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白痴美娇妻》 第1页 《重生之白痴美娇妻》作者:等登等灯【cp完结+番外】 简介: 毒舌优质精英攻x漂亮可爱娇妻受 一句话版大纲:被出轨的前夫和情夫联手杀害后重生的我和前夫的情夫的未婚夫谈恋爱了。 湖南卫视版大纲:前世,他惨遭毒手,被欺被骗被害,今生,他含恨归来,拨开重重迷雾,只愿与他心手相依。八月一日起,每晚六点三十分,看他如何逆风翻盘,破局重生! 短视频版大纲:第一期:我不是娇妻,我只是维繫幸福生活的家庭成员。第二期:老公出现这些行为,基本可以判定他出轨了。第三期:如何迅速走出情感阴霾,这类优质男,一定要把握。 b站版大纲:遇到crush怎么办?全网最靠谱的闪男斩获攻略。 年上、甜宠、重生、虐渣 第1章 林照宜和乔焉结婚第三年时,发现他出轨了。 乔焉是高知,两人相识时,乔焉才三十岁,已经在高校评上了副教授,堪称年轻有为。两人是相亲认识的,双方家世均很简单,且学歷、相貌各方面都算匹配,虽然乔焉比林照宜的年龄大了十岁,但对两人的结合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半年后两人就顺利结婚。 婚后乔焉对林照宜也很好,林照宜还在读书,且有继续深造的想法,乔焉也样样顺着他,还为他张罗学校、联络导师。半年前林照宜偶然出车祸伤到了腿,乔焉便劝他休学在家,好好休养一段时日,林照宜是学音乐剧的,舞台对他极其重要,腿伤自然不能小觑,乔焉对此极为重视。那段时间因为乔焉看林照宜独自在家无聊,还同他商量着要不要买个宠物,让家里有点乐子。 林照宜不明白与自己同床共枕三年的丈夫为什么会出轨。 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林照宜发现这件事时,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乔焉没有上班,约林照宜出门逛街,林照宜腿伤初愈,走得很慢,乔焉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他扶着林照宜走了一段,快走到电梯时,乔焉快步走在前面一些,去替林照宜按电梯,林照宜则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腿伤之后一向都是这样的,乔焉对林照宜的照顾堪称无微不至。 然后林照宜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等林照宜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与自己家的构造极为相似的里,房间里空空荡荡,墙壁泛出阴森的惨白,一个相貌陌生的男人戴着口罩垂着双眼站在林照宜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他的眼神有说不出的复杂,看着林照宜的目光中藏着深刻的恨。 林照宜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束缚在一个类似于医院病床的设备上,他费力望向自己的手腕,黑色皮革将他牢牢捆束在病床上,而那个男人,则扫他一眼,将他难堪的姿态尽收眼底,然后冷冰冰地说:「你醒了。」 林照宜惊恐之下说不出话,他还以为自己遭遇绑架,心下又立刻想起乔焉,两人离得那么近,如果自己被绑架了,不知乔焉会如何,他会不会也被绑架了,可是这个房间只有自己,乔焉会被关在别的房间吗?为什么绑架他们,是谋财吗? 林照宜正恐惧又担忧地惦记着,却看到从房间门口进来一个人,而那人身形高挑、面容俊秀,正是林照宜的好丈夫乔焉! 乔焉走到那男人身边,两人身高和年龄都差不多,对视一眼,林照宜竟从他们的眼中读出一些复杂的爱意。 那个陌生的男人注意到林照宜的目光,仍旧居高临下地对他说:「原本是打算直接了结了你的,可阿焉偏要跟你见最后一面,这样也好,你们夫妻一场,想必阿焉也有些告别的话跟你说。」 林照宜混乱之中根本听不懂那男人在说什么,只看见乔焉靠近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头髮,然后温声对身边那人道:「阿柠,你先出去做准备,我和照宜说几句话。」 叫阿柠那人很快转身出去,乔焉沉默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林照宜身边,两人面面相觑,倒是林照宜骤然经歷这种事,惊恐交加,落下泪来:「老公,这是怎么回事?」 林照宜和乔焉是老师介绍认识的,林照宜的父母早在他幼年就离婚了,林照宜没有对父亲的记忆,自小就只记得是母亲一人抚养他长大。一年前母亲积劳成疾,因病去世,去世前将林照宜託付给自己的好友、也就是林照宜的老师,让老师务必给林照宜找一门靠得住的亲事,不要再让林照宜吃自己一生里吃过的苦。 林照宜天生性格娇憨纯真,要强的母亲将他保护得太好,老师深知林照宜的性格,为他精挑细选了学校里年轻且前途坦荡、人品过硬的单身副教授乔焉。 乔焉是材料专业领域的青年翘楚,按理说乔焉那个年纪,那个条件,就算没有结婚,也不该是单身,毕竟同性婚姻和异性婚姻早就享有同等权利与义务,但据林照宜的老师打听说,乔焉曾经也有属意的未婚对象,可临近婚期时对方却意外去世了,乔焉很受打击。之后又恰逢乔焉的研究项目到了攻坚阶段,作为顶尖人才,乔焉一颗心都扑在了项目上,婚姻大事一推便推到了现在。 那时林照宜听闻这些,只觉得庆幸。他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乔焉却已经是在他的专业领域有所建树的年轻高知,更何况乔焉英俊温柔,对他也极好,完全契合了林照宜对自己未来丈夫的幻想,林照宜与他相亲见过几面,便倾心于他,两人顺理成章结婚。和乔焉结婚以后,乔焉也一直对林照宜很好,林照宜在乔焉的照拂和呵护中倍感幸福,直到这一瞬。 第2页 · 乔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用那种林照宜习惯的温柔的目光看着他,道:「阿柠的项目遇到一些困难,需要做一次拟真实验。」乔焉鼓励而欣慰地摸摸林照宜的头髮,说:「你很符合阿柠的研究,而且之前也签下了同意作为实验对象志愿者的志愿书,就帮阿柠一个忙吧。」 林照宜惊惧交加,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签了这种东西,印象里他只记得自己和乔焉一起签过一些商业投资的合同,乔焉积蓄颇多,收入不菲,婚后有一些投资都带着两人共同的名义,林照宜一度以为这是乔焉对他毫无保留,如今想来,竟不知何时…… 可他来不及细想了,那个叫阿柠的人已经端着托盘进来,他戴着口罩和手套,说话带着笑意:「阿焉怎么到了这时候还要骗人,这可不好。」 乔焉起身将位置让给阿柠,林照宜的手下意识地去抓乔焉的衣襟,却因为被缚,只是徒劳,却被阿柠抓住了手腕。 「真好看的手,最适合打针了。」 阿柠的声音有些期待般的欢快,林照宜却恐惧不已,他听见阿柠拿起什么东西,余光一瞥,是一个巨大的注射器,林照宜无法克制地剧烈挣扎起来,阿柠却纹丝不动,牢牢地把持着注射器,将液体一点一点推进林照宜的血液里。 林照宜在意识逐渐流逝,唿吸也变得急促的过程中,听见阿柠说:「没有什么实验,只是因为我和阿焉在一起了,容不下你,需要你消失而已,真乖,睡一觉吧,以后就没有林照宜这个人了。」 林照宜渐渐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意识最后流失前,他感觉眼泪滑过脸颊,顺着流入嘴角,是苦涩的滋味。 · 林照宜再度醒来时,似乎已经过了很久,这些时间林照宜似乎有意识,又似乎没有意识,他无法说话,阿柠在他体内注射的液体,让他体会到咽喉被扼的窒息,也让他死后都无法唿吸说话。林照宜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四处飘荡,无垠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人,林照宜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直到再度醒来。 林照宜发觉自己躺在床上,他朦胧中心想,难道这就是天堂吗,可是怎么这么吵闹?他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不是被缚的状态,身下的被褥也厚实柔软,林照宜缓慢地抬起手来,在眼前挥了挥,能看见,有影子,这是怎么回事?他回想着先前在自己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每个瞬间都不似做梦,那完全就是现实,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自己死里逃生了? 林照宜掐了把自己的手臂,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又轻咳一声,试着喊了声自己的名字,听见自己的声音后,这下他真的确认自己是真的没死。林照宜大难不死般翻身坐起来,发觉手机就在床头柜上,而周边的环境,正是林照宜和乔焉之前的家。 林照宜按亮手机屏幕,时间是三年前,林照宜不可置信地瞬间瞪大双眼,他双手有些颤抖地解锁手机屏幕,发觉连手机的款式都是三年前的。林照宜跌跌撞撞打开浏览器,输入「今天是几月几日」搜索,跳转出来的时间居然真的是三年前。 林照宜大为震撼,他深吸一口气,坐起来走到窗边。他和乔焉的家是一个不大的复式小楼,门前有一个庭院,林照宜定睛一看,今天庭院里摆放着巨大的花篮和气球,宾客三三两两地聚在楼下的小花园里谈笑风生,而家门前还摆着林照宜和乔焉巨大的合照。 这一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林照宜勐然想起,当年婚宴结束后第二天,林照宜和乔焉又在家里办了一场小型的婚礼,只邀请了一些和乔焉关系密切的亲友,因为那一天是乔焉大出风头,林照宜对那一天的印象已经很模煳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死而復生,回到那一天。 林照宜如今丝毫不怀疑自己真的死过一次。 在灵魂飘荡的数不清的日子里,林照宜不断回忆起临死前的那个画面,液体注射进体内后,林照宜唿吸急促,犹如被无数只手扼住咽喉,却挣扎不得,而他眼睁睁看着乔焉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边,等着他唿吸停止。那个时刻,乔焉结实修长的手臂一直搂着那个叫阿柠的男人,林照宜死不瞑目。 上一世他一直活在乔焉为他编织的虚构的幸福婚姻中,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才惊醒,或许正是因为他死不瞑目,老天才又重新给予他重生的机会。林照宜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宾客,心想。 可虽然这样想,真当有人敲响房间的门,林照宜还是下意识惊恐地后退一步,靠在了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 乔焉的母亲推门进来,催促道:「照宜,做什么呢?酒醒了吗?外边的客人要走了,你去和阿焉一起送送呀。」 林照宜慌乱中胡乱点头应下,他匆忙站好,抻展自己身上有些皱的礼服,准备起身时,余光瞥见楼下,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叫阿柠的男人。 阿柠个头高挑,身材修长,他身边站着另一个高大的男人,只看外表就能判断出那人必然身处高位,两人肩并肩站在一起,领结和领带是相同的纹样,看起来像是一对儿,正和其他的宾客说着话。 林照宜第一次看清楚阿柠的相貌,他并不十分美艷,比起那些桃色新闻里才会出现的夺人丈夫、毁人家庭的妖艷小三形象,阿柠看起来正经极了,甚至有些禁慾。因此和身旁那个男人站在一起,便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气质。 第3页 既然有自己的伴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呢?林照宜盯着阿柠和他的伴侣的背影,深深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期待大家多多捧场! 第2章 林照宜又被乔焉的母亲催促了一次,只能硬着头皮下楼,和乔焉站在门口一起送走宾客,此时宾客已经走了一些了,林照宜四处张望,没有看到阿柠和那个男人的身影。乔焉在身侧,林照宜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在自己身上,于是也不敢再东张西望,只好安下心来陪着乔焉送客。 不知站了多久,终于将人都送走了,林照宜连忙找了一个理由率先进屋,乔焉跟在他身后,问他是不是累了,要不要让厨房做点吃的。 说话时乔焉还穿着婚礼时的正装,头髮梳得一丝不苟,同林照宜讲话又嘴角含笑,一副贴心温和好老公的样子,林照宜有些心动,又很害怕,退开半步,不敢离乔焉太近。 可乔焉却盯着林照宜,十分关切的样子,林照宜只能慌乱地摇摇头,他现在还不能以正常的态度面对乔焉,面对这个自己深爱、深信却最终背叛自己并且了结自己生命的男人。可林照宜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重生到两人结婚的第二天,结婚证已经领过,婚宴已经办过,林照宜在法律上就是乔焉的伴侣,躲不开跑不掉,林照宜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乔焉只当林照宜是害羞,毕竟结婚前两人也见过面约过会,林照宜一向就羞涩怯弱。 而林照宜心里则一直在思考,上辈子林照宜稀里煳涂就和乔焉结婚,然后安心成为他的妻子,享受着自以为幸福完美的婚姻,那这辈子该怎么办?要和乔焉离婚吗?可是刚刚结婚,林照宜想不出自己要以什么理由去离婚。可是如果不离婚,就难免需要和乔焉一起生活,万一乔焉又出轨了,自己岂不是重蹈覆辙?到时候别说跟他离婚结束婚姻,能不能保住一条命都难说。 林照宜又想起自己临死前的情景,猜测乔焉和阿柠或许早就认识了,更或许,阿柠就是自己的邻居?林照宜胡思乱想着,他拿起手机,还是没什么头绪,慢吞吞地在浏览器里搜索阿柠。 乔焉的脸、阿柠的脸在林照宜脑海中轮番出现,林照宜跪坐在卧室的地毯上,趴在床角,看起来是在思考问题,实际上他头脑一片混乱,什么也没想。 他不知道阿柠的任何信息,除了乔焉喊过他阿柠,林照宜既不知道他多大,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还出现在自己和乔焉的婚宴上,可林照宜也不知道他和乔焉之间是什么关系,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林照宜有些泄气了。 也许是上一世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才让乔焉失望出轨了,林照宜想,不如这一世也试着对乔焉好一些,想必就不会有出轨的事情了,自己也就不会重蹈覆辙了。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想法,林照宜就啪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心想自己怎么能这么想。 可是……林照宜回想起刚才乔焉和自己说话时的样子,他还是那么温柔亲切,林照宜实在不愿再回想这个人背叛自己的样子。 左思右想,林照宜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而楼下佣人们的卫生似乎也已经打扫到尾声,眼看着就不得不结束这一天,然后和一对一乔焉单独相处了,可是林照宜依然没有想到以后该怎样处理自己和乔焉的夫妻关系,别说以后,林照宜甚至不知该怎么度过今天这个下午、黄昏以及夜晚。 于是林照宜想到了最简单的方式,他决定装病。 林照宜这种身娇体弱的小孩儿装病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是他还是学音乐剧出身,上过一些表演课。 说干就干,林照宜起身偷偷摸摸去卫生间打开水,在自己脸上、额头以及双手双脚上都扑了一些,让自己浑身都湿漉漉的了,又偷偷打开窗子,让庭院里初春的冷风迎面扑在自己脸上。果然没过一会儿,林照宜便唿吸不畅、头昏脑涨了。 乔焉进屋时,看见的就是四肢瘫软倒在地上的林照宜。 林照宜的手扒着床脚,有气无力地说:「乔……乔老师,我好像喝了酒,有些过敏了……」 乔焉的脸色倒没什么变化,只是难免惊讶,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林照宜说一句话也要喘三四次,气若游丝地说:「可能是喝了酒……抵抗力变弱了,刚才……刚才又去送……送了客人们。」 话说到这里,乔焉也懂了,有的人天生身体就不好,况且林照宜的身板也不像身体素质很好的人,结婚的事让他辛苦了两天,再加上喝了酒,体力就更加不支。或许还有紧张的缘故,乔焉望向林照宜,看到他的眼睛紧张地眨了几下。 乔焉倒不是想拆穿他,只是难免觉得扫兴。早知林照宜如此娇弱,乔焉就不该听从父母的安排,把婚宴办得这么复杂。 乔焉看了林照宜一会儿,最终道:「那我去给你倒点水,你好好休息。」他尽量让自己的态度和缓一些,藏住自己的失望:「需要吃药吗?」 林照宜小心翼翼地提需求:「我去次卧吧……我怕传染给您……」 乔焉失笑:「这怎么会传染?」他虽不知林照宜在折腾什么,但也可以理解林照宜的恐慌,毕竟刚刚结婚,自己又是老师,想必在林照宜心中的形象不能全然算是丈夫。他刚想哄一哄林照宜,把人哄顺心了,可一抬眼看见林照宜紧张而可怜地垂着眼,乔焉又心软顺从了他,他对林照宜说:「好吧,要我抱你过去吗?」 第4页 虽然是问句,乔焉却没再给林照宜反对的机会,被自己的妻子无形地拒绝一次已经足够,乔焉可不能忍受第二次。 凭藉装病,林照宜一整个下午都窝在房间没出来,连晚饭都藉口太累了推掉,直到第二天早晨,但他也知道装病不能装一世,眼下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尽快和乔焉离婚,结束这段婚姻,要么牢牢把持住乔焉,让他没机会出轨。 林照宜翻来覆去想了一整晚,感觉哪个选择都很难,他两腿一蹬,决定先继续装几天病,再好好想想。 大概是因为一整晚没睡好,第二天乔焉来叫林照宜起床,就看见他脸色格外难看,乔焉皱着眉头坐在床边看着林照宜,问:「怎么感觉比昨晚还严重了?」 林照宜继续娇弱不堪地说:「我也不知道。」 乔焉无奈地嘆了口气,道:「本来应该在家陪你,但研究所那边临时有个数据对不上了,我得紧急过去看看,大概晚上回来。你想吃什么吗?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乔焉的研究领域和尖端武器的材料研发有关,林照宜只知道个大概,再细节的就不知道了,上辈子结婚三年,林照宜对乔焉的研究方向知之甚少,这种研究大多涉密,林照宜也不会多打听。但是听见乔焉要出去,林照宜很是松了口气。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林照宜拿出上课时学过的表演课的技巧,眼巴巴望着乔焉,慢吞吞地说:「想吃学校门口那家蛋糕店的提拉米苏。」 乔焉颔首:「好。」他摸摸林照宜的头髮,像哄小孩:「那你乖乖在家,中午阿姨会来做菜,有想吃的菜可以跟她说。」 乔焉走后,林照宜翻身起床,他在乔焉家里偷偷绕了一圈,发现家里没人——受乔焉工作的影响,家里一般不留长期住家的保姆佣人,都是小时工挑家里有人的时候上门。而乔焉的父母也在昨天婚礼结束后离开了小两口的家,现在家里只有林照宜一个人。 林照宜感觉昨天临时装病的事情病不了太久,所以决定让自己病得更严重一点。这么想着,林照宜穿上衣服,偷偷熘出了家门。 循着记忆里对小区的印象,林照宜摸到了小区的人工湖附近,这里是首都区最繁华也是最核心的地区,寸土寸金的小区里,绿化完美,配置完善。人工湖面积广阔,且配有假山流水,是一片风景宜人的花园。 此刻正处在晨练的人已经回家,上班工作的人也都出门的时间,前后都没什么人,林照宜决定偷偷下水,让自己受寒感冒——再严重的病林照宜就不敢了,死过一次,林照宜惜命得很,只能小打小闹地发个烧。 可是即便是这样,林照宜站在人工湖边还是犹豫不决,正值早春,天气虽不寒凉,那湖水却还冷得要命,林照宜方才用手撩拨了一下,都觉得冰到了指尖,更何况要整个人跳下去。 林照宜站在湖边,脚尖抵着脚尖,磨蹭了好一会儿,就是没法下定决心跳下去,正在劝自己勇敢一点时,却听见身后一声嗤笑。 林照宜连忙回头去看,那人就站在自己正后方,穿着一身运动服,因是上午,逆着光线,林照宜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那是一个极高的身影,正饶有兴味地盯着自己,看样子已看了不止一会儿。 见林照宜回头,那人走上前来,一边走还一边嘲笑林照宜:「怎么?结婚三天就想自杀?这片湖也淹不死人吧。」 那人走近了,林照宜才终于看清他的脸,那人正是昨天站在阿柠身边的那个男人! 不是冤家不聚头,林照宜大声哼了一声,正想反唇相讥,却因为方才哼的那一声过于用力,失去了平衡,脚下一滑,居然掉进了湖里! 林照宜不会水,吓得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儿,那人工湖底又有错落的石块,林照宜站不稳,扑通坐在地上,摔得屁股都要裂了。腥咸的湖水灌进林照宜的鼻腔里,林照宜下意识伸手求救,那人却动也不动,只看好戏似的站在岸边看着。 求生的本能让林照宜扑腾了好一会儿终于爬起来站稳,他呸呸吐掉口中难喝的湖水,大骂道:「你怎么见死不救啊!」 那男人恶劣至极,只抬抬下巴,示意林照宜自己看看那水的深度,林照宜低头一看,原来这水还不及林照宜的腰,方才都是他自己吓自己的。林照宜大感尴尬,只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准备手脚并用爬上岸。他将袖子撸到手臂上边,正想攀着人工湖边奇形怪状的石头上岸,就莫名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林照宜抬头一看,还是刚才那个男人,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林照宜,准确来说,是盯着林照宜的下半身——掉进水里后林照宜的全身都湿透了,裤子黏煳煳贴在身上,毫不掩饰地勾勒出林照宜下体的形状。 林照宜地脑袋轰地一声响,气得满面通红,他弯腰掬了一捧水,扬手便泼在那人的脸上:「臭流氓!!」 林照宜大骂道。 作者有话说 臭流氓~![○`Д′ ○] 第3章 「你又没说不能看。」那男人摊了摊手,好整以暇地看着狼狈地爬上岸的林照宜。 林照宜大声地哼了一声,忍不住道:「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 那人奇怪地看了林照宜一眼,四下环顾,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林照宜的确是在骂自己以后,气笑了,他挡在林照宜身前,问:「感觉你是在骂我了,那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跟我一起挨骂的另一个人是谁?」 第5页 林照宜自觉失言,又哼了一声,绕开那男人准备走,还没走出一步,林照宜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走了,这人既然有可能和阿柠是一对儿,那就意味着自己是不是能从他身上打听到一些关于阿柠的事情。想到这里,林照宜又撤回步子,停在那男人的面前。 那男人觉得林照宜十分有趣,便同林照宜对视,他比林照宜高许多,林照宜得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比起昨天在窗边的匆忙一瞥,林照宜现在总算是看清了这男人的相貌。他轮廓深刻,眉目深邃,鼻樑高挺,鼻樑上还有一颗痣,早晨的日光打在他的脸上,那颗痣因此格外醒目,即便穿着运动服也毫不影响他的颜值,他看起来格外风流英俊。 虽然帅,却是个坏心眼的流氓,林照宜揉揉鼻尖,收回自己的目光,他一低头,看见那人垂在身侧的手上戴了一枚戒指。 林照宜眼睛一转,故意道:「都结婚了还在外边对别人耍流氓,你老婆知道你是这种人吗?」 可那男人闻言,只抬手,对着日光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笑道:「不是婚戒,只是订婚罢了。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没关系。」他促狭地沖林照宜挤挤眼睛:「我们是商业联姻,早就商量过了,各玩各的,open rtionship。」 林照宜没想到他这么大方就跟自己坦然这种婚姻秘密,有些呆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这样突兀地打听他的联姻对象吧。那男人见林照宜不说话,终于也不再逗弄他,问:「你不回家换身衣服吗?」 林照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浑身都湿漉漉的,甚至还在往下滴水。太丢脸了,林照宜心想。既然出师不利,林照宜便打算回家,没想到站着和那男人说了这么久的话,现在要再动弹,才发现动不了了。 刚才跌坐在湖里那一跤摔到了林照宜的屁股,现在痛劲渐渐蔓延起来,他整个尾椎骨都剧痛不已,那男人看见他动了一下就龇牙咧嘴的脸色,猜到他应该是摔伤了,觉得颇为好笑似的,笑了一声,赶在林照宜发作前拿出了手机。 「喂,乔老师,是我,江暮晓。」那男人说。 原来他叫江暮晓。这是林照宜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给乔焉打电话了! 江暮晓大约知道林照宜要炸毛,提前把手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林照宜下意识就不敢说话了,只听着江暮晓和乔焉说话:「早晨出门晨练,在小区人工湖边碰见照宜了,他摔了一跤,现在走不了路了。」 林照宜还是很怕乔焉,被江暮晓给乔焉打电话,有种被告家长的担忧,不过江暮晓和乔焉说话时还算正经,一点也不像和自己说话时那么臭流氓,于是林照宜勉强按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支着耳朵听两人说话。 乔焉闻言很震惊,大约想不到林照宜身上会发生这种事,但他还是很快恢復平静,道:「我这边还在忙,估计得晚上才能忙完了,辛苦江总一趟,把照宜送回家吧。」 江暮晓笑了笑,说:「没事儿,举手之劳。」 江暮晓说这话时倒是人模狗样、客客气气的,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戏弄林照宜时坏心眼的样子。林照宜站在他对面,气哼哼地盯着江暮晓。 乔焉在电话那边又跟江暮晓客套了几句,然后林照宜听见乔焉说:「江总把电话给照宜吧,我跟他说几句话。」 江暮晓把手机递过来,林照宜如临大敌,顿时瞪大眼睛,求饶地望着江暮晓,江暮晓不为所动,林照宜又双手合十求他,江暮晓依然不为所动,林照宜只好气恼地接过手机,动作间不知怎么又扯到了尾椎,疼得他龇牙咧嘴。 「照宜,疼吗?」乔焉问。 林照宜委屈地撇嘴点头,点完头才想到电话里乔焉又看不见,闷闷地嗯了一声,乔焉安慰他:「家里有医药箱,先自己涂一点,如果晚上回去还是很痛,就带你去医院看看。」 乔焉又叮嘱了林照宜几句,这才挂了电话,挂断电话以后,林照宜把手机还给江暮晓,顺便怒瞪着他,江暮晓却不以为然,只问他:「要我搀着你还是背着你?」 林照宜想咬牙说自己能行,试着动了动,就感觉重心不稳,江暮晓又嗤笑一声,扶着林照宜把他背了起来。林照宜没想到江暮晓会背自己,吓得要挣扎,江暮晓拍了一把他的小腿,道:「别乱动,再掉下去,又要摔了。」 林照宜只好像个一样趴在江暮晓身上,除了乔焉之外,他还没跟别的男人这么亲密过,可跟乔焉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林照宜和乔焉都相敬如宾的,现在居然被一个陌生男人给背着。正胡思乱想着,林照宜抬头一看,却不是回自己家的路。 大约感觉到林照宜会发问,江暮晓主动道:「是去我家。」他扭头嫌弃地看了一眼身上充满人工湖水腥味的林照宜:「不然你打算拖着残肢病体,这么臭烘烘地爬回家吗?」 江暮晓说话像带个炮仗!林照宜真不爱跟他说话,他皱了皱鼻子,生气地转过脸去。 好在江暮晓只闷声笑了笑,没再用言语欺负林照宜,稳稳噹噹地背着他走路。也幸好江暮晓家里距离人工湖倒很近,开了门,他将林照宜放在卫生间里,起身去给他找医药箱。 回来时江暮晓也换了身衣服,刚才一路背林照宜回来,江暮晓那身运动服也脏了,他索性直接换了上班时要穿的正装。江暮晓把医药箱摆在林照宜面前,又拿出个药瓶,拍拍洗脸池的台子,示意林照宜趴着。林照宜见状吓得要命,刚刚因为弄脏江暮晓衣服泛起的那点羞愧也荡然无存,他心想江暮晓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伤的可是屁股呢,江暮晓怎么就摆出一副要替他上药的样子来。 第6页 见林照宜摆出拒绝的架势,江暮晓狐疑地同他确认:「你自己真的可以吗?」 林照宜拼命点头,江暮晓才半信半疑地把药瓶递给林照宜,起身不知去哪了,没过一会儿江暮晓又过来了,他敲敲卫生间的门,问:「我能进来吗?」 林照宜正在龇牙咧嘴笨手笨脚地给自己上药,闻言惊吓不已,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不不行,等一下。」 江暮晓就在门口等着,一直等到林照宜慢吞吞探了只手过来,给江暮晓把门打开一条缝。 林照宜扒着门,眼睛滴熘熘直转,谨慎得很,提问也很警惕:「怎么了?」 江暮晓把手里的衣服怼在林照宜面前:「我在衣柜找了几件陆柠的衣服,你先换上吧。」 林照宜哦了一声,接过衣服,又咔哒咔哒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上了,但他感觉得到江暮晓没走,透过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可以看到一个黑黢黢的身影。 林照宜一边换衣服一边想办法和江暮晓隔着磨砂玻璃门搭话:「陆柠是谁呀?是你老婆……哦,不是,是你未婚妻吗?」 「嗯。」江暮晓说。 「你们不是还没结婚而且各玩各的吗,怎么还住在一起?」林照宜问完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太直接了。 可是江暮晓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专门放在这里应急的。有时候要给家长做戏,假装我们感情很好。有时候也得在外人面前做戏,昨天你没看到吗?」 林照宜就知道江暮晓的坦诚没安好心,眼看着江暮晓又要把话题扯回自己和乔焉身上,于是林照宜赶紧岔开话题:「他叫陆柠?是哪个ning?」林照宜问。 「柠檬的柠。」江暮晓倒也没纠结刚才的调侃,只回答林照宜的问题。 林照宜脑筋赚得飞快,咯咯笑道:「那你逢场作戏怎么还怎么喊得这么生疏,你俩没有爱称吗?」 江暮晓嗯了一声,和林照宜闲聊:「他小名叫阿柠,但我一般不这么喊他。」 林照宜的心勐地一顿,扣扣子的手也顿住了,沉默半晌,才道:「哈哈,我也没有什么爱称,我妈妈和乔老师都喊我照宜。」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和林照宜攀谈:「我叫林照宜,你知道吗?」 江暮晓嗯了一声,又跟他开起玩笑:「你没有小名也不奇怪,总不能叫你阿宜。」 林照宜的心情正乱糟糟的,被江暮晓这么一打岔,又给带过去了,他打开卫生间的门,瞪了江暮晓一眼,江暮晓闻见他满身都是红花油的味道,又觉得他这幅样子很好笑,忍着笑问他:「能走吗?我现在送你回家?」 显然是不能走的,江暮晓只好又背着林照宜,这回为了进度,江暮晓背着林照宜去了车库。将林照宜放在副驾驶上以后,江暮晓扶着车门喘了口气。 「看着瘦瘦小小,倒还有点分量。」江暮晓说。 林照宜作为舞台剧学生,最忌讳体重问题,平时饭都不敢多吃两口,却被江暮晓给嘲笑,林照宜哪能咽下这口气,立刻反唇相讥:「是你缺乏锻鍊了吧!」 「我又不靠背人来锻鍊身体。」江暮晓坐进车里,发动了车子:「知足吧你,我都没背过陆柠。」 林照宜十分好奇陆柠的事情,闻言问他:「那你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不是跟你说了吗,商业联姻。」江暮晓说。见林照宜狐疑地望着自己,江暮晓失笑道:「怎么?不信?」 林照宜点点头,江暮晓便道:「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得了,你到家了,我送你进去吗?」 林照宜连忙拒绝,摆着手下车,忍着疼一瘸一拐蹦着回家了。江暮晓倒也没坚持,出门碰上林照宜实属意外,他上班快要迟到了,也没空再逗弄林照宜。 作者有话说 背背了~() 第4章 林照宜回到家缓了一会儿才发觉是真的很疼,他趴在沙发上,半天动弹不得,竟然就这么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乔焉回到家。 这实在不能怪林照宜能睡,骤然重生,林照宜为了应付眼下的情况心力交瘁,又摔了那么一下,的的确确是伤到了。再加上睡着了也没有盖被子,等乔焉回到家的时候,伸手一探林照宜的额头,才发觉额头滚烫地烧了起来,而林照宜,与其说他是睡着了,不如说他是烧得晕过去了。 「照宜,照宜,醒醒。」乔焉拍着林照宜的脸蛋让他醒过来,另一只手则拿着体温计给林照宜测体温。 滴的一声,乔焉抬眼一看,居然烧到快三十九度了。 林照宜悠悠睁开眼睛,眼神很茫然,他似乎睡了很久,又感受到死亡时那种孤魂野鬼飘飘荡荡的寂寞,等眼神聚焦了,看清面前的乔焉,林照宜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往沙发里边靠了靠,扯到尾椎骨,又痛得低声惊唿。 林照宜眼中的惊恐当然没有瞒过乔焉的眼睛。乔焉觉得很奇怪,林照宜以前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这种眼神,就算是两人第一次相亲,林照宜知道他是老师,流露出的也是学生下意识对老师的尊重与敬畏,但绝不是刚才那种眼神。 乔焉细细分辨了一下,那种眼神分明就是畏惧。 结婚前都好好的,怎么结婚后林照宜就在想方设法躲着自己,还怕起自己了?乔焉十分奇怪。 但林照宜烧得严重,看起来摔得也不轻,乔焉没办法再思考别的,只能将林照宜打横抱起来,说:「我带你去医院。」 第7页 林照宜被乔焉抱着,有些害怕,他下意识想搂住乔焉的脖颈,又惧怕和这个男人亲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林照宜只想离这个男人远一点,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收了回来,虚虚握成拳,抵在乔焉胸口。 乔焉的余光能瞥见林照宜在自己怀中细微的动作,他将林照宜的犹豫尽收眼底,也将林照宜这两天的诡异反应放在心上。但林照宜现在正病着,乔焉也没法同他说什么,只将他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然后选了最近的医院开车过去了。 先去骨科拍了片子,虽然万幸没有大事,可还是伤到了,林照宜这才有些怕,惶惶然问医生:「我是学舞台剧的,以后会影响吗?」 医生闻言便建议林照宜不要乱走动,见他还在发烧,给他找了个走廊里的临时病床,让他趴着输液。 乔焉一直陪在林照宜身边,跟在医生和护士后边忙来忙去,手里拿了一大堆检验单,还细心地记下了一些注意事项。 林照宜看着这样的乔焉,心下十分感动,母亲去世后就没人再对他这么上心了。而两世的婚姻里,都是乔焉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可林照宜又想起上一世自己出车祸伤了腿,乔焉也是这样忙前忙后地奔波,不辞辛劳的样子,可结果呢? 原本那点下意识的感动被林照宜心中涌起的惧怕压过,他缓慢地转开了脸,反正也还烧着,头脑昏昏沉沉,林照宜的体力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闭眼睡了过去。 乔焉在实验室待了一天,已经头昏脑涨,又抱着林照宜在医院里来来回回奔波,前两天的婚礼又耗费了太多精力,即便是察觉到林照宜的异常,乔焉也没有力气再和他谈话沟通,于是也趴在林照宜的床边,嘈杂的医院走廊里,两人竟就这么一起睡了过去。 到底还是乔焉先醒来,他抬眼一看,林照宜的水已经快挂完了,再探手试了试体温,似乎已经退烧了。问了医生确定没什么别的事之后,乔焉叫醒了林照宜,准备带他回去。 林照宜还是很困,乔焉也不再叫他,又抱着人往电梯口走,惹得医院里的人频频侧目。等把林照宜抱回车上了,乔焉刚准备轻手轻脚地给人系好安全带,却发现人醒了。 乔焉坐回驾驶位,道:「还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林照宜立刻摇摇头,不好意思道:「我一不留神睡过去了,对不起。」 乔焉忍了又忍,原本不想说,可还是没忍住,「照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乔焉转头望向林照宜,见他可怜地睁着疲倦的眼睛望着自己,又不忍追问下去,只道:「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对我不用这么生疏。」 林照宜低着头没说话,乔焉也不逼他,很快就驱车回到家。将车开进车库里,乔焉准备下车给林照宜开门,林照宜却叫住了他:「乔老师。」 确定关系以后林照宜就不叫乔焉老师了,所以乔焉莫名有种微妙且不详的预感,果然林照宜小声道:「明天我还是回学校宿舍住吧。」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给自己找补:「这学期课多,还有很多练习,我待在学校会比较方便。」 林照宜原本不想这么快就和乔焉说这种话,也不想这么直白地说。但是刚才在医院里那种不由自主的感动和依赖让林照宜害怕。林照宜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心志坚定、性格坚毅的人,他自小受惯了照拂,又习惯于顺从和依赖,像乔焉这样对林照宜好,哪怕林照宜再给自己打预防针,也总会沉浸在乔焉给予的情爱当中。 林照宜不敢再重蹈覆辙,不敢再爱上乔焉了。所以只能选择尽快离开乔焉。 这种迫切甚至让林照宜决定不要再等,也不要再找合适的时机了——他压根就不知道有什么时机是适合说这些话的。 果然乔焉的脸色不虞,看起来几乎有些生气了,他沉声道:「照宜,今天才是我们结婚的第三天。」 林照宜撇着嘴,可怜巴巴,泫然欲泣,却没说话。乔焉只好又问:「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要跟我分居?」 主动和乔焉说完方才那话已经是林照宜勇气的极致,因此乔焉这么发问的时候,林照宜说不出话,头却低得更低了,在乔焉眼里只当是默认。乔焉烦躁地捋了把头髮,额前的碎发掉落几绺,搭在他的眉梢,让他看起来气势汹汹:「分居,然后呢?然后是不是还要跟我离婚?」 林照宜心里藏不住事,听到离婚两个字就下意识抬头望向乔焉,乔焉对上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便把乔焉气得不轻,他啪地将手砸在方向盘上,喇叭被嘟嘟按响,林照宜吓了一跳,乔焉却仿若不闻,只追问他:「为什么?林照宜,结婚第三天你就想离婚?!既然想离婚,那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不想和我结婚,难道我会逼你吗?」 林照宜无言以对,再加上他现在还有点头晕,脑细胞实在跟不上乔焉的追问,乔焉看见林照宜那病恹恹的可怜样,又忽然泄气,他总不能对着一个病人发火。于是乔焉烦躁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还没绕到林照宜那边给他开门,家里的门铃就被按响了,乔焉借着路灯的灯光望去,工艺铁门前,站着衣冠楚楚的江暮晓。 林照宜此时也自己打开车门跟着乔焉下车了,见江暮晓推门进了庭院,林照宜瞪大眼睛。江暮晓却将手里的纸袋递给林照宜:「喏,你的衣服,家里的阿姨洗干净又烘干了。」 第8页 乔焉替林照宜接过来,客气道:「一点小事,还麻烦江总跑一趟。」在外人面前,乔焉把心中的不悦都压回去,像教小孩一样领着林照宜站在江暮晓面前,说:「照宜,谢谢江总了没有。」 林照宜这会儿正在和乔焉提分居和离婚的事,也没精力再和江暮晓斗嘴,只垂头丧气不甚热情地说:「谢谢江总。」然后又闷闷道:「我忘记把衣服换下来了,等我洗干净再给您还回去。」 江暮晓道:「没事。」他这会儿衣冠楚楚,没像白天一样调侃林照宜,转头对着乔焉问:「照宜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怎么,乔老师因为白天的事批评他了?」 林照宜飞快地抬眼瞪了江暮晓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继续做低眉顺眼的小娇妻。 乔焉没看到林照宜这一眼,只道:「没有,他生病发烧了,心情不好。」 江暮晓一点都没有白日里嘲笑林照宜的恶劣,闻言格外懊悔地说:「怪我,白天只顾着摔伤,没注意到给照宜吃点感冒药。」他关切地微微弯腰,问林照宜:「现在好些了吗?」 这就是偏要林照宜跟他好言好语说话的意思了,林照宜也不知道江暮晓怎么这么喜欢逗弄自己,当着乔焉的面却又不得不跟他演下去,只好闷声闷气地说:「已经不烧了,谢谢江总关心。」 又寒暄了几句,江暮晓终于告辞了,林照宜跟着乔焉进门,想起两人方才还在车上讨论的话题,感到头皮发紧,他讷讷站在玄关处,被先进门的乔焉回头看了一眼。 「先进门洗洗休息吧,刚才你跟我说的话,照宜,我希望你能仔细思考后再说。」乔焉又捋了把头髮,深吸一口气,道:「照宜,如果你只是害怕突然进入婚姻,我可以给你一段适应的时间,就当我们试着相处。但离婚的事,我暂时确实不能同意,我喜欢你,也觉得我们的婚姻没有什么大的阻碍,除非你能给我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否则我真的无法接受结婚第三天就要谈离婚的事。」 林照宜懊丧地低头,怀着沉重的心脱掉了鞋子,换上了拖鞋。 他原本没有想要直接跟乔焉提离婚,他只是希望先和乔焉拉开距离分居,然后自己能找到一个水到渠成离婚的机会,没想到自己的演技有这么差,被乔焉一眼就看穿了。 现在好了,什么铺垫都没做,就被乔焉发现了自己要离婚的心思,中间再也没什么缓冲可言,林照宜本就没什么计划的计划变得更加混乱。 而乔焉的意见也很明确了,结婚三天就要离婚,别说情感上无法接受,就算脸面上也无法接受,乔焉一个堂堂大学老师,如此体面,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林照宜想像个影子似的飘进次卧,没想到被乔焉的声音钉在原地:「以后你住在次卧吧,到你能够接受我们的婚姻前,我都不会去打扰你。」 要说没有一点触动那是不可能的,林照宜上一世就深爱又崇拜乔焉,享受着乔焉对他的贴心照顾,这一世乔焉比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林照宜提了这么荒唐的事,也还是尽量给予了他最大的尊重。 但林照宜的眼泪又很快逼到眼眶,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值得依赖又正人君子的乔焉,到底为什么会出轨,然后义无反顾地和那个阿柠一起了结自己的生命呢? 林照宜进了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发呆,好半天才喃喃道:「乔焉要是不出轨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林照宜(垂头丧气小狗版) 第5章 林照宜白天睡了觉,再加上又折腾了这么久,虽然身体很疲惫,头也昏沉,却再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林照宜摸出了手机。 下意识在搜索框里输入「陆柠」是林照宜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页面已经跳转到了陆柠的百科界面。 排除了几个同名同姓的,林照宜最后点进了一个医学博士的页面,上边有一张工整的证件照,林照宜一眼就认出那是陆柠。怀着复杂的心情,林照宜一点点拉动陆柠的百科页面浏览,陆柠出身十分优越,这一点林照宜在江暮晓说出两人商业联姻时就有猜想,若不是身份匹配,想必也不能和江暮晓联姻。但陆柠没有依附家族,他自己也很了不得,他比乔焉小一岁,现在是神经内科专业的医学博士,专业能力过硬,虽然还在读博士,可已经有好些专业成就,在百科页面上密密麻麻列出一大堆林照宜看不懂的医学成果和论文报告。 林照宜不知道乔焉现在认不认识陆柠,可是他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上辈子陆柠和乔焉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回想起临死前的场面,林照宜一边恐惧,一边不得不承认,那时的乔焉已经对陆柠言听计从,对自己没有半分手软。所以应该是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而这么长的时间里,乔焉不仅一直出轨,还在自己面前做戏。而自己竟一丁点都没察觉。 一想到这些,林照宜又是一阵心慌。 安抚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恢復正常的节奏,林照宜不断在心里重复,无论如何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只要自己这辈子远离乔焉,结束和乔焉的婚姻,就不会再陷入当时的状况。 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最后是乔焉敲门叫林照宜起床的。他笃笃敲门,隔着门对林照宜说自己去研究所了,厨房里给他留了早饭,让他记得起床吃饭。 第9页 林照宜打开手机,才八点。 林照宜隐约记得上一世结婚时,学校给乔焉批了半个月的婚假,乔焉也顺利地带着林照宜去度了一回蜜月,这一世显然是不行了,林照宜提出分居,乔焉的婚假打了水漂,比起两人在家面面相觑,乔焉选择了去研究所度日。 林照宜听着乔焉的动静消失了,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端出早饭。一个三明治,两片叮好的吐司,一个卷好的手抓饼,一屉热乎的包子,两根油条,还有豆浆和粥,这是不知道林照宜早晨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所以都准备了些。 林照宜望着眼前这一堆早餐,虽说有外边买的,有速食二次加工的,却都是乔焉的心意,林照宜又想到昨天晚上乔焉生气时说的那句「我喜欢你」,他又有想要落泪的冲动,用手背擦掉眼角渗出的泪花,林照宜拿起三明治啃了一口,决定不再拖延,立刻搬回学校。 越待在这里,就越捨不得乔焉,要是不走,林照宜早晚会再度沉浸在乔焉的温柔中。 林照宜觉得自己处在奇怪的拉扯当中,对乔焉的爱被临死前他的绝情和冷漠压倒,而重生一世,林照宜又忍不住要在乔焉的温柔中沉沦。 乔焉是他的丈夫,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有关系的人了,他的母亲与世长辞,父亲从未出现,能倚仗的唯有他的丈夫。可乔焉是那个合谋杀死他的兇手之一。 眼泪又顺着脸颊落入三明治里,林照宜吸吸鼻涕,决定快些离开。 好在林照宜在乔焉这里也没什么东西,收拾起来也很快,林照宜循着记忆从卧室的柜子里找到自己的行李箱,又把自己的衣物和杂物都收进去,才勉强装了半个行李箱。拎着行李箱出门前,林照宜想要不要和乔焉说一声,又觉得这种事怎么说都奇怪,索性狠狠心,一咬牙关上了门。 小区的人车分流做得很好,可尾椎骨的伤还没好利索,人行道又坎坷不平,林照宜走动间还是觉得疼,他只好拖着行李箱在车道上一瘸一拐慢吞吞地行动,小心地避让着路上往来的车辆。 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就有一辆车停在了自己身边,然后叭叭按了两声喇叭。 林照宜被喇叭声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挡着路了,费劲地往旁边挪了挪,可那车却没动,在林照宜身边又按了一声喇叭,林照宜弯腰一看,车里坐着江暮晓。 江暮晓原本只是看那个背影和一瘸一拐的姿态像林照宜,现在面对面见果真是林照宜,也诧异地问他:「这大清早的,你怎么拖着行李箱?」 林照宜下意识回怼他:「早吗?都快十点半了。」 江暮晓不和他争论这个问题,只抬抬下巴,目光落在林照宜的行李箱上,玩味道:「不玩投湖改玩离家出走?」 林照宜也不想和江暮晓讨论这个问题,哼了一声准备走,江暮晓又按了声喇叭不许他走,隔着副驾驶的位置跟林照宜说话:「你去哪,我送你。」 林照宜也不想上江暮晓的车,刚准备拒绝,江暮晓又说:「你屁股都摔开花了,还想逞能走多远?这会儿上班高峰期,你打车也很难的。」 虽然江暮晓话里话外都有点在嘲笑林照宜的意思,但林照宜又觉得江暮晓说的挺有道理,毕竟拖着行李箱走了一会儿,林照宜确实觉得摔倒的尾椎骨都快裂开了,他怀疑昨天的医生根本就是误诊,自己动两步就疼,那医生还说片子里没什么大碍。 江暮晓看着林照宜明显越来越缥缈的神思,嗤笑一声,下车绕到副驾驶给林照宜打开车门,又顺手接过他的行李箱,给放到后备箱里了。 林照宜被江暮晓按进车里,林照宜痛得屁股弹了一下,江暮晓实在忍不住笑,勉强以咳嗽掩饰,然后坐回驾驶位,问林照宜:「你去哪?」 「a大宿舍区。」林照宜说。 刚才江暮晓的嘲笑林照宜已经完全听出来了,所以他也不是很想和江暮晓说话,免得再被这个恶劣的男人嘲笑。 江暮晓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到底大发慈悲没说什么,只发动车子,等车汇入车流了,江暮晓才又嘴欠地和林照宜说话:「乔焉一个当老师的,婚假休完了得上班,你个学生,难不成婚假休完了也得搬回学校?」他甚至故意搓搓下巴,深沉思考过后似的认真发言:「婚假有这么短吗?」 林照宜被江暮晓吵得头疼,皱眉道:「你好聒噪。」 江暮晓无言,半晌才道:「我是发现每次见到你,你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才多说两句逗逗你。」 林照宜小孩子脾气:「谁用你逗!」 林照宜被江暮晓气得不行,重生以来见过江暮晓三次,有两次都是在他面前出丑,还被他调侃。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林照宜还觉得站在庭院里和其他宾客聊天的江暮晓气质出众,现在想想,完全被他的样貌欺骗了。 林照宜想到这里,忍不住扭头去看江暮晓,只见江暮晓的头髮被一丝不苟地梳上去,露出他线条流畅、轮廓优美的侧脸,他的睫毛如羽扇般铺开,垂眼时便挡住了他的眼睛,林照宜看不清他的眼神,而他鼻樑上那颗痣竟然有一点微微凸起,看着好看得紧。 林照宜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他正在讨厌江暮晓呢,怎么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转了心思。 江暮晓不知道林照宜的内心戏有这么丰富,他趁林照宜发呆的时候拿出手机打电话:「是我,早晨我晚点过去,这边有事,会议你主持开吧,把会议记录发我就可以。」 第10页 林照宜闻言回过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问江暮晓:「你早晨有会啊?那我耽误你了。」 江暮晓道:「不是什么大事,例行晨会。」 林照宜哦了一声,手指攥着胸前的安全带,微偏过脸靠在车窗上,他心情不好,还沉浸在那种要离开乔焉然后独自一人生活的伤感中,林照宜能感觉到自己对乔焉贼心不死,还偷偷摸摸地喜欢着乔焉,但他更恐惧未知。 死亡已经足够可怕,更可怕的是林照宜死在未知当中。他不知道乔焉什么时候出轨,为什么出轨。正如乔焉在前一晚质问林照宜的,如果上一世乔焉因为爱上了别人和林照宜提出离婚,林照宜没有任何底牌,根本无力和乔焉抗衡,总归是会答应。 到底是对陆柠有多深的爱,对自己又有多深的恨,才能做出那样的选择? 林照宜百思不得其解。 他正在神游天际,面前却出现一只手,是江暮晓的,他递给林照宜一张纸巾,道:「擦擦吧,你哭了。」 林照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但是感觉重生两天来,好像每天都在流眼泪。即便如此,江暮晓的话好像还是触动了林照宜的泪腺,林照宜接过纸巾,更凶地哭了起来,那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江暮晓接连抽了几张纸给林照宜,难得有些慌了。 「你……你别哭了。」江暮晓明显不会安慰人,这话说得磕磕巴巴,仿佛是他把林照宜给欺负哭了似的。 林照宜也没想在江暮晓面前出丑,但情感不受理智的控制,于是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说:「我……我再哭一下下就好……」 他都这样说,江暮晓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也还好早晨出门路况不好,江暮晓的车停停走走,原本距离学校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江暮晓开了四十分钟才到,留给林照宜足够长的时间伤心,然后恢復情绪。 林照宜后来哭累了,在车上昏昏欲睡,等到了学校门口,江暮晓轻声喊了他两声,林照宜才悠悠转醒,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醒来后才发觉车里的温度比之前高了一些,是江暮晓把车里的暖风打开了,林照宜感觉暖烘烘的。 探头往车窗外望了望,发觉到学校了,林照宜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刚转身,又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于是有点难堪地对江暮晓道:「今天谢谢你了,我有空请你吃饭吧。」 正常人都知道在当代社交里,有空一起吃饭这种措辞不过是一种敷衍话术,林照宜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就这么回学校了,以后也不会再回乔焉的那个房子,更没机会和江暮晓见面,哪来的再吃饭的机会呢? 可没想到江暮晓道:「好啊。」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伸到林照宜面前,道:「那加个微信吧。」 林照宜楞了一下,见江暮晓不是开玩笑,只好拿出手机扫了江暮晓的二维码,江暮晓当着林照宜的面就通过了好友验证。然后他晃了晃手机,道:「说好了啊,有空请我吃饭。」 林照宜只好呆呆点头,江暮晓也解开安全带下车,给林照宜拿出行李箱送到他手上,说:「好了,你进去吧,我去上班了。」 作者有话说 江暮晓:有空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有空嘛 说清楚呀! 第6章 林照宜搬走当天晚上,乔焉回到家给林照宜打了电话,林照宜偷偷摸摸的接了。他们结婚的事情只在乔焉的圈子里传开了,林照宜还在上学,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自己结婚的事,除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大多数同学都不知道。 接电话的时候林照宜的声音压低了些,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乖巧地喊乔焉乔老师。乔焉嘆了口气,问他:「回宿舍了吗?」 林照宜又嗯了一声,乔焉那边也沉默了,许久没说话,半晌才道:「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跟我说。」 林照宜脚尖抵着脚尖,闷声嗯了一声,他知道自己不会跟乔焉开口,但现在也没必要在电话里和乔焉纠结此事,只敷衍着答应他就了事。 乔焉却像猜到他在想什么,听他嗯了,便道:「我和季老师关系不错,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说,我可以找季老师跟我反馈。」 季老师就是介绍林照宜和乔焉认识的老师,也是林照宜妈妈的旧友,在林照宜所在的a大音乐学院做行政老师。当初林照宜的妈妈将林照宜託付给她,也说了辛苦季老师多多照顾林照宜的话,林照宜却不敢太麻烦季老师。季老师自己也有家有室的,不好让人家太费心力。 这些道理原本林照宜都不懂,上一世他骤然失去母亲,季老师将他接回自己家里,他便在季老师家里住下,接受季老师的照拂,疗愈自己失去母亲的痛苦,直到他能安心回学校上课为止。但这一世不一样了,林照宜忽然明白过来这个道理,他不该过分打扰别人的生活。 闻言林照宜只好道:「我知道了,我不会瞒着你的!你不要找季老师!」 乔焉也嗯了一声,又说:「周末回家吃饭。」林照宜正想找藉口推脱,就听乔焉说:「是回我爸妈家。」 其实乔焉的爸妈家林照宜也不是很想去,上一世乔焉的父母对林照宜就不算亲切热络,林照宜知道他们是觉得自己高攀了乔焉,以乔焉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 林照宜也不是受虐狂,不爱受人白眼,更何况他现在和乔焉明显不是正常夫妻的状态,碰上乔焉的父母,林照宜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而且林照宜正在思考和乔焉离婚的事情,当然是少和乔焉往来、少和他接触为妙。 第11页 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到很好的理由拒绝乔焉,林照宜只好拿出万能的拖字诀大法,藉口室友喊自己有事,飞快地挂了电话。 其实林照宜根本没有室友,艺术学院的同学们家境大多非富即贵,他住四人间,三个室友都不愿在宿舍里吃苦,所以林照宜住的就是单人间。才是周一,离周末还有好几天,林照宜坐在宿舍里,觉得自己可以在这几天好好思考用什么理由搪塞乔焉。 · 不过等林照宜纠结到星期三,他就顺利地获得了最堂而皇之的藉口,艺术学院给同学们安排了周末兼职演出的机会,可以折抵大四那年的实习期。最令人振奋的是,这个机会来自于首都最着名的剧院——新珠大剧院。 新珠大剧院歷史悠久,已成立百年,百年来多位演艺行业的前辈都曾在新珠剧院登台表演,更是有多名日后享誉全国的演员是从新珠剧院走出的。新珠大剧院是不少艺术学院同学心中的殿堂,如果能去新珠大剧院,哪怕只是兼职演出,对学生们也是难得的机会,毕竟在这里不仅能登台,还能结交人脉,认识演艺界的前辈大咖,这是其他小平台小剧院所没有的优势。 林照宜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报了名。 如果说林照宜有什么特别自信的地方,那就是对自己的专业。尽管从小都是母亲辛苦抚养他长大,尽管音乐剧学费高昂,但教过林照宜的老师都说,他天生适合舞台,林照宜也深知自己天赋斐然,对眼前这个兼职机会,林照宜心动不已。 这不仅是用来搪塞乔焉的藉口,还能让林照宜赚些钱支付自己的日常开销。母亲留给林照宜的财产不多,大笔的不动产唯有一套房子,那里充满了林照宜和母亲从小到大的回忆,他捨不得动。林照宜当然不会回头问乔焉要钱,从乔焉那里搬出来,如何养活自己就是林照宜首先要思考的问题。 上一世林照宜几乎从未想过这种问题,母亲去世后他受季老师的照拂,很快又认识了乔焉,结婚后林照宜更是过得衣食无忧,他根本没吃过生活的苦。 但死过一次又重生,林照宜对这些事仿佛无师自通了,他隐隐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不吃生活的苦,总有更大的苦头要让自己吃。 · 新珠大剧院的兼职助演名额不多,这其实是新珠大剧院第一次招聘在校学生来做实习演员,以剧院的名声根本不缺慕名而来的演员,只是新珠剧院和a大艺术学院合作,这才将难得的机会倾斜给了学院。 名额需要同学们竞争得出,学院将报名者初筛后会再由剧院举行面试和业务测试,时间就安排在周末。这也就是说,如果林照宜能够顺利通过学院筛选,就有正当的理由拒绝乔焉周末的邀约了。 林照宜怀着兴奋的心情,等待着学院的结果。一天后,学院没让林照宜失望,他的名字顺利出现在面试名单中,面试时间安排在周六上午。如果面试通过,周天还有一场业务测试。 林照宜在微信里和乔焉说明了这个情况,他不敢和乔焉打电话说,面对现在的乔焉,林照宜有种说不出的压力。 乔焉大概能猜到林照宜的心情,但林照宜所说的也确实是比较重要的大事,乔焉无从反对,最后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林照宜只当这是乔焉同意了,兴奋地松了口气。万事开头难,但这件事几乎可以被林照宜列为万里长征开始的第一步,林照宜觉得逃离乔焉的曙光就在眼前。 面试地点安排在学校大会议厅,林照宜周六上午赶了大早过去,远远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大多数人都穿着极其正式的白衬衫黑西装,林照宜也不由自主地抻了抻衬衫衣角,在这个气氛中,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正在会议厅大门前的门廊排队,林照宜就感觉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转过头却没人,林照宜又绕了一圈,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的好朋友肖萧。肖萧是经管专业的学生,又在学校的学生会担任职务,林照宜抬头望望里边的情形,问肖萧:「所以这次面试也是学生会组织的吗?」 肖萧点头,道:「就猜你会来,我都等你一上午了。」 林照宜不好意思道:「我面试顺序比较靠后,所以起的晚了点。」 肖萧给林照宜一瓶水,说:「喏,喝点水等着吧,我看到你得快中午了。你想吃食堂新开的那家鸡公煲吗,面完了一起去吃饭吧。」 林照宜想了想,面试完也没什么事,而且虽然在肖萧心里,自己和她只是几天没见,但在自己心里,和肖萧的重逢已经隔了两世,林照宜心里百感交集,便答应了肖萧的邀约。 肖萧没什么事,就陪着林照宜排队,两人聊着天,时间过得倒也很快。林照宜望着身后不知何时又排起来的队伍,忍不住咂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我以为只有我们学院的同学。」 肖萧嗐了一声,说:「面试演员的基本只有艺术学院的同学,但还有一些职能岗位的实习生招聘,黑压压来了不少人,而且还有别的学校的人听说剧院招人,也想来凑凑热闹。」 林照宜有些紧张地喝了口水,「我本来还挺有信心的,看这个阵势,我都有点虚了。」 肖萧安慰他:「没事!你怕什么!你可是专业课第一!」她说完,又和林照宜咬耳朵:「不过我刚才看到那个秦漾也来了,他怎么无处不在啊,真讨厌!」 第12页 秦漾和林照宜是同学,而秦漾同时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乔焉的忠实追求者。发现林照宜在和乔焉约会后,秦漾十分生气,他多次针对林照宜,还加紧了对乔焉的追求。肖萧知道林照宜不想提秦漾,便换了个话题问他:「你和乔老师怎么样,话说你来面试这个,如果面上了,不会耽误你和乔老师的新婚生活吗?」 如果是上一世的林照宜,肯定是很不愿有人觊觎乔焉的,但现在他更不想提的反而是乔焉,可是一时半会儿,还有这么多人在附近排队,林照宜也没空和肖萧细说自己和乔焉的事情,就想找个别的话题岔过去。 话题一时间没找到,林照宜却又看见一个熟人。 学校的大会议厅在中轴线正中,用来举办大型活动,和图书馆前后紧邻,共同矗立在校园的最高点,校内就有不少学生曾笑言来学校的图书馆和会议厅犹如古代上朝。 而现在,只见学校的大会议厅数十层台阶下,开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司机很快下车打开车门,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下了车,他微微眯着眼睛,仰头朝着台阶上气派的大会议厅正门望去。在门前排队的学生们纷纷将目光集中到那个男人身上,包括林照宜。 那男人身上西装笔挺,从车上下来时就有不少同学艷羡地盯着,阵势这么大,林照宜也不由自主被吸引了目光。而随着那人上台阶的身影越来越近,林照宜视线越来越清楚,他自然也就发现,那男人正是前几天送林照宜来学校的江暮晓。 认出那是江暮晓,林照宜再仔细一看,停在台阶下的那辆车也是那么眼熟,正是送过林照宜的那辆车,还曾让林照宜坐着哭了一路。 江暮晓为什么会来学校?林照宜正在疑惑,不知何时闻讯赶来的学院领导此时也已走到了江暮晓身边。院长殷勤地伸出手,哈哈笑道:「江总,难得江总今天也在百忙之中露面,为了这群孩子,叨扰江总了。」 江暮晓的表情是林照宜从未见过的严肃正经,他矜持地伸出手同院长握了握,道:「和艺术学院的合作机会很难得,我理当到场。」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有意识地支着耳朵在听。唯有林照宜自打认识江暮晓以来,看到的都是他没个正形言语戏弄自己的样子,因此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就撇了撇嘴,然后他发现,江暮晓的目光好像在众人中锁定在自己身上,意有所指地看了自己一眼。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 第7章 林照宜进门面试的时候,江暮晓就坐在正中间,他原本系得很紧的领带此刻有点松了,面色也不虞,显然是之前的学生都不让他满意。 这一点林照宜在门口排队时,看到前边面试完离开的同学的脸色就猜到一二,当时他还暗暗咂舌,心想这江暮晓工作的时候怎么和平时一样,都是魔头。又忍不住暗自吐槽,不过是招聘小小实习助演,竟然也需要江暮晓亲自到场吗? 先前林照宜查陆柠的时候也顺手查过江暮晓,他知道江暮晓家里权势滔天,江暮晓则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江家嫡繫到现在这一代共有二子一女,江暮晓是嫡子嫡孙,又是长房长孙,尊贵得不得了。如今他年纪还轻,江家的基业还没有尽数交在他手上,但江家的娱乐、航运、外贸等多条最赚钱的线,都是江暮晓负责的。 但即便只是江家诸多产业中的一条支线,江家的娱乐版图也铺得很开,下辖多家经纪公司、剧院影院以及无数签约演员。不过是江家名下的一个剧院,林照宜皱着眉头想,江暮晓来干什么的。 想是这样想,进门见到江暮晓,林照宜还是收起自己那副表情,换上正经面试的脸,和其他几个一起面试的同学一起,老老实实做了自我介绍。六人一组的群面,轮流做完自我介绍,还会有提问环节,林照宜一直悬着一颗心,担心江暮晓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让自己在同学面前丢脸。 不过直到面试结束,江暮晓也没有特别针对林照宜,大约是之前的面试让他累了,到林照宜这一场,他只提了一个问题,还是面对所有人的,并不止针对林照宜一个:「你们都说说,自己为什么想去新珠做演员吧。」 在林照宜之前回答的两个同学都说因为自己喜欢舞台剧,擅长舞台剧,希望得到锻鍊的机会,林照宜原本也想这么说,但他刚一张口,就看到江暮晓盯着自己,那目光不像盯着熟人,却也不是看陌生人,林照宜捉摸不透,一时竟把实话说出来了:「我想赚钱。」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且好笑。江暮晓也勾唇笑了笑,林照宜还没见过江暮晓这样笑,之前几次见面,他都是一脸嘴欠的样子和自己拌嘴,笑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的嘲笑和嗤笑,这种严肃且逢场作戏笑一笑的样子,倒让林照宜挽回了一些对他的印象。 看来这人也不是全然没个正型嘛! · 林照宜面试完出来,原本正准备等肖萧一起去吃食堂新开的鸡公煲,还没拿出手机给肖萧发消息,就先收到了江暮晓的消息。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林照宜迅速收回了刚才在心里对江暮晓的想法,吐槽江暮晓一边面试还要一边玩手机。他想赖帐,反问江暮晓:「我要去吃食堂鸡公煲,你也去?」 第13页 江暮晓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个「去」。林照宜几乎能想像到江暮晓这种大少爷内心的挣扎。 但林照宜还是不想请江暮晓吃饭,他又说:「我要和朋友一起去吃,你也一起?」 江暮晓这回倒是回得很快:「嗯。」 林照宜无言,他再也没有能搪塞江暮晓的藉口了,只好悻悻给肖萧发消息:「肖萧,咱们的鸡公煲探店之旅,可能要多带一个人了。」 肖萧兴致勃勃地追问林照宜:「是乔老师吗?乔老师要陪你一起吃饭?」 林照宜不知道怎么回肖萧,只好装作没看见,所以当林照宜按照江暮晓的指示,在大会议厅的后门等到他出来,再领着人出现在肖萧面前时,肖萧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这这这这……照宜,你们认识啊?」 林照宜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倒是江暮晓先伸出手,道:「嗯,我是照宜的邻居。」 这会儿江暮晓握手的模样比方才和院长握手时亲切多了,肖萧兴奋地红了小脸,伸出爪子和江暮晓握了握,江暮晓笑眯眯的,小姑娘很快就连耳朵都跟着一起红了。 林照宜赶紧拉开肖萧,道:「你有点出息!」 肖萧掐着林照宜的胳膊,小声嘟囔:「可是他好帅!」 林照宜呵呵两声,说:「走吧,去吃饭吧!」他对肖萧道:「你带路,去吃新开的鸡公煲。」 林照宜看肖萧的表情就知道肖萧肯定想问,怎么和江暮晓一起吃饭还吃鸡公煲,但他没给肖萧问这个蠢问题的机会,赶紧推着人就往前走了,江暮晓在他们身后慢吞吞地跟着。 好在肖萧向来是个心大的,走了两步就忘了这个问题,江暮晓又主动跟她说话,说的肖萧犹如在爱河沐浴,一脸心神荡漾。 江暮晓问肖萧是学什么的,听闻她是学经管的,诧异道:「你和照宜不是一个专业的,怎么认识的?」 说话时江暮晓的脑袋微微歪着,摆出认真好奇的样子,而他双眼盯着肖萧,目光真诚极了,肖萧根本无法抵御江暮晓这样同自己说话,被江暮晓迷得晕晕乎乎,一股脑全说给他了—— 林照宜和肖萧认识,是在一次学校举办的公开讲座上,林照宜的班级被安排去听讲座,当时做报告的就是乔焉,乔焉的专业和林照宜他们完全不相关,原本只是应卯拿学分的任务,可乔焉的那个秦漾却一直藉机在报告会上频繁提问,把讲座的进度无限拉长。 林照宜那会儿正和乔焉在已经订了婚的秘密热恋期,当然见不得这种事情,却又没法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自己才是乔焉的正牌小男友,眼看着秦漾一个接一个地提问,林照宜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林照宜无可奈何,只能偷偷从座位熘到洗手间,可就算躲在这里也能听见秦漾举着麦克风不断提问的声音。只是没过一会儿,秦漾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知是谁把秦漾的麦给掐了。然后林照宜便听见走廊里传来肖萧的声音,她哈哈大笑着和同伴们嘲笑秦漾。 「我当时是安排讲座的工作人员嘛,看到那个同学就觉得他也太没眼色了,乔老师手上都戴了婚戒,还要一直提问,乔老师都不想回答他了。而且他问那些问题让乔老师怎么回答,两个专业风马牛不相及,难不成还想让乔老师从初中物理开始给他辅导?我就看不惯这种做作劲儿,我把他麦给关了,哼!」 江暮晓捧场地笑了起来,又问:「所以是照宜先跟你说话的吗?」 肖萧点点头,道:「对啊,我在门口核对签到表,照宜主动来找我说话,跟我道谢,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 「哦……」江暮晓拉长音调,林照宜看他那样就猜他没憋什么好话,于是赶紧推着两人进了食堂。 