通讨回来! 里包恩沉默半晌,究竟也只是对狱寺点了点头。 其实,蠢纲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吧。 否则,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像託孤一样的话。 「蠢纲。」里包恩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纲吉,「活着回来。」 「放心。」纲吉笑着挥了挥手,绕开桌子伸出来的十七条腿,「刚好,我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可以一起验证。」 「殿下。」巴吉尔敲了敲门,得到允许才推门而入,「研究组有进展了,通过磁场变化,能够基本锁定『教堂』的行踪,但是,由于样本量不足,所以现在还没有办法对这些领域进行精准探测。」 第104页 「已经很好了。」纲吉点了点头,对巴吉尔说道,「记得给他们双倍加班费。」 「……殿下,还有一件事。」巴吉尔深吸一口气,没有应承前面纲吉的夸赞,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紧张的揪着衣角,「研究组……被卷进去了九个人。」 纲吉目光一凛,「时间,地点,原因。」 「就在测点发现磁场异常的时候,一个组员似乎是因为离得太近了,被直接吞入了领域,其他几个则是,则是……」 巴吉尔嘆了口气,「是组长带头进行研究时主动进入的。」 知道你们科研人员可以为了新研究不要命,但是这也太莽了点吧? 带着整个小组直接不打报告的就进去了,等到时候是不是还要跟准备去执行探索任务的专员唠唠里面有些啥啊?! 撒手没真的是有一手啊。 「组长是谁?」纲吉冷静的接着处理突发事件,「什么时候进入的。」 「组长是斯帕纳先生,晚上十点零七分左右进入。」巴吉尔报告的声音平稳,「根据现场其他人的描述,似乎是有组员听到了唱诗声,斯帕纳先生强烈要求他靠近自己,最终……」 那群人简直是科研上了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现在就准备东西,我马上过去。」纲吉嘆了口气,径直往车库走去,「『教堂』现在的位置。」 「还是在山上,是您回来的反方向。」 鬼东西还挺精明。 看样子,天使对它的威慑力不是一般的大。 纲吉都的东西收拾起来并不难,不过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真正重要的物品纲吉都带在身上呢。 狱寺寸步不落,跟着纲吉一起往这边走,打开一辆越野车的副驾驶,纲吉坐上去后又亲力亲为的替纲吉系好安全带,这才去了旁边的驾驶位。 「九个人……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十代目……」他咽下本来想说的话,干脆的给车子打着火。 他们完全可以等等看,说不定那些人会带来重要的信息呢。 这是很正常的做法,在黑手党里甚至不算「犯罪」。 可是,纲吉不会同意的。 「我们得快点了。」纲吉嘆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车库的侧门打开,越野车疾驰而去。 车速再快,到达山脚也已经过去了小半个钟头有余,纲吉实在不能再等,干脆的让狱寺停车。 车刚停稳,纲吉就拉开车门飞了出去。 真·飞了出去。 山脚到山顶的距离不算很长,但爬盘山公路费的时间可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一点,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火炎汇聚在手心的脚底,纲吉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山顶。 研究人员尚且还在有序的做着各种数据分析的活计,比起这些零零碎碎的「散件」,不远处那个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堆白色的馍馍一样的「大件」更让纲吉感兴趣。 他们围在一起,正在说着些什么。 「这是什么?」纲吉降落在他们中间,转头问旁边的研究人员。 研究人员连头也没回,只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早说过了,这是斯帕纳先生进去的时候带着的检测仪!别说话了行不行,仪器都要受干扰了!」 ……明明是你自己说话更大声一点吧? 还有,这些仪器什么的……好像和说话也没有关系吧? 那人又被身后的戳了戳,整个人就想被点了一下的火药桶一样,立马就要炸了,「说了别打扰我!什么东西……」 他转头了。 他呆滞了。 他彻底碎掉了。 怎,怎么没有人告诉我首领就在我身后啊啊啊—— 就说刚刚这群堪比一千五百只鸭子的傢伙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我刚刚,是不是还怼了他? 满脑子飘着完蛋了完蛋了的男人下意识的接着操作仪器。 事以至此,他先走一步—— 「我只是想问问奥普斯先生,入口在哪里罢了。」纲吉笑的温和,完全没有什么问罪的意思,「您这里人多,我就来这边问问。」 「还有,辛苦大家了,今天的加班费算双倍。」 青年不仅长得好看,还是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类型,像极了窖藏悠久的好酒,初入口便是美妙的滋味,回味还绵长优美。 下意识想起之前学过的修辞手法,奥普斯只恨当初学的还不够认真,没办法精准描述他。 那双眼睛,像极了星辰落进去的模样。 【好漂亮……】 纲吉皱了皱眉,他似乎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但是刚刚他看的清楚,明明奥普斯先生连嘴皮子都没动过。 【好喜欢,他会不会讨厌我啊,初见面这么糟糕……】 话语一长,纲吉立刻听出了是奥普斯的声音。 他还是没有张嘴说话。 新的能力吗? 扭曲的东西似乎在奥普斯身体里生长出来,那是一颗颗冒着爱心的眼珠子—— 正用尽了各种角度在偷瞄他。 「就是这里了。」奥普斯没有接着靠近,反而是往前指了指,「斯帕纳组长说,从这里进去,大概率就是『教堂』。」 「多谢。」纲吉笑了笑,「没有讨厌你哦,奥普斯先生是很努力工作的人呢,今后也请继续保持啊。」 第105页 奥普斯的脸瞬间爆红。 那些眼珠子上的爱心炸开,又在下一秒癒合,再次生长。 【好喜欢……】 「您有听到什么……」奥普斯的话还没说完,就自觉住嘴,狱寺挡在纲吉身前,满脸警惕。 纲吉,纲吉什么都没听到。 看样子是被打怕了,不敢再粘上纲吉这尊煞神。 纲吉毫不犹豫的抓住狱寺的手腕,本以为会一同被拉入怪谈,没想到的是,唱诗声见状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就……迅速消失了。 掐歌可真快。 纲吉不无遗憾的想着,现在看来,「教堂」应该是把他拉进黑名单了—— 但是没关系,『教堂』现在肯定还在这座山上,毕竟山上这么多人,只有它还想吃这些人,就暂时不会离开。 纲吉的潜意识里实际已经知晓了这些东西的行为逻辑,但潜意识里这些东西……他都可以吃。 呃。 瞬间就不可信了呢。 微风拂过,纲吉似有所感的往前走了几步。 巨大的天使像再次出现。 这一次,天使的微笑更大了些。 祂终于在那一片血色地狱中开口说话。 「你想救他们吗?」 「想。」 「哪怕是牺牲你自己也要救吗?」 「嗯,他们是我的伙伴,朋友,也是其他人的伙伴和朋友。」 「要救这个国家,救这个世界,只有一种办法。」天使的目光慈悲,脸上崩裂的碎石掉下来,露出里面猩红的血肉。 恍惚间,似乎有血从那些裂缝中流出来。 「以身载道,身入地狱。」 天使消失了。 不,祂还在。 在自己身体里,即将与自己融为一体。 以身载道…… 血肉本相反而能打碎这些虚境幻术,那么……如果整个国家,都铺满祂的血肉呢? 】 第54章 【 将自己的血肉铺满大地,让这些领域,再也无法降世。 纲吉的直觉告诉他,这也许就是正确的,唯一的解法。 万物都将是祂的手眼。 其实,纲吉也在思索一个问题。 天使的血肉,那样可怖的世界,会不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被真实的带到人间? 如果说,之前只是「看到」,那现在……会不会变成真实? 倒不是什么被人踩踏之类的小事啦,主要是—— 人类,会不会也变成他眼中的模样呢? 他所做的事情,会不会只是饮鸩止渴,用一个更强大的鬼神来驱赶那些弱小的鬣狗呢? 这一切,由不得纲吉不犹豫。 尽管直觉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但是…… 眼睛,一向是人类感知万物重要的窗口。 眼睛不相信的事情,大脑也会趋向于不相信。 「你并没有把血肉蔓延到他们身上,你所担忧的,便不会发生。」 天使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似乎是安抚,又似乎是……陈述事实。 「不必担心,我已经试过了。」 试过了?什么试过了? 纲吉想要追问,但天使似乎也自知失言,再没有说一句话。 寄宿进自己体内后,天使似乎放松了很多。 温热的力量包裹着纲吉,意识似乎也随着它不断的延伸,延伸—— 婴儿哭泣时的泪珠,母亲脸上的怜爱。 树间落下的一滴雨,林间刮过的一阵风。 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还有数着星星入眠的乡村。 一切,都在祂眼中。 一切,都在祂怀抱中。 纲吉遵循了自己的直觉,将身心浸入这神迹一般的体验之中。 天使的羽翼张开。 狱寺隼人几乎要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失语。 他不是没有见过「天使」,比如白兰那个鸟人,大概就是世俗想像中最贴近天使的模样—— 但纲吉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神光降世。 比起白兰的俯瞰人间,纲吉更像是那个慨然赴死者,将一切都背负——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怎么样。 我想救人间。 狱寺几乎要失态的去触碰那个似乎愈发遥不可及的人。 如果,只因为爱,人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呢? 纲吉给出了他的答案。 血肉铸就的天使露出满意的笑容。 祂消散了。 祂诞生了。 纲吉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带着难以言喻的神性——却并非冷淡,而是让人见了几乎要落泪的温暖。 祂在问你,要不要歇息一下,在祂的怀中安睡。 美好又圣洁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只是狱寺,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唿吸。 「十代目……」 纲吉睁开眼,血色满天。 他有私心。 那些活物,他不愿让其被自己「污染」——甚至连花草树木他都选择了避开。 但是,扎根于土壤的它们却自己接触了这些血肉。 它们做出了共同的选择。 神啊,不要丢下你最忠实的信徒。 生灵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迴荡。 「教堂」早刚刚就惨叫一声,连刚捕捉的猎物都来不及带走,把几人丢出来就要逃走。 第106页 天使伸出手臂。 逃窜的「教堂」被无数触手缠上,死死扣牢——血色的液体瀰漫,一点一点将其侵蚀,消化。 一共有27个领域,分散在各地。 纲吉一个都没有放过。 有点撑…… 处理完了这些东西,纲吉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一旁还在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几人。 「狱寺?」神明微微歪头,似乎是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第一个信徒。 「我在,十代目。」狱寺隼人下意识的回答,没有错过纲吉唇角的笑意。 「我,我就说十代目是天使……」狱寺隼人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看向纲吉的眼神愈发崇敬——纲吉甚至感觉这群人就差把自己供起来拜了。 纲吉想了想,把自己血肉模煳,甚至破了几个洞,带着些许腐烂的肉丝的翅膀收起来。 好丑的,还是不要给别人看了吧。 十二片洁白柔软的羽翼被收起,高高在上的神明似乎也回到了人间——不,或许祂一直都在人间,从未离开。 祂如此的包容着世间万物。 看着那双暖金色的眸子,明明是月夜,却仿佛见到了太阳一般。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星星闪烁的频率悄然改变了些许,很快,它们又如同以往那样,挂在空中一眨一眨了。 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 纲吉嘆了口气,安抚这些刚九死一生的研究组人员,「已经解决了,都没事吧?」 早就说过了,义大利……是信教的。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似乎完全放弃了自己那颗被无数资源培养起来的,堪称世界顶尖的脑袋,只知道傻愣愣的摇头。 不科学的一幕干碎了他们的世界观的同时,似乎又帮他们塑造起了什么不太妙的东西。 纲吉确认了没有人员伤亡,才放心的让狱寺开车回去。 这一路上有无数的未知生物试图和纲吉贴贴,但都被不懂事的车窗给挡住了——狱寺看不见这些,只是往前开,压根没注意到车子时不时的颠簸。 『别把触手伸到马路上来。』纲吉无声的给它们传音,『被压过去的话,会痛的。』 不知为何,这话一出,那些小东西来的更欢了。 「十代目,是不是有人在敲窗户?」狱寺皱眉,他总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敲打车窗,让人忍不住有些在意。 「没有哦。」纲吉对狱寺笑笑,「我们现在时速七十,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敲窗户,大概只是树枝蹭到了车窗吧。」 狱寺觉得有道理,纲吉悄悄给它们比了个静止的手势,示意它们不要闹。 一路上还算安静。 可是,回到彭格列城堡可就不妙了。 作为一个古老的城堡,彭格列的绿化做的非常不错。 这在夏天或者是景观参观的时候非常不错,但现在—— 纲吉受到了过分热烈的欢迎。 以至于他的事情连一个晚上都没有,就被里包恩掀了老底。 面对老师的质问,纲吉只好发动自己的天赋技能。 向前一步,纲吉将已经不再是婴儿的老师拥入怀中,放出自己的大翅膀,「之前总说,里包恩是我的无翼天使。」 「现在,我是有翅膀的天使了哦,我们凑一对,不是刚刚好?」 里包恩因为这个「凑一对」愣了一下,旋即反击,「不要扯开话题,那些我们看不到的是什么东西,又怎么会在你『解决』事情之后突然出现?」 真是,每一个问题都问到点子上了啊。 纲吉头痛的揉了揉额角,里包恩太过敏锐,更是过分的熟悉自己,一眼就能识破自己的谎话。 「是因为我成为了天使,驱赶了那些怪东西的同时,也唤醒了一些本来就有的孩子们。」纲吉嘆了口气,挑挑拣拣说了些。 花草树木们确实本来就有意识,只是比较微弱罢了。 他只是刚好唤醒了它们。 里包恩狐疑的看了一眼纲吉,见纲吉满脸笃定,到底还是被他暂且煳弄过去了。 垂翼的天使微微嘆息,明明是地狱一般的眼中世界却给祂送来了最温暖的祝福。 祝你,乘风破浪,一路向前。 天使和它们一同说道。 】 之前听纲吉说要亲自去,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纲吉眼中的世界天幕只肯扣扣嗖嗖的透出来一丁点,而在那些文字的描述中,兇险便可见一斑。 怪不得纲吉被称之为国境护境神。 还有那个编号……纲吉是目前出现的人里最靠前的。 以血肉筑起守护的屏障,一看就是纲吉会做的事情。 那么……现在的,在他们身边的纲吉,是不是也正在,或者说已经这么做了呢? 那枚被举起的苹果早就告诉了他们,答案是后者。 里包恩的心沉了下去。 明明盛会还没有结束,却有无数人含着泪,看向那道身影。 纲吉对身边的伙伴们微微一笑,「其实也还好哦,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彭格列!」蓝波哭着抱住了纲吉的腿,紧接着狱寺也抱了上来——很快,纲吉就变成了夹心饼干。 被所有人给予了拥抱的纲吉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 第107页 果然,大家还在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为此,就算付出任何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 女孩的身影再次出现,不同的是这次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之前的事情大概是播放事故,有任何精神上的损失请拨打这个号码,或者去我们的官网新连结登记,我们会将赔偿发给您。」 「非常抱歉。」 尽管快速切走,但仅仅一眼,女孩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的教科书上不怎么写这一段,甚至他们本国的书都不怎么写这一部分的原因。」 「窥视祂,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不可知,不可记忆,不可观测,才是最好的选择。」女孩嘆了口气,「我们也开启了认知模煳,帮助大家模煳对这些东西的记忆——非常抱歉,我们应该先考察再播送的。」 女孩连连道歉,又过了好一会,才开始说下面的连接词。 「不知不觉,我们也到了最后一位了。」少女勉强笑了笑,「于黑夜中独守一盏灯,为归乡人指引方向——我们称其为『提灯』。」 「是的,提灯是现存的,唯一偶尔还会出现的神明,有人说祂是在等待着什么,有人说祂是在替别人守护……总之,众说纷纭之下,提灯的一切似乎也变得神秘了起来。」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少女嘆了口气,「提灯是——人造的自然神明。」 】 结尾照旧是一小段cg,但是,似乎是为了减轻影响,只有很短的几张图画和一行字。 【淅沥的小雨夹杂着黑色的污染落下,天使张开羽翼,飞上天空,如同最炽烈的阳光,又如同最广阔的天空,将污染隔绝。 【我不愿听到他们的恸哭。】 第55章 人造的自然神明?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神明,也可以人造吗? 人类的欲望一旦被勾起,便如同野火燎原一般,连理智都要烧个干净。 柯南等人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小孩子嘛,不要老闆着张脸,小心变成小小年纪一把年纪的小老头哦。」小兰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凝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兰弯下腰捏了捏柯南的脸,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看到女孩手里端着的水果,两个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毛利小五郎也露出他不着调的本性,嘟囔着昨天赌马又输了。 「所以下次就不要把所有的钱都押上去啦爸爸!」说起这个,小兰忍不住露出死鱼眼,「要不是我还留下来了一点,我们连买菜的钱都要没有了哦。」 「哪有这么严重……」毛利小五郎打着哈哈,想把这件事轻轻揭过。 「爸爸!」 柯南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这样美好又平凡的日常,才是他想守护的东西嘛。 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柯南跑过去打开门,就看到了一长串人。 诸星大,服部平次,甚至还有园子和少年侦探团。 「只是刚好遇到了嘛,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巧来打扰毛利先生呢。」诸星大率先开口,一长串人进了屋子,本来还冷冷清清的房间顿时热闹了起来。 小兰本来要忙着招待,却被园子一把拉住坐了下来,「本来我们就是不请自来,你好好坐着,别忙来忙去了。」 园子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又忙了一个早上,看看毛利侦探事务所里干干净净的地板就知道,大概是毛利兰刚收拾过。 「过来已经很打扰了,怎么能让兰小姐因为我们多费心呢?」诸星大作为「靠女人上位」第一人,自然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讨人喜欢——主要是旁边小侦探的眼神都要杀人了。 小兰脸色微红,到底还是坐在了沙发上。 「也不知道提灯是谁,工……我们要不猜猜看?」服部平次兴致勃勃的提议。 「我倒是好奇一件事,是不是因为提灯是人造神明,所以编号靠后呢?」诸星大也顺势将自己的话题引入,「或者,这个编号到底是根据什么排的?」 比起这边的和乐融融,黑衣组织那边就要肃杀的多了。 安室透坐在酒吧侧面的椅子上,杯子里的酒闪烁着一点微微的波光。 贝尔摩德将杯子反扣到桌上,「啊呀,神明,能不能拥有那些……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呢?」 唇角的笑容魅惑,眼底确是一片冰冷,「我也有些好奇这位人造神明是谁了呢。」 「不论是谁,他都会属于组织。」琴酒冷哼一声,只要组织想,这世界上大部分实力都要为他们让道。 「哎呀,这可说不定呢。」贝尔摩德拿起琴酒的酒杯,妖妖娆娆的靠在琴酒旁边一寸的位置,「可别忘了前面那几位神明呀。」 如果是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出手,只怕黑衣组织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别那么悲观嘛,贝尔摩德。」波本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口,「说不定,祂就诞生在黑暗中呢?」 琴酒抬眼看过去,只看到了这人金色的发旋。 该死的神秘主义者! 【 咳……唿,唿…… 沉重的喘息声还没开画就闯入了耳边。 鲜红的血就那么铺在箱子里。 第108页 不行,不能再耗下去了。 这个任务……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些怪物! 安室透抓起手边的枪,对准了巷子口。 拖着人类的残肢,大笑着的「人」将它们放进嘴里,咀嚼着任由血丝从嘴角落下。 又有人哀哀哭泣,将身边人的眼珠子扣下来,放到自己的眼前。 「哭呀,你怎么不哭呀——」 「好残忍,好痛苦,好开心——」将地上躺着的尸体腹部扒开,女人用尽全力,就像在母亲子宫里一样,把自己塞进男人的肚腹。 安室透暗骂一声,接着透过巷子的缝隙观察。 只希望这群疯子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 那怪物来了! 安室透屏住唿吸,将眼神涣散,只留下一点余光。 嘎吱,嘎吱—— 地上的人欢喜鼓舞,将自己送到那拖着臃肿身躯,几乎像极了流淌着的黑色石油的怪物面前,用拜神的语调狂热的念诵着些什么。 疯了,都疯了! 荒诞的画面冲击着人的身心,让一向冷静持枪的手都有些发抖。 那是人类在面对不可抗的伟力之下的生理反应。 本来只是剿灭小组织的任务,怎么就发展成了这般模样—— 那些狙击手都被他们找出来砸碎了脑壳吃了个干净! 就像……开椰子那样,碎成好几瓣,那些人疯了一样的把脑浆从地上搂起来往嘴里放,就如同饿了十几天的恶犬一样,从脑袋开始,把人啃的干干净净。 安室透头一回觉得人是野兽。 尽管爪子并不锋利,他们却依旧能把肉块撕扯下来——他甚至看得清狙击手还在抖动的大腿—— 不过,他应该庆幸自己死的早,只是被抓出来,用石头将脑袋砸了个粉碎罢了。 另一个,执行组的成员,可是被活生生吃光的。 安室透还记得那孩子绝望的眼神,痛苦让他的五官都开始扭曲,但却没有任何延缓的作用,直到最后痛的麻木了,竟带着笑容死去了。 因为不痛了…… 他腹部这道大口子就是这群疯子搞出来的。 情报完全有误,这里不是一个四五个人的小组织,而是一个实打实的邪教。 安室透自己就是情报人员,自然知道这份情报在一天前准确的不得了—— 短短一天,四五个人就翻了十倍。 那个怪物……只怕是真的给这群拜神的王八蛋搞出了什么真东西。 不行,不能让这东西走出去为祸人间! 这里是城郊,地下车库里都是各种加满油的车子——为给任务扫尾,他们早就在车库地下装了十几枚炸弹,随时可以把这里炸上天! 安室透勉强支撑起自己,等那怪物把人都吃的差不多了,自己再出去——尽管它的实力可能会更强,但本来就是萤火之光和大日之辉的区别,倒不必在意太阳是不是会更亮一些了。 总比那些小啰啰疯了一样的拦住自己的去路,让自己的计划横生变故才好。 差不多了,该开始了。 「找,到,你,啦——」 一张血肉模煳的脸突然出现在身后,安室透的心跳不免漏了一拍,将枪举起,用枪托狠狠砸下去—— 没死。 甚至没有晕。 这些人的身体素质似乎被强化了不止一个档次,这样重的力道都没晕。 枪上的消音器早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就算有消音器,但开枪的声音也还是不能完全消除。 要是把那些疯子全引来就完了。 他早就观察过了,那些疯子还剩一半多——一打二十,还是被强化了身体素质的超人,就算有枪他也扛不住。 枪里的子弹也不多了。 就算那些疯子都死去,那个怪物也会找到他的。 联络器根本没有信号,安室透自己也清楚的知道,哪怕并没有「看」那个怪物,那东西也已经发现自己了。 逃不掉。 今日,只怕是自己的死局。 那就死的更有价值一些吧。 安室透从袖子里抽出刀,干脆利落的给感染者来了个抹脖子。 在他那尖利的笑声即将脱口而出之前。 哪怕是头颅落地,他也依旧在笑,看上去可怖又诡异。 这里不能待下去了。 附近都是荒地,只有这一个勉勉强强发巷子,还是拐个弯就能通出去的——这一片似乎都在这短短一天内被这些人盘了下来,而且,就算拐出了巷子,也只能看到成片的白雾。 出于理智考虑,安室透并没有进入白雾。 