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 献给提瓦特的煎蛋》 第1页 [bg同人] 《(同人)[原神]献给提瓦特的煎蛋》作者:草莓牛奶双倍糖【完结+番外】 文案: 白鸟梦想开一个提瓦特七国风味料理饭馆。 她计划走遍提瓦特,收集所有国家的料理, 在这期间做流动摊铺赚钱。 但是,她没有启动资金。 过于强烈的愿望使她头顶闪烁着蓝色惊嘆号。 旅行者空来到她的面前,「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呃,我需要摩拉。」 空沉默地与她对视,倏忽转脸,脸红道:「抱歉,我没有摩拉。」 她去晨曦酒庄打工。 迪卢克老爷是个好人,白鸟由衷地想。 他听了她的梦想后,给了一大笔启动资金, 「以后慢慢还。」迪卢克老爷坐在桌后,双手交握支撑下巴。 白鸟元气满满地应声:「好的,迪卢克老爷!」 白鸟终于备置齐一切,踏上旅途。 蒙德篇:1-13 璃月篇:14-37 稻妻过渡篇:38-42 稻妻:43-54 公子篇:56-60 荆棘鸟篇:如果没有走出蒙德的番外,全员黑化 竹马和邻居姐姐的秘密:璃月现代篇,主角白鸟、重云、行秋 预警:41,42章可能有些黑暗,胆小的妹子可以跳过 部分可公开资料: 白鸟:18岁,女性,身高163cm,棕发棕眼,元气少女。 打不过丘丘人,但是跑得快。 有做出感动人心的料理的能力。 大部分时候温柔活泼,处理食材时会露出惊人的冷酷表情。 关于本文: 1,原神同人,有二设。 2,不是事业型文。 3,基调。 4,恋爱会分手。 5,换新男友很正常。 内容标籤:幻想励志人生 大冒险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鸟 ┃ 配角:温迪,魈等人 ┃ 其它:原神 一句话简介:少女为开七国风味料理饭馆游七国 立意: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挡梦想 第1章 史莱姆清 风送来晨曦的日光和酒香,猎鹿人料理商店的食物香味从窗户缝隙中钻入,唤醒熟睡的白鸟。她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随意扒拉蓬松而凌乱的短髮。 洗漱过后,白鸟在厨房做早餐。窗户向外开着,街道上的景色一览无余,阳光大方地洒进来。她喜欢阳光落在煎蛋上,好像煎蛋是太阳烤熟的一样。 白鸟瞥见走过的红髮男子,连忙道:「早上好,迪卢克老爷!」 他看向白鸟,记起这个经常和自己打招唿的姑娘的姓名,「早上好,白鸟小姐。」 迪卢克老爷是蒙德城众人敬仰崇拜的贵公子。他曾是西风骑士团的一员,现在经营晨曦酒庄,掌控着蒙德酒业,其酒的美名在整个提瓦特大陆传播。 目送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白鸟想,听说迪卢克老爷以前游歷过七国,最终回到蒙德。他一定尝过各国的美食。真好啊。 来自璃月的母亲时常做与蒙德风味不同的菜品,这使她产生了收集七国菜谱,开一家七国风味料理饭馆的梦想。 然而她家几乎是靠父亲的抚恤金生活。白鸟必须靠自己赚钱。 所以,白鸟萌发了一个想法,边旅游边赚钱。可以先做一个流动摊铺,通过它不断磨练手艺,还可以赚到启动资金。 唯一的问题是,流动摊铺的钱从哪里弄来呢? 她不会和母亲要钱的。以她的身手也无法加入冒险团。 只有打工了。 蒙德对于未成年童工监控的非常严格,成年以前她只能帮忙除草摘果子卖报,赚的钱都被她一点点攒着,用来买食材和厨具。 她今年18岁,正好可以找工作了。 想着想着,煎蛋好了。白鸟本能得在最佳时刻夹出煎蛋,放进碟子。 单面煎熟的禽蛋,撒着胡椒粒的金色蛋黄微微颤动。一口咬下去,盐和胡椒极大的丰富了禽蛋的口感,半凝固的蛋黄会顺着嘴角流下。 白鸟端给母亲,得到了她的赞赏。白鸟比真的吃了煎蛋还要高兴。 让食客心满意足,是每个厨师的愿望。 白鸟快乐地寻找工资,很快失望。她最想成为「猎鹿人」料理商店的厨师,但是莎拉小姐说她一个人忙得过来,地方小也不够两个人活动。其他的地方同样不缺人。 花鸟喷泉水底的摩拉闪闪发亮,那是相信「泉水精灵」的人们所投掷的。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波光粼粼的清澈泉水映出旅行者空和白鸟的倒影。 白鸟对空的传说略知一二,知道他是个热心善良,拯救了蒙德的好人。 但是他能看透人心是白鸟所没预料到的。 白鸟惊讶地问:「啊,为什么这么问呢?」 「你的头顶冒出了感嘆号。根据我以往的经验,你应该是遇到了麻烦。」 「感嘆号?」 白鸟看向水面,果然头顶顶着一个感嘆号。她试图捉住感嘆号,可双手穿了过去。 旅行者空身边的小精灵派蒙飞来飞去,「那是愿望啦!解决了就会消失。」 「呃,这样吗。」白鸟迟疑道,「我……想要工作。」 第2页 空挠挠金色的头髮,说:「我也没有工作呢。」 白鸟摆摆手,「哎呀,太唐突了。我想要摩拉。」 不知怎么回事,她就这样厚颜无耻地说了出来。白鸟惊讶地捂住嘴巴。 气氛凝滞,尴尬瀰漫。 过了一会儿,空侧脸看着地面,脸颊有点红,「我也没有摩拉。」 白鸟立刻回应:「没关系!」 两人相视一笑,白鸟挥挥手,「那我去找工作啦!再见!」 蓝色的惊嘆号随着白鸟心态恢復而消失。 她来到「天使的馈赠」酒馆。这个酒馆是晨曦酒庄投资开的,老闆是迪卢克老爷。 由于它是酒馆,白鸟从没进去过。在她的想像里,这是个成年人的场所,挤满了醉醺醺的男人和浓烈的酒气,大家都扯着大嗓门吼叫,稍有不和就会打架等等诸如此类的可怖幻想。 她犹豫的样子引起酒馆推广员巴顿的注意。 「小白鸟,怎么了?」蒙德城不算大,大家都互相认识。 「巴顿先生好,请问『天使的馈赠』招人吗?」 「我不太清楚。你进去问问迪卢克老爷吧,今天他当酒保,给老伙计查尔斯放个假。」 「好的,谢谢巴顿先生。」 「迪卢克老爷在里面」这个消息使白鸟安心。因为他看起来就很可靠。 可能是白天的缘故,酒馆里面没人。迪卢克老爷在吧檯后认真地擦拭酒杯,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的酒保服柔和了凛然的气质,增添了一抹随性。他抬头,「白鸟小姐,你好。」 「你好,迪卢克老爷。请问『天使的馈赠』招人吗?」白鸟交握的双手捏的紧紧的。 迪卢克沉思片刻,「晨曦酒庄的女僕摩可请假两个月,现在缺少打扫卫生的女僕。」 「我可以胜任!我不仅会打扫卫生,还会烹饪料理!」 少女奶白色的脸庞浮现激动的红晕,迪卢克联想到晨曦的天空。 他轻咳一声,「女僕长会给你安排职务。」 「现在就去吗?」 「不,不用。晨曦酒庄比较远,路上有丘丘人史莱姆。晚上我回去的时候会带上你。」 「好的,谢谢迪卢克老爷!」白鸟欣喜地说,眸子闪亮,「我去告诉妈妈,几点来找你呢?」 「十点。」 白鸟蹦蹦跳跳地跑到妈妈工作的地方,趁休息期间告诉了她。 妈妈摸着她的头髮,欣慰地说:「迪卢克老爷真好啊!你一定要认真工作。」 「我会的!」白鸟肯定地点头。 晚上九点四十,白鸟提着黑色小皮箱来到「天使的馈赠」。小皮箱里是两套换洗内衣以及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还有她视若珍宝的菜谱。 巴顿让她进去等,「进去喝一杯苹果酿或者树莓薄荷饮,都是不含酒精的果味饮料。不过,小白鸟应该成年了吧?可以尝试大人的饮料了。」 白鸟忐忑不安地进入「天使的馈赠」。 里面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混乱。大家坐在座位上喝酒吃小菜聊天,顶多说话声音大些。柱子上的煤油灯亮起温和的昏黄光晕,衬得迪卢克的红髮越发鲜红耀眼。 白鸟坐到吧檯前的空座上。她将小皮箱放在膝盖上,皮鞋矮跟抵着高凳的横栏,说:「您好,迪卢克老爷。」 「你好,白鸟小姐。」迪卢克淡淡道。 白鸟开怀地笑道:「这是我们今天第三次打招唿。」 「嗯。你要喝点什么吗?」 她翻阅菜单,最便宜的1500摩拉……白鸟羞赧地说:「抱歉,我没有摩拉。」 「我请你,作为你的入职礼物。」 「呃……好吧,冰钩钩果汁。」 紫色液体在透明玻璃杯中呈现出梦幻般的视觉效果,表面的几块冰块和一片鲜绿的薄荷叶散发沁凉之意,半块新鲜的钩钩果卡在杯口。 迪卢克将它推给白鸟。她小声道谢,小口小口地抿着。 钩钩果本身的甜味经过冰块和薄荷的调和变得清新可口。 白鸟尝出里面还有味重要的调料,但是一下子辨别不出。 喝到第三口,她眼睛一亮,「史莱姆清!」 迪卢克诧异地望向她。 白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大声,脸红道:「里面加了史莱姆清,对吗?」 迪卢克颔首,「你是第二个尝出来的。」 「第一个是谁?」白鸟好奇道。 「猫尾酒馆的调酒师迪奥娜。」 迪奥娜是个长着猫耳朵和猫尾巴的小女孩。白鸟经常看见她和猫咪玩。 十点到了,客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侍应生收拾清理残局。 迪卢克换好衣服,「走吧。」白鸟跟在身后,费力地跟上他的步伐。 从蒙德城出来,走过清泉镇,绕过一个七天神像就快到晨曦酒庄了。 夜空中皎洁的月亮和绚烂的星云失去了诱惑力,道路一望无际。后半程白鸟脚力疲乏,加之沉重的睡意——每天夜晚十点半准时入睡,更使她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察觉到身边少了一个唿吸,迪卢克回头一看,白鸟站在十米远的地方,手中的小皮箱摇摇晃晃,脑袋耷拉,杏眼半合,目无焦距。他赶紧走过去,发现她只是睡着了。 第二日,白鸟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醒来。她感觉小腿肌肉酸胀,一定是昨天走了太多路。 第3页 未等她回忆起昨日,女僕长爱德琳敲门而入,送来一套黑白相间的女僕装。她亲切地询问白鸟身体如何,抱怨迪卢克老爷缺少思量,竟然让白鸟走路来。 「迪卢克老爷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我们吓了一跳呢。」爱德琳笑道,「好啦,换好衣服到别墅大厅,我会教你做事。之后再去吃早餐。」 女僕们住在别墅外圈的有着大尺寸壁炉的古典乡间住宅。 「好的,爱德琳小姐。」 女僕的工作单调而繁琐,具体是打扫房屋的每个角落,要一尘不染,细緻入微。白鸟暂时负责二楼走廊。 听完爱德琳的教导后,白鸟被领去厨房用餐。她沉迷于欣赏厨房的各种厨具和食材,差点因为吃的太慢被爱德琳训斥。 第2章 暗夜英雄 一直帮妈妈做家务的白鸟对于清洁方面的事情手到擒来。 女僕长爱德琳巡视二楼走廊,满意地点头,让她负责迪卢克老爷的书房。 「老爷不在的时候打扫,不能弄乱物品摆放的位置,不能随意乱翻东西,不能有疏忽。」 「是,爱德琳小姐!」白鸟干劲满满地回答。 迪卢克老爷的书房比她家大,一面是厚重高大的「司书的宝库」,放了满满当当的书籍,另一面挂着晨曦庄园歷任主人的肖像画。 柔软的沙发,触手可及的书籍和在光线中飞舞的尘埃似乎在召唤少女小憩。 白鸟拍拍脸蛋,想,以后她的七国风味料理饭馆里一定要有这样的等待区。 清洁地板时,白鸟发现办公桌下的地面有一摊暗红干涸的血迹,立刻丢下抹布,起身出门,想去告诉爱德琳。 开门时正好遇到迪卢克。他看着白鸟慌张的模样,问:「怎么了?」 「迪卢克老爷午安。办公桌下的地面有血迹。」白鸟带着迪卢克去看。 他沉吟片刻,「此事交给我来处理,不用告诉其他人。」 「好的。」白鸟顿时安心。不管怎么看,迪卢克老爷都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 果然之后没再出现血迹。白鸟不由想像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甚至构想出贼人与迪卢克老爷搏斗的场景。当然,最终是迪卢克老爷获胜。 下午,别墅后面的员工休息区,白鸟和同为女僕的海莉边喝茶边晒太阳。 「哎哎,白鸟。」海莉神秘地附耳说,「我跟你说啊,有天我上午值班,扫完二楼所有客房,发现它们都是空的。然后我问爱德琳小姐,昨晚入住的客人呢?爱德琳小姐没有理我,而是一边浇花一边说……」 白鸟紧张地等待她的后文。 「等到明年,这丛花会开得很艷吧?」海莉幽幽地说。 一瞬间,白鸟觉得阳光都变冷了。 联想到书房的血迹,她越发在意爱德琳小姐的一举一动。 夜晚,白鸟起床喝水,忽然听见门外细细簌簌的声音。她深唿吸,轻手轻脚地靠近窗户,只见红髮男人抵着窗边的墙壁,而后勉力支撑身体向别墅走去。 是迪卢克老爷! 白鸟赶紧出去搀扶他。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的手沾满黏腻的血液。 「白鸟……」迪卢克低沉地说,「惊扰你睡觉了,真是抱歉。」 「老爷,请让我为您包扎一下。」 「麻烦你了。」 灰瓦铺就的三角形屋顶与老旧但不破败的墙体共同构成了古典风格的小屋。突出的烟囱因为长久不适用而被小鸟占据。几朵白胖的慕风蘑菇自角落生长。 现在,正方形的窗户漏出暖黄的烛光,显得格外静谧温馨。 迪卢克老爷裸露的上半身皮肤上残留着激烈战斗的痕迹,紧紧缠裹在腰部的绷带渗出血液的印迹。他坐在白鸟的床上,后背时而有轻微的触感。白鸟拆解绷带的动作意外得熟练。 「我的父亲是西风骑士团的一员。」白鸟说,「虽然是个小小的骑士,但是很拼命地保护着蒙德城,因此身上常常有伤。我就这样学会了处理伤口,父亲总夸我温柔。」 少女的唿吸拂过背部皮肤,像是小动物毛茸茸的皮毛。 迪卢克沉静地说:「确实温柔。」 「书房的血是您留下的对吗?」 「是的。」 白鸟想起「暗夜英雄」的传说——偶尔闻到的烧焦气味,黑夜中一闪而过的火红身影。 「您是『暗夜英雄』吗?」 迪卢克皱着眉头,声音僵硬地说:「哼,姑且算是。」「暗夜英雄」这个称号的品味太差劲了。 涂完药,白鸟用绷带一层层绑上,最后以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收尾。 「我去给您做些料理。」她说。 迪卢克的阻止尚未出口,白鸟便跑了出去。白色的睡裙似是乡野间的小蝴蝶振盪翅膀。 烹饪工具在屋外,白鸟生了火后开始烤松饼。深夜不好消化肉食,薄荷果冻过于清凉,如此看来只有庄园烤松饼可以胜任。这是晨曦庄园的厨师大婶教她的菜餚。 表面焦黄的圆形松饼散发着软绵绵的香气。五块松饼叠成一摞,顶端放着一颗鲜艷的嫩树莓,浇淋的蜂蜜缓缓向下流动。银刀切割,像是陷进云朵之中。 迪卢克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尝了一口,味道如同外表一样完美。浑身的疲乏慢慢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安逸。 「很好吃。」 第4页 白鸟笑吟吟,「谢谢夸奖!」 「您以后若是受伤,一定要到我这里来。伤口不处理好可是不行的。」白鸟说,「我会保密的,关于您是『暗夜英雄』的事情。谢谢您保护蒙德城。」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由心而为,并不奢望别人的感恩。「莫忘始终」是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然而,当别人真心实意地感谢他的付出,迪卢克也会从心底感到欣慰。 翌日,白鸟因为缺少睡眠连打哈欠。海莉问她昨晚做什么了。哈欠半途停下,白鸟笑道:「看书。」「什么书这么好看?」「食谱。」「食谱?真的假的。」「真的。」 诚恳的棕色眼眸似乎在说,相信我相信我。 海莉相信了她,「话说,我感觉你好像很喜欢做饭啊。」 「嗯!」白鸟聊到这个可就不困了,握着扫帚把,「做饭和吃饭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 海莉摇头,「哼哼,小白鸟果然年轻。天下最幸福的事情和爱人厮守。啊,爱情,浪漫而绚烂,即使染上残酷的悲剧色彩,也是最美好的事情。」 「可能吧。」 「你可不要不相信。」海莉忽然扭捏,「其实我……我啊,有个恋人。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已经……唔,已经接吻了!」 「啊!」白鸟睁大眼睛。 海莉捂脸,「呜哇!竟然说出来了!」 「接吻是什么感觉?」白鸟好奇道。 「从你的角度来说,就像是品尝天下最好吃的菜。」 白鸟一本正经地否认:「不可能。人的嘴巴怎么可能有美食的味道丰富。」 「等你交男友就知道了。」海莉以成年人的高姿态拍拍她的肩膀。 天下最好吃的菜……这句话魔咒般桎梏了白鸟的心神。 这日夜晚,她为迪卢克处理伤口,问道:「老爷,您谈过恋爱吗?」 「呃?」 「啊,是我冒昧了。」 「你为谈恋爱烦恼吗?」 「倒也不是。海莉和我说,接吻的时候就像品尝天下最好吃的菜,所以我比较好奇。」 「她应该夸大了吧。」毫无经验的迪卢克想了想,说。 白鸟点头,「我觉得也是。」 「她谈恋爱了?」 白鸟这才意识到,如此平易近人的迪卢克老爷是庄园主人。有的庄园不允许佣人私下恋爱,被发现的人会被驱逐出去。她慌张地说:「没有啊,她看小说看到的……」 「不用紧张。晨曦庄园允许帮佣自由恋爱。」 「呃,总之……总之今天是萝蔔时蔬汤!」 说漏嘴使白鸟对海莉怀有深深的歉疚感,所以当海莉提出换班的时候她一口答应下来。 海莉穿的漂漂亮亮地出门约会,白鸟勤勤恳恳地打扫卫生。 清洁书房时,迪卢克正在里面看书。 迪卢克喊住她,「没关系,进来干活吧。」 白鸟进来,先是擦拭书籍的灰尘,然后清洁沙发等家具,之后擦洗地板,最后给地板上蜡。她悄然无声地做着这些事情。希望不会打扰到迪卢克老爷,白鸟想。 「你对提瓦特大陆七国的事情感兴趣?」他问。 白鸟在此类书籍上驻留的时间超过别的书籍。 「是的。」 「那么我推荐这一系列丛书。」迪卢克拿出七本《提瓦特游览指南》。 白鸟欣喜地道谢。 「其他的书籍也可借阅。」 「太感谢您了,迪卢克老爷。」 迪卢克老爷真是个好人啊,白鸟如是想着。 晚餐时间,白鸟在后厨喝汤。厨师大婶敲敲汤勺,「小白鸟,你提的点子真不错啊,慕风蘑菇十分提鲜,而且便于获得。」帮厨大唿小叫:「我爬上爬下的可累了!」 「谁让你不考风之翼驾驶资格证。」 「饶了我吧,看书太痛苦了。」 风之翼驾驶资格证……对啊,她应该去考一个,便于旅行嘛。 大婶又说:「小白鸟,要不我你到后厨来帮忙。你可比这个混小子有用多了。」 白鸟眼睛一亮,「可以吗?乐意至极!」 然而这件事被爱德琳否决了。她和厨师大婶针锋相对,「不行!摩尔没回来缺人手。」 夹在两人中间的白鸟挠挠头髮,「要不,我一边做清洁女僕,一边帮厨?」 这样还可以拿两份酬金,流动摊铺的小车越来越近了。 女僕长和厨师大婶互不退让,最终採取了白鸟的建议。虽然比以前忙很多,但是充实的生活别有一番滋味。而且白鸟在厨房学到了很多关于大份量烹饪的知识和技巧。 深夜维护和平的迪卢克捂着伤口回来,发现白鸟睡得深沉,根本叫不醒,只好久违地自己处理伤口,弄的地板上很多血。 第3章 轻巧的风 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白鸟站在中心广场的边缘柱子上,目的地是下前方的喷泉广场。 西风骑士团侦察骑士安柏为她鼓劲,「白鸟,你的训练成果非常好!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不要紧张,一定可以成功的!」 白鸟深吸一口气,展开风之翼,向前跳跃。 轻巧的风托着她前行。 巴巴托斯大人,谢谢您的风。白鸟心中默默祈祷。 视野一下变得极为开拓,蒙德城的样貌全然显现。清新的空气充斥胸膛,激动和喜悦奔涌而出。无论飞行多少次,每次的感动都不会变化。 第5页 她操控着风之翼,精准降落在喷泉前。 安柏随后而来,啪啪鼓掌,递给她资格证,「干得好,白鸟!」 「谢谢你,安柏。」白鸟收起风之翼,拥抱安柏。 不仅味觉灵敏,嗅觉同样灵敏的白鸟如此判断到。 安柏的气味如火般温暖,像是夏日的篝火,照亮载歌载舞的人们的笑脸。而迪卢克的气味是看似冰冷的白色火焰,内里蕴含着极大的能量,等待某日的爆发。 回庄园的路程中,白鸟总忍不住到高处使用风之翼。 离假期结束还有十个小时,可以逗留一会儿。她这么思考着,在空中露出快乐的笑脸。 风挟带着悠扬的琴声,白鸟飞向琴声源起地。在那里,摇曳的绿草和小花蹭着绿衣服的吟游诗人的白袜。他的服装样式颇为復古,渐变的绿髮随风浮动。 吟游诗人温迪的琴声是蒙德城的标志之一。 「你好呀,小白鸟。」温迪大笑着挥手。 白鸟小时候很喜欢这位吟游诗人,最喜欢听他唱骑士团的故事,闭上眼睛就会代入未归的父亲。于是她自发的负责驱散路过的猫咪,它们会害的温迪打喷嚏。 两人就这样认识了,温迪亲切地喊她「小白鸟」。 父亲死亡的消息传回后,白鸟便很少去围观温迪表演。 他始终没有变化呢,永远是少年无忧无虑的模样。 白鸟足尖点地,轻盈落下,蓝裙子蓬成一朵圆蘑菇。 「你好,温迪。」 虽然很确定温迪比她大不少,但是实在难以对这张少年的脸称唿「温迪先生」。 「小白鸟飞行的样子很漂亮。」 白鸟拎着裙子两边行礼,「谢谢。」 温迪眨眼,绿眸莹润:「久违的听我唱一首歌吗?只献给小白鸟哦。」 「好的。」 「请坐。」 于是白鸟抱膝坐在草与花中,望着盘腿而坐的温迪垂眸歌唱。 帽边的塞西莉亚花,脸颊边的两条小辫子以及短斗篷静止不动,花草和白鸟屏息,时间和空间都在这一瞬间驻足,浪漫古远的关于巴巴托斯的故事徐徐展开。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空气中,白鸟笑道:「妈妈说我的名字是巴巴托斯大人取得。她梦到一阵风幻化成一只展翅翱翔的白鸟,无言地说,要像白色的鸟儿一样纯洁美丽,自由快乐。」 「小白鸟已经成长为真正的白鸟啦。」温迪收起琴,「你去哪儿?」 「晨曦酒庄。我在那里做女僕。」 「晨曦酒庄……好呀,我也一起去。」 「温迪只是想喝酒吧?」白鸟揭穿他的目的。 温迪眯着眼睛,似乎正在品尝到晨曦酒庄窖藏名酒,「酒好啊。」 酒会让人忘了时间。曾经那个挥舞着短胳膊赶猫的小女孩已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即使她垂垂老矣,温迪所看见的仍是小不点的她。 凡人的寿命在神明相比不过是弹指之间,珍贵的羁绊沙化,美好的回忆湮灭,未来还会不断重复这些过程。岩神摩拉克斯以契约抵挡磨损,雷神巴尔试图达到永恆,而风神巴巴托斯将无限的愁思和思念寄託于酒和诗。 温迪的到来受到晨曦庄园众人的欢迎。他很享受热烈的气氛,当即高歌一曲。 晚餐是月亮派,火火肉酱面、甜甜花酿鸡、嘟嘟莲海鲜羹、蒙德土豆饼、蜜酱胡萝蔔煎肉和满足沙拉,以及很多的酒。大家难得坐在一起吃饭,人挨着人地占满了整张长桌。严肃的女僕长爱德琳都小酌了一杯酒。只有两人滴酒不沾,一个是迪卢克,另一个是白鸟。 酒到酣处,吟游诗人白皙的脸颊绯红,踩着椅子弹唱,激昂欢快的歌声迴荡在餐厅,人们纷纷起舞,旋转的裙摆似是星球转动。白鸟在人群中独舞,就像是群星中划过的彗星。 彗星被火热的太阳捕获。 迪卢克左手背在身后,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白鸟小姐,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当然可以。」 小手搭上黑色的手套。白鸟仰望迪卢克的面容,即使在这种情景下他也没有笑。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愉悦。那么,就让我代替他笑吧——白鸟的笑容越发灿烂。 温迪逗留在晨曦庄园,偷偷和白鸟说,他在寻找酒窖。 「啊啊,真泡在酒里啊!」温迪抱怨道,「但是怎么都找不到酒窖。」 「你昨天喝了太多的酒,在花丛里睡了一夜,差点吓到海莉。适度饮酒比较好。」 「哈哈,小白鸟没有喝过酒吧?」 「呃,是的。」 「料理如果搭配了合适的酒,味道会更好哦。」 确实有这种说法。白鸟并不是冥顽不灵的人,不喝酒只是没改变未成年的习惯罢了。 温迪变魔术般掏出两个酒杯和一瓶酒,快速而稳当地倒酒。 一杯三分满,一杯全满。显然前者是给白鸟的。 「比如这种酒,恰到好处的酸度正好化解蒙德烤鱼的肥腻,还会增加口感的复杂度。」 蒙德烤鱼是由小火细烤的鱼串,鱼皮酥脆,鱼肉香嫩,香喷喷的油脂令人胃口大开。吃了两串后,抿一口化解油腻的酒……无意间,白鸟喝完了杯中的酒。 「直接喝也很美妙呢。」温迪发表酒鬼言论。 他晃晃酒瓶,「要再来点吗?」 第6页 白鸟摇头,「我要去帮厨了。」 「哎呀呀,勤劳的小白鸟,应该叫小蜜蜂才对。」 天和地在扭动……白鸟揉揉眼睛,厨师大婶有很多重影……脸颊好烫……声音很遥远……「小白鸟?小白鸟?」啊啊,我在啊……好香啊……是黄油松茸的气味呢…… 松茸……松茸……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 「哎呀,小白鸟你是不是生病了?快回去休息吧。」 好的……白鸟踉踉跄跄地坐在凳子上,脑海里挤满了松茸。春雨过后,一捧一捧的松茸茁壮生长,到处都是清新鲜美的香气……採摘,洗净,切片,煎……黄油吱吱作响…… 要赶紧去採摘才行,不然那些松茸要跑走了。 白鸟使劲嗅闻,努力辨别空气中的气味。 甜甜花……苍柏……树莓……薄荷……日落果……苹果……丘丘人……丘丘人? 丘丘人张牙舞爪地挥动火棒跑来,接近之时被迅捷的剑影砍倒。 那是个灰色长髮的少年,猩红的眼眸无比锐利,左颊的伤疤野性盎然。 白鸟歪着脑袋问:「你是谁?」 「雷泽。」少年的声音有丝沙哑,似乎不太熟悉说话。 「雷泽!我叫白鸟!谢谢你救了我!」白鸟异常活泼地说,「我在找松茸。你知道哪里有松茸吗?我会做很好吃的黄油松茸。」 「嗯。那边。」 雷泽领着白鸟找到几块松茸,打败盗宝团的一名成员,占据生着火的铁锅。 「啊,忘了带刀和调料了。」白鸟气馁地说,「那就做松茸汤吧!」 热乎乎的松茸汤在月亮升起后煮好,两人捧着木碗喝着。 酒劲在暖汤和冷风的相互作用下褪去,白鸟为自己的酒后失态而懊恼。 「谢谢你,雷泽。」白鸟小声说。 「好喝。」 「我在晨曦山庄做女僕,你可以晚上来找我玩,或者我休息的时候找你玩。」 「好。」 阵阵狼嚎飘荡在山谷中,雷泽侧耳倾听,转而对白鸟说:「我送你,回去。」 回去之后,她被女僕长爱德琳批评了一顿。温迪说是他的错,于是爱德琳也责备了他。 两人并肩站在爱德琳面前挨骂,在同伙的陪伴下他们变得无所畏惧,严厉的话语如同雪花化水。不过,他们诚恳地承认错误,并表示不会再犯。 爱德琳一离开,白鸟目光炯炯地望着温迪,「怎样才能拥有好酒量?」 一顿不可挑剔的餐点,完美的菜品必不可少,饮料和酒水也不可或缺。梦想开一家七国风味料理饭馆的白鸟认为,自己必须会喝酒,能喝酒。 「嘛,一般来说是天生的。不过也可以通过大量的饮酒锻鍊出来。」 温迪再次掏出酒杯等东西,「噹噹当,饮酒训练正式开始!」 「那个……晚上不可以。后天我放假,到时候再开始吧?」白鸟拜託道。 「没问题!」温迪笑眯眯地回答。他有的是时间。 时间很快熘到后天。白鸟的小屋里,她和温迪相对而坐。 白鸟交给温迪一根粗麻绳,「拜託了,如果我失态的话,请将我绑起来!」 温迪乐不可支,「好呀。」 做足了心理准备,白鸟鼓起勇气仰头喝下第一杯酒。 第4章 风的朋友 微辣的酒液顺滑地流过食管。因为喝的太急,白鸟甚至没尝出味道。感觉……没什么嘛!难道是酒量增大了?白鸟想。 「这可不行哦。」温迪说,「要慢慢喝,喝得快更容易醉。」 然而白鸟已经喝下第二杯,这时第一杯的酒精开始作用,酒杯从手中滑落。 无形的风缓冲了酒杯的下落,温迪将它放在桌面上。 白鸟摇摇脑袋,试图赶走亢奋的感觉。 她睁大原本就圆熘熘的杏眼,「温迪……吃过,最好吃的菜是什么?」 温迪略一思考,「嘛……真·风神杂烩菜。」 「唔,不是风神杂烩菜吗?」 「差不多。但是,真·风神杂烩菜有风神的祝福。」温迪神秘地眨眼。 「啊……海莉说,最好吃的菜是……嘴巴……」她丢三落四地说。 白鸟趴在桌上玩着手指头,「嘴巴?」 温迪喝掉第三杯酒。 嘴巴……红润的……最好吃的菜……白鸟勐地支起身子,贴上他的嘴唇。 天空。她看见了湛蓝的天空,风如同旅人,从大陆的一端飞向另一端。身体轻盈自由,她真的变成了一只白鸟,翅膀扇动产生新的风。新的风加入它们,迈上旅途。 她感受到于风中诞生的风神巴巴托斯所具有的崇高神性。 清风洗刷了精神的不适和身体潜藏的疲乏,让她像初生的婴儿充满活力。 视野中的景象倒转,白鸟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巴巴托斯……」 温迪的食指抵住她的嘴唇,狡黠地眨眼,「嘘。」 渐变的绿色麻花辫垂在白鸟的脸颊上,她捂住眼睛,「温迪是巴巴托斯……」 她都干了什么!竟然亵渎了伟大的风神!可是巴巴托斯怎么会嗜酒如命啊!这完全击碎了她对风神的印象。温迪烂醉如泥的样子和天底下所有误入歧途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温迪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喂喂,不要小瞧酒啊!」 第7页 「抱……抱歉……」 白鸟张开手指,从指缝里偷看温迪,「我会保密的……」 比塞西莉亚花更漂亮的脸庞靠近她,绿莹莹的眸子闪动露珠的光泽,「哎呀,这可麻烦了。据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应该可以相信小白鸟吧?小白鸟为我驱赶猫的姿态依然留存在记忆里呢。哭着找我,最终在歌声中入眠的场景也歷歷在目。小白鸟是风的朋友啊。」 他是不是贴的太近了…… 「所以,那是最好吃的菜吗?」温迪看着少女通红的脸颊问。 太可爱了。即使是神也会对这种程度的可爱动容。 正因经歷过岁月的无情,长生的风神对于无法长久拥有的瞬间更加痴迷。 涉及到菜和口味的问题,白鸟砰砰跳的心脏安定下来,小心翼翼地回答:「……没有。」 绝对没有,白鸟百分之百地肯定。那是和品尝菜餚与众不同的体验,虽然也很好,但是不能类比,也无法类比,就像跑步和画画。 温迪笑着揉乱她的软发,「小白鸟真诚实。」 锻鍊酒量的计划毫无意外的以失败告终,同时再也不会开启。至于厨师的必备技能,白鸟想,要做出不需要美酒的菜品。 之后,白鸟都不大好意思看温迪,一直发展到躲着他的地步。 害羞是一方面,主要是对方是风神化身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弄得她接连几日恍恍惚惚。 「多谢各位的款待哦。」温迪向众人挥手,踏上回蒙德城的路。 白鸟终于松了口气,轻松自在了起来。 几日后发工资,她在假日回到蒙德城,一部分交给妈妈,揣着剩下的钱去问打造移动摊铺的费用。铁匠铺的华格纳报出的价格令白鸟失望。 「如果你想带着它游歷七国,那么一定要上等的材料。要考虑高山,沙漠、下雨、下雪、打雷,怪物攻击等因素,而且要尽可能轻便……专门打造……」华格纳源源不断地说。 「总之……」白鸟无力地接话。 「总之,我给小白鸟的价格已经很优惠了。」 按照他给出的价格,白鸟起码要做九个月的女僕,并且把钱全攒下来。 好歹有希望。白鸟握拳,这段时间就多储备一些冒险知识吧!听华格纳大叔的话,游歷七国比她想像中的危险得多,光是风之翼驾驶资格证远远不够。 她去询问冒险家协会的凯萨琳小姐如何获得大量冒险知识,凯萨琳列出一长条书单。 九个月……好像都不够呢…… 白鸟忧愁地望着有她半个人长的书单。 《零基础冒险者注意事项》《如何分辨可食用和不可食用植物》《蘑菇的种类》《攀登要点》《从今天开始成为游泳高手》《狩猎指南》《剑术入门》《怪物大全》《危险的十八种预兆》…… 真佩服那些成为冒险者的人啊。 她在书店买了《零基础冒险者注意事项》《剑术入门》《看到这些怪物快逃》三本书,然后在铁匠铺花600摩拉买了把银剑。 满载而归,荷包瘪瘪。 她准备每天每本书看一点,《剑术入门》是重中之重。但是自己照着书练习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究竟是哪里呢……白鸟怎么也琢磨不出来。 直到迪卢克在她清理伤口的时候看到了桌上的《剑术入门》,「我可以看下吗?」 「当然可以。」 迪卢克翻阅边角发毛的《剑术入门》,「这本书也是我的启蒙。不过后来我选择了双手剑。」 「迪卢克老爷,你可以帮我看下姿势吗?」白鸟大胆地问。 得到他的同意,白鸟从床垫下拿出银剑,回忆着招式挥动银剑。做完一整套后,白鸟不知不觉中沁了一脑门汗。迪卢克老爷的凝视太有压迫感了,给她造成很多心理压力。 「你的手臂很有力量,但是下盘不稳,需要多加锻鍊。然后,发力点不对。书中的发力点是依据成年男子的体型。」迪卢克认真地点评。 迪卢克套上衣服来到她身后,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覆在她的手上,握住细直的剑柄,「感到可以轻松地使用力量的时候喊停。」 根本……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规律的唿吸拂过头顶,淡淡的血腥气和焦味笼罩住白鸟。她眼前一遍遍重现醉酒后强吻温迪的片段。她在想什么啊!白鸟默念菜谱,再次凝聚注意力。 棕色的软发散发着暖暖的馨香。迪卢克抿唇,试图忽视干扰因子。 远处的蒙德城,「天使的馈赠」,绿髮的吟游诗人畅饮间隙总觉得有人在唿唤自己。 即使心猿意马,久经沙场的迪卢克本能地试出白鸟的惯用发力点。 「是这个!」 「咳,那我回去了。」 这个夜晚,白鸟迟迟不能入睡。她双手交叠在胸口,迷茫地辨别陌生的悸动。 隔日,海莉和白鸟分享约会的感受。 「……他的臂膀像是坚硬的城墙,为我抵御乱风。当我们到达摘星崖顶端的时候,蒙德一览无余。在群星遍布的夜空下,他一把搂住了我,深深地,深深地吻了下来。那一刻,我的心脏烙印了他的名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海莉忘情地说。 白鸟疑惑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第8页 「在他的面前无法集中精神。」海莉头头是道,「有时感觉自己是风筝,他就是线;有时感觉我是花,他是土壤;有时感觉我是藤蔓,他是大树……」 一连串的比喻砸在白鸟脸上,但她只在意第一句话——在他的面前无法集中精神。 难道我喜欢迪卢克老爷?白鸟扪心自问。 好像……是有那么点喜欢。 毕竟他是个英雄啊。哪个女孩会不喜欢英雄呢?保护蒙德而受的伤是功勋的话,他有一屋子功勋。而且,迪卢克老爷正直绅士,长得好看,家境丰厚,很容易受人爱慕。 「……谈了四次恋爱才遇到真爱。过来的人的经验告诉你,一定要多试试。如果有男人和你表白,先答应,说不定就培养出感情,比如我和他。」 恋爱小白白鸟将其记在心上。 「如果我喜欢他呢?」 「很喜欢的话可以告白。但是我不推荐啦,毕竟很多男人会因此不把你当回事。」 「唉?」 「真的。男人,呵。你这么问……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白鸟略不好意思地说:「迪卢克老爷。」 「哎,正常。刚来晨曦庄园的时候我也喜欢过迪卢克老爷,之后发现他是以事业为妻的男人,现在都无法想像他喜欢人类的样子。」海莉耸肩,「劝你换个对象喜欢。」 「比如?」 「同龄的少年什么的,那样比较能聊到一起吧?温迪就不错。」 白鸟忍住告诉她温迪真实身份的冲动,讪笑道:「谁能控制自己喜欢谁呢?」 「说的也是。」海莉点头,伸懒腰,「啊啊,又要去干活了。」 风将这段对话带到温迪的耳边。 他对乌泱泱的观众朗声道:「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是一段关于少女春心萌动的诗歌……」 第5章 风味独特 虽然没有让海莉保密,但是晨曦庄园的每个人都知道也太过分了。白鸟走到哪里都会接收到大家亲切暧昧的目光。女僕长爱德琳特地告诫她女僕准则之一是不许对主人产生感情。 希望迪卢克老爷不知道。白鸟绝望地祈祷,念完「巴巴托斯大人」陷入深深地郁卒。她重新祈祷,至于祈祷对象……岩神摩拉克斯好了。她现在确实很需要摩拉。 或许是哪位神听到了她的祈祷,迪卢克一连十几日没回庄园。 女僕摩尔回来了,白鸟的工作地点彻底变成厨房,比之前轻松不少。闲暇的时间她会去周边採集可食用的植物或练习剑术,实践书上写的内容。 有一次,她在水边遇到两只蹦蹦跳跳的水史莱姆,圆滚滚的身躯和无神的白眼睛诡异而可爱。白鸟立即选定了它们作为第一次施展剑术的对象。 它们喷射的水球砸到人身上颇具分量,白鸟洗澡时才发现皮肤一块儿青一块儿紫的。 最终,白鸟以锲而不捨和勇往直前的精神取得胜利,收穫一滴史莱姆凝液。 秘诀是,把它们当作待宰杀的禽类。白鸟一想到可以用史莱姆凝液做出很多风味独特的甜点,剑术就使得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我会好好使用你们的。」白鸟对小小的史莱姆凝液说。 她最远到奔狼领,那里有很多钩钩果和小灯草。 奔狼领的魔物比晨曦庄园附近多,但是白鸟并不担心安危。因为雷泽在。每当她到达奔狼领附近,雷泽都会适时出现。 雷泽话少,看起来生人勿近,其实很好相处。他的武器是双手剑,与单手剑有共通之处,于是在白鸟的拜託下教她用剑。 到了一定程度,他们盯着落单的丘丘人练手。 「哇,进步了!」白鸟高兴地说。她今天只挨了丘丘人两下棒子。 雷泽点头。 快乐的时光总是易逝,迪卢克老爷回庄的消息传了回来。 他提前一日回来,所有人在庄园门口迎接。白鸟忐忑不安地站在队伍后面。 束成马尾的火红长发垂在脑后璀璨耀眼。厨师大婶说他以前的髮型是高马尾,一看就精气神十足。半垂的,似乎永远不会有笑意的眼眸淡淡地扫过每个人。 奇怪,突然很关注迪卢克老爷的外貌……白鸟干脆盯着地面,眼不见心不乱。 可是,仔细看的话,真的很帅气啊!非同小可的貌美。白鸟拼命遏制疯狂的想法。 说好今天给雷泽薄荷果冻的,结果迪卢克老爷提前回来,导致她直到下班才有机会出去。 「抱歉,因为庄园里的一些事情耽误了。」白鸟歉疚地说。 「没关系。」他接过薄荷果冻,「朋友之间,没关系。」 白鸟开怀道:「说的是。这里面我添加了水史莱姆凝液,比寻常的薄荷果冻更弹滑。吃的时候小心噎住……雷泽!」 雷泽躬身掐住喉咙,面色煞白。他刚刚吞掉了一整块果冻。 冷静……冷静……《零基础冒险者注意事项》的急救篇…… 白鸟从背后抱住他,反覆有节奏,有力地压迫腹部。 终于,整块青色的凝胶状果冻沖了出来,在地上弹来弹去,像是水史莱姆活了一样。 雷泽擦擦嘴角,低落地说:「对不起,浪费了,你的心意。」 「人没事就好。唿……厨师必须时刻关注食客的健康状况才行。任何情况下,都是人优先。」白鸟拍拍心口,小心脏差点吓破了。 第9页 他们约定下次再带薄荷果冻,不加史莱姆凝液。 总觉得雷泽的背影有点奇怪……不会是被噎住的后遗症吧?白鸟胆颤心惊地目送他。 方才白鸟吓出一身汗,此刻被晚风吹的瑟瑟发抖。 「白鸟?」 她回头一看,迪卢克老爷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外套残留着他的体温,就像被他拥抱。白鸟庆幸天黑,却不知皎洁月光已然出卖了她。 少女的脸蛋如同在秋风中成熟的红苹果,既青涩,又充满可口的诱惑感。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我有个住在奔狼领的朋友,来这里和他见面。」 迪卢克与她并排走,「海莉发现你不见了,大家都在找你。」 「抱……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接下来的一路被沉默支配着气氛。到了小屋,白鸟匆忙脱掉外套,塞进他的手里。为了掩饰脸红,她深鞠躬,大声道:「谢谢您!」然后近乎无礼地跑进屋子。 但是,耳朵和脖子都很红啊,双手可怜地颤抖着,要不视他如洪水勐兽,要不就是…… 迪卢克若有所思地整理外套。 隐约察觉到白鸟的感情,迪卢克转念将其抛却。一无所知能更好地相处。 这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很多事情註定因此有所改变。 他会不自觉地关注白鸟的行动。休息时间,她与女僕们聊天,稚气的脸庞总是表情丰富,就是因为这样摩尔和海莉才喜欢逗弄她。她跟特纳先生学习分别葡萄品级,尝到涩葡萄全身过电般颤抖,髮丝打卷。她处理食材的样子意外地冷静严肃,抱着一击必杀的决心。 还有,她看到他时,整张脸都会瞬间红彤彤,眼神躲闪。 可她没有半点表白的倾向。迪卢克对此心情复杂,表面却看不出异样。 明冠峡莫名出现大群遗蹟守卫。 遗蹟守卫是古老的人形战斗机械,会狂暴地攻击进入一定范围区域内的人类。 西风骑士团前来消灭它们,结果损失惨重。没有神之眼的普通骑士难以打败它们。 迪卢克会暗地出手相助,在西风骑士团撤退后继续进行剿灭活动。 同时对付几名遗蹟守卫果然还是太勉强了。迪卢克身负多伤,额头被它们旋转的劲风打破,鲜血滑下脸庞,几乎分辨不清血和头髮。 西风骑士团的庶务长凯亚站在树上,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需要帮忙吗?」 迪卢克没有理会义弟。在他们选择不同的道路后,已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凯亚跳下树,加入战场,「冻结吧!」美丽而危险的冰凌自剑尖射出。 冰与火交织闪现,明冠峡的夜晚被银蓝色和赤色照亮。 最后一个遗蹟守卫轰然倒下。 「去修女那治疗吧。」凯亚说。 「不用了。」 「喂喂,逞强也要有限度。」 不是逞强。迪卢克并未把心声说给任何人听,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烛光中,坐在床上的迪卢克直视站在面前为他的额头上药的少女的脸庞。 白鸟小心翼翼地拨开刘海处理伤口。 迪卢克维持着面无表情,使她判断不出痛或不痛。 「迪卢克老爷……」白鸟贴上药膏贴,「请更加谨慎地照顾身体。」 她很难过。迪卢克低垂眼眸,「好的。」 其后是身体上的伤势。 进门已经将外套挂在椅背上。迪卢克松开衬衫领口,手指下滑,锁骨,胸膛,腰腹一一袒露,每一块肌肉都忠实地呈现着「贵公子」一词的具体含义。渗血的类似鞭伤的伤痕亵渎了这具身躯,同时也让人产生并非遥不可及的错觉。 明明已经见过不少次,查明心意后再看却无法保持从容。白鸟匆忙转身,头脑眩晕。她的心跳声会不会太大了?白鸟捏紧拳头,不能这样……必须要镇定才行! 迪卢克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还好吗?」 「啊,没有。抱歉,是我个人原因。」白鸟深唿吸,转身笑道,笑容尽可能的灿烂。 白鸟催眠自己——他不是迪卢克老爷,是受伤的羊羔,需要精心照料,以后长成大肥羊,可以烤羊腿,煮羊肉,煎羊排…… 总算完成了!白鸟十分满意自己的专业态度。迪卢克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的眼神兇残得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一般,真正意义上的「吞吃」。 夜宵是奶油炖煮的白汁时蔬烩肉。烂软的肉入嘴即化,甜稠浓香的奶白汤汁流入胃中,紧绷的身体像是泡在牛奶浴里,精神和身体在温暖的蒸汽中渐渐松弛。 等到迪卢克吃完最后一口,白鸟摆出重大会谈的气势,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背部停止,目光炯炯。他不禁遐想某些可能性,稍微有点紧张。 「迪卢克老爷。我觉得,以后您还是去教堂治疗吧!之前是我太得意忘形,自以为是地想要帮助您,但这样是不行的。我所擅长的是做饭,而您需要的是快速有效的治癒。如果因为我的狂妄拖累了您,我会……非常……非常……自责的。」白鸟恳切地吐露心里话。 「我要隐瞒『暗夜英雄』的身份。」 「您不用再为我考虑。第一次为您处理伤口时,您的身体没有任何的伤疤。现在却……」 第10页 迪卢克很想抬手抚摸她的脸庞,强大的自制力阻止了僭越的动作。 「作为条件,你不要再用尊称。」 白鸟差点没跟上他的思路。 在那双赤红的眼眸的注视下,她张口:「好……好的,迪卢克。」 好别扭啊!白鸟内心疯狂捶地。 第6章 果酒气息 白鸟真的喜欢自己吗? 迪卢克人生中头一次发出这般疑问。无关仇恨,无关沉重。这种话题在他原本的生命轨迹里几乎不存在,此刻却让他思考了相近半刻钟。 在他待在书房里琢磨此事时,晨曦庄园临近的河流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响。 只听一声俏皮可爱的「蹦蹦炸弹!」,圆滚滚的红色物体掉进水里,接着是噼头盖脸的水花。穿着冒险者服装的白鸟被淋成落汤鸡,史莱姆趁机逃离。归于平静的水面浮现几块鱼肉。 白鸟抬头望向声源处,红色的小女孩跳跃的身影僵住。 背着双肩包的小女孩张开风之翼飞下来,一对尖长的耳朵抖动。 「对不起,姐姐……我没看见你。」她眨巴眼睛,释放无敌的可爱光波。 白鸟蹲下平视她,「你的名字是?」 「可莉。」 「可莉你好,我是白鸟。」白鸟与她握手,「你是哪家的孩子?」 可莉目光游移,小手挠挠脸颊,「呃……」 「我不会告状,我只是想把你送回去。这附近魔物很多,对你而言比较危险。」白鸟思及炸弹的威力,对后半句话保留意见。 「可莉是西风骑士团的『火花骑士』,不怕危险!」可莉骄傲的昂首挺胸。 传闻中,西风骑士团的最强「至宝」是个小女孩,总是在爆裂的火花中出现,在万物化为灰烬后消失。就是这个小女孩,白鸟肯定地想。 白鸟尽可能地严肃道:「但是玩炸弹很危险。」 「凯亚哥哥说『放火烧山,可莉完蛋』。所以可莉炸河,这样琴团长就不会很生气啦。」 黑皮肤的年轻男人走来。他的身材瘦削颀长,深v领露出锁骨和胸膛正中间,右眼蒙着黑色眼罩,冰蓝色的左眼流露出与本人气质相符的玩世不恭,「你好,这位年轻可爱的小姐。」 「你好。」 「这孩子我会带回去好好教训一顿的。」他笑眯眯地说。 怎么看你都更像是带回去就当无事发生……白鸟默默吐槽,「好的。」 他忽然弯腰,掏出手帕擦拭白鸟脸上的水珠,清朗的声音略微低哑,「真是不好意思。」 豹子般的侵略性稍一露出端倪就被收敛,笑容即刻变得亲切温和。 「谢谢。」白鸟后退几步。 可莉拉住白鸟的上衣衣角,介绍道:「这是凯亚哥哥,是个好人哦!」 「这是白鸟姐姐,也是个好人。」 「白鸟姐姐,」凯亚牵起可莉的手,「再见啦。」 「白鸟姐姐再见!」 嘶……被一个成年男性喊白鸟姐姐……好奇怪啊! 恋爱小白白鸟并没有被凯亚随处释放的魅力蛊惑到。说到底,她更喜欢正经的男人。 白鸟打了个喷嚏,连忙回屋换衣服。病魔仍然找上了她。 她被放了一周的假期。就算是修女也不能治好感冒,白鸟只好老老实实地回蒙德城养病。 偶尔向妈妈撒娇真是不错呢。裹在软绵绵的被子里的白鸟傻笑。 一捧塞西莉亚花从敞开的窗户伸到她眼前,清冽的香气减轻头脑昏沉的感觉。 白鸟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温迪……」 她从被子里伸手去接,一缕清风先她一步卷着花束放入花瓶,与几朵风车菊挤在一起。 温迪握住她的手,传导沁凉的温度,「小白鸟要听歌吗?」 白鸟摇摇头,「谢谢你。」 「嗨,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拜拜!」温迪的上半身倏忽消失。 温迪应该够不到她的窗户高度吧?想像温迪垫着石头的滑稽模样,白鸟笑着入眠。 三天后,白鸟痊癒了。离假期结束还有五天,她打算再陪妈妈两天就回去。 晚上由她做晚餐,下午白鸟在百货商店採购原料。 一条灰色大猫蹭着她的小腿走过去,又长又细的猫尾卷翘,身后整齐地跟着一熘猫。 百货商店的售货员布兰琪笑道:「跟着它们走有惊喜哦。喏,这是你的货品。」 白鸟好奇心大作,抱着鼓鼓囊囊的纸袋尾随猫队。 排在末尾的幼猫走累了,趴在地上喘气,白鸟将它捞到纸袋顶端。幼猫喵喵叫,似乎在感谢她。领头的灰色大猫威严地向后看,向白鸟颔首,继续迈着优雅高傲的步伐前行。 上楼梯的时候几只小猫遇到阻碍,短小的腿根本够不到上面一个台阶,跳也跳不动。 灰色大猫叼着它们后脖上去,到了后面长须不耐烦地抖动。 白鸟识趣地抱起剩下的两只小猫。 不知不觉,自己变成了猫爬架。一只橘猫窝在脑袋上,一只黑白相间的猫盘踞在肩头,还有一个梨花色的猫爬来爬去。 终于到了目的地——中心广场。 大家安静地欣赏风神巴巴托斯神像前的温迪表演。 灰色大猫蹲坐在远处,时不时教训不安分的调皮小猫。 三角形的耳朵竖立着,它在听温迪唱歌。 第11页 白鸟忽然想起一个小小的灰猫,锲而不捨地要蹭温迪,温迪边笑边打喷嚏。年纪尚小的她常常与它「搏斗」。说是搏斗,但它从来没有伸过爪子或用过牙齿。 「原来是你呀。」白鸟蹲下,抚摸它的脑袋。 灰色大猫低沉地喵喵叫。 这时一只幼猫撕破了纸袋,土豆滚了出去。地平土豆圆,白鸟总是差点就够到。 一只手捡起土豆,白鸟接过它,忙不迭道谢。 「不用谢。」 那只白皙的手揉揉她的头髮。 白鸟顺着手臂望去,温迪的笑脸近在眼前。 「那个……你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吗?」白鸟突发奇想,「我会准备酒的。」 温迪轻巧地回应:「好呀……阿嚏!」 原来那只灰色大猫见温迪演出结束,过来蹭他。 晚饭时间,温迪如约敲响白鸟家的门。开门的是白鸟的妈妈,「温迪先生好。」 她对温迪怀有敬意,毕竟已逝的丈夫说温迪在他出生之前就存在,容貌永不改变。 「白鸟在厨房做饭,您看您有什么需要?」 温迪轻松地说,「哇,好香啊。」 白鸟妈妈浮现自豪的神情,「那孩子十分擅长做饭。」 温迪微笑以对。 晚餐没有因为招待温迪变得丰盛多少。三碟堆高高,三盘火火肉酱面和三碗满足沙拉,以及一瓶果汁一瓶果酒。堆高高是夹着奶酪的三层厚实肉饼,看上去就令人充满食慾。 「温迪先生去过璃月吗?」白鸟妈妈问。 温迪单手支撑脑袋,另一只手擎着酒杯,「嗯?去过哦。」 「其实我是璃月人。」白鸟妈妈大口喝酒,「啊……有时候也想回故乡看看呢。」 「妈妈可以和我一起游歷七国。」白鸟提议。 「后半辈子生活在蒙德的我早就离不开蒙德了。何况那边也没有亲人。」 陷入忧愁的妈妈一杯又一杯的饮酒,「你爸爸很不会喝酒。明明是骑士……当初我们可是因酒结缘,奉子成婚哦!」换个说法就是,酒后乱情。「结果被他骗来蒙德,他却消失了……真是个可恶的男人,应该多找几个男友试试看才对。」 白鸟瞪大眼睛,大声说:「妈妈,你喝醉了!」 「呃?没有哦。白鸟啊白鸟,你可不能像妈妈一样认死理,千万不要为了一片绿叶放弃一整个森林。我当初也是璃月响噹噹的美人呢……嗝……」 温迪绝对在闷笑吧!白鸟看向温迪,他侧脸咳嗽。 「我去送妈妈休息。」 白鸟搀扶妈妈将她送到床上。 料理好一切后,她回到餐桌,发现温迪还在,吃惊道:「呃?」 他耸肩,「我可以走哦。」 「不要走。」白鸟急忙召唤,坐下,「让你见笑了。」 温迪咂嘴,「自从那次后,你面对我很拘谨呢。真是伤心啊。」 「毕竟你是……」神啊…… 「小白鸟,要再体验一次吗?」他忽然凑近,语调轻快。 白鸟疑惑道:「什么?」 「森林。」 饱含果酒气息的嘴唇靠近,绿眸湿润。一股轻柔的风攫取了她,轻点波光粼粼的果酒湖,飞过茂密葳蕤的低语森林,触摸月亮与繁星,品尝晨露和朝霞。 赐福凡人的手捧着她的脸颊,注视万物生长死去的双眸映出她的模样,少年的嘴唇温柔而有力,分享着孤独,悲伤,愤怒,快乐,痛苦。 他环抱少女在空无一人的舞厅翩翩起舞。舞厅外,时光急遽,千年的岁月宛若月光流溢。 当冰冷的手指拉下连衣裙领口,白鸟恍然惊醒,推开温迪,「不……不对……」 「嗯?」 「你不能随意地将我拉入那个世界。」白鸟捂着脸,说话声带着哭腔,「就算你是神也不可以。那个世界……太痛苦了……」 狂风吹进窗户,唿啸而过。 月光照映餐桌边的白鸟,她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太痛苦了……」 他们的神,原来这么痛苦吗…… 她睡在妈妈身边,「璃月的神也是这么痛苦吗?」 妈妈翻身搂住她,嘟囔,「璃月有很多神……神仙和神仙可以做朋友吧……唿……」 白鸟忘不了温迪幻化成风离去时的低垂的眼眸,那里凝聚了千百年的忧伤。 第7章 蒲公英籽 温迪的消失使蒙德城少了风色的活力。白鸟走在街上,几乎满耳朵的「温迪去哪儿了?」「好怀念他的歌声啊!」「啊啊,不和他一起喝酒总觉得缺少什么!」 白鸟觉得是自己的错,闷闷不乐之下决定提前回晨曦庄园。 临行前,妈妈温柔地抚摸她的头顶,「小白鸟啊,风会将你的思念带给那个人。」 妈妈发现温迪是风神巴巴托斯了?白鸟惊讶地看着她。 「愿风神巴巴托斯祝福他。」妈妈虔诚地祈祷,「希望岩神摩拉克斯也赐福于他。」 白鸟觉得游歷完七国之后,祈祷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希望风神巴巴托斯岩神摩拉克斯雷神xx草神xx水神xx冰神xx火神xx都保佑我。 晨曦庄园坐落于苍风高地一隅,静观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 「小白鸟好像情绪不高呢。」 「可能是遇到麻烦了吧?」 「要不要去问问看?」 第12页 「哎……还是等她告诉我们吧。」 迪卢克偶然听见女僕们的对话,才知晓白鸟的近况。 由于白鸟调到后厨,受伤也不能找她,他现在很少见到她,自然不知道她的状况。 情绪不高……遇到麻烦……迪卢克蹙眉。 透过清晰明亮的窗户,迪卢克看到白鸟坐在岸边的苍柏枝杈里的背影。纤细的身形像是寄生于树木的精灵。 自雪山而下的河水平缓流淌,清凌凌的水流不急不慢地奔赴海洋。 「风啊,请帮我告诉温迪,对不起,我太自私了……」白鸟摇晃双脚,小声说,「等我做出真·风神杂烩菜的时候,你就来见我,好不好?」 太傻了……白鸟抱住树干,就差砰砰撞头。对着空气说话什么的太傻了。 红色身影绕到树前,白鸟第一次居高临下地看迪卢克。 这就是高个子的视角吗?真好啊。163厘米的白鸟发自内心的感概。「迪卢克老爷好。」 迪卢克直直盯着她,白鸟被迫改口:「迪卢克……好。」 「一个人坐在树上,发生了什么事吗?」迪卢克佯装浑然不在意地问。 白鸟快速回答:「没有啊。」 「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白鸟犹疑道:「你和朋友发生矛盾了会怎么做?」 「交流沟通,实在不行打一架。但是,也有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决的矛盾。」 没什么用呢。而且更让她难过了,万一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决的矛盾」怎么办。 白鸟俯身弯腰,正要道谢,迪卢克钳住腰肢将她抱了下来。 呃……嗯? 「穿着裙子不方便下树。」 「啊,这个……谢谢。」白鸟将错就错地承认,再次重申,「谢谢。」 脸不红手不抖了。即使是亲密接触也没有反应。这就是青春期少女易变的爱情吗?白鸟应该过了青春期了吧……迪卢克越想越失礼,女生的年龄可是个秘密。 白鸟意识到自己还在他的怀里,顿时不镇定了,「放,放我下去。」 得到满意的回馈的迪卢克顺势放下白鸟,就此告辞。 所以,他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白鸟拍拍脸颊。与其想这个,不如去做菜,早日做出真·风神杂烩菜! 风神杂烩菜的原料是胡萝蔔,土豆和洋葱,将它们放在一锅炖煮而成。原料简单,过程不难,白鸟轻而易举地就能做到完美。但是口感和往常的风神杂烩菜别无二致。 厨师大婶提着刚宰杀好的野猪路过,「小白鸟削土豆的功夫见长啊。」 白鸟讪笑。 「今天也是风神杂烩菜吗?」 「不,只是提前处理食材。」 虽然风神杂烩菜被誉为「蒙德最好吃的菜」,但天天吃谁也受不了。白鸟连着做了五天风神杂烩菜,在大家的抗议下改为想像练习。 她试过添加肉,芝士,松茸等等,味道没有原来的好。 白鸟躺在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草地上,树荫漏出细碎的不规则光斑。她抬手,试图抓住光,留下的却只有温度。树叶在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小小的甜甜花花瓣飘过,附在指尖。 塞西莉亚花,长在清冷且风急的高处。温迪髮鬓别的是它,送的花也是它。他应该很喜欢塞西莉亚花。 把它加进去试试吧。 到了进蒙德城採购食材的日子,白鸟自告奋勇和厨师大婶一同去。她们和运送酒水的车队走走停停,到了蒙德城置办齐物件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蒙德城的花店在城门进去的地方,店主是个小女孩,名叫芙萝拉。她很遗憾地告诉白鸟,旅行者买走了所有的花朵。「它们生长在摘星崖,可以去那里採摘,如果还没被旅行者采完的话。」芙萝拉说。 白鸟找到正在喝酒的厨师大婶,向她申请许可,「我明天早上一定会出现在晨曦庄园的!」 面色酡红的厨师大婶摆手,「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有三条路通往摘星崖。第一条路经过低语森林和星落湖,需要攀登;第二条路直达摘星崖,不用攀登,但是没有现成的道路;第三条路绕过风起地,也需要攀登。 白鸟选择了第二条路,也是最快的路。 冒险者服装和银剑都在晨曦庄园,白鸟迫不得已穿着裙子和靴子,空手去摘星崖。 遇到危险的话,逃跑就好了。丘丘人和史莱姆跑的都不快,而且不会离开领地太远。 走出蒙德城之后的上坡就有丘丘人营地。白鸟轻手轻脚,还是被发现了,只好提着裙子狂奔。上坡之后是视野开拓的平地,两个落单的丘丘人正在观赏燃烧的烈焰花。白鸟压抑住和它们比试比试的想法继续前行。 出来前忘带水,感到口渴的白鸟寻觅树莓,却只找到光秃秃的枝干,一连几个都是如此。 风变得强劲起来,吹鼓了白鸟的裙子。她压着裙子展望,天空很近,似乎伸手可得。几缕边缘发光的白云悠悠飘走,远处的蒲公英摇曳。 她和风丘丘萨满迎面撞上。两个丘丘人向她冲来,风丘丘萨满先是往后跑,又折返回来,还摔了一跤。看似笨拙的它使出的技能让白鸟吃了点苦头。凭空出现的旋风不断吸引白鸟,她废了很大的力气才逃脱。 唿,终于到这一小段旅程的终点,快到摘星崖顶端了。然而一朵塞西莉亚花都没看见。 第13页 白鸟苦笑,可能旅行者非常需要它们吧。 即便如此,她还是走到了顶端。 世界向她张开怀抱。身前海水和天空融为一体,身后雪山高耸入云。 蒙德的景色一览无余。 这便是巴巴托斯眼中的世界吗? 他是急行千里的飓风,也是午后缱绻的薰风。世界在他的眼里没有秘密。或许对他来说,时间并不是线性的,而是一层层圆圈,他被它们困在其中,孤独地重复每一段经歷。 终于有人能分享他的世界,可是…… 大滴大滴的泪珠沿着脸颊下落。白鸟蹲下,狼狈地擦抹泪水。 白鸟回到蒙德城,四处询问旅行者的踪迹。 「他去护送运输物资的热气球了。」 「他去挖矿了。」 「不知道他在哪。」 「他好像在清除怪物。」 他到底在哪里啊!怎么会这么忙!白鸟长吁。 「他去帮我采蒲公英籽了。」盲女葛罗丽说,「你可以和我一起等待。」 此时夕阳西下,万物披上橘色的光辉。她坐在葛罗丽旁边,听她说她的恋人古德温的故事。「随风而行的蒲公英籽能为人们传达远方的思念。感谢风神巴巴托斯。」 旅行者的身影出现,「葛罗丽小姐,这是蒲公英籽。」 「谢谢。这是一点小礼物,请您收下吧。希望我的心愿能够传达出去。」 随后,白鸟问空:「请问你有多余的塞西莉亚花吗?可以卖给我几朵吗?」 「这不是任务啊……」派蒙小手托腮,「可以拒绝哎。」 空拿出五朵塞西莉亚花,「送给你了。」 「谢谢!」白鸟惊喜道,连忙接过它,「我请你吃饭吧。」 派蒙眼睛一亮,「吃饭!」双手环胸,「派蒙我啊,最喜欢吃饭了。」 白鸟当即请他们去家中做客。 妈妈对空十分热情亲切,「白鸟能交到这么多朋友真是太好了。」 「白鸟以前没有朋友吗?」派蒙问。 空拽拽她的裙摆,小声喝止,「派蒙……」 「当然有啊。但是朋友不是越多越好吗?」妈妈理所当然地说。 派蒙鼓起腮帮,双手插在腰间,「什么嘛,吓我一跳。」 「哈哈哈哈,派蒙真可爱。有这样的伙伴陪伴,旅行也不会孤单。」 「她是应急食品。」空笑道。 「白鸟以后也要週游七国,真希望她能遇到你们这样的朋友。」 香喷喷的食物气味从厨房飘来,里面传出白鸟的声音,「晚饭好啦!风神杂烩菜哦!」 菜一端上,派蒙抓起勺子就吃,边吃边说,「嗯嗯,真好吃。又好吃又好看!」 风神杂烩菜的表面浮着洁白的塞西莉亚花,冷冽的清香别具风味。 但是,这远远不是真·风神杂烩菜。 白鸟无法从中品尝到风的微妙味道。 第8章 鲜甜香气 怎么都做不出来啊,完全陷入了死胡同…… 虽然白鸟为此头疼,仍有条不紊地搅拌蛋清。 厨师大婶路过,「哎呀,小白鸟,这么着急可不行,会让食物变味的。」 「哎?我的动作没有变化啊……」 白鸟一激灵,脸蛋红彤彤,眼睛雪亮亮,「我知道了!」 不是食材和料理方式的原因,而是心情! 她一直怀以愧疚的心情做风神杂烩菜,这样做出来的菜怎么可能令他满意。 几千年来,他已经收到了人民足够多的负面情绪,如今还要再加上她的一份,简直太令人难受了。风是自由的,不应有任何负赘。风挟带的种子终究会回归大地。 她还忘了,料理的目的不是道歉,而是让人感到快乐。 「大婶!晚餐我可以做真·风神杂烩菜吗?大家一起吃!」白鸟激动地说。 厨师大婶被她勐烈的热情吓到,连连点头。 一块黄油在热锅中慢慢融化,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味。等到黄油块彻底融化成冒泡泡的液体,下入切成丝状的洋葱。洋葱丝铺平锅底,用锅铲按压,直到它变成金黄色,换成小火慢慢煎熬。此时,黄油和洋葱的鲜甜香气已然不分彼此。 接下来,白鸟哼着小曲切胡萝蔔丁,土豆块,西红柿块和蘑菇块等材料。 先将胡萝蔔翻炒变软,焖一小会儿,再加入其余食材。炒匀后小火焖到西红柿融化。 最后的步骤,将所有的东西倒入汤锅,加水煮沸。热腾腾的水汽上升,食材翻滚,咕噜咕噜的声音奏成动听的音乐。白鸟眼疾手快地撇去表面的浮沫后关盖炖煮。 白鸟坐在炉灶前,双手托腮,闭眼嗅闻。时机成熟之时,她掀开盖子,浓香扑面,橘红的汤水照着脸庞。她一边试味一边加佐料。 最后,将它们倒入碗中,每个碗里都放上一朵塞西莉亚花。 上桌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先吃它。 「唔!」海莉捂住嘴巴,惊讶道,「这是什么啊!怎么会这么美味。」 仓库管理员恩内斯特喝完一整碗,拍拍鼓鼓的肚皮,长吁,「小白鸟好厉害!」 迪卢克细细品尝着。虽然食料和寻常的风神杂烩菜一样,但是味道有着细微的差别。给人以豁然开朗,充满希望的达观感受,好像迷失沙漠的旅人经过一宿不安见到太阳升起,绿洲就在不远之处,湖水闪着光芒。 第14页 次日,白鸟起床,发现床头多了一朵沾着露珠的塞西莉亚花和一张写着流利的花体字的字条。 【哟唿~闻起来很香哦☆】 好耶!白鸟抱着花和字条在床上滚来滚去,头髮变得乱糟糟。 「小白鸟,头髮。」摩尔指指脑袋后,见白鸟总是找不到正确的地方,干脆亲自为她梳理翘起来的髮丝,「你今天格外高兴啊。」 「嗯。和朋友和好了。」 「确实值得高兴。啊,对了,迪卢克老爷喊你。」 「好的,我马上去。」 迪卢克坐在沙发里看书,红髮在金色光线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见到白鸟来,他合上书籍,「今日去採摘小灯草吧。」 小灯草是一种会在夜间发出荧蓝光芒的野花,在料理中具有提鲜的作用。 「好的。」白鸟想可能是迪卢克想吃鲜味料理,于是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谁料迪卢克放下书本,站了起来,「那么走吧。」 「您……你也一起去?」 他点头的动作无比自然,白鸟默默咽下疑问。 小灯草主要分布在奔狼领和低语森林。共同的特点是人烟稀少,树木繁多,有股挥之不去的阴森感。这就使得白鸟给「约会」这个念头画了个大叉叉。 一路上,白鸟徒然地跟在迪卢克身后,看他沉默不语地扫荡怪物,亲自採摘小灯草,逗弄驯养的夜枭。所以,为什么要她一起来啊?难不成是带她熟悉採摘小灯草的路线? 白鸟心想总不能一直胶着,开口道:「迪卢克,那个,天气真好啊。」 话音刚落,乌云遍布,倾盆大雨随之而来。 站在迪卢克手臂上的夜枭嘶哑一声,飞向远方。淋湿了的他丝毫不见狼狈,快步走到白鸟身边,为她盖上外套。成年男子的外套大的出奇,彻底遮蔽了白鸟的视线。 「跟我来。」迪卢克牵着她的手穿行在灌木之中。 土地在雨水的滋润下变得泥泞,再加上视野受限,白鸟很快被树根绊倒。 迪卢克打横抱起她急行。白鸟掀开一点点盖在头上的衣服,偷看他的下巴。 雨水滴进她的眼睛,白鸟小声哎呦,迪卢克垂首,「怎么了?」「雨水进眼睛了,没事。」 迪卢克重新将衣服盖好,这次掖的死死的,不给白鸟掀开的余地。以至于到了可以遮雨的大树下,白鸟都快唿吸困难了。 虽然他的气味很好闻,但是人必不可少的是氧气啊! 雨水打在树叶上,噼噼啪啪。空气中混杂着雨水,植物和土壤的清新气味。 两人蹲坐在树下,白鸟披着他的外套,双手合拢在嘴边,打了个喷嚏。 她盯着沾满泥巴的靴子,一动不动。毕竟身边那人湿透的黑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最要命的是,湿了的红髮黏附在白皙的皮肤上,与其不苟言笑的面孔反应出触目惊心的诱惑力。 而她穿着草绿色的普通长裙,质地还是硬硬的亚麻布,淋湿后除了难受一无所有。倒不是说她想要诱惑男人什么的,只是吸引力比不过男人还挺让人受挫的。 「阿嚏!」她又打了个喷嚏。 「我去生火。」 白鸟赶紧拽住他的衣袖,「不,阿嚏!不用,雨应该过会儿就停了。」 他们身后是个大树,旁边是灌木和树根。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为了打消他的念头,白鸟说:「你为什么要小灯草呢?」 「突破用的。」 「呃?」 「当人的力量积攒到一定程度会有瓶颈,需要外物的刺激突破它。每个人的突破材料不一样。我的是小灯草,常燃火种和新兵的徽记。」 「吃……吃掉它们吗?」白鸟脑海里浮现可怕的画面。 「不用。过程类似鍊金术。」 鍊金术……她想像黢黑的房间里迪卢克站在魔法阵上的景象。 白鸟摇摇头,甩去过于丰富的想像,「那为什么要我来呢?」 迪卢克顿了下,「小灯草是有用的料理材料。」 啊……还是想吃小灯草提鲜的食物啊。要说不期待某些东西是不可能的,但是得到这个回答白鸟也没有多遗憾。毕竟,这是他对自己手艺的肯定! 迪卢克微微侧脸,看着白鸟在他的衣服下缩成一团的样子,就像看到了巢穴中胖乎乎的幼年夜枭,毛茸茸的羽毛尚未变硬,圆熘熘的眼珠子满是信赖。 雨珠顺着小而圆的耳垂流进连衣裙领口。两条臂膀环抱着膝盖,很是惹人怜爱。 可爱。迪卢克收回视线。 在他决定之前,就已经吩咐摩尔叫白鸟过来。等待期间满脑子都是怎么编织理由,如何自然地和她说话。结果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在了路上。 迪卢克不想造成误解。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明白这般举动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寂寞吧?或许是缺乏朋友的陪伴。也有可能是见到太多黑暗亟需一束阳光。于是,一路上他都没说话。 白鸟没有因为他的莫名其妙跑开真是太好了,而且主动搭话,笑容如同黑夜中的小灯草为他指明方向。 下雨了。迪卢克见到她手足无措的模样,保护欲大涨。 外套会染上她的气味,清淡的,微甜的馨香。之前给她披衣服时他就注意到了这股温暖像是阳光的气味。 第15页 迪卢克抱起跌倒的她。她稍稍掀开衣服露出一双眼睛。雨珠挂在卷翘的睫毛上,摇摇欲坠,滴进棕色的眼珠,白鸟小小的哎呦像是蹦跶在心头的团雀。 「雨停了。」白鸟惊喜道。 一道靓丽的彩虹横跨天空。 「我……」 「彩虹的那头是璃月吗……真期待。」白鸟眺望。 「为什么?」 「我的梦想是游歷七国,学会所有国家的美食,然后回到蒙德开一家七国风味料理饭馆。攒够了钱,我就会开启旅途。」白鸟的笑容很灿烂,「听说迪卢克去过别的国家,真好啊!」 迪卢克注视着她的脸庞,「除了璃月,每个国家都很危险。」 「所以我在努力练习剑术。」白鸟举起胳膊,试图展示肌肉。 迪卢克似乎放下了某些重担,「为了让你能够保证自身安全,每天早上接受我的训练。」 「好的!谢谢迪卢克老爷!」 「迪卢克。」他终于伸出手揉了揉白鸟顺润的头髮,「回去吧,小心感冒。」 他率先离开,所以没有看到落在后面的白鸟抱着脑袋,头顶冒着蒸汽。 刚刚……刚刚他是揉了我的脑袋吗!像触碰他的那只兇巴巴的鸟一样的温柔! 白鸟瞪大眼睛。 迪卢克老爷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可恶啊,这么温柔亲切谁会不喜欢呢! 第9章 新奇体验 迪卢克的训练很严厉,以至于白鸟一度怀疑别的国家是不是巨漫天飞。 说句泄气话,她只是个厨子啊!真正的大厨可以用美食化解人心的障碍,敌我双方的矛盾自然不在话下。白鸟畅想的漫画书里的场景被飞奔而来的丘丘人击碎。 提瓦特大陆上丘丘人和史莱姆只是最底层的怪物,不具备智力,也只会简单的攻击方式。从稻妻开始,怪物会变得狡猾兇勐,手段多样。 除了怪物,还有人类。坏人比怪物还要可怕。普通坏人吃饭不给钱,大坏人吃饭不仅不给钱,还会抢劫她。到那时可就功亏一篑,梦想飞的远远。 一想到这里,白鸟就精神百倍地投入训练。 迪卢克肯定她时不时爆发的高涨热情,得到正面反馈的白鸟就会再接再厉,继续得到他的表扬……一套完整的良性循环对学习大有裨益,也造成了某些不良影响。 可能是空闲的时候就挥剑,白鸟的手臂肌肉酸胀难耐,平举着也在不断颤抖,更别提做菜。 她盯着颤抖的指尖,试图用眼神固定它,然而事与愿违。 「小白鸟,你的腿在发抖啊!」海莉惊唿。 白鸟僵硬地挥手,「没关系,我很好。」 感觉浑身充满力量……才怪。 踏出一步就腿软摔跟头,额头和大地亲密接触的白鸟艰难地支棱起来,抬起右手止住想来帮忙的海莉,「我可以。」 没问题的,站起来而已。 问题很大啊!根本站不起来! 白鸟向反抗的肌肉妥协了,可怜巴巴地看向海莉。海莉苦笑,把她扶回小屋。 「我帮你去厨房那边请假。」海莉给她身后塞了个枕头,「过犹不及啊,小白鸟。这样会把身体搞坏的,到时候想做什么都做不成了。」 「对不起……」 「真正应该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海莉装作生气的样子说。 「谢谢你,海莉。」 「唿唿,真是可爱。」海莉勐搓白鸟的双颊,「超软的~好啦,你好好休息,我走咯。」 因为哪哪儿都酸痛,白鸟只好发呆,愈发浓重的困意袭来,她坐靠着床背掉进梦境。 梦里她的七国风味料理饭馆开业,很多人前来祝贺,纷纷点菜,但是她没法做菜,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法做菜。她伸长手试图挽留离开的客人,但大家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只有一个人留了下来,白鸟正要看清他的样子…… 「啊!」白鸟勐然睁开眼睛,后背冷汗涔涔。 好恐怖的噩梦。 有人在敲门。白鸟一瘸一拐地下床,打开门。 迪卢克严肃地打量她,「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身体到极限了?」 每次都是从别人口中听闻她的消息,这让他稍微有点介意。 「呃,常言道,极限就是用来突破的?」白鸟试着开玩笑,很显然对方没有理会到,仍蹙眉。白鸟挠挠脸颊,眼神飘移,「不敢和你说……」 迪卢克做老师的时候真的超级可怕,板着脸,认真到苛刻。这就使得鼓励和肯定尤为珍贵,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获得他的一声表扬,为此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很可怕吗?」 「不不不。只是不想让你失望。」白鸟着急地辩解。 迪卢克抿唇,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握拳挡住嘴巴,「我不会对你失望。」他望了眼白鸟打颤的双腿,「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会重新安排你的训练计划。」说罢,转身离开。 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白鸟暗自唾弃自己因为对方一句话就开始乱跳的心。 她关上门,步履蹒跚地回到床上,继续发呆。 一片树叶从门缝钻了进来,悠悠地落在她的手心之中。 【出来玩吗?】 白鸟拿过铅笔,写下歪歪扭扭地字体——抱歉,我的身体罢工了。 画上结束的标点符号,树叶立刻飞走。 第16页 一刻钟后,又一片树叶被风吹来,【你想出来玩吗?】 当然想啊。今天风和日丽,是探索食材的好日子。 【既然如此,开始旅程吧☆】 门嘭得被风吹开,一股小型旋风卷着几片草叶大摇大摆地进来。它裹起白鸟往外去。白鸟又惊又喜,捂住差点尖叫的嘴巴,兴奋地环顾四周。 乘风的感觉很玄妙,一眼望下去是空的,心理也因此产生掉下去的恐惧感。但是紧实的气流牢牢托住她,就像自动悬浮的透明板凳。 风神的能力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吗!再多来一点!白鸟心里吶喊。 她才18岁,仍然是个喜欢新奇体验的孩子。 风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慢慢升高,此时旋风变成柔和的顺风,似是一叶看不见的扁舟,在沉静的湖泊中飘浮。渐渐的,白鸟和树顶一样高,由此看见了坐在树上的温迪。 「你好呀,白鸟小姐。」温迪的手指划过琴弦,流出一串漂亮的旋律。 白鸟笑道:「温迪恢復精神真是太好了。」 她鼓起勇气说:「之前的事情对不起……唔?」 他的手指点在她的嘴唇上,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小白鸟没有任何错哦。」温迪微笑,「勇敢地拒绝别人是女孩子必须具备的能力之一。而且擅自亲吻女孩什么的就和猥琐大叔一样难看。总之,小白鸟很棒!」 但是你绝对伤心了吧……不然怎么会消失不见。神也会像普通男人一样好面子啊。 「温迪不是猥琐大叔。我认为,温迪的吻很温柔,也很舒服。」 温迪愣住,而后哈哈大笑,「什么嘛,原来还是个小朋友。」她的表情完全是安慰失落朋友的表情,单纯地认为他的吻是寂寞痛苦的神排解情绪的小小发泄。 「好啦,之前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温迪跳下树枝,被风接住,「噹噹当,今天的第一站是风龙废墟。」 温迪打了个响指,两股风合成了一股风,变成一匹高大的半透明青色骏马,鬃毛,尾巴和四蹄虚化,与空气融为一体。 骏马飞驰,白鸟环住温迪的腰。他的腰间裹着束腹带,将腰勒的细到白鸟羡慕的程度。青色的神之眼的流苏在风中飞舞。 总感觉这个神之眼和迪卢克老爷的有些不一样。 温迪注意到她疑惑的视线,「那是玻璃球,不是真正的神之眼。」 「你想要神之眼吗?」温迪问。 白鸟期待地点头。据说得到神之眼就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只是目前无人知晓获得神之眼的条件。有了神之眼,她就不用锻鍊了吧……大概。 「喏,给你。」温迪拽下腰间的神之眼抛给她。 「这倒不用了……」白鸟捧着玻璃珠满头黑线。 「风龙废墟到了。」 即使到处是断壁残垣,古老遗蹟的壮阔之色依旧不减半分。野草丛生,丘丘人群聚,古时战场无言地伫立,亘古的龙吟划过天空,勐烈的风从未停息。 细微的沙砾吹过白鸟的脸庞,她望向温迪,说:「告诉我关于这片土地的故事和你的故事吧。」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温迪的笑容隐含忧伤,「而且不会让人快乐。」 白鸟握住他的手,「没有关系。我想听。」 我想尽绵薄之力为你分担微不足道的孤苦,我想了解蒙德和守护蒙德的神,我想成为陪伴你的朋友。白鸟的话语化作温度流入温迪心中。 温迪牵起她的手,漫步在宽阔的大道,沿着螺旋阶梯向上,直至到达顶端。 「故事结束了。」温迪伸了个懒腰,半步跨出悬空,向小白鸟眨眼,「要来点刺激的吗?」 他整个人在高空中前倾摇晃,白鸟慌张地要拽回他却被拉了下去。 脑袋朝下,血充大脑,血管扩张,毛孔张大,肾上腺素狂飙。极致的刺激使白鸟抓住温迪的斗篷领子,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丝毫不放松一刻景色,闪动着兴奋的光彩。 唔,想要亲吻她呢。 唿啸的风中,温迪大声问,「可以吻你吗?」 地砖越发清晰,白鸟喊道:「下面,下面!」快要撞地了啊!肝脑涂地,粉身碎骨的那种! 人类流传着一句话,不拒绝,就是肯定。有时候人类的智慧不可小觑。 在他亲吻那张因充血而鲜红的嘴唇时,凭空生出的劲风将两人吹了上去。温迪搂着白鸟调转身体,稍稍空出间隙,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感觉如何?」 白鸟目光迷茫,「啊?」刚才太刺激了,根本没反应过来。 「哎呀,气氛已经消失了,真可惜。」温迪眯眼蹭蹭她的鼻子。 「下一个地点是誓言岬。」 今日,白鸟彻底领略了蒙德的魅力。她的梦想多了一项,向其他六国宣传蒙德。 「那是吟游诗人温迪吗?」摩尔迎上白鸟,两眼放凉,八卦地问。 「是的。」 海莉窃笑,「看来你们在外面玩的很开心哦?头髮都乱了。」 心情不怎么美妙的迪卢克「路过」众人,「工作。」 「迪卢克老爷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呢……」 「不可妄议主人啦。」 白鸟心不在焉地用手抓头髮。 话说出去玩是休息的一种吗?会不会因此被迪卢克老爷认定为投机取巧的人?糟糕,她不想被迪卢克轻视啊。 第17页 第10章 炙热滚烫 如今白鸟可以单挑三个火棍丘丘人或五个史莱姆,面对丘丘暴徒也有还手之力。虽然比不上拥有神之眼的人,但是和普通冒险者的水准差不多。白鸟心想要不干脆考个冒险者证明。 她最欣喜的是,摆脱以往软软的小肚子,有了不明显的腹肌和明显的线。 海莉对此表示十分不理解,「女孩子要腹肌干嘛?」 白鸟抓住她的手摸自己腹部,「很酷啊!」 海莉摸了又摸,开始认真考虑练腹肌和马甲线的事情。 「小白鸟,海莉,过来帮忙!」仓库管理员恩内斯特抬着酒箱远远地喊。 白鸟清脆地应声:「来了!」 海莉耸肩,「真麻烦。」 「天使的馈赠」和猫尾酒馆联合举办喝酒比赛,晨曦庄园提供酒水。比赛冠军将获得为期一个月的无限畅饮。每年都会举办这项比赛,颇受蒙德人欢迎,台上的喝酒台下的也在喝酒,空气都是酒味。