「到了到了,赶紧点菜。」 江暮晓半侧过脸,对着身后推着他的林照宜说:「你请我吃饭,当然是你请什么我吃什么了。」 林照宜咬牙切齿地盯着江暮晓,然后站在食堂窗口说:「师傅,来三份豪华版鸡公煲,在这儿吃!」 鸡公煲很快就端上桌了,林照宜从消毒柜给江暮晓拿了餐具,像食堂打饭似的说:「米饭不够再加,白开水在那边,可以自己接。」 谁知江暮晓环顾一圈,看见卖饮料的窗口,问林照宜:「我不能喝那个吗?」 林照宜盯着他,深唿吸一口气,说:「可以,你想喝什么?」 江暮晓一点也不客气,闻言站起身,说:「我去看看。」然后他又回过头,贴心地问肖萧:「你呢,你想喝什么?」 江暮晓又英俊又温柔,把肖萧问得呆呆愣愣的,像机器人似的回答:「多……多肉葡萄。」 林照宜和江暮晓一起走到饮料窗口,林照宜对江暮晓说:「我喝可乐,你喝什么?」 江暮晓说:「那我也喝可乐。」 林照宜哼了一声,故意阴阳怪气地问:「多肉葡萄是他家卖得最好的,你不喝吗?」 江暮晓好笑道:「不是你要请我吃饭吗,怎么感觉你很生气的样子?」 林照宜被江暮晓问傻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江暮晓对自己的态度怪怪的,江暮晓也有点过于关注他了。林照宜也不至于自恋到觉得江暮晓见了他几面就爱上他了,但是哪有人见了几面就这么自来熟的。 第14页 而且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还是已婚身份呢,江暮晓自己是开放式婚姻各玩各的,总不能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已婚人士跟着搅进来吧。最重要的是,林照宜根本一点也不想搅进和陆柠有关的关系里,他死在陆柠手上,这辈子当然是能离陆柠多远就离陆柠多远,怎么会还要和他的未婚夫走得这么近? 但这些林照宜也没法和江暮晓说,所以他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算作江暮晓给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的回应。 江暮晓端着可乐,手里帮肖萧拎着另一杯多肉葡萄,问林照宜:「你以后去了剧院,我就是给你发工资的你大老闆,你就这么对大老闆?」 林照宜瞪他一眼,终于忍不住了,跟他说:「第一,我能不能通过面试还两说呢。第二,就算我通过面试去上班了,工资也是剧院给我发,又不是从你的私人帐户发的。」 江暮晓嗤笑一声,低声问林照宜:「那你还在学校就得去我的剧院打工,是因为你的好老公乔焉不给你从私人帐户发钱吗?」 林照宜像被踩着尾巴的猫,立刻警醒地支棱起来,生气地抿着嘴足足两秒钟,才「牙尖嘴利」地反驳他:「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别人养!」 作者有话说 林照宜:豪华鸡公煲好贵的,能不能别跟我说话了多吃点o(≧口≦)o 第8章 买完饮料坐回去,鸡公煲也好了,林照宜保持身材,吃得极少,肖萧和江暮晓都有主食,林照宜却连鸡肉上的皮都没敢吃,其他配菜也只是吃了几口。 江暮晓想调侃林照宜,半张了张嘴,又想到方才林照宜恼羞成怒的样子,于是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吃饭。江暮晓没有再逗弄林照宜,有手有脚的林照宜终于和江暮晓安稳吃完一顿饭。饭后江暮晓流露出想和林照宜一起走走的意思,肖萧虽然不舍,但还是迅速离开了,站在食堂门口,只剩下了两人的身影。 林照宜偷偷看过了时间,快到中午了,他很奇怪江暮晓这么一个日理万机的人,为什么不急着去上班,反而要和自己在校园里闲逛,两人又没什么好说的。 但江暮晓明显不这么觉得,他脱了外套,拿在手上,十分休闲惬意地和林照宜在林荫道上散步,一边散步还一边有的没的和林照宜聊天。 「你搬到学校来,乔焉没问你吗?」江暮晓问。 林照宜抬眼谴责地望着他,示意他少打听别人隐私,但江暮晓不以为忤,反而认真地等待林照宜的回答。林照宜生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暮晓笃定地说:「那就是没有。」他看了眼林照宜的表情,又说:「即便是有,态度也不是很强硬吧,不然你哪还能继续在学校待着。」 林照宜生气了,嚷嚷起来:「那是因为他尊重我!」 江暮晓拉长音调哦了一声:「尊重你怎么不干脆跟你离婚好了。」 林照宜被噎住了。他不想再和江暮晓说这些话,他之前只是隐隐觉得奇怪,现在好像终于明白哪里奇怪了,林照宜把两人几次见面的对话都顺了一遍,发觉江暮晓每次见到自己,都会明里暗里打听自己和乔焉之间的事情! 林照宜大脑飞速运转,在心里进行了详细分析。他觉得江暮晓不至于见自己一面就一见钟情,但江暮晓和乔焉可不是这样。他们二人应该是早就相识,毕竟江暮晓还是乔焉婚礼上会单独邀请的密友,而且江暮晓一见到自己就直接表明他的开放式婚姻,又频频打听自己和乔焉的婚姻关系。 难不成,是江暮晓暗恋乔焉? 林照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很快又想,如果江暮晓也暗恋乔焉,陆柠也和乔焉有说不清的关系,那在这段四人关系里,只有自己是多余的角色,难怪只有自己死了! 只有自己死了,才能成全他们三个人! 林照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在校园春日还不是很茂盛的林荫道下,林照宜居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暮晓注意到林照宜的动作,奇怪道:「你很冷吗?要不把外套披上?」 江暮晓说着就要抬手给林照宜披外套,林照宜闪身躲开了,抿着嘴严肃道:「前面就是大会议厅,你赶紧开车回去上班吧。」 江暮晓好笑道:「今天周末,我为什么还要上班?」 他不想走,林照宜却不想奉陪了,他生气道:「可我下午还要去练习室!你自便吧!我走了!」 林照宜熘得飞快,也不是往练习室去的方向,而是扭身回了宿舍。他还得再捋捋自己方才的惊天发现。 不知是因为动脑太累还是吃饱了犯困,林照宜回到宿舍没一会儿,躺在床上居然晕晕乎乎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才醒,林照宜爬起来去洗了澡,出来还是困,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有乔焉发来的消息,也有江暮晓发来的,当然也有肖萧发来打探情况的,但林照宜现在一个也不想回,摁灭手机屏幕,趴在床上翻过身又睡了。 林照宜只觉得自从重生以来就没睡过这么舒坦的觉,似乎把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缺少的睡眠都补上了,醒来时他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站在衣柜前换衣服都信心百倍。 新珠剧院已经在今天早晨给他发了简讯,让他今天上午去参加专业面试,林照宜起床收拾完,换好衣服就去了。 专业面试的人显而易见比前一天少了很多,看来有很多人都被淘汰了,林照宜站在队伍末端,莫名感到一阵庆幸。他又下意识地朝大会议厅的台阶下望了望,没有车,也没有领导或大人物出现的身影,看来今天江暮晓不会来了,林照宜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第15页 他昨天原本想捋清乔焉、陆柠还有江暮晓之间的关系,但他掌握的情况太少,自己的猜测又太复杂,这让他没一会儿就困了,林照宜索性不再想,决定只要通通远离他们就可以了。 趁着排队的时间林照宜打开看了昨天没来得及看的消息,乔焉的消息排在最上面,他昨晚和林照宜说了回家和父母吃饭的情况,说自己的父母让他空了记得多回去吃饭,早晨又叮嘱林照宜别太辛苦,说不管两人的婚姻状况如何,自己都会支付林照宜赡养费。 平时乔焉也没这么多话,更不会说得这么直白。林照宜不跟他回父母家吃饭其实已经是一个信号,林照宜不信乔焉不明白。林照宜原本并不能想像乔焉对自己纠缠不休,因为他向来克制而理性,即便婚前恋爱时期,林照宜也不记得乔焉流露出多么强烈的情绪,那时候好像都是林照宜一颗痴心扑在乔焉身上,对乔焉言听计从。 按下心绪,林照宜又打开和江暮晓的对话窗口,江暮晓倒是在昨天晚上就通知林照宜好好休息,准备第二天的面试。林照宜抿嘴一笑,心想大老闆到底还是有点特权,还能提前知道结果。 林照宜回復江暮晓:「昨天睡着了,刚看到,正在排队。」 江暮晓很快就回復林照宜,林照宜低头一看,是个猪的表情。他生气地发了个哼,然后退出了和江暮晓的聊天界面。 肖萧的消息就直白多了,先是强烈抒发了一下对江暮晓的赞美,又惋惜林照宜和乔焉结婚,不然还能和江暮晓发展一下,然后口嗨道如果林照宜分身乏术,换自己和江暮晓发展一下也不是不行。 林照宜反问:「你没看到他手上戴的戒指?」 肖萧对林照宜的不解风情十分无语,回了他一串省略号,然后又说:「你好烦,赶紧面试吧你。」 林照宜直到进了面试间才发现江暮晓也在,而且看样子他从开始面试时就在,林照宜不禁暗自吐槽江暮晓怎么又在一边面试一边玩手机给自己回消息。看到林照宜进来,江暮晓面无表情,像不认识林照宜似的。林照宜也赶紧收回目光,认真准备面试。 面试规则很简单,在箱子里随机抽选题目,然后现场表演选段,林照宜抽到的是最经典的《悲惨世界》,这对他来说算是看家本领,因此面试很顺利就完成。 表演过后还会有一个提问环节,这一天的提问就比前一天专业得多,面试官应该是新珠剧院的专业指导,围绕林照宜的专业,面试官问了不少问题,林照宜努力把江暮晓当做空气,还算是对答如流,完成面试后,林照宜离开面试间,拿出手机才发现江暮晓又给他发消息了,就在面试的时候。 江暮晓:「唱得还行,以后多给你排几部剧。」 林照宜对别人认可自己的专业能力向来没有招架之力,得意洋洋地回了一个小孩大笑的表情包,然后嘴甜地讨好江暮晓:「谢谢老闆!」 · 一周以后林照宜收到了新珠大剧院的正式offer,让他再下个周一就去剧院,林照宜兴奋不已,如此好事,林照宜也憋不住,他想了半天,最后只能叫出肖萧来跟自己庆祝。 两人在学校门口的小吃街上点了一桌烧烤,吃得满嘴流油,林照宜也不减肥了,连撸几串烤肉,看得肖萧两眼都直了。 「照宜……你这样吃……未来一周都不吃饭了?」 林照宜嘿嘿一笑:「我先爽爽再说。」 肖萧想了想,也点头:「是挺爽的,我听说秦漾被刷掉了,你们学院好像一共只有三个人面试通过,加上一些其他岗位,也只有六七个人。」 林照宜不比肖萧消息灵通,闻言咂舌:「这也太少了,就招这么几个人,之前怎么还弄那么大的阵势。」 肖萧的眉毛皱在一起,一脸高深莫测地给林照宜传递高层消息:「你不知道,好像就是剧院和你们学院签了合作协议,这次面试被录取的助演,毕业以后可以直接留在新珠剧院转为正式演员。」她眉毛飞扬,与有荣焉:「是可以和新珠剧院签合约的那种正式演员!」 林照宜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兴奋得直冒泡。 上一世应该也有这样的机会,因为林照宜毕业时,听说过班里有几个同学已经签约成了正式演员,算算时间,上一世新珠剧院来学院招聘的时候,自己应该正在和乔焉在外边度蜜月,因此错过了这次机会,后来毕业了他也安安心心待在家里——音乐剧相关工作机会不算多,林照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乔焉不急着让他工作,他就顺从了乔焉的安排,开始规划继续深造的事。 其实林照宜一直不明白自己结婚是为了什么,尽管母亲的遗言是希望能让他尽快结婚,找个人来照顾他,可是林照宜在这一瞬间突然萌生出一种,原来结婚其实是耽误了自己的感觉。由此他又想到了乔焉,林照宜的情绪又没那么高涨了。 肖萧却还在兴致勃勃地给林照宜规划未来:「以后你签约成了正式演员,说不定还能当明星呢!你长得这么好看,又有实力,不比现在那些花瓶强多了!」 林照宜顺着她的话一起做梦:「行!我当明星了,你就来当我经纪人。」 肖萧嘿嘿直乐,乐了一会儿又摆手:「不行不行,当明星还是不靠谱,不然你还是当老闆娘吧,你和那个,那个江总!」 第16页 林照宜啧了一声:「人家有未婚妻,别瞎说。」一想到陆柠,林照宜的心情更差,不太高兴道:「而且我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肖萧犹自不甘心,嘟嘟囔囔道:「可我看他比看乔老师顺眼。」 林照宜用竹籤叉着小酥肉往嘴里送,随口问:「你看乔老师不顺眼?」 「我可没有!」肖萧慌忙摆手,她可没忘记林照宜有多护着自家的乔老师,刚才吃得太开心,竟然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肖萧生怕林照宜翻脸,悄悄抬眼看了看林照宜,发现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微微松了口气,试探着问:「你没生气吧。」 林照宜有一肚子话想和肖萧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含煳地回答她:「当然没有,只是我也有点看不懂乔老师了……」林照宜犹豫且含蓄地说出自己死在丈夫手中的感受:「我觉得他好像和我想像中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说 林·惊天大发现·照宜 第9章 林照宜只说了一句话,却立刻打开了肖萧的话匣子,肖萧抑扬顿挫,捶胸顿足,十分深刻地发表了一番对林照宜终于擦亮眼睛、开启心智的演讲。 「你终于这么觉得了!!」肖萧抑扬顿挫地发出感嘆,然后细数了乔焉几大罪状,从乔焉管着林照宜吃喝到管着林照宜每天穿什么,再到管着林照宜每天见什么人,和谁交朋友,甚至于管着林照宜未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林照宜,你难道就没发现吗,你和乔老师在一起谈恋爱之前,和班上同学关系也还行吧,就连和秦漾关系都还算和平,我记得你除了我还有其他几个朋友,你俩谈了快一年的恋爱,到头来你身边只剩下我一个朋友了,你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林照宜发觉,肖萧说的好像是真的。 因此便难免又想起上一世,肖萧好像也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林照宜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肖萧这个朋友,但最后,自己的确只有乔焉了。 林照宜早已不记得自己和乔焉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他对上一世的印象只有乔焉对自己很好,然后和陆柠一起杀了自己,至于诸多细节,都如同褪色的老旧照片上一样,或许有过,可已分辨不清。 林照宜头脑有些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肖萧发出一声无药可救的嘆息,林照宜羞愧地低下头。 面对肖萧的质问,林照宜无言以对,好半天他说:「其实我有点记不清这些了。」他不好直接石破天惊地说自己是重生来的,已经重活了一世,只好说乔焉:「我觉得乔老师也在改变,也不是什么都要管着我了,我这回搬出来住回学校,他也没说什么。」 肖萧痛心疾首地看了林照宜一会儿,那模样仿佛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通通都说给空气听了,充满了白费力气的恼火。 「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祝你俩地久天长吧。」 说完,肖萧也不再看林照宜,将脸转向一边,看着夜市上热热闹闹的人群。 林照宜应付不来这样的肖萧,他感觉肖萧生气了,连忙拉着她,说:「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肖萧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斜眼觑着林照宜,等他能说出什么话来。而林照宜的眉头蹙了很久,久到肖萧都忍不住想说既然你皱着眉也这么漂亮真是我见犹怜不如我就此放过你你和乔老师爱咋地咋地的时候,林照宜才突然问肖萧:「你相信重生吗?」 肖萧先冷着脸看了林照宜一会儿,见林照宜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说完那句话就诚恳真挚地望着自己,肖萧又靠近了些盯着林照宜看,林照宜也靠近了些盯着肖萧。 直到两人快要把对方脸上都看出花来了,肖萧才一脸震撼地打开手机,翻出ayawawa的公众号,然后举到林照宜面前。 「这几个我的好友也关注的人里,不会有你吧?那种把老公当成天,找到一个好老公就等于投胎重生的?」 林照宜哭笑不得,他按下肖萧的手,说:「不是,我说的是真的重生。」 肖萧还是不懂,就着夜市烧烤摊上的大杯啤酒灌了一口,大着舌头问:「啥意思?穿越吗?这两年流行,嗖嗖嗖。」 林照宜眼看和肖萧说不通,只好按下她给快穿配动作的手臂,自暴自弃地跟她说实话:「其实我是死过一次重生回来的!」 肖萧的表情犹如风化般僵在脸上,好半天才笃定地说:「你写网文了。」 林照宜扶额,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想终结这个话题,不再和肖萧讨论,但除了肖萧,林照宜实在无人可说,而且肖萧的脑袋要比林照宜机灵很多,性格也比林照宜更强势,说不定能给现在茫然的林照宜提供许多想法,于是林照宜鼓足勇气,继续和肖萧解释。 「不是的,你听我说完,我是真的重生了,上辈子我和乔老师结婚三年,然后我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醒来,就回到我和乔老师结婚的第二天。」 那一刻肖萧脸上精彩的表情,如果用高清相机来记录,简直可以拿去分析人类微表情大全,林照宜只看肖萧脸上肌肉四处游走,好半天都没法定下来,这让她看起来面目都有点狰狞了,要不是时机不对,林照宜真想拍照记录下来。 直到肖萧又灌下一大口啤酒,才算是安定一些,「感觉是我喝醉了,不过没关系,我就当你在写网文了,你先说说你的故事大纲吧,我帮你试阅一下。」 第17页 肖萧说:「我是纸片人十级学者,没人比我更懂纸片人。」 林照宜也懒得跟她反覆强调重生这件事的真实性了,只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自己重生以来的经歷,以及复杂的人物关系,还有自己目前的想法:「所以我的想法是先和乔老师分居,然后再和他离婚,之前你说的可能是对的,我把我的全部都寄托在他身上了,但我就算再没主心骨,也不想再死一次了。」 林照宜论述完自己玄幻的重生经歷,肖萧盯着林照宜好半晌没说话,再开口却是对着烧烤摊的老闆:「再来两瓶啤酒,老闆。」 啤酒很快被端上桌,肖萧给林照宜倒了一杯,林照宜刚才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半杯,然后问:「你还是不相信吗?」 肖萧说:「你说前半段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说梦话,但你刚才说想和乔老师离婚,我有点相信了。」肖萧压低声音,再次向林照宜确认:「所以你是被乔老师和他的出轨对象联手谋杀了?」 林照宜点点头,肖萧又问:「那你还记得三年后的世界里,我发财了吗?能不能提前给我剧透下福利彩票的中奖号码?」 林照宜满含谴责地盯着肖萧,肖萧心虚地收回目光,假模假样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犹如古代高深莫测的算命先生一般,假装顺着自己的鬍鬚,用沉沉的声音道:「难怪你能重生,被亲亲老公背叛杀死,你这是怨气郁结,无法投胎转世,带大凶大煞,不赶紧,小心你变成妖怪了!」 林照宜气得要揍她:「你别说这些牛鬼蛇神的!我只是想离开他,尽快离开他!」 「我还以为按你的性格,你会想方设法把你的亲亲老公勾引回来,让他别出轨、别杀你呢。」肖萧忍不住调侃林照宜。 林照宜喝了酒,脑袋运转变得迟缓,一时没听出肖萧话中的意思,反倒真心剖白道:「我原本想过来着,可是我觉得那个陆柠比我厉害太多了,家世、学歷、能力,全都比我强。而且……而且……而且我感觉他和乔老师在一起完全不一样。我和乔老师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听他的,可是乔老师和他在一起,却是他指挥乔老师……」林照宜有些委屈:「我从来都没指挥过乔老师。」 肖萧听不下去林照宜的自怨自艾了,将话题扯回去,道:「那你想离婚,还跟江总勾勾搭搭的,你这样怎么能跟他们断干净关系。江总……」 林照宜一拍桌子,想大声嚷嚷,又不敢,只能憋屈地压低声音道:「我都说了我跟他没关系!只是偶然认识的,上辈子我俩都不认识,这辈子怎么可能有关系!」 肖萧托着下巴幸灾乐祸:「那谁知道呢?万一你这辈子就是来逆天改命的呢?」 林照宜生气地将肖萧面前的烤肉串都拖到自己面前,肖萧连忙将烤盘拖回来,嬉皮笑脸道:「我说认真的,如果按你说的,乔老师早就出轨了,一定有迹可循,如果你没意识到,那就是有什么事情被你错过了。所以这辈子你遇见江总,或许就能像拼拼图一样,把遗漏的那部分拼起来。」 林照宜正想夸肖萧总算说了几句自己想听的,就听肖萧又道:「而且老天爷待你不薄嘛,解决完上一段婚姻,还能收穫一个更年轻、更帅、更有钱的新老公!」 林照宜怒翻一个白眼,忍不住说出心里话:「根本不可能!我猜他对乔老师有意思,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三个是三角?」 肖萧忍不住哈哈大笑,她笑得太夸张,以至于林照宜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扔进泥地里碾压了,他羞愧万分,连忙给自己找补:「就算不是我想的那样,他也不会喜欢我!他只会嘲笑我!」 林照宜这边正在说豪言壮语,那边手机屏幕却亮了,有人发来消息,肖萧余光一扫,就看见发消息的人来自江暮晓。她也不说话,只乐呵呵瞧着林照宜,把林照宜看得面红耳赤,最后为了自证似的解锁,给肖萧看消息。 「他找我也不会有什么事,我俩真的不熟。」林照宜一边反覆强调这一点,一边把手机摆到肖萧面前,却对上肖萧戏嚯的眼神,肖萧示意林照宜看手机,林照宜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江暮晓发来的邀约。 「周三晚上有一场戏,急缺人,我跟剧院经理推荐了你,你需要提前去剧院彩排一下。去了之后联繫孙经理,他会跟你说具体情况。」 「就这都算没情况?」肖萧问林照宜,林照宜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磕磕巴巴没个答案,被肖萧逮着一通嘲笑:「剧院那么多演员都抽不出一个去表演,偏要找你这个新人大学生。照宜,我打赌他对你有意思。」 林照宜满头问号:「啊?」 肖萧兴奋了,拿过林照宜的手机,扣着他的手腕问他:「赌不赌?要不就赌你这次拒绝他,看他会不会找别的理由约你,怎么样!」 林照宜才不想和肖萧打赌,「他这么个大老闆,如果我拒绝他了,就算是出于面子,肯定也不会再理我的。」 可是肖萧是个行动派,就在他说话间,肖萧已经替他编辑了消息发出去了:「江总,这周晚上开始我有选修课,周三这学期的第一堂课,我不能过去了。」 林照宜紧张地看着手机,生怕江暮晓换别的理由来约他,可江暮晓回得很快:「没事。」 林照宜刚想松口气,肖萧却道:「三天。」她伸出手比了个数,笃定道:「三天内他一定会找别的理由来约你,如果没约你,我就请你吃大餐。如果约你了,你就请我吃大餐。」 第18页 林照宜嘟着嘴生气道:「我减肥呢,不能随便吃大餐。」 肖萧冷冷呵了一声,林照宜察言观色,委委屈屈地答应她:「好吧,那就吃大餐。」 作者有话说 林照宜:吃大餐是吧,没说就是零卡,这不得瘦死Ψ( ̄ ̄)Ψ 第10章 林照宜还没等到江暮晓的邀约,却等到了乔焉的电话。他和肖萧吃得肚子鼓鼓,打着满足的饱嗝从学校门口的夜市回去,把肖萧送回宿舍楼下,林照宜就接到了乔焉打来的电话。 「照宜,我在你宿舍楼下。」 林照宜吃饱了就有些头脑发晕,再加上还喝了点酒,夜风吹过,他接不上乔焉的话,只懵懵地啊了一声,乔焉十分机敏,听见林照宜支支吾吾便反问他:「你不在宿舍?」 林照宜连忙说:「我刚吃完饭,正在回宿舍的路上。」 乔焉这才稍微满意地嗯了一声,说:「那我在宿舍楼前的长椅等你。」 林照宜原本兴奋的脚步立刻变得慢下来,他慢吞吞一步一挪地往回走,可惜林照宜和肖萧所住的宿舍楼原本离得也没多远,即便林照宜再想拖延时间,到底还是走到了宿舍楼前。 乔焉所说的长椅在宿舍楼前的一片小花园里,那里平时一向是约会圣地,情侣众多,这会儿天色晚了,倒没什么人。林照宜远远就看见乔焉坐在那里,他穿着寻常的西装三件套,剪裁面料都不超出一个高校教师的身份,但因为身材和样貌都属上乘,再常规的衣服也有种如同男模般的优质与禁慾。 林照宜曾经无数次面对这样的乔焉心生爱慕。 甚至现在的林照宜在面对这样的乔焉时,心中仍难免波动震颤。林照宜知道自己还爱着乔焉,在远远望着乔焉等待他的侧影时,路灯昏黄的光从乔焉的头顶投射下来,拉出长长的影子,乔焉整个人如同被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晕里,在林照宜的视线里静静发着光,于是林照宜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乔老师。」林照宜走上前,踩进乔焉的影子,乔焉转过头,他嘴角微微含着笑,林照宜心驰荡漾,稳下心神道:「让您久等了。」 「没事。」乔焉示意林照宜坐在他身边,在林照宜经过他时敏锐地皱起鼻子,然后问:「你喝酒了?」 「和同学约了吃饭,所以喝了一点,是啤酒,没什么度数,而且喝的也不多。」林照宜拘谨地坐在乔焉身边,听见乔焉的发问就知道他不高兴,老老实实像学生一样给乔焉汇报。 乔焉看了林照宜一眼,他知道在林照宜的学院里,男生统一都住在眼前这栋宿舍楼,而林照宜又不怎么认识其他学院的同学,现在他孤身一人而来,那就不是和男生同学去吃饭,而是和女生。 乔焉问:「和女生?」 林照宜小幅度点头,他的短髮柔顺地贴着耳后,因为舞台剧常常会带妆发的缘故,林照宜自己的头髮并不是很长,头顶有两撮头髮翘起来,让他看着有种呆傻天真的感觉。乔焉也一向这么觉得,可婚后林照宜的反应,却由不得他这么想了。 一种林照宜不受控的危机让乔焉感到浑身不爽。 乔焉之前并不觉得放林照宜回学校会让林照宜脱离自己的掌控,林照宜的母亲和她的生前好友季老师都是a大的行政老师,林照宜也算是在a大校园里长大的小孩,教职工多少都对他脸熟,乔焉有心打听,林照宜在学校的所作所为都瞒不过他。 但林照宜到底不可能永远待在学校里,就比如今天这样的约饭,既不违反校纪校规,有很难被定位,如果不是乔焉刚巧碰上,可能就永远也不会知道。 乔焉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一粒扣子,问:「怎么吃到这么晚?很多人一起吗?」 纵然林照宜再迟钝,也听出乔焉是在追问他今晚的细节了,肖萧在油腻的烧烤摊饭桌上义愤填膺指责乔焉的那些话,犹如一道闪电,噼开了林照宜因喝酒而有些混沌的头脑。 林照宜意识到肖萧说的是对的,乔焉在控制他的生活。而初次意识到这一点的林照宜却并没有很好的办法应对,只能生硬地转开话题:「夜市人多,等位多花了一些时间。」林照宜的眼睫快速颤动,他还不能很好地适应与乔焉见招拆招的日子,干巴巴问:「乔老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乔焉呵呵一笑,「照宜,你在户籍科的页面里和我在同一页上,我们是夫妻,我得有事才能来找你吗?」 林照宜下意识坐远了一些,小声说:「但我们现在分居了。」 乔焉的眼睛眯了起来。但那只是很短的一瞬,很快他恢復如常,像两人恋爱约会时那样温和而贴心地说:「是,我们照宜现在在跟我闹别扭呢。」 林照宜心中涌起很奇怪的感受。那感觉就仿佛是林照宜在今晚吃过烧烤后,又被迫吃下了一整份炸鸡,心口充满了油腻倒胃口的饱胀感。 林照宜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压下心中那种感觉,然后说:「乔老师,有什么事您还是直说吧。」 乔焉再次松了松领带——而那领带其实已经很松了,半温莎结被扯得没了形状,落在衬衫第三粒纽扣朝下的位置,让乔焉看起来犹如蓄力准备捕猎的勐兽。 林照宜下意识往身后挪了一下,而后他感觉到乔焉方才释放出的危险讯号消失了,乔焉又变回那个温和英俊的高知老师。「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听江总说你收到了新珠剧院的offer,想跟你庆祝一下,仅此而已。」 第19页 林照宜轻轻地啊了一声,面对重新变得像他熟知的乔老师一样的乔焉,他竟感觉有些羞愧。而乔焉又适时地拿出身后的纸袋:「这是之前我去爸妈那里,让妈妈帮忙培植的茉莉,用的是之前你在院子里种出来的花枝。你摆在宿舍里,也算是点缀。」 林照宜欣喜不已,伸着脑袋往纸袋里探去,果然看到一株茁壮生长的茉莉花花枝。这花是林照宜之前和乔焉谈恋爱的时候栽在乔焉的院子里的,那时他还满心欢喜,期待着成为这个家另一个主人的日子。现在想起已是隔了一世了。虽然有许多事都改变了,林照宜的心境也变了,可看见自己亲手栽的花,林照宜还是开心。 乔焉也笑道:「我还担心养不活,小心养了一些日子,看着长势不错才给你拿来了。」 林照宜抬起头,他的眼睛因兴奋而闪着晶亮的光,终于在这一晚和乔焉的拉锯中说了一句最真心的话:「谢谢你。」 可乔焉丝毫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打蛇随棍上,追问林照宜:「那周末能跟我一起回家吃顿饭吗?」 林照宜还未收回的笑意如同僵在脸上,他再度退后半步,道:「周末我就要去新珠剧院报到了,不好意思乔老师。」 送走乔焉林照宜也觉得心力交瘁,他拎着花回到宿舍,打起精神将花从纸袋里拿出来摆在阳台上,清凉的夜风中花瓣一簇簇摇晃,林照宜的心神也随之飞远。 发了许久的呆,林照宜才在勐地一点头时醒过来,他不知何时竟趴在阳台上睡着了。伸了个懒腰,抻开酸痛的身体,林照宜草草洗漱完毕就回到床上躺下了。临睡前林照宜决定尽快和乔焉离婚,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否则烦恼和困扰将会无穷无尽。 · 醒来后又是艷阳天,林照宜将烦心事抛到脑后,安安心心上课、吃饭、睡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一天傍晚林照宜觉得自己搬回宿舍,还需要购置一些生活用品的时候,不仅没有室友能跟他一起去,连肖萧也有课去不了。 于是林照宜只好自己打车就近去了一家大型商超。 a大就离市中心不远,地理位置绝佳,林照宜一下车就直奔地下超市,将自己缺少的生活用品添置齐全后,林照宜觉得有些饿了,便拎着东西到了楼上的餐饮层。 林照宜在减脂餐和麻辣香锅的店门前徘徊许久,最后咬牙选择了麻辣香锅,为了抵消心头的罪恶感,林照宜决定喝一杯无糖冰美式。 于是点好餐以后林照宜便出门去了不远处的咖啡店,既要排队等咖啡,又要随时关注麻辣香锅的制作动态,林照宜忙得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他眼巴巴踮着脚望着前边的队伍,数着人头计算还有多久才能轮到自己取咖啡。 终于轮到林照宜站在吧檯前等待冰美式装杯时,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径直走到林照宜身边,对着忙碌的店员道:「一杯美式,双倍奶双倍糖,打包,现在就要。」 说完,那人没有任何想要去后面排队的意思,只将手机给店员扫了一下,便施施然站在旁边等着了。林照宜是个包子性格,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敢大声质疑,倒是被后边的人提出不满。可店员却主动解释:「这位先生拿的是集团连锁的白金会员卡,在旗下所有品牌都有vip特权的。」 林照宜撇撇嘴,不仅对这种依靠特权无视秩序的人嗤之以鼻,还对他喝咖啡的口味不敢苟同,正在心里腹诽,却有一个声音从自己另一侧传来。 「从这周开始每天晚上有新开的选修课,就是在这里上课?」 林照宜勐地转身,赫然看见江暮晓正不辨喜怒、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对面。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正装,面料考究、做工精细,离得近了,林照宜能看到他外套上有精緻却不繁复的暗纹,而之所以能看得这么细,是因为林照宜在看到江暮晓的第一秒,就下意识出于心虚低下了头,而他的心里则在仰天长啸—— 啊啊啊啊这么大的城市为什么会偏偏碰上江暮晓! 承受着江暮晓锐利的目光,林照宜感觉自己后脑勺的头髮都要被烫焦了,小心翼翼抬眼,江暮晓正一只手臂支在吧檯上,盯着林照宜细白的后颈,等待林照宜给出一个答覆。 而方才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下单的咖啡,也被转递到江暮晓的手中,他端着杯子逍遥自在地抿了一口,然后对面色呆滞的林照宜说:「我觉得我需要得到一个解释,那边聊聊吧。」 作者有话说 我们林照宜当然是那种干了坏事一定会被发现的体质啦~! 第11章 江暮晓所说的那边,林照宜不知道是哪边,但他也不敢多说,毕竟是自己放江暮晓鸽子被他逮了个正着。只不过在路过麻辣香锅店门口的时候,林照宜万般委屈、十分不舍地往里边看了一眼。 再见了,我的麻辣香锅,林照宜怀揣着悲痛的心情偷偷想。 没想到只这一眼就被江暮晓精准捕捉到了,他看了看林照宜,又看了眼门店,然后停下脚步对林照宜说:「进去吃饭。」 林照宜简直觉得这是喜从天降,连忙进门,喜滋滋坐下后又问:「那您要吃吗?」 江暮晓冷哼一声:「我吃过了。」林照宜正想发表一些客套的遗憾感言,就听江暮晓说:「吃了一肚子闭门羹。」 林照宜屈辱地喊来服务员再上一套……不,两套餐具,邀请江暮晓和他身边那个既像秘书又像助理的人坐在自己对面。 第20页 江暮晓示意身旁那人去点菜,然后看着捧着碗兴致勃勃准备开吃的林照宜,问他:「你不是减肥吗?请我吃饭的时候减,不请我吃饭的时候就不减?」 林照宜很想纠正江暮晓,减肥和控制身材是两回事,而且自己也并没有天天都吃麻辣香锅,只是恰好被江暮晓碰上了而已。但一想到自己现在还在坦白从宽期,林照宜便识趣地讨好江暮晓:「也没有,我吃的都是素的,您瞧,都是素菜。」 江暮晓嗤笑一声,端起自己手里那杯加了双份糖和奶的美式,矜持地喝了一口。林照宜心想,加了这么多配料,味道都快兑成隔壁奶茶了,还嘲笑自己吃麻辣香锅。 江暮晓一看林照宜的眼睛滴熘熘直转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冷哼一声,道:「想好措辞了吗?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解释?」 商场里的餐馆大多打着暖黄色的光,只照亮饭桌这一小片的位置,好让约饭的食客们能贴近餐桌,拉近距离。而江暮晓却极具压迫感地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叉抱于胸前,盯着林照宜,看他如何狡辩。 林照宜鬼鬼祟祟地抬头看了一眼江暮晓,看见店内灯光的影子落在他半张脸上,配上他严肃的神情以及天生锋利的面部线条,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前来索命的活阎王。 林照宜在心里暗骂肖萧一万次,今天晚上有选修课的分明是肖萧,现在可倒好,为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赌约,林照宜又栽在江暮晓这里了。 想到这里,林照宜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江暮晓就是他的克星,虽然没见几面,但是每次见面林照宜都能开发出全新的出丑形式。 可时间不等人,江暮晓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林照宜开口,便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暗戳戳督促林照宜快些坦白。 林照宜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今天……我今天是……是发现宿舍里突然缺些东西,来逛超市的,不是来商场玩的!」他翻开身旁超市的购物袋,掏出一包自己平时最喜欢吃的小饼干,讨好着递到江暮晓面前,说:「您的饭还没来,要不先吃点小饼干垫一垫?」 江暮晓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林照宜伸过来的爪子上,林照宜被他盯得不自在地蜷了下手指,正想打退堂鼓,就听江暮晓道:「哦,逛超市,那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没课,是吧。」 江暮晓的声音冷冷的,听起来就十分不悦,再配上他的表情,那模样和催债的人也差不多了。就连江暮晓身边跟着的那个秘书还是助理,看见他这副模样,都在点完菜之后识趣地坐到了旁边的那张桌子上。 林照宜哭丧着脸望向那人,他下意识就觉得有第三人在场的话,江暮晓不至于太过于为难他。可是江暮晓也知道林照宜在想什么,他头也没转,照样盯着林照宜,道:「陈秘书,你打包带回去,和司机一起下班吧,车留下,一会儿我自己开车回去。」 这是把人支走,要跟自己单独算帐了,林照宜更是伤心,眼睁睁看着陈秘书起身,走到出餐窗口,等待着出餐后就直接离开,坚决不在老闆面前碍眼,打扰了老闆刑讯逼供。 见人走了,江暮晓沖林照宜挑挑眉毛,道:「你可以回答刚才的问题了。」 不得不说江暮晓的容貌确实惊人,他这么挑眉的时候,如同上世纪经典港片里的男主角一样,既英俊又邪气,林照宜很容易被好看的人和物吸引,因此毫不意外又看呆了。 可江暮晓才不管,他见林照宜不说话,啧了一声,林照宜立刻回过神来。就知道江暮晓没这么容易煳弄,林照宜一边继续在心里痛斥肖萧,一边硬着头皮给自己开脱:「是……不过我不是有意骗您……我……我……」林照宜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了,又被江暮晓盯得死紧,脑袋一热,居然说:「我已经结婚了,您也已经订婚了,我怕您这样帮我,落人口实……」 林照宜说完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囫囵扒了一大口饭,又含含煳煳补了一句雷:「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您懂吧……」 方才只是盯着林照宜让他给个答覆的江暮晓,在听完林照宜的回答以后,却像听到了什么不可原谅的愚蠢发言似的,脸色骤然阴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林照宜颤颤巍巍看了他一眼,这才明白先前江暮晓或许还存了两分逗弄的心思,现在则全然生气了。 生气的江暮晓如同一只真正的勐兽,林照宜记得他的资料信息,他还很年轻,可此刻却露出那种见惯了人和事、风和浪的老成,他眼睛半眯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则搭在婚戒上,不耐地转了一圈。 林照宜上次看到这个动作还是在韩剧的反派男n号身上,因此心有余悸地缩了缩,又被江暮晓狠狠瞪了一眼,只好硬着头皮坐回来。 林照宜自知说错话了,也不敢再玩笑,像只鸵鸟似的埋着头。 「林照宜。」好半晌,江暮晓才道:「你这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好口才,是谁教你的?」江暮晓问。 林照宜没想到江暮晓这么半晌会说出这句话,茫然地啊了一声,江暮晓放下自己翘起来的二郎腿,只换了个更舒适、更像上位者的姿势,居高临下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见到我总是遮遮掩掩的,但如果你觉得我让你去剧院只是为了帮你忙,不仅是瞧不起我的品味,也拉低了你自己的专业水准,你刚才说的那话,我甚至不觉得你能做一个合格的音乐剧演员。」 第21页 足足有二十秒,林照宜一直在消化江暮晓话里的意思,等他如同剥洋葱一样一层层体悟出江暮晓话中的含义,再抬头时,江暮晓又不耐烦地喝了口咖啡。 林照宜羞涩地望着江暮晓,眼睛却很亮,他小心地提问:「所以您确实是因为我的专业能力比较强,才让我去的吗?」 江暮晓不想对林照宜提出这种低级问题给予任何答覆,林照宜只当他是默认,兴奋地抿嘴笑了笑,说:「虽然我在学校的专业课成绩很好,但新珠大剧院太有名了,我真的没那么有底气。对不起江总,我误会您了,我……」 林照宜正准备狠狠痛批自己一顿,好完成这一场负荆请罪,还没开口,江暮晓却突然开口了:「你唱得很好,在我听过的演唱里……」江暮晓的锐利的目光此刻颇怀着一种怅惘,他盯着林照宜,说:「很接近我的曾祖母。」 林照宜诧异地眨眨眼睛,好奇提问:「您的曾祖母?」 江暮晓颔首:「是。新珠剧院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剧院最早是我的曾祖父为她建造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后来一步步运营至今。」 林照宜适时捧场道:「您曾祖父母感情真好。」 江暮晓抬眼斜觑他一眼,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只道:「他们曾是,后来我曾祖母家道中落,她流落戏班,又辗转海外,倒也意外将自己的技艺融会贯通,回国后便是名噪一时的名伶。他们两人在戏院重逢,很快陷入爱河,我曾祖父力排众议迎娶她过门,两人伉俪情深,成婚近六十年一直感情甚笃,直到前些年先后去世。」 江暮晓讲的故事很短,寥寥几句说完,便望向林照宜,林照宜愧不能言,他越发觉得自己方才在江暮晓面前的做作捧场显得那么突兀生硬。 半晌,林照宜讷讷道:「对不起江总,我之前辜负您的欣赏和心意了,我……」 「没事。」江暮晓平静地打断他,然后说:「这顿你请我吃当做赔偿。」 林照宜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他上一秒甚至还沉浸在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中,这一秒就被江暮晓打回原形。 而江暮晓却不看林照宜的脸色,他的麻辣香锅上桌,江暮晓拿起筷子,开吃之前极其自然地对林照宜说:「既然你晚上没课,那明天开始就去剧院吧,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演员。」 林照宜呆滞地坐在江暮晓对面,江暮晓已经开始吃了,见林照宜动也不动,奇怪道:「你怎么不吃?」 林照宜深吸一口气,赔着笑道:「我减肥,减肥呢。」 江暮晓把麻辣香锅上面一层厚厚的香菜叶拌开,林照宜又瞪大了眼睛。江暮晓不管他,自顾自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评价林照宜:「减肥喝点冰美式就得了,你还点这么大一碗米饭。」 林照宜被江暮晓说得不知所措,又看到江暮晓低着头弯着嘴角,分明又在嘲笑他。这一整晚被江暮晓戏弄、拷问、羞辱的复杂情绪一起涌上心头,林照宜索性大口往嘴里送了一口饭,道:「江总秀色可餐,我突然不想减肥了!吃饭!我请客!」 作者有话说 当男人开始跟你追忆往昔的时候,就意味着他想跟你…… 第12章 都不消林照宜主动坦白,肖萧第二天约他一起去图书馆刷六级真题被林照宜婉拒的时候,她就明白过来了。 「你有事?要去剧院?」 要不总说女人的第六感很敏感呢,林照宜什么都没说,肖萧就猜透了,林照宜捧着手机不知所措,肖萧又问:「那就是江总又跟你见面了?」 林照宜挠挠脑袋,给自己辩解:「不是见面。」 肖萧发了一个哼哼的表情包,说:「不是见面也是约到了,算你输了,我要吃大餐!」 林照宜忍不住发语音过去:「我说你还是不是人了,我刚请完一顿麻辣香锅又敲诈我的 大餐,我怎么两头被坑?」 肖萧听完语音,直接给林照宜打来语音电话,兴奋地追问:「不是吧,都进展到请客吃饭这一步了?照宜,你今天必须得请我吃饭,跟我好好说道说道。」 林照宜有气无力地给自己找补:「那为什么不能是我俩只说道说道,不吃饭呢?」 肖萧才不理会林照宜说的,她扒拉着手机定下了两人约饭的地点:「新珠剧院正门出来走两个街口,有一家酒馆评分挺高的,晚上九点半我在那里等你哈!」 林照宜其实也并不是要真心拒绝肖萧的邀约,诚然如肖萧所说,当林照宜开始静下心来思考自己和江暮晓寥寥数次的互动时,亦有微妙之感,那感觉如同蚂蚁在皮肤上爬过,不算很深的痕迹,却令人无法忽视。 江暮晓对自己的关注的确有些过分了,这种过度的关注,哪怕是江暮晓搬出自己曾祖父母的爱情故事,也只让林照宜愧疚了一瞬间,再细细想来,仍觉得奇异。 · 怀揣着微妙的感受,林照宜踏进了新珠大剧院的大门。林照宜向门卫出示了自己的录用函,然后从员工通道进入后台,又依照录用邮件上的指示,先从电梯上五楼,找到了孙经理办公室。 孙经理单名一个丰,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做剧场运营和演员经纪已经多年,早就混成了人精。林照宜知道江暮晓提前打过招唿,可是孙丰仍然能在和林照宜交流中保持一种既尊重大老闆介绍来的人、又考量零真实演出经验在校新人的态度,且不让林照宜觉得被冒犯或是腻烦。 第22页 林照宜一边同他说话,一边暗暗咂舌。 孙经理同林照宜介绍了一下情况,简单来说就是剧场目前排了新剧,但是男四号的演员被抽调去了更重要的剧组,其余演员也分身乏术,临时助演的水平又有限,因此只能由林照宜来顶缺。 林照宜接过孙经理递来的剧本翻了翻,剧本直接继承了上一个男四号演员的,男四的台词已经被清楚地标註出来,没什么词,但也不全是煳弄人能划水的群戏,的确是个很刁钻的位置,缺之不可,又不那么重要。 林照宜不禁在心中思索,难不成自己真是命好运气好?毕竟若真是江暮晓特意为他找到的机会,这么凑巧的机遇,也得埋太多线、欠太多人情了。 孙经理很快安排林照宜下楼,去排练室和剧组见面,又依照林照宜的课表安排了每天排练的时间,至于薪资,孙经理已经提前说过,鑑于林照宜是新人,薪资仍旧按实习助演的标准来。 即便如此,林照宜在心中大致算帐,也知道参演这部剧,能让自己比起普通实习助演多获得一多半的收入,而一部排练完成的戏,至少会固定上演很长一段时间,到林照宜正式毕业为止也算勉强有了稳定的收入源,缓解了林照宜的生存压力。 因此,林照宜还是很珍视这份工作,排练的时候也兢兢业业,就算排练室里的其他演员有意识地和他这个空降兵拉开距离,也没有太影响到林照宜。排练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林照宜从剧院换了衣服出来时已经快要九点半了,拿出一直放在储物柜里的手机,上边显示了好几个肖萧的未接来电,但没有江暮晓的。 林照宜抱着自己的书包,慢吞吞地划拉了两下手机,只在心里挣扎了一瞬,就给江暮晓发去了消息:「江总,今天我去剧院了,也参与了第一次排练,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加油的!」 还不等林照宜走出剧院大门,江暮晓就回了消息:「好,加油。」 林照宜退出和江暮晓的聊天窗口,给肖萧回拨了电话。肖萧隔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在电话里冲着林照宜嚷嚷:「什么时候来啊?寿喜锅的汤都要煮干了!」 林照宜奇怪道:「不是酒馆吗,怎么还有寿喜锅?」 肖萧小声说:「是酒馆推出的新品,酒保太帅了,我没忍住,就点了一份。」 林照宜:「……」 · 林照宜顺手打了辆车,抵达肖萧定位的酒馆,下车一看,是一家韩式烧啤酒馆,酒保打扮得都像韩国艺人,难怪肖萧被迷得晕头转向。 肖萧应该已经偷吃了不少东西了,因为林照宜走过来时,发现她的口红都已经晕了大半,他啧啧两声坐下,道:「我看看你给我留了什么残羹剩饭。」 肖萧一见林照宜就两眼迸射出八卦的火花,狗腿地将餐具递给林照宜,说话像打机关枪似的突突往外窜:「快快快,跟我说说今天第一天去剧院感觉如何,碰见明星了吗?剧组怎么样?是不是演男主角!江总去看你了吗?不会一直在你旁边用带着爱和鼓励的目光欣赏你吧!」 林照宜一边费力地和韩式扁平铁筷子较劲,一边摇摇头,说:「肖萧,你有没有想过你从来没谈过恋爱就是因为看了太多小说漫画偶像剧。」 肖萧生气地闭上嘴,瞪着圆眼睛怨念地望着林照宜,林照宜被她看得良心不安,只好逐个问题回答:「没有碰见明星,也不是演男主角,我演男四,之前的演员被抽调走了,我的确是去救急的。江总也没去,但我给他发了消息感谢他。」 肖萧大失所望:「就这?」 林照宜吃了块鱼饼,点点头,肖萧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看了林照宜好半天,生气地将手边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快吃快吃,吃完了回吧。」 「别急着回呀!我还有事没跟你说呢。」林照宜道。 肖萧又重新露出那种八卦的目光,然后警告林照宜:「你最好说点有营养的八卦,如果再是什么不痛不痒的消息,我就不当你的树洞了。」 林照宜不满道:「还有没有天理了,你消遣我,听我的八卦,还要提这么多要求。」 肖萧能屈能伸,立刻说:「那我收回我的要求,你先说吧,我在心里考核一下。」 林照宜闻言,咬着筷子尖,思考了一下开头,将前些天乔焉晚上来找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肖萧说了。 肖萧听完,皱着眉头髮问:「所以呢?他给你送完花,你说太晚了宿舍楼要关了,他就放你回宿舍了?」 林照宜点点头,肖萧摇摇头,分析道:「很奇怪。他之前一直对你步步紧逼,要知道你的动向,但到了能顺理成章把你带走的时候,又放你回去了……他该不会现在就出轨了吧!」 林照宜小心地纠正肖萧的措辞:「其实如果不算上辈子,这辈子我俩也不算夫妻吧,他能算是出轨吗?」 「你法盲?」肖萧嗤之以鼻:「你俩领证了就算夫妻,一天没离婚,一天就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林照宜再度露出那种我见犹怜的呆滞表情,他缓慢而茫然地眨着眼睛,在思考肖萧所说的话。其实他不是很想去探究乔焉什么时候出轨的,又是为什么出轨的,重生至今,他只有一个目标了,那就是尽快和乔焉离婚,完全离开乔焉。 肖萧看林照宜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23页 和林照宜不同,肖萧家境普通,父母也没有对她给予太多的关爱,长这么大全靠自己个性要强,因此肖萧个性极为泼辣,说话做事都比林照宜成熟周全。 而林照宜完全像是温室里的花朵,母亲在世的时候有母亲保护他,母亲临去世前又把他託付给好友,让好友务必给他寻找到新的可依附的丈夫,总之是一点也不能让林照宜自己去外边受苦。 林照宜也习惯成自然,就算上辈子死过一次,这辈子还是没什么逆天改命的心思,只想着了结眼前事,就期望能让自己跳出困境。 肖萧不留情面地戳穿了林照宜的美梦:「如果你从没有和江总认识,我觉得还有这个可能,可是现在你应了江总的请求,和江总走得这么近……」肖萧顿了顿,换了个方式问林照宜:「你觉得乔老师是那种能洒脱祝福你另觅新欢的性格吗?」 林照宜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肖萧的这个问题,可肖萧却比林照宜清醒得多,也犀利得多,她直指林照宜一直逃避的问题:「依照乔老师的个性,如果知道你和江总的往来,他会怎么想?他会心甘情愿和你离婚吗?更何况,你也不止是要离开乔老师,更应该远离乔老师那个新欢陆柠吧。」 小酒馆里放着嘈杂快节奏的韩国流行歌,肖萧说完,幸灾乐祸般踩着节拍等待林照宜的回答。橘橙色的暖光下,林照宜蹙起的眉头在脸上投射出一小片阴影,连肖萧看着也觉得美,不难想像旁人会如何被这样的林照宜吸引。 直到一首歌放完,呆滞的林照宜才长嘆一口气,痛苦地捂着脑袋,垂头丧气道:「真的好复杂啊!」 作者有话说 江暮晓:听说有人想拆散我们? 第13章 林照宜朋友不多,在剧院排练时期,多数是他结束后独自回学校,江暮晓倒是没有来过,林照宜除却报到那天给江暮晓发过消息,后面两人也没有再联繫过,很是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有时肖萧也会来找林照宜一起逛街——她在先前两人约饭过的酒馆看中了一个很帅的服务生,有事没事都要拉着林照宜过去喝两杯。 林照宜虽然吐槽她,却也没有拒绝,排练辛苦,天气也渐渐炎热,去喝两杯倒是能缓解疲累。唯一的问题是,酒馆一条街上都是各类酒吧清吧,入夜后正是客流高峰期,常常是两人在街口站了许久都打不到车,线上接单更是排队到十万八千里以外 这种情况下两人通常会选择往前走出这一条街,去另外的街口打车,正好夜风清凉,也能让林照宜换换脑袋。 比如这一晚,林照宜就和肖萧慢吞吞地在街上散步—— 「你上次说过以后,我也想过我和江总来往的细节。」林照宜闷闷道:「是有点古怪,但是他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我没办法,总不能主动挑明,那不是会很尴尬吗?再说了,万一他说我想多了,岂不是太尴尬了。」 肖萧闻言,表情活像遇见外星人似的,「你想这么多?你要跟他谈恋爱吗?」 林照宜赶紧摇头:「当然不!」 肖萧眯起眼睛看林照宜,很是不相信林照宜说的话,而且林照宜的反应也太剧烈了,由不得人不去想想,两人是不是有点什么。 林照宜为表真心,又举起三根手指併拢朝天发誓,只可惜肖萧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只让林照宜把手放下来,然后嘲笑他。 「今天晚上可是你主动提起江总的,你现在心里是不是两个小人打架,一个说,支持乔老师,支持乔老师,另一个说,选江总,选江总。」 林照宜无语。 「你说什么呢,别胡说八道,你编排我就算了,还编排江总,他又没招你。」 肖萧便道:「那你想那些做什么!你又不跟江总谈恋爱,你俩之间也没发生什么,他一个堂堂大老闆,你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说是天差地别也不过分吧,生活没交集你凭空照顾他情绪?你没事儿吧!」 林照宜被肖萧噼头盖脸给批评晕了,一时间讷讷说不出话来。肖萧又道:「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和乔老师之间的问题。不管你是不是想和江总发生些什么,你现在还是已婚状态,乔老师还是你老公,难不成你真想拖三年拖到那个陆柠再给你一针?」 肖萧性格泼辣,说话也呛人,林照宜被她这一番话说得有些懵了,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只下意识挑了个最好回答的:「可是我真的没想和江总发生些什么。」 肖萧彻底无语了,道:「你要不要拉个list,盘点一下自己目前最重要且紧急的事情,你都操的哪门子心。」 林照宜心虚地低下头,他明白肖萧说的意思,但他一向不是一个能主动做决定的性格,优柔寡断黏黏煳煳才是他的常态。 激烈的谈话已经进展到一个阶段,再说下去难免会让两人都不快,于是肖萧和林照宜都绕开了这个话题,两人有一段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好几条街,眼前的建筑是一所医院,也是首都最大的医院之一——首都知华医院,即便到了夜里,医院门前也车来车往,并不比白天冷清。 人多车也多,林照宜准备和肖萧在医院门口打车,他一门心思望着路边哪辆车挂起空车标识,却被肖萧拉了拉衣角。 林照宜诧异回头,却见肖萧低声说:「照宜,你看路边站的那个人,是不是乔老师?」 第24页 林照宜顺着肖萧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很快就看见在医院员工进出门口的位置,站着两个男人,两人身量相当,其中一个,林照宜逆着路灯的光定睛细看,赫然就是他的丈夫乔焉。 · 乔焉搀扶着另一个男人站在路边拦车,两人身上的衣衫均凌乱极了,头髮也蓬乱,看起来十分狼狈,要么是刚在路上打过一架,要么就是刚在床上打过一架。 乔焉似乎还好,林照宜尽力眯着眼睛望着乔焉,他全身倒还正常,而他手中搀扶着的另一个男人,步履踉跄,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受了伤,脚步十分虚浮,乔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他稳住身形。 而他们二人这个情状,自然是没有计程车敢拉他们,纷纷绕开而去,乔焉一连招手拦下数辆车,都被拒载了。乔焉似乎也因此感到生气,他不由自主地踹了自己搀扶的那男人一脚,从林照宜的视角来看,乔焉似乎还气急败坏地骂了他。骂了几句,乔焉好像更生气了,又不解气地踹了那人几脚。 乔焉一直以来都是温和睿智、成竹在胸的高知形象,林照宜还从没见过乔焉这样。他既揪心,又好奇,下意识便觉得这一晚他就能知道些什么,大约是太紧张了,林照宜不由自主地狠狠攥着肖萧的手臂,肖萧第一次亲眼目睹捉姦戏码,因此也激动地攥着林照宜的手臂,两人连车也顾不得打,只站在医院围墙附近的阴影下,窥视着前边两个人的举动。 被乔焉搀扶的那人挨了打,终于不再像个软骨病似的贴着乔焉了,他直起身,不仅抻展了衣衫,还转头整理了一下髮型,这下林照宜便看清楚了,那个人果然就是陆柠。 林照宜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重活第二世,乔焉终于被他给半捉姦成功,他只反覆几个深唿吸以后,对身旁的肖萧说:「那就是陆柠。」 陆柠抬头的时候林照宜看得真切,除了乔焉踹他的那几脚,陆柠脸上还有别的伤,青红交加,格外悽惨狼狈,但陆柠也不在乎这些,他只跟着乔焉。也不知陆柠做了什么,只见乔焉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陆柠倒也不急,就站在一旁等着乔焉自己消气。 他们两人没动作,林照宜和肖萧就也只能在一旁看着,过了好一会儿,乔焉似乎没那么生气了,陆柠又凑上去不知说了什么,他离乔焉很近,亲密无间,乔焉虽然生气,但也没拒绝,任陆柠贴着。 两个人亲昵地贴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就不打车了,陆柠拉着乔焉往医院里边走去,乔焉虽有些不乐意,但也任陆柠拉着手,陆柠走两步,便回头蹭蹭乔焉,哄他一下,再拉着他向前走。如此往復,短短一段路让他们走得腻歪极了。 进了大门,林照宜看到他们两人的方向是去医院停车场,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黑夜里,只留下林照宜和肖萧两个人面面相觑。 肖萧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先开口:「这个陆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林照宜又抬头看了头顶医院大楼上巨大的首都知华医院几个字,而后蓦地一笑:「我都忘记了,之前陆柠的百科上有写,他在知华医院工作。」 「!」肖萧闻言,暗骂一声:「卧槽!那他俩岂不是在工作场合乱搞!」 林照宜垂头丧气,他扯扯肖萧的衣襟,说:「来了辆空车,先回去吧。」 肖萧还想说什么,看见林照宜六神无主的样子,又无奈嘆气:「好吧,先上车。」 · 知道乔焉出轨和亲眼看到乔焉和陆柠打情骂俏完全是两回事。 哪怕是上辈子乔焉和陆柠联手了结了林照宜,林照宜心里也还有半分是对死亡的恐惧,并不能全身心地投入思考乔焉出轨这件事,也就更没法仔细观察乔焉和陆柠的相处模式。因此也就全然不是像方才那样,在一个没什么奇特的夜晚,骤然撞见两个人亲昵地贴在一起。 乔焉和陆柠相处的模式让林照宜震惊,无论是乔焉强烈的情绪,还是陆柠亲昵的贴近,都让林照宜对这两人过去的许多印象改观。乔焉和陆柠背后很明显有诸多林照宜不知道的过往,那都是林照宜从来不曾参与的人生。 计程车开得飞快,夜色在车窗外边掠过,林照宜的脑袋抵着车窗,半晌没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肖萧转头看他,然后诧异道:「照宜,你哭了?」 林照宜胡乱抹了一把脸,没料到眼泪如夏天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般,一时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肖萧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塞到林照宜的手里,清淡的带有花香味的纸巾被林照宜覆在脸上,他仰起头,默默哭了起来。 重生以后林照宜许多次刻意忽视乔焉,也有更多次想起乔焉,但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脑海中出现乔焉,林照宜都会如同心理暗示一般告诉自己,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都已经记不清了,然而在这个平凡的初夏夜晚,林照宜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在他心里,乔焉其实一直停留在那里,甚至林照宜也停留在那里。 逃避没能解决任何问题,林照宜此时终于明白,乔焉是他人生两世,二十年至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人。 是他无望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只虐一下下 第14章 和乔焉的第一次相亲结束以后,是林照宜主动表达出了好感。乔焉应当是不缺追求者,和林照宜见面时因有季老师的原因,他表现得很有礼貌,但绝不算热络,林照宜被这样克制的分寸感吸引了。 第25页 后来肖萧说过,林照宜对乔焉有一点恋父情结,林照宜不置可否。 他的母亲强势能干,独自拉扯他长大,一手替林照宜包办了读书、学艺,就连林照宜的专业方向也是在他收到数份offer以后,由母亲一手拍板决定。甚至母亲临终前,还要安排林照宜未来的生活,务必让林照宜有人庇佑,顺遂幸福。 林照宜知道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抚养他长大不容易。但是这样无孔不入的关怀总会让林照宜感到压力。 或许乔焉那种克制感和距离感,真的满足了林照宜对父亲这个稀缺角色的想像。 一个家庭里有精明强干的妻子,那么丈夫或许就是与之相反的冷淡自持。一向羞涩的林照宜主动和介绍他们认识的季老师提出,愿意和乔老师多见几面。 之后呢? 林照宜开始回想他和乔焉的点点滴滴,最开始见面的几次,乔焉一直都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不热情也不失礼貌,像个可靠的长辈。但林照宜并不嫌这样的乔焉太有距离感,他反而越发喜欢得紧。 大约活在爱里的人都天生有这样的特性,林照宜能够坦然接受爱,也不惧怕主动追求爱。他并不觉得主动邀约乔焉或是单方面和乔焉输出聊天有什么不妥,他喜欢,就去这么做了。 然而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林照宜毕竟活泼天真又年轻漂亮,天下大抵没有几个人能抵得住这样的小男孩日日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如同殷勤的小蝴蝶。 连乔焉也难以免俗。 有一天两人见面结束,乔焉送林照宜回宿舍,在宿舍楼下,乔焉主动牵起林照宜的手,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那个吻如蜻蜓点水,只在林照宜的额角擦过,乔焉身上好闻的洗衣液香气熏得林照宜面红耳赤——他坠入爱河,直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在亲眼目睹乔焉和陆柠出双入对前,他甚至仍然抱有一丝幻想。 即便死过一次,林照宜在逃离乔焉身边的同时依然心存侥倖,尽管反覆告诉自己要尽快离婚,但林照宜还是难免幻想,乔焉在反覆挽留他,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一世,他有机会挽救自己的爱情。 可残酷的现实击碎了林照宜积攒了两世的爱情幻想。林照宜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当他上一世沾沾自喜,以为乔焉深爱自己的时候,乔焉直取他的性命;当他这一世决定远离乔焉,被乔焉反覆挽留追回,他的离婚决心也由此摇摆不定的时候,乔焉又一次让他亲眼目睹了出轨的画面。 林照宜简直快要疯了。 哭了不知多久,林照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摆弄了好一会儿。看手机的时候林照宜一直用纸巾按着眼睛,眼泪如同自来水一般从指缝中溢出,纸巾被眼泪浸得湿哒哒皱巴巴,肖萧担忧地望着他。 直到计程车快要开到校门口了,林照宜才脱力般放下手机,他靠在座椅靠背上,一边嘆气一边流泪,手机就握在手里随意摊开。没有锁屏,肖萧低头便看到林照宜发给乔焉的消息:「乔老师,我在线上预约了明天上午的民政业务,一起去办离婚手续吧。」 · 然而乔焉没有回覆林照宜的信息。 林照宜回到宿舍等了一整晚,手机都没有任何动静。林照宜的心再度焦灼地痛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想,乔焉为什么不回消息,是因为和陆柠在一起吗?是陆柠不让乔焉回復吗?他们在干什么? 想得太多,林照宜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坐在窗边,望着乔焉先前带给他的那一盆茉莉花。 夜色下的花瓣娇嫩脆弱,薄薄的近乎透明似的。在院子里栽下这些花的时候,林照宜还以为自己能看着它们开满整个庭院。 那现在呢,现在会是陆柠来见证这一片花要如何盛放吗? 林照宜勐然起身,抓着手机便狂奔出宿舍,他一路跑到学校门口,随手拦下一辆车,报出了乔焉家的地址。 天刚蒙蒙亮,路上并没有什么车,林照宜从未如此迫切过,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回去了又能如何,但心中只有「回去」两个字在反覆催促他,林照宜便反覆催促司机快一些,再快一些。 乔焉的住所是都一处既知名的高档社区,下车后林照宜沿着小路步行,小区管理严格,计程车没法开进来,林照宜一路都要自己走回去,走到地下停车库的入口时,林照宜心情复杂地望了一眼。他仍然记得上一世,乔焉就是在一个地下停车场下手,然后自己在电梯口失去了意识。 而现在,林照宜依然不知道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样的情境。 他缓慢地走到乔焉家门前,死亡的恐惧、被背叛的痛苦、失去爱情的伤心,全都在这一刻聚在林照宜心头,他指尖颤动,循着记忆里的数字输入密码,进入了他和乔焉的「婚房」。 · 楼下静悄悄的,林照宜环顾一圈,只见玄关处凌乱地摆着两双男士皮鞋,无需亲眼目睹,林照宜就已经能从这种杂乱的摆放中推测出他们进门时的急切和亲密,他的眼泪瞬间就落在玄关门口换鞋的鞋垫上。撑着鞋柜站起身,林照宜勉强抹掉眼泪,一步步拾阶而上。 卧室的门大开着,里边却没人,床铺很凌乱,床单被褥卷在一起,连窗子也大开着,清晨的风吹起窗帘,在白色的纱上下飞舞之中,林照宜嗅到了那种属于男性的、湿润而膻腥的液体的味道。 第26页 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这样的味道,即便是门窗大开,穿堂风也没能完全将它带走。 林照宜站在门前,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穿堂风破开巨大的窟窿,清晨的冷风唿唿穿过,带走了林照宜心头的全部热情和期待。而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在这样静谧的只有风的清晨,就显得是那么突兀。 水声之下是两个人说话调笑的声音,林照宜的手撑着门框,听见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林照宜的耳中—— 「瞧你这样,贞洁烈妇似的,昨天晚上爽的不是你?」 「陆柠,你别太过分了。」是乔焉的声音,他嗓音沙哑,要么是没能从情慾中甦醒,要么就仍然沉浸在情慾中。 陆柠的笑声在水声中听起来尤为开心爽朗:「乔焉,你怎么总是这么口是心非的,嗯?」 不知陆柠做了什么,乔焉发出一声暧昧至极的呻吟,然后林照宜听见陆柠说:「该我了吧,你这口不对心的毛病,还得我来治一治。」 两人好像是一边争执一边纠缠在了一起,浴室里的水声、肉体撞击声、以及瓶瓶罐罐落地的声音糅杂在一起,排演成一出荒诞喧闹的赶客戏码,林照宜再也听不下去了。 慌不择路地从乔焉家离开,林照宜漫无目的地跑了许久,才用手撑着一块景观石大声喘气。说实在话,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让林照宜不敢细想,他只觉得很想吐,但他没有进食,又情绪激烈,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撑着景观石一边咳嗽一边干呕,呛得眼泛泪花。 「怎么每次我见到你,你都这么狼狈?」 好像是有人跟自己说话,但林照宜的头脑太混乱了,他又低着头,费力将那种极度噁心的感受压下去了,才勉强抬起头。 江暮晓站在他面前,他穿着第一次和林照宜见面时的那一身运动衣,看起来是准备去晨练。 林照宜现在无法见到任何和陆柠有关的人,看到江暮晓也一样,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厌恶地蹙起眉,撇开脸,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江暮晓不再开玩笑,收起那副调侃嘴脸,靠近了些,弯下腰问林照宜:「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林照宜崩溃地后退一步,厉声呵斥:「离我远点!」 江暮晓似乎是怔愣了一瞬,他尚不清楚林照宜的情绪为何会这么差,但还好江暮晓没有再多问什么,他顺从地退开几步,担忧地望着林照宜。 林照宜情绪很差,这是显而易见的,这么一大早,又是从乔焉家的方向跑过来,江暮晓其实已经大致猜到林照宜崩溃的缘由,但他从没有在人情绪崩溃的时候还要戳人痛苦的习惯,便只在手机上点了点,而后才同林照宜说话。 「我刚才给你点了杯咖啡,收货地址是我家门口,你知道位置的。」 江暮晓说完,不欲过多打扰林照宜,转身准备离开,原想等他冷静一会儿再过来看看情况,但尚未走出两步,就被林照宜叫住了:「江总。」 江暮晓只好又转过身,问他:「怎么了?」 「咖啡,我能去你家喝吗?」林照宜低着头问。他怕江暮晓误会,又说:「我有事想问你。」 作者有话说 一些连环暴击 但都是江总的机会嘿嘿嘿 第15章 咖啡配送很快,林照宜坐在江暮晓家的客厅里,江暮晓刚刚给他倒了杯温水,门铃就被按响了。 江暮晓去给林照宜取了咖啡进来,放在林照宜手边,然后自己隔着茶几坐在了林照宜对面。 江暮晓家的客厅面积不小,做成了下沉式,江暮晓坐在林照宜对面时,能清晰地看到林照宜痛苦的神色,而这个角度,也很方便林照宜与他对视。 江暮晓摆出十足的诚意,他愿意告知林照宜那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即便江暮晓的沟通诚意摆得很足,可林照宜端着纸杯埋头好一会儿,千头万绪却仍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没话找话地问江暮晓:「这里计程车都进不来,外卖怎么能送进来的。」 江暮晓笑笑,说:「因为这家店就开在小区里边,是商家自己配送的。」他说完,又对林照宜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绕弯子。」 林照宜颓丧地低下头,喝了口咖啡,口味倒没有像江暮晓自己喝的口味似的加那么多的糖和奶,可是林照宜依旧不知如何开口。 江暮晓坐在林照宜对面,坐姿也很随意,手中把玩着玻璃杯。任沉默的气息充满整个客厅了,江暮晓确定林照宜无法开口了,才只好率先开口问:「你刚从乔焉那儿过来?」 虽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林照宜无从掩饰,点了点头,然后感觉江暮晓怜悯地嘆了口气。「那你都知道了?」 