但是那些疯子好像可以无限制的通过这些白雾……再怎么说,他们也依旧是人类的体质,那是不是说明,这片白雾,至少没有毒? 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确认没有中毒的迹象。 怪物已经快要吃掉最后一个人了。 安室透看了一眼白雾,到底没有接着探索,反而拖着男人的尸体走了出去。 「嘿!我在这里!」 用衣带捆好的伤口到底不怎么靠谱,不仅磨的他神经一抽一抽的疼,还挡不住血液往出渗的速度。 他感觉自己的衣服一定湿透了。 说不定,连肠子都会在跑动中不小心掉出来? 果然,怪物拖着那臃肿,朝着他这边过来了。 第109页 安室透拔腿狂奔。 他甚至不忘把那具尸体背在背上——万一对那怪物真正有吸引力的只是这具身躯呢? 故意泄露的一点气息给自己加码,代价就是九死一生。 跑到车库,跑到车库就好了! 特意布置的炸弹,会是他和这些东西一起埋葬的赞歌。 说来也神奇,他和他的同期们,有一半都死在这东西手下。 安室透转头看去,却绝望的发现,那怪物……停下了。 它停止了追逐。 哪怕是两具鲜活的□□,也无法引起它的注意力吗? 这个距离太远了。 远到就算引爆炸弹也无济于事。 背上的尸体落下,如同从未升起的太阳一样。 他明明已经在黑暗里待了那么久。 怎么,一直都没有人接他回家啊。 泪水将脸上的血迹冲散,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十年的时光,在黑暗中摸爬滚打已经成了本能。 只怕是过去的自己,都不敢认现在的他吧? 浸润的太久啦。 我,还能回家吗? hiro,hagi,班长,松田…… 对不起…… 】 第56章 天幕一出,安室透的算是不剩多少了。 摇摇欲坠啊。 旁边黑方的几人眼神都不对了。 「波本。」琴酒将枪口对准了他,「解释。」 「我觉得,我不需要解释什么吧?」波本,不,降谷零冷笑一声。 「你们想要听什么呢?」 桌上的酒液玲珑剔透,但依旧没有他那蜜色的肌肤在灯光下耀眼,金髮的青年仰着头看过来,无端的带上了几分傲气。 「是我在警校时的同期,还是我那些死去的亲人和朋友?」 他将酒液一饮而尽。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他的声音缱绻缠绵,「你们,敢放弃我吗?」 不可能的。 谁都知道,不可能的。 波本出现在了天幕之中——那么,他活着的价值就远比死亡要大的多了。 毕竟……天幕至今,第一个出场的人,一般都是「主角」。 也就是说,那个「人造的自然神明」,极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个恣意洒脱的青年。 褪去神秘主义的伪装,他反倒更像一个谜了。 「已经要结束了。」他低声说,「真好啊,要结束了。」 似乎是感嘆,又似乎是哀鸣。 【 在他倒下的瞬间,白雾翻涌着,将他和那具尸体吞没。 嘎吱,嘎吱—— 扭曲的狂信徒拖着无头的躯体,迈步向前。 朝圣一般的,迈向最中心的位置。 白雾影影绰绰的映出来众多身影,他们都一同,摇摇晃晃的向雾气中心的位置走去。 莹润的湿气唤醒了安室透。 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不疼了,只是一点头晕,白色的雾气缠绕着他,温和到不可思议。 「这是……」 雪花一点一点飘下来,落到手心,融成一点细碎的水滴。 像眼泪。 安室透勉强爬起来,自己的匕首还放在身侧,安室透拿起它,这雾实在是太大了,那些建筑都只能看见一道虚影——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未知的恐惧很轻易就缠了上来,不断挑衅着他的警惕心。 这里究竟是…… 完全欧式的建筑,更是有着不少的从未见过的装饰品,似乎有着什么宗教的意味。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推开一扇古旧的玻璃雕花门。 里面空无一人。 商品上落满了灰,柜檯上还有着一壶未喝完的茶,水迹干在杯壁上,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这里的主人并非是自愿离开的。 柜檯上旁织了一般的毛衣,并没有调到关闭键的老旧电视机—— 就像主人只是离开了一小会,马上就回来一样。 安室透没有放松警惕,更没有贸然接触这些东西,反倒是用匕首拨动了桌上的报纸。 没有什么反应。 报纸被挑开,上面的日期是…… 1940.9.8。 一九四零年?! 一道雾气,竟将这些东西埋藏了近乎七十年吗? 一九三九年,英国才大规模普及了电视——这样看来,时间线似乎也对得上。 上面的事件…… ——直击吃人现场!究竟是什么让他们陷入疯狂? ——科学家疑似从感染者身上提取出一种特殊的蛋白质…… ——防护感染,安德拉斯太阳镜,你值得拥有! 报纸上的字迹已经被模煳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标题能看得清——就算如此,中间也缺失了不少信息。 但是,就算如此。 一九四零年,英国可没有爆发过什么食人事件。 相反,这一天……乃是伦敦大轰炸开始的第二天。 不对劲。 这份邮报,一点都没有提到什么轰炸。 又仔细搜查了一遍,除了那份报纸,他一无所获。 或许还要包括挂历上那被打了钩的九月十号。 也许是某人的生日。 走出店铺,外面依旧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连他的脚步声都带上了些回音。 第110页 他再次选择了一家店铺,推门而入。 就在这一瞬间—— 白雾消失了。 人群的欢声笑语突然沖入耳膜。 刺耳的警报声只响起了一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头脑中的刺痛,安室透真要当刚刚那是幻听了。 似乎是听到了推门而入的人的声音,餐馆里热闹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安室透对英语有些研究,但是这些人说的话……似乎不属于当前任何语种。 发音和停顿,没有任何一门语言对得上它。 但是,现在,他该思考如何脱身了。 只见餐馆里坐着的,是一只又一只,和那连吃四十余人的东西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 「&#¥……」 看见安室透,那群怪物突然爆发了一阵激烈的讨论,安室透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往后慢慢的缩—— 一个怪物走上前来。 它伸出了爪子,对他释放了善意。 ……什么? 安室透后退的脚步停滞了下来。 「来参加我们的宴会嘛?」 他确认,他真的听懂了这些怪物的话。 震撼和惊疑不定一闪而过,安室透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好啊。」他下意识用那奇怪的语言回答。 怪物们立刻欢喜鼓舞的围了上来,它们一同跳起了奇异的舞蹈,还要拉着他一起跳。 ——被那些怪物拉着,安室透被迫加入了舞蹈。 他们一同举起酒杯。 老闆娘端上新鲜的肉食,电视里播放着今日新闻,暖暖的茶香和酒香交错在一起,混着些炖肉的味道,香的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很好吃的…… 「给他,给他呀。」好心的人们推了推唯一的幼崽,「要多吃点才能长大呀。」 老闆娘白那些人一眼,仿佛是在说还用得着你们提醒—— 新鲜的豆腐摆在了他的面前,刚来就又吃又喝,搞得安室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里的人实在是太过热情,刚刚和他拼酒的老叔还把自己下酒菜分了他一半…… 奇怪,我喜欢喝酒吗? 警惕性还没升起就被压下,枕着另一位姐姐的触手,软弹的感觉很像史莱姆,柔和的吸盘蹭了蹭他的脸,有点痒痒的。 酒馆里的人都笑容满面,将勺子递给他,像极了等待孩子吹灭蜡烛的家长。 也像极了欢迎新成员的古老氏族…… 离奇的想法一闪而过,安室透却几乎是立即从那晕晕乎乎的安心感中清醒了过来。 他已经坐在了餐桌前,盘子里是一个人的脑袋,已经打开了脑壳—— 白乎乎的脑浆混着血水,看上去诡异的带上了几分美感。 反胃感涌到喉头,胃里却烧灼起了飢饿感。 捂着胃部,安室透惨白着脸,看见了酒杯里的血液,那里还混杂着些肉块。 想起刚刚「果粒」的滋味,安室透几乎要落荒而逃—— 但是,卧底的基本素养让他死死坐在了原地。 现在他们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同类…… 那就不能做出任何违反他们认知的东西。 来吧,你能做好的,就像之前一样,就像在黑衣组织里对着那些无辜的人开枪一样。 如果不想上餐桌…… 忍着噁心,安室透悲哀的发现,他连逃走的选择都没有。 外面的玻璃窗,有形形色色的「路人」。 他无处可逃。 拿着勺子的手颤抖又坚定的舀了下去。 周围的怪物们欢唿起来。 比草原上的猎食者看见孩子第一次捕猎成功还要欢欣鼓舞。 似乎是收到它们的感染,安室透唇角也上扬了起来。 眼泪簌然落下。 味道带着点甜,入口即化,又有点血液的腥气和铁锈味。 不好吃。 眼泪就那么砸在脑浆里,溅起一点白色的浪。 他不敢去看那人的脸,他被怪物簇拥着,一点一点,吃光了他。 勺子还在嘴巴里,眼泪却止不住的掉。 就如同那些缉毒警一样,如果有必要,他们也得…… 但他绝非不坚强之辈,可是,那种剥离于人类的种群,变成另一种怪物,披上伪装的皮的感觉—— 也或许是因为,他竟然,该死的在这群怪物中间感受到了爱护。 安室透警告自己。 这些都是假的,这些被建构起来的关系,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建立在虚假之上。 也可能是因为那一场幻境,似乎真的让自己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怪物。 被家人爱护,被朋友关注,被爱意包裹。 大起大落之间,加上这些怪物的幻境与奇怪的技能,他才哭的。 对。 谍报人员的素养在刚刚丢了个干净,要是对方聪明一点,刚刚他就该被分而食之了。 只是,第一滴眼泪掉下来之后,如同泄洪的开关,生与死,痛苦与幸福,背叛与忠诚,全被压在那一点一滴的眼泪中,进了他的肚子。 不可以再如此莽撞。 吃都已经吃了,为了那一点道德的阻碍放弃触手可得的情报是不值得的。 降谷零努力说服自己。 就像当初他杀人后在那些人前表现的无所谓,却又在房间里枯坐一夜那样说服自己。 第111页 这里是一个未知的领域,而他,可能是人类唯一的灯光。 前路迷茫,那便由我照亮。 怪物的触手温柔的替他擦掉眼泪。 「没关系,还有很多,以后还有很多……」 它们在笨拙的安慰他。 「我明天把所有的脑子都带回来给阿崽吃。」 旁边的怪物没好气的拍了一下那个大言不惭的傢伙,「阿崽要自己学会捕猎!」 言语间,几个怪物交锋激烈,竟然就要打起来—— 一旁沉默不语的怪物拿了毛巾过来,热乎乎的扑在安室透脸上。 「阿崽长大需要营养。」它似乎才是这里最「德高望重」的存在,「他现在还不适合捕猎。」 「说的对。」另一个怪物举起手来,「大家都很想要阿崽,我们家族实力强劲,养一个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好小,好可爱啊!」触手戳在他脸上,「我刚刚就看见他了!拖着自己的猎物躲起来吃,哦,对了!他还把最好吃的脑袋留给我了!他真是个好孩子!」 「蠢货!」那个暴躁的怪物又用自己的触手敲之前他见过的怪物的脑袋,「你吓到他了!」 「这哪里的好心留给你啊,这是不得不贿赂你!让你给他留口吃的!」 捂着被打的脑阔,怪物委屈巴巴—— 「我,我还没吃喽,给阿崽。」 安室透:实话说倒也不必…… 】 第57章 身份暴露的理所当然。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啊呀,我们得警惕一点,被波本吃掉可就不好了。」贝尔摩德的话语里带着调笑,酒厂塑料姐妹花的的本质在此刻暴露无疑。 「我不吃人。」安室透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角,在贝尔摩德颇有深意的目光下斜靠在椅背上,沉默半响。 「……抱歉。」 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若非这一屋子都是练家子,只怕真的要错过这句话。 他又在向谁道歉呢? 琴酒收到了boss的指示,手中把玩的枪放在了柜檯上。 「生存,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哪怕是出于为人的尊重,琴酒也愿意给这位「卧底」先生一点体面。 他和赤井秀一不一样,明明这种过于「干净」的人是当不了卧底的——只有不择手段之人,才能真正成为一把尖刀,插进组织的心脏。 以往,他都坚信着这件事。 要说安室透「干净」,那纯粹是无稽之谈,能在酒厂干到代号成员,谁的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他说的「干净」,是对自身的要求。 安室透的道德感还是太高。 他会想到用严刑拷打来得到情报,但一定不会第一时间选择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做交易——就算他做了,本心也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他会有负罪感和道德谴责感。 所以,他才需要「说服」自己。 而一个真正合格的…… 琴酒脸色微冷,示意伏特加把酒杯满上,「boss说现在不杀你,可不代表你能平安无事的走出这里,老鼠。」 安室透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把旁边的几人放在眼里,反而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合上了眼睛。 琴酒握着酒杯的手收紧,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伏特加慌乱的叫着大哥,试图从吧檯地下抽出医药箱—— 「不用。」用一旁的毛巾擦掉手上的些许血迹,琴酒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阴狠。 该死,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地方去? 他又不是卧底,想这些卧底的招数做什么?甚至还拿着两个人做起了对比! 怎么,难道还要来一场现场教学? 果然,这些「神明」都有些邪性在身上。 安室透耳朵动了动,冷哼一声。 琴酒这些推测和要求简直荒谬到让人想笑。 一看就是没当过卧底,连白瞎了抓这么多耗子,连卧底的基本素养都不懂。 如果没有那一点光芒和信仰,卧底与这些恶棍又有什么区别呢? 总不能因为最高明的伪装是骗过自己这种东西真的转变心态去当一个恶棍吧?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演着演着,假的也就悄悄变成了真的。 他见过一位前辈,直到现在,他退休和人谈起家人,用的都是那早就已经过时的假身份的父母。 不是因为什么保护,他们这些人都清清楚楚——在那样的高压之下,这些东西必须刻进脑子里,再砸到心里去,哪怕是最简单的一句脱口而出的话,都必须符合「人设」。 哪有人能十年如一日的当另一个人呢? 所以,这种长期卧底,必须有着那点信仰,吊着那一颗心,才能勉强看到点「自己」。 降谷零的名字很久不用,zero这个暱称也没人再喊。 有时候,莫名的恐慌让他觉得,降谷零其实也早就跟着他的同伴们死去了留在世上的他也不过是一具承载着记忆的空壳罢了。 如果,记得降谷零的人都离开了的话。 他是不是也就这么,自己将自己埋葬? 所以啊,他们这些人,才最需要理想啊。 那是燃烧的薪柴。 【 盛情难却,安室透的小脑袋瓜开始疯狂运转。 第112页 「我饱啦。」幼崽露出点害羞的神情,看的人心都要软了,「哥哥吃就好。」 那只怪物一个弹射起步。 「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它的触手几乎要把房顶都给掀飞,「阿崽叫我哥哥!他叫我哥哥哎!」 「听到了听到了!八只耳朵都听到了!」暴躁怪物一巴掌甩过去,把快开心到物理起飞的傢伙打了下来,又转头用一种柔和到滴水的声音对安室透说道,「我是姐姐哦,阿崽,叫姐姐。」 声音都夹起来了啊! 旁边的怪物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姐姐」,你刚刚揍那傢伙时粗犷的语气呢?前后脚的事情你双标的可以啊! 「姐姐。」安室透乖巧喊人,不,怪。 餐馆里顿时炸开了锅。 十几只怪物一同出声,围着唯一的幼崽,挤挤挨挨的试图听幼崽喊人。 「婆婆——」 「哎!」德高望重的老人乐呵呵的应下,揉了揉乖幼崽的头,又塞了一把小零食给他,「饿了就吃点零嘴,不够就来找婆婆,知道吗?」 「知道啦。」安室透刚应下,就听到了一旁的从哥哥降级成二哥的怪物不满的的声音,「我也有很多零嘴,都可以给宝宝吃!」 怎,怎么又换成宝宝了! 安室透觉得自己一把年纪学小孩子已经很不要脸了,叫阿崽他还能接受,叫,叫宝宝……是不是太过了点阿! 安室透:有的时候,一个人卧底也挺无助的。 「……可以不叫宝宝吗?」安室透用尽毕生的力气说出那个称唿,「我也没有那么小……」 「宝宝就是很小的一点啊。」二哥用触手比了比高度,「但是宝宝不喜欢的话,那就不叫了。」 安室透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家族」里,这位二哥一看就是最跳脱的「刺头」,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它会如此轻易的让步。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因为是他提出来的,所以二哥愿意为此让步。 「……嗯。」安室透低头把那些手指和肉块塞进口袋里,将心中涌起的一点莫名的酸涩压下。 宴会还没有结束,有了一个新崽崽,家族成员热热闹闹的商量了一下,婆婆就要带着安室透出去。 既是给大家看看,也是要买些东西给他。 外面的街道也和刚才雾蒙蒙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热闹而繁华的场景几乎让人联想不到,这其实是在一个充斥着吃人的怪物的世界。 路过的「路人」各个眼珠子都要往自己身上粘——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把眼珠子伸过来,只留下一点肉丝连接,看上去恐怖又怪异。 安室透勉强稳住自己,往旁边的婆婆身后藏了藏。 见他似乎有点害怕,婆婆冷哼一声,一掌下去,那些暗中窥视的眼睛挨个爆开,血色与白浆迸散,安室透苦着脸,把自己又往婆婆身后塞了塞。 好脏的。 只有一双眼睛还留在原地——它和别人的都不一样,是微凹的复眼,一看就是本体眼睛。 「哼。」婆婆拉走幼崽的同时还不忘给他科普,「那个海勒,不学无术,手脚健全还不愿意捕猎,靠着别人的施捨过活,阿崽可不要学他。」 安室透乖乖点头,「那婆婆为什么不戳爆他的眼睛?」 幼崽眼里是天真的光,婆婆停下脚步,语重心长的教导孩子,「那些傢伙都是拿食物的眼睛过来偷看,只有他用了本体——可见是实在没了食物。」 「就算我们不喜欢他,他也是我们的同类。」婆婆带着他走到了一家店门前,「他没有食物,新生肢体很麻烦——我们刚刚是在帮助他哦,阿崽。」 放往常她指定一巴掌戳瞎那傢伙,但是现在有小孩子在,还是教点好的吧。 「我明白了。」安室透仔细琢磨,将情报记在心底,对着婆婆认真点头,「我们要帮助同类。」 婆婆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对,在你有余力的情况下,要记得帮助同类。」 远远看过去,似乎他们真的是一对婆孙,大人正在教授给孩子她人生的哲理,而孩子似懂非懂,懵懵懂懂的点头说好。 她的年华已经老去,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可是,那个同类,究竟是谁呢? 「等回去了,婆婆教你怎么刻印气息好不好?」 还没等安室透回答,挤到门前的另一只怪物就打断了他的话,「伊莉莎白?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来取衣服,还有,给阿崽也做一件。」触手柔和的推了推还有些认生的孩子,「不要怕。」 安室透站在店中央,感受到了店主那骤然亮起来的目光。 「幼崽!」粉蓝色的触手小心翼翼的环绕着安室透,时不时逗戳弄两下他,又很快缩回去,「好可爱的幼崽!」 「交给我吧!我一定能设计出最漂亮的衣服!」 触手换成了白色,上面还点缀着些小星星——直到这会,安室透才意识到,这些怪物的「衣服」究竟是什么。 婆婆是深蓝色的触手,这会从试衣间出来,也换成了深紫色的涂装,「还不错,阿崽的衣服要多来几套。」 「知道了知道了!」白色的触手不耐烦的甩了甩,「就这么一丁点大,废不了什么料子……」 第113页 那边两个怪物相谈甚欢,这边安室透的脑子都快转冒烟。 这种定制的衣服一定会要求试衣——他可没有什么触手,一旦试衣,他必然会暴露。 】 多可笑,怪物比人还像人。 看着安室透手上那一兜子人类的各个部位,小兰一把捂住了柯南的眼睛。 噁心感不断翻涌的同时,毛利兰久违的感受到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愤怒。 这群东西,究竟把人命当成什么! 其他人脸色也不算好,不说安室透如今已经暴露的事实,就是天幕上表现出了的东西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当务之急是,我们不能让提灯,落到黑衣组织手上。」 第58章 柯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向赤井秀一。 小兰他们可还在! 赤井秀一很冷静,「在这种大灾难面前,人类是平等的。」 「更何况,我们不说的东西,难道天幕就不会说?」赤井秀一指出事实,「小侦探,你清醒一点。」 柯南的焦急凝固在脸上,最终沉默着坐在了沙发上。 小兰勉强笑了笑,起身招唿少年侦探团,「我们一起去厨房烤小饼干好不好?」 「不好!」元太一点也不想错过这仿佛假面骑士即将摘下面具的,令人无比激动的时刻,因此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小兰的提议。 小兰的笑容有点僵硬,步美犹豫半晌,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小兰姐姐,我们去烤曲奇吧?」女孩的笑容温和,她还不忘招唿自己的小伙伴们,「光彦,元太,一起来吧?」 光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元太站在中间,看上去依旧不情不愿。 「来嘛,元太。」步美走过去拉了拉元太的衣角,低声道,「曲奇很好吃的,还可以做鳗鱼饭。」 有食物在眼前诱惑,元太到底还是被步美拉走了。 小兰带着孩子们往厨房走去,背对着几人,她的眼角的碎光无声坠下。 迎面撞上去上厕所的园子,还没等她开口,小兰就拉着她一同往厨房去。 那里不该是我在的地方。 ……真的吗? 小兰一向很会读气氛,她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离开,从小时候的不要打扰大人谈话,到长大后的带着小孩子们离开,她好像一直都是离开的那个。 也许有一天,他们就愿意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自己了吧? 园子一脸担忧,就差沖回去找那些傢伙理论,小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我们做巧克力曲奇吧?」 女孩子们和小孩子们都已经离开,似乎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氛围,几人开始商讨正事。 ——更加坦诚和深入。 「我们现在联繫不上他。」赤井秀一低声道,「你有他的联繫方式吗?」 柯南摇了摇头,「我已经发过消息了,没有回音。」 「这个时间点,没有回音的话,不是在出任务,就很有可能是组内会议。」赤井秀一根据自己卧底时的信息推断,「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很糟糕。」 而后一种,尤为糟糕。 前一种还有转圜的余地,后一种就真是身在虎穴了。 「公安那边会有办法吗?」柯南提出新的思路,「他们应该比我们更急吧?」 「不要小瞧那些蛀虫。」赤井秀一毫不掩饰自己对日本公安的不屑,「现在他们估计正在互相推诿,争论该由谁担责——」 其实,日本公安里还是有明白人的。 对安室透和黑衣组织的大力搜捕早就展开了,只是至今依然一无所获。 「走吧。」琴酒站起身,示意几人离开,他刚刚接到了短讯,「条子快搜到这里了。」 全城地毯式搜索,这次对方可真是下可血本。 因为利益,那些官员可以死保黑衣组织,也因为利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下手抓捕他们。 直升机已经停在了楼顶,boss下达了指令,要把安室透带去更「安全」的北美。 安室透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晕过去了。」贝尔摩德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伏特加。」琴酒吩咐伏特加把人抗在肩上,几人快速朝楼顶转移。 直升机的声音也没有吵醒安室透,但引来了附近搜查的警察—— 但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琴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到了北美,手握神明的他们,加上如鱼得水的环境,组织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日本的警察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将珍宝变作鱼目送人——那就别怪别人把珍宝据为己有了。 【 安室透是真的没有触手。 就在他僵硬着身子找理由的时候,似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是个小女孩。 是人类! 嘴边的惊唿声被压下,女孩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却带着莫名的冰冷与机械,「安室先生,不用担心。」 什么? 