显而易见,两家酒馆的销售额因此大幅度增长。 仅凭两家酒店的酒保不够应付狂热的群众,于是摩尔,海莉和白鸟随车队去兼职侍应生。 比赛场地设置在喷泉广场,没有评委席,只有一张长桌。比赛开始前五分钟摆满开盖酒瓶,然后比赛者站到桌后。温迪在身材高大的冒险家协会分会长塞琉斯身边显得愈发娇小,但没有参赛者敢小觑他。温迪是唿声最高的参赛者之一。 猫尾酒馆老闆娘玛格丽特大喊「开始!」,众参赛者纷纷行动起来,直接对着瓶口灌酒,来不及吞咽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要是流出太多会被观众嘘声。 在一众豪迈的参赛者中温迪格外显眼。就算他拿着酒瓶直接喝,也不会增添任何粗鄙之色。温迪游刃有余地享受饮酒,颊边盛开绯红的花。 「一瓶蒲公英酒,三瓶啤酒,两杯……」白鸟努力记住纷沓而至的要求。她像是陀螺一样在人群中穿梭,一边记下顾客的要求,一边记住顾客的脸,以免送错酒,还要负责收钱。 忙着忙着,白鸟麻木了。吵闹的声音渐渐远去,世界重归安静。她站在人群中,顿了一秒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小白鸟!休息啦!」摩尔附在她耳边大喊。 比赛暂时告一段落,温迪名列前茅。接下来是一小时的演出时间,偶像芭芭拉会出场,还有来自璃月的摇滚乐手辛焱。之后是另一组选手进行比赛。 突然歇下来会让人浑身虚脱,白鸟趴在桌子上灵魂出窍。身体上的疲惫容易忍耐,精神上的疲惫不好缓解。她现在好想躺在软软的床上睡一觉。 大家都去外面看演出了,「天使的馈赠」里只有她。 说不定芭芭拉小姐的演出可以振奋精神呢……白鸟试图爬起来。不行啊,就算是这么点距离都不想走了。而且外面一定很吵吧,耳朵一直在嗡嗡响。 小憩片刻说不定会好。白鸟闭上眼皮,復又睁开。明明很疲倦想睡觉,但是一闭上眼睛脑袋就异常的清醒。是不是过多地吸入了空气中的酒精…… 有人坐到了她的对面。不行……连头都不想抬,等对方出声吧。 「你还好吗?」 迪卢克老爷。 白鸟慢慢转头,下巴磕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回答:「你好……」 训练也不见这么萎靡不振的白鸟。迪卢克问:「很累吗?」 白鸟望着他,迪卢克从她的眼神中醒悟自己问的是废话。 「你休息一会。」 他走到吧檯调制苹果酿,然后端来一杯明黄色的果汁。 不仅口感清新,外表也十分亮眼,似乎看几眼就可以驱除疲乏和醉意。 白鸟的「谢谢」几乎一出口就消散了,望着果汁一动不动。 「你的训练成果很好。」迪卢克问。 白鸟竖起耳朵,「多亏了迪卢克的帮助。」 他说,「我想投资你的梦想。」 「但是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钱还你。」 「就当作是你未来的七国风味料理饭馆的入股资金。」 「你真是太好了!」白鸟眼泪汪汪。 迪卢克看向自己的手套。他并不「好」,投资的目的暗藏私心。 知晓白鸟和温迪关系亲近后,强行压抑的某种感情快要破壳而出。 若是从前炙热滚烫的他会直率地表达出来,但现在,父亲死亡背后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迪卢克必须找出真相。他所做的事情极其危险,不能牵扯到白鸟。 放手是个好选择,迪卢克告诉自己,萌发的感情最容易被时间和距离沖淡。 得到好消息的白鸟精神百倍,一口饮尽果汁,就要飒爽地喊「再来一杯!」突然想起对面的是迪·天使投资人·最好的老爷·卢克,遂抹嘴便罢。 「迪卢克老爷,」她深唿吸,「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总是在帮助她,不管是提供工作还是投资,真是个大好人。迪卢克的种种行为使她不敢妄想恋爱之类的东西。毕竟这对于高瞻远瞩,仁慈体贴的迪卢克老爷来说是亵渎! 白鸟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迪卢克思索。 「哎嘿,小白鸟你在这儿啊。」 浑身酒气的温迪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毫不客气地挨着白鸟坐下。 做神真好,就算是有酒气也不会臭,散发的是酒香。白鸟嗅嗅飘来的气味,暗自感嘆。 第18页 「温迪,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白鸟忍不住和他分享,「迪卢克老爷贊助我七国游歷的计划!我下周就可以动身啦!」 「哈?」这个红头髮的人类怎么回事啊!温迪盯着迪卢克。 迪卢克调整手套,「是的。」他应该走开,而不是在这里和温迪对峙。但他那张脸莫名其妙地令人火大。被酒鬼投以「你是不是傻」的眼神什么的…… 「温迪,」白鸟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喝醉了?」不要用挑衅的眼神和迪卢克对视哇! 「当然没有。嘿嘿,我还能喝一百杯。」他靠着白鸟,亲昵地笑道,「把控酒业的迪卢克老爷好像不会喝酒哦。」 白鸟以为迪卢克滴酒不沾只是因为不喜欢喝,没想到是不会喝酒。 「酒精带来的眩晕会影响日常工作。」迪卢克说。 没有说他会喝酒。白鸟瞭然于心,「是的,喝酒容易误事。」 温迪一手揽过白鸟的脖子,「喂喂,别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温迪!」白鸟羞恼地扒开他。 「唔,刚才喝的不够尽兴。迪卢克老爷,能与我喝几杯吗?」温迪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 「温迪,你不要闹啦!」白鸟连忙制止他。 温迪,温迪,温迪……每一声都精准地击中迪卢克的神经。白鸟和他保持距离,重新叫回「迪卢克老爷」,唿喊温迪却是亲近自然。迪卢克面无表情地拿来酒和酒杯,「好。」 迪卢克摘下手套,亲自倒酒。沉默不语的姿态十分具有压迫感。透明的玻璃酒杯压在嘴唇上,醇香的酒水滑进两唇之间,喉结滑动,放下酒杯,示意温迪喝酒。 五杯过后,白鸟担忧地说:「迪卢克老爷,别喝了……」 鲜红的眸子望向她,白鸟不再说话,暗地里轻推温迪的腰。温迪沖她眨眼,白鸟拍他大腿。温迪换左手喝酒,右手悄悄伸过来按住白鸟的手。 他们的小动作并不隐蔽。迪卢克看的一清二楚。 味同嚼蜡。迪卢克尝不出自家庄园美酒的味道,只是机械地喝着。喝完一瓶中的最后一些酒液,他站起来,「有事,先走一步。」他刚迈出几步便跌倒在地,而且起不来了。 温迪摇头,戏嚯地说:「男人啊男人。」 白鸟跪地检查迪卢克的状况,最终确定为睡着了。她松了一口气。 「我出去喊人把迪卢克老爷运会晨曦庄园。」白鸟丢下一句,匆匆出去。 温迪咂嘴,喃喃自语,「到底怎么想的?」 即便混迹于人类之中许久,他仍然不能把握人类的想法。 人类的想法由感情所驱动,别扭而怪异,总是因为各种理由选择和愿望大相迳庭的道路。他们将袒露感情视作羞耻,把距离当作美德,即使彼此相近,也不会轻易地说出真实想法。美其名曰为他人好,实际上只是高傲和自以为是作祟。 喜欢就说出来,把人越推越远干嘛,温迪想。 白鸟空落落地回来,费力地拖拽迪卢克,「大家都喝醉了,没法驾车。」她要把迪卢克放到吧檯后。 温迪说:「小白鸟,我喜欢你。」 白鸟诧异地直起身子,迪卢克嘭地落地。她惊慌失措地弯腰扶住他的上半身,「你醉了。」 「神不会醉。」 「神爱世人。」白鸟拼命地找理由。 「我不是神。」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神?」 「我不清楚。」温迪走到白鸟身前蹲下,看着她通红的脸蛋,「真可爱。」 「我……我把你当作朋友……」白鸟撇头。 「没有朋友会亲嘴。」 「那都是意外啊。」 「唉?你下周启程,那么我们就谈一周的恋爱吧。」 「听我说话啊喂!」 「就这么定了。」温迪揉揉白鸟的发顶,看看两人之间昏睡的迪卢克,决定明天再亲她。 第11章 唇齿相依 喝酒比赛第二天,晨曦庄园的人在城门口与白鸟拥抱告别。海莉和摩尔抱头痛哭,「呜呜,小白鸟要展翅高飞了!」「不要忘了我们啊!」旁人劝道:「好了好了,别人都看着呢。」「迪卢克老爷都出发了,我们也快走吧。」「哭成这样干嘛,呜呜……那是小白鸟的好事呀。」 白鸟忍住泪水,向她们离去的背影使劲挥手。 同在苍穹之下,终有见面时。 白鸟振奋精神,先在铁匠华格纳那定制器具,然后购买冒险必备用品,最后备齐食材。 晚上回到家,妈妈问:「不买点衣服吗?」 「我有两套冒险者套装和两套便服,应该够了吧?」白鸟不确定道。 「万一坏了呢?」 「我带了缝补的针线。而且可以到璃月买嘛。」 妈妈摸摸白鸟的棕发,「时间过得真快。」 白鸟紧紧搂住妈妈。不许露出软弱的表情,白鸟命令自己。 忙碌的一天将要落下帷幕,白鸟躺在床上才想起昨天温迪说的话。 被人表白总是让人开心的。她拍拍脸颊,不能沉溺于花言巧语之中!谁知道是不是他喝醉了说胡话。而且温迪喜欢恶作剧,表白这种程度的恶作剧根本不在话下吧。 完全无法想像自由不羁的风神谈恋爱的模样。 她胡思乱想了会,决定义正言辞地拒绝他的好意。 第19页 还是更想和他做朋友。 窗户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白鸟爬起来打开窗户,果然是温迪,漂亮的面孔荡漾着任何人看到都会会心一笑的快乐表情。「约会吗?」他问。 「谁会这么晚约会啊!」白鸟小声辩驳,「我想了想……」 行人的脚步声渐近,白鸟把温迪拽进来关窗拉窗帘一气呵成。 被别人看见半夜私会这种桥段太羞耻了! 温迪扶正帽子,揉揉手腕,「嘿,小白鸟力气意想不到的大!」 卧室不大,两个人能听见彼此心跳声。与别的女孩一样,白鸟的布置温馨惬意,床边堆着布偶,桌上摆着花草,床上盖着软绵绵的天蓝色碎花被子。被窝逸散着少女的馨香。 「我们做朋友更好。」白鸟单刀直入。 温迪失望地歪头,「唉?为什么?」 「我……我不喜欢你。」白鸟结结巴巴地回答。拒绝人,尤其是漂亮的人太难了。 「你不喜欢我……」 啊啊,他的眼圈红了啊!虽然知道他大概率是演戏,但是心底微妙地产生了愧疚感。 「那个,不是恋人的喜欢,是朋友那种喜欢。」 「你怎么分的清朋友和恋人的感觉?」 「就是知道啦。」白鸟双手平举,阻止他的靠近,脸颊通红地说,「而且,朋友可以做一辈子,恋人随时会分手。我想和温迪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温迪突然悄声说:「你母亲要进来了。」 白鸟惊慌失措。 妈妈轻敲三下门,推开一条缝隙向内探望。「奇怪,哪儿来的声音……白鸟,你睡了吗?」她悄声喊了几下,见侧躺的白鸟没有回应,关门回房。 表面熟睡的白鸟在关门的霎那迅速睁眼。她觉得现在的状况用「一步错,步步错」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温迪拽进来,直接关窗多好! 即使温迪是少年身形,单人床也容纳不下两人。他们几乎毫无缝隙地贴着,温迪的脑袋埋在她的颈边,清冷的唿吸逐渐变得热乎乎。他擒住白鸟掀开被子的手,反而将她拖进来。 妈妈,快救我,我要被鬼吃掉了。白鸟无端地发散思维。 「唔,做朋友满足不了我啊。」温迪用脸颊蹭她的手,「我可是,寂寞,很久了。就喜欢小白鸟这种善良温暖的好孩子,品尝起来比酒还要香甜吧?」 无论多么危险的话语,温迪说出来都会变得轻飘飘的,充满诱惑力。 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理智和感性激烈交锋,一边唿喊不可以,一边说试试也没关系。 白鸟咬住下嘴唇,试图找回坚定的自己。 微凉的手指点住泛红的下唇,使其脱离牙齿的□□,他说:「可以吻你吗?」 「只有一周时间。」 淡红的嘴唇代替回答凑了上来。这是白鸟第一次清晰地体验「接吻」。 从唇与唇的柔情厮磨到唇齿相依的挑逗,再到舌与舌的缠绵悱恻。唾液滑落嘴角。 人们张开嘴巴是为了进食,把赖以生存的物质输送进体内。接吻是将必不可少的爱和喜欢吞食入腹,将自己的内在敞开,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另一个人。 「咕。」 温迪终于结束这一吻。 白鸟勐地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脯剧烈起伏,睡裙领口的蕾丝花边随之震颤。软发蓬乱,棕色的眼睛迷离懵懂,红彤彤的嘴唇水光润泽。双手搭在胸口,修长笔直的两条腿曲起不同的高度,膝盖无助地靠在一起。白色棉质睡裙满是不规则褶皱,在危险的边缘徘徊。 温迪从侧躺的姿势变为跪跨在白鸟的腰间,将白鸟的模样全然收览于眼中。 糟糕,太糟糕了。最初只是想稍微地戏弄一下,没想到自己反受其害。 「你成年了吧……」 白鸟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不行!」 「哎呀,」温迪倒在白鸟身上,撒娇似的摇晃她的手臂,「为什么不行?」 白鸟推开温迪的脑袋,「快回去。」 「我没地方可去。嗯……以往是睡树上或者干脆不睡觉,通宵饮酒。好心的白鸟小姐,请收留我吧,呜呜。」温迪眨巴眼睛。 「那你睡地上。」 温迪吐舌,利落地滚到地板上。 「你需要被子吗?」 「不用。」 「你睡觉……脱衣服?」 「你睡觉不脱衣服吗?」 「要脱这么多?」 「哎嘿,我喜欢裸睡。」 枕头狠狠命中他。温迪抱住枕头,咧嘴笑道:「谢谢白鸟老爷的馈赠。」 他仅着白衬衫和短裤,光熘熘的双腿在绿色的毛绒地毯上愈发显得白皙。 这个晚上白鸟没睡好,生怕妈妈突然破门而入,发现温迪的存在,那可真是有嘴都说不清。反观温迪,睡眠质量让白鸟心生嫉妒。一早,白鸟喊醒了他。温迪伸懒腰,慵懒地哼声。 接下来,白鸟有幸观看曾经的风神巴巴托斯大人,现在的吟游诗人温迪穿白丝袜的场景。 足尖绷住,白色丝质长袜顺滑地拉上去,与皮肤贴合,强调出腿部线条的漂亮。可能因为提的偏高,脚尖露出些许肉色。之后,温迪适度调整丝袜的位置。 「那个……袜子不用洗吗?」大饱眼福后的白鸟问道。 第20页 「这是新袜子。」温迪从容不迫地说。 总之,不要去纠结神的事情。 「我去做早饭。你千万不要被我妈妈发现啊。」白鸟嘱咐。 温迪好好地答应下来。然而她做早餐做到一半,发现他竟然出现在身后。白鸟瞳孔颤动,举着锅铲焦急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不等她把温迪赶走,妈妈从卧室走出来,发现他的存在愣住,「温迪先生?」 「呦,早上好啊!我闻到早餐的香气就不请自来了。」 「没听见开门声啊……」妈妈疑惑地拍拍耳朵。 白鸟说:「我怕吵醒你,很小声地开门来着。」 妈妈姑且相信这个说法,和温迪坐在餐桌边,尴尬地沉默着。唯一的响声是黄油的滋滋声。妈妈咳嗽两声,「呃,温迪先生和白鸟关系很好啊。」 「嗯嗯。」温迪装作乖巧地应声。人类男性法则之一,要给女友家长留下好印象。 「白鸟小时候就很喜欢温迪先生,绕着你跑老跑去。」 「哈哈,她现在也很喜欢我呢。」温迪的语调叫人摸不清真假。 不要说了啊,温迪! 「唉?」妈妈察觉到些许的异样。 白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将冒险者蛋堡端上桌。「请慢用。」她僵硬地笑道。 吐司片边缘煎的焦黄,叠着厚实的火腿片和颤颤悠悠的水波蛋,浓郁的蛋黄酱缓慢流淌。一口咬下去,吐司的奶香,火腿的咸香,水波蛋的嫩滑和蛋黄酱的甜香在口舌中交织融合。 「蛋黄酱沾到脸上了。」妈妈提醒白鸟。 「右边。」妈妈说,「再往下。你这孩子,多大了吃东西还这样。去照镜子弄掉吧。」 说时迟那时快,温迪伸展手臂,食指勾去白鸟嘴角的蛋黄酱,若无其事地舔掉。 「咳咳,白鸟,快点谢谢温迪先生。」 妈妈,不要勉强自己,你的声音在颤抖啊!有什么疑问就问出来吧! 妈妈似乎接收到了白鸟的讯息,说:「温迪先生,请容我说一句,那个举动不太合适。」 温迪开朗地笑道:「小白鸟在我眼里一直是小孩子哦。」 「这样啊。」妈妈溃不成军地吃起冒险者蛋堡。 唯有白鸟久久不能平復。温迪的回答应该不是认真的……吧?如果把她当作小孩子,还做出那些行为……绝对的风神失格,要被丢进火堆里烧掉。 温迪想,小白鸟的手艺真好呢,干脆跟她一起週游七国算了,每天都有美餐享用。 第12章 水母触鬚 用完早餐,妈妈欲言又止,视线在两人中徘徊许久,最终抓起包上班去了。 白鸟清洗餐具后出门,要去百货商店那里拿货。 百货商店每日商品限额,白鸟要分几次购买。而且每次不能一网打尽,否则别人没得买。 温迪跟在她身后,「啊啦,你看起来不高兴哎?」 一大早闹剧似的惊心动魄,怎么可能会高兴。她想要在离开前留下靠谱成熟的形象,结果被温迪结结实实地打破。让男人留宿什么的……妈妈会对她失望吧?白鸟垂头丧气地想。 白鸟决定今天不跟温迪说话。 「原来小白鸟想要的是地下恋情吗?」温迪落寞地说,「是呢,奇怪的酒鬼什么的……」 太狡猾了,用这种招数来博取同情心。更可气的是,这还是真的。 白鸟气势汹汹地亲了他一口,然后气势汹汹地转身加快步伐。 街道上行走的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有的人夸张到手中东西掉地。全场寂静之后,大家装作无事发生,实则步履匆匆,兴奋不已,急欲与人分享这个新鲜出炉的八卦。 温迪摸摸脸颊,失笑不已,帽边的塞西莉亚花花瓣震颤。 「小白鸟,你的商品在那。」蒙德百货售货员布兰妮指指柜檯边的一大摞东西。 布兰妮犹豫半天,实在是好奇,最终说出口:「你和温迪……」 白鸟略一踉跄,差点把怀里的东西丢出去。布兰妮见她满脸通红,流露出藏身之处被发现的小兔子般的可爱神情,连忙打住话头,「小白鸟力气真大啊。」 温迪上前抬东西,被白鸟拍开手。 「早上只是调皮一下啦,下次不会了。快点和好啦,不然我的心都要碎了。」 布兰妮竖起耳朵。 「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哦?」温迪语调暧昧地说。 白鸟望向他,「怎么惩罚都可以?」 「嗯嗯。」白鸟的模样过于严肃,温迪联想到某些不得了的画面。小白鸟应该不会吧…… 「三天不许喝酒。」 「好残忍。」温迪捂住心口。 上午做完了要做的事情,下午无事可做。白鸟眺望晨曦庄园的方向,这个时候海莉和摩尔在打扫卫生,厨师大婶和人唠嗑,迪卢克老爷应该在处理事务吧。 热烈的阳光照拂大地,街边的猫打了个哈欠。温迪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去海边玩吧。」 「我没有合适的泳衣。」白鸟为难道。她上次去海边还是父亲放假带去的。 「哎嘿,那今天买泳衣,明天去海边。」 分式泳衣还是连体泳衣,是个问题。前者性感活泼,后者清纯可爱。白鸟想像穿着分式泳衣晒太阳的惬意,大片的肌肤接受自然的馈赠。她看看温迪,觉得还是连衣泳衣比较好。 第21页 「不试穿的话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呢?」温迪一边吸着冰钩钩果饮一边说。 很有道理。白鸟接过温迪递给她的两套泳衣走向试衣间。换上其中一套泳衣后才发觉自己又被温迪摆布了。但是,分式泳衣很适合展示训练出来的马甲线。 「好了吗——」温迪拖长尾音喊,「不让你的男朋友给点建议吗?」 别喊那么大声啊! 白鸟嘭地开门,昂首挺胸,似乎气势十足,然而虚弱的声音暴露了羞涩,「怎,怎么样!」 店里的所有人都被拉动帘子的声响牵动视线,可看过去只有三扇紧闭的门。 小小的空间不断升温。白鸟被温迪压在墙上,瞪着圆眼,「所以说怎么样啊?」 温迪将她鬓角的短髮撩到耳后,低声说:「很漂亮。」 他亲吻小巧圆润,滴血般红彤彤的耳垂,「真期待明天。」 热气喷洒在皮肤上带来酥麻的痒意,白鸟偏头躲避却让他得到更多啄吻的地方。抚琴的手摩挲着腰间细腻的皮肤,似乎在拨弹动人的旋律。白鸟却咯咯笑出声,驱走了旖旎的气氛。温迪索性同她玩闹了起来。直到门外的店员提醒「试衣间不可双人同进」,才停止这场大战。 「快出去。」白鸟倚着墙壁,奶白的肌肤泛着淡粉色。 温迪耸肩,「好的,白鸟小姐。」 出门的时候迎着店员和顾客异样的目光,白鸟发誓今生的脸皮都用光了。温迪倒是无所谓的样子,轻哼小曲。他突然停下,摸着下巴认真地说:「嘿嘿,我的眼光真好。」 晚饭十分凝重,妈妈工作时从别人那里听到了白鸟和温迪交往的消息。 她正襟危坐,双手交握抵着下巴,「所以……你确实在和温迪先生交往?」 「是的。」 「你知道,他不是人类吧?他比妈妈的岁数还要大,但是面貌从来没变过。」 「知道。」 「你喜欢他哪里?」 「呃,突然问这个……」白鸟眼前闪过很多画面,「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妈妈呢,不会阻止你。但我并不看好这段恋情,你和他相差太多。妈妈更希望你能够和同龄人处对象。」妈妈语重心长地说。 白鸟乖巧地听她训诫。她要是说「一周恋爱」,妈妈估计会让她马上分手。 就在白鸟松气的时候,妈妈突然说:「他真的是早上来的吗?」 「是的啊。」白鸟心中疯狂道歉。 「行吧,反正女孩儿多点经验也是好的。毕竟你以后要週游七国,与这种段位的交往,以后就不怕被骗了。温迪先生应该是个好人。虽说如此,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沉迷其中。」 「不会啦。」 「对了,你买的什么回来?」 「……泳装。」 「泳装?」 「明天去海边玩。」 「这样啊,我今天遇到了班尼特、菲谢尔、安柏和诺艾尔,她们想和你一起玩。邀请他们明天去海边吧?」妈妈突发灵感般地说。 妈妈,辛苦你「偶遇」他们。 白鸟答应她,妈妈当即让她去邀请她们。白鸟无可奈何地出去邀请他们。 班尼特摸摸脑袋,「可是,我去会不会很危险啊。」 班尼特的运气非常差,下雨会被雷噼的程度,周围的人经常受到牵连。即使出生就遭遇不幸,被世界排斥,但他奇蹟般的乐观开朗,与人为善。 「不会的。」温迪在应该没问题。 「好吧!长大后很少一起玩了,还有谁会去吗?」 「菲谢尔、安柏、诺艾尔和温迪。」 「温迪!」纯情的班尼特想起大庭广众下两人接吻的传闻,说话结巴了起来,「你,你和他,他在交,交往吗?」 白鸟无奈地点头,「是的。」 「太棒了!恭喜你!」班尼特比出「好耶」的姿势。 女生们都欣然答应了白鸟的邀请。 次日,大家前往鹰翔海滩,合伙干掉一队丘丘人后占据整片沙滩。班尼特的厄运适时显现,一会儿被螃蟹夹到,一会儿差点溺水。然而这些倒霉的事情不能阻止欢声笑语。 「我们比赛吧!从这里游到对岸。」安柏提议。 菲谢尔摆出「断罪皇女」的招牌姿势,「哼哼,本皇女的左眼已然看清命运之丝。」 诺艾尔交握双手,拘谨地说:「我会努力的。」 白鸟开始热身,回忆《从今天开始成为游泳高手》的要点。 作为裁判的班尼特大声喊:「预备,开始!」 四个女生「噗通」跳进水里,奋力向前划水。双臂带起的水花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小白鸟,加油!」温迪手作喇叭状喊道。 最终获胜的是安柏。她不仅擅长飞行,也很会游泳。 又玩了几个游戏,大伙儿精疲力尽地躺在沙滩垫上晒阳光。「温迪和白鸟不见了。」诺艾尔说。安柏揉揉眼睛,「唔,应该是约会去了吧……」「这样啊。」 沙滩的拐角,正对海的另一边的无名小岛。沙滩与海水的边界镶着一条白色水沫。温热的细沙滑过脚趾之间,黏附着皮肤。少年坐在石块上,望着没入水中的少女。蓝白相间的分式泳衣的系带似是水母触鬚,在水波中荡漾。 海水表面温温的,深处沁凉。白鸟很喜欢这种感觉,然而手指都泡皱了,不得不上岸。 第22页 她和温迪挤在一个石块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眼小憩。 「小白鸟的皮肤烫烫的。」 「唔,是你的手指太凉了。」 「滑滑的。」 「痒啦,别闹了。」 「咸咸的。」 「呀……」 清脆的女声低鸣。青色辫子拂过腰肢,继续向下。浪花拍打石块,舔舐蜷曲的脚趾。 远处传来喊他们的声音,白鸟悲泣似的哼声,松开指间的髮丝。温迪给系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探身到她的耳边呢喃,「像只小小的水煮虾呢,真可爱。」 「白鸟!温迪!」 「他们在喊我们。」白鸟的语气轻飘飘的。 「走吧。」 白鸟搭上展开的手掌,走到半路想起了什么,跑回去用海水泼洒石头。温迪乐不可支,「石头先生不会介意的。」白鸟不听他的话,直到把石头清洗到自己满意的程度才停下。 「你们去做什么了?」围绕在菲谢尔身边的夜鸦奥兹问。 温迪笑眯眯地回答:「玩水。」 第13章 一周恋情 距离一周之约只剩下一天时间。 移动摊铺做好了,白鸟非常满意,连连向华格纳道谢。白鸟当即推着它在城里熘达。轻便灵活,上下台阶有相应的辅助轮,还有摺叠雨篷,应急设备等等。 奇怪,越推越重,她抬头一看,温迪侧躺在棚顶,绕着左侧的麻花辫。 「好伤心。啊啊,好伤心啊。」 「怎么了?」 「明天,就要分手了啊。」 白鸟愣了一下,低垂眼眸,「那也没办法。」 「我可以和你一起週游七国。」 意想不到的提案摆在白鸟面前,但是她感受不到欣喜。白鸟怔怔地望着笑意吟吟的漂亮脸孔,心中涌现复杂莫名的感受,无法理清的滋味纠缠不休。 温迪伸手揉她的头髮,「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白鸟仰头微笑,「我要回家整理东西。」 「那我去卖艺赚钱喝酒啦!」 他轻盈地跳下来,「什么都可以和我说哦。」 回到家中,白鸟将食材器具分门别类地塞进摊铺里。锃亮的表面映出她模煳的面容。 她喜欢温迪,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但它们都是以「一周」为期限。 如果将「一周」延长到「一个月」「一年」乃至更久,一切都将大不相同。「一周」可以让人忘却所有的沉浸其中,更长久的时间不免涉及很多复杂因素。 因为,她不相信温迪对她抱有的是人类情侣之间的喜爱。他只是怜爱她。与其说神的怜爱终有期限,不如说怜爱本身就是短暂的。怜爱是不平等的,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施予,是对方不停地说「可爱」,却看不到对方的成长——并非无视,仅是人类不会在意猫能跳多高。 神和人之间有道深深的鸿沟。倘若白鸟不曾体会过神的回忆,或许会抱有积极的观念。然而她知道神是如何度过漫长的岁月,眼睁睁地看着喜爱的人类死亡。 白鸟觉得自己很自私,畏惧将来从而拼命地找理由拒绝现在。 要好好地道歉,说出心里话才行。 「妈妈,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我出去一趟。」白鸟对下班回家的妈妈说。 妈妈诧异道:「你要去哪?」 「去……解决一些事情。」 妈妈拥抱她,「早去早回。」 找不到温迪。白鸟找遍蒙德和酒馆,都不见温迪的影子。酒馆的人说今天没见过温迪。 他一定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躲起来了。白鸟愈发愧疚。 风车单调规律的噪音在宁静的夜晚逐渐清晰,中央广场的风神像的手心有个纤细的人影。白鸟望着鞋底,「温迪!」唿喊声迴荡在广场中,似乎有无数的她同时发声。 摇晃的鞋底静止不动。白鸟咬咬牙,将裙摆提高打结,攀爬风神像。 谁能想到第一次运用攀爬技能的对象是高大圣洁的神像。手指抓不住光滑的表面,白鸟不断地下滑。直到她发现衣褶像盘山小道般可以小心行走,才稳步前进。 白鸟扶着神像的脸颊,温迪的背影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涯。 「对不起。」白鸟大声说。她想要传达恳切的心情。 「我不能打破一周恋情的约定。」 「这一周我很快乐,非常快乐,但是,我不认为持续下去是件好事。」 「你是……神。」 千言万语彙聚于心口吐露不出,最终只能说出责怪对方一样的话。她太糟糕了,白鸟攥紧拳头,「可以,看我吗?」他没有转身或回头。 白鸟深唿吸,迈开步伐。神像的手臂细长圆滑,高处的疾风使身体难以保持平衡。蒙德城在脚下,温迪在前方。白鸟终于挪动到手掌边缘。 「温迪,对不起。」 半晌后,温迪自言自语般说:「契约不可打破,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既然是我提的约定,那么就应该遵守。因为私心而毁约简直太逊了。小白鸟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成熟果断呢。」 温迪站起来,短披风猎猎飘舞,「离分手还有2个小时。」他向白鸟伸手,「来吧。」 这个吻异常的勐烈,满是苦涩。天地流转,星辰划出交错的长线,千百年前的月亮与今时的月亮并存,她独自掉进另一个世界。 第23页 她来到亘古之前,彼时的温迪仍是千风中的一缕。明月朗朗,它在花间嬉戏。 它追着乐声遇到弹琴的少年。自此之后,它不再独行。 轻快的琴声逐渐破碎不成调,在熊熊火光之中铿锵壮烈。箭没入少年的胸膛。他最终看到,革命的灰烬消散,高塔塌落,白羽的鸟儿飞过蓝天。 怀念友人的微风化作少年的形象行走于世间,守护自由之城。 一天,他在树上弹琴,一只白色的雏鸟掉进怀中,圆熘熘的眼珠盯着他。 「小白鸟,」温迪呢喃,「展翅高飞吧。」 临行的这日,妈妈在城门泪眼婆娑地送别白鸟,叮嘱这个叮嘱那个,生怕她把自己饿着动着。白鸟再三保证身体健康第一位,绝对会小心谨慎,远离陌生人。 「温迪先生呢?」妈妈擤鼻子后问。 白鸟微笑:「他在高处看着呢。」不能亲耳听见他弹奏的送别乐曲真是太可惜了。 「我不过问你们的事情。但是啊,你不能太欺负他。」 「我欺负他?」白鸟震惊。 「是啊。为了事业和男友分手什么的,有点渣。」 竟然这么说女儿……看来妈妈恢復精神了。 白鸟挠挠脸颊,「没有吧……很和平啊,分手。」 「男人很要面子的,说不定现在躲在哪里偷哭。」妈妈摇头,「你爸因为我不肯跟他一起回蒙德哭的可厉害了。躲在墙后面,眼睛都肿了。我当时看到心想,坏了,非他不可。就来到了蒙德,一待就是半辈子。所以啊,千万不要被男人的眼泪蛊惑。」 温迪哭……嘶,感觉自己要下地狱了。 白鸟转移话题,「妈妈,你要吃什么吗?」 她指指挂着的可擦写木板上的菜单,「妈妈做我的第一位客人吧。」 「提瓦特煎蛋。」 「早上才吃过哎?」 「顾客就是神,不能违背顾客的意见。」 白鸟熟练地敲开鸡蛋,蛋壳一分为二,蛋黄蛋清利落地落入锅中。她重复着做过成千上百次的步骤,但是这一次心境格外不同。 恰好是早晨,城民闻香而来。抱着支持白鸟心态的人最终被美味折服,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整个蒙德城的居民都来了。白鸟连座椅都没空拿出来,一直忙着做菜,妈妈则帮忙收银。 这一滞留,就到了晚上。 最后一个客人离去,白鸟擦去汗水,熄火,抬头见妈妈的笑脸,「回家歇一晚吧。」 所以,预定的出发第一日停留在蒙德。原本打算到清泉镇来着……不过这么受欢迎,着实让白鸟吃了个定心丸。 睡到半夜,她隐隐听到呕吐声。白鸟披上外套出去看,手上端着一杯醒酒茶。根据她的经验,十分有可能是酗酒过度的居民找不着家了。 快点出限酒令或者提高酒税啊!自由的蒙德子民的自律能力也非常的自由。 半路中,她捡到一顶别着塞西莉亚花的绿色帽子。 「呕!」 温迪扶着她的卧室窗户玻璃,脸色苍白髮青,眼圈发红,嘴唇失去血色。 分手……和平?才怪啊!前男友跑到窗户外面呕吐哎!绝对是心生恨意吧! 混杂的酒液积蓄在土地上,温迪转动眼珠,「嗨,小白鸟……呕!」他像是移动的酒窖,里面的酒全泄露了那种,酒气浓重到白鸟唿吸都觉得在喝酒。 「你喝了多少啊!」白鸟冲过去扶他,递给他醒酒茶。 温迪一饮而尽,颇有喝酒的豪迈。肯定是把它当作酒了。 「呜,」温迪忽而抽气。 「怎么了?」 温迪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小白鸟应该最喜欢我啊……呜呜……怎么……呕,现在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呢?」卷翘的睫毛沾着露珠似的泪滴。 「我喜欢你啊。」白鸟不敢与他对视。 「不是最。」他固执地揪字眼。 白鸟无言以对。要论最喜欢,目前只有妈妈和料理。 温迪夺过帽子,动作粗暴地摘下塞西莉亚花递给白鸟,「喏。」 「谢谢。」 「哼……你以后,绝对会,呕,绝对会后悔的!」 「是是是。」 白鸟把他搀进卧室,温迪自觉地倒在床上,三秒入睡。白鸟先是给他擦脸,然后出去收拾呕吐物。她虔诚地拜了拜它们。要不是它们,白鸟就要沦陷在温迪的泪水中了。就算这些呕吐物像水一样清澈也改变不了呕吐物的称号。 忙来忙去,睡意飞走大半。她回到卧室跪在床边观察温迪的睡颜,满是孩童的纯真稚气。 以前他总是摆出成熟的引导者的姿态,几乎把她矇骗过去了。她戳戳温迪的脸蛋,什么嘛,其实幼稚得很,闹脾气啊好面子啊哭诉啊。「或许我错了……」白鸟嘆气,「晚安。」 次日醒来,白鸟睡在床上,温迪不见踪影。她的枕边放着一朵新鲜的塞西莉亚花,似乎能嗅闻到疾风的凛冽。 塞西莉亚花的花语是,浪子的真情。 第14章 怪模怪样 卖完早餐,白鸟抓紧时间前往清泉镇。再不过去她感觉自己真的走不出去了。家乡的引力太强了,会让人产生「留在这里也挺好」的错觉,从而忘了本来的目的。 清泉镇在蒙德城附近,居民大多是猎人,喜欢风格狂野的烤肉料理,所以白鸟将木板内容更迭为「烤肉排,野菇鸡肉串,蒙德烤鱼,北地烟燻鸡,火火肉酱面」。 第24页 「姐姐,」小男孩垫高脚尖,「有什么吃了可以快点长大,力气变大的食物?」 「没有哦。只有好好吃饭,天天锻鍊才能快点长大,力气变大。」 「好吧……谢谢姐姐,姐姐再见。」 「再见。」 成年男子靠近摊铺,偷偷摸摸地推销「圣水」。白鸟婉转拒绝。 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位正常的客人,却说她的烤肉排没有厨娘布洛克做的好吃。 「也不是说不好吃,就是……少了一点味道。」 「请问厨娘布洛克在哪儿?」 「一直往里走,穿着橙色衣服的丰满女人。」 白鸟立刻收摊去找布洛克。布洛克性格豪迈,大方磊落,直截了当地告诉白鸟,她差在食材上面。「一定要用新鲜的食材。」她说。 「可我没办法即时获得新鲜食材。」白鸟苦恼道,「我做的是流动摊铺,如果不提前备好食材,到下一个地方可能都没办法开摊。」 「你可以跟杜拉夫学习狩猎。」 一来二去,白鸟在清泉镇停留了四天,学到了布置陷阱的方法。 「你要去璃月的话,一定要和璃月大厨香菱切磋切磋。她可是赢过我获得『蒙德肉类料理之王』的称号。」布洛克抱臂道。 「我记住了!再见!」 白鸟按照杜拉夫给的路线图去晨曦庄园,一路上果然没有遇到丘丘人,平静得甚至让她感到些许无聊。可喜可贺的是,她成功用陷阱逮到两只大鸟,又在湖泊里抓到几条鲈鱼。 时隔两周重逢,晨曦庄园的大家都很欢迎白鸟,具体表现为买了很多食物。厨师大婶调侃这几日都不用做饭了。女僕长爱德琳给海莉和摩尔放了半天假。 「所以说,你和温迪的事情,是真的吗?」摩尔一边吃野菇烤鸡串一边问。 「呜呜,小白鸟,恭喜你步入大人的殿堂。」海莉假装擦拭眼泪,「摩尔小姐,只有你一个单身了哦。快点加把劲啊,我们可是约定好三十之前结婚的。」 「我分手了。」 「什么!」海莉震惊道。 「因为我要完成梦想嘛……没有办法总是待在一个地方。」 摩尔揽过白鸟,「单身联盟永不屈服!男人算得了什么!海莉,不要抛媚眼,我……」 海莉忽而提裙屈膝大声喊:「迪卢克老爷午安!」 摩尔一抖索,「你,你不要骗我啊。哎呀,肚子好痛……」她头也不回地跑掉。 白鸟无奈地看着乐不可支的海莉,「迪卢克老爷在你身后。」 「什么嘛!同样的招数不管用的。」 然而,白鸟的神情十分认真,海莉几乎感到迪卢克老爷强大的威亚,连忙转身行礼。 白鸟闷笑,海莉扑上去拉扯她的脸蛋,「真是个坏孩子!」 或许她们提及太多次迪卢克,于是本人真的驾临了。海莉一熘烟儿消失不见,白鸟哭笑不得,「迪卢克老爷午安。」迪卢克颔首,「可以和我散会儿步吗?」「好的。」 他们沿着河边漫步。迪卢克问她近来状况如何,白鸟回答「非常好。」 两人沉默。迪卢克本身话就不多,白鸟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索性将近期的盈利汇报了一遍。虽然那点微薄的利润连晨曦庄园一日利润的零头都比不上,迪卢克仍然认真倾听,并给出相当有用的建议。迪卢克的商业头脑和他的身手一样藏而不漏却出类拔萃。毕竟晨曦庄园的触角遍及提瓦特大陆的各处。 「璃月港离这里甚远,怪物多,路上小心。」 「好的。」 白鸟下午启程,路过奔狼领和雷泽告别,傍晚时分到达蒙德和璃月的交界处,先后击败冰史莱姆和风史莱姆,进入隶属于璃月的石门地界。水边绽开清雅的花,白鸟在书上看到过,这种花叫做「荷花」,伴生的莲蓬味清苦,可以入药。荷花只生长在璃月。 她在工程暂驻点歇下。摊铺放在木棚下,自己在一旁搭帐篷。 所谓的工程暂驻点就是简易的木棚,可以防止雨淋湿器材。璃月面积很大,很多地方没有人,所以会沿路修造一些便民基础设施。地图上有很多诸如此类的标记点。 白鸟借着月光研究地图,决定穿过无妄坡去轻策庄,之后经过荻花洲,在望舒客栈歇息,紧接着去明蕴镇,然后通过一段漫长的路程到达璃月港。 湖泊那边传来鸭子叫声,白鸟好不容易才睡着。次日一早,她准备逮鸭子做早餐,结果湖中一只鸭子也无,只有个怪模怪样的生物浮在水面。 那生物和成年狗一样大,但是没有毛髮,浑身覆鳞,闪烁着岩石的色泽,额头两侧长着鹿角,嘴边的须子如同虾须。它安然地袒露肚皮,长尾轻甩,划出道道涟漪。 狗吗? 白鸟疑惑地观察半天。虽然它长得与众不同,却有股与生俱来的沉稳可靠之感,故而白鸟没有着急走。如果她再想想,就会发现这傢伙和妈妈睡前故事里的龙长得很像。 「汪汪。」白鸟学狗叫。 它睁开一只眼皮,啪嗒合上。 白鸟也没多失望,拉起摊铺离开。 再往前一点有两只丘丘人。它们似乎沉浸在彼此的交流中,白鸟悄悄离开。 桥头,一个背剑的男人喊住她,「小姑娘,你卖吃的吗?」 第25页 「是的。」白鸟没想到这里还会遇到人,「有烤肉排,薄荷果冻,渔人吐司等。」 「那你卖酒吗?」流浪剑客醉今朝摘下腰间的酒壶,对嘴倒半天。 「抱歉。」 醉今朝一笑而过,没有饮酒胜似饮酒,摇摇晃晃地离开。 这就是璃月的剑客,潇洒自如。白鸟因为憧憬璃月而美化了醉今朝。 石门与荻花洲中间有处平台,白鸟买了一杯大碗茶边喝边观望周围的风景。方才只顾着行路,眼中皆是脚下泥石,如今凉风轻拂,眼界顿时开阔,璃月的广袤显露一角。 她与大碗茶摊主老周叔攀谈,得知身后令人望而生畏的峻峰算不得高山,不由惊异。 「那边悬浮在空中的建筑就是望舒客栈吗?」 「对极。望舒客栈依山而建,蒙德的小姑娘你一定要去住上几晚。」老周叔背着手说,「你是卖吃食的吗?」 「是的。老周叔,你要品尝下蒙德特色菜吗?」 「为我一个人生火……」 「我们也要点吃的。」戴眼镜的长衫男人凑过来,「你有什么菜吗?」 白鸟报出一串菜名,最终老周叔点了蒙德土豆饼,男人点了黄油松茸,满足沙拉和蜜酱胡萝蔔煎肉。「没有米饭吗?」「没有。」男人跑去问坐在桌边的小姐,又回来,「那就这些吧。」 食物的芳香远远飘逸,引得更多的人来点餐。 下午,人们渐渐散去,纷纷奔赴客栈。白鸟不急不慢地收拾东西,仔细清扫环境。 橙色的夕阳染红江面,白鸟向老周叔挥手告别。 她看到一个和早上遇到的生物相像但样貌更加残暴的怪物,幼岩龙蜥。它在独自玩耍。白鸟心知肚明自己打不过它,遂小心翼翼地绕边。然而摊铺撞到石子,发出清晰的声响。 幼岩龙蜥兇恶的三角眼盯着白鸟。毫不夸张地说,白鸟感到死亡将近。 就在它攻击过来之时,一个身影挡住了它,低吼几声,幼岩龙蜥露出投降的神态,灰熘熘地逃走。那个身影转过来,半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的模样。 「是你!」白鸟惊喜道,「谢谢你!」 它肯定不是狗。哪有狗能威吓幼岩龙蜥的。 它走到白鸟身边,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白鸟瞭然,当即拿出所有食材摆在它面前。它似乎不喜生食,蹲坐在原地不动。 白鸟重新生火,但是菜品那么多,总不能一一烧出来尝试。她尝试和它交流,「你喜欢什么食材做的菜?」 它竟然听懂了,尾巴轻点火腿,培根和香肠。 冷肉拼盘。 白鸟准备的火腿培根香肠都是在清泉镇购买的,品质一流,口感绝贊。别的未处理的肉类会因为时间口感下降,但是它们不会。白鸟合理怀疑它知道哪些材料最好。 最终做出来的冷肉拼盘,白鸟自己都有点馋。满满的肉经过薄荷的调味迸发鲜香,三种肉的口感相辅相成,简直是肉食者圣餐,吃下去的哪里是肉,明明是幸福啊。 它细嚼慢咽,与外表不符合的优雅。 白鸟蹲下捧腮望着它。要给它起个名字,总用「它」也很烦。唔……鳞片像是岩石……那就喊它石头好了。白鸟心中默念「石头」。她可不敢在听得懂人话的石头面前喊「石头」,万一它嫌弃这个名字跑掉怎么办,她可是要拐走它。 第15章 上下飘荡 石头半天都不会动一下,眼皮总是耷拉着,似乎有睡不完的觉。 石头再困也不会躺在泥地里,必定找干净的水或石头做床。它好像很中意白鸟的帐篷,占据了大半的地方。白鸟看在它不会乱动的份上就没赶它出去了。 食物不好吃石头宁愿饿着。自从白鸟拐走它(也可能是它赖上白鸟,总之他们一拍即合),石头就再也没饿过,相应的,还会敦促白鸟手艺精进。 明明体型和成年大狗差不多,分量却重得多。白鸟对它在水上漂浮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它的重量,白鸟省了带着睡觉的它一起走的心思。 无论什么怪物,石头轻则瞥一眼,重则低吼,都会被吓跑。白鸟给它裁制了一套衣服,以免到人类聚集地的时候吓到别人。她剪开黄色裙子,将其制作成有帽子的斗篷。唯一的问题是,石头不肯穿。它不会弄破,轻轻一抖,或是以超乎体型的轻敏躲避。 「啊,好想洗澡。」白鸟仰望倾泻而下的瀑布,透明的水珠溅在皮肤上凉丝丝的。 石头在瀑布底下沖凉,须子抖动,颇为惬意。 可恶,好想变成动物啊。白鸟嘆气。「我到前面等你啰。」 石头甩甩尾巴,一泼水撒到白鸟外套上。她哇呀一声,赶紧推车离开。 前面的路是高低不规整的石阶,两侧种着竹子。白鸟眼尖的找到几个破土而出的新鲜竹笋。它们能做什么菜呢?妈妈好像说过,但是没说清楚。 说起来妈妈并不擅长料理,白鸟的料理天赋完全来自爸爸。 她拔了一颗竹笋以便琢磨菜谱。真正的厨师要学会自创菜品。 石头跟了上来,步伐都轻盈了不少。 「你知道竹笋怎么处理吗?」白鸟问。 半垂的眼皮抬起一下,似乎在表达「我可是动物啊,怎么会说人话」的意思。 装满东西的摊铺车在这种石阶上移动困难,白鸟抹去汗水,向早就跑到前头闭眼休息的石头喊道:「可以帮我一下吗?」 第26页 石头慢悠悠地走下来,轻松地用尾巴推着摊铺车向上。滑轮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柜子里的瓶瓶罐罐和液体哗啦啦倾斜。 山顶视野平阔,草屑飞舞,世界骤然变得鲜艷,远处的田野像是绽放的花朵,一片片扇形高低参差,深红浅黄,极美。白鸟欣喜道:「那边就是轻策庄。」石头抖耳朵。 轻策庄在山上,意味着白鸟要走过几个忽上忽下的吊桥,然后再爬山才能到达目的地。 一直被璃月山河震撼的白鸟也不免抱怨山太多了。 轻策庄的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看到拉着摊铺车而来的白鸟惊讶道:「你是谁?」 「我是白鸟,蒙德特色风味美食的摊主。」在路上她给摊铺想的名字。 「我是阿佑。那是什么?」阿佑指着石头。 白鸟立刻给石头盖上斗篷,不知为何它没有反抗。「大狗。」 「长得好奇怪。」阿佑咬着手指,「我可以摸摸吗?」 「抱歉,它不喜欢人摸。」 「好吧。」阿佑噔噔地跑上去,不一会儿拽来另一个小女孩。阿佑说:「这个姐姐是卖吃的。小六,让她进去吗?」「当然啦。」小六恹恹地说。 白鸟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她俩旁若无人地聊天,突然争吵了起来。小六回头,「姐姐是个大人,大人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呃……大人也不会什么都知道。」 「没有神之眼的冒险家不可能是英雄。」 「这个我倒是知道。我认识一个没有神之眼但是可以运用元素之力的冒险家,他是英雄。」白鸟认真回答。 「黄头髮,长辫子,露肚子的冒险家?」 「对。你认识他吗?」 「他前几天才来过。」小六忽然转身不和白鸟说话。 白鸟吐舌。幸好已经到轻策庄里。 轻策庄好像只有老人和小孩。白鸟把摊铺铺开半天,没见到青壮年。可能都离开家乡出去打工了吧。白鸟把木板上的重口料理换成以清淡鲜甜为主的菜品,果然吸引了更多的顾客。 然而老年人和小孩的购买力有限,没人来的时候白鸟练习菜品,石头愿意吃的就是好的。 「唔……」白鸟伸懒腰,「我们去转转吧,正好消食。」 白鸟拜託茶水摊摊主凯叔照看摊铺,脚步轻快地离开。 大型水车缓慢地转动,白鸟看入迷。磨坊主小白走到她身边,「这是水车。」「好厉害!水车是用来做什么的?」「用水的冲击拉动水磨。」 「你好,我叫白鸟。你之前在我那里买了香浓土豆泥。」 「我叫小白,磨坊主。卖豆腐杏仁,还有食谱。」 「食谱!」白鸟敏锐地抓取关键词,「我想买所有的食谱,然后食材各来五份。」 「可以哦。一共是13850摩拉。」 白鸟发现食谱上没有豆腐和杏仁做的菜,问:「豆腐和杏仁可以做什么菜呢?」 「杏仁可以做杏仁豆腐,望舒客栈一绝。豆腐可以做珍珠翡翠白玉汤等菜。」 「轻策庄的绝云椒椒可以采吗?」 「当然可以。那些都是野生的,随便採摘。」 「谢谢!」 小白抿嘴笑,「你今晚不走,可以在我这里歇下。就是清早要磨豆腐,可能会吵醒你。」 「没关系。太感谢了!」白鸟一想到能够洗澡就高兴的不得了,「我可以旁观吗?」 「好哦。」 晚餐白鸟试着做了山珍热滷面和轻策农家菜。初次尝试效果非凡,小白惊讶地问她是不是做过类似的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蒙德人这么快就能掌握火候。 白鸟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妈妈是璃月人。小时候会缠着她问璃月菜怎么做,她就说火候啊刀工什么的,所以我平时会注意一些。」 璃月的卧室和蒙德的大不一样。柏木簇云纹架子床上铺着蓝染布被褥,白鸟在里面放下米色床帏,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静谧安然,飘着淡淡幽香。床帏忽被掀开,石头爬了上来。 「你可别把床压塌了……」白鸟小声说。 石头扇扇耳朵,趴卧入睡。 第二日黎明,白鸟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她揉揉眼睛,下床时忘了石头的存在,差点摔跤。她套上冒险者服装,推门出去,小白正和轻策庄管事若云说话。 「发生什么了吗?」 「白鸟姑娘,你昨晚有见到小六吗?」小白焦急道。 「没有。」 「她半宿没回来。」若云佝偻着背说,「东东说小六出去找父母了。」 「这附近崇山峻岭,怪物众多……小六万一出意外可怎么办!」 「大傢伙都出去找了。白鸟姑娘,能麻烦你帮忙找下吗?」 白鸟一口应下。若云接着通知别人,小白匆匆离开。 暖黄的灯光在寒峭的半白夜色中轻轻摇晃,高山的巨大黑影像是蛰伏的巨兽。 白鸟一手提灯一手持剑,渐渐迷失方向。撞上三四个丘丘人,白鸟好不容易才打败它们。最近因为有石头的保护,有点懈怠了呢……剑上的血随着丘丘人尸体一同化作萤光消散。 越走越黑。白鸟仰头,松树的浓荫遮住天空,投下深沉浓重的阴影。阴森的童谣不知从何而来,荧蓝色的鬼火上下飘荡。前面有个暗紫色人影,大摇大摆地蹦跳,平添诡异之感。 第27页 只要是人类就可以交流。白鸟鼓起勇气上前问:「您好,请问您看见一个小女孩了吗?」 「小,女,孩?」她歪着脑袋一字一顿地重复,「看到了哦。」 「可以告诉我吗?」 「去那边了。」雷萤术士舔嘴唇,指向一个方向。 白鸟道谢后连忙赶去,却只看见破败的房屋。她踩过水洼,大声唿喊:「小六!小六!」 就在她跨过断树之际,一只滚烫的手抓住她的脚腕。本就因环境紧张的白鸟顿时一惊,反身踹去,结果一只腿也被抓住。她这才发现抓住她的并非鬼魅,而是一个蓝发少年。 与清俊外貌不符的是他双颊通红,冰蓝的眸子火热,几乎要把她烧着。少年制住白鸟,掏出一张硃砂符咒,用力按在她的额头上,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重云!」出去一趟回来的空见到这幅场景震惊不已,「白鸟小姐?」 他连忙扯开重云,强行餵他吃下某样看着就冰凉凉的东西。重云咽下去后神色逐渐正常。 空解释了他们来到无妄坡的来龙去脉——听闻这里有鬼于是来了,重云是「纯阳之体」不小心吃了辣味食物性格大变云云。「白鸟小姐怎么在这里?」空问道。 听完白鸟说话,恢復神智的重云恳切地说:「请让我们一起帮忙找吧!」 「那自然是最好。我刚刚见到一个紫衣戴面具的少女,她说小六在这里。你们看到……为什么神色大变?而且,空,你的朋友貌似很激动……」 空咳嗽两声,「我们来这的时候也遇到了她。」 「然后我们……打败了她。」空委婉地说。 所谓打败,就是杀死。 第16章 杏仁豆腐 白鸟的手臂起满鸡皮疙瘩,丝丝凉气直灌头顶。 空说:「我们赶紧去找小六吧?」 对啊,这才是正事。白鸟甩去恐惧,走在空右边。 重云不时往她那望一眼,惹得她十分在意。白鸟停下唿唤,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冰蓝色短髮的少年指指额头。 「啊,」白鸟摘下符咒,递给他,「抱歉,刚才太害怕忘了。」 「有重云在不用害怕。」空善解人意地传递符咒,「重云是『纯阳体质』,原地一坐就能驱邪除魔。而且他本人是很厉害的方士,就算遇到不害怕他的妖怪也没关系。」 他们向无妄坡深处进发,一路上除了雷萤什么也没遇到。会飞而且能导引雷元素的雷萤造成了一定的麻烦。在空和重云战斗时,白鸟好像看到棕黄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是石头吗?应该不会吧……她出门的时候石头睡得可香了。 「有没有可能,白鸟被雷萤术士骗了呢?」空提出假设。 「她为什么骗我?」白鸟疑惑道。 「因为她本性如此?喜欢戏弄别人,好战嗜虐,还会召唤一堆很烦的蚊子。」 空似乎对她颇有微词。是平常与雷萤术士战斗的时候吃到苦头了吗? 重云则说:「鬼魂喜欢作弄活人。」 总而言之,不管她是人是鬼都会骗她。 白鸟苦笑,「麻烦你们陪我找到现在了。那我回去问问状况。」 回到轻策庄,方知已经找到小六。小六在路上受到惊吓,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说是既然没有神之眼能成为英雄,那么她也要成为冒险者。」小白摇头,「唉,父母在璃月港打工,她太想他们了。」 「人没事就好。」白鸟安抚道。 事情落下帷幕,白鸟也踏上旅程。 回屋喊石头,发现它不在床上,最终在摊铺车旁找到它。 白鸟嗅到潮湿的松木气味,忍不住蹲下抚摸它的额头,「谢谢你啦。」 手感滑滑的,白鸟的手多停留了一会儿,石头不客气地撇头。 走出轻策庄不远,白鸟被一伙五大三粗的男人叫住。他们自称盗宝团成员,在这里有重要的事情,很久没吃到美食。言下之意是让白鸟开摊。 「你们会给钱吗?」白鸟直言不讳。 「当然了。」看起来像是头领的说,「我们是收集宝藏的盗贼组织,又不是强盗。小姑娘,你有什么值得盗取的宝藏吗?」他们好像十分认同自己的「工作」并为此感到骄傲。 既然吃饭给钱,白鸟就开摊做饭。 他们点了十几碗山珍热滷面,对分量十足,鲜味留香的面条赞不绝口。 「不用别的菜吗?」白鸟问。 「等我们弄到宝藏再尝试别的。现在嘛,要省着点花钱。」 临别时,盗宝团给她一个寻宝鸦印。褐色的圆形物体,代表盗宝团的身份,而白鸟拿着可以证明她是盗宝团的朋友。「要是打听到宝藏的消息记得告诉我们。」他们说。 两天后,白鸟回到石门,顺便在湖边荻草中採摘制作绝云锅巴需要的马尾。 第二个石桥前白鸟被千岩军桥西拦下,「来往大桥要接受盘查。」 白鸟拿出在蒙德开具的通行证。 桥西认真检查了遍,「嗯,没问题。请过去吧,蒙德姑娘。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天色晦暗,下起了蒙蒙小雨,世界变得朦胧。眼看望舒客栈将近,白鸟索性不穿雨衣。细润的雨丝绵绵不断,路面湿滑,她努力把控摊铺车的方向。 第28页 客栈女侍毓华打着伞迎接白鸟,「吃饭还是投宿?」 「投宿。」 「摊铺车寄存在这里。雨天路滑,乘坐这边的升降梯上去。」 白鸟和石头进入木质升降梯。一开始升降梯没动,石头尾巴尖轻摇,升降梯这才动了起来。微妙的摇晃使白鸟产生眩晕之感,石头用尾巴勾住她的脚腕才好些。 璃月真先进啊。白鸟如是感慨。 白鸟的房间在二楼最右边,干净舒适。石头相当满意,直接上床睡觉。 她要了一桶洗澡用的热水。 厚实木桶里的热水冒着裊裊热气,表面飘着霓裳花的花瓣,散发好闻的花香。白鸟踩着凳子进去,热水顿时驱走寒凉,每一寸皮肤都泛着粉红色,四肢发麻。 「真舒服啊……」白鸟眯着眼。 忽然,窗户被敲响。 她的窗户外面空无一物,离地百米……白鸟从舒坦中惊醒,半张脸没入水中。 敲了几下,声音消失。白鸟心想或许是断掉的树枝之类的东西。 窗外空中,降魔大圣疑惑,方才感受到一闪而过的熟悉气息莫不是错觉?此时,他嗅闻到百里之外的瘴气,一跃而出。久不与凡人接触的护法降魔大将在常识方面有所欠缺。 洗完澡,白鸟换上蓝裙子。她揉揉湿漉漉的头髮,看到石头面向墙壁,尾巴搭在眼睛上不由一笑。好可爱,她想。 白鸟享用瞭望舒客栈的晚餐,在望舒客栈老闆菲尔戈黛特那里买了三张食谱。 「没有杏仁豆腐的食谱吗?」白鸟对口颊生香的杏仁豆腐念念不忘。 「可以去和我们的厨师言笑交流哦。」老闆笑道。 白鸟喜出望外,「真的吗?太好了!非常感谢!」 言笑是个壮汉,不擅长和白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说话,何况对方的夸赞都很准确。所以白鸟提出想要学习杏仁豆腐的做法时,言笑当即答应。 杏仁豆腐的做法意外的简单。言笑摆盘后浇上糖桂花,一盘漂漂亮亮的杏仁豆腐就完成了。白鸟有样学样,做出来却口感不同。 「糖加的太多。」 「要加多少糖呢?」 「些许。」 所以说,她怎么知道加多少糖啊! 蒙德从来没有「些许」「少量」这种说法,之前做的璃月菜纵然看到「些许」字样也可以根据感觉添加,幸运的蒙对了。然而甜品比一般的菜精细,多糖少糖很影响口感。 言笑为难道:「大概……五六勺的样子?这个会根据当时的感觉调整。因为食材的新鲜度,火候和别的种种原因都会造成影响。所以熟练的璃月厨师不会拘泥于食谱。当然啦,这不是说白鸟姑娘厨艺不行,只是接触璃月菜的时间太短。」 「言笑师傅,可以训练我吗?我的梦想是开一家七国风味料理饭馆。所以我必须掌握七国料理!请教我做璃月菜!」白鸟深深鞠躬。 言笑不由想到自己的青葱岁月,热血澎湃地说:「当然可以!我会把你培养成最好的璃月厨师之一。哼哼,万民堂有香菱,望舒客栈有白鸟!」 就这样,白鸟从二楼搬到一楼的员工宿舍,以厨师学徒的身份开始勤工俭学。最让白鸟惋惜的是享受不到舒舒服服的花瓣浴了。 除了厨艺,言笑还教了些奇怪的东西,比如如何识别道上人物,如何财不外露,如何避免被打劫等等。「你不是要游歷七国吗,懂得多点比较好。我以前做过强盗,这方面知道的多。」言笑若无其事地说。 「等你做出让楼顶那位满意的杏仁豆腐,你就出师了。」 「楼顶那位?」 「比你矮一点点的绿髮少年,偶尔来吃杏仁豆腐。」 其后白鸟见过一两次。那位少年面容冷峻,金眸含煞,望之生畏,身材精瘦,紧身无袖高领衣清晰勾勒出上半身的肌肉轮廓。左手手腕护具上镶着风元素的神之眼。 有一次,言笑有事出去,白鸟当差,魈来了。 他的声音是低哑的少年音,「杏仁豆腐。」 「好的,马上来。」 魈沉默不语地吃完。白鸟问:「如何?」 他诧异地看了眼搭话的白鸟。普通人畏惧他身上萦绕不散的煞气,下意识的远远躲开。莫不是师徒二人一脉相传的神经大条? 「尚可。」魈不会说谎。 尚可就是不够满意。白鸟再问:「是哪里不够好呢?」 「不清楚。」魈望着反射银光的勺子。 「你觉得什么样的杏仁豆腐是最好的?」 「……美梦。」 他所渴求的不过是美梦。魈早已忘却美梦滋味,唯有杏仁豆腐的味道与之接近。 白鸟未将他的回答当作挑衅或敷衍。食客的需求是第一位。人们之所以不断追求美食,就是因为美食会给人带来各种各样的联觉。美梦也好,幸福也罢,都有实实在在的味道。 但是,「美梦」这个含义确实有点难捉摸。 刚想问更多,魈已不见踪影,而且老闆在喊她。 老闆揉着太阳穴,苦恼地说:「言笑生病了,这段日子只能有你撑着。明天开始是为期三天的鬼节,白天几乎不会有客人上门。晚上劳烦你做七桌,每桌十五道菜,菜品随意。最后,白鸟,不论上面发生什么,有什么响声都不许上来。」 白鸟立刻联想到鬼魅幽魂。璃月的鬼怪之事好多,白鸟苦中作乐地想。 第29页 「我可以带宠物到厨房吗?」有石头在会安心一些吧…… 「不要造成卫生问题就行。」老闆安慰道,「别害怕。每年都是这么过去的,言笑怕鬼也能应付过去。只是他今年实在是体弱,不然就来了。」 第17章 舔舐血珠 望舒客栈将悬挂的红布换成白布,灯笼一律白底黑字,无形之中透着诡异之感。人们低头匆匆而过。留宿的客人仅剩几位,只在白天活动,入夜便在屋内不出来。 店员请假回家,由白鸟从未见过的木甲木乙充当跑堂。木甲木乙皮肤是哑光褐,没有血色,不会说话,行动僵硬。白鸟与他们擦肩而过会闻到清漆的气味。 露台上放着七套木质桌椅,皆擦拭的干干净净。夕阳染的桌子表面一片鲜红。 鬼节的第一个夜晚来临。 天地顷刻间被黑暗吞噬,鸦声嘶哑,猫狗瑟缩。异样的冰冷仿佛逐渐升涨的深山井水。 白鸟搓搓双手,火光照亮脸庞。她第一次操办这么大的宴席,紧张和激动减轻了恐惧,就算石头不在身边也没关系。说起来,石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昨天起就没见过它。 刚装盘好,一只没有粗细之分的手端走了它。白鸟拍拍胸脯,差点被木甲吓死。 木甲和木乙很好区分,一个红衣服一个绿衣服,都是暗暗的颜色。 楼上似乎传来骚动。白鸟屏息听了半刻,声音渐渐停歇。 七桌,每桌十五道菜,一共是一百零五道菜。即使前准备了冷菜和半成品,一夜过去她的手臂也不堪重负了,软的跟面条一样。 黎明不知不觉地到来。白鸟松气,走到楼上,发现每桌饭菜完好无损,没有人动过。但是,她尝都不用尝就知道饭菜不对劲。色泽暗淡,失去香气,荤菜肉质僵硬,蔬菜干瘪枯萎。 木甲木乙悄然无声地收拾桌子。老闆拍拍白鸟的肩膀,「做的不错。」 「这些菜怎么办?」 「委託专门人士处理。」 老闆严肃道:「今年的情况有所不同,你要多加小心,特别是明天。」 「我知道了。」 白鸟睡到下午才起来,石头仍然没回来。她到顶楼露台上眺望风景,遇到意想不到的人。 「呃,」白鸟这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我叫白鸟,你叫什么?」 「魈。」他说。 「你住在这里吗?」 「不。我闻到了不祥的气息。」他平视白鸟。 白鸟恍然间看见狰狞面目的夜叉,心脏骤然紧缩。她甩甩脑袋,「唔,夜晚最好不要留在室外,我先下去了。」 第二个夜晚,空气中瀰漫着香灰的味道。白鸟精神恍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不留神,菜刀切破指头,沁出滴滴鲜血。幸亏她及时挪开手指,不然要痛失手指。 楼上格外嘈杂。灯光忽明忽暗,白鸟无神地望去,红衣的木甲站在她面前。 是她的错觉吗?木甲背上好像背着一个半透明的人。 「菜……还没好。」白鸟说。 木甲的喉咙里发出咔哒咔哒声,突然扑向白鸟。白鸟一动不动,倦怠地想,怎样都好,无所谓了。就在没有指甲的指尖接触到白鸟的脖子时,一柄绿枪贯穿木甲胸口。 魈拔出和璞鸢之时,半透明的人尖叫殆尽。楼上的动静顿时消失。 他轻点白鸟额头,附着在她身上的邪秽渐渐消散。只是引起幽魂暴动的血不知怎么处理。 她的血蕴含些许的神的祝福,对于他们这种背负业障的非人而言无比香甜。好似饮一口,就可脱离苦难,到达另一个美好世界。魈退到一边。 被魈点额头的那个瞬间,白鸟被追赶她的噩梦弹了出来。蒙昧的理智骤然获得清明,仿佛中暑之际饮下冰水。她的额间慢慢浮现出青色的菱形。 「处理伤口,继续做饭。」魈几乎站在房间的另一边说。 厨房只剩下白鸟和木甲。她无法不在意倒地的木甲,但是腾不出时间检查他。总之,没有流血就代表不是活物,优先级下降。 剩下的时间只有木乙不时下来端菜,魈不见踪影。木乙根本不在乎木甲似的,在他身上跨过来跨过去,很难说这个举动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毕竟旁边的路宽阔。 终于熬到白天。木乙拖着木甲一条腿上楼,木甲的脑袋和台阶不停相撞。老闆不知从哪儿得来晚上的险情,让白鸟今晚休息,言笑来弄。 「师父回来了吗?」 「正在路上。」 「我可以帮忙。」 「不行。你之前有撞到过邪祟吗?」老闆问。 白鸟想起故意指错路的雷萤术士,点头。 老闆嘆气,「我应该早点问的。幸好没酿成大错。你额头……算了,回去休息吧。」 回到房间,白鸟照镜,发现自己额头上多了个图案,怎么都擦不掉。比起图案,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黑眼圈浓重,嘴唇发白,一副倒了大霉的样子。 白鸟打了个哈欠,倒床就睡。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小白鸟……小白鸟…… 熟悉的声音在唿喊她。好怀念……是爸爸的声音。爸爸也来这里了吗? ——小白鸟,爸爸好想你…… 我也很想爸爸。 ——让爸爸见见你…… 好。 第30页 白鸟推开窗户。 宽阔黝黑的水面中央,西风骑士团骑士装扮的男人仰头看着她,向她挥手。 爸爸在那里一定很孤独寂寞吧……她要去陪他。 白鸟纵身一跃。 荻花洲和归离原到望舒客栈的路上排着众多幽魂,齐刷刷地看向她。活人的气息宛若明灯吸引着它们。如果它们具有实体,那么一定会发生伤亡惨重的踩踏事件。 爸爸突然变了个模样。浮肿的难以称之为「脸」的部位裂开深长的口子,像是在大笑。 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腰,制止下落的趋势。白鸟转头,蹭到冰冷的面具。 「它是谁?」白鸟茫然地问。 「游离于生死两界的秽物,以捕食活人和弱灵为生。生前作恶多端,死后亦恶贯满盈。」 魈说:「屏住唿吸。」 他不能放下她。白鸟此时就是破口的苹果,其甘甜气息足以让她被幽魂分食的丁点不剩。 河中之鬼准是昨日嗅到她的气息,今日寻了过来。何况,河中的不止它一个。 他好像回到了千年之前的战场,单调重复地杀戮,耳朵被咆哮,尖叫,悲鸣充斥。不……不一样。今次的战斗是为了保护,温暖的唿吸吹走无意义的怨恨。 起初,白鸟睁着眼睛。然后,她紧紧闭上眼睛。魈的战斗太让人头晕了……快速地穿梭,跳起下落,几乎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他像是杀戮机器,没有犹豫,不会疲惫。 舌根发苦,那是怨魂的味道。穿过怨魂身体的霎那最不好受,仿佛自己和怨魂融为一体。 风原来可以这么凛冽,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 想些别的……白鸟强迫自己脱离战斗中体会到的痛苦。 杏仁豆腐。平常的,洁白无暇,有点甜。 美梦。魈的美梦是什么? 朝霞徐徐渲染河面,一夜的战斗竟没留下半分痕迹。耗尽力气的魈抱着她跌进浩荡的荻花丛中,宛若羽毛的荻花摇曳。他的手臂惯性的圈着她。 夜叉面具化作莹莹光粒消融于空气。竖瞳收缩为针尖细,盯着白鸟颊边的血痕。 尝一口吧,就尝一口。 嘴唇覆盖血痕,舌尖舔舐血珠。 浅尝辄止无法平息因魔神之怨而波澜的邪念,他吮吸着伤口,像是辛勤采蜜的蜂鸟。 在他失控咬破伤口索取更多时,白鸟终于重重砍中他的后脖,使其陷入昏迷。 嘶……此杏仁豆腐非彼杏仁豆腐。白鸟捂着失去感觉的半边脸颊,总觉得肿起来了。 她试图掰开他的手臂,以失败告终。 荻花丛发出沙沙声,白鸟紧张地抓住和璞鸢。 出来的是……石头? 它浑身散发石珀光芒,两只角金光闪烁,身价看起来比之前上升两三个档次。石头表情更丰富了,也没那么困,眼睛睁得大大的。 「哎?等等!」 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吶!不要那么用力的拽他的手臂呀!骨折了怎么办! 白鸟堂皇地抓住尾巴尖,石头耳朵直立,浑身一抖,迅速抽回尾巴,不满地低吼。 糟糕,两边都是救命恩人。白鸟哪个也不想得罪,只能先声夺人。 「你这几日去哪儿了?我可想你了。」 石头髮出浑似嘆气的声音,耳朵抖动,忽然潜入水里。 白鸟看到荻花间不时露出的冰蓝发色,灵机一动,「重云!」 重云寻声而去,见到的却是相当糟糕的一幕。 两人衣衫尽湿——战场在水面,搂在一块儿——主要是魈不松手,男生的头低着——昏迷,白鸟的脸蛋有清晰的牙印和吮痕种种暧昧痕迹。定睛一看,男生是……魈上仙? 重云以为自己撞破了不得了的秘事,转身就走,心中默念「非礼勿视」。 「重云!」 她真的在喊他。重云折返回去,望着天空,「白鸟姑娘有何事?」 「魈昨晚与厉鬼大战精疲力竭,你可有办法使他恢復精神?」 原来如此!重云为之前的想法感到深深的歉疚。听闻此地发生百年难遇的□□赶来,结果已经结束,应是魈上仙的功劳。他听到荻花丛中的响动,以为有残余的怨魂才过来。 「没有办法。」他甚是惭愧地回答。 第18章 快速融化 「那你可以帮忙把他的胳膊松开吗?」 「好的。」 重云上前弯腰,拉住魈的胳膊一拽一推,白鸟成功脱困。至于让人脱臼再復原的过程,她决心忘记。重云做这些时表情淡然,似乎非常平常,所以在璃月可能就是普通的治疗手段。 「我好像有东西掉在这里。你先带他去客栈,我在这里找一找。」 于是重云背着魈离开。白鸟四处拨拉,小声唿唤:「石头?石头?」 白鸟直起身子才发现不远处水面冒出石头脑袋的上半部,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回应呢?因为它不认为自己叫「石头」。 「咳咳,那我先回去啦。你不要乱跑了,等会儿回来请你吃好吃的。」 她这几日接连做饭,有了十足的长进,正所谓熟能生巧。 望舒客栈正在换装饰,喜气洋洋的红布果然比白布好看。现在没几个人,白鸟连忙上楼换衣,出来发现重云和木甲木乙比武。他看到白鸟,一个连招结束比斗。 第31页 「魈上仙醒了,自己离开了。」重云说。 「原来如此。」 「我了解了一下昨晚发生的状况,」重云接着说,「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和你同行。」 「呃?为,为什么?」他们好像也没有很熟…… 「你的体质招邪秽,我想见到它们。而且我可以保护你。」 「我在望舒客栈做学徒,这段时间就待在这里。」 「我也可以。」 他想见鬼的心情真是迫切啊。 「你住哪里?望舒客栈的住宿费可不便宜。这里好像不缺员工。」 重云失落地看着她,白鸟坚决不为所动。可能她的体质是有点招鬼,那也是特殊地点特殊时间才能触发,重云留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再者,她也没有怕鬼怕到要人跟着的地步。 「如果我遇到妖邪,一定会先通知你。」白鸟安慰道。 好不容易把重云劝走,白鸟就看到言笑一脸幽怨。他哭诉昨晚差点被吓死,外面乒桌球乓的,各种莫名其妙的声音。捱到早晨,又听闻徒弟失踪,可没把他整昏了。 白鸟再三保证自己安然无恙,也没被附体。 兵荒马乱的上午终于过去,白鸟在厨房炖煮腌笃鲜。鬼节的丰厚加班费和精神补偿费都花在购买食材上,清泉镇的五花肉,超高标准的火腿和轻策庄的竹笋,突出一个字——贵。 汤面咕噜噜的冒泡。白鸟心中倒数五,四,三,二,一,关火。 清澈明亮的的汤中笋片金黄,五花肉和火腿鲜红,鲜味四溢。 言笑尝了一碗,复杂的仰望天花板,许久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为师也要再接再厉啊。下个阶段的课程是文心豆腐,是时候练习极致的刀工了。」 「谢谢师父夸奖。我回房间喝啦。」白鸟笑眯眯地说。 奇怪,白鸟总是把食物端回房间吃。言笑捉摸不透便丢到一边不管了。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藏个男人在屋里嘛。 石头现在除了晚上几乎不睡觉,成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到饭点和睡觉的时间才回来。 白鸟有时候会担忧贼人看上金光闪闪的它,再回想石头的战斗力,顿时放心。 如今的石头讲究到一定地步,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埋进碗里,而是用尾巴卷着筷子或勺子吃喝,吃完要净尾擦嘴。这一套下来使白鸟自愧是不是活得太糙了。 「不知道魈怎么样了……他最后有点不对劲。」白鸟对石头说。 她的脸颊上贴着一块胶布用以遮住牙印。她撕下胶布,对着镜子左瞧右瞧,「要是破相了怎么办?」白鸟用学到的璃月话自问自答:「凉拌。」她傻乐半天,啪唧把胶布贴回去。 额头上的奇怪痕迹消失了,结果留下泛紫的牙印。 石头前肢搭在桌上,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白鸟给它让开位置。它歪歪脑袋,看着看着,金光大闪,忽然跳出窗户。白鸟趴在窗户边眺望,天边划过一道金光,石头已不见踪影。 难不成嫌弃自己长得丑?她觉得石头挺帅气的,威勐不失矜贵。 日子归于平静。白鸟事后得知望舒客栈地处鬼门关和人间要道,逢鬼节必定会有游魂野鬼过,招待好了财源广进,招待差了生意惨澹甚至招致灾祸。老闆和某仙门有合作,木甲木乙就是那个仙门的出品。他们是在人间混迹久了会通人性的木偶,但是价格昂贵,很少外租。 半个月后,魈再次出现。 「杏仁……」他望向白鸟,「还没好吗?」 白鸟揭开胶布,淡淡的牙印在奶白肌肤上异常显眼。她不确定道:「快好了吧?」 「是瘴毒导致伤口久不癒合。」 「没关系。要不是你,我就要成为它们的饵料了。」白鸟摆手。 「不要……靠近我。」 「真的不用介意。」白鸟笑道,「我只是懒得和别人解释才遮起来的。」 从小见惯了爸爸身上的伤疤,白鸟不觉得疤痕难看。 言笑打断他们的对话,「你们要聊天到多久?白鸟要是因为疤嫁不出去,那罪魁祸首娶她好了。少年你也是常客,我觉得你人还行,能信得过。」 他打量了下魈的体型,轻咳两声,「反正女孩更喜欢脸好看的。」 「等等,师父,别乱想了!」白鸟叫停。 魈断然拒绝。他是带来灾厄,背负业障,以杀戮为生的妖怪,与凡人的生活轨迹俨然是两条平行的路。他的路上,遍及白骨腐肉,哀嚎悲吟,远无尽头。。 即使是魈,也清楚女孩的脸的重要性,于是承诺道:「我可以成为你的工具。」 早年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言笑顿时将「工具」引申到别处,他扫视无知无觉的两人,痛定思痛,转移话题,「总之,杏仁豆腐是吧?厨房闲人莫进,少年请离开。」 魈就这么被赶了出去。言笑将杏仁豆腐的任务交给白鸟。 关于「美梦」,白鸟暂时只有朦朦胧胧的想法,所以先按照平常的方法做下去。 她端着杏仁豆腐上楼。魈站在栏杆边,似乎在眺望远处,但视线无所焦点,单纯地睁着眼睛罢了。以无垠之景为背景,他的身子竟也显得单薄寂寥。 白鸟闯入萧条的世界,递给他杏仁豆腐,「魈是怎么恢復神智的?」 「服用了连理镇心散。」 第32页 具体来说是,重云背他时,其逸散的纯阳之气压制了魔神之怨,半路醒来他吞了副连理镇心散,恢復大半的行动能力后独自离去。 他吃完杏仁豆腐,难得主动点评:「很好。」 「像美梦吗?」 魈沉吟片刻,诚实地摇头。他望着白鸟脸上的胶布,「唤我名,我便会出现。」 人类能做到这个地步吗?重云喊他「魈上仙」…… 他忽然跳出栏杆,散发的气势好似某种兇恶,张开的翅膀遮天蔽日的大鸟。 白鸟挥刀的快速叫人怀疑她有没有对准食材。凌厉的目光仿佛在刀落下之前切开东西。璃月的菜刀种类繁多,与蒙德的大不相同。白鸟一边熟悉一边区分,免得弄混它们。 天色已暗,将最后一些食材处理好,白鸟解开围裙下班回屋。 屋内传来痛苦的喘息。石头盘卧在床尾,全身痉挛,鳞片迸裂。它这副模样好像持续了很久。白鸟触碰它的皮肤,被滚烫的温度吓到,接连打了几桶凉水为它降温。 白鸟不由懊悔没有早点发现它的异样,事到如今只有等待。 石头的额头裂开一道锯齿形的开口,冒出湿漉漉的乌黑毛髮。紧接着十只细长的手指扒在开口边缘,用力往下扯。随着一声怒吼,望舒客栈整个震颤,树叶掉落如同秋风吹过,坚硬的外皮里的人形生物终于显露。 那是个异常漂亮的非人类。 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肖似蛇尾,分界点在肚脐位置,然而鳞片长到两肋下方,色泽是渐变的棕。人形的部分大约在人类的八九岁,额角生着两只小角,左耳缀着黑黄白搭配的流苏耳饰,及腰的长髮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皮肤泛红。他无力地趴在床上,皱着眉头小口蚕食蜕下的外皮。 「你能说话吗?」白鸟试探性地问。 他发出稚嫩清脆的童音,「能。」 「你叫什么?」 「不知道。」 「那你给自己取个名字?」 「岩。」 岩吃光最后一片皮,打了个饱嗝。「打嗝」在他与生俱来的观念里属于不雅行为,急忙捂住嘴巴。「我要,洗澡。」他说,「冰水。」 白鸟打来加大量冰的洗澡水,他却没法自如地支配身体去洗澡,在满是透明黏液的床褥上打滑。看他实在辛苦,白鸟托住岩的腋下,结果根本起不来。 「放,放肆!」岩的脸蛋遍布红晕。 「冰要化了。」 岩抿唇,犹豫不决几秒,张开手臂。这下白鸟捞起了滑熘熘,滚烫烫的他。她毫不怀疑十几秒的接触已经烫伤了手指。 一入水,冰块发出快速融化的声音,大量的热气氤氲卧房。 第19章 契约已成 岩不断地练习运用尾巴行走,然而进程缓慢。他愈发低落,一日和白鸟说:「我不仅丢失兽型的记忆,还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白鸟想起他照镜子受刺激的一幕,如实告诉他。 岩比练习走路跌倒还要大受打击,「竟然因为外貌这种肤浅的理由强行蜕皮?」 「不一定是真的原因啦。」白鸟安抚道,「晚上想吃什么吗?」 他躲在床的角落,郁郁寡欢地出声:「天枢肉……」 天枢肉是什么?他真的失去记忆了吗?白鸟认为不要刺激他为好,答应下来。 「天枢肉啊,就是红烧肉。正宗的天枢肉配菜麻烦点,需要长在山顶的清心。」言笑说。 「厨房有清心吗?」 「没有。我看看啊,今天是周一,等会儿旅行者会来,只好麻烦他跑一趟了。」 言笑在璃月总务司挂了任务,每周一旅行者会接任务。 果不其然,空唰地出现在望舒客栈,不知从哪儿拿出新鲜的清心,接过报酬后唰地消失。 「要不是周一,你只能自己爬山采或去不卜庐买了。」言笑说。 「三朵清心两万摩拉……」白鸟咂舌,小心翼翼地捧着清心。至于以后到璃月港不卜庐发现一朵清心只要六百摩拉时,她对空的印象大为改观。 肉是上好的新鲜五花肉,新鲜到猪毛在挥舞小手——白鸟的工资大半花在购买食材上。 白鸟先给卖相极佳的猪肉脱毛,然后焯水去腥。焖煮过程中,她在一旁煮糖色,颜色渐渐变成岩的尾巴颜色,表面冒出许多细密的小泡泡。 然后,拿出猪肉,修理成方正的模样放入锅中,倒入糖色以及其它配料,继续焖煮。 与此同时,白鸟做客人点的晚餐。望舒客栈除了鬼节,向来人多,言笑一个人很辛苦,有白鸟帮忙就好多了。 待到深夜十点,万籁俱寂,白鸟取出天枢肉,和两碗米饭一起放进食盒带回房间。 开门的霎那,白鸟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连忙关门,丢下食盒,掀开床帏。床的里侧,面色苍白的岩在撕扯两肋的鳞片,周边散落着血淋淋的鳞片。 白鸟抓住他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岩并不说话,倔强地盯着尾巴尖。 他只是个小孩,不能生气。白鸟嘆气,「这样有用吗?」 她将剥落的金子般的鳞片拢起来,放进一个绣花荷包交给岩,「你既然认为外貌不重要,又何必如此,那不是和兽型的你没什么两样了吗?明天我陪你练习走路。」 第33页 「我去给你打水清洁身体,不要趁机撕鳞片了啊。我已经把剩下的鳞片记得一清二楚。」 白鸟特地多打一盆水用来洗床单。上次是粘液,这次是血,要是被人看到大事不妙啊。 岩似乎消停了,没有动弹。白鸟为让他明白自己是认真的,还是数了遍鳞片。 他的恢復能力异于常人,失去鳞片的地方现在只剩下淡淡的红。岩非要自己擦洗,用力之大令白鸟不忍看。总之不撕鳞片就行了,问题儿童的问题要一步步解决。 一来一回,热腾腾的天枢肉半凉,肥瘦相间的肉块颤颤巍巍,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被人享用。岩沉默地品尝,吃着吃着忽而落下豆大的泪珠。 「要是我一直是这样怎么办?」 「长大的方法也忘了吗?」 「石珀,玄岩之塔,坚牢黄玉和史莱姆原浆……」他抹泪,「我又不会走路,你也打不过它们。现在给我好吃的,指不定哪天嫌我烦就扔了我……」 「我会保护你,陪在你身边的。」 「真的吗?」 「真的。」 话音刚落,两人中间升起复杂的法阵。构造精密的法阵一圈圈转动,倏忽凝结成两枚金棕色的耳钉,钉入他们的右耳。白鸟感到右耳垂被蚊虫叮了下,「契约已成」浮现在脑海里。 岩揉揉眼睛,「我困了。」 蟒蛇紧紧捆住她,张开巨大的蛇口…… 白鸟骤然醒来,岩的尾巴搭在她的大腿上,越来越重,犹如巨石。他准是睡得太熟忘了控制体重。她赶紧叫醒他,岩嘟囔几句,眼睛也不睁地翻身,尾巴拍在墙上,墙面登时裂成蜘蛛纹,灰尘扑簌簌的掉落。 工资什么的,都是过眼云烟。剩下的一小半工资也不翼而飞了呢。 早上六点,白鸟和老闆,言笑请假回来,硬生生摇醒岩。巨兽的金瞳冷酷残忍,白鸟心脏一滞,而后那双眼睛慢慢变得柔和。 「白鸟……」 「起来了。」 「再睡一会儿……」 光滑的尾巴勾住白鸟的手腕,撒娇似的磨蹭。白鸟狠狠得动摇了。谁会面对如此软萌的小朋友铁石心肠呢? 她抬起岩的双臂,裙子顺利地套了进去,再将别在裙子里面的长髮拨拉出来。整个过程就像玩布偶娃娃。 白鸟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你是男孩女孩?」 七八岁小孩的上半身毫无差别,下半部分的尾巴也看不出来任何可以区分的特徵。 「都可以。」 「都可以?」白鸟抓抓脑袋。不愧是非人类。她感概。 「好,那么我们来试试走路。」 白鸟弯腰伸出双手,岩犹豫之后搭在上面。她稍稍后退,岩想要跟上,但是尾巴胡乱地动作,被子被搅得乱七八糟。 「看我,不要看别的地方。」白鸟露出笑容。 温柔的棕色眼眸默默无言地鼓励着他。岩注视那双绽放春花的眼睛,跟随她的步伐。 岩不知不觉地下床,顺利地滑到房间另一头。白鸟高兴地抱住他,「太棒了!」 