林照宜猝然抬头,江暮晓盘腿坐在地上,轻嘆一口气:「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在想,他们能瞒你多久,没想到这么快。」 林照宜的手一抖,咖啡溢出一些,烫得他的手红了一片,江暮晓为他抽了几张纸巾,林照宜僵硬地接过来,哑声问:「连你也早就知道了吗?」 「准确来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 林照宜从江暮晓口中听说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其实很俗套,乔焉和陆柠自小就是同学,两人均是聪敏异常的天才学生,读书期间相互较劲、你追我赶,后来两人也「不打不相识」,渐渐成为朋友,又成为恋人。 第27页 校园恋爱总是甜蜜,现实却容不得两人乐观。陆柠出身名门大户,知道乔焉和陆柠恋爱后一度棒打鸳鸯,两人的恋情被迫转向地下。 而乔焉心高气傲,他原本也并非是为人不齿的凤凰男,家中即便不算大富大贵,亦富裕殷实,却只因谈了恋爱就被陆家人讥讽指责,两人的矛盾渐渐多了起来。 乔焉和陆柠反覆恋爱、分手、和好,这一段时间两人都感到心力交瘁,撑了几年,乔焉主动提出彻底分手,两人各自寻觅伴侣,不要再来往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陆柠找到我,愿意和我联姻。他向我坦言了和乔焉之间的往事,又开出了很多条件,只有一个需求,就是目前假订婚,未来也要假结婚。而我当时刚刚接手一部分江家的产业,家中大小人物都看着我,我不得不打出漂亮一仗,陆柠给我提出的条件对我有极大助力,于是我就答应了。」 江暮晓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林照宜的脸色,见他面色如死过一次般沉寂,泛着可怖的青白,几乎想要停下不再说了,可是林照宜却哑声道:「然后呢?」 江暮晓只好继续说下去。 陆柠对乔焉表示出疯狂的爱和极强的掌控欲,在江暮晓口中,陆柠愿意为了乔焉付出一切,即便乔焉提出分开,即便陆柠自己先一步订了婚,可是在陆柠那里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当乔焉也顺势快速订婚时,陆柠的情绪还是崩溃了。 江暮晓摇了摇头,似是不忍再回想当时的情况:「乔焉订婚没多久,他的订婚对象突然意外死亡了。」江暮晓暧昧而含混地说:「陆柠是学医的,时机凑巧,条件凑巧,瓜田李下,由不得乔焉不去怀疑。」 林照宜蓦地冷笑出声。 他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可悲可笑的人了。他的丈夫,第一任未婚妻意外去世时,还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恋人动手,到了第二任,已经能和恋人联手谋杀了。 还用得着怀疑吗?林照宜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果然连江暮晓见状也嘆息不止:「乔焉当即就想报警,但一方面是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乔焉的推断,另一方面,陆家家大势大,也不可能放任陆柠出事,这事不了了之。乔焉在这件事之后单方面彻底和陆柠闹翻了,但陆柠大概又用了些手段,这些年一直将断未断,就这么折腾。」 林照宜又想到前一晚自己看到的画面,乔焉对陆柠又打又骂,陆柠照单全收,没过一会儿两人又贴在一起,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亲密无间。 林照宜不知这是什么样的感情,这种疯狂、执着、极度的爱和恨,以及见不得光的丑陋阴暗,全都是林照宜无法想像的。 这是林照宜无法给予也不敢收穫的爱。而乔焉甘之如饴。 林照宜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时已经脆弱不堪,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他整个吹散开来,他疲倦地睁着眼睛,还想再垂死挣扎一次。 「既然……既然他们的感情有这么深,为什么我只能在这里碰见你,却没遇见过他们?」 江暮晓看着林照宜的眼神几乎是可怜了。 鲜少处在两人没有调侃与玩笑,以及一些愉悦的事情铺垫的情况下,江暮晓发觉林照宜的内心竟是如此执拗而单纯。 这样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分明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却还是想要再赌一次。 可是林照宜有什么筹码吗?事实上他一无所有,甚至连乔焉的爱也不是百分百拥有。 林照宜也知道自己荒唐可悲,可是死过一次,他真的患上了陆柠ptsd,他不想让陆柠阴魂不散地贯穿他的生活,但心思早就不由自己,只要出现陆柠两个字,林照宜就浑身警笛大作。 江暮晓知道林照宜的心思,他坐在林照宜对面,很随意地盘腿坐在地毯上,缓慢地寻找着措辞,给林照宜解释,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再欺骗林照宜也没有意义,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只会让人徒增痛苦, 江暮晓心里清楚,林照宜和他所处的位置、养成的心态都完全不同,先前那些秘而不宣,其实已经深深地伤害到林照宜了。 「这套房是我和陆柠订婚前,陆柠自己买的,因为乔焉的房也在这里。但是后来他家人发现了陆柠的这个秘密基地,所以订婚的时候,陆柠求我帮他,也作为回报之一,把房转到了我的名下。为了让他家人相信他没有再和乔焉见面的事情,陆柠还在这里让我陪他开过几次家庭聚会。所以准确来说,这里应该是陆柠给他的家人做戏的地方。」 林照宜眉头皱起来,他的精神洁癖发作起来,一想到自己身处的地方,居然也是陆柠和乔焉用来偷情的地方,林照宜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江暮晓看见林照宜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接下来的话他有些于心不忍,对林照宜来说,知道所有的事情未必会让情形变好,只能是越来越糟糕而已,江暮晓想要到此为止了。但林照宜却让江暮晓继续说下去。 「既然说了,就应该告诉我全部事实,不然就该从一开始瞒着我,一丝一毫也不能让我知道。」林照宜说这话时,声音已然沙哑,显然十分痛苦。 犹豫一瞬,江暮晓问:「你确定你的状态能接受吗?」 林照宜苦笑一声:「你先说吧,如果我真的听不下去了,就会让你停的。」 「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早晨,是参加完你和乔焉的婚礼,陆柠想回来。我怕他闹出什么事情不能收场,就说我喝了酒不能开车,要直接过来休息,他从来不会跟我有私下里过多的接触,所以没有过来。」 第28页 江暮晓说到这里,皱眉想了想,说:「后来第二天你落水,我给乔焉打电话,他说他在实验室,我猜陆柠应该是去他实验室了。」 江暮晓的担忧和阻拦可以理解,毕竟陆柠性格怪异,他若去了,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这些都不是林照宜能够接受的理由。 想来可笑,方才让江暮晓说实话的是他,现在听了几句就忍不住的也是他。林照宜霍然起身,情绪已然崩溃,「别再说了!我觉得好噁心!」他情绪有些失控了,忍不住质问江暮晓:「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你看我就像看傻子似的,是吗?」 林照宜胸口剧烈起伏,那种噁心与反胃充斥在他的胸腔,让他忍不住想吐,「如果不是因为我死过一次又重生,你们这些知情人是不是还要眼睁睁看笑话看到我死才算结束?」 江暮晓无言以对。 林照宜突如其来爆发的怒火,让江暮晓意识到身为知情人,自己的傲慢与冷漠。就算他接受和陆柠的开放式关系,可林照宜是无辜的,然而现在看来,唯一无辜且无知的林照宜,也是唯一受到最深伤害的人。 没有任何人告诉林照宜实情,林照宜只能被几个自私自利的人玩弄于掌心,活在一个又一个的骗局之中。 江暮晓望向林照宜,那张好看的脸现在面色赤红,几乎能看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而对面那个平时很爱哭的人,现在却没有哭,他仰起脸,拼命地眨眼,将眼泪逼回眼眶。 「所以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是傻子,是吗?」 林照宜筋疲力竭,最后这样问江暮晓。 作者有话说 求一波评论收藏和海星呀!! 第16章 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问。 林照宜问出来也只是绝望之下的一句慨嘆,他并不需要什么回答。 以这一天为分界线,所有关于爱与婚姻以及忠诚的定义,尽数化为泡影。唯有乔焉和陆柠恍惚交媾的身影,如恶鬼潜行,爬满林照宜的心。 林照宜倦怠不堪,强撑着从沙发上站起身,和江暮晓告辞。江暮晓数次欲言又止,跟着林照宜出门,他并不会安慰人,此刻也在心中懊悔,是否不该将实情丝毫不加掩饰就和盘托出。 「我……我送你吧。」 江暮晓说得磕磕绊绊,连他自己也感到难堪。 已是晌午时分,两人站在江暮晓家的庭院中,日头十分刺眼,天空万里无云,天气这么好,林照宜心中却不由自主又难过起来,听了江暮晓的话,林照宜也只是草率地摇头,随后不由自主地长嘆一口气。 江暮晓再次邀请林照宜上车,想要一路送他过去。林照宜却再度摇头拒绝,他冲着乔焉家的方向抬抬下巴,道:「我走过去。」 再多说就显得矫情且失礼了,江暮晓瞭然点头,开车离开,从后视镜里看见林照宜慢吞吞地走在人行道上,往乔焉家走去。 这是很有设计感的居住环境,从外边看,整个小区构成完整的庄园式景观,沿路走进去就会发现,每家庭院都是分开的,整个社区面积不算小,房型面积和构造却都有各自的细节,因此颇受追捧。 还不到三十岁,乔焉就独立买下了一栋小楼作为自己的婚房,这曾让他在相亲市场里炙手可热。 而现在,林照宜懂了。 一切都是为了陆柠。 林照宜这一天听说了太多类型的爱情故事,此刻安静下来,就觉得荒唐不已。乔焉家很近,林照宜走了没几步就到了,他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再度输入了密码。 林照宜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许是再一次死亡,也许会是别的,但林照宜并不是很在乎,想到先前站在这扇门前紧张恐惧的自己,林照宜自嘲一笑。 那个房间里疯狂的两个人,林照宜一刻也不想再和他们有关系了。 一楼依然空荡荡的。林照宜和乔焉的新婚照片还挂在墙上,两人都穿着白色的礼服,林照宜手里握着一束花,开心地跳在乔焉背上,从背后亲昵地搂着乔焉的脖子。乔焉一贯冷静严肃的脸上也挂着笑容,一手在前边抓着林照宜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后边托着林照宜,以防他掉下来。 算起来,拍摄这套照片对林照宜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林照宜还记得当时自己在众多成片中,一眼挑中这张照片的心情。他喜欢神采飞扬的自己,也喜欢含笑宠爱他的乔焉,那时林照宜以为这种「我在闹,他在笑」的状态,就是两人婚姻最真实的写照,现在看来,全是一场荒诞闹剧。 林照宜忍不住盯着巨大的结婚照多看了一会儿。 不知是乔焉的演技太好,还是林照宜至今执迷不悟,林照宜盯着那张照片,总觉得乔焉的眼中也并非没有半分感情。 很快林照宜又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难堪情形,慌忙背过身来,暗自嗤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也或许乔焉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吧,但多年来和陆柠的纠葛已经让乔焉失去了回到正常生活的可能。 平凡的日常生活留不住乔焉,他始终被极致疯狂的关系牵着鼻子走。 林照宜坐在沙发正中,并不是这个家里另一个主人的身份,而是一种审判的阵势。他挺直腰板坐着,失去了爱人、婚姻以及感情中的信任和忠诚以后,林照宜的心已经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他只想当着这两人的面,亲自结束自己的婚姻。 第29页 · 等了没多久,楼上终于传来动静,卧室的门开了,紧接着传来的是乔焉的声音。 「你饿吗?要不要吃饭?」 陆柠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慵懒闲散意味,带着餍足的闲适:「有点儿。我不想出去吃饭了,叫外卖送一份猪肚鸡,你想吃吗?」 他们两人的脚步声挨得很近,林照宜猜测他们应该是亲密无间地一起下楼,还有商有量地讨论着一场激情过后,要一起吃点什么的话题。 林照宜冷笑一声,扬起下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楼梯。 乔焉和陆柠很快就下来了——和林照宜猜测的差不多,陆柠挽着乔焉的手臂,半个人贴在乔焉身上,还在用手指为乔焉梳顺有点翘起的鬓髮。 于是他们也理所应当地对上了林照宜的视线。那一刻乔焉眼中的慌乱被林照宜尽收眼底,林照宜甚至能从乔焉一瞬间抓紧裤缝的动作揣摩出乔焉想要逃跑的心情—— 毕竟也曾经和这个人同床共枕过三年。 林照宜想,或许按江暮晓告诉他的实情来看,准确来说,是和陆柠共享过这个人三年? 林照宜不再想这些更令人作呕的细节,他只站起身,对乔焉说:「乔老师,真巧,今天上午没课吗?」 乔焉没说话,林照宜又说:「既然没课,就一起去把手续办了吧。我昨天就已经约好了,发消息给你,你应该在忙,没有回覆。」 尽管林照宜觉得自己不该再多给这两人任何眼神,但还是忍不住在说话的时候着重强调了「在忙」两个字,因此乔焉的表情再度变得十分难堪。林照宜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乔焉始终尴尬不已,十分不安,而陆柠却没什么情绪,林照宜在心中揣度,确实是陆柠的心理素质更好,难怪上一世也是陆柠动手了结了自己。 但林照宜也不欲再分析这两人的脾气秉性了,他只想尽快离开乔焉身边,因此说完,林照宜就转身走到门口,啪地打开了房门。 正午的阳光洒进房间,落在楼梯上,乔焉和陆柠都有一瞬被日光刺得眯了眯眼,林照宜转身看着他们,只等他们什么时候才肯挪动脚步。 不过林照宜并没有等很久,是陆柠先动了,他手插在家居服的口袋里——那衣服也是乔焉的,陆柠穿着倒也合身,他笑笑,敢作敢当似的感嘆:「我还当我和阿焉藏得很好呢,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不重要。」林照宜说。他眼看着陆柠走到自己面前,面对着这个终结过自己生命的人,林照宜心中难免涌起恐惧和紧张,他强自保持镇定,对陆柠说:「你只需要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不愿再破坏你们,自愿退出这场闹剧就可以了。」 可陆柠极其聪明,他只沉默一瞬,大概是将林照宜的话在心头滚过一遭,就笃定地说:「哦,看来江暮晓什么都跟你说了。」 林照宜愣住了,不过陆柠似乎也不在意,他只遗憾地说:「那好吧,虽然我之前真的很想祝福你和阿焉,但情难自禁,我也没办法。既然你执意要离婚,阿焉,离就离吧。」 陆柠这样说,乔焉终于挪动脚步,他缓缓下楼,走到林照宜面前,难堪地张口:「照宜,我……」 林照宜不欲与他们多说,只道:「走吧,你开车。」 林照宜不敢落下陆柠,他已经知道陆柠是个疯子,于是说完,又转头望向陆柠,说:「你也一起吧。」 陆柠咯咯笑了两声,含笑点头:「行啊。」 他们三人就以这种诡异的关系一起上了车,乔焉开车,林照宜和陆柠并排坐在后面。车子驶出小区,陆柠一抬眼,便笑了。 「江暮晓的车还停在门口呢,要不喊他一起吧?」 陆柠是开玩笑的语气,看样子却不是在开玩笑,因为他说完这话,立刻就拨通了江暮晓的电话。在电话这头,陆柠用一种轻佻愉悦的语气邀请江暮晓一起来见证一场「离婚仪式」。陆柠行事怪异疯狂,乔焉见怪不怪,林照宜却是第一次见,难免诧异地看了陆柠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江暮晓在电话那边似乎是拒绝了陆柠,陆柠锲而不捨,又邀请了一次,江暮晓仍旧没有要一同跟上的打算,随后陆柠望向林照宜,林照宜正在偷瞄陆柠,突然被逮个正着,格外不自在地垂下眼睛,却听见陆柠石破天惊地抛出一句话—— 「江总,你怎么回事,人都送到你面前了,你还是认不出。」陆柠将手肘只在车门扶手上,撑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林照宜,说:「当年让你一见钟情的那个小孩儿,就是林照宜呀。」 林照宜愕然瞪大眼睛。 他不懂陆柠在说什么,但是江暮晓好像懂。因为免提里听得很清楚,江暮晓的唿吸立刻变得急促。 但是林照宜不可能再相信陆柠。尤其是林照宜和陆柠目光相对时,看见陆柠眼里不加掩饰的戏嚯和调侃。陆柠行事实在乖张,毫无章法可循,而他说话做事又不按常理出牌,说什么都半真半假,别说和他第一次正面打交道的林照宜摸不透他,林照宜相信就算是和陆柠纠葛多年的乔焉,也未必真的就能吃透陆柠的心思。 陆柠没有给江暮晓追问的机会,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笃定地对林照宜说:「他一会儿也会过去的。」 作者有话说 离婚这part会写得慢一点细一点,之前十几章其实都在铺垫,到离婚这个情节,是四个人第一次正面冲突,所以想把情绪都展开~ 第30页 第17章 林照宜不和陆柠说话,坐直身子,将目光转向车的另一侧,看着车窗外的行道树快速向后退去。 陆柠也不在意,低头又看了会儿手机,然后拍拍驾驶座的座椅,对乔焉说:「阿焉,待会儿去民政中心隔壁的商场吃猪肚鸡好吗?那边有家店做得很好,我刚排上号。」 乔焉终于忍无可忍,低声道:「你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陆柠大方地点点头,说:「可以啊,那我下车好了。」 林照宜以为他会让乔焉靠边停车,然后生气离开,没想到陆柠说着,就要打开车门——要知道现在乔焉正开着车在市区马路上行驶。林照宜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伸手将陆柠勐地拉回来,随即快速关上车门。 那车门已经开了道缝,陆柠并不是开玩笑的。 林照宜实在没见过这种疯子,他没想到在即将离开这两人生活的短短一段路上还能发生这种变故,而驾驶座上见怪不怪照常开车的乔焉更让林照宜烦躁,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才招惹上这样的两个人,积在心头的愤恨再也掩饰不住,于是崩溃痛斥道:「你他妈的有病啊?有病就吃药!」 一直到乔焉将车停在民政中心前了,林照宜还惊魂未定,相较而言陆柠就冷静得多,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就算被林照宜呵斥了,也若无其事,中途甚至还接了一通实验室的电话,回答了实验室的同事问他的工作数据相关的问题。 林照宜甘拜下风。 车停稳后林照宜一秒钟也不愿多待,立刻打开车门下车,然后飞快地走到民政中心的门口,取出自己排的号。 前一天晚上排的号已经过期了,工作人员为林照宜登记之后,告知他可以在目前的业务办理序号后顺延五个号。林照宜忙不迭地点头,今天他势必要和这两个疯子一刀两断,决不能再耽误了。 办事大厅摆着许多座椅,林照宜挑了一个座位坐下,正对着门口,抬眼就看见陆柠贴着乔焉进来了,林照宜收回目光,望向电子显示屏,数着自己还要等多久。 乔焉像是有话想和林照宜说,不知是因为被当面捉姦过于尴尬,还是顾忌陆柠在场,乔焉只时不时地向林照宜投去目光,但林照宜却不接乔焉的茬,他专心地盯着电子屏幕,数着数字等待办理手续。 林照宜没有等太久,大约十分钟之后,机械女声终于叫到了林照宜的号码,林照宜立刻起身走到窗口,将证件递给工作人员,直接道:「办离婚。」 工作人员翻开结婚证看了一眼,十分惋惜:「这么年轻,才结婚几个月,还算是新婚呢,怎么就要离婚啦?」不知在离婚窗口劝和是不是固定流程,那工作人员推了推镜框,摆起架势,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刚结婚有磨合期很正常,有什么事情……」 林照宜烦躁极了,直接打断工作人员喋喋不休的说教,目光望向一旁的陆柠,冷冷道:「他出轨了,出轨对象也跟来了。」 工作人员讶异地望向林照宜目光指向的位置,看见衣冠楚楚的陆柠,而心态之王陆柠还彬彬有礼地和工作人员点头致意,于是工作人员只好又尴尬地收回目光。 林照宜收回目光,又说:「赶紧办吧,我没有要分割的财产,直接办手续就行。」 就算离婚窗口的工作人员是见惯了风浪的,遇到这种情形还是难免多看几眼。林照宜任由工作人员看,等他将三人都打量一番了,林照宜屈起手指敲敲大理石台面的柜檯,问:「看好了吗?现在可以给我办手续了吗?」 乔焉没有见过如此雷厉风行、冲动易燃的林照宜,似乎觉得大为不妥,低声唤林照宜的名字:「照宜……」 林照宜终于对乔焉说了进到办事大厅以来的第一句话:「别愣着了,把你的证件也拿出来。」 乔焉面色为难,但在林照宜的注视下,最终还是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属于他的那一份结婚证,林照宜立刻伸手抽过来,和自己的结婚证一起,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很快就在中办结了事项,然后为他们换发了离婚证。 拿到证的第一秒,林照宜立刻揣进口袋,转身就要离开。但乔焉紧随其后叫住了他:「照宜,等一等。」 林照宜本是不想停下来的,因为在目睹工作人员将钢印敲在离婚证上的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了格外伤感的情绪,只觉得眼眶酸涩,泪花滚滚逼近。 可是乔焉这样喊他,林照宜心里积攒两世的怨和恨,统统都被放大无数倍,瞬间燃成了炽烈的火花。 乔焉见林照宜停下了,跟他到门口,低声道:「照宜,是我对不住你……」见林照宜的身形微微颤抖,乔焉继续道:「我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林照宜猝然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给了乔焉一个耳光。 他并没有接乔焉的话,也并不应承,林照宜不需要乔焉的祝福,尤其不需要这种已经酿成苦果之后,轻飘飘的祝福。 这一声耳光声音极响亮,整个办事大厅都安静了一瞬,几乎所有人都转头望向他们,甚至有好事者拿出手机,准备偷拍这一场精彩的热闹。 林照宜自己的手连带着半边手臂都麻了,他下了十足的力气,现在抽完一耳光,自己也被震得浑身僵硬。直到身后一股力量将他拉走。 「走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第31页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林照宜木然回头,看见江暮晓的脸。 江暮晓的脸色不算好看,但比之林照宜显然是要好得多,林照宜麻木地任江暮晓将自己拉走,江暮晓推着他上了车,然后自己也坐进车里,很快离开了民政中心。 开出很长一段距离了,林照宜才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低声道:「谢谢你。」 江暮晓摇头,示意这没什么。而林照宜会错了意,他无力地偏过脸去,小声说:「你特意赶过来,是要问我陆柠之前在车上说的事情是吗?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可以先别问我吗?」 江暮晓并不是要问陆柠说的话。其实江暮晓也深知陆柠为人,不会轻易相信他,但是林照宜现在明显情绪不佳,江暮晓什么也没说,开着车带他去了一家饭店。 「你先吃点东西吧。」江暮晓把车停好,转向林照宜的方向,无奈地说:「你想说什么,我想说什么,这些都以后再说,现在我请你吃饭。」 林照宜没反对,也没有力气反对。他很疲惫,也许也是饿了,解开安全带下车,乏力到站也站不住,还是江暮晓眼疾手快地捞住他的手臂,帮林照宜稳住身形。 林照宜低声道谢,然后跟着江暮晓一起进了饭店。 江暮晓带着林照宜来的是一家港式餐厅,江暮晓引着林照宜坐了,跟服务生点了几道菜,又亲自为他倒了杯柠檬水。 「吃点甜食,能缓缓心情。」江暮晓说。 林照宜捧着水杯,抿了一小口柠檬水,液体极浅的酸涩和清爽口感舒缓了林照宜倦怠的情绪,他干脆一口气喝完一整杯水,才自嘲地笑笑。 「我也不知道我会这么伤心。」林照宜说。 或许是太失落怅然了,林照宜居然对江暮晓说了实话:「其实我早就知道乔焉和陆柠的事情了。」他轻嘆一口气,感慨道:「上辈子就知道了。」 江暮晓以为林照宜伤心坏了,担忧地望着林照宜,林照宜却噗嗤一笑:「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说胡话?其实没有,我是重生过来的,上辈子是他们两个联手谋杀了我。」 江暮晓眉头皱起,但他尚未来得及对此表态,前来上菜的服务生就像看见鬼一样看着林照宜,江暮晓无奈扶额,挥挥手示意服务生把菜放下先离开,服务生连忙端着餐盘熘了。 没有人在身边了,江暮晓摊手,示意林照宜继续,过了最开始的惊诧,江暮晓没有发表意见,他一边回想着林照宜过去的各种表现,一边给予林照宜充分的表达空间。 林照宜十分领情,很认真地同江暮晓说起了自己重生的事情。同肖萧说这件事时,林照宜被肖萧的插科打诨带着,其实情绪并没有太过崩溃,但当整件事失去了刻意营造的和欢快氛围后,林照宜就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低落和恐惧了。 林照宜缓慢而细緻地说完了自己的故事,而后他抬眼望着江暮晓,江暮晓也望着林照宜。沉默一会儿,江暮晓率先开口:「原来我遇见你的那天是你重生第二天。」他道:「我应该为我那天以及之后调侃你的那些话,给你道歉。」 林照宜没料到江暮晓会这么说,低落的情绪也挥散一些,慌乱地摆摆手,语无伦次道:「没……没关系,你也不知道……」 林照宜还是有些不能相信江暮晓这么自然地就相信了他的陈述,小心地追问:「不过你不会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吗?」 江暮晓摇头:「之前……那次你说过,我以为是你伤心坏了,或者是我听错了。」江暮晓说到这里,笑了笑,说:「但可能是那次你说了,我有了心理铺垫吧,你跟我说这些,我相信你。」 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林照宜只觉得自己心口的巨石原本沉沉坠着,现在却以一个温和平缓的姿态,坠入一片水面。 江暮晓莫名的信任如柔软温和的水,包围着林照宜。 林照宜莞尔一笑:「谢谢。」 作者有话说 终于离婚了~! 第18章 尽管有过崩溃痛苦的时刻,可林照宜后续的表现依然很正常,甚至一切如常到仿佛他不是去办了离婚,而只是办了一次护照一样轻松。 这种正常在林照宜挥别了这一天的慌乱回到宿舍之后,就再也掩饰不住了。林照宜将离婚证随手扔在桌上,而后整个人卸下力气,疲惫地倒在床上。 他已经没什么眼泪要流,为乔焉和过去那一段失败的婚姻流过的眼泪已经够多,林照宜觉得自己再也不会为此流泪。 他只是感到不甘心。 就这样失去了一段看似得到实则从未得到的婚姻,很难不让林照宜怀疑自己的价值。 林照宜曾经把乔焉当成要共度一生的爱侣,然而乔焉却背叛了他,更可悲的是,细究而来,乔焉的行为甚至不能全然算是背叛。是林照宜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才是这段关系中的主角。 可是这一切难道是林照宜的错吗? 离婚后的痛苦在林照宜强装过无恙之后通通反噬,他筋疲力尽,再也无法打起精神扮作正常人。两世生死,换来这样可笑的真相和一败涂地的婚姻,痛苦几乎将林照宜湮灭。 林照宜没有去上课,也没有去排练,手机也一直关机拒绝与人联繫。自从离婚后,林照宜没有踏出过宿舍门,他既不想吃饭,也不想社交,更不想看外面世界形形色色的人。 第32页 一切与人的接触对林照宜来说都更像是一场骗局,林照宜不知道每张脸的背后都藏着多么龌龊的心思,所以他干脆选择逃避。 反正他在这世上,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孑然一身。 浑浑噩噩躺在宿舍里的时候,林照宜偶尔会梦见母亲,他很想质问梦里的母亲,当年为什么要让他结婚,如果不结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但太久没有梦见母亲了,林照宜贪恋地望着母亲有些老了却依然美丽的脸,什么话也说不出。 梦里母亲离林照宜很远,但林照宜听见她说:「没有妈妈的孩子,总是会受委屈,我们照宜是不是被欺负了,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林照宜从梦中醒来,嚎啕大哭。 · 在宿舍躺了三天,林照宜有如行尸走肉,直到第四天,林照宜的宿舍门被打开,门口站着江暮晓和肖萧。 林照宜尚在浑浑噩噩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响动还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勐地从床上坐起来,看见肖萧怒气沖沖站在门口,身后是看不清神色的江暮晓。 肖萧的脾气想要发作,江暮晓却拍拍她:「辛苦你跑一趟了,我有事找照宜,晚点让他跟你联繫吧,你要不先去忙?」 肖萧顾及江暮晓在场,又气又急又狠地瞪了林照宜一眼,分明是在说晚点再跟林照宜算帐。然后从门锁上拔下钥匙,在林照宜面前挥了挥。 「钥匙我去楼下还了,要不是江总找上我,我俩都以为你要死在宿舍了!」 肖萧走后,江暮晓没动,仍然站在门口,林照宜和他面面相觑。沉默一会儿,江暮晓说:「起床吧,把换洗衣服拿上,跟我出去。」 林照宜头脑发蒙,磕磕绊绊发问:「去……去哪啊?」 「去放松一下,你收拾吧,我在楼下等你。」 江暮晓说完,转身便走,留林照宜如同被输入了运行程序的机器人一般,机械地起床、洗漱、换衣服,然后按江暮晓说的,拿了两件换洗衣服装在包里下楼了。 江暮晓的车就停在楼下,车窗大开,林照宜看见江暮晓一直望着自己的方向。他好几天没见阳光,一时有些受不住如此刺眼的光线,皱着眉头挪过去,江暮晓示意林照宜上车。 林照宜上了车,感觉自己躺了太久,连脸都是麻木的,他懵懂地问江暮晓怎么不出发,江暮晓似是无奈,嘆一口气。 「你这么多天不开机,不先回一下手机上的消息吗?」 林照宜这才哦了一声,缓慢地开机。好几天断绝社交,一开机,林照宜的手机嗡嗡响了好半天,消息列表都要炸开了,仔细一看,大多都是乔焉、江暮晓还有肖萧发来的消息,往下拉还夹杂着班上的同学给他发消息打电话,提醒他赶紧来上课。 林照宜缺了不少课,但比较难缠的是外国戏剧史这一门,枯燥的理论课,平时同学们上课懒懒散散,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这节课点到查人,还挨个记入了平时成绩。林照宜平时从不缺课,唯有这一回「无故旷课」,撞在了老师的枪口上。 林照宜成绩不错,是奖学金的有力竞争人选,但也并不意味着就能高枕无忧,身后一样有不少同学紧咬比分——比如明恋乔焉的秦漾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旷课,平时成绩必然是会大打折扣,偏偏戏剧史这种课又很难在考试成绩上拉开分数,这就意味着林照宜需要在别的科目上非常努力,才能拉平这门课的分差。 若是平时,林照宜一定会精密计算这样的得失,然后为此长吁短嘆——尽管平时林照宜也几乎不会缺课。 然而现在林照宜根本没心思计算这些,他只疲惫地将手机摊在一旁,不想回復那些拉不到尽头的消息,也不想去思考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些天的缺课。 反倒是江暮晓斜睨他一眼,道:「缺了这么多课,不去销假吗?至少也得给学校老师做个情况说明吧。」 林照宜垂头丧气:「我不想去。」 江暮晓沉默一会儿,而后道:「林照宜,离婚是挺难受的,但也不是天底下最难受的事。难道你离婚了,以后所有的事都不做了吗?你要为了离婚把你的所有人生都搭上,像你上辈子一样?」 林照宜听完这番话,心里很火大,但他实在没力气和江暮晓吵架,只懒散颓唐地反问江暮晓:「你哪来的立场教训我?」 江暮晓冷笑一声:「我还是你老闆,给你发工资,你旷工好几天,我没立场教训你吗?」 林照宜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只轻笑一声,抱着书包坐起来,道:「好,你是我老闆,你想怎么批评就怎么批评,行了吧。」 江暮晓眉头深深皱起,盯着林照宜看了好一会儿,林照宜心虚,率先避开了江暮晓的目光。半晌,江暮晓才道:「你们老师在哪个办公室,带我过去。」 林照宜又把书包抱紧了些,神情沮丧:「你管我干什么,跟你也没关系。」 「我觉得跟我有关系,我良心不安,这样可以吗?」江暮晓无奈地嘆气:「林照宜,打起精神来,日子总得过。」 林照宜眨眨眼睛,江暮晓又说:「你也别总是闷在宿舍里,我去找你老师也不只是为了帮你销假,顺便再给你请几天假,然后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林照宜转头看江暮晓,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江暮晓也心知林照宜有反应就代表这事有门儿,趁热打铁一番。 第33页 「是我朋友新开的度假区,这几天试营业,请我去看看。在尧市那边,开车过去两个小时,是个海滨浴场。」 林照宜心动了。 倒不是对什么海滨浴场心动,他只是很想逃离现在的境况,去人少或者没有人的地方安静一会儿。 江暮晓见状,便道:「想去的话就求我。」 林照宜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然后轻声道:「求你,带我去玩吧。」 可林照宜这么说了,江暮晓又不说话了,他只发动了车子,一路往教学区开过去。他不说话,林照宜就十分不安,不知道江暮晓卖的什么关子,只惴惴不安地盯着江暮晓,不知道江暮晓到底要做什么。 江暮晓有心晾一晾林照宜,让林照宜撇开先前低落的情绪。 说不清是自己内心的道德感驱使,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江暮晓见不得林照宜这么痛苦沉浸在一段失败感情中的样子。 因此,江暮晓一路都没说话,就这么受着林照宜可怜渴求又茫然的目光。他心理素质也是绝佳,若是旁人被这么盯着,早就承受不住举手投降了,偏偏江暮晓十分享受,尽情让林照宜盯着看,直到他将车开进教学区,然后将车停在学院楼下。 江暮晓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对林照宜说:「发什么呆,不下车吗?」 林照宜脑袋发懵,人还木讷,闻言赶紧下车,跟在江暮晓后边,看着他大摇大摆杀进了学院大楼。林照宜到了学院楼下,才自知理亏,回想起无故翘课好几天的事情,灰熘熘跟在江暮晓身后,架势宛若陪皇帝上朝的奴才。 等电梯时江暮晓微一侧脸,觑见林照宜奴颜婢膝的样子,又觉得好笑,林照宜身上有种认真却滑稽的可爱,江暮晓总也忍不住想逗他。 「我要是救了你,你想好怎么回报我了吗?」 林照宜的眼睛滴熘熘直转,小心反问:「那您想让我怎么回报呢?」 江暮晓觉察出林照宜出了宿舍,往人多的地方来了,情绪也不再陷在先前的痛苦和自怨自艾之中,往日的机灵活泼也能看到一点点影子。于是故意拉长音调,调侃林照宜:「那要让我说的话……」他故意假装深思熟虑过后,才严肃地说:「不如你以身相许吧。」 「啊?」林照宜没料到江暮晓居然会这么说,吓得后退半步,未留神居然踩在了身后人的脚上。 林照宜和江暮晓方才都面对着电梯,并不知道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眼下随着林照宜的一身惊唿以及下意识一迭声的抱歉,两人同时回头看,居然看见了乔焉。 作者有话说 江总有点冒失了,但是dddd很喜欢江总的冒失( ) 第19章 乔焉的面色辨不出喜怒,然而当他和江暮晓面对面时,林照宜居然嗅出了一丝剑拔弩张的味道。 到底和这个人曾经做过三年夫妻,林照宜还算了解乔焉的脾气,比如现在他就意识到乔焉生气了。而生气的缘由,大抵还是听见了江暮晓方才说的话。 林照宜觉得乔焉很可笑。所以他只扫了乔焉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等电梯,不过相应的,他也没再说话,不再和江暮晓插科打诨。 但江暮晓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反倒回头和乔焉颔首打招唿,乔焉冷冰冰的转开目光,林照宜从锃亮反光的墙壁贴砖上看见乔焉的动作,越发感到无语。 进入电梯以后情况更为尴尬,私密的空间里他们三个人呈三足鼎立之势站在电梯三个方位,林照宜站在正中,乔焉和江暮晓分列两角。可是直到电梯门都缓缓关上了,也没人按楼层,林照宜是忘了,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回事,也没一人动弹。 还是江暮晓笑了一声,调侃着问林照宜:「怎么不按电梯,忘记你们学院在几楼了?」 林照宜手忙脚乱地按下数字,江暮晓又站了回去,很快电梯运行起来,再打开门时,林照宜刚巧碰到抱着保温杯和课本准备去上课的戏剧史老师。 戏剧史张老师是个中年女老师,戴眼镜,秀气而严肃。林照宜见到人就有些憷,又自知理亏,心虚地垂下脑袋,老师刚想追问林照宜无故旷课的原因,乔焉就先走上前同人打了招唿。 「张老师,上课吗?」乔焉含笑同戏剧史老师说话。 张老师颔首,道:「乔老师没课?是专门过来的吗?」 乔焉是学校里知名的青年男老师,即便不在同一个学院,认识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乔焉便藉此刷脸,含混地同张老师聊天:「嗯,前两天和照宜一起去办了点事,没来得及请假,我带他过来跟老师说一声。」 其实林照宜听乔焉这么说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学院里学生旷课翘课情况严重,因此考勤查得也很严格,一般旷课的学生会被直接上报给教学秘书办公室,像林照宜这样的好好学生突然无故旷到又联繫不到人,想必教学秘书专程联繫了林照宜的「法定监护人」乔焉,所以乔焉也来了。 但乔焉说这话,确实太容易让人引起误会了。 林照宜心中正这么想,果然就听张老师惊讶道:「哟,原来是乔老师给你们小两口有安排了,我说昨天早晨的课照宜怎么没来呢。」 乔焉甚至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林照宜是什么表情,他微微侧脸示意林照宜的表演跟上自己的节奏,含笑继续同张老师寒暄:「是,家里有事,没顾得上请假,我带他过来补手续。」 第34页 张老师闻言点了点头,又看向林照宜,同他说:「照宜平时表现不错,这次看在乔老师的面子上,就不给你记旷到了,但下次不许了,就算有事也一定要走流程交假条。」 林照宜没有解释的余地,只能老实地点点头。 在电梯口同张老师告别,等着电梯关上门缓缓下行了,乔焉才对着站在电梯口不动的林照宜道:「不去销假了吗?」 林照宜突然生气起来,他的气愤似乎早有预埋但仍显得十分突兀,他以十分强硬的语气道:「我自己去!」似乎仍嫌不够似的,林照宜又对乔焉说了更直接的话:「我们已经离婚了,乔焉,别装出这副样子来,我之前听见的看见的,足够我噁心一辈子!」 乔焉的面色骤然难看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江暮晓拍拍林照宜的肩,示意他在公共场合少说几句,不要冲动,林照宜瞭然,半截话头被掐断,勉强闭上嘴,不再多言。 「我带你去吧。」江暮晓说:「办公室在哪边?」 林照宜缓了一口气,准备带着江暮晓去办公室。 然而乔焉不肯善罢甘休,林照宜听见乔焉以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是,我做的事让你噁心。那你呢,林照宜?离完婚才几天,你就和别的男人聊起以身相许的事情,我该怎么定义你们的关系?」 如果说刚才林照宜只是反感乔焉的不请自来,现在乔焉说的这番话就完全是火上浇油了。眼看林照宜的怒火已经完全控制不住,江暮晓眼疾手快地推着他向前走,而后自己回头,快速地对乔焉丢下一句话: 「以己度人就太跌份了,乔老师。」 乔焉不以为然,只冷哼一声,道:「是不是我以己度人,你我心知肚明,敢做不敢当吗?」 这几句话其实瞒不过林照宜,他们距离不远,乔焉又有心想让他听见,虽说是在和江暮晓说话,可林照宜知道乔焉的一字一句都是说给听的。 林照宜觉得太荒唐了,婚内出轨的不是自己,被捉姦的不是自己,乔焉又有什么立场在这里指控自己,反倒显得他像个受害者似的? 而乔焉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停住,他还想再说什么,林照宜实在受不了乔焉了,再也不顾江暮晓的屡次安抚,拦在乔焉身前,冷笑一声道:「是!别人都敢做不敢当,只有你乔焉敢做又敢当!和前任藕断丝连还要去和别人订婚是你敢作敢当!领了证要把前任带回家偷情是你敢作敢当!离了婚又扭捏造作也是你敢作敢当!你多了不起!」 林照宜说这话并没有像乔焉和江暮晓方才说话时,有心将情况控制在三个人能听见的程度,而是刻意放大了自己的愤怒和怨恨,让自己的声音在楼道里宣扬出来。 正是上班时间,办公楼里不仅有老师,还有不少学生,林照宜说出这话完全超出乔焉的想像,他整个人怔愣在原地,甚至整个楼道都安静了一瞬间。 林照宜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自上一世再到重生以来堵在心口的郁闷和不快一扫而空。 林照宜当然知道校园最是流言能够快速滋长的地方,自己这么做也有些意气用事,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用永远扮演那个好人的角色,毕竟,乔焉从不曾珍惜他的无知和无辜。 · 最终是江暮晓陪着林照宜去销了假,又为他请了几天假,此事告一段落,林照宜和江暮晓从办公楼出来,看见乔焉的车仍然停在路旁,林照宜就知道乔焉没走。 江暮晓顺着林照宜的目光望过去,自然也猜到了,他担忧地望着林照宜,林照宜也回望江暮晓。 倒是江暮晓伸手接过林照宜的书包:「我在车上等你。」 「刚好,我也有话要跟他说。」林照宜说。 林照宜转身走向乔焉的车。乔焉果然在车里,他开着车窗,坐在车里抽菸,周围瀰漫着难闻的烟味。林照宜呛咳两声,乔焉也没掐灭菸头,只按下门锁,让林照宜上车。 林照宜没上,反而站在车门边,又避远了些。 乔焉瞭然,却不为所动,只照旧抽菸。两人沉默地互相等待并拉锯着,直到乔焉手头只剩一截菸蒂。 乔焉从一旁拿出一个矿泉水瓶,就着瓶口将还没燃尽的菸蒂扔进去,林照宜余光一扫,里边已经漂浮着好几个菸蒂。恐怕方才被林照宜呵斥完,乔焉就坐在这里抽菸了。 「你有话想说吧。」林照宜先开了口——他已经见识过乔焉以最深的恶意揣测自己,因此就不愿让乔焉倒打一耙,只能抢占先机提问,然后再等着乔焉开口。 乔焉清清喉咙,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照宜心知乔焉在问什么,报復的恶意涌上心头,林照宜故意说:「一直。」 果然乔焉的脸色变了,他眉头皱起,面色难看,连后槽牙都紧紧咬住一瞬。偏生林照宜能耐得住性子,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什么,只等乔焉开口。乔焉只好道:「所以你当初要搬出来,也是因为这件事。」 很笃定的一句话,不是问句,林照宜也直接回应了乔焉:「是。」 乔焉闻言,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挫败地趴在方向盘上,浑身都卸了劲,而后闷声道:「那你为什么要同意结婚?」 林照宜心想也不是自己要同意的,起码不是这辈子要同意的。但解释这些不必要的细节反而麻烦,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或许林照宜应该给乔焉一个答案,也算给他一个交待,不让他不明不白地被抓包,算是林照宜对他最大的善意。 第35页 「因为你不是说了喜欢吗?」林照宜莞尔一笑,说起这个话题时他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最难受的时间已经过去,更或许是乔焉的背叛和指责让他的爱意急速消散,再说起这些,林照宜感到恍如隔世——不过也确实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林照宜缓慢地说:「你说了喜欢,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喜欢,是爱人对爱人的喜欢?还是一个年长者对小孩子的喜欢?又或者是上位者对身处弱势位置的人的喜欢?我不知道,但我那时候是愿意相信你一次的,或者说,相信我们的婚姻。」 其实林照宜能感受到乔焉的痛苦、懊悔、迷茫以及无助,但他还是给乔焉做出了最后的审判:「是你辜负了这份信任。」 作者有话说 乔老师性格有致命bug啊 第20章 林照宜挥别乔焉然后上车时,江暮晓正在打电话,原本林照宜就担心江暮晓等得久了,现在看见他在电话里说自己要出门几天,和电话那边交待工作的事情,林照宜更有些心怀愧疚。 他离个婚,搞得周围的人都鸡飞狗跳的。 倒是江暮晓神色如常,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被麻烦到。等林照宜上了车,江暮晓递给他一瓶水,看林照宜拧开一口气喝完大半瓶,才问:「说完了吗?」 林照宜疲惫地点头,道:「他跟我道歉了。」 江暮晓没有接话,林照宜又道:「我觉得他有些可怜,把自己全然绑缚在这样一段感情里不能自拔,真的值得吗?」 江暮晓没有回答林照宜这个问题,值不值得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江暮晓不会去设想乔焉和陆柠的心境。他伸手为林照宜放下遮光板,而后道:「既然过去了就别想了,你休息一下,我现在出发。」 林照宜斜倚着,脑袋枕在座椅和车窗上,在汽车轻微的颠簸前行中,回想着乔焉刚才的模样—— 乔焉未必不喜欢林照宜,但是他和陆柠的纠葛实在太久远太复杂,十数年的分分合合,爱欲折磨,中间甚至掺杂着说不清的人命,并不是一个骤然闯入的林照宜能够改变的。 林照宜或许是乔焉混乱的感情生活中最类似出口的存在,可是很可惜,乔焉分明已经踏上出路,仍旧半道反悔了。 乔焉的对不起是很真心的,可真心与否,都不再是林照宜所需要的。 林照宜摇头,他本想和乔焉就此告别,心头一动,还是忍不住说:「不过……人命的事,你能掩耳盗铃一次,难道永远都能掩耳盗铃吗?乔老师,你离深渊太近了。」 乔焉浑身一震,很显然他知道林照宜在说什么。陆柠手段嚣张,没有留下痕迹除了依靠他的专业背景,还有赖于他背后那个无所不能的家族。这些年陆柠行事越发疯狂乖张,乔焉对陆柠也已经不止是怀疑,但他并不知道在未来的几年后,他也会逐渐成为陆柠手中的工具。 林照宜自己跳出了上一世失败的婚姻,但他却不能预料会不会有下一个受害者,乔焉会不会再度成为上一世的样子。 说心里话,毕竟夫妻一场,林照宜不愿乔焉变成那个样子。 陆柠已经病态疯狂,林照宜担心乔焉终会走上那条路。其实林照宜知道自己的努力都是枉然,乔焉这些年始终无法真正离开陆柠,连结婚都无法阻止他和陆柠继续牵扯,就已经证明他和陆柠之间的关系,早已无法完整彻底地剥离。 林照宜说这些话,不过是全凭良心罢了。至于乔焉能不能听进去,还会不会走上那条路,也都不是林照宜能控制的了。 林照宜觉得他和乔焉已经无话可说,准备离开时,听见乔焉开口:「我和他都是彼此的初恋。」 林照宜想开口提醒乔焉,当着前妻的面分享自己的出轨心路歷程是不是不太好,可是回头看见乔焉发红的眼眶和颓败的神情,林照宜心一软,到底没能走开,他绕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上了车。 「就当我捨命陪君子了,你说吧。」林照宜说。 乔焉道了声谢,然后缓慢地和林照宜说起自己和陆柠的往事。诚如江暮晓知道的那样,乔焉和陆柠算不打不相识,但所谓相识,也都基于两人在新生报到时就一见钟情。大学时的军训,两人分在不同的方阵,陆柠身量高挑,站在排头的位置,乔焉在另一个方阵的排头,数次偷看陆柠,都能与陆柠的视线对上。 约莫是真的一片深情,即便是已经说起这么久远的学生时代的往事了,乔焉的表情还是极其嚮往怀念,那是属于少年人才会有的,对纯真情感的期许和嚮往。 当时同性婚姻还未曾合法,乔焉和陆柠做了许久的地下恋人,有如黑暗中踽踽独行的远行客,后来终于等到同性婚姻合法,原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却被陆柠的家人棒打鸳鸯。 陆柠家人对这一对情侣的打击是致命的,乔焉几次因陆柠家人的针对,失去唾手可得的课题申请、评奖评优都是小事,更可怕的还有他们随时以乔焉的事业与学业相要挟,直到后来,巨大的压力之下,乔焉不知道这样没有尽头的折磨与恨意要持续到什么时候,遂选择孤身去国外交流半年,也让陆柠冷静思考一下这段关系要不要继续。 那时陆柠并没有表示出反对,乔焉虽然伤心,却也松了口气,这种无止尽的折磨只会不断消耗两人的感情,眼下分开,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第36页 但乔焉没想到陆柠不过三个月后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将他看得死紧的家人们似乎再没心思守着他,乔焉问起陆柠为何能来,陆柠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话,他说他的三奶奶中风偏瘫了,家里人都忙着照顾她,顾不上自己。 乔焉说到这里,林照宜不由地望向乔焉,乔焉也望向林照宜,而后他苦笑一声:「你猜的没错。当时我以为是一场意外,他来找我,我本来也没有彻底放下,所以我们很快又和好了。没过多久他的母亲联繫我,说他的三奶奶情况好一些了,他母亲也想通不再阻挠我们两人,让我在这边好好安抚他,让他别再做傻事。」 当时的乔焉以为陆柠为了能够来找自己做出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而现在的乔焉已经懂得,那时他把陆柠想得太过纯真无害了。 他摇了摇头,一副不忍回想的样子:「当时我还以为他母亲这样说,是他为了见我,以自己威胁家人,直到后来我看见他的药物申请记录。」 按乔焉所说,陆柠的三奶奶应该是全家最先挑起反对陆柠与乔焉交往的人,她不光反对,还会带领陆家大大小小的亲戚,一同讥讽嘲笑陆柠选择了这样一个交往对象,所以陆柠选择了从她下手。 那是乔焉第一次意识到陆柠的疯狂,但乔焉并没有阻止陆柠这样极致的疯狂。 林照宜望向悔恨而茫然的乔焉,他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却没有说。因为没必要了,毕竟当时的乔焉什么也没有说。 林照宜猜那时的乔焉除了震惊,更多的或许是沉浸在「居然有一个人会付出这样的心意来爱我」的自鸣得意中,他甚至默许了陆柠保持这种疯狂的、非他不可的爱。 因为在面对这样的疯狂时,沉默就意味着一种许可,而一路都过得那么循规蹈矩的乔焉,根本放不开这种全然不同的,疯狂而热烈的情感。 那是他炙热生命燃烧的象徵。 一切都是已然确定的漫长痛苦情路,林照宜又能说什么呢?他不愿再听乔焉对往事漫长而没有价值的追忆,寻了个由头便下了车,他没有再回头看乔焉一眼。 · 林照宜坐起身来时,车已经开到半路了,他用力搓搓脸颊,发觉这些天自己茶不思饭不想,脸上皮肤也变得干燥扎手,还瘦了一些,颧骨似乎都直愣愣硌着掌心。 何必为了这样一出荒唐的婚姻伤心!林照宜在心中暗暗痛骂自己。 「有吃的吗?我有点饿了。」林照宜问江暮晓。 江暮晓开着车,看他一眼,示意他打开眼前的储物箱。林照宜打开一看,果然里边整整齐齐码着一些小零食和饮料。 林照宜拿出一包薯片,捏了几片递给江暮晓,江暮晓低头吃了,林照宜便把剩下的一股脑全倒进自己嘴里,然后开始费力地咀嚼。 江暮晓看得好笑,林照宜却自得其乐,他一口气吃完一包薯片,又拿出一瓶酸奶插上吸管,一口气喝光了。 江暮晓摇摇头,忍不住调侃他:「看来前几天你一个人待在宿舍,给你饿坏了是吧。」 林照宜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他:「准确来说是我不想吃。我在凭弔我失败的婚姻。」 「现在呢?凭弔完了?」江暮晓又恢復了惯常的嘴坏:「不得给离婚纪念日过个头七?」 林照宜冷哼一声,「头七?那倒还不值得我这么隆重。」 江暮晓笑出声来,林照宜的确有意思,上午去找他时,他还如丧考妣,仿佛整个人精力都随着离婚一起消逝了,这让本就提心弔胆自我谴责了三天的江暮晓更是心痛。 结果现在,江暮晓的赔罪之旅才走到一半,林照宜好像就恢復元气,又能拿出十足精力和自己拌嘴了。 江暮晓忍不住说:「那是因为你傻。」 林照宜秀气的眉头蹙起,反问:「我傻?」 江暮晓笑得有些促狭:「我在花园池塘边见到你时,真以为你结婚第一天就发现了乔焉和陆柠的事,伤心难过要殉情,就觉得你很傻。」 林照宜苦笑一声,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心想那倒也差不多,重生一回却还是和出轨的乔焉结婚,心态崩了实属人之常情。 林照宜自我调侃道:「说不准在陆柠心里,我才是那个横插进他和乔焉之间的第三者。」 江暮晓十分认同地点头,以陆柠的个性,的确会这么想。林照宜故作轻松地拍拍膝盖,嘆口气,说:「还好我已经和乔焉离婚,终于彻底离开这一对疯子了。」 作者有话说 求一波收藏海星啦 第21章 抵达度假区时赶上饭点,江暮晓把车停好,先带林照宜去吃了饭。 试运行阶段,度假区的一切设施都正常开放,只接待少数的内部游客,林照宜和江暮晓挑选的又是工作日,放眼望去,整个度假区几乎没有什么人,林照宜的心情也显而易见地轻松了。 「想吃什么?」 江暮晓把菜单递给林照宜,见林照宜心不在焉地翻着,就知道没有他想吃的,于是招招手让服务生走上前来。 「有什么特色菜吗?」江暮晓问。 服务生说了好些菜单上的菜式,江暮晓瞧着林照宜的脸色,又问:「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服务生想了想,道:「还可以海钓,后边有一片海钓区域,客人自己钓上来的海物,可以拿给后厨处理。」 第37页 林照宜的眼睛瞬间亮了。 江暮晓笑了笑,对服务生说:「先上几个你刚才说的特色菜,然后帮我们准备一下海钓的工具。」 「先吃饭,随便吃点以后休息一会儿,晚点了去钓鱼,怎么样?」 林照宜点点头,有点嚮往:「我还没钓过鱼呢。」 「以后时间还长,你没做过的事多了,总有机会一样一样去做的。」 林照宜听出江暮晓是在安慰他。 离婚以后颓唐的精神状态的确不像是林照宜惯常会有的样子,他更不曾想过在自己最崩溃疲倦的时候,居然会是江暮晓出现在他面前。 林照宜低头道谢:「谢谢你,江总。」 江暮晓亦笑,抬手替林照宜续满茶水,认真道:「可不能只谢谢,回去了之后还是要去剧院排练的。」 离婚这几天,林照宜早把所有事都抛在脑后,其中当然也包括去剧院排练的事情。而今江暮晓一提,林照宜才骤然想起自己不仅无缘无故翘了课,还无缘无故缺席了剧院排练。 本就是空降兵,还缺席这些天,林照宜不知道同组演员会怎么看他。因此更加郁闷,神情颓唐不堪,哀嚎道:「真是万恶的资本家,我才刚刚离婚,就又逼着我去打工了。」 江暮晓挑眉:「资本家就是这么无情,离婚不影响晚上排练。」他又笑眯眯蛊惑林照宜:「不过你也可以请假,但是请假就没有工资了,还是赚钱要紧吧。」 江暮晓这么说完,林照宜不禁啧啧两声,见江暮晓一脸理所应当,丝毫没有对林照宜的同情,更别提共情,林照宜便响亮地哼了一声,道:「我知道!我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这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你文化课成绩是不是不行?」江暮晓又道。 林照宜气得牙根痒痒,方才还觉得江暮晓有安慰到他,还不过两分钟,他又原形毕露。林照宜哼哼两声,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让你是我老闆呢?」 江暮晓反问:「天下应该没有比我更好的老闆了吧,知道你离婚了伤心,我特地去剧院帮你请假,不然你都得被踢出演员行列了。」 林照宜心中更是一阵唉声嘆气。孙经理就不说了,每次都会有意无意cue到江暮晓,显然觉得林照宜是江暮晓的新欢,同组其他演员看见林照宜也一副老闆的小娇妻惹不起的样子,现在江暮晓亲自去替他请假,可不就是坐实了这些流言? 可江暮晓也是一片好心,毕竟是林照宜自己缺席在先,半晌也只能自己咽下这个哑巴亏,讷讷地应承了江暮晓。 · 不愿再去想糟心的排练事宜,林照宜主动挑起话题,他渐渐从离婚过后痛苦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遗漏了很多本该关注的问题,首先就是—— 按陆柠和乔焉纠缠的时间推算,江暮晓和陆柠订婚的时日已经不算短,如果说最初江暮晓需要陆柠提供的帮助,那现在站稳脚跟、羽翼已丰的江暮晓,似乎完全没有必要维繫这一段婚约。 而且陆柠狭隘偏执又疯狂,如果不喜欢他,远离他才应当是上上之策,江暮晓没道理要把自己绑在这样一段婚姻中,且一绑数年。 更何况,林照宜不觉得江暮晓能宽宏大量至此,甘当陆柠和乔焉的工具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该如何问出口却是个大难题。林照宜总不能直截了当地问江暮晓「你在这其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也太没礼貌了,尤其是对着一个虽然嘴欠却真的数次帮助过自己的人,林照宜可问不出这种话。 可江暮晓好像是会读心术,他见林照宜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林照宜在想什么,主动挑起了话头。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和陆柠订婚,甘当他的挡箭牌工具人?」 林照宜尴尬一笑,问江暮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江暮晓也一笑,玩笑两句,便开始给林照宜解释:「陆柠在外的形象很好,圈子里的长辈们大多很欣赏他,包括我家人。我家人一向在努力撮合我和陆柠。」 江暮晓先是这样说的,而后他又为林照宜解释了这种努力撮合的缘由:「我的名字是暮晓,其实就是因为我母亲生我时难产,从前一天日暮开始,一直痛了一天一夜都没生下来,后来是陆柠的家人找到了一个催生的偏方,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怎么,我母亲用了以后居然真的顺利生下了我,所以我家人一直很感激陆柠一家。」 江暮晓说得简略,但这其中又牵涉诸多江家秘闻——如自他祖父一代起,江家叔伯们就与祖父一房的不和,及至他的父亲这一代,这种争斗已渐趋白热化,而江暮晓的父亲并不善经营,江家正房一脉需得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站出来主持大局,江暮晓能力有余却过分年轻,他需要的不仅是能力,还有更多势力、派系与财力的支持。而这些,都不是一个在叔伯穷追勐打之下的江家嫡系孙辈能独自做到的。 这种复杂的家族秘闻说起来又是另一个故事,枯燥乏味且俗套,到底他已经是这场家族争斗的赢家,江暮晓不欲在这上边多费口舌,于是又很淡然地接了后半句话:「而且对的家庭来说,爱不爱情的不是最要紧的事,一份于我有益的婚姻——准确来说是婚约,就已经足够。」江暮晓说。 林照宜自然不信,冲动开口:「可是之前你跟我说起你曾祖父母的爱情故事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第38页 江暮晓丝毫不因前后言行不一致而尴尬,他只点点头,道:「是。因为我欣赏我曾祖父母的爱情,但他们那样的爱情,也并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 林照宜想了想,也能理解,在那个时期,两个年轻人很容易在乱世中产生情感的依偎。比起生活幸福平静的后代,江暮晓的曾祖父母的感情里天然就带着惊心动魄、跌宕起伏,这也将他们更牢地绑在了一起。 很简略地说完,江暮晓捧着茶杯浅啜一口,总结道:「说实在话,他们的感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不敢奢求他们那样的运气。」 林照宜眨了眨眼睛,他听完江暮晓的回答,很奇异地,和他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伤。尽管他对江暮晓的过往情史一无所知,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所以你是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还是遇见了又失去了?」 问出这个问题后,林照宜看见江暮晓不自然地挑了挑眉,似乎惊讶于林照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的敏锐。林照宜清醒过来,他自知失言,和江暮晓并没有熟到能畅谈这种私密情感话题的程度,却这么直白地窥探了对方的隐私。 于是林照宜连忙道歉:「抱歉江总。」林照宜倍感荒诞地摇摇头,说:「我不该问的。」 林照宜因自己的无礼而面色赤红,几乎想要落荒而逃,本以为这话必然让江暮晓反感,这一番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但江暮晓的声音几乎带着一种怀念般的怅惘:「因为我小时候曾遇见过一个人,是在陆柠的家里。」 · 江暮晓十来岁的时候,曾赴陆家做客,他那时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这样的聚会中正是最格格不入感到无聊的时候,稍坐了坐,和主人及宾客打了招唿,便离了大人独自去院子里逛了。 在陆家庭院的连廊上,江暮晓看见了鬼鬼祟祟扒在高大繁复罗马柱后面的陆柠。 这个动作对陆柠来说是很跌份的,他出身好,自幼也聪明过人,全家上下捧着他,说是捧着掌上明珠也毫不过分。一向都是旁人殷勤奉承陆柠,哪里有需要他陆柠这样偷窥的情况呢? 江暮晓和陆柠早就认识,却没顺着两家家长的心意发展出过分亲密的关系,不过到底是朋友,江暮晓又正是无聊的时候,所以见到这样的陆柠,就很难抗拒好奇心地走上前去。 顺着陆柠的目光看过去,江暮晓看到陆柠的父亲抱着一个小男孩,坐在连廊后面花房旁边的石凳上,石桌上摆了许多零食玩具,大约都是陆柠的父亲用来哄小男孩的。那小男孩穿着白色小礼服,还繫着领结,正在大方地给陆柠的父亲表演着什么。 陆柠的父亲天然自带严肃气质,江暮晓却在那时目睹了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很显然,陆柠也看见了。陆柠一直盯着远处花园里的两人,自己不作声,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但离得太远了,江暮晓只能隐约听见声音传来,夹杂着陆柠父亲欣慰爽朗的笑声。那男孩年龄虽不大,唱得却极好,江暮晓听了一会儿,只觉心驰神往,犹闻天籁。 陆柠自然也听着,没过一会儿,他阴恻恻对身旁围观的江暮晓说:「你知道吗,那是我弟弟。」 江暮晓素来知道陆柠是独生,但陆柠这样说他也不奇怪,毕竟这样的家庭里有什么身世秘闻都不值得稀奇,当然不会大惊小怪。陆柠看他没什么反应,觉得扫兴,又改口道:「我骗你的。」 江暮晓仍旧没什么反应,他其实并不在乎陆柠在说什么,只盯着陆柠父亲抱着的那个孩子多看了几眼,距离很远,他只记得那个孩子生得俏丽精緻,乖巧地任陆柠的父亲抱着,还落落大方地唱着什么歌。 作者有话说 之前看评论区有小伙伴说 江总和照宜怎么总是在吃饭 没好意思说后面有更多吃饭的场景 比如现在哈哈哈!因为两个人生活圈子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特地约着坐在一起吃饭,很难有机会面对面认真交流,而感情铺垫是需要交流滴,以后谈恋爱了就好了(就能开♂发♂更多场景了 第22章 「他唱得很好听。」江暮晓难掩嚮往与怅然,「他唱的是一首我曾祖母也曾唱给我听的童谣,所以这些年来我总是忘不了那一瞬。」江暮晓说。 林照宜蓦地想起江暮晓先前评价自己唱功的话,忍不住道:「江总对人唱歌好听最高的褒奖就是像您的曾祖母吗?」 这话说得并不含恶意,但有些玩笑的意味在其中,江暮晓听出来了,也笑了笑。 「因为我曾祖母对我真的很重要,小时候,我父母和祖父母都忙着打理江家的产业,唯有赋闲在家的曾祖父母有空教养我。而我在陆柠家遇见那个孩子的时候,我曾祖母刚刚去世不久……我那时有些想她了。」 江暮晓低下头,轻声笑了笑:「也或者说,我一见钟情了吧。」 少年时代的江暮晓回家后还是把陆柠说的话放在了心上,先同父母打听,问陆家是不是有小儿子或者私,父母却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再向陆家打听,亦是没有的事,仿佛江暮晓那一天遇到那个孩子只是一场梦。 江暮晓没办法,只好去问陆柠,陆柠却坦然告诉江暮晓,当时已经说了是骗他的,没料到江暮晓会当真。江暮晓再追问那孩子的来歷,陆柠又不肯说了,只道家中办宴会,邀请的各路宾客甚广、仆佣甚众,哪里是他一个中学生能全盘了解的。 第39页 江暮晓心知陆柠是在敷衍,却也知道陆柠说的有点道理,再加上陆柠脾气古怪,江暮晓也问不出什么。即便再遗憾,江暮晓也只能将之放在心里,当做一场少年时代绮丽的幻境。 更何况后来江暮晓渐渐大了,对曾祖母的依赖与不舍也随着时间渐渐减轻,他有了许多事要做,没空再执着于心头转瞬即逝的白月光。 直到后来陆柠主动找上门要和江暮晓假订婚。 江暮晓心知,就算陆柠为他带来了如此丰厚的合作意向,让他得以摆脱同族叔伯们的穷追勐打,可要自己按照陆柠所说,既给陆柠订婚的面子,又让陆柠扯起幌子继续纠缠乔焉,那他说到底仍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江暮晓自尊摆在那里,自然不肯那样做。 但是陆柠提出了让江暮晓难以拒绝的条件,他说他知道当年那个孩子的来歷。 「可是你至今也没有找到那个孩子,可见是陆柠骗了你。」林照宜说。 江暮晓却摇摇头,「陆柠对乔焉的事情极为看重,当时我几乎是唯一能让他实现目标的人,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林照宜对江暮晓的坚持不置可否,他不知道陆柠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些人都如此相信他。 江暮晓也看出林照宜心中所想,道:「陆柠给了我当年宾客的名单,我仔细核对过,那个孩子应该是陆家请来的唱诗班或是什么合唱团的。其实我挨个查访过,只是时间过得久了,许多少儿课外团体都散了,即便是培训老师和学生之间也都断了联繫,我的确没有办法再找到他。」 江暮晓苦笑一声:「毕竟我全循着记忆里的模样在寻找他,手头既没有姓名,也没有照片,有时我都在想,是不是时间太久,我的记忆也出现了偏差,或许根本是我记错了他的相貌了呢?」 林照宜听完倒是默默良久,才对江暮晓说:「没想到您居然这样深情。」 倒也难怪林照宜这样想,且不说他在搜索江暮晓的百科时,页面也曾弹出过他的桃色绯闻——即便这在江暮晓所处的阶层算是常态,可日常相处时,江暮晓那又讨嫌又欠揍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深情款款那个类型的。 江暮晓笑笑:「也算不上深情吧,当初如果不是陆柠再同我提起他,我或许只会将他放在心里,当做一场美丽的遗憾。但这些年来求而不得,反倒让我激起了心中的那股好胜心。」 林照宜挑眉,不置可否,但他照顾了江暮晓的面子——坦然自己痴心于一个多年来既不知道名字也记不清样貌的人,总会显得太过惊世骇俗,把深情描摹得普通一些,也算是另一种盔甲。 林照宜聪明地换了个话题,他举起手中早已凉透的咖啡,隔空和江暮晓碰了碰,道:「我和江总这下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吧。」 和林照宜的数次接触,江暮晓都有同一种感觉,那就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林照宜时而高兴,时而又伤心,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 只不过离婚的事到底和别的事不一样,江暮晓也不止一次见到林照宜为了乔焉伤心难过,他和林照宜试探玩笑了这几句,眼见林照宜的心情确实变好了,江暮晓才放下心来。 江暮晓亦举起茶杯,道:「我也没想到会跟你交心说这些。」 · 两人吃完饭才去酒店办理入住,因是试营业时间,各类房型都空着,江暮晓原本告知前台订两间房,前台却热情推销了双人间。 「酒店这边不同的房间都有单独的景观,双人间和家庭房的优势就在于背靠海滩,打开阳台后门可以直通后面的沙滩。普通房型当然也有阳台,不过可能景观效果会常规一些。」 江暮晓没作声,但林照宜犹豫了,临海的吸引力当然很大,但如果主动提出要和江暮晓住一间房,那就有点……林照宜说不出口。 抿着唇犹豫之际,前台又道:「不过我看这位先生有集团的白金卡,可以给您直接升级到最高等级的套房,您看可以吗?」 林照宜眨眨眼睛,江暮晓当即拍板:「可以。」 套房极大,还是上下两层的设计,下层直通沙滩,上层阳台则做成泳池,江暮晓和林照宜在房间里环视一圈,然后决定林照宜住二层,江暮晓住一层。 这样也好,一人一层,既方便,又避免了一些尴尬。林照宜抱着书包坐在房间柔软的床垫上时,心下庆幸。 不过这种暧昧和尴尬只持续了一会儿,林照宜很快就被窗外的景致吸引了。 尧市不比老牌滨海城市,旅游业是近两年才逐渐兴起的,一向主打小众、冷门,多数住宿和景点也都以精緻化高端化为主,不求吸引大批游客纷至沓来,更愿意吸引高质量游客。因此即便是试营业的酒店,窗外的景观也绝不是杂乱的原生态。 沙滩很干净,在午后的日光下泛着银白色,不难想像踩上去会是如何柔软的感觉。海边的建筑也以清新的蓝白为主色调,看着清新怡人。游客不多,只能看到寥寥数人,更有自在闲适的氛围。 林照宜趴在窗台上吹了一会儿海风,只觉得潮湿温和,空气中都带着水润的气息,舒适极了。 从阳台跑回衣帽间,林照宜迅速换上一身短裤短袖,踩着拖鞋啪嗒嗒下楼,正巧江暮晓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两人对视,林照宜嘿嘿一笑。 第40页 「你想去沙滩上玩吗?」 江暮晓亦笑:「等我换身衣服。」 江暮晓换完衣服出来时,手里还拿了两副墨镜,他递给林照宜,「挑一个吧。」 林照宜对着镜子开始专心试戴,江暮晓便站在他身后看着,眼瞧着林照宜一边试一边嘟嘟囔囔,江暮晓忍不住笑了。 林照宜比划了好半天,终于挑好了,他把另一个递给江暮晓,道:「走吧。」 江暮晓打开房门让林照宜出去,林照宜半只脚踏出去,又缩回来,扭头问江暮晓:「不用拿海钓的工具吗?」 原来是记挂着这事,江暮晓失笑,同林照宜解释:「这会儿天热,钓不到什么,晚点可以试试。」 林照宜点了点头,又问:「那晚点会有蚊子吗?」 江暮晓反问:「那不钓了?」 林照宜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要的要的,那当然还是要钓的。」 到底天气热,虽然林照宜在酒店的空调房里吹着冷风,看着外边的海滩觉得景色甚美,可真到了沙滩上,没玩一会儿便觉得晒。 总在海里泡着,林照宜又怕日头暴晒,把自己晒脱一层皮。左右摇摆半晌,林照宜还是恋恋不捨地选择回到休息区。 江暮晓没有下水,一直在休息区坐着喝饮料,见林照宜额上已经出了汗,便招唿他也来遮阳伞下坐着休息一会儿。林照宜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捧着冰镇果汁喝了大半杯,江暮晓问:「要回去休息一会儿,等晚点去钓鱼吗?」 林照宜小心地提问:「没出来一会儿就回去,会不会太折腾了。」 江暮晓笑笑,耐心哄他:「这有什么,反正很近,一会儿还想再出来的话,打开门就过来了。」 戴着墨镜,看不清林照宜的眼神,但江暮晓猜林照宜一定摇摆不定,直到林照宜小小声地打了个嗝,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江暮晓才轻笑一声,站起身。 