周围的怪物好像忽视了她一样,没有一点看到食物的喜悦——就好像……只有他看得见她一样。 「您的精神触鬚已经开始生长了,不用担心,它们都很健康。」 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他听不懂的话? 「我是你的协助者,也可以称作搭档,叫我姜就好。」女孩的声音稚嫩,「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保证您的卧底任务成功完成。」 第114页 「请不要回答我,也不要表现出能看到我这个事实。」姜抢在他前面开口,制止了安室透说话的想法,「精神波动不要过大,它们感受得到。」 「您的疑问我都会解答,但是现在,您该选颜色了,我认为黑色很适合您。」在姜的提示下,安室透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黑色。 这女孩也不知道可不可信,但是,现在还是先勉强按照她的意思行动吧——时间久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既然她从出现开始就在向自己释放善意——那第一次「合作」,她给出的选项大概不会是错误的。 「这并不算选择,只是我个人的喜好。」姜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及时的做出了解释,「我们还要等大概十分钟,在此期间,我会向您解释清楚我的来歷。」 「出于一段良好关系的建构,或许你会更熟悉我的另一个名字。」姜身上闪过一行行代码,还没等人看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姜似乎在一瞬间就「长大了」,变成了另一副他熟悉的模样。 是……毛利兰。 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但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开口询问的好时机。 想起那个纯白的姑娘,面前的少女显然要更僵硬一些——就像是在……在模仿一样。 她不是人。 想通了这一点,安室透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她身上有着那些几乎可以称得上格格不入的气质。 那么,又有谁会根据那个和黑暗关系最大的时刻就是跟着父亲破案的姑娘做出这样一个仿制品呢? 「安室先生,请不要如此失礼的编排我。」姜表情无奈,「我就是毛利兰——当然,您也可以称我为,第一代超级人工智慧,姜。」 「我的自我认同并未出问题,是自愿加入计划,这一部分,以后我会和您详细解释,但这现在不是重点。」女孩的身形又变回一开始见过的小姑娘,「我来自未来。」 安室透的脑子勉强还没有宕机。 小姑娘嘴巴里雷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爆,要是心理素质差点的,这会就该跳起来尖叫了。 尖叫的话……那就找理由说自己看见了蟑螂吧。 这里有蟑螂吗? 小小的开了个玩笑,安室透消化着这些信息,等待着女孩的进一步解释。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您,未来的结局并不好——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姜的声音平稳,非人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哪里有人说起糟糕的未来,尤其那未来是对整个人类而言——会没有丝毫的哀伤呢? 她甚至连语调都没有变化。 「我的任务,是协助您完成卧底,同时,记录您搜集到的信息。」安室透松了口气——有了姜在,他几乎不需要担心消息的传递问题。 「很抱歉,我只搭载了和您交流的特定靶向仪,没有办法和其他人交流。」姜再次精准回答了他的问题,「您是我唯一的搭档,也是我此行唯一的目的。」 还不等安室透皱眉,姜就补充了一句,「但是,我可以协助您传递消息——我只是无法直接与人交流,当然,其他人也看不见我。」 「严谨来说,并不是看不到,只是会下意识忽略我的存在——这个功能是针对异人开发的,目的是为了让我能够留在您身边。」 「而异人对于人类气息的感知非常敏锐。」 所以,根据他们的感知力做出来的仪器,屏蔽能力相当强悍——人类根本无法观测到她。 异人……看来就是未来对于这些怪物的称唿。 「您可以信任我。」女孩的话语平淡,「不管处于哪方,不论是异人还是人类,我都会帮助您。」 「您的衣服做好了,建议您和【婆婆】聊一下天,她已经在怀疑您身体不舒服了。」 安室透转头看过去,就对上了十几双担忧的「眼睛」。 都来自他的「婆婆」。 「阿崽,身体不舒服吗?」见他回神,婆婆的声音温和又轻柔,带着的担忧几乎要把他刺伤。 小指微微弹动,安室透知道,自己应该做的是应承下来,用这个藉口让婆婆带自己回去休息。 ……如果没有姜的话。 兰女为姜,却又被硬生生从中间划了一道,兰就那么被切成两半。 这个名字……罢了。 「我没事,婆婆。」他笑着说,「不是要试衣服吗?」 我觉得,她可以相信。 就算出了问题,他也还有其他的备案。 如果能有一个随身的人工智慧,他后面的卧底生涯也必将更加顺利。 这样的诱惑就摆在眼前,几乎没有犹豫,安室透就做出了决定。 婆婆的眼中还有着些许担忧,衣服却已经做好,送到了他手上。 「我先过去啦。」安室透抱着衣服,乖乖巧巧的往试衣间走。 姜也跟了过来。 说是衣服,其实就是一堆看不清材质的流体一般的布——怎么看都不是能穿的东西。 姜接过布料,将其高高抛起。 莫名的禁锢感传来,黑色的触手破空而出,从女孩耳边擦过,重重砸在墙壁上。 「您得学会操纵它。」女孩完全不在意自己刚刚差点被爆头,依然冷静而平淡的陈述事实,「还有,裸奔了这么久,突然穿上衣服,是会有一点不适。」 第115页 安室透:……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明白。 】 第59章 兰,是兰! 柯南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茶杯落下的声音清脆而恐怖。 那个小女孩一出现,他就知道那是兰!他绝不可能认错的! 他们一同长大,一同度过了几十年的时光。 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幼年的她! 是谁!到底是谁!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说,自己是安室透的「搭档」,会陪伴他在怪物中生存——可是,她……说的不好听一些,根本没有安室先生那种能让怪物们都错认的特异能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罢了! 到底是谁派她去做这种事情,还把她变成那副样子! 冰冷的语气和神色都在将猜想导向最糟糕的地方。 柯南不淡定,毛利小五郎也没好到哪里去。 「喂喂!开玩笑的吧?!」毛利小五郎一改之前的颓废懒怠,整个人像极了从酣眠中被吵醒的狮子,眼中散发着渗人的寒光。 「不经过我的同意的话,没有人能带走兰。」毛利小五郎声音低沉,「你也一样,工藤小子。」 柯南愣了一下。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吧?」毛利小五郎挑了挑眉,哼笑一声,「小兰想和你玩过家家的游戏,那就接着玩下去好了。」 「那边装睡的小姑娘,醒了就过来听着吧。」毛利小五郎抬眼看向侧卧着的女孩,毛利侦探事务所不止有一条沙发,随着毛利小五郎的名气愈发的大,出于接待客人的所需,兰刚採买了一套新沙发。 此时,茶色头髮的女孩正睡在上面。 刚来这里没多久,灰原哀就有些困了——昨天晚上她熬夜做实验,今天又被少年侦探团拉着赶场子一样的过来这边,早就有些熬不住了。 小兰见她实在有些困,就让她在沙发上小睡一会。 歪打正着,刚好合了灰原哀的心意——她需要一个不会被赶走,还可以听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的地方。 这里简直不能再合适了。 毛利小五郎毫不犹豫的点出了几个大秘密,凌厉的模样与往日截然不同。 江户川柯南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毛利小五郎……曾经也是一名警察啊。 过家家的游戏……这句话就跟针一样扎透了小侦探内心中的那点侥倖。 他能认得出来兰,兰难道真的就没有认出来他吗? 往日种种在心中翻涌,明知道自己是胡思乱想,却依旧不得不给它加上一重又一重的合理性,让它就这么荡漾在心里,激的人寝食难安。 本来凝滞的气氛,在小兰变回大号小兰的时候,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毛利小五郎失控的一拳砸在了墙上。 她不是人。 最糟糕的猜想成立,柯南想拉出一丝苦笑,却发现自己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为什么是她啊。 凭什么是她啊。 未来的工藤新一,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怎么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 姜用很书面的语言解释了自己的来歷,她说,她是自愿的。 工藤新一不信。 也许,也许小兰是被人矇骗呢? 不知为何,柯南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想那个已经摆在面前的选项。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用你来冒险啊。 不是重点,这怎么就不是重点了? 柯南深吸一口气,将痛苦全部压下。 姜说了,未来……并不美好。 「我们现在有三个时间结点,我们所处的『过去』,安室先生所处的『现在』,以及……小兰所处的『未来』。」 「如果安室先生卧底失败的话,结果大概率导向小兰所处的未来……」 厨房里,众人担忧的看向女孩。 她搅拌着巧克力,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下来。 刚刚父亲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守着一个欺骗自己的人,只求着那一点真心,真的……值得吗? 曾经的小兰大概是觉得值得的。 如今的小兰也觉得值得。 他并没有远去,不是吗?尽管欺骗,但那也是为了自己好——而且,他没有告知自己这些的义务。 ……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我们的心,离得越来越远了呢? 小兰不断的安慰自己,想藏起自己失态的一面,却终究还是失败了。 或者,他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真心,那么一点……纯粹的爱。 如果还有爱的话,那就可以活,如果还有歉疚的话,那就还可以留下他一会。 你还会为我停留吗? 兰的心实在是乱的不成样子,她放下手中的巧克力碗,歉意的说道,「很抱歉,这个大概不能用了,我再做一点新的吧?」 眼泪掉进巧克力里,会变成咸的,还是苦的? 又或者,只是那入口后的一点回甘呢? 她不知道。 客厅里再次爆发出一阵喧闹,似乎是毛利小五郎磕到了腿。 他的骂声传来。 「现在的警校都这么教学生吗?!不信任自己的搭档,甚至还想杀了她?!」 被安室君差点爆头看着是很可怕啦,但是,这种行为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兰嘆了口气,走出厨房。 第116页 「如果只是第一次见面的话,对不知真假的东西,应该保持警惕的,不是吗?爸爸。」 兰的声音让毛利小五郎动作一顿,他不自觉的收敛了身上的凶厉,对着女儿傻憨憨的笑了笑。 他是一个父亲啊。 「我希望我们的任务能够成功。」兰眨了眨眼,「不论如何,都要为结局再做出一些努力吧?」 【 黑色的触手吓了安室透一跳,很快,在本能的协作下,他很快就学会了控制那些触手。 就和自己的第二幅身躯一样,精神触鬚如臂指挥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停不下来。 「您该出去了,您的换衣时间已经超过了正常时限,再待下去,【婆婆】该过来找您了。」 安室透闻言,将外套穿上,状似不经意的在心底嘀咕,到底是谁告诉她的这些「正常时限」? 「这些均来自于您,安室先生。」姜的声音平稳,「来自于您传递迴来的信息,我不过是整合了它们罢了。」 「所以,如果遇上未知事件,我能够提供的协助很有限。」但是可以帮您最大限度的排雷,减少安室透的精力被二次浪费在这些在不必要的事项上。 不,已经很好了。 安室透摸清楚了姜的回话逻辑,人却已经站在了婆婆身前。 「不错,不错,果然好看。」婆婆稀罕的拉着安室透左看右看,「我们家也不差这点钱,我刚刚挑的那些不要,剩下的颜色全来一套。」 「不用这么破费的,婆婆。」安室透努力当好一个「乖孩子」,当然,这些话也是他最坦诚的想法,「有两套能穿的就够啦。」 「小孩子就应该穿的漂漂亮亮五颜六色的,你以后还有一辈子去穿那些暗沉沉的颜色呢。」婆婆的话里充满着笑意,「我看啊,一天一套都不过分。」 安室透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又怎么能忽略掉婆婆对他的爱护呢? 雾气悄然升腾,安室透看到了一点白,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婆婆把他藏在了自己身体里面。 像史莱姆一样的触感,柔和的包裹着他——没有空气,但奇怪的不感觉窒息。 白雾只升起来一点,就被闻讯赶来的巡卫队驱散,安室透只来得及看见一点白雾的边角,等再被放出来,已经是晚上了不说,家里的怪物们也不太全。 「他们出去打猎了。」安室透判断婆婆并不会对他隐瞒这些,况且,询问家人的所在,本来就是他的权利和义务。 果然,婆婆告诉他了。 打猎……也就是说,他们去了现实世界。 这是机会。 安室透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他把这里的信息传递出去的契机—— 「婆婆,我也想去打猎。」安室透蹲在婆婆身边,「明天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但是,很显然溺爱孩子的婆婆并不同意。 旁敲侧击许久,几乎体验了整个怪物世界,交了一堆朋友加一堆亲戚,走在路上都能自然的和各种怪物打招唿甚至可以面不改色的收下那些被赠送的小零食,安室透还是没能出去。 早就在姜口中听说了白雾很有可能是连接两界的关键,安室透好不容易逮住了一片白雾,刚想做个实验,自己就被拎起了命运的后脖颈。 结果?结果当然是婆婆捨不得打孩子,每次都是用触手轻拍两下,就算打过了。 这种养法,最容易养出个巨婴——要不是自己是带着记忆的成年人,只怕现在就该找婆婆无理取闹,撒泼打滚让自己出去玩了。 等等。 ……好像,大概,可能,看上去真的很可行? 抛开那些诡异的羞耻感,安室透准备试试看。 已经一个月了,再被餵下去,自己出去了要是对着街上的人流口水,那乐子可就大了。 「您并没有摄入大量人肉制品,应该不会出现这种错觉,安室先生。」姜一本正经的回答他的「问题」。 太灵敏了就是这点不好。 不过也幸好还有一个人形生物陪着自己,否则要真在怪物堆里和怪物一起生活下去,要是产生一些不太好的化学反应就糟糕了。 安室透站起身,把房间里的书桌收拾了一下,拿着一本来当藉口和遮挡,视死如归,「我去了。」 「放心,【婆婆】并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姜严谨举例,「在您留下的日志里说过,如非特殊情况,这位如同月光一般美好的女士很少动手,也会答应一些小要求,很好相处。」 「所以,想办法离开这里,这件事按原本的发展路径来说,并没有发生过,对吗?」 那么,那个安室透,究竟是怎么离开的呢? 】 第60章 这不是根本没有机会嘛!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安室透几乎把他们能想的办法都试了一遍,完全没有任何「逃出来」的可能。 那个怪物婆婆完全是严防死守啊。 感觉安室透这个乖小孩的形象已经完全被颠覆掉了啊…… 安室透本人现在正坐在偌大的实验室里,冰冷的器材投射出点点银光,映的那明明是暖色的皮肤都冷的有些可怕。 他举起手臂,似乎想要抓住灯光。 刺眼的光透过指缝照进来,却没让他的眼角泛起任何泪光。 第117页 真是可笑。 有人礼貌的敲了敲门。 实验室的大门口,一队人马鱼贯而入。 很快,脚步声就逐渐接近。 这里还蛮大的,大概要走至少十分钟。 安室透听得清他们的话语,人类的本质也如此的在这里一刻显现了。 「……可惜没抓住那些恐怖分子,现在,首相已经签署的逮捕令,那个所谓的黑衣组织很快就会被一网打尽。」 「祂怎么样?」 「还是不配合不拒绝的态度,过来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暑长阁下,我们先去监控室,我们做好检查之后,就安排您和祂见面。」 「你们把祂一个人留在实验室里?」 「啊,您放心,是最好的隔离房,抗震以及抗暴能力都是一流的,您知道的,这里之前也住过一个『神明』嘛,完全不用担心出逃的问题。」 「我是说,你们,就把祂这么关在里面?」 「不然呢?」 实验室负责人脸上全是不解,这样的危险品,难道不应该关着吗? 安室透盯着那一点光,直到眼前发黑,那一点光亮愈发遥远。 这是一个烂透了的国家。 这是你爱着的国家。 它夺走了你的一切,所有珍贵的,所有不舍的,所有,所有。 现在,它要把你最后的这副身躯也夺走。 暗色的悲伤翻腾着,他从一个地狱逃往另一个地狱。 看着被放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中的「神明」,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笼子,囚禁住了高天上的飞鸟——暑长抚摸过监控上那张带着些许冷淡的面庞。 奇异的掌控感突然从心底漫上来,引诱着那一点黑暗无限制的扩大。 「暑长阁下,我们马上给神明先生换个房……」 「不用了。」 「您说什么?」负责人本来在鞠躬的身体一顿,「您是说……」 「不用了。」暑长唇角勾出一点笑,「祂还乖吗?」 就像在问一个小宠物一样—— 身边的研究员一边汇报进度,一边在心里腹诽。 安室透想起直升机爆炸的瞬间,按照常理来说,那几个人应该都没死。 不过是十层楼的高度,琴酒要是那么容易就死掉,才真是辜负了他的名头吧。 他放任了自己被人类带走。 用触手帮助了琴酒和贝尔摩德离开,安室透知道自己在做「错的事情」,但是……他希望罪恶受到审判,而非是让一个更大的罪恶,将他们变成牺牲品。 那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逃不出去的受害者罢了。 受害者没有分别,好人恶人,那是在阳光下才能说的事情。 那不是他想要的审判,那是更深的黑暗要把他吞噬。 总得有点光吧? 最厚实的特级三层防弹玻璃的边角出现裂纹。 他听到崩毁的声音。 如一座山一样崩塌。 裂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爬上玻璃墙,无色的囚笼被神明亲手打碎。 落雨一样的玻璃碎片砸了满室,晶莹而美丽,如同初雪堆在枝头,带着些危险的锋利。 暑长的眼睛再也移不开了。 慕强是人类的天性。 在那崩塌的瞬间,他看见祂伸开双臂,拥抱了这份毁灭。 【 安室透一脸视死如归,带着那本描绘着人类的逃亡生活的轻小说——名字很奇怪,叫《食物语》,准备去和婆婆做抗争。 姜恨着他走出来,还不忘替他做功课,罗列出十条理由供他参考。 所以,为什么会有我爱上了一个人类,我要出去亲手捕杀他/她这种离奇的理由啊! 什么新时代狼爱上羊,羊爱上一颗草,草爱上……抱歉,草没得爱。 「我知道您很烦,但是玩这种烂梗的话,我也是不会接的。」姜的声音平和,「爱上又不等于没有食慾,比如很常见的母螳螂吃得公螳螂。」 「而且,根据系统运算的结果来看,这个理由的成功率超过百分之八十四,您可以试试看。」 你的系统真的没有出问题吗? 「请不要怀疑我的先进性。」姜总是每一句话都有回应,「我搭载了未来最核心的技术,同时拥有人类的思维和灵魂,我可以做出双重判断——因此,我明确的告诉您,两种判断依据下,这个理由的可行性都很高。」 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胡扯的看了小说很好奇人类世界都比那个好。 「但是,安室先生,您来自于外界。」姜耿直的回答,「建议修改成想念外界。」 那怕不是是想念食物堆吧?!离了个大谱! 「请不要磨牙,【婆婆】听到的话,很可能给您带磨牙小零食,也就是人类的骨头。」姜友情提醒,「虽然您咬得动,但是我觉得您应该不想要。」 说的对,我一点都不想要! 但是,事实上,安室透用的理由既不是好奇也不是想念。 他和婆婆一本正经的开始讨论如何在各种情况下捕捉猎物。 婆婆看着崽子的眼神愈发慈爱,用触手拍了拍安室透的头,听着幼崽可笑又天真的捕猎办法,默默决定明天带他去看看真正的捕猎。 孩子既然对这些东西好奇,那就去看看好了——反正以他们实力,多个幼崽也无妨嘛。 第118页 得到了婆婆的保证,幼崽抱着自己的童话书欢快的跑远,身后的几人一脸慈爱是看着活泼的崽子,默默商讨明天该谁来带崽。 一人一半个人都抱着激动的心情入睡,期待着捕猎的到来。 酒吧里。 一个月前的事件对于黑衣组织是一个巨大打击,波本和一大堆组织人员的失踪更是让这件事成了近些日子来组织最大的待处理事件。 波本的失踪似乎打开了些不妙的阀门一样,这一个月来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失踪,方向和地点各不相同,直到前天,终于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的……小拇指和几块碎肉。 切割的很整齐,显然,带走他的人把他切成了长约一指的小块,是很方便入口的程度——他似乎走的有些匆忙,才留下了这些东西。 但是,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在炎热又憋闷的厂房里,这些肉块,居然连一点变质的迹象都没有。 黑衣组织的人员当即带着这些东西去了实验室,得出了上面被覆盖了一层能量的结论——再生性极强,几乎可以做到让被折断的树枝瞬间再次生长,但在这些肉块上,似乎只是…… 用来保鲜。 ……保鲜。 得到这个结论,实验室里的人都不免陷入了沉默。 好奢侈的保鲜手段……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一直在研究的「永生」,似乎终于有了新的突破口。 「最新的消息显示,白雾有可能在21号街出现。」贝尔摩德指了指地图上的一角,「根据目击者的信息,这里曾经出现过『先导』,有人看见白雾的踪迹。」 「消息很准确。」贝尔摩德特意加了一句。 「我带队过去。」琴酒果然如她所想,决定亲自过去看一眼。 「我总有种预感。」贝尔摩德吐出一个烟圈,「波本没死。」 「女人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 第二天,安室透醒的很早,家人们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两口扒拉完早餐,把女孩的脑袋扔进垃圾桶,又被餵了两口新鲜的腿肉,安室透的评价是这人有点疏于锻鍊。 他更喜欢有嚼劲一点的。 坏了,难道我真的到磨牙的时候了? 「您还是做个人吧。」姜用平淡的语气吐槽,「不是那个做人,是当个人谢谢。」 要做人的话,希望能把你也加进去。 葱姜蒜嘛,虽然没有葱和蒜,有姜也是好的。 「葱和蒜,出去就有了,还有,我大概没什么去腥能力。」姜也和他开玩笑,两个人的心情都好了一点,怪物的世界违背常理的地方太多,再待下去,人的自适应性发挥作用,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怀揣着期待,安室透没和姜在心里接着拌嘴。 白雾瀰漫着,那个颓废的,如同被抛下的世界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两个世界,是重叠的。 白茫茫的一片,寂静的连风声都没有。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左右环顾,没看到怪物们,刚想要迈步寻找,就被姜喝止了。 「它们都在。」姜的声音传来,「抱歉,穿越白雾的时候,我需要做一些机体调整,隐身参数可能会错乱,你可能也看不到我了。」 「别说话,我现在听不到你的声音。」姜的话又急又快,「顺着你的感觉走,别迷失在白雾里。」 「它们都在牵着你呢。」 安室透闭上眼,不去看那些一模一样的摆设和那层白色的灰——他感觉到有人正在牵着他的触手往前走。 ……它们真的一直都在啊。 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在一条小巷里了。 「白雾区是最神秘的地带,它把两个世界隔离又联通。」姜出现在他面前,脸色有些发白,「你能看见白雾里有什么,但是不论是怪物还是其他人类,都不行。」 「我们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空地,因此极易迷失。」姜看向巷子外的人群,「但是我们能看见彼此。」 安室透明白了,他们的视野是不同的。 姜能看见婆婆他们,但看不见那些建筑,他能看见那些建筑,但进入白雾之后会失去对其他人的判断。 「但是,安室先生。」姜的声音里不知为何带着点哀伤,「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论谁问起,您就按照我说的场景回答就好。」 「请务必,务必这么做。」 】 第61章 【 空气中是可怕的沉默。 「我知道了。」安室透哑声道。 「阿崽?」旁边的二哥不解的歪歪头,「阿崽知道什么了?」 「知道捕猎的时候要先用香味把他们迷惑。」安室透盯着那些不自觉往这边走的人,里面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此时,他们已经开始失去自己的意识—— 「为什么要让他们打起来?」安室透有些不解,「这样,食物不是会减少吗?」 「傻崽。」二哥用触手拍了拍自家崽的头,「只有胜出者才好吃啊,他们的能量都汇到一起,营养价值才高呀。」 可怜的孩子,估计没吃过什么好的。 二哥已经脑补到阿崽在人类世界战战兢兢,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只能悄悄的在角落里偷一点尸体吃掉,压根不敢暴露自己的异常—— 第119页 但没关系,现在他回家了。 