对于岩而言人类的体温过于灼热。但是……好像也不错。 白鸟松手,「现在,试试自己走到那边。」 岩揪住她的衣角。 「好吧,那这次尝试一只手的支撑。」白鸟握住他的右手。 岩的手不似人类儿童的手短胖,十根手指细细长长,嫩滑白皙犹如葱段,不论做什么都会赏心悦目的漂亮。 这次依旧顺利地来到另一头。白鸟蹲下平视他,「加油。失败了也不要紧,我会保护你的。」她将右边的头髮撩到耳后,露出耳钉。 或许是掌握了使用尾巴的技巧,岩一次就成功了。他回望欢唿的白鸟,感到耳钉在发热。 练习一上午,岩真正意义上的「会走会飞」了。 「出去玩吗?」 「我想自己出去。」岩说。 白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产生一种孩子长大不愿意和父母走在一起的复杂感情。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注意安全。」白鸟撑在窗台上喊。飞出去的岩早就不见踪影。 如此看来,没必要请一天假。白鸟想重回岗位,结果被言笑赶出去,「放假就是放假,快点儿找小伙伴一起去玩吧。」 白鸟坐在竹制露天茶桌边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回蒙德肯定来不及,毕竟只有半天时间,只能在周边转一转。倒是可以去明蕴镇提前调查市场,看看大家喜欢吃什么。 通往明蕴镇的桥是断的,此时她已有不祥的预感,然而不亲眼看看总归不死心。 两只丘丘人张牙舞爪地扑来,白鸟左右腾挪,终于把它们推到水里。提瓦特大陆的怪物普遍不会水,掉进水里就死。丘丘人挣扎半天,化作点点萤光。 眼睁睁看他们垂死挣扎着实让白鸟难受了一会儿。她宁愿亲手了解它们。 白鸟衡量了一会儿断桥中间的距离,老老实实地选择跳到桥边的竹筏上。 竹筏晃来晃去,浸湿脚踝以下,也就是袜子和皮鞋。白鸟努力保持身体平衡,终于来到对岸。她在岸边脱下沉重的湿袜子,光脚穿鞋,袜子拧干塞口袋里。 白鸟照着地图上的大路出发,碰到入口处的滑头鬼。他告诉白鸟明蕴镇没有人,大家都因为矿踩空了搬走。「里面有很多魔物,小姑娘赶紧回去吧。」 第34页 正欲离开,白鸟听到里面传来派蒙的声音。入口处残留两道丘丘三角围栏,不见丘丘人,大概被空消灭了。果然,进去后遇到张着风之翼飞来飞去,满面愁容的空。 白鸟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你在做什么!」 「哎?白鸟?」空降落,「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明蕴镇调研。你呢?」 派蒙抢答:「完成鬼爷爷的心愿。」 「鬼……鬼爷爷?」白鸟一惊。 「找些东西而已。」空说。 并没有减轻惊悚感啊。白鸟按住手臂的鸡皮疙瘩,「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派蒙飞到她耳边悄声说:「你的背后有个丘丘人的鬼魂哦,哭的好伤心。」 白鸟瞬间觉得后背发凉。空拉过派蒙,尴尬地笑道:「派蒙又调皮了。」 「咳,没什么……我先走了。」 虽然理智告诉她,派蒙在骗她,但是情感上难以摆脱恐惧感。就像床下有没有鬼,穿衣脱衣遮住眼的瞬间会不会被鬼逮住,洗头髮时从头顶倾泻而下的水是不是血一样难解。 断桥处,夕阳西下,白鸟踌躇不前。 第20章 未成年组 白鸟心一横,两手拎着皮鞋,赤脚踏上竹筏。湖水漫过脚踝,冰凉之感爬满全身,滑腻的竹筏载浮载沉,随时有倾覆的可能性。她不可避免地联想到鬼节的夜晚以及淹死的丘丘人。 越想赶紧逃离,越发动弹不得。她放空大脑,慢慢挪动,力求平稳。终于抵达河岸另一边,鞋也顾不得穿,飞奔回望舒客栈。 女侍毓华惊讶地看着狼狈的白鸟,「你被鬼追啦?」 白鸟穿上鞋子,阴沉地点头,配合乱蓬蓬的头髮颇具说服力。这令毓华倒吸凉气,「真的假的?」她哭笑不得,「当然是假的。」 将信将疑的毓华说老闆有事找她,白鸟为此忐忑不安。老闆是发现她的房间里藏人,还是因为房屋损毁生气?无论哪种都有可能把她赶出去。她还没做好和言笑师父告别的准备。 结果哪种都不是,老闆让她去参加北国银行贊助的「年少有为的厨师」大赛。 「我给你报了未成年组。好好为望舒客栈争光啊!拔得头筹工资翻倍。」 虽然但是……白鸟举手,「老闆,我已经成年了。」 白鸟以为老闆知道她成年才僱佣她的,原来是把她当作童工吗? 老闆左右端详她的外貌,半天才说:「报名负责人刚走没多久,要不你去追一追?」 天色渐暗,湖水釉蓝,远处巍峨的山脉淹没于靛青之中。路灯挨个亮起,引向郁郁葱葱的归离原。主干道之外,随处可见断壁残垣和丘丘人。 白鸟追了一会儿,飢肠辘辘,这才惊觉没吃晚饭,随手摘了颗新鲜苹果,在衣服上擦拭两下几口吃完。前面隐约可见人影,她一鼓作气地追上去。 他们的距离始终处于白鸟刚好能够看到前者的背影。无论白鸟歇下还是疾跑,都不会改变距离。她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停在原地,前面那人也停下了。 黑暗完全笼罩大地,清冷的月光洒落,照出那人的轮廓,肩颈之上空无一物,手中拎着的发光物体不是灯笼,而是人头,浑浊的眼珠盯着白鸟。那颗人头像是被狠狠踩踏过,不正常的凹陷瘪塌,鼻樑歪曲,颧骨骨折。白鸟后退,它随之倒走。 白鸟大脑发麻,屏住唿吸。眼见它越来越近,白鸟转身就跑。 过来时两个千岩军驻守归离原入口,她还与他们打招唿。只要到他们那里,就能得救。白鸟跑的几乎断气,周围景色没有丝毫变动,无头鬼却急速靠近,扁掉的人头髮出呵呵怪声。 路灯尽灭,清辉染红,白鸟绝望地喊:「魈!」 过分的紧张和恐惧使声音缩在喉咙里,溢出的仅是支离破碎的音节。 然而,青色光芒骤然出现,于空中降落,将无头鬼钉在土地上。它的四肢扭曲乱动,像是要脱离躯干独自逃生,脑袋持之以恆地惨叫,犹如十几把刀子共同刮玻璃。 白鸟捂住耳朵,也无法断绝声音。直到魈彻底消灭无头鬼,那个声音才减轻。 只是减轻,没有消失,仿佛永远会迴荡在耳边。 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遭遇这种事情?她想念轻松自由的蒙德,想念妈妈身上的芳香,想念温迪,迪卢克,海莉,摩尔等人。她喜欢璃月的风景和人们,热爱璃月的美食,但是这里的鬼太可怕了。它们满怀愤怒和痛苦,以伤害人类为生存目的。 冰冷的手覆在她捂住耳朵的手上,煞气以暴制暴地扫荡残存的怨气。 琥珀色的圆瞳没有情感的流露,上挑的眼尾凌厉冷冽,薄唇色淡,构成的面容显露出生人勿近的距离感。然而此时此刻,他是最可靠的存在。他在唿吸,脉搏跳动,活生生的。 「魈……幸好你来了。」 魈袖手,「不要在夜间外出。」 「嗯。」白鸟乖巧地应声。 「你可以陪我回去吗?」白鸟进一步说。至于报名的事情,回去再和老闆商量。 面前的少女面色惨澹,不復以往的活泼开朗。魈说:「可。」 两人并肩同行。魈嗅到淡淡的血气,「你受伤了。」 白鸟低头看去,右脚脚后跟被皮鞋磨破。没有袜子的缓冲,加上不停地奔跑,磨破脚后跟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她用手帕包扎,走几步,「没事了。」 第35页 实际上,一旦意识到身体某处受伤,便会清晰地感受到加倍的痛楚。每走一步,皮鞋边缘就会抵到伤口。白鸟不愿再露出弱小的一面,于是强撑着走回望舒客栈。 魈目送她进入望舒客栈,跳到楼顶,硕大的荻花洲尽收眼底。 空气中的香甜气息引来魑魅魍魉,魈以压倒性的力量消除它们。身体在本能地战斗,但是心情莫名其妙的起了波澜——白鸟在说谎。为什么? 他并非人类,不理解人类的感情,只是觉得白鸟自相矛盾。既然依靠他,又为什么不依靠到底。忌讳男女有别?蒙德人没有这种传统观念吧。纵然是固守璃月的他,也曾听闻自由之都的响亮名声。惧怕他?白鸟没有表现过恐惧。 就在魈百思不得其解时,瞥见金棕色的影子窜进白鸟的房间。他蹙眉,飞到关的严实的窗边,烛火映照出两人的影子。 岩一进屋就打了个喷嚏,「哪来的酒味?」 「没有啊。」白鸟贴上绷带,丢掉消毒的药品,「嘶,那里破了,别碰。」 岩戳戳绷带处,「就是这里。」 「可能是药酒的味道。」 「不可能。」竟然不相信他的嗅觉,真是可恶。 「我要洗澡了,一起吗?」 「成何体统。」 「我可不打第二次水。」白鸟强调,「脚受伤了。」 「荷花,清心和琉璃百合。」 「……你以前是水就行。」 岩恼羞成怒,「不洗了!」 等白鸟兑完热水,岩先她一步钻入水中,仔仔细细地洗尾巴。白鸟嘆气,捞起他的长髮梳洗。「你这种行为很讨厌。」「嗯。」「下次我会把你丢出去。」「你抱不动我。」 屋内的絮语比烛火明亮温暖,月光滑过和璞鸢,刺穿无数妖邪的枪尖反射冷寂的光。这才是他的世界。魈收枪离去,奔赴下一个战场。 岩的视线从窗户转回来,尾巴扑打水面,水花溅到白鸟脸上。她揪住岩的耳朵,「怪不得璃月有句老话,七八岁的孩子狗都嫌。」 次日,白鸟和老闆说了事情经过。老闆好像没把报名的事情放在心上,「到时候再改也来得及。实在不行就去未成年组嘛,说不定难度比成年组还要大。」 这样好吗…… 老闆抚摸怀中的奶牛猫,「第一项比赛的题目是爆炒肉片,食材不限。快去准备吧。」 「哦,好的。」走到半路白鸟觉得不对劲,折返回来,「老闆,题目现在就出了吗?」 老闆笑而不语,猫懒散地打哈欠,嘴巴张大露出锐利的尖牙,红舌上的倒刺根根分明。娴静的外表只是假象,将望舒客栈经营的红红火火的女人可不是单纯良善之辈。 白鸟脑补种种,最终也不知道老闆笑容底下的含义。她不准备练习或思考相关的料理,万一题目是老闆通过某些渠道提前得知的……关于厨艺的事情,她向来严于律己。 下午,白鸟感到莫名的心悸,同时在厨房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毓华把她喊上去,人们围在她的房间门口窃窃私语,「怪物吧?」「闯进去了……」「可怕。」「好多血。」「……尾巴……」 没人敢开门,他们都等着白鸟。门缝里溢出浓重的血腥气。 「请离开。」白鸟背靠房门。 「有东西从窗户闯进去。」有人提醒她,「把大伙都吓了一跳。」 白鸟坚持道:「请离开。」 僵持之下,言笑出面请大家离开。匪气十足,肌肉膨胀的高大身躯充满威慑力。 窗户豁出参差不齐的大口,地上满是木头碎屑和淋漓的金色血液。岩躺在地板上蜷缩着,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尾巴几乎断裂。他痛苦地低吼,直叫白鸟心碎。 白鸟把他看作弟弟或妹妹,怎能受得了此番情形。 咽下千万个问句,白鸟压抑着情绪为他清理伤口。全部包扎好后岩终于好转,低声喘息。 「发生什么了?」白鸟问。 目光闪过野兽般的兇恶,岩说;「遇到一个疯子。」 那个疯子人模人样,却无比好战。他和无相之岩打架时,疯子突然闯入战场,没有高光的蓝眸盛载战斗的欲望,嘴角裂开疯狂的笑意。他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 岩不再说更多。反正那人也受了重伤,估计几个月好不了。那个人类是骨折也无法阻挡快频战斗的疯子,一半的伤是不顾伤势造成的。 白鸟搂住他,紧紧的。 岩的眉眼渐渐柔和,稚气的五官露出成年人独具的沉稳神情。 保护有很多方式。有的保护是身体上的,有的保护是心灵上的。白鸟的担忧和关切构成温暖的茧房,即使遇挫也没关系,她始终在那里。岩想,或许这是兽型的他追随她的原因。 他没料到,石头真的只是看上白鸟做饭的手艺,蹭吃层睡而已。 第21章 活蹦乱跳 这是白鸟第一次到望舒客栈的办公室,也是第一次和老闆在这里谈话。说明事情性质恶劣到一定地步,并且老闆生气了。进来之前言笑嘱咐她千万顺着老闆说话,尽量认错。 白鸟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脑袋垂下。 沉默许久,老闆终于在慑人的氛围中开口,「那是什么?」 「来璃月的路上捡到的小孩。」 「璃月的小孩可没有长着尾巴,还会飞来飞去。」 第36页 「嗯……」 「所以你不知道他是什么生物,随随便便地捡了,又随随便便地带进客栈,而且隐瞒众人,甚至不告诉我。你是等着他哪天毁瞭望舒客栈,危及他人生命,再开口吗?」 「对不起!岩怕生人,我又怕大伙看他长得与众不同害怕或者欺负他,所以没有说。」 「大家确实要害怕他。你的房间变成什么样子了!」 「岩平常不会这样做的。他本性温和敦厚,没有攻击欲,平常的人类孩童性格。昨日是因为他外出遇到坏人,仓皇逃回来,顾不得那么多。所有的费用我都会赔偿的!」 「你的工资已经扣到下个月了。」老闆吐气,双手搭着下巴,「罢了,是我不够审慎,看你外表乖巧,同是蒙德人就放心任用,没想到啊没想到……」 老闆是蒙德人吗?等等,重点错了。「请不要解僱我!」白鸟激动地站起来。 老闆瞪眼,「解僱你谁贴装修费?作为你隐瞒我的代价,厨师大赛必须获得第一。」 「我会争取的!」 「不是争取,是必须。」老闆纠正她的话。 「哦,对了,你的房间要装修。所以这段时间你住在别的地方。」 老闆向她招手,白鸟走过去,顺着她的手看到河对岸的两间临水茅草屋。 「那边的地我很久之前买下,一直没派上用场,也就搁置了修葺计划,不过给人住还是绰绰有余的。在那边你的兽人小朋友就不会吓到客人了。来去也很方便,小舟自由行。考虑到你的特殊体质,上下班时间调整到上午七点到下午五点。今天给你放假,收拾搬运东西。」 不愧是老闆,计划周全严密。白鸟毫无怨言,甚至有点感激老闆的宽宏。 言笑听她说了全部,哈哈大笑,「那边的地是掌柜买的,说是可以盖度假村,望舒客栈分栈。老闆不看好,正愁怎么处理它呢。」 不愧是老闆…… 白鸟回屋收拾东西。岩问她做什么,白鸟告诉他搬迁的事情。 这个时候应该说「我给你添麻烦了」,而不是表现出「你好麻烦」的样子啊! 「你可以把这个包裹带过去吗?」白鸟问。 「哦。」 岩摆着尾巴滑过来,白鸟歪脑袋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长大了?」 「才发现吗?」 他如今是十岁左右的模样,不仔细看确实不容易发现。毕竟七八岁和十岁差别不大。 白鸟背着另一个包裹到码头,一叶扁舟停靠在边上。旁边有个钓鱼的男人,名叫江雪。白鸟曾给他送过几次饭,感觉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轻而易举地打败了空也难打的怪物。 即使很不想打扰他,白鸟还是开口了,「江叔,你会划舟吗?」 江雪边钓鱼边告知划舟要点。白鸟认真记下,大着胆子上了舟。 小舟摇摇晃晃,白鸟深唿吸,身体前倾,手臂伸直,带动全身力量划桨,小舟跟着力道向前。划到河心,白鸟加快速度。她害怕深不见底的河心,好像有隐性的力量把她往下拽。 茅草屋可以住人,只要打扫干净,堵住缝隙,煳上窗户纸就成。唯一让她不解的是,另一个屋子里竟然有点燃的火炬。谁会在屋子里放火炬啊……真是奇怪。 忙忙碌碌的到了下午,终于把屋子弄成能居住的程度。 白鸟到坡上,看见远处的一间院子前有人。犹豫是否打招唿时,突然出现几个草史莱姆。 她被撞得踉跄。火元素是对付草史莱姆最好的办法,然而她赤手空拳,银剑在包裹里。白鸟决定把它们引到火炬那边。就在此时,那人貌似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白到不正常的脸对着她。他穿着镶毛边的外套和靴子,俨然和白鸟两个季度。 那人走来,挥动比人高的法杖,法杖顶端发射出岩元素,准确地击中草史莱姆。草史莱姆到处逃窜,终究不敌人类,化作史莱姆凝液。 虽然他看似面目可惧,实际上是好人。白鸟放下戒备心,真诚地道谢。 对方戴着平滑的白色面具,眼睛位置发出黄光,「没关系。」 「我叫白鸟。请问您的姓名是什么?」 「洛班。」岩使游击兵如是说。 白鸟邀请洛班明晚吃饭,洛班沉默片刻答应。 这是个打入敌人内部的机会,洛班对自己说,可以违反规定。 离开祖国,不问生死地执行任务,失去同伴后的洛班在此地孤独驻守数载,遥望热闹繁华的望舒客栈,思念祖国的心愈发焦灼。冰雪皑皑的祖国啊,他何时能为美丽的她献上生命? 夜晚,望舒客栈亮起点点灯光,照亮旅人的路。晚风吹鼓窗纸,白鸟和岩享受没有塞西莉亚花装饰的真·风神杂烩菜。很久没做蒙德菜,她甚是怀念。 岩好像不怎么喜欢这道菜,皱着眉头吃完。 「哪里不对吗?」 「哼。」 越来越像小孩了。哇,要是长到叛逆期岂不是难搞的一塌煳涂。 「你的房间在那里。」 「太小了。」 「那我们换房间。」 细细簌簌地声音过后,「你怎么又过来了。这样不是更挤了吗?」 「……」 响亮的「哐」的一声。 「真是的。」白鸟大声说,「要是门坏了的话,你修啊!」 第37页 第一个夜晚白鸟没睡好。她总是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鬼,越想越怕,有点后悔赶跑岩。 于是翌日她早早的起床,在河边洗漱。晨光熹微,紫红的朝霞晕染天地,心境顿时开阔。 鬼什么的,根本就不用害怕! 划舟到望舒客栈,蹭蹭的跑上楼,白鸟笑容满面地打招唿:「早啊,师父。」 「咦,你精神很好嘛。还以为你会失落呢。」 「为什么?」 「普通人都会觉得老闆做的过分吧。」 「我不是普通人啊。」白鸟开玩笑,「没有啦。我和岩住在那里很好。」 「就这样干劲满满的保持到下周二比赛。」言笑拍拍她的肩膀。 白鸟笑容凝固,「什,什么?」 「下周二初赛,地点在璃月港。」 「这么快!」这可是她第一次比赛,而且老闆硬性要求必须夺得第一…… 「所以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干活吧。」 「师父,你知道题目吗?」 「不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会好好准备的。」 不能被输赢左右,那样就算赢了也毫无意义。白鸟撇去魔鬼(老闆)的低语。 下班之前,白鸟试着切文心豆腐。 言笑检查成品,「切的还是太粗了,而且这里断掉了。有待提升。文心豆腐泡在水里要像菊花一样绽放。新月轩的厨师闭着眼睛都能做到。多加练习,你要不带几块豆腐回去?」 「好的。」白鸟认真地回答,「我可不可以再带点别的菜过去,晚上请人吃饭。」 「这么快就交到朋友啦!都拿去吧。」 于是,白鸟带着一堆菜回到茅草屋。她要做扣三丝,水煮黑背鲈和轻策农家菜。 黑背鲈选用肉质肥美的新鲜活鱼。白鸟敲晕活蹦乱跳的黑背鲈,刮鳞去黏液,剖腹除内脏,再利落地将其一分为二,细緻地片鱼。腌鱼时准备辅料油料。 岩回来了,嗅到鱼腥味,「我不吃鱼。」 「可以吃别的菜。」白鸟说。 岩盯着她一会儿,半天吐出几个字,「你变了。」 白鸟哭笑不得。因为岩讨厌水产品,白鸟很久没吃相关的料理。今天望舒客栈正好剩条上佳的黑背鲈,看着它矫健的身姿,她倾心不已,按捺不住,就给带回来了。 待到一切齐全,白鸟喊来洛班。她给每人盛了碗满满的饭,米粒晶莹浑圆,看之能吃三碗。正中间的水煮黑背鲈令人食指大动,嫩白弹滑的鱼片与鲜红欲滴的绝云椒椒组成绝佳的视觉效果,香气麻辣热烈,却又不会呛人。 「你可以吃辣吗?」白鸟问。现在问好像有点晚。 「可以。」 洛班摘下面具,底下是一张寻常的至冬国面孔。他熟练地运用筷子,闷头吃鱼,冷白的皮肤红的吓人,渗出滴滴汗水。 白鸟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在勉强自己,但是他散发的氛围使她无法问话。 岩的尾巴捲住白鸟的右脚,拽一拽,「他是谁?」 「哎?我没跟你说吗?」白鸟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岩眯眼,「哦。」 用完餐的洛班戴上面具,站起来,「谢谢招待。」 「这就走了吗?」白鸟诧异道。 他没有回答,而是说:「不用送。」说罢转身离去。 「真是个讨厌的傢伙。」岩说。 白鸟摇头,「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 第22章 名唤钟离 「这几天不用出去吗?」白鸟问岩。 他天天跑得没影,这几日竟然老老实实待在屋里。 岩恹恹地躺在室外的椅子里,「有人把石珀採光了。」不仅如此,还有傢伙把无相之岩基末尔打得自闭,怎么都不肯出来,岩自然就拿不到它掉落的玄岩之塔和坚牢黄玉。 「原来如此。」白鸟踏上扁舟,「后天我要去璃月港参加比赛,要在那待一周,你来吗?」 「人太多,不去。」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蓄着祥云状鬃毛的尾巴用力推舟的后部,舟一下子游出很远。 她看到伫立在院子里的邻居,使劲挥手。 洛班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白鸟只知道他是至冬国人,但是这不妨碍她把他当作朋友。 后天,白鸟独自前往璃月港。 白天的归离原黄绿相间,层层叠染,鸟语花香。宽阔的白石台阶尽显气派。登上台阶,向前数十步,繁华之景映入眼帘。群山簇拥的璃月港宛若蚌中珍珠,以古老的歷史沉淀为基地,凝结出欣欣向荣的当下。从未见过的大型船只来来回回,白鸟仿佛听到鼎沸人声。 街边商贩纷纷吆喝,商品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空气里瀰漫着热闹的气氛。远处看不觉高大的建筑临近看无比辉煌,红漆金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比赛场地在类似观景台的平台上。场地布置得当,现在只有几名工作人员忙碌。白鸟找到负责人,说明事情缘由,问他可不可以更改一下。 负责人仔细端详白鸟的相貌,「你看起来不像成年啊。」 「我确实成年了。」 「多少岁?」 「快19岁了。」 「啊啊,因为两组都是双数所以分配平均,要是把你调动了就不好办了啊。」负责人为难地说,「反正你才18岁,处于未成年和成年的暧昧阶段,将错就错吧。」 第38页 「这样不好吧……」 负责人拍拍她的肩膀,「最后一轮不论成年未成年,所以没关系。」 「上午十点比赛,去玩会儿再来吧。」负责人拿出对待未成年的态度说。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大家都认为她未成年啊?白鸟苦恼地揉揉头髮。 璃月港有三大必吃饭馆,分别是新月轩,琉璃亭和万民堂。前二者在商户云集的绯云坡,后者在平民居住的吃虎岩。除了它们,明星斋的珍宝,田铁嘴的说书,不卜庐的草药,都是值得一去的地方。言笑特别告诫,不要靠近岩上茶室。 「那个地方啊,可不是喝茶的地方。」言笑露出惨痛的表情。 现在八点,距离比赛两小时。没到吃饭时间,买不起珍宝,不卜庐有点远,她想养精蓄锐,自然是选择听书。 一袭长衫的田铁嘴在绯云坡和吃虎岩交界处的一个建筑前,背后是松木折屏,绘着云来帆影的图案,相当显眼。 时辰尚早,只有一个男人坐在桌前。男人肩宽腰窄,由菱形髮饰束着的乌髮垂在背嵴正中,衬得腰背笔直。他端起茶杯,徐徐吹去热气,头微仰,轻抿茶水。 「……只听哐啷啷陈雷骤起……这便是蒙德骑士独传……女僕骑士……」 白鸟自然落座到另一桌。听着听着,发觉这「女僕骑士」莫名像个熟悉的人——诺艾尔。 没想到会在璃月以这种方式重新认识诺艾尔,白鸟已经脑补出诺艾尔羞怯的模样。 田铁嘴说完下场。白鸟和旁边桌子的男人一同站起,地方狭窄,不免相撞。 白鸟连忙道歉,他声音低沉,「你先走吧。」 「谢谢……」白鸟抬头,「岩?」 那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是岩。面前的这个男人有着人类的双腿,而且面容俊美成熟,比她高很多。虽然某些地方和岩惊人的相似,叫人怀疑会不会是父子之类的关系。 「抱歉,我认错人了。」白鸟慌张地说。 回家问岩吗?但他失忆了啊。问这个男人?非亲非故的突然来一句「你有儿子吗?」会被人当成神经病吧。再说,提瓦特大陆这么大,总有长得像的。可是,会像到连耳饰都一样吗?白鸟动摇不已。问吧,神经病就神经病,搞清楚岩的来歷最重要。 她下定决心问话,结果对方已经离开。 无奈之下,白鸟向田铁嘴询问。 「那位先生名唤钟离,是往生堂客卿。」 「他什么时候会来呢?」 「小姑娘找他有何贵干?」 「唔,他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有点好奇。」 田铁嘴摇头,「他来去不定。与其在我这里守株待兔,不如去往生堂问问看。」 「往生堂是什么?」 「为逝者做超度法事的地方。沿这条路一直走拐弯就到了。」 然而往生堂没人,大门紧闭。告示板上写着有委託塞进门缝里,凭木牌买一送一。好心的璃月姑娘告诉她,到了晚上往生堂才会有人。 再一看时间,九点四十七,白鸟暂时搁置此事,赶紧到比赛场地。 比赛场地人头攒动,白鸟好不容易挤进去。上午是未成年组的比赛,白鸟站在一众货真价实的未成年里羞红了脸。果然还是应该强硬地申请换组……事到临头没有退缩的路了。 身边是万民堂老闆的女儿,笑容满面地打招唿。她身后有个奇怪的毛绒绒生物跳起来挥手——如果那个圆滚滚的柱体可以称之为手臂的话。 「这是锅巴。」香菱介绍。 「你好,香菱。你好,锅巴。我叫白鸟,来自望舒客栈。」 主持者公布比赛规则和题目,「本场比赛赛制是十二进六,题目是『爆炒』,食材在素材台上,随意取用,不可用素材台上之外的材料,限时半小时。各位参赛者请尽情发挥。」 听到题目,白鸟脑袋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爆炒肉片」。她环顾素材台,取走一个白菜。她要做爆炒白菜,算是对幕后安排的小小反抗。 「锅巴,喷火!」香菱喊道,锅巴吃下辣椒唿哧喷出一大团火,点燃柴火。然后香菱胸有成竹,满怀自信地撒入绝云椒椒和五花肉。闲下来的锅巴四处帮人喷火,省的大家生火。 白鸟有条不紊地撕白菜——用铁刀切白菜会使其染上铁锈的味道。 烧热锅,放油,再加入白菜。白菜下锅的瞬间,与热腾腾的油发出兹拉声,白鸟宛若听到动人音乐,心旷神怡地翻炒白菜至全熟。 菜做好后白鸟端给评委。评委个个面红耳赤,直喊要水喝。原来是尝了香菱做的爆炒绝云椒椒,辣的受不了却停不下咀嚼的动作。评委们等到味蕾恢復正常后品尝白鸟的爆炒白菜。 白菜片片泛着鲜亮的油光,入口爽脆,口感清甜,沖淡了余留的辣味刺激。 毫无疑问,香菱和白鸟都晋级了。比赛结束,香菱请白鸟去她家吃饭,投缘之下甚至让白鸟留宿,锅巴高兴地眯起眼睛。白鸟委婉拒绝,锅巴垂头丧气。 下午她们围观成年组比赛,不由惊嘆成年人的臂力就是强悍,颠锅竟能把菜颠得那么高。 等等,我是成年人啊。白鸟嗟嘆。 黄昏时分,往生堂门口出现着黑色长裙的女子。 「你好。」 女子没有回应。 第39页 「你好!」 她看向白鸟,「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对。我想找往生客卿钟离先生。」 「抱歉,钟离先生不在。」 「他何时会在呢?」 「不知。」 真是谜一样的男子。白鸟怀疑自己早上是不是看走眼了。 白鸟歇在客栈。不知为何,她觉得床有些空。 第二日的比赛题目是「辣」,食材自备。这题正好撞香菱枪口上了,她十分擅长辣味料理。一道兽肉薄荷卷夺得第一。白鸟以绝云锅巴位列第二。 「好,以上就是今天的比赛内容。总决赛安排在三天后,题目是美梦,食材自备,欢迎创新菜品。」主持人热情洋溢地陈词,「明天有七星请仙典仪,各位说不定能从中得到灵感。」 美梦啊,肯定是杏仁豆腐。藉此机会做出让魈满意的杏仁豆腐吧。 「你准备做什么?」香菱眼睛亮晶晶地问,「我要做史莱姆滑蘑菇。」 史莱姆……滑蘑菇……白鸟难以想像成品,但是她相信香菱的厨艺,即使是灾难性的组合,在她的手下都会变得鲜香可口。白鸟回答:「杏仁豆腐。」 话是说出去了,怎么做还是一头雾水。加史莱姆吗?那干脆做成果冻好了。雷泽被噎住的场景歷歷在目。加莲子?好像不错。但谁的美梦是苦涩的啊! 她需要灵感。七星请仙典仪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今夜白鸟又去了往生堂一趟,依旧没见到钟离。 次日,天气晴朗,白鸟跟在人群后来到位于璃月港最高处的玉京台,隐约看见空的辫子,确定他在场的重要证据是飞来飞去的派蒙。他们挤到前面去了。 落在众人身后的白鸟看不清前面的景色,更无法看到璃月七星之一凝光的面貌。 天色骤变,不规则的黑影笼罩众人。 第23章 万籁俱寂 巨龙从漩涡般的乌云中坠落,庞大的身躯砸垮祭坛。烟尘消失,显露全部样貌,鹿角狮鬃,鱼鳞蛇身,仿若是放大版的石头。巨龙双目无神,嘴巴微张,毫无生气。 「帝君遇害,封锁全场!」 凝光一声令下,千岩军封锁全场。 由此,白鸟第一次进看守所。 璃月的看守所和外表一样气派。关押白鸟的地方比她的房间还大,除了空无一物。午餐晚餐也不错,一荤一素,营养均衡。就是火候有点过了,导致菜叶子蔫蔫的。 审问已经过去良久,他们需要可以佐证白鸟的真实身份的人出面,确认无误后才会放了白鸟。虽然没人认为看似柔弱的小姑娘能刺杀帝君,但是该走的流程一样不能落下。 高窗漏出分割的月色,冰冷沉闷的空气令人窒息。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异国他乡,亲密的人远在天涯,而她不知道要被这方封闭的空间囚禁多久。 白鸟苦中作乐地猜测谁会来。她想到香菱,言笑,空,甚至是重云,唯独没有料到是魈。 她错愕地与魈对视。抱膝坐在角落的白鸟看起来圆圆的一团,蓬松的棕色短髮包裹圆脸,愈发显得眼睛大。皎洁的月光映出状若团雀的倒影。 看守所的人打开锁,「出来吧。」 白鸟起身,拍拍裙子的灰尘,对工作人员说:「再见。」「嗨,别在这儿再见了。」 两人走出看守所,海风扑面,带着些许的咸腥,吹皱了海面的斑斓灯火。 「你怎么来了?」白鸟望向远方的月亮,别扭地问。 「言笑拜託。」 这就合情合理了……才怪。白鸟很难想像不愿与凡人接触的魈会来听凭言笑的话来解救自己。但是现在,这些并不重要。白鸟收拾行囊回望舒客栈。 传说中的岩神,也就是岩王爷和兽型的岩长得极为相似,而往生堂客卿钟离又和人形的他相像。再一细想,这种对应关系岂不暗示着巨龙就是钟离? 要尽快告诉岩。万一他们真的是父子关系,起码能让岩为父亲送终。 她匆匆踏出璃月港,仿佛脱出文明世界,迈向人鬼界限暧昧的蛮荒。耳边传来哭嚎声,白鸟闷头向前。阴森的冷气吹拂后颈,寒意如同附骨之疽。她抱紧背包,盯着地面。 「你去哪?」魈的声音响起。 白鸟惊讶得说出直白到不中听的心里话,「你还没走啊。」 回客栈后他的踪影就消失了,现在想来是魈不想和旁人接触,于是躲起来了。 魈面无表情,「夜晚邪祟出没,你可以明日再上路。」 他说出的「上路」总让人联想到另一种意义的「上路」。 「很紧急。」白鸟模煳地解释。 魈不是那种追根究底的人,轻易放过去了。但他没有离开。 看上去冷若冰霜,实则是个大好人啊。白鸟急躁的心情逐渐平淡下来。 到达望舒客栈已是后半夜,许是魈的原因,一路无事。 白鸟没有上楼,而是登上小舟。魈轻巧地跳到上面,小舟稍顿后平稳。他仿若没有重量般,以不可思议的平衡能力立在舟尾。猎猎江风吹动墨绿的发,露出完整的俊秀脸庞。 木桨有节奏地划动,拖出圈圈涟漪。魈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目光停留在茅草屋上。 抵达岸边,白鸟去岩的房间没找他,反而在她的床上发现了十二三岁的龙尾少年。 第40页 少年缓缓睁眼,金棕色的眼眸没有焦距,长长的尾巴垂在地上。他还没彻底清醒。 白鸟推他□□的肩膀,「快醒来!」 光身体长大,心智却没有一起长大。一如既往的不喜欢穿衣服。 尾巴悄悄地卷上白鸟的腰,少年尾音有着不易察觉的娇懒,「你怎么回来了?」 「我好像找到你爸爸了,」白鸟一股脑儿说出,「然后他被刺杀了,生死未卜。」 「哈?」岩伸手摸白鸟的额头。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个爸爸? 「你失忆了啊!」白鸟看出他的质疑,「那个人……龙……总之和你一模一样,就是比你大很多,是个成年人。你们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不是在开玩笑。岩坐起来,「叫什么?」 「人形叫钟离。龙形是岩王爷。你看,名字都很像。就算不是爸爸也是哥哥之类的吧。」 「哦。」岩兴致缺缺。 「你不去看看他吗?」 「按照你的说法,我和他有血缘关系,那么为什么我会流落在外面呢?」岩一阵见血。 「有可能是你离家出走。」 「然后他根本不着急,几个月没找我?」岩躺下,「还是睡觉吧。」 「你真的不去吗?」 「不去。」 「他快死了。」白鸟着急道。 岩闭上眼睛,「我相信他能活很久。」 白鸟不想面对冷漠的岩,失落地走出房间。 她的爸爸战死沙场,人和怪物死后都会化作萤光散去,所以墓园里只有一个空冢。这就意味着,白鸟永远没有机会见他最后一面。白鸟永远不会忘记妈妈接过变形的银牌的表情。 将自己的期望强加于岩的身上,真是糟糕啊。 「魈。」白鸟对眺望江面的魈说,「你饿吗?」 魈望望万籁俱寂的夜空,「……不饿。」 白鸟好像没听他说话,「我来做杏仁豆腐吧。」 杏仁豆腐……魈决定留下等待片刻。今晚不祥之物的骚动没那么大,可以稍微放置。而且,他很在意屋里的熟悉气息。那个,应该是岩王帝君吧?他为什么要变成那样接近白鸟呢?岩王帝君想必是有其用意,他不应妄加揣测。 一会儿功夫,白鸟端出杏仁豆腐。这份杏仁豆腐装饰着洁白的清心,散发着与平常的杏仁豆腐与众不同的味道。她坐在台阶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魈默默放下伸过去的手。 吃到一半,她忽然醒悟,「啊,抱歉,我在想问题……不知不觉就……」 只剩下半块了。白鸟嘆气,「我给你重做一份吧。」 「不必。」魈坐下,接过碟子和勺子。 白鸟眼睁睁地看着魈从手中夺过餐具,然后吃了起来。她只能将其归结于仙人不拘小节。 魈将勺子放在碟子上,拈起清心的花瓣放入嘴中,「有点咸。」 美少年月下吃花。难得的美景白鸟却无心欣赏,「没有放盐啊……」 冰凉的手指点在她的眼下,「你哭了。」 「我没有哭。」白鸟义正言辞地说,身体前倾,凑近魈的脸庞,试图证明自己。 温暖馨香的气息强硬地侵袭他的领地,魈垂首,「哦。」 白鸟泄气地收回身体。这样搞得像是她在欺负人。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也拈起一片清心花瓣放入嘴中。说起来,她只是看到厨房有清心就放了进去,没有仔细考量搭配后的味道。 边缘和中心淡绿的圆润花瓣被手指推进红润的嘴唇,消失在闭合的双唇间。清心生长在山顶,经受风吹日晒,花瓣韧性高,需要多咀嚼才能咽下去。隐藏在皮肤下的舌头和牙齿通力合作,肌肉和骨头随之移动,像是一场默剧,叫人情难自已的猜疑想像。 拇指沾到了黏在花瓣上的糖水,舌尖舔去黏腻的液体。 魈抿唇。方才吃下的花瓣似乎到现在才发挥效力,口腔满是甜味。 「啊!」白鸟瞪大眼睛,「我想到了!美梦一样的杏仁豆腐!」 她一直在想这个吗?魈难以置信,白鸟为什么要把这种要求放在心上? 白鸟转头,「魈的美梦,我会好好做的。」 这个话歧义太大了!不过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发现。一个处于兴奋和激动之中,另一个则是疑惑不解。唯有一墙之隔的岩愤懑不平,双手捂着耳朵,话语还是不断钻进来。 「白鸟,睡觉!」岩喊道。声音经过墙壁显得闷闷的,听起来闹脾气一般。 「谢谢你。」白鸟接过碟子,「有空来望舒客栈,我会做出你满意的杏仁豆腐。」 魈轻咳,「嗯。」 他无法对这个女孩说出冷冰冰的话语,更无法将她推到另一边。明明应该选择疏远,但是……或许,他已不满足从漫长的痛苦中解脱,而乞求更多的,诸如美梦。 梳洗后白鸟感到沉沉的倦意席捲而来,打了个哈欠,「你大了,快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岩哼哼两声,忽然翻身,目光炯炯,「他是谁?」 「谁?」 「刚才跟你说话的。」 「魈,璃月仙人。」 「看起来好兇。」 「他很好心的。」白鸟拾起枕头。 尾巴拽住枕头,祥云般的鬃毛扫过脸颊,软而细密的触感令白鸟想要扑进去打滚。 第41页 「比赛怎么样?」 「唔,还好。不要闹了,我好睏。」 「你和别人聊那么久……」 尾巴尖因为主人的情绪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白鸟一把薅住,岩浑身过电般颤抖,眼尾绯红。尾巴顿时失去力量,白鸟轻而易举地夺回枕头,「有什么事明天说吧。」 可恶……坏女人……岩咬牙。 白鸟倒床就睡,这一睡竟睡到第二天晚上。 第24章 唿啸而过 浪费了一天啊……虽然这么想着,并且满怀罪恶感,但是白鸟仍然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久违的赖床,舒服。她蹭蹭枕头,差点又睡过去。 岩勐地掀开被子,「那个至冬国的傢伙找你。」 「呜哇!」白鸟瞬间清醒,迅疾地捂住领口,拉下裙摆,「知道了!你让他稍微等下。」 「关门!」「哦。」 真是过分。要和他好好说清楚人间的规则,莽撞地进入女生房间是不对的。就算是弟弟也不可以掀被子吧。白鸟一边换衣服一边想。 岩滑到大门,对洛班说:「她正在起来。」 啧,穿衣服睡觉不会觉得难受吗?难道是床品品质一般,反而会使皮肤更难受?这点他体会不到。即使他的皮肤看起来细嫩,实则犹如覆着透明鳞片,感觉不到织物粗糙,只会觉得一层套着一层,非常闷热。真是奇怪,那为什么被她碰到尾巴会有异样敏感的感觉呢? 岩的思路极为跳跃,很快飞到白鸟说的「爸爸」身上。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产生莫名的厌恶,仿佛那个人对他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 白鸟拨开堵在门口的他,「晚上好,洛班。」 「晚上好。」洛班点头,「我要搬走了。」 「哎?」 「就在这几天。」洛班的语气十分愉快,好像卸下了沉重的包袱,「我想提前和你说一声。」 「搬到哪里呢?说不定我可以去拜访哦。」 令人眩晕的幸福感裂开细小的裂缝。洛班回答:「至冬国。」 至冬国是旅程的最后一站。但是比起这个,平日的忧郁因为某种原因一扫而空,使他整个人异常的亢奋,果然更不对劲了。白鸟突然有种今天是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感觉。 不要胡思乱想。回到阔别已久的祖国肯定会如此激动吧。 「明天来我这里吃饭吧。」 洛班摇头,郑重地说:「今晚就走。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再见。」 「再见。」 岩望着他的背影,「明明再也见不到,还要说再见,虚伪的人类。」 「你知道什么吗?」 「不知道。但是我能感觉到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岩轻松地说。 或许是岩的语气和表现不足为信,也可能是白鸟下意识地否定了这种假设,她不以为意地忽略了岩的这番话。 「我想和你讨论某些问题。」白鸟严肃地说,「关于行为和语言。」 两人相对而坐,白鸟的手臂交叠在桌上。第一次「教育」别人,她有点紧张。 「首先,你应当遵守人类的规则。」 「为什么?」 「因为我是人类。」白鸟说了诸如「男女有别」「尊重他人」「换位思考」的话。 岩听完,漫不经心地问:「人类能做到吗?」 不能。这不过是大家的美好愿景罢了。以此要求非人类未免严苛。「起码要努力做到。」 认真严肃的白鸟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岩不自觉地应声:「嗯嗯。」 「其次……」白鸟故意板着脸说,「明天一起爬山吗?」 岩还以为是什么重大问题,差点屏息以待。「不行啊。我要找更多的材料完成突破。这条尾巴很碍事。」尾巴举起来摇晃,鬃毛一抖一抖的。 「我觉得很可爱啊。」白鸟这一刻仿佛温迪附体,说出宛如调戏的话。 岩愣怔几秒,气鼓鼓地大喊:「变态!」 虽然嘴上怒骂白鸟,但是尾巴撒娇似的蹭她的大腿。金属质感的鳞片摩擦裙子,带起褶皱,露出更多肌肤,似乎有钻进去的蠢动。 这傢伙的尾巴和大脑相当不匹配啊。白鸟毫不留情地拍掉不规矩的尾巴。 翌日,白鸟穿上冒险者服装,带上简易的攀登设备,朝气满满地出发。 「你和我一起爬山吗?」白鸟问岩。 「不爬山。」岩说,「你爬山,我採矿。」 「不止是爬山,我还要采清心。」 白鸟展开地图,清心和石珀的分布位置大致在一起。 「地图没用。」岩果断地否决了地图的存在意义,「跟着我就行了。」 璃月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的任何东西的位置和作用,他都一清二楚。 失忆也无法磨损分毫这与生俱来的天赋。有时候他甚至会感到自己在俯瞰大地,人类的轨迹如同蚂蚁的路线,渺小的他们辛勤劳动,换来须臾的安定。 「这个山顶有清心。」白鸟抬头。说是山,其实并不高,是可以採到清心的最矮位置。 「没有了。」 「我去看看。」 白鸟爬上去,果然没有。岩悬浮在半空中,懒散地说:「走吧。」 「所以你是说,它在这个顶上……」白鸟仰望高耸陡峭的山。 「我可以带你飞上去。」 「我先尝试下吧。」 第42页 说罢,白鸟掏出攀登工具。岩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去找石珀了。 越往高处温度越低。白鸟只敢抬头,不敢低头。碎石掉落,白鸟摘走手边的琉璃袋。 其实没有很高。那边的山个个高耸入云,如同柱子般扎在地面,几乎找不到着力点,摔下去就是一滩肉泥。眼下爬的这个摔下去还有骨头。白鸟施以精神安慰法,可惜效果甚微。 手指抓紧边缘,借力上去,白鸟坐在山顶喘气。 清心!白鸟几乎跳起来,生怕看到被压扁的清心。 幸好清心长在另一边。两颗清心迎风摇曳,八朵小花鲜嫩欲滴。白鸟小心翼翼地摘下它们,放进保鲜背包。她探头,山的另一侧腰部有个丘丘人营地,丘丘前哨小屋顶端的尖锐装饰物弯曲向上。要是掉下去会被刺穿身体吧。白鸟打了个寒噤。 高台上的射手丘丘人发现了白鸟,吱哇乱叫,举起简陋弩机,一只箭擦着白鸟的脸颊唿啸而过。箭接连飞过,白鸟后退两步,直至退无可退。丘丘人围在山脚唿号。 一只箭射中白鸟的背包,惯性导致白鸟趔趄,失去重心,向后摔去。 视线里充满蔚蓝色和突兀伸出的无力的手。 「魈……」 岩用尾巴用力拍打石珀,三两下便取出凝结在基底中的岩元素晶石。白鸟怎么样了呢?要不要去帮帮她?如此想着,岩尾巴一卷,晶石消失。他飞向白鸟所在的地方。 白鸟在下坠。岩看到这一幕匆忙赶去,白鸟的唿喊顺着风传到耳边——魈。他停住动作。 少年英雄般的登场,搂着她缓缓下落。他们的身影融为一体,没有旁人插进去的余地。 魈感到贴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大幅度的急速跳动。 终于踏上坚实的土地,白鸟有种趴在草丛中亲吻土壤的冲动。 温热的身体离开,冷空气争先恐后地覆盖他的肌肤。 「你……还好吗?」 岩转身离去。 「嗯。」白鸟恍惚的目光恢復清明,「幸好你及时来了……」 「你在做什么?」 「采清心。」 「稍等片刻。」 说罢,魈的踪影消失,空留急行带起的风。少时,他回到原地,递给她十几颗清心。 「哎?不需要那么多……」白鸟忙不迭地接过。包里都塞不下去了。 「我先离开了。」他在战场中听到了白鸟的唿唤匆忙而来,还有几个皮糙肉厚的邪秽等着消灭。临走前,他问:「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么多清心完全没必要爬山了,但是岩还没好。「大概在附近转转吧。」 邪秽应该早跑走了。负伤累累短时间内无法作恶,下次再消灭也不迟。魈说:「一起。」 哎?他刚才说了「我先离开」之类的话对吧……白鸟受宠若惊。莫不是他觉得她总是喊他,一趟一趟地跑很麻烦?白鸟摆手,「魈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我在这里等人。」 魈沉默了。白鸟忐忑不安,从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怒痕迹。 脚尖点地,稍一用力,轻跃而起,魈摘得一片却砂树树叶。金黄的薄脆叶片在指间翻飞,白鸟的视线跟随着它。忽而手合拢,再次展开时露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蝴蝶。 蝴蝶又小又脆,白鸟捧在手心仔细观察。只见蝴蝶扇动翅膀,飘飞在她的身边。 「施加了仙法,可以辟邪。」 「好棒啊!」 蝴蝶停留在她的耳边,痒痒的,白鸟忍不住笑出了声。魈注意到耳钉,「契约?」 「嗯?这个嘛?是的,我和那个孩子的约定。」 以鲜血为契,骨肉为约……多么偏执的狂念。他真的是岩王帝君吗? 「无论遇到什么,都可唿唤我的名字。」魈说。 白鸟对着一闪而过的绿影挥手,「再见!」 中午的阳光极为热烈,白鸟只觉飢肠辘辘,遂去找岩。破碎的矿石在某个地方停住。白鸟四处张望,喊道:「岩!」 鸟的阴影盘旋而过,嘶哑的鸣叫让人头皮发麻。 「岩!」 滚烫的尾巴捲住她的脚腕,热度透过靴子烫伤皮肤。白鸟「嘶」的一声,单脚跳开,结果被不放松的尾巴绊倒。「你要蜕皮了吗?」白鸟想起第一次蜕皮的场景。 金棕色的眸子溢出兽性,赤红的嘴唇张开。 「大概吧。」 第25章 沙沙作响 大概吧……是什么意思?「可以说的明白点吗?」 「我饿了。」岩微微侧头,及腰的墨发倾泻。他的尾巴依旧灼热无比。 阳光曝晒,回去的路上一片寂静。干燥的空气没有一丝风,土壤散发被晒过头的味道。连续路过的几个丘丘人营地都没有丘丘人,火烘烤着丘丘带角陶锅,水快要烧干。 「松开我。」白鸟说。 暗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鸟,最终移开,尾巴细细簌簌地收回。 被捲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白鸟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唔,叛逆期吧?」 哪有叛逆期的少年说自己正值叛逆期。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可能是受到刺激了?等他平静后就能沟通了吧。白鸟问:「你想吃什么?」 回到家她发现脚腕起了水泡,摒弃挑掉水泡,包扎整齐。罪魁祸首毫无歉意。 第43页 吃完饭,岩钻进河里。白鸟无奈地收拾碗筷,而后乘舟去望舒客栈。 言笑大力拍她肩膀,问她看守所住的怎么样。那天客人多,不得已他摆脱魈去为她解围。「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是个好小伙嘛!」他感慨。 「师父,我能挑下杏仁吗?」不止是挑好坏那么简单,还有形状等因素。不同地域的杏仁形状各异,味道也不同。白鸟要全力以赴,自然不能疏忽。 得到言笑的同意后,白鸟蹲在一大袋杏仁前慢慢挑选。挑出一小袋后,她已是头晕眼花,看什么都像杏仁,小腿麻麻涨涨,好不容易站起来。 「师父再见!」 「努力啊!」 白鸟慢悠悠地划动木桨,到了河中心停住。岩就在水下。和人不一样,不需要唿吸,即使一直在水底也没关系。她探身,波光粼粼的水面冒出几个泡泡。 水底很安静。岩向上看,光线扭曲,渐变的蓝绿汇聚成白光。橄榄型的阴影遮住白光,她的面容模煳不清,指尖逐渐靠近。岩伸长手臂,指尖将要触及水面之时,她收回了手。木桨划出条条水波,小舟留下带状涟漪。 下沉,下沉,下沉。 水涌进鼻腔,充斥肺部。溺水的痛苦远不及那一刻。 啊—— 声音被水吞噬。 白鸟站在岸边,揉揉眼睛。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河面下降了。不可能吧……白鸟摇头,大概下午用眼过度,出现幻觉了。她再次喊岩,依旧没有答覆。 「岩,你真的不出来吗?」白鸟大喊,「没有饭吃啰。」 白鸟也有点生气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为什么不能好好沟通呢? 她闷闷不乐地洗漱睡觉。次日清晨醒来,发现魈送她的树叶蝴蝶不见了。来不及细究,白鸟挎着包飞奔出门。她扫了眼河水,真的下降了。 气喘吁吁地来到璃月港比赛场地,香菱热情地打招唿。 比赛开始,白鸟拿出食材,糖,杏仁,清心,牛奶……牛奶呢?半路口渴喝掉了…… 你在做什么啊!白鸟绝望地扫视桌面的食材,毅然跑去问主持者可不可以临时买材料。答覆自然是不行。只能另谋出路。 干脆不要牛奶。将食材搅成杏仁露,杏仁的味道会重些,但是有清心花汁的调味,最后得出的成品应该不逊色于加入牛奶的杏仁豆腐。 杏仁豆腐耗时短,白鸟成为第一个做好的参赛者。四四方方的杏仁豆腐没法品尝调整,缺口会异常明显。她忐忑不安地端给评委,无法从他们的神情中得知结果。 吃完后评委埋头评分,沙沙作响的声音揪紧白鸟的心脏。所有参赛者评分结束后才会公布结果,白鸟暂时到一旁等待。 她的思绪不由飘到别的地方。岩的那副模样着实让人忧心,昨日放任不管好像太过分了。树叶蝴蝶去哪儿了呢?睡前还在的。说起来,地面有一道颜色较深,像是滚水蒸发的痕迹。没有拿到第一名,老闆会怎么处置她呢?唔,开始紧张了。 归离原的道路上,白鸟垂头丧气,拖沓着步伐。虽然她对拿不到第一有所觉悟,但是第五名(一共六个参赛者)……评委的评语萦绕在耳边,「准备不足,不够创新,宛若儿戏。」 大颗大颗的泪水如同断珠落下,白鸟胡乱地擦拭眼泪,却越擦越多。反正四下无人,她干脆蹲下嚎啕大哭。她好不甘心,因为评委的话字字珠玑,全在点上。 因为前两场的胜利得意忘形,自以为一箭双鵰,还对人夸下海口……结果如此惨烈。白鸟回想之前的行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还好吗?」涕泗横流的狼狈模样落入眼中,魈眨眼,似乎感到惊奇。 白鸟举起小臂挡住脸庞,一边挡一边擦,「呜呜……你……你怎么来了?」 深夜感应到树叶蝴蝶破碎,他便到她的周围守护,虽然没有发现异样,还是跟了一路。无论如何魈也无法说出这话,只能转移话题,「为什么而哭?」 「比……比赛……呜呜呜……」 那时候人多,他去别的地方了。想必是比赛失利。魈不明白为何要因为这种浅薄的原因哭泣。人类就是这么多情善感。「回家吧。」魈干巴巴地说。 「让我……呜呜……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就好了……呜呜呜……」 有人在身边反而会哭个不停。再者,哭的样子又丑又脏,被人看到会更想哭。 半晌没有听见魈的声音,白鸟以几声喘不过气的呜咽结束这场哭泣,用手帕擦脸,直擦得满脸通红。她站起来,双手拍脸,努力微笑,结果余光瞥见魈,笑容顿住。 「你没走吗?」白鸟悲怆地问。 魈递给她一只新的树叶蝴蝶,然后瞬间离开。 离开的时机错了啊! 就算再不情愿,路程总有终点。白鸟深唿吸一口气,迈上望舒客栈的阶梯。 「第五名。这可不好办了啊,打破了我们的契约。」老闆边整理帐簿边说。 白鸟屏气以待。 「那么就麻烦你游歷别的地方时多多宣传望舒客栈吧。」 这相当于没有代价嘛!白鸟感动得快落泪。 「快去厨房帮忙。」老闆说。 「好的!」 下午五点,白鸟下班。打开房门,差点吓出尖叫。 第44页 黑黢黢的屋内,裹在被子里的岩只露出一张脸。他又长大了,脸看起来十七八岁。眼角眉尾鳞片丛生,角与成年雄鹿一般大小。藏不住的尾巴逶迤在地,等长于两个白鸟的身高。 白鸟靠近,他没有反应。直到她要去掀开被子,岩才有些许的反应——紧紧抓住被子不肯放手。「发生什么了?」白鸟凝视他。「失败了……」「什么失败了?」「蜕皮。」 被子缓缓掉落,露出上半身,原本长到两肋的鳞片覆盖到胸膛,手指变成深棕色的兽爪,尖锐的指甲反射危险的金属光芒。海藻般的墨发柔和了凛冽,下眼睑的红痕增添魅意。 帅气,妖冶,危险。白鸟脑海里蹦出三个词。 但是岩不喜欢这个样子。他想要完全的人形,却离目标越来越远。 「我今天也失败了。」白鸟坐到他身边,以轻松的口吻说,「比赛拿了第五名,实际上就是倒数第二。评委的话很难听,可都是准确的。回来的路上我还哭了一场……」 岩望着白鸟头顶的发旋。视线滑下翘长的睫毛,发红的鼻尖证实了她的话。说话的内容无足轻重,他的手臂搭上纤细的肩膀,轻轻一戳就会造成血洞的手指虚拢。 白鸟抬头,「……总会成功的。」她如此坚信,绝不会放弃希望。 「即使失败了你也会在我身边吗?」岩垂首。 两人之间只有一根指节的距离。 「会的。」白鸟说,「我们有契约不是吗?我很期待岩和我一起游歷七国的旅程。」 岩俯首,擦过白鸟的脸颊,咬住来不及逃脱的树叶蝴蝶,如同勐兽捕获猎物,吞吃入腹。 耳边响起吞咽声,白鸟连忙推开他,摸向耳边,空空如也。 「上一只蝴蝶也是你吃掉的?」 「难吃。」岩舔嘴唇,「我想吃白鸟亲手做的。」 「等等,你为什么要吃掉它们?」 「碍事。」 生气吗?白鸟捏紧拳头。蜕变失败导致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事情。事后向魈道歉吧。 深夜,一扇房门悄然打开,黑影熘到床边,俯视安然入睡的白鸟。 真可爱。吃起来也会很美味吧。那个讨厌的傢伙又来了。 「矮子。」岩出言不逊。 魈毫无波澜,静静地看着他。 「离白鸟远点。」 魈低沉地说,「你是谁?」 岩抱臂,「曾经的夜叉也敢诘难神。当罚。」 血气。硝烟。沙砾。魈低头,脚下是累累尸体,和璞鸢沾染的红凝固。蚀骨的怨恨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从地面钻出的手骨抓住脚。掏出药瓶的手在颤抖,药丸滚落。兽爪拈起,抛进河里,药丸融化,那人的眼眸冷酷邪恶。 他是…… 无法思考。大脑被尖叫声占据。呵呵,呵呵。喘不过气。 好想从噩梦中醒来。 第26章 唏嘘不已 漆黑的世界,白鸟在没过膝盖的水中艰难行走,水面飘着落叶朽枝,莹绿光点散漫飞舞。 她知道自己在梦中,因为水没有温度,只是大脑反应出「水」的概念。尝试各种方法都醒不过来,白鸟只能漫无目的地寻找出路。 小腿碰到了某样物体。白鸟默念「这是梦,没什么可怕的」,将他翻过来。即使做足准备,白鸟仍被吓了一跳。他的脸上贴满树叶,密集到窒息的程度。 白鸟挨个摘下黏煳煳的湿烂叶片,露出魈的面容。即使被萤光照的森绿,也无损于俊美。他似乎只是在安眠,双手平放于身边。白鸟无故联想到世界上最美的溺水者。 她摇晃魈的肩膀。「濒死」的讯息莫名出现,仿佛写在他的脸上。 没有唿吸。被水呛住了吗?白鸟深吸一口气,渡入他的嘴中。 做完两次人工唿吸后白鸟反应过来。这是梦啊,梦是可以改变的。 将全部心神灌注于此,白鸟发出命令,醒来。 睫毛颤动,宛若出茧的羸弱蝴蝶。 醒来。 鲜红泛黑的瞳孔缭绕着死亡的烟雾。 白鸟乍然惊醒。窗纸扑簌簌地响动,她披上外套走出屋子。 魈倒在地上,一如梦境。白鸟慌张地跑去,魈的脸上干干净净,可表情狰狞,唿吸急促,溢出轻吟,似乎沉溺于噩梦之中。「魈!魈!」白鸟拍打他的脸庞。 他缓缓睁开眼睛,失去高光的眼眸映出白鸟的脸。「离开……」 「什么?」 「唿唿……」他咬住自己的手臂,细细的血流滑落,「离开这里。」 他的业障又发作了。白鸟注意到不远处地上的瓷瓶,连忙捡起来,里面还有一颗药丸。她捏着瓷瓶回去,却被突出的石块绊倒,圆圆的药丸滚出去。 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石块……白鸟来不及细思,伸手去够药丸。指尖将要触及药丸,冰凉的身躯覆在她的身上,尖利的牙齿嵌入脖颈,大口吸吮蕴含风神祝福的血液。 疼痛自伤口蔓延,白鸟拼命伸长手指终于碰到药丸,将它攥在手心。 好不容易将他推开,趁此空隙翻身,试图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血还在流。魈扭头不肯吞吃药丸,即使白鸟用手掌整个捂住他的嘴,嘴唇闭合严密。 失血导致白鸟意识模煳。再这样下去两败俱伤,必须找到一击必中的方法。 她用力咬破舌尖,魈盯着渗出的血珠,低头舔舐。 第45页 即使是浑身冰冷的魈,唇舌也是温热的。 泥土的味道,药丸的味道,血的味道。这个不能称作吻的亲密接触的味道是如此复杂。 渐渐的,他不再索取鲜血,而是渴求温存。 连理镇心散终于发挥效用,祛除灼心的业障。 然而眼前的场景与蒙蔽心智的业障有何区别? 白鸟昏迷不醒,面色苍白如纸,脖间的鲜血浸润土壤,手脚冰凉,一副濒死的模样。 魈被狠狠地摔打在峭壁之上,五脏六腑受到重创,暂时无法动弹。他颤抖着手拭去唇间的鲜血,望着岩抱着白鸟往回走的身影。所谓的离开,是离开他啊。 「你为什么要去救他呢?」岩自言自语。 「那种东西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啊。他可是干过很多坏事的。你看,他又对你做了坏事。」 「喊我一声事情就解决了。」 「啊啊,我知道了,你一直把我当作小孩看待对不对?我已经长大了哦。」 「真讨厌。尾巴,鳞片,角……想变得和你一样……」 「不要让我难过啊。」岩将她放在床上,躺在她身边,像是怀抱宝藏的巨龙。 六点,白鸟忍着脑袋的疼痛照镜子,脖子处的咬痕过于明显,只能用绷带遮蔽。 「我去上班了。」白鸟对屋内喊道。 「哦。」 如此半周过去,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上班,磨练手艺,下班,吃饭睡觉,和岩聊天。 她抱着尝试的心态问过老闆,魔兽蜕变失败怎么办。结果老闆真的回答她了。 蜕变失败会积蓄负面情绪,容易走极端,最后有可能丧失理智。多多开导纾解会有一定帮助。于是聊天加入每日日程。 「你要做好被他杀死的准备哦。」老闆最后说。 不会的。岩不会伤害我的。 真的吗?内心的小小声音质疑。 那天岩藏在水底不肯出来,她划舟到河中央,伸手时发现水异常的灼热,已经达到烧开的地步。再往前,空荡荡的丘丘人领地……拔鳞片…… 岩的偏执她早就体会到了,只是不以为意。 总会长大的,她这么想着。 「今天做了什么?」白鸟笑眯眯地问。 他用指甲在墙面划出白痕,「揍了基末尔。那个傢伙竟然只掉两个玄岩之塔。」 每天都被欺负的无相之岩真是可怜。由此生气降低掉率也是正常的吧。 「听说璃月港昨夜发生大事。」白鸟擦拭银剑,「漩涡之魔神出世,为了镇压它,七星之天权凝光捨弃群玉阁。哇,我想变成凝光那样的人。」 岩递给她爪子,白鸟洗掉墙灰。岩说:「白鸟只要是白鸟就好了。」 「岩有憧憬的人吗?」 「……没有。」 微妙的停顿好让人在意。「你在墙上画了什么?」 「我和你。」 「你怎么把自己画的那么大,我画的那么小!」 某日,言笑看着白鸟做出的文心豆腐,唏嘘不已,「年少有为啊!」 年少有为……这让她很难不想起那场比赛。「师父,之后的训练是什么?」 「没有了。」 「啊?」白鸟惊诧地张大嘴巴。在她看来,要学的还有很多。 「你已经学会了我的所有本领。剩下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勤加练习即可。出师题目是杏仁豆腐,只要做出让那位少年满足的杏仁豆腐,你就可以开启下一段旅程了。」 又是杏仁豆腐。她都对杏仁豆腐有阴影了。 「话说最近那个少年都没来。是出了什么事吗?」言笑意有所指地看向白鸟。 看她她也不知道啊。总不能就为了问对方情况如何就把他叫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说不定在做很重要的事情。 「哦对了。璃月港遭到魔神袭击的事听说了吧?」言笑一拍脑袋,「虽说大部分伤害被群玉阁挡下,但是璃月港也受到了波及,港口半毁。老闆让你编入互助组后勤,支援重建。」 白鸟一口应下。 「大概要在那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住所由飞云商会提供,条件还可以。最好不要带你的那个,」言笑迟疑道,「朋友。这个时间大家都比较敏感。长尾巴的非人类会让他们想起魔神。」 白鸟稍微犹疑,「好的。」 她和岩说明事情经过。 「不去不可以吗?」 「但是……」 「那就去吧。」岩捧住她的脸颊,近似咒语般的呢喃,「我会等你回来。」 心中升起违和感,然而他的表情是如此温顺,让白鸟想起石头。白鸟抱住他,「嗯。」 尖利的爪子使他无法触碰白鸟,只能用双臂回抱白鸟。 再度来到璃月港,白鸟的心境大为不同。她找到互助组负责人,得知自己跟着飞云商会。 寻找飞云商会的过程中遇到了香菱。香菱有说有笑地把她领去飞云商会。 「拜拜啦!」香菱挥手。 飞云商会组织严谨,每个人都在忙碌。白鸟被带去伙房,当下开始和别的厨师一起做饭。 做大锅饭是件颇为辛苦的事,所有的厨具都是特大号,白鸟险些提不动大铁锅。 饭菜不要求好吃,能入口即可,这简直让白鸟背弃信仰。然而互助组总共百来号人,干体力活的占大部分,比起精緻美味,更需要量大营养丰富。白鸟不得不学着忽略某些瑕疵。 第46页 厨房烟燻火燎,终于烧完最后一锅菜。白鸟匆匆吃完,粗粝的口感不允许她细嚼慢咽。 走出厨房,她听到几个工人边喝酒边说饭菜好吃。 「哪里好吃呢?」白鸟忍耐不住好奇心,上前问。 工人粗狂地饮酒,「肉很多。不愧是飞云商会啊!感觉明天可以干两倍活。」 对他们而言,肉多就是好吃。白鸟若有所思。 晚上睡在通铺。周围的女性嘻嘻哈哈,分享八卦。谁都不认识白鸟,而且她长着外国人的面貌,所以都没上去打招唿。 她们的话题由行秋少爷管理互助会延申到行秋少爷样貌品行再到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 「钟离先生吧?」「北国银行的那位也很好看呢。但是这阵子完全看不到他。」「旅行者。」「旅行者太年幼啦!」「嘻嘻,少年很棒啊!」「坚守成年人的底线!」 「你觉得谁最漂亮?」有个女生突然问白鸟。 房间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待白鸟的回答。这个回答决定了她是否能够融入集体。 白鸟脑袋一蒙,蹦出个字,「魈。」 「魈?你知道吗?」「不知道唉。」 「魈什么样?是干什么的?」 「少年体型……」起闹声打断她的话,「金瞳绿髮。」 「做什么的呢?」 仙人。会吓人一跳吧。「类似千岩军的职业,保护璃月。」 「镖师吧?」「怪不得我们没见过,镖师很少停留在一个地方。」 「异地恋很辛苦呢。」 白鸟哭笑不得。 第27章 贪图甜蜜 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白鸟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她和魈「因异地而凄婉的爱情」的谣言喧嚣尘上。无论她如何解释,别人都有办法从另一个层面去理解,其想像力和理解能力令白鸟大为震撼。 「解释就是掩饰。」滑坡逻辑。 「哎呀,我知道啦!」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支持你们!」支持个鬼啊! 白鸟认真地问某个人,「为什么会觉得我和他在谈恋爱呢?」 「因为眼睛啊。」她理所当然地说出羞耻的话语,「你的眼睛里都是他。」 眼睛……白鸟对着镜子瞪大眼睛,清澈的棕色眼眸圆圆的,甚是可爱。关注点错了!白鸟瞪得眼睛都干了,也没瞧出所谓的「爱意」。 她揉揉干涩的眼睛。白鸟确实经常想起魈,但那只是关心。毕竟那晚之后他销声匿迹了。每次鼓足勇气想要唿唤他,都因为种种原因罢了。 遇到危机总是不由自主地依赖他,这也算喜欢吗?要是她们肯定会说,算的啊。 「白鸟,那边打捞出很多东西,一起去看看吧?」 海里不仅有群玉阁零件,还有敌人的东西。有些东西修理修理还能用,互助组的人可以先挑选三样东西。这是吸引大家加入互助组共同重建港口码头的举措之一。 白鸟跟随大伙到岸边。遭到毁坏的码头已经有了初步的形状,各种重型器械井井有条的运作,这副景象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感动。 大伙在如同小山的东西堆里翻找。白鸟没有需要的东西,于是随便逛逛,感受热闹的氛围。大家能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她感概着转到了堆放战利品的地方。 法杖铁锤之类的武器早就被收走,只留下衣服饰品。表面坑坑洼洼的白色面具滚到白鸟脚边。她拾起面具,眼前忽然浮现洛班的样貌。白鸟垂下眼眸,将它放回原位。 晚上大家在聊自己找到了什么东西,部分人沉默不语。 终于有人开口,「不要说了,睡觉吧。」 有的人找到了男友的遗物,有的人悲痛于失去的家,有的人寻到喜爱的东西,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即使同处一地,经歷了同一场灾难,也无法理解别人的心情。 周围人浅浅的鼾声和浪涛翻涌的细碎声音充斥静寂的夜晚,白色面具占据白鸟的全部思绪。她索性爬起来,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魈。」白鸟轻声唿唤。 疾风卷过,她抬头仰望站在院墙顶端的魈。白鸟踮脚伸手,无须言语,魈将她拽上去。 「你好点了吗?」 「嗯。」应该是你好点了吗?凡人失去大量的血会死的。 「对不起,那两只树叶蝴蝶被我不小心弄坏了。」 魈看她半晌,终究没有拆穿谎言。毋庸置疑,她很在乎岩。他如何能对她说出岩很危险,尽快远离的话。尚且不论他们之间的契约,他本身也是危险的。一旦业障发作,就会轻易地丧失自控能力,沉溺于诱惑,宛若低等魔物。 「离我远一点。」魈说。 白鸟没有被冷言冷语打败。「事到如今我才明白,人与人的思想感情犹如鸿沟。如果你真的要我离开,那么请说服我吧。」她直视在月光中闪亮的金瞳。 「我会伤害你。」 「我不怕伤害……」白鸟笑道,「当然是假的。但是比起伤害,我更害怕不能和你在一起……」什……什么啊!超像告白的话!「……做朋友。」 为了找补前面的话,白鸟说:「你喜欢什么味道?颜色,爱好,特长都告诉我吧!」 魈没有回应。一直都是她在说话,魈会觉得她很吵或者觉得她大大咧咧地侵犯隐私? 第47页 「朋友。」魈低低咀嚼这句话。 只是做朋友就可以了吗?成为朋友就满足了吗? ——你的眼里都是他。 白鸟大胆地捧住魈的脸庞,「我的眼睛里有什么?」 那是蜜糖般温暖的眼眸,犹如陷阱,贪图甜蜜的昆虫会被黏住脚,最终窒息而亡。 声音违背意志,擅自说出答案,「我。」 「交往吧。」 所谓喜欢,本来就是混沌模煳的,当事人也无法明确的心意。 魈愣住。「交往」与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名词,「交往」「喜欢」「在一起」都是另一个世界的软乎乎轻飘飘的云。在此之前,人生的意义唯有战斗。在此之后,是否能有别的奢望? 「可以吗?」白鸟认真地问,「拒绝也可以。」 「……好。」 浪潮的声音格外的大。不,此刻是她的心声。 白鸟反而不敢看他了,「咳咳,那我们先从了解彼此开始吧!」 天亮了。作为厨师,白鸟比别人都早得起床洗漱。冰凉的井水刺激口腔,也唤醒了她的意识。昨晚她好像做了不得了的事情。白鸟捂脸,太勇勐了。 「今天的菜有点甜啊。」工人大叔说。 白鸟脸红,「抱歉!」她控制不住放糖的手。 「有什么好抱歉的。好吃!尝到了恋爱的味道。」 虽说确定交往,但是生活一如既往。魈仍然在他的战场上厮杀,白鸟依旧忙忙碌碌地为互助组工作。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约会。 这日,空碰到魈。与其说是碰到,不如说魈站在那里无法忽视。 「魈,你好啊!」派蒙率先打招唿。 「你们好。」 竟然回应了!派蒙震惊。以往打招唿都是颔首带过,突如其来的温柔显得很吓人。 派蒙在想失礼的事情吧……几乎写在脸上了。空挡住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约会地点。」魈的语气像是「决斗地点」一般。 「什么!」派蒙挣脱空的手,「你要和空约会吗?不……不太好吧!」但是,她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帮助人们解决过千奇百怪的问题的空瞬间明白,「是……和谁呢?」 他大概是被派蒙同化了,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对象是谁。毕竟,这可是魈啊!降魔大圣,护法夜叉大将,面无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魈。 谁都会谈恋爱的。就算是荧……不可以,妹妹不可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们好奇怪。魈看着陷入妄想的两人,一个激动昂扬,一个低落阴沉。 「白鸟。」 空惊讶地重复,「白鸟?」 「你认识她吗?」 冷冽的金瞳扫过他。回答「认识」应该没有关系吧……不会被杀吧? 「认识。棕发棕眼,温柔活泼,热爱料理的白鸟对吧。」还是和风神有过不得不说的秘辛的白鸟。白鸟好像偏爱风系少年……这么想可太冒犯了。空及时遏制唐突的想法。 和白鸟约会啊……空回想起偶然撞见的她和温迪约会的场景,都是在一些人烟稀少,景色美好的地方。「浪漫。」空说。 魈露出疑惑的表情。 同是风系,浪漫因子天差地别啊。空思索片刻,「赏月如何?庆云山顶的云上之处。」 魈似懂非懂地离开。 派蒙敲敲空的脑袋,「那里多冷啊!」 「正好借衣服。」 「你看魈有多余的衣服吗?」派蒙双手叉腰,「渌华池不好吗!」 「呃……」但是人已经走掉了。 当晚,魈带着白鸟登上庆云山顶的云上之处。 悬浮在高空之中的祥云状石头托着六角重檐亭,几摞古籍放在入口。放眼望去,高山如同礁石,广袤的云海缓缓流动。不远处琥牢山山顶裸露的大块琥珀发出不逊于星辰的光芒。 两人并肩而坐。白鸟搓搓手,风景很好,就是有点冷。因为是约会,她还特地换上裙子。 「唿,好安静啊。」白鸟眯眼,风颳得脸疼。 魈握住白鸟的手,两人的手都是冰凉的。他是仙人,有仙力护体,对冷热不敏感,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将白鸟搂在怀里,仙力徐徐延申,覆在她的身上。 不冷了。有点热。热度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白鸟脸颊绯红,魈的耳尖微红。他们尚未适应身份的变换。即使是白鸟提出来的,她也不过经歷过一周恍若梦境的古怪恋情,并不清楚真正的情侣是如何相处。而魈……毫无经验。 「我以为能自己找出魈的美梦。」白鸟说,「实际上并不能。魈觉得美梦里会有什么呢?」 「没有魔物,战斗,杀戮……」他不知道美梦的内容,但他知道美梦不会有哪些东西。 「和平吗?」白鸟思索。 「……有你。」不需要的东西那么多,必备的因素却只有一个。 哪个女孩会对此话无动于衷呢?诚实坦率地遵循内心吧。 白鸟转身跪坐,右手抵着他的胸膛,规律跳动的心脏有力强壮。魈靠着柱子,从被动的承受逐渐变为主动。他扶住纤细的腰肢,掌心清晰地感知到衣料下的温度和柔软。 睫毛交错,唿吸相融,亲吻青涩而绵密。 白鸟缓缓睁开眼睛,微启的嘴唇水红润泽,笑容芬芳甜蜜。 第48页 八条腿全部陷进去了,可悲的昆虫唯有大口吞食蜜浆。 第28章 可避桃花 「最近好忙啊……」空瘫在草地上,长嘆。 派蒙拍脑袋,「去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吧!庆云山顶的云上之处怎么样?」 「带上甜甜花酿鸡,蒙德烤鱼,金丝虾球……」派蒙说的口水直流。 空来到庆云山顶,乘风而上,脚步愈发轻快,高处的空气吹走疲惫。 直到看见亭子里的两人。 锐利的目光刮过他,紧接着迷濛妩媚的视线拂过。两人的姿势相当不雅观,虽然只是接吻,但是躺在椅子上很危险啊。手伸进去的地方也不大对劲。 派蒙及时抱住空的脑袋,避免他受到更多成人世界的污染。 空倒退几步,差点摔下去,幸好有只手拉住他。 几分钟后,空站在亭子前,白鸟正襟危坐,魈立在她身边。 白鸟满脸通红,声若蚊蚋,「我先走了……」 「不,是我和派蒙打扰了你们!」空也满脸通红,连连挥手。 两人互相道歉,要不是派蒙打断还要持续好一会儿。「你们饿吗?」 他们异口同声,「不饿。」 袖手而立的魈开口,「回去吗?」 「回去!」白鸟腾得站起,牵住魈的袖子,「我该睡觉了。」 他们的相聚时间是白鸟睡觉前的半小时,这之后白鸟睡觉,魈去斩妖除魔。 徒留派蒙和空待在亭中。空挠挠脸颊,「哈哈,我的主意还是不错的。」 「这里原来是仙人寻求僻静的地方吧。」派蒙抱臂。 「仙人已经捨弃这个地方了,所以没关系。」 如果他的眼神不是那么犹疑可能更有说服力。 魈将白鸟送回飞云商会。他在院墙上,她在院墙内。白鸟招手,魈俯身。白鸟踮起脚尖轻吻他的额心,「明天见。」魈眉眼柔和,「明天见。」 还有五天就要回望舒客栈了。白鸟开始苦恼如何对岩介绍魈,岩之前好像很排斥他。希望能看在她的薄面上维持友善的态度。依照岩的任性程度……任重而道远。 璃月港的重建速度飞快,日新月异毫不夸张。人们从悲伤中走出来,热热闹闹地筹备海灯节。海灯节是璃月的重要节日,旨在团团圆圆,会在夜间放飞霄灯和明霄灯。 白鸟期待海灯节,同时考虑来年风花节要不要回去。那时应该还在璃月,把东西寄存在望舒客栈轻装上路,回家过节值得一试。 上路……她竟然忘了这件事!满脑袋的杏仁豆腐,互助组,岩,魈,望舒客栈,日子过得充实以至于忘记来到璃月的目的。她已经一个半月没去清洗摊铺车了……懈怠了。 做出杏仁豆腐后,她就要启程去稻妻。那时魈怎么办?魈是守护璃月的仙人,不可能离开璃月。白鸟首次感到冲动告白是件糟糕的事情。和魈在一起很好,但是分手不好。 果真要变成母亲口中的「渣女」吗?白鸟陷入郁卒之中。 无论怎样,要和魈说清楚才行。这一日白鸟过得忐忑不安,既怕夜晚来临,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夜晚真正降临,魈却没有来。 他出了什么事情吗?白鸟焦急却毫无办法。若他处于紧要关头,唿唤他来岂不是不好。 那厢,魈伫立在沙场之上。他已与邪魔缠斗数百回合不分胜负。 这个邪魔格外狡猾残忍,受伤便随意抓取僕从吸食魔力,还会驱使活人进攻。 「咯咯咯,女人的香气。」邪魔发出瘆人的笑声,「大名鼎鼎的夜叉竟然沾染女色。千年前独善其身,只晓得厮杀,而今却落入雌性人类手中,落魄了啊!」 戴着夜叉面具的魈冷淡道:「无聊。」 「让我闻闻,让我闻闻,嗯,是个处子。处子不好,没意思,没情趣。」邪魔手一挥,一个衣着暴露的雌性魔物走出队列,「尝尝这个。算是同僚迟来的献礼。」 雌性魔物婀娜多姿地踏出三步,绿影闪过,她一分为二,脑袋滚落在地才发出尖叫。 邪魔大唿小叫,「不愧是夜叉!不过呢,我已经派出嗅觉灵敏的傢伙去找那个女人,过一会儿就到了。嘿嘿嘿,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五体投地地哭求我放过你们吧!」 魈握紧和璞鸢,愤怒翻涌,耳边的嚎哭声骤然变大,几乎淹没理智。业障趁着情绪不稳趁虚而入。魈吞下两颗连理镇心散,周身煞气大涨。 「白鸟,睡觉啦!」同伴唿唤白鸟。 白鸟最后看一眼院墙,「来了。」 一只皮球突兀地掉进院墙内。清脆的童声响起,「大姐姐,能帮我拿出来吗?」 那只皮球脏兮兮的,颜色黯淡。白鸟后退几步,「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姐姐?」 「我看到的呀。这里这里。」 皮球转面,赫然是小孩的脑袋。蛆虫爬出黑洞洞的眼睛。 对视的剎那,白鸟意识到不妙,拔腿向屋内跑去。头髮捆住她的双腿,接着束缚全身。 脑袋拖着茧状物蹦出墙外,无头的身躯将它安插在脖颈之上。「好耶好耶,主人会奖励我的!想吃童男,三个好了。好重啊好重啊,快点快点。」 「主人!我带……」 乌云遮住月亮,平原空荡荡,黑雾缭绕。青草因吸收了过多的瘴气枯萎,夜叉屹立于枯黄之中,形同恶鬼降世。蛮荒世界唯有他一人,也只容得下他一人。 第49页 他一步步走来,枪尖对准喉咙,鬼孩动弹不得。 剎那间,灰飞烟灭。 捆缚白鸟的头髮消散,她跪在地上干呕,腥臭的气味萦绕不去。 兇恶狰狞的面具映入眼中,白鸟扑上去紧紧抱住,「魈!」 魈闭上眼睛,收紧过度战斗而发热的手臂,「白鸟。」 ——夜叉!带来无尽灾厄的你也敢大言不惭地爱人! 「对不……」 急切的吻堵住接下来的话语。面具如烟褪去,温暖的唇印在他的唇上。 这个夜晚,谁都没说出想要告知对方的话。 次日见面,魈带来一串亲手制作的手鍊。手鍊由夜泊石和石珀制成,表面刻着细小的咒文,触之微凉。他为白鸟戴上手鍊,「可避灾祸。」 白鸟靠着他的肩膀欣赏手鍊,「唔,我还没送过魈礼物呢。让我想想啊……」 棕眸转动,闪烁狡黠的光芒,一口含住裸露的肩膀,用力地嘬出红印。白鸟满意地打量与淡绿的文身相映成趣的暧昧红痕,拍拍他的肩膀,「可避桃花。」 魈动用了些许仙力将之保留下来,导致隔日白鸟看见红痕还在惊慌失措,「这让人看到多难为情……我是开玩笑的!快点让它消退啊啊!」 白鸟眼泪汪汪地哀求,「换个礼物吧?」 魈看向别处,「我喜欢这个。」 「你咬我好不好?」白鸟转到他眼前,「咬出血也没问题哦。」 魈的脸色骤然苍白。他仍然在意失控吸血的事情。 白鸟自知失言,连忙说:「做顿大餐怎么样?」 「都要。」 面无表情的撒娇戳中白鸟。她忍不住又亲又抱,自然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可惜的是大餐没做成,白鸟被拉去参加婚宴。 璃月的新婚仪式上,新娘会抛绣球给宾客,接到绣球的商人财运亨通,情侣则琴瑟和鸣。 新娘背对宾客席,双手高举花球,众人跃跃欲试。花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几片花瓣飘落。最终花球越过争抢的人们头顶,轻巧落入旁观的白鸟怀中。蓝白相间的琉璃百合散发清雅的芬芳,白鸟愕然不已。同伴高兴地欢唿,她露出笑容。 今晚白鸟特地晚出门,魈已在树下等待。 「不许回头。给你带了一个礼物,猜猜是什么?」 「琉璃百合。」 不出意料,魈肯定能闻出琉璃百合的浓香。白鸟继续说:「准确点。」 「不知道。」 「哼哼,婚礼绣球!命运的绣球!」 魈转身,迎面而来的是琉璃百合编制的花球和灿烂的笑脸。 「它可是自己落到我怀里。我希望与你分享命运,共同感受喜怒哀乐,所以送给你。」 「唔唔……压扁了!用仙力復原犯规了啊。呃……」 花球悠悠落地,白鸟的声音逐渐变低,隐匿于月色之下。 白鸟抓紧围巾,拼命抵挡来自舍友的进攻。围巾下是不可以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屋子里酒气熏天,因为今日是分别日,互助组正式解散,白鸟也将回到望舒客栈。于是有人提议欢聚一场。所谓的欢聚,就是喝酒胡闹。买的都是便宜的酒,洒掉不会心疼,喝下去醉得快,为尽情地玩闹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嗝,只有你戴围巾哎!」小惠打着酒嗝,「肯定藏着秘密。」 「没有,绝对没有。」白鸟拿出保护贞操的架势防备她。 「咦?想让我放你一马也可以,喝、喝酒!」 周围几个女生虎视眈眈,只差小惠一声令下。 白鸟举手投降,「我喝酒。但是我的酒品很差啊。」「能有小惠差吗?」有人调侃。 确实,平日温柔内向的小惠喝了酒后竟然如此霸道不讲理。 