「累了就回去休息一会儿,这会儿太阳大,晒了这么久,缓一缓。」 林照宜屁颠屁颠跟着江暮晓回房间时还不觉得什么,躺在空调房里了,才立刻觉得方才又晒又累,再加上前几天只顾着伤心,过得浑浑噩噩,的确没怎么休息好,这会儿身心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整个房间里都陷入静谧,林照宜一开始还担心如何和江暮晓在同一栋屋子里相处,现在闭上眼睛进入梦乡,这个问题便被抛在脑后。 他困得厉害,房间门也来不及关,窗帘都不曾拉上,午后的日光就这么直接晒进来。江暮晓放轻脚步上楼,替林照宜盖上被子,调小了空调的风量,然后拉上了窗帘。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林照宜都无知无觉,他窝在柔软雪白的枕头里,睡得嘴巴微微张开,刚才盖上的被子已经被他卷了一圈抱在怀里。 江暮晓无奈摇头,看来林照宜是个睡相极差的人。 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林照宜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被子,窗帘只拉上了遮光的白纱,林照宜能透过窗户,看见窗外绚烂的海边落日。 兴奋地从床上坐起来,林照宜穿上拖鞋啪嗒啪嗒下楼,看见江暮晓已经将海钓的工具在茶几前准备好了。 林照宜三两步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现在出发吗?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开始约会~ 第23章 林照宜当然是不会海钓的,他颤颤巍巍上了船,紧张地握着围栏,小心翼翼地挪到江暮晓身边。 江暮晓伸手搀住林照宜,看见他墨镜搭在鼻樑下边一些的位置,露出两只转个不停的眼睛——他很紧张。 江暮晓失笑,拉过林照宜,「害怕的话就离我近一点。」 林照宜闻言赶忙挪到江暮晓身边,分明手臂都贴着江暮晓的手臂才能站稳,却还假装镇定地跟江暮晓聊天。 「我们要把船开到哪里去?」 江暮晓总忍不住要逗林照宜,这会儿当然也不例外,他又嘴坏起来,「开到公海上去。」 「?」 林照宜看江暮晓一眼,仿佛在说江暮晓有病。江暮晓没逗到林照宜,反而让自己丢脸,只好推了推墨镜,尴尬道:「去好钓鱼的位置。」 林照宜觉得江暮晓这个回答和没说没什么两样,他猜江暮晓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心中对江暮晓的信赖程度顿时降低,脚步也不禁挪远了一点。 可江暮晓却没有一点觉悟,他又靠近林照宜,厚着脸皮问林照宜想钓到什么鱼。 林照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认真道:「能吃的鱼。」 两个人鸡同鸭讲互相胡说八道了半晌,船员和工作人员过来告知他们,可以开始钓鱼了,林照宜一时激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又被江暮晓给搀住了。 这一天江暮晓已经搀了林照宜好几回,次数多到林照宜道谢都忙不过来,也就习以为常,而江暮晓松开林照宜的手臂,只觉得那软绵绵的、骨肉分量恰好的触感,依然停在手中。 等江暮晓反应过来时,林照宜已经撅着屁股开始挑选海钓的工具了,他什么也不懂,自然是像个算盘似的被船员拨一下动一下,江暮晓探头看了林照宜一眼,发现他不知怎么折腾的,竟把鱼线缠在一起了,情形更是乱七八糟。 江暮晓毫不掩饰地嘲笑林照宜一声,施施然道:「还好咱们两个人的工具是分开放的,我去钓鱼了,你慢慢拆。」 第41页 林照宜顶着对他来说剧烈摇晃颠簸的船舱,一边解鱼线一边心中着急,本就很烦躁,又被江暮晓嘲笑,心里更是冒火,他站起身叉腰瞪着江暮晓,江暮晓却极坏心眼地嘲笑了他,而后挥挥手就要走。 「喂!你都不帮我!」林照宜嚷嚷道。 江暮晓自然是和林照宜开玩笑的,但林照宜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江暮晓放下自己的渔具,坏心又泛起:「你还没求我。」 林照宜实在很想体验一把海钓,而且眼见着天色渐晚,海上落日也是一大美景,林照宜担心自己错过,实在是方方面面都很迫切,相比起来面子倒不是很要紧的事了。再者说,林照宜在江暮晓面前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求江暮晓帮忙更不是一次两次,虽然江暮晓这回坏心眼,却也不是不能忍。 于是林照宜伸手拉着江暮晓的救生衣,诚恳道:「求你了。」 江暮晓心满意足,立刻蹲下身,拖来一旁的工具箱,从里边掏出一把剪刀,剪断了缠在一起的鱼线,然后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整卷鱼线,让林照宜换上。 林照宜:「……」 面对江暮晓如此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要不是船上摇摇晃晃,林照宜真想痛揍江暮晓,这人实在是太欠揍了。 可江暮晓丝毫不觉得自己欠揍,他起身,还对林照宜的渔具进行了一番鄙视:「这么细的鱼线,你就钓点小鱼小虾吧,大鱼还得我这种。」 林照宜闭上眼睛,咬着牙道:「真想把你一脚踹下去餵鱼。」 江暮晓对林照宜的表情动作和说话进行选择性接受,譬如刚才这一句,江暮晓就恍若未闻,只问林照宜:「咱俩比赛,看谁钓的多,怎么样?」 「你好像小学生。」 林照宜不接江暮晓的挑战申请,只对此予以无情的批评和鄙视。本以为江暮晓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江暮晓也学着林照宜的模样,拉着林照宜的救生衣晃了两下。 「求你了。」 万万不曾想到江暮晓也能做出撒娇这种事,林照宜震惊之余,又丢失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一时头脑发热应下了江暮晓的挑战。 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两人支好了渔具,太阳开始西沉,林照宜开始着迷地望着天际线。 海风捲起林照宜的发梢,江暮晓微一侧脸就能看到林照宜半张着嘴那痴迷的表情。江暮晓忍不住盯着看了许久,而林照宜丝毫没有察觉,他在风和浪的交替拍响声中,遥遥望着天际的夕阳。 那种神情其实有些过于天真了,让人很想忍不住去破坏。但江暮晓最终忍住了,任林照宜痴迷地欣赏完一整场日落。 太阳落下去了,可天并没有黑下来,林照宜恋恋不捨地坐回自己钓鱼的位置,忍不住戳着鱼竿尾部嘟囔。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钓到鱼?」 江暮晓忍不住偷偷笑起来,林照宜也觉得自己的话问得有些丢脸,赶紧坐好专心钓鱼。 也不知是新手运气好,还是江暮晓确实有点技术,到收工的时候,江暮晓居然钓了几条不小的鱼,林照宜扒着看了几眼,嫌弃地啧啧两声。 「好丑的鱼。」 江暮晓笑他:「肉好吃就行,别挑人家外表了。」末了又玩笑道:「你可输了,没有我钓的多。」 林照宜哼哼两声,对自己输了的赛况不予承认。 船开始往回驶,天还没黑,快到岸边时,江暮晓对林照宜道:「要退潮了,你不去沙滩上淘一淘吗?」 林照宜有些心动,他看了江暮晓一眼,江暮晓鼓动他:「说不准你就能赢过我了,咱们的晚餐还能多一道菜。」 把钓到的鱼交给酒店处理,江暮晓和林照宜没有回房间,直接在海滩上待着。林照宜果然专心致志开始在海滩上寻宝,但到底是时间晚了,林照宜只捡到一堆个头很小的花蛤和蛏子,意外的收穫是捡到两个个头适中但颜色很好看的海螺。 林照宜小心地将沙子扑掉,把其中一个递给江暮晓。 「喏,送你一个。」 江暮晓接过来,尚未说话,就看见林照宜歪着脑袋,把海螺抵在耳边,皱着眉认真地听着。 半晌,林照宜失望地嘆了口气:「我怎么听不见海的声音?」 江暮晓笑起来,逗弄林照宜:「可能是被沙子堵住了吧,回去洗干净就能听见了。」 林照宜生气地瞪他:「你又拿哄小孩的话来煳弄我!」 江暮晓反问:「可是相信海螺里能听到海的声音的人,本来就是小孩子吧。」 「很多人都相信!而且本来就可以听见!是你自己没有一点发现美的眼睛!」林照宜叽叽喳喳批评江暮晓。 偏生江暮晓格外喜欢和林照宜斗嘴,闻言便道:「可是听海的声音不需要用到眼睛。」 …… 两人并肩踩着细而软的沙滩往回走,一路热热闹闹地吵架拌嘴,但实则都是玩闹,江暮晓手中替林照宜拿着另一个海螺,林照宜则小心地捧着他捡到的那些海货,两人步履蹒跚地回到酒店,江暮晓又领着林照宜把东西拿到了后厨。 坐在餐厅,江暮晓又点了几道菜,而后询问依然兴致不减的林照宜今天是否开心。 林照宜美滋滋的,声音也干脆:「超开心!」 江暮晓含笑点头:「开心就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今天的行程,菜就端上桌了,既有保存食材原汁原味的做法,也有浓油赤酱重料的调味,一桌菜甚是丰盛。 第42页 「尝尝你的劳动果实吧。」江暮晓道。 林照宜小心地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细细品尝了一会儿,然后做出评价:「看着丑丑的鱼,居然还挺好吃的。」 江暮晓失笑。 这顿饭气氛很不错,两人边吃边聊,几道菜居然都见了底。 林照宜吃得肚子圆滚滚了,好像心里才有了底气,他看一眼江暮晓,开口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只不过,陆柠之前说的那个……」林照宜有点难以启齿,他思考了半天如何开口,一开口还是磕磕绊绊。 好在林照宜只是起了个头,江暮晓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陆柠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江暮晓罕见的十分严肃:「我只相信我自己拿到可靠证据的事实。」 林照宜睁大眼睛,为江暮晓的果断冷静感到诧异。 「可是你之前不是还说,订婚时陆柠说他知道那个孩子下落的话,不是骗你吗?」 江暮晓无奈摇头,「那时候的陆柠,也还没有现在这么疯狂。」 林照宜瞭然,他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只瞬间轻松下来,道:「原本我还想着该怎么给你解释那个人不是我呢。毕竟我完全不记得陆柠所说的这回事。」 江暮晓点头,示意自己懂得,林照宜便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江总能早点找到这个意中人。」 江暮晓的眸光扫过林照宜的脸颊,林照宜这一天伤心过也生气过,眼下又恢復了生机,面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笑容却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漂浮在脸上,而是一种温柔真心的祝福。在餐厅的暖光灯下,林照宜的面孔忧郁美丽,又精緻柔和,像中世纪永恆沉默的油画。 「找不找得到,其实都不要紧了。」江暮晓突然低声说。 林照宜奇怪地抬头,反问:「这是怎么说?」 江暮晓摇头:「没什么,吃好了吗,回房间吧。」 作者有话说 江总,怎么不珍惜机会! 第24章 和江暮晓从海边回来半个月后,林照宜才听说乔焉请了长假。 据说乔焉把自己所有的假期都拿出来请假,应当是要直接休到暑假。而漫长的暑假向来是老师们跳槽出走的高峰期,学校里有很多人都说乔焉不会回来了,更揣测他极有可能会离职,毕竟离婚那天林照宜爆出的勐料,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去新的学校重新开始看起来是更好的出路。 但乔焉手里有数个科研项目,还有许多学生,林照宜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扔下这个摊子一走了之的,不过学校里时不时就有关于乔焉的风言风语,甚至校园论坛里也有关于乔焉的讨论帖,即便乔焉不走,想必待着也难受。 议论乔焉,就难免议论到林照宜,学校里知道林照宜的人毕竟是少数,勉强还能忽略不计,但在学院里,林照宜却成了实打实的红人。 天渐渐热了,宿舍里又没有空调,有时林照宜在宿舍待着,打开房门,就能听见楼道里经过的同学,原本有说有笑,路过他门口时声音骤然变低,然后就是一阵秘而不宣的讨论。林照宜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可是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也还是不能长期忍受这么高密度的另眼相待。 长久以往,林照宜心里也不痛快,想了想,林照宜也不想住在宿舍里了,母亲留下的房还空着,而林照宜现在也已经走出了失去母亲的伤痛,他决定搬出宿舍。 搬家之前林照宜给剧院经理打了电话请假——虽然江暮晓曾说过有事可以给他请假,但林照宜不至于真的傻到有什么事就直接找到江暮晓那里去。乔焉那天说的话固然难听,但也是一个提醒,林照宜得学会和江暮晓避嫌。 孙经理准假准得很轻松,排练已近尾声,但因为和剧场协调场地以及表演日期的原因,首场表演还得暂时推后,正是时间富余的时候,而林照宜作为男四,戏份不重,稍请一天假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林照宜是老闆亲自安排要加进来的演员,孙经理怎么也算半个演艺界的经纪人,这其中什么意思,又是什么门道,他想得比林照宜和江暮晓两个人都更明白。 因此挂了和林照宜的电话,孙经理就把电话打给了江暮晓的秘书。 · 江暮晓下午有两场会要参加,一场是市里牵头的一个新能源项目投资意向洽谈会,一场是航运轮渡行业商会的季度会,概括来说,一场是只画大饼就想伸手从江暮晓口袋里掏钱,砸出去还听不见个响,另一场则是要从江暮晓的碗里抢食,还得江暮晓看在同行的面子上分一杯羹。 总之,两场会议,没一个好事,江暮晓坐在办公室里,翻着自己的日程表,难掩烦躁。 陈秘书就是这会儿进来的,午餐时间,江暮晓还有个临时邀约,陈秘书眼看着江暮晓的脸色更差,待他起身后跟在他身后,同他赔着笑,两人一道出发。 「最近事情是比较多,刚才孙经理也打电话过来,说是想问问您最近什么时间有空,去看看新剧的正式彩排。」 江暮晓把剧院的事看得挺重要,闻言果然心情稍好一些,回应道:「这两天不成,事情太多,周五之前安排一天晚上吧。」 陈秘书亦笑:「孙经理特地打来电话也是怕您突击检查,其实剧院那边今天也不成,女二女三和男四的演员都请假了。过后几天应该都能去看看。」 第43页 江暮晓脚步一顿:「请假了?」 陈秘书答道:「是,孙经理说两个女演员是同租室友,互相传染感冒了,请了两天病假。男演员是今天搬家。」 江暮晓微一挑眉,口中只道:「感冒了就养好了再去,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跟孙经理说场地的问题让他别自作主张,这回首演不在剧院,你去跟铂海的贾总沟通,他那个场地就很好。」 陈秘书一一点头应下,江暮晓又道:「下午那个商会的见面给我推了,但不许让外面那些姓江的知道。」 无须江暮晓多说,陈秘书就知道江暮晓隐含的意思——即便是江暮晓看不上不想要的,他也不允许江家那群没用的败家子来染指。 叮嘱完这些,江暮晓也即将抵达大厦一层,出电梯前,江暮晓心情明显变好了,他也终于吝啬地夸奖陈秘书:「你倒有心,打听得还挺细緻。」 · 林照宜把被褥塞进行李袋里,因为懒得再爬楼,便保持「少次多量」的原则,在行李袋里又塞了许多衣物,直到编织袋被撑得拉链都快要拉不上,才一路哐当哐当拖着下楼。 天热起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林照宜只走了短短一段楼梯,便累得气喘吁吁,不住地站在宿舍楼前喘气。 先前已经和快递点联繫好,到时间他们会过来取走行李,同城派送到家,林照宜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下楼,给自己预留了充分的搬运时间。 但没想到只搬了第一趟就有这么累,林照宜想着宿舍里另几个编织袋,有些头痛。 宿舍楼前停着一辆车,林照宜定睛看了一会儿,底盘高,宽度又较一般的车辆更宽了一些,可以想见空间足够大,拿来搬家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但再合适的车,林照宜现在也只能望洋兴嘆,只能继续一边擦汗一边头痛。 当头痛的林照宜看见江暮晓从眼前那辆车里下来时,一度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但江暮晓的确是从车上下来,还走到林照宜面前,脸上仍旧是那副惯常的调侃嘲笑林照宜的表情。 「这才多少东西,你也太不行了。」 江暮晓走上前,伸手轻轻一提,林照宜那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就被江暮晓拎起来了。他转身就走,林照宜还沉浸在江暮晓的突然出现以及故意嘲讽中,等江暮晓快走到车前了,林照宜才反应过来,哎哎叫了两声。 江暮晓顺手将林照宜的行李袋甩进后备箱,趁机甩甩自己的胳膊,口中却道:「把你的快递单取消了吧,我送你过去。」 林照宜哦了一声,拿着手机照做,点了两下又抬起头奇怪地问江暮晓:「你怎么知道我要寄快递?」 江暮晓无语:「如果不是寄快递,你在编织袋上贴了那么大的电话地址和联繫人,难道是给我看的?」 林照宜已经习惯自己在江暮晓面前暴露智商并被江暮晓嘲讽的事情,听江暮晓这样说也不生气,只嘿嘿一笑。 「那也挺好,你等我一会儿,我把其他的搬下来。」 林照宜跑了两步,又扭身回来,厚着脸皮跟江暮晓提条件:「江总能不能……」 江暮晓不等他说完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勾起嘴角笑笑:「你住几楼?前面带路。」 林照宜连忙领着江暮晓上楼了。 上楼的时候林照宜才慢慢有些回过神来,林照宜也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能真的让江暮晓给自己搬行李扛大包,但江暮晓来到学校,甚至直接把车开到宿舍楼下,这其中的意思也由不得林照宜找藉口,他或许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 林照宜走在江暮晓前面,背对着江暮晓爬楼梯,减少了面对面的尴尬,便有了能问出一些问题的胆量,但他仍然选择了小心试探。 「江总,这样会不会耽误您时间,我东西还挺多的,您要是有事,可以先去忙。」 江暮晓跟在林照宜身后,回答他:「我没事,我就是专程来帮你搬家的。」 !! 林照宜立刻有些手足无措,要不是在爬楼,他想必是手脚怎么摆都不知道了,尽管听完这句话,林照宜还是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慌不择路地跨过三层台阶,一熘烟跑回宿舍了。 林照宜的宿舍门大敞着,几个编织袋和行李箱散乱地摆在眼前,林照宜的头脑也乱糟糟的一片。但江暮晓已经跟着林照宜的脚步进了宿舍,林照宜甚至能感受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 「都要带走吗?」江暮晓问。 林照宜觉得他的声音很低,似是提问,却像是蛊惑。林照宜连头也不敢回,只慌乱道:「嗯……东西有点多,我先把行李箱拎下去吧……」 江暮晓笑了一声,侧过身给林照宜让路,让林照宜推着两个行李箱慌张地出了门,然后扫视林照宜的宿舍,替他拿起另一个编织袋,拎在手里颠了几下,不禁失笑——林照宜的家当倒是不少,居然每个行李袋都是满满当当的。 两个人搬了两趟,宿舍基本已经搬空,林照宜的情绪也恢復如常,他最后上楼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时,视线被阳台上的那盆茉莉花吸引住了。 茉莉花并不适合摆在阳台这种阳光最好的地方培育,再加上林照宜也失去了全心全意照顾一盆花的心气,乔焉带给林照宜的这盆茉莉花实际上已经奄奄一息了,这几个月不仅没有开出新鲜的花,连原本结出的花苞也发黄颓败。 第44页 「花就不带了吧。」江暮晓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上楼,他随手关上宿舍门,站在林照宜身边,一同看着那盆花。 林照宜没作声,江暮晓自作主张走上前,替他拿过小小的花盆,准备扔进垃圾桶里。扔之前江暮晓望向林照宜的脸色,上下跑了几趟,林照宜出了些汗,额角鼻尖和下巴都湿漉漉的,站在原地显然有些懵,但江暮晓说这话时,他还是下意识露出犹豫的神色。 江暮晓将林照宜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手指一松,那个被他轻轻拿在手中的花盆便落进了垃圾桶里。啪嗒一声,夹杂着沙土滚落的声音,林照宜知道这是花盆碎了,连土也散落出来。 他微微张口,想起培育这一株茉莉所耗费的心力,心中有些不舍,却到底没出声,然后尽力让表情恢復到先前的样子。 「捨不得吗?」 江暮晓靠近林照宜,林照宜突然发觉江暮晓很高,比他高出半个头,林照宜要微微仰起脸才能看清江暮晓的表情,但两人贴得太近了,林照宜实际上只能看见江暮晓垂下的双眼,他没有眨眼睛,林照宜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可是江暮晓并没有放过林照宜,他微微低头,说:「扔掉这一盆,我送你一株新的,不好吗?」 林照宜仰起脸,比起江暮晓的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林照宜显得心虚慌乱,他的眼睛快速地眨了许多次,然后他感到柔软的唇瓣擦过自己的唇角。 是江暮晓在亲林照宜。 作者有话说 速报!亲亲了! 第25章 林照宜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吓得不敢再动,竟然就这么傻站着,任由江暮晓的唇瓣沿着林照宜嘴唇的形状,一点点覆盖,然后含着他的嘴唇反覆亲吻。 江暮晓的手揽在林照宜腰上,想让他贴近自己的时候,林照宜终于清醒过来,他勐地推开江暮晓,下意识咬唇,似乎又因这个动作回想起尚未远去的亲吻的滋味,于是更加手足无措。 「我们不能这样。」林照宜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开口。 江暮晓依然将手按在林照宜薄薄的胯骨上,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林照宜尚未开口,江暮晓又道:「说真心话,别想着随便说些理由煳弄我。」 林照宜心中嘆气,看来是过去煳弄江暮晓的次数太多,现在被江暮晓拿捏了自己的习惯,不能再煳弄了。 更何况,这样的事,煳弄反而会让事态变得焦灼难堪。林照宜势必是要说出真心话的。 低头一瞬,林照宜说:「因为我不想再和过去的生活有任何瓜葛了。」 江暮晓瞭然,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用那只按在林照宜身上的手使了些力气,林照宜的腰腹就不由自主地贴上江暮晓,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卡着林照宜的下颌,再次亲吻上去。 这一次的亲吻比上一个亲吻要用力得多,江暮晓没有再和林照宜客气,因为下巴被江暮晓捏着,因此林照宜很轻易地就被江暮晓撬开唇舌,然后放任江暮晓一路长驱直入。 可江暮晓并没有长驱直入,他虽然牢牢把持着林照宜,却只含蓄地、小心地含着林照宜的舌尖,一点一点试探。 林照宜哪里经得起江暮晓这种挑逗,很快就溃不成军,抓着江暮晓作恶的手,可那只手牢牢地贴在林照宜身上,他也没有禁锢着林照宜不放,却丝毫没有要放过林照宜的打算。 林照宜被迫持续和江暮晓接吻。江暮晓吻技了得,含吮之间,林照宜的唇瓣变得火热,然后是脸颊、脖颈,最后是全身都有些发烫,直到他不由自主地从鼻腔溢出一声柔软娇媚的呻吟。 许是这一声超出林照宜对自我的认知,他终于回过神来,用了十足的力气推开江暮晓,然后贴在墙边,狠狠擦了两下嘴唇,气喘吁吁地瞪着江暮晓。 江暮晓无奈,走上前去拿出手机,摆弄了几下,递到林照宜的面前。 「原本想明天给你一个惊喜,但我刚才实在忍不住了。」江暮晓说。他态度十分诚恳,甚至捧着林照宜的脸,在他脸颊上哄小孩似的亲了一口:「我们先出去,可以吗?」 林照宜低头看了一眼江暮晓的手机,界面是他和陆柠的聊天窗口,聊天内容是陆柠接受江暮晓提出的条件——正式解除婚约,不再帮他隐瞒。下面还有一些商业赔偿之类的细则,林照宜看得不真切,但他猜江暮晓不会让自己做亏本生意。 陆柠明显不甘愿,话里话外都暗含着「订婚又不是结婚,有必要特地通知一声取消吗」的埋怨,但江暮晓态度强硬,大约是陆柠到底是理亏,最终还是应下了江暮晓提出的要求,答应会按江暮晓说的来。 陆柠不是会愿意吃亏的性格,也多亏他当初为了稳住乔焉,慌不择路地向江暮晓道出实情,才让江暮晓有了拿捏他的软肋。林照宜又转念一想,说不定江暮晓当初也是故意借陆柠的一时冲动,诱他说出实话,这样一来,订婚一道,解除婚约一道,江暮晓兵不血刃,就能收割陆家两次。 见林照宜盯着手机屏幕不说话,江暮晓捏捏他的脸让他抬头,问:「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林照宜的目光不自在地转到别的方向,小声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江暮晓呵呵一笑,顺势揽过他,拥着他往门口的位置走,「好,那就不说,先去吃饭。」 第45页 林照宜被这么亲密地搂着,心里觉得有些别扭,又不知怎么拒绝,只好说:「你先下去,我把垃圾扔掉。」 江暮晓也不勉强林照宜,他也知道林照宜不自在,更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但感情的事虽说急不得,江暮晓却更知道此时趁虚而入才是最佳时机。 林照宜现在身心受挫,刚结束一段失败的感情,正是心理最脆弱、情感最空虚的时候,不趁这个机会接近林照宜,顺势和他修成正果,难不成还要等林照宜自我开解,彻底走出乔焉的阴影了再上吗?恐怕到了那时候,林照宜早就对感情大彻大悟,根本不再需要爱情,到了那时候再想要和他发展什么,那才是难于登天。 江暮晓已将前后关窍想通,即便冲动,却并不后悔,只揽着林照宜离开宿舍,顺手接过林照宜手中的垃圾,抬手就扔进了楼道公共区的垃圾桶。 · 林照宜被江暮晓哄上了车,坐在车上,他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不该对江暮晓那么客气,他居然敢趁人之危亲自己,还亲了两次!林照宜左思右想,怎么想都觉得江暮晓是彻头彻尾的小人,而自己又是彻头彻尾的笨蛋。 刚才不发作,现在再怎么生气都没了再发作的立场,不然反而显得自己矫情。可是就这么被江暮晓不明不白地亲了,林照宜更生气。 而最可气的是,这个亲过自己的人,现在居然还能大摇大摆地坐在驾驶位上,开着车说要带他去吃饭。 心理素质也太好了。 林照宜盯着江暮晓的侧脸,咬牙切齿地想。 江暮晓觉察到林照宜在看自己,没扭头,却笑了起来,「怎么,亲了你一口,现在还在生气?」 林照宜更生气了,直接道:「我被性骚扰了,不该生气吗?」 江暮晓摸摸鼻子,诚然他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但是被林照宜当面指出,江暮晓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不过江暮晓向来见惯大世面,最能缓解尴尬,他很快换上笑脸,对林照宜说:「我为我刚才的唐突向你道歉。」 林照宜在心中大骂,这难道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吗?道了歉也不能让时光倒流,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因为过于生气,林照宜并没有接江暮晓的话茬,他手指捏着安全带,把安全带揉得皱皱巴巴,听完江暮晓的话,只皱起鼻头以表达不满。 江暮晓也不求林照宜的回应,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听着导航看着前边的路,一脸游刃有余的样子,口中却道:「可我很喜欢你,林照宜,我的确是挺喜欢你的,现在你单身,我单身,我觉得我们……」 想了想林照宜现在的心情,以及林照宜现在还皱得像个包子的脸,江暮晓轻笑一声,改口道:「我现在想追求你,可以吗?」 林照宜果然哼了一声,不满道:「没见过追人第一天就亲别人的。」 江暮晓心中早就被林照宜可爱得乐开了花,要不是开着车在路上,江暮晓恨不得捧着林照宜的脸再多亲几口,方能表达出自己被林照宜可爱到的心情。 江暮晓咧嘴笑了:「那你是同意我追你了?」 「……」 林照宜这才发现自己被江暮晓给带进坑里了。他气得抓着手中的安全带就把自己蜷成一坨,拒绝回答江暮晓的问题,可是分明都把自己缩成一个粽子了,林照宜却还能听见江暮晓的笑声。 江暮晓把林照宜笑得越发生气,林照宜半个身子都快窝进副驾座椅,他像颗球一样卷着自己换了个方向,脸朝着窗外,继续自己跟自己生气。 车里似乎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林照宜又听见江暮晓在调侃自己:「你生气就生气,哼什么?」 林照宜慌忙回头,同时讶异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发出什么声音,难道真是自己不由自主出声了?还是江暮晓又在敲诈自己? 林照宜十分怀疑地盯着江暮晓看,江暮晓让他看了一会儿,趁他不注意,伸手在林照宜眼前打了个响指。哒的一声,林照宜又被吓得一个激灵,他生气地转过脸去,再也不看江暮晓了。 林照宜扒着车窗看了一会儿,感觉江暮晓开着车带着他往未知的方向去,他有心想问问江暮晓要去哪,又拉不下脸来,毕竟刚刚才生过气,便强忍自己的好奇心,只贴着车窗专心看着路牌,想猜测江暮晓到底要带他去哪。 正在左右摇摆之际,江暮晓好像能算命似的,开口道:「海庭那边有一家新开的餐厅,我看环境很不错,带你尝尝。」 林照宜没说话,江暮晓也不强求,只开着车,一会儿到了地方,江暮晓将车在地下车库停好,领着他往电梯口走。 林照宜走到地下停车库的电梯口就有些心有余悸,忍不住贴近江暮晓,生怕身后再次窜出来什么人把自己一闷棍敲晕。 江暮晓觉察到一路都别别扭扭的林照宜突然靠近自己,他相当聪明,立刻就知道林照宜在害怕什么,于是伸手拉了把林照宜,让林照宜站在自己身前半个身位的地方,半拥着他走进电梯。 林照宜的右肩胛骨贴着江暮晓的肩,这动作亲密,似乎又不是非常亲密,林照宜能感觉到江暮晓的胸膛坚实可靠。很快两人走到电梯口,电梯门应声而开,江暮晓拥着林照宜进门,按了楼层,这才撤开半步,离林照宜远了一些。 第46页 林照宜脑袋里一团乱,抬眼看见光洁的电梯反光里,江暮晓西装革履,而自己为了搬家方便,还穿着短袖短裤,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不搭。 看得久了,林照宜就发现大约是方才为了帮林照宜搬东西,江暮晓的裤腿上蹭了一道不浅的灰渍,林照宜有些愧疚,小声问江暮晓:「你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吗?」 江暮晓点头:「不过就算我不来,也得去饭局,好没意思,不如来找你玩。」 林照宜撇撇嘴,心里又有些奇怪的感受,所以江暮晓的意思是跟自己待在一起好玩吗?林照宜这么想着,就忍不住道:「我是e型人格,本来就很好玩。」 江暮晓笑出声来,他觉得林照宜实在可爱得要命,要不是场合不对,他还想再亲亲林照宜,还好电梯门开了,他领着林照宜出来,这才压下心中那跃跃欲试的激动。 作者有话说 e人真的很可爱! 第26章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就是顶楼,但餐厅却不是寻常的高层景观餐厅,出了电梯后眼前是一个开阔的露台,正中是极富现代风格的雕塑及流水,形成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的景观。 绕过雕塑进门,又是另一种曲径通幽,而后映入眼帘的是开阔的厅堂,装饰挂画与摆件都可见老闆不俗的艺术鑑赏能力,厅堂并不用来待客,而是如布展般留出开阔的空间用以欣赏,客人就餐所在包间厚实的木门与墙壁同时构成完整的画面,整个餐厅犹如艺术馆,装修十分特别,林照宜瞬间就被吸引了。 江暮晓也是一次商业饭局来到这家餐馆,其实高端的场所他去过不少,只是精心设计又品味不俗的却很少见,当时他就觉得极有特色,可惜这精心打造的曲水流觞,抬头就能看见的皓月繁星,都被一群只知道抽菸喝酒打牌的市侩商人糟蹋了,江暮晓心中可惜得紧,瞧见林照宜震撼而惊喜的神色,他心中才又舒坦了。 江暮晓提前让陈秘书定好位置,两人进门,服务生端来酒水,便安静地关上门出去了。林照宜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什么动静,只好歪着脑袋问江暮晓:「不点菜吗?」 江暮晓笑眯眯的:「他家没有菜单。」 林照宜奇怪地皱起眉头,江暮晓便给他解释:「不同的包间有不同的主题,咱们这间应该是日料,不过具体吃什么还是得看厨师的心情。」 林照宜头一次听说这种吃法,忍不住点评:「玩法可真花哨。」 话虽这样说,林照宜的表情却一点没有嫌弃和埋怨的意思,反而期待地眨眨眼睛,托着下巴望着门口的位置,期待着一会儿服务生能端上来什么样的菜。 这样复杂的就餐过程显然化解了方才两人在路上的尴尬,林照宜的开朗感染了江暮晓,连他也不禁期待地望向门口,等待着未知的惊喜。 这种期待一直持续到服务生陆续将菜上齐,然后为两人斟好饮品,悄然退了出去。因为一会儿要开车,所以没有人喝酒,林照宜遗憾地望着服务生收走的清酒舔舔嘴唇,江暮晓哑然失笑。 「你要是想喝可以尝一点点。」江暮晓说。 林照宜虽然遗憾,却再次坚定地摆摆手拒绝了:「只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还是喝果汁吧,听说果汁也是招牌特色呢。」 说着,林照宜就抿嘴尝了一口,然后他表情立刻变得很奇怪,勉强咽下以后,吐吐舌头,悻悻道:「不太行,看来这个招牌有点诈骗。」 江暮晓噗嗤笑了,又见林照宜如同探险一般送了一口芥末章鱼进嘴,便含笑等着林照宜的评价。林照宜细细咀嚼品味了一会儿,笃定地对江暮晓说:「是在网上买的成品,我打赌。」 江暮晓倒是真的惊讶了,毕竟请人吃饭遇到这种场面还是有些尴尬,他试着尝了一口,没吃出太大的区别,便问林照宜:「你怎么知道的?」 林照宜嘿嘿一笑:「我嘴馋嘛,自己在网上买过同款。」林照宜说完才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挺伤江暮晓的面子,赶紧又道:「不过虽然是买的现成小吃,还是口味和质量都比较高端的,我买过那种很便宜的,口味比这个差一大截呢。」 江暮晓一笑,问林照宜:「舌头这么灵?什么都能吃出来?」 江暮晓原是开玩笑,可林照宜本就是有些心虚才挑起这些话题和江暮晓聊天的,江暮晓一说什么舌头,林照宜又想起先前在车上两人唇舌纠缠的炽热,瞬间便说不出话,眼睛不住地眨了好半天,最后慌乱地咬住嘴唇。 江暮晓半晌没等到林照宜的回答,再细看眼前人的神色,便猜了个大概,尽管数次在心里暗示自己不应该太急于调侃林照宜,可是面对这样可爱赤诚的人,江暮晓也实在是又爱又怜,不能不多关心一点。 「还在害羞?」江暮晓问。 被看出来了,林照宜也没得掩饰,索性破罐子破摔,坦白道:「当然!我又不像你皮糙肉厚经验丰富,我当然很害羞了!」 「经验丰富。」江暮晓重复这四个字,笑容很微妙,然后饶有兴致地反问林照宜:「所以你现在是进展到拷问我的情史的步骤了吗?」 林照宜想为自己辩解说不是,可是江暮晓的语气明显是想坦诚布公的意思,好奇心又让林照宜说不出「不是」这两个字,一时间林照宜只好扭扭捏捏地沉默望向江暮晓。 第47页 江暮晓笑笑,倒也没嘲笑林照宜的拧巴,只自己坦然承认:「正式接任集团公司总经理之前,过得是挺潇洒的。但是真正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得做出很多改变,虽然我过去也接手了许多集团公司的业务,不过正式的拿到了那个位置,还是和以前很不同的,包括我的私生活。」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看似什么都说了,仔细一想,又好像什么也没说,毕竟江暮晓也并没有亲口承认自己过去就像所有二世祖一样,过着多么声色犬马的生活。 但林照宜多少能想像得到。 江暮晓这样的条件,哪怕他是阳痿,恐怕都有无数人趋之若鹜,何况林照宜看江暮晓的样子,也不像是阳痿,反而好像还挺精虎勐的。 江暮晓不知道林照宜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思辨自己是不是阳痿的事情了,只是自己一番话说完,不见林照宜回应,江暮晓心里有点没底,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克制,太委婉,在林照宜心目中显得不够真诚了。 林照宜与江暮晓过往接触过的那些人都不同,他聪明敏感,对许多事洞若观火,在原则问题上也绝不妥协,却又有着不合乎他这个年龄的天真。江暮晓无法昧着自己的心,去欺骗林照宜。 可是面对这样的林照宜,江暮晓也实在没法把自己的过去彻彻底底和盘托出——毕竟还要为日后长远计。 两人各怀心思,最后还是林照宜从思考中勐然回过神来,大惊失色地放下筷子,担心道:「怎么办!不小心吃了好几片三文鱼!又要长胖了!」 林照宜的情绪向来转变得很快,江暮晓也已经习惯了,闻言他只道:「那简单,待会儿车里那些行李,你自己搬去新家不就好了?搬个几趟,这顿饭就消耗掉了。」 林照宜瞪了江暮晓一眼,道:「要不是你来捣乱,我也不会多吃,那些行李也本该是快递小哥给我搬上楼的。」 江暮晓气极反笑,他反问林照宜:「那我今天是来错了吗?」 林照宜嘴巴嘟得老高,一点也没客气地点点头,江暮晓便说:「可我觉得我没来错,我今天要不来,拿什么让你回味无穷?」 林照宜又被江暮晓给调侃了,气得咬牙切齿,皱着眉瞪他好一会儿,终于生气道:「真想把你和小章鱼腌在一锅里!」 这顿饭吃了挺久,江暮晓和林照宜聊得也轻松愉快,他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话题,却又不显得信息量过分大,想必是因为和林照宜待在一起时总是插科打诨,就不会十分沉浸在一个严肃而沉重的话题里。 吃完饭后往停车库走的路上,江暮晓问林照宜:「还没问你,你要搬去哪里?」 林照宜举起一根手指,看起来像是想要给江暮晓指路,但顿了两秒又放了下去,换成向着江暮晓伸出白嫩嫩的手掌。 「你把手机拿来,我直接给你导航,我说不清楚位置。」 江暮晓调侃林照宜:「连路都不会指?怎么这么笨?」林照宜白了江暮晓一眼,蜷了蜷手指,示意江暮晓快点。 江暮晓掏出手机,给林照宜解了锁,然后同他开玩笑:「可不要乱看我手机的消息,很多俊男靓女找我的。」 林照宜翻出地图输入地址,然后把手机塞回江暮晓手里,转身往停车的位置扬长而去:「谁稀罕,也有很多俊男靓女找我好吗?」 江暮晓三两步追上去,贴在林照宜身边,半弯下腰同他亲亲密密说话:「真的假的,你这么受欢迎啊?那我得抓紧点了。」 林照宜眉毛一扬,得意道:「那是自然。」 说完,林照宜又推了推江暮晓,让他离自己远点:「你别贴我这么近,你是不是在揩油占我便宜。」 江暮晓笑起来:「我不是已经占过了吗?」他沖林照宜挤挤眼睛,戏嚯道:「滋味不错。」 林照宜原本想揍江暮晓的,毕竟江暮晓讲话实在太轻浮欠揍,可是冲着他笑眯眯的江暮晓,连鼻子也跟着一起皱起来,鼻樑上那一颗小小的痣因此显得更加生动,林照宜竟然有些看呆了。 林照宜爱过人,他当然知道对一个人的喜爱是一种什么心情,可是坦白来说,喜欢乔焉和喜欢江暮晓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 对乔焉的爱慕,对林照宜来说,更像是一种对想像中丈夫、师长乃至是如同父亲一般的依恋,是林照宜自己先想像出一个完美的乔焉,然后再将那个形象和乔焉本人揉为一体,并爱上乔焉。 但江暮晓不同。林照宜和江暮晓初相识,他就认识到江暮晓的顽劣和毒舌,可是寥寥数次接触,和这个说话刻薄讨人厌的男人待在一起,又会异常轻松愉快。他不用再争当乖巧听话成绩好的好学生,而是能够释放天性,和眼前这个人拌嘴。 林照宜是喜欢和这样的江暮晓待在一起的,又或许,他喜欢的是和江暮晓待在一起的这种氛围,轻松,愉悦,什么都不用想。许多乔焉会在意的事情,江暮晓都不会在意,相反,他反而和林照宜很有共鸣似的,会让林照宜更轻松惬意。 就好像现在,林照宜看得呆了,江暮晓也并不催他,他只将钥匙圈在手指上有一圈没一圈地绕着,就那么站在林照宜面前,等着林照宜回过神来。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林照宜恍然间觉得,仿佛让江暮晓一直这么等下去,他也会愿意。 作者有话说 第48页 江总请吃饭翻车了哈哈哈! 第27章 林照宜家住得离学校不远,离吃饭的地点却很远,两人上了车,又几乎是原路开了回去,江暮晓一边导航一边同林照宜闲聊。 「我看你的定位,你新家是住在a大家属区?」 林照宜点头,又摇头,「不算新家,是我和我妈妈的家,我妈妈去世以后我就没再回去,现在不想住在宿舍了,所以准备搬回去。」 江暮晓心中一动。他当然不会傻到去追问林照宜的爸爸去哪里了,毕竟听林照宜说话,就能知道林照宜是没有爸爸的。眼下这个小孩也没有妈妈,竟只有他自己孤零零活在世上。 「自己住,不害怕吗?」江暮晓换上轻松的语气,和林照宜开玩笑。 林照宜看了江暮晓一眼,故意反问:「为什么要害怕?」 江暮晓嘿嘿一笑,对林照宜说:「要是你害怕,可以找我保护你。」 林照宜不禁嗤笑一声,懒洋洋道:「我还在给江总打工,可雇不起江总当我的保镖。」 江暮晓亦笑:「你这嘴,倒挺能说的。」 家属区是老小区了,路窄车多,林照宜一路紧张地抓着安全带,眉头深深皱起,就怕江暮晓一个不小心,把路边停好的其他车给剐蹭了。 江暮晓看见林照宜这副模样就想笑,尚未开口调侃,林照宜就嚷嚷起来:「你你你!你别跟我说话!专心看路!」 江暮晓更想笑了,他将车停好,然后打开后备箱,往旁边一站,故意道:「刚才你不是说自己吃得多了吗?现在自己搬上去吧,消耗一下。」 林照宜:「?!」 为了防止自己搬家累到瘫倒,林照宜扯了扯江暮晓的衬衣,讨好且谄媚地央求江暮晓:「江总,帮帮我吧,我自己怎么搬得完。」 江暮晓站在一旁斜觑林照宜,跟监工似的:「就算你家住顶楼,就算你十分钟搬一趟,我觉得也能搬得完。」 林照宜连忙伸出两根手指,在江暮晓面前晃了晃,说:「夸张了夸张了,我家住二楼,很方便的,江总,你帮帮我嘛,咱俩一起搬,打扫完卫生,我还能请你吃晚饭呢。」 见江暮晓仍旧没有要动弹的意思,林照宜只好咬牙,道:「我下厨做菜,请你吃晚饭,行不行?」 江暮晓终于歪头一笑,拿出手机,说:「我现在就给你买菜。」 林照宜觉得自己被坑了,但是看着给自己拎着巨大编织袋的江暮晓,他又说不出这话。林照宜扛着另一个稍小的编织袋踉踉跄跄跟在江暮晓身后,心情很复杂,脑海中想法也很多。其中占据他大脑最多的问题就是,江暮晓跑来让自己把预约好的快递取消,亲自帮自己搬家,到底是不是把简单的事情给搞复杂了呢? 想到这里,林照宜又赶紧唾弃自己,心想自己怎么被江暮晓的资本家心理附身了,就算是付钱的服务,也还是辛苦快递小哥的劳动。转念又想,可是如果自己不请快递小哥,快递小哥不是赚不到这一单的钱,那他们拿什么谋生呢? 江暮晓几步走到单元口的这段时间,万万没想到林照宜的思绪已经进入到资本、劳动与报酬之间的复杂关系的辩证思考当中,他还不知道林照宜正在思考哲学家数百年前就精闢论述过的问题,只知道林照宜像没骨头的面条似的,笨拙地拖着编织袋,在太阳底下磨蹭。 江暮晓站在单元门口的阴凉地里看着林照宜走一步挪一步,好几次都想冲上前去两步帮林照宜给搬过来,但是江暮晓又忍住了,他确实想看看林照宜自己努力,像看刚学会走路的小狗慢吞吞探索道路。 等林照宜把编织袋拖到江暮晓面前,已经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接过江暮晓递来的纸巾,林照宜一边暗忖这会儿应该喝瓶加冰的水,一边向活阎王一般的江暮晓提问。 「你怎么不上去?」 江暮晓把手伸出来,也学着林照宜先前问他要手机的样子,蜷了蜷手指,林照宜恍然大悟,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拎出其中一把交到江暮晓手中。 「你先上去吧,二楼左手边那家,这把是开门的,别弄错了。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江暮晓越发感到好笑,他提着林照宜的编织袋上楼,然后转动钥匙打开了房门。久未有人住,房间里不可避免地漂浮着灰尘,但家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家具都被推在一起,上边盖着白布,尽量防止落灰。 江暮晓站在门前环视,房子不大,是早些年才会有的六十平左右的小户型,房间门都关着,电视上面的墙上挂着一副黑白的遗像。 江暮晓一眼扫过去,那是一个极美丽的女人,是林照宜的母亲。林照宜和她长得很像,但林照宜显然更青春活泼。而他的母亲大约是受生活所迫,眉头有经年紧锁留下的纹路,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年轻,也很美丽,江暮晓猜测她去世时不过四十多岁,就这么孤零零丢下林照宜一个人,实在令人扼腕。 江暮晓心中正充满遗憾,就听见楼道里传来难以忽视的响动,他扶着楼梯扶手探着脑袋往下看去,是林照宜拖着他的编织袋,犹如拖拽着千军万马一般,正唿哧唿哧艰难地上楼。 江暮晓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帮林照宜接过手中的东西,口中还是没忍住对林照宜的嫌弃。 「我还以为灭霸打进来了,刚准备大喊一声瓦坎达forever。」江暮晓说。 第49页 林照宜没力气和江暮晓拌嘴,江暮晓同他一起上楼,然后道:「你别下去了,把卫生打扫一下,开窗通风,然后先把这些防尘布扔洗衣机里洗了。剩下的东西我给你弄上来。」 林照宜连连嗯了几声,江暮晓便转身下楼了。林照宜久未回家,随手掀掉沙发上盖着的防尘布,没骨头似的躺下,正想休息一会儿,江暮晓的脑袋又阴恻恻地探进来,把正在偷懒躺尸的林照宜给捉个正着。 「干什么呢?让你打扫卫生,你怎么又躺下了?」 林照宜听见江暮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其惊吓感丝毫不亚于读书的时候看见班主任的脸出现在教室后窗,他犹如被装了弹簧一般,从沙发上弹射起身,一熘烟跑进卫生间,打开了总水阀,准备按江暮晓的安排干活。 然而直到林照宜的洗衣机开始转动起来,沙发床褥也重新被铺展,连茶几和餐桌都被擦过一遍,又将窗台上的积灰扫落了,江暮晓还没进门。 林照宜在「下楼看看江暮晓是不是被灭霸军团抓走了」还是「继续躺尸等待江暮晓的送货上门服务」这两个选项中摇摆,他的情感天平已经越来越偏向后者,就在他忍不住想瘫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楼道里终于传来脚步声,而且是异常嘈杂的脚步声。 林照宜爬起来探着脑袋往下一看,是江暮晓叫了几个搬家公司的人过来搬东西。 林照宜:「……」 江暮晓指挥着人将东西放下,又结了钱将人送走,转脸看到林照宜呆滞的神色,便问他:「怎么了?发什么呆?」 林照宜缓慢地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刚才思考了一些关于政治经济学的问题。」 江暮晓原本蹲在一堆包裹中寻找什么东西,闻言眉头一皱,「你要考研?」 林照宜啧了一声,翻了江暮晓一个白眼,准备绕过江暮晓去看看洗衣机的情况,却被江暮晓拉住了手。 林照宜望向江暮晓,江暮晓从包裹堆里拎出一个包装袋放在林照宜手中,笑眯眯地看着他。 「刚才买的菜一起送到了,你看看能做点什么好吃的。」 林照宜无语,接过江暮晓塞给他的一大兜东西,咬牙切齿道:「真想给你做点砒霜拌鹤顶红。」 江暮晓笑起来,他和林照宜一起进了厨房,道:「我跟你一起呀,你想吃什么,我也给你做。」 林照宜本以为江暮晓又是随口说说,哄自己开心,顶多进厨房帮自己洗洗菜,没想到江暮晓做菜水平居然很不错,单看刀工和摆盘,甚至比林照宜这种只能勉强把菜做熟的水平要强得多。 至于味道,林照宜还没尝,但是江暮晓却信心百倍,对已经看呆了的林照宜得意挑眉。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我做菜的手艺都是我曾祖父教我的,他说菜做得好,以后能讨老婆开心。」 林照宜忍不住笑了一声,江暮晓立刻顺杆爬起来:「看来他老人家说的没错呀,我讨你开心了没有?」 林照宜无言以对,他没想到江暮晓这么能说甜言蜜语,只觉得脸上烧烧的。可江暮晓不依不饶,弯下腰贴近林照宜,笑眯眯等林照宜的答案。 林照宜只好推了他一把,小声道:「你专心一点呀,汤都要烧干了。」 江暮晓有心在林照宜面前露一手,虽只有他们两人,却大手一挥做了五道菜,算上林照宜做的一道菜,正好六道,在林照宜家不大的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林照宜确实累了,坐下后也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饭。江暮晓没有吹牛,他做菜水平确实很高,一桌菜色香味俱全,林照宜只尝了一口就被惊艷到了,然后情况就变成了他摸着肚皮倚在椅子上,连连哀嘆。 「中午吃多了,晚上也吃多了,再这样下去我得失业了。」 江暮晓忍不住笑他:「你纯靠饿当然很容易长胖,瞧你身体差的,是不是体育课上跑一千米都费劲。」 林照宜一骨碌从爬起来坐好,为自己辩解:「当然不是!我及格线内就能跑完。」 江暮晓呵呵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我两分五十。」 林照宜又被江暮晓鄙视了,十分恼火,不满道:「那你跑这么快,去参加奥运会好了,跟我比有什么意思!」 江暮晓被林照宜怼了,也不恼,只向林照宜发出邀约:「以后我带你晨练吧,怎么样?」 林照宜:「?」 他揉着肚子感嘆:「江总,被你追求的代价就是要跟着你一起去拉练吗?」 江暮晓却已经行动起来,他拿出手机在地图上核对了路线,然后为两人规划了行程:「这附近有个公园,在往榕亭走的路上,你应该知道吧,明天早晨开始,六点钟我在公园北门等你。」 作者有话说 江总觉得约晨练总不会像约饭一样翻车了吧哈哈哈哈哈!!! 第28章 吃完饭后林照宜已经累得想睡觉,再加上第二天还要被万恶的江暮晓拉起来晨练,于是没再留江暮晓坐坐,江暮晓也看出林照宜确实很累了,帮着林照宜一起收拾了厨房,这才恋恋不捨地离开林照宜家。 临走前江暮晓又再次重申,让林照宜第二天务必准时到公园门口,不许迟到,更不许缺席。 林照宜扒着门框送人,连连感嘆就算是工业革命时期,也没有这样压迫打工人的。 第50页 江暮晓走后林照宜倒头就睡,连澡都没来得及洗,或者说林照宜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洗澡,他直接倒在还没换过干净床具的床上,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 许是因为回家了,林照宜久违地梦见了母亲,其实母亲在世时,林照宜虽然和母亲亲近,心里却是怕她的,因为她对林照宜管教十分严苛,但梦里的母亲和以往不同,她只温和地笑着,常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再不像林照宜记忆中那样严厉。 那样温柔的母亲,林照宜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了,印象里只有小时候,母亲才会流露出这种温柔,林照宜越大,母亲对他就越严格。 可是梦里的母亲就像记忆里小时候的母亲一样,她手中拿着一把蒲扇,坐在林照宜床边,轻而慢地替他扇凉,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对林照宜的叮嘱。 「照宜,妈妈觉得,还是要找一个爱你的人,以后好好爱你,永远爱你。」 「如果有那样一个人,照宜,你要留住这个人,好好和他在一起。」 「但是照宜,万事还得是你开心最重要,如果你过得不开心,就去做那些能让你开心的事情,别让婚姻绊住了你。」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叮咛,在林照宜耳边迴荡了半宿,等林照宜醒来,心中空落落的。 前一晚睡得早,因此醒得也早,林照宜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刚刚五点半,他起床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准备去赴江暮晓的「晨练约」。 林照宜到的时候江暮晓已经到了,看见林照宜过来,江暮晓颇为开心地笑了。两人一同进门,公园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晨练,不光有老年人,还有许多年轻人,林照宜平时很少早起,见状好奇地东张西望。 江暮晓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回神,然后安排了第一天的晨练任务。 「第一天来,就绕着公园跑一圈,然后我们做完拉伸走一走就去吃早饭。」 林照宜渴望地看着江暮晓,问他:「我晨练辛苦了,你能请我吃豪华早餐吗?」 江暮晓失笑:「可以,开始吧。」 两人绕着公园跑完一圈又走了一圈,时间也还早,林照宜活泼又话多,一直絮絮叨叨地跟江暮晓说话,给江暮晓讲述自己从小到大在这个家门口的公园里的糗事。江暮晓含笑听着,林照宜说着说着,便倒过来走,有时路上磕磕绊绊,江暮晓就拉他一把。也有赶不及的时候,林照宜被翘起不平整的路绊一下,就自己在原地蹦两下。 林照宜实在太可爱了。 江暮晓在心中这样想,他忍不住,拉着林照宜的手腕贴近自己,在柔软粉嫩的唇瓣上很轻地亲了一口。 林照宜防备不及,愣在原地,脸红得像颗苹果。 江暮晓其实也有些害羞,他还没有这样冲动到无法自控过。林照宜像是给江暮晓下了什么迷药。 于是情形变得有些滑稽,亲人的和被亲的两个人,纷纷傻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江暮晓不自在地揉揉鼻尖,像是解除了被封印的魔法。 「吃……吃饭吧,前边有家,味道不错。」 这人说完话,像背后被人追债似的闷头往前沖,林照宜连忙跟上,两人都只顾埋着头走路,不再像方才在公园里散步时那么自在。 出了公园门,林照宜才知道江暮晓居然是开车来的,想到这人为了跟自己一起晨练,居然一大早开车跑到公园门口等着,林照宜又觉得江暮晓有点笨拙的可爱。 他坐上江暮晓的车,江暮晓一脚油门踩下去,问林照宜:「早晨有课吗?」 林照宜摇摇头,老实道:「今天一天都没课。」 江暮晓想约林照宜一起做些什么,但手头确实有很多工作要做,可是他又捨不得吃完早饭就放林照宜回家——大约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想要一直和这个人待在一起,连绞尽脑汁思考藉口的过程都是幸福的。 「那……那你想去我公司玩一会儿吗?」江暮晓怕林照宜拒绝,又加了一句:「晚上我还可以送你去剧院排练。」 其实昨天搬回家里的几个大包裹都没有拆开,家里其他的物件也还没有归置整齐,林照宜要做的事还有许多,可是当江暮晓向他发出这个邀约的时候,林照宜还是心动了。 林照宜承认,他喜欢和江暮晓待在一起。 或者也可以说,他有一些喜欢江暮晓。 只是林照宜现在不敢想得那么深,只要一想到自己喜欢江暮晓这种可能,林照宜就有点怕。离婚那天乔焉的指责让林照宜如鲠在喉,在那之前,林照宜自问和江暮晓堂堂正正,可是那天以后,好像他和江暮晓所有的互动都蒙上了说不清楚的暧昧阴影。 现在无论林照宜和江暮晓做什么,都是瓜田李下。 可即便如此,林照宜还是忍不住和江暮晓待在一起。 林照宜没回答,车已经停在早餐店门前,这家店门脸不算大,路也不算宽,江暮晓的车停在门口,就将门脸挡了一半。江暮晓开门放林照宜下车,又重新寻了个适合的位置停车。 走过来时,江暮晓看见林照宜就在门前站着等自己,他穿着很嫩的蓝色的短袖和白色的短裤,站在清早的朝阳日光下,江暮晓觉得他像一株清新的玉兰。 江暮晓忍不住加快步伐,最后几乎是跑到了林照宜面前。 「怎么不进去,还可以先看看菜单。」江暮晓问。 第51页 林照宜哼哼唧唧没说话,只抬手撩开门帘:「好饿呀,可以吃饭了吗?」 江暮晓对这家店似乎很熟悉,进门便跟老闆点了好些餐点,然后才挑了位置坐下,告诉林照宜缘由。 「我上大学时常来这边吃早饭——」他笑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不过我那时候是熬夜上完网以后,回学校的路上来这边吃顿早饭。」 林照宜笑弯了眼睛:「原来富n代霸道上学的时候也会熬夜去网吧打游戏吗?」 江暮晓点点头,「有时候打游戏,有时候也帮人分析股票基金什么的,学校的网太慢了,总耽误事儿。」 「……」林照宜适时地选择了闭嘴,看来霸道总裁过的确实是另一种生活。他又把江暮晓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惊喜道:「所以你大学也是a大的吗?」 江暮晓点头:「对。」他有些伤心似的,捂着心口摇摇头:「看来你是一点也不关心我……」 林照宜不知为何也莫名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讷讷为自己解释:「我搜索你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注意到这个……」 江暮晓有心调侃林照宜,挑眉玩笑道:「当然是因为光顾着看陆柠的资料了吧,附带看了看我的。」 林照宜没想到自己的行径被江暮晓一猜就猜中了,更加羞愧,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还是江暮晓又替林照宜解围:「不过可以理解,换成我,我也是一样的。」 江暮晓一边说话,一边将虾饺往林照宜那边推了推,让林照宜别光顾着傻愣。林照宜拿起筷子,许是心里有事,夹了两回都没夹到虾饺,江暮晓看着,无奈一笑,替林照宜夹起来,餵到他嘴边。 林照宜就着江暮晓的手,一口吞掉了一整个虾饺,那虾饺个头不小,里边塞了两个完整的虾仁,还有许多别的配料,林照宜一口下去,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江暮晓收回手,无奈摇头:「你干脆去做吃播好了。」 林照宜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江暮晓一眼,费力地吞咽完,才天马行空地发表起自己的想法:「我怀疑,我怀疑哈,上辈子其实我还出过一次交通事故,伤到腿了,在家养了好几个月,能出门的时候就被他俩联手给那个了。」 林照宜说到这里,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配上他嘴角的一点点虾饺酱汁,看起来有点滑稽。但江暮晓没笑,只示意林照宜说下去。 「我怀疑那一次也是他们做的,因为我在交通事故里没死成,所以才会有第二次谋杀。」林照宜的脸皱着,目光落在江暮晓身上:「你说他们杀了我,会不会也会对你动手啊?」 江暮晓失笑,他提醒林照宜:「首先,你之前经歷的那些,已经结束了,现在,在这个时空里,你就是活着的,不要自己吓自己,他们不敢再对你动手了,我会保护你。」 林照宜因为江暮晓这句我会保护你,突然有点愣住。 自母亲去世、自己重生以来,很长一段时间,许多个夜晚,都是林照宜独自度过,乔焉和陆柠的面孔数次变成狰狞厉鬼,在梦中反覆向他索命。 而现在有人说会保护自己。 不管他说的是否真心,也不管他能否做到,但在这一刻,林照宜的心像是浸泡在温热的水中,一片暖洋洋。 而江暮晓的话还没说完,他又冷静地同林照宜分析:「更重要的是,对陆柠来说,我并不喜欢他,而乔焉应该是真的喜欢你。陆柠无法容忍这种情感的摇摆出现在他和乔焉的世界里,所以他要让乔焉和他一起杀了你,来确保……」 可是林照宜突然不想再听江暮晓这些理智的、逻辑清晰的分析了。就像江暮晓说的,那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在这个时空,他就是好好地活着,也完全结束了那一段本不该开始的婚姻。 一切都是新生活,感情生活也是一样。 林照宜出声打断江暮晓的话:「江暮晓,你不用追我了,我决定现在就跟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俩人终于在一起准备甜甜蜜蜜谈恋爱了……坏消息是……存稿用光了。 第29章 江暮晓讶然,也惊喜,这回轮到他好几下都没夹起虾饺,一只可怜的虾饺被夹得不成样子,最后他也不再挣扎,放下筷子,似开心似无奈。 「可我甚至还没开始追求你。」 说完这话,他对上林照宜讶异的眼神:「你喜欢我,我接受你的喜欢,那你为什么还要追求我,我们不是可以直接在一起吗?」 对面漂亮清秀的林照宜瞪着眼睛,像是在说另一个世界的情感逻辑。这难得令见惯了奇花异草的江暮晓感到新鲜与慰藉。 江暮晓私生活并不能和圈子里其他同龄人相提并论,远没有那些人那么精彩,但江暮晓毕竟处在那个圈子里,在那个圈子里,所谓「追求」更多是一种调情,而非真心付出,就如同所谓「在一起」,也只是一种默认的、存续一段时间的金钱关系以及性关系。 谈真心不仅稀有,甚至还会为人耻笑。像林照宜这样坦然地喜爱,竟比超季的包包、新款的汽车以及限量的手錶更罕见。 因此圈子里的人更愿意去付出金钱,以快速获得一些浅显的精神愉悦,很难花费心思去经营一段真正的感情。 所以江暮晓当时当日会自负地告诉林照宜,「爱情不是最要紧的事」。因为既然在这个圈子里寻找不到,那就索性不要。 第52页 可是现在,江暮晓觉得自己找到了。 像曾祖父母曾絮絮叨叨念叨过的无数次那样,爱情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惊喜,贯穿一段关系的始终。 自然,曾祖父母也曾说江暮晓既不像他的父母,更不像他的爷爷奶奶,反而更像老两口——合该是个情种。 那时江暮晓不信老人的这些神神叨叨的断言,不过一笑置之,有时还会与两位老人开玩笑,说他们年纪大了,看人也看走眼了,现在才知,老人的目光的确毒辣。 江暮晓难以置信,自己竟在一个已经渐渐失去对爱情迷恋、对深情憧憬的世界,找到那种「就是他了」的感觉。 好半晌,江暮晓都没能说出什么话,反倒是方才大胆表白过后又有些惴惴不安的林照宜,抬手给江暮晓夹来一只虾饺。 正是刚才那一只惨遭蹂躏的。 林照宜没敢餵给江暮晓,因为江暮晓的表情看起来在思考一些很严肃的问题,林照宜不敢打扰,他只将虾饺放在江暮晓面前的瓷碟中,然后咬着筷子尖小声嘟囔。 「快点吃呀,要趁热吃。」 江暮晓回过神来,问林照宜:「你说什么?」 林照宜低头嘿嘿笑:「我是说……」他慢吞吞伸出一根手指:「能不能再来一份虾饺。」 江暮晓失笑,一份虾饺只有四个,方才餵林照宜吃了一个,自己吃了一个,眼下林照宜又给自己夹了一个,孤零零的最后一个虾饺摆在桌上,林照宜捨不得动筷子,请示过江暮晓,才兴高采烈地把最后一只虾饺送进自己嘴里,幸福地咀嚼起来。 江暮晓有心调侃他,见状便问:「又不减肥了?」 林照宜皱眉,脸也皱在一起,显然不满江暮晓在他最幸福的时刻破坏氛围,江暮晓赔着笑给林照宜递纸巾,林照宜把脸转开,只一手握着一根筷子,兴奋地等待新一盘虾饺上桌。 因为是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等两人吃完早饭,居然已经快到九点。江暮晓便同林照宜开玩笑:「起个大早赶个晚集,今天又得迟了。」 林照宜大惊失色,不满道:「你不是老闆吗?迟一会儿还会扣你工资吗?」他怼了怼江暮晓的肩,提醒他:「你应该说,这叫『从此君王不早朝』才对。」 因为江暮晓比林照宜高不少,所以林照宜做这个动作时,还得费力地踮起脚尖,一个不小心,便是一个踉跄。即便如此,林照宜还是坚持说完方才那句话。江暮晓实在觉得他有趣可爱,伸手搀住了林照宜,免得他又摔了。 谁知林照宜倒很会撩人,江暮晓原本是搀着他的小臂,林照宜却将手臂一点一点往后挪,最后换成柔软的掌心搭在江暮晓的掌心。 「你要牵着我,这样才比较稳当。」林照宜说。 江暮晓直到牵着林照宜上车了,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照宜给出江暮晓的惊喜远比江暮晓想像得要强烈得多,江暮晓不知道是现在的年轻小男孩都这么会谈恋爱,还是林照宜格外会谈恋爱。 给林照宜打开车门,江暮晓扶着车门弯腰,问林照宜:「我现在觉得特别幸福,我能亲你一下吗?」 林照宜有点脸红,但他还是摇摇头,说:「现在不可以,因为你刚才透支了今天早晨的亲亲额度。」 江暮晓失笑,追问林照宜:「那什么时候可以?」江暮晓拉长音调,同林照宜计算:「只是透支了早晨的额度,那中午就可以了是吗?」 林照宜立刻反对:「当然不是,你还没有补齐欠款呢。」 「我都请你吃豪华早饭了,这还不算?」江暮晓显然是要专心和林照宜玩笑,一句赶一句的,把林照宜闹得脸蛋通红。 「哎呀!你真的烦,快点上车了,不是说要迟到了吗?」 到底是林照宜先招架不住,他推了推江暮晓,算是举手投降,江暮晓这才满意地转身上车。 江暮晓先开车带林照宜回家换了身衣服,却不是回先前乔焉家所在的小区,而是拐进了离a大很近的另一个高层公寓,正是前一天江暮晓给林照宜规划晨练路线时提到过的榕亭。 这是大约十多年前开发的楼盘,当时是很热门紧俏的公寓,林照宜的母亲也曾经想过给林照宜换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把家从老旧的a大家属院搬到榕亭来,但榕亭的楼盘开盘即售空,这个想法也就不了了之。 林照宜扒着车窗看了一会儿,转过脸狐疑地问江暮晓:「你不会在这里也有房吧?」 江暮晓点头,神色坦然:「对啊,我大学时期买的,用的当时炒股赚到的钱。」 林照宜:「?」 林照宜警惕地盯着江暮晓,问他:「你现在是在跟我炫耀?」 江暮晓得意扬眉一笑:「哪有,给你介绍一下你老公的资产。」 「臭美。」 林照宜解开安全带跳下车,江暮晓也紧随其后下车,冲着林照宜的背影嚷嚷:「你知道在哪儿吗?就走这么快?」 林照宜脚步一顿,江暮晓三两步赶上来,揽着林照宜往前走:「不过确实是往这边走,真是跟我心有灵犀。」 林照宜被江暮晓揽着进了电梯,忍不住好奇:「你既然有这么多『资产』,为什么我之前总是在那边碰到你啊?」 江暮晓知道林照宜的心思,同他玩笑道:「查岗?」 林照宜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他一眼,故意道:「该不会是因为对我一见钟情,所以想天天见到我吧!」 第53页 谁知江暮晓也不知是脑袋不开窍还是故意和林照宜作对,听林照宜这么说,他只无情地嘲笑了对方。 「够自恋的。」江暮晓说。「那边离我上班近,而且没有这边过去那么堵。」 这话倒是不假,a大周边是繁华闹市区中的老旧城区,既有其便利,也有诸多问题,其中一点就是车道少、道路窄,单行限行车道多,路况很复杂,远不如其他区域一马平川。 可实情归实情,就这么说实话,也有点太伤林照宜面子了! 尤其是江暮晓说完,领着林照宜进门,给林照宜拿了瓶水,然后就转身进了卧室。直到江暮晓换上了正装,手中拿着一条领带,一边走向林照宜一边系衬衣纽扣了,林照宜还处在刚才的气闷里没缓过劲来。 偏偏江暮晓跟没事儿人似的,照旧对着镜子打领带。林照宜看见他就来气,忍不住哼哼一声,扭过头不看江暮晓。 原本林照宜还在想要不要帮江暮晓打领带,现在倒是全然没这个心思了——他只顾着郁闷生气了。 江暮晓换好衣服,要领着林照宜出门了,才发觉这人不知何时生气了。不过江暮晓已经算是了解林照宜的性格,林照宜的脾气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江暮晓眨眨眼睛,思索一瞬,就想出了对策。 「怎么回事,眉头能揪下来炸麻花了,谁惹你生气了?」江暮晓问。 林照宜瞪江暮晓一眼,心想这还需要问? 江暮晓牵过林照宜的手,说:「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跟我说说。」他一脸认真地赌咒发誓,「以后我不让别人欺负你。真的。」 林照宜哼哼一声,没说话,江暮晓又用了点力气,把林照宜拉到自己身边,哄着人跟自己一起去上班。 「你还没去过我办公室呢,你不想去看看吗?」 见林照宜不应声,江暮晓又道:「但是我想让别人看看你,我有老婆的事情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吧!」 林照宜闻言面色一热,小声骂他:「谁是你老婆!」 江暮晓嘿嘿笑起来,牵着林照宜往外走,一边捏着他的掌心一边说:「虽然现在还没有老婆,但是能请你当我的老婆吗?」 这个江暮晓!林照宜在心中骂他,这张嘴怎么这么能让人生气又让人高兴。 林照宜嘟嘟囔囔,尽管看起来不情不愿,但到底还是乖乖跟上江暮晓的步伐,像被家长带去上班的小孩儿似的,被江暮晓带去公司了。 作者有话说 我说一句林照宜很会谈恋爱没问题吧嘿嘿嘿嘿 第30章 林照宜在车上时还有点别别扭扭的,等到了江暮晓的办公室便全然忘了自己先前才生气过。他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忙于工作时母亲只能带着林照宜一起去办公室,所以林照宜对于「跟家长上班」这件事,已经非常自然地接受了。 不过江暮晓的办公室又和母亲的办公室不一样。 江暮晓在来的路上给林照宜简单介绍过江家产业的位置,据他所说这依然是「介绍老公资产构成」的环节之一,林照宜对他这种花孔雀开屏式的介绍方式,给予两声哼哼以示回应。 江暮晓现在主要在自己的办公楼上班,这是他在首都全新的金融产业园区地标建筑租下的写字楼,整个大厦的a栋,有八层都是江氏产业,外加一层的接待大堂,以及地下一层的员工食堂。 至于江家自己的产业,按江暮晓的话来说,那就是「没事基本不去那边」,业务不算最赚钱,写字楼也老旧。江暮晓知道那群固守老办公区的江家人在想什么,无非是怕搬到这边来,就被江暮晓完全拿捏在手心里了。 「爱来不来」,江暮晓这样说。 江家最早是做日化的,从江暮晓的曾祖父那一辈就在做了,也因此积攒下广泛的人脉和资源,成为日后做外贸进出口的契机之一。后来日化这条线不赚钱,到江暮晓祖父执掌江氏后期,就已经将这条线砍去,而江暮晓接手江家后,又开发了几条新的业务线,比如投身新能源和娱乐行业—— 这在早期都被江家人视为不务正业,新能源产业基地布局远在天南地北,常被江家人诟病江暮晓藉机烧钱东游西逛,而娱乐产业则就被说得更难听了,不外乎是江暮晓玩弄明星的地方。 新能源这块的业务现在尚在建设期,仍旧在源源不断往里投资,江暮晓顶着巨大压力。而娱乐这边,虽然是从曾祖父的剧院开始,一步步进行扩张,现在也成功实现盈利,营收能力也还不错,还是为江家那群老东西所不齿。 尽管江暮晓说这些的时候,以一种「你瞧瞧,你老公是不是眼光绝佳无所不能根本不在乎那群凡夫俗子在说些什么」的态度,可是林照宜还是听出江暮晓的言外之意。 江家内部关系纷乱复杂,犹如江氏的业务板块一样参差不齐。江暮晓并非全然只需要吃喝玩乐的二世祖,他面临的危局,也并非林照宜过去经歷的情情爱爱。 对江暮晓来说这是江家的积年顽疾,江氏有诸多业务不仅毫不赚钱,甚至在今天已是尾大不掉的尴尬之势,但江家人仍不愿放弃,不外乎是担心自己被踢出江氏,让江暮晓一手遮天。 虽然现在,江暮晓已经是一手遮天了。 但由此也可见江家内部的剑拔弩张。 不过江暮晓不介意给林照宜实话实说,因为很显然,在他说完以后,方才还有点气唿唿的林照宜,现在看向他的眼神,就满含着体贴和心疼了。 第54页 江暮晓领着林照宜往办公室走,江暮晓的办公室在顶层,他很年轻,办公环境也没那么陈腐,从电梯出来,江暮晓并没有霸占一整层为自己所用,左手边的办公区仍然是办公区,而右手边,林照宜一眼扫过去,好像也还是办公区。 江暮晓给林照宜解释:「左边是新能源业务的总部,我亲自带,所以得离我近一点,方便沟通,右边是集团办和我的办公室。」 以林照宜的眼光来看,集团办的办公区域要比江暮晓的办公室大得多。 对此江暮晓答得很理所当然:「集团办少说二十多号人,位置小了也坐不下,我办公室要那么大的地方踢足球吗?」 林照宜深以为然,夸赞江暮晓:「倒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吶!」 江暮晓被林照宜这一出闹得哑然失笑,好笑地领着他进办公室。可江暮晓都进门脱了外套挂起来了,林照宜还没进门,扭头一看,林照宜还扒在门口。 林照宜不急着进门,他扒着门扫视一圈,入眼是一个简单的待客接待区,摆着沙发茶几,左手边是江暮晓的办公区,右手边甚至有一个中型会议桌,投影仪还在桌上,想必会直接用来开会。 林照宜这么跟江暮晓说了,江暮晓道:「有时候是会直接在我办公室开会。会议室数量有限,有时候秘书办的人也申请不到会议室,我就让人把这边的大茶台换成会议桌了,然后摆了个小茶台。」 林照宜明显对茶台兴趣很高,他走上前,把木质茶台摸摸碰碰,小心翼翼的,江暮晓看了林照宜好一会儿,都没让林照宜抬起头来。 