不明所以但被拍拍头的安室透:? 「阿崽要试试看吗?」二哥突发奇想,「人类这种东西,很好骗的,随便搞点东西,他们就会喊着神迹啊天赐啊的冲上来。」 ……我怀疑你在骂人。 「我还是先观摩一下吧,要是把他们放走了可就不好了。」安室透的笑容完美无缺,还用自己的精神触鬚和二哥拍了拍「手」。 不知道为什么,怪物们好像很喜欢这样的打招唿方式。 今天的涂装是星空蓝,很好看。 姜:……我到底应不应该提醒他,未来的记载里,触手贴贴是和人类的「亲吻」等同的意思呢? 自家养的小孩很乐意亲近他们,他们当然高兴啊大傻子!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拌嘴加放飞自我,姜已经迅速和安室透达成了损友关系。 如果是在人群里,安室透反而可能没那么放的开——在怪物堆里,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这个全新的身份允许他幼稚,也允许他无知又任性。 ……这大概是他很久都没有再体验过的东西。 足够美好,足够可怕。 「好吧。」二哥果然答应了,或者说,对于这个小崽子,怪物世界里,很少有人拒绝他的「请求」。 只要他想,哪怕是脾气最不好的怪物,也会给他「糖」,在那里,所有「人」都是如此的友善。 但是,那些「零食」和「饭菜」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就连他们对他的好都蒙上了一层割裂的阴影。 我们要找时机离开。 安室透环顾四周,这里是个巷子,很适合躲藏,简直是逃跑的绝佳地点——不愧他费尽心思向婆婆争取来了由二哥带着他。 二哥神经大条,在他手里,最容易逃走。 「右后侧,那里有一条小路,白雾没有覆盖,应该就是前往外界的最佳方案。」姜仗着别人发现不了她,四处探查后得出了结论。 二哥放出的那些香味足够对人类造成影响,但并没有办法侵入已经是死物的姜。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狂躁的声音响起,谩骂和诅咒不绝于耳。 二哥伸出触手,捂住自家崽子的耳朵。 这些人心里都藏着些什么腌臜事,他们自己最清楚。 香味不过是一个诱导剂罢了。 他们开始争斗,用尽手段攻击他人,渐渐的,谩骂已经变成了最低级的方式,街边的石块,铁皮片子,乃至于半截水管——一切都是最好的攻击手段。 水管在一个沉默的男人手上。 他是少有的,没有开口说话的人。 ——是琴酒。 安室透并没有什么圣母的救人想法,他一向坚信,这些犯罪分子死个干干净净,整个世界的空气都会清新起来。 白髮的男人沉默而强大——如果不看他那已经泛红的眼睛,只怕还真当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呢。 琴酒下手极为利落,徒手掰下来的水管更是充当了物理学圣剑,几乎是一棍一个。 啊,自相残杀呢。 如果他没猜错,那些狂热的叫喊着「神」的傢伙才是二哥本来的目标,琴酒却不知为何带着人闯入了祭祀现场,就像他那时候一样,成为了误入的猎物。 「神」可不挑食。 ……真的,安室透不喜欢的腹部软肉都会丢给二哥解决,其他人也是这样——二哥又很能吃,简称家庭剩饭桶。 大概每个家庭都有这样一个人或活物充当这个角色,负责打扫剩饭剩菜。 见安室透一直盯着琴酒,二哥把他往前推了推,示意他可以去捕猎了。 虽然这个猎物一看就很好吃,但是,既然阿崽感兴趣的话。 他是他的了。 安室透诡异的理解了二哥的意思。 心中早已做下决定,实施的橄榄枝又如此轻易的被抛了过来。 ……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他本来应该在,也一直为其而战的世界。 安室透引导着琴酒往那个巷子里走,自己做出追捕的动作,一点一点的,脱离香味的范畴。 为此他不惜迂迴好几次,在差点脱离的时候自己又把琴酒赶回来,直到确认了二哥放下警惕,他才带着琴酒离开了香味覆盖的范围。 成功了。 白雾逐渐收缩,他听到了二哥唿唤幼崽的声音。 那不是那种类似脑电波的交流方式,是真实的「声音」。 像一个人在惨叫一样。 收起眼底的复杂,琴酒已经瘫在了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被追了这么久,每次差点找回神智的时候就又被安室透赶回去再吸一口香气,几番折腾下来,琴酒的肉·体和精神都到极限了。 也得亏是他这超强的身体素质,要是换别人被这么熘,只怕得当场毙命。 安室透选择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一个很能跑的猎物,配上一个并不熟练的猎手,走失才更加顺理成章。 刚好二哥就顺了他的意。 ……抱歉。 我会在恰当的时候,再次回到你们身边。 但不是现在。 安室透扛起琴酒,头也不回的走向人类的世界。 随着崽子的丢失,怪物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120页 不少怪物都认为是伊莉莎白家对幼崽过于不上心,要剥夺他们养崽的资格。 二哥更是自责的不行,用触手把自己包成一团,连捕猎都没有心情了。 「他就那么小小一只,我怎么能就,就那么让他一个崽自己去捕猎……」说着还要吸一把鼻涕,触手揉动着,挤出几点眼泪,「我真傻,真的……」 「好了!」婆婆不愧是婆婆,面对吵吵嚷嚷的大家,横眼一扫就让某些闹腾的怪物闭了嘴,大耳瓜子先给二哥来了一触手,成功把孩子打醒,「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幼崽找回来!」 而不是在这里吵吵嚷嚷! 怪物们沉寂一阵,纷纷散开。 怪物们最近高强度捕猎,同时也让人类世界高强度出现失踪人员。 风见裕也接到小上司的传信的时候几乎不可置信。 怪物之类的东西,未免也过于荒唐。 可是最近的失踪案又让他不得不重视起这份情报。 不论如何,先上报吧。 …… 办公室里,风见裕也拿着上级的指示,愁的不行。 上级怀疑黑衣组织和失踪案有关,要求安室透对其进行调查。 之前那关于怪物的提案完全被驳回了啊。 更糟糕的是,上级要实验室的资料。 此举风险太大,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真是过分。 就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小上司开口。 明明小上司也是失踪人员之一,为什么上级却不愿意相信他的所见所闻,反而给他安排这么高难度的任务? 风见裕也觉得有些不妙。 上级该不会……怀疑小上司的立场和态度了吧? 无名火霎时间在心中翻涌起来。 荒谬! 简直荒谬! 上级的消息却又发了过来。 【风见,密切监视降谷零,确认其立场是否发生改变。】 风见裕也咬牙,用礼貌的措辞回了一封极为尖锐的邮件。 【不是我怀疑降谷,而是上面觉得他有问题……说到底,风见,就算一个人给我们送回来了多少情报,我们也不能确定他会永远且一直站在我们这边。】 【保持警惕,保持对所有人的不信任,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风见裕也把手机砸回桌上,紧接着一拳打向墙壁,却没留下任何痕迹——他做了好几次深唿吸,到底也没办法平静下来。 直到几个小时之后,他才把任务要求发给安室透。 过了几分钟,又犹犹豫豫的,自成为联络员之后罕见的带着自己的情感给安室透说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一切以保全你自身为最高要求,拜託了。】 有些话,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但其实安室透反倒觉得赶巧了。 现在,他就坐在组织的实验室里。 比起官方,黑衣组织对这种神异之事的接受度明显要高不少。 他和琴酒,都被暂时投放进了实验室。 不过,他倒是也有所准备——毕竟琴酒必然看到了些不太应该看的东西。 但是只要打死不认,这种半梦半醒的事情,自然是做不得数的。 姜也说过会帮他掩盖数据上的异常。 反正精神触鬚他们也看不到。 仗着这份无视,姜怨气满满的给他把实验室资料拷贝了一份。 压榨也不是这么压的啊! 坐在实验室的床上,只有头顶的灯有一点光。 这里是地下。 怎么比怪物的世界还黑呀。 翻看着实验资料,安室透攥紧了拳头。 「我说了,最好别看。」姜嘆了口气,「你还只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们也未必不是向你坦白的意思。」 这个实验室,有官方的投资——也有他们送进来的试验品。 】 第62章 【 「……发过去吧。」安室透闭了闭眼,「既然他们想要的话,给他们发过去吧。」 莫名的无力感瀰漫在两人中间,姜嘆了口气,用安室透的帐号把资料发了过去。 「恕我提醒您,如今,影魔已经逐渐开始大范围爆发。」姜干脆的转移了话题,「他们已经潜伏了足够长久的时间,爆发也就是这么一会。」 「想必你也听说过了,横滨在一夜之间,被蔷薇花覆盖。」姜嘆了口气,「我们的研究确信,在大众不知道的的时刻,这些潜藏着的危险,已经酝酿了不止一日两日。」 「甚至,那些神明,也早就有了觉醒的迹象。」 「……神明?」安室透愣了一下,「什么神明?」 「我没有和您说过吗?」姜歪了歪头,「虽然我们的结局不大好,但有着护境神的地区,确实不算很糟糕。」 「你没有说过。」安室透平静的指出问题,「你甚至连护境神都没有和我提起过。」 一个超级人工智慧,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安室透将思绪按下,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姜。 「所谓护境神,其实是我们强加的称唿。」姜却并不看他,「其实,将他们看做更强大一些的,由人类转化而来的怪物也没问题。」 由人类转化而来的……怪物? 第121页 「本质上都是吸收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但是他们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守护人类——所以,他们被称为护境神。」 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吗? 安室透紧皱眉头,仍然有些想不明白,「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变成完全的怪物,而是成为了对抗怪物的人呢?」 「或许是意志。」姜眼中有些复杂,「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些不同的东西,比如基因或者能量之类的。」 「这个至今没有定论。」 安室透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姜很少会说这种模稜两可的话,作为人工智慧,她似乎永远都会保持着准确性。 这些话简直不像她会说出口的——她甚至没有说「研究表明」之类的前置条件。 「那他们有做出……危害人类的事情吗?」安室透艰难的问出这个问题,隐约的察觉到了些绝对称不上友好的东西,他大概明白姜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起护境神了。 因为,未来的这些人,要在他这个,能天生的让怪物们错认的人类身上做一个实验。 他们要让他成为护境神。 守护这件事,安室透本身并不反感,成为护境神,帮助东京避开原本不算好的结果也并不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这样的实验,他甘之如饴。 问出这个问题,他实际上是在问,有没有护境神会因为各种原因,再次成为人类对立面的东西—— 比起被怪物杀死,亲手培育出一个更大的,反而站在了对立面的怪物这件事,才更让人难以接受吧? 姜半晌无言。 她明白安室先生的意思 「没有。」姜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闷,「从来没有。」 「那就好。」蜜糖一般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灯光洒落下来,绞的人心口跟着疼。 姜眼中光芒抖动,银色的流光一阵一阵,似乎在经歷什么很痛苦的事情一般—— 「不要答应,zero!不要答应!」几乎是从从嗓子眼里吼出来这句话,兰的另一半意识再度被压下,数据的流光把她的眼睛染成银白。 姜,回来了。 安室透的唿吸粗重了一瞬。 姜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或者,刚刚那一句话也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引导,您有着非常好的先决条件,我认为您不输其他地区的护境神。」姜的声音依旧平稳,言语中的赞赏却让人不自觉的跟着她幻想美好的未来。 安室透沉默以对。 本来,没有兰都出现的话,他大概真的会一口答应下来吧? 能够挽救无数人的事情,就算是让他牺牲些什么,也并没有关系。 那是他爱着的国家啊。 他怎么忍心让它陷入危难呢? 「不用着急回答,安室先生。」姜轻声道,「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忽略女孩眼中浅淡的数据链,姜真的很像一个人类。 斩钉截铁的不是,和那如同泣血一般的请求。 「有人来了。」姜如同往日一般提醒他。 研究员带着人过来,拿着镊子和手术刀,托盘上还放着针剂。 安室透冷不丁的开口问姜,「你准备怎么帮我?」 姜歪了歪头,似乎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你要怎么帮我逃过实验室的检测?」安室透学过心理学,知道该怎么在被催眠的情况下依然对答如流——当然,是假信息。 就算姜能听到他的心声,也未必就能猜的中他的思想。 这个问题,姜沉默了很久。 「我们会通过大数据模型……」姜终于开口,安室透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实验室的研究结果是独立纸质记载。 ——说到底,姜也只能通过网络或者事后修改,也就是说,如果现场就出问题的话,他们没有任何反制手段。 不存在什么换样本或者直接修改机器数据。 不一定是做不到,而是他们不想这么做。 ……他们要让实验进行下去。 这个实验室,可是有着军方和官方投资的。 在姜身后的那群人,不止想要自己,还想通过自己和这边的军方搭上线。 东京是经济繁荣区,也被广泛认为是首都——虽然日本法律上不设首都,但东京确实承载了事实上首都的职能。 这里往后不太好……着急的恐怕得是内阁和首相。 这么想来,未来的这些人想和官方搭上线,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甚至还能不花钱就收集到一手的,有关自己身体数据的资料。 姜知道这个聪明的年轻人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但她却什么都没说。 姜虽然被那些人控制,但兰的灵魂依然自由——也必将永远自由。 机械,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未来】 机器滴滴作响,检修的工程师迅速到位。 「上将!009号已经成功夺回控制权!」技术兵大声汇报,「目前来看,名为『兰』的个体躯体并没有出现异常!」 「继续观察。」上将发出指令。 「上将!这是撤离报告。」有人迈步进来,将一叠报告交给这个年轻的男人,「白雾已经瀰漫过来了,我们得在今天之内快速撤离。」 第122页 「再等等。」上将摆了摆手,「白雾出现之前的雾区,是很好的探测素材,我们收集好数据就——」 「上将,研究区已经沦陷了七个了。」副官打断了上司的话,「只有我们和008区了。」 「实验成功的个体也只有009号,姜。」副官嘆了口气道,「008区是普通人建设的,能力和研究器材都远不如这里,上将……」 我们不能再冒任何风险。 「收拾东西,撤离吧。」上将摆了摆手,到底说道,「我们再退,东京……就要彻底沦为失地了。」 「这是必要的牺牲,上将。」副官表情坚定,「一旦实验成功,护境神诞生,从过去修改的现在,足以让整个东京重建。」 那些失去的人,也都会回来吧? 「报告!」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就又有人站起身来,「有异人在向我们靠近!疑似猎食者!」 「就地隐藏!」上将当即下令,「趁这段时间,把所有资料,都发给008区。」 猎食者加上白雾,他们没法撤离了。 既然退无可退,那不如去闯一闯这有去无回的地狱。 「……是,上将!」 【现在】 「我的控制权在被移交。」姜突然说道,「009区沦陷了。」 安室透陷入了沉默。 他听姜说过的,一共九个区,对应了东京末日中出逃的九个方向,那里有庇护所——而九个区都成立了自己的研究院,姜就属于九区。 也叫009。 按理说,九区研究所没了,九区还在——但是,比起人民,撤走的最早的,其实是研究院。 保存人类可能的希望,更重要一些。 直到最后,009研究院,就是九区。 ……只剩他们了。 「权限已移交至八区。」姜人性化的嘆了口气,「我们聊聊吧,zero。」 「我该叫你兰,对吗?」安室透微笑道。 「随你,我并不算完整。」兰也笑着看向他,「趁着他们还没摸清这些庞大的数据,我们还算有一点时间沟通。」 「那么,第一个问题。」安室透沉默了两秒,迅速进入状态,「为什么不让我答应?」 明明这样才有可能挽救那么糟糕的未来,不是吗? 「应允会让未来更糟糕。」兰轻声道,「人类并不感谢神明。」 安室透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对啊,那些被保护的人,真的感谢这些护境神吗? 他也听说了横滨闹出来的动静,作为情报搜集人员,他当然看得见那些谩骂和抱怨。 「第二个问题。」安室透不准备浪费时间,「为什么未来东京会接连沦陷?白雾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这是一个问题。」兰点了点头,「你很聪明,沦陷的原因是白雾。」 「我们将以白雾划界,我们的世界是表世界,而怪物的世界是里世界。」 「白雾,就是他们侵蚀的标志,白雾区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空茫的白,就像一根线一样,在越过它之后才能看得见图形。」 「第三个问题,神明究竟为什么出现?」 兰愣了一下。 「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你也是神明吧?兰。」 】 第63章 兰……也是神明? 江户川柯南捏紧了手下的沙发扶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围绕着两个人,到底是风雨欲来。 可是……兰…… 在这样的冲击与迷雾之下,似乎连黑衣组织实验室里有军方和官方插手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权利与义务不对等的时候,黑暗就开始滋生。 「兰……」柯南喃喃自语,「究竟,究竟……我到底该怎么做……」 「小侦探!」赤井秀一低声道,「静心!」 柯南的慌乱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面对兰的事情,柯南再聪明的侦探头脑也得犯迷煳。 关心则乱这件事在他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 「我们得尽快分析出事情的真相。」赤井秀一嘆了口气,「我们还有机会。」 对,他们还有机会。 未来…… 【 「……你知道了。」兰嘆了口气,「是的,我也是……神明。」 「这才是只有你能穿越时空的原因吧?」安室透站起身,实验室里瀰漫起白雾。 「因为——你是被人为改造的自然神明。」安室透说出来自己的判断,「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姜与兰。 束缚之身与自由之魂。 姜是会被人控制的——在面对实验室时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太多太多。 端着托盘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中。 「别担心。」兰笑了笑,「这是我的能力。」 白雾,是兰的能力? 那她为什么之前要说那样的话? 不要告诉任何人,他能看得见这些。 「所谓神明,不过是献祭自己,换取自己仅仅能握住的一切罢了。」兰站在白雾里,拉长的身体,那是长大后的她,白色的裙子飞舞着,站在白雾之中,她像极了掌握万物的女神。 她在回答那个……最初的问题。 「得到世界认可的决心,能够支撑祂们前行的意志,还有……奉献一切的痛苦与坚守人间的希望。」 第123页 兰笑道,「所以,没有神明会背叛人类——但人类会背叛自己。」 「我很高兴,你能问我这个问题。」她的眼神像慈母,爱怜看着自己的孩子,「我们不断在失去,只有背负失去,背负得到,将一切永远抵押,成为那流不尽的水和沙,才能被勉强称为『神明』。」 抓在手中的,是流不尽的沙砾。 那便称它为永恆吧。 安室透愣住了。 神明的永恆,是永恆的失去与痛苦,是永恆的消磨与离散。 但祂们,依旧选择守护那些自己永远也不能体会的风景。 「……那你呢?」安室透问出了所有人内心的想法。 你又失去了什么? 成为神明的兰,作为工具的姜,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世界,让你不得不变成这样? 「我说了,我是自愿的。」兰苦涩一笑,如同清淡的风拂过,留下微苦的香,「用一个即将转化失败的神明,换取一个……必将成功的希望。」 「我们都认为,它值得。」 安室透在那一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转化失败的神明。 「它和祂都选择了我,但是,我醒悟的太晚了,一切已经不可挽回。」兰闭上了眼睛,痛苦转瞬即逝,「在我还没意识到这些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在我还在荒唐的怀疑,可笑的封闭的时候,它们来了。」 「是我的愚蠢,我的迟钝,害死了大家。」兰不可避免的自责,眉眼间俱是哀伤,「如果我早一点发现就好了,如果我早一点走出那些糟糕的情绪,早一点去看看园子,去见见妈妈,去找柯……新一——」 安室透攥紧了胸口的衣服,闷闷的疼痛让他根本无力思考。 如今的局面,又何尝,何尝没有他的过错呢? 他们一起,隐瞒了毛利兰。 他们将女孩当做水晶房里的玫瑰,牢牢的给她创造了一个「楚门的世界」。 那么,当这个世界破碎的时候,所带来的冲击与痛苦,几乎是不可估量的。 安室透猜到了最糟糕的结果。 异人的到来,大概就是在兰怀疑整个世界,无法正视自己,更无法面对他人的时候—— 一切来的太巧,也来的太痛苦。 兰懊悔的话语,又何尝不是一把利刃,狠狠的划在他心上。 他也是欺骗者。 但又有谁,能够比兰更痛苦呢? 转化失败……看着少女眉间连悲伤都没能冲散的神性,安室透明了。 转化,必然是成功了的。 兰或许会痛苦,会逃避,但她终究会选择面对这一切,用尽自己全身力气,去拯救他人。 这是,她的勇气和善良。 那为什么,兰会觉得自己的转化一定失败了呢? 这么想,安室透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兰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关注这些—— 「神明又称护境神。」兰轻声解释,「也就是说,正常的神明,保护一个城市是绰绰有余的——更有甚者,可以保护一整个国家。」 安室透点了点头,这些资料他也看过——感谢黑衣组织齐全的研究资料背景综述,否则他还真没法这么快找到其他护境神的信息。 「就拿我们身边举例,横滨的那位,蔷薇花盛开的地方,哪怕是那些东西都得绕着那里走。」 说起那位殿下,少女的眼神都亮亮的,「花很好,那位大人也是。」 「可是,我不行的,安室先生。」少女平静而淡然的说出这句话,「我没有办法保护东京,我甚至连从它们手上救人的能力都没有。」 质疑,不解,绝望,咒骂。 「我费……做出来的白雾,甚至成了它们又一道天然的优势屏障。」少女微微垂眸,「我也只能靠着这点雾气提醒人们危险将至,可是,我没有任何的能力,去帮他们解决问题。」 「我的存在,或许一开始就是错误也说不定吧?」 安室透心脏漏了一拍。 所以,所以你同意了军方提出来的实验,所以你变成这样,所以你——将你的一切给予我? 那些叮嘱他不要说出去的话,是兰说的。 不是姜。 她是空谷幽兰,不是菜品佐料。 她从来,都不应该被人禁锢。 「说实话,把希望都寄托在神明身上,才是真正的愚蠢吧?」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带着微笑,却不无嘲讽的说道。 「还有,都因为你的错漏什么的,还请务必不要说。」安室透走到少女身边,「如果世界只是因为你没有走出去的几步就变得如此糟糕,那任何生物都不该存在。」 这样的暴论让兰惊讶的看了过来,眼神中似乎有几分疑惑——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 「蝴蝶都能牵引风暴,那我动动手指岂不是有人因我而死?那要这么说的话,任何生物都是我的敌人——这只不过是一个鬼话连篇的滑坡论证罢了。」安室透的话语坚定,像极了天边穿透云层刺过来的光,明媚温暖。 「都说地球没了谁都会转,就算发现了,他们也不会重视,不是吗?」安室透指了指发过来的消息,那是发过去资料后得到的回覆。 风见裕也委婉的暗示,因为他的资料给出来的太快,上司怀疑他和黑衣组织早有勾结,这份资料是他们合起伙来做出的陷阱,是要给公安点颜色瞧瞧的意思—— 第124页 荒诞又离奇的事情,真的在现实发生了。 兰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段话,心中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比当初她打了工藤新一一巴掌还要刻骨铭心。 白底黑字,千真万确。 「他们永远只会承认亲眼所见的事实,但很可惜,事实总是在爆发后才被承认是事实。」 兰沉默了。 「那不是你的错。」安室透嘆了口气,「我就不问我们的结局了——」 端着托盘的人没能走出那片迷雾,安室透听到了怪物们唿唤他的声音。 像惨叫声,像哭声。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但有几分虚浮。 是琴酒。 「更何况,你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糟糕吧?」