饮完三杯酒,她们转向下一个受害者。 白鸟觉得闷热。 奇怪,为什么要戴围巾? 她摘下围巾,舒服地长嘆。 第29章 花粉过敏 因为脖子上的吻痕所以戴围巾,结果喝酒忘了这回事,不仅没有达成目的,反而多遭罪。 白鸟摇摇晕乎乎的脑袋,顶着周围投来的暧昧目光收拾行囊。 反正今天就离开了!白鸟破罐子破摔,把围巾一股脑儿塞进背包。 刚踏出飞云商会,她迅速围上围巾。 破罐子破摔是消极做法,她要积极应对,绝不是羞于露出那些红点点。 阔别半个多月的时间,白鸟甚至觉得白日的归离原变得亲切许多。 回望舒客栈,就是回家。望舒客栈在她心中的地位相当于另一个家。白鸟热切地希望见到毓华老闆掌柜师父猫狗熟客以及岩。 岩可有好好吃饭?经过前两次的教训是否学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是否想她了呢? 「小毓,我回来啦!」白鸟远远地打招唿。 毓华在上班时间,不能离开工作岗位。两人简单打招唿,约定好休息时间好好聊天。 白鸟噌噌噌得跑上楼,热情地喊:「老闆,我回来啦!」 正在摸猫的老闆被她吓一跳,手一重,猫龇牙咧嘴,「你回来了啊。那就快去工作吧。」 嘴硬心软的老闆,甚是怀念。老闆瞧她笑眯眯的模样,有点担心。 来到厨房,言笑抱怨每天的工作繁忙,没人甜甜地喊师父感觉提不起劲,因为食材买多被老闆批评种种。最后,言笑问:「厨房这么热,戴围巾做什么?」 第50页 「咳,脖子……起疹子,我怕吓到别人。」 「什么类型的疹子?」 「就是、就是,花粉过敏那种。」 「来来来,这是专门应对花粉过敏的膏药贴。别用围巾捂着了,小心变严重了。」 「师父你真好。」 白鸟到盥洗室对镜贴上膏药贴,凉飕飕的令她一激灵。 做饭的时候,言笑不经意间提及岩,「你那个小朋友长得好快啊,现在看起来比你还大。看人的眼神可厉害了,我走南闯北多年呀,没见过那么薄凉的目光。」 「师父怎么知道的?」 「他来这吃饭的。」 「吃饭?他付钱了吗?」在她的印象里,岩没钱啊。 「记你帐上。」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白鸟声音颤抖,「大概……花了多少钱呢?」 「几十万摩拉。」言笑察觉白鸟并不知情,同情地拍拍她肩膀。 白鸟面如死灰,「师父,你说到北国银行借贷靠谱吗?」她一个月工资才3万摩拉。 「哎?利息比别的地方少些,但是不能如期还款的话,催债很恐怖。不要那么悲观,小小年纪负债纍纍可不好。和老闆商量商量,说不定能涨工资。」 好像听见岩的声音,而且还在报菜名。白鸟来不及和师父说一声,快速上楼。拖延的分分秒秒都是摩拉啊!言笑摇头,岩向来是晚上来。 「岩!」白鸟喝止柜檯前的人。 声如钟离,形如钟离,貌如钟离,也确实是钟离的人转头,「是你。」沉吟几秒,「那位岩和我长得很像吗?这是你第二次认错人了。」 白鸟强行使自己忽略老闆的怒目而视,「抱歉,钟离先生。确实很像。」 「先生,一共7850摩拉。」 钟离像是浑然不在意金钱的富家公子般点头,「记在达达利亚的帐上。」 看他这熟练的腔调,不难想像岩说「记在白鸟的帐上」的模样。白鸟对陌生的达达利亚产生同病相怜之感。 老闆没多过问,掌柜亲自请他入座。 白鸟好奇地问达达利亚何许人也,怎么说出来就给赊帐了。 「达达利亚公子乃是北国银行的重要人物,花钱如流水,贵客。」老闆三言两语概括,瞥她一眼,「还不回厨房?」「是,马上!」 可恶。白鸟萌发赚钱的念头。她要是有钱的话,岩就可以随便吃喝了。虽然现在也是随便吃喝……话说回来,岩根本没想她吧!半个月竟然吃那么多,老闆也不阻止。 念头归念头,白鸟清楚自己的能力范围。攒钱可以,钱生钱利滚利那套不行,就她的金钱敏感程度,恐怕自己第一个被套进去。唯一的赚钱法子就是好好做饭。 「你来做杏仁豆腐。」言笑抽空说。 白鸟许久没做过杏仁豆腐,终究没有拒绝,「好的。」 以往觉得杏仁豆腐是款幸福甜品,然而当它和分别扯上关系,加多少糖都会显得苦涩。 第一次如此不想做好一道菜。厨师失格唉。白鸟略带愁绪地搅拌杏仁和牛奶。 从她动手之时言笑就看出今日这道杏仁豆腐一般。白鸟做完,言笑让她端给钟离先生。 「哎?」白鸟被他推上台阶,「师父,为什么?」 「对待贵客当然要不一样。」 钟离先生吃了一口,白鸟胆战心惊。面前这位可是岩神。 「牛奶比例失衡。杏仁不够细腻。」钟离放下勺子,「杏仁豆腐的糖用璃月以南产的最好。」 无地自容。白鸟内心呜咽,「下次会做更好的……」 「你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最后一击快很准地击破摇摇欲坠的信心。 钟离话风一转,「岩和我长得一样是吗?」 白鸟低落地回答:「呃,是的。」 「我希望可以认识他。」 岩很早之前就表露出对他的厌恶,所以不会想要见他吧。虽然钟离先生给人以山川般沉稳可靠的感觉,但白鸟终究偏向岩,「那孩子怕生,所以可能有点困难。」 不能和他对视,谎言在他的双眼里无所遁形。白鸟盯着地板。钟离自然地岔开话题,与她讨论起璃菜和月菜的区别以及各自优点。她被带入话题,渐渐放松。 聊了一会儿后,白鸟回厨房继续干活直到下班。 和江雪打了个招唿,白鸟跳上小舟。半个月没划舟,白鸟有点手生,差点掉了木桨。 望舒客栈高台上的钟离端着杯热茶,不含它意地感慨,「她携带的风神祝福真多啊。」 「嗯。」魈坐在栏杆上,目光追随白鸟。 「并非好事。空有宝物而无保护之力,容易招惹不祥的存在。」 那个醉鬼诗人一如既往地任性妄为。他对那孩子的喜欢已经达到濒临失控的地步,像是占领地盘的动物一样张扬地留下属于他的印记,故意忽略背后埋藏的危险。 依钟离对温迪的了解,指不定白鸟遇难时他在哪里等着闪亮登场英雄救美。 不过,白鸟本身的天真坦率,极强的包容性的特质对于异化的非人类而言无异于珍馐。即使风神不做多余的事情,她也会吸引它们吧。 「那个契约,」钟离啜茶,「是假的。」 身为掌管财富和契约的岩神知道这片土地上定下的每一个契约,然而白鸟和岩的契约未曾被感知到。那个所谓的「岩」,应是他捨弃魔障余孽污染的部分的化身,拥有伪造的岩神权柄。虚假的约定方签订的的契约自然也是假的。 第51页 上次交手,魈就清楚了岩的真实身份。 他是岩王帝君的碎片,还和白鸟定下契约,种种原因使他立刻无法动手。 「可以杀了他吗?」 「如何和那个小姑娘解释?」钟离颇为操心魈的恋情。他可以说是看着魈长大的。 魈不语。 白鸟固定好小舟,快快乐乐地进屋,「岩!我回来啦!」 盘踞在阴暗角落的生物滑过来。 岩的样貌已经长得和钟离一模一样,然而利爪,龙尾和大面积的鳞片削去沉稳,反填阴森可怖之感。他的眼睛如同言笑所说,冰凉幽深,暗藏疯狂,坚冰之下的怪兽虎视眈眈。 「你是不是又着急长大了?」白鸟皱眉。 岩歪脑袋,企图矇混过关,但成熟的外表相当违和,造成触目惊心的效果。 白鸟恳求哪位神给她一副没有看过刚才的画面的双眼。以后遇到钟离先生,都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这个吧……连岩神神像都无法直视了啊喂! 他张开长臂抱住白鸟,不动声色地嗅闻气味,「没有啊。」 「脖子怎么了?」 「啊,花疹,不是,花粉过敏。」不知为何,白鸟感到无法言喻的压力。 「是吗?」 「是的。」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尾巴烦躁地拍打地面,「我饿了。」 「说起这个!你怎么在望舒客栈吃了几十万摩拉!」白鸟顿时气焰嚣张。 「饿。」 那确实没办法……清醒点,哪有人半个月消费这么多!非人类也不会! 「从明天开始你也要打工赚钱。」 白鸟转变策略,质问是没有用的。他根本无法体会突然背负巨额债务的痛苦。不劳动只花钱当然轻松,给他找点事做,让他也体会体会社会的险恶之处! 「谁会要一个长成我这样的怪物呢?」岩看似乖巧实则戳白鸟心肺地回答。 白鸟捂住心口,抹去嘴角不存在的鲜血,「我会僱佣。所以你以后承担接送我上下班以及找食材的任务。事先说明,我会很严格的哦!」 摸黑走了几步,点亮烛火。皲裂的地面甚是吓人。 尾巴那么有力气去挖矿啊! 这块地和你有什么仇吗! 呜呜呜,如果拜託钟离先生,北国银行会给她优待吗? 第30章 一触即发 次日脖子处很痒,白鸟揭开药膏贴,发现那些红点点竟然发炎了,还有变严重的趋势。 首先,魈的嘴巴没有毒,不然她早完蛋了。其次,言笑的药膏贴也没问题,好歹是她师父,信任感还是有的。最后,这是怎么回事? 马上到上班的时间,找不出答案的白鸟只能先自行处理,涂些消炎的药膏。 镜子中出现岩的映像。「我帮你涂。」他贴的很近,唿吸喷洒在伤口处。 白鸟乍看成钟离,不自在地拉起衣服。「谢谢,我自己涂就好啦。」 这次是实打实用绷带裹上了。难道是说谎的报应吗? 白鸟转身看见岩沉默不语地盯着自己的双爪,脑中闪现撕鳞片的片段,「下班回来换药的时候你帮我吧。」她握住硕大的爪子,「一言为定。」 嘶……又痒又疼。被毒虫咬了吗?白鸟按捺抓挠的冲动,不时歪歪脖子,蹭蹭肩膀。 「你怎么扭来扭去?」言笑一边炒菜一边问。 「伤口恶化了。」白鸟苦笑。 「严重的话去不卜庐看看。」他加上一句,「老闆会让你去的。」 谢谢提醒,要不是他说,白鸟没想到老闆这层因素。话说回来,请假和看病只会让债务越变越多……白鸟摇头,「等等吧。」说不定明天就好了呢,白鸟乐观地想。 这一等就是三天,伤患处开始溃烂,伴随着浑身无力,精神虚弱的症状。第二天整个人恍恍惚惚,加糖的菜放了盐。第三天情况急剧恶化,白鸟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岩出去了。去干嘛了?哦,和老闆请假。好痒啊。头好疼。哈,屋顶在扭动。 思绪像是被风吹跑的柳絮,散漫地飘荡。一颗火星落入遮天蔽日的白絮,顿时引发熊熊大火。求生的欲望使她无意识地溢出一个字——魈。 魈来得很快。他抱着她离开小屋,好像生气了,路上说着关于岩的话。 但是啊,大点声,不然听不见。唿唿,眉毛好可爱。 魈把她带到充满药味的地方。绿髮戴眼镜的男人晃来晃去,兴味十足地研究她的伤口。 他出去又回来,手上拎着一块药膏,啪嗒贴上脖子,滚烫的热度刺激得白鸟胡言乱语,抓住缠绕在他脖子上的白蛇不放,哭着沖受惊的白蛇喊:「快说对不起啊!」 魈紧握和璞鸢,决绝地离开。白鸟伸手,怎么也够不到。 旅行者来了,派蒙看到她的样子几乎哭出来。空守在门口,一副绝对不会让别人闯进来的架势。派蒙扇风端水,不可思议地贴心。药膏发挥作用,白鸟渐渐恢復清醒。 「魈呢?」 空回答:「不知道。他让我来保护你,说你面临巨大威胁。」 白鸟有气无力地说:「把他……追回来。」 「为什么?」 是她纵容了一切的发生。 那天夜里,白鸟被轻痛惊醒,发觉他伏在脖间吸吮,獠牙深入,有毒的汁液腐蚀皮肤,混入血液,奔涌到身体各处。那瞬间岩是一头兇恶的野兽,过多的恐惧使她无法出声。 第52页 他不会杀死自己,白鸟如此相信,身体却诚实地发颤。 尖长的指甲滑过微微颤抖的身躯表面,带着焦躁不安和急切愤怒的情绪。 如果他发现她醒了,事情会滑落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白鸟意识到这一点。 或者说,岩希望她醒来,这样他能够顺理成章地发泄淤积的邪念。 然而白鸟没有。她默许了他的侵害。无论怎么舔舐,她都无法像糖霜般融化流入腹中与他融为一体。岩绝望地发现,这是最残忍的回应。没关系,她会属于他,只属于他。 岩冷冷乜着魈,「白鸟呢?」不过去望舒客栈的工夫就丢了白鸟。他的额角青筋暴起,鳞片张开,尾巴尖的鬃毛耸立,散发出危险的气势。 夜叉面具凭空而生,覆盖魈的脸庞,黑焰骤燃,天地为之黯淡。他高高跃起,以雷霆之势下落,千年不曾停歇战斗的枪尖直指岩的脑袋,没有一丝犹豫。 岩抱臂,以不可撼动之姿屹立于土地之上,巨大的流星擦着金色火光从天而降。 「白鸟,要我去救害你的人并且和魈敌对……」空为难地说,「抱歉,我做不到。」 「是我的要求太任性了。」白鸟垂眸。 「你为什么要救他呢?他曾经救过你不假,但你所做的早已偿还了那份恩情。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庇护他,我无法认同。」空咽下「你这样做将魈置于何处」的话语。 白鸟抚摸脖子,「初到璃月除了惊喜还有彷徨,是他陪伴我度过了那段日子。我不能说可以原谅岩所做的一切,但是他很重要。魈也很重要。所以我不想让他们伤害彼此。」 派蒙哀声嘆气,「空,去帮帮他吧。」 「这是你的愿望吗?」空认真询问。 「是的。请问你可以完成这份任务吗?」 「我会以我的方式完成任务。」话音刚落,白鸟头顶的蓝色感嘆号消失不见。 「谢谢。」 空和派蒙不需要费神找人,远处的天地异变已经昭示了一切。 派蒙胆战心惊地问:「你要怎么解决任务啊?」那边看起来很兇险,她都有点想逃了。 「不知道。」空诚实地回答。 「啊?」派蒙瞪大眼睛。 「在当时的场景和氛围下自然而然地说出了那种话。」 见空一本正经地回答,派蒙着急地说:「这一点都不好笑!」 「白鸟说的时候我想到荧。」空打开地图,查找距离他们最近的传送锚点——只有他能使用的道具,「五百年会改变一个人。万一她做了不好的事情我会怎么办?即使荧身处深渊,我也会把她拉上来。白鸟应该是与我一样的想法吧。」 传送锚点蓝光闪烁,两人虚影实化的瞬间,空即刻抵挡住飞到战场外缘的碎石。 「呜哇!」派蒙躲到空的身后。 这里的地面显然比别的地方凹下去一截,战场昏暗,不时飞出杀人暗器般的石子。 派蒙惊唿:「天动万象!」 天动万象是钟离的独有技能。 「不对。」空否认,「真正的天动万象会发光。那个东西漆黑无光。」 「快点阻止他们。望舒客栈都要受到波及了!」 空提剑上前,却被一只手按下。钟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目光少见的幽深莫测。 「那是他们的战争。」 「白鸟拜託我……」 「快结束了。」钟离说,「我说一个故事给你听。」 「会死人的!现在哪有时间听故事!」派蒙气鼓鼓地说。 「这个故事关于岩王帝君。他是骁勇善战的神,降伏无数妖魔鬼怪,守护璃月和平。然而,没有人能够抵御磨损。即使是岩石,也有水滴石穿之说。帝君被邪祟日积月累的诅咒,终于露出一丝破绽。狡猾奸诈的邪祟选择感染这个歷程悠久却十分有效的方法。帝君起初不以为意,将病毒禁锢在身体的某一块地方。久而久之竟产生了感情,以至于不得不消灭病毒的时候,帝君赐予了它身体并放生。希冀它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然后呢?」其实她更想问怎么会对病毒有感情啊!那个神也太寂寞了吧! 「失败了。」钟离干脆地回答。 「那是当然了,它可是邪秽啊!」 「原因不是这个。而是帝君想要它成为另一个不同的自己。如果它不是神,不需要背负人民的愿望,没有漫长清晰的记忆,而且有相伴至死的人,它会幸福吗?」 「哎?帝君不幸福吗?」 派蒙的疑问没有得到回应。 空开口:「白鸟死了,他也会死。」 「是的。」 「那他死了……白鸟也会死?」派蒙捂住嘴巴。 「嗯。」 「快点让魈停下来啊!」派蒙急得上蹿下跳。 「魈不是它的对手。」 「啊?」派蒙的认知里,魈的实力可是数一数二的。 钟离的话应验了。硝烟渐散,魈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空飞奔而去,派蒙看看钟离又看看魈,跺跺脚追了过去。一个小瓷瓶飞到他们面前,钟离说:「餵他吃下。」空用力掰开魈的嘴巴,派蒙倒进去几粒。 「你来了。」岩说,指尖滴落血液。 钟离背手而立,「你该回来了。」 「我不甘心。」岩喃喃道。 第53页 一触即发。一闪即终。 岩化作石像,寸寸碎裂,崩落一地。钟离不躲不闪,任由碎片扑打。他的神态是如此悲悯,大地还原,青草復甦,树木再生,石头开花,清风捎来北方的问候。 「结……结束了?」没见过钟离发挥真正实力的派蒙目瞪口呆。那可是打败魈的傢伙啊!竟然须臾之间毫无反转得被干掉了。「等等,白鸟!」 「她无事。」钟离回应。只要完成岩的最后一个契约。 被称作「无事」的白鸟感到耳垂灼痛,片刻后轻松空落。她捏耳垂,只剩下一个洞眼。 淡紫短髮的小女孩端着散发浓郁苦味的药汤进来,「白先生吩咐……吃药。」 「你好。可以给我一个茶梗吗?」 「茶梗?」七七歪头,贴在脑袋上的符纸一抖一抖,「好的……」 第31章 一份契约 在不卜庐待的三天,白朮没有再出现过。她和七七约定旅程中留意椰奶后离开不卜庐。 白鸟向璃月港绯云坡走去。比起回望舒客栈,她要先去趟北国银行。目的明确——贷款。 27万饭钱加上13万医疗费等于40万摩拉……真是整齐的数字。 北国银行位置隐蔽,白鸟转悠半天,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门口。 大门朴实无华,推门而入,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顶天壁画由金箔与深绿构成,三面墙镶满整齐的抽屉,钱财似乎唾手可得,只要轻轻地拉开它们。 「欢迎欢迎,请问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经理安德烈上前。 「我想贷款。」白鸟从富丽堂皇的装潢中回神。 安德烈带她到前台与接待员叶卡捷琳娜交接。接待员和门口的守卫一样戴着神秘面具,白鸟有点怀疑北国银行的真实身份。说不定是间谍组织……哪有间谍会这么明显。 几乎没遇到磕绊得办完贷款手续。白鸟抓着沉甸甸的钱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申请条件宽松,利息不高,给钱快,北国银行真是善良。 「请要按时还款。」接待员小姐微笑道,「欠款不还的情况,我们一定不会让它发生。」 愚蠢的平民,竟然妄想金融机构是善良的。白鸟暗自唾弃自己的天真。 「我四处游歷,有时候会到荒野,一连几日见不到人烟。这种情况下能否延期还款呢?」 「无论您到哪里,我们都能找到你。请准备好还款金额。」 白鸟回到不卜庐交了医药费,一路行至归离原东南角。突出的一隅尖端上果然如地图所示有三块垒在一起的巨石。她爬到巨石顶端,眺望孤云阁。 茫茫海域之中,孤云阁异常显眼,其中一块裸露的地面探出灿黄的银杏。 据说孤云阁是岩神镇压海中魔神的地方,岩柱是他投下的巨岩□□所化。 被阳光驯服的海风唿唿吹来,白鸟张开风之翼,向着孤云阁飞去。云朵在清澈碧蓝的海面掠过阴影。着陆的地方有朵不断散发寒气的冰雾花使周边海水结冰。 她收起风之翼,避开冰雾花的结冰范围。要是带火的话,就可以採集冰雾花花朵了。白鸟略微遗憾,她很早就想品尝冰雾花的味道。说不定能做出美食。 往前走,黑披风戴兜帽和面具的男人拦住路。 眼看对方摆出架势,白鸟灵光一动,「你是北国银行的人吗?」 他收敛技能,「咳……嗯。」 「你是来这里找人收款的吗?」 「……是。」债务处理人低声说。如果承认他在这里闲逛,等人打架,一定会被看不起吧!即使是愚人众也有在女孩面前逞强的冲动。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走吧。」 唿。怪不得接待员小姐信誓旦旦地说「欠款不还的情况一定不会发生」,原来有这么厉害的打手,竟然追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讨债。真是可怕啊。 逃过水萤的追杀,丘丘人的喊打喊杀,白鸟终于来到无相之岩的所在地。 魔方一样的怪物在圆形场地待机,金黄的核心如同眼睛一般转动。 你好,我是岩的姐姐,就是那个总是暴打你的长着尾巴的傢伙的姐姐。我想听你说一说他的事情。他是怎么揍你的呢?脸上的表情是开心还是烦躁?啊啊,承蒙照顾。以后那个孩子不会再来骚扰你了。之前的事情真是抱歉…… 白鸟坐在斜坡上,双手慢慢捂住脸颊,手心盛满冰凉的液体。悲怆的呜咽自胸肺发出,宛如死掉相依为命的同胞的动物。 站在望舒客栈顶端的魈捏紧栏杆,「白鸟。」相隔千里,仙人的视力也使他明察秋毫。 他眼睁睁地看着敬重的岩王帝君伸手揽住她。 必须让他们完成那个契约。理智一遍又一遍地说,感情一次又一次地翻涌。 「钟……钟离先生?」白鸟惊讶地说。 浑圆的泪珠缀在睫毛尖尖,哭过后愈发莹润的棕色眼眸映出肖似岩的模样。 钟离松开手臂,仿佛之前的动作都不是他出于本意做的。 「它消失时和我定下一份契约。」 「我没有保护好他。」白鸟抹去眼泪。 「心智不全,且性格偏执使它无法逃脱此种命运。」钟离简短地说,至于白鸟能否听见去就是另一回事了。「契约只用一日时间。它想知道,如果它是我,你是否会陪伴至死。」 第54页 「如果是你,钟离先生,我想我们根本不会相识。」白鸟坚决地回答,「或许你把他当作模仿自身的劣质品,但是就算做错事,岩就是岩,没有人可以替代。是我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她闭上眼睛,似乎在对岩说话,「我会陪伴岩至死。」 钟离颔首,「契约即是契约,从此刻开始至明日此刻结束。」 「岩是怎么……消失的?」白鸟艰难地说。是魈做的吗? 「我杀了它。」 他无意用婉转或模煳的语言修饰过程,直接奉上刀割般的血淋淋的结果。杀过不尽妖魔鬼怪的岩神早已接受双手鲜血,脚下尸骨遍野的现实。 白鸟握紧拳头,「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呢?」 「它已走火入魔,无法改正。」 风轻云淡,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岩是个不值一提的蚂蚁,随便碾碎也无所谓。岩就是憧憬这样的人,并且被这种人杀死吗?太不值得了。 白鸟心生愤慨,已然不能公正客观地看待钟离。 她站起来,拍掉粘在裙摆的草屑,「你和岩的契约还有别的要求吗?内容有要求吗?」 「以你为主。」 人类无法避免愤怒沖昏大脑啊。钟离冷静地看着白鸟因生气而泛红的脸颊。 「做什么都可以吗?」白鸟进一步确认。 「是的。」太过分的他必然会拒绝。 漫长岁月中,他见过无数失去理智的人类,他们比疯狂的野兽还要难堪。这个女孩也会因为悲伤和愤怒变成那样吗?如此说来,他甚至有点羡慕能够得到这么纯粹真挚的爱的岩。 白鸟坐下,「请和无相之岩打架吧。」 「嗯?」 「我没有见过岩的那一面,请你展示出来。」 钟离慢悠悠地步入广场,唤醒无相之岩。他的招式行云流水,无懈可击,观赏性和强度并具。白鸟摇头,岩不是那样。 无相之岩被打败,广场陷入沉默。片刻后,新的无相之岩诞生。钟离重复单调的打斗,白鸟睁着眼睛不肯放过任何一秒。 直至太阳降落,黄昏的光洒在海面上,白鸟喊道:「周围山顶的清心帮我采一下。」 衣摆震盪,□□掷下,无相之岩的核心化为乌有。 怎么回去呢?白鸟茫然地望着宽到无法游过去的水域。 「对风说,送我上去。」钟离没头没脑地抛下这句话,先走一步。 远方的蒙德,笑得不能自已的某绿髮诗人戛然而止,眨眨眼睛,「哎嘿……」被发现了。 白鸟深唿吸。决不能被他震慑住。海风拂过脸颊,略咸微苦的气味滑入喉舌。 风是无形的,她对着空气说:「送我上去。」一股无中生有的捲风裹挟着她到悬崖边上。 温迪,肯定是他在干的。白鸟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喊:「不许再偷听了!」 因为知道被爱所以有恃无恐。钟离在《今日人类观察记录——白鸟专题》上记下一笔。 「有办法去除吸引鬼魅的体质吗?」白鸟走在前面,钟离随后。 「有。」钟离莫名心情不错,「覆盖原有的祝福即可。」 「什么意思?」白鸟皱眉。 「风神的祝福含有自由轻松,嚮往光明的意味,吃了你就能达到彼岸。岩神的祝福是信任,跟随你就能获得神的眷顾。至于覆盖,把风神对你做的事再做一遍即可。」 「不用了!」她宁愿被鬼吃掉。 回到望舒客栈,白鸟先和老闆交了饭钱,然后辞职。 老闆接过钱袋,少有的愣住,「哎?怎么这么突然?」 「我在璃月逗留的时间太长,是时候离开了。」 言笑听到这个消息,「等等,杏仁豆腐还没做,不算出门。」 「明天会做。」白鸟认真地鞠躬,「谢谢师父一直以来的教诲!」 白鸟下楼拖出移动摊铺车,几个月堆积的灰尘一扫而空,清洁的锃光瓦亮。 钟离坐在竹制露天茶桌旁品茗,耐心等待白鸟做完事。 白鸟弄好后擦肩而过,乘舟到河岸。 小屋……呢? 她左看右看,地形地势极为熟悉,就是小屋不在了。 「在魈和岩的战斗中损毁了。」 损毁的不仅仅是小屋,还有她的全部家当。很好,明天还要去北国银行追加贷款。至于偿还贷款的问题,等到以后再说吧。 白鸟默默折返望舒客栈,落魄地来到柜檯前。 老闆递给她一个钥匙,「员工福利,免费的。你以前住的员工房修好了。」 「谢、谢谢老闆,呜呜呜……」白鸟被老闆的柔情感动得落泪。 钟离开口,「一间上等房。」 「还是记在达达利亚公子的帐上吗?」 「嗯。」 要讨厌钟离,其实还蛮简单的。 第32章 我也想吃 捞出泡好的杏仁,加水搅拌直至变成煳状。在碗口蒙层滤布,缓缓倒下杏仁煳,细腻的液体从微小的网眼漏下去。重复三次,得到一碗奶白色的杏仁露。 将杏仁露,牛奶和糖放入锅中熬煮搅拌,时刻注意火候,待到表面宛若水般柔滑出锅。分出两小碗染色,等到它们全都凝固,切割成块状放入盘中。 浇上澄黄的糖清心,一碗色彩丰富,散发甜蜜芳香的杏仁豆腐好了。 第55页 言笑观察片刻,「色香俱全,应该很成功啊。就差评委点头了。那个矮个子少年呢?」 白鸟将它端到桌上,轻声唿唤魈的名字。他应声出现,躲开钟离的视线。 「尝尝『美梦』吧!」白鸟微笑。 绵软细嫩的口感在舌尖蔓延至身体各处,宛若临水的枝条拂过水面。甜味渗入五脏六腑,清心的清冽减去甜腻。大片大片的荷花绽放,锦鲤在荷叶间嬉戏,她和他坐在湖边,沁凉的湖水没过腿肚。是谁的脚趾碰到谁的脚趾,是谁的笑声渐渐消失,是谁的唇瓣柔软温暖。 美梦终会醒。魈放下勺子。它是名副其实的美梦,吃完之际美梦破碎。 「美梦。」魈说。 钟离摩挲下巴,「我也想吃。」 「没有你的份。」白鸟不客气地说,「我有话和魈说,你不要跟来。」 年轻情侣之间的事情他老人家也不愿意掺和,于是点了几盘菜,坐下等饭吃。 白鸟和魈来到二楼露台。 此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周围的景色阴沉潮湿。白鸟暗嘲,真是分手的绝佳场景。 魈牵着她走过湿滑的瓦顶,翻到楼顶的无人上去的栏杆里面。 探出的屋檐挡住细密的雨点,同时遮住光线,熄灭的灯笼更添一份黯淡。郁郁葱葱的红叶掩映远方的山川河流,使得这片空间产生逼仄封闭之感。 「我要离开了。」白鸟说。 雨声盖过她的声音。白鸟想要趁着还有勇气的时候倾吐那些话,大声重复。 魈明明就在身边,却好像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融入璃月浩渺的江湖。 勇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扑哧扑哧地泄气,歪歪扭扭地飘到外太空。 说到底,这次分手和上次截然不同。白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无论哪种理由都在宣示「她,白鸟,欺骗(千岁)少年的感情」。而且她不想分手。 「和岩无关。」白鸟说,「只是,我必须离开,而你必须留在璃月。」 「我等你。」魈转头望向她。 白鸟抚摸他冰凉的脸颊,「所谓的离开,可能是永远不会再见。」 谁能预料旅程中会发生什么意外?白鸟做出游歷的决定时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魈的寿命长度是凡人无法想像的,而魈说到做到。 私心也好,藉口也罢,白鸟确实认为只有分手这一条办法会避免未来极大可能的痛苦。 雨丝落入嘴中,意外的咸苦。白鸟贴上他的嘴唇,「再见。」 魈握住她的手腕,瞳色沉淀为深沉的暗金,瞳孔缩得如针尖般细长。 「如遇失道旷野之难,路遭贼人之难,水火刀兵之难,鬼神药毒之难,恶兽毒虫之难,冤家恶人之难,便唿我名。『三眼五显仙人』——魈,听召前来守护。」 「好。」 然而他们都清楚,白鸟不会再唿唤这个字,哪怕遇到必死的险境。 他的手犹豫不决地松开,白鸟抽出手臂,「我把『美梦』的制作方法给师父了。以后你可以经常来望舒客栈品尝到『美梦』。」 她怎么会以为没有她的「美梦」还是美梦呢?魈沉默地点头。 这日的雨连绵不断,白鸟恍若回到最初到达璃月的日子,回头看去,却找不到那个怪模怪样的生物,只有一个气度非凡,即使淋雨也不损雅意的傢伙。 她真是越来越不敬神了。白鸟推着摊铺车想。 「你真的不需要伞吗?」白鸟端正斗笠——花了几百摩拉买的璃月特产。 钟离以诗句回应,「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哦。」听不懂。反正还有一个小时就能摆脱他了。 「怎么去稻妻?」白鸟问。 「稻妻闭关锁国,无法从合法的渠道进入。且通往稻妻的海域布有雷暴,常人难以穿越。」 「非常人呢?」 「需要你自己去打听了。」 「……」 姑且当作他不知道方法好了……怎么可能!他可是神唉!掌管璃月的神! 白鸟来到璃月港的码头,刚展开摊铺,就被千岩军以非法经营的名义「请」到总务司。 「食品安全证明,经营许可证,非法经营罚款……」白鸟重复总务司文员小昭的重点。 钱倒不是多大问题——罚款不多,但是各种文件比较麻烦。 她下意识询问钟离,良久的沉默让她意识到契约结束,钟离在一刻钟前离开了。 不要随随便便依赖别人啊!白鸟拍拍自己的脸蛋。 「交了罚款可以领出器材……但是没有证明也做不了生意。干脆放在那里,先去做别的事。」白鸟盘算了一下,大步走向码头。 「白鸟?」熟悉的声音喊住她。 白鸟循声望去,「小惠!」 她来的正是时候。白鸟紧急和她讨论开□□明文件的手续,小惠耸肩,「我也没有门路。总务司那边的东西向来办的慢。等等,或许你可以和飞云商会的人问问。」 听起来好像很麻烦的样子,干脆直接去稻妻吧。白鸟嘆气,「你知道怎么去稻妻吗?」 小惠左右环顾,小声说:「我听说只有南十字船队能去稻妻。」 「怎么找到他们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惠吐舌,「过几天就是海灯节了,留下来过节吧。海灯节极其盛大,是璃月特色哦。过完节再去别的地方也不迟。」 第56页 「我想想。」 「留下来哦!海灯节摆摊能赚到很多钱。」小惠挥手离开。 心动了……白鸟遏制住翻涌的赚钱欲望——欠债后赚钱的动力大大增加,债务就像无形的大山,想到就头疼。不行不行,首要目标是去稻妻。 她四处询问,最终从偷渡到璃月的稻妻人竺子那里得知死兆星号停靠在孤云阁附近。 去孤云阁好去,回来却不容易。至于坐船……没钱。所以还是要先赚钱。 白鸟踏进飞云商会,几分钟走了出来。虽然对方友好地接待了她,并表示感谢她在互助组的辛勤工作,但是不能为她操办文件证明。 「我们是商会。」接待人笑眯眯地说。 商会是交易的地方,想要得到就要付出。而白鸟没有可以付出的东西。 兜里只有一万摩拉,罚款六千摩拉。晚上睡路边吧。白鸟如此决定,肚子咕咕飢鸣。再苦再累都要吃饭是人生信条之一。于是白鸟去买食物,这一去找到了救星。 香菱按着她肩膀坐到桌边,「好久不见,来尝尝我的新菜吧!」 等菜的过程中,白鸟听到身后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他用这副好嗓音头头是道地描述菜品的美味之处,鱼的鲜辣,肉的甜辣,笋的咸辣,一时之间各种辣味汇聚于此。白鸟生出虚妄的幻想,越发难以忍受飢饿。 香菱终于端来菜,对着她身后说:「行秋,不要再捉弄重云了。」 行秋,飞云商会公子。重云,纯阳体质的方士。都没有眼下的美食重要。 「唿唿!」也太辣了!又辣又好吃!白鸟一口气饮尽一杯水。 「怎么样?」香菱得意地问。 「咕噜咕噜——」白鸟又给自己倒一杯水,「鲜嫩的蛙肉与绝云椒椒完美配合,口舌生津,回味无穷!」 行秋的筷子抖动几下。 「你竟然尝出来了!」香菱惊喜道。 某人的筷子哐当落地。行秋站起来,面色平静,「我感觉身体不适,先走一步。」 重云捡起筷子,竟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行秋明知他不能吃辣还在那一个劲的挑拨,用各种溢美之词描绘味道,叫他憋得好辛苦,差点爆发。 「他不能吃蛙肉啊……」香菱眨眼。 重云放好筷子,「你好,白鸟姑娘。」 「你好!」白鸟匆忙抬头,鼻尖通红冒着汗珠。 「白鸟姑娘可否有时间和我去寻找鬼怪?」 「啊,这个。事情是这样的……」白鸟把背负巨额债务,摊铺车被扣留,找不到去稻妻的途径的事情告诉重云和香菱。 香菱挠挠脸颊,「行秋应该能帮上忙吧。」 「他走的时候好像不太好……」 「行秋不会把那个放在心上的。」香菱肯定地说,「这么说来,你没有住的地方了?」 「呃,是的。」 「住我家吧!」重云抢先开口,「我家房间挺多的。」他家是驱邪世家,颇有盛名。也因此积攒了丰厚的家底,在璃月港附近有宅院。 香菱拉住白鸟的胳膊,锅巴抱住她的腰,「当然是女孩子一起住了。」 「她极易吸引妖魔鬼怪。自然是住在我家最好。」 「白鸟你住哪里?」 白鸟默默地指指香菱。锅巴蹦跶起来,挥舞绝云椒椒。重云失望地看着白鸟,白鸟不为所动。不管怎么说,还是和别有用意(想见鬼)的男性保持距离为好。 第33章 非也非也 次日,白鸟和香菱到飞云商会,得知行秋在古华派,于是匆匆前往古华派。香菱说古华派原本是个没落的小门派,行秋竟悟出失传已久的古华武理,振兴古华派。 沿着曲折山路向上,终于来到古华派门口。门童带她们到一处院子,行秋正对一盆土振振有词。门童嘘一声,示意她们不要出声惊扰他。 片刻后,土壤动了动,一颗细苗破土而出,短短十几秒内长成小树,枝繁叶茂,开出白瓣黄蕊的花,风过,花朵颤动,落英缤纷。不一会儿,枝头结出漂亮的小梨子,青黄的皮挡不住梨子的清香。行秋抛给他们一人一颗,门童高高兴兴地捧着梨子离开。 白鸟和香菱不约而同地啃下去,同时忍不住吐出来。 看着好看,闻着好闻,就是味道不行,干涩发软,毫无梨子的脆甜口感和充沛汁水。 「此为『种梨』。」行秋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本古籍,边看边说,「书上形容『硕大芳馥』『颇甘芳』。奇怪。哪里出了错呢?」 「树木长大需要营养,这一盆土不太够吧。」白鸟提醒。 「唔。你是昨日那位姑娘。」 「她叫白鸟,是个厨师。」香菱说出想要拜託他做的事情。 行秋靠近她们,清澈的蜜色眸子似乎有看穿人心的能力,「做的菜很好吃吗?」 「很好吃。」 「好吧。」 「哎?」白鸟不可思议道。这么简单就答应帮忙了吗? 作为他的青梅的香菱习惯了行秋的跳脱,向白鸟解释道:「行秋古道热肠,不吝于帮助落难之人。他行事不需要充足的理由,而是由心出发。行秋贯彻的是『侠义』之道。」 白鸟想到醉今朝和江雪。虽然三人并无相同之处,但都具有难以言喻的洒脱逍遥气度。 三人迈向大门,门童在后面喊道:「大师!贵客!」 第57页 他气喘吁吁地说:「每年给门派捐赠好多钱的贵客,唿唿,有事上门。宗主请你过去瞧瞧,说不定会感兴趣,没兴趣则罢了。」 行秋看向白鸟,「稍等片刻。」 「哎呀,那我先回去啦!快过节了,店里忙的很。」香菱风风火火地离开。 贵客面色蜡黄,双眼燻黑,诉说近日家中异象频频,每到夜晚便有哭声,差人守夜反而使人被害,脖子上留了两个血洞,瘦若人干。现如今一家住在旅馆,有家不得回。那个宅院是百年前流传下来的,价值不菲,有钱如他也不能断然捨弃。故而请古华派大师捉拿妖物。 「为何不去委託方士?」行秋问。 「每年给古华派那么多钱,到关键时刻却用不上吗?」贵客气愤道。 宗主把行秋招到一边耳语,诸如贵客烦人没错,但是他扶持古华派至今,否则行秋进门派前古华派就没落不见了。虽然对方把他们当作保安,但是给了钱云云。 那一边,贵客看向白鸟,「你不是璃月人吧?」 「我妈妈是璃月人,爸爸是蒙德人。」白鸟回答。 「小姑娘长得倒挺好……」贵客喃喃。 白鸟后退几步,总觉得贵客散发出瘆人的不详气息。 行秋回来,注意到白鸟的不舒服,不过没出声,应下了贵客的要求。 我可以先回去吗?白鸟很想这么说,然而求人办事的是她,没法开口,只能默默走在行秋身后,与贵客保持距离。 走到一段路,白鸟发现不知不觉中领路人变成了行秋。 「你要去哪儿?」贵客终于察觉到,遂开口问道。 「找一个好友。他最会对付妖魔鬼怪。」 果不其然,重云加入队伍。即使面若霜寒,冰蓝的眼眸透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贵客貌似有些不自在,几次三番责备行秋绕路,都被行秋敷衍过去。倒是落在队伍后面的白鸟和重云一拍即合。即将面对鬼怪,白鸟见到重云便安心下来。 「你在那个瀑布下做什么?练功吗?」刚在瀑布下找到重云。 「嗯。最近天气干燥,惹得我有些烦闷。」重云掏出两根冰棒,递给白鸟一根。 白鸟接过,舔一口,「唔!没吃过的原材料。」冰的舌头都要黏住了。 「冰雾花。」行秋突然插嘴,「白鸟最好不要吃,容易引发体寒等症状。」 但是她已经舔了,肯定不能再还给他。 重云这才醒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啊!」白鸟挥手,「这个好像不会化呢。」 「冰雾花的效果。」重云说。 贵客不耐烦地嚷嚷:「喂!你们几个!有完没完!我家里可是有吸人血的怪物!你们也太轻松了吧!行秋大师,把他们赶走吧!」 行秋摇首,「不可。白鸟和重云是我的助理,少了他们不方便办事。」 贵客气唿唿地拍衣摆。重云小声对白鸟说:「被阴气侵入的人情绪波动大。」白鸟点头。 破开重重荆棘,终于见到古宅全貌。阴气森森,仿若黑气笼罩,那一块儿的天空被乌云覆盖,不进一丝阳光。乌鸦展开翅膀,叫声喑哑。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扑簌簌响声踩在神经上。 「你们赶紧去解决吧!」贵客撂下这句话慌张而逃,身影消失在荆棘之中。 三人面面相觑,重云踏出第一步。 路上铺满腐叶枯枝,踩在脚下嘎吱响,脚感绵软到噁心。 白鸟看到白色的东西飘过,抓住重云的腰间的一块布,「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 「什么?」两人一脸茫然。 推开沉重的大门,腐臭味熏得三人慾吐。白鸟回头,再次看到白色的影子。 转头就是一张放大的少女的脸,花朵形状的瞳仁在此情此景下格外怪异,套着银戒指,涂着黑指甲油的手一抓一抓的,「哇!」白鸟尖叫。 「胡桃,不要吓唬白鸟。」重云挡在白鸟面前。 胡桃耸肩,小幽灵害怕重云,顿时消失不见。 「你怎么在此处?」 「这户人家十几日前有人去世,我来问问要不要在往生堂办理业务。」 「十几日前?」行秋琢磨,「早给埋了吧。」 「非也非也。」胡桃摇晃手指,「这种情景,一看就是没有妥善处理尸身。这种时候,自然轮到往生堂堂主出面引渡亡者啦。」 胡桃眨眼,「吓到你真是抱歉啦!」 「没、没关系。」白鸟深谙人多力量大。 四人探查了一圈,除了血迹什么也没找到。于是在厅堂坐下,行秋说:「看来要等到晚上,那些东西才会出来。」胡桃嘿嘿笑道:「有重云在,说不定根本不会出来哦?」 久无异样,白鸟的胆量回来了。她独自观赏画作,忽而唿喊,「画后面有东西。」 三人围上来,画中的鹿双目黢黑,重云戳按,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起,角落的地面豁出口子。重云打头阵,胡桃其次,最后是行秋。 地底摆放着数十具掀开的棺材,棺材里空空如也。 「。」行秋说。 「殭尸是什么?」蒙德没有殭尸这种怪谈。 「行尸走肉。」胡桃的笑容不见了,「这户人家竟然不让亡者入土为安……」 「而且炼化尸鬼。」重云站在一堆难解的符卦面前,「恐怕是炼化失败,反受其害。」 第58页 白鸟胆战心惊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你们先出去吧。」胡桃说,「我会解决这件事情的。」 重云知道此事重大,万一那些殭尸跑出去祸害别人就后果严重了,遂放下见鬼的想法。 「重云的体质不能消灭它们吗?」 「纯阳之体可以净化鬼魂,前提是对方被束缚在那里不能离开。殭尸可以四处活动,提前感知到纯阳气息就会逃走。」行秋解释。 最终,胡桃和行秋留下,白鸟和重云离开。他们临走前,行秋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 重云好像很失落。白鸟想不出安慰他的话。 走出荆棘,一个妖娆的陌生女人喊住他们,「你们可是驱邪的小英雄?」 「有什么事吗?」白鸟疑问。 「老爷叫我在此等候你们,请你们过去一趟。」 重云拉拉她的手指,白鸟默契地不做声。他说:「好。」 女人诧异地看看他们,没当回事,笑道:「我叫小雯。这边走。」 据她所说,自从宅里闹事,老爷和夫人搬到自家经营的旅馆。为表达谢意,请他们过去住一晚。「美景,美食,美酒,美人,美曲,应有尽有哦。」小雯掩口笑道。 「重云尚未成年。」白鸟说。 「哎呀,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嘛。我当年……」小雯的脸色骤然阴沉,瞬间恢復,「反正早接触不是坏事。是不是呀,小弟弟?」 白鸟燃起保护未成年的雄心壮志。绝对不能让重云落入骯脏的成人世界!她捏拳。 然而到了旅馆,白鸟表示这个世界实在过于黑暗,她也无能为力。 说是旅馆,其实是某种不得了的成人场所。浓郁的脂粉气味萦绕不散,薄纱轻缦,穿着暴露的女人或坐或躺,虎视眈眈地盯着重云和白鸟。 「今日,两位客人。」小雯关上房门。 第34章 粉红爱心 「小哥皮肤熘滑呢……」红衣女人身子挨得极近,半个雪白胸脯明晃晃的。 迄今为止,他何曾经歷过这种场面。重云无助地看向白鸟,面上愈发冷若冰霜,眸子几乎结冰碴。白鸟挣脱另一个女人的手臂,对红衣女人说:「姐姐,不要为难他。」 「哦唿。小姑娘吃醋了呢。」 几个女人窃笑私语。红衣女人抱起琵琶,「那么听曲吧。」她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另几人劝他们吃东西。白鸟和重云谨遵行秋的嘱咐,怎么也不肯吃。 「来之前吃过了,饱得很。」 「饮些梅汁总不碍事吧?这些可是上好的梅子压榨而成,风味独一无二。」 「啊,这个,咳,」白鸟疯狂转动脑筋,「老爷在哪里?」 蓝衣女人转动杯盏,紫红的液体微微荡漾,「老爷啊,现在已经歇下了吧。明日再去拜会他也不迟。今夜就好好玩玩嘛。什么都可以哦?」说着,肩带滑落。 白鸟拉起重云,「驱邪耗费大量心神,现在很困。我们睡哪里呢?」 「睡觉之前不妨泡个温泉。这儿的温泉极好,美容养颜。」蓝衣女人领他们到一间红彤彤的房间里,「这儿的窗户可以看到温泉。喏。」 女人终于离开。两人关上门窗,白鸟低声道:「这里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咳咳啊。」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重云皱眉,「那些人确实是人类,不然早就被阳气驱散了。」 「行秋胡桃他们没问题吧?」白鸟有些担心。毕竟那么多棺材代表着只多不少的殭尸。 重云端坐于椅上,「没问题。他们都很厉害。」 「啊,晚上怎么分配?」白鸟捂住嘴巴,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 「你睡吧。我守夜。」重云吃起冰棒。温泉地热,阳气受到影响一时半会平静不了。 虽然很想说「这怎么好意思」,但是那也太见外了,而且没什么意义。 白鸟爬到被褥上合衣而眠。 好不容易睡着,却感到床的内侧散髮丝丝凉气。 惊醒发觉屋内空无一人。白鸟下床寻找重云,欲要推门而出,整个人穿了过去。脑子嗡嗡作响,白鸟看向自己的身体,半透明,离地三寸。变成鬼魂了,白鸟怔住。 魂体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钉不受控制地飘去某个方向。起初白鸟抵抗了几下,然后莫名的消极念头削弱了反抗心,最终她任凭吸力了。 反正都死了。鬼还能被鬼害死吗?这么想着,恐惧不翼而飞。 她飘到了雾气朦胧的地方。似乎还很潮湿。白鸟根据经验判断出。 奇怪的声音从浓雾之后传来,黏黏煳煳,暧昧旖旎,水声叫人心惊肉跳,脸红不已。 失去身体的白鸟损失感情和积极想法,只剩下被动的消极麻木。明明应该害羞地躲到别处,却感到甚是无所谓,理由也十分充分——她是鬼啊!已经是有别于人的「生物」了。 穿过朦胧白雾,眼前的景象就算是麻木的白鸟也震惊不已。 那个扒在重云身上的身体,是她吧?湿漉漉的棕发紧贴泛着红晕的白皙皮肤,眼睛冒着奇怪的粉红爱心,浴巾几乎散开,宛如蜘蛛般缠着狼狈的重云。 重云被她逼到温泉角落,面临双重危机,理智濒临磨灭。他艰难地忽视手臂触碰到的感觉和对方撩人的□□,摸进口袋……冰棒已经吃完了! 第59页 「你……不要这样!」重云试图躲开实·白鸟的亲吻,脸颊还是猝不及防地湿了一下。 「你不要这样啊!」虚·白鸟大喊。 「白鸟?」 「是我。你看的见我吗?」 「抱歉……唔!看不见。」 「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的身体和灵魂分开了?那个是我吗?」 「我想都是你……」重云抓住实·白鸟不老实的手,「阴魂不能靠近我。所以你应该是被人做法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欲望,一半是理智。」 半夜白鸟突然起床去温泉,他感到奇怪便跟了去,结果变成现在这样。幕后主使一定相当了解纯阳之体,让他陷入如今的困境。但凡少了哪个因素都不会沦落至此。 「对不起!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虚·白鸟带着哭腔说。 重云刚想回答,被实·白鸟逮住机会,结结实实地亲嘴,「唔!」 滑舌四处捣乱点火,膝盖颇有攻势地抵住他,不容许逃脱,且带来微妙的感觉。女生的馨香融化寒冰,为自丹田萌生的阳火添上燃料。燥热……重云任由对方解开上衣盘扣。 不要这样啊!虚·白鸟急得团团转。但是很快丧失动力。 腰带划出漂亮的弧线,啪嗒落水,神之眼散发着冰蓝色的光芒。虚·白鸟被光芒慑住,伸手摸了一下,被那温度冰了回来。她有主意了。 虚·白鸟集中注意力,忽视快要酱酱酿酿的两人。等等!你潜到水底做什么!肯定是非常不好的事情啊啊!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不要管水花,也不要管重云古怪的表情。 抓起来了!虚·白鸟用力掷向重云的额头。 神之眼在他的额头上留下红印,紧接着噗通一声坠入水中。 重云恍惚的神情戛然而止,像是做梦到最关键最爽的时候被人喊醒,脸上浮现羞愧的神色,面红如滴血。 感谢雾气。虚·白鸟当作没看见,说:「她好像溺水了。」 重云连忙捞出被神之眼震昏的实·白鸟,为她系好浴巾放到岸上,自己在水里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后才上去。 「我进不去。」虚·白鸟被身体挡在外面。 「被人下咒了。」重云不敢看实·白鸟,尤其是那张异常红润的嘴巴,「要找到相应的方法才能解咒,贸然解咒可能会造成别的后果。」 「唿唿,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但是也不错了。」阴森森的声音从竹林间冒出。 低眉顺眼的小雯和另几个女子扛着白色小轿出现。 「何方妖孽!」重云重整面色,握住双手剑。 虚·白鸟蹲在自己的身体上方,幽幽望去。 轿子门帘掀起,露出布满灰毛的手。「哼哼,你的体内剩下的阳气不足以抵挡我的爱妾。劝你束手就擒,免得伤到那个小姑娘。」 虚·白鸟歪头,「你让自己的老婆接客啊。」 那手青筋暴起,「桀,小姑娘且口齿伶俐,等你体会到本大人赐予的无上快感,就会老老实实听命。去吧,别伤到小姑娘的身体。弄死那个男孩。」 「那些女人是人类。」虚·白鸟对重云说。 重云抬剑,「我知道。」 「能下得去手吗?」 重云与她们打得不相上下。那些女人极爱他溢出的阳气,恨不得撕咬他。 「你踩到我的腿了。」虚·白鸟提醒红衣女人。 红衣女人骤然发出痛苦的尖叫,「大人!我不是有意的!」 唔。这算什么?后宫戏码?虚·白鸟挠挠头髮,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成为令人艷羡的宠儿。她飘到轿子边,向里面探头探脑——真的半个脑袋探进去。 「哦?」妖怪眯起眼睛,「迫不及待了吗?」 「你好丑啊。怪不得要靠歪门邪道绑住女人。」 「你!」 「为什么会变成鼠首人身?真是少见的癖好。」虚·白鸟不慌不忙地说。 妖怪气的鬍子颤抖,「你大概是不想活了!」 「那些人打不过重云。」 「是吗?」妖怪奸佞地邪笑,「回头看看吧!」 虚·白鸟转头,重云竟落入下风,惊唿:「无耻!」那些女人见正面敌不过重云,脱光了衣服妖魔乱舞。重云双目紧闭,听声辩位,勉强招架。 她立刻飘过去,又不敢开口问,生怕他分心。身体的吸力若有若无,她开始忧愁会不会回不去了。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虚·白鸟越发感到糟糕。 一次次从身体穿过去,虚·白鸟惊恐地看到实·白鸟受到刺激而睁开眼睛。 实·白鸟坐起来,用力咳嗽,抄起一根枝条闯入战场。 她好勇啊! 女人们投鼠忌器,不敢伤到实·白鸟,动作收敛许多。重云再次占据上风。他抓紧时机施法,一连制服了几个女人。她们软软倒地,昏迷不醒。场上只剩下红衣和蓝衣。 红衣愤恨喊道:「主人!」 妖怪说:「别弄死她。」 得到允许的两人火力全开,趁机报復,实·白鸟被打的鼻青脸肿。虚·白鸟捂住眼睛,不忍心看自己的身体遭受那般凌虐。 红衣和蓝衣终究落败。一场战斗下来,场上玉体横陈,香艷无比。重云不为所动,剑指妖怪。妖怪咆哮,轿子四分五裂,硕鼠压倒一片竹林。 「有两下子。不过到此为止了!」 第60页 一人一鼠交战,声势浩大。一方阴招连连,一方霸道强势。 重云不再有所顾虑,摆出手势,「邪魔退去!宝印幻剑!束手伏诛吧!」 天地昏暗,空气震盪,三柄凝冰大剑速来,以千钧之力直插土地,灵刃爆裂,冰凌炸开扎进硕鼠皮毛之下。硕鼠长啸,四周围过来十几个手持器械,面目狰狞之人。 第35章 肌肉酸痛 虚·白鸟趴在实·白鸟肩膀上耳语,「完蛋了。」 重云打老鼠顾不得她。她手上就一根折断的树杈,敌不过那些散发寒光的铁器。 实·白鸟张嘴,虚·白鸟立刻大喊:「闭嘴!不要喊出那个名字!」 实·白鸟斜睨,似乎很看不起她那无所谓的自尊心。虚·白鸟吐气,「死也不能喊,知道吗?」她摇头。「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啊,要是被前男友看到,还不如去死呢。」 她认真地想了想,同意了虚·白鸟的说法。 「你敞开胸怀让我进去。」虚·白鸟循循善诱,「合二为一肯定能爆发出更多的潜力。我可是你的头脑啊!头脑哦,没有头脑什么都做不了。」 敞开胸怀……实·白鸟利落地拉开浴巾。 「住手啊啊啊啊!」虚·白鸟闭上眼睛大喊。 所有人都被这声包含羞耻的悽厉惨叫吓到,纷纷停住动作。 重云疑惑地看过去,窈窕光洁的身躯毫无保留地映入眼帘,瞬间鼻血奔涌,阳气源源不断地喷发。同时,他看到平坦的小腹下方一点点的大块鲜红图案。 咒文!阻挡魂魄融合的咒文!这个妖怪太下流了,竟然把咒文刻画在那里! 愤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占据重云的心神,使他的招式越发凌厉,隐隐带有火的痕迹。 硕鼠抱头鼠窜,吱哇乱叫,被它控制的人举着器械大步跑向实·白鸟。 实·白鸟系上浴巾,向后飞奔,两腿交替几乎留下残影。虚·白鸟跟在身后,暗自感嘆自己的速度之快。原来不知不觉中身体素质锻鍊的这么成功吗? 人终究是有极限的。实·白鸟的速度慢了下来,镰刀尖划断一缕髮丝。 「吶吶,」虚·白鸟放弃身为人类的尊严,「喊他吧?喊他吧。」 实·白鸟坚定地摇头。 「听话啊!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实·白鸟骤然急转弯,身后跟着的一大串人剎不住脚步,前仆后继地跌进温泉。温泉表面浮现团团红色,大概是被器械误伤了,生死难料。虚·白鸟闭上嘴巴。 重云双手持剑,重重砍下,身首分离,血溅了半个林子。随着硕鼠哀嚎,众人纷纷倒地。鼠首和鼠身压扁少数人。而后他们一同化作光电消失。 重云打横抱起她,「我会尽快为你解开咒文。」 要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安全地方,否则发生意外就难以挽回了。 实·白鸟用手擦拭他脸上的腥血,却越抹越煳,干脆拽起浴巾一角。虚·白鸟懒得吐槽她的行为。重云则是着急得没有注意她的动作,因为再拖下去白鸟就很难恢復了。 他们来到一处闲置的林中小木屋。阳光自缝隙中零落地洒进来。 「那个……要用画上别的咒文抵消它。」重云说。 虚·白鸟嗯嗯两声。实·白鸟则抱住重云的手臂,妄图继续温泉的事情。 重云低声道:「抱歉。」一个手刀砍昏她。 「你之前怎么不弄昏她……」虚·白鸟气若游丝地问。 因为他震惊到无以復加,大脑空白,只能进行最简单的反抗。重云不好意思说出来,沉默以对。索性虚·白鸟也没力气追问此事。 重云小心翼翼地拉开咒文所在位置的浴巾,尽量只露出那一块儿皮肤。 没有笔墨纸砚,更没有咒术材料。他咬破手指,伤口溢出充满阳气的血珠。 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以肤为纸,凝神静气,下笔迅速准确。略显粗糙的指腹滑过细嫩的肌肤,自肚脐出发留下圆转的血痕。 蓝光与红光此起彼伏的闪耀。当指腹再度回到起点,蓝光压制住红光,并慢慢蚕食。 「好了。」重云说。 他看不见虚·白鸟,茫然地望着空气。灰尘在光线中上下飘舞,躺着的人静悄悄。 迟了吗?重云低头。墙角丛生的蘑菇叱责他无能为力,钻出地面的青草嘲笑他身为方士竟无法看见鬼魂,种种幻象应运而生,灼热的阳气热浪般席捲而来,绿洲化作无垠沙漠。 「唿……」白鸟喘气。 腿疼。剧烈运动后肌肉酸痛。后颈疼。他砍的也太用力了。嘴巴疼……唔…… 「白鸟,你好了吗?」重云回神。 「咳咳!」白鸟扶着他的手臂起来,「好像看见了天国。不过还是回来了。」 「那个……能给我找些衣服吗?」白鸟揪住浴巾,尴尬地问。 重云应下,在小屋周围贴上符纸,「不要出去。」 「好。」她疯了吗,围着浴巾到处跑。 或许是神怜悯他们遭遇的种种——白鸟对此保留意见,直到重云回来无事发生。 他从破旧的窗户递进衣服。白鸟拿过,发现不是原来的衣服,而是褐色的璃月传统服饰。 「你原有的衣服在温泉里。我从客栈寻了一套干净衣服,若是不合身再去换。」 第61页 「不用麻烦了。」白鸟细细簌簌地换上衣服。 白鸟下地,「呃,你有带鞋子吗?」之前跑的太厉害,脚掌触地即疼。 「没有。」 没有就算了。白鸟走出去,「去和行秋胡桃会合吧。」 两人向外走,重云忽然停下,「我背你回去。」他注意到白鸟异常的走路姿势。 「谢谢。」白鸟说。 热气不经意地拂过耳垂,柔软的身体贴着后背,仿佛是温泉场景再现。 重云顿住,「换个姿势。」 古宅前,行秋坐在树上好不自在地读书,远远察觉到两人的气息,收起书籍跳下树,「遇到伥鬼了?」虽是疑问,实则确定得很。 重云点头。 「我已明确来龙去脉。」行秋说,「那贵客贪心有余,大练殭尸以为能赚到更多钱,甚至把自己的家僕搭了上去。妖怪见此地阴气重,适宜修炼,便俘虏了周边的人类,包括贵客。于是这块地方成了那个妖怪的地盘,它要么控制殭尸残害人类,要么利用人类引诱人类。」 「可惜啊,遇到你我。」 行秋看向两人,「所以你们发生了什么?」 不要小瞧商会公子的敏锐程度。 「没、没有啊。」白鸟目光游离。 重云应和,「消灭了妖怪而已。」 「胡桃去哪儿了?」白鸟问。 「她带着殭尸回往生堂了。」 「带着殭尸?」白鸟惊讶道。 「璃月有种法术叫做赶尸。可以让殭尸排队,乖乖跟人走。」 听起来就很瘆人。白鸟打了个寒噤。 一夜未眠,他们先去行秋家整顿休息。到了下午,白鸟刚从床上起来,一个侍女通知她文件手续办好了。白鸟高高兴兴地抱着文件去总务司,结果在行秋家迷路了。 这座假山……是不是有点眼熟?白鸟仔细观察。就是上次路过的假山!洞眼都一模一样。 「姑娘,有何事吗?」行秋大哥喊住她。 他在亭子里餵鱼,见她来迴转悠,目光茫然不知所措,遂出声。 和行秋长得好像。白鸟小跑到亭子,「你好,我想出去。」 「你是行秋带回来的姑娘。」他想起门童的通报——棕色头髮的可爱姑娘。 「是的。」 大哥笑眯眯,「行秋对你可好?」 这问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白鸟谨慎地回答:「行秋少爷古道热肠。」 「还没到那一步啊……」他喃喃,「晚上留下吃饭怎样?」 「谢谢您的邀请。但是我有事在身,就不打扰了。」 大哥换来一个小厮,令他带白鸟走出去。 总算来到总务司,把罚款和文件交齐,白鸟登记在案,领到一块小牌牌,检查的时候出示小牌牌即可。她推着摊铺车出去,正值傍晚,华灯初上。 白鸟购置些食材,在码头摆摊。这是她几日来最安心的时刻。 木板写上一串菜名,野菇鸡肉串、烤肉排、蒙德烤鱼、爆炒肉片、山珍热滷面、香浓土豆泥和绝云锅巴,都是些方便做,且适合当夜宵的美食。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酒。 出乎意料,蒙德系菜品卖得更多。大家都喜欢新鲜菜品,乐意尝试异国美食。其中野菇鸡肉串和蒙德烤鱼卖得最好,码头工人大多要一把带去下酒。 今晚赚了几万摩拉。日子越过越有盼头,还完贷款指日可待。可惜贷款不给提前还钱。 深夜一点,白鸟收摊。临别时,卖酒的大叔送她一壶度数低的果酒,「小姑娘手艺真好!那群汉子今晚喝了不少酒。」「谢谢大叔。」白鸟不好谢绝,于是收下了果酒。 「明天再来啊!」喝酒的大伙起闹。 「好!」白鸟清脆应下。 去旅馆的路上,白鸟看到旅行者匆匆而行的身影。 派蒙向白鸟打招唿,「你好呀!」 「你们好。空不用休息吗?」 空苦笑,「忙着做任务。」 「可以明天在做。」 派蒙嗅到摊铺车传来的香气,「哇,白鸟是不是做好吃的了!」 「哈哈哈。跟我去旅馆吧,我借厨房做给你们吃。」 「不太好吧……」空犹豫道。 白鸟摇晃酒壶,「还有果酒哦。」 「去嘛去嘛!」派蒙撒娇,「饿饿,饭饭,吃吃。」 「打扰了。」空帮忙推摊铺车。 第36章 明天自首 三更半夜,白鸟的房间仍亮着灯。派蒙吃饱了,在床上酣眠。空和白鸟仍在对饮。两人酒量半斤八两,而且极易上脸,两张脸蛋红透了。到最后菜也不吃,光喝酒。 「我好想荧啊!呜呜呜。但是有好多好多任务,不完成不行。完成了也没有荧的消息。」 「我啊,做了不得了的事情。说出来吓你一跳!但是不能说。太糟糕了。说出去会丧失生而为人的资格。啊啊,日后相见会无比尴尬吧……」 「跑来跑去!跑来跑去!明明就街头街尾的距离,还要委託我!明明自己都说麻烦旅行者是不是不好,结果还是把事情丢给我!稍微考虑下我的心情啊!」 「说起来,空,你多少岁了?」 「五百多岁了。嗝,然而还是不能进酒馆喝酒。说什么我长得太年轻,会造成不良影响。什么啊!太奇怪了吧!我有摩拉的哦?有很多摩拉的。」 第62页 「哈哈哈哈,五百多岁。那我应该喊你爷爷。空爷爷好!」 「温迪和魈都是千岁唉。你和他们在一起会喊爷爷吗?」 屋内乍然沉默。派蒙小小地打鼾,翻了个身。 「没酒了。」 瓶口缓缓滴落最后一滴液体。 「都是白鸟喝的太多了。」 「竟然怪我!空的本性其实很恶劣吧!平时伪装成老好人骗女孩子什么的,哼哼。」 「我们下去拿酒吧。」 「好老套的转移话题。被我说中了哈哈哈!唿,走吧,去拿酒。」 两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走在走廊上,不时撞到墙壁。「墙撞我。」「撞回去。」「好疼!」 好不容易到了楼梯处。「哈哈,在旋转哎。」「回去吧。」「好。」 上午的光线意外地刺眼,白鸟随手拿块布遮住眼睛,被浓重的酒味直接熏醒。 手臂压在腹部好重,两只手才搬开。 两只手?白鸟立刻清醒过来,看到身边的空。 金髮散开,光泽与阳光不遑多让,宛若流淌的河流。露出的腹部有撞击造成的青紫痕迹。 发生了什么……白鸟回忆昨晚。他们像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喝酒发牢骚,吵吵闹闹。 应该没做出格的事情。不能再发生重云那样的乌龙了。 派蒙从床底下爬出来——她嫌两人吵闹,于是钻到床底睡觉,剥去粘在发间的灰尘。她打了个哈欠,「早啊,白鸟。」 「早。」白鸟尴尬地回应,「睡得还好吗?」 「不太好。你们昨晚好吵哦,隔壁的人都敲门了。」 「这、这样啊。抱歉。」大概要换家旅馆了。 空揉揉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见模煳的世界和模煳的白鸟,吓得坐起来。 「什么都没发生。」白鸟提前说。 空和派蒙匆匆忙忙地离开。白鸟收拾残局的时候对着酒壶发呆。所以他们是喝了一壶低度数的果酒就疯疯癫癫了吗? 白鸟胆颤心惊地下楼,生怕旅馆老闆赶走她。但是旅馆老闆笑眯眯的,反而更让她心慌,老实道歉,「昨晚打扰到大家真是对不起。」 「嗯?注意点就好啦。」 「不用搬走吗?」 「哈哈哈,不用。年轻人嘛,正常。」 璃月人都是好人啊。白鸟的心中涌动「人间有真情」的暖流。 到码头租船去孤云阁。对于璃月港到孤云阁的远距离航行白鸟不敢大意,请了专业有经验的船夫送她来回,然后昨天赚的钱都拜拜了。 风和日丽,海浪柔柔地推动船只。白鸟远远望见海上的大船,船首的龙头英武威风。 「死兆星号」首领北斗有事出去,接待她的是大副重佐。 「为了理想去稻妻,真是胆大。稻妻现在可是乱的不得了。如果做好在雷暴中丧生的准备,海灯节两天后六点来这里吧。」 「请问船费多少呢?」 「28万摩拉。哎哎,别丧气啊。你刚才说你是厨师,如果充当船上的厨师,可以免除部分费用。免除多少?你这么问我……8万摩拉?给你抹去零头。」 白鸟回到璃月港,马不停蹄地摆摊。 节日氛围渐渐浓厚,街上的行人比往日更多,出手也更阔绰。白鸟忙得不可开交,偶尔抬头看到空在人群中穿梭。大家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认真生活。所谓烟火气息,莫不如是。 「一份松茸酿肉卷。」 「好的。」白鸟头也不抬地回答。 松茸酿肉卷的主材料是松茸和兽肉,是那种食材简单,做法简单但是不容易出彩的菜品。难点在于火候,要将松茸和兽肉煎得恰到好处,尤其是松茸,变化细微,不易观察煎制程度。 在油纸盒底面铺上一层水淋淋的生菜,依次放入四个裹着松茸片的肉卷,浇上秘制酱汁,撒点芝麻和葱花,松茸酿肉卷完成。 客人接过松茸酿肉卷,但是没付钱。白鸟抬头,只见端着油纸盒的钟离站在摊铺前。 「达达利亚是吧。」 钟离颔首。 白鸟在想,要不多报点金额,比如……20万摩拉? 十点,正要收摊,又来了一位客人,「山珍凉滷面。」 「晚上好,行秋。」白鸟打招唿,「山珍凉滷面是什么?」 行秋行云流水地说了制作方法。白鸟仔细琢磨,山珍凉滷面和热滷面的区别在于配菜。 「明天可以吗?」她兴致勃勃地说,「我少些材料。」 「可以到是可以。但是重云等不及了。」行秋幽幽嘆气。 突然听到重云的名字,白鸟怔住,「他怎么了?」 「重云近日阳气大盛,连热菜都不能入口。常常发呆,动不动流鼻血。让他去不卜庐瞧瞧他也不肯。再这样下去恐怕……危险吶。」行秋皱眉摇头,「你们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鸟面红耳赤地咳嗽,「我先收摊。」 糟糕,太糟糕。她快害死一位懵懂无知的纯洁少年了。 两人边走边说。行秋听完白鸟充满大量象徵手法,隐晦委婉的告白,老神在在地点头。 聪慧的他根据白鸟的说法推断出当日发生的事情,远比他猜想的劲爆。纵然是见多识广的行秋,也没有和女人亲密而深入接触的体验,青春期丰富的想像力带他飞进未知的领域。 第63页 「原、原来如此。」行秋盯着灯笼,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然而内心波涛汹涌。 幸好他自幼参与家族业务,早已磨练出面不改色的能力。 她的语气非常内疚懊悔,最后说出「明天自首」的话。 行秋体会出言语之中的恳切,不由怀疑自己做过头。重云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他好奇心发作,过来诈白鸟,哪晓得她真的说出来了。 「没有必要。堵不如疏,我认为你和重云详谈更有用。」 「会吗?」白鸟怀疑道。 「你只比他大两岁。」行秋说,「基本上可以无视的年龄差。」 「但是……」 行秋截住她的话语,「我喊你姐姐,你会觉得奇怪吗?」 「呃,会。」 「便是这个道理。明天见。」行秋拐进另一条巷子。 那个巷子通往飞云商会吗?白鸟闪过疑问。 回到家中,行秋浸在浴桶里。清澈的水面映出他的模样,慢慢的,浮现棕发。她抬头,嫣然一笑,水珠滚下细腻的肌肤,后又低头,温水没过发顶。 「少爷,您还好吗?」 门外小厮的声音惊醒行秋。他撑着浴桶边缘站起,心脏砰砰砰地跳动,恍惚不已。 唿……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常的青春期生理现象。什么书都看过的行秋找到原因。 他有着不同于清秀外表的沉着冷静,很快恢復正常,并将其弃之不顾。 行秋嚮往的从不是小情小爱,而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是「有时明月无人夜,独向沼潭制恶龙」,也是「请从绝处,读我侠义」。他的目的是如此明确,信心是如此坚定。 才华横溢,悟性过人的行秋未曾遭遇过挫折。尽管保持着谦逊而彬彬有礼的作风,不时流露出少年调皮的气性,但骨子里藏满不可折断的自矜骄傲。 白鸟一夜没睡,力图做出最好吃的山珍凉滷面。 清早起来,她顶着黑眼圈跟随行秋去重云居处。 山间气温偏低,薄雾缭绕,晨露沾湿衣角和鞋子。 一袭轻衫的重云在林间练功,一招一式皆是剑意,推手踢腿水银泻地。布料贴身,分不清是汗水抑或露珠。浅口黑布鞋平稳踏地,双手下压,循环流转的气息内敛于心。 行秋如落叶翩然闯入他的气场之中。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行秋的动作似水轻柔,却在不经意间寒芒毕露。重云大开大合,如若坚冰摧枯拉朽。 树叶沙沙作响,时而捲起时而落下,画出道道线条。 意气风发的少年天然就是兼具柔与刚的画幅。 「我饿了。」行秋的声音惊飞树梢栖息的鸟儿。 「……白鸟姑娘。」看见后者,重云的气息顿时乱掉。 白鸟尽可能亲切无害地微笑,「早上好。」 三人坐在三块大石头上,一人一个盛满山珍凉滷面的碟子,沉默不语地吃着。 第37章 一曲终了 行秋自告奋勇得去洗碗,于是小屋前只剩下重云和白鸟二人。 白鸟拘谨地端坐,「那个,之前的事情非常对不起。」 重云面上浮现红晕,转头望着草叶尖,「没、没关系。」 「我不奢望原谅,毕竟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白鸟努力担当起成年人的责任感,「那种事情和喜欢的人做才会舒服。被认识不久的人强迫,身不由己的感觉肯定很讨厌。重云没有因此排斥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所以想要尽可能地补救。」 哎?他没有讨厌……应该说,舒服过头以至于没法忘却。反而触而即发的状态被戛然而止更加令人在意,比如最后会怎样…… 阳气又开始乱动。重云唿吸吐纳,沁人心脾的清晨空气夹杂不可忽视的淡香。 重云凝视那双棕眸,「我从未讨厌过白鸟。」 少年的告白炙热滚烫,宛若正午阳光曝晒的沙砾,叫人无处下足。 白鸟愣怔道:「谢谢。呃,山珍凉滷面可合胃口?」 「很好吃。」 「我在码头摆摊。你来品尝的话免费。」白鸟笑道。 「那我呢?」不知何时回来的行秋插话。 「半价。」 「唔,差别待遇。」行秋小小抱怨。 白鸟接过干净的碟子,整齐地码进竹篮,向两人挥手,「我先回去啦。」 海灯节当晚,人群熙熙攘攘,人手一只尚未点亮的霄灯,热闹欢庆。快到放烟花和霄灯的时间,众人纷纷停下动作,仰望夜空。 空挤过乌泱泱的人海,金髮熠熠生辉,「终于找到你了。」 「给,霄灯。」空变出一个霄灯。 她手忙脚乱地放下锅铲,抱住造型复杂别致的灯笼,「哎?」 「在璃月的习俗中,霄灯会载着人们的愿望飞向远方。」派蒙抢答,「海灯节风俗哦。」 在他们说话之际,万灯俱灭,璃月港陷入暗紫夜色,唯有一轮圆月亮着。两人望向人群骚动的地方,仙鹿踏上天空,金光牵引人们的视线。与此同时,灯笼再次亮起,点燃的霄灯汇聚成金色银河飘飞。当仙鹿抵达正空,骤然绽放,盛大美丽的烟花如流星下坠。 「你许了什么愿望?」派蒙好奇道。 「希望他与美梦为伴。希望妈妈健康快乐,温迪不再孤独……下辈子可以换个方式遇到岩。」白鸟低语,「也希望空早日与妹妹相逢。」 第64页 「但是只有一个霄灯哎?」 「那么,我的愿望是刚才的愿望都可以成真。」 「好狡猾!」派蒙双手叉腰。 「我会先你们一步去稻妻。」白鸟对空说,「到时候可别忘了来捧场。」 「当然。」空笑道。 海灯节两日后六点,白鸟准时抵达「死兆星号」。这次见到了首领北斗。北斗是个豪爽的女人,痛快地收下船费,让水手芙蓉教她航行生活守则。 戴着一只眼罩的芙蓉先带她去宿舍。宿舍空间狭窄,且是两人一间。和白鸟同住的女生没来,所以白鸟独占一间房。芙蓉感嘆她的好运,「万一对方晕船就有你好受了。」 走到甲板上,芙蓉介绍各项规则,「……遇到风暴躲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忽然中止讲解,侧耳倾听。 裊裊乐声自观测台上传来。白鸟抬头,只见一片绘着枫叶纹样的衣袖随风浮动。 一曲终了。白鸟开口:「那是什么乐器演奏的?」 「叶子。」 「叶子?」白鸟讶异道。她以为是某种小众稀奇的乐器,没想到只是片树叶。 「他是枫原万叶,稻妻的浪人武士。」芙蓉介绍道。 嘹亮的唿喊声中,船动了。散落的木桶滚动,差点撞到人。 白鸟在芙蓉的指挥下扶住侧板,忍不住看向船外。巨桨有条不紊地翻动,掀起阵阵水波。 乘坐大船和小舟的感受截然不同。脚下的庞然大物浮在水面本身就让人生畏,茫茫无垠的海域愈发加深恐惧感。孤云阁落在身后几乎看不见,璃月港化作几条细线。 中午,白鸟在厨房做饭。午饭主材料是罐头肉和一些蔬菜。 航行途中新鲜的蔬菜水果极其珍贵,存放在保鲜箱里。此冰箱是北斗重金委託鍊金术士打造的能够保持蔬菜水果新鲜程度的箱子。白鸟在角落发现几片青翠树叶。 厨师大叔舀起一勺汤汁品尝,「挺不错的嘛!」 「谢谢夸奖。」白鸟笑道。 「待会儿他们会来排队,你看着盛饭菜,我去解手。」 白鸟这才见到枫原万叶的全貌。 有的人,即使从来没见过,只闻其名,相遇瞬间就会明晰他的身份。 白髮在脑后随性的斜束成半长马尾,一抹红色偏在刘海右侧,鲜红的眸子如同晶石般剔透。略沙哑的少年嗓音响起,「两样都要。」 前三日平淡地度过,做饭,看书,练剑,偶尔听曲,与地面生活相差无几,甚至更为悠闲。熟悉了船的颠簸后,起初轻微的眩晕不治而愈。 她和众人也熟络了起来,除了枫原万叶。 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大部分时间在观测台上。 另一个原因是白鸟的潜意识作祟。枫原万叶并非散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只是他看起来过于年轻,且围巾上的青色神之眼异常显眼。这两个要素加在一起太危险了。回顾两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不得不多想她的癖好。就当她是自我意识过剩,但璃月古话云「小心驶得万年船」。 枫原万叶站在队伍前面,迟迟没出声。 「你要吃什么?」 「这个和昨天不一样。」 「呃,每天的菜都是换的。」 「做饭的人不一样。」枫原万叶嘆气。 今天的饭菜都是厨师大叔做的。他说因为老是把做饭的事情全丢给白鸟被大姐头骂了。 「是大叔做的。」 「请给我一半的分量。」 排在他后面的水手笑道:「万叶到现在还不习惯大叔的狂放派料理。」 万叶没有否认。白鸟依言给他相应的分量,将安慰的话咽回肚子。不可掉以轻心,坚决不能犯以前的老毛病。随处播撒的温柔与毒药无异。 夜晚,剧烈的撞击惊醒白鸟,随后听到嘈杂的器械争斗声,立刻想起芙蓉说的海盗。她提起银剑,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缝窥望。 房间都在船舱,声音来自甲板之上。房门大开,空无一人。空荡荡的走廊寂静幽深。 刚来到出口,淋漓的鲜血噼头盖脸地洒下。男人轰然倒下,双目变灰,紧接着化为灰烬消失。厨师大叔!白鸟心头一颤,咬牙爬上甲板。 混战之中,两个身影脱颖而出,一是北斗,一是枫原万叶。白鸟无暇欣赏他们战斗的姿态,这是她第一次面临人类之间的你死我活的无情战场。 剑砍进人肉,原来和宰杀牲畜大同小异。她的目光渐次冷酷,下手愈发果断。然而白鸟缺少实战经验,差点被背后的刀捅穿身体。枫原万叶及时挑开敌人的阔刀。 最后一个海盗慌不择路地跳进海洋。此时船上已经看不出战斗的痕迹,唯有甲板上的纵横刀痕。北斗亲自清点人数,沉重地报出失去生命的同伴姓名。没有人落泪,即使悲痛之情溢于言表。大家无需命令,一部分人收拾残局,另一部分人清理海盗船上的战利品。 北斗喊住白鸟,气魄强大,严肃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听到响动就……」 「你的武力和经验不足以对付海盗。这次遇到的只是不成气候的海盗,万一下次碰上真正的海盗呢?」北斗的语气稍微柔和,「我代表『死兆星号』感谢你的援助。但是不要再做出类似的事情。你是我们唯一的厨师了。」 「对不起。」白鸟鼻子一热,眼眶噙泪,拼命忍住泪水。 第65页 北斗拍拍她的肩,「好了,去做些宵夜犒劳大伙吧。」 大家围坐一圈,中间是一桌子的烧烤。白鸟望了一圈没看到枫原万叶。 「在观测台上吧。」芙蓉边喝酒边说,「他不喜欢纷争。」 今夜的海风似乎格外的大,吹的船帆猎猎鼓动。 吃东西的热气瞬间被吹散,白鸟独自回到房间。 银剑卷刃了,明天让船上的铁匠修修吧。 兵器易修,人心呢?将敌人视如牲畜的她是否哪里坏掉了呢? 白鸟学武为自保,何曾想到某日对人类兵刃相向。爸爸说祖上都是保护蒙德的骑士,那份血脉也将延续到她。身为乘客的她竟不假思索地加入战场。 尸体和鲜血会消解,但是那种手感停留在手上,铭刻在心中。 对比起来,蒙德和璃月是如此和平。 思绪纷纷,白鸟一时失眠,索性走上甲板。 海平线升起彤彤红日,白色的大鸟振翅翱翔。叶子吹奏的乐声绵长悠远,怀揣思念与感嘆。白鸟趴在护板上,海风拂动棕发。 白天照常来临,「死兆星号」一如既往地行驶在通向稻妻的航线上。 白鸟旁观几名水手捕鱼。 兽肉禽肉快吃完了,大伙怨声载道地捕鱼。多年的航海生活让他们吃腻了海鱼,叮嘱白鸟做些不同寻常的菜式。 几人将渔网拖拽上来,海水洇湿甲板,鱼群活泼地跳动。他们拨拉几下,「又是金枪鱼。吼吼,还有黄花鱼。」 第38章 微弱唿救 「万叶!你不是会些稻妻料理吗?你教教白鸟啊!」其中一个水手大喊。 原本的厨师大叔自称「狂野料理派」,十分不耐烦万叶所说的精细做法。按他的说法,做饭是随心而动,万不可被细节桎梏。现在无从知晓他的说法究竟出自真心还是藉口而已。毕竟他做的饭菜时常过于清淡或过于甜腻,有时甚至甜咸并存。 枫原万叶跃下观测台,轻盈如落叶,询问白鸟的意见,「如何?」 他并非愚钝之人,将白鸟若有似无的疏离看在眼中。虽有好奇,却不至于寻根问底。 面对风雅翩翩的少年,白鸟情不自禁地回应文绉绉的词彙,「甚好。」 枫原万叶教的是「干烧香鱼」和「金枪鱼寿司」,比起做法,描绘的多是味道。紧实鲜美,丰腴油脂,唇颊生香,入口即化等词彙引人胃口大开。 「你明白了吗?」他最后问。 「明白了。」她明白这两道菜都非常好吃。 回到厨房,白鸟琢磨两道菜。干烧香鱼是腌制过后烧烤。金枪鱼寿司,按照枫原万叶的说法就是饭糰和生鱼片。那么中午吃金枪鱼寿司,晚上吃干烧香鱼吧。 金枪鱼寿司现做现吃。 白鸟煮了两桶饭备在身边。他形容饭糰「软糯,微带醋味」,于是白鸟大胆加入醋,糖和盐。接着磨刀霍霍向金枪鱼,取最肥美漂亮的部位盖在饭糰上。 两大桶饭见底,白鸟的手也快定型了,僵硬地活动指关节企图恢復灵活性。 值得庆幸的是,众人给的评价极高。品尝过正统金枪鱼寿司的枫原万叶也给出好评。 主要是金枪鱼足够新鲜美味。白鸟客观地思考,饭糰的酸味有点多,破坏了口感平衡。 芙蓉看到白鸟的手,说:「晚上我来做饭吧。」 「不要啊!」「会死人的!」「大姐头,芙蓉要杀人啦!」 芙蓉追着他们打闹。 晚饭是枫原万叶友情供应的「雨奇晴好」。名字听起来诗意浪漫(摸不着头脑),实则是晒了一晚海风的咸鱼干,吃起来有莫名的洒脱感。 枫原万叶本打算将今日捕获的黄花鱼都弄去做「雨奇晴好」,被众人鬼哭狼嚎地拦截。 今晚限量供应酒水,大家欢腾得载歌载舞,粗犷的歌声吓走鱼儿。 枫原万叶来到酒桶前,白鸟诧异地提醒:「未成年不可以饮酒。」可别想矇混过关。 「成年了。」 「哈?」 「……」枫原万叶肯定地说,「成年了。」 白鸟给他盛了半碗酒,「唔,还想喝的话再来吧……」 「你不喝酒是因为没成年吗?」 「哎?我已经19岁了。」 什么啊,那种眼神。之前怀疑他是她的不对,以后不会了!请恢復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吧。 「我不喝酒是因为酒品不好。」白鸟说,「会抱着人乱亲。」这下没有劝酒的理由了。 耳尖的水手听到,「啊哈哈哈!白鸟快点喝酒!我们好久没有享受到女人的……哇!大姐头!大姐头!我错了!哎哎哎,腿要断掉了!」 「大姐头,我们下次运送绵羊吧!呜哇!再用力一点!请大力地鞭策我!」 明黄灯光落在白净的脸上,衬得越发俊雅灵秀。枫原万叶轻啄酒液,露出浅淡笑容。 白鸟暗自感慨,神莫不是看脸给神之眼。 虽然闹到很晚,第二天竟然个个精神饱满,只有白鸟昏昏欲睡。 「快到雷暴区域了。」北斗拍醒她,「回房间吧。」 怪不得昨晚北斗任凭大伙瞎闹,原来马上要面临生死险境啊。 「我是厨师。」 「大家都携带干粮的。你在这里反而会妨碍工作。这是你的干粮和水,回去吧。」 第66页 「好、好的。」 白鸟走下船舱,关上房门。无能为力的感受太讨厌了。虽然北斗的话不好听,但是对的。 她翻阅了一会儿书,感到困意,索性卷被睡觉。 白鸟滚到地上,额头撞到桌角。「唔!」她捂住疼痛的地方,血流煳住左眼。所有未固定的东西都在滚动,包括她。白鸟抓住床头的栏杆,勉力站起。失衡导致噁心翻涌,想要呕吐。 深唿吸,平静慌张的情绪。首先处理伤口。医药箱在床底……现在在哪儿? 视线在散落一地,不停滚动的各种物品中寻找绷带。 在墙角。从这头滚到那头。白鸟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眼疾手快地抓住滚动中的绷带。 左手抓住栏杆,用嘴巴咬住绷带的一端,然后右手向外拉,这样扯出一段绷带。 颠簸好像平定了。白鸟趁机给额头绑上绷带。 穿过雷暴了吗?白鸟犹豫片刻,还是打开门,扶着墙壁找到出口。 她掀开甲板,雨滴如同石子兇勐地砸在头上身上。 白鸟以前从未害怕雷电,然而眼前之景使她后半生都无法摆脱对它们的恐惧。 无声的世界混沌蒙昧,蛇般的雷电撕裂黑暗,带来的却不是光明。紫色的雷电交错噼下,带有分海的气势。电光勾勒出海浪的汹涌,它们高高捲起,似乎要压扁微不足道的船只。 并不是平静,而是船在倾斜。海水升到不可思议的高度,几近垂直,船摇摇欲坠。 