江暮晓只好道:「你可以自己试着玩一下。」 林照宜兴奋地转头问江暮晓:「只能玩一下吗?」 江暮晓失笑:「可以玩很多下。」 恰好此时秘书进来,江暮晓同秘书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见林照宜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站在茶台旁看着两人说话,心中越发好笑,低声叮嘱秘书几句,便让他走了。 林照宜见人走了,放下心来,继续撅着屁股研究江暮晓的茶台。 江暮晓说他换了个小的,但林照宜觉得还是很大,他平时不喝茶,所以没见过这么全套的茶具,因此难免好奇。再加上方才进来时他就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照宜不知该如何面对,假装研究茶具,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躲避尴尬的方式。 没过一会儿江暮晓的办公室门又被敲响,林照宜没忍住抬头望去,进门的仍然是江暮晓的秘书,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许多包装袋,正朝着林照宜的方向走过来。 林照宜紧张地站直,看着秘书笑眯眯地走向自己,然后说:「林先生,这是公司的文创茶包,江总让我拿来给您泡茶用。」 林照宜连忙接过来,目光飞向江暮晓,看见他正托着下巴望着自己。林照宜觉得这就是应允且看好戏的意思,他伸手接过来,又神神秘秘地给秘书说了几句话。 等秘书走了,江暮晓还是那个姿势,他问林照宜:「下班前我能喝上一杯林先生泡的茶吗?」 林照宜坐了下来,一边读包装袋上的说明一边说:「那你先等着。」他看完说明,对江暮晓说:「少喝点水!不然喝不下我泡的茶了怎么办。」 江暮晓忍俊不禁,没再打扰林照宜,让他自己一个人坐在茶台那边折腾了。期间秘书进来过几次,林照宜又鬼鬼祟祟地不知跟秘书说了什么,江暮晓只看见秘书和林照宜说完话以后脸上掩饰不住的笑。 江暮晓有点生气,决定好好工作,不再看林照宜这个没心肝的。 但江暮晓其实是忍不住想关注林照宜在干什么的。一上午的时间,江暮晓桌案上积压的工作没完成几件,但已经抬头看了林照宜无数次。 好几次江暮晓都想直接走上前去看看林照宜在干什么,但他忍住了——也不能显得自己太过沉迷美色、不务正业不是? 但江暮晓实在好奇,林照宜到底在搞什么,茶台上的自动烧水壶已经咕嘟咕嘟响了好几轮了,江暮晓还没喝上一口林照宜泡的茶。 直到江暮晓要参加一场线上视频会了,开会前五分钟,江暮晓才不得不走到林照宜身边,敲敲他的茶台桌案。 「泡茶林师傅,小人渴死前,能喝上一杯茶水吗?」 林照宜原本在专心琢磨自己的泡茶小作坊,没留神听办公室里的动静,因此骤然听见江暮晓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耳边,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茶壶盖也没留神滑落在地毯上。 江暮晓俯身给林照宜捡起来,无奈道:「我在拍卖会上拍回来的茶具,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林照宜:「diy。」 江暮晓:「?」 为了不给江暮晓剧透太多,林照宜推了推身边的江暮晓,让他专心去工作,还开恩似的说:「允许你喝一点点水,不要喝太多了。」 江暮晓失笑:「好,谢谢林师傅给我喝水的机会。」 他起身回到电脑前去开视频会——线上会议确实比不得线下会议那么高效,比如江暮晓自己,就时不时精神出走,抬眼盯着不远处的林照宜。 可惜林照宜似乎是有意要给江暮晓一个惊喜,整个人都背对着江暮晓,让江暮晓伸长脖子也看不清林照宜在干什么。 一场会议江暮晓开得魂不守舍,还好这只是一场例行的项目交流会,江暮晓只作为高层领导参加,不需要做出最终决议,能由着他肆无忌惮地走神熘号,观察林照宜动态。 第55页 好半天林照宜终于起身,江暮晓的内心都小小激动了一下,他掩饰好自己的表情,又不动声色地关掉视频会议摄像头和麦克风,等着小心翼翼走一步缓三秒的林照宜过来。 林照宜端着的托盘上摆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等他摆在江暮晓的办公桌上了,江暮晓观察一下,却觉得不像是茶。 「这是什么?」 林照宜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江暮晓对面,兴致勃勃地回答江暮晓的问题:「奶茶!」他十分得意:「布丁奶盖红茶。」 江暮晓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他皱着眉问林照宜:「哪来的奶茶?」 林照宜掰着手指头给江暮晓细数原材料的构成:「茶当然是秘书姐姐拿来的了,然后我看到你公司的茶水间里有牛奶,零食区还有果冻,就让秘书姐姐帮我拿了一些。」 江暮晓扶额,林照宜却继续介绍:「没有布丁,我猜果冻也可以,所以选了奶味果冻做配料,奶盖还是用牛奶煮开后捞起来的浮沫呢,煮了好几次,才铺满这么一杯。」 江暮晓看了一眼面前的容器,无语地问:「所以你是用我的紫砂壶在煮牛奶?」 林照宜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怎么可能!你别这么一副我糟蹋了你的紫砂壶的样子!我让秘书姐姐去茶水间帮我叮的!」 江暮晓抬抬手,示意林照宜坐下,又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弄什么布丁奶盖红茶?」他无奈补充:「奶盖和牛奶浮沫也不是一回事吧。」 林照宜像小狗似的扒着江暮晓的办公桌给江暮晓解释:「你之前让我请你吃饭,点名要喝多肉葡萄,后来在咖啡店碰到你,你又给咖啡加那么多糖和奶,我就猜你喜欢喝奶茶喽?」 江暮晓很明显能听出林照宜的揶揄和嘲笑,抬眼瞪他,却发现林照宜像拆了家以后还洋洋得意,自知主人不会拿它怎么样,所以格外骄傲的哈士奇一样,就差在江暮晓的办公桌上跃跃欲试地磨爪子了。 江暮晓倒要看看林照宜还能说什么,便没说话,给了林照宜继续发挥的时机。只听林照宜嬉皮笑脸地问江暮晓:「而且你连奶盖是怎么做的都知道,你还说你不喜欢喝奶茶?」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今天忘记把存稿设置定时了抱歉抱歉,终于让照宜找到机会捉弄江总了哈哈哈! 第31章 鑑于林照宜晚上还要去剧院排练,回家还要收拾归置,而且第二天学校有课,也不能跟江暮晓来办公室一起玩了,江暮晓大手一挥,决定翘班。 林照宜对江暮晓这种随意的工作作风深表怀疑:「既然你都可以随便翘班,早晨为什么又要急吼吼地说上班迟到了?」 江暮晓无言以对,于是用手指敲敲桌上的茶壶,林照宜心中的心虚立刻盖过其他情绪,他聪明地选择闭嘴不再说话。 方才林照宜给江暮晓亲手diy的那一壶奶茶,不知是他手法有误,还是没能熟练掌握温度和主料以及配料剂量的调配,总之江暮晓轻轻端起来尝了一口,就毫不留情地吐了出来。 「都酸了。」江暮晓皱着眉说。 林照宜还以为江暮晓在煳弄他,狐疑的盯着江暮晓,江暮晓把茶杯推到林照宜面前,让林照宜自己尝尝。林照宜信心百倍地端起来,垂头丧气地放下去。 「怎么会这样?」林照宜垂着脑袋:「我明明是按照网上的配方学的。」 江暮晓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拧开递给林照宜,一瓶自己拧开喝了半瓶,才摇了摇头,给林照宜的奶茶做出评价和总结:「看来我们照宜的厨房技能树点歪了。」 林照宜里子面子一起丢,尴尬难堪,故作掩饰地拧开瓶盖也喝了大半瓶水,才懊恼地嘆了口气。 所以当江暮晓以茶壶以及那一壶失败的奶茶作为把柄来调侃林照宜的时候,林照宜的确无言以对,他只好起身跟上江暮晓,来了办公室总共没两小时,两人又熘熘达达地走了。 林照宜不明所以,江暮晓的算盘却是打得明白——最近公司里没什么大事,他来或不来问题都不大,所以他才能有这么多时间用来和林照宜相处。但他今天坚持要来公司一趟,就是想带着林照宜露个脸。 毕竟在江暮晓的规划里,林照宜这张脸,以后会时常在江氏上上下下出现。 江暮晓走的时候,秘书正抱着平板往办公室走过来,还打算跟他核对行程,江暮晓说自己有事,让秘书想办法推了,反而是林照宜伸长脖子有点好奇地望着秘书。 江暮晓回头望了林照宜一眼,又道:「都有什么安排?」 秘书划开屏幕一条条给老闆和未来老闆娘汇报:「中午有一场和轻工业联合会的午餐,但是因为推了午餐前的交流会,所以午餐是可以一起推掉的。不过之前咱们一直在沟通的能源局的老领导前段时间调任到联合会了……」 江暮晓沉吟一瞬,道:「那你下午去他办公室一趟,把我办公室书架上那套没拆的书给他拿去,就说我有空请他吃饭。」 秘书点头应下,又道:「下午有一场画展,展出结束后会有一个小型的沙龙。还有上周辉石那边约了高尔夫,也定在今天下午了。」 江暮晓回头看林照宜,林照宜眼睛亮晶晶地巴望着江暮晓,江暮晓看了他一眼,对秘书说:「去画展,高尔夫……」他搓搓下巴,对秘书说:「让我爸去打。」 第56页 说完,他领着林照宜往电梯口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问:「怎么样,我猜对你心思了没有?」 林照宜嘿嘿一笑,道:「这又不难,画展肯定比高尔夫有意思多了呀!」而后他又问江暮晓:「你还能给你爸爸安排行程?」 江暮晓也嘿嘿一笑:「对他们这种中老年男士来说,高尔夫可比画展有意思多了。」 江暮晓的笑意收也收不住:「既然他没事就自己去球场打球,不如去替我听听那些老头都要说些什么。」 林照宜忍不住道:「你好忙啊。」 江暮晓正想给林照宜诉诉苦,倒一倒自己的苦水,就听林照宜说:「可是我怎么觉得你都没忙什么正事呢?我听着你的行程,都是一些吃喝玩乐嘛!」 江暮晓挑眉:「吃喝玩乐?」他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一会儿你就知道是不是在吃喝玩乐了。」 · 去的路上江暮晓给林照宜简单介绍了画展的主办方和受邀者,林照宜睁着大眼睛努力理解这其中复杂的人际关系,但江暮晓一口气说完后,才告诉林照宜—— 「不用记,都不是什么关系很密切的人,只是来看看,算认识一下。」 林照宜立刻松懈下来,安心坐回副驾驶,兴致勃勃地期待新行程。江暮晓看到林照宜这副模样,觉得好笑,可林照宜自己丝毫不觉得,仍旧搓搓爪子,扒着车窗朝外望。 车里沉默一会儿,江暮晓突然喊身边那只兴奋小狗的名字:「林照宜。」 林照宜没回头,只应了一声,问:「干什么呀?」 江暮晓一边开着车,一边寻找措辞,他难得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原本在他的计划里,林照宜离婚、走出情伤、接受他再到两人相恋,应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但林照宜超乎江暮晓的预料,飞快地按下「相恋」的按钮。可是这其中诸多过程,就只能在两人恋爱的进度中一点点完成了。 这其中当然包括如何让林照宜进入江暮晓的人际圈子。 和江暮晓以往接触过的其他人不同,许是因为从认识林照宜开始,林照宜就是已婚的身份,江暮晓对林照宜的心思,也抛弃了以往只快活恋爱、享受欢愉的阶段。 林照宜为江暮晓无意间打开了「婚姻」的这道大门。所以江暮晓对林照宜也是抱着一种可以进入婚姻的状态。 这种状态之下,恋爱就不是林照宜和江暮晓两个人的事,江暮晓希望林照宜进入自己的工作圈、生活圈,然后了解并接受一个完整的江暮晓。 许久等不到江暮晓说话,林照宜转过头看他,江暮晓对上林照宜的眼睛,笑了。 「没什么,我是想问你,待会儿会遇到很多人,你会紧张吗?」 林照宜摇头:「不会啊,为什么要紧张?」 江暮晓有些为林照宜的自在洒脱而感到无奈。但随后又坦然——既然今天对江暮晓而言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商业活动,那也就没必要让林照宜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保持那么紧绷的状态,对林照宜来说,也会很辛苦的。 画展在一家文化创意街区里办,里边不许车辆通行,江暮晓把车停在外边,和林照宜走路进去。街区风格可用四个字形容:千奇百怪,林照宜之前没来过,仰着脸四处张望,被崎岖的人行步道绊了好几回。 第三次磕绊的时候,江暮晓终于忍不住,他停在林照宜身前,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林照宜嘿嘿一笑,把手搭在了江暮晓的手中。 两人手拉着手进门,自然少不得被打趣,不过林照宜心态好,既然先前江暮晓已经说了不用费心梳理今天到场之人的人际关系,就说明这些人与江暮晓的关系不算亲厚,当然也就不属于他的朋友圈子,那么林照宜也只需要礼貌对待,不至于失礼就够了。 自然也少不得有人以打探绯闻的姿态和江暮晓聊天—— 「江总这是男朋友吗?真低调,之前听陆家老爷子说过一嘴,江总似乎是订婚了?」 这是在打听江暮晓和陆柠的事。江陆两家订婚未曾高调宣扬,但也没有刻意遮掩,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想必解除婚约的消息还没传得这么快,江暮晓却不愿再等一传十十传百,他不想在这等微末细节上让林照宜感到落差。 江暮晓坦然承认:「是男朋友,订婚的话,还没到那一步,可能是陆爷爷替我们小辈操心,急着让我们定下来。」 「江总的男朋友长得真不错,不过以前好像是没见过。」 这就是在打听林照宜的家世了。只是问这话的几个人,嘴脸实在可恶,怀着什么心思大家都明白,脸上的表情却还要含着好奇与不屑,显然已经将穿着短袖短裤来看画展的林照宜视作异类。 这圈子里向来如此,看见生面孔就忍不住揣测身世背景,有来头的自然笑脸相迎,没来头的就成为众矢之的。 江暮晓尚未开口,反而是林照宜先开口了,他笑眯眯的,道:「你们好好努力,把生意做大,就能常常跟我和江总见面啦!」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林照宜得意一挑眉,往江暮晓身边蹭了蹭。倒是对面的人有些尴尬,又勉强攀谈几句,而后悻悻离去。 江暮晓乐不可支,目送着人走远了,弯腰低声和林照宜咬耳朵:「你嘴巴怎么这么厉害?」 第57页 林照宜也嘟嘟囔囔地跟江暮晓分析自己的观察心得:「他们来得比你早,又主动找你说话,话里话外还流露出很了解你的意思,必然是身份由不得肆意迟到,而且很关注你,想要多打听一些你的消息,才好跟你攀谈。」 江暮晓讶然:「哟,脑袋还挺聪明,原来你不笨。」 林照宜生气地捶江暮晓的手臂:「我本来就不笨!」 江暮晓捉着他的手,嬉笑起来:「确实不笨,就是喜欢撒娇,是吧。」 林照宜一哼,甩开江暮晓,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要开始好好看画展了,没成想江暮晓却拉过他,笑着道:「好了好了,我们来的时候就迟到了,马上沙龙就要开始了,别在这儿耽误了。」 林照宜反问江暮晓:「沙龙是干什么的?」 江暮晓想了想,回答林照宜:「给你开眼界见世面的。」 林照宜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也不是很感兴趣,皱皱眉表示反对,江暮晓只好拿出绝招哄他:「沙龙有茶歇,你不想尝尝?」 作者有话说 经典娇妻发言:我老公超有钱!哈哈哈哈哈哈! 第32章 林照宜和江暮晓正是热恋期,江暮晓这么带着林照宜出了一迴风头,江暮晓的朋友们就都知道他交了个可爱漂亮的小男友的事情了。 不过林照宜的日程却很繁忙,并没有时间每天跟着江暮晓「东游西逛」「吃喝玩乐」。 首先是痛苦的期末月把林照宜折磨得寝食难安。大三正是专业课最多的学年,林照宜这会儿过了离婚的痛苦期,想要争先评优拿奖学金的争强好胜又回来了,自然开始斤斤计较自己先前请假会不会影响平时成绩,再影响自己的期末成绩。 毕竟交了假条虽然不会算旷到,但是万一老师们觉得他请假太多,态度不够端正,就不再手下留情,扣了他的分数了呢? 所以期末月期间林照宜严禁江暮晓前来打扰自己——他倒也知道自己和江暮晓待在一起的时候就只顾着拌嘴热闹,全然干不得什么正事。 而江暮晓这边,倒不是他能忍得住不去找林照宜,而是江暮晓最近也很忙。前段时间为了和林照宜待在一起,他把好些工作都放下了,最近两人恋情步入正轨,工作就不能再推脱。 好不容易处理完积压的工作,江暮晓又有一个不得不出的差。他一直顶着江家其他人反对声音推进的新能源业务,在今年有了极大的发展机会,据说復城会落地一个大型能源集团业务部,江暮晓忙不迭赶赴復城,预备打通关节,掌握情况。 江家在復城有一座早已亏损多年的厂房,江暮晓希望赶在旁人下手前,用厂房和能源集团达成置换合作,即江暮晓提供场地,能源集团提供核心业务,以此不仅实现业务「跨界」,还能藉此机会让厂房腾笼换鸟,甩掉老旧的非主线业务。 作为朝阳产业,盯上这块肥肉的自然不仅江暮晓一个,江暮晓在復城早出晚归,把復城上上下下的人来回约见,那边还要安抚原厂员工的情绪,人人都怕换了业务就被裁员,江暮晓为了让新能源业务上马,当众承诺不管什么产线进驻工厂,都不会以此为由开除员工。 復城形势如按下葫芦浮起瓢,江暮晓每天只能通过电话和林照宜联繫,两人谈恋爱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却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面了。只可惜林照宜最近沉迷学习无法自拔,江暮晓都没法让林照宜看看自己的工作都在忙些什么,免得林照宜总说他的工作就是在吃喝玩乐。 好不容易熬过期末考试月,不仅江暮晓这边出差没见着结束的时间,林照宜那边也还有另外需要忙碌的事情——先前林照宜排练的舞台剧定在八月首映,首场演出阵仗很大,据孙经理透露给他们的消息来看,包括江总在内的一众业内高管领导都会莅临首映仪式,演员的压力当然也很大,林照宜的排练日程也加紧加重了。 林照宜为此在视频通话时严厉批评了江暮晓。 「你要是不来,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劳民伤财啊江总。」 江暮晓笑他:「怎么,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是昏君行为,以私,公费恋爱?」 林照宜仰躺在床上,把腿翘在墙上拉伸消肿,手机早就滑到一边,林照宜费力地歪着脸跟江暮晓说:「我可没说,这都是你自己说的。」 江暮晓哈哈笑出声来,而后才对林照宜说:「可是按以往的习惯,剧院新排了戏,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我都会去的。不光我会去,集团高管也都会去,集团公司每年给剧院的投资不少,正是该看回报的时候,不能不去。」 这就是摆明了嘲笑林照宜自作多情! 就算江暮晓摆出一副认真严肃给林照宜科普商业规则的架势,林照宜还是能听出江暮晓的揶揄和嘲笑。 林照宜自知丢脸,放下腿翻过身就准备挂电话:「我要睡觉了!不然赶不上明早的晨练了!」 江暮晓仍旧嘲笑林照宜:「是吗?还在晨练?这么乖?」 先前江暮晓已经准备搬家到榕亭,美其名曰方便监督林照宜晨练,实则也就是为了离林照宜近一点,方便两人恋爱约会。 但榕亭距离江暮晓上班确实很远,再加上市区规划里,这附近主要是大片的教育文化类产业,真正的商业区都离得很远,江暮晓上班极其不便,有时有应酬,就更要跨越大半个城市才能回来。 第58页 折腾了两天,林照宜就把江暮晓劝走了。 林照宜说距离产生美,江暮晓有些恋恋不捨,还想搬出晨练的幌子来,可林照宜也不是傻子,敷衍江暮晓说自己一定会好好练习,让江暮晓放心回家去。 原本按江暮晓的脾气,他一定还会再住回榕亭,只是他最近出差,着实是鞭长莫及,别说时时监督林照宜,连见面吃饭都没机会,也就只能口头问问。林照宜自然时摸准了江暮晓现在回不来的情况,听见江暮晓又问起晨练的事情,便脸不红心不跳地骗他。 「当然。公园有几个门我都数清了。」 江暮晓只笑,也不揭穿林照宜,听林照宜说想睡觉,就温柔又贴心地哄他:「那你睡吧,早睡早起。」 林照宜挂了电话,美滋滋地翻过身,举起手机开始大刷特刷,直到他玩够了,人也困了,才闭上眼睛开始復盘这一天和江暮晓的恋爱过程——谈恋爱固然是挺有意思的,但是骤然多一个人管着自己,林照宜又觉得有点不自由。不过江暮晓还是很好说话,林照宜也没有觉得太不自由。 许是梦里一直在反覆衡量恋爱的利弊,林照宜第二天早晨醒来,也是託了恋爱的福——一大早就有人在林照宜家门口敲门,林照宜一开始听见的那几声,还当自己在梦里,直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林照宜翻了好几个身,这个梦境都没结束,他才确定了这不是梦。 闭着眼睛起身,扒着猫眼一看,门前站着衣冠楚楚的江暮晓。 林照宜的瞌睡都吓醒了。 而门口的江暮晓已经听见林照宜懒散地把拖鞋拖在地上蹭过来的动静,不疾不徐站在门前,淡定道:「照宜,起床了吗,我给你带早饭了。」 这下也由不得林照宜装睡了,他硬着头皮打开门,希望江暮晓忘记自己昨晚睡前的豪言壮语。谁知江暮晓偏爱翻他的黑歷史,进了门,拖鞋都没换就开始鞭尸林照宜。 「你这是早上晨练结束,在睡回笼觉?」 林照宜破罐子破摔,到底是他自己丢人,只好承认:「你想嘲笑我就笑吧。」 江暮晓一笑,推着林照宜往卫生间走:「我不笑你,你赶紧洗漱,然后出来吃饭。」 林照宜站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终于清醒了一会儿,他睁开方才睏倦得似乎要黏在一起的眼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看了两秒钟,吓得骤然清醒过来—— 这还是谈恋爱以来江暮晓第一次来自己家!两人也算是一场小别!而自己居然就这么蓬头垢面地见了江暮晓! 这和林照宜预想中的恋爱约会完全不一样! 林照宜又惊惧又后悔,一时之间把牙膏泡沫吞咽下肚,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江暮晓把早餐都摆好又等了一会儿,只听见卫生间里的水哗啦啦直流,还是不见林照宜出来,无奈他只好坐在餐桌前打开手机,人却没心思看手机,只环顾林照宜的家。 林照宜已经在这些日子把家里打扫干净了,不比搬家当日的混乱,现在林照宜的小家干净又整齐。虽然林照宜家放眼望去不过是一个五十多平的老房子,可是眼下窗明几净,客厅的茶几上还插着一小束花。 江暮晓的目光落在花上,有些懊悔,先前承诺过要给林照宜买更好的花,这段时间很忙,居然忘记了。 江暮晓有心去看看林照宜喜欢的花,还没起身,卫生间的门就开了,林照宜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出来——他洗了澡,把自己洗得香喷喷了才出来。 见江暮晓坐在餐桌前,林照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江暮晓招手让他坐过来,一边笑一边将毛巾盖在林照宜的脑袋上。 「怎么也不擦擦就出来了。」 林照宜老实回答:「好饿,而且怕你等急了。」 江暮晓随手给林照宜擦了两把,把毛巾搭在椅背上,然后把筷子递给他:「饿了就吃吧。」 林照宜夹起一个小包子送进嘴里,又问江暮晓:「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江暮晓挑眉:「怪我没提前通知你?」 林照宜哼哼两声,斜觑江暮晓一眼,让他自己领悟精神。江暮晓便笑道:「看来是这个意思了。」 林照宜一口把剩下半只小笼包塞进嘴里,用力点头,表明自己正是这个意思。 而江暮晓却石破天惊地说:「因为事情办完了,剩下一些收尾工作可以留给底下的人做了,我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来。」 林照宜尚未说话,江暮晓又说:「凌晨两点才出的竞标结果,我当时就想回来找你,想着你在睡觉,就忍住了。而且这家早餐是復城开了二十年的老店,据说很有名,我想带给你尝尝。」 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了,林照宜不知所措地把横跨千里的爱心早餐吞咽下去,呆滞地望向江暮晓。 而石破天惊给了林照宜如此大的一份早起惊喜的江暮晓,则施施然端起豆浆,像喝咖啡一样,矜持地喝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停更了好几天!实在报意思!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周依然会很忙很忙 我抽空尽力更新吧呜呜~尽量在甜蜜的恋爱里搭配一些剧情,免得大家看得腻了 第33章 吃完早饭,林照宜主动收拾了餐桌,江暮晓舟车劳顿,赶回来陪着林照宜吃了这顿早饭也很辛苦,林照宜便让江暮晓去休息一会儿。 第59页 江暮晓倚在厨房门口,一边盯着林照宜刷碗,一边问他:「休息一会儿,去你房间吗?」 他嘴角含着一丝暧昧的笑容,反问林照宜:「你确定?」 林照宜这才想起自己起床后连被子都还没铺好,卧室里边还是乱七八糟,他为自己的一时脑热失言感到尴尬不已,偏偏江暮晓又非得让林照宜说出个结果似的,只保持倚在门边的姿势,恶劣地盯着林照宜。 心一横,林照宜觉得反正两人也是正经谈恋爱的状态,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便问江暮晓:「你累吗?」 林照宜的下巴往浴室的方向抬起,对江暮晓说:「你可以先去洗个澡,我待会儿去收拾一下。」 说话间,林照宜的碗也刷完了,他摘下湿哒哒的橡胶手套,抱着江暮晓的胳膊,拉着他一同往浴室的方向走。 一边走,林照宜还一边给江暮晓安排:「洗脸池旁边的储物柜里有新的备用洗漱用品,你身上这身衣服脱下来放好,我先给你找一身干净的换上,如果你要出门,就打电话让秘书什么的再给你送一套过来。我瞧你这身衣服应该是不能机洗,刚好一起让秘书拿走。」 江暮晓好笑道:「穿你的吗?我能穿上吗?」 林照宜拍他一把,听语气有点恼火,看表情却完全不是:「真碎嘴,赶紧去洗吧。」 哄着江暮晓进去洗澡,林照宜回到卧室里,先打开窗户开窗通风,把睡了一整晚的沉闷气味散出去,又飞快地拆下床单被罩,换上干净的,然后快速拿着拖把将家里整个清洁一番,虽然老房子的陈旧难以改变,可这么一番收拾,房间里立时就有了窗明几净的清新气象。 干完这些林照宜早就累得气喘吁吁,他怕江暮晓很快就出来,所以动作也飞快,膝盖和小腿在床角磕了好几回,闲下来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痛。 正在查验自己的伤情,林照宜就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他跳下床,在衣柜里翻了翻,翻出一套学院运动会时发的文化衫,因为尺码太大,林照宜只在运动会那天穿过一次,给江暮晓穿应该刚好。 林照宜拿着衣服到浴室门口,轻轻敲门,问江暮晓:「你洗好啦?」 浴室门口有毛巾架,林照宜将换洗衣物搭在毛巾架上,说:「我把衣服放在门口了,你试试看能不能穿上。」 江暮晓洗完澡出来时,林照宜正在翻箱倒柜找枕头——他还并没有想到另找一个枕头其实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只是下意识觉得家里多了一个人,就该多拿出一个枕头。 江暮晓直接用了林照宜先前用来擦头髮的毛巾,林照宜应该是忘了这条毛巾,它仍搭在餐厅的椅背上,江暮晓随手擦了两把,往林照宜的房间走去。 房门开着,但江暮晓还是站在门口笃笃敲门,对仰头站在衣柜前发呆的林照宜提出询问:「我能进来吗?」 林照宜啊了一声,继续自己的难题:「我记得有一个还没有用过的新枕头,不知道塞到哪个柜子里了,怎么找不着了。」 江暮晓走上前去,停在离林照宜不远不近的位置,完全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找枕头干什么?」江暮晓低声问:「你想让我留下吗?」 林照宜这才痴痴地抬头,他终于意识到这个行为是太过明显的暗示,一时慌乱,开始磕绊地给自己解释。 「我我我……我是觉得你一路回来太辛苦,可以休息一会儿……」 对面的人正在努力解释,连表情都在跟着一起努力,巴掌大的脸皱在一起,像个包子。 江暮晓俯身在林照宜脸颊上啾地亲了一口,捏着他薄而舒展的肩胛骨,吐出暧昧滚烫的唿吸。 「我不辛苦。」 显然,江暮晓深谙调情之道,林照宜被江暮晓几个字撩得唿吸急促,只一瞬间,情热时才会分泌的汗水隐秘地爬满后背,林照宜觉得腰酸而软,有一种虚浮曼妙的舒爽,正随着肩头江暮晓掌心的热度,一点点爬遍全身。 然后江暮晓感觉有什么贴上了自己的腿。硬而热,隔着薄薄的、聚酯纤维质地的布料,将那温度和触感传到了林照宜身上。 林照宜浑身一颤,抬眼望向江暮晓的眼眸中,已然湿润。 江暮晓知道林照宜紧张了,但他从林照宜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读出来了,在这种紧张中,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期待。 江暮晓更进一步,他似抱怨似的和林照宜咬耳朵:「我没穿,你没有给我拿来能换的。」 「我……我……我……」 林照宜的唿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很快进气的频率就比出气还要快了,江暮晓终于良心发现,不再逗弄眼前人,而是给了他一个痛快,他伸手抱住了林照宜。 而这一刻,江暮晓也觉得是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被紧紧揽在怀中时,林照宜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激动,他亦伸手搂住江暮晓,用手指感知这个男人在用力拥抱时,肩背肌肉蓬勃的线条。 指尖一寸寸抚过肌肉线条的沟壑,反倒是江暮晓先于林照宜发出极度舒爽的喟嘆,而后江暮晓俯身,用鼻尖贴着林照宜的鼻尖,湿润的唿吸纠缠,掺杂着的是林照宜家冷冽的薄荷味牙膏的香气。 然后他们很自然地开始接吻。 没有循序渐进的阶段,从一开始这个吻就是两人拼尽全力纠缠在一起的火热。 第60页 和先前在聊天里林照宜需要脸红一下才能打出的「啵啵」「啾啾」不一样,林照宜喜欢真实的,面对面的接触。 而两人确实也许久未见了,尽管每天都会聊天通话,但林照宜承认自己最喜欢这种「人在身边」的真实幸福。 而且……江暮晓吻技确实很好。 林照宜唇舌的滋味被江暮晓尝了个遍,平时的牙尖嘴利被江暮晓吞入口中,软得完全不像样。江暮晓的舌尖扫过林照宜的齿列,两人纠缠在一起,唿吸的温度像是能把整个房间点着。 房间里窗子半开着,掀起浅色的窗帘——那是前些年流行的款式,布料垂坠,颜色浅淡,却不怎么遮光。两人一边亲吻着,一边不自觉地挪动步伐,脚步踉踉跄跄纠缠在一起,如同唇舌的牵绊一样,完全不捨得分开。 然后江暮晓长臂一伸,将窗帘整个拉了起来。 房间里的光暗下来,又不完全很黑,林照宜顺势被推倒在床上,江暮晓一条腿强势地抵在林照宜两腿之间,他整个人撑在林照宜身体上方,在昏暗的房间里,林照宜的嘴唇和眼眸一样亮晶晶水汪汪。 江暮晓亲了亲林照宜的眼角,感觉到林照宜紧张地快速眨动眼睛,睫毛像柔软的刷子,扫过江暮晓的脸颊。 「可以吗?」江暮晓问林照宜。 林照宜脸颊飞红,他一只手紧张地抓着身下的床单,刚换上的干净床单被抓得皱在一起,另一只手则攀在江暮晓的手臂上,拇指和食指无知觉地用力,汗津津湿漉漉的。 「如果……如果你不觉得我这样太随便的话……」 江暮晓瞭然。 他终于懂得林照宜的紧张从何而来。 因为林照宜在害怕。他不仅害怕和江暮晓谈了没几天的恋爱,就发展到如此亲密的关系,更害怕在发生了之前那么大的情感纠葛之后,以这么快的进度,会让江暮晓觉得林照宜不够真心。 已经是如此箭在弦上的时刻,江暮晓居然能忍得住,他将林照宜这些谨慎的想法在心头捋了捋,最终得出结论—— 无论林照宜是害怕江暮晓怎样认定他,其实究其根本,林照宜是害怕江暮晓对这段关系不够真心。 已经在一段婚姻里见识过人情凉薄的人,让他受伤的就绝不只是不被爱这一点。 而林照宜很了不起,他能够跨过这种「不被爱」的否定,重新开始一段关系,本身就已经足够勇敢。剩下要做的,都应该是江暮晓去给予他。 短短的沉默之间,身下的人眼眶已经无知无觉地蓄满泪水,只消他轻轻眨一下眼睛,那眼泪就能立刻夺眶而出。 而江暮晓是不愿林照宜哭的。 尤其是因为这种对爱与亲密关系的过分紧张和期待而哭。因为这本就该是作为爱侣应该提供的情绪。 江暮晓吻上林照宜的眼皮,林照宜下意识闭上眼睛,果然眼泪不受控地落下来,被江暮晓一点一点亲吻掉。 他摩挲着林照宜的脸颊,同他开玩笑逗乐:「宝贝还是不了解男人。」 林照宜没料到江暮晓会这样说,睁开眼睛,带着鼻音反问:「什么意思?」 那语气格外小心可怜,他的确茫然无知,江暮晓捏捏他的鼻尖,笑道:「等你长大就懂了。」 江暮晓自然羞于直接承认,他难逃男人的劣根性,从他在那场婚礼上看到林照宜的第一眼开始,就对那张漂亮的脸过目不忘。 因为那张脸太好看,望向乔焉的目光又太纯真,他对这场婚姻背后荒唐疯狂的纠缠一无所知,流露出全身心的依恋和期待,让江暮晓被一击即中。 江暮晓无法承认自己看到林照宜时,心中荒唐隐秘的期许——那一对烂人一起腐烂不足为奇,但这样清新单纯的小白花,如果属于我就好了。 而现在,他就要属于我了。 江暮晓捂住林照宜的眼睛,再度吻上那两瓣粉嫩柔软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就发一章~ 第34章 江暮晓抱着林照宜去了沙发上。 林照宜家里是个两居室,但他重新搬回家以后,就把次卧改成了储物间,家中大小杂物被收进次卧,在客厅和主卧里腾出了大片空间。 先前老旧的家具,林照宜挑出已经确实不能用的丢掉,又重新买了新的,如此折腾一番,虽说房子还是过去那个房子,却又与过去不同,曾经林照宜和母亲一同生活的气息变得很浅了,现在更像是林照宜自己的家。 就连床也只剩下主卧里的一张新床。 不过沙发倒还用着之前的旧沙发,只是林照宜换上了全新的沙发布,正是时下流行的风格。江暮晓抱着林照宜躺在沙发上,林照宜还不忘念叨。 「洗衣液在洗手池下面,和柔顺剂不一样,别倒错了。」 江暮晓无奈,捏着他的下巴反问:「我看起来像不识字的人吗?」 林照宜用两只手抱着江暮晓的手,软软地亲他一口,然后让心旷神怡的江暮晓去打扫战场了。 江暮晓把林照宜先前换下来的那一床床具先扔进洗衣机里搅着,又抻展凌乱的床铺。到底没有真刀真枪地做,床铺只是凌乱,却没什么痕迹,江暮晓把床铺好时,似乎仍能在床单的褶皱间回想起林照宜方才反覆蜷缩又伸展的身体,和他百转千回的呻吟。 第61页 仍旧很兴奋,江暮晓连忙打开窗户,让房间里湿润腥膻的味道散出去,然后将那唯一一个枕头摆在正中。 出来时林照宜还保持之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江暮晓坐过去,让林照宜枕在自己大腿上,为他一点一点顺头髮。 「累了吗?想睡觉?」 林照宜缓慢地点点头,江暮晓抚摸他的脸,问:「那我抱你回去睡?」 林照宜又缓慢地摇了摇头,他小声说:「在这里躺一会儿就好。」 说完,林照宜便放心地闭上眼睛,尽情躺在江暮晓腿上。江暮晓仍旧用手指在林照宜的发梢间穿梭,想以此让林照宜放松舒缓,缓解方才那么折腾一场的疲惫。 而后江暮晓的目光落在林照宜家电视柜的照片摆台上。 这还是江暮晓第一次注意到这些照片,林照宜家房门并不直对客厅,而江暮晓来林照宜家也不过两次。上一次林照宜才刚刚搬家,家中一片狼藉,这一次……算江暮晓色慾薰心了。 但是当江暮晓仔细盯着那几张照片的时候,就很轻易地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陆柠真的没有骗他。 照片里是几张林照宜从小到大的照片,有单人的,也有和母亲一起的,还有一些则是在类似少年宫合唱团一类的地方,和一群同龄小朋友合照。 照片不算很多,只有五六张,但是摆在正中那一张林照宜和母亲的合影,江暮晓只看了一眼,眉头就骤然锁紧了。 照片上的林照宜很小,被母亲牵着,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玩具,正对着镜头眉开眼笑。而那个天真稚嫩的模样,正是江暮晓数年来难以忘记的那个孩子的面孔! 江暮晓几乎无法自控地站起身,感觉到动静的林照宜也缓慢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揉着眼睛看江暮晓走到那一排照片前,然后拿起其中一个相框,细细端详。 照片上写着「妈妈最亲爱的宝贝照宜五岁生日留念」 五岁。 江暮晓终于瞭然,他怅然地嘆了一口气,而后又庆幸珍重地放下那个相框,转身走到林照宜身边。 林照宜已经完全坐了起来,他盯着江暮晓,看着江暮晓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抖动,既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而他的嘴唇难得地抿着,直到坐在林照宜身边了,也没有开口,只拉过林照宜的手,用力捏了捏。 而林照宜聪慧异常,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江暮晓,又看了一眼江暮晓刚才放下的相框,然后轻声问出了自己的猜想。 「陆柠没有骗你,是不是?」 江暮晓点了点头。 有些难以启齿,江暮晓的开头也显得十分突兀:「我真的很认真地找过那个孩子。」 「我以为他是合唱团的小朋友,所以找遍了整个首都大大小小的合唱团——」而江暮晓的寻找显然走错了方向:「我想能够被邀请来参加这种聚会表演的合唱团,要么规格会高,要么小朋友年纪不会太小,我以为太小的孩子会无法完成表演。而那天,那个孩子被抱着,我其实猜不到他到底有多高,有几岁,所以一直以来都搞错了。」 其实江暮晓的猜测也没错,林照宜也是六岁才正式进入学校的合唱团的,在这之前他只是在学习,并没有登台演出的机会。 林照宜安抚地拍拍江暮晓的背,他看出江暮晓的踌躇和矛盾,故意调侃他:「我那时候还不到六岁你就暗恋我了?也太夸张了吧!」 江暮晓勉强一笑,回应林照宜:「也不算暗恋。」他解释道:「当时很惊艷,很想知道那是谁。」 林照宜仍旧同江暮晓玩笑,想缓和江暮晓明显异样的情绪,闻言拉长音调,道:「哦,那就是不喜欢我?那这么多年你怎么又好像深情款款,十分难忘似的?」 江暮晓努力收拾自己的情绪,揽着林照宜,也同他开玩笑:「因为越得不到的越想要嘛,本来只是想认识一下,很简单的事情,结果怎么都找不到,当然会越想越在意,越在意就越忘不掉,后来就成白月光了。」 林照宜伸手点点江暮晓的鼻尖,嘲笑他:「我看才不是什么白月光。应该是我们无所不能的江大少爷连个小孩都找不到,越想越挫败,越挫败就越过不去这道坎了。」 尽管林照宜的情绪一直算是热烈,但江暮晓的情绪显然是持续低落,林照宜想了想,贴过去,抱住江暮晓的手臂。 「那现在,你找到了我,这是应该高兴的事,你怎么反而显得不开心呢?」 江暮晓揉了揉林照宜的头髮,将他抱在怀里,低声说:「因为后悔。应该早些找到你的,如果能早点找到你,也许你不会遇到乔焉,也不会经歷上辈子的事,甚至不会因为离婚而伤筋动骨那么难受。」 江暮晓语气中难掩那种常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的懊悔:「更恨的是陆柠没有骗我,却比骗了我还让我难受。」 陆柠的确从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角色。或许是他自知求江暮晓做自己的挡箭牌,会被江暮晓藉此机会不断收割红利,因此就在江暮晓最关心的事情上有所保留地告知信息—— 江暮晓甚至无法谴责陆柠。 借着婚约的事情,他的确受益良多,从陆家分了许多杯羹,尽情壮大自己,站稳脚跟。在利益面前,陆柠丝毫没有苛待江暮晓。 但陆柠拿捏人心乃是一把好手,他更知道,当江暮晓所得到的东西到了一个阶段后,他就不再沉迷于所谓金钱和地位的获得,而是转向更精神层面、更情感层面的需求。 第62页 而这些,说白了,一靠本事,二凭运气,三才是缘分。 陆柠在其中任何一环使绊子,都会让江暮晓不知不觉地走上弯路。 这场婚约并不全然是陆柠或江暮晓某一方对另一方的绝对压制,陆柠或许打着持久战的念头,他必须要有长长久久能拿捏住江暮晓的痛点,才能让江暮晓长长久久地做他的挡箭牌。为此陆柠并不惜于牺牲陆家的利益,让渡给江暮晓。 然而现在,陆柠到底是失去了这个挡箭牌,而挡箭牌江暮晓也顺利达成多年夙愿。他少年时代难忘的那个孩子,竟然和眼前心仪的爱人是同一人。 看似江暮晓大获全胜,而方才一直听着江暮晓说话,自己保持沉默的林照宜,在听完江暮晓的解释之后,心中也同样爬起了异样的念头。 但林照宜无法相信自己疯狂大胆的猜想,他抬眼望向眼前挂着的母亲的遗像,她很年轻,也很美,母亲去世后林照宜为她销户时,看见她的婚姻状况一栏填着未婚。 一个终身未婚的女人,却有一个二十岁的孩子,这个孩子从哪里来? 「江暮晓。」林照宜轻轻地唤了一声江暮晓的名字。 江暮晓回过神来,捏捏他的肩,问:「怎么了?」 林照宜眉头蹙起,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头卡得非常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徒劳张口,最终又什么都没有说。 他又能说什么呢,难道让他对着江暮晓,对着这个刚刚和自己确定关系的男人提问,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他,而他又不是去陆家表演的,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陆家,坐在陆家当家人的腿上? 但不消林照宜说出口,江暮晓也能懂。他的眉更深地皱着,手用力攥住林照宜的手腕,林照宜吃痛,却也无暇顾及,他的思路仿佛很清晰,又异常混乱,两人对视沉默,彼此脑海中都在激烈碰撞,回忆着陆柠真真假假不着调的话,回想着早已模煳的儿时岁月。 「如果跟你订婚的陆柠没有说谎。」林照宜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低声说:「那或许,十多年前的陆柠也没有说谎。」 是指陆柠说过的哪句话没有说谎呢?在陆柠说过的诸多话中,其实林照宜和江暮晓都已经猜到了,隔着花园,躲在罗马柱后的陆柠对江暮晓说「那是我弟弟」。 如果林照宜不是去表演的,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孩,可以肆无忌惮地坐在这个家族当家人的腿上,享受着当家人给予的玩具和零食,怀抱和亲昵。 而林照宜自出生起,就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林照宜闭上眼睛,疲倦地说:「但我不相信。」他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江暮晓:「我不能相信。」 最后林照宜痛苦地睁开眼睛,望着沙发对面的电视墙上挂着的母亲遗像,隔着遥远的生死距离和母亲对视,他轻声说:「我真的不相信。」 第35章 林照宜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极度割裂。 重生之前,林照宜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烦恼,他有强大能干的妈妈,有温柔贴心的丈夫,生活自在幸福,被两个最重要的人捧在手心里。 而重生以后,林照宜忽然发现自己看似幸福美满的生活下,是这么不堪的暗流—— 他所谓的好丈夫好老公一直保持着一段疯狂的关系,而他只是那个男人假装自己能够回归正常世界的挡箭牌。 这便罢了,离婚就是。 更让林照宜崩溃的,是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现在却好似突然摸到那混乱难堪的真相。 如果陆柠是陆家唯一的孩子,那在一个无人的角落被陆家当家人偷偷抱在怀里的林照宜又是什么? 林照宜的神情越来越难看,江暮晓捏捏他的肩膀让他回神。「不要多想了,不要因为无凭无据的事情难受。」 林照宜撇撇嘴,看样子快哭了,显然他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冲击。江暮晓把林照宜抱在怀里,低声安慰他:「你知道的,陆柠最喜欢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搅乱人的心神。你不能上他的当。」 林照宜伏在江暮晓怀里,闷闷说了心里话:「可我觉得我好像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实在太会拿捏人心了。」 而更深地恐惧林照宜无法宣之于口—— 他冥冥之中已经感觉到,自己看似和乔焉断了关系,但是并没有和陆柠断了关系。陆柠仍旧毫不客气地影响着他的生活,林照宜害怕上一世的情景终将重现。 他怕再死一次。 但这实在太丧气了,林照宜不愿说,更不愿想。 江暮晓亲亲林照宜的鬓髮,其实对林照宜身世这种事情,江暮晓看得很开,首先这事尚未有确凿的证据,真伪难辨,以江暮晓对陆柠的了解,许多事真真假假掺半,不是自己亲手查到的结果,他不会信陆柠的话。 就算是真的,江暮晓也并不会感到太奇异,圈子里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都能听到见到,江暮晓不会因此大惊小怪。 但江暮晓能感觉到林照宜的情绪很差。怀里的人神情倦怠,分明方才还在幸福地亲吻拥抱,现在却像落汤鸡似的,抖落着湿哒哒狼狈的毛髮。江暮晓咬牙,这个陆柠,阴魂不散,不能再忍他了。 林照宜接受的冲击远不止一桩一件,这一段时间以来他见识到的所有事情,都超出他对人情和人性的基本认知,这对林照宜来说实在太痛苦了。 第63页 想了想,江暮晓低声问林照宜:「你不要操心这件事了,我替你查,好不好?」 林照宜微微抬起脸,望向江暮晓,他犹豫地咬着自己的下唇,茫然地眨着眼睛。江暮晓知道林照宜心里必然一团乱麻,又低声哄他:「怎么,不放心我?」 林照宜缓慢地摇头,左思右想,才小声说:「怕你嫌弃我。」 江暮晓失笑:「我为什么要嫌弃你?因为你是小猪吗?」 林照宜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没法专心思考,闻言只下意识反驳:「我不是小猪。」 这反驳听着有气无力,和林照宜平时牙尖嘴利的风格完全是两个模样,江暮晓越发觉得他可爱,低头亲亲他,同他商量要不要回房间睡。 「卧室我收拾干净了,你要不要去检阅一下?」 林照宜点头,江暮晓准备抱他,林照宜伸出手,像要撒娇求抱,又不像。他的手抵着江暮晓的胸膛,小声嘱咐:「洗衣机好像没在转了,你看看是不是洗好了。」 江暮晓一把将人抱起来往卧室走:「别操这些心了。我去看。」 林照宜被江暮晓放在床上,揉揉他的脑袋,转身去收拾洗好的床单被罩。林照宜呆呆地在床上坐着,心情很乱。 江暮晓回来时,林照宜还保持之前的姿势坐着,无奈且无声地嘆了口气,江暮晓走上前,在林照宜眼前挥挥手,让他回过神来。 林照宜神情呆滞,望向江暮晓时眼中充满茫然,江暮晓在床沿坐下,手抚上林照宜的脚踝,摩挲着两边突出的踝骨,小心同他商量。 「要不咱们出去散散心吧,好不好?」 林照宜顺势躺倒,找到靠山似的枕到江暮晓腿上,瓮声瓮气道:「你不是还要上班吗?不想耽误你工作。」 江暮晓其实已经被林照宜这种下意识的依恋和娇软唬得色令智昏,那句「我不上班也可以」差点脱口而出,但低头看见林照宜水汪汪的眼睛,江暮晓又把这话咽回腹中去了。 「那要不……你再跟我去公司吧。」 江暮晓给林照宜提议:「我让秘书给你买一套做奶茶的机器,你再去试试?」 林照宜哼哼唧唧地嘟囔一阵,江暮晓凑近了听,才听见林照宜说:「……不用专程买,大费周章的,我自己能做好。」 江暮晓失笑。林照宜又哼唧起来,江暮晓竖起耳朵听,听见他小声却振振有词:「我这次一定能做好。」 · 江暮晓哄着林照宜起床,让林照宜换了衣服,看时间差不多,便领着人去公司了。 江暮晓已经了解了林照宜的脾性,心情不好的时候林照宜不能独自待着,这样会让他心情越来越差,但也不能在人多的地方闹腾,他倒也没法打起精神来。唯有让林照宜能感知到热闹,又有一片独处的空间,才能让他的情绪一点点好起来。 这样想来,跟着江暮晓一起去上班倒是很好的选择。 不过公司的员工很显然没料到老闆出差结束当天下午就会回公司,正是上班最容易犯困,最想摸鱼的时段,江暮晓领着林照宜进门时,看见一群人凑在一起准备拼单点奶茶。 江暮晓出现在公司门前,眼前的人瞬间如鸟兽散,江暮晓回头看林照宜一眼,见林照宜也以一种谴责万恶资本家的眼神盯着自己,尴尬地摸摸鼻尖。 「干什么呢?」江暮晓主动跟员工打招唿。 胆大的员工不好晾着老闆,便回答道:「下午天热,点杯奶茶,江总要喝吗?」 这话算是问到江暮晓的心坎上,他得意扬眉,牵着林照宜的手就往办公室走:「我有奶茶喝,你们自己点吧!」走到门口了还不忘丢下一句话:「今天奶茶我请了,找陈秘书报销吧。」 进门了,江暮晓转头一看,林照宜抿着嘴在偷笑,他眉眼弯弯,唇瓣红润,只站在门前傻笑。 江暮晓拉着林照宜的手腕带他进办公室,关门然后摸到窗边的按钮,关上电动百叶窗,一气呵成。 「笑什么呢?」 林照宜嘿嘿一笑,道:「你不跟他们一起点奶茶,万一我今天又没做好怎么办?」 江暮晓捏一把林照宜的脸,只觉得脸蛋嫩生生,像块豆腐似的,他吓唬林照宜:「再做不好就把你关小黑屋。」 林照宜撇撇嘴:「我才不怕。」 江暮晓拉着林照宜坐在沙发上,然后给秘书打了电话,让人送东西过来,挂了电话,他还想再逗林照宜玩,却被林照宜阻止了。 「你都来公司了,不工作吗?你去忙吧,我自己玩。」 林照宜的手软软地贴在江暮晓心口,江暮晓顺势抓住他的手,贴着林照宜坐下:「我不能跟你一起玩吗?我刚出差回来,好累,不想工作。」 林照宜笑起来有点像兔子,门牙可爱地露出一点,他伸手点一点江暮晓的肩,却因为手被江暮晓握着,只伸出指尖虚虚地点了几下。 「你耍赖偷懒。」林照宜说。 「我都半个月没见到你了。」江暮晓倒是真厚着脸皮开始耍赖,捏着林照宜的手不放不说,还长臂一伸,就把人揽进自己怀里,想着肆意揉弄一番。 林照宜目前这情绪,拉着他在办公室干点什么肯定是不行了,但人就在眼前,让江暮晓做和尚也太难为他了,毕竟早晨都已经做过一次和尚了。 第64页 夏天衣服穿得薄,江暮晓很轻易地就顺着林照宜衣衫下摆摸了进去。林照宜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看着细瘦,摸起来却好似被把玩已久的上好羊脂玉,有一股绵软滑腻的触感,似乎也很容易长肉,江暮晓捏捏林照宜的肚子,什么也没说,却尽是调侃的意味,于是被林照宜生气地踹了一脚。 江暮晓却不很在意,只一路顺着往上摸,摸得林照宜艰难地咬住嘴唇,避免自己呻吟出声。 他脑海里的想法乱七八糟,一会儿想着,就这么白日宣淫,万一被外边的人听见看见了可怎么办,一会儿又想着,江暮晓摸得自己好舒服,一会儿又勐然想起江暮晓那虚虚实实的话,林照宜觉得江暮晓必然说谎了,他这手法,这技巧,不知是在多少人身上练出来的。 脑海中想法千百种,身体却唯有一个感觉,林照宜能觉察到江暮晓的唿吸越来越热,他自己也被带得面红耳赤,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感受江暮晓的指尖像带着电流似的,在身上不断点火。似乎左右为难、一触即发之际,办公室门被敲响,林照宜慌忙坐起来,推了江暮晓一把。 江暮晓被林照宜推得一个趔趄,笑着起身,促狭地沖林照宜挤挤眼睛,又被林照宜踹了一脚。 江暮晓一把搂过林照宜,狠狠亲了一口,又飞快地放开他,才道:「进来。」 作者有话说 同志们我来了!之前都太忙了,最近会努力更新的!! 第36章 进来的还是上次那个漂亮的秘书姐姐,林照宜已经看清楚她的名字,吴蓓蓓。秘书手中的托盘里整整齐齐摆着江暮晓先前叮嘱过的东西,她将托盘放在两人面前的小茶几上,江暮晓又顺便问起这段时间公司的情况。 林照宜听他们要谈工作,不消江暮晓说,便识趣地抱着一堆东西去茶台那边研究了。反倒是江暮晓,他原本并不想让林照宜离开,不成想林照宜却过分有眼力见,让他一时拉都没将人拉住,只好悻悻地收回手,和吴秘书聊工作。 江暮晓出差时间不算短,虽然时时查问着公司的进度,但到底不如人在现场来得直接,他问了,吴秘书又挑重点的跟他说了。 「别的其实都没什么,之前那几个项目都在正常推进,只是前两天商贸那边的小江总过来了。」 江暮晓眉头一竖,面色也严肃起来,反问:「他来干什么?」 吴秘书摇头:「小江总没说来做什么,只是来看了一圈,见您不在,很快又走了。」 江暮晓冷哼一声,挥挥手,让吴秘书先出去,然后自己挪到林照宜身边,看林照宜小心翼翼地对照手机上的教程煮茶。 江暮晓把下巴搁在林照宜的肩窝,林照宜嫌沉,想甩开他,可这人却甩不脱,只赖在林照宜身上,也不说话,只盯着林照宜动作。 「怎么了?生气了?」林照宜问。 「倒也没有」江暮晓说,他揽着林照宜的腰,手在林照宜的小腹上温热地捂着,将人虚虚地按在自己怀里,给林照宜解释:「刚才秘书说的是我二叔家的儿子,江湛,他跟我差不多大,负责零售商贸的业务。」 林照宜哦了一声,颤巍巍端着茶壶,将茶水倒出来,显然江暮晓趴在他身上的重量影响了他的稳定,但林照宜也没嫌弃江暮晓,就这么任他趴着。 「所以他跟你关系不好。」林照宜将水倒完了,才笃定地说。 江暮晓嘿嘿一笑,顺势亲了林照宜一口,问他:「宝宝真聪明,你怎么知道的?」 林照宜挑眉:「很好知道啊,你刚才提起他的时候,语气很差。而且他跟你差不多大,你是一把手,总经理,他却只是负责一条支线业务,换成是谁,谁都会心里不舒服的。」 江暮晓暗笑两声,终于捨得从林照宜身上下来,坐在一旁,耐心地跟林照宜解释:「他不爱读书,我二叔就花钱让他读大学,谁知他在大学里也不学好,就只好送出去,在外边花天酒地几年,总算是拿了个文凭,其实还是什么都不会。但家里产业也得有二叔家的一份,我和家里长辈商量过,最后把零售商贸的业务给他了。」 江暮晓冷哼一声:「他若不贪心,也会过得衣食无忧,远的不说,只说粮油菸酒零售这一项,每年的利润就足够他活得比别人都轻松滋润了。这都是江家做了几十年的业务,也用不着他操心去闯市场,我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照宜安慰他:「人心不足蛇吞象。」 冷哼一声,江暮晓语气明显不屑:「就怕他是个废物草包,还想着一步登天的美梦。」 林照宜抬眼瞧他,见他果真蹙眉,竟是真的生气了,便倒了杯茶给他:「这事儿也过去了,秘书也只是给你汇报一声,怎么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说生气了。」 江暮晓端着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凑到林照宜身边,「宝宝泡的茶真好喝。」 林照宜笑着推他:「净说胡话,你这一口就喝光了,尝明白味道了吗?」 「怎么没有!」江暮晓大声给自己证明:「老婆泡的茶当然是甜的,再来一杯,可以吗?」 江暮晓说着,还伸出手来,直怼到林照宜眼下,就等他再倒一杯茶。 林照宜只好又给江暮晓倒了一杯,而后啐他:「我总共就沏了这么一小壶,你一来就喝掉两杯,还说你那个表弟贪心,我怎么看你也贪心。」 第65页 江暮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又厚着脸皮贴上林照宜:「那我现在想吃老婆,也算贪心吗?」 林照宜用茶匙敲江暮晓一下,不客气道:「当然算!」 林照宜推着江暮晓,让他正经些,然后慢吞吞地同他说话:「我看你们公司的茶包倒还不错,刚才给你沖了一壶,让蓓蓓姐放在冰箱里,冰镇几个小时,就可以拿出来做冷泡茶了。」 虽然说着江暮晓牛饮糟蹋了自己泡的茶,林照宜还是一边说话,一边又抬手给江暮晓倒了一杯,递到他的嘴边餵着他喝了。 「天热,适合喝些冰镇的降暑。」林照宜说。 江暮晓只觉得满心满腹都甜丝丝的,他贴着林照宜,问:「我想每天都喝你泡的。」 林照宜笑他:「那你也不能每天都带我来上班呀,让人看着影响多不好。」他软声哄江暮晓:「我待会儿跟蓓蓓姐说一声,让她留心这事儿,行不行?」 江暮晓亦笑:「我办公室的人,你用着倒熟练。」笑过又夸他:「我们宝宝上回来还笨手笨脚的,这回都学会给我泡茶了。」 林照宜皱眉不满,「我专程学的,理论和实践都学了,你出差那会儿我自己在家泡茶,茶喝多了晚上都睡不着。」 「宝宝辛苦了。」江暮晓搂着人又亲了一口,然后立刻没了正形:「那你睡不着的时候,想我了吗?」 林照宜噗嗤笑出声来,嘲笑江暮晓:「你这样好油腻,快别说了。」 江暮晓才不管,毕竟他的中心思想向来明确,恰好林照宜这么说了,他便饿虎扑食般扑上去,故意兇巴巴地吓唬林照宜。 「说谁油腻呢,是不是想挨揍?」 林照宜咯咯笑起来,被江暮晓搂在怀里好一通折腾。不过到底是顾及这是在办公室里,江暮晓又有许多工作,时不时会有人进出汇报工作,这才没有更过分的。 林照宜由着江暮晓腻歪了一会儿,见他去忙工作了,自己也继续捯饬江暮晓的茶台。 · 不过这奶茶到底是没喝上,林照宜这边正忙着配料,手机连续嗡嗡几声震动,林照宜不得不放下手边的东西,打开手机看消息。 看了才知道是剧组因为首演在即,这几天都要连续排练,且要带妆彩排。 其实林照宜前几天就已经在彩排了,只是这一天还要带妆,看来首演的日子确实很近了。先前因为场地协调的问题,首演的日期已经推了两次,俗话讲再一再二不再三,林照宜觉得这事也不能再拖。 但因为是带妆彩排,林照宜去剧院的时间就要提早些,剧组人多,挨个上妆再换衣服,时间就不知会拖到什么时候,当然是越早越好。 无奈,林照宜将手头的东西收拾齐整,然后把开了盖的牛奶端到江暮晓面前。 「喝不上奶茶了,你将就喝一杯牛奶吧。」 江暮晓正在审一份方案,那方案毫无意外正是出自他的江家好兄弟之手,不仅细节上漏洞百出,钱款上更是毫无依据。可以说是明明可以向江暮晓明抢,居然还是写了份方案出来交差。 而秘书办的人也奈何不了江家人,在方案决策的问题上,只能努力提意见,却没有一票否决权,更拦截不了这份方案层层上报,于是这么一份既不合情也不合理,甚至策划极其低级的方案,就摆在了江暮晓案头。 江暮晓越看越气之时,眼前红袖添香,那怒火立时便消了一半。 江暮晓甚至顾不得回应林照宜的话,只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道:「不如你来给我做秘书吧,你来做我秘书,我一天能少生一多半的气。」 林照宜侧坐过来,窝在江暮晓怀里,捏捏他的肩,问:「怎么了?」 江暮晓摇头:「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因为一些不成器的人。」他终于缓过情绪,又接过林照宜刚才的话:「怎么不做了?要走吗?」 「嗯。」林照宜担心江暮晓不高兴,小心地挑选措辞:「我刚收到通知,如果早一点,也就不让你白等了。」 他说到这里,看一眼江暮晓的脸色,见他没有要生气的样子,才说:「今天剧组带妆彩排,我得早点过去。」 江暮晓闻言一挑眉,将手中的签字笔转了个圈,而后拍在桌案上,并同时做出了决定。 「一会儿我送你去。」 似乎知道林照宜想拒绝,江暮晓说完,又道:「以后都可以不送,今天得我送你去。」 林照宜想了想,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理由拒绝江暮晓。 两人无论是从哪方面看,差异都是巨大的。这种巨大的差异带来的关注和讨论,并不止发生在林照宜身上,也会发生在江暮晓身上。江暮晓已经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带进他的工作场所,公开了两人的关系,林照宜也不能为着自己以后生活方便,就把这段关系藏着掖着。 既然开始的时候是热情驱使,林照宜觉得自己不能把这份热情给浇灭了。 更何况,江暮晓对林照宜的贴心照拂远不止一处两处,现在他希望两人的关系公开,林照宜不能坦然享受了江暮晓的好,又丝毫不愿付出。 这也算是上一世林照宜从那段失败的婚姻里学到的经验。 林照宜后来回想过许多次,在那些已经不太能记得清细节的回忆里,林照宜依然能够发觉,若是自己当时不那么过分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幸福婚姻里,多警惕一些,也多留心乔焉一些,就会发现他们曾露出过那么多次马脚,并非一直藏得那么好。甚至更准确来说,是他们也根本没想藏。 第66页 但那时的林照宜太过沉浸在完美的丈夫和完美的婚姻带来的虚幻幸福中了,他时刻沾沾自喜,却忘了关注枕边人的动向。 所以现在的林照宜学会了。江暮晓对他好,他也应该学会满足江暮晓的心愿。 想明白这一点,林照宜便贴着江暮晓,应下他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假期愉快吗大家! 第37章 尽管做足了心理建设,但是当江暮晓将车停在剧院门口时,林照宜还是紧张地握紧了拳。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如临大敌似的瞪着眼前繁复醒目的剧院大门。 剧院占地面积不小,尤其是近些年在原有旧址的附近又建起全新的场地,而原有剧院已有百年歷史,挂着市级保护建筑的标识牌,闲杂人等向来不许入内。 江暮晓领着林照宜下车,见林照宜浑身僵硬,便笑话他:「你比老剧院门口那两根石柱站得还直。」 林照宜连瞪江暮晓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拉拉江暮晓的手掌,微微晃动两下,小小声嘀咕:「我紧张。」 江暮晓对林照宜的依赖十分受用,反握住林照宜的手,拉着他上台阶。 「紧张什么,你以后是老闆娘,这都是朕给你打的天下。」 林照宜咯咯笑起来,先前的紧张也挥散不少。 剧院是来过许多次的了,江暮晓也曾送林照宜来过,只是那时没进门,林照宜下了车两人便告别,这么同时出现尚属第一次,更何况还是手拉着手进门。 林照宜所在的剧组排练室在一楼,平时大家都在排练室集合,但今天因为是带妆彩排,排练室里空荡荡的,大约人都挤在了演出厅后台。 林照宜探着脑袋望了一眼,拉着江暮晓往后台的方向走:「这边,走吧。」 林照宜向来是很坦荡直率的性格,他的烦恼和忧愁都很短暂,一旦想明白了,立刻就能大大方方接受,扭捏摇摆几乎不曾出现,除非是在感情方面。 江暮晓被林照宜拉着,跟在林照宜身后,看他兴致勃勃地找化妆间入口的背影,忍不住想。江暮晓因林照宜如此自然而然的亲近和坦然而开心,又难免冒出更阴暗的想法—— 或许林照宜最摇摆不定、最捨不得的时候,就是和乔焉离婚的时候。 想到这里,江暮晓心里涌起难言的情绪,他嫉妒乔焉。乔焉结结实实让林照宜栽了个大跟头,江暮晓不禁咬牙,若是一开始林照宜就跟自己在一起,必不会受这样的伤。 林照宜还不知道江暮晓有这么多想法,他只是在想,待会儿后台里乱闹闹的,若是江暮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或许还会有一大群人涌上来和江暮晓寒暄,还不知会是一副多么混乱的场景。 情形也的确和林照宜设想的差不多,江暮晓前脚踏进化妆间,就被盯着彩排进度的孙丰逮了个正着,孙丰大张旗鼓、格外夸张地嚷了一声,瞬间剧院的人就都望向了门口。 「江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来怎么也……」 孙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注意到了林照宜和江暮晓握在一起的手。一直以来的猜想成为现实,孙丰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刻停止这种无意义的客套与聒噪,转而殷勤地领着二人往化妆间里边走。 「先前就想请您有空来看看排练成果,最近剧院场地紧张,同时有好几部戏在上,咱们的彩排原本可以开始得更早一些,为了申请场地,这才耽误到现在。化妆间里挤,您辛苦看看,或者我陪您提前去舞台那边瞧瞧也行。」 后半句话当然是随口客套,真正的想法尽在前边,江暮晓也知道。 剧院的事他很上心不假,可精力有限,总不至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一个业务已经很成熟,正在稳定运营且盈利的部门,对剧院算是问得多,去得少。如今难得来一趟,孙经理的首要目标,就是把着大老闆,解决最紧迫的问题。 江暮晓一笑,挨着林照宜坐下,孙丰连忙招手,让化妆师过来给林照宜化妆。原定的男四化妆师要同时给三个演员化妆,原本分不出手来,但工作室的老闆亲自拎着工具箱上前来,殷切提议由自己来化。 先前进门时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看着两人手拉手进门,因此看林照宜的目光也各不相同。 倒是那老闆热情,笑盈盈给自己介绍:「我这两年化的少了,专心当老闆,但也不能手生,偶尔也会画画,照宜可别怀疑我的技术。」 林照宜连忙道:「不会,不会。」 但化妆间内的气氛仍旧凝滞,江暮晓和林照宜都察觉到了,林照宜自然是强装不在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而江暮晓看起来并没有看林照宜,只和孙经理说话。 「场地的事情你也别急,已经送去审批了,老剧院会重新翻修加固,之后作为重要剧目的演出场地,也能缓解一部分客流压力,约摸也就是这半年的事情。」 江暮晓说到这里,不经意似的对化妆间里神色各异的其他人道:「大家都忙自己的吧,我和孙经理聊聊。」 大老闆发话,底下的人自然该干什么干什么,忙又转身回去,该化妆的化妆,该对词的对词。只是江暮晓也知道,他们的耳朵必然都直愣愣竖着,等着听自己会说些什么。 江暮晓又跟孙丰说了几句关于剧院改扩建的事情。剧院地处闹市繁华区,想动一块砖也是不容易的,更何况是大刀阔斧的改扩建。江家不是不能另择一处新址,建起新的剧院,只是这样一来难免失去了新珠剧院的歷史脉络,反倒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第67页 这事江暮晓操心,有了眉目,也算给孙丰、给剧院吃一颗定心丸。江暮晓手里的文娱产业确实依靠剧院起始,眼下却非全凭剧院盈利,起码电影院线和艺人经纪都比剧院赚钱得多,包括孙丰在内的剧院上下所有人,都担心有一天会失去江家这个倚仗。 江暮晓说完,话锋紧急一转,揽着林照宜的肩,笑着对孙丰说:「这是照宜,孙经理也知道吧,这段时间忙完了,我可能得替他请两天假,准备带他回家看看爷爷奶奶。」 这话说得客气,但孙经理明白。这是公开表明了林照宜的身份,两人已经是要回江家见长辈的关系了,绝不是他们猜测的普通小情人那么简单。因此用什么态度对待林照宜,当然也有的考量。 譬如方才,如果林照宜是江太太,甚至只是未过门的江太太,剧组众人都未必敢那么放肆地打量他。那种放肆,向来是针对见不得光的小情人的。 林照宜很承江暮晓的这份情,尽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关系是有些害羞,可是林照宜仍然撑住自己的情绪,转头冲着江暮晓一笑。 倒是身旁的化妆师反应最快,捏着手中的粉扑笑道:「刚才这一笑,我算是知道腮红打在什么位置了,舞台上的妆都厚,一个失手打错位置了,那可是很难修復。」 后半句话是对着江暮晓和孙经理说的,孙经理连忙接上这话头,又和江暮晓调侃了几句。 林照宜见着气氛还不错,便提议让江暮晓和孙经理去剧院四处逛逛,总是窝在小小的化妆间里,其他人不自在,林照宜承受着这么多的关注,也是辛苦。 谁知江暮晓竟不去,「我在这里陪你,你安心化妆。」 此话被江暮晓说得温柔多情,林照宜不禁低头抿嘴含笑,化妆师又调侃林照宜:「照宜和江总感情真好。」 其实这化妆团队是剧院第一次合作,林照宜也是第一次和化妆师接触,可是第一次接触就能得到如此春风化雨般的贴心,林照宜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嘆,果然一个江暮晓,抵过他这几个月的排练。 林照宜化完妆,去找服装老师领了自己的衣服,转过身来,就看见江暮晓也起身,不再和孙经理寒暄。 「我陪照宜四处走走,孙经理先忙。」 孙经理满脸堆笑——江暮晓虽来得突然,目的却明确,一来给剧院吃一颗定心丸,二来就是摆明了给林照宜撑场面。江暮晓要让剧院上上下下都知道,林照宜和他是正经的情侣,两人感情甚笃,甚至还要见家长,所以既要尊重林照宜,也别像看猴戏似的看他。 这心思弯弯绕绕,孙经理望着二人携手出门的背影忍不住搓着下巴观察,没料到江暮晓没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来。 「照宜的服装麻烦帮他留下,待会儿回来了再换。」 孙经理连忙换上热情的笑容,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江总放心。」 直到林照宜和江暮晓走在剧院侧面的林荫道上了,林照宜才忍不住调侃江暮晓:「我还当你今天是来看我排练的,没想到是来孔雀开屏的?」 江暮晓挑眉,反问林照宜:「我有吗?」 林照宜也反问江暮晓:「没有吗?」 林照宜绘声绘色地拿捏着江暮晓先前的神态,模仿江暮晓在化妆间里说的话,而后哈哈大笑:「江总真有排场。」 江暮晓凑过去,也笑:「那我给你的排场够不够?」 林照宜转转眼睛,道:「那得看情况,暂不表态,以观后效。」 江暮晓忍不住在林照宜嘴唇上顺势啄吻一口,「好严格啊!」江暮晓说。 林照宜瞪江暮晓,批评他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而且不许偷亲我了,刚化好的妆,被你蹭花了怎么办。」 两人腻腻歪歪地聊着天,傍晚的小树林里撒着落日最后的余晖,他们的脚步挪得很慢,影子却被拉得很长,就在林照宜觉得这样的生活格外幸福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很急促甚至明显能听得见怒火的步伐。 这附近没人,很明显脚步是冲着他们来的,林照宜难免关心,回头一看,来者是怒气沖沖的秦漾。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前段时间真的太懒惰了,以后努力每周两到三更,期待一些评论收藏嘤嘤嘤! 第38章 林照宜才不想和秦漾在这种公共场所争执,更何况他已经跟乔焉没关系了,当然也不想再为了乔焉和秦漾争风吃醋。 于是林照宜只看了秦漾一眼,就拖着江暮晓,拉着他往其他地方走去。 林照宜有心避开,秦漾却没这心思,他明显不懂得何为避开风头,见林照宜要走,他只当是林照宜心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拦在林照宜身前。 这下连江暮晓也气笑了,眼前的人明显对林照宜极有成见,说是有恶意也不为过,林照宜不想多事,江暮晓就尊重他的意见不去多问,原想息事宁人,只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被人给缠上了。 林照宜打定主意不想跟秦漾打交道,见秦漾拦在面前,绕开他又要走,秦漾又追上来,如此两三次,林照宜终于烦了。 「秦漾,你有什么想法我不管,我没招你没惹你,希望你也懂得互相尊重。」 秦漾不甘心,抿着嘴唇,江暮晓又添了一句:「同学,剧院需要凭票进入,据我所知今天没有公开演出,你是怎么进来的,需要我喊保安请你出去吗?」 第68页 秦漾急了,大声反驳:「我也是正经招聘的兼职助演!神气什么!」 可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林照宜已经趁机拉着江暮晓绕开他走了,闻言,林照宜只皱皱眉头。他分明记得剧院来学校招聘后的正式名单里没有秦漾,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 倒是江暮晓,和林照宜心有灵犀似的,都不消林照宜开口,就主动解答了林照宜的疑惑:「暑假是剧院演出旺季,再加上之前你们学院也提过一次,希望多安排一些同学去剧院歷练,所以剧院和学院按成绩筛选,又挑了几个同学。」 林照宜瞭然。秦漾成绩不错,想必就是那时候被挑中的。 不想一直把话题落在秦漾身上,林照宜抱着江暮晓的手臂摇了摇,同他开玩笑:「看来学院是背靠一棵大树,要往死里薅呀!」 其实这话倒也不错。艺术学院就业率歷年来都十分堪忧,大多数人非富即贵,并不会考虑就业的问题,少部分需要就业的学生,也往往很难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像林照宜这种学音乐剧的——专业细分,又十分小众的,想找到合适的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学生自己可以不在意就业的问题,学院却要给学校交差,数据要好看,面子上也才能过得去。 难得和新珠剧院牵线合作,如果能趁机解决掉几个就业名额,那对学院也无疑是一桩好事。 面试时江暮晓对秦漾也有印象,努力有余而天赋不足,表演风格十分死板固化,尽管专业能力不错,但江暮晓依然没要他。 不过这个秦漾居然能趁着这种机会又被招进来,也着实让江暮晓吃惊,倒还真是个不屈不挠的人。 江暮晓微微侧脸回望,他能感觉到秦漾依然站在原地盯着两人,但林照宜有心气一气秦漾似的,抱着江暮晓的手臂,整个人贴着江暮晓。江暮晓见状也大约能想像到林照宜曾经和秦漾斗气的模样,他觉得林照宜时不时就能流露出这种小孩子似的气性,自己分明没什么脾气,还做出一副恶声恶气坏人的模样,可爱极了。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江暮晓晃晃手臂,问林照宜:「都走这么远了,还要这么贴着我?」 林照宜没动弹,懒洋洋地问:「你不想我抱着你?」 