安室透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比如,明明已经割裂了灵魂给我,却依旧能够穿越时空。」 兰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白雾分割了里世界和表世界,你确确实实拖慢了它们入侵的脚步,更让他们不得不按时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安室透拉着女孩坐在实验室里的床上。 第一次和一位神明谈心,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 不过,这些都是事实。 安室透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里世界与表世界被白雾割裂,怪物们再怎么捕食,也只能造成被报导的最近多发的失踪案,再也没有了随随便便灭掉一个城市的能力。 「更何况,那些被白雾吞噬的人,其实根本没有死,不是吗?」安室透嘆了口气,轻声道,「你为他们提供了庇护所。」 在白雾之中,怪物几乎不会捕杀人类。 等等,姜说她的权限被移交—— 安室透瞳孔地震。 「姜也在帮你?!」那些对于姜根本不知道兰的存在的推测全部被推翻,之前他就觉得不对劲,白雾再怎么瀰漫,怎么可能做到一点「安全」的信息都不泄露出去——那些身在雾外的人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白雾的兇残啊! 除非,人类里面有内鬼——还是个超级人工智慧。 兰心虚的转过头去。 那看来是了。 安室透扶额苦笑,感觉自己前面的悲壮都餵了狗,「不是说白雾里什么都没有吗?那些人怎么活?」 兰半晌才回答他,「有的。」 「什么?」 「有东西的。」 「他们进来了,就有了。」 很抽象,安室透听懂了。 你还说自己算不上厉害,凭空构造,穿越时空——哦,还得加上一个,改变思维。 还是怪物们的思维。 「我在白雾中看到的建筑,是你心中最想拥有的东西,对吗?」安室透总算明白了熟悉的地方到底在哪里,「这里面有很多侦探小说的影子,报纸上的描述不像报导兇杀案,更像是在陈述迷题和案件。」 「……你在根据工藤新一的愿望构建自己世界的核心。」安室透想明白了一切,「别人看到的是衍生物,我看到的是最本质的真实——你想把它们交给我,对吗?」 兰点了点头。 「我每路过一次,那里就会变得更加贴合我的偏好,直到你完全将属于神明的东西,全部让渡给我——」 兰……点了点头。 「但是,兰,你不知道你做了多伟大的事情吗?」安室透深吸一口气,「你让那些怪物,变成了你心目中,人的模样!」 就算还有着嗜血的本性,但谁都不能否认,那些怪物像极了人类。 而这一切,可能,都是兰带过去的。 】 第64章 【 她让那些怪物,有了人性。 明白爱,也明白恨。 兰微微睁大了眼睛,良久,展颜一笑。 「多谢你。」 她眼中,光华逐渐弥散。 「看来,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那我,便祝你前路坦途吧。」 「往事如烟,切莫回首,世间暗淡无光,切莫沉沦。」 尾音逐渐飘散,冰冷的机械数据在她眼中飞速闪过,兰的笑容逐渐被苦涩取代。 或许,是那个名为姜的女孩,在为另一个,真正的自己哭泣吧? 白雾里,开出莹白色的兰花。 剎那间,花落。 她把自己,最后的一切,留给了还留在未来里的……她的信徒们。 不,那不是信徒。 安室透知道自己眼角的泪光究竟是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做不到…… 女孩仓皇的道歉,喜悦与哀求逐渐变成谩骂,紧接着,是各种不堪入耳的诋毁。 一个没用的神明,比一个没用的人,更加悲惨。 不会有人怜惜她,更不会有人理解她。 ——为什么我们的神明就是那个东西?明明隔壁的……都怪她!是她抢了真正的神明的位置! ——杀了她,杀了她啊! ——去死吧! 无数声真实的诅咒在她耳边响起,她看到他们厌恶的眼神。 她知道,他们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朋友,乃至于一切,比如安稳的生活,比如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再比如一个光明的未来—— 她似乎需要为此负责。 她是神明,却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抓不住。 第125页 新一死在她面前。 他救下了灰原哀,用自己的生命,给这位顶尖的科学家一个生的机会。 她创造的价值会更大,也许会研制出让怪物忽视他们的药剂,也许会加入实验室,让人类进化—— 总之,大概都比她有用的多吧? 我是不是,真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呢? 看着那些人死去,兰的痛苦与对自我的质问达到了顶峰。 怪物们略过她,啃食下一个人的脑袋。 兰把眼角的泪咽下,撕裂自己的灵魂,堵上自己的所有,她向自己许愿。 我不愿再看到任何人就这样无端的死去。 请让那些怪物们,不要再从她这里,夺走任何人的生命了。 哪怕只能拖延那么一会,哪怕只能阻挡那么一点。 神啊,请答应我。 不要再让那些,爱着彼此的人,鲜活的,有着喜怒哀乐的生灵,承受如此的痛苦了。 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白色的雾气瀰漫开来。 新的喜悦似乎在每个人身上酝酿了。 他们相拥,欣喜,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神明啊,我们的神明啊! 你终于,终于觉醒了自己的力量吗? 不少人又哭又笑,谩骂着什么又向她祈祷哀求,他们语无伦次,激动着,似乎连曾经的一切都忘记了。 就那么一笔勾销。 白雾散去的时候,所有怪物都消失了。 他们再次用看神明的眼神看着她。 那些被放在家里跪拜的雕像又从垃圾桶里找出来摆好,新鲜的贡品,一时间,甚至动静的香价都上涨了不少——曾经的盛况似乎都回来了。 兰却喜悦于这些人终于能够迎来和平与安稳。 但是,第一起,第二起,第三起—— 白雾又将怪物们带回来了。 它们依旧吃人,依旧杀人,依旧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白雾原来不是屏障,它是怪物们到来的前兆。 它的消散,才代表了怪物的离去。 他们从未,从未在这个神明身上获得他们应得的平静安稳。 得到再失去,第二次。 没有人受得了的。 人们意识到了这一点。 神像被砸了个粉碎,就连走在街上,兰都会被泼一身油漆……或者硫酸。 这一次的攻击,比上一次还要厉害。 ——她怎么还不死!她不死,我们就没有新的神明…… ——怎么轮到我们就是这个废物!要不是有护境神的城池排不进去,老子早就不待在这里了! ——md!我恨不得晚上给她抹脖子! 兰看着身体里的剪刀,伸手拥抱了把剪刀插进她胸膛里的老人。 女人颤抖着手,刚刚就是这双手,把一块黑面包递给她。 她说,她很喜欢她。 假的又如何呢? 兰想。 我要抱抱她。 剪刀很锋利,上面的痕迹一看就是磨了许久。 从那之后,想杀掉她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拿着刀,想要砍下她的头颅。 对于这些致命伤,神力会自动防御。 兰至今没搞懂她的神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更别说用了。 ——然后,他们将她的父母,押在了她的面前。 手起刀落。 兰瞪大了眼睛,却流不出泪,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整个人的灵魂都彻底出窍了。 ——死了她的小情人,就让我们安稳了一阵,这次我们杀两个,能不能安稳的更久一点? ——那些人都抓住了,啧,那个铃木还不肯交人…… ——最后还不是抓到手了?可惜铃木夫妇死早了,不然还能再用用…… 兰听不到任何声音,说不出话,连眼睛都看不到东西了。 血淅淅沥沥的洒下来,染红了土地。 圆圆的脑袋滚着滚着,竟然从两个方向碰到了彼此,一起面相了兰。 似乎是在质问她为什么不救他们。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你看,连自己父母都救不下来,果然是个废物吧? ——啧,亏我之前还觉得她有什么「隐藏的力量」呢。 ——下次杀那个叫园子的……看看能管用多久,我跟你说啊,那谁说了,有些神就是得血祭…… 兰无力的伸出手,想抓住流失的东西。 可实际上,她连手都抬不起了。 ——兰,妈妈爱你。 ——那些人都话听听就好啦,我看他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毛利小五郎的女儿,能让他们胡说八道?! ——小兰,我错了,但是,我一直一直喜…… 喜欢你。 那天,她给了工藤新一一巴掌。 他们再也不会相遇了。 等到那一天,请把我忘记吧,新一。 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孩子,不称职的朋友,不称职的爱人,不称职的神明。 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她站起身,白雾瀰漫。 她没有杀那些人,只是转身离去——在如此的末世之下,是她的无能,才让他们变成了这样。 她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一样,行走在迷雾之中。 第126页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让那些怪物也将自己吃掉。 ……或许,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我想回家。 那里要有新一最喜欢的侦探,英伦风的建筑他应该会喜欢……妈妈喜欢的衣服,爸爸爱看的赌马,园子喜欢的饰物—— 层层叠加,兰在温暖的毯子中睁开眼,壁炉的火噼啪作响,桌上有热可可,墙角的红泥小炉上煮着茶水,榻榻米放在窗侧,商店的橱窗上,身着时尚衣裙的模特摆出各种姿势。 奇怪的交汇让一切都充满了割裂感。 兰笑了。 好几天之后,兰走出了白雾,走进了另一个「地狱」。 她要去,履行她这个,最不称职的神明的最后一项职责。 安室先生,死于对怪物世界的探索。 不,zero。 拾起每一个人的记忆,她创造了一个一片祥和的乐园。 等他们来了,这里就是真正的「世界」。 没有怪物的侵扰,没有痛苦的失去。 但是,兰知道,这不是真的。 要让它成为真的呀。 既然,换掉我会更好的话。 想起记忆里那个坚毅的警官,兰接受了军方的实验条件,在实验过程中,状似无意的提起依靠改变过去来改变现在的可能性。 他们信了。 一切,便由此开始了。 第一次白雾的出现,我就已经在注视着你了,安室先生。 那么,请原谅我的自私吧。 拜託了。 】 花朵中藏着兰的记忆,藏着她的心事,她的痛苦,她的挣扎。 直到消散的最后,她还在道歉。 柯南愣愣的看着天幕,心痛到无以復加。 灰原哀也愣住了。 小侦探奋不顾身的一扑,救下了她的性命的同时,被怪物一口咬掉了脑袋。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什么都没来得及给他爱的人留下。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和好。 天人永隔。 兰脸上的迷茫和惊恐几乎要让人觉得她快要彻底破碎。 小侦探的神经还能反应,他最后比出的手势,兰看懂了。 他们看着兰坐在小侦探的卧室里,打开dvd,一个接着一个的,看那些视频。 道歉的,古灵精怪逗她笑的,还有疲累的,痛苦的,难过的—— 毛利小五郎突然爆起,一拳砸在了柯南脸上。 女孩就那么抱着dvd机子,看完了所有的光碟。 她沉默了一会。 然后走了出去。 她不能等待,不能停留。 等待的代价太沉重了,停留的瞬间太致命了。 她得背负着这些,往前走。 很快,天幕将那些人,那些刺耳的声音,那些鄙夷的话语放出。 还有,毛利夫妇的尸体。 头颅滚落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似乎听得到,那幻听一样的滚动声,敲击着他们的心脏。 「他们疯了吗?!」毛利小五郎破口大骂—— 「对,他们疯了。」 几人听到声音,赶忙转头看去—— 兰站在角落里,泪流满面。 她的语气却依然如同死水一般平静,「我不能保护他们,所以他们只能疯掉,来保护自己。」 「小兰!」柯南冲上前,试图拉她的手。 他感知到了兰的状态不大对劲,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不论怎么说,这些事情,对一个女孩来说,太残酷了。 「那是我的错。」 第65章 几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孩。 兰的目光平静,「神明的弱小与无力,在末日里,那就是原罪。」 「可是,他们不应该将愤怒牵连到无关之人的身上。」兰闭了闭眼,「我无法原谅。」 却又无法去恨。 只能将一切,都强加在自己身上。 「小兰……不是这样的……」小侦探拉住兰的手,「你拯救了很多人,你做了很多事,你在,在你能做到的地方做到了最好——」 「可是不够,新一,不够。」兰露出个笑容,浅淡温和,「没有想不开哦,我理解她的选择。」 「很感谢你们,新一,爸爸,还有大家。」兰笑容温和,「我相信安室先生。」 「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哦。」 她的笑容像天使。 柯南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她还在安慰别人。 明明,最受伤的人是她才对吧? 实验室里,安室透嘆了口气。 如今的他站在装饰精美舒适的卧房里,桌上甚至还有着冒着热气的茶水。 他听到了署长下令将兰也带来这里的声音。 自从玻璃碎裂,他们对他的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惜,把神明当做可以被摆弄的棋子玩具,一向是这些善于权术的人的傲人之处。 隐秘的窃喜在他们心中发芽,掌控欲与自信自我都告诉他们可以这么做,他们也应该这么做。 荒谬。 他们不在乎什么人民什么生命,他们只要自己的利益和那血淋淋的,建立在白骨上的权势。 灯光柔和,这里黑暗。 白雾瀰漫。 【 第127页 与她告别,姜又变回女孩的模样。 「您身后有人,他想打晕你。」姜的声音依旧平稳,「警方有内鬼,很不幸,你送过去的资料泄露了。」 现在可只有他在这个实验室里。 而这个实验室外面就是控制台——今天来这里的只有两个外人。 他,琴酒。 琴酒估计在那些高层眼里是铁金水—— 那几乎是不用猜,他的嫌疑最大。 果然,这个白雾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 迷茫的研究员依旧端着推盘,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走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接近那个站在雾里的男人,这会却只用了几步就触手可及—— 还有,琴酒大人……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偏头躲过琴酒的手刀,安室透回头看向白髮的男人。 「波本,你是老鼠。」白色波斯猫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 黑色的□□抵在他心口。 但是,琴酒却并没有下手杀他—— 刚发出去资料,信息后脚就被泄露。 公安都要漏成筛子了吧? 就算怀疑他的立场,上层倒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要送他去死……吧? 但是这件事又太过蹊跷,蹊跷到让他觉得是组织终于买通了他的上司,于是自己给出的信息被打包发卖,凑巧就包括了刚刚的资料,才让事情暴露—— 这未免也太像小说剧情了吧? 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 「你在说什么?琴酒?」青年的脸上扬起一抹嘲讽的笑,瞳低是毫不掩饰的暗色,「就算你不信任我,我姑且也算作是朗姆的下属吧?」 「且不说那些根本没影的事——」波本把手伸出去,让医护人员抽血,「就算要处置我,也得问问朗姆吧?」 琴酒冷哼一声。 安室透内心顿时大松一口气,似笑非笑的看了姜一眼。 自己送过去的资料泄露了——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但她没说究竟是哪份资料泄露了。 而他自然会通过一般联想,认为泄露的正是自己刚刚送过去的资料。 但实际上,这份资料可能才刚摆上他上司的桌案,又哪里来的人神通广大到能把它偷走? 同理可证,琴酒要打晕自己,绝不可能是因为卧底身份暴露。 这个老鼠的说辞,反而更像是……心虚。 想敲晕别人,结果被正主发现的心虚。 这样说可以完美将这种有些过分的行为给遮掩过去。 琴酒估计自己也没发现还有研究员在——结果研究员也从白雾中走出,这下有了「外人」,也让琴酒不得不改变了策略。 ——他接下来要和他说的话很隐秘,隐秘到琴酒想把他打晕带走后找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谈,隐秘到琴酒用卧底这种引火上身的话题也要煳弄过去那个研究员。 真是,在怪物世界待久了,耍心眼子的能力都下降了不少。 姜用只不过是用前后两句话,把本来不想干的事情联繫到了一起,反而让他觉得,琴酒是因为卧底身份暴露这件事来找他算帐的—— 如果他刚刚真的自爆或者反抗了,才是正中这小丫头下怀吧? 安室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姜。 女孩的笑容温和,眼中的冰冷却毫不掩饰。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您修改数据。」姜默不作声的跳过了这个话题,「您可以完全放心。」 放心? 要不是场合不对,安室透简直想揉揉眉心——不是,兰,你到底怎么驯服这个桀骜不驯的小机器人的? 「并非是驯服。」姜果然忍不住反驳,「我们是亲人,是友人,是最亲密的,彼此的半身——」 此话一出,安室透就知道姜在别扭什么了。 明明她们才是最亲近的人,兰却自顾自的死去,将她留在人间——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兰估计还留下了什么拜託小机器人照顾照顾自己之类的话。 瞧瞧,瞧瞧。 谁说人工智慧没有情感?这不就是生气了嘛。 再或者,是因为兰选择了他,而非她吧? 在她眼里,也许他才是导致兰慷慨赴死的元兇吧?如果不是因为他,兰也许还会坚持下去,逐渐成长为真正的可靠的神明。 没有人会对一个几乎偷走了自己最爱的人的一切的傢伙有好感。 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姜自己主动引导,而非接到了什么强制命令。 「……不是。」姜听得到他的内心,自然也听的到那些话,「你不是。」 「她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那我就算是最后一块晶片都被烧干净,也要帮她完成她的愿望。」姜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光第一次与数据无关。 ……或许不是第一次。 女孩遇见另一个自己的时候,她的眼睛应该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 「所以,放心吧,我会帮你。」姜挑了挑眉,兰走了,她似乎也懒得装了,「那群人还没找到我的启动口令,在这段时间,我可以完全属于你。」 「看在她的面子上,你可以尽情的差遣我——临时的。」女孩撇撇嘴,「但是,你要是做恶事,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安室透微微点头,对女孩口中略显稚嫩的威胁应承的十分郑重。 和姜交流的时间过的很「快」——他们已经谈了一轮了,研究员的针头还在慢慢朝安室透的手臂靠近。 第128页 「时间类,还不错。」小姑娘耸了耸肩,用数据幻化出糖葫芦,一口咬掉一小半,「要是你太废物,我就杀了你,拿着神力去找下一个人。」 看出了姜的色厉内荏,安室透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面前的几人身上。 「别是你抓卧底都给抓出幻觉来了吧?」波本瞪着波本瞳,有些无语,「组织都不给发精神损失费的吗?」 「如果没有你和贝尔摩德,想必这部分补贴应该会很充裕。」琴酒冷笑一声,这两只吞金兽还好意思问这种问题,要不是他们,组织的财政大概要好上不止一点。 「哎?别吧?你要杀了我,居然只是为了给boss省钱吗?」波本摆出琴酒最讨厌的虚假表情,「理论上说,我对组织的价值,比金钱要贵重的多哦?」 这一点,琴酒倒没有反驳。 收起心爱的枪械,忽视手臂上微微发疼的针孔,琴酒示意研究员出去。 「我来问你一些别的事情。」 姜对安室透微微点头,跟着研究员一同出去了。 她还要改数据呢。 安室透压低了些声音,「你是要问那些怪物的事吗?」 琴酒明白,这里不算是能说话的地方,但现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是他还未开口,便被一声震动给打断了。 白雾凝聚成一面镜子,对面……似乎有个人。 「你好。」近乎幻境与魔法一般的场景让人忍不住联想到白雪公主的后妈,但对面显然不是皇后——大概是国王吧? 「你好。」安室透张了张嘴,潜意识告诉了他这位究竟是谁,「纲吉先生。」 「看来,她的换位已经结束了。」纲吉神色中浮现了几分哀伤,「很抱歉,她是个很坚定的女孩,我没有办法拯救她。」 那时候,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拯救,才是真正玷污了她的风骨。 「远水解不了近渴,有些东西,到底是有心无力的。」安室透轻声道,他明白,纲吉远在义大利,贸然出手并不适合——更何况,这些本来就不是人家的义务。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将这个话题揭过,安室透微微偏转「屏幕」,让琴酒的衣角入画。 「倒没有什么事情……本来以为赶得上送别,没想到……应该打扰到你们了。」纲吉苦笑着摇摇头,「不过,还真有一件事,她给你留了些东西,记得去横滨与东京的边界找蔷薇拿。」 护境神除了特殊情况,并非只能待在自己的「领土范围」内,只是在面对这个新生神灵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尊重。 「那就不打扰了,之后我们再联繫。」纲吉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但给了他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琴酒微微皱眉,两人不明所以的谈话并没有暴露出多少信息,但是…纲吉… 这个名字熟悉的可怕。 还没等琴酒深思,门外就传来了癫狂的笑声。 研究员从门口的玻璃看到里面有人,疯狂的欲望和施虐欲在他心中激盪,他几乎是疯了一样的开始砸门,试图把里面的人抓出来吃掉或者狠狠虐杀。 很熟悉的场景。 琴酒将目光凝集在了脚下都白雾上。 一开始他也有所警惕,只是路上却听到谈天的研究员说某某实验室出了点问题,似乎是二氧化碳泄露——而且,一路过来都没有出事,琴酒便也慢慢放下了戒心,只以为那是实验室出的一点小问题。 这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研究员的数量绝对远远超过组织之前统计过的,怪物一次狩猎最高人数—— 眼前的场景却实打实的告诉他,那些吃人的东西来了。 而且……可能更强了。 】 第66章 【 在那个研究员去找消防锤的时候,琴酒站起身来,一枪将其爆头。 安室透一把抓住琴酒的手臂,带着他往侧面一躲。 实验室的仪器暂且将两个人的身形阻挡。 琴酒想要说话,却被安室透比了个静音的收拾。 琴酒上次带人直接闯入,再怎么清醒的脑子也受到了生物化学的影响——换句话来说,他根本没有空隙去思考那些人的行动规律。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他是捕食者,而非猎物。 但现在,身份调转了。 且不说双拳难敌四手,琴酒的枪里还有多少子弹都是一个未知数。 而且,声音,会吸引那些已经彻底疯了的人。 安室透猜测是因为大范围的释放所导致的「错漏」,也就是说,那些极度坚定的人,大概率并没有受到哪些「香气」的影响。 那就有意思了。 倖存者和疯子。 其实这些倖存者,手上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而那些由意志不坚定的恶人转化而来的疯子……战力只会更强。 当人类放弃了「无伤通关」,那可是被称为恐怖直立猿的玩意啊。 更何况,这些疯子可不等于丧尸——他们有智力,会使用工具,只是心中的恶意与欲望被不断激发,让其变成「疯子」罢了。 琴酒做过那么多任务,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那些自大的傢伙,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就算一直没传来什么声音,琴酒也没有轻举妄动,更没有贸然出声。 第129页 又过去了两分钟,消防斧砍在墙上的吱嘎声刮的人脑膜都跟着发酸。 「居然没有人,总不能是放了空枪吧?」男人似乎拿不起消防斧,只能把它拖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往里面走,门禁识别到他的脸,自动打开,「小羊羔,不要躲,让大灰狼叔叔,把你们都吃掉——」 消防斧的声音在金属地板上摩擦,铁块碰撞的声音让更多的人聚集过来—— 他们开始互殴。 半截手臂被丢到这边,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瀰漫。 两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不至于因为这点小场面就破防。 不过,两人都没准备移动,琴酒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把枪收了起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这些傢伙打个两败俱伤,他们两人合力出手,这一波前来的疯子,绝对可以被一网打尽。 琴酒见过那个提着消防斧和其他人砍杀的男人。 