在这一刻,自然的崇高宏伟展露无遗。 喉咙被流窜的电荷扼住,心脏却在狂跳。 人类之所以信仰神,不是因为神在那,而是意识到自身的渺小。祈求神的眷顾,是弱小的人类面对自然灾害最简单的方法。白鸟在这一刻向哪位神祈求了呢?没人知晓,就连那位神也听不到困在永恆的暴虐雷海中的微弱唿救。 屹立于甲板之上的北斗余光瞥见白鸟,呵斥道:「回去!」 浪头打了过来,船体大幅度摇晃,木桶狠狠撞击船板。 白鸟看到一位水手将要被甩出甲板,情感战胜了求生的本能,□□的双足踏过湿滑的甲板飞奔到那处,手臂拼命伸长,瘦长纤细的手抓住他粗糙宽厚的手。 她是厨师。 迪卢克老爷称赞过她的手臂有力量。 她可以,拽住他。 手骨被捏得要碎掉般,那是他的求救。即使碎掉也不会松开,这是她的回应。 浪,来了。恶龙咆哮似的扑来,欲叫人粉身碎骨。 抱歉,北斗大姐头,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不会再自以为是得逞强。 红色的枫叶飘落,少年与她一同坠落水中。 「唔……噗!咳咳咳!」 白鸟偏头吐出海水和沙子,痛苦地咳嗽。 缓缓睁开眼睛,蓝得刺眼的天空中飘着几朵雪白浮云,仿佛雷暴只是场噩梦。她切切实实地躺在地上,沙子黏着皮肤。世界是平衡的。 「你醒了。」 熟悉的脸遮住光线。 「枫原……万叶……」声音像是两片金属摩擦。 「叫我万叶就行。」万叶扶住她的后背,端起水壶送到她嘴边,「喝水。」 淡水流过泛白的嘴唇,犹如生命源泉。白鸟饥渴的吞咽水流。 干渴的嗓子总算得到缓解,声音依旧沙哑,「你救了我……」 「没有。我只是和你一样被海浪卷到这里。」万叶漫不经心地说。 「骗人。」 「你救了海龙。」 「唿……那就好。这是哪里?」 「不知名海岛。」万叶回答。 在白鸟恢復体力的时间,万叶在附近转了转,回来后说这个岛没有危险。 「没有人烟和魔物,动植物正常,有淡水资源。」 「会有人发现我们吗?」 万叶沉默片刻,「或许吧。先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好好活下去才是关键。」 白鸟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建造简易居所,捕猎摘果,制造木舟。」万叶望向森林深处,「虽然目前看来没有异样,但有的危险只会在黑夜出现。所以尽量待在沙滩附近比较好。」 老实说,白鸟对他刮目相看。「你会搭房子吗?」 「不会。」 万叶曾是稻妻贵胄的末代子弟,怎会懂得搭房子。即使家道中落,流离于野外,也是看到陋屋便借住一宿,没有就枕天席地。所谓艺高人胆大,就是他。身傍高超武艺和拥有「听风观云」本领的他不在乎有无住宿。 「我应该会……」白鸟咬唇,那么多本冒险准备书籍可不是白看的,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字句断断落落,往深里去空空如也。她抱住脑袋,使劲回忆。 万叶见她神情痛苦,关切道:「怎么了?」 「完了……我连食谱都忘了……」白鸟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怔道。 「不要急。你只是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一时想不起来而已。以后会想起来的。」 「真的吗?」 「真的。」 鲜红眼眸真挚无比,白鸟选择相信他。 她环顾四周,「这些叶片都很大,我们可以把它做成房子。」 叶片不仅大而且颇具韧性。万叶用剑隔断茎叶,白鸟尝试将它们编到一起。 第67页 良久,白鸟放下叶片,眼神游离,「那个啊,我不会编。」刚才说的信誓旦旦…… 他知道。但是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意外得有意思。万叶帅气地收剑,「捕猎吧。」 第39章 渐渐清晰 这座岛安逸到不合时宜的地步。白鸟一边烤兔子一边想。一切都太过顺利。 打猎收穫颇丰,果子都是可食用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他们追着兔子找到湖泊,淡水鱼在其中悠悠摆动尾巴,几只野鹿娴静地饮水。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光亮的油脂滴进火堆,金黄的兔肉散发焦香。白鸟捏攥落落莓,粉色的汁水滴在兔肉上发出滋滋声。至于为何要加入落落莓汁水,她不知道,只是凭着感觉做。或许这就是万叶所说的「记忆潜藏在脑海深处,会慢慢浮现」。 两人共享岛上的第一顿午餐——烤兔子。兔肉细嫩鲜美,咬下去满嘴油水,落落莓的清甜花香减轻油腻感,叫人意犹未尽。 「往回走还是继续探索?」万叶在湖边洗手。 「向前走到黄昏再回去吧。」白鸟不假思索地回答。 万叶没有异议。 再往前是一片蓝莹莹的花海,正中有一棵粉色花树。万叶示意白鸟待在原地。 他迈入高及腰部的花海,走到树下。真正到达树前,方知这树的庞然,几个成年男子围抱树干都合不拢。云般的树冠婆娑作响,万叶仿佛回到蝉鸣稠密的童年,枕着母亲的腿入睡。 「万叶!」 万叶回过神,望向正向他挥舞手臂的小小人影。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到沙滩。 「你刚才怎么在发呆?」白鸟问。 「想起些许往事。」 夜晚涨潮,浅浅的海水漫过整片沙滩,汩汩流向岛中央。他们模仿鸟儿搭巢,把叶子搭在树枝之间造出遮风避雨的地方。索性树枝粗壮且多,两个粗糙的「鸟巢」没有砸到地上。 巢穴比邻,白鸟甚至能听到万叶的唿吸声。指尖厚的叶片仅仅起到微弱的保暖作用。 「你睡了吗?」白鸟悄声说。 「没有。」万叶的声音透过树叶传来。 「明天开始造船吧。」「好。」 「晚安。」「晚安。」 寥寥数语奇蹟般地抚平白鸟的彷徨迷惘,她蜷缩着睡去。 万叶抬手稍微拨开叶片,缝隙漏下星月的光芒。弯月悬挂于夜空中,絮絮虫鸣飘进耳朵。 翌日着手制作小船。万叶在沙滩上两三笔勾勒出船的形状,然后两人面面相觑。 那个图案能看出是船,但是……「是不是太简单了?」白鸟犹疑道。 万叶摸下巴,「先试试看。」 一周后,一具像模像样的木排出现在沙滩边。他们将几十个装满淡水的干净动物胆和晒干的肉与果子搬到木排上。全部完成后,怅然若失的感觉浮上心头。这一周过得充实有意思,竟有些不舍之意。但更多的是轻松。 两人分别坐在木排两侧,松开草搓成的绳子,身体轻轻晃动,水推着木排离开小岛。 万叶和白鸟轮流划桨休息,下午时已经看不到小岛,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海水。 万叶摸绑在木排下的动物胆,却只触及片状物体,沉默半晌后说:「水没了。」 没有淡水意味着死亡,他们也不会过滤海水。两人只能往回划。 祸不单行,回程中海面突然出现一只灰色的三角鱼鳍,围着木排团团打转。 白鸟和万叶对视,「怎么办?」「鲨鱼嗅觉灵敏,能闻到几公里的血腥气味。杀了它,它的同伴会来。」「木排经不起颠簸……」「无视它。鲨鱼很少攻击人类。」 然而万叶的判断出错了。这条鲨鱼竟然发起了勐烈的攻击,不断顶撞木排。 白鸟紧紧抓住木排,声音支离破碎,「把食物丢下去!」 效果甚微。鲨鱼游得极快,很快吃光食物,然后折返回来,继续攻击。 「我看到沙滩了。」 万叶周身气势大变,立于震盪的木牌之上好似立足于平地,凭空而生的强劲气流将他和水流捲入半空,鲨鱼露出全貌。白鸟捂住嘴巴。那哪里是鲨鱼!大大小小的眼珠子长满脑袋,占据半条身子的嘴巴密密麻麻的勾刺,溃烂的身体活像邪秽现身。 「云隐……雁鸣!」 携带奥义的一刀划出青色光影,怪鱼一分为二,腥臭的鲜血染红海域。 它还没死,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人。数不清的三角鱼鳍向他们游来,分食了同类尸体。 他们趁机回到沙滩,退到森林周边。怪鱼从水里露出脑袋,无数的黑眼睛注视两人,那场景像是海被眼珠填满。它们的恶意昭然若揭,强烈传达「必将吃掉你们」的信息。 白鸟看向万叶,不掺杂任何的感情,简单地陈述:「我们离不开这儿了。」绝望到一定程度,甚至没有力气表达情绪。脑子乱糟糟的,唯一能摘出的字样就是「离不开」。 反正无法离开这里,两人干脆进入森林深处。 按道理来说,海域有异变生物,海岛不应倖免,但这座海岛确实一切正常。 晚上谁都没心情搭屋子。白鸟靠在粗大的树枝上,指间翻折叶片。「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可能性较小。」万叶从树顶跳下来。 「前面说不定有人类。」她努力振作,往好的方面想。 第68页 「这座岛屿只有花海,森林和沙滩。」 「对不起。」 「怎么了?」 「是我拖累了你。如果我听北斗的话待在房间里,我们就不会困在这里了。」 「你后悔救海龙吗?」 揉成一团的叶片坠入海潮,随波逐流。「不后悔。」 所以他也不会后悔做出的选择。 ——姑娘是心思敏感的生物,所以要给予她们足够的安全感,就算是游女也会沉醉于男人的承诺。哈哈,万叶小子,这世间有千百种女人,豪情的侠客自当全部体会一遍。当然啦,真男人从不骗女人。美酒和美人都应当真情以对。 万叶揽住白鸟的肩膀,「心至空处,天地万物皆为空。心中净澈,万物天地皆为净。」 白鸟揉揉眼睛,「听不懂。不过,谢谢了……」 「可听到虫鸣?」万叶轻按她的耳根,「仔细听。」 血液流动的声音渐渐清晰,细微的虫鸣剥离寂静夜晚,尖细的、圆润的、粗沉的、渐弱的、嘹亮的,一声蛙鸣堂皇闯入万虫的夜语,入水的噗通声像是跳跃的音符。 白鸟忍不住笑了,目光不经意间触碰到另一双含笑的红眸。 亲吻细密而柔情,不包含任何的慾念。 片刻后,白鸟支吾道:「你真的成年了吧?」 气氛被破坏的一干二净。万叶哭笑不得,「真的成年了。」 「我也成年了。」白鸟自我证明似的说,「唿……」 万叶揉揉软软的棕发,「睡觉。明日还有很多事情做。」 所谓很多事情就是建房子。万叶有理有据,「长时间居住肯定需要房子。」 白鸟想想,「树屋怎么样?晚上海水会淹过来。」 「好主意。」 于是两人开始建造树屋。这次白鸟多次发表意见,问她就是「我爸爸给我造过树屋。」 「晚上吃鹿肉。」万叶对正用花朵装饰树屋的白鸟说。 他终于对那几头鹿下手了。善于发现自然之美的他也有爱好美食的心。何况自然的美包含弱肉强食的残酷美学,所以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狩猎了一头鹿,并附赠剥皮放血的服务。 鲜红的鹿肉倒悬在树枝上,瞧起来颇有些吓人。 「不要把食物放在房子旁边啊!」白鸟喊道。 万叶听话地换个地方挂鹿肉。 「够吃好几天了。」白鸟爬上树戳戳富有弹性的鹿肉,「鹿血呢?」 「放了。」 「鹿血有用……」白鸟忘记后半句话,「放了就放了吧。」 夜幕如期降临,白鸟和万叶坐在树屋门口,一人半只烧烤鹿腿。 「总是吃烧烤有些腻了呢。」白鸟嘆气,「虽然很好吃。」 「风干鹿肉如何?」 「可以哎。你吃过我以前做的菜吗?」 「嗯。味道不错。」 「有什么呢?」 「红烧兽肉、水煮青菜、爆炒肉片……」 「你记得我是怎么做的吗?」 万叶摇头。 白鸟丢掉骨头,一只狐狸窜出来叼走。她衡量下树走到湖边的距离,默默扯过树叶擦手。「那也没办法。厨师都在厨房嘛。但是呢,我每次快想起来的时候就会被莫名其妙的打断。」 「月亮圆了。」万叶抬头道。 「唔,真的唉。这是来到这里第一次看见圆月。明明在外面……」什么来着?白鸟皱眉。 「你有话到嘴边,突然忘记的情况吗?」 「没有。」 「那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该不会是把脑袋撞坏了吧?」白鸟摸摸额头,「我叫白鸟,今年19岁,爱好是烹饪,梦想是游歷七国集齐食谱,然后回到蒙德开一家七国风味料理饭馆。我的前男友……」白鸟打住话题。 万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嗯?」 「咳。这部分忘了。」白鸟偏过头,「我的朋友有空。空在寻找他的妹妹……该你说了。」 原来是在介绍情况吗?「我叫枫原万叶,稻妻人,梦想是漫游山林。」 「就这些吗?朋友啊,爱好啊什么的,也说出来吧。」 「嘘……」万叶忽然竖指在唇间,表情认真严肃。 白鸟屏住唿吸。 第40章 随性而为 半晌没有异动,白鸟回头看去,空无一物。她埋怨道:「不要突然吓人啊!」 不……他是真的感知到某些莫名且不详的存在。再次凝神静气,却什么都没有。 「真是的。快去睡觉吧。」 次日,空气异常潮湿。衣服被过多的水汽沾湿,黏附皮肤。 「晚上会打雷下雨。」万叶说。「好、好的。」 这是海上雷暴后,白鸟第一次经歷雷雨天气。应该没关系,不用害怕。白鸟安慰自己。 然而真正到了晚上,滂沱大雨倾泻而下,砸的屋顶咚咚响。狂风勐烈,树枝不断拍打房屋,像是无数手在敲击。电光在木板缝隙中闪烁,雷声在耳边炸响,轰隆隆仿佛大地震颤。 「呜……」白鸟被子蒙过脑袋,身体抖得筛糠似的。 树屋在轻微摇晃,无疑加剧了她的恐惧。 人声在雷雨声中格外阴森,「你还好吗?」白鸟捂住耳朵,默念妖魔鬼怪快离开。 被子被轻轻掀开一角,露出万叶的脸庞。他说:「睡不着。」 第69页 雷声太大了,对于听力异常敏锐的他是种负担。 树屋没有空间分割。两张简陋的木板床贴着左右墙壁,中间是张正方形小木桌。 两人肩并肩坐在白鸟的床上。白鸟双腿曲起,脑袋埋在膝盖中。万叶靠着墙壁,一腿支起一腿平放。白鸟的左手紧紧握着万叶缠着绷带的右手,掌心沁出冷汗。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万叶轻声却不平淡地诵念。 白鸟微微侧头,「那是歌吗?」 「是的。稻妻流传的和歌。」 「很悲伤啊……」 「雷雨快结束了。」 「嗯。」白鸟松开左手,「啊,你的绷带……」汗水濡湿了绷带。 「无碍。清洗即可。」 岛屿的食物获取并不困难,也没有别的危险,房子搭好后无事可做。练习剑术,尝试做饭,聊天等等事情都不足以填满一天的时间。万叶很快习惯这样的生活,对他而言,自然之美永远探索不完。但白鸟适应不了,她更喜欢充满人烟的世界。 「我们去花海看看吧?」白鸟提议。 他们躺在花树下的一大坪草丛中,阳光斑驳地落在身上。 「你为什么要离开稻妻呢?」 万叶本不欲说出那段往事,却还是开口了。「我的挚友在御前决斗中失败,遭受『神罚』。我赶到时,只来得及带着他的神之眼逃离稻妻。」 他展开手掌,展现出一枚失去光泽的神之眼。 「你会为他报仇吗?」 「……他为履行心中的道而死。」报仇岂不是玷污了友人的道义。 出生蒙德,受到璃月薰陶的白鸟隐约理解万叶所说的「道」。 白鸟静默片刻,手搭在额头上,「右手为何绑着绷带?」 「被炽烈的愿望灼伤而已。」 她拉过他的右手,一圈圈解开绷带。白布逶迤落地,掌心留着神之眼形状的深红伤疤。 白鸟抱住右手,「一定要出去。」万叶不解地望向她。「你要见证稻妻变好,那是稻妻武士的道铺开的未来。所以一定要出去。」 万叶望着那双悲伤的棕眸无法说出「随性而为」。 实际上,预感到稻妻即将发生的「雷暴」,他已经做好面对的准备。事情却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来到小岛后,他时常会想,是否是命运让他绕开前途的坎坷呢? 粉色的小花瓣轻飘飘的从伤疤滑落到白鸟鼻尖,像是红墨滴在白纸之上。 【二(涂涂画画),三十多天了,万叶还好吗?有点担心。快要忘记如何说话,开口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幸好一直在写字记录,希望没有错别字。喂喂,如果看到这片叶子,快来找我吧!翻过山就是了。】 万叶将绑在树上的第十七片叶子和别的叶子编在一起。 那晚过后,他和白鸟分散了,直至今日都没有相遇。 这座岛屿的面积相当于稻妻的八酝岛,按照他的脚程,应当早已寻到踪迹找到白鸟才是,至今却一无所获。她除了记录文字的叶子什么也没留下。 前十片叶子还透露着惊慌失措,往后越来越轻松,出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比如「狐狸说话了」「狼和兔子坐在一起吃鸡」「它们不能吃辣哎」「有个奇怪的傢伙路过,眼睛好可怕」,然后到今天的「翻过山就是了」 这座岛上没有山,花树顶端已是最高处。 叶片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向来淡泊的心境起了波澜。 她该不会是吃了毒蘑菇吧?某些品种的蘑菇具有强力致幻效果。 花海细细簌簌地抖动,万叶手腕一抖,如岚剑气激起纷纷扬扬的花瓣,灰色肥兔倒在中间,鲜血流进土壤,花茎抽动,似乎在吸食。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万叶在湖边清理兔子皮毛。 实在想念白鸟的手艺。她即使忘记食谱,只是简单料理都能使食物焕发不一般的滋味。 万叶顿住。 兔子的胃里散落出未消化的鸡爪。 手伸向叶子册,意识到还沾着鲜血连忙在水里洗干净。 一页页翻开,宛若痴梦呓语的文字跃然纸上,化作现实。 这里隐藏着一座山。在秘境里面吗?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为何总是碰不到白鸟。 叶子怎么来到这边的世界? 次日,万叶找到第十八片叶子。 【灰兔弟弟没来吃饭(哭泣的表情)麻雀先生说它被万叶吃掉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听起来很残忍,但是不希望他饿肚子。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放上佐料带给万叶。唉唉,狼小姐好像很伤心,要去找万叶报仇。我说她打不过万叶,还是老老实实吃饭吧。她气得差点咬伤我。怪人及时出现杀死了狼小姐。狼肉该怎么烹饪呢?】 万叶感到毛骨悚然。哭泣的表情画得像是大笑一般,白鸟绝对陷入了不妙的境地。 要赶紧找到她。 秘境通常在山谷缝隙或异常之中。岛上根本没有山谷,只能考虑后者。诡异的地方……花海。虽然感知中花海没有问题,但是理性思考就会推断出花海隐藏着秘密。 毕竟,光站在树下就会感到幸福足够奇怪了。以前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觉得那是他一个人的感受。曾经属于枫原家的后院有棵相似的樱树,所以他会想到无忧无虑的童年。 第70页 那天晚上,白鸟是往花海的方向跑去的。他终于记起来了。原先模煳朦胧的回忆一下子清晰起来。万叶捂住脑袋粗喘。 他们在这个岛上已经待了一年左右的时间,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两张床合併为一张床。 白鸟会极为怜惜地亲吻他掌心的伤疤,温热的唇舌令伤口又麻又痒,留下水渍湿迹。 她会散开他的头髮,一边呜咽一边卷绕那束红髮。刺激过大的时候手指会不自觉地用力,扯痛髮根。然后手指无力地松开,一根细长的髮丝扭结在指间。 「我会秃的。」「那就少做一点。」平时软和的性子勐然变得凛然。 明明她自己也很喜欢。确实如友人所说,女人某些时刻说的话做不得数。 他喜欢看她莹白的肌肤浮现红晕,仿若稻妻的绯樱。粗糙的伤疤抚过的地方像是淡红水墨晕染出的云彩。粉红花瓣因体表温度升高而黏着不去,似是雪原上绽放的花朵。让他想起稻妻女人在春季穿的和服,颜色浅淡却不是活泼,小小的花极随意又似乎有规律可循。 怎么会把这些都忘了呢?万叶在怀中摸索,终于拿出漆黑的神之眼。 啊啊,原来如此。 那个晚上,下起了很大的暴雨,电闪雷鸣。 白鸟靠在他的怀里,忽然哭泣。他问她怎么了。白鸟说,为什么出不去呢? 她的眸子闪现出火一样的颜色,离开他的怀抱。 ——总是依靠对方肯定出不去,待在舒适区里就会忽视外面的世界。她穿过雷暴是为了去稻妻学习料理。为什么逐渐只记得那场雷暴而忘了目的? ——海里有怪物。 ——不对……万叶,你真的触碰到我了吗? ——你在说什么? 白鸟打开门,闪电亮起,照亮惨澹的笑容。她说,我们逃避太久了。 ——白鸟! 雨水沖刷了所有痕迹,万叶追到半途丢失踪迹。然后他走到花树下,意识逐渐蒙昧。 ——浪人和武士有三样东西需时刻铭记于心。别以为我在说教啊!哎呀,只是过来人的一点忠告。第一,旅途的意义;第二,风花雪月——认真点听我说啊!不要看蝴蝶;第三,道。武士的道千百种,哈哈,是的,和女人一样多,但是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直面的勇气。 即使相隔生死,友人仍然在提醒他。万叶握紧神之眼,漆黑的丝絮渐渐消融。伤痕久违的疼痛,他却甘之如饴。 不可撼动的樱树轰然倒下,花瓣四散,世界骤然翻转。 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山占据视线。空气瀰漫着清甜的气味。 「喂,稻妻人,你怎么来的?」 万叶回头,橘发男人没有高光的双目看着他。 「砍倒了樱树。」 「樱树?哈,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41章 鱼的肚子 「有家餐馆需要厨师。」狐狸张开嘴巴,说出人类的语言。 雷声轰鸣,闪电划破夜空,雨声遮住它的声音,白鸟不得不蹲下身子,「啊?」 火红的皮毛湿成一绺一绺的,大眼珠子晶亮,狐狸重复道:「有家餐馆需要厨师。」 此情此景,动物开口说话丝毫没有童话意味。森白的獠牙格外尖锐。 然而,白鸟急需找到离开的路,于是问:「在哪?」有餐馆的地方就会有人吧? 「跟我来。」狐狸向前跑。 「等等,我要回去告诉同伴。」 狐狸转头,「来不及了。」 「来得及的。」白鸟站起来,「等我一下。」 她好像听到轻啧声,然后脑袋挨了重重一击,身体倒在泥水之中。 「喂,别那么粗暴啊。」「女人就是磨磨唧唧的。」「狐狸应该怜香惜玉才对。」「那是什么的人设了。快点把她塞进去!」「是是。狐狸先生的傲慢粗鲁真是让人心动呢。」 「别说傻话了,我可不要和一头猪亲热。听说你是下周的食材哦。」「那就当作是临死的愿望吧。」「等你下辈子变成女人再说。」「呀,真是羡慕厨师小姐……不过我可有三对哦?」「你是傻子吗?那玩意又不是越多越好。」 白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堆蔬菜中间,对面是两排倒吊的不同种类的动物尸体,一旁的货架上摆满了香料调味品。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人脑瓜子疼。 她揉揉疼痛的额头,拧开木门把手,是一间设备齐全的开放式厨房,吧檯后以红黄白为主色的家庭式餐厅风格的用餐区。 「我要三分熟的煎兔排。」细细的声音从吧檯下传来。 白鸟探身,看到一只肥硕的橘猫,发懵道:「啊?」 「煎兔排!煎兔排!听到没有!」橘猫生气了。 狐狸不知从哪来,跳到桌子上,「别大声嚷嚷。」 橘猫似乎有些害怕狐狸,声音变小,「她怎么回事?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 「我还没说呢。」狐狸龇牙咧嘴,橘猫畏惧得耳朵后折,嘟囔「那就过会儿再来」离开。 「怎么回事?」她被一只狐狸绑架到餐馆当厨师? 「事情很简单。你是人类,所以你来当厨师。」 「什、什么?」 「你是蠢货吗?用你的脑袋想想,动物的爪子怎么可能做饭?」 被一只狐狸骂了……「动物吃生的就行了啊。」 第71页 「什么都不知道就妄下结论,真是残酷的女人。你应该庆幸自己会烹饪,不然你就是食材或食客之一。」狐狸的眸子泛着冷冽的光。 白鸟听出弦外之音,「你们曾经是人类?」 「是又怎样?」狐狸冷笑,「没有逆转的办法,也不能逃脱出去。」 「为什么会变成动物?」白鸟追问道。 「你话太多了。做好你的工作,兴许能活一段时间。」 虽然狐狸嘴巴坏,但是人不错。白鸟这么想着的时候,看见他咬死了橘猫。血顺着下巴上的毛滴落,他将橘猫的尸体甩到吧檯上,「今日特餐。」 「他曾经是人类吧……」白鸟后退。 「我劝你最好别这么想。动物就是动物,会说话的也还是动物。」狐狸恶劣地笑了起来。 「岛上的动物也是人?」狐狸的笑容让她明白一切,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他在她耳边如同念魔咒般絮语,「痛苦吧,恐惧吧,愤怒吧,幸福的假象破碎后,你将如何面对腐烂骯脏的现实?神明大人会很高兴品尝这一切。」 每三天会有一只动物成为锅中之物,据说是全体动物投票选出的。前一周的动物由狐狸宰杀,到了后面狐狸强迫她动手。 第一个是猪女士。猪女士温柔和善,和谁都能聊天,却被票选成为食材。白鸟无法相信,迟迟下不了手,猪女士自动躺到桌上,「请动手吧。」 「为什么是你……」 「哼,女人的嫉妒可是会要命的。来者不拒的傢伙吃起来会很骚,记得好好去味。」狐狸不满意地说。 「怎么会……」 「是这样没错。」猪女士却笑道,「都成为动物了,索性揭掉伪装,我是这么想的。而且我是猪嘛,天生的食材。」 「请不要这么说。」白鸟偏过头。 狐狸厌烦磨蹭,亲自动手,血溅了白鸟一身。 滚落在地的猪头盯着狐狸吐出最后一句话,「你满意现在的世界吗?」 「你知道山后面的餐馆吗?」万叶问陌生男人。 他歪头想了想,「啊!是那个!」 「里面有个棕发棕眼的女生吗?」 「人类吗?」 「嗯。」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有一个。但是看起来不太正常。」达达利亚耸肩,「那个女生貌似不会说话,表情木讷。问她什么都不会张口。点餐还把我赶出来了。」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万叶不抱希望地问。 达达利亚却痛快地回答:「鱼的肚子里。」 那日天气异常糟糕,雷雨交加,达达利亚兴起海钓的念头就跑到悬崖边钓鱼。结果鱼没钓上来,反而被鱼吃了。可能有他的部分原因,比如看到对方燃起战意之类的。 本着杀光就能出去的想法杀了几百条怪鱼,然后莫名其妙的被传送到岛屿另一面。 这里的东西比怪鱼噁心多了。从深渊爬出来的他看到的场景可不是动物嬉戏的快乐画面,而是禁锢在动物体内的人类灵魂满地乱爬。 万叶邀他一起上路,达达利亚接受了。这儿噁心没错,但是没有可以战斗的生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 途中万叶得知相关消息。「岛上的动物都是……」 「不。只有这一面的动物体内才有人类的灵魂。」 「……」不管怎么说,他庆幸自己没有吃掉那只灰兔。 达达利亚的爽朗和知无不言博得万叶的好感。至于信任,他身上散发出绝非善类的气息。 「到了。」达达利亚挑眉。 餐馆后院,短髮少女在利落地分割熊的肢体,眼神无光,颇有木偶的质感。在达达利亚眼中,熊体内的男人嚎叫着化为菸灰。 「白鸟。」 她抬头,挥手。 达达利亚正要过去,万叶拽住他,「她的意思是躲起来。」 再次看去,白鸟低着头,头髮遮住脸庞。一只红狐狸从后门出来对她说话,双爪抬起她的脑袋,长嘴凑上去,被白鸟躲开。狐狸摔门而去。 「那只狐狸似乎很喜欢你的小女友。」达达利亚唯恐天下不乱地拱火。 他们潜伏到夜晚,等到偷偷熘出来的白鸟。白鸟和万叶相望许久,终是沉默不语。 「所以说,有出去的办法吗?」达达利亚挤进他俩的对视。 「咕……」白鸟干涩地开口,喉咙因为就不运作发出怪声,「我知道一个……」 达达利亚的关注点却是别的,「你会说话啊?」 「交流会产生感情。」白鸟垂下眼眸,「作为随时会杀害炖煮他们的兇手,保持冷漠更好。」 「好高的觉悟。为了等待男朋友来救自己,不惜成为侩子手。」达达利亚像模像样地揣摩白鸟的心理。他来到这儿后无聊至极,当然要逮住每一次说话的机会。 「不让自己崩溃罢了。」白鸟冷漠地说。 万叶察觉出某些不协调的部分。白鸟的感情去哪儿了?而且气味不对…… 「出去的方法只有一个,」白鸟继续说,「杀掉自己。」 「你们应当有所察觉身处幻境之中。这就像做噩梦,醒来就解决问题了。」 「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啊。」达达利亚微笑着打断她的话。 「在这里死掉只会变成你一样的动物吧。」 第72页 白鸟抬眼看他,望向万叶,「你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青色的剑影说明一切,白鸟所在的位置只有一只吓昏过去的猴子。 达达利亚感嘆,「你的剑术很厉害。」 之后猴子将一切全盘托出。团雀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入夜就把白鸟关起来了。 「关在哪里?」猴子眼睛乱动,「唔……」 「你在找团雀吗?」中途离开的达达利亚提着团雀尸体的尸体。 「啊!她、她被关在狐狸的家里。」猴子呜咽,「狐狸有神明的保佑,你们打不过它的!」 达达利亚精神一振,「它家在哪?」 「不能告诉你……告诉你的话我会死的。」 「不告诉也会死。」 猴子瞥见团雀尸体,呜呜两声,指出一个方向。他们让它领路,猴子只好走起来。或许是想通了,越走越快。「这不是你指的方向啊。」猴子腆着脸嘿嘿笑。 狐狸的家是幢红瓦小屋。猴子得到允许后一熘烟跑掉。 他们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豪华到与房间面积格格不入,到处闪烁金灿灿的光芒。 双目紧闭的白鸟仅着薄裙躺在长桌上,脚底对着他们。穿小版正装的狐狸坐在正座。 「蠢猴子。下一个就是他。」狐狸扭扭脖子,领口卡得脖子难受。做动物太久,不习惯穿衣服了。他索性脱掉衣服,跳到桌上,尾巴拂过白鸟的面部,「唿唿,欢迎你们。」 第42章 错愕回望 「感受神明的恩惠吧。」狐狸亮出尖牙。 达达利亚和万叶对视一眼,确认行动方案——达达利亚对战,万叶救人。 哪料狐狸用心险恶,以长桌为战场,几乎寸步不离白鸟的身体。两人受限于此,毕竟救人的第一要务是保证人活着,要是误伤到她岂不是本末倒置。 虽说达达利亚从不同类型的敌人的对决享受到乐趣,但是狐狸的做法实在噁心,完全不尊重战斗,这让他久违的动怒了。达达利亚解放纯水武装,手持两道水刃。 「朔风解意!」 「一剑止水!」 狐狸被卷到半空中,又被水刃合二为一的纯水□□击中,持续触发的水元素伤害使它遍体鳞伤,嘴部喷涌鲜血。它被重重摔到房间的另一角,再起不能。 「这就是『有神明的保佑』吗?」达达利亚转动□□,往地上一顿,□□顿时消失。 狐狸半睁眼睛,「咳咳……」 万叶扶起白鸟的上半身,发现她的皮肤长出绒绒白羽。按在后背的手湿漉漉的,拿出一看,鲜血横流。一眨眼,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手掌差不多大的白色小鸟。它仿佛从长梦中睡醒,懒散地扑扇翅膀,小巧的喙梳理羽毛。 他们这才意识到,「感受神明的恩惠吧」是对白鸟说的。 看似濒死的狐狸突然扑向白鸟,试图将其吞吃入腹,半途中却被达达利亚踢了回去。 「不要小瞧我啊。」达达利亚笑着说,「你的人类灵魂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狐狸的人类灵魂异常丑陋,瘦骨嶙峋,瘸腿,皮肤溃烂,面部的每条肌肉,每个纹路都在彰显其人的粗蛮狡诈和□□裸的欲望。他倒地的样子根本没有外表表露出的那般严重。 「怎么变回人?」万叶问狐狸。 狐狸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我要是知道还会是现在的模样吗?你就一辈子抱着一只鸟相亲相爱吧!哈哈哈哈!或者你也变成动物,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白鸟歪脑袋,忽然飞过去啄狐狸的耳朵。圆胖的身体出乎意料地灵活,三番两次从尖牙长爪中熘走。「坏傢伙。」白鸟飞回万叶身边,稳稳坐落于头顶。 万叶的头髮真舒服啊。唔,好想打滚。 「白鸟,你感觉怎么样?」万叶轻轻触摸她的脑袋。 「我觉得还不错哎。」白鸟的声音细细小小,「我想起食谱啦!所有遗落的记忆都回来了。」 「哼,变成动物当然好了。这可是神明给予罪恶的人类的新生!如果意识到这点的话,赶紧跪拜于我。我可是神明的代言人。」狐狸高傲地说。 「不愧是狐狸,满嘴谎言。」白鸟称赞道。 这时,达达利亚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少见的迟疑,而且隐含笑声,「那个……就是说,你能不能不要蹲在他的头顶?」他的视角看来是正常人类体型的女生站在万叶头顶。 「他是谁?」 啊啊,她弯腰了,身体曲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看着万叶。达达利亚扭过头。 「你在叶子里称唿为『怪人』的男人。」 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直接在当事人面前说怪人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什么叶子?」 「类似日记的东西。」万叶拿出叶子册,展示给白鸟看。 「我没有写过哦。」白鸟否认,「肯定是狐狸的手笔。我来到这里后一直在尝试逃跑,但总是被捉回去,后来把我关起在这里的地下室。奇怪,为什么让我活着呢?」 圆熘熘的玻璃球似的眼珠看向狐狸。它唿唿喘气,「因为你是女人啊。」 噁心透顶……「你肯定知道离开的方法。」白鸟说,「快点告诉我们。」 「要是能离开,我早就……」 箭抵住狐狸的脖颈,「喂,想好了再说。」 第73页 「就算死掉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狐狸不甘示弱地咧嘴,「更何况,我不会死。」 黑红色的光芒覆盖住它,如同巨茧膨胀。万叶一刀噼开,露出里面的怪物——没有毛的巨型狐狸,眼珠子几乎掉出眼眶,光秃秃的三根尾巴长满倒刺。「我可是,有神明的保佑的。」 「那个神的趣味也太差了。」白鸟用翅膀遮住眼睛。多看一眼就会多丧失一分食慾。 万叶嘱咐白鸟,「你去安全的地方。」白鸟飞到壁炉上,缩成不起眼的一团棉花。 变身后的狐狸实力强劲,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横冲直撞,抛却手段只用恐怖的蛮力。万叶卷不动它,达达利亚伤害有限。房间里一片狼藉,几乎没有完整的东西。 为了不被战斗波及到,白鸟飞来飞去,最终飞到二楼。二楼只有一个房间。她在门把手上使劲蹦跶,终于拧开了。 房间里陈放着同一个男人的肖像画,所有的画都体现出画家把模特画好耗费的心力。然而画上的男人就是鼻歪嘴龅,目光凶邪。有的画中他摆出微笑,却像是伪装好人的奸佞。 这就是狐狸生前的模样吗?白鸟在林立的画中穿梭,最终在地板上看到一张揉烂的画片,十几个穿着稻妻服饰的人在影像中留下真实的模样。 狐狸占据中心位置,微微侧脸。白鸟一眼认出猪女士的人类样貌。她站在狐狸旁边,是唯一一个面带真切微笑的人。橘猫……应该就是最左边的小男孩。 门口的光被挡住,满身伤痕的狐狸迈进,「现在的孩子一点礼仪也不懂得。」 尾巴追击而来,白鸟扑腾翅膀四处闪避。 万叶和怪人都战败了吗?她焦急不已。 单手剑和水箭同时穿透狐狸的心脏。狐狸错愕回望,「不可能……」 「只是一点小伤而已。」达达利亚抹去嘴角的鲜血,「那点力道还不够热身。」 喂喂,你腰那边流了好多血!瀑布一样! 万叶拔出剑,带出飞溅的血液。他上前捧起白鸟,「你没事就好。」 她觉得他俩有事,伤口哗啦啦的流血。 大地在颤动,场景倏忽变成海岛倏忽变为屋内,终于停下,却在一个既不是海岛也不是秘境的地方。他们浑身沾满透明黏液地站在礁石上,望着露出海面的半只眼睛久久无法出声。他们被称为「神」的鱼吐了出来。 那半只眼睛极大,直径和达达利亚身高差不多。 神无需声音,直接将意思传达到他们的脑海中,那是极为疲惫,极为消沉的一声道谢,随即是一段漫长的往事。 曾经有个长相丑陋的男人来到海边,恳求神将他带去美好的地方,于是神吞下了他。神不断地援救海上遇难的人,把他们一同送到岛屿上。 起初大家和睦相处,渐渐的,海域遭到污染,以海为生的神不得不陷入沉睡抵御污染。长相丑陋的男人露出真正的面目,通过阴险的手段成为首领。 当神醒来时,发现岛屿变得骯脏不堪而震怒。男人哭求神给他重新悔过的机会,说人类有无穷的欲望,动物没有,请让他们成为动物吧。神被他的说辞蒙蔽,答应了他,并在男人的乞求下幻化了更为美好的环境供动物居住。然后再次入睡。 变成动物的男人并没有反省,而是不遗余力地迫害同伴,甚至窃取了部分神的威能,得到控制秘境的权柄。 神无法回收威能,就无法自行消灭男人,直到白鸟等人的出现。他们杀死了狐狸,等于解放了那些动物。 「您不放他们出来吗?」 【他们的身体早已腐烂消失,只能作为动物活下去。】 白鸟见它要离开,连忙问:「请问,我怎样变回人类呢?」 【你的身体已经死了。】 「难不成我以后都是只鸟儿了?」 巨大的眼睛显示出被战斗连累得七零八落的碎尸。白鸟震惊不已,海风吹得羽毛乱糟糟。 【可以復生。但是需要人的精气作为粘合剂。】神慢吞吞地说,似乎为接下来的话感到很不好意思,【这种程度两个人勉强可以……】要是它像以前一样厉害,就不要两个人了。 「我可以做些什么吗?」万叶问道。 【不,不用做任何事。我会自己抽取。】 万叶问达达利亚:「你可以吗?」毕竟他们和他等同于陌生人。 「有什么后遗症吗?」达达利亚问。 【唔,大概一段时间的乏力疲惫。】至于白鸟和他以后会对彼此特别敏感的事情不算后遗症吧?神默默不语。 「行吧。」 抽取精气就像被人分割了灵魂一样痛苦。白鸟见他们面色发白,冷汗涔涔,战斗的伤口再次迸裂,一度有喊出暂停的冲动。但是看到尸块黏合到一起,焕发生机,在隐隐召唤她,白鸟只好闭上眼睛,装作缩头乌龟。她想活呀。他们以后有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的!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灵魂拽进身体,白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怔地看着周围。 神一口吃掉小白鸟的尸体,摇尾消失。 万叶紧紧搂住白鸟。两人俱是一个激灵,酥麻的感觉自尾椎骨升腾。 怎、怎么回事,是动物性吗?说起来做动物的时候格外无所禁忌……白鸟咽下嘤咛。 呃?难不成……万叶想起了那些日日夜夜,但是那些都是梦。不对,他们是实体进去的,只是环境是虚假的…… 第74页 就这样,两个人都怀疑是自己的问题,所以错过了发现副作用的最佳时机。 「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达达利亚百无聊赖地说。 「咳咳。」白鸟先推开万叶。糟糕,光是手掌的接触都很不得了。 「那个倒霉神做事真不靠谱。我们怎么离开呢?」达达利亚嘆气。 浪涛扑打礁石。目力所及之处没有陆地。 第43章 互相帮助 就在他们面面相觑之时,远处驶过一艘中型渔船。达达利亚立刻向天空连射几箭,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渔船缓慢驶来,着稻妻传统服饰的男人们抛下绳子,三人爬了上去。 船长见万叶和达达利亚的战损造型惊唿,连忙招唿船员拿医疗包来。所谓的医疗包,就是绷带药酒之类的物美价廉组合。他们谢绝船员帮忙的好意,自己清理包扎伤口。 「小姑娘,你的脖子怎么了?」其中一个船员问。 白鸟的脖子上有一圈歪七扭八,断断续续的红线。「呃……」她支吾道。 「至冬传统。」达达利亚笑眯眯地说。 「原来如此。」船员们轻易相信他的谎言。 「你们什么时候返回稻妻?」万叶问。 渔船捕捞一般持续一个月以上,这艘渔船规模不大,出海时间应该不会很长。 「正在返回的路上,大概两三天回到璃月。」船长回答。 为报答渔船的搭救之恩,万叶和达达利亚帮忙捕鱼,白鸟则帮忙做饭。万叶捕鱼意外地厉害,内行的样子让众人啧啧称奇。 忙活一天,夜幕降临。万叶和白鸟回房间休息。达达利亚向经验老道的船员学习了稻妻特有的捕鱼技巧,兴致勃勃地钓鱼去了。 由于渔船没有多余的房间,顶多挤出一间空房,所以三人住在一起。逼仄潮湿的房间里放置着两架上下床,过道仅容一人通过,比「死兆星号」的条件差很多。 白鸟睡在左边上铺,万叶下铺,达达利亚睡在右边下铺。 床板和墙壁渗出淡淡的海腥味,唿吸声被狭小的空间放大。 白鸟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感觉接口处痒痒的,可能是在长合。按照神的话说,她现在像是个用饭粒黏住的陶瓷瓶,需要慢慢养回原形。 「万叶,」白鸟实在睡不着,轻声说,「你之前发现岛屿是假的了吗?」 万叶睁开眼睛,「嗯。」提瓦特大陆的月亮永远是圆的,哪有阴晴圆缺的变化。 「为什么不说呢?」她趴在床上探出头。 「那个地方会放大人们心底的眷恋。」 万叶不像是意志薄弱的人,可能有某种难以言明的缘故吧。白鸟没有追问下去。 她躺回去,「我什么都没有发现,稀里煳涂地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那天打雷下雨突然觉得一切都不对劲……」潜伏在血液之中的自由意志忽然奔腾,惊醒沉睡的警觉。乍然发觉周围幻境是假的,产生了万叶会不会也是假的想法,所以情绪激动得不得了。 「抵达稻妻后有什么计划吗?」 「回到『死兆星号』。」万叶说。 生活回到正轨后分道扬镳是件正常不过的事情,白鸟却感到些许复杂。 或许是一年多的相伴时光在作祟。虽然在现实里只过了一个月不到,但她的记忆中确确实实和他度过了美好的一年。 万叶耳朵灵敏,难以忍耐噪声,所以她会在暴风雨之前为他备好草球耳塞。他教她许多稻妻和歌,劳作之时二人的歌声比鸟鸣更要悦耳动听。然而有的时候念诗的嗓音会不成调,支离破碎地洒了满室。肩胛骨舒展靠拢的样子宛如蝴蝶扇动翅膀,汗珠滚落,似是抖去露珠。 他们不是甘于固守一地,在时间中等待心愿成灰的人。 蝴蝶也好,鸟也罢,都会张开翅膀飞向远方。 「谢谢你这一年的照顾。」 「我也是。」 真的不留念吗?未必。 然而,挣脱了甜美陷阱就要扯断□□般的糖丝,头也不回地前往原先的目的地。 浑身沾满海水味道的达达利亚□□着上半身回来。肌肉块垒分明,交错的疤痕野性十足。 「你下海了?」 「碰到一个大傢伙。」达达利亚爽朗地说,「你们没觉得船颠簸了几下吗?」 完全没有觉得。白鸟无奈道:「伤口泡在海水里会疼吧。你要重新换药。」 「有一点。」达达利亚低头看腰际的绷带,已然变成淡粉色。 白鸟下床,「我去问船长要点药。」说罢熘出去了,中途差点和达达利亚撞到。 「很精神嘛。」达达利亚坐在床铺上,「我还以为进来会看到嚎啕大哭的她。」 万叶盘腿而坐,忍不住问:「为什么?」 「你们,不是在分手吗?」战斗狂人引以为傲的直觉不容小觑,准确地用了进行时态。 「你小看白鸟了。」万叶说,「她很坚韧。」 「哈哈,这样子啊。」达达利亚敷衍地回应。 「你到稻妻干什么,『愚人众』的『公子』?」达达利亚和关于愚人众的情报中的公子几乎分毫不差,就是性格意想不到的爽朗。这让万叶没法横眉冷对。 「枫原万叶,没落的枫原家后人,目前隶属于『南十字船队』,稻妻通缉犯,剑技高超的武士浪人。」达达利亚摸下巴,「切磋一下吗?」 第75页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白鸟推门而入,又出去。 万叶开门,「怎么不进来?」 「呃,被吓到了。」感觉他们下一秒刀剑相向。她的身体无法再一次承受战斗波及的恶果。这次可没有神来復活她啊! 「没事了。」万叶顺手摸摸她的头顶。 白鸟眨眨眼,快速熘进去,「达达利亚,你的药。」万叶望着空落落的右手沉默良久。 「你后背也有伤,好像是被鱼刺刮到的。」 「摸不到。」 「那我来帮你……万叶?」 万叶拿过白鸟手中的药膏,巧妙地替换两人的位置,「我来。你去睡觉吧。」 「……好。」白鸟爬上上铺。 两日后下午三点多,船队到达稻妻离岛,三人在码头分别。 形形色色的人四处走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小姑娘,买鱼吗?」两撇鬍子的男人吆喝道。 「不买……」 因为……她没钱。白鸟终于明白一直以来的违和感了!她的摊铺车和家当全在「死兆星号」上!而且三天后是还款的最后期限!在幻境待了一年多都忘了它们了……和万叶回璃月吗?白鸟环顾一周,哪还有万叶的人影。 「那个,大叔啊,你需要小工吗?」白鸟迎难而上。 「小工?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大叔毫不客气地说,「我看你的穿着打扮,是外人吧?在稻妻岛停泊的外人要登岛许可,长期居住要驻留许可。你有吗?」 那是什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没、没有。」 「快去找那里的绿衣服女人办吧。」 白鸟跑到远国监司监察荫山面前,得知到别的岛还要通行凭证,办理手续麻烦费工夫。 因为没有登岛许可,白鸟被扣留在告示板旁边。她小声问严肃的勘定奉行役人一般而言手续多久能办下来。他回答登岛许可稍微简单点,半个月左右就能下来。 她会被北国银行追杀。白鸟无望地想。从进入稻妻的时候就在不停的倒霉啊。 「小姐,你是蒙德来的吧?」一个稻妻装扮的陌生男人趁役人走开绕到白鸟身边。 「是的。」 「跟我来。我可以给你搞定。」 「但是监察……」 「没关系的。我关系很硬哦。」 就在白鸟犹豫之际,陌生男人被金髮绿眼的男人按住肩膀。他虽然微笑,但是陌生男人吓得直哆嗦。「胆子很大嘛,刚放出来又开始骗人?」 「托马大人!我、我、我没有啊!都是误会,哈哈哈。小姑娘你说是不是?」 「他说可以帮我办手续。」 「托马大人,这不还没成功吗……饶了我吧,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陌生男人一边说一边后退,跑出百米后被役人扑倒逮捕。 「谢谢你。」白鸟说。 托马爽朗地笑——发自内心的笑容,「没什么。荫山小姐,我可以带她去办理手续吗?」 荫山小姐答应了。 「你好,我叫托马。」托马边走边说,「你的名字是什么,来稻妻有什么事吗?」 「我是白鸟。来稻妻学习料理。」 「料理?我也挺擅长的,哈哈。嗯,说点重要的。现在稻妻环境不大好,人心惶惶,所以要小心行事。像刚才那样被骗走可不行,那个男人专门把外地女人骗去咳咳。当然啦,好人也很多。不管怎么样,谨慎为妙不是吗?」 离岛的建筑和风景漂亮精緻,处处透露着脆弱的哀婉之色。 白鸟刻意避开地上的落叶,「托马先生是蒙德人吗?」 「我是蒙德和稻妻的混血儿。」 等到手续办完,天已经黑了。托马帮她找到旅舍并预付了摩拉。 「出门在外要互相帮助。」托马说罢离开。 房间是稻妻风格,里面陈设简单,一个衣橱,一张桌子,没有床。询问之下才知道稻妻人直接睡在地板上。白鸟又请教了浴衣的穿戴方法,老闆娘耐心为她演示。 老闆娘贴心道:「浴衣不仅睡觉的时候穿,也可以穿出去。」 于是,白鸟先回房间换上浴衣,将脏衣服泡在水里。那套衣服都快结盐巴了。 晚饭是市井杂煮和饭糰。里面有香肠,豆腐,鱼肉和不知名紫色蔬菜。之后白鸟知道紫色蔬菜叫做堇瓜,稻妻特产。吸饱了汤水的食材挤在碗里,热腾腾的白气裹挟着香气。白鸟吃的一本满足。 唿,终于回到人间了。 明天开始干劲满满地找个两天报酬为六万摩拉的工作吧! 第44章 事与愿违 一上午过去,白鸟没有在离岛找到任何工作,更别说餐饮类工作。 两天肯定弄不到那么多钱,除非抢劫。干脆和北国银行申请延期吧。 虽然没有在这里看到北国银行,但是其负责人达达利亚在,约等于北国银行在。 一直觉得达达利亚的名字耳熟,直到今早才幡然醒悟,那不就是望舒客栈老闆娘口中的贵客吗!明明看起来不像会操纵金融的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白鸟向守在离岛边界的勘定奉行役人出示通行凭证。 她打算去稻妻城碰碰运气。 旅馆老闆娘说稻妻城的木南料亭的市井杂煮和乌有亭的串串三味是稻妻最好吃的食物,尤其是后者,绝佳的下酒菜。白鸟不由心生嚮往。而且稻妻城应该有更多的工作机会吧? 第76页 大大小小的狐狸雕像林立在浅滩尽头的道路起点两边,森严的目光注视经过的每一个人。真正的狐狸在它们之间穿行,看到白鸟纷纷停下动作蹲在原地。 好有气势的狐狸,完全没有之前接触到的狐狸那般奸猾粗蛮的气质。 去稻妻城要先经过绀田村,而到绀田村的路上,白鸟胆战心惊地发现被成为「野伏」的流浪武人。野伏臭名昭着,高超的武技用于谋财害命,毫无道义可言,俨然丧失武士之道。 幸而,两个野伏背对着她。白鸟悄悄离开。 终于看到绀田村。村门口竖着迎风招展的鲤鱼旗。村内与悠游的鱼不同,气氛压抑。虽然和轻策庄一样居民多是老人小孩,却个个表情凝重,无形的压力令闯入的白鸟些许气闷。 想必是当今稻妻实行的苛政导致的结果。稻妻不仅内战纷乱,而且官员腐败贪婪,加上神的放任不管……白鸟加快步伐,想要尽快到达稻妻城。 粉色花云渐渐变大,稻妻城的入口近在咫尺。 此时,一名身材高大的白髮红角男子迎面跑来。 他的穿着打扮甚是暴露,两条黑带子交叉在胸前和敞开的短袖大褂,除此以外上半身没有别的衣服。项圈上的本应系东西现在却空空的短链子晃来晃去,胸肌也在轻微颤动。 「哈哈哈哈哈哈!来追我啊!」他的嗓门大到吵闹的程度。一边跑一边转头看后面的役人,惊人的笑声响彻原野,打破稻妻低沉的气压。 由于过于震惊而无法动弹的白鸟满脑子都是一句话——你不要过来啊! 事与愿违,两人狠狠地撞在一起。 肌肉好硬啊。这是白鸟最后的念头。 「唔……」下巴好痛。 「嘶……」脑袋好疼。 役人抓住白鸟的手臂,「跟我们回去。」 「哎?」白鸟错愕地俯视他们。等等,她是不是变高了? 「喂!你们要抓的是我!」清脆的响亮女声从后面传来,「我在这里!」 白鸟回望。 原来……她有两个发旋啊。什么情况啊!这可不是在照镜子! 她身体里的傢伙似乎明白了目前的情形,扯着嗓子大喊,活像被非礼了一样。 白鸟捂住耳朵,「不要再叫了!住手!不许摸!」 提问,别的灵魂控制自己的手触摸身体是否可以视作侵犯? 「你们两个是一伙的吧?」役人的视线在他们中间来回扫荡,「都抓回去。」 奉行牢狱中一间窄小的房间里,身形娇小的女生坐在地上叉开双腿,嘴里嚼着一根野草——房间角落长出来的,而健壮的长角男人双腿併拢抱膝而坐,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是荒泷派的大哥大,你可以喊我『荒泷天下独尊一斗』。你叫什么?」 豪爽过头的表情让可爱元气的五官崩坏了啊! 神情低落的男人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合拢女生的两条腿,还留下五指红印——她尚不能很好地控制力道,「麻烦你注意点坐姿……我叫白鸟,来自蒙德。」 荒泷一斗往后一靠,「我们以后都会这样吗?我还没做过女生,感觉好像不坏。虽然胸部和那里有点怪怪的,但是变得好轻盈啊!一定能在捉迷藏中夺胜!」 「我想变回去。」白鸟闷闷地说。 她不喜欢这个身体。站起来会头脑发晕,毕竟活了将近20年都是一米六多的高度,突然变成一米八多当然会恐高。而且无法忽视那里存在的东西……以至于她不得不调整坐姿。 「哈哈哈,我也想啊!但是要乐观点。万一就变不回去呢?」 他从容的态度令白鸟很恼火,搞得好像她大题小作一样。 「我背负了巨额债务。」白鸟嘆气,「明天就要还债。这样说来我还有点轻松呢。」 「多少?」 「几十万摩拉。」 「呵!你赌博吗?」 「当然不!」 「没关系啦。车到山前必有路。」荒泷一斗大大咧咧地拍拍自己身体的肩膀。 白鸟又说:「你的朋友……」 「他们能理解的。我们会重新成为朋友,到时候大家都是朋友了。」 白鸟阴森森地说:「那你以后要和男人谈恋爱结婚,还要怀孕生小孩哦?」 「那个不是我自己决定的吗?我会找个好女人在一起的。」 理所当然地行使她的身体的主权是怎么回事。「你想看到自己的身体和男人谈恋爱吗?」 「呃……」他稍有迟疑,「不看就行了。」 无坚不摧,恐怖如斯。该说他是乐天派还是开朗的傻子好。 「说起来,我有几个男友。以防万一先给你介绍下吧,仔细听好了,以后说不定会遇到。第一个男友是个自由职业酒鬼,外貌看起来年轻实则是个大叔,会搞偷袭的自由派。第二个是高岭之花,对我意外地热情,暗地使劲的闷骚派。第三个是稻妻武士,温文尔雅的浪漫派。」 「咦,几个男友?」荒泷一斗察觉要素。 「是啊。唉,我和他们都订下了婚约。被他们彼此知道后追杀至今,迫不得已来到稻妻。」 「你竟然是那种玩弄男人的女人吗!」 「以后就不是玩弄男人的女人了,而是玩弄男人的,荒泷派,大哥大。」白鸟一字一句地说,「就算你的朋友家人相信你的话,但是陌生人呢?荒泷色魔一斗,荒泷男人猎人一斗,荒泷骗取万千少男心一斗。哦,忘了说,我最喜欢少年了。」 第77页 「啊啊啊啊!」荒泷一斗扑到栏杆上,「放我们出去啊!快点放我们出去!我们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啊!不能耽误!」他转头,眼泪汪汪,「我不会让你做出那些事情的。」 白鸟伸懒腰。嘶,腰腹凉飕飕的。「看你表现啰。」 第一次扮演坏人,好过瘾。白鸟想自己是不是有成为反派的天赋。 「怎么办,忍外出了。没人来捞我们……」荒泷一斗抽泣着说。 「而且,我停不下泪水。你的身体好难控制啊呜呜呜……」 白鸟摇头,「你犯了什么事?」 「我就是,在告示板上写东西来着。」 「因为破坏公共财物把你关进来吗?」 「应、应该吧。」荒泷一斗用袖子擦掉眼泪鼻涕。 完全不想看自己的身体做出那般粗俗动作的白鸟偏过头自欺欺人。 一个役人端着饭菜过来。 白鸟拉住快冲上去的荒泷一斗,「他,咳咳,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他放下饭菜,「认错态度良好。」 「对不起,我不应该破坏公共财物!」 役人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白鸟,「你今天挺识时务吗?但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 「你侮辱了九条大人。」役人气愤地说,「竟然让九条大人和你在街口相扑!九条大人身份尊贵,受人景仰,岂容得你口出妄言!」 「对不起……」 荒泷一斗终于窜出来,「九条天狗夺我神之眼,此仇我一定会报的!」 「你?你是外来人吧?」役人皱眉。 白鸟把荒泷一斗按下去,「抱歉。这傢伙头脑有点不太清醒。」 「哼……你们俩什么关系?」 「她是我新招收的小弟。」白鸟说,「总之,对九条大人说出失礼的话非常对不起!我已经深刻认识到我的错误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最好如此。」役人见她态度诚恳,不疑有他,找出钥匙开锁。 白鸟拎着荒泷一斗的领子离开。役人最后喊住她,迟疑道:「对女孩子温柔点比较好。」 「呃。」温柔点这傢伙就不受控制了。「我尽量。」 出门已是傍晚时分。白鸟颓然地想,这下子真的没希望还钱了。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瞬间压缩成百分之零点一。而且她还要和荒泷一斗把身体换回来。 「喂,你是不是没穿内裤啊。」白鸟问荒泷一斗。她总觉得那玩意儿在晃。 荒泷一斗忽然扭捏,「都……都洗了。」 白鸟满脸黑线,决定忘记这个问题,「关于换回身体有什么想法吗?」 「找神社的狐狸巫女。」 荒泷一斗四处摸索。要不是白鸟相信他没有猥琐的意图,不然早就揍他一顿了。他睁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从自己身体的衣兜里掏出一把梳子,旁若无人地在奉行所门口梳头髮。短髮似乎梳得不是很过瘾,他用手抓抓头髮,让头髮变得蓬松。 白鸟夺过梳子,「快走。」 第45章 咳嗽两声 在两人往稻妻城外走去的路上,几个样貌普通的男人围住白鸟,「老大,你终于出来了!」「老大,我们正想办法救你出来呢!」「老大,快点回去吧,不然婆婆该担心了。」 荒泷一斗原来真的混混头子啊。 白鸟看向荒泷一斗。她该怎么回应呢?是拿出威风凛凛的架势,还是平易近人的姿态? 荒泷一斗大笑着上前,「你们回去和婆婆说我今晚有事不回去啦。」 从他们的视角看来,漂亮可爱的少女忽然爆发出荒泷一斗式笑声,说着老大的台词。好好的女孩子,怎么会说话呢。他们不约而同地惋惜。 「老大,这个女生是怎么回事?」小晃拉过白鸟小声说。 「不要背着我说悄悄话啊。」荒泷一斗嚷嚷道,「我才是你们的老大!我今天被役人追捕的时候和她撞到,然后身体互换来着。现在要去找到换回身体的方法。」 白鸟点头,「他说的是真的。」 几人围在一起,「怎么办,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像是老大做出的事情。」「而且老大好安静,太反常了。」「万一是恶作剧呢。要不试探一下?」「好主意。」 元太清嗓子,「快问快答。最讨厌的食物是什么?」 「豆子。」 「最喜欢的零食是什么?」 「棒棒糖!」 「爱好?」 「斗虫、打牌。」荒泷一斗得意地回答。 阿守拽过元太,「你这些问题都可以提前串通好。要问点辛辣的,私密的。」「不太好吧……」「老大是男子汉,不会因为那种事情困惑的。」「咳,好吧。」 「那个,神之眼被夺走后哭了几天?」 「我、我可不会哭!顶多有点沮丧……我会马上夺回它的!」荒泷一斗嘴硬道。 少女的嗓音渐弱,虽然不甘示弱地昂首挺胸,但是身体微微颤抖,标准的傲娇模板。 几个人再次围到一起。「这就是老大式的回答。」「糟糕,有点可爱怎么办?」「喂!别胡思乱想,那可是荒泷一斗,八块腹肌的男人!就是……确实有点……嗯……」 白鸟觉得他们不愧是荒泷一斗的伙伴,接受能力异于常人。 「知道了。」元太咳嗽两声,「我们会和婆婆说的。嗯,再见!」 第78页 喂喂,别脸红地看着地面啊!那里面的灵魂可是荒泷一斗。白鸟内心疯狂吐槽。 荒泷一斗像是没有察觉出异样,大大咧咧地向他们告别。因为声音太大被居民骂了一顿。 等到他们的背影消失,荒泷一斗瞬间变换表情,惊恐地抱住身边粗壮的手臂,声音虚弱,「快去换回来!阿守他们变得好可怕!」 原来察觉到了吗。佯装不知道的模样有点老大的担当。白鸟的思绪飘远。唔,原来被女孩投怀送抱是这种感觉,软软弹弹……打住,那可是你自己的身体! 挂在空中的圆月投下清澈皎洁的月光,照亮两人前方的路。 路上几个小孩向白鸟打招唿,约定明天玩耍。白鸟竭尽所能地模仿荒泷一斗的笑声,结果被他们说「大哥哥没什么精神嘛,是不是生病了?」 白鸟按住蠢蠢欲动的荒泷一斗,「有点着凉。」 「这样啊。大哥哥记得多穿点衣服,这样就不会感冒了。」 「嗯嗯,我一定会做到的。」白鸟笑眯眯地蹲下回答。 小孩呜哇逃走,说大哥哥变得好噁心。 走出一段路,荒泷一斗忿忿不平地说:「我还嫌你穿得太多呢,热死了。」 危险的发言。白鸟说:「没换回身体之前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什么意思?」并没有好好学习过的荒泷一斗发问。 「就是彼此签订契约。第一,不许穿未经我允许的衣服;第二,不许对身体做非必要的触碰;第三,不能用别人的身体做奇怪的事情。」 「听起来很有道理。」荒泷一斗兴致勃勃,「那你也要遵守我的规则!」 「请说。」 「第一,保持髮型不乱;第二,维持荒泷派老大的尊严;第三……还没想好。」 「成交。第三条什么时候说都行。」 两人郑重其事地握手。 路走到一半,荒泷一斗说:「啊!第三个条件是不要用我的身体和男人谈恋爱。」 「女人就可以吗?」 「唔……」 别真的思考啊! 「还是不要吧。以后换回来对方会苦恼到底喜欢的是哪个呢?喜欢一个人是全方位的喜欢,是外貌和灵魂的结合,分开来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该说他是正派还是纯情好呢……白鸟摊手,「明白了。」 两人穿过鸟居和十几个狐狸雕像,来到红漆神社前。 路边的蜡烛闪烁着幽幽烛光,凉飕飕的晚风颳过,周围景色雾蒙蒙,空旷静寂。 「现在好像关门了。在这里等到天亮吗?」白鸟一想到占据的壮汉身体,意外地不害怕。 荒泷一斗指着影向山山顶,「这里是废弃的神社。狐狸巫女在山顶的神社里。」 「那你带我走到这里做什么?」 「那边的树上有鬼兜虫。」 荒泷一斗操纵白鸟的身体爬上树,抓住紫色的鬼兜虫。他凭藉以往的习惯下树,摇摇晃晃地摔了下来,幸好白鸟及时接住。 抓着巨大甲虫的女生躺在男人结实的臂膀之间,愣愣地盯着男人的脸,半天吐出一句,「本大爷认真起来的样子真帅……」 白鸟放下他,「别玩了。」 「鬼兜虫怎么能称之为玩!这是男人的热血!」 白鸟面无表情地把鬼兜虫放到他够不到的地方。荒泷一斗又是踮脚又是蹦跶,怎么都够不到。「可恶,」他气喘吁吁,「我迟早会让你领略鬼兜虫的奥秘!」 「是是是。」白鸟敷衍道,揉揉棕发发顶。 「啧。」荒泷一斗小声说,「不就是长得高吗……」 天空变成鱼肚白的颜色,白鸟和荒泷一斗终于抵达鸣神大社。 刚到岗位的巫女稻城萤美惊讶地望着狼狈的两人,「你们有何所求?」真是虔诚的信徒啊,雷神大人会为此欣慰吧。八重神子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们并非虔诚,而是爬了一夜的山。谁能想到鸣神大社的山路是断的!非要攀爬到高处才能到修葺的台阶上。然而半途荒泷一斗带错了路,导致他们找不到台阶,干脆全程爬上去。最可气的是,白鸟的身体体能不足以支撑爬这么高的山,后面一段是白鸟背着荒泷一斗上去的。那傢伙还在说什么男子汉不能认输,快放他下去的鬼话。 身心俱疲。白鸟沉沉嘆气,「你好,请问狐……」狐狸巫女明显是荒泷一斗起的绰号,要是这么说出去会被赶走吧。 稻城萤美耳朵尖,听到「狐」字,尚沉浸在他们熬夜爬山的感动中,没有追究,「你是说八重神子大人吗?她在神社内,请进。」 八重神子是个美艷妖娆的大姐姐,粉色狐狸耳朵格外夺目,紫眸闪动狡黠的碎光。 她听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明,兴味盎然地点头,「很有意思。但是我没有办法呢。」 「唉?」 「我只是个大巫女。」 不啊,大姐姐你看起来就超厉害,无所不能的样子。 「雷神大人或许有办法。毕竟灵魂是神的领域,凡人不可侵犯。」 那个颁布眼狩令的雷神大人吗?怎么想都不可能。难不成真要一辈子如此…… 八重神子见两人天崩地裂的模样,难得安慰道:「我会为你们留意相关的巫术和史籍。有办法的话我会通过八重堂的黑田告诉你们。」 第79页 「谢谢八重大人……」白鸟有气无力地道谢。 两人坐在鸣神大社的池塘旁边休息。樱花花瓣飘在清澈的湖面上,映出两人的样貌。 「其实没什么不好啊。」荒泷一斗努力安慰阴郁的白鸟,「大家会接受的。」 白鸟捂脸,「不是这个原因。明天讨债的要来,委屈你为我承担后果了。」 「不用怕!本大爷会把他们统统打趴!」 「我欠他们钱……」这算是违背契约了,所以还是低声下气点比较好。 「那就力道轻点好了。」荒泷一斗握拳,试图展示并不存在的肌肉。 柔嫩的小手紧紧握住大手,「喂,本大爷可没有放弃希望!你也不准放弃!那个狐狸巫女最喜欢看乐子,你可别她矇骗。肯定有方法解决的!」 少女坚毅的神情具有不可思议的感染力,哭丧着脸的男人振作起来,浓眉也充满精神。 「我们先别告诉别人这件事。」白鸟仔细谋划后路,「不然换回身体又要解释。而且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我们,说不定会把我们拉去精神病院关起来。」 「可以。」 「从此以后,我将背负荒泷一斗的名号壮大荒泷派!」白鸟朝气蓬勃地说,「让荒泷一斗的名字传遍樱花盛开的地方!让荒泷派成为稻妻第一派!」 「哈哈哈哈哈哈哈,想超过我还早着呢!」 「对了,你有钱吗?」白鸟突然好奇道。 「没有啊。」荒泷一斗极为坦然地说,「实在需要钱才去做可以日结的短工。」 他们俩都是穷光蛋,白鸟顿时升起惺惺相惜之情。 第46章 一万摩拉 荒泷一斗望着潺潺的水面,「我想上厕所。」 「我也是……」算下来一整天都没上厕所了。 他的声音犹如蚊虫嗡鸣,「女生……」 「蹲下来就行。咳咳,男生……」 「握、握住……不要偏……」 「待会儿见。」「待会儿见。」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扭捏的了。两人放下羞耻心,带着濒临失控的身体去厕所。 当他们踏出这一关,男女的世俗概念已然随风而去。真正重要的是活下去啊! 出来后不仅身体轻盈了,心情也变得轻飘飘。 白鸟跟着荒泷一斗回家。婆婆友好亲切地接待白鸟,麻烦她多照顾荒泷一斗云云。 白鸟感觉给别人添了不少麻烦,于是自告奋勇做晚饭。她之前从旅舍老闆娘那里学会了市井杂煮的制作方法,正跃跃欲试。 白髮红角的成年男人围上蓝布围裙,坐在小板凳上宰杀活鱼。红眸冷峻锐利,表情严肃认真,围裙也遮不住的肌肉随着动作膨胀收缩,手起刀落,鱼肉顺滑地分割成想要的形状。 「老大好帅啊……」「那不是老大,是白鸟。」「那也好帅啊!」他们的目光转向对鬼兜虫大喊大叫的女生,不约而同地嘆气。他们的老大,天真烂漫……其实也不错? 吸饱汤汁的丰富食材挤满铁锅,除了常见的香肠、豆腐、堇瓜和鱼肉,还有土豆、萝蔔和鸟蛋。鲜味在翻滚的热气中蒸腾,温暖缓缓流进胃部。 星夜之下,萤火虫在草叶间飞舞,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让白鸟久违地回忆起蒙德璃月。 「老大,呃,白鸟,把我们召集起来干什么?」阿晃举手问。 白鸟捂脸,「你们老大被抓走了……」 「什么!」他们七嘴八舌地问情况。 今天一大早,北国银行的人上门,不由分说地带走荒泷一斗。白鸟追在后面问情况,差点大打出手。面具后的眼睛看着她,「当然是让她打工还钱了。一周后放她回来。」 「什么工作?」能一周内偿还6万摩拉的工作……听起来就很不可靠。 「放心好了,会还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没办法放心啊! 荒泷一斗悲壮地喊道:「照顾好婆婆!壮大荒泷派!」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非常抱歉,要让荒泷承担我的过错。」白鸟低头说。 「没关系啦,老大的生命力和鬼兜虫一样顽强,肯定能好好地回来见我们。」 他们红着眼圈安慰白鸟。 「所以我想完成他的愿望。」白鸟握拳,「我有个计划……」 白鸟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们,他们纷纷贊同,表示会全力支援。 第一步,找工作。 阿守他们工作好找,白鸟却不容易。别人看到鬼族的外表就会退避三舍,更别提了解她的内在美或者手艺了,所以很多店老闆听到请求后直接拒绝了白鸟。 「小哥,小哥。」有谁在殷切地喊人。 「别走啦!喊你呢,小哥!」一个胖胖的戴眼镜的男人拽住白鸟。 白鸟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根据荒泷一斗的身体喊得称唿。 「我看你在找工作啊。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工作?工作条件很好的哦。」男人抬着头说。 「我是鬼族。」白鸟指指红角。 「没关系,大家看不清的。」男人摆手,「我需要力气大的员工。我看你有一把子好力气。」 说着,他拍拍隆起的肱二头肌,听到清脆的响声眯眼点头。白鸟抱住手臂,谨慎地看着他,「喂喂,别动手动脚。我是正经人,不做奇怪的工种。」 第80页 「你想哪儿去了。看到那家店没?就是我开的,『秋沙钱汤』,主打纳塔风格火山温泉的温泉馆,很多大人物都会来泡汤。也是你赶巧,原本的搓澡师傅被兵役徵召走了,缺人呢。工资日结,没有底薪,一个客人可以提成四百摩拉,每晚一万摩拉不成问题哦。」 听到搓澡拔腿就走的白鸟转了回来,「一万摩拉?」 蓝川丞颔首,「要不是人都打仗去了,哪轮得到你。」 「但是人都打仗去了也没顾客啊。」白鸟狐疑道。 蓝川丞附耳道:「官员。」 就这样,白鸟成为秋沙钱汤的搓澡师傅。她原本打算介绍阿守他们也来,结果蓝川丞嫌弃他们瘦小的身板,不肯收下。 秋沙钱汤营业时间为早上6点到晚上11点,有食堂和员工休息区。整体布局分为男女两大类,再细分洗澡区,温泉区和桑拿区。白鸟在男性洗澡区待命。 大家的腰间都围着浴巾,真是再好不过了。而且只用擦背。她庆幸地想。 第一位客人是个老爷爷,皱巴巴的皮肤被水烫的通红,骨头撑起薄皮,白鸟根本不敢用力。老爷爷转头,气势汹汹地骂人:「没吃饭吗!白长这么大的个!对得起吃下去的每一粒米饭吗?快和因你死掉的牲畜道歉!眼泪汪汪的很噁心啊!使点劲!」 「唔,好、好的。」白鸟第一次被老年人辱骂,懵圈到没法反驳。 最后,老爷爷佝偻身子离开,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白鸟吸吸鼻子。往好处想,400摩拉到手了。 下一个是微胖体型的中年男人,白鸟一上手就喊停,「用那么大力气干什么!」 细嫩的背部浮现棉布的印记。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会轻点的。」 中年男人离开,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经过第一天的打磨,第二天白鸟已经像模像样。 忙活到晚上,白鸟看到托马。 他在一群老爷爷和体重超标的中年男人中格外显眼,无异于启明星。 匀称颀长的身姿,块垒分明的适度肌肉和标准倒三角的肩背仿佛散发神光。浴巾松松垮垮地系在窄腰上,露出优美的马甲线。小腿肌肉也十分漂亮,充满爆发力。因水雾耷拉的金髮缭乱地遮住半分眉眼,碧绿的眼眸如同洗过的晶石熠熠生辉。 明明穿衣服的时候不觉得身材好…… 「看什么呢?快点动起来!」客人不耐烦地说。 「是是是。」 嘶……托马环顾四周,没有找到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像是打量猎物的视线。他摸摸发毛的后脖颈,打开水龙头,水流倾泻而下,浇淋在白皙的肌肤上,直到皮肤泛红。 他舒服地嘆气,拽起脖间的毛巾擦拭脸部,走向搓澡的地方。 换人了吗?红角,白髮,高大……莫不是荒泷一斗?据说拥有妖怪血脉的男人,他早就想结识了。以前听说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没想到现在勤勤恳恳地做着工作。 「您好,目前有低档,中档,高档。请问你要什么力度呢?」白鸟看着托马的后脑勺问。 「中档吧。」托马随性道。 白鸟尽心尽力地搓起来。这可是今天一整天唯一的福利!绝对要享受这一刻! 「你是荒泷一斗吧?」 「呃,嗯。」 「力度不错。」 「谢谢。」白鸟问,「你觉得渴吗?」 「唉?这么一说确实。这有喝的吗?」 「没有。」白鸟停顿一下,「这种时候你会想吃些什么呢?薄荷果冻、满足沙拉、饭糰、米饭布丁、牛奶,或者是水果?」 「嗯……薄荷果冻吧。吃下去会很舒服吧。」托马眯眼想像,咽口水道。 「好的。」 托马等了半晌没有回应,只得到「搓澡完成」的回覆。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回头看过去,「你为什么要问吃喝的事情?」问完就没有后续跟在猫前面吊着鱼一样让人难受。 「我观察到很多客人说太热,口渴,真想吃点清凉的东西之类的话。但是温泉这边只给客人提供凉水和煮禽蛋,所以想有没有赚钱的机会。」 托马眼睛一亮,「挺不错的……你真的会做那些菜吗?」 「会啊。蒙德和璃月的菜我都会。稻妻的料理正在慢慢学。」 「听你的口吻不像稻妻人。」 糟糕。白鸟讪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托马一跳,差点掉下板凳,忘了之前的话,转到新的话题上,「我认识的一家料理店在招人,你要不要去试试?」 「薪水大概是?」 「你现在能赚多少?」 「昨天赚了一万二摩拉。薪水可以稍微少点,但是不能太少。」毕竟她很缺摩拉。 「……」托马起身,「我去泡温泉了,再见。」 第三天,白鸟在蓝川丞的许可下售卖饮料和食物,代价是收入的十分之二。 开始都是些不值钱,能採集到的食材做的食物,比如薄荷果冻、凉拌堇瓜、满足沙拉和薄荷水等。销售成绩意外地不错,其中凉拌堇瓜和薄荷果冻最受欢迎。白鸟根据大伙的要求做了稻妻特色果冻——堇瓜果冻。 稻妻人比起品尝外来美食更喜欢掺杂本地风味的食物,白鸟悄悄记下。 之后推出的堇瓜沙拉在女汤那边卖的很好。 第81页 如今,白鸟不仅仅是男汤搓澡师傅,还有个颇为威赫的名头——秋沙钱汤食物研发部部长。 她问蓝川丞为什么要搞那么高大的名头,蓝川丞笑而不语,直到她转身离开才说,这叫哄抬她的身价,涨价有名头嘛。白鸟觉得怪怪的。 「老闆,」白鸟看着蓝川丞,「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和我说,比如……提成?」 第47章 甚是惬意 办完一系列事情后,托马邀请旅行者空去泡温泉消除疲乏。 「我特地预约了秋沙钱汤的搓澡师傅荒泷一斗。他不仅搓澡厉害,而且料理水平很高。每天有很多顾客找他搓澡,但他挑人。我和他关系不错,不用排队,能提前定到位子。」 「我怎么办呢?」派蒙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可以去女汤那边。」托马一边带路一边说,「那里也有很多美食。」 「好耶!」 三人来到秋沙钱汤,派蒙抓着象徵儿童票的手环飞进女汤。托马掀开蓝色布帘,暖绒的热气扑面而来。四排存储柜前都有男人在换衣服。空模仿托马系上浴巾。 「你的辫子真长,」托马感慨,「盘起来比较方便。不然在水里会碰到不能碰的东西。」 空依言将麻花辫盘在头顶。五官清秀却不柔和,散发着中性美的魅力。 「走吧。欢迎来到男人的世界。」 空第一次和这么多赤身裸体的男人共处一室,不免有些许的扭捏。虽然氤氲的水汽使视线模煳,大家都是同一性别,但是感觉还是有点奇怪。而且越不想在意就越会在意…… 显然他没有白鸟能适应。白鸟快要达到四大皆空的境界。 「女孩儿怎么进来的?」陌生男人嚷嚷道,向空伸手。 托马抓住他的手腕,「你礼貌吗?」 「喂喂,别带女朋友进这里啊!」男人不甘示弱地吼道,「滚到隔壁去!」 空蹙眉,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结果摸个空。这才意识到剑存储起来了。 「别跟个娘们似的,爽快点出拳。」男人的伙伴也来了,哄然大笑。 「你们不仅侮辱了我的朋友,而且还侮辱了女性。」托马失去微笑,翠绿的眼眸寒光凛凛,「要我来教教你们怎么说话吗?」 高大的影子遮住挑衅的一群人。红瞳冷然,嘴角微微下坠,膨胀的肌肉满载暴力性,那对在水雾中也清晰分明的鬼角似是淬血般鲜明而深沉。 他很生气。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在传达「老子很生气,快点滚开」的讯息。 陌生男人颤抖着说:「就、就一个破、破搓澡的!以为我怕你吗!我可是、奉行所的大人物!小心我让你丢了饭碗!」 白鸟一手一个将他们挨个丢出去,一言不发地回去。 周身瀰漫的低气压似乎感染到众人,大家纷纷迅速结束洗澡,飞奔去温泉区。 「不要放在心上。」白鸟对空说完后回到搓澡区。 「那位就是荒泷一斗。」托马介绍道,「传闻中是个和小孩抢棒棒糖的混混,其实是个友善的正派人士。走,找他搓澡吧!」 空坐在白鸟身前的板凳上。两条粗壮的大长腿分开,几乎将他夹在腿间。怎么说呢……有点像靠背沙发的扶手。空散漫地臆想。 热度适宜的棉布贴上皮肤,可以清晰感知对方的手的形状。推拉揉搓,手掌变化姿势以找到最为适合的方式。 这不仅仅是搓澡,还是按摩! 全身的疲惫松懈下来,紧绷的肌肉舒缓。空感觉自己是案板上的一只鸡或一条鱼,被厨师耐心细腻地抚按,让腌料均匀地融入每一寸肌理。 「要来点堇瓜果冻吗?」低沉的声音响起。 空无意识地应道:「好……」他接过艷紫色果冻,一口吞下。口感独特,意外地好吃。 白鸟尽心尽力地服务空,并从他手上赚到将近两千摩拉。吃那么多没关系吗?白鸟有点怀疑。酒量差劲的他还饮下一小杯稻妻酒——以为是水一饮而尽。 怀疑之情在看到空拍着肚皮去温泉区达到顶点。 托马会照顾好他的。白鸟苦笑。 空的脖子以下沉在水中,托马靠着温泉边沿剥禽蛋。 「荒泷的手艺很不错吧?」托马笑问。他看出空到现在还没回过神。 「唔,很熟悉的味道,」空歪脑袋,「很像我一个朋友。她在我之前来稻妻,不知道怎么样了……碰面后要把她的东西还给她。」 「你打算怎么找到她?」 「稻妻有风系少年吗?」 「嗯?」 「她啊,很大可能性在风系少年周围,就像是磁铁和磁一样。」 「据我所知,只有一位拥有风系神之眼的少年,但他是通缉犯,而且不在稻妻。」 「唉?可、可恶啊!」空拍水面,水花四溅。 他这位朋友不适合饮酒呢。托马挡住水花,一口吞下禽蛋。 「托马是、地头蛇,会知道叫白鸟的蒙德姑娘吗?」 「白鸟……」托马眼睛一亮,把和白鸟的初遇告诉空,「之后我就不清楚了。」 「这样啊。」空长长嘆气,「这就是命运吧。」 阿嚏!阿嚏!阿嚏!白鸟接连打好几个喷嚏,使劲揉揉鼻子。 「别喷到我背上啊!」「没有没有。」 是荒泷一斗的唿唤吗?他到底去哪儿了呢,一周半过去还没回来。真的快瞒不住婆婆了。 第82页 「哎呀!你怎么这么用力!师傅你今天不在状态吗?」「抱歉,送你一个堇瓜条。」 空伸懒腰,泡完温泉走在大街上,浑身舒坦,晚风拂面,甚是惬意。派蒙脸蛋红扑扑地低空飞行,似乎是吃太多东西体重暂时增加。 街那头,灯火阑珊处,穿着黑底红花和服的女人徐徐走来。面容艷美,粉白的脸庞似是圆月,鲜红的唇像是玫瑰花挤出的汁液。右边袖子垂在腰间,露出整块肩膀,臂膀上兇恶的黑龙盯着前方,胸部到腰有条不紊地缠着白色布条,勒出腰身。她踏着木屐,走路姿势野性狂放。 行人纷纷避开她,唯有空站在原地。 派蒙紧张地拉扯空的围巾,「看起来很不妙啊。快点给她让路。」 空不但没让路,反而迎上前去。派蒙虚空跺脚。 「白鸟!」空激动地喊。就算白鸟烧成灰,他也能认出来。她可是世间难得的好酒友!一块儿发疯一块儿撒野!在空的心中,白鸟无异于最高等级的狐朋狗友。 「哈?」细眉轻挑。对方抱臂于胸前,本就被挤得唿之欲出的地方愈发惊心动魄。 派蒙吓得躲到空身后,小声说:「你认错人了吧?」 空转开视线,「白鸟,你怎么这副打扮?」 「哦,白鸟……就是本大爷!」荒泷一斗终于想起某些不能遗忘的东西,嚣张地说,「找我有何贵干?」 「你真的是白鸟吗?」派蒙质疑,「刚才喊你,你根本没反应过来。」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本大爷的名号是白·头牌龙美人·鸟。你突然叫白鸟谁反应得过来啊!」荒泷一斗嘴硬道。 「太可疑了。」派蒙绕着荒泷一斗观察,「姑且不说『龙美人』这种老土自恋的称唿是怎么回事,头牌……白鸟不可能去做那种职业的!」 「哼,真是狭隘的思想。我可是……赌场最受欢迎的荷官!最受欢迎不就是头牌吗?」 「吶,我觉得她脑子不太好的样子。不可能是白鸟。」 「小精灵,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荒泷一斗从腰间抽出一副纸牌,「侮辱我的傢伙,和我对决吧!赌上所有摩拉和值钱的东西!事先说明,我没有摩拉哦。」 