江暮晓失笑:「我倒是没什么,只不过你不怕这样下去,你的妆蹭花了?」 林照宜像装了弹簧似的立刻弹起来,他掏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照自己的脸,心有余悸地感嘆:「还好还好!还好没花!」他转而拖着江暮晓的手往剧院里走:「我要换衣服了,咱们进去吧!」 换好衣服,林照宜就不能和江暮晓腻歪在一起了,江暮晓送他去后台候场,自己去了前台。虽然早嘱咐过孙经理不用兴师动众,但孙经理还是将剧院管理层请到一起,和江暮晓一起现场欣赏带妆彩排。 江暮晓坐着,身边时不时有人前来寒暄问候,他耐着性子应下,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不时嗡嗡震动,且接连震动许多次,是有许多消息发来了。 捡了个理由说要去卫生间,江暮晓暂时避开那群聒噪的人,他寻了个僻静角落打开手机,看见秘书发来的消息。 「林先生的母亲姓袁,袁新培,户籍记录里没有登记过结婚。」 「这是袁女士的工作履歷,她在a大完成本科和硕士学业,学的是管理学科,毕业后留校做了行政岗。一直到去世,袁女士没有换过工作。工作期间也没有过长期请假。」 「袁女士的孩子,也就是林先生,今天粗略问了一些学院退休老教职工,他们说印象里从袁女士入职时,就已经带着孩子了。因为当时孩子还小,袁女士带孩子不方便,学院里有很多老教师都帮她看过孩子。」 「按您要求的,这是查阅到的陆家陆总的资料。」 「陆总接手陆家几年后,曾经去a大深造进修过,在a大毕业后,还在a大做过半年的客座讲师,后来就没再做了,相关手续是陆总家人替他办的,签字也是家人替他签的。」 「陆总是在经管学院做的讲师,他是经管专业毕业的。」 资料和汇报源源不断地发到江暮晓手机上,江暮晓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翻开两人的资料,细细对比了两人的身份。 接手公司以后再去深造,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学歷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个镀金的光环,和一些身外之物一样,作为身份的象徵。当然也有陆柠这种完全投身于学术的科研狂人,但大多数人并不把学术作为一生志向。 陆柠的父亲陆之去a大时大约就是这样,他当时已经超过三十五岁,连陆柠都已经出生了好几年,选择深造不外乎是闲暇时间去露个脸,最重要的还是和一同深造的显贵们拉拢人脉,结交伙伴,换言之,仍是一个谈生意的场所。 陆之的年纪比林照宜的母亲大了一轮都不止,江暮晓实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联繫在一起的,但看这样的履歷,也不外乎是一个英俊多金的男人,在校园邂逅了清纯漂亮的女学生,由此勾出一段风流韵事。 但想必陆之自己也没想到,那个女学生竟然会有一个孩子。 但是如果林照宜真的是陆之的孩子,为什么陆之只见过他那一次,就对他不管不问了呢?难道又是因为陆柠? 江暮晓正在思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争执的声音,仔细一听,那声音正是林照宜。 第69页 江暮晓难免好奇,蹑手蹑脚走近了些,看见林照宜和秦漾面对面站着,秦漾怒气沖沖瞪着林照宜,林照宜也毫不示弱地盯着秦漾。 「你把乔老师甩了,现在还能心安理得谈恋爱,林照宜,你可真行!」 先开口的是秦漾,他难掩怒气,在和林照宜的眼神对峙中率先沉不住气,要将这一腔怒火都爆发出来。而林照宜看见他的模样,只是冷笑了一声。 「所以呢?我得为他守孝三年吗?」 「你咒他!」秦漾怒不可遏,「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林照宜又笑:「那好吧,抱歉,是我说错了,我应该说,我要为我跟他的婚姻守孝三年吗?」 秦漾闻言更生气了,他一心痴恋乔焉不成,眼睁睁看着乔焉和林照宜结婚,现在结婚没几天,两人不仅离婚,乔焉还声名狼藉地离开了学校,这样秦漾怎么能不生气。他本就觉得乔焉太可惜,现在碰见林照宜反倒跟没事人似的,和新男友手拉手逛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来找林照宜理论,实在是秦漾怒火难耐,但他没想到林照宜居然会是这个态度。 「才离婚几天你就有新欢了,说你不是婚前出轨谁信?你自己出轨,还把脏水泼到乔老师身上!乔老师一直堂堂正正,没想到被你给害了!」 林照宜听着秦漾这言之凿凿的话就觉得荒唐,他不禁嗤笑,反问秦漾:「哦?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你跟他结婚了吗?」 秦漾一时语塞。 秦漾实在不知道乔焉为什么会一门心思和林照宜结婚,他自认相貌不输林照宜,家世也比林照宜更好,更何况在秦漾看来,乔焉和林照宜从认识到结婚也不过一年的时间,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感情基础,秦漾完全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而林照宜是知道的。他知道以乔焉的身份,身边少不了各式各样的追求者,而自己之所以能够「有幸」和他恋爱结婚,正是秦漾认为的自己的短处——他没有父母,孤身一人,因此非常好拿捏,而他性格又没有那么好勇斗狠,势必要争个输赢,许多事乔焉对他都能含煳带过。 秦漾则不同,秦漾家庭美满,如果和乔焉结婚的是秦漾,那等乔焉三年后想下手时,就不能轻松了结这件事。 这些都是林照宜后来缓慢想明白的一些事,想明白了,也更觉得荒谬。因此当他看到秦漾气势汹汹站在自己面前,想要兴师问罪,并依然握着自己的优势感到不公时,林照宜只觉得悲哀而疲倦。 似乎秦漾也难以回答方才林照宜犀利的提问,他憋了半晌,只笨拙地换了个话题,调转枪口,仍旧抨击林照宜:「是,我承认和他结婚的是你,但我是绝对不可能不相信乔老师被传的那些谣言,你说乔老师噼腿,那都是你一面之词!」 林照宜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眼前气得直冒火的秦漾,他从不知道秦漾是这么真心喜欢乔焉,甚至在心里把乔焉视作神明一样。 林照宜甚至觉得,即便是自己和乔焉结婚的那三年,最信任依赖他的那三年,也从没有付出过这么热烈的感情。 见林照宜不说话,秦漾更是觉得自己踩中了他的痛点,所以林照宜才心虚说不出话来。于是秦漾更咄咄逼人地追问林照宜起来。 「反倒是你,我可亲眼见到你和别的男人手拉手。你如果不心虚,刚才为什么不跟我争辩?」 林照宜面对秦漾已经感到无奈,他异常同情地冲着秦漾摇摇头,嘆一口气,问:「你知道为什么你都这么热情地追人了,却追不上吗?」 秦漾不料林照宜有这一出,一时语塞,被问得说不出话来,而林照宜紧接着便给了他一重暴击:「因为你情商太低了。」 秦漾果然一听就像被点着了的火药桶,立刻就要爆炸,林照宜像是料到他会炸,如同小老头似的抬抬手,示意秦漾安静下来,然后慢吞吞地开口了。 「在我现在的男朋友面前,跟我前夫的追求者争论我和我前夫的婚姻问题,这种蠢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但我感觉,你是一定会做的。」 听了半晌壁脚的江暮晓,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林照宜是不会让自己被欺负的,江暮晓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实在是太抱歉了,这篇文最初在我的计划里本来是一个短篇小,一两个月就能完结,结果因为工作生活各种变故,再加上中间一直申不到榜单,数据很差,我自己也写着写着就后劲乏力,抽空更一下,等工作生活走上正轨,一定找回更新节奏 第39章 林照宜还不知道自己和秦漾的聊天内容都被江暮晓原原本本听见了,他也实在不想再和秦漾多说什么,时间也差不多了,林照宜转身准备回到后台候场,但秦漾却不让他走。 「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吗?」秦漾挫败,但仍旧不甘,巴望着追问林照宜:「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乔老师也因为你失去了工作,甚至失去了名誉,你就没有一丁点对乔老师的愧疚吗?」 要说愧疚吗?这种情绪换做上一世的林照宜,或许他还会滋生出大把大把这样的情绪,甚至他根本不敢也不捨得那样当众中伤乔焉。但不可能了,这是这一世,林照宜已经因为乔焉死过一次,乔焉又可曾为了他而愧疚心痛吗? 第70页 林照宜永远也没机会知道这个答案了,因为他回到三年前,并不是为了沿着原路再去到三年后,只为从乔焉那里得到一个答案的。 林照宜已经选择了全新的人生,全新的伴侣,彻底逃离了乔焉,以及与乔焉有关的疯狂的关系。要不是秦漾拦住他,他甚至根本不想再回想起乔焉。 「没有。」林照宜最后给秦漾这个答案。 走出几步,林照宜依然能感觉到秦漾在自己身后气得浑身发抖,林照宜仔细想想,秦漾倒也是个对乔焉满腹真心到乃至有些天真的人,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不明就里地气着,万一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于是林照宜已经走出几步了,又转身对秦漾说了几句真心话。 「你或许很讨厌我抢走了你真心喜欢的人,所以可能完全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但我还是想跟你说,秦漾,不要太相信乔焉,最好不要接近他。」 秦漾的双眼迷茫地眨了眨,他不明白林照宜的意思,林照宜也没指望他能明白,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总不能捆着秦漾让他别去乔焉那里自投罗网吧。 林照宜说完,也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实在没什么要说的了,这才沖秦漾挥挥手,算是和秦漾告别。 回到后台已经要到了上场的时间,这一次彩排虽然隆重,却仍旧不能和正式演出相较,毕竟江暮晓方才也承诺了,以后必然给他们安排更好的,所以这次名义上是彩排,实际上是所有人专程演一场给江暮晓看看。 因着江暮晓来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等林照宜在候场时,透过厚重的幕布往台下望去,已经有近二十人坐在台下了。在场多数是中年男人,也有几个年轻的,但都围着江暮晓,江暮晓坐在第一排正中,因为他年轻英俊,因此格外惹眼,林照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没忍住偷偷笑了起来。 拿在手上的手机就在这时嗡地震动一声,林照宜解锁低头一看,是江暮晓发来的消息:「专心候场,别偷看了。」 林照宜连忙抬头去看江暮晓,可这人仍旧正襟危坐,一副认真的样子听着周围的人说话,他像是有360度全方位的探头,又给林照宜发来一条消息—— 「我让陈秘书过去帮你拿着手机了,你好好演,别给我丢脸。」 林照宜吓了一跳,毕竟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偷偷摸摸翘班来的,他不知道江暮晓什么时候把陈秘书都给喊来了。再想想江暮晓说的话,看来他身边这些人也都是他的熟人,要么是下属,要么是商业伙伴,要么就是他家里那群不给他省心的亲戚,总之都不能小觑,确实得拿出十二分精力对待。 · 林照宜猜的不算错,台下的人里既有江暮晓的下属,也有江暮晓家里的亲戚,共同点就是都很会给江暮晓添堵。 江暮晓本着低调的原则没喊人,但消息传得快,这群人闻着味便来了。江暮晓这才拨通陈秘书的电话,让陈秘书来。 有些时候应付江家那群人,不用江暮晓出手,用集团办的秘书们或许效果会更好一些。 江暮晓坐在中间,应付着三三两两的恭维和客套,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偶尔开口,但并不热络,他一向如此,江家人也不在意他的答覆,以能噁心到江暮晓为宗旨。 「听说阿暮的小男朋友也在演出,咱们今天有眼福了。」 「哟,阿暮的男朋友是学表演的啊,表演系的学生能靠谱吗?别是最后伤了咱们阿暮的心吧。」 「谁说不是,都说表演系的人玩得开,路数广,年纪轻轻就……啧啧。」 「而且听说还在读大学,那才几岁,和阿暮年纪差得有点多了,年纪太小了,怕不懂事吧。」 「你们懂什么,年纪小玩得开也有好处,阿暮平时工作也很辛苦的。」 说到这里,在场几个人都露出露骨又刻意暧昧的笑,那笑声格外尖锐刺耳,江暮晓烦躁地翘起二郎腿。 「我听说二伯最近停了你的卡,手头钱还够吗?」江暮晓扭头随便问了一个倒霉亲戚。 那男人大约也不在乎这些,并不当回事,江暮晓又道:「难怪三哥都开始亲自写方案了,看来是要好好工作赚钱了。只不过三哥可能从来没工作过,方案写得……呵呵,不如我让集团办的小崔去教教你?」 集团办的小崔是江暮晓的二伯强行安插进来的,倒也不是作为眼线,刚毕业的大学生根本也做不成什么了不得的事,能被安排到集团办,只是因为小崔的姐姐最近荣升为二伯的新宠,俩人甚至领证办酒,正式进了江家的门。 江暮晓的二伯家里一脑门烦心官司,他实在不晓得这个三哥怎么还有心思关心自己,果然他此话一出,三哥脸色就黑了不止一个度,江暮晓无声冷笑,其他在场的人也不敢再故意挑衅江暮晓,再尴尬地客套几句,就又安静了下来。 江暮晓知道这些人安的什么心思,都想试探他对林照宜有几分真心,江暮晓没心思和他们弯弯绕,他觉得烦。 无论能和林照宜走到哪一步,江暮晓都不想让江家人插手自己的生活。 舞台大幕很快拉开,再各怀心思的人也都短暂地摆出严肃认真的模样来,等待剧目开演。但音乐剧毕竟是相对高雅的艺术,对品鑑能力和艺术储备都有比较高的要求,显然不是江家这群凑热闹的乌合之众能够完全看懂的。 第71页 说来奇怪,江暮晓的曾祖母是一代名伶,结果子孙后代却没人继承她老人家的天赋,这也就罢了,还有诸多称作一句草包废物都不为过,可见是富足优越的生活已经让人无心关注艺术的世界了。 不过林照宜就完全不一样了。 江暮晓坐在台下,看着林照宜在台上的一招一式,每一句唱词和表演,都觉得林照宜的天赋自小到大都没有磨灭,再加上情人眼里出西施,江暮晓对林照宜是越看越满意。 周围的人当然十分关注江暮晓的一举一动,瞧见他的样子,含着笑和江暮晓寒暄:「这场戏真不错,江总应该也很满意吧!」 江暮晓不吝夸赞,「确实,从演员到细节,都很不错。」 周围立刻有能言善道的人上前奉承:「什么时候正式上映?江总可得提前知会咱们一声,否则去晚了就怕买不到票了。」 「是是是,这场剧如果上映,必然大红,咱们提前一饱眼福还不够,之后还得抓住机会多看几场。」 江暮晓摆摆手,道:「音乐剧毕竟小众,谈不上大红,能圆满完成演出就好。」 江暮晓心情好,连面对同样一群人的恭维和奉承都显得有耐心得多,不仅一句接一句地聊了起来,还志得意满地沖台上候场的林照宜挑了挑眉。 人人都看得出来江暮晓此时正是情场事业双双得意的时候,在江家一众不成器的亲戚里他更是一枝独秀,没人能盖得过他的风头,于是恭维之声更甚,这样的恭维甚至蔓延到了林照宜身上。 林照宜的戏份结束后,陈秘书就在后台等着他,说是和孙丰说过了,提前带林照宜回家,就不参与最后的集体致谢了——江暮晓的原话是,毕竟也不是正式演出,台下的观众也都算是自己人,这个环节暂时取消,正式演出再说。 孙丰知道江暮晓急着带人回去,这样的情况当然是紧着老闆的需求来,该怎么通融就怎么通融,林照宜被陈秘书带出来的时候,一群人正站在剧院门前和江暮晓告别,见着林照宜,又是一阵从头到脚的夸赞,饶是林照宜脸皮厚心又大,也有点招不住。 江暮晓本就只是等林照宜而已,只是这群人追得太紧,眼看林照宜不自在,拎着人就塞进车里,简单地挥挥手算告别了。 车子发动前,林照宜看见人群里几个咬牙切齿含笑的身影,他忍不住回头巴望,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 「那几个看起来快要气哭的人,是你家里的亲戚吗?」 江暮晓噗嗤笑出声来,捏捏林照宜的脸,道:「答对了,真聪明!」 林照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在那一群人里看起来实在太突出了,你又怎么欺负他们了?」 「我欺负他们?」江暮晓摆出夸张的神色给林照宜卖惨:「都是他们合起伙来想着办法欺负我,我平时净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了,找机会耍耍威风也不行?」 林照宜便笑:「那你光顾着耍威风了,就不怕他们继续找机会欺负你?」 「我不是有你了吗?你得保护我。」江暮晓答得大言不惭。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调侃,甚至都还没聊到这一晚的彩排,江暮晓的手机就响了。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着「爷爷」两个字,江暮晓嘆了口气,无奈一摊手。 「被你说中了,咱们才从剧院出发不到两公里,就被他们逮着机会欺负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都太颓废了,我得打起精神来继续更新~! 第40章 江家现任大家长是江暮晓的爷爷,退下来以后,他住在郊区的一个院子里,每日养花钓鱼,看起来犹如世外桃源的陶渊明,实则他对外界的风吹草动还是格外关心关注,尤其关心自己这个倍有出息的孙子。 和陆柠的婚事就是江暮晓的爷爷为江暮晓一手敲定的,陆家家世不错,又比江暮晓适当地低了一些,且陆柠是陆家独子,又不走经商那条路,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绝佳的联姻选择。 至于感情,这不在老爷子的考虑范围内。尽管老爷子本人是父母爱情的结晶,但他的成长环境充满了时代剧变,多少次搏命抉择才换来江家如今的情势,这其中的坎坷岂是他那早早退休的父母能体会到的,因此于老爷子而言,情情爱爱之流,实在入不得眼。 故而听说江暮晓解除了婚约,还和一个大学生谈起恋爱时,老爷子内心的警报嗡地响了。 江暮晓从小跟着曾祖父母长大,耳濡目染的,还真说不好他会是什么样的人。更何况这些年老爷子冷眼旁观,江暮晓看似没个定数,实则心中颇有目的,原以为他只是和陆柠相敬如宾,现在看来,居然是全然没看上陆柠。 江暮晓把林照宜送回家时天就已经黑了,林照宜担忧地望着江暮晓,显然他也知道江暮晓接下来面临的是一场鸿门宴。反倒是江暮晓笑起来,摸摸林照宜的脸,宽慰起他来。 「没什么事,我都这么大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林照宜没被这话煳弄,却也不想显得过分懦弱,只好拿另外的藉口遮掩:「好歹你也刚出差回来,奔波劳苦,不如回家歇歇再去吧。」 江暮晓笑了:「你不知道那老头,年纪大了,脾气固执,我今晚若是不去,怕是一晚上都休息不好。」 他这样说,林照宜更是忧心,他抿紧嘴唇,门牙无意识地反覆碾磨这脆弱细嫩的嘴唇内壁,江暮晓瞭然,捧着他的脸在嘴唇上亲了亲,似是安抚。 第72页 「好了,先回家吧,明天接你吃好吃的。」 林照宜可怜巴巴地下了车,扒着车窗想和江暮晓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挥挥手,然后目送江暮晓开车远去。 · 江暮晓没想到老爷子的动作有如此之快,他甫一进门,老爷子看清他的身影,就已经把手头的一叠纸扔在了他的面前。 「你自己瞧瞧,你可找了个什么样的人。」 老头语气倒并不兇恶,只是包含讥嘲与调侃,江暮晓拿起那一叠资料低头一扫,便明白了七八分。 ——那是一份关于陆家人的详尽的调查,更准确点说,是对陆柠父亲的调查。 调查的结果和江暮晓知道的结果也差不太多,陆柠和林照宜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林照宜流落在外,由母亲拉扯长大,陆家有少部分人知道这件事,但一直没有将林照宜认回陆家。 只是在老爷子的这份资料里,关于林照宜母亲和陆柠父亲的关系,则显得更加详细。 「陆之年轻时并不愿意接手家里的事情,他爸爸还屡次找我谈起这事,不外乎是担心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那时陆之叛逆得很,动不动就玩什么消失,不知是跑去干什么。所以他爸爸为了让他安定下来,就安排了他结婚。」 江暮晓不好拂了老爷子的面子,在老爷子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一边翻着手里的资料,一边听着老爷子讲故事,其实事情的大概他都已经清楚,眼下不过是多知道一些细节而已,但对江暮晓来说细节什么的都不重要,他根本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改变对林照宜的感情。 老爷子看他乖顺,还以为是他感兴趣,于是继续同江暮晓说起这些陈年往事:「有孩子之后,陆之确实安分了一段时间,但是陆之的老婆你也知道,强势能干,和陆之性格完全合不来,陆之跟她闹了好几年的离婚,都被家里堵了回来,陆之索性就扔了家里的生意去读书了。」 后来的事情江暮晓甚至能顺着老爷子的话说下去,但他还是耐心听完了,陆之在校园里遇见了尚且年轻的袁新培,她正是最好的年纪,处在少女和女人交接的年岁,漂亮可爱,聪慧天真,完全满足了陆之对爱情的想像。 陆之在庞大的家族与自己的家庭之间感受到的挫败、痛苦、失意以及无奈,都被这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治癒了。 在袁新培的面前,三十多岁的陆之英俊文雅,气质优越,谈吐不俗,还有着迷人的淡淡的忧愁,这是任何一个二十岁的女孩都难以拒绝的。 陆之想必也无法拒绝袁新培,他亦坠入爱河,但他做了或许是最错误的一个选择,陆之对袁新培隐瞒了自己的婚史。或者说他欺骗了袁新培。在老爷子口中听到的故事是袁新培厚颜无耻地插足了这段婚姻,因此老爷子在说起这段感情时,语气十分不屑。 但在江暮晓独自调查到的资料里,袁新培曾经和好友分享过自己的恋爱,她说自己的另一半是个离异男人,年级也比自己大一些,这段差距过于悬殊的感情曾经招致好友们的反对,但收效甚微,袁新培已经无可自拔地爱上了陆之。 江暮晓愿意相信自己手中的那份资料,不光是有数个袁新培的好友之间交叉验证,更是因为如果只是插足,袁新培没必要生下林照宜,更没必要瞒着陆之辛苦将他带大。袁新培从未把林照宜当做自己搏上位的工具,她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想法。 所以听着老爷子的话,江暮晓难免流露出一丝反感,爱屋及乌,江暮晓不愿林照宜被刁难,自然也不想林照宜的母亲被说难听话。 老爷子目光如炬,立刻捕捉到江暮晓的申请,他眉头倒竖,顺手拍着手边的实木沙发扶手,不满地怒斥江暮晓。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耐烦听我老爷子说话是吗?」 江暮晓索性不装了,他长腿一伸,呵呵一笑,道:「爷爷,您说的这些都已经有人跟我说过了,情况我肯定比您更了解,您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 「知道你还不赶紧断了!」老爷子闻言更是生气:「你要是随便玩玩也就算了!偏偏你为了这么个人,和阿柠都断了,我能不生气吗!」 饶是江暮晓来的路上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听见这话还是气笑了:「爷爷,我出差了半个月,今天凌晨才坐飞机回来,又在公司忙了一天,晚上还去受了咱们江家那几个弟弟侄子的夹板气,刚准备回家睡觉,您一个电话把我打回来,就为了关心我跟谁谈恋爱,是您觉得我太闲了吗?」 老爷子闻言就有些心虚。 江家人不少,但年轻一辈里能指望得上的不过江暮晓一支独苗。富贵人家都晓得,能生出有天赋的后辈不算难事,难的是这后辈既勤奋又肯上进,不仅能守住家产,还能带着全家人持续向前。如今江家难得有江暮晓撑得起来又靠得住,老爷子也的确不能拿他怎么样。 江暮晓一说这话,老爷子也难免心虚,却仍不肯认输,固执道:「私生子怎么能上得了台面!就算你不喜欢阿柠,也绝不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江暮晓不想再和老爷子辩论了,只丢给老爷子一句话:「林照宜从来不是私生子,他的妈妈从来没带他认过陆之,认过陆家。」 江暮晓平时不算叛逆,也很少忤逆家中长辈的意见,这大约算是他最叛逆的行为,连老爷子一时都不知他是怎么了,只生气道:「你是被下了迷魂药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73页 江暮晓乐了:「爷爷,以前我不忤逆您的意思,不是因为我听您的话,只是因为您说的不算错,我也不是十分反对,有些事咱们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您不想我瞎折腾,我也不想您瞎操心。但林照宜这事不一样,我长这么大,难得有一定要得到的,看在我过去体谅您的份儿上,您也对我高抬贵手?」 其实老爷子抬不抬手又有什么关系,他到底已经老了,对江暮晓也是鞭长莫及。江暮晓这样和他推心置腹,也只是不想让林照宜在江家的形象变得难看。人老了,有时难免固执,又容易被家里那些不成器的小辈的耳边风给吹得迷煳,江暮晓敬重老爷子是一回事,该回护林照宜又是另一回事,没有两边左右逢源的好事,有些原则江暮晓一开始就决定给老爷子说清楚。 老爷子倒也不是真的老煳涂了,只是被江家那群人搅得一时着急上火,他心里当然更信自己的亲孙子,更何况难得见对什么事都云淡风轻的江暮晓如此上心,倒显得那个未曾谋面的林照宜格外紧要。 沉吟半晌,老爷子先松了口:「那也不能太随便了,有时间你把人带回家来,让我看看。」 江暮晓都不消和林照宜商量,就已经能想像到林照宜听见这件事的反应,于是先替他回了老爷子:「着什么急,我俩还只是谈恋爱,八字没一撇的,把他叫回家做什么?」 这么袒护,老爷子倒真的好奇了,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施展一番自己的权威,又被江暮晓给提点了:「还有,您可别给陆家人说漏嘴了,照宜没打算认陆家,但不管他认不认,这事儿都得由他自己做主,外人别瞎掺和。」 老爷子眉头倒竖:「我倒是成外人了?」 江暮晓咯咯直乐:「对他来说您可不就是外人?」 「呵!」老头被这玩笑哄得又气又好笑,半晌才道:「听说他妈妈已经去世了,那他岂不就孤零零一个人,怪可怜的。」 江暮晓闻言就知道老爷子心软了,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落下来,他嘆一口气,安抚道:「我时常陪着呢,没事儿。」 老爷子又觉得面上过不去,眉头一皱,道:「我可没关心!你别跟我说这些肉麻话!」 第41章 天色太晚,江暮晓又奔波一天确实辛苦,晚上就没有再折腾,老爷子让家里的阿姨给江暮晓把房间收拾出来,让他睡在这里了。 江暮晓洗完澡擦着头髮出来时,手机嗡嗡震动,不出所料是林照宜打来的,江暮晓顺手接起来,看见屏幕里的林照宜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床上。 「你怎么不穿衣服呀!」原本正咬着嘴唇的一脸垂头丧气如倒霉熊一样的人,看见赤身裸体的江暮晓,脸刷地就红了。「不正经!」 江暮晓哈哈笑起来,他知道林照宜心里有事,也不逗他,只问:「怎么还不睡?」 林照宜答得倒也乖巧,老实回答道:「担心你。」他张张嘴,似犹豫,又似胆怯,最后还是坦然承认:「我怕爷爷生气,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林照宜实在太乖,江暮晓闻言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他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连眼神都不知不觉变得温柔。 「他没说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突然。」江暮晓避重就轻,这样回答林照宜。面对林照宜明显不信的神色,江暮晓又补充:「他还让我有空带你回来吃饭。」 林照宜依然半信半疑,江暮晓又和他聊了些别的话题,岔开林照宜的心思。但林照宜心里也惦记着江暮晓,两人说了一会儿,林照宜就主动提出要挂断电话。 「你睡觉吧。累了一天,我看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江暮晓确实也累了,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又约了第二天的行程,这才挂了电话睡觉。江暮晓睡前终于有空翻翻手机,随手一扫,未读消息比平时多了一倍,都是些平时有往来的朋友或生意伙伴,听说他谈恋爱了,似真心似客套地同他打听情况。 荒唐的是陆柠也发来一条祝福,分明只有短短的「祝福你」三个字,江暮晓却从其中咂摸出一股独属于陆柠的,诡异而奇怪的味道。 带着这样的感受,江暮晓合上眼睛,陷入了睡眠。 · 之后的日子过得倒都很平静,林照宜和江暮晓稳定地恋爱、约会,陪上班和陪演出变得稀松平常,两人甚至在一次约会时聊起了林照宜的父亲,也是陆柠的父亲,陆之。 林照宜在情感上仍然不愿将那个连面孔都记不清的男人当做自己的父亲,或许是因为袁新培足够强势能干,林照宜对父亲的想像并不生动,尤其是在经歷了上一世乔焉出轨的事情之后,林照宜不愿再去想像那些虚幻的、看似可依赖的人和事。 但种种证据都指向,林照宜和陆柠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个曾被江暮晓目睹过的场面,就是林照宜的父亲偷偷弥补这份亏欠的爱,既是对母亲的爱,也是对林照宜的爱。 林照宜完全无法想像,母亲当年在得知陆之并没有离婚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的爱人不仅有家有室,还有孩子,而自己则在清醒的情况下无意识地成为插足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何其崩溃。 但这世上却有了林照宜。 林照宜聪明,他已经能从江暮晓含蓄而隐晦的话语中拼凑出完整的过往—— 当年袁新培如何得知实情,除了当事人,恐怕外人已经无法知晓,但能够确定的情况是,袁新培决定和陆之断掉,陆之提出愿意弥补袁新培,或许是钱,或许是别的什么,但袁新培的朋友回忆说,她当时断然拒绝了。只是没过多久,袁新培又愿意接受陆之的补偿,她没有要别的,而是向陆之讨要了一份稳定、体面、不至于失业,且薪水不错的工作。 第74页 陆之多方思索,最后将袁新培安置在学校里,做了行政老师。而袁新培却在入职前申请了长期休假,直到一年后,她才正式入职。 江暮晓手中的资料很齐全,可见准备用心,即便他不开口,林照宜也能从多方佐证的各种证明、手续里,拼凑出完整的事实,更何况还有江暮晓利用人脉打听到的陆家秘闻——他打听陆家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只是当年没有方向,有如无头苍蝇,如今有了答案,顺藤摸瓜,许多事都自然而然显露出来。 陆之一开始的确不知道林照宜的存在,袁新培原本信誓旦旦什么都不要,后来虽然反悔,却也没有狮子大开口,毕竟陆之对不起袁新培在先,一个还没踏入社会的女孩从此再也不想经受社会的雨打风吹,陆之不论是感情使然还是出于愧疚,都愿意为她搭起避风的雨棚。 即便这个女孩说了,以这份「报酬」为界限,从此两人不再往来。 陆之后来很偶然地,在一次商业活动到访a大时,瞥见了袁新培牵着小小的林照宜的身影。那时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袁新培见面了,一开始当然是陆之心存侥倖,而袁新培断然拒绝,后来则是因为陆之身旁的世界已经足够精彩,便渐渐把袁新培抛在脑后,直到他看到林照宜。 林照宜的神情和相貌,与陆之幼时足有七八分像,尽管只是那匆匆一眼,也让陆之断定林照宜必然是自己的孩子。 后来他很小心地和林照宜见过一面——也就是江暮晓见到的那一幕,他甚至拿到了林照宜的头髮去做了亲子鑑定,然后拿着鑑定结果找上门。 结果当然是被袁新培喝退,袁新培不承认林照宜有陆之这样的父亲,江暮晓不知道袁新培做了什么,才打消了陆之想要认回林照宜的念头,但结果就是陆之后来果然不敢再动这个心思,直到一年前袁新培去世。 林照宜的想法其实和袁新培如出一辙,他已经过了最想要父亲的年纪了,更不会在重活一世之后,还选择自投罗网,去和陆柠做一家人,认同一个父亲。 「陆之肯定还会再有动作,他不会死心的。」江暮晓这样告诉林照宜,而后他说:「但你别怕,一切有我。」 林照宜笑着摇头:「我本来就不怕。」 林照宜不怕陆之,也不怕陆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他才是站在暗处窥伺陆柠会有什么举动的人,他才是那个笑看螳螂捕蝉的黄雀,他当然更有底气。 但江暮晓有这份心,林照宜还是很开心,他又贴近江暮晓,说:「但你也要保护我。」 保护当然不止一件事。林照宜和江暮晓谈恋爱的事情已经传开,他身上背负的关注和讨论骤增——又或许是从来没有停止过,毕竟在外人眼里,林照宜完全是无缝衔接,因此难免有风言风语。 嘴上说着让江暮晓保护,其实林照宜心里也清楚,这种众口铄金的事情,实则是无解的,只能林照宜调整心态,别把旁人说的话放在心上。 这道理江暮晓其实也明白,有时他总觉得林照宜有些过分聪明了,他知道江暮晓需要什么样的情感反馈,也知道如何扮演一个好的爱人,却很少让江暮晓有强烈的被需要的感觉,尽管林照宜嘴上说着希望江暮晓保护他。 这是一种很诡异又很奇怪的感觉,如果要形容,那对江暮晓来说,现在和他谈恋爱的林照宜似乎反而与他生疏了,还不如两人刚认识时,动辄就与江暮晓拌嘴吵闹的林照宜来得生动。 可是这种感觉江暮晓却是无法细说的,林照宜还是很好,江暮晓没道理在鸡蛋里挑骨头,他告诫自己这或许只是自己在爱情里患得患失。 · 林照宜的音乐剧在暑假尾声时终于完成了首轮巡演,因为是新排的剧,演出规模不算大,只在市内的数个剧院辗转登台,算是在圈子里小范围地预热了一番,而今成效不错,剧场很快放出正式巡演的消息,整个下半年都要在全国演出。 开学后林照宜就是大四,已经完全没有课程了,时间上正好合适。但是因为要巡演,估计也不会再回学校,林照宜赶在开学前和肖萧约着见了一面。 两人约在商场,先在奶茶店点了饮品,准备聊完假期近况,再在商场里逛逛,而后晚上再一起吃顿晚饭。 肖萧是外地人,暑假回了家,应林照宜的约才提前回来,算上放假前的备考阶段,两人足足有两三个月没见过了,因此一见面,肖萧先诧异地哟了一声。 「我怎么觉得你没什么变化?」 林照宜奇怪道:「我得有什么变化吗?」 肖萧点头,「之前你和乔老师谈恋爱的时候,那叫一个红光满面、眉飞色舞,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被爱情滋润的幸福。」肖萧一挑眉,八卦道:「怎么,和江总的恋爱进展不顺利?」 林照宜摇头:「没有,我俩没问题。」但回想着肖萧说的话,林照宜还是主动思索了一番,解释道:「不过我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也没什么好激动的了。」 「这叫什么话!」肖萧勐吸一大口珍珠,对林照宜的平静十分不满:「世界上谈十次八次恋爱,结十次八次婚的人都多了去了,你也就谈了一次恋爱,别搞得跟过尽千帆了似的。」 林照宜无奈摇头,和肖萧解释:「我没有,我是真的觉得最近过得还挺平静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第75页 其实暑假期间,肖萧和林照宜虽然没见面,却还是经常聊天。林照宜和江暮晓的恋爱情况肖萧多少也知道,正是因为知道,看见林照宜的状态,她才觉得奇怪。 沉吟了一会儿,肖萧咬着吸管跟林照宜推测:「我怎么觉得,你没那么喜欢江总呢?」 林照宜立刻否认,两手直摆,有些急了:「别乱说!」 肖萧却更笃定地说:「至少在乔老师和江总之间,你对乔老师感情更深。」 第42章 肖萧说的话如一粒石子投进湖水中,在林照宜心里掀起短暂的、细微的涟漪,但他却并没有心思去细究其中的道理。 因为在林照宜难得的闲暇时分,江暮晓向他发出邀请,一同去江暮晓的爷爷家吃饭。 林照宜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展到见家长这一步,还是见江暮晓的爷爷,这种目前江家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可是上一回江暮晓也已经说过老爷子有这个意向,林照宜其实也并没有拒绝的立场。 第一次上门,林照宜纠结了好半天,要带什么见面礼,思来想去选什么都不合适,最后还是江暮晓替他拍板,让林照宜干脆送上一张剧组演出的票,至于老爷子去不去,那就是他的事了。 只送一张票,林照宜想想还是觉得有些轻率,于是又连夜烤了小饼干,装了满满当当一盒,这才出发了——活到江暮晓爷爷这个年纪这个身份,昂贵或是低廉的都见得多了,也不缺花心思博得老爷子关注的人,林照宜做什么都有种迟来的笨拙,倒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 但真正上门时林照宜还是难免紧张,老爷子久居上位,人很严肃,林照宜也清楚他对自己的不满意,不论是神色还是表情,都能看出老爷子如同考官一般,细细考究林照宜的一举一动。 林照宜浑身僵直地坐着,江暮晓坐在他旁边,替他打开手中拎的食盒。 「爷爷,这是照宜亲手做的,带来给您尝尝。」 食盒里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曲奇饼干,出于谨慎,林照宜也不敢用各种卡通可爱的模具,只老老实实做成最保守的方块,只怕老爷子觉得他年轻又轻浮。 老爷子很给面子地微微倾身看了一眼,道:「年纪大了,血糖高,吃不了这么甜的。」 赶在林照宜开口前,江暮晓又热情解释:「是低糖的,爷爷,您尝尝,照宜昨天晚上做到深夜,早晨出发时才冷却下来。」 江暮晓这么说着,又拿起一块递到老爷子面前,老爷子被这么一闹,也只得接过来,林照宜又顺势递上自己带来的门票。 「爷爷,这是我的演出票,您有空可以去看看。」 显然老爷子对演出票的兴趣更强烈,他闻言立刻接过来,戴着老花镜开始细细研究,一边看一边道:「演了几场了?我看你这票上写的不限场次和位置,提前预约即可?」 林照宜笑着回道:「之前小范围地首演过一轮,现在准备大范围铺开了。每周三、五、日演出,您提前两天跟票面上的电话,或者跟我联繫都行,我提前给您留出好位置。」 这票是江暮晓叮嘱剧院和剧组专门为老爷子准备的,算上陪同的人,一共准备了五张票,只等着老爷子什么时间有空,愿意来看一场演出。 林照宜说这话其实十分忐忑,彩排那天江家那些人的话后来多多少少也传进了林照宜的耳中,他一向知道许多权贵之家对于所谓搞艺术的,尤其是学表演的,多少都带着一种狎昵的轻蔑,而他并不知道这种轻蔑,会不会也发生在老爷子身上。 老爷子手里拿着票,看了好半天,看得林照宜越发心虚,手心不由自主开始冒汗,他和江暮晓各坐在老爷子一边,两人对视,江暮晓用眼神安抚林照宜,示意他放轻松。林照宜尝试深唿吸一口气,吸到一半,便被突然开口的老爷子吓得停住了唿吸。 「怎么,我很吓人吗?」老爷子突然问林照宜。 林照宜缓过神来,连忙摇头,老爷子便笑了。 「我知道,我们年纪大的人,在你们年轻人面前总是讨嫌。况且……」老爷子瞪了江暮晓一眼,道:「况且这小子想必也不会在你面前说我几句好话。」 林照宜不知该如何回答,老爷子又道:「但阿暮是我的孙子,我最大的指望,我对他的期望和关注,当然也是完全不同的。」 江暮晓一听就知道不好,他连忙开口,想让老爷子闭嘴,却被老爷子拿话堵了嘴:「你爸妈活得潇洒,留我老爷子看着你,不管你领不领我这份情,我得对你爸妈负责。」 江暮晓无言以对。 林照宜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谈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亦不知该如何应对才算是完美表现,只能讷讷点头:「爷爷,我知道。」 老爷子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说完严肃的话,又呵呵笑了两声,对林照宜说:「不过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让阿暮带你来,也是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眼睛弯着,眼神却十分锐利:「如今看你也是个乖巧孩子,我也就不操这么多心了。」 · 老爷子有午睡的习惯,他们三人一同吃了午饭,又陪着老爷子稍坐了坐,就到了午睡时间。江暮晓说了不再打扰老爷子,领着林照宜离开,林照宜如蒙大赦,站在车前,有如高山缺氧一般,大口唿吸着外边的新鲜空气。 第76页 江暮晓也觉得难堪,他无奈对林照宜说:「我爷爷年纪大了,有时说话做事难免犯轴,你……」 江暮晓想说你别在意,却又说不出这话,让林照宜去体谅老人吗?林照宜当然是会体谅的,但他再说这话,就难免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其实江暮晓想这些委实多余,林照宜也不是第一次被长辈刁难。上辈子和乔焉结婚时,乔焉的父母也对林照宜百般不满,林照宜受到的冷言冷语已经是家常便饭。 林照宜觉得奇异,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能让这么多人不满,他甚至什么也没有做。但他从和乔焉的那段婚姻里学到的就是放平心态,到底日子是两个人在过,长辈们不喜欢他,少来往就是了,林照宜其实更在意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只是这样的人生经验,林照宜也不方便讲给江暮晓听,江暮晓明显面有愧色,一脸让林照宜受了委屈、挨了刁难的样子。其实林照宜自己并没有这么觉得,看见江暮晓的脸色,林照宜想了想,同他提了要求。 「你带我四处逛逛吧,我看周围风景很好。」 江暮晓本就觉得林照宜受委屈了,对他的要求哪有不答应的,两人手拉着手,沿着老爷子住的院子外围慢慢散步。 江暮晓的脸色比林照宜的脸色还难看,林照宜只好想着法子说笑话逗他开心:「你知道吗,前两天我和肖萧约饭,她晒得好黑!」 江暮晓提了提嘴角,捧场问他:「怎么回事?」 「她去学驾照了!哈哈!科二考了三次,科三又考了两次,一直学到快要毕业都还没拿到驾照,我劝她别再学车了!」 江暮晓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完又问林照宜:「你需要用车吗?」对上林照宜不解的眼神,江暮晓说:「车库里有闲置的车,你拿去开吧。」 林照宜其实很想拒绝江暮晓,他不需要用车,当然也不需要江暮晓这种满怀愧疚的补偿,但林照宜也知道,现在的江暮晓的确太需要一些能够补偿到林照宜的行为,来安抚他自己的情绪了。 于是林照宜想了想,还是点了头:「我开得不好,如果磕了碰了,你可不要骂我。」 「我怎么会骂你。」江暮晓哑然失笑:「在你心里我有这么凶吗?」 林照宜含笑摆摆手,和江暮晓开玩笑:「不是因为你凶,是我担心你爱车比爱我多。」 有心思开玩笑,气氛也就有缓和的机会,虽说和江暮晓爷爷的见面称不上一帆风顺,结果也还算不错,两人转了一大圈,估摸着爷爷午睡也要醒了,便掉头往回走,等着跟老爷子打声招唿就返程。 回到院子里时,家里的阿姨刚巧迎上来,说是老爷子刚醒,眼下给他沏一杯茶端上去。江暮晓接过阿姨手中的茶,让阿姨去休息了。 林照宜跟着一道上楼,来了一天,他还没去过楼上。据江暮晓说这是老爷子退下来以后才搬过来的,图的就是清净,周围空气好环境又好,住得舒心。就连江暮晓手中端着的茶,都是老爷子自己在后院摊晾晒干的。 「爷爷,我进来了?」江暮晓站在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里边应了一声,江暮晓推门进去,林照宜跟在江暮晓身后,看见老爷子正躺在床上,听见人进来,起身坐起来,林照宜上前搀扶了一把,江暮晓将茶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接过茶杯,江暮晓同他道:「爷爷,我们这就回去了,您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老爷子点点头,抿一口茶水,道:「你和阿柠回去路上小心……」 许是人还没睡醒,又许是年纪大了难免煳涂,但当林照宜站在身边听见这句话时,他的身体还是僵住了,他缓缓松开搀扶着老爷子的手,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赶在江暮晓想要纠正老爷子之前,林照宜开口了:「好的爷爷,我们会小心的,您好好休息。」 老爷子至今仍然没有发现自己叫错了人,只点点头,说:「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抓紧回去吧,再晚一些,到家就得天黑了。」 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出来,并小心翼翼关上房门时,江暮晓心中完全被懊悔填满了,他从没有这么后悔过。 真不该带林照宜来走这一遭,江暮晓在心中暗骂自己的愚蠢,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江暮晓苦不堪言。 第43章 返程的路上江暮晓欲言又止,几次张口,最终又都顾左右而言他。 在问过林照宜对今天午餐口味的看法、对老爷子家房间构造的意见、以及整个家里装修风格的观感之后,江暮晓实在是无话可问,可他着实张不开这口,反而是林照宜看出他的心思,主动同他聊起这件事。 「你家人都很喜欢陆柠吗?」林照宜问。 江暮晓开着车,闻言迟疑,他并非有心隐瞒,相反,他很想对林照宜坦诚交代,但如何坦诚才能既让林照宜感觉到真心,又不至于过分直白让林照宜受伤,这其中的关窍还得江暮晓细细拿捏。 「不能说是都很喜欢。」江暮晓谨慎开口,斟酌着措辞:「两家熟悉,当然了,这个圈子里相互熟悉的家庭不少,但勤奋积极的人总是凤毛麟角。」 林照宜揣摩出江暮晓的意思,他笑道:「有钱人家的孩子倒也没有这么不堪吧,我们班的同学也有不少富贵又勤奋的卷王。」 江暮晓莞尔:「两个概念。」 第77页 林照宜想了想,又结合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江暮晓周围的人对他不绝于耳的夸赞,大概懂了江暮晓的意思——江暮晓所做的不是为兴趣爱好、打发时间买单,而是在努力让家族往更高的地方走去,这种上进的确难得。 由此也就可以推断,在他们的长辈心中,陆柠也一定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认为陆柠和江暮晓更投契,也更适合走在一起,组建家庭。 林照宜对这种商业联姻的价值不做判断,他只默默点了点头,然后问江暮晓:「所以他们觉得你和陆柠很般配吗?」 「我爷爷是这样认为的。」江暮晓给出了具体的人选,他给林照宜说起爷爷的往事,以解释老爷子这种心态的由来。 「我爷爷和奶奶是介绍认识的,相亲见过两三面就结婚了,之后两个人因为各种原因,几乎都是分隔两地,后来我爷爷终于能和她待在一起了,她却因为身体长期操劳去世了。老爷子不仅早年丧妻,还鳏居至今,但他撑起偌大家业,于他而言,他一生都没怎么享受到夫妻的情爱,可这对他影响也并不是很大,所以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江暮晓没说出口,总不好当着林照宜的面编排老爷子,可事实也的确如此——人老了,年纪大了,难免固执己见,尤其认为年轻人的想法都是错的,之所以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单纯是因为经歷太少。 江暮晓不想和老爷子争论谁对谁错,毕竟生活唯有亲自经歷过才有资格评判,但是江暮晓很怕林照宜误会。 倒是林照宜,他已经看出来江暮晓的有口难言,一边觉得这样的江暮晓有些笨拙的可爱,一边又无奈开导他。 「我还没这么小气,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生气,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林照宜伸出手去,覆在江暮晓的手上,他轻快地拍拍江暮晓的手背,让江暮晓把一直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 「我怎么觉得我们谈恋爱以后,你反倒没之前那么心大了。」林照宜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出自己的感受,「我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人,你放宽心。」 其实这也是江暮晓的感受,仿佛两个人谈恋爱以后,距离反而变得很远,不再像之前那么亲近。林照宜的活泼和俏皮变得柔软,却没了那种神采飞扬的劲头。 但是江暮晓似乎也能懂得林照宜转变的缘由,短短一段时间他的生活几经波折,婚姻、身世,都让林照宜遭逢巨大转折,更何况……江暮晓也明白,不仅是林照宜和自己做朋友做恋人需要保持两种不同的状态,自己和乔焉也是两种不同的人,当然需要磨合。 江暮晓还没有过这么认真走心地去经营感情的经歷,因此也难免显得笨拙,于是两人正式恋爱时间不长,却屡屡让江暮晓感到束手无策。论起谈情说爱,他也算浸淫多年,可真要拿出真心,江暮晓又怕囊中羞涩。 只是在真心面前,如此患得患失才是难能可贵。否则那么多待价而沽的套路,岂不是要占据真心原本的重量了。 · 不管怎么说,恋爱仍是两人在磕磕绊绊又顺理成章地谈着,忙的时候他们互相发消息打视频电话,闲下来了他们就约会,偶尔在彼此家里留宿。自从见过江暮晓的爷爷之后,也算是被他的家里人认可了这段关系,后顾之忧也就此消失,林照宜和江暮晓的生活过得幸福平静。 两人的恋爱稳定谈到开学前夕,江暮晓到底还是隔三差五地带些东西留宿林照宜家,最后算是稳定在林照宜家里和他同居了。 林照宜大四没课,除了剧院的兼职,待在家里的时间居多,江暮晓因此更喜欢和林照宜待在一起。每天由林照宜送他出门上班,晚上再迎接自己回家的状态,让江暮晓幸福得有点找不着北。 但林照宜觉得两个人谈恋爱还是应该距离产生美,不能太频繁地凑在一起,如果江暮晓加班或是出差,林照宜就会赶他回他自己家,尽量少跟自己凑在一起。 江暮晓是个很会给自己争取主动权的生意人,他拿着这件事跟林照宜谈判,最后和林照宜达成约定,他可以按林照宜说的做,林照宜也要跟他一起每个月回一次爷爷家。 这事如果想推脱倒也不是推脱不掉,但是林照宜没有推脱。 上一世和乔焉的家人就相处得非常差,林照宜不希望自己在一个坑里重复跌倒。更何况,如果在老爷子心里,自己始终不如陆柠那样的人,林照宜反而更难受。 日久见人心,不就是和长辈相处吗,林照宜咬着牙想,自己一定不能输给陆柠。 但这话他当然没有告诉江暮晓,他只跟上门做客的肖萧说了。江暮晓加班不回来,林照宜就邀请肖萧来家里涮火锅吃,很久没见肖萧,肖萧整个人着急上火又疲倦不堪,难得和林照宜一起吃顿火锅,肖萧卯足了劲敲诈林照宜买了好些肥牛肉卷,一边听林照宜这些甜蜜的烦恼,一边大快朵颐。 林照宜说完,肖萧埋头像吸面条似的嗦了一大口肥牛卷,塞得两家鼓鼓囊囊,嚼了半晌才咽下去,林照宜嫌弃地给她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才多久没见,你吃相怎么这么埋汰了?在学校都不吃饭吗?」 肖萧对林照宜的嫌弃视若无睹,擦擦嘴,嘆了口气感嘆道:「我倒是想跟你一样啊,工作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需要操心一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就可以。你知道秋招有多难吗?我每天不是在投简歷就是在面试,还要去图书馆刷题,学生会的事情我都给推了。嗐!在学生会辛辛苦苦这么几年,面试的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 第78页 林照宜啊了一声,倒还不知道肖萧最近的忙碌,颇有歉意地跟她说:「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早知道我就不打扰你了,耽误你事儿。」 「别!」肖萧连忙摆手,道:「你还是打扰我吧,听你说说这些事,我觉得我又活过来了。」 林照宜嘿嘿笑了一声,问肖萧:「那你工作有着落了吗?」他犹犹豫豫的,有点拘谨:「主要是我刚跟江暮晓谈恋爱……」 林照宜一开口,肖萧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他:「你可消停点吧少爷!」肖萧给林照宜进行了一番理性的分析:「我倒还没落魄到得让你找你的亲亲男友接济的程度,而且你少在他面前张这些口,这样不好。」 林照宜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问:「那你还没跟我说有没有能确定的工作offer呢。」 「有……」肖萧掰着筷子歪着脑袋思考一瞬,说:「有三个吧,两个发了offer,一个还在流程中,不过我最想要的offer还没拿到。再等等看。」 林照宜哇地惊嘆,肖萧适时让林照宜打住,然后同他说:「别说我了,我给你说个八卦吧,你最近没回学校肯定不知道。」 林照宜瞪圆眼睛示意肖萧赶紧说,肖萧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他:「前几天乔老师回学校了。」 一听是乔焉的事,林照宜又收回自己的关注,只哦了一声算作回应,肖萧又继续跟他说:「他是回来办离职手续的,据说他前段时间办好了移民手续,应该会去邻国,具体的我没问,本来我忙着秋招,也不关注这些的,不过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林照宜只想了一瞬就给出了确切答案:「秦漾说的。」 肖萧哈哈大笑,道:「对,乔老师回来的时候,秦漾特地去学校人事处的办公室门口堵他了,听说乔老师辞职,他那个如丧考妣的样子……」嘲笑完秦漾,肖萧又把话题转回到林照宜身上:「可是乔老师走了以后,秦漾气不过,编排了一大通你的坏话,在学校里四处传播。」 林照宜倒不担心这个,都已经大四快要毕业了,再难听的流言,随着毕业离校也会渐渐消散,现在让林照宜担心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乔焉走了,按林照宜得知的消息,他甚至是选择了移民,远走异国。那么陆柠又会做什么呢?那么疯狂的陆柠,能这么放乔焉远走,或者说放过自己吗? 林照宜皱着眉思索一瞬,最后决定顺其自然,不再被乔焉和陆柠这两人牵着鼻子走。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dddd生日,送dddd一些收藏评论和海星吧~ 第44章 可惜天不遂人愿,林照宜以为自己的生活终于步上正轨,却总会有意外来打破他的幻想。上一次是乔焉的出轨,这一次,则是他的亲生父亲找上门来。 林照宜对陆之的印象十分模煳,一则是他并没有见过陆之,二则,陆之近些年低调,手中的家业也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本人不常出现在公众视野,自然也没有办法引起关注。 只有在江暮晓告诉他陆之与他的关系后,他才出于好奇,偷偷搜索过陆之的相貌,只是陆之上门突然,开门后的林照宜一时间也很难将眼前的人和网络上的照片联繫在一起。 直到陆之先开口:「照宜,我是陆之,是……」 林照宜愣在门口,神情却是十分矛盾的恍然大悟。这两种心情交替在他脸上浮现,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滑稽,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陆之,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林照宜已经全都知道了。于是他嘆一口气,又笑笑:「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林照宜侧开身子,让陆之进门,然后他关上门,转过身来时,看到陆之站在客厅正中,正四处环顾。 江暮晓过来住的时间多,家里添置了不少江暮晓的生活用品,就连茶几上摆的马克杯都是成双成对的。靠墙摆着的饮水机上还贴着两人一起拍的拍立得,脸颊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要多恩爱有多恩爱。 陆之定睛看了一会儿,说:「阿暮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林照宜下意识就想到网络上很流行的吐槽,觉得陆之这话说得足够爹味,但转念一想,这人居然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只好又把这句吐槽憋回肚子里,默默跟在陆之身后。 「你坐吧。」林照宜经过饮水机,俯身顺手接了杯水,放在茶几上,他客客气气地说:「喝水。」 只是林照宜心情起伏不定,水也泼出来一些,洒在茶几上,林照宜抽出纸巾顺手擦掉,然后坐在离陆之很远的沙发一角,手指团着那坨湿漉漉的纸巾玩。 不知道陆之是来做什么的,林照宜半垂着头,却还在观察陆之的一举一动,发觉他喝了一口水才打算开口,林照宜猜陆之要说的不是什么客气寒暄的话,毕竟连他也要过渡这尴尬的气氛。 陆之的开场白还算诚恳,至少勾起了林照宜的兴趣,他说:「我曾来过这里一次,那时你三岁。」 林照宜没印象,但是也没有打断陆之,任他继续说:「那是很偶然的一次,我在校园里看见你妈妈牵着你,我一眼就确定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我立刻找上门了。」 林照宜还是没说话,这些遥远的往事并不在林照宜的记忆范围内,他既无语也无感。只有陆之一个人沉浸在对往事深切的怀念之中:「但我那时只顾着高兴,并没有照顾到你妈妈的情绪,我找上门太突然了,惊扰了她,她很抗拒,也很……恨我。」 第79页 陆之说到这里,飞快地看了一眼林照宜,发觉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情绪似乎也低落了些,后面的话便格外含混:「她很激动,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就以死相逼,让我再也不要上门找她。」 陆之说了这么多话,只有此刻,林照宜发出一声嗤笑。他有些轻蔑:「所以呢?你来找我说这些做什么?即便她不再让你上门,你后来不也照样偷偷带我去了陆家,偷偷在陆家见我吗?」陆之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林照宜咄咄逼人:「陆先生,难不成你就这么喜欢偷偷摸摸的感情吗?偷偷摸摸的情人,和偷偷摸摸的私生子?」 陆之脸色骤然变了,他难堪地站起身,冲动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林照宜的声音比陆之的声音更大,但反问完这一句,他的声音又低下来,他问陆之:「你知道,为什么你姓陆,我妈妈姓袁,我却姓林吗?」 陆之哑然哽住,林照宜轻轻一笑,为他解释:「她毕业后,带着毕业证一起回家的,还有大到完全藏不住的肚子。家里人本以为培养出了天之骄女,指望着日后过上安稳顺遂的日子,却看见她未婚先孕,可想而知她当时面临什么样的境况。」 林照宜摇了摇头,也不想如祥林嫂一般说这些,只轻飘飘带过:「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家里人的,总之家人接受了她的现状,但问题是,没结婚就办不下来各种证明和材料,别说给我上户口,就连做产检都麻烦。」 林照宜说到这里,转过脸去盯着陆之,问他:「这种事,对陆先生您和您的家族来说,都不算什么困难吧,不过就是挥挥手、洒洒水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冷笑一声,说:「但不好意思,在我们普通人家里,这就是天大的难题。」 陆之难堪地硬着头皮问:「那……那她是怎么……」 「怎么解决的吗?」林照宜善解人意地给陆之做出回答:「外婆辗转託人,找了乡下的亲戚,乡下查得不算严,但也花费很大精力才办下来各种证件证明,又给我上了户口,所以我就跟着亲戚姓了,后来把我的户口迁回来,也没再改回去。」 林照宜说完,再看陆之的神色,就知道自己不用再多说什么。一个户口,尚且让林照宜一家辗转折腾,更不用想林照宜这些年长大,该是多么艰难坎坷。话已至此,不管陆之此行意欲何为,都显得格外卑鄙了。 但是林照宜没那么好心放过陆之,他说完,又客客气气地问:「故事听完了,该我问您了。」林照宜抿嘴一笑,问:「您这次来是要做什么呢?」 陆之不知该如何措辞。 他能来做什么,不过是因为已过知天命的年纪,越发感觉强势的妻子和疯狂的长子都令他疲倦不堪,又惦记起那个多年前令他心驰神往的年轻女孩,以及那个女孩留给他的漂亮的孩子。 三十多岁时就想逃离的家庭,到了五十多岁,仍旧还是很想逃离。 眼前这个不大的、甚至有些老旧的家属楼,以及穿着家居服捧着马克杯喝水的年轻男孩,都曾是陆之和袁新培热恋时,对她许过的诺言。时过境迁,这些诺言无须陆之参与,曾坚定实现它的袁新培也已经怅然离世,只有林照宜,作为恩爱时的承诺,以及背叛的铁证,出现在陆之眼前。 陆之长嘆一口气,最后道:「没什么,我只是很想来看看你。」 林照宜笑笑,他重复陆之的话:「看看我。」而后歪头,玩笑似的反问陆之:「你来看我,陆柠会愿意吗?」 果然陆之的表情僵住了。显然事实上林照宜知道的,远比陆之以为林照宜知道的要多得多。既然如此,陆之先前准备的那些说辞就都用不上了。 而林照宜看陆之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不外乎是因为自己生活实在不顺,所以想在自己这里找些安慰。 过去陆柠和乔焉的事情,自己和乔焉的事情,自己和江暮晓的事情,想必眼前这个人通通都知道,但他并没有选择站在林照宜这一边。 对林照宜来说,没有站在他这一边,即便只是中立,就已经等于站在了陆柠那一边。 和陆柠比起来,林照宜一无所有,所以上一世,陆柠可以肆无忌惮地联手乔焉杀死自己。如果不是家人的放纵和默许,尤其是陆之的退让,陆柠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量? 一想到这里,林照宜连表面功夫也不想和陆之维繫了,他突然站起身,焦躁地踱步一圈,最后强行说服自己,又坐了回去,语气却十分不好了。 「我不欢迎你,你走吧。」林照宜说。 陆之被这么直接地拒绝,显然十分难受,可林照宜远比陆之更难受,他没心思也没必要照顾陆之的情绪,情形一时间焦灼。 林照宜下了逐客令,再留下也是自讨没趣,陆之悻悻起身,走到门口又锲而不捨地问林照宜:「那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 林照宜没做声,只是沉默地打开房门,无声地驱逐陆之。陆之自知是什么意思,但他似乎也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力,于是默默出门,任林照宜砰地将门关上了。 老式楼房台阶狭窄,陆之下到二层时,就在单元门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脚步顿住,凝神望向外面那个年轻人——江暮晓神色不畅,准确来说甚至有些冒火,他将车停在单元门口,人靠在车门旁,死死盯着林照宜家的单元门。 第80页 隔着破旧且布满灰尘的楼梯间玻璃,陆之和江暮晓的目光对视,很快陆之就选择下楼和江暮晓面对面交流。 上班时间,且陆之是打探清楚了家里只有林照宜一个人才上门的,江暮晓现在回来却又不上门,很显然就是为了找陆之。这一点陆之心里十分清楚。 他走上前,但江暮晓并没有跟他交谈的欲望,只靠近陆之,以一种极度忍耐却终究难忍愤恨的语气对陆之说:「你以后别再来打扰他,否则……」 想到这毕竟也算是林照宜的父亲,江暮晓没有把更难听的威胁说出口,他只退开半步,望着眼前这个同样神色难看的男人,蓦地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心思,陆柠要跟着乔焉一起出国,眼看着那个儿子留不住了,你才又想起照宜,陆叔叔,您也算潇洒一辈子,临了了,就这么少一个替您摔盆打幡的人吗?」 陆之勃然大怒,尚未开口,又听江暮晓说:「这难保不是您的报应。」 第45章 让陆之灰熘熘滚蛋后,江暮晓并没有上楼。他面色不虞,心情也不好,这么回去难免吓着林照宜。更何况林照宜被陆之骚扰过,心情肯定也不会好,现在回去,反倒让林照宜心烦。 这种时候,双方最好还是选择各自平静下来比较好,否则把负面的情绪带给对方,反倒得不偿失。准确来说,江暮晓单指自己,他更怕自己的负面情绪冲击到林照宜,吓着他就不好了。 果然等江暮晓晚上再回家时,林照宜便不太开心地跟江暮晓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他语气郁闷,可神情却还算平和,说得一五一十,大抵和江暮晓猜到的情况差不多。 林照宜说完,江暮晓才道:「其实我知道他来了。」 林照宜诧异瞪大眼睛,江暮晓便跟他说了陆之走后两人在林照宜家楼下的交锋,末了又告诉林照宜:「我怕我白天上楼吓着你,毕竟我兇巴巴地警告他不许再来找你了。」 林照宜抿嘴笑起来,拉着江暮晓的手臂,道:「真不错,专程替我出气,我怎么会被吓着。」末了他又笑:「不过我都没见过你发脾气,好可惜哦,早知道有这样的热闹可看,我就趴在阳台上多看一会儿了。」 江暮晓亦笑,用手指夹着林照宜的鼻尖拧了拧,林照宜吃痛,拍开他的手,拉开椅子在另一边坐下了。两人说完不开心的事,又热热闹闹一起吃晚饭,中午林照宜没心思准备吃的,随便叫了外卖,吃完后躺在床上睡午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又觉得自己不能被无关的人扰乱心情,睡醒便打起精神炖了牛腩,热热乎乎又香气扑鼻,江暮晓连吃两碗米饭。 林照宜吃得倒不多,其实他心里想着另一件事,陆之和江暮晓的话和之前肖萧的话,交叉验证了乔焉要远走的事实,以林照宜对乔焉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无声无息地离开,自己势必会和乔焉再见一面了。 怎么面对乔焉,要和乔焉说什么,乔焉又会和自己说什么,林照宜在得知他会走的消息后,就反覆思量着这些事情。 虽然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是当林照宜真的收到乔焉的邀约时,心情还是很复杂,乔焉给他发来简讯,直言想见一面,还附上了见面地点和时间。林照宜在地图上看过,是在一间市中心很出名的高档餐厅,但毕竟是有前车之鑑,林照宜想了想,给江暮晓发去了消息。 「乔焉约我晚上见面,你八点来接我吧。」 林照宜给江暮晓转发了地址,其实乔焉约的时间是六点,但林照宜猜他是有话要说,便把时间推后了两个小时。毕竟以林照宜对江暮晓的了解,江暮晓一定会提前来接他,那么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差不多足够了。 林照宜到的时间比乔焉约定的时间要早得多,下午四点半,林照宜就已经抵达约定的餐厅。上一世自己是怎么死的,林照宜还没忘记,他不确定即将见到的、久未谋面的乔焉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心态,万一他仍然选择上一世的做法,自己在暗处,又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林照宜无法判断乔焉的状态,只好採取笨办法,守株待兔。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林照宜又没什么心思看手机打发时间,他心里很乱,想到乔焉,林照宜总觉得时移世易,一切都格外令人扼腕。 乔焉到得算是准时,提前十分钟,看见林照宜已经坐在位置上,且看起来到了很久,不免讶异。 而林照宜看见乔焉,同样讶异。 乔焉比之前瘦了很多,整个人呈现出颓废的沧桑感,这让一贯意气风发、顺风顺水的他平添几分失意的魅力。即便是这样的乔焉,依然是十分英俊迷人的,林照宜望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坐,一边在心中感嘆。 因为林照宜到得早,菜品饮品也早早备好,服务生很快上齐,而后悄悄退出,不算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乔焉盯着林照宜看了一会儿,道:「你过得很好。看来江暮晓对你也很好。」 林照宜坦然承认:「是。」而后他道:「可是你看起来过得不太好。」 乔焉哂笑,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告诉林照宜:「这段时间我去了很多地方。」 林照宜没有说话,示意乔焉继续说下去。于是乔焉便和林照宜分享了自己的旅程,林照宜之前猜的没错,他和乔焉最后的那一番对话,对乔焉的打击是很深刻的。他一生顺风顺水,从未有过那么挫败的时刻,婚姻,爱情,事业,声誉,以及苦心维繫的好男人好丈夫的形象,全都在很短的时间里崩塌了,那时乔焉能想到的唯一的方式就是逃。 第81页 他本是以逃跑的心态离开,但好像在这期间意外地获得了心灵的,所以他决定放下,继续走走。 乔焉说话时,林照宜一直用心听着,他有很尖锐的话想说,但最后衡量一番,还是咽回肚子里了。他想说乔焉其实一直很矛盾,哪怕是现在,也仍然很矛盾,救赎了,其实也没能完全救赎,放下了,本质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乔焉在意很多,他分明渴望疯狂的、能够吞噬彼此的浓烈的感情,却还要以普通人的状态走入婚姻,正如他分明仍然为之前发生的事情痛苦,却以为远走就是解药。 所以林照宜选择了一个相对最温和的问题向乔焉提问,他问乔焉:「我听说陆柠也会跟你一起去。」 乔焉的表情很无奈,但比起无奈,似乎是一种坦诚。他终于敢于面对这个完全不客气地插入他生命的利刃,并正视这把利刃给予自己生命巨大的、刺破肌理、横贯人生的伤口。 他告诉林照宜:「他说要去,我同意了。我希望也能让他看开一些,想开一些。」 林照宜则告诉乔焉:「他和你在一起,而且你也只和他在一起,他就会想开的。」 陆柠反而是比乔焉更纯粹的人,林照宜缓慢地意识到这一点,无论陆柠做了什么,他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和乔焉在一起。相反,乔焉的目的就复杂得多。他们两人之间的许多痛苦,其实都来自于乔焉的复杂。 乔焉似乎还想让这场见面别沉浸在这么沉重的话题里,他很快换了个话题,问林照宜:「你呢,你和江暮晓怎么样?」 林照宜道:「刚才你也说了,他对我很好。」 乔焉抱歉地笑笑,他沉默,又轻嘆一口气,继而又沉默,而后继续抬头,又嘆气,循环几次,林照宜终于问乔焉:「你想说什么?」 乔焉摇头:「我觉得这话我不该说,可是不说,又有些不甘心。」他没给林照宜反驳拒绝的机会,说完便道;「和你结婚时,我以为我就能够给你理想的生活,现在看来,似乎他也可以。」 林照宜瞬间明白了方才乔焉的几次摇摆与犹疑。看来他的感受果然没错,乔焉仍然是那个心情复杂,想要的远比口中说出的要多得多的人。 因此林照宜觉得好气又好笑,他反问乔焉:「所以你是觉得我比较好打发吗?」 乔焉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给自己辩解。林照宜也不需要他的辩解,他只道:「或许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说一些甜言蜜语就会开心,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就会满足,结婚时场面盛大再加上大颗的钻戒就沉浸在浪漫中,每天只会在聊天窗口问几点下班,晚上吃什么这种没营养的话题。所以我很好满足,你也觉得你可以满足。」 说着说着,林照宜有些上火了,「你只是稍稍花一点心思就能满足我,然后还有大把精力去和陆柠谈你理想中的疯狂的爱情,你可以同时拥有平静的生活和理想的爱,你甚至以为就算这段关系无法维繫了,也一定出于你那段极致的爱情,而不该是这段平静的婚姻。所以你至今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你不能接受是你以为最好拿捏的我最后揭穿了你,乔焉,说了这么多,你就连承认这一点都不敢吗?」 「他当然不敢承认。」