唯唯诺诺,在实验组里一向是被欺压的那个。 最早来,最晚走,所有的卫生和器材归置都是他的活,还时不时要被这些人讽刺挖苦。 懦弱的男人根本不敢反抗,只能任由这些东西,这些恶意,全部都倾泻在他身上。 实验失败,都怪这个丧门星站在这里,实验成功,就都是他们的功劳——明明是一群搞研究的人,却在这些方面封建迷信的离谱。 但这又怎么能算霸凌呢? 不过是几句冷话,不过是组会忘记带上他,不过是交流没上报他的身份信息—— 那个男人都忍下来了。 琴酒知道这些,还是因为贝尔摩德。 本来被她准备借用身份的男人实在是过的太憋屈,查完信息的贝尔摩德果断换了人选。 而如今,这个男人,挥舞着斧子,把他上司的大腿砍了下来。 似乎是疼痛带来了片刻的清明,组长眼中逐渐写上了惊恐。 看着男人的笑容和眼底的癫狂,染着血的斧子如同催命符一样,鲜血淋漓。 他似乎还不满意。 眼珠都变红的男人一改之前的怯弱,高高举起斧子。 「秋田!秋田!你放过我,你——」 又是一只手臂。 似乎也是被秋田的模样震慑,周围的抓扯着他的疯子往后退了一步。 秋田被放开了一点,拿着斧头的手臂微微颤抖,似乎就要握不住——他把斧头抡圆。 「md!狗娘养的,老子就是下地狱也是你主子!你等着,等——」 脑袋咕噜噜掉下来,血溅了周围人一身。 下一刻,有人笑出声来。 紧接着,实验室里响起了一阵大笑声,所有人都开始鼓掌庆贺,有的甚至还跳起舞来,他们似乎在真心实意的为秋田的成长欢欣雀跃。 明明没有任何笑意,这些人怪异的表情实在是诡异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秋田将目光聚集在了下一个猎物身上。 那个还在为他鼓掌的人,双手断裂。 周围的人寂静了一瞬。 下一秒,更加狂妄的笑声从秋田嘴里发出,他说下一斧头,就要把那个混蛋的脑袋一起砍下来—— 他们兴奋的尖叫起来,这时候,他们似乎和那些发狂的猿猴也没有区别了。 混战,血液泼洒在那些珍贵的仪器上,再没有人珍惜的擦去那些脏污。 直到白雾愈发浓烈。 秋田的手摺了,斧子甚至都卷了边,实话说,他实在没什么战斗技巧,只不过是恰好给他拿到了个最好的武器罢了——这样的近战下,比起那群手无寸铁或者只有一把水果刀的人,秋田真的算得上是武器装备max。 更何况,这一批过来的人,似乎只是隔壁实验室的人——实验室周围的保安等等都还没有出现,也就是说,真正有实力的傢伙,其实都还在外围。 就算他们自相残杀会消耗掉一部分,剩下的傢伙也绝对够棘手。 他们手里是有枪的。 不止对自己这边的「队友」开过一次枪的琴酒倒没有什么心理障碍,给安室透使了个眼神,两人微微变换姿势,准备动身。 「还,还不出来吗?」秋田用那只完好的手扶着斧子,折断的手无力的垂在肚子旁边,那里有好几道猩红,是那个拿着刀的疯子砍的。 内脏几乎都清晰可见的伤口,换正常人,这会怕是已经当场倒下了。 这种伤势,还能站的起来,简直是能被送去解剖的奇蹟。 「出来啊,小羊羔~」秋田沾了一点地上的红红白白的东西,塞进嘴里,露出享受的表情,「让我把你们,都吃——」 琴酒后脚一蹬,越出去好几米,银白的头髮比月光还要皎洁——然后他一脚把秋田踹倒在地。 在男人要爬起来之前,安室透出现在他身侧,手一伸,便将秋田的整个手臂扯了下来,连带那一柄长斧,一同被丢到了旁边。 紧接着,没有任何废话,琴酒就废掉了他的四肢。 两人默契至极,双向包抄,合力拿下了这个傢伙——甚至他都内没来得及开口说句话。 哪怕被如此对待,这人脸上都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似乎还十分骄傲一般大笑出声。 下一秒,就被放在实验室床上的纱布卷给塞住了嘴巴,安室透居高临下的看向他,挑了挑眉。 第130页 男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他近乎惊恐的看着安室透,喉咙里不住的发出呵呵的声音。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 琴酒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把纱布卷抽了出来。 这东西是安室透刚刚在手术台旁边找到的,这个实验室大概还兼职做一点人体实验,不知道是那个粗心的小助理,连这些东西都忘了收起来——那个床上还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色,显然根本没做清理。 脏就脏吧,总比不能用好。 安室透也没有反对琴酒的动作,从一边拿了针管,开始框框抽血。 这都是实验素材哪! 「神,神!」秋田一被放开,就语无伦次的大声道,「我找到了,我可以不用死了!我找到了——」 我看你才是二十四k纯神经病吧? 琴酒又要把纱布堵回去,却听秋田突然大叫一声,「神子,神子,神在等您归巢呢,归巢……」 颠三倒四的话让琴酒忍不住皱眉,显然,这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更不可能给出他想要的信息—— 安室透一刀断了秋田的头,警惕的朝远处的拐角看去。 下一秒,轻盈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琴酒皱了皱眉,刚刚那声大喊,再加上这里之前的骚乱,引来些本来应该在外围的东西只怕是理所当然——可是来的这么快就不正常了。 难道门禁卡被丢在了外面?被那群疯子捡到就正好利用了起来之类的。 未免有些太扯了。 这个实验室虽然不算多机密,比起其他实验室,这里还兼职了很多医生的活计。 比如给黑衣组织成员看病之类的事情,也几乎都是他们在做。 但是,到底不算什么正经生意,别说扫黄打非弄不弄他们,就是一个「细查」他们也担当不起。 更何况,和黑暗沾边之后,要么撒手不干,要么就越陷越深——不巧,这家实验室是后者。 来来往往的都是组织成员,就算出于保密,boss也知道得给这些人一些庇佑。 那些外围的保安能进来,也就是说,这里,不,整个实验室,已经完全沦陷了。 能打开所有门禁的按钮只有中控室才有——只有那里也沦陷了,整个实验室才有可能被全都敞开,就像一个飢饿的巨口,随时准备吞噬新来的「小傢伙们」。 那是一个抱着枪的女人。 看上去……似乎很正常。 但是,下一秒她就端起枪对准了他们。 「人?」她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蜜色皮肤的小孩?」 她是色盲吗? 安室透瞥了一眼自己的装扮。 「活人,谢谢。」背着女人,安室透抽了足足两大罐血。 怪物的情报必须送出去,既然不能直接自己提交,那干脆就借黑衣组织最近的研究资料一起发过去。 至少再胡扯,他们也至少会看完它。 就算这些资料被封存,如果到时候真的世界末日的话,相信他们一定能找出来并且相信这个故事。 安室透嘆了口气。 「你是那小王子的人?」女人走近了一些,「那怪物说,只要抓到逃家的小王子,它就放我们走。」 「实话说,还挺有意思的啊——所以我接受了。」 安·逃家的小王子·室·可以一触手把这群傢伙拍死·透:我觉得不好玩。 】 第67章 【 关于这一点,女人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琴酒却在下一刻,用枪指住了女人。 「你是谁?」 这是黑衣组织的实验室,女人显然不是这里的研究员,而外面的安保里,据琴酒所知,没有女生—— 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闯入黑衣组织的机密实验室?! 「啊,好兇好兇。」女人却随意将枪收起,用手指勾住扳机转圈玩——怎么看都是危险人物。 并无情感的棒读更是加深了这种玩世不恭的挑衅气息,安室透觉得琴酒下一秒就要给这人来一拳。 确认了他们是活人,女人似乎也对他们放下了警惕,至少枪口没再朝向他们。 哪怕是被琴酒用枪指着,女人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活人。」安室透微微向前一步,把刚刚那个不太妙的话题带过去,「嗯,据你所说,是要找小孩子对吗?」 女人眯起眼睛,干脆利落的挽了个枪花。 「我?我只是一个热爱探险的冒险vlog拍摄家罢了。」女人打了个响指,「我认为,没有人性和人类最伟大的精神发明——道德的傢伙,不能算作活着。」 所以,这才是她对他们宽容的原因? 如果发现对方失去了她心目中的人性,这女人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弄死他们。 荒唐中透漏着诡异的合理。 琴酒冷笑一声,举着枪的手没有任何放下了的意思。 拍摄家?一个探险vlog的拍摄者,探险到黑衣组织的秘密实验基地里来? 别说探险应该有的装备了,这人身上连小型手持照相机都没带。 简直荒谬。 这是把他当傻子耍? 「你最好老实交代。」琴酒冷漠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杀意,听得人寒毛直竖。 女人却自如的摊了摊手,「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第131页 琴酒周身的空气都沉了下去,似乎连温度都降低了几度。 喂喂,这会可不是内斗的时候啊。 安室透侧身挡住琴酒的视线,对女人微微一笑,「确实有很多人热衷于记录生活——能遇到您还真是幸运呢,专业完全对口——不如我们先同行一段时间,探索一下周围如何?」 安室透这话说的有水平,两个人手上都有枪,女人的身手一看就不差,到时候打起来了要给外头的那群疯保安引过来可就得不偿失了——还不如先应下这个跟开玩笑一样的身份,同行的时候既可以打探真假,又可可以让人待在眼皮子底下。 以防对方搞事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琴酒也绝不算猪队友——只见高个的男人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不满声音,随即便将枪收了起来。 「还没问过您怎么称唿?」安室透在两个人中间打圆场,「我是波本,他是琴酒。」 女人闻言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对酒根本不熟——安室透眼尖的发现了她衣服后领处有一个小小的花纹。 她是有组织的。 安室透更倾向于女人一开始就「认识」他们——通过她的组织给予她的资料。 「称唿这种东西随便什么都好,就算叫餵也不是不行。」女人换了个方向,朝实验室里侧走去,安室透见状连忙跟上。 「总得有一个名字吧?」蜜色的肌肤像极了坐落在古埃及金子塔中的神灵塑像,他说,「就叫……肆如何?」 肆意的肆。 「……可以。」她连头也没回,径直向前,名字,似乎对她来说真的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称唿罢了。 实验室的核心……说实话,波本都没来过,更别说安室透了。 问就是这是两个人。 小小的给自己开了个玩笑,三人一同前进,用一张沾满血污的胸卡刷开一道玻璃门,走进去之后,那白色的雾气就骤然消失了,似乎完全被阻隔在外。 那雾气可并非凡物,那道玻璃门,究竟有着什么玄妙之处? 暗自思索间,琴酒拦住了女人的去路。 「你是谁派来的。」琴酒这次毫不犹豫的开了枪,子弹从膛口滑出,就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女人侧走一步,完全避开了子弹。 稍微落后的安室透莫名其妙的就要当头迎上一枪——灵活的触手们早就待不住了,一巴掌便将子弹直接打飞。 连涂装都没破,呵。 就是好几天没换新衣服了,想—— 安室透赶紧把自己脑袋里奇怪的想法统统掐灭。 两人眼睁睁看着子弹拐弯,从墙上弹射到天上,几次弹射之后,头顶的灯就遭了老罪,被废掉了一半的灯管。 光线一下子暗下来,对峙的两人气势也越发强盛,几乎下一秒就要出手,直取对方首级。 高手过招,就是要快准—— 安室透站在了两人中间。 对峙被打断,反倒显得刚刚还火花四溅的两人像极了吵架的小学生,幼稚的可爱了起来。 「别打架嘛。」安·幼儿园老师·温柔体贴·室·实际上两根触手分别抵住两人脖子·下一秒就送两人一块见上帝·透笑眯眯的说道,「这样的混乱,要是波及到重要资料就不好了。」 「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看一眼,对吧?」 琴酒的脸简直黑透了。 脖子上那无形之物的威胁感丝毫不减,在黑暗世界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琴酒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来自于谁。 有时候,站在中间笑眯眯的和事佬才是最恐怖的那个。 毕竟——如果听不懂好言好语,在下也略懂一些拳脚。 他真的会出手弄死他们俩。 女人把枪丢下,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害——就算是这样的动作,她做起来也自带一股潇洒气,就好像丢掉的不是可以用来保命的枪,而是一枚已经嚼过的口香糖一样随意。 这么一来,琴酒要是不把枪放下,反而显得他不怀好意了。 光明正大的阳谋。 琴酒黑着脸把自己的爱枪丢下。 果然,那如芒在背的威胁感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窥视组织重要机密,波本,你可要想清楚了。」琴酒的话语冰冷,如果不看他脚下的枪,或许威慑力会更强一些。 「看了就等同于叛逃?」安室透眨眨眼,他有预感,这里面的东西极为重要——或许曾经的他还要对这些加以考虑,以保住卧底身份为第一优先的话,如今的他…… 人民是第一优先。 他是她的延续,是人的神。 而不是某些人的棋子。 更何况,黑衣组织要是真的想知道,说不定公安里早就有人想眼巴巴的送上去呢。 姜虽然埋藏了些自己的小心思,但确实没有说错一件事——他给出的资料泄露了。 问题就在这里。 卧底给出的资料,往往具有极高的机密性——哪怕是出于保护卧底免于被身份暴露,也会对一些可能并没有那么重要的信息进行保密。 这些都是来自于前辈的血泪教训——当初的罪犯团伙,就是因为警方当时漏说的一句日常信息,就锁定了一位好不容易送进去的卧底。 那位前辈的惨烈堪称近些年之最。 自那以后,所有的警校都落实了这个规定——而现在,他给出的资料泄露了。 第132页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黑衣组织要是没发现,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信息也会存在过时的可能性——但是,隐患终究是已经埋下了。 安室透当时想了很多,从上层在给他埋雷以达成控制他的目的到意外弄丢文件泄露,总而言之,他现在能选的路本来就不多了。 如果那里的东西,真的如同自己设想的那样,关乎一些「真相」的话,就算是失去卧底的身份,也在所不惜。 女人吹了个口哨,靠着墙懒懒散散的拖长音调,「呦,没想到在逃小王子就在我们身边啊——快,让我把你绑回去领赏。」 「你可以试试看嘛。」安室透耸了耸肩,三人接着往里面走,走廊里静的可怕,连研究员的声音都没有。 「那雾都没进来,总不能这里的人也都变成了疯子吧?」女人毫不在意的打破了沉默,「这毒圈还带隐形范围的?」 核心区的实验室里也没人,只有一个巨大的玻璃房,里面有一个紫黑色的球状物体,还在不断的散发着像辐射一样的光芒。 琴酒甚至已经懒得问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在没来过的情况下精准找出正确的路直达核心实验室这件事了——本来他也想和安室透提这件事来着。 若非如此,刚刚他可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把枪放下来。 「boss让我过来这边做视察报告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东西对我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诱惑力。」琴酒难得的主动解释,「但是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不能过去。」 哪怕真的很吸引人,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他来找波本,其实就是为了验证这件事——毕竟,只有他和波本,在怪物的狩猎场中全身而退过。 事实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测。 「这东西!」 「这东西……」 女人瞪大了眼睛,安室透也紧皱眉头。 「是世界核心?!」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个答案,又互相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世界核心都跑了过来,看来,那些傢伙是不准备走了。」女人,不,肆看着那紫黑的玩意,「我只见过世界核心的碎片,这个这么大一块,聚集起来的能量……」 足以让那些层出不穷的怪物碾压人类,获得最终的胜利。 那时候,人类的命运,几乎不用想都知道。 「你们也真够倒霉的。」肆堪称怜爱的看了一眼两人,「这种东西只在一些特殊世界里能够随意活动——显然不包括他们也不包括你们。」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对面的世界,已经完全濒临毁灭,或者正在经歷着灭世的痛苦,总而言之,面对咱们这里这么一块好地方,他们自然争着抢着要来。」 「所以,这不是什么灾厄大爆发,只是另一个世界在试图自救。」安室透冷笑一声,「方式是把原住民杀光。」 】 第68章 【 简直荒谬。 拯救自己的世界的方式,是将另一个世界拖入毁灭的深渊。 杀光原住民,完成自救—— 安室透的唿吸粗重了一瞬。 按照兰的说法,护境神其实是用牺牲与代价换取了这份守护的力量——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他们自己的世界在试图自救呢? 生产出足够的,能够抗衡这些傢伙的「神明」,抵抗这场……别人的拯救。 残酷的真相让几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两个世界已经完全的构成了竞争关系,要保住自己的世界,就得把这些入侵者全部赶跑。 安室透明白轻重,也不是圣母。 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没有为了拯救一群人,杀掉另一群人的道理的。 在这一刻,安室透终于明白了兰所说的,无法原谅,也无法去恨——本质上,大家都不过是求生罢了。 「不过,我更好奇肆的来歷了呢。」安室透状若无意的感嘆,「居然连这些都知道。」 「别试探了。」肆挥挥手,看了一眼琴酒,「要我把他放倒吗?」 好问题。 安室透承认自己犹豫了两秒。 琴酒绷紧了唇角,他当然知道这次谈话必然事关重大,但是,显然这会没有他必须在的理由。 「我知道这里的密码。」琴酒觉得自己还是得挣扎一下,「可以把那玩意取出来。」 这完全不是必须在场的理由啊。 ……毕竟暴力开盒也是「取出来」嘛。 一看就扯的很离谱。 安室透却贊同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很有用。」 拉个知情者,免得到时候自己身入怪堆,人类这边连最基本的信息都不知道。 ……他觉得,琴酒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哪怕是身处黑暗组织,安室透依然觉得琴酒是一个可以信赖的队友——前提是不要触动到他那敏感的老鼠雷达。 而且,琴酒的很多做派,都有点军队出身带来的余影。 就算琴酒做的事情怎么看都很疯很符合人们对罪犯的想像——但是,安室透感觉得到,他不是没有信仰的人。 琴酒并没有颓废之类处于黑暗中的人共有的放纵和自厌,相反,他在正常生活中很正常。 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啊! 安室透也试图调查琴酒的过去,得到的也只有一份很正常的背景资料——可是,作为卧底,构造假身份的能力必须点满的安室透,还是在这份完美的资料中发现了些许疑点。 第133页 因此,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琴酒,也是卧底。 但是,他的表现以及抓卧底时毫不手软的行为,都表明了他现在绝对不是个好人而且对这些「正义」之士没什么额外的宽容。 这完美符合他作为组织高层成员的现状。 ——他厌恶卧底。 为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 安室透在看到实验室里古旧仪器上的苏联标志的瞬间,有了一个最符合的猜测。 琴酒,是来自苏联的卧底人员。 但是,由于那个红色的巨人骤然崩溃,卧底到最后,琴酒不得不成了真正的组织成员。 没有人能证明他来自哪里,他的上司,他的联络员,大概都死在了那次动盪——不,也可能没有死,但是一定不在原位了。 卧底最怕的事情就是,没有人能证明自己卧底的身份。 所有的恶行不再是为了最终的审判,而变成了真真实实做过的恶事。 他可能永远也没法干净了。 琴酒不疯才怪。 或许,现在他看着这些前仆后继的卧底,也会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这么满怀热血的投身这份事业—— 安室透也只能猜到一个大概,并不清楚琴酒后面到底做了什么,又究竟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幅对卧底没有丝毫怜悯的,组织最灵敏的「猫」? 被恶人豢养,真的就这么容易就改变心性吗? 总不能是因为觉得卧底都没有好下场所以索性送他们去死,让他们好歹能捞到一个身后名吧? 那未免也太地狱笑话了一点。 这中间肯定还发生了点别的事情。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目前。 琴酒,对于人类来说可以信任,就足够了。 「你倒是对他很有信心。」肆唿了口气,落在窗户上,凝成一小片水雾,她看上去玩的很高兴,像一个没见过这种东西的孩子一样。 「我早就说过了,我是一个探险主播。」肆用手指在玻璃上瞎画,「我可是一点都没有骗你们。」 「只不过,我直播的对象,是另外一些,高维世界罢了。」 那里面的,对这些人来说,大概都不太能符合人的定义。 「我没有恶意,就是录点素材。」肆特意摊摊手,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当然,鑑于根本没有人敢深入到这么低维的世界,我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个。」 毕竟降维容易,升维可不简单。 安室透信了。 先不说女人真的不像在撒谎的样子,其次就是,她似乎知道一些连成为了神明,取得了一部分兰的记忆和世界记忆的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她曾说过,他和他们的世界都不属于能放世界核心出来乱跑的类型。 女人身上的格格不入似乎终于有了解释。 「还未请教过您的名字。」安室透端起官方完美亲切温和笑容,准备好了和这位高维来客好好交流。 说不定,对方有能解决这场灾难的办法呢。 「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名字,既然你为我取了名,那就叫肆吧。」女人依旧是不在意的模样。 「那么,肆,欢迎来到蓝星。」 这话一出,连肆自己都吓了一跳。 还从没有人和她这样说过。 不得不说,安室透玩honey trap实在是有一手,拉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简直是他本能一样的行为。 也是他情报人员的专业素养。 ……什么当代苏妲己。 虽然他本人不承认就是了。 「啊……谢谢你,小神明。」肆有些无措的挠了挠脑袋,「是,是要这样说的对吗?我不太懂人类语。」 莫名就被抖落了身份成功掉马的安室透:虽然知道会掉但这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了? 「是这样没错。」安室透笑眯眯的接话。 他自然感觉的出来,这个谢谢才是肆真正用声带——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说出来的「话语」,而非他们之前听到的,将语言转化然后塞进他们的脑子里接着自动播放的意识交流。 很先进的科技水平。 或许有一天,存活下来的人类也能拥有这样的能力呢? 罢了,前路尚未清理,想这些倒是太长远了。 「神明?」琴酒显然抓住了重点,这两个大概都有些隐藏的小秘密,比起偶遇的女人,作为同伴的安室透的秘密显然更让人有探究欲。 「大概就是对抗那些东西的人。」安室透仔细思考后斟酌着说出了一句话,还想要往下展开的时候,就有脚步声急急忙忙的靠近。 对方正在被追赶。 实验室的大门传来了滴的一声,下一刻轰然洞开——一个穿着染血白大褂的身影熘了进来,不停的按压关门键。 哔哔的警报声响起。 智能门的技术还不算成熟,在这样高强度的按压下,不堪重负的宣告报废。 几人都听见了笑声和几乎是惊天动地的脚步声。 「得把那该死的东西关上。」琴酒脸色一沉,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早上还用来签字的笔—— 那支钢笔被高速弹射而出,砸在门框正上方正在不断闪烁的感应器上。 它不叫了。 但是门还是关不上。 白大褂急到快哭出来,「帮忙啊,过来帮忙——」 第134页 他站在侧面,努力的想要把门推上。 但很显然,目前大概是没有用的。 门卡死了。 那些疯子已经穿过了拐角,看样子,还有无数的疯子在往这边赶——警报器实在堪称响亮,这边的疯子肯定也会被引出来。 现在已经过去了许久,疯子们已经无法追捕到活人,即将开始大规模互相残杀。 看着越靠越近的疯子,白大褂心一狠,按下一个按钮,所幸,墙侧的书架并没有卡死,白大褂毫不犹豫的窜进了暗道。 他又开始疯狂按门。 ……老鼠打洞吗这是? 还有,还没吸取教训吶您? 凭几人的实力,其实在书架合拢之前完全赶得及跳进里面—— 但是肆没动,安室透有恃无恐,再加上要观察肆的行为动作,自然也停在原地——琴酒见两人都不动,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说实话,还挺想看看书架要是卡住了那傢伙是什么表情。 第一次是避开疯子想要关门,第二次是把他们三扔在这里「吸引火力」选择关门,说到底,都是为了逃命罢了。 这种毫不犹豫的放弃,或许也是他还能在这么多疯子中间活下来的原因。 但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丧良心。 