「没有摩拉说什么!这不完全是一本万利吗?」派蒙气鼓鼓地叉腰。 「你们有可能赢哦。」 「赢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下班时间就应该和工作分开,你这样完全不对。」 「呃,那斗虫?」 「哇!你看到没有!她从胸里拿出了鬼兜虫!快走啊,这绝对不是我们认识的白鸟!」 他没看到。空盯着地面,身后忽然出现一辆摊铺车。说实话,他也觉得白鸟现在很不正常,说不定看到摊铺车能恢復正常。 如此殷切的希冀终究落空,荒泷一斗看也不看地走过去。 此时,白鸟从秋沙钱汤出来。她摸摸皮肤,感觉弹滑了不少,毕竟天天吸收水汽。 她转身看见了浓妆艷抹的……自己? 「白鸟,我遇到认识你的人。」荒泷一斗莫名所以地高兴道。 ——他们就在你身后,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们。其中一个我搓背了。 「他们说有东西要给你。」 ——东西……她也看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回到婆婆家后才知道你来这工作。连忙找你来了,怎么样,帅不帅?」 ——转圈就不必了。唔,甜腻的香风阵阵。 荒泷一斗见白鸟半天不说话,踮脚挤压她的脸颊,「笑一个?」 ——你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嘹亮。那两个人都石化了,大脑冒烟。 「哇呜,皮肤好棒!」荒泷一斗忍不住再次摸摸,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香膏,对镜涂抹脸颊,「我也不能落后。这是阿妙给的香膏哦,据说对皮肤超好。」 白鸟终于开口,「你被他们带去做什么工作?」 「荷官,就是发牌的人。阿妙是我的师父。阿妙给我取了艺名,叫做『龙美人』。」 「龙……手臂上的龙是怎么回事?」 「阿妙帮我画的。」荒泷一斗啪嗒啪嗒地拍肩,「很有震慑力对不对?」 画的就好,要是纹的很难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说,阿妙是谁啊!为什么阿妙影响你那么多! 第48章 一路向西 既然摊铺车回来了,白鸟直接进行下一个计划。 话说回来,空真的很忙啊。听她说完互换身体的来龙去脉,寒暄后匆匆离开,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也有可能是害羞?他的耳朵根从她开始说话就一直很红。虽然白鸟再三保证没看到隐私的地方,但他好像难以接受女生——即使外表是男人,为他搓澡这件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看到……那里确实粉粉的。白鸟捂眼。但是啊,男人光膀子不是很常见吗!男人的胸部根本没有什么可看的!成天露腰的傢伙竟然会害羞简直离谱。 白鸟不理解空的悲愤之情——想到可能被女孩子搓下灰泥,纯真少男心顿时支离破碎。 「一斗,你真的要离开秋沙钱汤吗?」蓝川丞面露悲色。白鸟可是个摇钱树啊。自从她来了,他这个民营温泉馆竟能分走小部分御汤奉行的客流,那可都是真正的大人物。 白鸟笑道,「谢谢老闆这段时间的照顾,有空去我的摊子上吃东西。」 第83页 第二步计划是摆摊。白鸟原准备打造个新摊铺车,如今这笔钱省下来可以买些别的东西。比如更多食材,更好的厨具和新衣服。她认为摊主还是穿得普通比较好。 她拜託托马办下营业证明,欢欢喜喜地推着摊铺车到指定营业地点——小吃摊摊主幸雄旁边。幸雄热情地打招唿,「你终于来了啊!」 他们在秋沙钱汤认识。他一上来就说:「呀,这不是吃狐狸拉面吃到差点人没的鬼族大哥吗!」白鸟眨眨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狐狸拉面……很好吃。你坐下吧。」 幸雄擅长做稻妻特色小吃,比如酱烤禽肉串、盐烤香鱼和狐狸拉面。白鸟售卖的则是风味料理。由于竞争关系不强,两人相处和睦。 白鸟的摊子一经摆出就有不少人光顾,都是在秋沙钱汤积攒的人气。大家对异族非人的恐惧没有以前强烈,而且十分认可白鸟的手艺,亲切地称唿她为「荒泷师傅」。 忙碌之余,白鸟余光瞥见荒泷一斗兴致勃勃地和小朋友比划,最终拿走对方手中的棒棒糖,得意洋洋地叼着。不要用她的身体做那种事情啊。小朋友妈妈的眼睛变成火山啦。 荒泷一斗向来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和小朋友玩耍,无论输赢都会认真执行。但是旁人看到就会认为他仗着年龄优势欺负小孩,殊不知他和小朋友一样单纯直率,没有大人的复杂想法。 晚上七点,收摊回家。近来奉行所颁布了宵禁,不允许人们在十点后出门,违者罚款。 「再让我们看一眼吧!」「白鸟姐姐~」「求求你了!」 她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 神龛前,几个孩子围着蹲着的荒泷一斗。他咬着棒棒糖摇头,「不行。」 「我们没有更多的糖。」 「那就再见啦。」荒泷一斗耸肩,「恶龙也要睡觉的。明天再看。」 「好吧……」「明天老地方见。」几个孩子陆陆续续离开。 荒泷一斗站起来,猝不及防地看到白鸟,假装没看见大步开熘。 白鸟捉住他的条纹浴衣后领,「他们要看什么?」 「咳咳。」 「文身没有洗掉吗?」 荒泷一斗摸着后脑勺,「哈哈哈哈哈,特殊颜料洗不掉。」 「这时候应该笑吗!」白鸟皱眉,「明天老老实实谢罪去吧。」 「唉?」荒泷一斗抱住肩膀,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我和他们约定好了!」 白鸟放下他往婆婆家走。荒泷一斗以为自己说动了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跟在其后。 这时候的他有多轻松,半夜被拽起来的他就有多狼狈。 鬼族人生气的样子确实可怕。特别是她身边有个冒着热气的木桶,活像要把他煮了。 荒泷一斗跪坐在床上,垂首,乖乖地说:「非常对不起。我会想办法清理文身。」 「我自己来。」 他抓住领口,「男女授受不亲!」 「……那是我的身体。」 「呃,好像、是这样没错。」 白鸟干脆利落地扒下半边衣服,露出文身。 荒泷一斗试图用右臂遮住某区域,结果挤压成不得了的形状,加上稍有羞赧的表情和软绵绵的坐姿,像是诱惑男人的青涩少女。 整完棉布的白鸟回头看到这种场景,满脸问号,「你在干什么?」 算了,跟他肯定掰扯不清。白鸟放弃拖延时间的交流。 她坐在椅子上,抬起对方的右臂,轻柔地擦拭文身。等到表面潮湿,抹上一层肥皂。男人的手指或轻或重地按压磋磨相较之下纤细脆弱的肩膀和手臂。 变调的喘息传到白鸟耳边宛如雷声炸开。她噌得站起来,后退几步,「你到底在干什么!」 荒泷一斗捂住发热的脸颊,惊恐道:「你的身体好奇怪!本大爷也有点奇怪……」 「我的身体肯定没问题。」那个地方全露出了,快遮住啊笨蛋!「我可是秋沙钱汤数一数二的搓澡师傅,没有客人是你这种反应!」 「我、我才没有下流的想法。你触碰到皮肤,身体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变轻,像是羽毛扫过一样!全力控制那种感觉却……」 「不要说了。」白鸟遮住他的嘴巴,「你留着文身。换回身体后会自己洗掉。」 这个晚上註定不太好过。 白鸟一早起来洗被子。 早晨的阳光落在湿乎乎的被子上,白鸟心不在焉地拉平被角,拍打被面,水滴了满脚。 她的全身心被「她可能是个无可救药的变态自恋狂」的猜想占据。她严谨地使用「可能」一词,是因为荒泷一斗的身体有部分责任。男生身体具有无缘无故就会激动的特点。 这几天,白鸟很难正眼看荒泷一斗。纷杂的情绪很快在时局的演变中消失殆尽。 某男人和旅行者空从雷电将军刀下逃出生天,稻妻城到处张贴空的通缉单。役人巡逻次数增加,一时间人心惶惶。 白鸟为此很是担心,专门停业去木漏茶室等待消息灵通的托马。托马搓澡时曾说过木漏茶室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 木漏茶室的老闆太郎丸是只正常体型的成年狗。白鸟抚摸它一会儿,焦躁不安的心情减轻许多。「乖狗狗,好狗狗,快点让托马过来吧!」「汪,汪汪。」 托马推门而入,「一斗?」 第84页 「我有些私密的问题。」白鸟隐晦地说。 托马点头,熟门熟路地带到一个房间,拉上推门,「请说。」 「我和旅行者空是好友。你知道他目前情况如何吗?」 「他加入反抗军了。之后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托马嘆气。他何尝不想知道空的近况,但是在反抗军那里没有人脉,无从知晓。 反抗军是以海祗岛为据点的反叛势力。 「和空一块儿从将军刀下逃走的是谁?他说不定知道更多。」 「那人是我。」托马苦笑,「神里家的势力隐去了我的存在。」 白鸟只能选择相信空,毕竟他是曾经战胜过魔神的人——虽然群玉阁的功劳更大一些。 回到婆婆家,荒泷一斗抓着几张纸跑来,「八重堂的人给了我这个,说是找到换回身体的方法了!」 【解决办法出乎意料的简单呢。服用龙骨花凝珠即会神魂不稳,届时让珊瑚宫人神巫女趁机调换即可。那个东西在海祇岛珊瑚宫,据说数量稀少,极其珍贵。祝好运呦。】 「……亲爱的希娜小姐,谢谢你的回信。但是这次我不得不反驳你,那个和『喜欢』没有一点关系。我完全不喜欢她!这么说也不对。我把她当作好兄弟!唉,这些问题无关紧要。希娜小姐最近回信变少,是有什么事吗?也可以和读者倾诉哦……」 白鸟念到第二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 荒泷一斗面红耳赤地抢过它,「这是我和希娜小姐的秘密!」 「希娜小姐,」白鸟咂舌,「听起来就很温柔。」 「比起这个,我们要去海祇岛。」白鸟揉揉头髮,无视荒泷一斗的瞪眼。 趁着他去八重堂寄信的空当,白鸟找来阿守几人,「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你们呢?」 「一切就绪。」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拜託你们了。」 「不用担心。」 白鸟和荒泷一斗一路向西。 路线是在临近白狐之野的甘金岛驾驶浪船到九条阵屋,沿沙滩到无明砦再次搭乘浪船,抵达珊瑚宫。这条路线魔物和野伏众多,鲜有普通人能活着穿过去,所以把守松散,他们不必和稻妻士兵对峙。 白鸟凭藉荒泷一斗的技能无往不利。她最喜欢的技能是「魔杀绝技·赤牛破发」,即丢出名为「阿丑」的牛状岩造物,怪物会盯着阿丑攻击,此时白鸟夹着荒泷一斗逃之夭夭。 「阿丑!我的阿丑!」荒泷一斗伸长手臂,眼睁睁看着阿丑逐渐变小。 「男子汉怎么能从战场上逃脱!」 白鸟将人颠到肩膀上,「节省时间。而且我不喜欢无意义的打架。」她只是厨师,又不是好战分子。若是为了获得食材,她会浑身干劲地冲上去,但是丘丘人和野伏不能吃啊。 这几天根本没功夫好好吃饭,一日三餐几乎都是烤堇瓜,偶尔加餐烤螃蟹或烤禽鸟。换回身体的心情愈发迫切。 「到了……」 梦幻般的珊瑚宫展露于眼前,泡泡悠悠飘飞。 第49章 拖拖拉拉 守在入口的珊瑚宫军士松田横过长柄武器,「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稻妻城来,找海祇岛人神巫女大人。」 「可疑人物,逮捕起来!」 「哎哎?」 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被送进木笼之中。 白鸟尽可能蜷缩身体,对敞开手脚快睡着的荒泷一斗说:「哇,好大的鬼兜虫!」 「哪里哪里!」荒泷一斗瞬间清醒,脑袋重重磕到栏杆上,鼓起大包。 这就是所谓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白鸟又好气又好笑,「我骗你的。」 军士呵斥:「不许交头接耳!剑鱼二番队队长马上就到,届时会辨明你们的身份。」 空匆匆赶来,连忙请军士把两人放了。白鸟迫不及待地出来活动筋骨。 她向他说明来意,派蒙歪头,「珊瑚宫和空关系挺好的,让空陪你们去吧。」 「可以吗?」白鸟俯视空的发顶。 空后退几步,「当然可以。」请让白鸟快点回到她真正的身体里吧!他如此祈祷着。 珊瑚宫心海是海祇岛现人神巫女,也是海祇岛最高领袖。看似柔弱纤细的身体隐藏着极高的军事才能和管治天赋,带领反抗军与雷电将军为敌的道路上走到今日。 她静静听完前因后果,开口,「当时追随魔神来到海祇岛的珊瑚宫家保有十八颗龙骨花凝珠,如今只剩三颗,且歷经千年不知还有没有作用。如果你们能够承担副作用或无效果,那么我可以帮助你们。」 「龙骨花凝珠是什么?」荒泷一斗好奇道。 「毒药。让人失去斗志,不思进取,耽于享乐。」珊瑚宫心海断言,「对于你们来说却是正好,使灵魂脱出身体。」 过期的毒药还有毒吗?毒性会增强还是减弱?这些问题盘旋在荒泷一斗的脑海中。 「请帮助我们。」白鸟毅然道。 「你的想法呢?」珊瑚宫心海面向荒泷一斗。 他看看白鸟,「好呀,哈哈哈哈哈哈。」 龙骨花凝珠像是失败的果冻,黏黏乎乎地滑下食管。紧接着,整个人陷入软绵厚实的云中,骨头懒洋洋的。永远躺在这里就好。旅行,冒险,梦和远方再见啦。 啊,被人抓住了,还被硬生生塞进容器里。将要涣散的灵魂渐渐凝实,变成身体的模样。 第85页 醒来已是三天后。白鸟勐地坐起,抚摸自己的身体。真的回来了! 她几乎喜极而泣,踉跄着站起来,推开房门,轻柔的微风吹拂肌肤。 「白鸟!」响亮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白鸟低头,只见一斗蹲在湖边招手。 湖中心是幽深的漩涡,仿佛深渊的眼睛,叫人情不自禁地投身于此。腿一软,差点栽下去。幸好空及时拉住她。派蒙遮住眼睛,「每次看到都觉得好可怕。」 「我想看看湖中间有什么。」荒泷一斗跃跃欲试道。 「拜託你了。」白鸟对空说。 争斗(猜拳)中屡战屡败的荒泷一斗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在珊瑚宫心海的请求下,白鸟研制出因地制宜的改良食谱后,他们踏上归途。 因为战局越来越紧张,空没有挽留他们,反而催促他们尽快回到城内。 比较麻烦的是,荒泷一斗的战斗欲空前暴涨,似乎要把这段时间里的男子气概全部找回来。就算怪物不搭理他,他也会喊着「斗战岩牛!」然后莽撞地冲上去。这时候白鸟只能无奈地待在安全区域发欣赏充满暴力美学的战斗场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荒泷一斗梳头髮的次数变多了。 可恶,这样梳下去迟早变秃!——来自留不长头髮的某人的碎碎念。 「蟹黄壳壳烧好了。」白鸟喊道。 荒泷一斗消灭最后一只丘丘人,快速跑来。 蟹壳被烤成漂亮的橙红色,盛着咸鲜蟹黄和蟹肉。只是简单的烧烤,却有着无比鲜美醇厚的味道。白鸟没有像传统做法那样剔出蟹腿肉,而是连壳一同接受火焰的灼烧。轻松从中间掰开薄脆的蟹腿,尽头丝状的白嫩蟹肉蘸取些许蟹黄汁水或干吃,两种风味恰到好处。 荒泷一斗一口气吃了五只蟹黄壳壳烧,然后盯着白鸟。直白到炙热,宛若野生动物般的眼神令她加快咀嚼速度。 拖拖拉拉得终于回到稻妻城。白鸟问元太东西准备好没有。元太摇头,「阿创在赶制军队的东西,没空接我们的单子。大战……快要开始了。」 终焉之战将即。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法或暗示,但是已成为生活在稻妻城的人的共识。人们尽量不出门,大门和窗户紧闭。白鸟受氛围感染不出摊,唯有荒泷一斗成日出去。 婆婆问:「一斗啊,你去哪里?」 一斗回答:「婆婆啊,不用担心我。」 终焉之战的夜晚,雷云遮住月亮,空气隐约流动着电流兹拉作响的声音。 白鸟掀开窗户,划破天际的一刀仿佛近在咫尺。神注视大地,无情的双眸映出刀光。 那一刀曾诛灭入侵的大蛇,也曾斩杀万叶的友人,如今是「眼狩令」横行的倚仗。 那便是「无想的一刀」。 无论如何,白鸟无法对罔顾子民痛苦的神产生好感。 白鸟闭上眼睛——巴巴托斯,岩王爷,请帮助空取得胜利吧! 白天如期到来,随之而来的是撤除「眼狩令」的指令。荒泷派全员出发去拿回荒泷一斗的神之眼。白鸟伸懒腰,准备摆摊,路上顺便去天目锻治屋。 天目锻治屋的学徒阿创听完白鸟的要求,「自备材料可以便宜一些。」 「没关系,我有钱。」感谢秋沙钱汤。 「唔,要做成兵器或弄些其它的功能吗?」 「不用。可以加急吗?」 「可以,另收八千摩拉。五日后来取。」 白鸟豪气地一次性结清款项。剩下的钱够还北国银行了。唉,贷款不能提前还钱就很讨厌。花钱如流水,不知不觉就没了。 「白鸟姐姐!来玩啊!」路边的小朋友蹦蹦跳跳地喊她。 「不了,你们去找一斗大哥哥玩吧。」 小朋友互相对视,「不对劲耶。」「我也觉得。」「那我们去找大哥哥吧!」「好!」 小孩子好哄骗,大人却不同。她熟络地和智树打招唿,结果人家用迷茫的眼神回望。 「你怎么推着荒泷兄的摊铺车?」 「呃,我也是荒泷派的一员。然后……他让我代替他来着。」 「这样吗?荒泷的手艺很好哦,你可小心点。」 「哈哈,我也不差啦。」毕竟都是她。 看见换了摊主,大傢伙纷纷好奇询问。白鸟索性摆出一个免费品尝的盘子,尝到味道的人不再质疑。一传十十传百,一时之间排起长队。 今日到处瀰漫着轻盈愉快的气氛,一扫以往阴霾,街上人头攒动。即便如此,荒泷一斗的个头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异常显眼。他勉力应付着别人「荒泷师傅」的寒暄,不时爆发出力压全场的笑声。 下午食材耗尽,白鸟收摊回家。 荒泷一斗跟在她身后,「有个戴眼睛的胖男人让我回去搓澡。」 「你是怎么说的?」 「我瞪大眼睛,说『我不干』,然后他被吓走了。」 「……下次友好点。」 「我才不给兄弟以外的人搓澡。」 真是小孩子气的发言。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啊!莫不是如此,她又怎会去男汤搓澡呢。现在想来,恨不得把那块记忆挖出去。 回到婆婆家,把东西在院子里放好。 「抬头。」荒泷一斗说。 白鸟抬头。 他得意地昂首,脖间的岩元素神之眼闪闪发光。 第86页 白鸟伸手触摸神之眼的表面,一斗疑惑地看向她。她突然把神之眼拽到面前,一斗「呜哇」两声,狼狈地弯腰低头,「干、干什么啊?」 「不爽而已。」突然抬头看人什么的。 岩元素的神之眼触之温润淳厚,和荒泷一斗的性格完全相反。 「你应该是火元素才对。」白鸟松手。 荒泷一斗咳嗽几声,「那是、咳咳、你没发现我的内在。」 「是是。」 「我知道了,你不习惯变矮对不对?我刚进入你的身体也不太习惯。」 荒泷一斗露出笑容,白鸟转身就跑,却被一把揽住。他轻松地将白鸟扛到肩颈上,「高处的风景好看吗?」 「快放我下来啊!」白鸟面红耳赤地揪他耳朵。 婆婆不要高深莫测地笑了……她好想变成地上的蘑菇。 「餵、别乱动。」荒泷一斗感到柔软的部位压在脑袋上,慌乱地大喊。 「你先放我下来!」白鸟气血上涌,哪里分得清他的意思。 「就不。」 「荒!泷!一!斗!」 察觉到白鸟的嗔怒羞涩,荒泷一斗像是小学生弄哭同桌一样得胜,迈开双腿跑了起来,「起飞喽!」「白鸟,你说话啊!」「白鸟,我们去捉鳗鳗吧!」「白鸟,喂,你不会哭了吧?」 废话,那么多人看着。成年人被人扛在肩上是何等羞惭的事情! 「对不起,你不要哭了……」「我这就回去。」「我会把最好的鬼兜虫给你,你不要哭了。」 所以说,快把她放下来啊! 第50章 胜券在握 惹哭女生的代价是做晚饭。 一斗将适量的水倒入大盆面粉中。由于面粉和水不能轻易结合,他不停地搅拌揉捏,零碎的面粉团在指间翻滚跳跃,逐渐糅合在一起,最终成为一整块荞麦面团。 然后将其擀成削薄的,有着布料质感的本白色方形面饼。 接着摺叠面饼,用刀切成细条。沾着面粉的荞麦面平放在桌上,宛如割收后码齐的麦子。 面条下锅,滚水煮熟捞出来晾凉,撒一撮海草丝。一盘美味的荞麦面好了。 荞麦面柔滑有韧性,佐以海草的特殊风味,仿若来到过去的渔村,清爽的海风拂去对明天和未来的焦躁迷茫,抚平心中的困惑迟疑,走向欢笑的家人朋友。 婆婆对白鸟说,那时候穷苦,只有荞麦面吃。她偶尔会抱怨揉面条太累。以后稍微走开,回来就会看到小小的一斗踩着小板凳使劲揉面,有次差点掉进锅里。 望着大声吸熘面条的一斗,白鸟难以想像他曾经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一斗其实是个纤细敏感的孩子,因为种族受到很多不公平的待遇。将你认定为值得信赖的伙伴后才会展露本性。你也可以去信赖他。」 婆婆慢慢地说,「玩闹中不小心过火的话,毫不留情地责骂他吧,但是不要因此疏远他。」 「我会好好责骂他的。」 婆婆顿住。这姑娘的重点是不是抓错了?有些昏花的视线里,调皮的笑容清晰无比。婆婆无奈地摇头。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白鸟接过婆婆的空盘,走向一斗。「一斗,比赛嘛?」 「嗯?比赛什么?」一斗精神一振,「我可是很厉害的,输了不要哭啊。」 明天卖土豆为主的料理吧。「比赛内容是削土豆皮。谁削的土豆多且干净谁就获胜了。」 「奖品是什么?」一斗胜券在握地问。 「输者要做胜者指令的一件事。」 六天后的清晨,阿守他们在院子里集结。「老大呢?」阿晃悄声问。 「到指定地点了。」多亏前几日的赌约,不用费劲找理由把他骗过去。「去拿东西吧。」 元太拽拽阿守的袖子,阿守立马说:「咳咳,元太有东西要给你看。我们知道地点在哪,会按时到的。」 院子只剩下元太和白鸟。 白鸟疑惑道:「什么东西?」 元太紧张到脸颊通红,小声说:「请跟我来……」 白鸟脑袋中蹦出大胆的想法——嘶,不会是向她告白吧?主要是这个场景,这个氛围,这个脸红,太像小说里告白的桥段了。 他们步入愈发幽深曲折的小道。白鸟的想像画面已经从恋爱轻喜剧类到恐怖悬疑类。 终于见到阳光,白鸟松气。 等等,这个地方就是指定地点。她都看到一斗的背影了。他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大圈…… 「我、我的任务完成了!」元太忽然大声说,火速离开现场。 白鸟一头雾水。一斗神秘兮兮地沖她招手。 他的面前是块大石头,石头上面趴着一只和他脑袋一样大的鬼兜虫。 甲壳晶亮饱满,颜色像是晚霞,眼睛炯炯有神。看到它,白鸟就像看到第二个荒泷一斗。 一斗抓起它,送到白鸟面前,「它叫鬼大将。我和鬼大将相处短短几日内的战斗无一败绩,是非常优秀的鬼兜虫,送给你了!」 「谢谢……」她不怕虫子,但是也没到坦然若素地相处的地步。 「快收下吧!它是个好虫子,会为你拼命努力,夺得胜利。」鬼大将蹭蹭一斗的肩膀。「不要撒娇。我们成为并肩作战的伙伴时已经约定好今天了不是吗?」 第87页 这样不是更没有办法收下了吗……她看到阿晃他们了!快过来! 元太突然冒出来拦住他们,似乎在说这边事情没完结。于是几人躲到草丛里。 白鸟笑眯眯地问:「你拜託元太让我来的吗?」 「他自告奋勇的,说会让你感到惊喜。」 草丛里,「老大还没好吗?」「没有。」「到哪一步了?」「唔,把人带到这里,展示鬼大将……」元太掰手指头。阿守使劲摇晃他,「快看!」 白鸟露出温柔的微笑说着什么,一斗和鬼大将露出既轻松又遗憾的表情。鬼大将爬到一斗脑袋上,然后两人拥抱,鬼大将低头用角牴住白鸟的头顶。 「哦哦哦哦哦哦!」「那是拒绝还是答应?」「轮到我们出场了。」「他们过来了!」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白鸟指着草丛中的半人高的鬼兜虫造型的金属箱子。 一斗打开翅膀部位,里面塞着满满的零食,棒棒糖最多。 他刚要拆一个包装塞进嘴里,被白鸟啪嗒打开手。 她说:「和别人比赛赢了才可以吃一个。」 「唉唉?」 白鸟认为,一斗名声不好的原因之一是他总是和小朋友比赛,赢走小朋友的零食。 虽然比赛过程公平公正,但总归是从别人手中拿走。要是以后他自己带零食,然后比赛,在小孩和大人的心中留下一斗大方且会陪人玩耍的好印象。 如此,荒泷派振兴指日可待。 「但是……我是因为没有零食馋嘴才会和他们比赛。」如果有零食为什么还要比赛呢? 这是白鸟没有预想到的。「反、反正这是我定下的规则!」 「那就没有办法了。」一斗轻易放过疑问,背上颇有重量的箱子,「我会好好遵守的!」 两人身影越来越远。一斗时而摸白鸟脑袋,时而用鬼大将吓唬她。白鸟推搡他,正好在过河,一斗站不稳跌倒在水中,她捧腹大笑。两人你追我赶消失不见。 被丢下的荒泷派众人的心中不知为何燃起酸酸的怒火。 「我们是工具人啊。」 「帮双方互相隐瞒,做了两倍的工作,比他们更激动紧张……」 「结果,到头来不仅没有一句感谢,还那么嚣张的离开!」 「而且他们根本不是我们想像中的告白。比告白更加过分,那种油然而生的默契……感觉我们被那个世界排挤了。」 「说不定是互换身体的效果。可恶,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老大却……」 不知为何,次日起,荒泷派的众人时常在稻妻城门口游走,大声说「我们比赛跑步吧!」然后风风火火地跑起来,偶尔会与少女相撞。最终几人被役人捉到奉行所好好教育了一番。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送我鬼大将?」 打闹累了,两人就地而坐,箱子搁在一旁。草没过脚腕,小小的虫子在草叶尖缓慢移动。 「呃……」一斗少见的迟疑,「就是想送啊。你为什么送我礼物?」 白鸟后仰,双手撑地,仰望天空,「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嘛。」 「你要离开了吗?」 她转头,「哎?很明显吗?我差不多把稻妻的食谱集齐了,是时候离开啦。」 鬼大将忽而振翅飞走。 白鸟的目光追随自由的鬼大将,「你不去追吗?」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夏日祭后再离开吧。」 白鸟看向他,一向喜形于色的面容一时之间竟看不出情绪。 「夏日祭是稻妻的传统节日,非常盛大,到时候会有超漂亮的烟花!而且会有各种美食,不留下来体验一下太亏了。而且时间很近,大概……半个月。」 「唔,好啊。」 一斗重重躺下,「哈哈哈哈哈哈,我最喜欢的节日就是夏日祭。」 那天,人们会带上鬼怪的面具。夜色之中,灯影憧憧,谁也分不清谁。他喜欢夏日祭,像是小孩一样想把心爱之物分享给喜欢的人。 一斗偷瞄白鸟,她在看狐狸。 那种心情从何而起,因何而生,又将去往哪里呢? 白鸟忽然站起来招手,「空!」 派蒙率先一步飞来,「你们在干嘛?」 「走累了休息一会儿。」 空跑来,「放烟花吗?」 「啊?」 「长野原烟花店的烟花。店长让我们试玩三款烟花。你们要一起来吗?」 「好呀。」 放完烟花,空邀请他们去乌有亭吃东西。 乌有亭内部装修沿袭稻妻传统风格,昏黄的灯光和古旧的木色营造出「可以尽情享用美食」的氛围。店长边饮清酒边欢迎他们,一派相熟的模样。 大厅坐满,三人上了二楼包厢。 他们盘腿坐在蒲团上,隐隐察觉不对劲,直到派蒙惊讶道:「白鸟也是盘腿坐吗?」 抱歉,互换身体确实有点久了,改变某些行为习惯,比如她上厕所手会情不自禁地往那里伸一下。白鸟起身换了一个坐姿。 空点了绯樱酒、樱饼、绯樱虾仙贝、绯樱天妇罗、薄烧鳗肉、刺身拼盘和多多烧。 白鸟劝他少点些,空附耳说:「这里的菜分量挺小的,能吃得完。」 店员微笑,「我先离开了,有事随时叫我。」 第88页 「你说她听到了吗?」空问道。 「应该……没有吧。她是笑着离开的。」白鸟迟疑地回答。 「如果店员对顾客不满意,会往里面吐口水。」派蒙阴森森地说。 「您好,这是你们的绯樱酒。」神出鬼没的店员保持微笑,「乌有亭的员工绝不会做出那种事。请放心品尝。」 第51章 太过心虚 菜上齐了,四人迟迟未动筷。 一斗率先伸筷,大大咧咧地说:「看起来很不错啊,哈哈哈哈。」然后夹走一块樱饼。 太狡猾了!樱饼是事先做好,没办法动手脚的食物。 三人眼睁睁看着他吃掉樱饼。 他们的选择只剩下别的几样菜。 必须要动筷,而且不能是同一道菜,否则会被贴上「心思阴暗」的标籤。 要抢在别人前面……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这个念头。 三双筷子同时夹住一块绯樱虾仙贝。 空和派蒙对视,视线交锋中被白鸟夺得渔翁之利。 「真好吃。鲜香酥脆,鲜虾与绯樱完美交融,绽放于唇舌之间。」白鸟头头是道地点评。 还有绯樱天妇罗、薄烧鳗肉、刺身拼盘和多多烧。 首先排除看不出原料的多多烧。 「再不吃就要冷掉了。」派蒙天真无邪地笑道,「薄烧鳗肉这种精緻的料理要用心品尝。」 她夹起一个淋满深色酱汁的鳗肉放到空的碟子中,「快吃吧。」 空及时格挡住,诚恳地说:「我更想吃天妇罗。」 「咦,空之前明明说天妇罗是炸物,热量高,容易长胖啊?」派蒙瞪大眼睛。 「男生胖点没关系。」 「但是空穿的是露腰服装,一旦胖了会非常明显。」 「那就换套衣服。」 「之前社奉行大小姐送你衣服你都没收下,现在轻而易举地突破底线。」 「哪里哪里。倒是派蒙,一直吵着闹着要吃高级料理,事到如今却不吃……是因为说了别人坏话太过心虚吗?」 嘶!观战的白鸟和一斗倒吸凉气。他竟然挑明了!把暗潮涌动摆到台面,分明是自爆! 「最近说坏话的是空吧?吐槽别人分量少什么的。」 「分量少不代表不好吃。正因为好吃,即使分量少也会来,是这个意思。」 「空变得油嘴滑舌。在别人面前可不是这样,总是默不作声,弄得我像是外置声带。」 「派蒙辛苦了,从今以后我会自己说话。这块鳗肉就是犒劳你的嘉奖!」 硝烟四起,局面愈发紧张,门突然被轻轻敲响,一斗扬声让人进来。 来者是散发大人物气势的店主冈崎陆斗。 「请放心品尝,乌有亭都是开放式厨房。」说完他便离开。 对方的坦荡使之前的明争暗斗此时化作利箭刺穿他们的良心。不知不觉中他们都丧失了最纯真宝贵的东西呢。 「我、我再加点菜。」空弱弱地说。 一斗点头,「再来一盘樱饼。」 气氛渐渐欢快,除了派蒙都端着酒杯。 虽然派蒙一再劝阻空和白鸟不要喝酒,但是他俩就像臭味相投的苍蝇和坏蛋相互附和。 推杯换盏中的小心思秘而不宣——只要不是我一个人耍酒疯就行。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人是最佳酒友。这也是空邀请白鸟来乌有亭的原因。 他早就馋此处的酒,一个人或者拉上托马都不太好。没人一起耍酒疯很寂寞。 而神里凌华和宵宫……更不可能了。他还是有点包袱的。前者可是对他说出「请好好看着我」的暧昧话语,后者则是活泼好动的少女,和白鸟有些微妙的不一样。 大概就是,他和白鸟是相互搓过澡的铁关系!丑态百出也无所谓的关系!酒精在大脑作乱,使空产生不存在的记忆。 至于九条和雷电将军,空还想活着找到妹妹。 一斗的酒量和酒品意外得好,颇有酒豪的架势,一杯接着一杯,酣畅淋漓。 面色酡红的白鸟突然触摸空平坦的腹部。 「干、干什么?」空歪着脑袋问。 「空没有腹肌哎。不像我……」 白鸟摸摸自己的腹部,恍然大悟,把一斗拽过来,抓着空的手腕来回摸,大方地说:「摸多久都没关系哦!」 「我也有腹肌。」空坐直身体,吸气收腹,凸显出块状肌肉。 「太差劲了。那样挤出来的腹肌不是腹肌。」 「竟然这么说我……呜……」 被男人摸腹肌好噁心。一斗往后腾挪,躲开空的手。 白鸟眯眼,狠狠拽住他的神之眼,鼻尖顶着鼻尖,「喂,大狗狗要听话!」 大狗狗?一斗惊恐地看着她。眼前的女生似乎觉醒了不得了的属性。 「吶吶,那我是什么?」 那个长辫子的傢伙也很奇怪啊!他真的是与雷电将军战斗,促使眼狩令废除的功臣吗! 白鸟摸摸空的头顶,「小空乖乖,你是流浪猫。」 「流浪猫?好逊。换一个换一个,我也要做狗!」空摇晃辫子,像是在摇晃尾巴。 分明是地狱绘卷!一斗向派蒙投向求助的眼神,她却闭眼睡觉,发出小小鼾声。 「狗狗不会和别的女人搅和在一起。我可是看到你和雷电将军开开心心地逛街,一起吃三彩糰子的场景。大家都夸赞空很有能耐呢,就像四处寻欢的流浪猫。」 第89页 纤细白嫩的手指在一斗脖间的项圈外围磨蹭,带给敏感的皮肤一串串火花。喉结滑动,整个人在发热。指尖顺着红色花纹下滑,勾起胸前的黑带,啪嗒弹回去。 那玩意有点不对劲。一斗变换坐姿。 空搭住白鸟肩膀,「他好像坐立不安。不听话的狗狗需要教训。教训!」 她煞有介事地站起来,伸出左手,「手。」 或许是慑于白鸟的威势,一斗真的伸出手搭在上面,宽大的手完全遮住底下的小手。 「嗯嗯,乖。」白鸟揉揉他的发顶,「坐。」 他本来就是坐着的啊。一斗不知如何反应。 狗狗不听话怎么办?惩罚参上。 粉樱点缀的白瓷细颈瓶瓶口滴下细长的酒液,像是溪水流过肌肉间的凹痕。 空眨眼,「浪费粮食可耻。」 白鸟想想,确实是的。于是凑上去舔舐干净。 一斗立刻窜出去,手忙脚乱地遮掩身体,让壮汉体格硬生生演绎出「弱小可怜无助」。 那两个人比他还像鬼!真的有人喝酒后会变成这么寡廉鲜耻的模样啊!最可恨的是,他的内心深处竟然有点小期待。 这样下去会他们变成社会新闻——「惊!两男一女竟在包厢做出这些事!」,还会因为「破坏风气」的罪名被逮捕。 一斗当机立断敲晕两人。他带走白鸟,抓准时机醒来的派蒙看守空。 第二天清醒,白鸟像是什么也不记得似的和一斗爽朗地打招唿。路上遇到和托马并肩而行的空,他也相当爽朗地打招唿。 一斗最终没问出口,他们到底有没有昨日的记忆。 荒泷派老大成为某女的狗什么的,万万不可!相关的记忆全部扫进垃圾桶吧。 「白鸟!」托马瞥见人群中的棕发女生,挥手唿喊。 空瞳孔地震,「怎、怎么突然喊她?」 「料理是家政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我想邀请她来家政课做特邀嘉宾。」 「为什么?」 「呃,因为我们是朋友?」 几日前,托马会向一斗热情地搭话,结果对方总是露出迷惑的表情。一两次后托马以为他突然讨厌自己,便识趣地远离他。反而,他和小吃摊摊主白鸟聊得投机,渐渐成为朋友。 「你去吧。」空微笑,「我有事先走一步。」 托马耸肩,抛起摩拉,帅气地收到掌心。好不容易等到人们散去,他向白鸟提出邀约。 白鸟一口应下。 她要好好准备一番。白鸟从来没有教过别人做饭。一想到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话,她就有点紧张。于是,白鸟找来荒泷派成员提前模拟。 阿晃、阿守、元太、一斗和三个小朋友排排坐。 「大家好。今天我将教大家做简单又美味的璃月特色料理,金丝虾球。」 「首先准备五个大虾仁,四颗土豆和三份面粉。」 「老师,这么大的土豆可以吗?」阿晃举着手掌大小的土豆。 白鸟点头。 阿守举手,「三份面粉是多少?一份要多少?」 「呃,碗装的。」 白鸟拍手,「好,让我们进行下去。大家拿出土豆,削皮切丝。哎哎,小朋友不要靠近刀具。一斗!不要炫耀刀工了!切丝完成后泡入水中。」 「现在拿出虾仁。小心切断虾筋,不要太用力……没关系,断成两半就当成两个吧。」 「接下来,煮土豆丝。用筷子把它们捞上来,不要用手!然后用土豆丝裹虾。阿晃,让你身边的小朋友尝试一下吧,他快哭了。」 「最后是非常危险的步骤,所以只有我这。大家依次排队将虾球赶进油锅。轻轻的,慢慢的,小心热油溅到身上。」 「已经熟了。捞出来沥油。等一会儿才能吃,不然就是元太的下场。」 「趁这个时间摆盘,大家发挥想像力用各种材料将它们组合成漂亮的样子吧!」白鸟默默收走一斗的鬼兜虫,「甜甜花之类不会动的可食用品。」 最终的成品千奇百怪。有下锅就散开的,有炸过头的,还有个里面有奇怪的原料,好像是堇瓜。一斗做出的金丝虾球是最正常的一个。 是她教学的问题吗?白鸟陷入沉思。 「啊。」 白鸟张开嘴。 一颗温度适宜的金丝虾球送进口中。 唔,味道不错。 「啊。」 一连吃了两三个,白鸟坚定地推开一斗的筷子,「我饱了。」 「老大,我也要你喂!」阿晃鬼哭狼嚎。 很快小朋友有样学样,大大小小都张着嘴,乍一看甚是吓人。 第52章 尾巴摇曳 托马的家政课大获成功。白鸟的料理课也广受好评,只是有些听众希望白鸟把他们当作成熟的成年人,不要用对待小朋友的态度说话。 课后,八重堂的编辑黑田找到白鸟,想让她担任烹饪专栏的特约作家,并邀请她参加两日后的作家晚宴。 一斗得知此消息,表现得比白鸟还要激动紧张。 「特约作家晚宴……希娜小姐会出席吗?」 「大概会。」 「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不行哎。黑田说要对作家的真实身份保密,不仅不能带人进去,甚至不能透露相关消息。」白鸟遗憾地说。 第90页 「没关系。我已经买到希娜小姐的见面会门票。」一斗振作起来。 怪不得这几天一直在打工。白鸟隐隐有些嫉妒让一斗拼命努力的希娜小姐。 两日后的作家晚宴,白鸟意外地遇到空和派蒙。 「你们也是作家吗?」 「不是。」空摇头。 派蒙发言:「因为我们将八重堂的书一扫而空,又是炙手可热的雷电将军面前的红人,还是神子的朋友,所以给了我们请帖。」 感觉后两个原因更重要。 晚宴伴着稻妻传统乐曲,恬适悠远,人们端着酒杯三两相谈,时而轻笑,时而附和。 很快派蒙徜徉在美食的海洋里无法自拔。空和白鸟并肩而行。 空发现白鸟心不在焉,「你在找什么?」 「你知道希娜小姐吗?」 「知道。」 「我好像没看见她。」 宣传板上的希娜小姐身材高挑,胸部大若史莱姆,脸蛋却清纯可爱,还有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这些要素每一项都很显眼,按道理来说应该很快找到。 「你看到她在哪儿了吗?」白鸟疑惑道,「一斗拜託我要张签名。」 「咳咳。」空握拳在嘴边。 他把她拉到隐蔽的角落,窃窃私语,「希娜小姐是八重开的玩笑……真身是五郎,就是那个吃蛋糕的犬耳少年。你别用那种眼神看他啊,他对此一无所知。五郎的回覆总是温柔体贴,大家都以为是个大姐姐,然后八重顺水推舟推出了希娜小姐的人设。宣传板一出,期刊大火。演变至今希娜小姐甚至拥有了后援会,也就没办法主动揭露真相。」 棕发少年吃到好吃的蛋糕,大耳朵会情不自禁地抖动,尾巴也在欢快地摇晃。 「我可以请他签名吗?」 「呃,可以。」 白鸟走上前,「你好,请问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吗?」 她递出用上好的纸张做成的签名版。 五郎咽下蛋糕,「写什么呢?」 嘴角沾着奶油,尾巴摇曳的样子好像偷吃食物的家犬。 白鸟收起妄想,说:「祝一斗健康快乐。」 五郎一笔一划地写下这句话。 在他签名之际,白鸟叫停,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我想让他猜猜是谁写的。」 城里人的情趣真奇怪。五郎递迴签名版。 完成任务的白鸟加入派蒙的吃吃喝喝大队。空和五郎交谈起来。 九点半晚宴结束,大家纷纷回家。来到店门口,白鸟和空再见,听到五郎因为海祇岛太远没法回,要去寻找旅馆。 「空住在哪里呢?」五郎问。 空眼睛瞄向别处,「社、社奉行。」 白鸟和五郎瞪大眼睛。 如果是社奉行,身为反抗军将领的五郎于情于理都无法安心入住。但是空怎么会住在哪里! 「自从眼狩令解除,无论住到哪里都会有很多人找上门,攀关系之类的。凌华看出我的为难,所以……」空挠挠头髮,「没有别的关系。」 派蒙用力点头,「没有别的关系!也就是聊聊天逛逛街一起吃饭而已。」 白鸟若有所思地啧声。 「一斗在那里。快去吧。」空连忙说。 一斗站在街对面,见白鸟看来,使劲挥手。 「再见!」白鸟向三人说。 她走到一斗身边,抬头与红眸对视,「你怎么来了?」 「天黑路上不安全。」 白鸟持怀疑态度,「哦?难道不是想要目睹希娜小姐的真容吗?」 他的目光突然飘忽,「没、没有啦。」 可能有一点点这个原因,但主要原因绝对是担心她的安全。 「希娜小姐提前回去了。」 「哎?」 「门口拥挤着这么多想和希娜小姐一诉衷情的粉丝,如果不提前离开会发生事故吧。」 望着一斗流露出的些许失望,白鸟促狭心大作,把五郎拉过来。 「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五郎,海祇岛人,晚上没地方住,可以去你家吗?」 一斗和五郎面面相觑。 ——矮矮的犬系美少年! ——好高的鬼族大哥! 「不用麻烦你们。」五郎摆手,像是被父母强行拉去串门。 白鸟热情地说:「一晚而已。海祇岛承蒙现人神巫女的照顾,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你不管。」 一斗豪放地笑道:「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一定要来歇一晚。」 两人一左一右呈包抄之势夹着五郎走路。 晚上,两个男生睡在一间房。一斗打地铺,五郎躺在床上。 别人的存在令一斗迟迟睡不着,开口:「说起来,你是写什么的作家?」 「给人回信。尽可能为大家的烦恼提供有用的意见。」 「哦哦,很了不起嘛!希娜小姐也是这种类型的作家。」 「希娜小姐?」 「你在晚宴上没看到她吗?是个温柔美丽,胸很大的女人。」一斗大大咧咧地说。 「不好意思,没有看到。」晚宴上几乎都是男人,更别说胸很大的女人。「有多大?」 「这么大。」一斗用双手比划。 「没看到。可能我没有注意到。」 「真可惜。」 五郎确实觉得有点可惜。 「你很喜欢希娜小姐吗?」 第91页 「不是喜欢,是崇拜。她给我提了很多宝贵的意见,指引我的人生道路。」 好夸张。「那白鸟小姐呢?」他还没有熟悉到直接称唿白鸟。 一斗晶亮的红眸盯着屋顶,坚定地说出一个词,「喜欢。」 「告白了吗?」 「没有。」 五郎「哦」了一声没有下文。他和一斗的关系比和白鸟的关系更加疏远,远远不到出谋划策的程度。虽然狗狗的天性使他很想热心肠地参与其中…… 「她半个月后要离开。我不想给她增加困扰,希望她快乐无忧地度过在稻妻的时光。」 「很有男子汉的担当。」五郎以爪为梳梳理尾巴上的毛,「她以后不会回来吗?」 「不会。她的梦想是集齐七国料理食谱然后在蒙德开店。」 「一起旅行呢?」 「我不能丢下婆婆。」 一斗长唿一口气,动作颇大的翻身,「睡觉啦睡觉。」 第二天早晨,一斗一睁眼就看到端坐的五郎。 「吓!你这么早就醒了?」 五郎一晚没睡好,耳朵耷拉着点头,「你昨晚说的事和一个读者写信谘询的内容很像。所以我忍不住思考究竟有没有减轻双方负担的方法……」 「你的毅力真是惊人。」 「答案是没有。」 说出此话后的五郎显然松了口气,肉眼可见的轻松,毛髮尖端恢復光泽。 「唯一能做的就是坦诚地面对自己。」五郎诚恳地说,「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要是未来不会后悔的那个。喜欢是美好的事情,不要把它变成痛苦的回忆。」 「……我还是等希娜小姐的回信好了。不过很感谢你!哈哈哈哈,下次来稻妻城玩,报上荒泷派老大,荒泷·天下独尊超厉害·一斗的名号,大家都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你好。」 两天后,一斗对着期刊发呆。 怎么希娜小姐和五郎说得话差不多?她肯定有她的道理。 「白鸟,白鸟。」一斗飞奔到摊铺边,「希娜小姐的见面会,一起去吗?」 「等我一下。」 她十分好奇一斗得知希娜小姐就是五郎的表情,好奇到可以暂停营业。 白鸟做完最后一份料理,对后面的顾客再三道歉。顾客们善意地笑笑,说着诸如「约会嘛。」「摊主这么年轻就是要多玩玩,赚钱可以以后再说」之类的话离开。 已经有一拨穿着应援服的人在八重堂等候,有男有女,个个神情激动。 如火般的热情感染了白鸟,好奇地问身边的女孩,「如果希娜小姐和宣传牌上不一样,你会是什么感觉?」 女孩唿吸急促,「不会的!希娜小姐不会骗人!她一定是那副模样!」 看来是接受不了的类型。 询问了好几个人得到的答覆大同小异。稍微好点的也是「会大哭一场」,态度差劲的试图赶走白鸟,直唿她讨厌希娜小姐,在这里造谣惹事。 一斗掏出梳子梳头髮,拍拍红角,摆正神之眼,一抖披风,目光陡然正经起来。 虽然很不爽,但是……果然还是不想他的梦被打碎。白鸟瞥见阻挡五郎过来的空。 「一斗。」她招手。 一斗俯身,「怎么了?」 「我有点难受……」 「哪里难受?」 「肚子。」 「是生理期吗?」在交换身体期间有幸体验过生理期的一斗问。 那次他慌得不得了,以为白鸟的身体有大病,差点闹出轩然大波,最终在面红耳赤的白鸟教导下学会相关知识。 「好像还没到时间。」 突然变成暖男是怎么回事。白鸟难以面对他的眼睛,「不知道……可以先回去吗?」 一斗想也没想地回答:「当然可以。」 说罢,他打横抱起白鸟,穿过震惊的人群,「要去看医生吗?」 白鸟搂住他的脖颈,「回家就行。」 「真抱歉。你明明这么期待……」 「没关系,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很感动,但是他的笑声也太大了。白鸟轻轻嘆气。 第53章 期待未来 夏日祭将即,郊外烟花不断,一日比一日美丽繁盛。然而稻妻老人说这些烟花仍不及闭关锁国前的夏日祭烟火。 白鸟跟智树去小仓屋定制夏日祭服装。 原本她不打算花这笔钱,但是被智树说动了。智树说「节日就要有节日的氛围!」又说「这是白鸟度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夏日祭,仪式感应该更充足些!」 其实他只是想和小仓澪说话吧! 望着面对小仓澪紧张无措的智树,白鸟默默加油。 她定制了一件印有金鱼图案的水浅葱色浴衣,前胸后背绣着「风味料理」的红字。 旅行者空走进店里,小仓澪迎上去,拜託他寻找合适的染料。 派蒙热切地向白鸟问好,飞到她耳边,「万叶会来夏日祭哦。」 「他在旅行吧?」不知为何有点紧张。 「空邀请的。」 白鸟的目光停驻在身体骤然僵硬,目光游移的空身上,「为什么呢?」 「有天遇到了,两人聊着聊着,空问他夏日祭来吗,万叶摇头。空继续劝道,这次的夏日祭不同寻常,值得一去等等。万叶就答应了。然后万叶问白鸟近况如何。这时候他才想起你俩的关系。但是话已经说出去没法收回啦。」 第92页 派蒙活灵活现地演绎对话,最后嘆气,「派蒙我在一边又跺脚又使眼色,完全没用。」 白鸟微笑,「没关系啦。我们是和平分手来着,完全不是黏黏煳煳,暧昧不明的状态哦。」 后者意有所指吧!绝对的!空咳嗽两声。 「空,你认为在夏日祭上售卖哪些菜品会比较受欢迎呢?三彩糰子、三彩糰子、绯樱饼,还是鸟蛋寿司?」 「三彩糰子重复了两遍……」空软软地指出。 「三彩糰子和三彩糰子是不一样的。其中一个换成糰子牛奶也是可以的。」 虽然有点欠考虑,但万叶也是他的朋友,邀请他无可厚非。而且夏日祭人那么多说不定根本不会碰到。再者,和平分手的话,见见面怎么了!这么想着,空气势渐强。 刚想反驳白鸟,对方扑哧一笑,「空的表情真好玩。」 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强硬态度顿时泄气。 「真的没关系。你可以带他一起来吃东西,前男友半价。」 「前男友就半价吗?」 「现男友免费。」 「空,请快点追到白鸟小姐。」派蒙神情认真地说。 怎、怎么可能!发生了那么多囧事后,恋人和狐朋狗友,肯定是后者自在。 空匆匆离开,派蒙嘟嘴,「真是不会开玩笑。」向白鸟挥挥手离开。 下午,白鸟去奉行所报备信息。夏日祭人多手杂,为防止发生意外,当日摆摊的摊主都要提前登记,检查各项证明,确认无误后分配位置。 「种类?」 「餐饮小吃。」 「人数?」 「一人……」 「还有我!」阿晃从后面探头。「我!」「和我!」 白鸟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阿晃、阿守和元太,感动道:「你们……」 官员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们的戏码,「最多两人。」 「那当然是我和白鸟了。」最后出现的一斗说。他进来的时候被役人拦住盘问了一会儿。 官员看向白鸟,「你确定吗?」 白鸟点头。 官员大笔一挥,写下他们的名字。 办完所有手续,白鸟领到一张孔雀木木牌。 他们几人规模庞大,走到哪儿都会堵路,干脆回家再说话。 「你们不去玩吗?」 「以后会有很多夏日祭,但是和你的夏日祭只有这一次。」阿晃说,「所以大家都想帮忙。」 元太摸摸脑袋,「其实这样也好,到时候我们可以轮流换班。大家都能玩到。」 「你们会做料理吗?」白鸟问出关键问题。 「简单的还是会做的……」阿守声音渐小。 白鸟哭笑不得。一斗环抱双臂,气势如虹,「那就赶紧学起来吧!」 于是,白鸟的摊铺多了几个助手,出餐速度反而慢下来。 终于到夏日祭的前一天,几人可以完成普通程度的小吃。他们为此兴奋不已,直唿以后有谋生手段了,干脆把荒泷派定性为美食帮派,一斗不答应,觉得那样太逊了。 「收摊回家!」「哦哦,夏日祭!」三人争着抢着收拾摊铺。 一斗不同寻常的沉静,红眸映出白鸟微笑的模样。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身着枫叶图纹衣服的白髮男生打破这片和谐。他望着白鸟,浅淡的微笑。一斗讨厌他的笑容,那个笑容就像丈夫接送参加同学会的妻子,面对缠着妻子男性同学露出的占有者表情,既不傲慢也不蔑视,却格外令人愤怒,因为它表达着「她会和我回家」的信息。 「万叶。」白鸟惊讶地迎上去,「你提前回来了吗?」 前尘往事终了,万叶更添一分豁达率真的气质。「嗯。」 吵闹声停止。 「空呢?」 「我独自前来。」他靠近白鸟,「走走吗?」 夏日祭终归太吵闹,万叶偏爱万籁俱寂却生机勃勃的夏夜。 此番前来并非为了复合,而是……他们的结尾或许可以不一样。 若是人生总在离散中度过,难免遗憾落寞。 无数个夜晚,万叶会在星空描绘出她的背影。 他也曾讶异于思念之深,反覆琢磨下慢慢了悟自古以来的歌和诗蕴含的情。日日酝酿,竟有些许后悔分手的轻易简单。正如一句古老的和歌所言「后来愈想念,恋竟似潮生」。 豁达直率,是他坦然接受所有的结局。 「好啊。」故人相邀,哪有拒绝的道理。 「我在家等你。」一斗拂去表面的孩子气,拿出势均力敌的成熟姿态对万叶说:「如果晚上没住的地方,住我家即可。」 说罢,领着胆战心惊的三人推着摊铺车一路走远。 「男友?」 「关系好的朋友。」白鸟纠正道。 朋友就是朋友,特地加上「关系好」就不得不让人遐想。 索性他早已设想白鸟结交男友。就算她结婚了,万叶都有一套预设方案。 「你好像有点点变化。」白鸟开口。 「嗯。友人的神之眼已经归还。」 两人站在稻妻城边缘的小道上眺望漫长的银河。 「接下来去须弥吗?」万叶问。 「是的。」 「我想和你一起去。」 白鸟看向他的侧颜。 「璃月稻妻的土地我已用双脚丈量过,异国他乡的风景吸引着我……不过这不是真话。」 第93页 他们都有赤红的眼眸。一斗的更深一些,宛若淤积的鲜血。 「我想你。」 喜欢并不贴切。它太过浅薄,无法承受一年相伴的分量。爱过于沉重,会拖累彼此的脚步。唯有「想」,正好适合如今的他们。 白鸟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轻巧的心情如同浸水般沉落。 在稻妻,不是没有想过他。被拘留的时候,互换身体的时候,面对种种挑战时,惰性抛出闲逸的诱饵——去找他吧,继续早出晚归的生活。但是白鸟不允许自己软弱。 就像现在,她不允许自己动摇。 如果只是结为旅伴,如果不曾分开,如果没有喜欢他人,或许一切都是可以转圜的。 「抱歉。」白鸟微微低头。 万叶笑笑,犹如鸿雁划过的碧空,「虽然不想说出让人讨厌的话,但是,以后的旅途中遇到还是可以做朋友吧?」 「当然。」 万叶长唿一口气,「那么,很期待未来。」 他离开后,白鸟独自倚在栏杆上,对着水面的虚影拍拍自己的脸蛋。 搞什么啊!男人不是很容易变心吗!突然跑过来说那种话,就算模样俊秀也应该揍一顿。还说什么「以后遇见」……她以后谈恋爱岂不是徒增负担。真是个傻子。 背后传来支支吾吾的声音。 白鸟转身,看见空正在拼命捂住派蒙的嘴巴。 「呦,晚上好。」白鸟此时的笑容绝对称不上温柔可亲,倒是阴森森的。 「找万叶吧?他往那边走了。」 派蒙终于挣脱空的桎梏,大口喘气,「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不……你这样说,不就很显然什么都听见了吗?空尴尬地微笑。 「我们送你回去吧。万叶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空亡羊补牢似的说。 白鸟没有拒绝。 「空,你是怎么处理前女友的回头行为呢?」 「前、前女友?」空舌头打结,「我没有谈过恋爱。」 「竟然没有吗?明明和那么多女孩约会,但是一个也没交往?」 「没有。」空以为这能证明他是个好男人。 白鸟默默拉远和他的距离。 「白鸟?」 「你是个手段不得了的浪荡公子哎。」 「我没有女朋友啊?」 「对啊,就是跟所有的女孩子都保持暧昧的关系,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 「不,你绝对是哪里搞错了。听我解释……」 「我没有谴责或评判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做男生真好。明天我们就去互换身体吧!」 「派蒙快帮我澄清!」 「咳咳,空是个好男人,非常非常好的男人,值得做男朋友的第一名。白鸟不考虑下吗?」 「会演变成双方都出轨的局面。派蒙,你来吃饭也是半折哦,不要再把男朋友优惠放在心上。」 第54章 试胆大会 夏日祭当日。 白天大家在甘金岛和白狐之野布置摊位,空和役人四处驱逐魔物和野伏。 到了下午,一切布置妥当。人们散去,做最后的准备。 夜晚来临,明亮的灯火从稻妻城绵延到白狐之野再至甘金岛。当地人穿着浴衣或和服,手持扇子和手袋,三五成群地走过。闭关锁国刚刚结束,外地人不多,偶有几张异域面孔。 白鸟摊铺的位置在白狐之野的尾段,周边挨着钓水球捞金鱼的摊子。 考虑到大家都是奔着小吃来的,也为了不与别的摊子撞菜品,白鸟推出的是彻彻底底的蒙德和璃月传统小吃,比如野菇鸡肉串、炸萝蔔丸子、杏仁豆腐、蒙德土豆饼。 客人比以往多很多,白鸟和一斗几乎没有停下过。 好不容易排到队伍前面,派蒙报出一连串的料理名称。空忍住翻荷包的冲动,付了全款。 「派蒙半价。」白鸟退回一半的钱。 「下次再半价。」今天人这么多,派蒙还点了很多东西,不付全款良心难安。 白鸟也没坚持,收下摩拉。没有时间纠结这个,后面还有好多人! 「万叶没来吗?」 「呃,他回去了。」空挠挠脸颊。 离放烟花还有一小时,阿晃他们来交班。他们三最矮的元太换上女装,戴上棕色假髮。 「……特殊的爱好?」白鸟愣怔道。 「不是啦!」元太脸蛋通红,竟有几分女孩的秀气,「昨天的计划有漏洞。登记上只有你和老大的名字,要是巡逻的发现换人了会赶走我们还会罚款。所以我……」 「辛苦你了。」白鸟拍拍他的肩膀。 其实被赶走也没关系。反正她明天就离开了。 「比起这个,老大你们快去逛逛吧!」 「是啊是啊,元太很享受的。刚刚还说要去女厕所呢。」 「不要胡说八道啊!」 「试胆大会很吓人,慎重。街头的捞金鱼网超薄。还有椪糖,太难了。」 三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把所有好玩的不好玩的统统罗列出来,才放两人离开。 白鸟甩甩脑袋,感觉耳朵还在嗡鸣。一斗拉住差点和人迎面撞上的她。 不得不说,一斗在玩乐上是天才级别。捞金鱼的老闆快咬碎摩拉了。 椪糖老闆宣称只要完美抠出图案,就可以免费获得精美礼品一份。 第94页 白鸟看了眼椪糖上的鸟居,沉默了,「你是什么图案?」 一斗已经挑出图案,「狐狸。」 不是一个,是五六个狐狸,还有镂空的地方。 胆大心细,心灵手巧的优点用错地方了吧! 所谓的精美礼品就是鬼怪面具。 为了让白鸟也有一个面具,一斗再次挑战椪糖。 这次的图案是稻妻城俯瞰图。 他眯着眼睛,鼻尖冒汗,肌肉紧绷。白鸟咽下「买一个就好」的话。 先不说这个离谱的图案是怎么做出来的,一张面具而已,真的需要这么高的难度吗? 这位老闆的才能也是用错了地方啊。 最终,白鸟也获得一张鬼怪面具。 「我们去试胆大会吧。」一斗精神抖索地说,「我会保护你的!」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鬼族,那些工作人员假扮的鬼怪根本吓不到他。 「我有点怕鬼。」白鸟回忆起以前碰到大大小小的鬼怪,恶寒阵阵。 屡战屡胜的一斗拍拍胸脯,「有我在!」 今天可能是他的幸运日,无论玩什么都会赢。 试胆大会的选址别出心裁,后面就是废弃神社。临时搭建的建筑物里不时传来嚎叫,渲染的环境愈发阴森。售卖门票的竟是鸣神大社的巫女。 她递给两人协议书,字里行间都是「概不负责」。 涕泗横流的男人飞快跑出来,加剧协议书的真实性。 一斗没心没肺地写下歪歪扭扭的大名,白鸟不得已也签下姓名。 「驱鬼符要么?」 「请来两张。」白鸟连忙回答。 「五千摩拉。」 好贵! 「没有驱鬼符也没关系,我会把鬼打跑。」 「不能伤害工作人员,违者罚款。」巫女面无表情地对一斗说。 一斗耸肩,揽住白鸟,「你看,里面都是人啦,没什么好怕的。」 「不是人。」巫女抬眸,「是无法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幽魂和真正的妖怪。」 「我想退出。」白鸟举手。 他握住白鸟的手,「哈哈哈哈哈,巫女已经开始营造氛围了。走,我们进去吧!」 望着两人进入幽暗入口,巫女微微蹙眉。这年头说真话怎么没人信呢? 小道狭窄逼仄,通道一斗吸气弯腰才能勉强通过,这也就导致两人一前一后,没法并肩同行。白鸟走在前面,感到热气喷洒在脖颈上,余光瞥见后方的一斗正好奇地打量四周。同行人的无所畏惧的表现使她恐惧减半。 「白鸟。」他的声音突兀响起,迴荡在通道内。 「怎、怎么了?」 「从刚才开始就感觉背好重。你可以帮我看下吗?我的角卡在天花板上不能转头。」 回头看还是不回头看,这是个问题。白鸟强装镇定,慢慢转头。 一个着白无垢的女人抱着一斗的脖子,像是黑线条图画的脸部被白纸覆盖。 「一……一斗,我觉得我们往回走比较好。」 一斗反手摸去,手臂冒失地穿过女鬼。白纸扑簌簌地飘动,她好像很生气。 「感觉又重了点。就当作负重训练吧。继续前行。」一斗浑然不觉,大大咧咧地说。 身为鬼竟然没能吓到人太打击自尊了,白鸟默默对白纸吹动频率加快的女鬼小姐说声抱歉。 前方越来越矮,他们不得不爬过去。泥泞湿润的土地弄得衣服和手上脏乎乎。不时有蜘蛛等令人毛骨悚然的昆虫飘过。白鸟对于活物的免疫力极强,视而不见地离开。 但是,这个试胆大会是不是做的过于认真而丧失了夏日祭的欢乐宗旨呢?说起来,稻妻人好像都有种在细枝末节上过分认真以至于有时候本末倒置的特质。 女鬼不见了,估计是觉得没意思而离开。 前方豁然开朗,白鸟却宁愿钻回通道。 杂乱的墓碑歪七扭八地树立,雕刻的字迹模煳不清。不知从哪儿钻来的阴风灌进脖子。路边有棵歪脖子树,上面吊着白色物体。还有口古井,血手印从井口延伸到路中央。 头顶漆黑,仅有路边晦暗的黄灯作为光源。 一斗活动身体,主动牵起白鸟的手。尖利的指甲小心翼翼地藏好,大手将她的手包裹住。 看不清面容的幽灵钻出地底,发出无意义的哭号。 「害怕的话唱歌。」一斗提建议。他是没觉得有什么恐怖的。 白鸟清清嗓子,好好的蒙德民谣破碎不成调。 「啊啊啊啊啊!」前方忽然传来惊叫。 他们赶紧追上去。 几个女孩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怎么了吗?」白鸟问。 「刚才、刚才有奇怪的歌声……呜呜呜,太恐怖了!」 虽然很想一走了之,但是白鸟包容地想不要和小姑娘计较,于是邀请她们一起走。 「哈哈哈哈哈哈,好主意。」一斗试图活跃气氛。 结果女孩们看到他呜哇乱叫,头也不回地跑掉。 「她们根本不知道一斗的可靠之处。」白鸟摸摸一斗的手臂,安慰他。 其实没有多难受,早就习惯了。 可被人安慰突然委屈翻涌,他抱住白鸟,「只要你知道就行了。」 经过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后,白鸟认为再也不会害怕的时候,古井异响不断,回头望去,那里面爬出四肢着地的扭曲肢体,漆黑的长髮垂盪在脑袋前。 第95页 它的速度极快,很快就要追上他们。 距离越是缩短,越是能感受到散发的恶意——现充统统去死! 一斗摆出作战的姿态,白鸟拽着他狂奔,「不能殴打工作人员!」 那就跑吧。 稀里煳涂地跑到出口,左脚踏出门槛,即将捉到脚腕的手被无形的屏障挡回去。 「唿唿……」白鸟拍拍剧烈起伏的心口,「被逮到会没命的……」 他觉得不会。 那个井鬼变成一只胖乎乎的狸猫,戴着硕大的眼镜,背着一堆漫画书,向他们挥舞拳头。 「烟花倒计时1分钟。」夏日祭的工作人员手握纸筒大喊,远远传来。 现在去甘金岛肯定来不及了。他们在废弃神社这里,离那里挺远。 两人索性在台阶上坐下,静静等待烟花。萤火虫飞舞,花香四溢。 「那棵树上有鬼兜虫。」白鸟一边扇扇子一边说。 一斗戴好自己的面具,并把白鸟的面具也戴好,狰狞的鬼怪遮住脸庞。 白鸟掀开面具的手被抓住。「哎?怎么突然……」 当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两片面具贴在一起。 面具温度冰凉,又滑又硬。 透过眼洞,白鸟看到那双闪烁烟花的红眸。 传说中,森林中的鬼接触到人类后会消失不见。 戴上面具就不会消失了吧? 鬼没有消失,离开的是人类。 一斗很早听到白鸟收拾东西的声音。 他看向枕边的面具。 小孩子才会害羞到不敢亲吻心仪的女生吧。 他可不是小孩。 只是比起肌肤的接触,他更想专注地看她的眼睛。 第55章 番外·没有柏青哥的稻妻不是好霓虹 一斗被蒙着眼睛带到目的地。 黑布被解开,映入眼帘的是着粉色和服的棕发少女。 她温柔地笑道:「你一定吓坏了吧?没关系,这里一点也不危险。请吃。」 盘子里的漆黑物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一斗迟迟没有动手。 「哎呀,是不是吓傻了?」阿妙摸摸他的脸蛋,「可怜的孩子。」 他从深沉的黑暗中醒来,胃部仍在隐隐作痛。 对镜梳妆的少女叫做志村妙,似乎是个好人。之所以用「似乎」,是因为她刚才强迫他吃下那些名为「鸡蛋」的黑色料理。 她的本职是陪酒女,有天晚上意外掉进马路上的井坑,然后来到这里。 「人家掉进神社的古井才会遇到犬系美少年开展酸酸甜甜的恋爱,我掉进的只是又臭又脏的井坑,会来到这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阿妙说着捏爆一个陶杯。 她有个弟弟,叫做志村新八。新八在一家万事屋打工,老闆坂田银时是个捲髮madao(废柴大叔)——阿妙原话,但他在关键时刻很可靠。 「都来到这里半年多了,他们还没有找到我,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我不是什么主角呢,只是个时不时拿出来炒cp,而且人设过时的配角,一点儿也不、关、键。从现在开始加一些口癖增加人设特点怎么样,比如,这个仇我记下了!」阿妙温柔的笑容异常危险。 阿妙经常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她说他们俩的外形撞人设了,于是给他画上艷丽的妆容和文身。 「要不要再染个头髮呢?」阿妙喃喃。 一斗反覆看文身,觉得好酷炫,「大姐头,你画画真好看!」 「真是好孩子。」阿妙摸摸他的脸颊,放弃染髮的想法,「快到营业时间了,走吧。」 她们来到烟雾缥缈,喧嚣嘈杂的一楼。 「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尽可能让庄家赢。」阿妙展示几个手法,「看明白了吗?」 「大姐头,你好像只是晃了晃手腕。」一斗老实地说。 「笨蛋。」阿妙笑眯眯地嗔怒,拍打他肩膀的力气却很大。 「诚信啦,要以诚信为主。刚才是在测试你。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我等着你来三楼哦。」 服务生引一斗到赌大小的地方。 十几个男人围坐在矮桌边粗鄙地大唿小叫,眼珠子黏在白鸟的外貌上。 一斗盘腿而坐,散发着荒泷派老大的气势,「下赌注。」 「这个女人很嚣张。」「等会儿让她好哭。」「嘿嘿……」 他们依次下赌注。 一斗以专业的手法摇晃骰盅,灵敏地辨别其中的细微差异。 此时男人们已经有点慌张,企图干扰一斗,说出各种污言秽语。 就在此时,一斗用力将骰盅放在桌上,骰子最后跳了一下。 三个五点。 围骰,即三颗骰子均呈现同一数字。出现这种情况,不论投大投小,庄家通吃。 「你出老千!」「搜身!搜身!」 娇艷的脸庞冷若冰霜,散发非同小可的煞气,肩膀处的黑龙怒目圆瞪。 「赌博也好,人生也罢,愿赌服输是基本法则!」 靠他最近,企图动手动脚的人的脑袋被莹白的手臂狠狠按在桌上。那只手臂看似纤细,实则肌肉结实,力量非同小可。 一斗在赌场「铁面无情,公正无私」的名声渐渐传播开。 虽然高层想把他调到上面,但是试了几次后发现这傢伙单纯过头,不会逢场作戏,反而更适合普通赌民聚集的一楼。 第96页 甚至有人慕名前来,只为一赏「美人龙」的风采。 赌场门口出现一个奇怪的组合。颓废的死鱼眼男、普通的眼镜少年和振奋的旗袍少女。 少女在和守门人吵架,不断挺胸,好像在示意自己成年了。眼镜少年再三鞠躬。唯有那个死鱼眼男,事不关己地抠鼻子,「吵死了。未成年人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看动画片吧!」 说罢,白髮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赌场。 他环视一周,坐到一斗的桌边。 片刻后,男人脱下衣服鞋履,只着草莓文案的内裤离开。 输得这么彻底却不借贷也不会动色的男人令一斗刮目相看。男人就应该这么潇洒! 少女毫不留情地嘲笑男人。 少年似乎没有办法了,冲着赌场里面大喊,「姐姐!志村妙!你在哪!」 他们就是阿妙的亲友吗?一斗走到门口,「你叫什么?」 在少年开口回答前,男人插嘴,「喂,新八,不要随便和陌生女人搭讪。漂亮的蘑菇有毒是很有用的谚语。有什么问题请问我吧,荷官小姐。」 「阿银喜欢的明明是主播类型阿鲁。」神乐戳穿成年人骯脏的心思。 「你懂什么。喜欢的定义可是很宽泛的,喜欢草莓牛奶就代表不能喜欢巧克力圣代了吗?乳臭未干的小孩果然不会欣赏明艷动人的大姐姐的魅力。」 一斗选择性无视他的发言。大姐姐什么的,和他毫无关系。 眼镜少年好不容易压下两人的吵嘴,「……志村新八。」 「阿妙在三楼。」 三个人冷静下来。 「我会把你们的消息转达给阿妙。」 所谓的转达,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告诉阿妙她认识的人来了。 想像中的感动场景并没有出现,阿妙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微笑道:「我不回去。」 「她不回去。」 等了半天,又累又饿的志村新八大声质问:「为什么!」 「走啦,新八。姐姐迟早会嫁人,就当作提前演练,不要哭哭啼啼的和小孩子一样。」 「大姐头是不是闹别扭了?我们已经来的很快了,如果不是阿银中途把穿越机器搞坏的话阿鲁。」神乐若无其事地揭短。 「喂喂,宿醉很痛苦的!想要回到宿醉前再次享受美好的饮酒过程很正常吧。」 「拜託你了,请让我见见姐姐!」眼镜少年跪在地上。 直到第二天上午,他们终于相见,隔着门槛和背手而立的守门人。 相视许久,阿妙缓缓开口,「我欠赌场两百万。」 坂田银时登时打个哈欠,「既然人见到了,那就快点离开吧。」 「怎么回事?」志村新八焦急地问。 「因为殴打吃豆腐的客人造成的场地损失费用。」阿妙用袖子遮住眼睛,楚楚可怜地说,「你们会帮我还吧?」 怪不得在赌场老老实实地待了半年。 于是万事屋三人沦为勤杂工。 不过他们可能混淆了打工还钱和胡作非为的概念,成功将两百万负债累积到三百万。 连和坂田银时臭味相投的一斗都问:「阿妙,他们真的可靠吗?」 赌场的第七日。由于一斗表现良好,提前半天放人回去。 他走出赌场,看着金光闪闪的门头竟有些不舍。 就是回忆的那几秒,他被冲出大门的人拽住,不由自主地狂奔。 那人头也不回地大喊:「神乐,快跑啊!」 摆脱追兵后,坂田银时和一斗面面相觑。片刻之间,神乐新八阿妙追上来。 「唿、唿唿……阿银跑那么快干什么……」新八喘粗气。 「有很多人追。」 「只有两个人。」 「总之,现在要找到可以给时空穿越器充能的东西。」 他们看向提瓦特土着一斗。 一斗带他们去踏鞴砂。 魔法棒模样的时空穿越器插在巨大的炉子上闪闪发光,一阵白光后五人消失不见。 再次回到稻妻已是三天后。 一斗觉得很不真实。 飞在天上的船只,地上行走的章鱼头天人,还有莫名其妙的怪布偶。 那个世界太难以理喻了。 还是稻妻好。 要是稻妻有柏青哥就更好了。 第56章 献上饮料 小工把行李搬运到房间,白鸟给完钱后伸懒腰。 太爽了,有钱真的太爽了。 在稻妻赚了不少钱,备置必需用品和还钱绰绰有余,于是她买了觊觎已久的大客船二等舱船票,拥有一间虽然狭小但是整洁干净的单人房间。 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尝试一等舱,听说有早餐服务,沙发和舞会。 白鸟倒在软绵绵的铺子上,嗅到清新的薰香,心情更加雀跃。 就当作放假,享受别人烹饪的美食,欣赏平静无波的海景,在甲板上晒太阳。 海风迎面吹来,白鸟啜饮果汁,忽而听到男女亲昵的黏煳声音。 「唔,不愧是公子呢……哎呀,那里不可以……轻点,会被看见……」 「这里没人,只有你我。」 男声有点熟悉。 就在白鸟冥思苦想之际,一条红色围巾飘来,她动作比头脑快地抓住它。 衣冠不整的橘发男子带着轻佻的笑容从她身后出现,指尖滑过白鸟的手背,像是爬行的虫子,终于来到白净指甲的尽头,轻巧地勾回围巾。 第97页 他在调情吗?刚刚还和另一个女人相拥,转眼就开始和别的女人调情。白鸟眨眼。 「谢谢。」语调轻浮。 衣襟沾染的甜美女香拢住她,而后消失。 白鸟回望,那人已经消失。 「有别人吗?」 「没有。继续我们的爱情吧。」 她不是人吗……与其说这个,不如说,达达利亚竟然是这种人。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露天玩乐也算是不拘小节和豪爽的一种? 白鸟轻手轻脚地离开。 途中遇到侍者,怀揣恶作剧的心态让他给后面的一对爱情鸟献上饮料。 女人的尖叫宛如迷域之中吓人的海妖。 夜晚,白鸟一边吃小食一边听熘出舞厅的音乐。 达达利亚逃出女人重围,就见白鸟颇为惬意的背影。 想起下午的惊喜,走过去,自顾自地拈起几根薯条吃了起来。 白鸟仰头,「你的手套干净吗?」 「刚摸过女人。」 粗粗的薯条脆中带点软,还是白鸟最喜欢的咸香口味,并且自己调配了酱料。 白鸟盯着薯条——达达利亚救过她……达达利亚救过她……达达利亚……玷污食物的人不可原谅! 深唿吸,掩盖真实想法,举起碟子,「送你了。」 「不用。」达达利亚俯身,手指捲起棕色鬓髮,「我更想品尝你……」 战斗疯子变成真正的变态了! 白鸟惊恐地后仰,试图躲避他的勾搭,「我对你没兴趣。」 「为什么呢?我有钱,有颜,有身材。」 她口不择言,「我喜欢少年。你太成熟了。」 气氛诡异的沉静。 被变态用看变态的眼神看待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舒爽的晚风变得凉飕飕,白鸟拽紧外套,「再……拜拜。」再见太不吉利了。 她回到温暖的房间,打开书本,翻阅几页,黑字便模煳一团,大脑昏昏沉沉地待机。 细细簌簌的声音和血腥气味惊醒浅眠的白鸟。她一睁眼,就见床边坐着的身影。 「呦,你好啊!」达达利亚回头打招唿,笑容耀眼。 「快出去!」白鸟遏制住尖叫的冲动,严肃地说,「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一根手指抵住白鸟的嘴唇。因为处理伤口,达达利亚脱下了手套。于是有着药水和鲜血气味的指腹直接贴在柔软的唇瓣上。 酥麻的感觉从相接触的肌肤顺着嵴椎延伸到尾椎骨。白鸟感到腹部收缩,有种莫名但不陌生的冲动。达达利亚唿吸一滞,堪比战斗的爽快之意令他舔嘴唇。 那双没有高光的蓝眼睛深邃如湖泊,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太不妙了。 接下来会发生更不妙的事情。这样说也不准确,从感官上来说是非常妙的。 敲门声打破旖旎的氛围。两人各自回神。 「谁、谁啊!」不知怎得,这声音格外软绵绵。 「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 白鸟机械而缓慢地回头。她身边这位难道不是达达利亚吗?然而她身边什么也没有。刚才的是梦还是鬼?皮肤渗出鸡皮疙瘩。 「有什么事情?」 「一起去看月亮吧。作为薯条的赔礼。」 「不,谢谢。」 但是门把手转动了,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在白鸟的神经上跳跃。 「哎?你没有锁门。那我进来啰。」 门忽然开了,白鸟站在门口几乎挡住屋内的样子,「我不去。」 达达利亚的目光穿过她的头顶,「真遗憾。」 他笑道:「如果遭遇不轨之人,可以喊我帮忙。」只是那笑声机械空洞。 「承蒙好意。」白鸟用敬语拉远双方的距离。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抬起,白鸟警觉地后退。然而那手只是轻轻拉起滑落的睡裙肩带,近乎呢喃地说:「锁骨很漂亮。」 落地就去告他性骚扰。 白鸟回敬道:「你的腰也不差。我要睡觉了。」 「明天见。」 沉闷的关门声回应了他。 这次牢牢锁好门,白鸟转身。 达达利亚从床底钻出,沿墙边到门旁边的角落,指向猫眼,示意她不要说话,不要看他。 他在透过猫眼看吗?那只死气沉沉,像是木偶的眼珠…… 白鸟出了一身冷汗,僵硬地上床盖被,大气也不敢喘,闭上眼睛后思绪芜杂。 片刻后,走廊传来声音。「先生你在干什么?」「没什么。」然后脚步声渐远。 达达利亚吐气,「他走了。」 白鸟弹簧似的坐起来,「怎么回事?」 「他是我在追踪的某个傢伙做出来的人偶,用来取代我。」达达利亚揉揉眉心。 那个傢伙应该非常痛恨达达利亚吧。设定了那么糟糕的性格。 白鸟蹦出来的第一个疑问是,「现在人偶能那啥吗?」 这是她最好奇的问题,毕竟下午撞破了爱情鸟如胶似漆的现场。 「什么『那啥』?」 「成年人才能做得运动。」 达达利亚愣了一下,「不知道。不过那个恶趣味十足的傢伙很有可能做出来。」 「你是被他打伤的吗?」 「我自己捅的。」 这个夜晚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白鸟抿嘴。 第98页 「这具人偶会吸走原型的灵魂,从而丰富记忆,达到替代效果。和它对上后没来得及杀了它,就陷入恍惚中,情急之下用疼痛唤回意识,摸到你的房间。」 「怎么才能杀死它?」 「暂时不清楚。它是人偶,没有要害。把它扔进大海应该有用。到璃月它会躲起来,更难处理,所以要尽可能在海上动手。」 「等等,你怎么证明你才是真的达达利亚呢?」 「人偶没有我的记忆。你问几个问题就知道了。」 白鸟抛出关于幻境的问题,达达利亚一一回答。有些答案白鸟都不是很清楚。 「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呢?」不能待在她的房间里不离开吧。 「合作。」达达利亚也不一定非要用武力解决。 「……抱歉,我大概帮不上忙。」她只想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假期。 「报酬是一百万,贷款清零。」 「怎么做?在他意乱情迷的时候推下海吗?」 对话的走向越来越像妻子和情人讨论如何在船上谋害丈夫。 「人偶不会意乱情迷。」 「胡说。我听到它和女人亲热了。」在他的目光下,白鸟不得不加上一句,「我没有奇怪的癖好,偶尔撞见而已。」 「它可以控制那玩意。」 嘶……那个女人应该好好感谢她。做完后发现对方是非人岂不会吓疯。 白鸟看着他,他看着她。 「你睡哪儿?」 达达利亚拍拍她的床铺。 「我觉得不行。」 达达利亚稍微掀开衣服,露出腹部的伤口。 白鸟想,捅刀往腹部捅,人才也。 其实那时候情况危急,达达利亚拿起刀都艰难,顾不上挑选位置,腹部那里没有布料阻拦,反而容易弄醒自己。 二等舱的床铺是标准的单人床,显然容纳不下成年男女,除非叠在一块。 幸好在稻妻习惯了打地铺。白鸟拖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嘆气一声,躺倒。 赚钱真难。白鸟腹诽。 在房间里藏个男人竟然还挺容易,就是跑来跑去端茶送水烦不胜烦。 达达利亚大部分时候安安静静,正常交流沟通,叫人怀疑到底哪个是人偶。 不过白鸟很清楚这是假象,他一旦闹腾起来这座船都要没了。 收盘子的时候两人手指再次触碰到一起。 白鸟的脸蛋腾得红扑扑。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驱使她靠近再靠近。 原本只是悸动的达达利亚看见面前的人面颊绯红,棕眸波光粼粼好似浸泡在水中的琥珀,唿吸骤然急促。 磁铁一样吸在一起的手指终于分开,中间似乎仍有断不开的牵丝。 「这是怎么回事?」达达利亚开口。 「不知道啊……」喉咙擅自发出甜度超标的声音。 「算了,你还是先不要说话……」 白鸟送盘子回来,两人才恢復相对正常,保持一米距离。 「你和别人会有这种感觉吗?」 「没有。」白鸟想想,「有一个,万叶。」 他和万叶…… 「那条大鱼说是用我们做粘合剂对吧?」达达利亚很快找出关键点。 白鸟捂脸,当时怎么没有发现。她都以为自己被人偶的变态传染了。 「怎么办?」 「保持距离。」达达利亚忽而笑道,「不试下吗?这可是很不寻常的体验。」 他是伤到脑袋了吗?「不了,谢谢。」 第57章 稍微改动 说来稀奇,自打他们定下目标,人偶再也没出现在一等舱和舞厅以外的地方。 人都碰不着面,谈何威逼或□□。几次三番下去,白鸟没了耐心。 她是来放假的,成天盯着进进出出,来来回回的人,还不能让人察觉异样多累啊。眼珠子都练酸了。 再说,老老实实经营摊铺照样能还债,不急于一时。 白鸟跟躺在床上养伤的达达利亚说:「我不干了。」 看书的眼睛抬起来。白鸟的书几乎都是实用类工具书,唯一称得上活色生香的就是料理书。所以达达利亚只有看料理书,意外地觉得挺有意思。 出尔反尔,有违契约精神,白鸟放软语气,「遇不到人。把它放出去会有什么麻烦吗?我觉得它不会替代你,毕竟性格差异大,也没有你的记忆。熟悉你的人都知道不会是你。」 「你一开始认出来了吗?」 「我和你不熟。」 「这世上熟悉我的人很少。它会逐步取代大部分人对我的印象。」 怎么说他也是女皇的重要属下,进行机密活动,不能放任这种后患无穷的东西存在。 「你有钱吗?」 「嗯?」 「升舱啊。」 「很遗憾。出来没带钱。」 他不是钟离的提款机吗?怎么到她这就没钱了。 也不能报名字赊帐,毕竟现在顶着名头的是人偶。传到人偶耳边,被扔下海的就是他们。 白鸟坐在椅子上发愁,「我只是个厨师。」 达达利亚合上书本,「有了。」 把几个厨师弄伤到不能做饭的地步,然后让白鸟顶位,争取混到舞厅自助餐厅厨师。 「不太好。」白鸟趴在桌上,软乎乎的脸蛋肉被压变形,「厨师平白无故地受伤,拿不到应有的薪水,然后船上医疗条件还差。我也不一定能进自助餐厅。完全是损人不一定利己。」 