房门骤然打开,江暮晓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林照宜回头望去,看见江暮晓正站在门口。 见林照宜望过来,江暮晓一挑眉,道:「预判了你的预判,更早来了一会儿。没想到吧。」 林照宜原本正在生气,瞧见江暮晓这幅样子,又忍不住抿嘴一笑。笑完才想起来自己方才义愤填膺说了那么多,现在一笑,岂不是都前功尽弃了。 江暮晓看出他的心思,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接下来由自己来说。 「乔老师,其实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过着很平静的生活,即便是陆柠那样的人,如果你能一心一意和他在一起,在遇到困难和危局的时候也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他也会和你过着平静的生活。」江暮晓倚在椅背上,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导乔焉:「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乔焉凝望林照宜和江暮晓,而后一笑:「你们倒是珠联璧合,一个赛一个的能说。」 江暮晓大言不惭,坦然接受乔焉的夸奖:「我原本不会说,都是照宜教得好。照宜有很多优点,想必乔老师还不知道。」 乔焉语塞,连林照宜都瞧不下去他一脸胜利者洋洋自得孔雀开屏的样子,连忙起身拉着江暮晓要走。 江暮晓却不走,道:「最后一句话,我还没说呢。」林照宜只好等他说。 只见江暮晓的手指尖敲敲桌面,诚恳而认真地对乔焉说:「你这回带着陆柠一起走,就别再惹他了,安安心心和他过下去,你俩,我俩,还有陆柠的家人,都会很平静的。行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宝们,这篇文原本只是想作为一个復健练手的小短篇,核心就是无脑甜,但更新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我的心态有所改变,也重新梳理了这篇文的设定。被前夫背叛才重生的剧情设定,其实註定这不会是一篇无脑甜的文。所以之后走向应该会和之前不一样,我会在写完正文全文后恢復对这篇文的更新。 第46章 「以后乔焉来找你,你就告诉我。」回家路上,江暮晓开着车这样告诉林照宜。 第82页 林照宜点头,道:「他以后应该也不会来了,说是要走了。」 说完这话,江暮晓好一阵没有回音,林照宜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望向江暮晓,以及他抿紧的嘴唇,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江暮晓应该是生气了。 林照宜伸手摇摇江暮晓的腿,小声问他:「我和他见面,你生气了吗?」 江暮晓垂下眼睛,看看林照宜的手,又看看林照宜的脸,吝啬地回答他:「有一点。」 林照宜反问:「真的吗?可是我感觉有很多。」 江暮晓没说话,开着车走了一会儿,经过商场,顺手将车停在路边,又拨了电话,没一会儿就有身着工作制服的工作人员手里拎着巨大的包装袋走到车旁。 「江先生,这是您先前预定的货品,一共十二样。」 摇起车窗,江暮晓将手中的包装袋递给林照宜。「打开看看吧,给你预定的,你那部剧要开始巡演了,送你的巡演礼物。」 林照宜将包装袋轻轻扯开边缘,探着脑袋往里看,里边竟然是全套的首饰,从项鍊到手环再到戒指,还有一对非常精緻的袖扣,以及同款配套的胸针。 林照宜小心地合上包装袋,将它放在车子后排,笑眯眯问江暮晓:「这么突然送我礼物,一点儿都没给我透露一下哦?」 江暮晓难掩得意地轻哼了一声,道:「提前两个月就预订了,只是工期太长,不然应该作为你的正式演出礼物送给你的。」 林照宜往江暮晓身边挪了挪,问:「那你给我准备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都买不起同样的礼物回你,怎么办?」 「不用你回我。」江暮晓伸手点着林照宜的脑门,将他的额头从自己开车的手臂上挪开,「你以后别再和他见面让我生气就可以了。」 林照宜自然应下——乔焉要走了,他当然也不会再和乔焉见面,再者说,林照宜真的觉得和乔焉已经无话可说,再见面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反倒尴尬。 只不过江暮晓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生气,却让林照宜觉得非常有趣,因此便忍不住想要多和他就这个话题逗乐,刚想打趣江暮晓两句,江暮晓却开口了。 「不过有一件事得跟你说。」江暮晓摸摸自己的鼻尖,流露出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张口:「巡演出发前可能要跟我爸妈一起见一面,吃顿饭。」 上回和江暮晓爷爷的见面不算顺利,但也是将这件事重拿轻放,眼下又要和江暮晓的父母见面,别说林照宜是什么心情,连江暮晓开口的时候也觉得为难。 而且江暮晓也没有摸准林照宜的心思,他猜测林照宜短时间内是不想再考虑结婚的事情,可是江暮晓的家人却希望他能尽快结婚——爷爷和父母相继提出要和林照宜见面的缘由也是在此。 江暮晓的家人相信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的古训,且江暮晓目前事业做得还算不错,只可惜缺个与他般配的妻子。而这个妻子的定义也很模煳混沌,像陆柠那样的,被他的家人们视作能与他齐头并进的高知,而林照宜则被家人们视为能替他打理家事的贤内助。 而这些难言之隐,即便江暮晓不开口直言,林照宜也从他难堪的神色中窥探出古怪。 「你不想让我去,对吧。」林照宜看着江暮晓的神情,说出自己的推断。 江暮晓颔首:「说实话,不想你去。」他的解释很委婉:「我觉得我们两个的事情,节奏应该由我们两个自己把握。」 林照宜听明白了,于是他往后一靠,道:「那你就说我出去演出了。」他笑眯眯道:「还得辛苦江总夹在两边传话了哦!」 这话江暮晓如何敢接,接的不好就是得罪了亲亲老婆,他左思右想,才诚恳道:「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宝贝。」 林照宜故意逗他:「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跟你家人打擂台似的。」 江暮晓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说得多反倒错的多,只好连连求饶:「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知道我家里的麻烦肯定会很多,我怕你觉得烦,或者受了委屈自己吞。」 林照宜挤挤眼睛:「我可不是那种人,我要是受了委屈,肯定得让你给我补偿回来的。」 话虽如此,真到了江暮晓一个人面对父母,拒绝父母与林照宜见面的时候,江暮晓的父母还是流露出不悦。 江暮晓当然很维护林照宜,他一人对抗双亲,背着林照宜真的打起了擂台。 「爸、妈,我不想拿照宜和任何人作比较。」江暮晓的成长过程中父母关照不多,他和父母感情也很平淡,因此说话就不像跟爷爷说话那么小心谨慎:「可是你们总是忍不住要把他和别人比,我不说远的了,只说陆柠,我和陆柠之前订婚那么多年,你们也没说要把陆柠召之即来,不问时间安排就要见面的。」 江暮晓的父亲不悦道:「那陆柠的出身也没法和你这个林照宜相比。」 江暮晓的母亲在一旁接过话茬:「何止是不能比,阿暮,你爷爷都跟我们说了,他可是个……」 私生子三个字被硬生生咽了回去,这话江太太点到即止,表情却是一脸诡秘不足为外人道的不齿,让江暮晓感到极为不适。同时又忍不住庆幸,还好林照宜不在。 江暮晓打断父母的喋喋不休:「总之在我这里,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以后也是我和他的事情,你们就别插手了。」 第83页 · 林照宜在巡演出发的路上收到乔焉的简讯,他和林照宜告辞,告诉林照宜自己要走了,又恳切地说了一些祝福林照宜以后生活幸福快乐的话。 林照宜没有回覆,要说他的真心话,他也希望乔焉走了就再也别回来——至少别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连带着陆柠一起。 但林照宜终归小看了陆柠,尽管陆柠跟着乔焉一起远走高飞了,但临走前的陆柠仍然留给林照宜一份巨大的惊喜。 陆柠把林照宜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的事情捅给了媒体。 音乐剧本是小众艺术,再热火的剧目受众也有限,何况林照宜的剧组是新组,巡演不过刚刚开始,但当林照宜在演出现场看到大大小小的长枪短炮以及毫不顾忌剧院规定,大肆闪烁的闪光灯时,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很快这预感就变成了真实的惊雷,落在林照宜的头顶。 林照宜难以形容自己被记者夹在中间,面对一个又一个提问时的心情,而这种混乱,在他听到有一位记者问起江暮晓时,则达到了顶峰。 「听说您现在的男朋友是您哥哥先前的未婚夫,是吗?」 「您有没有觉得自己抢走哥哥未婚夫的行为和自己母亲插足父亲家庭的行为如出一辙?」 「您和您男朋友是怎么开始的,方便透露吗?」 林照宜愣在原地,讷讷不得语,孙丰费力地将他从话筒的海洋里拖出来。 直到坐上车了,林照宜还没能说出话,反倒是孙丰,以他敏锐的嗅觉觉察出不妙,立刻掏出手机拨通江暮晓的电话,拨号期间他伸手拍拍林照宜的肩,既是安抚,也示意他回神,有什么话好跟江暮晓说。 但江暮晓那边的电话一时间也没打通,孙丰连拨三四次都是忙线,无奈,他只好拨通江暮晓秘书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声音是林照宜熟悉的,之前他去江暮晓办公室的时候,就是那个漂亮的叫做吴蓓蓓的秘书接待他。但现在,秘书的声音充满焦急和忙碌。 「孙经理,有什么事情吗?江总现在在召集开会,手头很忙。」 孙丰看了一眼林照宜,想开口,林照宜却拿过电话,替孙丰挂掉了。很显然,火不会只烧到林照宜一头,必然会触及到江暮晓。 而自己说到底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江暮晓的身份与位置摆在那里,面临的麻烦势必会更多。眼下不是给江暮晓添麻烦的时候,况且江暮晓远在a市,即便是告诉他了,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林照宜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孙丰身上,而后很快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 剧院是凭票入场的,大批记者如何能涌得进来,必然少不了孙丰的点头授意。也许孙丰的想法只是想获得记者媒体的关注,让剧组获得更多曝光,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的确想维护林照宜,但电话接通后林照宜要让江暮晓怎么做呢? 是惩罚孙丰的工作疏忽,还是念在他打理剧院多年的辛苦,放过这次? 无论江暮晓怎么做,对电话这边的林照宜和孙丰来说,都像是一种审判。 想到这里,林照宜觉得疲惫。 倚在车窗思索似乎许久,但按亮手机屏幕时林照宜发现也不过是短短一瞬。他给江暮晓发去简讯,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我们分开吧。」 作者有话说 恢復更新啦!!! 第47章 江暮晓人生头一次经歷被甩,体验非常新鲜,看见林照宜的信息,他先是惊愕,随后难免生气,但长久以来的好修养让他摒弃了那种怒火上头立刻就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的恶习,而是叫来秘书,询问关于林照宜有什么事情发生。 秘书早就准备好了平板,江暮晓刚一问起来,立刻划开平板屏幕,将一整个页面的通稿展示给江暮晓看。 江暮晓上下滑动一番,看见林照宜惊慌失措的脸在媒体的闪光灯下,泛着可怕的惨白。 神情凝滞,江暮晓将那张照片和措辞夸张的通稿标题反覆看了许久,然后将平板扔回到陈秘书面前。 「发稿已经十分钟了,市场公关部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陈秘书低声快速回答道:「已经在联繫撤稿了,但是据说通稿是已经准备好的,媒体也都是提前联繫好的,所以发得格外快,涉及单位也格外多,挨个联繫起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江暮晓紧紧皱起了眉头。 毫无疑问,此刻时间就是生命,但江暮晓的步伐偏偏被拖住了。 其实也可以不被拖住,他这个位置,只要一声令下,想来也用不着市场公关部焦头烂额地撤稿,但江暮晓的心思却被方才那条简讯绊住了。 上一秒才被甩,现在就要想方设法地为林照宜解围,是不是显得自己太跌份了,毕竟这么多年,江暮晓还从来没被甩过呢。 但也只是这么一瞬,江暮晓随后很快便安排下去:「倾春传媒的郭董在吗,约他中午跟我一起吃饭。」 邀请行业巨头,也算是擒贼先擒王,搞定了手握kol帐号最多的倾春传媒,剩下的小鱼小虾就好收拾得多了。至于已经发稿的记者媒体,就仍然由公司出面联繫撤稿。 安排完这一切,江暮晓挥挥手让众人都出去,他再度翻开手机查看林照宜发来的信息,良久,江暮晓回復他:「你先冷静一下。」 第84页 林照宜并没有回覆江暮晓,江暮晓眼看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他伸手再按,末了又熄灭,映照出自己一张滑稽的脸。 但江暮晓忙得不可开交,等他闲下来时已近华灯初上的时间,江暮晓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吴蓓蓓正起身收拾包包准备下班。 「你来一下。」江暮晓叫住了吴蓓蓓,他重新回到办公室里,询问刚进门的小姑娘:「白天是什么情形,你跟我说说。」 吴蓓蓓很快捡了重要的说:「电话是孙经理打过来的,按时间推算,那会儿应该刚刚被记者围堵,您当时正在开会,我接通了电话,但是孙经理什么也没说,电话就被挂断,随后我再回拨过去,就打不通了。」 江暮晓沉吟一瞬,随后挥手:「好了,你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吴蓓蓓以为自己闯了大祸,没想到老闆轻轻放过,然而她仍然不放心,尤其是在注意到江暮晓格外难看的脸色时,这种不放心便脱口而出。 「老闆,您还好吗,我看您脸色好差。」 江暮晓笑笑,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待会儿下班时,让孙丰演出结束后给我回个电话。」 吴蓓蓓一步三回头地下班了,江暮晓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他头脑放空,而林照宜的分手简讯无孔不入地挤进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好在没一会儿孙丰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江暮晓接起来,孙丰在电话那头自知理亏,一开口就是道歉:「江总,实在对不住。」 江暮晓冷哼一声,道:「说说吧,那么多媒体怎么挤进剧院里的。」 孙丰当然不敢再隐瞒,外出的首场演出,孙丰想一炮打响,原本就放了不少媒体票出去,还花了钱打点准备好了通稿,这一仗在媒体圈里本就算万众瞩目,偏偏又遇上今天这样的事。 孙丰在电话里恨不得以命发誓,绝不是自己把两人的关系透露给媒体的,自己安排的通稿只是剧场演出的通稿。江暮晓闻言冷笑一声,道:「当然不是你。」 能把他们所有人的关系梳理得清清楚楚,还能精准地把握髮稿时机,除了陆柠不会再有其他人。江暮晓在电话那头对孙丰说:「孙经理,您这也算是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吧。」 孙丰汗颜,连连称是,江暮晓又问:「林照宜呢?他怎么样?」 孙丰更加汗颜,说是刚才演出结束回到酒店就想给江暮晓汇报这件事,因着是三天连续演出,林照宜跟随剧组住在酒店,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方才演出结束连晚饭也没吃就回到酒店,进了房间以后就没再出来。 江暮晓的心狠狠被揪住,也顾不得自己白天才收到简讯「被分手」,立刻就要来林照宜房间的房号,抓起车钥匙便下楼了。 林照宜洗完澡就趴在床上躺尸,手机一直不停地弹消息,林照宜甩了江暮晓,又怕错过江暮晓的消息,所以也不捨得关机,只能调了静音。洗完澡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第一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简讯,说照宜你快接爸爸的电话,爸爸很担心你。 原来是陆之发的,林照宜更烦了,反手把手机扣在床上,两腿烦躁地扑腾。 明明很累很困,但是因为心烦意乱,林照宜一直没睡着,反而越躺越清醒,他索性坐起身来拿出一瓶水拧开咕咚咕咚灌了半瓶下去。 水洒出来一些,林照宜的睡衣前襟湿了一些,贴在身上。就在此刻,林照宜的房间门被敲响,这深更半夜的,林照宜被敲门声吓了一跳,他现在实在是有些草木皆兵,浑身一个激灵,小声问是谁。 「照宜,是我。」江暮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照宜听见是江暮晓的声音,放下心来,打开门见着人了,林照宜又想起白天才说了分手的事情,于是愣在门口,倒是让江暮晓轻易就进了门。 江暮晓拉着林照宜的手腕在房间里坐下,看他失落颓丧的样子,一路酝酿的情绪都作废,只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林照宜老实地说睡不着。 江暮晓捏捏他的掌心,说:「对不起照宜,让你受委屈了。」 林照宜低下头,缓慢地摇了摇。似乎又觉得自己不说话不太好,林照宜又说:「我没有怪你,是我自己不好。」 江暮晓知道林照宜在说什么,无论是外界对林照宜身份的质疑,还是江家人对林照宜的态度,都让林照宜倍感压力。和江暮晓在一起之前,林照宜分明活泼开朗,但两人在一起以后,林照宜却一天比一天郁郁寡欢,显然是因为旁人的一言一行极大地影响到了林照宜。 想到这里,江暮晓的脸色沉了沉,但他还是捏着林照宜的掌心。没再和林照宜纠结谁对谁错的问题,江暮晓只问他:「吃完饭了没有?」 答案当然是没有,林照宜老实地摇摇头,江暮晓就牵着他起身,说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林照宜把手抽回来,手指纠缠在一起,低着头小声说:「我不想吃东西。」 「不吃饭怎么行?」江暮晓面色不悦。想让林照宜主动伸出手花费了无数心思,才刚刚有了一点点进展,就又让林照宜缩回手,江暮晓又在心里把陆柠和乔焉臭骂一通。 林照宜以为江暮晓生气了,小声给自己辩解:「明天有演出,晚上吃太多会水肿,上台不好看。」 江暮晓闭了闭眼,平復自己的心情,也缓和脸色,对林照宜说:「不吃饭,吃点清淡的总可以吧,照宜,我很担心你。」 第85页 林照宜向来是耳根很软,何况江暮晓追上门来已经超乎他预料,他有点晕晕乎乎飘飘然地被江暮晓牵着出门,走到门口才叫起来说是忘记拿房卡了。 江暮晓笑一笑,说我让孙丰给你办,你安心跟我走。 林照宜果然安静下来,上了江暮晓的车以后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孙经理人多事忙,我不好总麻烦他。」 江暮晓看他一眼,先给孙丰发消息说自己来了,又安排他给林照宜重新申请一张房卡,然后才转过头跟林照宜说话。 「照宜,旁人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不管他们怎么议论怎么说,我们是在谈恋爱,是在一起,这本就是事实,别总把心思放在旁人身上。」 林照宜的嘴角委屈地撇下来,「我白天已经跟你说了分开了,我们没有在一起了。」 江暮晓闻言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他说:「照宜,我不想跟你分开,但我也不会强迫你,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不会死缠烂打。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江暮晓盯着林照宜,他说:「抬起头来,看着我。」 林照宜一直垂着的脑袋抬起来,看一眼江暮晓严肃的神情又飞快收回目光,江暮晓无奈又无声地嘆一口气,问林照宜:「你是真心想要跟我分开,再也不愿跟我在一起吗?如果你说是,我现在就离开,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林照宜不说话,江暮晓等了一会儿,说:「照宜,给我答案。」 林照宜的眼眶唰地红了,他说:「当然不是。」或许是积攒的压力和委屈都有了倾泻的出口,林照宜哭了出来,「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不想一个人。」 江暮晓伸手搂过林照宜,用手指一点一点替他擦掉眼泪,「那就不分开。我不会离开你的。」江暮晓说。 作者有话说 闹分手不超过一晚上 嘻嘻 第48章 林照宜第二天上班是江暮晓送他去的,首映第二场,邀约的媒体已经少了很多,但因为第一天的新闻,还是有不少八卦小报坚守,于是就蹲到了江暮晓一手搂着林照宜,一手替林照宜撑伞的画面。 林照宜手里端着杯冰美式,虽然前一天晚上没吃饭,但和江暮晓见面以后又是哭又是说话,絮絮叨叨讲到半夜,早晨起来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也肿了起来。 起床照过镜子以后林照宜找了冰袋敷在眼睛上,生无可恋地坐在沙发上说今天肯定会被化妆老师骂了,都怪江暮晓。江暮晓把咖啡插好吸管塞到他手里,让他抓紧时间喝了,少说废话。 闹分手不过一天时间,两个人又故态復萌,林照宜把冰袋拿下来,生气地对江暮晓说:「要不是你跟我说话说到半夜,我怎么会这样!」 江暮晓正在给林照宜收东西,闻言扭头看他一眼,淡淡道:「眼睛还是很肿。」 林照宜赶紧把冰袋又重新敷上,不敢再拿下来。 吃过早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好歹让眼睛不那么肿了,江暮晓说待会儿要送林照宜去上班,林照宜还是很不放心,皱着眉头问江暮晓被拍到了怎么办,江暮晓答得理所当然:「拍到就拍到了呗,怎么,我今天穿得不帅吗?」 林照宜懒得理他,但还是要强行把话题扯回正题上来:「你怎么没点正经,我当然是怕被拍到,你爸妈和爷爷又看到,又要生气了。」 江暮晓知道林照宜在担心什么,他捏捏林照宜的脸,说:「他们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来解决。」对上林照宜怀疑的眼神,江暮晓失笑:「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吗?」 林照宜重重点头,意思是非常怀疑,江暮晓无言:「如果连家人的意见都搞不定摆不平,我也太没用了不是?」 但说这话时江暮晓自己也是心虚的,他非常清楚林照宜之前提出分手的原因。搞定家长没那么简单,江暮晓知道至少乔焉是没搞定的。他见过婚礼当天乔焉的家人对林照宜的态度,轻慢溢于言表,还不知道上一世林照宜受了他们多少委屈。 两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闹闹腾腾走到后台,后台很是安静了一瞬,江暮晓收了伞拿在手里,说你先进去吧,收工我等你。 林照宜诧异:「你不上班吗?」 江暮晓笑一笑,很是恶劣又坏心调侃的样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有人跟我闹分手,我先不上班了。」 林照宜生气地哼了一声,扭身就进了剧院,把江暮晓丢在门外。 他俩说话没避着人,八卦小报都能拍到,看到的同事更是不在少数,不过在后台见着林照宜,倒都还是正常打招唿。 如今人人都知道林照宜是江暮晓的恋人,大家对他客气得很,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明面上的功夫是做得很周全,身为男四,林照宜却可以在刚一坐下就有化妆师围过来要先替他上妆,哪怕林照宜反覆推辞也没用。 林照宜被按着坐在化妆镜前,他心想果真演艺圈这个行业就是最会见风使舵的,哪怕是相对冷门的舞台剧也不例外。 尽管林照宜不喜欢特别优待,但对旁人的注视及议论倒是接受良好,这或许是因为上一世他和乔焉谈恋爱乃至结婚时,身边关注的目光就从未断过,所以这一世已然习以为常。 林照宜这边勉强算好,其他人身边却不一定。林照宜进化妆间以后江暮晓叫了孙丰来说话,孙丰想必是一整晚没睡好,见着江暮晓时顶着极重的黑眼圈,嘴角一夜之间起了好几个泡,全是上火的缘故。 第86页 江暮晓看他一眼,让他坐了,因着不是在自家剧院,两人的谈话到底不能在一个私密的空间进行,江暮晓没说什么,也拒绝了孙丰想要展开的解释。 江暮晓只说:「孙经理,下不为例。」 孙丰连连点头,说:「江总,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江暮晓的声音不辨喜怒,态度也捉摸不定,他没说话,就这么晾了孙丰一会儿,然后淡淡道:「孙经理,不要自作聪明。」 孙丰陡然打起精神,连连道:「我知道了江总,我以后真的不会……」 江暮晓不愿听孙丰的保证,他只说:「不要揣测林照宜和我的关系,也不要暗自决定要怎么对他,做好你分内的事,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孙丰汗如雨下,从额角渗到鼻尖,又涌到面中,紧张忐忑,他与江家人共事多年,头一回被江暮晓用这种语气提点,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挫败。 但无论怎么说,孙丰这事做得实在冒犯,他暗自揣测顶头上司的感情状况,还捅了天大的篓子,江暮晓的重拿轻放已经是警告,以后如何对待林照宜,孙丰是得仔细揣摩。 江暮晓和孙丰聊完就让孙丰去忙了,孙丰手上的事情的确是多,只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电话就已经响了七八个,孙丰都低头按掉,江暮晓的余光瞥见了,孙丰起身要走时,江暮晓又开口了。 「孙经理事情也多,最近剧院效益也不错,下个月会给您调职级,以后剧院的运营还得孙经理多费心。」 打一棍子给颗甜枣,江暮晓也算是拿捏住了孙经理的命门,孙丰果然面上一喜,口中却客气几句,直到江暮晓挑眉才表示接受。 打发完孙丰,江暮晓开始思考,如果自己是陆柠,下一步会做什么。江暮晓揣测陆柠的目的无非是两个,一则自己和林照宜分开,二则林照宜变成孤身一人。 如果之前陆柠对林照宜的仇恨大多因为乔焉,那现在,就算林照宜已经和乔焉分开了,他们之间也还有江暮晓对林照宜的追求,还有陆之对林照宜的愧疚。林照宜什么也没有做,却又一次夺走了陆柠原本拥有的一切,以陆柠的性格,势必要和林照宜不死不休了。 但只有千年做贼的,却没有千年防贼的,江暮晓和林照宜的生活不可能围着陆柠团团转,若真是那样,反倒遂了陆柠的心意,毕竟他最享受旁人的目光与关注。 想了想,江暮晓叮嘱自己的秘书团队,让他们以及公司的公关部门最近打起十二分精神,至于这个期限是多久,江暮晓没下定论,陆柠行事乖张,江暮晓其实也并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事,因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起来,江暮晓并不担心与人斗法,坐在他那个位置,随时随地都在跟人明争暗斗。江暮晓更担心林照宜,林照宜显然对陆柠的疯狂没有十足的了解,所以陆柠只需要略施小计,就能让林照宜方寸大乱。 思来想去,问题的关键从来不是陆柠,而是林照宜。 江暮晓望向剧院的方向,他知道林照宜所有的行为其实都指向一个答案,那就是他对江暮晓没有百分百的信任。想来也是,感情基础不够深,地基就打得不够稳,当然让陆柠一推就轻飘飘倒下。 孙丰发来消息,说午饭送到了,请江暮晓一起吃饭。 江暮晓抬脚往后台的方向过去,孙丰已经领着林照宜过来了,说条件有限,请他们去剧院食堂的包间里吃饭。 林照宜的造型做了一半,过来吃饭时满头都夹着小夹子,连脑袋也不敢动一下,江暮晓看着好笑,坐进包间以后,他打开林照宜的盒饭,说要餵林照宜吃。 林照宜说这不好吧,江暮晓便道:「不然你想待会儿重新做头髮?」 林照宜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看菜色,说:「那我不吃这个腌过的小番茄,蛋黄也不吃。」 江暮晓嘴上说他挑食,却还是小心地撇开林照宜不吃的东西,餵他一口。林照宜低头吃了,又说米饭太硬没熟。 江暮晓嘲笑林照宜:「谁让你点轻食吃的,杂粮饭原本就不容易熟。」 林照宜撇撇嘴,江暮晓餵给他一片酱牛肉,「这牛肉好像还可以,多吃点。」 但江暮晓显然是没照顾过人的,他手法生疏,餵得林照宜嘴边乱七八糟,林照宜扯来一张纸巾擦了,然后也反过来批评江暮晓。 「还好老师没给我上底妆,不然我待会儿非得花了脸。」他张开嘴指指自己的上颚,说:「这里都要刮破皮了。」 「娇气。」江暮晓说,「赶紧吃,吃好了还能休息一会儿。」 林照宜话多,虽然江暮晓一口一口地餵他,他还是要见缝插针地说话:「今天的表演你也要看吗?」 江暮晓点头,林照宜又问:「看这么多遍你不腻吗?」 江暮晓说:「看得少了不了解剧目,拉不来贊助,你就喝西北风吧!」 林照宜嬉皮笑脸的:「什么贊助还得老闆亲自拉?」 江暮晓冷哼一声:「不然你以为呢?」 林照宜却不接这话,他也哼一声,说:「江暮晓你怎么回事啊,你到底会不会谈恋爱?」 江暮晓拿着纸巾给林照宜擦嘴,闻言气笑了:「我又怎么了?又没伺候好大小姐?」 林照宜不满意地说:「刚才我问你腻不腻的时候,你应该说看我表演怎么会腻!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啊!」。 第87页 江暮晓噗嗤笑出声,说:「确实,看你表演都不腻的,一共几个场景来着?」他装模作样思考一瞬,然后说:「稍微走神一下都看不到了。」 林照宜生气地用脚踢一下江暮晓的小腿,骂他道:「你真的很讨厌!」 第49章 首演城市完成表演,林照宜有了几天休息时间,他放暑假没事做,江暮晓就又带着他去公司上班。两个人谈恋爱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公关部门虽然联繫了撤稿,可八卦消息流传得最快,江暮晓带着林照宜去公司那天上午,整个大楼的茶水间里都在议论这事。 林照宜对自己作为八卦中心的情况接受良好,他又窝在江暮晓办公室的茶台前研究泡茶,江暮晓指挥他换一套茶具去玩。 「那套紫砂壶是前两年一个朋友从拍卖会上拍回来送我的,你别给我摔了,换一套。」 林照宜撇撇嘴,按照江暮晓的指挥,从储物柜里取出另一套包装还没拆过的茶具,打开以后是一套朴实生动的小狗造型茶具。他惊喜地哇一声,江暮晓知道自己没选错。 「之前去景德镇考察过,那边的合作商送了一套手工烧制的特色茶具,还没用过呢。」 林照宜拿起茶杯细细端详,闻言转过头眼冒星星地对江暮晓说:「这个我喜欢,能不能……」 「不能。」江暮晓不等林照宜说完就开口拒绝,林照宜悻悻把茶杯放回去,脸皱在一起。 「这套你先放在这里玩,过段时间带你去现场自己烧一套好不好?」江暮晓如愿以偿地把林照宜逗生气了,这才开口说出自己的安排。 林照宜听江暮晓这么说,也顾不得再生气,只问他说:「过段时间是什么时间,多久能去?」 江暮晓告诉林照宜,需要找一个自己工作不忙,且林照宜也不用全国各地跑演出的时间才好,林照宜闻言立刻冷哼一声。 「那就等吧,这么合适的时机可不好找。」他阴阳怪气地说:「毕竟我的整个暑假都用来给江总打工了。」 暑期也是演出旺季,林照宜提前看过前几场的巡演安排,几乎每周一个城市,规模虽然有大有小,整体演出战线却绝不算短。 江暮晓气笑了,说:「多跑几场演出就叫苦连天的,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大明星?」 「我又没想当大明星。」林照宜说,他摆摆手,严词拒绝:「当大明星就要被人骂,我一被人骂就想跟他们对着吵架,使不得使不得!」 江暮晓乐不可支,他反问林照宜前几天被媒体拍了发新闻的时候怎么不跟人对骂,林照宜仔细回忆一番,认真地说:「是因为没机会,只顾着化妆彩排走位了,剧组老师们又很严格,不许我玩手机的。」 一物降一物,林照宜虽然不怕江暮晓,却很怕各种老师,不管是学校的老师还是剧院的老师,都能轻轻松松压制林照宜,江暮晓看见林照宜提起老师时臊眉耷眼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又逗他。两个人小学生拌嘴似的吵了一上午,直到秘书送了午饭进来才停。 和江暮晓和好以后倒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大概也是江暮晓把包括他家人在内的外界声音都拦在外边,没有让林照宜知道,所以林照宜的郁闷情绪几乎烟消云散,唯一的问题是陆之会时不时来打扰林照宜。 陆之当然不敢上门,一来是记着先前江暮晓说过的话,二来,多亏了他的好儿子陆柠,现在林照宜的身份已经被捅到媒体那里,连陆之的身份也敏感起来,陆之更不敢冒险去找林照宜,以免引发更大范围的关注和讨论。 陆之只敢给林照宜发消息,时不时就问他最近在忙什么,林照宜基本都不回復,陆之却厚着脸皮问林照宜,如果林照宜不忙,自己能不能去看看他。 林照宜说最近很忙,不要来看,陆之反手给林照宜转了笔钱。 「剧组巡演辛苦,如果缺钱用就跟爸爸说,别累着自己了。」 林照宜立刻点了退回,他拒绝接收陆之的转帐,陆之不死心,又发来消息,说也不要总靠着江暮晓。 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说得林照宜心头火起,他懒得跟陆之啰嗦那么多,只简洁明了地回復他:「你再置喙我的生活,我就拉黑了。」 陆之终于闭嘴。 林照宜之后把这事说给江暮晓听,江暮晓安慰林照宜别把陆之说的话放心上,又夸他做得好,对陆之不能太客气。 转头江暮晓就找到陆之,他说我念在您是长辈的份上给您留着面子,但您也要珍惜我们小辈的一片苦心。 江暮晓辈分小,位置高,江家现在都指望着他,他说话不客气,也足够冷峻无情,陆之悻悻,但还想替自己狡辩。 「照宜到底是我的孩子,我去看看他还犯了什么罪吗?」陆之不满道:「即便你们在谈恋爱,你也无权干涉照宜自己的生活。」 江暮晓乐了。「我没有干涉他的生活,我只是来替他发声。」江暮晓嘴角的笑容转瞬即逝,又恢復那个死人脸:「他实在是见不得你,我捨不得他难受。」 江暮晓拿捏着尺度,说完难听话,又推心置腹地跟陆之换了个角度分析。「再者说了,陆叔叔,您去看照宜,又能带给他什么呢?带他回陆家?且不说陆柠和您夫人能不能点头,就是照宜自己能同意吗?」 江暮晓一边说,一边看着陆之的脸色,随后又道:「同样的道理,您今天即便认下照宜,以后又能给他什么?家里的资产还是公司的股份?怕是一样都不行。既然不行,还反倒让他被人议论,何必白受这一遭?」 第88页 陆之知道江暮晓说的全都在理,但这话由江暮晓说出口却是极大的羞辱,这无疑是陆之在一个小辈面前被扒去矫饰,露出无能又贪婪的底色。 陆之的摇摆不定很明显,江暮晓没再啰嗦,有些话他也只能提醒到这里,其实他很想痛斥陆之,正是陆之的摇摆不定和贪心不足,才会让陆柠给予林照宜源源不断的伤害,甚至上一世直接要了林照宜的命。 可江暮晓不想随随便便把林照宜的秘密散播出去,尤其还是散播给陆之。所以江暮晓忍了又忍,还是忍住了。 他只希望陆之能识趣些,把他的话听进去,也免得他再费口舌。 可能是江暮晓说的话见效,之后陆之果然消停了几天,林照宜也好好休息了几天,又接着去跑下一个城市的演出,江暮晓想送他去,林照宜拒绝了。总不好一直在剧组里搞特殊化,何况江暮晓一来,剧组为了他的体验,难免兴师动众,林照宜不想让大家折腾,尤其不想让大家因为自己的缘故折腾。 但很快林照宜和江暮晓就知道他们想的过分天真乐观了,没过几天陆家发了声明,不仅认回林照宜,还承认林照宜同样是陆家的继承人,享有同等继承权。 一石激起千层浪,林照宜从舞台上下来,连妆都还没卸,就收到了肖萧发来的消息,她说好傢伙林照宜,我算是知道陆柠的疯是遗传谁的了,他跟他爸一模一样啊! 林照宜点开肖萧发来的新闻连结,快速扫完,只觉得两眼一黑,转头给江暮晓发了嗷嗷大哭的表情。 江暮晓对陆之的所作所为也深感也无言,他问林照宜需不需要自己去陪他,林照宜有气无力地说算了,演完第二场就回去了。 那边秦漾又给林照宜转发了同样的新闻,他说林照宜和他妈妈一样,有小三病噼腿病,长篇大论说了一大堆,林照宜火烧眉毛,看都懒得看完,根本无暇和秦漾啰嗦,索性直接把秦漾拉黑,省得他再来自己面前碍眼。 因为陆之的举动,剧组再一次被包围,这回孙丰也扶额,林照宜在后台向孙丰道歉,孙丰只能摆摆手。 「我在剧院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一部剧有这么高的关注度。」孙丰干笑两声,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孙丰笑得出来,林照宜却笑不出来,很明显他现在已经是剧组的「倒霉扫把星」,大家不敢得罪他,但也不想跟他沾边。 一部剧能搬到舞台上,耗费的是所有主创人员的心血,向来大家都宁可无人问津,也好过被恶意环绕。现在却几次三番的因为林照宜的事情,让这部新剧也站在风口浪尖上,可那么多来者,大多因林照宜蜂拥而至,关注剧目本身者寥寥,演出氛围因此更加乌烟瘴气。 林照宜被无形孤立,他知道原因,却不好解释,也没办法解释,便只能独来独往结束演出坐上返程的动车,直到下了车,出站时看见来接他的江暮晓。 江暮晓看见林照宜包得像个粽子似的一个人从车站出来,只看脚步也能感受到颓唐丧气,江暮晓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张开手臂和林照宜抱了个满怀。 抱完了,江暮晓伸手接过林照宜的行李箱,一手搭在他肩上往外走。林照宜一路没说话,直到上了车,林照宜才长嘆一口气。 「他们陆家父子俩,是要我变成众矢之的呀!」 江暮晓抬手把林照宜的帽子摘了,问他热不热,林照宜重重点头,撩开被汗水浸湿的刘海。 「我这辈子是当不了大明星了,这点困难已经打倒我了。」 苦中作乐,江暮晓也跟着笑起来,他捏捏林照宜的脸,让他先休息一会儿。林照宜依言闭上眼睛,车里安静了一会儿,走到半途,林照宜却嘆一口气。 「哎,心里还是好烦。」 第50章 公关部给江暮晓的意见是不要再在舆论场上和陆家、和陆柠打擂台,保持沉默,让对方呈现出自说自话的架势,才能将这一盆热气熏天的炭火浇熄。这法子算是有效,无论陆柠作什么妖,陆之又发表什么言论,这边江暮晓和林照宜一直保持沉默,一个巴掌拍不响,别说看客失去兴致,就连对方也终于消停下来。 眼看事情靠着冷处理勉强压下去,那边江暮晓又出了新情况。 起初是有一些爆料说某位很被业界看好的富二代其实玩得很花,矛头便指向江暮晓,但因为并没有明说,所以也只能算是捕风捉影,含蓄暧昧到江暮晓的公关部甚至都没法联繫撤稿。此时恰好是对林照宜相关的所有流言冷处理的阶段,江暮晓便也一道保持沉默,只看对方还能做什么。 这样的铺垫做了一段时间,最后有几个人站出来用pdf的形式发布了对江暮晓的指控,直言江暮晓花心滥情,甚至是在当初已有婚约的前提下和他们春风一度,过后却又抛之脑后,滥情又无情。 这事闹大时林照宜已经开学了,大四最后一年,他没课也没事,倒是不用回学校,免去了见到同学老师被议论包围的困扰,但事情到这一步,就算林照宜心态再好,也没法像之前一样当做没事人继续傻乐。 何况江暮晓自己也承认,这些事处理起来之所以棘手,是因为长文里半真半假,真话假话混在一起说,难以澄清。 林照宜不好煳弄,闻言便让江暮晓直说以前到底有没有跟这些人厮混在一起。问题直击关键,江暮晓只好尴尬沉默。 第89页 林照宜有点火大,他想起江暮晓说过自己之前是荒唐过一阵子,虽然早就对有钱人的荒唐生活有所想像,可是真的知道江暮晓也是这样又是另一种心情。 林照宜不再说话,这个时间点,他实在懒得理江暮晓,江暮晓自知理亏,殷勤地给林照宜鞍前马后地跑腿。 他们这会儿正在林照宜家里,江暮晓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了,又把两人点外卖的垃圾收了,扫了地拖了地,回头看见林照宜窝在他心爱的懒人沙发上,背对着江暮晓,还是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江暮晓把林照宜从沙发里挖出来,但懒人沙发没有着力点,林照宜只是又换了一个角度躺下。江暮晓捏着林照宜的脸要跟他说话,林照宜反手把江暮晓的手拍掉了。 江暮晓只好伸手把林照宜从懒人沙发里抱出来,林照宜没防备,吓得尖叫一声,搂住江暮晓的脖子,瞧见江暮晓得意的笑,又把手缩回来,重重哼一声,踢着腿让江暮晓把自己放下来。 江暮晓原本也只是逗一逗他,归根结底是要两人好好沟通,很快就把林照宜放在正经沙发上,让他先别急着嚷嚷,听自己说。 林照宜哼一声,没说话,但江暮晓知道林照宜这就是愿意听自己说话的意思了。 于是江暮晓先给林照宜分析起当前的状况,江暮晓从不是什么网红企业家,江家也不是网红企业,一直走闷声赚大钱的路线,向来在网络上存在感不高,现在却突然被几个外围推到风口浪尖上,显然是有人推波助澜。 林照宜凉凉道:「你不去玩,想推也没得推。」 江暮晓说:「我去玩是不对。」他知道这话说了林照宜一定要生气,但还是硬着头皮给自己开脱,「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咱们也没有谈恋爱,你不能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不是?」 林照宜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生气地瞪着江暮晓,说:「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江暮晓又心虚,又觉得林照宜这么生气很可爱,他摸摸鼻尖,老老实实认错:「当然是我的不对。」而后又给自己辩驳开脱:「但你想,如果你这么生气,不就中了陆柠的计吗?」 林照宜反问江暮晓:「你怎么知道这是陆柠做的?」 江暮晓掰着林照宜的手指跟他分析:「我已经说了,他们发的东西里半真半假,要反击也不是不能反击,何况公司的生死存亡也并不是绑在我一个人身上,他们搞这一出本身并不会把我和公司置于死地,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林照宜眨眨眼,犹豫着说:「是为了让我们关系破裂?」 江暮晓捏捏林照宜的脸,夸他道:「还算聪明。」 林照宜又把江暮晓的手拍掉,不高兴地说:「可是我现在就是很生气!我没办法不生气!」 江暮晓说:「我发誓我以后不再去了,好吗?」 林照宜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他没接话,江暮晓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林照宜的动静,绕过去才发现林照宜哭了。 江暮晓这会儿才算是急了,先前多少带这些玩闹的心思,看见林照宜流眼泪才知道林照宜一丝一毫玩笑的意思也没有,他说不高兴,那就是真的不高兴。 江暮晓想安慰林照宜,林照宜抬手制止他:「你不许说话!我现在不许你说话!」 江暮晓老实地闭上嘴,眼看着林照宜又哭了一会儿,伸手给他擦眼泪,林照宜从江暮晓手里夺过纸巾,不许江暮晓趁机接近自己。 其实江暮晓心里已经很慌很没底了,他不知道林照宜要这么哭多久,林照宜又不许他说话,他惴惴不安,像等待林照宜的审判。 哭了好一会儿,林照宜终于不哭了,他擤了鼻涕,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说:「我没想到你也会这么不洁身自爱。」 这话就是定性了,江暮晓心头一紧,他也不敢说林照宜对他的审判结果太重,只低着头等林照宜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林照宜却不想说什么了,他揉揉哭到干涩的眼睛,又抱着抱枕缩成一团。 「你现在在我心里大扣分,我都没那么喜欢你了。」林照宜说。 江暮晓咬牙切齿,在心里暗骂陆柠。他想他终于明白陆柠为什么会这么做了,其他事情都未必能伤害到林照宜,林照宜对生活给予他的伤害感受迟钝,却在感情上有一等一的洁癖与果决。 江暮晓曾经因为林照宜宁为玉碎也要坚决和乔焉离婚而庆幸,乔焉三心二意左右摇摆,而林照宜绝不妥协屈从,他甚至因林照宜的快刀斩乱麻获得了趁虚而入的机会,所以眼下林照宜说不喜欢他就是同样的道理,他也只能受着。 江暮晓拉住林照宜的手,「不要这样,照宜。」 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诚恳,诸如「是我做得不对」「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这样的话他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林照宜不想听,倦怠地推开他喋喋不休的脸。 「你先走吧,我要冷静一下。」林照宜说。 江暮晓急了,追问他:「那冷静过后还喜欢我吗?」 林照宜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这话落在江暮晓的耳中,跟直说不再喜欢了简直没有半分区别,他抓耳挠腮,半晌只憋出一句话。 「照宜,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林照宜低着头默不作声,刚哭过,他的表情呆滞眼神空洞,江暮晓说这话他也没反驳,落在江暮晓眼里算是默认。 第90页 江暮晓不甘地拉住林照宜的手,问:「那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林照宜把手从江暮晓的手心里抽出来,声音沙哑:「我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不是相不相信你的问题。」 江暮晓立刻反问:「如果你消化不了这件事呢?如果你就是怎么都接受不了呢?」他声音也提了起来:「难道你又要跟我分手吗?」 「我本来就接受不了这件事!」林照宜的声音也变大了,他很委屈,眼看着又要哭,他撇过脸去不愿看江暮晓。 江暮晓的脾气终于被引爆了,他气得起身在林照宜家不大的客厅里转了两圈,最后强压着怒气,语气生硬地丢下一句让林照宜好好休息,然后离开了林照宜家。 江暮晓走后林照宜顺势倒在沙发上,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全是江暮晓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林照宜的目光最后落在摆在客厅的母亲的照片上。 袁新培临终前的叮嘱还在耳畔迴响,穿过林照宜的两世生死,重重落在他心头。陆之当年如何精心伪装欺瞒了母亲,林照宜一丝一毫也不敢忘记。就像当年的母亲无法断定陆之所说几分真几分假,所为又有几分实几分虚,林照宜也实在无法分辨江暮晓的心。 或许爱是真的,但不论是陆之之于袁新培,还是江暮晓之于林照宜,他们的爱都包含了太多东西,也被太多外界条件挟制。 窗外的风徐徐吹来,带着洗衣液清爽的香气,阳台上的衣服是江暮晓晾的,林照宜回想起他在家里忙碌的身影,鼻头一酸又想哭。 应该是爱的吧?林照宜想。 但林照宜实在无法从纷乱的现实中确定江暮晓的爱。谈情说爱何其容易,想要证明却要付出生死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 看奥运会间隙紧急更新一下!郑姐加油! 第51章 如果一定要说陆柠折腾这一场有什么好处,那或许就是江家人经此一役终于看清了陆柠其人。先前的懂事乖巧都是伪装,所谓高知也不过是皮囊,其人用心险恶且睚眦必报,绝非善类。 自然,江暮晓也免不了被家人念叨,斥责他不爱惜羽毛,和林照宜所说的不洁身自爱其实是一个意思,江暮晓此刻才轰然醒悟,意识到林照宜并非是他以为的吃醋生气,而是实实在在气他折损自己的声誉。 相较而言,倒是他狭隘了。 江暮晓想明白这一点,就想去找林照宜,但是先前他给林照宜发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林照宜说到做到,说要静一静,就真的不理他,江暮晓又不敢再上门去碰一鼻子灰,只能继续厚着脸皮发没人回应的消息。 江暮晓想林照宜确实太有个性了,恋爱没谈几天,已经开口甩了他两次。原本以江暮晓的性格,在感情关系里向来是他占据主动权,挥手说拜拜不带一丝犹豫。现在风水轮流转,他被林照宜死死拿捏,还要想着自己要用什么语气态度去和林照宜说话,才能让林照宜别那么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林照宜最近一直待在家里,一巡已经完成,二巡的场地时间都在协调中,林照宜无事可做,索性躺在家里蒙头睡觉,不去想那些糟心事。 江暮晓每天都发消息来,无非是问林照宜今天能不能去看他,林照宜说不能,江暮晓就可怜巴巴地回一句想你,林照宜不再回他,他又发来一句爱你。 林照宜揪着头髮发愣,他不知道江暮晓说的爱你和想你究竟含着几分真心。 但是欺骗和真心似乎并不矛盾,陆之对母亲不真心吗,数十年念念不忘,大约当初也是真心的,但他还是狠狠骗了母亲。 前车之鑑在前,江暮晓做什么都被蒙上一层灰色的阴影,这便是林照宜烦恼的根源。 江暮晓的爱来得好轻易,林照宜忽然这样想,他想江暮晓爱自己什么呢,林照宜没办法确定,由此精神更加萎靡。 两人各有各的烦恼,相较而言,还是林照宜的烦恼更胜一筹。 因为陆之找上门了。 陆之再一次上门就做足了准备,他敲开林照宜的家门,看林照宜神情警惕地站在门口不许他进去,只是笑了笑。 「我听说你昨天跟物业打电话报修了天然气的事情。」陆之笃定地开口,他说:「我请了师傅来,这房子老了,水电气怕是有不少问题,我请他们系统地给你检查一遍,有问题的就修了。」 陆之一招手,林照宜这才发现下边的几层台阶站了一群维修工,大约有五六个人,把狭窄逼仄的楼梯间挤满了,此刻陆之一挥手,他们纷纷要上楼。落在林照宜眼里,不像是来维修的,像是陆之带来的绑匪和打手。 林照宜丢下一句不用,立刻就要关门,陆之把手拦在门上,林照宜不敢用力夹着他,陆之便趁虚而入。 「照宜,你一个人在家,安全问题不是小事。」陆之说。 林照宜被陆之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退开半步,由着陆之带人进来。一时间不大的房子里挤满了人,进厨房的,进卫生间的,进阳台的,只有客厅的空间空下来,陆之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袁新培和林照宜一起拍的照片上。 林照宜不想让陆之看到袁新培,走上前砰地把照片摆台扣下来,陆之见状笑了笑。 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笑,林照宜知道陆之的意思。他既然有能力知道林照宜向物业报修的这种小事,就说明他有能力知道林照宜的任何事。 第91页 在所有关于陆之的传闻里,他仿佛都是那个沉迷于和袁新培情情爱爱的花花公子,现在他只是稍微露出一点有钱有势的内里,林照宜就连还手的余地也没有。 陆之是这样,江暮晓也是这样,林照宜并不想因陆之迁怒江暮晓,可现实好像事与愿违,他不受控地就联想到江暮晓,然后感到更加烦躁。 工人维修得很快,报修天然气实则是因为热水器老化,陆之当即就请人送新的上门,林照宜说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陆之置若罔闻,只问维修工家里其他设备有没有需要换的。 工人说了一堆,林照宜听着,仿佛是要把整个厨房和卫生间都换了,他当即拒绝。 「我说了我不要,如果你再自作主张,我就报警说你私闯民宅了!」林照宜说。 林照宜眼睛瞪得熘圆,生起气来没什么杀伤力,但是因为声音终于提高一个八度,总归是引起了陆之的注意。陆之终于望向林照宜,他挥挥手让维修工离开,然后收起了作势要打电话订家电的手机。 「我知道这是新培留给你的,你捨不得。」陆之笑着跟林照宜谈条件:「我知道,留着是个念想。所以我在新区给你准备了一套新房,这些年我要补偿你和新培的太多,眼下最重要的是你马上要毕业进入社会了,这是我做父亲的一点心意。」 林照宜气得深吸一口气,直接打开家门,说:「你可以走了。」 陆之已经习惯林照宜的态度,林照宜是袁新培的孩子,性格也十成十地遗传了袁新培,他一早就知道林照宜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因此也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既然林照宜赶人了,他便转身离开。 眼看人被送走,林照宜正在庆幸今天格外顺利,陆之的脚步就停在门口,他看着林照宜,而后失落地长嘆一声。 「照宜,你小时候我也抱过你亲过你,没想到今天我们却这么生疏。」 林照宜愣了愣神,才说:「一面之缘而已,我妈教我对人要有礼貌,所以我对谁都很亲。」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误会。」 陆之不甘地抿唇,看着林照宜,似有许多话想说,最终他只是说下次再来看林照宜。 林照宜直接道:「不用再来了,我不会再让你进门。」 陆之对林照宜说的话置若罔闻,他只是挥挥手和林照宜告别,然后下楼离开,林照宜砰地关上门,生气地站在饮水机旁灌下一大杯水。 林照宜想起之前江暮晓分明警告过陆之,以后不许来打扰自己,可是陆之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登门。既然陆之连自己报修的小事都知道,前段时间江暮晓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他一定也知道。何况这件事就是陆柠做的,或许动用了陆家的关系网散播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林照宜更烦陆之了。 偏偏陆之真的把林照宜的拒绝抛在脑后,隔天他又来,林照宜不开门,他就在门口守着,这家属院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看着林照宜长大,进出之间难免侧目,只半天的时间,林照宜就受不住了,打开门放陆之进门。 陆之过来似乎也没什么事,林照宜跟陆之更是无话可说,他没好气地问陆之有什么事,陆之说我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你。 林照宜被气笑了,他说:「那你看过了,赶紧走吧。」 陆之却不走,又在林照宜面前卖弄起深情:「照宜,我和你妈妈就是这个季节认识的,也是这个时间,在这个校园里。」 林照宜被陆之噁心得要吐了,他甚至不想再跟陆之争辩他配不配提起母亲,只是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走不走?」 陆之含笑看着林照宜:「你又要说要报警了吗?」他说:「照宜,我是你爸爸,你不相信江暮晓那个臭小子对你的心思是对的,但你怎么能不相信爸爸对你的心思呢?」 「我从没说过我要爸爸!」林照宜怒斥他:「你也不配管我跟江暮晓的事情!」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时,江暮晓的电话打了过来,当着陆之的面,为了反驳陆之刚才说的关于江暮晓的话,林照宜只看了一眼屏幕就接起电话。 江暮晓似乎没想到林照宜会这么快就接电话,空了一秒才试探着问:「照宜?」 林照宜和江暮晓说话还是有点尴尬,他应了一声,问:「怎么了?」 「陆之是不是来找你了?」江暮晓说:「你把电话给他,或者把免提打开。」 林照宜看一眼面色不虞的陆之,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两人之间。 「我开了免提,你说吧。」林照宜说。 「陆叔叔,听说您在照宜家门口蹲了一上午,您辛苦了。」江暮晓开门见山,说:「照宜家楼上的崔老师特地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人一直守在照宜家门口,担心是坏人。」 江暮晓嘴毒,林照宜知道他是故意的,低头偷笑,又听陆之不满地开口呵斥江暮晓。 「我以前就瞧不上你,只是你和阿柠订婚,我不好说什么,现在看来你果然是没大没小的东西,江家就是这么教你礼貌的吗?」 江暮晓说:「比不上陆叔叔你上行下效,有学有样,家学严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陆之气结,江暮晓又说:「陆叔叔,我觉得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陆柠以前做的事,我和照宜都没跟他计较,你对照宜妈妈的抛弃,照宜也没想从你那里再得到什么,大家各退一步平平静静地过下去没什么不好,你说呢?」 第92页 「这是我的家事,轮不着你多嘴。」陆之说。 「那怕是不能够了。」江暮晓呵呵一笑,说:「照宜,开门,我在你家门口。」 林照宜立刻走到门口给江暮晓开门,好些天没见,江暮晓先伸手揽过林照宜,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搂着他走到陆之面前。 「今天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地把帐算清楚。」江暮晓冷冷一笑,流露出林照宜从未见过的狠厉。 作者有话说 又在看奥运会,小胖加油! 第52章 江暮晓拉着林照宜在陆之对面坐下,他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纸质文件,随手扔在茶几上。林照宜抬眼望去,看见封面上写着「询问笔录」几个字。 「萝莉贝,网上发文闹得最凶的那个网红,真名罗贝贝,这是她的询问笔录。」江暮晓翘起二郎腿,盯着陆之,「我觉得陆叔叔您可以看看,您应该会很感兴趣的。」 「你什么意思?」陆之沉着脸反问。 江暮晓笑而不语,陆之便迟迟不敢动作,林照宜看眼下的情形,伸手拿过江暮晓扔在茶几上的文件,飞快地扫过。 与此同时江暮晓不疾不徐地开口了:「萝莉贝早年跟了个老闆,老闆进去以后她常年在几家顶级酒店游走,她在笔录里说给我酒里下药的事儿有人跟她提过,但她拒绝了,可是她几次在酒局饭局上遇见我,我都不搭理她,她好胜心作祟,才做出这种事。」 江暮晓说到这里,顿了顿,瞥见陆之拧着眉头的神情,嗤笑一声。「陆叔叔,您猜猜是谁跟她提的这事儿呢?」 陆之立刻紧张反问:「你什么意思!」 江暮晓摆摆手,说:「您不用这么如临大敌,不是陆柠。」陆之几乎是立刻就松了口气,江暮晓却又说:「因为陆柠瞧不上罗贝贝,当然也不会屈尊降贵来见她,这中间绕了几个弯,总之是撬动了罗贝贝的心思,可见陆柠尽心竭力,势必要促成这事儿。」 「一派胡言!」陆之勃然大怒,当即指责江暮晓。 「他才没有胡说。」此刻说话的是林照宜,他已经看完了笔录,盯着陆之道:「他当天就报了警,警察传唤了罗贝贝,罗贝贝什么都说了。」 陆之沉下脸,表情阴郁得像夏日午后即将到来的暴雨。他冷笑,反问林照宜:「既然报了警,为什么会没有后续?」 林照宜哑口无言,他的确没想过为什么没有后续。而江暮晓却在此刻自然而然地接过陆之的反问,替林照宜回答了问题。 「因为证据不足。」江暮晓说:「罗贝贝受人挑唆,证据不足,罗贝贝给我下药,证据也不足,最后警察只能放了她,哪怕她什么都说了。」 江暮晓这样回答,陆之便露出非常嘲弄的表情,但江暮晓接着又说:「我原本在思考,是谁这么恨我,用这么周全的办法算计我,因为罗贝贝所说的动机实在太幼稚,逻辑根本不成立。」 说到这里,江暮晓抬手摊开桌上的笔录,翻到落款时间的位置,轻轻点了点。 「在罗贝贝这事之后不到一周,陆柠主动找到我要跟我订婚,他有他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他算计我,也算帮了我,我原本不想跟他计较,陆叔叔,你觉得我需要把这件事重新翻出来吗?」 林照宜不由地望向江暮晓。 他当然还记得江暮晓说过当时他面临的情形,刚刚接手江家,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过去林照宜总是不理解,江暮晓这么聪明机敏,为什么会选择和陆柠订婚,做他的挡箭牌和工具人,就算是找一个能够相互扶持的对象,为什么不能去选择一个更加温和良善的。 现在林照宜懂了,因为势必要促成这件事的,实则是陆柠。 如果江暮晓在罗贝贝这件事以后拒绝了陆柠,想必还会有其他贝贝出现,直到江暮晓顺应陆柠的心思。陆柠一向如此,对江暮晓也不例外。 林照宜对江暮晓生出一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怆然。 之后江暮晓和陆之的谈话林照宜都只能分出一半的心思去听,另一半的心思则在回忆江暮晓与陆柠之间发生的事情。 陆之的要求是让江暮晓不再阻挠自己和林照宜见面,江暮晓对此则是嗤之以鼻。 他说:「陆叔叔,您是不是搞错了,要不要跟您见面,跟您以什么态度见面,这是照宜自己做主的事情。跟我提要求是没用的。」 林照宜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把心思重新放回这件事上。 「我不想跟你见面,一则是因为我不想对不起我妈。」林照宜抬眼扫过陆之的脸,见他听见自己提起母亲便面如土色,又不屑地收回目光,继续说:「二则是我不想白白送了命。」 陆之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林照宜这下也觉得陆之天真到有些可笑了,真不知他这些年是怎么打理的陆家,陆家被交到他这样的人手里竟也没有垮台,也算是一种幸运。 他摇摇头,告诉陆之:「陆柠为人阴险狭隘,心思深沉,手段阴狠,他做过的事远不止挑唆一个罗贝贝这么简单,如果你不知道,可以回家问问陆夫人。」 林照宜又说:「我不会认你,你的钱我也不会要,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他咬咬牙,说:「就当是行善积德,在陆柠那里留我一条命。」 陆之仍然不相信林照宜口中的陆柠,他下意识辩解道:「怎么会,照宜,阿柠也是你的哥哥,他怎么会……」 第93页 林照宜打断他的话,说:「你可以不要说话做事都这么想当然吗?你说他是我的哥哥,是不是得先去问问他,到底想不想要一个弟弟?」 陆之魂不守舍地起身,林照宜没去送他,他和陆之也并不是迎来送往、客气有礼的关系,林照宜想如果是上一世的自己,或许真的会欣然接受陆之这个迟来二十年的父亲。但这一世的自己已经不会了。 不知不觉间,许多事情都变了,林照宜不会再渴望来自父亲的关爱。 这么想着,林照宜的目光落在江暮晓的身上,陆之走了,江暮晓却没走,林照宜抓抓头髮,问江暮晓还待在自己家做什么。 江暮晓坐近了些,讪讪一笑,说有事要跟林照宜坦白。 林照宜从鼻腔里哼一声,说:「发pdf的不止罗贝贝一个人,罗贝贝勉强算你情有可原,其他人呢?」 江暮晓一拍大腿,「我就要跟你说这事呢!」 林照宜冷眼斜觑江暮晓,一脸「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的表情,江暮晓避开林照宜的目光,不太自然地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没什么想知道的。」林照宜原本想听江暮晓坦白,但江暮晓开口就是这话,林照宜的火气又涌上来,也不想再和江暮晓耗时间了。 江暮晓听林照宜的语气,又看出林照宜不耐烦的神色,想到他方才刚刚轰走陆之,如果自己再惹林照宜不开心,林照宜会继续火力全开轰走自己,现在临阵逃脱,岂非正往枪口上撞。 想到这里,江暮晓又屈服了,他又往林照宜身边蹭了点,贴着林照宜,腻腻歪歪跟他商量。 「照宜,但凡你问,我没有不坦诚的。」 林照宜气得又是一声冷笑,反问江暮晓:「我只有一个问题。」 江暮晓点头如捣蒜,闻言立刻道:「你问,你问。」 林照宜看他这模样就觉得孺子不可教也,嘆一口气,说:「你是想跟我,跟林照宜这个人谈恋爱,还是说,你只是想谈恋爱了?」 林照宜在问完这个问题后,就颓丧地转开脸。他并不想像个被嫉妒沖昏头脑的傻瓜一样,所有心头的震撼和冲击都被轻飘飘的「吃醋」或是「生气」带过,江暮晓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踩在林照宜的雷区,林照宜甚至对此毫无察觉,直到被外人告知。 这件事无论哪一点都足够让林照宜和江暮晓一刀两断,他是宁为玉碎的人,何况还死过一次,可是面对江暮晓,甚至是面对江暮晓厚着脸皮完全不按自己心意解决问题的状况,林照宜却做不出铁了心让江暮晓和自己分道扬镳的决定。 原来还是不甘心。 已经在乔焉那里做过一次他人感情的陪衬,林照宜不甘心,他不想自己永远都做想像中「最好的爱情」的垫脚石。 江暮晓不蠢,当然懂林照宜问这话的含义。 林照宜在问江暮晓的真心,插科打诨的时间久了,谈真心好像很矫情很刻意,但是这一刻江暮晓福至心灵,终于联通了一直处在宕机状态的情感天线。 他说:「照宜,我爱你。」 林照宜并没有因为江暮晓的告白而松懈下来,相反,他没什么反应,不高兴,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江暮晓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我明白了,照宜,不用你问,我来说。」他声音里带着先前没有的郑重和严肃,「我一五一十都告诉你,不会再瞒着你,以后也不会。」 林照宜嗯了一声,江暮晓当然还是紧张,这种前所未有的坦白大会,就连江暮晓也得硬着头皮才能开始。 林照宜全程没说什么,只在江暮晓说话间时不时灌下半杯水,那是实在被江暮晓气到的表现。 江暮晓竹筒倒豆子似的交待,说起来倒很快,但林照宜听完许久没有说话。江暮晓说完,紧张地攥着沙发布,既担心林照宜像对待陆之那样把自己扫地出门,又担心林照宜没有任何表达,以后慢慢折磨他。 江暮晓心里的想法一会儿冒出一个,直到林照宜疲倦地揉揉眉心,放下端在手里许久的水杯。 「我妈妈去世前希望我被人好好照顾,什么也不用知道,只要像菟丝花一样攀附一个人活着就好,至于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林照宜说。「但我没法眼盲心盲地活着,尤其是重活一次。」 江暮晓的心扑通扑通狂跳,林照宜像是在下审判书,江暮晓此刻确信,他无法接受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但林照宜沉默一瞬,最后说:「只可惜我本性难移。」林照宜说:「江暮晓,我还是想赌一次,就赌你是真心的。」 第53章 林照宜重拿轻放,一则是给江暮晓机会,二则也是因为,于他而言,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显然是怎样击退陆之人到老了突然被无限激发出的拳拳父爱,且是林照宜完全不需要的父爱。 陆柠的偏执大约也是遗传自陆之,陆之不管林照宜是否需要,只顾着散发他多余的父爱魅力。但不请自来已经不再奏效,林照宜警醒,不会轻易开门,于是陆之总会有别的法子来应对。 比如这一次他说是楼下电路检修的,让林照宜下楼看看电錶。家属院的电錶装在单元口,最近也算用电高峰,这个理由实在合情合理,林照宜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穿着拖鞋啪嗒啪嗒下楼,走到单元口,不见检修工,只见着陆之。 第94页 陆之冲着林照宜露出一个笑容,林照宜甚至感到无奈。 他摇摇头,对陆之说:「您有这份韧劲能放在陆家的生意上,陆家怕是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程度。」 陆之不成器,陆柠又一门心思放在自己的专业上,陆家后继无人,还被江暮晓这种眼黑心黑的蚕食了一部分,这几年衰退得厉害,手底下的工厂断断续续关了好几家,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只靠着信託,也足够陆家这些人衣食富足地生活了。 因为不管陆之费不费心都不影响家族的底盘,他就一门心思放在林照宜身上。林照宜越是不认他,他越是想要获得林照宜的认可,简直和当年他追求袁新培时一样。 陆之对林照宜说:「我找你是有正经事,照宜,只是你不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林照宜站在原地没动,显然不相信陆之所说的正经事,陆之又开口:「照宜,你过来。」 见林照宜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打算,陆之主动走到林照宜面前。「新培的生日快到了,我想我们能一起吃顿饭……」 听到陆之的痴人说梦,林照宜立刻拒绝:「不用了。」 林照宜的目光扫过陆之的面孔,陆之依然很英俊,年过半百,岁月留给他的只有几道做夸张表情时才会明显的皱纹。林照宜看着他,想像着当年母亲在拒绝他时,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不以为忤,永远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像撒网的猎人一样,只等着功成收网。 林照宜突然觉得噁心。他很想开口讥讽陆之,但不远处传来的异常发动机轰鸣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变故就是在此时发生的,老旧的职工家属院逼仄狭窄的道路上突然冲出一辆车,带着不曾减速的腾腾杀意,直冲林照宜而来。 林照宜本就在火气上头的时刻,这辆车向他驶来时,他的脑海有一瞬处于一片空白。随即,林照宜勐然回想起自己遭遇过的一场车祸,一场上一世的车祸。 那场车祸让林照宜伤了腿,在家卧床休养许久,恢復以后就被乔焉陆柠联手谋杀。 林照宜回过神来,车已快要逼近面前,千钧一髮之际,陆之挡在前面推开了林照宜。而那辆车随即在已经撞在陆之身上的一刻踩下剎车。 陆之跌倒在地上,林照宜愕然望向陆之,又望向车里的人—— 陆柠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两手仍然死死握着方向盘,大约是没想到陆之会护着林照宜,陆柠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震撼与恐惧交织的状态,林照宜看见陆柠在颤抖,他也盯着林照宜,急促地唿吸着。 果然是陆柠! 原来命运当真是在循环,可是林照宜不会再踏进同一条河流了。 林照宜站在原地,怜悯地看着陆之,又怜悯地看着陆柠。 随后他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就不参与了。」 林照宜转身后听见下车的声音,紧接着是陆柠歇斯底里的吼叫从他身后传来。 「林照宜!你就非得跟我抢吗?」他破口大骂:「不愧是从姓袁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东西!不抢别人东西活不下去的母子俩!贱人!」 林照宜懒得和陆柠争辩,如果命运真的会循环,不论他解释与否,陆柠都不会听进去一个词,只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继续执着于取人性命,永绝后患。 林照宜没管陆家父子会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他几步上了楼回到家,才大口唿吸平復状态。陆柠毫无疑问想要了他的命,重活一世,林照宜再一次直面死亡的恐惧。 又或者说陆柠曾经给予林照宜的恐慌其实从没有消失过,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林照宜头顶,现在这柄剑终于落下来了。 林照宜让唿吸平復下来了,才拨通江暮晓的电话,江暮晓接通得很快, 和好来之不易,江暮晓很是珍惜。这段时间他表现良好,林照宜也没有要扯着旧帐跟他计较的意思,再加上陆之果然不死心,照旧来打扰林照宜,两人共御外敌,同仇敌忾,倒是巩固了感情。 所以江暮晓接通电话以后,亲昵地问林照宜:「宝宝,想我啦?」 林照宜低声且快速地说:「陆柠回来了。」 江暮晓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他皱着眉头,问林照宜:「他来找你了?」 林照宜低低嗯一声,把方才的情形大致同江暮晓说了。江暮晓听过以后,骂了句脏话。 随即,江暮晓说:「你现在到家了吗,我马上过来。」 「在家了。」林照宜并没有拒绝江暮晓过来,他只低声说:「不知道他们走了没有。」 「走了算他们走运,没走我就现场暴揍。」