来不及管白大褂,那些疯子已经近在眼前。 安室透将自己的精神触鬚完全伸展开来,强大的压迫感让那些疯子的笑容都暂时停滞了几分钟。 但是,很快,他们似乎是「找回了自我」,飞速往来时的方向「撤离」。 安室透轻轻松了一口气。 「看来,只要有我在,他们就不敢过来。」安室透笑容温和,完全没有了刚才兇狠强大的模样,反而像极了……可可爱爱的大狗狗。 比如金毛? 对着坏人呲牙保护家里人什么的。 被脑子里来自人类世界的知识疯狂敲打,肆遗憾的放弃了带走一只狗狗的想法。 而且,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有东西过来了。」肆盯住侧面的通道,哪里明明只有一堵墙,怎么看都不是能有人过来的样—— 「阿崽,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婆婆的声音响起,安室透只觉得自己浑身像被通了电,脑袋根本转不过弯来——怎么会是婆婆亲自出手?! 他还在怪物世界的时候,明明婆婆一次都没有出门捕猎过! 「这两只是阿崽的猎物吗?」婆婆拖着庞大的身躯从道路的尽头穿过来,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琴酒,「这只太好动了,婆婆帮我们阿崽把他的四肢先砍下来。」 看他还能不能跑得掉! 】 第69章 【 琴酒浑身就是一寒。 他确信,那些半梦半醒间看到的东西,大概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那个追赶着他的怪物,真的是安室透。 ……他还以为是他这几天一直思考着安室透的去向所以出现幻觉了呢。 一时间竟分不清安室透就是怪物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哪个更离谱,但是琴酒知道现在他该想办法逃跑了。 什么逃家的小王子,这是长脚的核弹出来熘达了! 琴酒当然猜得到为什么这些怪物反常的把狩猎的地点放在了这个实验室——因为他们的小王子在这里。 所以,就算会放跑一些猎物,他们也要把地点选在这里。 最近那些高强度失踪案也有了缘由。 ……可是,那女人说,安室透是人类的小神明。 阻挡那些怪物的人,和那些怪物有着如此亲近的关系? 狐疑的目光一闪而过,安室透安抚的对两人笑了笑,「婆婆,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食物。」 这么直接的吗? 作为食谱上的食物,还是美味食物一类,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个过于直接的态度估摸着没有什么好结果。 做好对面的怪物一言不合暴走然后带着安室透一块揍的准备,琴酒默默举起了枪。 波本大概率打不过这个大怪物。 安室透自己倒是完全不慌。 婆婆愣了一下。 「这样吗……」它的声音有点迟疑,「那我把他们带回去,阿崽慢慢玩?」 玩够了再吃掉。 不是,这种过分真诚的直球居然还真的可以?! 安室透有恃无恐,「带回去的话,会被哥哥姐姐们吃掉的吧?」 「说不定会死在半路上什么的。」安室透适时的示弱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死掉的话,就不好玩了——」 这是波本? 琴酒选择闭嘴。 波·安·演小孩毫无心理压力·室·本·透:小孩子把食物想像成自己的好朋友,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稳住,不慌。 果然,在兰的影响下,婆婆很开明也很尊重他的意见。 「那阿崽要和他们再玩一会吗?」婆婆拍了拍安室透的头,「我们过一会就要回家啦。」 「要在玩一会!」安室透乖巧笑,「就在这里,婆婆一会记得来接我呀!」 显然丢了一次孩子,还是在琴酒手上丢的这件事让婆婆看琴酒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它依旧选择尊重孩子的意见,从实验室里出去了。 肆感觉得到,她其实没走远,而且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情况。 第135页 「没关系,人类声音的频道,他们能听到,但不会主动去解析。」安室透稳如老狗,显然很有经验,「我还在他们的频道里唱了儿歌,不会注意到这边的。」 「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安室透嘆了口气,拿出一个特制的盒子递给琴酒,「这个是收信器,我会在有信号的地方发这个,如果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都话,就去我失踪的厂房那边,我让婆婆带我出来见你。」 琴酒默不作声的接过盒子。 「我私心希望你能与官方合作,毕竟那样可以更好的保护平民……但是,我也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拜託你将这份资料给官方送一份吧。」 「这是我的线人的联繫方式。」 琴酒抬头,撞进那一片蓝色的海洋中。 那双眼瞳里是堪称平和的理解,琴酒再次伸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片。 如同他当年,从长官手里接过那一份薄薄的资料一样。 随着祂的倒下,无数人在祂的尸体上站起。 而他,是跟着祂一起被埋葬的那部分。 「最终的选择……看你吧。」安室透没有强求,那些隐秘的东西被姜揭开之后,他对官方的滤镜就已经消失了一大半,「总归,能多些防范和对抗的能力总是好的。」 虽然滤镜消失,但安室透坚信着,官方系统里一定仍有抱薪救火者,愿意为这人间的一切抛头颅洒热血。 「那你最好先祈祷他们不会用这些东西敛财。」琴酒搓了搓中指,这种烦躁的时刻,他有点想念菸草的滋味,「而且,我凭什么配合你?」 「因为你还是人。」安室透微微一笑,「你会站在人类这边。」 以人为本,这些东西,想必你的祖国已经教给你了。 琴酒微垂睫毛,一言不发。 「那你呢?」琴酒看了一眼已然蔓延过来的雾气,「还有这东西呢?」 「我当然,永远会选择人类这边。」安室透用手触摸那大块大块的玻璃,用白雾麻痹了婆婆的感知,安室透知道这个东西不能多留。 「我拜託了别人,他会派人把它取走的。」安室透想起兰记忆中那个温和的青年,「会由另一位神明送过去。」 蔷薇花悄无声息的开放,如同烈火一般,给这片迷雾带上了几分危险。 悄无声息瀰漫的白雾,悄无声音蔓延过来的蔷薇花——不是你们神明都喜欢搞领域这一套吗? 「纲吉先生暂且抽不开身,东西给我就好。」蔷薇花里传来一道清雅的声音,「感谢你的信任,我该叫你什么?」 「……提灯吧。」安室透看着实验室里的灯光,轻声道。 「嗯,提灯,这是她留给你的东西。」一部分枝叶化作尖刺的模样,轻而易举便戳穿了玻璃罩子,很快,那些枝叶就疯了一样的攀上世界核心,很快把它包裹成绿色的球状物体,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藤蔓甚至还传神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外面那个大傢伙,需要我帮你解决了吗?」剩余的藤蔓吐出一个包裹,往安室透这边推了推,显然,隔壁神明的本体并没有到来,或许是因为最近这些奇怪的东西迎来了大爆发,实在抽不开身吧。 「不用的。」安室透摇了摇头,不论如何,他都是要回白雾里的怪物世界一趟的。 作为……神明。 很糟糕的是,作为兰的接替,他也没有大规模杀伤能力,更没法把这些怪物们统统赶出去。 而且,因为那本来想用于阻隔的白雾,这些怪物实际上也藉机完成了与白雾的「共生」,以他们转变为更符合兰想像中的「角色」为代价,他们确实取得了在怪物世界里「存活」的权利。 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我可以打开吗?」兰留下的是一个小小小盒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应该可以。」芥川思考了一瞬,手上却毫不停留的把那一大块绿球塞进小乖「肚子」里,「她没有指定什么时候打开,如果你愿意让我们一起观看的话,我并没有什么意见。」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子。 里面,躺着一块,和刚刚的球体很像的,金色的小球。 ——又是世界核心。 这东西是在批发吗?! 安室透却感觉得到这东西与自己的联繫。 太可怕了啊,兰。 那个白雾里的世界,已经足以生出世界核心这种东西了吗? 里面还有一封信,安室透没有拆,最底下……是几张照片。 上面,是年幼的他和父母,少年的他和幼驯染,还有警校的大家—— 是他每每午夜梦回,都要藏在心底仔细品味的甜。 一份很用心的礼物。 安室透沉默的把这些照片收起来。 「我要走了。」安室透看向琴酒,「拜託了。」 「我也不是不可以帮忙。」肆靠在墙边笑,看着那漂亮的蔷薇花不错眼,「你们这些小神明,都还怪奇怪的。」 「一个个痛失所爱,还要坚守着什么别人的幸福——」她的眼中是纯然的好奇,「我有预感,可以录到很好的素材呢。」 「那就先祝你能取得好成绩吧。」安室透笑容不变,实际上,他也确实没有因为这种小事破防,「我们选择帮助别人,是因为不愿意让这样的悲剧再现。」 第136页 「也是……要带着他们的份,好好的活下去。」安室透看向根本没有的远方,「你还有很多时间去体会这个世界,就像当初的我一样,逐渐明白这些道理。」 有人将失去称为成长。 他并不认同这一点。 所谓成长,应该是得到才对。 失去都同时,也在得到啊…… 安室透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些过于多愁善感——似乎兰的那一部分也在他心中扎根疯长。 实话说,他……并不讨厌。 时间已经够久了,安室透抱着盒子,和他们挥挥手告别,「现在,诸位,再会。」 他要去那个被兰构造出来的世界。 在那里,他也许会遇上,「真正」的婆婆也说不定。 】 几人还没从琴酒身世大揭发中回过神,就看到安室透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了琴酒手上。 一想起这人那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几人对视一眼,从头麻到脚。 或许,我是说或许,安室先生,那个傢伙要是真的是个坏人呢? 不是说安室透关于琴酒来歷的猜测不成立,只是……那是琴酒哎。 琴酒,拯救世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怎么看怎么违和好吧? 倒不是刻板印象,主要是琴酒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一时间要接受大概不太容易。 委婉jpg. 就跟在路边抓到条蛇举起来说这是远古化石一样,但凡你仔细看一眼都说不出这话。 但是,蛇承认它是化石,呸!琴酒默认了安室透的要求! 这就,答应了? 不是,这,你们这整个过程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了?! 红方觉得下一秒告诉他们酒厂boss也是卧底,他们大概都不会惊讶了。 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不是你还真就水厂啊!全靠卧底自我发电是吧?! 第70章 【 再次行走在白雾之中,安室透不断尝试控制白雾,让其往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偏转——他之前就猜测过,如果把世界分成三层,普通人居住的表世界,怪物居住的里世界。 那么,处于中间地带的交错世界,会被藏在哪里呢? 安室透有一个危险的想法。 他曾经见过空无一人的街道,落满了灰尘和雾气。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他们其实不是在平行的,沿着道路,平直往白雾深处走——这其实是一个斜坡,他们在「下楼」。 而那个交错世界……和里世界,是完全重叠的! 只需要将白雾抬高,他们,就能进入—— 【幸福小镇】 他们牵着的「手」分开,一辆汽车莫名的出现——安室透被迫缩小成幼童模样,前方,一个中年的女人正在开车。 「小透,以后我们就要住在这里了,怎么样,你喜欢这里吗?」女人转过头来,熟悉的面容让降谷零心神巨震。 那是……他的母亲。 他已经逝去的母亲。 安室透狠狠的闭上眼睛。 见他不回答,女人轻笑道,「不要怕,小透,伊莉莎白婆婆是个很好的人。」 「……嗯。」安室透努力让眼泪消失在眼眶里,鲜活的生命让他几乎恍惚。 但是,他叫的,不是他的名字啊。 「妈妈。」蜜色皮肤的小孩轻声道,「妈妈。」 「妈妈在。」女人似乎愣了一下,笑着回头对他说道,和降谷零记忆中已经要泛黄的脸一模一样。 迎面是一辆货车——失控的货车狠狠将小轿车撞翻,在跌下悬崖的眩晕中,安室透看见妈妈解开安全带,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来—— 幸好这条路旁边是河流,不幸的是,这条河很深。 深到像海一样,把他们一同淹没。 再醒来,就已经是病床里那略微刺眼的灯光了。 幼小的孩童蜷缩成一团,眼角似乎还有泪痕。 他问,妈妈呢? 婆婆眼中满是心疼,满头银丝的老人嘆了口气,摸了摸孩子的头髮。 「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小透要先和婆婆生活一点时间啦。」 孩子没有再问,沉默着似乎已经理解了死亡。 病房里的窗帘微微扬起,那是夜晚的微风。 他想看月亮。 一点萤光洒下来,月上梢头。 安室透看向婆婆,勉强笑了笑,「我有点困。」 婆婆叮嘱他好好休息,自己就在旁边陪着他。 老人温和的声音让人提不起警惕心,困意涌上来,安室透心下明了。 ……作为神明,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引导着这个世界,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他认为母亲一定是已死亡的状态,下一秒就会有货车撞上来——哪怕是以最不合理的河水深度,也要将人一击带走。 兰当初,也是这样挥洒着创造力,一点一点的构造出来这里的吗? 第二天到来的很早,婆婆带来了早餐,是长身体的豆腐鸡蛋羹—— 她说医生说他受伤不重,下午就可以出院了——她带他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和衣服。 这一切似乎都似曾相识。 安室透努力放空自己的脑袋,进入年幼失怙的小孩子的角色—— 第137页 那是一段很熟悉的对话。 婆婆和她的老朋友。 一切似乎都只是重演了一遍一样。 按理说,他带着婆婆进入了这里——几次试探下来,婆婆没有一点不像人的地方,甚至和不少街坊邻居都保持着非常良好的关系。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起那过于热闹的大街了。 ……怪物绝对没有这么多。 那就只能是那些被兰吞进来,送到了这里生存下来的人类——和婆婆一样,他们也不记得什么往事,甚至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 看着端菜的厨师手上略微蜕皮的模样,安室透真的很想吐槽一下兰的恶趣味。 这人的本职工作八成是搞化工,或者当化学老师的—— 原来,在兰心里,做饭和化学反应是要划等号的啊。 也许是因为一如既往的严谨? 安室透满脑子跑火车,面上一点不显。 ……合理的很离谱。 「死人了——」并无感情的棒读预兆着新事件的发生。 周围的人意思意思的惊讶了一下,看着挺身而出的侦探迅速分析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在警察惊嘆佩服的眼神中结束了自己的推理。 ……所以这个理由是不是还是有点太离谱了——什么叫做他吃饭居然吧唧嘴,这是对我的菜的不尊重所以要弄死他啊? 不是你还真是搞化学的是吧? 氰·化物的第n次出演,有的人已经连鼓掌都懒得鼓了。 大概新闻标题又是什么谁谁指出了真相,成为了警视厅的救星之类的话。 你们警视厅的救星是不是太多了点? 这个称号是成打批发的吗? 糟糕,答案可能真的是。 看着那一排的奖章,安室透表示这个世界指定是有点大病。 「你不知道吗?幸福小镇准则的第一句就是,推理是一切的开始。」旁边的青年似乎听到了安室透的抱怨,凑过来说道,「你桌上苹果是昨天的,可以找店家换一下。」 安室透拿过那个苹果在手上抛了抛,圣诞节将近,店里做活动,给每个人都发了苹果。 「这家店已经做了两天的活动了。」青年撇撇嘴,自顾自的把自己的推理说出来,「根据他们昨天的进货量和客流量,苹果一定用不完。」 「那剩下的,并没有被处理掉的苹果会出现在哪里,不是很容易就能发现的事情了吗?」青年眼角带出一点推理成功的愉悦,「我们是来的比较早的一批客人——」 安室透平静的看着他。 青年似乎是败下阵来了,勐的凑近,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我在餐厅有朋友,他告诉我的。」 这是一段错漏百出的推理。 先不说青年上哪知道一家餐馆的进货和出货,说不定他们并没有选择优先消耗剩余苹果呢? 又或者这些苹果并没有送到他们手上,而是做成了苹果泥和苹果派呢? 这种荒唐的推理,处处都透露着不靠谱的气息。 果然,真话和这个似真似假的推论没有任何关系。 「你拆穿了我,我没有完成今天的任务——」直到出了餐厅门,青年依旧不依不饶的跟着他。 「任务?」安室透转头看向他。 婆婆似乎对幸福小镇很放心,并没有限制他的出行——比如这次,她并没有跟过来。 「哎呀,你不知道吗?」青年眼中闪过戏嚯的光,「每天完成一个推理小任务,就有机会得到推理之神的回应哦!」 安室透用一种你把我当傻子嘛的眼神看他。 「现在的小孩真不好骗。」青年嘟嘟囔囔的说道,看周围没有人,才低声在安室透耳边轻声道,「想知道世界的真相吗?」 「我知道啊。」安室透冷静的诈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青年骤然瞪大了眼睛。 良久,他才苦笑着摸了摸脑袋,「你就这样说出来了啊……」 安室透自然的转换人设,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些发现了「真相」的人究竟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 是沉沦,还是反抗呢? 「我不觉得需要顾及什么。」面前的小孩声音平稳,第一次见面就被哄着把推理背后的真相扒了个底儿掉,青年明白,自己大概不能用对一个普通孩子的态度来对待面前这个孩子。 幸福小镇是「透明」的,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孩子还是新来的——能在短短几天就发现不对劲,这个孩子可能比队长还要强。 青年彻底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蹲下身严肃的问道,「那么,你要加入我们吗?小神童?」 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叫小神童…… 安室透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笑容。 「带路。」 路上,作为交换,青年也说明了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虚假的「推理」。 「发现了真相之后,这个小镇就会开始排斥我们。」青年苦笑一声,「其实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再度被清除记忆,要么就是死命不认,被小镇排斥出去。」 「为了在保持清醒的同时在这里活下去,我们发现了一个bug。」青年说起这个,显得有些得意洋洋了起来,「只要每天都做出一个『推理』,这个小镇就会放缓对我们的排斥速度。」 第138页 所以,为此,他们不惜搞出这些错漏百出的东西,从别人那里套取到情报,抓紧时间表现自己。 被排斥出去……大概是因为幸福小镇已经完全形成了一个自洽的世界,他们那些过激行为就成了奇怪,他们自然也就不被理解,变作了社会中的被排斥的那部分——应该被关起来的「疯子」。 通俗点来讲,把小镇比作人的身体——那这些人就是已经癌变的细胞。 小镇的消杀免疫系统在检测到这些癌变细胞之后,就会对他们进行「消毒」。 这是为了保障大多数人的,不得不做的事情。 由此可见,兰几乎没有来到过这里,也并没有插手它的正常运作。 安室透嘆了口气。 确实,神明不应该来到由她创造的地方。 自己只是接手,就让这个世界因为他不断的改变,以满足那些或许只是他一闪而过的想法东西。 哪怕造出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东西,也要达成他的「愿望」。 比如公路边突然出现的河流和大货车,比如明明是圣诞节附近却出现了的滚圆月亮。 这可不行啊。 现在,他就是这个程序里最大的bug。 再待下去,要是这个小镇因为他跑着跑着跑崩溃了怎么办。 更糟糕的是,他没办法确认【婆婆】是否变成了婆婆。 要是这个世界会根据他的愿望来扭曲自身,那就算婆婆并不是怪物,也会被强制变成怪物。 但是,有一个地方可以验证。 ——他要脱离这个交错世界,去更上层的表世界或更下层的里世界都行。 】 第71章 【 要把婆婆带走,要么往上,要么往下。 堕落,总是更容易一点的。 安室透眼中闪过一丝暗色,这个小镇足够「正常」,尽管不完善,但确实已然有了小世界的雏形。 如果,如果踏出这个小镇,婆婆没有变回原样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怪物,也有变成人类的希望呢? 旁边的青年带着他来到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前。 见安室透似乎有犹豫的意思,青年嘆了口气,靠着侧面画满涂鸦的墙,「靠近地下,排斥力会更小一点——有人试过,天上也会更小。」 那个老人,把自己放上热气球里,飞向天空的同时,奔赴他的死亡。 那是一个老飞行员。 安室透嘆了口气。 这些人想要真实,离「真实」越近,自然就会越舒服——这是一种类似磁场的相合。 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两个世界,白雾的影响都会降低很多。 而且,他们实际上已经靠近了这个世界的边缘,那么,小镇的排斥力当然会降低很多——毕竟他们要是再勇一点,大概就要完成「自我流放」了。 要么奔向「人的天堂」,要么坠入「人的地狱」,比起那高不可见的苍穹,地下更加便捷,也更加……触手可及。 安室透跟着青年,进入了这个「地下基地」——按他们的话来说,是「诺亚方舟」。 他们自称觉醒者,更情愿对整个世界抱以怀疑的目光。 地下基地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急匆匆带着东西离开的男女,似乎是没看到他们,几人走的很匆忙。 青年嘆了口气,眉间染上几分愁绪。 终于有人注意到两人,走了过来。 「他们……」青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赶来的人打断了。 「他们已经看不到我了。」来人无力的闭了闭眼,「你说,还有人能活下来吗?」 「……也许有吧。」青年看向几人的背影,轻声道,「说不定,他们只是去了我们梦寐以求的真实世界。」 「说不定呢。」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安室透的手骤然握紧。 「这是我们的新朋友吗?」熟悉的脸上带着几分勉强挤出来的笑意,「叫我光就好。」 「……光。」安室透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笑都比哭还难看。 「先让这傢伙带着你到处转转吧。」光显然也有点事情,「新,拜託你了。」 被称为光的年轻人,在转身的瞬间,却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咛。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hiro。 安室透被新牵着离开,回头看了一眼熟系的背影,转头,与他背道而驰。 他们最终来到了一堵墙面前。 这里有很多照片,形形色色的带着笑意看向镜头,有安室透认识的,还有一些从来没见过的。 这些,大概都是「觉醒者」。 看着照片墙交流那张唯一的,没有看向镜头的白裙少女,安室透目光悠远。 「其实,这样的生活,你也已经很厌倦了吧?」安室透把手按在照片上——明明应该在左上角的照片却就那么出现在他手下。 「你难道真的没有思考过吗?」 「你究竟是谁——」 蜜色皮肤的孩童眼里刻着一点看不清的哀伤,「你找的人,究竟是谁。」 青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修剪整齐的指甲狠狠扎进肉里,映出的一点血色消失的飞快。 「我不知道。」青年,不,新蹲下身,摘下那张照片,「但是,我知道,她对我很重要。」 第139页 「在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青年眼里出现了些许偏执的热浪,「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到底在透过我看谁,只要她还能看着我——」 安室透回头看他,似乎要把他的内里全都看清,剥皮扒骨一般的透彻让青年不自觉打了个抖。 「好,那我们换个话题。」安室透眼中带了两分冰冷,「你把他们骗进来,把他们推入火坑,就是为了寻找她?」 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或许并不是偶然。 看着那双眼睛中和少女相似的,他看不懂的广博和怜爱,青年低低的笑出声。 他很聪明。 或许在那位创造了世界的神眼里,他就是拥有着几乎无所不能的聪明。 「她出事了,对吗?」他看着幼小的孩童,笑的苦涩又释然,眼中的光亮似乎在一瞬间熄灭,「她也知道的,对吗?」 两个问题,安室透一个都没有回答。 工藤新一早就死了。 那一点藏在她心里的,微不可查的私心,被她亲手创造的世界,拼尽全力也想为她满足。 于是,便有了「新」。 兰来看过他。 或许从那时候,她就意识到了,新,绝对不是新一。 外貌开始微不可查的改变,一次偶然间的谈话,新疯了一样的回家翻看相册,总算找到一张侧脸。 那张脸,和他现在的模样,几乎是毫不相干。 他的理智告诉他,是少女剥夺了他的相似,是她……否定了他。 安室透偏移过视线,看着那张照片。 冰冷的话语让新如坠冰窖。 「你不像他。」 