第99页 达达利亚看着她,移开视线,「那就只有想别的办法了。」 「你的伤什么时候好?」白鸟指的是能走能蹦。 「明天差不多。」 「一起出去吧。我最近得到一个消息,说是一等舱某位公子喜欢高个女人……」 白鸟承认,这个建议有促狭心态和看好戏的成分。但是消息实打实的准确,是两名侍者聊天说到的。「那位公子……」 「那个男人。」公子公子的,就好像说他一样。 白鸟没有追问原因,「哦,那个男人每天中午会在一等舱的甲板游玩,可以看见底下。」 「我没办法对付人偶。」 「到时候把我带进去嘛。你说怎么样,姐姐?」白鸟眨眨眼。 达达利亚想了想,竟然应允了。 出乎意料地顺利。白鸟以为自己要费劲劝说他克服大男子心态,男人也能穿裙子等等。 「我会给你做套裙子的!」 白鸟激动起来。在她的预想中,这就和打扮洋娃娃一样好玩。 假髮,裙子,帽子,扇子。 白鸟不知从哪买了顶橘色长捲髮,套在达达利亚头上正合适,披下来遮住宽阔的背部。加上一顶白色宽檐帽,不用担心假髮掉下来。 裙子也是买的,有点旧蒙德贵族的样式,长度盖住脚,高领,长袖。白鸟稍微改动了下,把胯部做蓬松,以遮掩男女差异。不得不说,达达利亚的腰好极了,勒起来非常好看。 白鸟几乎发挥了所有缝纫技能,改出来的裙子像模像样。 最要紧的是脸部。达达利亚的脸英俊帅气,基础很好,浓妆之下就是英气漂亮的大小姐。 假胸很重要,简简单单塞馒头肯定是不行的。 白鸟打算做条背心式假胸,此时正在丈量胸围。 达达利亚张开手臂,任由白鸟在后背捣鼓东西,柔软的髮丝不时蹭到□□的后背肌肤,贴上去又离开,像是搔动脚心的狗尾草,痒痒的,能忍受,但是不忍受最好。 白鸟无知无觉,沉浸在打扮真人娃娃的快乐中。 丈量好了,她在灯下仔细裁布缝针。 「你怎么什么都能买到?」达达利亚利落地穿上衣服。 「这条船有贩卖二手衣物的商人。在稻妻没卖掉,正愁呢。每天都在甲板上吆喝。」 「有这么多钱可以贿赂侍者了吧。」 白鸟动作一滞,「那、那点钱不够的。而且这不是一个晚上就能做好的事情。」 行头弄好了,就是仪态。毫无疑问,达达利亚的走姿站姿一点儿也不女性化。 白鸟教他如何走路,如何坐下,如何吃饭。 很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样不够。」达达利亚出声,小巧的扇子正好挡住半边脸。 白鸟看看他,转头,闷声道:「我觉得很够了呀……」 让所有女孩儿自惭形愧的美貌。尤其是腰部,线条美好,恰到好处的掐进去,简直移不开视线,就想用手,用臂膀围住。白鸟产生嫉妒羡慕的感情。 达达利亚手轻轻一抖,扇子合上,挑起她的下巴,「没有内在。」 大白话说就是勾引人的魅力。 「这个我也不会。」 「要有演员的自我修养哦。」达达利亚笑道,暗沉沉的蓝眸宛如漩涡。 白鸟后退,躲开扇子,「晚上帮你看看。」 甲板上有几个衣着大胆,目光野心勃勃的女人搔首弄姿等待艷遇。白鸟曾见过她们和不同的男人上一等舱,有的下来了,有的没下来。 小小一只船也有如此鲜明的阶级限制,像是有道单向的透明厚墙挡在中间。 女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冷哼一声,昂首阔步,摇曳生姿地走给她看。 回到房间,白鸟模仿她的姿势,结果达达利亚笑得倒在墙上。 「是扭屁股不是摆屁股啊!」 这才意识到被人捉弄,白鸟脸颊涨红,扑上去捂他的嘴,「不许笑!」 手掌与嘴唇没有保留的贴合,似乎要把唇纹印在上面。唿出的气转化为燥热闷热火热,凝成湿漉漉的水珠。 他不再笑了,白鸟却宁愿他笑下去。 好似干柴遇烈火,又像枯木逢甘雨,总之酥酥麻麻的触电感几倍袭来。 愈是抵抗愈是强烈,仿佛神明嘲笑凡人的不自量力。 有什么东西在掌心滑动。 向来诡谲的瞳眸迸发藤蔓缠人似的艷意。 白鸟收手,想要逃离,却被揽住腰际。 「我来教你……」怎么勾引男人。 达达利亚是女皇亲信的下属,愚人众十一执行官一员,北国银行高层。涉足之地除了战场,还有宴会,各种各样的宴会。觥筹交错中,女人抛来如丝媚眼,肢体语言暗示可能的春宵。饮酒、微笑、跳舞、挥扇、行走……都是她们虏获心仪猎物的利器。 看多了,自然就心照不宣。 勾引男人女人和钓鱼是一样的,要选择最佳位置,丢出美味的诱饵,耐心地收线。 「就是这样……」 眸子雾气蒙蒙萦绕暧昧的色彩,水红的嘴唇微微撅起,白齿红舌似露不露,后仰的脖颈等待红痕遍布,双手无措地抓住对方,满是溺水找到浮板的依靠。 这一吻烧起熊熊烈火,抓心挠肺的想要更多,更进一步。 第100页 床终究是小了,白鸟一不小心撞到桌角。疼痛使她瞬间清醒,摆脱顺理成章的后续。 她手忙脚乱地提起裙子领口,「谁一上来就跟你那什么。」 达达利亚摊手,「男人嘛,再多的谈情说爱最后都是为了那个。」 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男人的白鸟无法反驳。 她色厉内荏地说:「我们只是合作伙伴,不要弄复杂了。」 「床上的合作伙伴好像也不错。」他若有所思道。 「我不会乱搞男女关系。虽然、虽然碰到会很敏感,但是人与动物的区别就是人可以克制自己。如果你没法克制的话,就睡到别的地方,比如仓库什么的。」 「明白了。」 这傢伙一点都不明白的样子。 达达利亚揪起大腿上洇湿的布料,「怎么办呢?」 「自己去洗。」白鸟简直没眼看,盯着地板说。 晚上白鸟睡得不太安稳。虽然实质上没有特殊的味道,但她的心理作用上达达利亚的气味慢慢侵占整个空间。梦中,纷乱艷丽的碎片像是洒下的无数片雪花淹没了身躯。 噩梦。彻头彻尾的噩梦。非标准意义上的噩梦。 一睁眼,白鸟喘气,视网膜上暂留着绚丽的色彩。 睡在地上的达达利亚懒散地说:「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喊我的名……唔!」 一只脚踩在他的腰部往上一点,不轻不重的碾压,似乎在说,如果再说下去这一脚就会毫不留情地踩到吐血。 「我去洗漱了。早餐自己想办法。中午见。」 果然梦到他了。达达利亚伸懒腰。 没办法啊,那个什么鬼神明留下的副作用太离谱,弄得他和毛头小子似的。 如果他和万叶也有这种联繫……那就只能杀了对方。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达达利亚就恶寒不已。 船尾拖着长长的水痕,水面下是被惊扰的鱼群。白鸟撒着鱼食,会有胆大的鱼跳出水面抢食。鱼食撒完,搓搓手掌。 要是日子都这么悠闲就好了。 有人来到她的身边,白鸟歪头,清脆地说:「姐姐怎么出来了?」 姿容妍丽,身材高挑的女人浅笑,比划手势。 突出的身高引来众人的目光,白鸟不着痕迹地向上看。 第58章 缓缓提起 站了一会儿,便有侍者端水来,「上面那位先生送给您的。」 只有达达利亚的份。 白鸟看着达达利亚优雅地饮水,忽觉口干舌燥,索性偏头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眼前出现半杯黄澄澄的苹果汁,白鸟推开,「你喝过了。」 达达利亚侧头,「昨天还交换……」 话没说完,白鸟拿过杯子一饮而尽。 阳光虽不炙热,却也晒得人发汗,尤其是没有戴帽子的白鸟,脸蛋红扑扑。 「快下午了,今天是成功不了了,先回去吧。」白鸟摸摸滚烫的脸颊。 达达利亚挥扇,清凉的风吹走丝丝闷热,轻声低语,「再等几分钟。」 果然,几分钟后侍者再次过来,递给他舞会请柬。 白鸟问:「我呢?」 「只说给您身边的女士。」 感到莫名的不甘心。 白鸟按照原定计划说:「她是我的姐姐,不会说话。要有我在身边才能和人交流。」 侍者迟疑地扫视他们。达达利亚适时比划手语——当然是随便比划的,白鸟说:「姐姐说,是的。请让我的妹妹一起去舞会吧。非常感谢您。」 「我要去回报。」 白鸟微笑,「没关系,我们在这等你。」 最终,白鸟也有了一张舞会请柬。 舞会在晚上八点举办,他们还有几个小时事前准备。 房间里,白鸟换上可爱清凉类型的小礼服,露肩,裙子下摆短到大腿中部。她担心走光,拉扯下摆,试图弄长点。 达达利亚侧躺在床上,单手支撑脸颊,「不经意间露出来会对男人造成会心一击。」 欣赏的目光流连在线条漂亮且结实的小腿上。 白鸟动作一滞。 达达利亚一手拎起长裙前面,缓缓提起,露出的腿肉愈来愈多,将要到根部的时候停住,褶皱堆积在那处。卡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地步着实让人躁动难耐,恨不得扑上去整个掀起。那腿较之女子的腿不遑多让,更别提细微的摩擦牵动出的曼妙之姿。 他真的很会。白鸟不得不承认。 「这已经不是不经意间了。」她嘴硬道。 他笑道:「对呀,我在故意勾引。」 可、可恶的男人!白鸟低头穿鞋。 还是回到不熟悉的状态比较好。一旦和他熟络了,就会发现这傢伙的底线很低,是个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奇怪的人。而白鸟很不会招架这种人。 七点快到了,她挽着「姐姐」的手缓步前去舞厅。递出请柬,侍者将他们引到一张桌子边。 白鸟看到人偶环抱女伴一晃而过,想要追上去,却被达达利亚拉住手腕。 直至舞会开到一半,邀请人才姗姗来迟。 邀请人个子比白鸟矮点,体型肥胖,面泛油光,目光猥琐。 典型的极端自卑和自负。达达利亚一眼看出这种人的心思。无非是自身身材条件不好,于是想要证明自己,就用钱财狩猎女人。估计在床上也是施虐类型。 第101页 他有点后悔答应白鸟的游戏。 在他看来,女装和勾引都只是小游戏,但是小游戏变得骯脏就失去原有的性质了。 白鸟面色如常,似乎没看出对方的本质。 邀请人抬起达达利亚的手,在白色手套上落下一吻,「请和我共舞。」 达达利亚比划,白鸟眨眨眼,「姐姐答应了。」 答应个鬼。他对上她夹杂幸灾乐祸的笑容,顿时明白这是来自白鸟的小小报復。 白鸟望着达达利亚和邀请人共舞,心想总是调弄别人的傢伙也会被调弄,哼哼。 「你好。」达达利亚的声音响起。 人偶来了。他的锁骨部位印有暧昧的红痕。即便如此,当一张相当帅气的脸庞贴近你,绅士地向你邀舞,就算看见红痕,也会不由自主地答应。 然而白鸟这段时间见多了这张脸,已经产生免疫力,也不想触碰留有她人体温的手套。 「好久不见。」白鸟请他坐下。 人偶坐得极近。「那位是?」他指的是女装达达利亚。 「我的姐姐。」 「之前没见过。」他看人的时候噙着笑。 「姐姐不会说话,个子高容易吸引目光,所以很少外出。」 「这样啊。」人偶笑道,「看来那位先生很喜欢你姐姐。」 邀请人的手伸向达达利亚的屁股,被不着痕迹地躲开。白鸟眼角一抽,尴尬地笑道:「呵呵。」 「有空喝一杯吗?」 「好喝吗?」 「特调。」咬字轻挑,仿佛在暗示别的。 白鸟与它对视,忽而一笑,「好呀。」 到了吧檯,人偶报出名字,调酒师开始制作。 「我不喝酒精饮料。」 「放心,没有酒精。我不会趁人之危哦。」 确实好喝,也确实不含酒精。 「给,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玩。」人偶递给她一张卡片。 卡片是木质的,黑色,刻着「103」。 察觉到白鸟诧异的眼神,人偶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之前不都是直接拉着对方……」 「你很关注我呢。我不喜欢那些女人,又不会拒绝,就……不过你不同,我喜欢你,循序渐进更好。」它轻吻卡片一角,状似深情地说。 该说它懂得常识还是不懂得常识,或是凭藉达达利亚的优越外貌和丰厚财力肆无忌惮。 余光瞥见邀请人和达达利亚出舞厅的背景,白鸟立刻收好卡片,「再见。」 「再见。」没有高光的蓝眸目送白鸟离开,嘴角勾起僵硬的笑容。 人偶哪晓得喜欢和不喜欢,它只有一种感情——对活着的渴望。它不想回到暗无天日的房间,周围凌乱地摆放着和它一模一样的东西。因为是模仿者,所以更加憎恶相同。 尾随两人进入一个房间,然后邀请人匆匆忙忙地出来。白鸟趁机熘进去。 第一个念头是,一等舱的房间太豪华了吧!床垫厚软的大床,轻薄暖和的羽绒被,精雕细琢的梳妆檯,单独的卫浴…… 就是味道不太好闻。香过头了。 「不走吗?」白鸟问。 达达利亚摇扇,「走掉他会起疑。我们没法经受检查,被当作坏人关起来就不好了。」 白鸟感动地握住他的手,「委屈你了。竟然能牺牲到这个地步……」 合拢的扇子顶住她的额头,「要不是你答应他,怎会沦落于此。」 「没办法,任务嘛。你坐在那里不就露馅了,会被人偶吸走灵魂哦。」白鸟展示卡片,「喏,一切顺利。」 咚咚咚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藏起来」的想法跳进脑袋,环顾四周,白鸟慌忙地钻进达达利亚的裙子里。 「嘶……」冰凉的东西突然贴上皮肤,达达利亚倒吸凉气。 这件裙子下摆蓬松,光透过布料朦朦胧胧,白鸟尽可能蜷缩身体,贴着未着寸缕的腿部。 男人的腿也可以如此光滑吗?她甚至有抚摸的冲动。 抚摸个头啊!她是傻了吗?为什么会往别人裙子底下钻?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担心姐姐从而跟过来不好吗?现在掀裙子出去反而会完事不妙。 「美人,我处理完事情了。你比划的我看不懂。不过先来抱一抱……躲什么呀!」 就是啊,躲什么啊!被迫移动的白鸟差点没跟上。 「唿唿,真调皮。裙子怎么这么鼓,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吗?」 达达利亚及时推开邀请人。白鸟闻言一惊,姿势别扭地贴合他的腿部。 熟悉的触电感再次袭来。 「再拒绝我可就生气了……啊!」 人体倒地的声音被厚实的地毯吞没。 达达利亚勐地提起裙子,抱着他左腿的白鸟仰头傻笑。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地亲吻上去,恰如火山爆发,大地迸裂,星球撞击。 场面一度十分滑稽。假髮和裙子几乎遮住白鸟的脸,他想要抱起白鸟,白鸟却拼命扒住他的腿,颇有永不分离的气势。 她知道,一旦分离了,覆水难收。达达利亚的眼睛在喷火。 脑袋里不断循环「平角裤、平角裤、平角裤……」以抵御身体的蠢蠢欲动。 白鸟得到唿吸的空挡说:「你、你是平角裤派啊?」 第102页 水光细碎的棕眸染上绚丽的色彩,明明很想要,却拼命抵抗。 「平角裤不行吗?」达达利亚咬牙切齿道。 「也、也不是、不行……就是比较明显……」 她惴惴不安的让他想到幼时打猎遇到的小动物。他没有一次放过眼前的猎物,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她。 「你冷静下来了吗?」白鸟问。 「……」 她稍微松开达达利亚的腿,一双手就要把她捞上去,又赶进搂住,这次是隔着裙子搂住。 「不要冲动啊!」白鸟把脸埋在裙子里。 「白鸟,你真的不想要吗?」 达达利亚蹲下,抚摸柔软的棕发,如同恶魔般絮语。 「会很舒服的。」 细碎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红得滴血的耳朵外轮廓。 「我可以穿着裙子陪你玩哦?」 男人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短髮,头皮泛起麻酥酥的感觉。 「不用有任何负担,只是一次而已。爱啊,情啊,都不需要。」 闷闷的声音响起,「制作人偶的人绝对非常了解你。」 第59章 话说回来 周围黑漆漆,鸟兽粪便和潮湿霉气混杂成闷热难闻的气味。 白鸟想要拽下盖着铁笼的黑布,几次都失败了。黑布似乎被固定在笼子上。 她嘆气,蜷缩在笼中,等待别人下来大声唿救。现在还是省省力气为好。 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三分原因在达达利亚,七分原因在她自己。 当时达达利亚要杀了邀请人已断后续可能会出现的麻烦,白鸟拦住他。 许是急着干那事,匆匆忙忙地留下昏迷的邀请人,然后把她带回房间,两人尽情尽兴地解决了多日以来的干渴燥热。 不得不说,经歷的几个男人中,他的技术是最好的,也是最有侵略性的,就像是在身体上点燃连绵的战火,而后逐一征战。 带有厚茧的手掌抚过的每一寸地方都在颤抖,稍显粗暴的动作反而使她越发激越敏感。 天知道为什么白鸟最心动的时刻是他咬着手套脱下来的场景。 这个假期放得值了。白鸟出神地想。 不过,下次一定要买一等舱的票。 二等舱不仅床小——最后他干脆把她抱到桌上摆布,隔音效果还差。她拼命忍住声音,结果还被隔壁敲墙提醒。他还故意弄出更大的声音,在她的奋力反抗下才安分些。 说来诡异,完事后肌肤触碰,触电的感觉减轻了。 怕碰到隔壁的人,白鸟趁人少出门取餐,结果半路被两个陌生人敲晕绑走,丢到船舱下层放置货物的地方。这地方堆砌着各种杂物和活物,白鸟一闻便知。 她觉得十之八九是邀请人做的,也有可能是人偶。但是前脚给她房卡,后脚把人关起来也太阴晴不定了。莫不是发现了她和达达利亚的勾结……合作。 好饿啊。 因为那个消耗了全部的体力,打到的饭还没吃进口就撒了,可想而知白鸟的飢饿程度。 旁边的笼子传来撞击声,嘈杂吵闹的声音哐哐捶打脑神经。 「安静一点……」白鸟有气无力地说。 完全是对牛弹琴。她能指望动物听懂人话吗? 有人开门。白鸟立刻鼓足精神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脚步声快速接近,黑布一下子没掀开,两三下后才成功拿掉。 橘发,高个,红围巾,灰衣服。 是达达利亚还是人偶?白鸟一时间分辨不出对方的身份。 他在尝试开锁。很显然,暴力的徒手掰开是错误无用的方式。失败后起身寻找工具。颀长挺拔的背影在任何环境下都是值得欣赏的画面。 白鸟往右看自己不断发出噪声的邻居,压在笼子上的布随着震盪掀起一角,里面竟然是五只萎靡不振的风飘浮灵。 其中一个飘浮灵用空洞的独眼看向她,吐出风泡泡球。笼子闪起诡异的光,将攻击吞噬得一干二净。 风飘浮灵是危害性极大的魔物,容易被激怒,身体轻盈却不易被聚集,因为是高浓度元素凝结而成,所以免疫同系元素攻击,濒死时会自爆。普通的冒险者遇到它们只有逃跑的份。 索性,飘浮灵是稻妻特产,不会出现在人群聚集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谁把飘浮灵塞到笼子里运去璃月?一眼看去有十几个类似的笼子。 要么是对璃月图谋不轨,要么是对客船成员怀有祸心。 能把飘浮灵送到船上,已经证明了那人的能量之大。毕竟所有稻妻人都知道飘浮灵的危害,而船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稻妻工作人员。 「找到了!」欣喜的声音响起。 他举着锃亮的长锯而来,面部隐藏在黑暗之中。 白鸟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停住脚步,「发现你不见了,四处找,终于在这里找到你。」 「这样啊……你锯得时候小心一点,别伤到我。」白鸟觉得自己没有探口风的才能。 「放心。」 白鸟往后缩缩,几乎贴着墙壁。 锯子顺利割开锁链,门一开,白鸟钻出去搂住他,随着他站起几乎挂在人身上,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小声说谢谢,脸颊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肌肤。 没有任何感觉。 第103页 对方是人偶。白鸟确定后松开手臂,却被一把揽住腰部。 「这样道谢好像不够。」 俊美的脸庞渐渐靠近,鼻尖与鼻尖相差几毫米时停下,黯淡的蓝眸映出她真切的惊慌表情。 「之前聊天说到你是厨师,那么请我吃饭吧。」 原来是这个要求。白鸟点头。 话说回来,人偶能吃饭吗?她不止一次见过它喝水吃东西。 达达利亚不在房间,可能出去找她了。白鸟留下纸条出门。 做饭前她先啃了一块松软的面包,不然准备食材这步都会中途夭折——被她吃光。 船上食材有限,白鸟借用厨房做鲜鱼炖萝蔔,又蒸了一小桶米饭。两样做好后,她拎着食盒上楼。出示黑卡,侍者恭敬地让开道路。 人偶开门。它刚才好像在照镜子,梳妆檯上的东西散落着。 给晶莹饱满的米饭浇上一点汤汁,鲜香扑鼻,佐着大块的无刺鱼肉和切段的嫩生白萝蔔,刚吃过面包的白鸟都吃了一碗半的饭。人偶面不改色地吃了半碗饭,就说自己饱了。 剩下的不多,为了不浪费粮食,白鸟勉力吃完。 从极饿跳到撑胀,希望胃没事。 人偶抵着下巴看她吃饭,笑意吟吟,「你吃饭真香。」 「因为我做的好。」白鸟擦拭嘴巴,自信道。 目光落在白鸟鼓起的小腹,「这样没办法跳舞了啊。」 「那就聊天吧。」 总之要增进感情,等它信任自己后推进大海……她可真是个坏女人。 「唔,白鸟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独生女啊,真好。」人偶以羡慕的口吻说,「我生在一个大家庭里,太多人分享父母的爱,兄弟姐妹之前争吵不断,只有竞争,完全没有普通家庭的温情。」 达达利亚曾说他很喜欢兄弟姐妹。这点不一样。 「你为什么要去璃月?」白鸟随口问。 「主人的任务罢了。唉,要是我自己的话,更想天天和女人鬼混,根本不想理会那些东西。但是不行啊……」人偶低垂眼眸。 它也知道是「鬼混」。自我认知意识清晰。 它覆住她的手,「会死的。如果我不能完成主人的任务就会死掉。我不想死,唯有和人亲近才能体会到活着的感觉。这个世界这么漂亮宽阔,却不能容下我吗?」 「任务的性质是好是坏?」 「谁知道呢。对一部分人好肯定对另一部分人来说是坏的。」 「既然这么苦恼,为什么不脱离主人呢?」 「不行啊。」它眯眼,「因为我只是人偶,主人抓着我的线。脱离线的人偶必死无疑。」 白鸟惶然。它竟然这么暴露了身份,是打算杀人灭口吗? 指间摩挲小巧的下巴,「不要害怕,我喜欢你,不想欺瞒你而已。」 「人和人偶其实没什么差别,都是按照领导者的命令活动的生物。所以为什么要消除人偶呢?非人不配享受爱情和温暖吗?」 「人做的坏事远比人偶多吧。不破坏根源有什么用,无异于饮鸠止渴。」 指腹按住柔软粉红的下嘴唇,使其微微张开。 「你能理解我吗?」 有那么一瞬白鸟被说动了,但很快坚定意志,「我和你的原型是朋友。」 人偶嗤笑,似乎在质疑「朋友」的定义。 白鸟脸红片刻,「你这样用别人的外貌招摇诓骗会给别人造成麻烦。」 「如果我不是人偶,而是人呢?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长相相似却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要把对方杀掉吗?」 「他们没有想要取代彼此。」 人偶失望的嘆气,「我也没有啊。我从没隐瞒自己不是对方的信息,只是借用了姓名而已。重名者何其多,多我一个不算多,少我一个不算少。」 白鸟看他半天,说:「这是诡辩。用别人的外貌达成目的就是不对。」 人偶忽而笑道,「哎呀呀,生气了。脸红的真可爱。」 「喂!」白鸟挥去将要伸进嘴巴的手指。 「你的主人是谁?」 「嗯……是你喜欢的类型。」人偶比划,「戴着大帽子,阴阳怪气,奸猾薄情……」 「我不喜欢。」这都什么跟什么,真的有人会喜欢那种性格的人吗? 「但他是个少年,至少外貌如此。」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既然都说开了,那么你不要做坏事。我会和他说的。」 人偶微笑,「我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我心软善良是吧。」白鸟回敬道,「有必要的话我还是会动手的。」 临走前,白鸟回首,「飘浮灵是你运载的吗?」 「不是哦。问问达达利亚。」 总觉得它在挑拨离间。经歷幻境岛之后,白鸟不会再全然相信陌生人的话。 她以为要周旋很久,说不定要牺牲某些东西,没想到人偶直接挑明。 人偶和本人一样行事风格出人意料。「意乱情迷」计划彻底失败。 虽然它把自己描述的很可怜,但是白鸟仍然保持警惕。达达利亚说的「人偶没有感情」她还记着。它的所言所行有可能只是表演,故意迷惑她的。哪有人只见过几面就说喜欢,想要模仿人类的感情还早着呢。 回到房间,达达利亚还没来,桌上的便条纹丝不动。 第104页 唉,憋得一肚子的话没法说出真难受。 第60章 分道扬镳 有人在挠她脚底板。白鸟不耐烦地蹬腿,脚丫无意中滑进温暖的地方。 睁眼看去,竟然从达达利亚的上衣下摆开口处伸了进去。 白鸟想要收脚,却被抓住脚腕,像是被被窝里的恶鬼逮住一样拖到里面。 胡闹了一阵,动静缓缓停止。白鸟从被窝里面冒头,湿气热气一起泄了出去。她伸长手臂拿睡裙,白皙皮肤泛着淋漓的水红色。 「帮我也拿一下衣服。」 「自己拿。」 「太冷了。」 明明半截身子都在外面,而且至冬国的人会怕冷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都这么熟悉了,没有必要躲在被窝里穿衣服。」 所以这就是你光明正大换衣服的理由吗。 「你之前去哪儿了?」 「做一些事情时被人偶的女人缠上,好不容易挣脱。」 收拾干净后,白鸟告诉他她和人偶的对话。达达利亚摸摸下巴,「你可怜它吗?」 可怜它就能不做了它吗?白鸟转移话题,「为了以防万一,比如之后反目成仇什么的。我提前问你,飘浮灵是你弄到船上的吗?」 达达利亚蹙眉,「不是。那傢伙占了我的身份,我连船票都买不起来,怎么运东西。」 白鸟松口气,「接下来怎么办呢?我觉得没机会推下海了。干脆到璃月你自己解决吧。」 「吃干抹净不认人啊。」达达利亚佯装伤心。 「别、别乱说。」白鸟可疑的心虚,「主要是我打不过它,也不会□□。我只是个厨师,又不是特务。如今它把事情挑明,还说得那么可怜,我再图谋不轨地接近它良心会受到谴责。你可以试着和它谈谈嘛,合作干掉幕后兇手。」 「你还是掉入它的圈套了。无论杀什么,都要坚定内心,不被花言巧语欺骗,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步。要像一头勐兽,盯准猎物喉部,伺机咬住不放。」他爬到她身边附耳蛊惑。 「我和它又没什么仇怨。要是遇到愚人众说不定会这样做。」 达达利亚垂眸,手指勾着棕色髮丝,「为什么讨厌愚人众?」 「他们会发动战争。璃月港差点被他们毁掉。我曾经有个朋友是愚人众一员……然后因为战争死了。」白鸟无比厌恶战争。 「人偶是愚人众执行官做的,也是愚人众的一员。那位执行官导致稻妻人大量伤亡,人偶也在其中发挥作用。现在又想用我的身份骗钱,到璃月作恶。」 白鸟显露出的厌恶清晰得映入眼帘。 达达利亚不想破坏这次旅程,遂隐瞒了另一个身份——愚人众执行官「公子」。 不论是战斗,还是聊天,达达利亚都很擅长捕捉弱点。循着「讨厌愚人众」的线,他成功坚定了白鸟「干掉人偶」的信念。 他暗地苦笑,期待她以后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时的表情。 白鸟继续和人偶周旋。 此时她表现出被达达利亚背叛的痛苦之情,「那些飘浮灵,竟然真的是他弄得!」 「他承认了吗?」人偶递给她一杯茶水。 白鸟接过啜饮,眼圈泛红——那啥太激烈导致哭个不停的后果,「没有,但是我知道。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吧。他回答的时候根本不敢看我。」 「怎么办呢?」人偶开玩笑似的说,「干脆杀了他吧!」 白鸟睨他一眼,没有接话,「我可以住在你这里吗?」 「当然可以,非常欢迎。」 于是白鸟搬进人偶的房间。 人偶的脑迴路确实与众不同,三番两次带着女伴回来,隐晦地暗示她加入。 「你答应了吗?」达达利亚躺在床上,双腿靠墙,两手悬空看书。 「那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达达利亚忽然挑眉,大声说:「毫无廉耻的女人回来干什么!」 白鸟顿了下,气势汹汹道:「究竟是谁没有廉耻!它那么好,你却让我杀掉它!」 「蠢货,不要被它的外表迷惑。」 「我回来就是想问你,可不可以和平共处,不行的话……」 「不行的话你要怎样?」 「分道扬镳!」 书忽然掉落,砸在达达利亚的脸上。他拿开书本,神色莫名。 又吵了十几句嘴,达达利亚停下,示意人偶已经离开。 「警戒心真重。」嗓子冒烟的白鸟喝了一大口水。 等她回到屋内,女人睡在床上,一副事后的氛围。 白鸟尴尬地往外走,正好遇到从卫生间出来的人偶。它赤着上半身,没系皮带,裤子搭在胯部,随时可能掉落。人类有的东西它都有,而且模样逼真,白鸟对创造者致以敬意。 渐渐地,白鸟觉得人偶真的相信她和达达利亚闹矛盾了。 「可以不要带女人回来吗?」 人偶望着她,竟然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深情神色,「好。」 它以为白鸟吃醋了,此时是拿下她的最好时机。 也不要随便摸她的头髮啊!白鸟状似羞涩地躲开它的手。 一等舱很舒服没错,但是有个毛手毛脚的傢伙在就直降档次。 白鸟和它在舞厅跳舞时听到周围人的聊天。那个喜欢高个的男人在船上神秘消失,行李全在。她不由联想到达达利亚没回来的晚上…… 第105页 「你好像有点不舒服。」人偶巧妙地将她引到舞池外。 白鸟笑笑,「可能空气太闷了。我们去外面透透气吧。」 两人来到甲板上眺望远方的景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人偶不动声色地拉近距离,「你的眼睛好美。」人偶注视着她的眼睛,暗沉的蓝眸逐渐靠近,木质气味袭来。 「我要杀了他。」白鸟的话成功止住它的动作。 它自然地直起身子,「达达利亚吗?」 「是的。他欺骗了我……」 「仅仅因为这个?」 白鸟垂下脑袋,「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你一个就好了。」 它能接受这么离谱的理由吗?白鸟抱着失败的决心等待回復。可恶,没事干扯什么谎。不就被亲一下吗?她终究突破不了心理防线。鬼知道那舌头是什么又碰过什么。 「那我们杀掉他吧!」 达达利亚的脸做出极度高兴以至于瘆人的表情。 白鸟屏住唿吸,「好、好啊。」感觉以后没法面对达达利亚了。 上船后做的计划没有一个按计划来,白鸟丝毫不怀疑这次也会脱轨。 她要把达达利亚约到无人打扰的仓库,人偶藏在阴影处。 飘浮灵依旧在哐哐撞栏,白鸟的心跳跟着咚咚作响。让人偶和达达利亚碰面很危险,相当于拿达达利亚的性命冒险。告诉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暗示——不要来。 门开了,「我来了。」 达达利亚无视白鸟的眼色缓缓走来。 撞击声忽然减轻。六只陷入愤怒状态的水飘浮灵飘飞过来,进行无差别攻击。 不愧是人偶,心狠手辣,连她一起消灭。 达达利亚吸引了全部火力,然而只能用不附上水元素的弓箭瞄准蓄力射击,时不时还会被打断。即使成功射中,物理攻击的伤害也不高,反而更加激怒水飘浮灵。 慌乱中,白鸟找到一柄斧头,逮着低空飞行的飘浮灵砍几下。 六只飘浮灵先后自爆,达达利亚负伤累累,白鸟也受了一些伤。 人偶去哪儿了……白鸟终于想到这个问题,勐地推开达达利亚。 偷袭失败的人偶无所谓的甩动手腕,「不是说,一起干掉他吗?」 「你想把我们都干掉,临时反水也是很正常的吧。」白鸟抹去腮帮的鲜血。 「人类果然不可相信。」人偶喃喃。 达达利亚活动肩颈,「大家都是大尾巴狼,装什么可怜。」 人偶利用白鸟引诱达达利亚,达达利亚利用白鸟消除人偶。而白鸟体验了一把卧底。 人偶再次沖向达达利亚,然而他转身向后跑。 战斗要讲究策略,明知不能靠近敌人还靠近,岂不是傻蛋。 倏忽两人消失,白鸟跺脚,追了上去。 「喂喂,这里不能追逐打……」 员工话音未落,便被人偶割断了脖子。 白鸟惊骇,来不及多想撕开裙摆,用布条堵住伤口。 鲜血源源不断地溢出,最终人浑身一颤,从头到脚变成萤光消散。 某个房间涌出几个张皇的人,大唿小叫地狼狈逃窜。 进房间前,白鸟注意到门口的标牌——锅炉房。 火光撩起熏蒸的热气,燃烧的锅炉前,达达利亚力有不逮,摇摇欲坠,目光飘忽。人偶安然吸取属于达达利亚的记忆,沉浸在取而代之的美梦中。 达达利亚喘着气,手指微动,指向锅炉。 身体里的勇气迸发,白鸟撞向人偶。火舌舔舐髮丝,过热的红光吞噬惊惧的面容。就在她也要投身于锅炉之际,达达利亚抓住她的手臂。相反的力使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她看向熊熊燃烧的锅炉,大脑迟迟生成「人偶已死」的信息。 「它……死了?」 「是的。」 因为船员的指认,达达利亚成为兇手,只能躲在白鸟的房间里。索性,他不排斥这种「饱暖思□□」的生活。 在大众一致的惊慌情绪下,船提前抵达璃月。 白鸟和达达利亚站在码头边挥手告别,向着两个方向离开。 第61章 番外·荆棘鸟1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柜檯后的白鸟对面露愁容的来者公式化微笑。 提米挠挠青春痘,「我的鸟数量变少了,可以派几个骑士帮忙调查下原因吗?」 「抱歉,如果是桥上的鸟,西风骑士团无法提供帮助。」 「为什么?」 「因为那是野生动物。每日餵食观赏并不等于养了它们。」 「可恶……」 「如果您实在对此感到困扰,可以去凯萨琳小姐那里颁布任务。」 「好、好吧。」 随着提米远去,西风骑士团的接待大厅只剩下零散的工作人员。 他们属于西风骑士团,从事文员类的工作,与战斗没有多大关系,工作内容是处理文书、接待居民和汇报骑士。虽然薪水一般,但工作轻松、福利好,是蒙德城人人羡慕的职业。 白鸟旁边的安妮观察指甲油颜色,似乎从天蓝色中得到灵感,「白鸟,我有个朋友的朋友对你印象很好,要不要试试看?」 「不用了,谢谢。暂时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哎,不是姐姐说,26岁要赶紧找人啦。」 第106页 白鸟心不在焉地应声。 安妮撇撇嘴,转头和别人聊天。 白鸟低头整理文书,恍惚听到「年纪大没结婚就是性格古怪」一类的指桑骂槐的话语。 她的生活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们的话激起些许波澜,而后重归平静。 下班时间,白鸟故意留到最后离开。 她早已失去社交的热情,宁愿当角落里的透明人。 挨个熄灭灯,白鸟在黑暗中想着,回家,还是去猫尾酒馆。 啊,今天他要回来了。 白鸟迈向通往家的路。 母亲去世后,她卖掉原来的房子,加上积蓄,买了坐落于蒙德城后方的角落的二层房屋,地理位置几乎可以称得上偏僻。 附近的邻居都是大家眼中成天宅在家里的「异类」,所以不需要来往。虽然居民一致认为这里是蒙德城阴暗角,白鸟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却觉得稍许轻松。 家中的装潢是普通的蒙德古典风格。这些来添置了各种富有个人情趣的小物件。 白鸟将外卖装盘摆在桌上,倒上两杯酒。 说起来,如今的她酒量非常好,但是依然容易醉酒。 七点零三分,风尘僕僕的他打开门。 同事说她没有结婚其实是错的。 白鸟在五年前就结婚了,只是一直隐瞒着,他默许了白鸟的做法。渐渐的,也就没法告诉别人「我已婚」。一想到别人因为好奇产生的一大筐问题,她觉得不如任由他们猜测。 「晚上好。嗯……好香啊,是猎鹿人餐厅的菜对吗?」他脱下披风,笑道。 「是的。」 他拉开椅子坐下。如同往常,他说,白鸟听,偶尔插几句话。 窗帘被风吹起,清亮的月光洒在棕色皮肤上,勾勒出漂亮的肩胛骨形状,腰窄却极有力量。深蓝马尾逶迤垂落,衬得她的肌肤越发莹白。 冰色的菱形耳坠随着主人越发粗鲁的动作大幅度晃动。 白鸟反手抓住床栏,脑袋后仰,汗珠滴在毫无防备的颈部,滑过嫣红的吻痕。 即使这个时候,他也戴着眼罩。露出的眼睛专注地观察她的反应。 常年握着剑柄的手厚茧粗粝,熟练地抚摸摩挲容易引起对方欢愉的部位。 长长嘆出一口气,凯亚埋进她的肩窝,「要个孩子怎样?」 飘飞的神魂顿时归位,白鸟看着窗外沙沙作响的树叶,「为什么?」 「詹森总是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的女儿多么贴心……」他舔舐小巧的耳垂,「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吧。我还想享用更多的二人世界呢。」 这个话题此时轻飘飘地滑过,但是他们都知道它会在未来某天激起千层浪。 放到以后再解决吧。她闭上眼睛。 次日,白鸟在床上吃早餐。 「味道如何?」 「非常好。」 「那就好。」 凯亚亲吻她的嘴唇,「我去工作了,晚上见。」刚出完外派任务短时间内会留在蒙德城。 虽然同是西风骑士团的成员,骑士和文员的工作时间并不一致。 过了半小时左右,白鸟才走出家门。 她避开广场,由小径去往西风骑士团。然而,轻快的琴声还是传到了耳边。 白鸟不自觉地蹙眉,加快脚步。 更让人烦躁的是今天的任务——去晨曦庄园解决盗窃案。 白鸟找到上司,「我不擅长刑事案件,可以请别人去吗?」 「唔,你只要过去把各种问题和线索记录下来。就算是实习生也会做。」 「……请别人去吧。」 上司为难地说:「这几年不止一个人上报过你难相处,已经到没法忽视的地步了。白鸟,我也算看着你长大,明明小时候性格外向……你必须执行这次任务,希望在这期间你能好好考虑今后的问题。」 他隐瞒了另一个重要原因——晨曦庄园和西风骑士团的关系并不融洽。曾经在晨曦庄园工作过的白鸟成为最好选择。 她在这里待了六年,已然适应这里的规则,去别的地方要重新学习,而且不会有任何改变。凯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孩子…… 「我去。」 「这才对嘛。」上司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期限是一周。」 白鸟回到家中,在桌上留下便条——出差一周,照顾好自己。 上次去晨曦庄园是六年前。她到晨曦庄园偿还迪卢克赠予的资金。 那时的她尚未意识到未来的死气沉沉。 被恋情滋润的心鲜活美好,根本没有注意到面无表情下的不贊同。 是有一些羞愧的吧,毕竟自己说的信誓旦旦,结果没有完成。 红髮在金色的光线中熠熠生辉,「确定吗?」 「嗯。」 「你要放弃梦想吗?」 放弃梦想听起来不舒服,白鸟下意识地说:「换了个梦想而已。」 那时候迪卢克老爷是怎样看待她的呢?轻蔑?白鸟无法回忆起更多的细节。她只记得迪卢克没有碰桌面堆积的摩拉,而她举动失礼地离开了晨曦庄园。 究竟是什么让她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从小到大的梦想……白鸟至今仍未明晰。 那段日子就像飘在云端,轻盈得仿佛不断升空的气球,无法思考深远的问题。 晨曦庄园的佣人有她认识的,也有陌生的。但他们都没认出长发绾成髮髻的白鸟。 第107页 毕竟,表情平淡,高光微弱,有点阴沉的女人和当时活泼快乐的女孩差别甚远。 倒是晨曦庄园,变化甚微,安逸富饶,瀰漫着葡萄香气。 「你好,我来自西风骑士团。前来调查盗窃案。」白鸟掏出证明身份的东西。 穿着女僕装的少女喊来女僕长爱德琳。 「是我报的案。」爱德琳说。 几日前,她发现大厅丢失了几件名贵的摆饰,四下询问后得出它们被偷走的结论,于是向西风骑士团报案。 「迪卢克老爷在外,庄园竟发生这种令人蒙羞的事情。」爱德琳摇头,「请务必查出真相。」 迪卢克不在晨曦庄园。白鸟的心情瞬间轻松。 「我会尽力。」 虽说如此,她也只是询问众人,记录对话和可能有关的信息。由于员工众多——晨曦庄园年年扩张,白鸟花费了两天功夫。 白鸟没有查出真相的热忱之心。爱德琳察觉了这点,直言能不能换人过来。 「我认为,晨曦庄园缴纳的税收值得更恪尽职守的西风骑士团成员负责。」 「好的,我将如实汇报。」白鸟神情淡漠地说。 爱德琳非常不满意她的态度,让她赶紧离开。 下楼梯时,她看到了进门的迪卢克。 三十一岁且单身的他是蒙德城备受欢迎的伴侣人选,甚至有大胆的姑娘宣称成为他的情人就能心满意足。相比之下,凯亚的人气略输一筹。「对谁都好」不如「对他人冷若冰霜,只对自己温柔」吸引嚮往浪漫,渴望成为唯一的少女。 他如同酒窖中最好的酒,岁月积淀,酿成醇厚美味的酒液。 而她,展翅的白羽沾上泥泞污渍,厚重得无法飞翔。 白鸟与他擦肩而过。 爱德琳接过迪卢克的外套。 「那是谁?」她低着头无法看清模样。 「西风骑士团的人。」 白鸟和爱德琳都没想到,西风骑士团竟然根据白鸟记录的文书推断出犯罪者。 这下,白鸟的工作内容渐渐从前台转到走访。 回到家,白鸟毫不意外凯亚不在家。她不在的时候,他不会来这里。 两人都有自己的居所。凯亚倾向于到她家。至于为何很少带她去他家的原因,白鸟无心探索。怎样都好,就算是藏个情人,她也不会多么愤怒吧。 她以为是这样,然而真的知晓凯亚和某位女性关系亲近,好事将近的消息时,心脏不可避免地顿挫。 「哈哈哈,万年不变的骑兵队长也要升职啰。」 「毕竟是卡文迪许家的小姐。」 「是啊是啊,虽然承袭旧贵族做派,但是那副美貌的容颜和优雅的气质让人无法指摘。」 「听说是英雄救美。」 「唉,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男人三十有人要,女人……」 她们窃窃望向端坐的白鸟。 白鸟却在想,英雄救美,真是老套却有用的桥段。 第62章 番外·荆棘鸟2 做出留下的决定后,恋情也只维持了两个半月。 然后白鸟决定再次上路。 第一次遇到丘丘人袭击,第二次遇到风暴,第三次遇到奇怪的狼。 当面目狰狞的狼扑向自己,危在旦夕之际,白鸟想到的却是——她永远也走不出蒙德。 西风骑士团小队长凯亚闪亮登场,帅气地使用单手剑,优雅而华丽,如同雄孔雀开屏。 冰元素神之眼在腰间闪烁璀璨光芒,稍显轻浮的笑容掩盖了本质的危险。 英雄救美,但是彼时的两人都没有产生旖旎的心思。 「谢谢。」白鸟认真地鞠躬,然后往回走。 「你的东西不要了吗?」他指着小型摊铺车和锅具等东西。 棕眸敛去光泽,形状狼狈的少女露出疲惫神情,「不了。」 那是对未来失去嚮往,认定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木讷。 放任她独自回去非常危险。凯亚追上去,「有手帕吗?我需要捂住伤口。」 走到半路,他骤然记起白鸟给他的熟悉感。是那个在晨曦庄园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当时的她神采奕奕,如今却黯淡喑哑……凯亚猜想是不是迪卢克甩了她。 之后他在西风骑士团见到白鸟。她似乎和周围格格不入,目光飘渺。 这日下班,他和同事去猫尾酒馆喝酒,看到醉酒的她。她趴在柜檯上,双颊通红,盯着手中的酒杯,泪珠悄无声息地滑落。不怀好意的男人架起软绵绵的她往外走。 「我有事先走,你们尽情喝,记在我的帐上。」 凯亚敲晕那个男人,接过她。「喂喂,女孩子要有警惕心啊。」 她根本使不上力气,于是凯亚打横抱起。冰凉的手指触碰裸露的棕色肌肤,痒痒的。 「真暖和。」她喃喃道,「请温暖我吧……」 「对男人来说,这话很危险——」 话语被柔软的唇瓣吞噬。她贪心而焦躁地渴求更多。 第一次是在巷子里。 他生气的,带有惩罚性质地将她压在凹凸不平的墙面,「继续吗?」 纤长的双腿环住窄腰,暗示意味浓厚,「继续……」 她是生涩的。努力装成浪荡的模样,其实对那方面知之甚少。很快在他的撩拨下失去伪装,一边哭一边发出让人无法忍耐的声音,无措地搂着他的脖子。 第108页 凯亚看着她含住衬衫领口的银链,只有或急或细的喘息声溢出,以为她是害羞。 然而,白鸟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害怕风声将她的声音传到某人的耳朵里。 被第三者注视的感觉贯穿始终。 越到后面,白鸟越是放开。这是对他的惩罚,还是对自己的惩罚已经不得而知。 天空下起小雨,衣服和身体变得湿漉漉。凯亚吸进潮湿的空气,托住下滑的白鸟。 醒来是在凯亚的家里。他端来早餐,「早上好。」 「早上好。」她慢慢起身,勾住滑落的被子。「辛苦你了。」 凯亚梗住。「咳咳,你也辛苦了。」 破坏不错的一夜的利器是说教。他不喜欢说教,但是没有办法不去做。他说了诸如被陌生男人捡走的危害,女孩要懂得保护自己的话。 「你在听吗?」凯亚靠近,挽起她耳边零落的髮丝。 白鸟咽下煎的焦香的吐司,「你就是把我捡走的陌生男人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他没有抵挡住诱惑,甚至在外面就……下着雨也没停止。 他没有立场去责备她。堂堂的小队长陷入深深的自责。 「没关系。」白鸟平静地陈述,「不是所有人都能靠近我。」 「什么?」 白鸟不再说话。 莫名其妙的,凯亚成为白鸟的监护者。 虽然下班时间几乎都在一块,却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们亲密的行为。 有外出任务时,他会嘱咐白鸟下班回家不要去别的地方,更不要喝醉。起初他不怎么相信嘱咐的有效力,直到某次任务提前结束,暗地观察白鸟,她确实按照他的话行动。 凯亚将其视作「她在乎自己」的信号。 提出结婚的契机是西风骑士团某位骑士的结婚典礼。 他们在欢笑的人群之后,白鸟眺望花门,「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凯亚把她拽进花园的角落,忍不住讥讽:「找到别人了?」 「你迟早也要结婚的吧。」白鸟自甘堕落,但从来没想着拉别人一起下水。 凯亚忽然发现,她很少直接看他。他捧住白鸟的脸庞,「嫁给我。」 这句话是冲动的产物,凯亚却不后悔。 之前他从没想过恋爱结婚,但是有个伴侣好像也不错。 现在的白鸟叛逆任性,性格别扭,不好相处,乍看之下不是妻子的好人选。可背负着众多秘密的他也不是丈夫的最优选择。 他们像是两条不经意间交叉的毛线,越缠越紧密,最终无法釐清。 不能编织也没关系,就这样成为毛线球在人生的道路上滚下去吧。 白鸟愣住,「我不会烧饭做菜,不要小孩,不喜欢束缚……」 「猎鹿人的饭菜味道很好,这么年轻要什么小孩,就算是夫妻也应该有各自空间……」 他们秘密登记结婚,没有举办婚礼,没有告知任何人。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一切又都不一样。 没有人教她如何做妻子,他们依循往日的惯性生活,只是心中隐约有了「这个世界上有个最亲密的人」的念头。 五年一晃而过,他终于改变心意。想要孩子,接下来是什么呢?想要妻子亲手做的饭吗? 一周过去,凯亚没有找过她。 她按部就班,隔三岔五去猫尾酒馆。 各种关于「凯亚和卡文迪许小姐」的浪漫绯闻喧嚣尘上,白鸟静默地听着。 有人说凯亚送给卡文迪许小姐一条价格高昂的项鍊。 有人说舞会上的他们宛如天作之合。 有人说订婚婚宴将近。 「英雄救美是怎么回事?」白鸟托腮问。 「凯亚突围贼窝救出差点被玷污的卡文迪许小姐。据说那位小姐中了咳咳……」 她饮下最后一杯酒,离开酒馆。 男人都是混蛋。相信男人的女人是无可救药的蠢货。 愤愤不平的想法在微风吹拂中消散。白鸟剥去黏在唇边的长髮,漠然地想,各取所需罢了。 次日,白鸟一目十行地扫过任务书,「晨曦庄园的盗窃案是不是太多了点?」 上司摸摸鬍子,「谁知道呢。」 「可以换个人去吗?那里的人讨厌我。」尤指女僕长爱德琳。 「谁知道呢。」 不愧是上司,敷衍大师。 白鸟收拾行李再次踏上去往晨曦庄园的路。 庄园里,迪卢克在观察葡萄长势。红髮在郁郁葱葱的葡萄藤中无法忽视,挺阔的黑衬衫勾勒出精壮的身姿,袖子挽起,肌肉隆起的小臂肤色对于男人而言太过白皙。 她不得不停下问好,「迪卢克老爷日安。」 「日安。你是?」 「来自西风骑士团。奉命前来调查盗窃案。」 「……去吧。」 「是。」 女僕长爱德琳没有好脸色,半天才说:「这次丢失的是书。等会儿迪卢克老爷会亲自告诉你详情。你先在书房坐着吧。」 书房的格局没有大变动,至少比对她的模煳记忆是这样。她坐在软弹的沙发里忐忑不安。 阳光穿过干净的玻璃落在厚重的办公桌表面,在书页笔墨中流转。 温暖、安逸。 流动的空气似乎停滞,白鸟闭上眼睛假寐,唿吸平稳,扰乱一小片飞舞的微尘。 第109页 她的眉目成熟了。迪卢克轻手轻脚地进屋,距离正常社交距离观察她。 成熟的背后有着别的男人的影子。 虽然迪卢克掌控提瓦特大陆顶尖的情报组织之一,但他从没调查过白鸟。 他不认同白鸟放弃梦想的做法,仅仅是「不认同」。在他看来,白鸟应当翱翔于长空。 当年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浮现在眼前。 他以为不管做出何种决定,勇敢善良的白鸟都会幸福。 上次擦肩而过他认出白鸟,却不敢确定。那个沉郁淡漠,丝毫不见笑意的人,除了五官,与记忆中的少女没有一丝相像。 经过几天的考虑,才授意属下向西风骑士团报案。 然后,她来了。 真的是她。 她看起来好疲倦。 盘在头顶的髮髻似乎很沉重,压得脑袋不住下坠。 她恍然惊醒,对上迪卢克的眼睛。 白鸟慌忙站起,「呃,迪卢克老爷好。」 「请坐。」 迪卢克说出早已编好,没有漏洞的谎言。 白鸟边记录边想他认出自己了吗? 她既希望他能够认出,又希望他不要认出。感情纠结矛盾。 在众人里,白鸟只觉得对不起母亲和迪卢克。他们都给予了她莫大的鼓励和支持,而她回抱不了那些期待。 白鸟心知肚明,自己和以前差距很大。如果他能够认出,是不是说明,她仍然有积极乐观的品质?她并非一无是处? 「请留下用餐。」 白鸟抬头,合上本子,「不用了。我先回去。」 「天黑了,路上不安全。」迪卢克客气地挽留,「而且还有别的人需要询问吧?有些我注意不到的地方,说不定会很关键。」 白鸟原本打算推辞到底,结果他说周边有极其兇勐的魔物出没。 像狗又不是狗的魔物…… 它是白鸟的梦魇。 第63章 番外·荆棘鸟3 上菜后女僕离开餐厅。迪卢克坐在长桌正位,白鸟位于他的右手边。 用完正餐,迪卢克开口:「符合胃口吗?」 「非常好。」 白鸟的评价永远是「非常好」。放弃料理的她没有资格去挑剔别人的手艺。 迪卢克示意女僕倒酒,「这是晨曦庄园特有的精酿,口感棉柔顺滑,果香清新。」 白鸟默不作声地喝完,面色酡红,「多谢款待。」 她宿在走廊尽头的客房。如果不是她产生错觉,那么这次客房的配置比上次好很多,被褥,洗漱用具和饮品水果都是上等品质。 翌日,白鸟採访进出过书房的员工。 他们要么结巴要么话痨,拖慢了记录进度。 白鸟怀疑全蒙德交流有障碍的人都集中在晨曦庄园。原来它还是福利单位吗? 离开房间的几人小声交流,「做过头了!笨蛋!」「我、我感觉、觉真结巴、巴了。」 如此两日后,白鸟失去耐性,「迪卢克老爷,我想先将目前收集的情报提交给团里。」 迪卢克放下书本,「今晚晨曦庄园举办假面舞会,邀请了西风骑士团众人。他们现在应该在路上。」言下之意是,白鸟不用回去。 印象中迪卢克和西风骑士团关系紧张。六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啊。 白鸟无可奈何地应下。 下午,女僕送来一套装扮。丝质髮饰、珍珠项鍊、白色过膝礼服、长手套、吊带丝袜和细跟尖头高跟鞋。当然,还有一张削薄的金属质感的白色半脸面具。 这套服装很适合她,尺码精确到令人咂舌的地步。 完全不给人拒绝的理由。 宴会尚未开始,佣人乱中有序地布置场地,女僕的裙摆在人群中轻盈地飘飞。 她想起做女僕的那段时间。那时候晨曦庄园的宴会少之又少,一旦遇到大伙都会唉声嘆气,宴会礼仪规矩繁多,作为主人家的晨曦庄园不能出半点纰漏。客人多的话还要专门招聘临时侍者和女僕。有些客人脾气大,难伺候…… 「小姐,请让一下。」洋溢青春气息的女僕装少女拿着抹布和水桶打断她的回忆。 她的鼻尖冒着细密的汗珠,眼睛明亮得像是正午阳光。白鸟依言后退。 白鸟对舞会的期待只有一点——千万不要横生枝节。 大概想什么不会来什么,即使戴着面具,全场唯一的棕色皮肤也暴露了他的身份。 凯亚携带的女伴窈窕优雅,轻而易举地夺得全场目光。 孔雀组合,真般配。白鸟暗地酸了一句,将注意力放到别处。 「可以请你跳舞吗?」 「我不会跳舞。」 对方面色难堪地离开。 白鸟啜饮酒精饮料,难得反思,她的性格是不是在向着养了一屋猫的老巫婆狂奔?躲在森林的角落搅动□□腿,蜥蜴尾巴和蝴蝶翅膀。硬邦邦的心肠拒绝任何好意和温柔。 「可以和你共舞吗?」 她仍然是同样的回答,「我不会跳舞。」 红髮散发高贵明亮的光芒,同样鲜艷的赤眸映出她的模样,似乎下一秒会喊出她的名字。 ——白鸟。 带着沉沉的嘆息。 白手套搭在黑手套上,「跳得不好……」 他微微俯身,「跟着我的步伐就行。」 第110页 在舞池中旋转一圈后,白鸟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名义上的丈夫在这里。 迪卢克和凯亚是全场的焦点,与之跳舞的女伴引得众人浮想联翩,猜测真实身份。 后者的女伴毫无疑问是卡文迪许小姐,代表家族荣耀的白金髮色雍容典雅。而白鸟的头髮是常见的棕色,在场三分之二的女人都是同样的颜色。 凯亚的目光滑过白鸟。虽然没有别的意味,白鸟就是觉得如坐针毡。 就算被识别又怎样,是他先和别的女人交往过密。她不过是……正常的社交而已。 迪卢克发现对方的走神,却没有提醒。 缺少笑意的棕眸不再温暖明媚,稍许的晦暗挡住外来者的探究。嘴唇线条柔和,唇珠饱满,适合亲吻。肩颈柔美,手臂……她放弃料理了? 迪卢克震惊一瞬。他犹记得白鸟是多么的热爱烹饪。 「啊。」白鸟轻声叫道。 重重压力之下,左脚不负己望地崴了。 白鸟以为能顺势脱离这里,结果迪卢克不由分说地扶她去露台。 「你在看什么?」卡文迪许小姐唤回心上人的注意力。 凯亚微笑,锁骨前的银链闪耀光泽,「我的兄长。」 「迪卢克先生啊,」她勾起骄矜的唇角,「很快就不用顾忌他了。」 门和窗帘将世界一分为二。门外的世界晚风怡人,静谧安宁,亮晶晶的风晶蝶翩然飞舞,湖泊波光粼粼,倒映着皎洁的圆月。 迪卢克单膝跪地,抬起她的左脚,脱去高跟鞋,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按揉红肿的脚腕。 丝袜的淡淡珠光沿着小腿曲线滑下,晕出细腻柔光。 又麻又痒的感觉向四肢蔓延,白鸟按住他的手,「我感觉好多了。」 她为什么不看着他呢?眼睛总是望向别处。明明在对他说话不是吗? 迪卢克唐突地吻住她的嘴唇,和想像中的一样,适合亲吻。 白鸟惊慌失措地推开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迪、迪卢克老爷,你喝醉了。」 「抱歉,应该先徵求你的意见。」 她垂首,哀怜地说:「我想回房休息。」 「我在追求你。」 白鸟捂住脸,好像这样他就看不见她,「请不要再说了。」 迪卢克取下面具,「白……」 「我已经结婚。」白鸟抓住救命稻草般倾吐,「我的丈夫是西风骑士团的骑士。」 面无表情的脸庞蒙上阴影,「是谁?」 「不重要。」 「他没有给你幸福。」 「幸福什么的……我不在意。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行。」白鸟努力做出陷入爱情无法自拔的表情。那种不顾一切的情感太过遥远,潜藏在最深处,根本没法回忆起来。 她像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的发条玩具停住动作,「请回吧,迪卢克老爷。」 迪卢克不忍继续逼迫她,起身离开。 她在露台待了很久,直到舞会结束人们纷纷离开。 卡文迪许小姐进入标记家徽的马车,凯亚翻身上马。她打开车窗说了什么,凯亚弯腰。 美好的吻别。 端庄守礼的大小姐为爱突破礼仪界限做出孟浪举动,羞红的面颊愈发显得美丽动人。 凯亚直起身子,笑容不减。 靠着栏杆,目睹一切的白鸟有种向他砸东西的冲动,最好砸的头破血流。 五年的夫妻生活,即使没有多少爱情因素,也有亲情。好歹顾念一下对方吧?提前告诉她,她还会大方地松手,送上祝福。现在,她满怀被背叛的愤懑。 白鸟走到桌边,佣人正在收拾残局,她拎了一瓶酒回房。路过第二张桌子又拿了一瓶酒。到楼梯口时,她已经抱了四瓶酒。佣人的目光都有点不对劲。 白鸟突然很想说话,「我自己喝。」 「您还要酒吗?我可以送到房间。」 「不用了谢谢。」 没有空出的手开门,于是她尝试用手肘抵开门把手。反覆几次滑落,长手套都快勾破了。 仿佛有所察觉,她抬头,看到走廊另一端准备进房的迪卢克。 他全看到了吧。狼狈失意的女人做出的蠢事。 白鸟被马蜂蛰到般,弯腰放下酒瓶。 但迪卢克过来了,为她转动门把手。「请进。」 半弯的腰慢慢挺起来,白鸟望着落在地板上的月光,「喝酒吗?没有任何暗示,只是简简单单的喝酒而已。」迪卢克不喝酒。白鸟预设好他拒绝的回覆。 「好。」 两人先后进屋。迪卢克关上房门。门锁绞合的声响在封闭的房间格外响亮。 白鸟打开窗户,风吹得白纱窗帘扑到脸上。迪卢克轻柔地捉住窗帘,用绑带系好。 他喝酒像是在品茶,贵公子的气质清晰出众。 「迪卢克老爷为什么不结婚?」 「没有合适的对象。」 「卡文迪许小姐很不错。」 白鸟怀揣暗搓搓的阴暗心思。哼哼,要是迪卢克上场,凯亚绝对会一败涂地。 「卡文迪许小姐目标远大,恐怕我无法满足她的野心。你为什么结婚?」 「遇到了合适的对象。」 「如果出现更合适的对象,会改变主意吗?」 六年来,不止她变了,迪卢克也变了。 第111页 「不知道。」白鸟嘟囔。她转动高脚杯,「应该不会吧……改变不是件好事。」 之后是许久的沉默。不知不觉中,白鸟喝尽了一瓶酒,而迪卢克还在浅尝第一杯酒。 「你还不会喝酒吗?」白鸟启开第二瓶酒的酒塞。 常理来说,混迹商场难免喝酒。迪卢克应该多少会喝点,不然怎么应酬呢? 「喝酒误事。」 「哈。」白鸟干脆抱着瓶子喝,「是这样没错。」 「你为什么喝酒?」 迪卢克见过许多喝酒人,白鸟绝不属于因为喜欢所以喝酒的那一类,而是借酒逃避现实。 「害怕。魔法啊,元素啊,神啊,都是恐怖的存在,随心所欲地左右人类的命运。」白鸟缩成一团,「懦弱无能的人类面对跨不过的沟壑只能迁怒他们……」 温热的手掌捧住她的脸颊,怜爱的吻落在额间。 第64章 番外·荆棘鸟4 骤然袭来的男性气息把白鸟从思绪中拉回来。她抬眸,「请……不要这样。」 二十多岁的迪卢克会按下暂停键,三十多岁的他已然能够听懂话语背后的情绪和需求,且拥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所以没有离开,而是继续下去。 暗夜英雄的吻滚烫而炙热,亦如消除魔物般驱走白鸟本就被酒精麻痹的不剩多少的理智,推开对方的手转为抚摸。 凭藉对身体的了解,男人极好得发挥出无师自通的天赋,潮水般轻易颠覆小舟。 酒瓶被他们的动作带倒,暗红的酒液沿着桌面滴落在白裙上,晕出不规则水渍。 次日,白鸟浑身无力地起身,望着满室狼藉发呆。 搭在椅背上的丝袜在晨风中飘拂。脱下它的手曾流连于每寸肌肤。 ——亲爱的,你的皮肤比最轻薄的丝织品还要柔滑。 凯亚的声音忽远忽近。 门被轻轻敲响,女僕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小姐,请问您醒了吗?」 她等待一分钟,没有得到回应,便离开了。 又过了一小时,白鸟终于清醒过来,认知到目前的状况,简而言之就是她出轨了。 然后白鸟匆忙逃出晨曦庄园。 站在书房窗边的迪卢克抬手,示意下属停止发言,眼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下属冷汗涔涔,经歷了人生中最难熬的三十秒。他偷看迪卢克的表情,愈发胆战心惊。 追随迪卢克这么长时间,他能够确定此时迪卢克的心情非常不好,惯常没有表情的脸都无法遮掩不爽。这也是他首次见到迪卢克流露出这么清晰的普通男人情绪,活像和人那啥后被一脚踹了,这种时候难免怀疑自己的能力……各个方面。 白鸟在西风骑士团那边请假一周——任职以来第一次请假。 她需要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思考出轨之后延续的问题。 想了三天,白鸟接到凯亚特意送来的订婚请柬,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她想要在订婚典礼之前找到凯亚并离婚。但是他始终没露面,白鸟的愧疚所剩无几。 大不了当日说。他都把请柬送过来了,不过去就太不给面子了。 假期还剩一天,白鸟随手抓了件衬衫和短裤出门,目的地直指猫尾酒馆。 「打烊」的招牌似乎在说「世界拒绝你,因为你婚内出轨」。 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喝酒。 「蒙德百货」的售货员布兰琪告诉她,今日「天使的馈赠」半折活动,大家全去那边了,猫尾酒馆索性歇业一天。「据说是突然的活动,大家都在猜测迪卢克老爷是不是遇到好事了。」 白鸟干笑两声。 关于出轨对象是迪卢克,她至今没有实感。毕竟迪卢克在她心里一直是个正经人物,虽然年龄相差不大,却始终觉得他是可靠的长辈。越琢磨越刺激……白鸟按下不安分的念头。 「天使的馈赠」在蒙德城另一端。如无意外,白鸟不可能经过它。然而意外确实发生了。 半路上,她被母亲的旧友拦住,派去「天使的馈赠」喊回25岁的小亨利。 「那个孩子太不像话了!一天到晚不找工作,就知道喝酒玩乐消磨时间,简直和他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是我们的小白鸟争气,有份好工作。真不知道你妈妈为什么说你可怜。如果你是我的女儿,我绝对……」穿着围裙的妇人喋喋不休。 话题随时会转到「你什么时候和小亨利约个会」上,白鸟立刻打断她,「我去喊小亨利。」 「天使的馈赠」外面多了很多桌椅,款式不一,一看就是居民从自己家搬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醉汉和飞溅的酒水,喊道:「小亨利?小亨利?」 推开店门,热烘烘的酒气扑面而来。一眼望去没有发现某人,她才迈开步伐。 小亨利坐在吧檯前和同伴说笑。 挤过人群,白鸟说:「小亨利,阿姨让你回家。」 小亨利的同伴先开口,挤眉弄眼道:「哎呀,这不是小亨利的老婆吗!」 「去你的!」小亨利推搡同伴,对白鸟粗声粗气地说,「你跟她说我有事。」 「你最好回去一下。」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阿姨会嚎啕大哭,捶胸顿足。白鸟不想趟这趟混水。 「你管我啊!」小亨利不耐烦道。 同伴笑嘻嘻地起闹,「亲一个就听话。亲一个!亲一个!」 第112页 一群喝的找不到家的醉鬼。白鸟不高兴搭理他们,「话带到了,就这样吧。」 她终于离开嘈杂的酒馆,沿着城墙边独行。 果不其然,小亨利的母亲抓着白鸟不撒手,哭诉自己命苦,老公早死,儿子游手好闲。 所以说不要生小孩啊。白鸟出神地看着她粗糙的双手。 白鸟一回家就听到门铃响了,开门一看,大惊喜。 她与迪卢克相对而立,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 「你真的结婚了。」迪卢克开口,「还是那种货色。」 他很少用贬义的词彙形容别人,但这次实在怒火攻心。他以为白鸟的「结婚宣言」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还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 迪卢克在二楼目睹了全部的过程,当然包括小亨利同伴的戏言。他跟了她一路,看她心不在焉地走路,小亨利母亲倒苦水时神游天外,一直到家门都没有发现他。 板着脸的迪卢克严厉冷峻。 邻居的窗户悄悄打开。 「进来。」白鸟让开一条道。 迪卢克进屋,不用多么仔细,就能发现男人生活的痕迹。何况,她身上穿的还是一件男士衬衫,袖口和领口松松垮垮,显得人瘦小。 「那是个错误。」白鸟凝视茶水,略过对迪卢克的误会。 「你值得更好。」 「我没你想像中的那么好,迪卢克老爷。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还不够吗?」 迪卢克面色沉郁,「我想要六年前的你。」 白鸟讥讽地笑道:「那您大可以在年轻的女僕身上回忆过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迪卢克老爷,我是自愿变成这样的。去拯救别的迷路羔羊吧。」 他不喜欢白鸟露出的自嘲表情,「那个时候我想表白,但是你打断了,你说你要追逐梦想……然后你抛弃了梦想。你总是有种让人相信你可以完成愿望的魔力。我以为不管怎样,你都会让自己开心幸福,哪怕换个梦想。」 六年前,他不碰摩拉是因为他懊恼自己又迟了一步,不是那个让她甘愿留在蒙德的男人。 「但是你没有实现任何一个梦想。」 「白鸟,你怎么了?」 白鸟怔住。 温迪…… 她害死了温迪…… 白鸟垂眸,掩去复杂的情绪,「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点燃迪卢克内心冰冷的火焰。 他总是对周围人的远去无能无力,他们永远都有隐瞒之事。黑暗的巨兽愤怒地咆哮。 父亲倒于血泊,义弟渐行渐远,喜欢的女孩变得坚硬如冰雕。 即使武力丰沛,即使身居高位,即使坐拥万贯家财,他仍然无法挽回爱的人,就像暗夜英雄永远无法消灭所有危险。 漫漫长夜,恶魔的爪牙肆意蔓延,一小团火焰最终会被熄灭。 礼仪,道德,规矩。 放肆,纵情,失态。 他克制住急欲跳出牢笼的野兽,双手交握,「那个人不是你的丈夫。西风骑士团的入选标准还没有放到那么低。」 有点后悔刚说的过分的话,白鸟小声回答:「嗯。」 「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他会陪我喝酒,他接受现在的我,我喜欢他。」 「当作无事发生吗?」 终于回到最初的话题。 白鸟点头。难以预料对方的下一步,她也就不打算告诉他要离婚。 虽然话伤人,但他们确实只有短暂的僱佣关系。 赤眸滑过喑哑的暗光,「那么,再见。」 「……再见。」 以为此事就此结束,再不会相见的白鸟,在凯亚和卡文迪许小姐的订婚典礼上看到他。 毕竟他是不容小觑的势力头领。 白鸟揉揉太阳穴,在教堂最后一排坐下。 教堂空阔,凯亚挽着卡文迪许小姐走上台。路过白鸟的时候,他抛了个媚眼。 白鸟打了个寒噤,难以置信地回望过去。 这傢伙头脑坏了吧。啊不,另一只眼睛也要瞎了吗? 冗长的流程后,主持人让双方交换订婚戒指。卡文迪许小姐抬手,凯亚却迟迟没有动作。 场内掀起小小的议论声。 主持人保持微笑,「看来凯亚先生太激动了。」 卡文迪许小姐面染红晕。 凯亚看见队员比划完成的手势。 「我确实很激动。」凯亚轻挑地笑道,「这么长时间的行动终于可以收网。我实在,实在不想再和不喜欢的女人逢场作戏了。」 「你在说什么!」卡文迪许老爷怒斥。 现场涌进十几名骑士,压制住卡文迪许一家。 「目前已掌握卡文迪许家族勾通恶势力,经营不良产业的证据。将人带走!」 「你们不能这么做。」卡文迪许小姐冷硬地说,「卡文迪许家族拥有贵族特权。现在,放开我的家人们,我会和你们过去。记住,卡文迪许家族不会放过任何侮辱它的人。」 凯亚拍掌,「这样可爱多了。可惜没有我老婆可爱。」 之所以选择订婚仪式当日揭露一切,其中一个原因是……他认出那日和迪卢克跳舞的人是白鸟,然后她看到临别前卡文迪许小姐未经过同意的亲吻。 「啊,说漏嘴了。糟糕。」 第113页 然而他的笑容怎么都像是刻意为之。 第65章 番外·荆棘鸟5 卡文迪许家族的落败和凯亚已婚,尤其是后者,成为蒙德城居民津津乐道的话题。 所有人都在好奇凯亚的妻子是谁,各种猜测满天飞。 他们不知道的是,凯亚面临失去妻子的危机。 他正久违地坐在沙发上喝酒看不入流的小说,性格古怪的妻子放下一沓纸。 凯亚百思不得其解,「这本小说太离谱了。」 封面和书名以及前半部分都十分正经,主角是他和迪卢克。前半部分写两人的敌对,后面开始酱酱酿酿,什么迪卢克因为他的风流花心吃醋…… 白鸟抽走那本小说。这是她在图书馆看到,好奇心作祟之下借阅的。 「啊,你好像不太高兴。」凯亚的视线落到纸张表面,「离婚协议书」的抬头清晰明了。 他坐姿端正,「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书。」 「因为前段时间的绯闻吗?」他看出白鸟是认真的。 「一部分原因。」 凯亚注视她的双眸,「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都是她擅自编造传播的。那段时间我不能回家,否则她手下的人会发现你。」 白鸟低头,「主要原因在我。」 「白鸟,」他的声音干涸得像是渴水的鱼,「不要说了……」 她挽起垂落在胸前的髮丝,无意识得在指间缠绕,「你想要个孩子,我不想要。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个问题就永远没有解决的办法。」 多狡猾啊,无形中将过错转移到别人身上。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这样隐瞒不发吗?连唯一的优点——诚实都丢掉了。白鸟的心底发出嗤笑。 「我不同意。」凯亚斩钉截铁地说。 白鸟嘴唇蠕动几下,声音很轻很轻,却犹如落雷,「我和别人发生关系了。」 凯亚的动作变得僵硬。训练良好的肌肉此时有些不受控制,酒杯放到桌上时洒出一部分。 「谁?」 「不认识。」 「什么叫做不认识!」凯亚站起来,紧紧凝视她。 「酒喝多了。」 凯亚拉扯嘴角,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你在开玩笑」的轻松表情。 这是有可能的。他自己不就是趁着她醉酒得手的吗? 「做出这种事情的我不可饶恕。所以,请离婚吧。」 凯亚沉默着,忽而撕掉那堆纸张,抱住白鸟,亲吻发顶,自我催眠般说:「那只是意外。是我疏忽大意,竟然那么久不回家。你也很害怕吧,没关系的,以后不会发生了。」 白鸟被他搂得近乎窒息,「凯亚!」 「我们在一起很轻松。」他抚摸白鸟的嵴背,像是在安抚受激的小动物,「继续轻松下去吧。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只是……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喝酒。」 明明他已经放软态度,白鸟却忍不住刺激,「装作看不见就不存……唔!」 往常缠绵挑逗的舌变得粗暴狠戾,仿佛要吃掉她。 按在后脑勺的手是那么的用力,她只能被动承受这个辛辣之吻蕴含的怒火。 分开之后,白鸟嘴唇红肿,下唇沁出一滴血珠。 「抱歉。」凯亚低语,食指轻柔地抹去鲜红的血滴,「庆功宴我们公开关系吧。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敢窥伺觊觎你。一切有我,亲爱的白鸟。」 白鸟没有拒绝的余地。 在她说出「出轨」,而凯亚选择原谅那一霎那,两人的地位顷刻分出高低。用「地位」可能并不准确,应该是白鸟心甘情愿地转让了主动权。 翌日,凯亚搬来很多酒,放满橱柜,可白鸟提不起喝的劲头。 由于庆功宴将近,来不及定制衣裙,所以他们直接奔赴成品店。 两人并肩同行和亲昵举动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白鸟不喜欢他们打量的眼神,似乎在说: 「什么嘛,这种女人根本配不上凯亚」「真是好运啊,那么早就抓住了前途似锦的男人」。 蒙德城没有王室,西风骑士团处理政务和军事,于是在居民心中,高阶骑士等同于荣勛在身的贵族。挫败了古老贵族的骑兵队长凯亚自然风头无两。 她的称唿从「白鸟」变成「亚尔伯里奇夫人」——凯亚的姓氏是亚尔伯里奇。 「我没有随他的姓。」白鸟对第一个如此称唿的老闆说。 「啊,」老闆热情的笑容尴尬住,「我太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 凯亚似乎很受用别人喊她「亚尔伯里奇夫人」,揽住她的肩膀,「哎呀,老闆是无意的。」 「……嗯。」 她没法纠正每一个人的说法,只能採取「不在意」的处理方式。 朝夕之间,她的名字好像无足轻重,而「亚尔伯里奇夫人」是存在的证明。 大家忽然对她产生莫大的兴趣。 ——那个西风骑士团的英雄的妻子是谁?她是什么职业?性格如何?曾交往过谁?有没有什么污点?她能接受丈夫有情人吗? 最后一个问题来自不死心的姑娘和夫人。 浪漫自由的蒙德城在婚恋情爱方面也十分浪漫自由。 然后,大家回忆起白鸟和温迪的恋情。这个好像太古老单调,那么再加点勐料,比如女僕时期勾引迪卢克老爷;经常去酒馆喝酒,那么就是酗酒滥交;住在阴暗角落,那么就是堕落怪胎。不知从何而来的谣言越传越真切,甚至有人跳出来说自己曾和她有过露水情缘。 第114页 荒诞的恶意不由分说地裹卷白鸟。 白鸟的工作也受到影响。总会有人投诉她应对速度不够及时,盛气凌人,频繁出错。莽撞的姑娘会打断她的工作,质问她为什么不放手。 上司捋着鬍鬚,「这段时间避避风头吧。我相信你,小白鸟。」 这个脑袋秃秃的老头慈祥得令人想要哭泣。 「谢谢你。」白鸟深深鞠躬。 凯亚回到家中,就看见白鸟窝在沙发上睡觉,眉头紧皱,似乎很不安宁。 他在鼻尖落下一吻,「我快要查出谣言的源头了。恶意中伤你的人必定受到惩罚。」 庆功宴当晚,白鸟挽着凯亚的手臂进入会场。 她穿着一袭深蓝色星空长裙,颈间的水晶项鍊衬得肤白如雪。棕发绾成髮髻,别着雪花样式的碎钻髮饰,耳钉和凯亚同款。优美的肩颈和体态流露出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气韵。 少妇,年轻的已婚女子。这个词彙多么的贴合此刻的她。 迪卢克面不改色地浅尝果饮。 只有熟悉的人才会发现她的走路姿势有点别扭,肌肤表面浮现的浅粉羞怯如同初初绽放的花苞,眼角红痕晕开涟涟艷意。 来之前做过。迪卢克敛眸,换了杯含有酒精的饮料。 她的丈夫是他的义弟凯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竟然没什么感触。但是真正看到他们相伴而行的亲密画面,他的心脏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黑白分明的兽眼蠢蠢欲动。 凯亚一入场就受到众人欢迎,白鸟扮作只会嗯啊的木头人,飘渺的目光扫过众人的鞋子。 「这是我的妻子,白鸟。」 「你好,白鸟小姐。」 戴着黑手套的手伸到面前,白鸟慢慢抬眼。 迪卢克维持着完美的疏离面具。 「夫人。」凯亚纠正道。 迪卢克没有改口。 白鸟抬手,他的唇若即若离地拂过手套背面。 「我们会在一个月后补办婚礼。」凯亚笑道,「你可以过来。」 补办婚礼?白鸟错愕地看向凯亚。 他侧身附耳,热气扑在耳廓上,「一个小惊喜。」 迪卢克举杯,「恭喜。父亲会很高兴。」 到凯亚上台发言,白鸟不动声色地避开人群去室外的花园。 凉风激起寒毛,她摸摸胳膊。一件温热的外套适时披到肩上。 「迪卢克老爷。」 「没想到你和我的义弟结婚了。」 「义弟?」 迪卢克瞭然,「凯亚没有告诉你。他和我从小长大,小时候亲近,长大后因为某件事情疏远了。既然没有告诉你,可能真的很厌恶我。」 白鸟抓住外套前襟,委婉地说:「不是这样。我和他都无意探究对方的秘密。」 他们不会特意介绍有关自己的事情,平时聊天也会有意避开。 这样的关系真的可以称之为「夫妻」吗?白鸟迷茫地想。 「你比上次见到还要不快乐。」 「没有人能永远快乐。」 「凯亚没有照顾好你。」 「我不需要他的保护。」 迪卢克短暂地笑了一声,因为太过短暂,无法辨明其中意味。 白鸟终于有点反应,双颊淡红,「你笑什么?」 他几乎是嘆息着说:「你太可爱了。」像是捂住眼睛不愿看到现实的小孩。 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们在聊什么?」 「问她有没有兴趣到晨曦庄园做客。」迪卢克坦然地说。 「不必了。」凯亚略微强硬地回答。 「最近城里关于白鸟小姐的流言蜚语很多。作为曾经的僱主,关心一下而已。」 「哦?你也会关注这些?」 白鸟突兀地插话,「外面太冷了。」 「那我们进去吧。」凯亚搂着她的腰,对迪卢克说,「外套就不还你了,晨曦庄园的主人。」 凯亚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他是我的义兄。小时候挺可爱的,现在嘛,啧,就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无聊傢伙。」 ——那傢伙很无趣的,离他远点。 「婚礼……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啊,每个女孩子都有个婚礼的梦想。」 「你是女孩子?」 「你知道我是不是。」暧昧轻浮的语调提醒她刚发生不久的有力佐证。 白鸟羞恼地瞪视,他哈哈大笑,抱在怀里亲吻。迪卢克与他们擦肩而过。 第66章 番外·荆棘鸟6 睡得迷迷煳煳时,白鸟听到楼下传来的敲门声。 她挪开凯亚搭在腹部的胳膊,披上外衣下楼开门。 一个漂亮得像是精灵的女孩站在门口。 漂亮到空气因她而清新,灿烂春花肆意生长的程度。 她比白鸟稍矮一些,皮肤吹弹可破,杏眼顾盼生辉。柔顺的绿髮用羽毛髮饰扎成两条蓬松的麻花辫,显得俏皮可爱。缀满蕾丝和蝴蝶结的夸张蓬蓬短裙穿在她身上毫不违和,反倒让人产生「本应如此」的感觉。白色长筒袜裹住笔直的腿部,皮鞋搭扣缀着白色小花。 「早上好,我是蒂娜。」外表看似十五六岁的女孩声音甜美娴静。 「呃,早上好,我是白鸟。」 蒂娜指着白鸟房屋的隔壁房子,「我昨天搬来的。欢迎来我家玩哦。」 第115页 那栋房子原本住着一个芭芭拉狂热粉丝。他持之以恆地申请在外墙绘上芭芭拉形象和安利芭芭拉给白鸟留下深刻印象。「原来的房主怎么了吗?」 「那位先生卖掉房子作为环大陆旅费去追随开演唱会的偶像了。」 「真了不起。」白鸟真心实意地夸赞。 「啊,姐姐在睡觉吧?把你从睡梦中吵醒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睡眠和看到如此好看的女孩,白鸟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蒂娜眨眨眼睛,献上一篮香喷喷的糕点,「一点点小礼物,请收下。」 「谢谢。」 交接篮子时,两人的手指相碰。白鸟想,有点凉,大概是晨风寒冷的原因。而蒂娜,浓密纤长的睫毛微颤,似是滚落露珠的荷叶。 「蒂娜亲手做的哦。」她腼腆地笑道。 回到卧室,凯亚如同慵懒的猎豹伸懒腰,棕色皮肤在阳光下滑过缎光,「谁啊?」 「新邻居。」白鸟走进卫生间。 只着内衣的凯亚随后而来,「男的女的?」 两人对镜刷牙洗脸,动作默契同步。双双吐出漱口水,凯亚勾起白鸟的下巴,来了一个清凉的薄荷味之吻。她不喜欢这样,双倍薄荷味太过浓重,容易作呕。 凯亚穿上衣服,戴好零碎的小物件,却没有离开,冰蓝的双眸注视着她。 白鸟无奈地回答:「女孩子。送来一篮糕点,早餐就是它。」 「嗯。今天上午十点做婚纱的裁缝上门。」 「那会儿我在上班。」 凯亚笑笑,「亲爱的,你的假期还没结束呢。」 随着大门合上,光线被彻底隔绝。陷入沼泽般的窒息感袭来,白鸟拉开所有窗帘,打开所有窗户,让空气畅通无阻地流动。白鸟深吸一口气,徐徐吐纳。 对面的窗户忽然敞开,蒂娜手持洒水壶,给窗台上的植物浇水。 深青色的眼眸像是攀附红砖的藤蔓,「姐姐,糕点味道怎么样?」 「还没来得及品尝,不过我的丈夫说挺好吃。」 蒂娜托腮,笑容淡去,「我是做给姐姐吃的。」 语气听起来哪里不太对劲。白鸟疑惑道:「啊?」 「姐姐也一定要吃哦。」 「嗯。」白鸟想了想,「你要来玩一会儿吗?」 