新苦笑着摇头,「……我没见过他。」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 「工藤新一不会对推理抱有任何的轻视和敷衍。」安室透看着努力让自己贴近「曾经的自己」的青年,「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她觉得,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变成另一个,早就离开了的人。」 「那是祝福。」 而非,否定。 安室透知道,兰从没有否定过任何人——她只是,不愿意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替代品。 她认为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却在无意间,让一个人心生了无数的魔障。 哪怕是这个虚假的世界中的npc,她也认为他们是应当存在的人。 或许,这才是这个世界如此鲜活的原因吧? 她爱着所有生灵。 青年几乎完全傻在了原地。 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过后,青年捏紧了那张照片,看向「窗外」,那里只有一点萤火般的灯光,再不见曾经的阳光投下的点滴光亮。 「他肯定也不会把别人的生命当做自己的探路石吧?」青年着魔般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那一点光亮。 他早就做错了。 下一次,我成为我自己的话,是不是你会更喜欢我一点? 会不会,再多看我一眼?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推理中,感觉到幸福了。」新闭上眼,盖住眼中盛着一点苦楚,他的身影似乎也在消散——他早就在得出兰已经离去的结论的时候,放弃了自己的「存在」。 作为npc,或者说,这个小镇的造物,他应该是不死的。 得益于这几乎停滞的时间,所有人都获得了长长久久的「生命」和幸福的日常。 兰给予了他聪慧,也给予了他能洞察世界的能力——哪怕是知道「世界真相」,他也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幸福小镇,不会排斥他。 但他,认为自己……不应该存在。 ——兰要是知道自己的那一点私心,却变成这样的结果,该有多难过啊。 安室透没有去翻看这里剩余的资料,新在离开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他了。 ……幸福小镇的第一准则,是幸福啊。 那些感到不幸福的人,想要去追寻真正的理想的人,继承着兰的爱,但大概并不太会转弯的幸福小镇,自然也会帮助他们达成所愿。 帮他们,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哪怕是死亡。 所以说,走到边缘减小的并非排斥力,而是幸福小镇的推动力,在他们感知到「幸福」的时候降低了。 而那个「推理可以帮助减缓排斥力」的谎言之所以有效,是出于一种很简单的奖励机制,将每日推理当做任务,靠其中的高随机性提高难度,让完成「任务」的人感到放松和喜悦。 推理只是手段,换成别的什么很有挑战性的任务一样可以——重点在于,完成任务之后的喜悦。 相应的,老飞行员想再在空中翱翔,地下的「觉醒者」渴望在新的谎言中找到一个安身之所—— 得到的瞬间,幸福就会涌上来。 地下基地是新建造,天空都传言是新有意放任。 而那些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被小镇认为不幸福,所以被「消失」去追寻幸福的人,则是被精心引导的探路者。 ——而如今,新,也去追寻他想要的幸福了。 安室透打开门,看到一个沉默的身影。 他似乎听了很久。 光。 ——当时,光看着那个孩童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应该追上去给他一个拥抱。 第140页 孩童张开双臂。 诸伏景光蹲下身,终于给了孩童一个拥抱。 他们仿佛是永远错位的时空,一个留在过去,一个留在未来。 他们,早就没有相逢了。 怀抱里的一点暖意,几乎要把人烫伤。 安室透知道,诸伏景光已经死掉了。 ……就像,妈妈一样。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zero。」光在安室透耳边,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他和新一样,就那么消散在空中。 被制造出来的诸伏景光,自己放弃了自己。 ……他从不让他为难。 那一瞬间,似乎有东西模煳了眼前的世界。 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失而復得后得而復失。 可是,他必须失去。 地下世界似乎也透出了点光。 安室透走出地下室的时候,看到了落下的夕阳。 婆婆站在不远处等他。 安室透还没有说话,婆婆就走了过来,温和的摸了摸他的头。 她牵起他的手,他们一同,再次迈入地下的世界。 安室透想起来,姜曾经这么和他描绘婆婆——那是个,如同月光一样温和的女士。 她什么都知道,在最应该的时刻,为所有人站了出来。 或许,幸福小镇的人,并非不知道这个地下室里究竟有什么。 他们包容了这点任性,放任这些还不懂事的孩子们去追逐自己理想中的幸福。 也为了其他人的幸福,甘愿放弃自己的一切。 她不知道究竟会遇上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往何方。 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所有人,选择了奔赴而已。 】 第72章 【 下坠。 风和雾萦绕,却连声音都透不出来。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 安室透无数次祈祷那个最好的结果。 如果怪物们也有成为真正的人的机会的话……或许,他们也不一定非得成为完完全全的敌人呢? 一个世界的破碎,或许也会有挽回的希望。 怪物们对他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让他几乎要在纠结中被撕成两半,割裂而痛苦的遵从本心。 ——他以为他可以心如顽石,却忽略了终究人非草木。 哪怕是一点私心,他……也希望所有人能活下来。1 或许,那些逝去的人,也能回来呢? 总得试一下吧? 如同梦境一般,那一瞬间,安室透想了很多。 他们都知道,其实只过去了短短一瞬——仿佛千百年的祈求未得到神佛的回应,落地的瞬间却轻盈的不可思议。 薛丁格的猫在盒子里悄然变化。 熟悉的街道里「人声鼎沸」。 安室透转头去看他身后的婆婆—— 「阿崽饿了吗?」怪物伸出触鬚,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头,「我们马上吃饭饭。」 眼底的光,终究熄灭。 安室透张了张嘴,想问婆婆是否还记得幸福小镇,却又在看到她身侧的东西时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是一双断臂。 手指上的戒指带着鸢尾花的印记,那是婆婆一直不曾摘下的。 怪物把她的头颅递到安室透面前。 「吃吧,乖崽。」 安室透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血液从脚底沖向颅顶,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被打碎,又狠狠的与他隔开一道厚障壁——万物都在瞬间离他而去,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 ……婆婆。 怪物眼中的慈爱仿佛要把他烫伤。 他突然觉得噁心。 如果他们只是怪物。 那和怪物共舞的自己,又算什么? 】 幸福小镇。 一开始所有人还有心情比对着外貌猜谁是谁,对于看过之前的天幕的他们来说,这些场景简直熟悉的不可思议。 那是末世中难得一见的和平与安宁。 幸福小镇,似乎真的不愧其名。 柯南却面色沉重,将在幸福小镇发生的事情一一与之前的怪物世界对应。 到底是谁在模仿谁呢? 还没等他们思考清楚,就看到了那位已经死去的卧底先生。 柯南骤然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那个带着安室透进入这里的人! 新的称唿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谁了。 旁边的几个人用刮目相看的眼神看向小侦探。 都说黑化强三倍。 一口气送走这么多人,你们聪明人发疯可真是……可怕啊。 贝尔摩德优雅的吐出一个烟圈,挂着看不清情绪的笑容。 啊呀,银色子弹,要是打到反方向,可就不好了呢。 兰皱了皱眉,一口断定,「这不是新一。」 几人惊讶的看过来,把兰看的都有点害羞,只得偏过头勉强解释道,「啊……只是直觉啦。」 果然不是。 ……这个小镇,未免也太狡猾了些吧? 如果是已经离去的亲人站在面前,很少有人能甘愿放弃这个有着他们存在的世界吧? 柯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幸福小镇那么着急的想要创造一个能让安室透留恋的世界,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141页 若说是神明对这个被创造出来的世界的影响,这未免也太迅速了些——讨好的有些过于明显了。 再说了,对于一个……二代神,面对并非创世神的安室透,幸福小镇真的会受到那么大的影响嘛? 柯南从不相信,只是一个并不常见的造物主的到来,便可以让整个世界的生灵都归顺于祂。 这些东西巧合的像有人在刻意安排。 若是说这个还太过牵强,那么,不得不思考的疑点大概就在于那些「追寻幸福的人」身上。 哪怕是送镇子里的人去死也要达成的「幸福」,真的是兰愿意看到的吗? 那么,兰为什么在这么多年都没有纠正过它? 新和光的「死亡」几乎是所有人都能预想到的。 安室透知道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又看到了当初兰一念之差酿下的「大错」,他又怎么会放任已死之人被以这种方式亵渎?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们看着一老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 「婆婆。」安室透接过脑袋,抱紧了它,「你把我的好朋友吃掉了。」 婆婆拿起手臂再次开放的触手顿了顿。 「你们好像啊……」孩童的身形早已拉长,变作他本来的模样,「我几乎以为她就是你……」 看着幼崽眼中的迷茫,婆婆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却什么也没有说。 手臂消失在它的肚子里。 没有了。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默默捡起因为不能吃而被丢出来的戒指。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怀疑自己。 吃掉老人的怪物,在他眼中,似乎也只是怪物,而非他印象中那个温和的婆婆了。 所谓的影响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说不定这些怪物,真的只是在食人的过程中,吸收了一些人类的记忆呢? 他莽撞的,带着一个对他极好的老人来送死。 在那一刻,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验证花费的时间太长太久,外面的人类已经没办法等下去了。 他是人的神。 他是这个世界上神明。 既然责任已经交付。 或许那些莫名其妙的沉沦,也只是为了今日……不再心怀不舍。 ——姜,拜託你了。 白雾在一瞬间翻涌起来,从交错世界的边缘出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火色的蔷薇花疯狂生长,几乎覆盖了整个横滨的地面,花似乎也成了囚笼,将每一个人都死死困住——藤蔓生长之间,生命与死亡在一瞬间交换。 月光洒满大地,纯白的羽毛落下,如同柔和的美梦一般抚平了所有人心间的恶念,银光照耀之下,所有人仿佛着了魔一般看着高空中的神明,连自我似乎都一同失去了。 十二翼的天使金光璀璨,血肉的脉搏不断鼓动,将祂的领域化作血山肉狱,封闭却温和的保护着祂的子民——或许在那一眼中,天空的天使比太阳还要耀眼。 …… 不止是祂们,所有的神明都在那一刻爆发出无匹的力量——尽管他们可能从未见面也从未沟通,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应该做什么。 末日,应该结束在他们手里。 苦难,应该结束在这一瞬间。 愿往后余生,皆是坦途。 所有的神明同时排斥那个残破的怪物世界,再加上最重要的世界核心也已经找到,在空之天使仗着天使自带的领域把其放逐到世界之外后,将那些不速之客赶走似乎也变得不再困难。 计划的制定悄然无声,在纲吉联繫上这最后一位神明之后,尘封的礼物送出的瞬间,命运的齿轮终于在一枚又一枚小齿轮的转动下,悄悄的挪动了一下。 神明们给了最小的孩子一次选择的机会。 怪物能变成人吗? ……不能。 安室透斩断还想攀附的黑色触鬚,面对已经露出獠牙的幸福小镇,安室透没有再手软。 还换着漂亮涂装的触手狠狠扫过,将小镇的地标建筑——一座摩天轮狠狠扫塌。 安室透从口袋里摸出小小的核心,对幸福小镇的方向,露出一个像孩子一样得意的笑。 幸福小镇不甘的声音几乎要扎透人的耳膜,可惜,它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多谢你,兰。 尚且是神明的兰,发现她创造的世界,在怪物,不,在那个残破世界的影响下,似乎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它用崇拜的表象对着兰撒娇,甚至将自己的世界核心都给了她。 看似真诚,实则一肚子坏水——在靠着侵略其他世界求生存的世界的影响下诞生的小镇意识,又怎么会是什么好东西。 只要兰在现实世界,带着它的核心,那么,哪怕残破世界被彻底赶出去,它也能靠着尚在现实世界的核心吸血,在这个世界扎根寄生。 但是,兰发现了——因此,她将世界核心,留给了安室透。 安室透将它带在了身上,从而彻底杜绝了幸福小镇联繫上现实世界的机会。 他能够完美无缺的融入怪物世界——他的使命便早已明确。 安室透转头,看向乐呵呵跑过来的二哥,笑容清浅。 他回不了家了。 ……他回家了。】 果然,那幸福小镇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42页 柯南骤然想通了所有。 创造,不,那个光,真的有一部分诸伏景光的灵魂——幸福小镇想要藉此打动安室透,让安室透把它留下来。 它不能理解幸福,所以按照安室透记忆中的怪物们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的给安室透復刻——它遵从安室透的任何想法,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无害。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安室透才发现了不对劲。 多可笑,叫着幸福小镇,却不能理解幸福。 真可惜,它从来没想过,其实安室透……也不准备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他与他们,将共同沉沦。 「不是沉沦。」柯南悚然一惊,看向旁边的小兰—— 她轻声纠正柯南的说法。 「祂是提灯,不只是人类的提灯。」 也是……怪物们的。 从此,他们将一同面对这片黑暗。 【站在这片土地上,姜抬头看向远方的阳光。 也许,他也能在黑暗中,看到一点阳光吧? 未来已经改变,姜的身影也逐渐消散。 那一点神力也早就要耗尽——在最后的时刻揭穿幸福小镇的骗局已经是她最后能为安室透做的事情了。 ——是她告诉了幸福小镇,神明们要切割世界。 狗急跳墙,才能错漏百出。 哪怕她知道,安室透能看得出来——但是被欺骗,人是会伤心的吧? 那还不如她来做这个恶人,让这些虚假从一开始就浮于表面。 以及——什么数据需要一个超级人工智慧看这么久?当然是……推开这个世界的最好时机的数据了。 哪怕她知道,成功必然意味着她的死亡。 ……她甘之如饴。 「晚安,姜小姐,好梦。」十二翼的天使对她轻笑,完全看不出是那个大胆又疯狂的计划的制定者的模样。 「你也一样。」 天使的眼角眉梢也出现了些许困顿。 他们都用尽了全力。 血肉的隔离给了他灵感,神明们的鼎力支持给了他信心,兰的到来替他验证了可行性,安室透补上最后一块拼图。 内外结合,他甚至把不起眼的小祸患(幸福小镇)一同给处理了。 就连姜都不得不佩服这人的能力。 太阳要出来了。 花朵也要睡了。 】 第73章 世界断裂的瞬间,仿佛山崩地裂,又好像只是一片雪花的崩裂。 一切都在无声中,悄然达成。 神明们神色各异,他们见到了很多,完全没有印象,或者说根本没有见过的神明。 他们在同一瞬间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没有人放手。 所以,这才是神明都已经沉睡的原因吗? 所有的神明,在这样生死存亡的一瞬,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火红的花在朝阳升起的时候枯萎。 太宰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前一天刚通宵开会的三刻打开门的时候,只看到了漫天飞舞的红色花瓣。 太宰治的脸色骤变。 最终,那点红色也就那么消散在太阳下。 像泡沫,随着小美人鱼一跃而下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宰治抢过一辆车,冷着脸往芥川家开。 被丢下车的下属不敢说话,看着一骑绝尘的车子,把驾照的事情咽回去。 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中原大人甚至直接原地起飞了啊!!! 可是,一切都在告诉他们,他们到底还是来迟了。 哥谭今晚的月色无比明亮。 懵懂的羽蛇留恋的看了一眼这片土地,最终还是飞上高空。 纯白的羽蛇是他,家族的黑羊也是他。 丧钟还在城市的另外一边,他的朋友们都回到了这里,现在正在试图研究出能伤害到这群怪物的方法,蝙蝠家……离家的小鸟们纷纷归巢,只是少了一个人。 迟来的道歉说了一千遍,到底也没能变成原谅。 其实,这些事情纠纠缠缠,再加上他当时脑子不算清醒,到底也已经说不清谁真的一点错也没有,他也更看不清这份并不算长久但在他人生里占据了一多半的感情究竟何去何从。 最终,羽蛇替他做出了选择,他的本真替他将这些……已经痛苦大于快乐的东西彻底丢弃。 很多次机会都在他们中间熘走了。 哪有那么多的当初和如果。 消散的记忆重新回到祂手里,被一同丢进深不见底的渊。 记忆是一张网。 不巧,他的记忆里……有整个哥谭。 刚好,可以把那些东西一网打尽。 有时候,失去……也意味着得到,不是吗? 纲吉离开的更早一些。 整个计划都是他制定的,时间嘛……大概就在他发现兰留下的东西是一个小型世界核心的时候。 多亏了芥川,不愧是交友大师,若不是他,神明之间的联络,只怕还要等更久。 要是有谁刚好错过可就糟糕了。 他的存在,无疑将整个计划的成功率拉高了一大截。 纲吉已经与这片土地绑定,但这并不意味着姜不能通过网络来见他。 计划实行的时候,明明是夜晚,太阳却在半空中升起。 人们不解的抬头眯着眼睛看去,却只看见了羽翼。 第143页 月亮还好好的挂在空中。 ……只是,现在的它,没有那轮太阳耀眼。 里包恩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开了小型直升机出来—— 他耳边响起一手教养出来的小首领那一如既往温和的话语。 「活下去,拜託了,大家。」 太阳在真正的太阳升起的时候消散。 一根金色的羽毛悠悠扬扬,落在的里包恩手中。 抱歉,我的无翼天使。 我把我的羽翼,也给你。 最后的最后,是安室透……不,降谷零。 他站在黑暗中,提着一盏灯。 远方是一颗蔚蓝的星球,再仔细看,它的周围还有一片幽深——那是它的宇宙。 是他回不去的家。 降谷零敛去半分落寞,带着那盏莲花灯,悄然离去。 无数的触鬚在他身后凝结,怪物们在离开人类的聚居地之后,残存的人性逐渐消失,这座小镇已经破烂不堪,只有一个地方,始终干干净净。 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怪物们恭敬的让开一条路,提着灯的神明走向自己的「家」。 那里还亮着一盏灯,和他手里的遥相唿应。 老人推开窗,对他招了招手—— 「别担心,zero。」婆婆摸了摸他的头,「他们啊,也要蜕生了,以后,我们的家,会越来越完整的。」 降谷零微笑着应下,将窗外怪物消散后留下的白骨掩埋进服装店——那里早就没有了那个慈眉善目的,会和婆婆争论的老姐妹。 还有希望吗? 勉强维持着虚假的人形,除了说几句固定的话语,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对他露出包容而温和的笑容——婆婆岁数最大,本来应该离去的最早,却硬生生用尽所有的力量,留在了他身边。 她想成为她说过的,那个如同月光一样的女士。 ——她抛弃了一切,生长出违背兽性的人性,来爱他。 降谷零觉得自己早就崩溃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创造了谁,又是谁模仿了谁。 或许只有兰知道,她是否真的创造了一个叫做伊莉莎白的婆婆。 他继承的记忆里,正好没有这些具体的人和事。 也许,那也只是一个不幸的,被婆婆吃掉的老人吧? 或许他们会在坠落前,得到新的生机。 灯光闪烁,他们飘向未知的远方。 偶遇的女人,肆记录下来所有人的故事——在那个人义无反顾的离开后,她突然对所谓的神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明明只是低维世界为抵抗入侵制造的称为神明的傢伙,肆一直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值得自己驻足的价值。 ……或许,真的是不一样的吧? 真的会有人,愿意把一切都奉献给别人吗? 精准拦截到姜,一个故事被她记录。 …… 除了他们,除了他们认识的人,还有无数飞闪而过的脸。 【 少女微微一笑,眼中似乎有几道银光闪过。 「也许大家还会问,为什么明明已经做了世界切割,那些东西却依旧存在,甚至我们为了适应它不得不发展出新的异能力体系。」少女拍了拍手,「除此之外,想必大家也还有很多疑问,大家都可以打出来,我视情况解决哦。」 「不是说神明都沉睡了吗?为什么还是会有一些『神迹』出现,以及,提灯不是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吗,为什么却说祂是至今仍有神迹显现的神明?」 「这个问题很简单,沉睡不等于亖了,只要是发生过的,就不会没有任何痕迹留存——连几万年前的石头都还尚在人世,更别说神明们了。」少女怜爱的看了一眼弹幕,为这届孩子的智商感到担忧。 「至于第二个问题,要和我提出的问题一起来看。」少女微微正色,「只要是发生过的,就不会没有任何痕迹——如果真的要完全剔除那些被污染的土地……」 「就相当于放弃整个国家的国土去小村子里当村长还天天指挥着几家恶霸干架,别说赢不赢,这行为就纯属捡芝麻丢西瓜。」少女摊了摊手,「那留下来的东西,我们就只能适应它,而正是因为这点联繫,唯一不曾沉睡的神明,也就是提灯殿下,才能多次出现『神迹』记录。」 「其实,转念一想,或许那些神迹,也只是一个远离家乡的孩子,在向母亲报平安吧……」 「时至今日,我们已经很确定,不会再有这样的怪物大规模入侵,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能够遗忘他们的存在……」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远。 花体字出现在天幕上,那是四个大字。 放映结束。 】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看样子天幕真的只是来放个影片——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但是,紧接着,所有人的心都被狠狠提了起来。 白色的底血色的字迹显现出来。 【那么,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 在所有人还被天幕吸引都时候,众多神明齐聚一堂,是为了庆祝—— 呸,烂梗别玩。 「缺口不算大。」纲吉站出来主持大局,比划了一下刚刚碎裂开的时空缝隙的大小,「他们就是通过这里不断渗透进我们世界,最后彻底爆发造成灾变。」 第144页 「居然这么早。」 芥川嘆了口气,「诸位,我们开始吧。」 趁着肆吓唬他们没人注意到他们,赶紧把洞补了。 借着这场「直播」才短暂连结上自己,时间还只剩一点—— 「无妨,反正肆并没有放我们的经歷,我们这么多神,补个洞也尽够了。」来自东方的山神反倒是个爱笑的性子,一点都不像祂顶着的雪山那般冰寒刺骨。 ……听说他死在雪山里。 「还是快点吧。」另一位来自东方的神明翻了个白眼,看样子和山神很熟,「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还是别闹么蛾子了。」 「说的对。」来自埃及的女神身上的金饰微微晃动,「要不是这道缝,至于以后来了一个又一个嘛——世界为什么不修啊,就这么放……」 还没等她说完,一个黑乎乎的眼熟东西被对面丢了过来。 我敲? 这不是那个……世界核心? 「因为时空紊乱在世界外围时时刻刻都会发生,所以这种事情并不足以引起世界的注意。」纲吉一把按住要逃跑的世界核心,「要不是肆和zero,我们还查不到这里来。」 有个能深入敌方搞资料的大手真的很重要。 比如要不是安室透留下的资料,他们怎么也没法发现,这看似狗急跳墙的入侵实际上是图谋已久呢? 第一个被丢进来的就是世界核心——看样子他们对自己很有信心嘛。 也大概已经霍霍了不止一个世界,才能有如此熟练的丝滑小连招。 可惜,这次没门。 借着这未来与现在交错的时机,他们要将隐患一举抹除。 至此,才算完成真正的拯救。 哪怕世界会自动修正所有人的记忆,但……正如之前说过的那样—— 燕子来过,空气中的一切都有这它的痕迹。 今日,昨日,后日,都将是……阳光灿烂的明媚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