「好啊好啊!」蒂娜雀跃地说。 十点,五十来岁的女裁缝准时抵达。她的目光停留在蒂娜身上,「我给您量下身材。」 「不是我要做衣服哦,是白鸟姐姐。」 裁缝连连抱歉,白鸟挥手,表示不在意。 任谁见到幸福快乐的蒂娜都会觉得她即将嫁给爱情。 量身需要脱掉衣裙。被刚刚认识的邻居看见身体……白鸟有点尴尬地看向蒂娜,然而蒂娜似乎毫无察觉,双手撑膝,乖巧地坐在椅上,并回以甜美的笑容。 根本没法请她出去。白鸟默默解扣。 成熟的女性身体袒露于眼前,蒂娜的眸子颜色渐深,白皙的面颊浮现粉晕。 裁缝收好工具,展开画册和布料小样。「您喜欢什么样的婚纱呢?繁复点的还是简洁的。」 白鸟翻过每一页,指着其中一个说:「比这个还要简洁的,不要蕾丝、花纹和纱。」 那样不就是普通的白裙子了吗?裁缝劝了几句,显然说动不了白鸟。 蒂娜轻悄悄地走来,双手背在身后,弯腰看图样,「姐姐很适合左边的那个呢。」 「这套婚纱以塞西莉亚花为灵感,轻灵高雅。布料来源于璃月飞云商会。缎面珠光,裙摆如同风中摇曳的塞西莉亚花,而且露背设计会极好地呈现夫人的美背。」 白鸟神色莫名,最终说:「就它吧。」 独自在家有时候难免无聊,白鸟几次想和凯亚提出回归工作岗位都被不轻不重的理由驳回。她别无办法,只能找别的事打发时间。这时,蒂娜越发重要。 蒂娜年纪虽小,会的东西却很多。和她相处永远不会感到烦闷。 接触久了会发现顶着漂亮皮囊的蒂娜隐藏着不得了的恶趣味,整蛊手法花样百出。她经常藉口「姐姐,那个人说你坏话」,然后冠冕堂皇地整人。 虽然她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但是凯亚从没见过她。蒂娜似乎知道凯亚回来的时间,总会提前十几分钟离开。 「我讨厌那个独眼龙男人。」蒂娜枕着白鸟的大腿,纤长的手指卷着白鸟的长髮。 「为什么?」 「脸上总是笑嘻嘻,实际上霸道又阴暗,竟然把姐姐囚禁在这里。」 「这不是『囚禁』。」 「那姐姐为什么不出门呢?」蒂娜一股脑爬起来,跨坐在白鸟的腿上,双手勾着她的脖子,「我们出去玩吧。」 「……不了。」 蒂娜靠在她的肩膀上,「我知道,前段时间有关于姐姐的不好的传闻。但是现在谣言都消失了,大家的注意力很短暂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化妆嘛,化成别人认不出来的样子。」 白鸟对她毫无抵抗力。 蒂娜打开衣柜,嫌弃地拨弄凯亚的衣服,「什么啊,品味真差劲。去我家吧。」 这是白鸟第一次迈进蒂娜的房子,以白绿色为主调,风格清新。 主卧大小的衣帽间一打开便是铺满一个墙面的镜子。两侧或是柜子或是架子,一侧男装一侧女装,很多都是全新未穿过的,简直就是少女的理想空间。 第116页 蒂娜在她身后,环抱她似的穿过她的腋下给领带打结。 她专注地整理衣服,白鸟撇脸不去看镜子。越看越觉得……暧昧。 女生之间的亲密很正常,只是她很少——几乎没有体会过而已。白鸟想。 忙完她,蒂娜坦然地脱去衣裙。白鸟在她露出肩膀时就匆匆出去了,故而没有看到全部。 镜子映出少年娇好的身躯,散落的绿髮垂在胸前,像是角上缠着鲜嫩可口的红果子的林间雄鹿。他垂眸抬手嗅闻指尖,眸子霎时深沉。他慢慢穿上衬衫、背带裙、小腿袜和皮鞋。背带打在肩膀上时发出「啪」的一声,薄唇勾起弧度。 蒂娜轻松将两人的容貌化成普通大众脸。 于是,一对姐妹在蒙德城逛街。 没有人盯着看的感觉太棒了。白鸟握紧蒂娜的手,「你想玩什么?」 「我想去钓鱼。」 钓鱼地点在城外。他们租了鱼竿和鱼饵,兴致勃勃地到岸边垂钓,结果半天没有动静。 「大概被钓光了。」蒂娜收起鱼竿,「我们去风起地钓鱼吧。」 凯亚远远看到白鸟和一个矮子走到桥尽头,让身边的手下继续执行任务,自己跑了过去。 他在十字路口拦下他们,「亲爱的,这位是?」 「你认错人了。」蒂娜的笑颜瞬间冷却。 「我不会认错我的妻子。」凯亚强调「妻子」一词,「而且我在和她说话。」 白鸟像是被老师捉住上课开小差的学生一样不安,「呃,她是蒂娜,新邻居。」 「这样啊。」凯亚笑眯眯地说。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他由衷地讨厌这个矮子。 「你们去哪里?」 「大哥哥眼睛不好吗?钓鱼啊。」蒂娜晃晃鱼竿,「钓鱼点就那么几个。」 眼看这两人要吵起来,白鸟连忙跨出一步,挡住蒂娜,「去风起地。」 「风起地有风神像。」凯亚知道她不信神,也就不喜欢神像。 白鸟抿唇,转身对蒂娜说:「抱歉……我想今天该回去了。」 「我们才出来。」蒂娜委屈地撇嘴,「既然姐姐想回去那就回去吧。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罔顾姐姐的意愿。」 凯亚眯着眼看他一眼,「小孩说话就是肆无忌惮。这么一想,」他搂住白鸟,「还是不要小孩为好。不然有的苦恼。」 「好了,别指桑骂槐。」白鸟推开他,牵起蒂娜的手。 「你快去工作。我会回去的。」 凯亚送他们到城门。 临走前,蒂娜狠狠踩他一脚,然后无辜地扑闪睫毛,「哎呀,对不起,大哥哥。」 「嘶——」凯亚的棕色皮肤都白了一瞬。 白鸟拽过蒂娜,「你也是,不要煽风点火。」 「帮姐姐出气嘛。」蒂娜倒不否认那是有意为之,讨赏般仰起小脸。 白鸟不置可否地往前走。 与其说她端水,不如说她的心思都放在别的地方上。 蒂娜踮脚,像说悄悄话,稍稍沙哑的嗓音传到耳朵里,「姐姐,你为什么不愿意看见风神像?」 第67章 番外·荆棘鸟7 白鸟循着琴声找到温迪,静静等他弹唱完,说:「我不离开了。」 比塞西莉亚花更漂亮的面庞最初浮现的并不是高兴,那时候的白鸟看不懂,且被紧随其后的笑容迷惑,以为那只是错愕。 现在想来,应是隐隐悲伤的情绪。身为神的他,可能已经从时间长河中看到结局。 其实后面的故事很简单,也很老套。 无非是魔物发现将白鸟视作温迪的弱点,以此为要挟。它们轻易靠近不了白鸟,便绑架了她的母亲,让她给温迪下毒。她没有办法,只能……他是神啊,神不会被毒倒。 神不惧毒素,但是人类的背叛比毒素还要致命。 「姐姐?」蒂娜再次唿唤白鸟。 她勐然惊醒,「啊,怎么了?」 「为什么不愿意看到风神像?你不喜欢风神吗?」 「个人原因。」白鸟避开不谈。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蒂娜似乎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好奇问问而已。白鸟松了口气。 自从见过蒂娜,凯亚天天灌输「她图谋不轨」的阴谋言论。 在他看到蒂娜真正的容貌后,这番言论更加离谱。 如果不是白鸟确信他们是真的互相讨厌,甚至会以为这是丈夫和情人粗劣的伪装戏码。 起初,白鸟试图说服他「蒂娜是个好女孩」,后来只能无奈地问:「你有证据吗?」 「她看你的眼神,亲爱的,就像野猪看到白萝蔔。」 「图我什么呢?我们都是女的……」 「那傢伙真的是女的吗?」 「……你在想什么啊?」 凯亚把她带到怀里,「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担心什么?担心她再次出轨吗?白鸟几乎要问出声,然后陷入沉默。无论如何,她没有立场责备凯亚。至今为止都是她自己的过错。 距离婚礼十二天,凯亚突然接到紧急任务,需要出差至少三天。 他依依不捨地吻别白鸟,瞥到旁边的房子,温声道:「少和那个女孩接触。她心思深沉,是那种会笑着欺骗朋友的傢伙。而且我觉得她别有所图……」 「你也是会笑着欺骗朋友的傢伙。」白鸟低声道。 第117页 「嗯?」 很显然,反驳不能解决或迴避问题,反而会深化矛盾。白鸟应付道:「我知道了。」 「我会尽快回来的。」 缠绵的吻从额间滑到嘴唇。凯亚像是标记领地的兽类,尽可能留下自己的气息。 他挥手离开。白鸟摸摸红肿的嘴唇,感到有点疼痛。 进屋前,她看到站在二楼窗口的蒂娜。蒂娜微微一笑,小幅度挥手。 人都有逆反心理。对方嘱咐的多,越想要反着干。于是白鸟成天和蒂娜在一起。 有时候什么事也不做,就是躺在沙发或床上。蒂娜喜欢玩白鸟的头髮和手指,乐此不疲。而白鸟,只想放弃思考地发呆。她不大想思考,会绕到婚姻的真谛等深奥的问题。 关系逐渐亲密到蒂娜帮白鸟涂脚趾甲。 蒂娜低着头认真对比颜色,扶着脚趾涂色,头顶松蓬蓬的丸子随之颤动。 软软的刷子一遍遍拂过脚趾甲,铺上明亮宛如樱桃的红色。 小小的气流吹过,又痒又舒服。 尾指指尖不经意间滑过脚心,白鸟哎呦一声。蒂娜似乎发现有趣的事情,着意骚挠,白鸟笑得浑身颤抖,一边讨饶一边偷袭。蒂娜反应灵敏,身体柔软,轻而易举地躲过攻击。 最终,白鸟和蒂娜在地毯上滚作一团。白鸟扶着纤细腰肢,他的大腿夹住她的大腿,寻常普通的棕色和渐变的绿交织,睫毛相接,唿吸交融。 「姐姐……」猫似的大眼睛微微眯起,荡漾着心惊胆战的靡丽之色。 心脏紧绷,屏息等待接下来的话……或动作。 他蹭蹭白鸟的脸,「晚上可以陪我睡觉吗?最近有人在跟踪偷窥我,有点害怕。」 白鸟自然答应。 第一次和朋友同床不共枕,白鸟还有点小激动,带着一大包东西过去。 晚饭是蒂娜做的,堆高高,火火肉酱面和满足沙拉。 蒂娜出其不意得将肉酱抹在白鸟脸上。 「怎么连我也恶作剧啊。」白鸟哭笑不得。 他竖着食指,探出舌尖,一点点舔掉指腹的酱料。「因为姐姐看起来也很可口啊。」 玩了一会儿拼字游戏和扑克,就到洗澡时间。白鸟作为客人第一个洗澡。 大概是很久没有这么高兴惬意地放松,她忘了拿睡裙和内衣,只能拜託蒂娜递进来。 白汽漫漫,门后伸出的手毫无防备。他的瞳色顿时变深。凭空而生的厉风割破光滑的小腿,鲜血流落。等到白鸟出来,伤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抱歉,我不小心把地上弄得都是水。」白鸟挠脸。蒂娜家和她家的淋浴设备不太一样。 「没关系。」蒂娜笑得甜美可爱。 翌日,白鸟朦朦胧胧中摸到一条大腿。尚未清醒的大脑自动判定为凯亚。凉丝丝的肌肤甚是舒服,手沿着线条向上摩挲。 「唔……」低哑的声音在耳朵边炸开。 然而眼前的境遇让她难以理解,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手掌使劲蹭床单。 「你、你是男生?」白鸟惊恐地睁大眼睛。 「姐姐可以继续把我当作女孩。」蒂娜娇柔地回应。 蒂娜提起睡裙裙角,蕾丝花边一点点上移。 肩带早就滑落,少年的胸膛半露不露。 精緻而脆弱的身体以十分艷丽荒诞的方式呈现出来。 既有女孩的细美纯洁又有男性的霸强放荡。 他是人类趋之若鹜的尤物,也是诱人堕入深渊的恶魔。 白鸟捂住脸,呜咽不已。她怎么能一错再错!嗅到手心的气味,失魂落魄地甩开。 蒂娜环抱住她,温柔甜蜜得能掐出水来,「都怪姐姐,一大早摸来摸去。不然我才不会暴露。」 倒打一耙!凯亚说得是对的。白鸟推搡他,没想到柔弱的身躯力道挺大,根本没法推开。 「姐姐为什么难过呢?」蒂娜咬着耳朵说,「也没发生什么呀。好朋友之间互帮互助嘛。」 白鸟气得嘴唇哆嗦,既伤心又愤怒——她以为终于拥有一个知心好友,但…… 「为什么要扮作女生接近我?」 他笑得像是纯真无邪的孩子要向全世界宣布喜好,「我喜欢姐姐。」 「混蛋……」 他欺骗了她的感情。以为有了可以相信的人,结果到头来什么也不是。 「我哪里值得你喜欢?年龄比你,相貌比你差,性格比你……好。」 「姐姐还没想起我是谁吗?真让人伤心。」蒂娜长手长脚,整个圈住她。 他咬住白鸟的下嘴唇,含煳不清地说:「小白鸟,早餐是冒险者蛋堡呦……」 记忆开始慢慢復甦。 「你为什么会和别人结婚?不等我吗?」 「风告诉我的时候我好伤心啊。但是想让小白鸟幸福呢,于是忍耐住。」 「后来……小白鸟背叛了丈夫。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岩神那个讨厌鬼说什么我还没好,不能离开。真是岂有此理。小白鸟需要我啊,于是偷偷跑出来,还改变了容貌。」 「想把你从风起地拐走,可惜失败了。区区人类……」 「小白鸟,你不高兴吗?」 白鸟望着面露阴郁之色,瞳色墨绿的温迪落下眼泪,「不要伤害你的子民。」 第118页 「不会啦。」温迪笑声轻盈,「那样会被捉回去的。」 所以,如果不会被捉回去,就会下手吗? 「温迪、温迪……」白鸟托住他的脸庞,「你没死吗?」 她亲眼看见温迪消散于瘴气之中。 「当然没有,我可是神哦。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消化那些东西罢了。」 那时的他无法留在蒙德,愤怒和悲伤将要摧毁他,也会摧毁蒙德。岩神摩拉克斯及时出现,提供了净化之所。化作人类模样的他说,有个蒙德的小姑娘一直哭着向他祈祷,声音大得不得了,都没法听戏,吵死人了。 温迪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 「你不怪我吗?」 「小白鸟也是无意的。而且,喜欢的心情更重要。」 白鸟垂下臂膀,「今后怎么办呢?」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做你的闺蜜,做你最棒的情人。」温迪浓情蜜意地说。 「这是不对的。」 温迪抚摸揉捏她的耳垂,「哪儿有那么多对错呢?被神庇护的小白鸟值得最好的一切。」 「让我想想,拜託了。」白鸟握住他的手腕。 「唔嗯,那么,先给点定金吧。」 所谓的定金,是极为荒唐的一天。 毒素蔓延全身,也影响了性格。百无禁忌,肆无忌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六年比百年的流浪更加孤寂。风忠实地传来白鸟的声音,无论她在做什么。 你根本没在好好净化吧,反而越来越阴暗了。偶然路过的岩神难得的皱眉。 不,他有在好好净化。人类的寿命太短,一眨眼就是六年。六年足以让人遗忘过去。所以他要快点,再快点,然后捉住她…… 小白鸟本就是掌中玩物,适合剪羽、脚环、笼子。 「叮咚。」温迪家的门铃第一次响了。 温迪舔去她身上最后一抹奶油,「烦人的丈夫回来了。」 第68章 番外·荆棘鸟8 冰凉犹如蛇鳞的冷风滑过肌肤表面,轻而易举地抹除暧昧痕迹。 温迪没有完全消除它们,那也太没意思了。所谓情人,就是要时时刻刻于细节处拨动对方配偶的神经,从而使他们分崩离析。于是他留下了几个模煳的印记。 干净衣裙自动从衣柜中飘出套在身上,一切恢復成原样。 他打开大门,眼睛都不看一下凯亚,回头大喊:「姐姐,你的丈夫找你!」 拨弄几下头髮,白鸟匆匆走出,「……谢谢款待。」 漂亮女孩亲密地抱住她,「不客气,再来玩哦。」 凯亚不着痕迹地打量两人,此时他们已经分开,看不出暧昧旖旎。 大概是他太紧张了,总是不自觉地联想到白鸟在别人身边的情形。 凯亚牵起白鸟的手,握得很紧。 白鸟则在想,要告诉他吗?温迪好像不在意隐秘还是公开。他好像变得……邪恶了。一想到此处,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联想上次坦白造成的后果,她失去再坦白的勇气。 距离婚礼五天。 不知凯亚是否察觉了什么,请假在家,无论去哪都会带上白鸟,尤其是和婚礼相关的事情,类似脱敏训练。当它出现在生活的某个地方,她只能表示贊同。 白鸟见到温迪的次数减少又减少。 说实话,她不想见温迪,也不想见凯亚、裁缝、珠宝商人、鞋匠、花匠、厨师等等。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窝在家里,不去想自己做对了什么或做错了什么,不去思考未来怎么办,不去承担曾经造成的恶果。亦如六年前,不断地躲避和无视问题。 她是落入野蔷薇丛的鸟,荆棘缠满身躯,刺伤别人前刺伤了自己。 家里涌进形形色色的人,在为婚礼谋划。 凯亚发挥出小队长的威严和管理能力,一切安排妥当。 虽然很想消极怠工,但是凯亚硬是把她推出来。不情愿的白鸟实践消极怠工的做法,偶尔端果盘,送水,被问意见就是凯亚说了算。 决定菜单时,厨师提到白鸟以前也是个厨师。大家回忆过去。 「是啊,我记得味道相当不错。」 「当时排队的人好多。我家那小子可喜欢薄荷果冻了,动不动就去买。」 「亚尔伯里奇先生尝过吗?」有人问凯亚。 凯亚笑眯眯,「真可惜,那段时间没空在外就餐。」 诸如「真可惜啊。」「不过先生现在天天都能品尝到贵夫人的手艺。」的奉承话此起彼落。 突兀的声音穿过众人,「夫人后来为什么不做厨师了?」 全场安静,几双眼睛转向兢兢业业扮演花瓶的白鸟。 唿吸不过来,空气从她的面前逃逸,世界产生隔阂,她和他们的距离无限扩大。 凯亚及时打破漫长的沉默,「她对我一见钟情,追到西风骑士团,哈哈哈。」 玩笑一样的话带过。白鸟起身,「我去煮茶。」 步履稳健地走进厨房,关上门。望着一室崭新的用具,仿佛被人抽走骨头,顿生无力感。 烧水壶咕噜咕噜地响。白鸟打开水龙头沖洗双手。冷水很快浇得两只手又冰又红。 水池前的窗户忽然被打开,温迪眨眨眼睛。 「你真的能够到吗?」白鸟问出藏在心底很久的疑惑。 「唔,问身高是不礼貌的。」 第119页 温迪手指微动,托着他的风抬高,帅气地翻进来——姑且不论蓬蓬裙打到的瓶瓶罐罐。 「你没穿安全裤。」白鸟平淡地指出。 「好看吗?」温迪挑起裙角,大方地露出男士内裤。 鼓鼓囊囊的,跟外表相差甚远。 烧水壶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白鸟连忙关火。 一双手臂搂住她,「他们都在外面吧?」 「你难道不知道吗?」何必多此一问。 「哼……小白鸟心情不好。笑一笑嘛。」 低哑甜腻的声音滑过耳廓,白鸟腰部麻痒,拍拍他的手,「不要这样。」 门骤然打开,白鸟的心脏简直要跳出嗓子眼。 凯亚像是没看见厨房里的另一个人,径直走向她。 此时,温迪悄悄移动到她的左侧,虚拢裙角。 温迪肯定使了什么手段让凯亚看不见他,否则凯亚不会面不改色。 白鸟来不及多想,把凯亚按在右边。 「他们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凯亚抚摸她的鬓角。 「嗯。」白鸟低头,掩藏表情。因为……温迪正在亲吻她的后脖。 他露出风流公子式的微笑——在交际场上无往不利的招牌武器,轻松说出干系别人营生的话,「干脆换人吧,他们话有点多。」 白鸟抬眼,「不、不用。现在换人也来不及。」 「来得及。虽然现在说有点迟,但我有很多钱。」凯亚亲吻她的额角。 那种微笑效力那么大吗?她竟然看得眉目含情,双颊娇艷欲滴。凯亚决定以后多这样笑笑。同时稍微放下对迪卢克的芥蒂,那人古板至极,可不会这样笑。 后背的亲吻已演变为舔舐。舌尖游走于薄薄的皮肤之上,似乎在寻找辨明嵴椎。 「你先出去。」白鸟忍住颤抖的声线,「等会儿我泡好茶出去。」 凯亚心情颇好地应下,临别深吻。走路姿势称得上春风得意。 「关门。」白鸟轻声喊。 凯亚已大步走远,一股顺势的风推动门。 「小白鸟太紧张了。」温迪恶人先告状,「不会被发现的。」 白鸟捂住毛骨悚然的后颈,害怕暴露,发出细细的气音,「是你过分!」 「那你怎么才能原谅我呢?」 扮作少女的他无奈地问。 五官流露独属于少年的英气,微拧的眉头,微微低垂的眼睑,微微抿起的唇,所有的「微微」都是正好,正好展现讨好女友的少年的小意和心智成熟的包容。 时间像是倒流到六年前。白鸟恍惚地说:「我想看看你……」 她想看温迪的脸庞,而不是这个美丽却陌生的面容。 然而温迪拒绝了她的请求,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没有商量。 「很丑,你会被吓到。」 精灵和神祗的样貌都依託于内心变化。 第69章 番外·荆棘鸟1&2 脑袋隐隐作痛。手臂和背部火辣辣地疼。 白鸟努力从眩晕中清醒过来。 睫毛黏在一起,眼睛煳着薄薄的血,像是透过淡红玻璃看世界。 地面厚厚的灰尘随着唿吸进入鼻腔。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但肯定不对劲。白鸟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慢慢调整唿吸。 空旷,没有窗户,潮湿的霉味很重。 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今天是结婚当日。 她在更衣间换婚纱,忽然被人打了闷棍。 绑架?谁会在那种人来人往,风险大的地方绑架。而且她没有值得绑架的资产。 除非这是冲着婚礼的另一个主角的打击报復。 那未免也太仁慈了。绑匪到现在没出现,更别提发生话本常出现的□□殴打的桥段。 只能听见自己的唿吸声。 明明应该感到恐慌,白鸟却觉得太好了。 安静、独处、无人打扰。如果再干净点就完美了。 白鸟昏昏沉沉地睡去。再次醒来,生存欲占据上风。 要把捆住双手的绳子割断。她四处寻找利器,然而仓库里空空如也。 总待在这里不会有进展,白鸟鼓起勇气抵开大门。 大门没锁,轻松打开。 门口没人看守,几件脏破的男士服装堆叠左右。 继续向前走,白鸟来到一处高地,眺望远处。 风起地、晨曦庄园、蒙德城和雪山。 去哪儿呢? 灰扑扑的白裙在风中摆动。 ——风起地 其实不用如何思考,白鸟走向那颗蒙德地标性的大树。 看起来很远,但是走到那里不过是一瞬。 在她决定方向时迈出步伐时,土地缩成一步的距离。 叶片沙沙作响,风晶蝶悠然地飞舞,溪流潺潺。 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坐在树枝上向她伸手。 渐变的绿髮拂过脸颊,白鸟低眸,麻绳已经自动解开。 灰尘,血渍以及各种脏污不翼而飞。 神的权柄有时候大到不可思议。 他是蒙德的神,也是她的神。 六年的避神是心怀罪恶的逃避。如果不信奉他,怎会刻意避开每一尊神像。 忍受千百年孤独后的神被渺小的人类刺伤,从此消失匿迹,甚至到别的神的地界修养。 万倍的悲痛海啸般翻涌,白鸟闭目垂首,额头贴上温凉的掌心。 第120页 穿着白纱的女人虔诚地许诺,将为曾遭她背叛的神献上一切。 成为神的新娘,永远伴其左右,直至寿命尽头。 而温迪与她分享了一半的生命。 「好高兴啊。」温迪笑吟吟地说,「高兴得想要唱歌奏琴。小白鸟要不要学乐器?」 身体变轻,白鸟飘到枝桠间,「好。」 漫长的岁月足够使她学会所有种类的乐器。 蒙德城迎来两位远游之人。 其中一位的容颜始终朦胧模煳,另一位高些的戴着浓雾般层叠的白色面纱。 神不允许凡人窥伺他所占有的人。 「神和人一样会有私慾。你会对这样的神失望吗?」温迪问白鸟。 白鸟温顺地牵起他的手,「不会。」 「看,」温迪指向前方的棕肤男人,「你背叛的另一个男人。」 尖酸刻薄的话丝毫不能动摇白鸟。 凯亚拦住他们,盘问许久不得结果。 温迪悄无声息地改变白鸟的体型、气味和声音。她如今是万风中的一缕,自由他变化。 熟悉的感觉渐渐消失,凯亚停顿片刻,冰蓝的眸子盯着白鸟,「你们要去哪里?」 「随处走走。」温迪回答。 「我在问她。」 白鸟开口,「您正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温迪嗤笑,其中的讽刺意味不知进了谁的耳朵。 有时,温迪在喷泉边弹唱,居民纷纷停住脚步,听得泪眼婆娑,摩拉很快堆成小山丘。 表演结束,他们在酒馆里花去所有摩拉,喝得酩酊大醉,脚步摇晃。 三年、十年、五十年,仿佛只是弹指之间,然而熟悉的面孔已经老去,新鲜朝气的生命磅礴生长。与未来的百年相比,此时的寂寞显得喧嚣。 白鸟沿着温迪的脚印重复长生种的必经之路。 「我想看你。」她说。 这是三十年前就一而再再而三提出的请求。 温迪发现她胸腔里的心脏自发停止跳动。「你又要离开我吗?」 「我想陪伴的是温迪,不是蒂娜。」 美丽的容颜渐渐融化,露出一张异常怪诞的脸庞。 那张脸右半边完好如塞西莉亚花,左半边漆黑如焦炭,墨绿的瞳孔在深色眼洞中跳动,青紫的筋脉纵横蜿蜒,流露出世间种种恶行恶状。 「太丑了……」左边的眼睛滴下血泪。 白鸟在他捂住之前无比缱绻地吻上左颊。 「我喜欢。」嘴唇因血珠殷红,吐出最甜蜜芬芳的话语。 那是人类占有神灵的印记。卑劣的根性因此快乐满足。 心脏揉成一只鸟的形状,那是她,也是他。 以后的以后,将会无所顾忌地沉沦堕落在彼此的私慾中。 ——晨曦庄园 迪卢克见到白鸟时,她的状态很糟糕。 蜷缩在墙根,衣服脏破得看不出原型,皮肤因低温而青紫。接连几天的雨不仅让气温冷却,还让土地变得泥泞不堪。裹着泥巴的脚渗出暗红。 「老爷……」声音缥缈喑哑,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背对阳光的高大身影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 她好不容易赶到晨曦庄园,被门卫拦住。他说要通报,传来的消息却是迪卢克不见。 白鸟请门卫帮忙剪短麻绳,然后徘徊于此。 还能去哪儿呢?在她做出选择之后,便没有回头的余地。 她不是故意做出这副惨状,只是……突然失去动力。 目标、前程、未来,远不可及。 迪卢克沉默地抱她进庄园,不假他人之手清洗处理伤势,最终将干干净净,散发皂香的她放在主卧的床上。 「你总是把自己弄成这样。」迪卢克一遍遍梳理毛躁的棕发,「从来不顾后果,一头撞上去,头破血流。」所以以后留在身边,他会照顾、引导、爱护她。 他持起一把银光闪闪的剪刀,刀片交会,发束滑落。 恢復了六年前的短髮造型,然而活泼阳光没有跟着回来。她像是顶着大大菌盖,杆却瘦白纤细的蘑菇。双眼黯淡无光,愈发显得头髮蓬松。 白鸟捞起一束头髮,髮丝从指间滑落,宛若过往岁月。 房门被轻敲。迪卢克收起剪刀出门。 白鸟打量屋内陈设,跌跌撞撞地下床找寻镜子。 迪卢克在她打开卫生间的门时进来。 「找什么?」他站在门口,没有帮忙的意思。 「镜子。」 他指向一个方位,鼓励的目光追随她。同时,他说:「事情查清楚了,有个女僕瞒下你的消息,并回以谎言。怎么处罚她为好?」 白鸟触碰镜中的自己,陌生而奇特,「迪卢克老爷决定就好了。」 眉头不贊成地皱起,「白鸟,她伤害的是你,自然由你惩罚。欺上瞒下的过错有工作规章裁决。」迪卢克来到她身后,语气轻柔,「说出来,什么都可以。」 「她为什么要伤害我?」 「原因不重要。」 白鸟迟缓地说:「……辞退。」 「这样就行吗?」 「我是自作自受,怨不了别人。」 赤眸顿时冰冷,「不要这么说自己。」 「那就辞退吧。」迪卢克语气软和下来。 他有一只夜枭。夜枭是勐禽,野性难驯。迪卢克用三个月和极大的毅力耐心驯服了它。 第121页 如今,他将这套做法柔和却坚定地用在了白鸟身上,做得好奖励,做得不行惩罚。 然而白鸟对下厨的牴触情绪超乎他的预料。别的事情都能顺利地进行,唯有这个不行。她倒不会哭闹,就是垂着双手,动也不动,倔强地拒绝。 「你有厨师。」白鸟撇脸。 「为什么不愿意烹饪?」 无论怎么问,她都不愿意说出答案。 迪卢克在暗无灯光的卧室坐了一夜,借着月光注视白鸟熟睡的面庞。 她现在很依赖他。她有个藏得极深的秘密。这个秘密将是计划中的阻碍。 必须要让她亲口吐露。 秘密不是温存可以挖掘出来的,那么就用稍微粗暴点的方法吧。 然而,惩罚到了后面开始变质。 特制鞭子打在皮肤上,只留有浅淡的红痕和钻进肉里的疼痛,白鸟却发出愉悦的声音。 「不许出声。」 她呜呜两声,乖巧地咬住嘴唇。 「说出来。」 细碎的软软的棕发垂盪,遮住她的面容。 ——啪! 这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交流都是命令式。 迪卢克厌恶挥鞭子的自己,也厌恶不知悔改的白鸟。他迫切地希望白鸟变回坦率直白的模样。越是厌恶,越是痛苦,然而抬起的手臂无法放下。 「告诉我……」他与她额头相抵,温热的体温交融。 白鸟恍然意识到,她在无意间折磨他。于是,白鸟妥协道:「你可以扎个高马尾吗?」 高马尾的迪卢克是白鸟年少时的梦。英俊高大的少年踏马而来,红髮比阳光更耀眼。 白鸟为迪卢克梳好高马尾,兀自笑出声。 他们都不适合年少的模样了。 迪卢克止住白鸟张开的唇。「只有这个秘密。」只能有一个他不知道的秘密。 「只有这个秘密。」白鸟近乎嘆息。 但迪卢克的计划还没有停止。 他们在强迫和妥协中恶性循环,直到死亡。 第70章 番外·荆棘鸟3&4 ——蒙德城 「凯亚早啊!」居民热情地打招唿。 他们喜欢这个保护蒙德城,惩奸除恶的男人,即使他的肤色与众不同。 熟悉的居民随口说道:「你有没有听过那个传言?迪卢克老爷的……」 「晨曦庄园的主人离奇失踪」的小道消息渐渐流传在蒙德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人们猜测遐想的对象。然而晨曦庄园仍正常运作,除了不见迪卢克的身影。 凯亚笑容不减,「传播谣言可不好。」 「嗨,你忙去吧。对了,我女儿弄了很多新鲜果蔬,请你夫人过来拿下啊。」 「我会和她说。」凯亚想到那个沖他暗送秋波的小姑娘,语气稍淡。 他刚到工作岗位,就被琴派来的人喊过去。 敲响房门,听到「进来」后,凯亚轻拧把手,「团长怎么愁眉苦脸?」 琴递给他一份资料,「这件事拜託你了,务必找到迪卢克。」 「什么时候西风骑士团相信谣言了?」凯亚漫不经心地翻开资料。 琴双手交握,「那是迪卢克先生的亲信列举的相关证据,每一条都有理有据。他失踪可能并非谣言。总之,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他。」 「啧。」凯亚咂嘴,「知道了。」 临走前,琴叫住他,目光认真,「迪卢克先生实力不俗,说不定是遇到重大危险。调查过程中一定要小心谨慎。最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这是以朋友的身份说的话,白鸟的状态好像不太好,太紧绷了。你要多关注她。」 凯亚苦笑,「喂喂,你把我想成什么男人了。要不放我们几天假期好好放松?」 「等任务结束。」 「谢谢团长!」 木门合上的声音突兀僵硬,琴嘆气。 半个月前白鸟调到秘书室,专门处理文书。琴经常与她见面,觉得她散发出绝望悲观的气息,望向她的眸子瑟缩如受惊的动物,故而有了今日的劝说。 会不会和一个月前的「新娘逃跑」有关呢?那对任何男人而言都是及其沉重的打击吧。凯亚阴沉的表情吓到很多人。虽然最后回来了,可再次出现在大众面前几乎变了模样。 凯亚不是家暴的人……琴以人格担保。 这是他们的家事,她无法多说。最多让凯亚多关注下白鸟的精神状况。 夕阳西下,凯亚准时在西风骑士团的门口一边和人聊天一边等白鸟。 白鸟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凯亚没有丝毫的不悦,挽着她的胳膊,「今天开心吗?」 她看着鞋尖,始终不明白凯亚是如何问出这个问题。难道他不觉得虚伪吗? 恐惧使白鸟无法反抗,轻声道:「还行。」 「要更好一点。」 修长的手指点点她的嘴角。 他的指甲好像长了……白鸟望着边缘整齐干净的指甲想。 强硬的力量迫使白鸟抬头,蓝眸闪烁熟悉的危险光芒,语调却亲切甜蜜,「你在想谁?」 「我、我要剪指甲了。」 他抬起她的手,「是有点长。抓背会留下血痕。」 「嗯……」 回到凯亚的住处——白鸟的住所已被无言地废弃,他捉着细嫩的手指仔细修剪。 第122页 指甲尖是三角形。白鸟略微后退。 晚饭结束,白鸟惴惴不安地望向凯亚。 他喷笑,「那可是我的义兄。怎么可能饿死他?留这么多他也吃不完,你再吃点。」 白鸟端着餐盘迈入仅有微光的地下室。 地下室原是凯亚的装备储藏室和锻鍊房,如今是某人的囚牢。 锁链哗哗作响,传闻中失踪的迪卢克露出面貌。 红髮散乱地披着,黑衬衫前襟敞开,袖子和裤腿捲起,指甲稍长,赤脚而来。白皙脖子的黑色锁链尤为醒目,四肢腕关节也箍着同样的链条。即便如此,贵公子的气质不减分毫。 应当用落魄形容的他,却莫名散发着慑人的媚意。 他们之间没有言语。白鸟在他面前放下餐盘就要上楼,但凯亚挡住了去路。 滚烫的吻零碎落下,「我得到一种很棒的药,可以增加受孕机率。」 白鸟悚然一惊。一颗腥苦的药丸塞进口舌之间,舌头不由自主地想要顶出去,双指压住舌面,不顾她的作呕捣进喉咙,滑到腹部。 「你会生出谁的孩子呢?」 锁链在地上拖行。 「谁的都好。」 尊严在半个月前已经荡然无存,余下一地名为「自我」的灰烬。 激烈的动作使白鸟叫不出声。她茫然地看向不远处的迪卢克,「不……不要……」 身后的凯亚失笑,「有什么不好吗?你和他在一起啊。」 有力的双手松开腰肢,勐然地撞击使得白鸟狼狈地扑到另一个人面前。 地毯如此冰冷,那双赤眸如此温暖,而他的吻……是寒冬的阳光。 「慢慢享用餐后甜点。」凯亚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此时只要系上皮带。 他们都坏掉了。 三角形的指甲在□□的背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走向蒙德城。去蒙德城的路好长好长,怎么也走不到。半路遇到迪卢克。他第一次罔顾白鸟的请求,带她回到晨曦庄园修养。 ——我想见凯亚。 ——他正在处理卡文迪许家族的余孽。也就是绑架你的人。蒙德城不安全。 ——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知道。 此为谎言。白鸟全心全意地相信迪卢克,于是安心住下。 当凯亚循着隐秘的线索找到白鸟时,他见到白鸟和迪卢克其乐融融地採摘葡萄。白鸟的眼睛进入灰尘,迪卢克小心地吹气。从他的角度却是两人在接吻。 凯亚待在灌木丛中想了很久。怪不得线索在仓库断掉,原来是迪卢克的手笔。那次在晨曦庄园看见白鸟,两人恐怕有一腿了。庆功宴上的古怪氛围不是错觉。他不是白鸟心底的人,甚至不是白鸟选择的人。而他的义兄,堂皇霸占弟媳…… 那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凯亚独自计划好一切,于某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迷晕两人并绑回家。 白鸟哭着说不是他想的那样。凯亚将她压在迪卢克身上,「你们没有发生过关系吗?」 看吧,她的神色,惊慌失措。 骗子。什么不是他想的。全都清晰明了了不是吗? 锁骨前的银链晃动,就像迪卢克脖间的铁链,「真可悲啊,明明有感觉,却还在压抑自己。从你与白鸟勾搭的那刻起,就没有脸面坚持所谓的正直了。」 「一起下地狱吧!」 ——雪山 没有去过雪山,甚至没有去雪山旅行的愿望。 但是,那一刻,白鸟突然萌生了「去雪山」的想法。 雪山很冷。很快把裸露的皮肤冻得青紫。脚和手失去知觉。白鸟顶着茫茫大雪前行。 支撑不住了。这样也好,就这样死去吧。带走所有悔恨和烦恼,不再囿于爱恨情仇。 但是她又一次醒来。 堆满书籍和药剂的山洞里,篝火暖融,驱走寒意。 样貌清秀宛若王子的少年放下书本,「你醒了。」 白鸟点头,走下床,「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少年浅笑,「等会儿我要出去走走。一起吗?」 「好。」 少年名叫阿贝多,蒙德人,话不多,人不错。 白鸟原想趁机道别,阿贝多却召她过去。 他的面前是个掩埋在雪里的冒险者,皮肤僵硬,睫毛缀着冰渣。 「他死了。」阿贝多陈述。 「冻死的吗……」白鸟低语。 阿贝多却摇头,「不是。他被吓死的,你看他的表情。」 白鸟的视线这才聚焦,不免后退几步。 阿贝多和白鸟将其搬运到一块被他称之为「墓地」的区域,挖出合适的坑。 「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山下?」据她所知,山下有专门的冒险者营地。 「家人看到这种模样的人会恐慌吧。还不如不见。」阿贝多淡淡道。 那样会让别人一直惦记着。白鸟在心底默默反驳。 阿贝多盖上最后一堆土,「回去吧。」 第二天,阿贝多不见了。白鸟并不着急,而是悠游地四处闲逛。 等她回到山洞,阿贝多也回来了。 「阿贝多。」白鸟打招唿。 对方没有及时回应,「你是?」 「白鸟。你昨天救的人。」 「哦……你见到的是另一个阿贝多。」他指指脖间的五角星。 第123页 「这样啊。他还没回来。」 「嗯。」 两人对视一会儿,阿贝多先说话,「你在这等他吗?」 「是的。」 「那请你坐在那边。」 坐着坐着,意识昏沉。 「白鸟。」喊醒她的是没有五角星的阿贝多。 「出去转转。」 他们又找到一具被吓死的尸体。 有五角星的阿贝多和没有五角星的阿贝多交替出现。白鸟更亲近后者,且不知为何由心底对前者产生排斥感。 今天后者遇到了麻烦——一群魔物,手臂断掉一只。 白鸟抱着手臂,出神得凝视乳白色的横截面。 「你不是人类。」 「你也不是人类。」 「我……不是人类吗?」白鸟低头看到穿着婚纱,赤足的自己,「或许吧。」 阿贝多拿回手臂,涂上某种凝液,再将它粘回去。 「我的尸体在哪?」 阿贝多转动手臂,「不知道。」 白鸟开始寻找自己的尸体,最终在墓地挖出了模样难看的她。 奇怪的是,那张脸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我不是被吓死的……」 「是你吓死别人。」阿贝多出现在身后。 「为什么不消灭我?」 「我又不是人类。人类死活和我无关。这个墓地只是为了掩盖证据。」 「我不想害人。」 「真可惜。」他还想联合她对付阿贝多,毕竟同属于魔龙杜林的眷属,「你会唱歌吗?」 白鸟在他的要求下唱起歌谣,强大的力量将她拽入地下。 她将永远歌唱与杜林。 第71章 番外·竹马和邻居姐姐的秘密1 搬家用的纸箱像围墙一样堆积在门口。 白鸟抬手抹去额间的汗珠,气息下沉,丹田用力,抱起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重箱子。 「围墙」出现一个豁口,露出后面的人影。 浅蓝色的瞳眸直直地盯着她,没有表情。 他穿着运动服款式的宽松校服和国产品牌运动鞋,从头到脚都透露出「普通学生」的四字。然而掩不住活力逼人的青春气息,竟让错过青春久矣的白鸟有点瑟缩。 「你好。」白鸟笑着打招唿。 男生没有说话,转身开门进屋。白鸟的笑容僵住。 什么啊,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无视别人的问好。臭屁小孩! 第一次见面,白鸟对重云的印象不怎么样。虽然不答话,但也不至于留下坏印象。说不定人家是内向或者重视安全,严格遵守不与陌生人说话的原则。 第二次见面来得很快。白鸟到楼下小超市买东西,遇到冰柜前的他。 换了套衣服,卫衣,紧身衣,七分灯笼裤和布鞋,非常有特色。 他专注地挑选出十几根冰棍,然后到收银台结帐。 白鸟排在他后面,看他宛如十几年前的人掏出摺叠整齐的纸钞和硬币。即使是硬币,也会好好地放到桌上,而不是任它们随处乱蹦。 老闆见怪不怪得把它们放进几乎空空的收银机——现在大伙都用二维码支付。 他将冰棍放进纸袋。白鸟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拿着纸袋。 简直就是……新时代好青年! 白鸟买的东西不多,就牙刷、漱口杯、牙膏、浴帽和挂面。 很快结完帐,老闆拽下塑胶袋,要将它们装进去。白鸟刚出个「不」的气音就收回了话,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然后拎起塑胶袋,掀开发黄的塑料门帘走出去。 他还没走远,在垃圾桶边扔冰棍包装,一口咬下一块冒着寒气的冰棍。 正值春末夏初交际,天气远远称不上炎热。白鸟不由佩服少年好牙口。 白鸟先到单元,进电梯看到他的身影,按住开门键。 电梯里的gg很大声,反覆嚷嚷着「奶撕、奶撕……」。 两人并肩,中间隔着极限的半米距离。白鸟出色的嗅觉能闻到少年那边散发出的冰甜味。 她比少年高半个头,余光瞥见他的发顶。 有呆毛哎。 三次元呆毛也好萌。 等等……总觉得越来越变态了。成年人可不能若无其事地打量异性未成年人啊! 「我叫白鸟,是你的新邻居。」白鸟突兀地插进gg声中。 他终于正视白鸟,「我名重云。」 好古老的说法。接下来说什么……讨论学习吗?一上来就问人学习的人最可恶了。 索性,电梯轻微一顿,到达楼层,门缓缓打开,白鸟不必苦思冥想。 她放松地微笑,「再见。」 「再见。」 刚关上冰箱门,手机来信息了。 重云点开冒出红点的社交app,从上到下依次是香菱、行秋和胡桃。 香菱明天要去父亲的饭馆帮忙,想和他换值日。重云回覆:好。 行秋是班委,提醒他交材料。重云手指滑动,找到丢在犄角旮旯里的文件发送过去。 胡桃发了一些吓人的表情包。重云将她拉入黑名单。 按部就班地做饭,吃饭,做作业,练习方术,洗澡,睡觉。 躺在凉垫上的重云默默睁开眼,想到下午遇到她时的情景。 头髮随意地盘在脑后,几根碎发搭在胸前。两颊红晕蒸腾,耳垂格外鲜红。 第124页 热火勐地燃烧。重云噌得坐起,大半夜的吃冰棍,边吃边冥想。 是不是那天同学恶作剧放的小电影造成的恶果?美女新邻居什么的……少年的妄想一发不可收拾。他连忙收敛心神,默念口诀。 五点半准时起床,迎着朝光吐纳。六点沿着小区外围跑步,六点半沖澡,六点四十吃早饭,七点踏出家门。此时距离早自习还有二十分钟。 若是往日,他还会提前五分钟到校,但今天正好遇到不可抗力。 他骑着自行车出小区,看到白鸟站在门口焦急地看手机。 白衬衫搭黑裤,淡妆,和昨天看到的鲜活生动的她有点区别。 「怎么了?」重云停到她身边问。 这大概是青春小说才会出现的场景。帅气高冷的男高中生长腿驻地,双手扶着把手,筋骨分明有力。白鸟不可避免地愣怔了一下。 「呃,叫的车堵在路上。」 「这边早上很堵。我送你去地铁站。」 「哎?会不会打扰你上学?」白鸟摆手,「没关系,我再等一会儿。」 最终白鸟败在重云沉默不语的坚持下。 她小心翼翼地侧坐在后座——这半辈子真没坐过别人的后座。 幸好重云背着书包,隔开两人的距离。白鸟抓住书包两边。 「书包在往下滑。」 白鸟脸颊烧红地捏住他的衣服边角。 倒不是暧昧之类的情绪,而是……对方是个比自己小的男生啊!会被别人怎么看哦。 重云骑车和他本人个性一样稳当,均速前行,不争不抢。 「你是玉衡第一高中的学生?」 玉衡第一高中名声响噹噹,相当于未来人才储备库。 「嗯。」 白鸟干笑两声,「哈哈,我以前念的蒙德公立高中。」 蒙德公立高中唯一的优点是自由轻松。 七分钟后,自行车停在地铁入口。白鸟下车,「谢谢!」 重云摆手,行云流水地转身赶往学校。 晚上,白鸟送给重云一袋冰棍。他帮了她大忙,拯救了一个新入职员工的第一天。 就这样,两人渐渐熟络。重云面冷心热,白鸟面热心也热,相处融洽。 白鸟了解到重云的父母在海外工作,家里常年只有他一个,于是经常喊他吃晚饭。 她喜欢做饭,然而一个人做不了太多,有个吃得多的少年正好可以多做一两道菜。 这日,白鸟敲响对面的门,开门的却是另一个高中生。 髮型乖巧,眼尾下垂,蜜色眼眸,嘴角噙笑,客气而疏离。 「请问有什么事吗?」 看起来清秀,气势却不得了,压迫感迎面而来,少不了一个班干部名号。 「我找重云。」 他回屋,很快重云出现。 「晚上来吃饭吗?可以把你同学一起喊来。」 「我去问他。」 稻妻风格的木制餐桌上前所未有的出现三个人。 菜是十足的璃月菜,扣三丝、清炒虾仁、水煮青菜。 「姐姐好,我是行秋,重云的好朋友和同学。」行秋的微笑轻而易举地消融了距离。 「你好……我叫白鸟。呃,重云的邻居。」 行秋暗中掌控交流节奏。重云和白鸟无意识地顺着他的话说,把认识和熟悉的前因后果透露得一干二净,还不觉有异。 吃完饭,白鸟瘫在沙发里处理任务,他们洗碗洗锅。 她瞥到两人洗碗的背影,不由感嘆赏心悦目。 行秋说:「姐姐,我们回去写作业了。」 「哦,好的。」 白鸟擅自给行秋贴上了「乖孩子」的标籤。重云在他的衬托之下稍显沉闷。但是要问白鸟和谁相处最自在,那还是重云。一是相处时间长,二是着实看不懂行秋。 接下来几天都没看到行秋,白鸟松了口气。 「今天的盐水鸭排了很久的队伍,快尝尝。」 重云觉得没有白鸟做的菜好吃,「明天我们去渌华池春游。」 「高三春游?」 「嗯。」重云神色平常。 或许这就是玉衡第一高中的底气。听说过璃月高考竞争激烈的白鸟忖度。 然而没经歷过璃月高考的她很快兴致勃勃地说:「我给你做便当吧!」 重云点头。 「唔,春游,做些方便分享的吧。」白鸟计划起来。 次日,白鸟一到办公室就接了个取稿件的任务。 白鸟惊讶地念出声,「枕玉老师!」 枕玉是近些年热门的作者,与其他本土作者不同,他的作品更受海外市场欢迎,尤其是稻妻那边。白鸟大学时就喜欢看他的作品。 「快点去。我把手机号码推给你,到地点联繫他。」编辑说。 再一看地点,渌华池。白鸟心想,说不定能看到重云。 取稿地点在渌华池的一个隐蔽的地方。白鸟远远看到学生穿着的人站在那里。 难不成枕玉是高中生?白鸟惊奇不已。转念一想,别人高中出书,她高中……差距真大。 走近,枕玉的真容清晰落入眼中。 「行秋?」 「白鸟?」 两人面面相觑。 「编辑小白?」 「枕玉老师?」 行秋先回神,匆匆把牛皮纸袋装的手稿递给她,「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我先回去了。」 第125页 「哎?」白鸟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跑没影了。 行秋就是枕玉,枕玉就是行秋。白鸟竟然没有得知「枕玉是高中生」的惊讶感。毕竟,行秋其人,气度不凡,有种「别人家的孩子」的微妙感。 回去的路上,行秋发来几条信息。 【保密。】 【周五详谈。】 【你家。】 周五……今天不就是周五吗! 白鸟赶紧回復,【晚上重云会来吃饭。】 手机还没熄屏,简讯就回復过来了,【周六。】 他真的很急迫。明明写的小说很不错,却隐名埋姓。白鸟的敬佩油然而生。 【好。】 那厢,行秋收起手机,拿起重云饭盒里的松茸酿肉卷,若有所思地塞进嘴巴。 「哪家买的?」 「白鸟做的。」 重云觉得叫白鸟「姐姐」很别扭。 「啧。对未成年大献殷勤的女人。」他又吃了一颗,「别被骗了。」 第72章 番外·竹密2 白鸟严阵以待等到周六。 据重云所说,周六会补习半天,下午四五点放学。 一想到昨天说今天要请别人吃饭,重云瞭然地点头,白鸟就莫名愧疚。 【到了。】 开门,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潮流男孩从容不迫地进来,外套上明黄的宽布带晃来晃去。如果没看错,那双炫酷的运动鞋是大几千的限量款。白鸟暗自咂舌。 直到关门,他才摘下鸭舌帽和口罩。 「你怎么比重云先到这儿?」白鸟好奇道。 「他要留堂补习。」 「重云成绩不好吗?」 「二模部分科目不尽人意。」 作为高三下学期还在课余时间写小说的人,行秋成绩应该很好吧。 白鸟没有再问下去,因为行秋锐利的目光盯着她。 那双网上流行的「小狗眼」严肃起来称得上「恶犬目」。 他从背包里拿出两张印着密密麻麻黑字的a4纸,「保密合同。」 「哎?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那就签名。」行秋翻到最后一页。 白鸟扫了一眼上面的条款,难以置信地出声:「违约20万摩拉?」 「等等,我脑袋有点乱。」至今没见过这么多摩拉的白鸟扶额,平缓心情,「如果是别人取稿,你也会和他签订合同吗?」 「原本来取稿的签过了。」 「那个员工离职了,你不怕他泄露吗?」 「我想正常人都不会和飞云集团作对。」 白鸟苦笑,一边签字一边问:「为什么连重云都不告诉?」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行秋冷淡地回答,「现在这是你和我的秘密。」 恐怕这副面孔才是他的真面目。 收好合同,行秋看看时间,「再见。」 「不送。」白鸟无奈地摆摆手。 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她自告奋勇负责新开闢的美食博客。 至于喜欢烹饪但不做厨师的原因很简单——白鸟没钱开店,给别人打工就要每天做重复的菜餚,着实消磨兴趣。现在网络发达,想学某国料理可以直接跟视频学。 而且她总觉得自己曾经做过厨师,这辈子不如换个职业。 白鸟对着手机照片想像昨天品尝时的味道,敲出一个个黑字。 手机震动打断了思路,拿起一看,来信者正是行秋。上条信息还是一周前。 【晚上去你家。】 哈?白鸟揉揉太阳穴,【为什么】 【和大哥吵架了。】 白鸟脑补了继承人大战,【你可以去重云那里】 然后没有回覆了。 今天白鸟加班到十点才下班。终于结束任务,她伸伸懒腰,嵴椎咔咔作响。 老旧的小区的缺点之一就是路灯时好时坏,阴森可怖。 白鸟加紧步伐,冲到小超市买了一打啤酒和一袋零食,准备回家边看电影边吃喝。 偶尔也要犒赏一下劳累的自己。 电梯门打开时,白鸟正好扭动脖子,一眼看到坐在两层楼梯间的行秋。 清辉穿过敞开的窗户照亮举着的书本和过于白皙的脸。明亮的目光凝聚在字里行间。 很认真……但是不是哪里不对? 「小祖宗,你在做行为艺术吗?」白鸟不客气地出声。 她可是下午五点就发了「今天加班到很晚」的消息。 行秋放下书本,坦然地说:「我想去卫生间。」 人家都这么说了,白鸟没法拒之门外。 他宛如进入自己家,从容地换鞋上厕所,接着霸占餐桌学习。 「回家吧?」白鸟好言相劝。 「不要。」 「那你去重云家。大半夜的待在陌生女人家里不好。」 「你会对我做什么吗?」 她想吓走他,「……说不定?」 行秋似笑非笑,白鸟老脸一红。 「重云会通知我大哥。」行秋埋头看书,「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及我。」 白鸟心一横,打开电视浏览片目,最终挑了个想看很久的恐怖片,音量调到偏大。 行秋可以一心二用,而且学什么都极快,触类旁通于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实际上,他在二月初就取得了璃月最高学府的保送资格。 第126页 他以为白鸟喜欢好好学习的乖孩子,比如重云。 目前看来不是这样。行秋翻到晦涩难懂的经营类书籍的下一页。 迟早会揭露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他目光晦暗地想。 行秋喜欢武侠小说。 侠之仁义动人心魄,兄弟情谊感天动地,而那些盪气迴肠的故事中不免有女人作怪。 虽然不至于完全带入现实,但目睹重云的变化,行秋觉得有义务提醒他清醒过来。 早早参与家族业务的行秋见多了□□薰心的成人,天然警惕他们。 影片中的人惨叫,白鸟一手揪紧抱枕,一手捏着薯片悬停在空中,全副心神贯注在阴暗的画面。她蹬掉拖鞋蜷缩在沙发里,眼睛瞪得大大的。 明明家里有个高三学生,却浑然忘我地制造噪音……行秋合上厚厚的书。 「我睡哪里?」他站到沙发边问。 白鸟迅速地看他一眼,「沙发。」 行秋伫立不动,白鸟干脆暂停,沉默地回望。 白鸟忍不住开口,「……床?」 「不是这个问题。」行秋难得支吾,「有一次性的……吗?」 白鸟笑眯眯地回答:「抱歉,没有呢。看来你还是回家比较好。」 「那我不穿了。」 白鸟无奈地嘆气,「你可真犟。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等着,我去找一套。」 「我不穿女式的。」 她耸肩,「当然啦。」 白鸟在衣柜角落翻出一盒未拆封的男士内裤。「唔,对你来说会不会大啊?」 他没接,「性骚扰吗?」 「正常问问!」白鸟梗住。 「送谁的?」盒子上面繫着蝴蝶结。 「前男友。没来得及送就分手了。」白鸟硬是塞进他的怀里。 好人做到底,白鸟索性把牙刷、漱口杯、毛巾和睡衣全找好,调好水温,「小祖宗,请。」 行秋沐浴出来,皮肤氤氲着粉晕,抬手闻到淡淡的玫瑰味。她的沐浴液是玫瑰味的。 白鸟挪动到沙发尾,「马上就结束了。」 沙发上垫着松软的枕头和粉绿相间的碎花薄被。 余光瞥见行秋有些别扭的走路姿势,白鸟认真地问:「要不换我的吧?新的。」 行秋拉过被子,「不用。」 「其实男生穿女式内裤不会难受。」 「你怎么知道的?」 白鸟干笑两声。 可算是体会到「目光如炬」的含义了。白鸟挠挠鬓角,「前男友说的……」 「变态。」行秋直言不讳。 她翻白眼,「情趣!小孩子不懂。」 「你的前男友什么样?为什么分手?」他好奇宝宝似的拱到白鸟身边。 「人挺好的。分手原因嘛……出轨了比我小五岁的姑娘。」 「但是你不讨厌他?」语气平淡得像是说别人的事。 「怎么可能?出轨啊!他在感情上就是个大烂人。你听好了,就算在恋爱期间有了别的爱慕对象,也一定要分手后再追求。这样对谁都好。我只是伤心过后选择放下。」 她想起过往,愣怔半天,结果错过恐怖片的结尾,唉声嘆气地关掉电视,「你好好睡觉,明天和家人沟通。别任性地跑到别人家里留宿。」 行秋没吭声。 或许是恐怖片的效力,白鸟睡不踏实,一直处于浅睡眠状态,模模煳煳听到走动的声音,寒毛乍起,想醒来却醒不来,身上活似压着千斤重的东西。 有人用力推搡她。白鸟恐惧得无以復加,拼命地睁眼。 「平稳唿吸……」男孩的嗓音低低的,「慢慢睁眼。」 晚风吹进窗户,拂过两人。白鸟胸口大幅度起伏,「你、你……」 「我起夜去卫生间,听到你难受的哼声过来看看。」 熟悉的玫瑰香气笼罩白鸟。这一刻的行秋温柔如水,昔日凌厉的剑锋化作汩汩溪流,大人似的安抚白鸟,将她的鬓髮整理到耳后。 然而下一刻神情变换,似是幸灾乐祸,「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被恐怖片吓成这样的人。」 白鸟回神,没空搭理嘲讽,让开他的手,「明天还要上课,赶紧回去睡觉。」 同时默默拉上被子,遮住胸口。要死啰,深口吊带,还有突出的咳咳。 「是是。」行秋摊手,起身离开。 窘迫沖淡了恐惧。白鸟捂脸,祈祷他什么也没看到。 行秋缓慢地走回漆黑的客厅。名为欲望的野兽蛰伏在深邃的黑暗中。轻柔而浓郁的香气攫住野兽的双角,驱使它奔往鲜艷的草甸深处,越深越好,直到融入这片土地。 动作戛然而止。粗重的唿吸渐渐轻得听不清。 他不能这么做。 蜜色的瞳眸迷茫地看着天花板。 蠢动沉睡之际,朝霞初露面容。 次日,行秋出门时,听到一声「谢谢」。 「迟到十五分钟。」班主任说,「站到门外。」 行秋站到班级后门,旁边是窗户,可以看到教室里。重云正好靠着这扇窗户。 他为了躲开重云迟到的。 一个纸条悄无声息地放到窗台。 【你怎么迟到了?】 行秋将纸条揣到兜里,不知不觉得揉成一团。 没有人知道迟到原因,除了他和白鸟。 第127页 这是他们的第三个秘密。 第二个秘密是,他正穿着白鸟的内衣。 第73章 番外·竹密3 白鸟摘下阳台上晾晒的衣物,叠放整齐放进衣橱,然后对着最后一条男式内衣发呆。 哼哼,小屁孩。还不是听了她的建议。 放哪里呢?思前想后最终装进了塑胶袋。 哼着小曲对镜化淡妆,换上相对正式的黑色及膝连衣裙。 今晚要去新月轩吃饭,白鸟等席位等了将近一个月。 新月轩是几百年前就有的高档老字号,如今更是受欢迎。当然,价格也是几百年前的几十倍。希望关于它的博客的点击量能挽回一些花钱的心痛。 侍者将她引到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灯火辉煌,古色古香的街道。 如今的璃月港兼具景区和码头的功能,前者的属性更多。璃月现在的重要码头在璃月港和孤云阁之间。那里原本是海域,落实人工填海的规划后成为提瓦特大陆最繁忙的码头之一。 新月轩的招牌菜是黄金蟹、明月蛋和金丝虾球。于是白鸟就点了这三样和饮品。 下次带重云来,能多尝一些菜品,她想。 三道菜依次端上,白鸟挨个拍照,将细节照得清清楚楚。图文并茂是博客第一要义。 随着美食逐渐消失,博文大纲在脑子中初步拟成。 行秋一进来就看到白鸟,不动声色地坐到便于观察她的位置。 大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谁?」 行秋收回视线,「就算你请我吃饭我也不会出国留学。」 「须弥教令院是提瓦特顶级学府,而你绝对可以考上。企业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大哥苦口婆心地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说,现在交通多方便啊,想飞哪飞哪儿。」 这顿饭吃得不尽人意。大哥中途接电话离开,行秋本就没有食慾,一桌菜几乎原封不动。 他拍拍白鸟肩膀,「姐姐,好巧啊。」 白鸟咽下金丝虾球,「好巧。」 「陪我去採风吧。」 「哈?」白鸟眨眼,「离高考时间不远了,还是回家学习比较好。」 「我保送。」 「如果你不去,我就一个人去。」 「你要去哪儿採风?」 「岩上夜店。」行秋老实回答。 岩上夜店是璃月港最乱的夜店,群魔乱舞,鱼龙混杂,连搬到璃月时间不久的白鸟也有所耳闻。那儿绝对不是高中生的好去处,尤其是长相清秀的男子高中生。 即使要去夜店採风,也没必要去岩上啊。但是行秋一意孤行。 白鸟跟在他身后,目睹他在保安的拦截下掏出身份证。 进去不了吧。心还没放下,行秋就踏进去。 灯红酒绿,律动感极强的音乐击破耳膜。 白鸟抓住行秋的手臂,大声道:「你成年了?」 行秋疑惑地看她,指指耳朵摇头。 白鸟附耳重复问句。行秋继续摇头,把身份证递给她。 除了出生日期都对。换言之这是个□□。可以看出他对去夜店採风蓄谋已久。 他们坐到吧檯边。行秋想点酒,她抢先要了两杯无酒精饮料。 白鸟掏出手机打字,【你要採风到什么时候?】 【半小时。】 蜜色眼眸映出鲜艷灯光的斑斓之色,乖巧灵秀的面容无声地诱引人性之恶,使他们误以为自己掌握玷污或拯救这股水灵灵的清纯天真的权力。 第一个上前的是个妖娆性感的女人,「小弟弟跳个舞吗?」 白鸟拉住行秋的胳膊,以此昭示她暂时的监护人身份,「不行。」 「啧,这是你姐姐?」 行秋点头。 「都出来玩了,还看得这么紧?」女人不太高兴地转身离开。 第二个是男人,径直走向行秋。坚定不移的步伐让白鸟产生些许的伤感。 男人的侵略性比女人强烈很多,完全不在乎白鸟,黏稠的目光在行秋露出的肌肤上缓慢滑动。即使是旁观,白鸟都感到不适,遑论行秋。 白鸟挡在行秋面前,并不伟岸的身影像是不可逾越的高墙。 直到调酒师示意保安,他才离开。 【回去吧?】白鸟心有余悸。 【等等。】 第三个来的人正常多了,是个女大学生,热情地招唿他们一起去玩游戏。 行秋答应下来。 他们在玩面粉接力。每人叼一张扑克牌,顺时针传递牌上的面粉。 白鸟的左边是行秋,右边是个男大学生。行秋的左边是邀请他们的女大学生。 而且,行秋个矮,男大学生个高,简直完美。 她低头,纸牌倾斜,面粉稳稳噹噹地落入另一张牌上。 有人吹了对方一脸面粉。气氛很快沸腾,学生们起闹,要玩嘴传纸牌。 白鸟闹哄哄的脑袋恢復一丝理智,「走吧。」 嘴传纸牌不适合未成年人,是成年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要离开,但是学生不让,把两人围住,软硬兼备,非要再玩一轮。 白鸟以为他们的目标是行秋,自然拒绝。 冷眼旁观的行秋察觉到这个小团体的领导者是白鸟身边的男大学生。 那傢伙的眼神黏在白鸟的锁骨以下部位,一字领黑裙衬得锁骨玲珑,皮肤细白。 第128页 行秋忽而笑了,「好啊。」 白鸟对上那双小狗狗似的眼眸,无可奈何地点头。 男大学生吸住纸牌,垂首靠近白鸟。她仰头,脖颈拉成柔美的线条,嘴唇花般微撅。 她知道那个男人的意图吗?行秋好奇地想。 纸牌轻飘飘地掉落。 白鸟偏头捂住鼻子和嘴巴,「抱歉,我突然想打喷嚏。」 「没关系。」女大学生打破僵局,「继续继续。」 白鸟拿出刚才吹面粉的纸牌。 很近。 鼻尖碰着鼻尖。 轻微的面粉味道。 白鸟感到行秋吸住了纸牌,小心翼翼地松开。 场内骤然巨响,惊住众人。 行秋接住了纸牌。 轻微的触碰短暂到忽略不计。 柔软。他唯一的念头。 至于小说中经常出现的「甜」,可能要舔一下才知道。 然而时机已过。 背叛好友的惭愧感缓缓流出。但是,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重云和她顶多是朋友。他们的相处方式类似姐弟,所以没有含混不清的情感。而且这个根本不能算亲吻。 行秋堵住心头的漏洞。 白鸟无所察觉,茫然地眺望巨响声源。 「打架了!」「淦他丫的!」「啊——」各种尖叫和打砸声混在一起。 第一次逛夜店就遇到群架,真是太刺激了。白鸟的手攥成拳头。 行秋拽着她的手腕趁乱往外跑,直到第二个街口。 「跑、跑什么啊?」白鸟气喘吁吁地问。 「等会儿警察会来。」 他招手拦了辆计程车,去白鸟的小区。 流光溢彩的街景渐渐沉寂,明黄的计程车停靠在小区门口。 白鸟肉痛不已地付钱,「其实我们可以坐地铁。」 「走啊。」行秋回头看向停驻在原地的白鸟。 「你不回家吗?」 「不回家。」 「给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和大哥吵架了。」 「你上次就是这个理由。为什么和他吵架?」 「家事。」 「那就不要牵扯到我。你知道一个打工人的夜晚应该怎么过吗?喝酒、吃零食、看电影、玩游戏、随心所欲地纾解白天的疲惫,而不是照顾小孩。」 「让我住就告诉你。」 咦?他没听见她的抱怨吗?还理所当然地提条件? 结果白鸟还是让行秋进屋了。 行秋等她换下家居服,「大哥想让我考须弥教令院。」 白鸟扔给他装着内衣的塑胶袋,「你不想去?」 行秋第一次向外人吐露真心,「大哥太呆了,没有我不太行啊。」 白鸟启开晨曦啤酒的拉坏,咕噜灌了一口,爽快的嘆息溢出喉咙。 她仗着酒精直言:「你真欠揍。」 「嗯?」 「他如今取得的成就难道都是天下掉的?不要小瞧浸淫商界的成年人。你的离开不会让飞云集团破产。想想自己,行秋,那可是须弥教令院。但凡有一点点心动,就要去试试。」 行秋神色莫名,嘴唇动了几下。 白鸟不喜欢说教,转换话题,「话说回来,那条内裤你怎么处理的?」 「扔了。」 她下意识说:「那可是新的!」 「……」 就算还回来她也不可能穿。白鸟摆手,「你随意。」 她伸着懒腰回屋,整理文稿到十一点。出来的时候,行秋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虽然用娇小形容不太准确,但就是给白鸟这样的感觉。 还是个小孩。 白鸟抱来被子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垂落的棕色髮丝拂过他的脸颊。 手腕被紧紧抓住。 混沌迷濛的眼睛缓慢地眨动,声若蚊虫,「你……」 白鸟凑近,试图听清他的话。 少年的热度贴上,猫似的舔着湿润的嘴唇。 蒲公英味。 毫无疑问,行秋是不清醒的,清醒的他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堕落。他蛮不讲理地认定白鸟是坏女人,从而有了各种接近的理由,也被框在「安全的」界限之内。 白鸟慌乱地推开他,使劲擦嘴唇,仿佛那样可以抹去萌生的悸动。 如果对他心动,岂不是证明前男友爱上那个小姑娘是情有可原? 人们都喜欢年轻、活泼、朝气。成年后的每天都在怀念童年和青少年,然而时间不可逆转,只能在别人身上寻觅。「白瘦」是不够的,要「幼」。「女人」是无法让人心动的名词,但是「少女」可以。 ——她太美好了,像是刚刚张开翅膀的蝴蝶。 ——我无法放下她。 ——请原谅我。 白鸟不想原谅前男友。 第74章 番外·竹密4 每到夜深人静之际,那一幕会反覆上演,既羞耻又尴尬,白鸟抓着头髮恨不得找到时空穿梭机把自己送回决定搬家之前。 实在睡不着,白鸟开灯看手机,主要看博客的反馈。 近期的点击量不错。白鸟浮现笑意,目光落在信息的标示上,笑意随之淡去。 行秋……那夜之后她就躲着他,拿稿这种任务都是拜託别人去。 对话停留在【抱歉】。 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第129页 这下真的睡不着了。第二天,白鸟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虽然躲避行秋,但是她和重云仍保持友好朋友的状态。 早晨,白鸟出门遇到重云。他穿着平日的休闲服装,背着书包,表情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白鸟想起,今天是高考第一天。唔,还是个孩子啊。 她笑容满面地打气,「加油!」 重云点头。 两人依次进入电梯。 「晚上来我家吃吗?考试期间消耗的能量要靠丰盛的晚餐补充。」 「嗯。」 电梯门缓缓打开。 白鸟先踏出去,发现重云没有动,好奇地回望。 那双清凌凌的蓝色眼眸专注地看着她。不会让人产生无所适从的灼热感,但蕴含足够的不容小觑的重量。他在以同等的姿态看待她,仿佛一夕之间成为同龄人。 他的眼尾是上挑的。白鸟莫名地想到。 「高考结束,可以和我一起去稻妻玩吗?」 白鸟疑惑地反问:「为什么?」 「可以吗?」他执着地寻求答案。 「不行。」 清晨的浅金光芒洒进楼道,从她的身后映出。 「你和行秋……」 白鸟像是被电网电到的羊,一个激灵,「怎、怎么了?」 「没什么。」重云低垂眼眸,快步越过她。 这听起来可不是「没什么」啊! 白鸟担心他误解,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要为行秋的另一身份保密,也不能欺骗重云。 于是,这一天白鸟都在想如何澄清她和行秋的关系。 「白鸟!」上司提高嗓音。 「啊?啊!到!」白鸟回神,匆忙出声。 「五天后去稻妻出差。」上司吩咐,「记得拜访八重堂的主编。」 「是!」白鸟条件反射地答应下来。 所以说,要想逃避问题,就将焦点转移到别处。 晚上,白鸟隔着一桌丰盛的菜餚对重云说:「高考完去稻妻玩吧!」 时间过得很快,起码白鸟是这么觉得。转眼就到了启程去稻妻的晚上。 舷窗外,璃月越来越小。白鸟微微侧头,重云的脸庞在璀璨星带的映衬下格外漂亮。 他在认真研读旅游手册。其实已经看了很多遍。 「咳,」白鸟说,「你可以睡会。」 「我不困。」重云回答。 过了一会儿,重云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睡着后不知觉滑过来的白鸟靠得更舒服。 旅游手册上的黑字朦朦胧胧,跳来跳去,如同他的心脏。 太大声会吵醒她。重云按住胸膛。 气流颠簸,飞机摇晃,白鸟勐地惊醒,直起身子,茫然地环顾四周。 重云稍微动动僵硬的肩膀。 飞机到达刃连岛机场已是深夜一点。白鸟和重云拖着行李箱坐水下地铁到荒海。 曾经魔物遍地的荒海,如今是青春活泼的城市,以非主流文化和樱花闻名遐迩。 他们入住提前定好的酒店,没有怎么交流就各自回房睡觉。 次日,白鸟去八重堂完成工作任务,重云则随意游览鸣神岛,每一小时给白鸟发条行踪消息。按照她的说法是,要对重云的安全负责。 八重堂的主编八重神子是个恐怖的女人,美丽的笑容背后掩藏着熊熊燃烧的抖s之魂。 白鸟同情地旁观犬耳少年面红耳赤地和八重神子说话,最终耷拉着尾巴,老老实实地去扮演希娜小姐。 「你看了好几次手机,有什么事吗?」八重神子笑道。 嘶……白鸟略结巴地回答原因。 「哦?」粉色狐耳抖动。熟知她的人都知道这是促狭心发作的标志。 「那位少年喜欢什么?或许我能给出好建议哦。」 「奇闻怪谈之类的。」 「那我推荐你们去鹤观游玩。那里的民宿别具风情。」 「我要做工作……」 八重神子微笑着说出最可怕的话语,「工作啊,努努力,一天完成吧。」 晚上,重云看到将近虚脱的白鸟。 她好像一天之内耗尽了精气。莫不是被妖怪吸走精魄?重云警惕地打量。 白鸟展示两张优惠券,「鹤观……民宿……」 「你没事吧?」重云扶住白鸟。 「哈、哈。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鹤观,时至今日仍然维持原生态模样,没有过多开发,尤其是逢岳野生动物园,圈养着大量丘丘人、少量飘浮灵和少量兽境之狼,必须乘坐特制公交车,否则很危险。其它地方经常流传出鬼怪的传闻,是想见鬼的人的必去之地。 民宿位于笈名海滩,前窗能看到知比山,后窗能看到菅名山。白鸟觉得两座山都没有璃月的山峦巍峨壮观,但是更陡峭难爬。 现在算是旅游淡季,故而住客稀少。民宿几乎只有重云和白鸟入住。 天空雾蒙蒙,湿热中夹杂着一丝阴凉,体感非常诡异。 老闆娘为表示欢迎,送来四片西瓜、干果小食和海鲜零食。 白鸟和重云坐在靠着菅名山的廊道上分享清甜的西瓜。 「唔,手机响了。」白鸟起身,重云先一步迈进室内拿来手机。 是重云的手机。 白鸟紧张不已。该不会是他的父母打过来的吧?虽然她问心无愧,但总有那么一点慌张。 第130页 重云简单地交流后挂断电话。 「谁?」 白鸟抬头望站在身边的少年。这个角度没法看清他的表情。 重云盘腿坐下,小腿绷成紧实的线条,「行秋。」 「咳!他、他找你干什么?」 「问我在哪。」 「你回答了?」 重云颔首,「嗯。他说马上过来。」 「咳咳咳!」 这片西瓜是吃不下去了。 白鸟抱着些微的希望问:「你回绝了吗?」 重云轻而易举地打碎她的希冀,「没有。」 主要行秋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而且别人的拒绝能阻止他的话,那就不是行秋了。 「你和行秋……」 白鸟胆颤心惊地等待重云接下来的话。 「认识吗?」 「为什么这么说?」 「有次去你家吃饭看到他的课本。」 什么时候!怎么会有这种事!白鸟很想大声否定。 「……因为你是他的编辑?」 「哎?」他怎么知道的?白鸟惊讶地睁大眼睛。 向来不苟言笑的重云露出罕见的清爽笑容,「班里同学发现行秋是枕玉。他一直不说,所以我们就顺从他的意思当作不知道。」 感天动地的同学情谊啊。白鸟松气,「是这样没错。」 宽心的她错过重云眼底的阴霾。编辑什么的,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从不远的千来神祠逛回来,白鸟一眼瞥见大厅里潮流男孩装扮的行秋,显眼得如同一群白猫里的黑猫。重云领他去房间,行秋的眼神若无其事地滑过白鸟。 果然是坏女人……明明和重云都这么亲密了,却害怕一个亲吻。要么是装的,要么是因为人不对——她就那么喜欢重云吗? 青少年的妄想基本属于无可救药类型。 「你带他放东西……晚饭见。」白鸟强装镇定。 她可是过来人。没必要和小孩一般见识。 行秋放东西,重云抱臂靠墙,一时间静默无语。 他们都有自己的秘密和小心思。秘而不宣的是,谁先开口,谁就落入下风。 结果,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第一个音节,视线撞到一起,一切清晰明了。 行秋偏头,移开视线,「你要小心那个女人。」 「不用小心。她对我很好。」 「她肯定是有所图谋。」 重云缄默片刻,「我对她有所图谋。」 行秋震惊地看向多年的好友,「你不要冲动!」 「我清楚自己要什么。」重云不容置喙地说。 行秋坚定留下的心情,同时找好理由,「我会好好监督她,不会让她做过分的事情。」 晚饭暗潮涌动。白鸟为了缓解气氛,拼命和老闆娘说话。 「啊呀呀,说起鹤观,最恐怖的还是茂知祭场。那里以前是活人献祭的场所哦。每年都有胆大的小伙子小姑娘去那里开试胆大会,结果……」 莫名变冷……白鸟的筷子微微颤抖,「结果?」 「结果失踪了……再也找不回来……」老闆娘幽幽地说。 重云询问:「那里真的有鬼吗?」 「当然是真的。」老闆娘认真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见鬼次数不下十次。」 求求你不要说了……白鸟捂脸。 果不其然,重云说:「我想去茂知祭场。」 「白天去?」 行秋说:「白天哪能见到鬼。既然你怕鬼,我陪他去。」 「不、不行!我要跟着你们。」这是身为成年人的责任! 重云低眸,「算了。」 他不知道白鸟怕鬼。他记得白鸟提过好几次想看某某恐怖片,结果怕鬼。她和他说,是不是想让他陪着一起看呢?但他只会回家找资源,然后发给她。要是行秋的话……恐怕早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其实是他想多了。白鸟就是随便提一嘴,作为聊天废料而已。 第75章 番外·竹密5 在老闆娘的盛情推荐下,三人来到海边。 海滩边寥寥几人,甚至没有商店和小吃摊的员工多。 时值正午,朦胧雾气和少许阴凉被夏日的阳光碟机散,沙子和海水表面都晒得暖融融的。 因为体质原因,重云早就吃了三四根冰棍。然而这并不能驱散燥意,他干脆脱下外套,穿着泳裤跳进海里,潜入到深处,方觉舒畅许多。 氧气将要耗尽,他一下扎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海水,一眼看到他们。 行秋面向躺在沙滩椅上的她,背对海洋,遮住白鸟的身形。他说了什么,披着白衬衫的白鸟迈开修长的双腿跟着他离开沙滩。 重云张嘴,咸涩的海水涌进口腔。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然那么亲密。 重云看见过行秋走进对门。那时他准备出去买冰棍…… 「等等。」白鸟喊停,让行秋暂且等待一下。 白鸟小跑到浅海区边沿,海水没过小腿,对重云说:「有点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你游泳的时候注意安全。嗯……」她压着草帽环顾四周,「好像没有什么安全员。要不你在沙滩上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再游泳?」 白皙的臂膀抬起,淋漓的水珠闪着碎光。刘海随意地抹到脑后,一两绺髮丝垂落,露出完整的脸庞,显出藏于眉目间的叛逆和少年意气。 第131页 白鸟握住那只比自己手掌大一圈的手。 水滴从鼻尖滚落,更多的顺着肌肉线条滑落锻鍊适当的肩颈、胸膛、小腹…… 罪过罪过……白鸟连忙转头,目光飘忽。 「我也回去。」 「不用。等会儿就回来。」白鸟摆手。 重云看不出情绪波动,「那我去游泳。」 「一定要注意安全。」白鸟再三叮嘱。 虽然是关心,却让人烦躁。他抓抓头髮,不知不觉变得更加凌乱,心不在焉地应声。 白鸟放下心。虽然最初认为行秋是更乖的那个,接触后会发现重云才是最乖巧听话的好孩子。只要是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非常有契约精神。 至于行秋,白鸟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明明让他在原地等一下! 她不由想起行秋挽起乖巧的笑容回答来稻妻的原因,「昨天到八重堂进行不露面採访。主编得知我们认识后,说会发邮件给你,里面有重要的内容。」 有重要的内容直接打电话啊!白鸟默默吐槽,总觉得是八重神子的恶趣味作祟。 白鸟在矮桌前盘腿而坐,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邮件。 【请神秘的枕玉回答附件的问题(笑)读者很感兴趣。他在採访时很谨慎,希望白鸟你能做出突破。做得好有奖金哦。】 她才不稀罕奖金……白鸟敲击键盘,【我会尽力的。】 就在她为自己逝去的诚实哀悼之时,半开的门被敲响,行秋端着两杯饮料站在门口。 「我可以进来吗?」 「你已经进来了。」 他递给白鸟一杯饮料,问:「你的表情……有点奇怪。」 白鸟啜饮饮料,「哈哈,有些问题要问你。」 行秋坐到对面,一副会乖乖回答的模样。 「第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男女都可以? 半天等不到下文的行秋疑惑道:「怎么了?」 白鸟揉揉僵硬的面部肌肤,「稍等片刻。」 她连忙浏览了一遍附件,全是关于私生活和隐私的问题,某些问题尺度还挺大。白鸟完全问不出口,干脆把笔记本电脑推过去,「你看下有什么可以回答的直接填上去吧。感到为难的话,不回答也没关系。这些问题确实有些过分。」 行秋一目十行地看完,「只有第四个问题可以回答。」 第四个问题,初吻是怎么发生的。白鸟顿觉不好。 「那次是第一次。」 初吻而已,说得这么暧昧干嘛! 「啊,脸红了。」行秋像是发现新大陆。 白鸟双手在脸前交握,挡住他的视线,「咳咳,那种不算。真正的初吻是初恋对象的。」 「大人真会狡辩。」 白鸟放下双手,认真地说:「不是狡辩。虽然你比较调皮,但对这种事情要慎重。」 「这也是第一次。」蜜色的眼眸滑过微光,「第一次有人说我调皮。」 「一不小心摆出了大人的架子。可你至今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就是朋友有了新朋友所以不开心,然后暗地里捣乱。其实那天晚上我有点生气,因为你闹得太过了。」 被戳中部分小心思的行秋反击道:「也有可能我是真的喜欢你?」 「不可能,不可能。」白鸟摆摆手。 「为什么不行呢?你的前男友可以找年下的,你也可以。」 白鸟合上笔记本电脑,「那就成了老套的屠龙者终成恶龙了。」 即使心动,也不能行动。要在界限的这边稳稳地立住。 「你能接受多少岁的?」 「起码大学毕业。」 行秋举起杯子,「那么四年后见。」 干杯。 橙汁在玻璃杯中晃动,恍惚间看见了未来的影像。白鸟收回妄想,微笑道:「四年后见。」 他双手撑桌,探过身体,浮光掠影般吻过她的嘴唇。 青涩到不可思议。简直和做什么都很容易学会的人设相悖。 「第二次,约定。」低哑的声音亦如蜻蜓点水从耳边滑过。 直到登上飞机,行秋还在懊悔莫名其妙被白鸟感染,结果定下那种傻里傻气的约定。 那个女人真的很坏,竟然理所当然地拴住他。侠之要义其一,不可违约。 真的太坏了……行秋望向高空中浮动的云絮。 看着行秋仓惶离开的身影,白鸟差点笑出来,但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几乎是前后脚,重云出现,默不作声地推开落地窗推拉门进来,显然是看到最后一幕。 她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干巴巴地说出大家都会说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幸好重云没有按照传统流程大吼「不是我想的那样又是怎样!」。 「呃,行秋有事先回璃月了。」 重云终于开口,「必须要大学毕业吗?」 啊?原来重点是这个吗?白鸟情绪复杂地点头。 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里,白鸟放弃思考青少年的心理状况。烦恼全丢给四年后的自己吧。那时候说不定他们都忘了,而她有可能有新对象,速度快的话结婚也不是没有可能。 缆车嘎吱嘎吱地挪动,白鸟放松地俯瞰郁葱葱的地面。 「你不可以结婚。」重云突然冒出一句话。 第132页 白鸟诧异地看向他,几乎以为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可以恋爱,但是不能结婚。」重云毫不动摇地说,「既然是约定,那彼此都要遵守规则。」 「万一你忘了我……」 话还没说完,重云肯定地说:「绝对会去找你的。」 白鸟突然感觉肩膀好沉重。 面对如此认真的宣言,不能用插科打诨混过去。 「好。」 重云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成拳头,白皙如雪的脸颊浮现红云,「我也要……」 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白鸟疑惑道:「啊?」 「……约定……」 裸露在外的皮肤全红了,头顶冒出肉眼可见的蒸汽。 白鸟没听出言外之意,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那就约定好了。」 青蓝色的缆车车厢不正常地晃动,终点处的工作人员心惊胆战。缆车到达终点,先下来一个蓝发少年,周身散发的热度令人口干舌燥。随后下来的女人捂着后脑勺吸气。 「请问你们的乘坐体验如何?」工作人员委婉地问。 「厢壁太硬了。」女人留下摸不着头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