江暮晓说。 林照宜终于因为江暮晓的语气笑了出来,江暮晓又安慰他几句,林照宜听见江暮晓大约是上了车,便挂了电话,让江暮晓专心开车。 他壮起胆子走到窗前朝楼下望去,已经没有人了,不知道陆柠和陆之是在何时离开的,林照宜长舒一口气,又觉得更加惊悚。 江暮晓来得很快,林照宜谨慎地确认来者是江暮晓以后才开了门,江暮晓沉着脸进门,他先前已经问过林照宜有没有受伤,现在进门只是细细打量林照宜,半晌才开口。 「要不要去医院?」江暮晓问。 林照宜摇头:「不用,他没有碰到我。」 林照宜把手探到江暮晓身后关上门,推着江暮晓进门。「你先坐吧,我没什么事。」 第95页 江暮晓被林照宜推着坐在沙发上,看着林照宜,问:「你想报警吗?」 林照宜缓慢地摇摇头。「报警的事情我刚才已经想过了,我毕竟没有受伤,陆之就算受伤,也不会承认是陆柠做的。」 江暮晓知道林照宜说的是对的,但他还是难言愤怒地紧咬后槽牙,下颌崩得很紧,流露出林照宜非常陌生的杀伐决断的气息。 江暮晓在林照宜面前总是笑眯眯又很好说话的,即便带着林照宜去公司,也没让林照宜实打实接触过他的工作,所以江暮晓的严肃对林照宜而言当真非常陌生。可这样生气的江暮晓又很帅,林照宜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直到江暮晓也注意到林照宜在频频望向他了,林照宜才赶紧收回目光,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和江暮晓说正事。 「我没有很害怕,因为上辈子也是这样,好像是命运的重复。如果能预知结果,我就不会很害怕。」林照宜说。 但江暮晓不愿听林照宜这么说,他严肃地打断林照宜的话,说:「什么结果!有我在,不会让过去的事情重演。」江暮晓望向林照宜,郑重地向他承诺:「你放心。」 说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不算是谎话,但是有江暮晓的郑重承诺,林照宜还是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也不是非得要谁来保护,但江暮晓愿意这么说,林照宜就觉得一切还没那么糟。 好一会儿,林照宜才从这种情绪中摆脱出来,他轻咳一声,把自己拉回到正经话题。 「不知道陆柠为什么会突然回来,比起他的所作所为,我更怕是他和乔焉之间又出了什么问题。」 江暮晓原本盯着林照宜,闻言低头收回目光,半晌才开口。 「准确来说,他们原本就没有走。」江暮晓伸手揉揉眉心,似是烦恼不已的样子:「说是远走高飞去外地了,是陆柠和乔焉放出来的消息,我一直让人盯着他们。乔焉辞职以后回了老家,他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应该不用我多说,他父母为此闹得天翻地覆,乔焉根本没空去找陆柠。」 林照宜愕然。 他当然知道乔焉的父母是什么样的,倒不是有多么恶劣,只是像大多数普通家长一样,比起关爱孩子的健康成长,更享受孩子功成名就带给自己的光环。 现在乔焉离婚的事情已经让父母们烦心不已,虽然出轨的事情还没传开,可多年来陆柠的存在他们也早就清楚,现在还丢了工作,乔家每天愁云惨澹,偏偏乔焉还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据江暮晓说,他安排的盯着乔焉的人给江暮晓回復,乔焉几乎不出门,倒是陆柠几次上门,不是被乔家父母打发走,就是被乔焉亲自打发走。 江暮晓说到这里,林照宜便道:「难怪……」 陆柠一定觉得乔焉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和林照宜结婚又离婚,此时不论乔焉是维护林照宜还是痛斥林照宜,都会坚定陆柠来伤害林照宜的心。 当真是不死不休的死局。 林照宜苦笑:「恐怕只有陆柠再杀我一次他才会死心。」 江暮晓闻言便有些生气,语气也变凶了:「胡说什么!我不会让你出事!」 林照宜伸手拍拍江暮晓的手背,说:「我开个玩笑。」 江暮晓却很紧张,林照宜主动伸手过来,江暮晓立刻反手攥住林照宜的掌心。「不许再胡说了。」江暮晓说。 林照宜嗯一声算作答应,沉默一瞬,他终究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江暮晓听:「可是我真的觉得或许过不了多久,就真的会等到陆柠和乔焉联手对我下手的那一天。」 第54章 林照宜一语成谶,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之后,林照宜从季老师那里听说了乔焉回来的消息。季老师是当初一手促成林照宜和乔焉相亲认识又结婚的媒人,也是林照宜妈妈的生前好友,她自然比谁都希望林照宜过得好,在她眼里,乔焉算是一等一的金龟婿,所以二人离婚的事情传到她耳中时,她是很震惊的。 其实她先前就联繫过林照宜几次,无非是听说林照宜和江暮晓谈恋爱的事情,劝告林照宜不该心比天高,门第过于悬殊的恋情总不会有好结果。 林照宜知道季老师是为他着想,但他和江暮晓之间的事情不想被外人置喙,于是总是默不作声,如此几次,便和季老师来往得少了。 不过季老师显然更属意乔焉,听说乔焉回来的消息,季老师又第一时间告诉林照宜,话里话外无非都是乔焉只是一时煳涂,如今他又回来了,显然是知错了。既然林照宜和乔焉之间有感情基础,为何不能原谅他一次。 林照宜实在不想抨击季老师的感情观点陈旧陈腐,所以他只能礼貌客气地回復季老师说自己知道了,季老师又回復林照宜,洋洋洒洒一大段,通篇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 「照宜,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小夫妻俩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了说明白的,别使小性子啊。」 江暮晓回家以后就看见林照宜的脸色不虞,明显是生气的样子。先前为了避免陆之再来打扰林照宜,江暮晓趁热打铁,说服林照宜搬到自己家来住,磨了几天林照宜终于同意,江暮晓正是兴奋的时候,看见林照宜不高兴便心里一紧。 「怎么回事,谁惹你不高兴了?」江暮晓问。 林照宜把给江暮晓准备好的水递到他手里,说:「乔焉回来了,你知道吗?」 第96页 江暮晓眨眨眼睛,林照宜便道:「那就是知道。」 江暮晓赶紧给自己开脱:「我只是知道他一直待在他父母那里,你说他回来了,是指回哪里了?」 林照宜也不知道,因为季老师说得含煳,核心并不在告诉他乔焉回来了,而是希望藉此机会撮合乔焉和林照宜。 于是林照宜摇摇头,翻出聊天记录扔给江暮晓,说:「你自己看吧。」 江暮晓看了一半就火了,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杯水,站起身来,气道:「这人谁啊!怎么说话的!」 看见江暮晓气急败坏的样子,林照宜反而没那么气了,他甚至有些好笑地说:「不是之前跟你说过吗,我妈以前的好朋友,介绍我和乔焉认识的。」 江暮晓皱着眉头一想,想起林照宜果然说过这人,勉强算是压下火气,但还是不高兴:「那她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你在跟我谈恋爱吗?」 林照宜终于被江暮晓的反应逗乐了,他笑眯眯说:「知道,但是季老师应该是没看上你。」 「不可能!」江暮晓气得暴跳如雷,怒道:「这什么眼光,能看上乔焉却看不上我!没事儿吧!」 林照宜认真地点点头,道:「季老师说了,乔焉是经济适用男,是金龟婿,你太风流了,不适合我。」 江暮晓火冒三丈,冲着林照宜勾勾手指,「你把手机拿来,我来跟你这个季老师说道说道。」 林照宜正有此意,把手机拿给江暮晓,江暮晓揣着林照宜的手机就坐到阳台上去,他反锁了阳台门不许林照宜过来偷看,林照宜远远看了一眼江暮晓窝在阳台上鬼鬼祟祟的样子,抿嘴一笑,去厨房让阿姨准备上晚餐了。 等餐桌上的菜都上齐摆好,江暮晓也从阳台上出来,他大摇大摆地拿着手机给林照宜,一脸功成名就的样子。 「喏,给你,解决了。」 林照宜满腹狐疑地看着江暮晓,问:「真的假的,该不会是一气之下把季老师给我删了吧?」 江暮晓轻咳一声,其实他还真有这个想法,但江暮晓向来是以理服人,林照宜打开聊天窗口,看见江暮晓噼里啪啦输出一大堆,堵得季老师原本还在替乔焉开脱「这只是男人都会犯的错」,到后来只能缴械投降,认命道「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 江暮晓大获全胜,洋洋得意地坐下,像个过来人似的教育林照宜:「他只是你妈妈的好朋友,又不是你亲妈,你干嘛什么事都要听他的?」 林照宜点头如小鸡啄米,江暮晓见他这么乖,又笑了:「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情是你解决不了的,就通通丢给我,老公要是连这点问题都摆不平,那还当什么老公。」 林照宜给江暮晓盛了满满一碗饭,才道:「好好好,你最厉害了,赶紧吃饭吧。」 不过林照宜和江暮晓都知道,季老师只是无足轻重的存在,真正棘手的是乔焉回来了。所有的插科打诨、玩笑嬉闹其实都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乔焉回学校的场面堪称隆重,可以说,当初他多么仓皇狼狈地从学校离开,现在就以绝对优越的姿态回来。 林照宜把学校新闻发给江暮晓看,特地标出了新闻里说的「引进紧缺高水平教师」,林照宜长嘆一口气。乔焉的研究方向、手里的课题项目,都是学校不能轻易放他离开的原因。现在再想来,当时所谓的离开,恐怕也只是暂避风头。 林照宜想,还好当时乔焉跟他卖惨忆往昔时自己没有上当。 江暮晓很快回復林照宜:「我刚才查了,引进项目背后是市里和陆家合作,陆柠想办法让他回来的。」 看江暮晓这么说,林照宜突然放下心来。事到如今,林照宜并不怕命运朝着自己已知的方向转动,哪怕它的终点是死亡。相较而言,林照宜更怕命运因为这期间发生的诸多意外,指向无法预知的结局。 现在来看,乔焉依然无法摆脱陆柠,乔焉和陆柠仍旧死死地绑在一起,那对林照宜来说就不是坏事。 江暮晓像林照宜肚子里的蛔虫,他立刻警告林照宜:「你不许瞎做决定,听到了吗?」 林照宜回:「知道。」 江暮晓安抚林照宜:「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自己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林照宜这样回復江暮晓。 · 陆柠搞了那一场失败的车祸以后,陆之也跟着安静了好几天,但冥冥之中林照宜觉得这不会是结束,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上门,来者西装革履,仪表不凡,开口自我介绍,正是陆之的律师。 林照宜已经不想再去深究陆之是如何探听到林照宜搬到江暮晓家里来的事情,陆之的律师也开门见山,直言自己此行是为了跟林照宜签协议。 林照宜眉头皱得能挂油壶,问:「什么协议?」 陆之的律师说是陆之新修改了遗嘱,但是有些具体条款不方便操作,所以需要现在把一些资产转移到林照宜名下。 法律方面的专业术语律师一股脑蹦出一大堆,林照宜听得脑仁疼,但他还算清醒,抓住了重点,打断了律师喋喋不休的普法输出。 「我没有这个需求,您请回吧。」 律师推一把眼镜,道:「严格来说我今天此行是出于对您的尊重。陆先生已经拿到亲子鑑定的结果,一併放入遗嘱当中,无论您今天是否签署协议,遗嘱都会按陆先生的要求执行。」 第97页 林照宜被气得眼眶通红,抓着手机就要给江暮晓打电话,但不消林照宜拨通电话,江暮晓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之所以让林照宜搬到自己这里,就是为了最大限度隔绝对林照宜的骚扰,实在隔绝不了的,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自己都能第一时间掌握,所以家里来了个陌生人的事情,几乎是律师进门的第一分钟,江暮晓就知道了。 眼下两人坐下说话总共不到五分钟,江暮晓便打过来问林照宜,需不需要自己回家来。 林照宜看一眼明显能言善道的律师,小声说要,江暮晓便说自己已经在路上了。原来方才收到消息到拨通林照宜电话之间耽误的这几分钟,是江暮晓去开车了。 听说江暮晓要回来,陆之的律师大约也收到江暮晓不好对付的消息,于是悻悻起身准备离开。但他到底是靠嘴上功夫吃饭的,人都要走了,还要让所有人都扫兴。 他站在玄关处,客气地问林照宜:「不过林先生,江先生这样事无巨细掌握您生活的情况,也算是对您人权和隐私权的侵犯。如果您有需要,可以找我提供帮助。」 林照宜怒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回头转告陆之,他这样一直骚扰我,才是对我人格和隐私权的侵犯。」 律师不以为忤,仍旧客客气气地笑着,对林照宜说:「亲子鑑定结果不能改变,陆先生和袁女士的关系也存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法律意义还是生理意义,陆先生对您的所作所为都不构成骚扰。」 林照宜气得要爆炸,用尽力气才让自己勉强稳住情绪,面色铁青地开门让陆之的律师出去。临走前陆之的律师又留下自己的名片,说是林照宜有事可以联繫他,被林照宜当场撕成碎片扔在门外。 直到江暮晓回家,林照宜的脸色都还是一片灰败,他拖沓着脚步来给江暮晓开门,被江暮晓顺势揉进怀里。 「走了吗?」 林照宜嗯了一声,江暮晓揉揉他的头髮,林照宜反手拍他,闷闷道:「别乱揉,髮型乱了。」 江暮晓便不再动手动脚的,只让林照宜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带着他坐到沙发上。林照宜明显不想说话,尤其不想说方才和陆之律师的谈话,江暮晓不想强人所难。 半晌,林照宜才小声说:「好烦,抱我一会儿。」 第55章 江暮晓刚准备开口哄一哄林照宜,就听林照宜说:「你怎么就回来了,也不好好上班。」 江暮晓便道:「今天没什么事情,在规划下个季度的行程。」他亲亲热热地和林照宜凑在一起,说:「下个季度就是跨年了,你想怎么过?」 林照宜想了想,老实回答说:「我不知道。还没想过。」 江暮晓略一沉吟,提议道:「那就出去玩吧,好吗,去度假。」 林照宜没回答,江暮晓也不逼他做决定,只又同他絮絮叨叨说了些别的,但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没法再勉强掀过。 陆之看起来只有上门堵人这一招,要么是他自己上门堵,要么是请别人上门堵,但是细细想来,其实非常可怖。陆之能不费力气地得到林照宜的住址,获取他的最新动向,上门只是陆之最客气的做法。如果陆之想,他能有无数种法子,让林照宜的生活里平添无数烦恼。 虽然现在陆之也已经给林照宜的生活里增添了许多烦恼了。 因为陆之,林照宜对江暮晓的提议也怏怏提不起兴趣,又因为说起一起跨年的事情,难免想到江暮晓的家人,之前的不愉快重新浮现在眼前,问题没有解决,困境反倒添了一重又一重。 林照宜陷在这种无限内耗的情绪中已经好几天,他觉得一切都很烦。虽然林照宜不想把负面情绪展露给江暮晓,江暮晓还是感受到了,他端了杯果汁走到卧室里,拍了拍林照宜的屁股。 林照宜正把脸埋在床褥里放空,冷不丁被拍了屁股,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见是江暮晓,便没什么杀伤力地嚷嚷。 「你进来怎么没动静的!」 江暮晓把手里的果汁递给林照宜,看着他喝了,抽出纸巾让他擦擦嘴,而后才道:「下班回来在楼下喊了你好几声,想什么呢。」江暮晓笑眯眯的,看起来在开玩笑:「是不是有心事,之前说跨年一起出去度假的事情你也没答应我。」 林照宜含煳地回答江暮晓:「还没想好。」 江暮晓是很尊重林照宜的心情,所以前两天他一直没问林照宜情绪低落的缘由,但两天过去林照宜还是这么郁郁寡欢,江暮晓坐不住了。 「出去玩就是头等大事,老公的假期有限,嗯?」江暮晓和林照宜开玩笑。 林照宜扭一扭屁股,要甩掉江暮晓顺势覆在他屁股上耍流氓的手。「那你之前带我出去玩,说走就走了。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江暮晓顺势捏一把林照宜的屁股,像教训他牙尖嘴利似的,道:「看来是不想出去玩,那想干什么?」 林照宜哼哼唧唧半天,反问江暮晓:「过节你不回家吗?」 江暮晓莞尔。他终于知道林照宜在想什么,只是这些不该是林照宜来操心的事情。 「之前跟你说了的,我家人的事情我来解决,别为这个烦心。」江暮晓伸手把林照宜的衣领翻出来抚平,「这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第98页 林照宜嗫喏半晌,最后重新倒回床上,瓮声瓮气地说:「可是乔焉的父母也不喜欢我,如果你的家人也不喜欢我,那可能真的是我的问题吧。」 江暮晓不料林照宜会说这种话,细细想来,的确是他忽视了林照宜的情绪。林照宜两世为人,不管是恋爱还是婚姻,如果都得不到长辈的祝福,那一定是很挫败的。 想到这里,江暮晓轻嘆一口气,哄着林照宜起来。林照宜倒是听话,他哄了两句便坐起来,只是眼眶红通通的,显然已经是要哭了。 江暮晓拉着林照宜坐在自己腿上,说:「他们不喜欢你不是你的问题。」林照宜睁大眼睛委屈地望着江暮晓,江暮晓拉着林照宜的手,缓慢地摩挲着,他说:「只是因为你没有家人。」 林照宜呆滞地望着江暮晓,缓慢地理解江暮晓这话的含义。 江暮晓知道林照宜没听明白,索性摊开了跟他说:「像陆柠这样的人,恶贯满盈,他做的恶事,罪状都已经摆在人面前,但总有很多藉口替他开脱,无非是因为他不仅父母双全,还有雄厚的家资。」 林照宜便懂了,他接过江暮晓的话,慢吞吞地问:「所以我不被喜欢,是因为我没有能替我撑腰的父母,也没有对你们这些有钱人有利的家世背景,是吗?」 江暮晓抱住林照宜,「那是他们,不是我。」 林照宜贴着江暮晓的胸膛,小声哼哼:「人心隔肚皮,那谁能知道呢?」 江暮晓捏一把林照宜的脸,道:「小没良心的,我对你的真心还不够天地可鑑吗?」 林照宜推开江暮晓,又爬回床上,哼哼唧唧的:「那谁知道呢,天地可鑑,我又没见。」 林照宜被江暮晓说服,心情又好起来,躺在床上跟江暮晓计划跨年假期想去滑雪。江暮晓问他会滑吗,林照宜说不会,江暮晓便无情地嘲笑他笨。 林照宜蹭到江暮晓身边,说:「既然你会,那你教我。」 「我要收学费的。」江暮晓故意说,「学费可不便宜。」 「那不学了。我换个地方。」林照宜冷哼一声,不上江暮晓的当。 江暮晓连忙笑着抱住林照宜,说:「教教教,免费教你,好好教你。」 闹了一会儿两人才下楼去吃饭,下个月开始就要准备毕业大戏相关的事情,林照宜又开始苦哈哈地减肥,他坐在餐桌边嘎嘣嘎嘣啃黄瓜,苦大仇深地看着江暮晓坐下先喝了一碗酸萝蔔老鸭汤。 那汤是家里阿姨从下午就开始炖的,鲜香扑鼻,林照宜朝江暮晓碗里看了一眼,悻悻地收回目光,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江暮晓吃饭时是不爱说话的,但他实在忍不住要逗弄林照宜,便故意问他:「你这样减肥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林照宜警觉得很,一听江暮晓的语气就知道他又是满腹坏水,于是兇巴巴地说:「你不要管!」 江暮晓点点头,说:「我没有要管,只是你毕业大戏排完,又要赶上二巡,你说这可怎么好。」 林照宜端着自己的一盆黄瓜玉米小番茄去客厅吃了。 好些日子没去学校,林照宜接到通知说要去参加毕业大戏分组时还有些紧张,江暮晓送他去学校的路上听他这样说,便问他紧张什么,林照宜却又说不出来,低头摆弄手机,他约了肖萧一起吃午饭,肖萧立刻答应了。 和林照宜不同,肖萧最近被毕业论文折磨得头痛,能和林照宜聊天分担一下痛苦,对肖萧也算美事一桩,就算听林照宜无病呻吟抱怨他的亲亲老公,肖萧也忍了。 但肖萧还是在聊天里提前给林照宜打预防针:「我可以听你唠叨你老公,但不能一直听你唠叨他,给你一上午的时间,酝酿一下,捡重点的说。」 林照宜坐在江暮晓车里噗嗤笑出声,他把聊天记录给江暮晓看,江暮晓大为不满:「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怎么说给肖萧听,不说给我听?」 林照宜赶紧收回手机,说:「你要自己领悟反省!」江暮晓眼睛一瞪,林照宜便说:「你这样兇巴巴的我就不满意。」 江暮晓横他一眼,道:「毛病。」 到学校门口,林照宜赶紧抱着书包下车,江暮晓又把他叫回来,「结束了跟我说,我来接你,在学校乖一点,别跟同学吵架。」 林照宜撇撇嘴,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从不主动跟人吵架。」 江暮晓斜他一眼,问:「那你的意思是,如果秦漾挑衅你,你就要跟他吵架?」 林照宜没说话,显然是默认,瞧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江暮晓乐了:「你别跟他吵架,直接来跟我告状,我帮你还不行吗?」 「好吧。」林照宜还是不太甘心的样子,抿抿嘴唇,又说:「我怕我忍不住。」 江暮晓也觉得林照宜忍不住,叮嘱他只是怕他在学校里因为乔焉的事情跟秦漾起了口舌是非,最后引来乔焉,但说到底,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这么提防着乔焉和陆柠总不是个办法,开车回公司的路上,江暮晓这样想。 林照宜到了学校果然遇上了秦漾,秦漾也不出所料,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林照宜记着江暮晓的叮嘱,秦漾说什么他也不理不睬,只在班会结束要离开的时候对秦漾丢下一句劝告。 「都要毕业了就别再一门心思把眼睛放在我身上了,难道你以后除了暗恋乔老师以外,不做别的事情了吗?」 第99页 林照宜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刚才的毕业大戏分组,林照宜因为已经有实战演出经验,被分在最为重头戏的一组,而一直视他为竞争对手的秦漾则分到了相对普通的班底。虽然老师一直强调所有的剧目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学生们自己却不是三岁小孩,已经能分得出优劣。 不止林照宜有经验,和他一样有过演出经验的同学们拿到的剧目都不错,而秦漾当时一心一意要跟林照宜争个高下,想方设法挤进新珠,在新珠剧院却又没做出什么成果,论资排辈也排不到他头上。 秦漾实在是个煳涂人,林照宜瞧着秦漾的模样,越发觉得乔焉害人不浅,也不知他给秦漾下了什么药。 班会结束以后林照宜和肖萧约在学校门口的小吃街见面,他独自在人行道上走着,没走出几步,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窥视自己,林照宜立刻回头望,却不见有人,再走几步,又觉得有人尾随,于是越发加快脚步,匆匆走到学校门口。 走到人来人往的地方了,林照宜胆子也大了,再回头望,便看到乔焉的车。乔焉人坐在车里,静静地望着林照宜。原来又是被乔焉尾随一路,林照宜皱起眉头。他假装没有看见乔焉,低头给肖萧发消息,催她快些来。 正在打字,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车祸的事情我听说了,照宜,抱歉。」 林照宜顺手点了删除,转身往小吃街里边走了。 作者有话说 江暮晓:小丈母娘 求放过 第56章 林照宜和肖萧也好些日子没见,先互相倒了半晌苦水,肖萧说自己之前收到的offer都被毁约了,林照宜说自己又要减肥,今天在小吃街也只能闻味不能吃。 肖萧眨眨眼睛,痛心疾首地说:「那还是你比较惨。」 林照宜真情实感地说:「整个大学期间都在卷绩点卷学生会卷实习,最后offer被毁了,还是你惨。」 肖萧冷下脸,无语:「我是跟你客气一下,你怎么直接往我伤口上戳。」 林照宜羞愧地道歉:「对不起。」 肖萧不跟林照宜计较这些,只看着他,说:「这么久没见,你最难受的事情居然就只是减肥吗?」她下了定论:「看来最近和江总过得很幸福。」 林照宜喜滋滋地说:「还可以吧。」 肖萧嗤之以鼻:「又不是你前段时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候了?」 「那会儿是真的很发愁,现在问题已经差不多解决了呀!」林照宜回答,得到了肖萧的白眼一枚。 肖萧掰着手指跟林照宜细数:「都解决什么了?跟他家人处理对你的看法这事儿解决了吗?他以前跟外围跟网红厮混闹出那么大丑闻的事情解决了吗?你在他家的剧组演出结果被媒体堵得跑都跑不掉这事解决了吗?」 林照宜无言。 肖萧便干脆地下了定论:「我看是他把你给解决了。」 林照宜无从辩驳,只能干巴地解释:「但是这些都过去了,确实也算解决了吧。」 肖萧原本有一箩筐的话想说,看见林照宜一脸没什么杀伤力却认认真真袒护老公的样子,顿觉说什么都白搭,于是挥挥手,说算了算了,你再请我吃两盘烤五花吧。 林照宜扫码点了单,小心地问肖萧:「两盘,你吃得完吗,热量很高的。」 肖萧崩溃,怒道:「我今晚原本有办法拆了江总的姻缘庙,但我忍住了,看在我这菩萨行为,他请我多吃两盘烤五花不过分吧!」 林照宜讷讷,说:「那你吃吧,我再多加一份生菜,我只能吃这个了。」 林照宜嘎嘣嘎嘣咬着生菜,看肖萧专心致志地烤五花肉,沉吟半晌,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告诉肖萧今天乔焉尾随他一路的事情。 还没等林照宜内心做出决断,肖萧就问他了:「你这一脸欲言又止的,又想跟我说什么秘密?」 没想到自己这么藏不住秘密,林照宜脸皱起来,不过既然已经被看穿了,林照宜索性和盘托出。他话音刚落,肖萧的嗓门就提了起来。「所以呢?你不会又心软了吧!」 林照宜示意肖萧小点声,道:「我没有……」 肖萧痛心疾首:「虽然我总给你说不要在垃圾堆里捡男人,但如果你一定要捡,江总还是比乔老师强得多。」 林照宜无言,肖萧又说:「你别搭理乔老师了,他这么惺惺作态的,就是等你可怜他,你可怜他,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林照宜点了点头,又问肖萧:「那你说我要跟江暮晓说这件事吗?」 「说啊!当然要说!」肖萧一拍筷子,问林照宜:「你能做得出去外边点男模潇洒的事情吗?」 林照宜摇摇头,肖萧便道:「对啊!乔老师是你为数不多能用来拿捏江总刺激江总的工具人了,当然要用乔老师来激发他的危机感。」 肖萧说的义愤填膺的,显然还有万字长文没有抒发出来,但林照宜看了看时间,提出要不今晚就先结束吧。 肖萧皱眉:「这才七点,就散摊了吗?」 林照宜嘿嘿一笑,「我跟江暮晓说跨年想一起去滑雪,他订了雪具,今天去看看,他待会儿要来接我了。」 肖萧僵硬石化,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去!死!」 虽然被肖萧集中火力输出了一整晚,但林照宜上了江暮晓的车以后还是按照肖萧的指示,把下午乔焉在学校尾随林照宜的事情说给江暮晓听了。 第100页 江暮晓果然火冒三丈,一副要跟乔焉火拼的架势。林照宜有点被吓到,他没想到江暮晓会这么生气。 江暮晓当着林照宜的面当即拨通了乔焉的电话,乔焉接的很快,因为知道是江暮晓打来的,语气也很冷淡。 「什么事?」 江暮晓便道:「乔老师,你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能不能别总盯着别人老婆。」 乔焉沉默一瞬,而后蓦然一笑:「你我之间,究竟是谁总盯着别人老婆,你心里没数吗?」 「你们已经离婚了!」江暮晓的声音骤然提了起来。 林照宜被江暮晓吓得连连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但江暮晓一副势必要在今天和乔焉说明白的架势,只道:「你到底还要害照宜几次,陆柠不要了他的命你不甘心是吗?」 乔焉又沉默,就在江暮晓几乎要没有耐心的时候,乔焉才突然低声说:「我和陆柠已经分手了。」 江暮晓这回是真的被乔焉气笑了,他被气得咳嗽起来,林照宜赶紧眼疾手快地挂了江暮晓的电话。 「你干什么呀!」林照宜说:「你说了他就能改,还能等到今天吗?何必跟他多说。」 林照宜安抚了好一会儿,江暮晓才没那么生气了,但下车前他还是咬牙切齿地说乔焉就是害人精。 这话倒是没说错,林照宜也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江暮晓见林照宜点头,终于感到满意,这才和林照宜手拉手进店,去看预订的雪具了。 两个人带着雪具回家已经是深夜,林照宜抱着滑雪板进门,开心得不行,江暮晓手里拎着两人的衣服鞋子,满满当当一大堆,全是为出门准备的。 洗完澡以后江暮晓跟林照宜说未来一段时间会很忙,林照宜说知道,江暮晓拿着吹风机一边给林照宜吹头髮一边啰里啰嗦地叮嘱他。 「虽然我很忙,但遇到什么事情都还是要跟我说,别因为我今天打电话臭骂乔焉就不再告诉我,嗯?」 林照宜被江暮晓的热风吹得头皮痛,躲了一下,拍开他的手,道:「我知道了,拿来我自己吹。」 江暮晓却不,捏着林照宜的肩,说:「我再试试,这回肯定弄不痛你。」 林照宜哼一声,说:「让大少爷伺候我,属实是难为人了。」 江暮晓笑骂他:「有没有良心,我伺候你还少吗?」 林照宜嘿嘿一笑,说:「所以今天我在肖萧面前拼命说你好话呢。」他故意对江暮晓说:「以后你要好好表现,不然肖萧会让我俩分开的。」 林照宜的头髮吹干了,江暮晓把吹风机放下,替他扒拉一把头髮,道:「原来我还没通过小丈母娘的考核啊?」 林照宜点头:「当然,你前段时间犯那么多错,肖萧都替我记着呢。」 晚上躺在床上,林照宜已经昏昏欲睡了,江暮晓却没睡着,他搂着林照宜,用脚趾碰碰林照宜的脚趾。 「干什么啊?」林照宜迷迷煳煳地问江暮晓。 江暮晓石破天惊地问林照宜:「你想跟我结婚吗?」 林照宜立刻清醒过来,睁开眼睛问江暮晓:「你说梦话呢?」 江暮晓坐起身来,打开床头灯,对林照宜说:「不是,我很认真,我在问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林照宜晕头转向,不知道江暮晓这是唱哪一出,「这也太突然了。」 「是有点突然。」江暮晓说:「但我想跟你结婚。」 林照宜揉揉眼睛,他盯着江暮晓,江暮晓神色认真不似作伪,林照宜不知道是今天乔焉的所作所为让江暮晓爆发出强烈的危机感,还是他开玩笑说江暮晓没通过肖萧的考验刺激了江暮晓,总之江暮晓在这个夜晚,居然在真心实意地跟林照宜求婚。 林照宜想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说:「太突然也太快了。」他拉过江暮晓的手,因为江暮晓听到林照宜的拒绝,很失落地低下头,林照宜说:「我这里还有很多问题都没解决,草率地结婚只会把我们都拖进无穷无尽的烦恼中。」 江暮晓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他想争辩,但林照宜说:「好啦,睡觉,就算求婚也没有这么简陋的吧。」 第二天起床江暮晓没再说结婚的事情,但是之后他默默无声地给林照宜的手机上装了一个定位系统。林照宜问他装这个做什么,江暮晓说未来一段时间太忙,没办法时时陪在林照宜身边,林照宜又要忙着毕业大戏排练,也不可能随时汇报动向,总得提防着陆柠。 林照宜便笑:「如果陆柠真想做什么,我按一下你就得来救我哦?」 江暮晓抿唇,认真道:「当然。」 话虽如此,但他们都知道这治标不治本,乔焉说他已经和陆柠分手了,但陆柠在折腾了那一起车祸以后却再没了动静,本性难移,陆柠一定不会是突然转了性,那他一定憋着别的坏。他们都知道陆柠再生事端的这一天总会到来,却没人知道这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江暮晓唯一知道的是,不把陆柠的事情彻底解决了,林照宜是不会考虑跟自己的「未来」的。 但江暮晓对林照宜的求婚却非一时兴起,也并非被乔焉刺激,他是的的确确想要跟林照宜这个人结婚的。 想到那天夜里林照宜对自己的拒绝,江暮晓垂下眼睛,他打开搜索页面,再度细细翻看陆柠的研究领域和研究方向。 第101页 随便一种药,随便一支试剂,就能轻轻松松取人性命,江暮晓关掉页面,盯着手机通讯录,揉了揉眉心。 作者有话说 肖萧是恋爱脑指数为零的好闺蜜 第57章 江暮晓有一整个完整的秘书团队,在他的带领之下,办事效率很高。吴蓓蓓一早就敲开江暮晓办公室的门,把手里拿到的资料汇在一起交给江暮晓。 陆柠最近接连被踢出陆家的几个规模中等的子公司董事行列,这事做得隐秘,几乎不显山露水,披露给股东的原因只说是陆柠要专心自己的专业,不愿再分心家族事务。 这是很高明的答覆,二代们不学无术拖垮整个家族是不少家族式企业的通病,陆家到陆柠是第三代,富不过三代的老话也笼罩在陆家头顶,尤其是陆之平庸,陆柠就成为许多股东重点考量的对象。 陆柠有自己的专业,且还是高精尖,非潜心数年不可学成的医学,这无疑是加分项。哪怕现在他被踢出董事行列,也能算「追求理想,救死扶伤,崇高伟大」。也因此,突如其来的董事变动这么大的状况,还仍能稳得住股东。 江暮晓嗤笑。 联想到前些日子林照宜说的,陆之派了律师去家里,他大约也猜到了八九分。如果之前林照宜和江暮晓对陆柠的指控只能算是空口无凭,那么车祸就让陆之亲身体验到陆柠的疯狂和恶劣,陆之虽然无甚才干,却知道陆家万万不能交到陆柠的手里,否则整个陆家必然会被他付之一炬。 所以陆之开始改遗嘱,又想方设法把陆家和陆柠剥离开,小心翼翼,既想保全陆家的将来,又不想激怒陆柠,甚至还想藉此讨好林照宜。 谁说陆之没能耐的,依江暮晓看,他还是太有能耐了。 陆柠恨林照宜,乔焉只是一部分原因,归根结底是因为林照宜是陆之的孩子,是陆之背叛他们所谓幸福完美家庭的罪证。只要林照宜存在一天,陆柠自以为的世界中心就会崩裂一天。 而陆之好像根本不明白陆柠的这种情绪,也不知道自己才是始作俑者,他甚至还要修改遗嘱,把林照宜架在火上烤。 江暮晓压下心中的怒气,问秘书:「陆柠最近在干什么?」 秘书答得飞快:「陆家不许他出门,家里一直有人看着他,陆家现在出门採购都只有司机一个人,不会只留他一个人在家待着。」 难怪最近不见他踪迹,和乔焉分手了也没跳出来发疯。江暮晓冷冷一笑,道。 但人总是禁不起念叨,江暮晓才问过秘书没几天,陆柠就自己出现在江暮晓的视线中。 林照宜的毕业大戏开始排练,只不过最近还在乱糟糟地分角色,剧组还没走上正轨,进度很慢,林照宜每回都累得垂头丧气,江暮晓便守在排练教室门口接他,好让他结束后上了车就能休息。 天渐渐冷了,江暮晓给林照宜带了厚外套和热牛奶,林照宜还有一会儿才能出来,江暮晓正低着头回工作消息。突然,江暮晓只觉得眼前闪过刺眼的灯光,那绝不是校园里亮起的昏黄路灯能达到的效果,于是江暮晓抬头,发觉面前停了辆车,那车毫不客气地打开大灯,正是明晃晃的挑衅。 江暮晓抬手捂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看出对面的车是陆柠的,想了想,他索性直接下车,走到陆柠的车旁,敲敲车窗,示意陆柠下车。 陆柠没下车,只摇下车窗,咯咯一笑。「什么事儿?」陆柠问。 江暮晓原本有许多话想说,但是看见陆柠乖张的样子,他又不想说了。陆柠不会因为他说的几句话而改变,江暮晓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护住林照宜。 所以江暮晓转身便走了,林照宜散场时他等在门口,牵着林照宜上车。即将离开时陆柠沖他们按了按喇叭,林照宜转头不经意间看见陆柠,被吓得魂飞魄散。 说是魂飞魄散当真一点也不夸张,林照宜面色惨白,方才陆柠恶劣的笑容像催命符,在林照宜脑海中循环播放。江暮晓把热牛奶递给林照宜,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他先前被陆之关在家里,今天应该是偷跑出来了。」江暮晓说。 林照宜怔怔地啊一声,江暮晓看着他,说:「别怕,我一定保护你。」 林照宜摇摇头,却没说话。 因为陆柠突然出现,江暮晓决定把假期挪到前面来,他和林照宜商量,决定今晚就回家收拾东西,出发去外边度假。 「刚好咱们买的新滑雪服和雪镜,你不是都打开看了好几回了吗?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江暮晓这样说。 但林照宜缓慢地摇头,拒绝了江暮晓的提议。 「我们总不能一直躲着他。」林照宜说:「何况如果他有心,我们走到天涯海角,他就会追到天涯海角。」 林照宜脸色还白着,神志却已经回笼,他一口气喝完热牛奶,低声说:「杀人越货的又不是我们,凭什么我们要东躲西藏的。」 江暮晓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知道林照宜说的是对的,他们没必要为陆柠这个疯子让渡自己的正常生活,但情理上来说,面对陆柠这种疯子,风头还是能避则避的好,林照宜不退不让的,江暮晓实在担心。 江暮晓的担心在一个月后成真了,彩排教室整层楼都没有洗手间,林照宜只能穿着外套去外边的公共卫生间。时节入冬,林照宜穿得很厚,走到分岔路口时,只听见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块浸着酒精和其他说不清是什么液体味道的棉布便捂住林照宜的口鼻,等他醒来时,人又来到了记忆里那个熟悉的房间。 第102页 林照宜记得自己晕厥前按到了手机的某个键,但因为无法分神细看,并不知道是不是拨给江暮晓求救的,怕出意外,林照宜把手机丢在原地,如果江暮晓能发现,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陆柠在哪里。 其实林照宜甚至感到有些解脱,重生这些日子以来,陆柠会对他下最终死手的阴云一直在他头顶挥之不去,所以林照宜甚至有些「赶进度」似的,期望这一天快一些到来。这种心情在他和江暮晓在一起以后尤甚,林照宜不想再被拖入陆柠苦大仇深的人生中了,他想快刀斩乱麻,赶紧结束这一切。 眼前仍然是表情麻木的乔焉,门口进来的是端着托盘的陆柠,区别是旁边还多了一个人,林照宜定睛细看,居然是陆之。 这是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的情形,林照宜没想到陆柠已经疯狂到连陆之也要一起送上路。 所以林照宜在陆柠走近时问了陆柠这个问题,他说:「陆之是你爸,你也要杀了他吗?」 陆柠的目光中盛满怨毒,死死盯着昏迷中的陆之:「他背叛婚姻,和袁新培那个贱人一起生下你,又假装好爸爸似的哄骗我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装不下去了,想把我整个从陆家踢出去,那就看看谁先把谁踢出局吧!」 林照宜嗤笑一声,道:「原来你这么恨背叛婚姻背叛感情这件事。」他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乔焉身上,「那于情于理,你最该杀的应该是乔焉啊。」 乔焉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林照宜,似乎是没想到林照宜会这么说。陆柠闻言,却比林照宜想像中淡定,他有一套完美自洽的逻辑:「阿焉心里当然是最爱我的,我知道,他只是被你这个贱人蛊惑!」 林照宜似笑非笑,望向乔焉,拖长音调,反问:「哦?是吗?是被我蛊惑吗?」 他这幅气定神闲的样子极大地挑战了陆柠的自尊,他立刻伸手扼住林照宜纤细的脖颈,恶狠狠道:「你这么阴阳怪气的样子是给谁看!死到临头还要挑拨我和阿焉之间的关系,真是天生的贱种!」 林照宜果然剧烈咳嗽起来,原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被陆柠掐死了,陆柠却卸了手上的力气。 「这么掐死你了,有点便宜你,我这一年来潜心研究,试验出了一种新药,你可以没有任何痛苦就上路,这药还没人试过,就由我的好弟弟和我的好爸爸一起替我试药吧!」 林照宜眨眨眼睛,陆柠已经取出试剂,准备通过静脉注射到林照宜体内,然而很快他又转了性,将针头在陆之的手腕上比了比。 「百善孝为先,我爸先来吧,我跟我这个便宜弟弟实在是还有很多话要说,急不得这一时半刻。」 林照宜眼睁睁看着陆柠把那一管药注射进了陆之的血管。他知道那一针本该是他的,是陆之替他挨了这一针。 几乎是与注射完成的时间同时,陆之的手腕从病床上垂下来,晃了几晃,如丧钟在林照宜心头垂响。 林照宜声音发颤:「他是你亲生父亲,你杀了他!」 陆柠咯咯直笑:「哎哟,别急,我倒还不是这么灵的神医,砒霜尚且有个发作时间呢。」陆柠抬起陆之的手腕又放回去,摆成安详宁静的姿势。「我只是不常打针,推得太快,他手肿受不了罢了。」 「下面该说说我们的事情了。」陆柠用手拍拍林照宜的脸蛋,说。 就在他刚音刚落的这一瞬,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紧接着是敲门声,警察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里面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警察怎么会来!陆柠愕然,他望向林照宜,厉声喝问:「是不是你!」 然而随即,陆柠注意到疲惫地低下头去,似乎终于感到解脱的乔焉。这一整晚乔焉都没有说过话,陆柠先是不可置信,他一直望着乔焉,眼睛眨个不停,他居然比乔焉更紧张。但最后,乔焉没能给陆柠渴望的回答,他从乔焉始终不与他对视的态度中得到答案。 他说:「是你。」 乔焉点头,坦然承认:「是我。」而后是一声很轻的嘆息,乔焉用林照宜听过的他最温柔的语气说:「阿柠,收手吧。」 第58章 事已至此,新仇旧恨叠在一起,陆柠已经没法收手,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警察破门而入时,陆柠的垂死挣扎是勐地抓起托盘里的针要注射给林照宜,死也要拖林照宜垫背。 林照宜的手腕被陆柠握在手里,他极用力,林照宜的手腕像要碎了。 但下一秒,陆柠就被闯入的警察制服,狼狈跌坐在地,他手中的试剂也随之落在地上,针头断开,溢出一些药剂,陆柠慌乱之中还留心他的药,他几乎不可置信,不顾警察的阻挠强行伸手蘸了一点送到嘴边,咂摸过滋味后便崩溃大哭起来。 江暮晓紧随在警察之后进门,他看见陆柠的模样,冷笑一声。 「别哭了,你的药已经被我换了,现在里边是水。」 从警察包围喊话开始,一直懵到现在的林照宜在听见江暮晓这话以后才微微回神。 「换成水了吗?」林照宜怔怔地问江暮晓。 江暮晓快步走到林照宜身边,他点点头算作回答,随后便扶着林照宜起身,问他情况如何。 「怎么样,能坐起来吗?」 林照宜咬着下唇点点头,他还觉得像做梦,悬在他头顶许久的陆柠的谋杀,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警察终结。更重要的是,陆柠算是当着警察的面被抓了现行,任凭陆家有多少能耐也很难把陆柠捞出来。 第103页 林照宜心中千头万绪,抬眼望着警察把陆柠带出去,一起被带走的还有目光空洞表情麻木的乔焉。 乔焉被带走前最后回头望向林照宜,他向林照宜投去一个非常复杂的目光,但江暮晓微微侧身,不露痕迹地挡在两人之间,阻断了最后一眼对视。 林照宜并不知道乔焉那缱绻的一眼,他缓了一会儿才坐起来。身边的另一个病床已经被推走了,陆之直接被抬上救护车送去医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陆柠真的恨透了陆之,下迷药的时候用了十成十的量,亦或是陆之的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据说他一直没有醒过来。 但林照宜的事情并没有结束,他也在江暮晓的护送下来到公安局,作为受害者参与做笔录。笔录问询漫长而细緻,每一个细节都要回答到,江暮晓原本想让林照宜缓一缓再去,但林照宜坚持现在就要去。 夜长梦多,林照宜万万不能让陆柠再逃脱了。 从公安局做完笔录出来,天已经全黑了,江暮晓一直守在外面,林照宜出来后,江暮晓起身,把手心里捂着的牛奶递给林照宜。 「先喝点牛奶垫一垫,现在就去吃饭。」他替林照宜系好围巾,问:「饿坏了吧。」 林照宜其实一点也不饿,相反,虽然他的身体已经累到有些麻木了,他的精神反而非常亢奋。江暮晓牵着林照宜的手上车,又给他繫上安全带,准备出发时林照宜开口了。 「我出来时问了警察,这事一定会立案,只要立案,就算陆之醒来不愿追究陆柠的责任,陆柠这口牢饭也必须得吃了。」 林照宜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快意:「已经到年底了,明年,他必须是在里边过的。」 江暮晓摸摸他的脸,说:「你辛苦了,宝宝。」 林照宜摇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江暮晓:「你还没有告诉我,最后陆柠的药被换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想了想,江暮晓决定还是做一回正人君子,他从手机里翻到什么页面,然后递到林照宜的面前。 林照宜接过来,发现是江暮晓和乔焉的聊天记录。 「你真的要跟着陆柠一条道走到黑吗?」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小事精明!大事煳涂!」 对面的乔焉沉默许久,眼看着话题陷入僵局,最后又是江暮晓先发问。 「如果有一天陆柠要杀人,你也要帮着他去杀,跟着他去死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柠已经疯到开车去撞照宜,如果你不想这么陪着他去送死,就跟我合作。」 「你先说要我做什么,否则我没法跟你合作。」 「你先答应我,否则我不能跟你说要做什么。」 之后就是两人之间漫长的拉锯,林照宜能从字里行间读出江暮晓的焦灼和乔焉的摇摆不定。 最后乔焉说:「如果你能阻止阿柠,让他回头是岸,我会承你这份情。」 江暮晓回覆说:「他没法回头了,还有回头机会的是你。」 尽管经歷了漫长的拉锯,但乔焉最终点头同意了江暮晓的提议,如果陆柠决定动手,就去偷偷换掉陆柠的药。 乔焉仍满腹狐疑:「你确定陆柠会用他的新药去做这些事吗?」 江暮晓没给乔焉透露林照宜同他说过的事情,只说自己有这个预感,凭着他们对陆柠的了解,陆柠未必做不出这种事,所以更要让乔焉打起精神来,不要对自己所说的事情掉以轻心。 今天早晨江暮晓在接到林照宜手机报警提示的同时,也收到乔焉发来的消息,他只发了一个定位,江暮晓立刻就明白了。 因为不能频繁联繫乔焉,以防引起陆柠的注意,反而打草惊蛇,江暮晓一路忍着焦灼,跟警察按照位置跟过去,即使已经是一秒钟都没敢耽误,还是在进门后看见陆柠要鱼死网破的那一瞬间,惊得唿吸都为之一滞。 但这些江暮晓都没必要跟林照宜说,他不想把自己一路如何艰难险阻、惊心动魄再强加给林照宜,反而让林照宜无端跟着一起操心。 林照宜的手机被江暮晓捡回来,这一整天的时间已经充好电又重新拿给他,林照宜过了最初的兴奋和冲动劲,这会儿倚在副驾位置上,终于觉得又累又冷又饿。 江暮晓已经开着车上路了,他问林照宜:「想回家吃,还是在外边随便吃点?」 林照宜想了想,道:「回家吧。」 也是,想必以林照宜现在的状态,应当是一点都撑不住了。 林照宜走到半途就睡了过去,等红灯时江暮晓从后边扯过毛毯盖在林照宜身上,车里热风唿唿地吹着,林照宜身上终于多了丝热气,一扫这一天奔波辗转的冰冷。江暮晓回头看林照宜,他脸蛋红扑扑,唿吸平稳和顺,江暮晓忍不住放心地笑了起来。 家里阿姨早准备好了饭,江暮晓犹豫一会儿才伸手拍拍林照宜叫醒了他,林照宜睡得迷迷煳煳,江暮晓就在车门前接着他。林照宜张开手臂像投进江暮晓怀里,被江暮晓抱个满怀,江暮晓索性把林照宜往上託了两把,直接把他抱回家里。 林照宜没完全醒,所以也不觉得难为情,江暮晓把他放在沙发上,给他解了外套围巾,又端过茶几上的温水送到林照宜唇边,林照宜就着江暮晓的手喝完半杯水,被江暮晓揪着鼻尖调侃。 第104页 「干什么呢,还不醒来?」 林照宜这才不再耍赖,勉强睁开眼睛,江暮晓照着他嘴唇亲了一口,哄他打起精神来吃饭。 「吃饭了,阿姨做了一桌菜,你不吃吗?」 林照宜拖沓着脚步走到餐桌边,哇哇惊嘆,拉开椅子坐下,江暮晓给他添了一小碗饭,又道:「还没洗手。」 林照宜洗手的时间,江暮晓去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林照宜也换了,他活动少,人又怕冷,已经穿上珊瑚绒的材质,远看过去整个人裹得像熊。 因为时间已经晚了,虽然林照宜胃口大开,江暮晓还是不许他吃太多,好在林照宜还算记得自己还有保持身材的铁律在头顶悬着,也没敢吃太多,两人风捲残云吃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算结束。 吃完以后林照宜满足地打着小小的饱嗝,说:「我今晚还吃了米饭,可是一点也没焦虑。」 江暮晓笑他:「明天早晨起床以后上称可别哭。」 林照宜才不会哭,他信誓旦旦地跟江暮晓打赌,说:「我今天一天这么辛苦,明天不会涨称的,你别咒我。」 他说的一点没错,到底是辛苦了一天,林照宜吃完饭不久又累了,去匆匆沖了战斗澡,林照宜便爬上床钻进被窝,甚至等不到江暮晓洗完澡出来,他就睡着了。 江暮晓在床边看着林照宜的睡颜,忍住了想要用手触碰他的脸的冲动。看了好一会儿,江暮晓才起身,他掏出被自己开了静音模式的手机,手机里此刻已经填满了消息。 有很多人发来的,最多的当属江家人发来的,还有陆家人发来的。 江暮晓带着警察上门的事情瞒不过去,何况江暮晓也没想着瞒。陆柠选的位置是在陆家名下,白纸黑字的产权书,即便转手也会留下痕迹,对陆家来说是完全抵赖不得的。 很难说陆柠这么做究竟是病急乱投医,还是他想顺势毁了陆家。 江暮晓随手滑着收到的信息,有人向他打探消息,有人关心他,有人求他,有人骂他,这其中还夹杂着陆柠母亲的消息。她忽而恶毒地诅咒江暮晓与林照宜,忽而又哭诉乞求江暮晓和林照宜对陆柠高抬贵手,最新的一条是半小时前发来的,她说陆之醒了,状态还好,想见林照宜。 江暮晓一一看过,回復陆夫人:「照宜睡了,明天再说吧。」 陆夫人果然急得暴跳如雷:「这种情况他竟然能睡得着!」 江暮晓没再搭理陆夫人,关了手机也一样爬上床,林照宜在睡梦中觉察到江暮晓上床了,乖乖地滚到江暮晓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江暮晓在林照宜头顶落下一个亲吻,抬手关了床头檯灯,也闭上眼睛睡了。 第59章 天还没亮,江暮晓家的门就被敲响,林照宜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江暮晓拍拍他,让他继续安心睡,自己披了外套下楼,家里的佣人站在玄关前,见江暮晓下来,为难地皱皱眉。 「是陆家的先生和夫人。」 江暮晓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佣人开门。 陆之和夫人一起站在门前,江暮晓亲自把人迎了进来,他分明知道两人为何而来,却还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唿。 「叔叔阿姨怎么来了,天气这么冷,吃早饭了吗?」 江暮晓说着,就让佣人去厨房准备早饭,又特意叮嘱要煮些热乎的汤水,好让二老暖暖身子。 陆之拉住江暮晓的手腕,道:「你知道我们不是来找你吃早饭的。」 江暮晓目光落在陆之的手上,挑眉一笑:「是吗?那是为了什么,这我倒还真的不清楚。」 陆之的脸色果然变差了,但他还是忍下来,深吸一口气,又拍拍身边陆夫人的手背,示意她也平復唿吸,这才又对江暮晓说话。 「江总,我是为了昨天的事来的。」 江暮晓没接话,脱掉身上披着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自己走过去坐下。 「叔叔阿姨,别站着说话,先坐吧。」江暮晓说。 陆之又忍着脾气坐了过去,江暮晓为他们倒了水,笑道:「昨天的事……我确实不太清楚陆叔叔您是为谁而来,说实话昨天的事情里跟您有关系的人真不算少,您可能得说得再明白点。」 江暮晓一定要让陆之把自己的来意掰开揉碎了说得明明白白,陆之脸色僵硬,最后是陆之的夫人阴沉着脸开口。 「小江,你和阿柠订过婚,虽然最后没成,也算是缘分,我希望你对他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虽然早就猜到陆家夫妻俩会这么做,可是真的发生了,江暮晓还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抬眼细细扫过这夫妇二人的面孔。 他看的时间太久,陆夫人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脸,问:「你这么看我们做什么。」 江暮晓收回目光,低头一笑,仿佛方才的打量和思忖都不存在似的。「陆夫人说玩笑话了吧,这事我怎么能插手?」 陆之冷着脸,揭穿了江暮晓的信口开河:「负责这个案子的是市公安局的孙队。」陆之说到这里,不再继续,只看着江暮晓的神色。但他很失望地发现,江暮晓风雨不动安如山,于是陆之只好顿了顿,说:「他跟你那个剧院的经理孙丰是兄弟俩。」 江暮晓仍旧没有露出陆之期待的表情,他只是微微挑眉,笑道:「是吗?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第105页 陆之装不下去了,说到底他是需求更迫切的人,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江暮晓摆谱打擂。 「小江,我知道这事是你安排的,咱们都知道,你还需要我列出更多证据吗?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不会来跟你开这个口的。」 但江暮晓心态很稳,被拆穿了也不以为意,面色一丝一毫也没变,只道:「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似乎还没有那个能耐去干预执法。」 谈话陷入僵局。 陆之夫妻俩的计划,明显是恩威并施,希望江暮晓能领会他们话里的意思,看在他们已经知道办案人员身份的情况下,可以主动退让一步,对陆柠高抬贵手。 然而现在江暮晓并不吃这一套,沉默一瞬,陆之清清嗓子,开口了。 「小江,你说得对,这事原本与你没有关系,所以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找一个跟你关系很亲近的警察来主办这个案子。」他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阿柠是优秀人才,未来也是行业里也是不可多得的重要专家,如果他出事,那对整个行业来说损失都太大了。」 江暮晓没接话,只是客客气气地笑。陆之又说:「你也是做大生意的人,应该知道一个优秀的人才抵得过多少单生意,多少笔买卖。」 江暮晓摇头,说:「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陆柠有多了不起,这我还真不是很清楚。」 陆之怒了,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大约是没想到江暮晓这么难沟通,陆之先前的好言好语赔笑脸都是白费力气,所以更让他怒火中烧。 就在他要发作之时,楼上传来动静,是睡得迷迷煳煳的林照宜起床了。 林照宜平时起的没有这么早,通常要江暮晓出门晨跑结束,回家喝咖啡的时候他才会醒,醒了还要再在床上赖一会儿,直到早饭上桌他才慢吞吞起床。 今天实属太阳打西边出来。 江暮晓起身,几步上了楼梯,牵着他的手问:「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林照宜睏倦地眯着眼睛,道:「起来尿尿,发现你不在。也没换跑步的衣服。」他说完,又问:「家里来人了吗?」 从林照宜的视角看不见楼下的来客,江暮晓顿了顿,对林照宜说:「陆柠的爸妈来了。」 林照宜眯着的眼睛睁开,盯着江暮晓看了一会儿,江暮晓给他肯定的答覆:「是为陆柠来的。」 林照宜甩开江暮晓的手下楼,看见陆家夫妻俩坐在楼下,脸色越发不好看。 陆之脸皮奇厚,看见林照宜还能笑盈盈开口:「照宜醒了。」 江暮晓看出林照宜已经气得满腹怒火,赶紧给他倒了杯水,示意他别冲动。 林照宜接过水杯,咬牙深吸一口气,连嗯都懒得嗯,直接走到两人面前,说:「二位请回吧,你们想做的事情我和江暮晓是不会做的,别白费力气了。」 陆夫人拼命装出来的若无其事立刻像是在风中飘散,露出狰狞又枯藁的内里。她冷哼一声,起身用手指着林照宜,气得直哆嗦,林照宜懒得看她,陆之又眼疾手快地拉着她坐下。 陆之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虽然能力平平,庸碌无为,却还是比养尊处优的陆夫人要有点情绪控制能力,他轻咳一声,挤出一个笑容。 「照宜昨晚睡得怎么样,还好吧?」 林照宜没说话,江暮晓把林照宜拉到自己身后,沉着脸,再次下了逐客令。「怎么陆叔叔是听不懂我说话了吗?您二位想要做的事情,抱歉,我这里做不到,请回吧。」他冷冷一笑,似是邀请:「还是说在家里吃了早饭再走?」 他们小两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场大戏,活生生搞得陆之夫妻俩像个笑话,陆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挥开陆之的手开始在江暮晓家里撒泼。 「贱人!跟你那个妈一样!眼里只盯着别人家的一切!你到底也没死了!你死咬着陆柠不放是做什么!是不是见不得陆柠好!」 江暮晓厉声呵斥陆夫人:「我敬您是长辈,说话一直客客气气,您嘴巴也放干净点,否则我保证,进警局的不止陆柠一个人。」 他冷笑一声,「再不走我可叫保安了。」 说话间,江暮晓的手已经放在了家里的一键报警器上,大有陆家夫妻再纠缠就立刻按下去的架势。 就这么被扫地出门,陆之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他起身要走,临了却又转身开始指责林照宜。 「照宜!你和小江未婚未嫁的,就这么住在一起成何体统!」林照宜冷冷瞧着陆之,陆之却仿佛在用指责林照宜来给自己找补:「你以后也是要继承陆家的人,你不为自己名声想想,也得为陆家声誉想想……」 啪的一声,陆之被吓了一跳,口中喋喋不休的说教立刻停了,原来是林照宜勐地把手中的水杯摔在陆之面前。 「滚出去!」林照宜说。 陆之还不甘心,张口又要说什么,林照宜俯身捡起一块玻璃碎渣,比在陆之面前。 「否则咱们就鱼死网破,你等着瞧吧!」 陆之夫妻俩没想到林照宜原来才是最难搞的,见状吓得落荒而逃,他们走后,林照宜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是江暮晓捏捏他的掌心,让他别再死攥着玻璃碴不松手。 「吓死我了你!」江暮晓从林照宜手中接过玻璃碴,又招唿家里的佣人过来把门口打扫干净,自己领着林照宜上楼去安抚林照宜的情绪了。 第106页 但林照宜上了楼,心情又好起来,仿佛刚才陆之夫妻俩的骚扰没发生过似的。 「又不生气了吗?」江暮晓问林照宜:「刚才还气得一脸要杀人的样子。」 林照宜摇摇头:「我早就想过他们会这么做了,意料之中,没什么可气的。」林照宜道:「我刚才只是因为他们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突然觉得很烦。」 江暮晓自己分辨林照宜的表情,确认林照宜的认真不似作伪,才摸摸林照宜的脑袋,说自己以后不会再放他们进门了。 林照宜摇头:「怕是没那么简单,他们铁了心要捞陆柠,以后或许有的烦。」 江暮晓闻言失笑:「就这么不相信你老公的能力吗?」他安慰林照宜:「何况陆柠做的这事瞒不住,让陆柠老老实实进去蹲着,对陆家是最好的选择,否则他们一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捞出来,陆家就要跟着一起陪葬了。」 林照宜半信半疑地盯着江暮晓,江暮晓隐去自己在中间做的努力,只轻描淡写道:「陆之是商人,这笔帐他不会算不明白,等他过几天见了实情回过神来,就不会再来找我们了。」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哦 第60章 江暮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是有流言神神秘秘地流传出来,说是有富二代谋杀亲爹已经被送进去了,之后没过多久,蓝底白字的通报就明明白白髮了出来,虽然用「陆某」指代,还是很快就被解码是陆柠。 通报发布的时候林照宜和江暮晓携手暂避风头,先前江暮晓答应他要去度假,索性就趁这次机会出门。雪具装了一大堆,林照宜小心翼翼地送去託运,像看孩子似的看着雪具在行李传送带上消失。 江暮晓看着好笑,拍拍他的屁股,让他回过神来。 「别看了,走吧。」 林照宜跟着江暮晓走了,又问:「你说我不会遇到暴力託运给摔坏了吧。」 江暮晓问他:「如果摔坏了你准备怎么办?」 林照宜想了想,说:「算了,那我也只能认了。」 江暮晓便笑,一把伸手揽着林照宜往休息室走。早晨因为赶飞机,出发很早,林照宜一路都困得晕晕乎乎,江暮晓哄他说去休息室里可以接着睡,结果到了机场办完託运,林照宜又不困了,窝在沙发里没骨头似的翻着手机。 江暮晓探头过去看一眼,林照宜在看陆柠的新闻。陆柠出事以后网络上有很多关于他的解读,陆柠的履歷被大起底,无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世,还是高学歷精英身份,都令人咂舌,尤其是他这样万里挑一的经歷,最终却锒铛入狱,舆论一片譁然。 陆柠确实有太多可以说的地方,林照宜随手划几下手机屏幕,满屏都是对陆柠的扼腕嘆息。林照宜嗤笑一声,给手机锁屏了。 学校的毕业大戏刚分配好角色,定在元旦过后进行首次剧本围读,也正是因为这几天没什么事,林照宜才和江暮晓捡着机会出门散心。 陆柠的事情正在风口浪尖上,俩人都不想触霉头,无声无息地走人,把场面留给救子心切的陆家夫妻俩去表演。 因为假期时间有限,来不及飞太远的地方,林照宜和江暮晓选择了国内,没有语言和时差压力,落地去酒店休整好,林照宜就兴致勃勃地在酒店里开始试戴雪镜。 其实林照宜不会滑雪,准确来说,所有运动类项目林照宜都不擅长,这一点江暮晓也看出来了,所以他没打算给自己上难度。收拾好东西以后,江暮晓抱着双板去初级赛道教林照宜入门。 虽然是初级道,又是入门级别的双板,林照宜还是被吓得哇哇叫,一会儿嚷嚷着要小朋友都戴的小乌龟护膝,一会儿又想连滚带爬地趴在传送带上。 江暮晓一路拉着林照宜,只可惜林照宜领悟力有限,到了坡下时,惯性让他的速度沖得极快,手忙脚乱之间林照宜已经完全听不明白江暮晓说的「剎车减速」是什么意思,最后两人齐齐倒在雪场上。 天气很好,虽然天冷,但阳光明媚,照得雪场上的雪粒泛着金灿灿的光。林照宜咯咯笑着,江暮晓也笑,最后都安静地躺在原地。 江暮晓问:「还不起来?」 林照宜哼哼两声,道:「摔得屁股好痛。」 江暮晓言简意赅地评价林照宜:「笨。」 林照宜撇撇嘴,对江暮晓说:「真的很痛,我好像摔到骨头了。」 赛道上常年有人受伤,但初级道且在有人保护的情况下还能伤筋动骨确实不多见,可是林照宜说痛,江暮晓不敢掉以轻心,赶紧靠近了些去看林照宜。 一时不防备,江暮晓被林照宜煳了一脸的雪,林照宜心满意足,哈哈大笑起来。 江暮晓气笑了,伸手拍掉脸上的雪,想收拾林照宜,林照宜却一骨碌爬起来。 「再来一次。」林照宜认真地说。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林照宜终于能够在不需要江暮晓保护的情况下自己滑完一整个赛道,他开开心心上了传送带,笨手笨脚地走到江暮晓休息的小木屋前,隔着玻璃沖江暮晓比了个耶。 窗户上结着厚厚一层冰花,林照宜呵一口气吹掉一些,把脸贴在玻璃上沖江暮晓笑。 江暮晓对此大为感动,坐在窗边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欣慰地点点头,而后又招手示意林照宜进来。 第107页 「不错,总算是不辱师门。」林照宜进门后,江暮晓笑着说。 林照宜得意地哼了一声,拖着滑雪板坐到江暮晓身边,捧着一块巴斯克蛋糕啃了一大口。 江暮晓存心笑话他,假模假样地说:「今天摔这么多跤,确实得吃点蛋糕好好补补。」 林照宜作势要踢他一脚,想着自己穿着雪鞋,怕踢疼江暮晓,又收回来,不搭理江暮晓,只顾着自己吃蛋糕。 补充了一点能量,林照宜又抱着雪板去滑了几圈,这次是江暮晓跟他一起。江暮晓显然是经过训练的,技术强,控制力也强,把控着节奏,两个人在不算很长的坡道上起起伏伏,林照宜迎着冷风哈哈大笑起来。 「这比我自己滑的要有意思多了!」 冬天天黑得早,两个人滑了几圈天就黑了,滑雪场的灯光次第亮起,江暮晓问林照宜是要再玩一会儿还是今天先回去。 林照宜呵一口气搓搓自己快要冻僵的脸,说要先回去,有点饿了。 换掉装备,又把东西寄存在滑雪场,江暮晓和林照宜只背着包离开,他们没坐缆车,手拉手在雪地上慢吞吞地往回走。没过一会儿因为天实在太冷,江暮晓又揣着林照宜的手塞回自己口袋。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也少,走到滑雪场出口,坐上雪场的区间车,林照宜又用力搓了搓脸。 「鼻子好像要被冻掉了。」林照宜说。 江暮晓伸手用手指夹一夹他的鼻子,道:「没有,好着呢。」 区间车一路把他们送到酒店,酒店的暖气开得很足,林照宜一路走一路便「宽衣解带」,等进到房间里时,已经脱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羊绒衫了。 江暮晓替他拿着占地面积巨大的外套,见状便数落起他:「怎么脱这么快,一冷一热的,待会儿你就感冒了。」 林照宜沖江暮晓略略略,又说好饿,想赶紧吃饭。 因为林照宜实在没有再爬起来的力气了,江暮晓便叫了酒店送餐,他拍拍林照宜的屁股让他起来,林照宜像砧板上的死鱼一样弹动一下,哼哼唧唧地开始耍赖。 「今天摔了好多下,屁股好痛。」林照宜说。 江暮晓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你自己笨,能怪谁?」 林照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痛得龇牙咧嘴,却又顾不上,只气沖沖地和江暮晓翻旧帐:「你怎么总说我笨!我学的也挺快的吧!你到底教过多少人滑雪!才会觉得我很笨!」 江暮晓被问得瞠目结舌,林照宜又道:「我看你一边拉着我一边滑雪的动作熟练得很,咱俩到底谁是谁的陪练?」 江暮晓大唿冤枉:「这不能怪我啊!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冤枉我!」 林照宜冷哼一声,显然是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他正准备拿着这件事好好发作一番,以求拿捏住江暮晓,却看到江暮晓从口袋里翻出个东西。 「二级运动员证?」林照宜接过来,狐疑地念出上面的文字。 「我读书的时候就是二级运动员了。」江暮晓嘿嘿一笑,随即立刻调转枪头开始质疑林照宜:「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吗?你到底关不关心我?」 林照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江暮晓两句话就问得哑口无言,默默地爬起来说自己要去洗个澡,江暮晓又追到浴室门口,林照宜惊恐地望着江暮晓。 「干什么!就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二级运动员,你现在要把我丢进浴缸里淹死吗?」 江暮晓有心要吓唬林照宜,于是也不说话,只死死盯着林照宜,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在林照宜脸上逡巡,吓得林照宜疯狂眨眼。 逗弄够了,江暮晓才放过林照宜,低头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个亲吻。 「不干什么,一天没亲你了,现在亲一下。」江暮晓说。 林照宜去洗澡了,江暮晓掏出手机接收这一天都懒得去回的消息。工作上的事情有秘书处的人在接手,江暮晓很放心,如果有紧急工作秘书处也会以其他方式联繫上江暮晓,所以江暮晓知道手机上发来的消息九成与工作无关。 果然仔细看了消息,和江暮晓预料的一样,大多数都是来问陆柠相关的事情,其中尤以陆之夫妻俩发来的最多。 江暮晓懒得回復,也的确没法回復,之前跟陆家夫妻俩说的不是说谎,他的确没办法插手陆柠后续的事情,只可惜陆家夫妻完全不相信。江暮晓随手叉掉,继续翻了翻,被另一条消息吸引了目光。 消息是乔焉的家人发来的,直言江暮晓是破坏他人家庭、教唆林照宜报復乔焉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江暮晓从中作梗,林照宜一辈子也想不到要和乔焉离婚的事情,也不会逼着乔焉从人人景仰的副教授变成杀人犯的帮凶。 江暮晓皱起眉头,乔焉的父母能联繫到自己,那么必然是已经联繫过林照宜了,他的表情因此越发严肃。 趁着林照宜在洗澡,江暮晓拿过林照宜的手机,果然看到林照宜的手机屏幕上不断地在接收新消息,频率之高,说是骚扰也不为过。 但林照宜的手机开了静音和勿扰,如果不是特意去看新消息,林照宜的手机是不会给他提示的。江暮晓拿着林照宜的手机端详了一会儿,又把他的手机放回原来的位置。 第61章 林照宜洗完澡出来,饭已经送到房间了,江暮晓让林照宜坐过来,把刚才准备好的温水递给林照宜。林照宜一瘸一拐地坐下,龇牙咧嘴的。 第108页 「今天摔了好几跤,明天还能走路吗?」林照宜问。 江暮晓又笑他:「娇气。」 林照宜不理他,起身去拿过自己的手机,回来又像伤员似的艰难坐下,江暮晓看着他的动作,噗嗤笑出声,被林照宜狠狠瞪了一眼。 林照宜用手拿起一块寿司一口气塞进嘴里,两颊塞得满满当当,像只河豚,江暮晓心满意足地看了一会儿河豚吃播才开口。 「乔焉的父母给我发消息了。」 林照宜看一眼江暮晓,拿着纸巾擦掉手指上的沙拉酱,说:「出事以后他们天天都给我发消息。」 「都说什么?」江暮晓问。 林照宜道:「还能说什么,就骂我呗。」 江暮晓沉默一瞬,道:「别搭理他们了。」 林照宜点点头应了,说:「其实我也没回復过他们。」 事已至此,林照宜还能怎么说?他用叉子戳着面前的寿司,一下一下的。好几次林照宜被源源不断的消息逼得都想告诉乔焉的父母,乔焉最后也算及时醒悟,可能不会有什么事,让他们别再着急了,但他到底还是没说。 为什么不说,江暮晓明白。无论乔焉这次有没有事,他的一生都已经毁了,他再也不会是那个风光霁月的乔焉了,比起未来将要面临的名誉的损毁,他有没有真的犯罪早就不是关键。 结束短暂的度假,江暮晓和林照宜又从世外桃源重新回到现实。说是逃离,其实也并没有彻底逃离,假期时间林照宜全靠免打扰才把那些令人生厌的消息拦在自己日常之外,何况现在又回来了。 下飞机前林照宜说:「真想一直待在滑雪场不回来了。」 江暮晓摸摸他的头髮,说:「别太为这些事烦心,我会解决的。」 但两人面临的纷乱的场面总是剪不断理还乱,尤其是事已至此,无论是陆柠的父母还是乔焉的父母,对林照宜和江暮晓紧追不放似乎也并不是想要一个解决方案,更多的还是想要发泄情绪。 相较而言,乔焉的父母就更好打发一点。江暮晓约了乔焉的父母见面,他摆出自己的诚意,为乔焉的父母介绍了当下最顶级的刑辩律师,又为乔焉准备了国外深造的offer,以及一笔钱。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江暮晓会为乔焉提供帮助,条件是如果乔焉真能毫髮无损地出来,就带着自己的父母远走高飞,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江暮晓和林照宜的生活中。 毕竟乔焉父母对江暮晓的指控中有一部分是江暮晓无法反驳的。他在心底里承认,如果不是自己,林照宜不会如此坚决迅速地跟乔焉离婚,命运的齿轮会继续像上一世一样转动。 乔焉落到今天的境地,固然算他左右摇摆,自作自受,也少不了江暮晓无形中的推波助澜。江暮晓不在意自己付出一些金钱,到底美人在怀的赢家是他,对乔焉这个可怜的输家,江暮晓无所谓给他一些弥补。 何况林照宜的上一世被乔焉和陆柠联手绞杀时,又有谁保护过他呢? 打发走了乔焉的父母,江暮晓还要抽出精神来应对陆之夫妻俩,其实这些天过去,陆之夫妻俩已经安静了许多,也许是对陆柠的讨论渐渐演变成对陆家的围剿,陆之不甚灵敏的商业头脑也终于开始转动,终于意识到再这样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整个陆家都会被拖下水。 其实这其中还是少不了江暮晓的推波助澜,否则每天有无数新闻在发生,哪会有几个看客把目光聚集到陆柠身上,江暮晓安排公关部每天适时放出一些爆料,把战线拉得够长,关注度也聚焦于此,这才用外界舆论压力逼迫陆之夫妻放手。 随后陆家不得不发声明,表示对陆柠所做的一切「深感震惊」,也扭捏地表明陆家不会干涉司法公正,这是明面上的举动,私下里,陆之退居二线,再一次更深度地和陆家切割,聘请的职业经理人作为陆家台前幕后的话事人,勉勉强强保住陆家口碑。 但陆之夫妻一定是不甘心的,这毫无疑问,二十多年来陆柠一直是他们的心头肉,尤其是陆柠展露出的天赋和聪慧,更一度为整个陆家镶上耀眼的光环。陆之对林照宜的追寻并不意味着他放弃陆柠,他只是贪心地想要娇妻美妾围绕左右,如果娇妻美妾不可以,那就由她们的孩子来。 如今闹成这个样子,陆之竟然还没能意识到自己才是酿成一切苦果的罪魁祸首,林照宜深感厌恶,直接拉黑了陆之。 这一年过年晚,二月初才过年,腊月天冷,林照宜和江暮晓有空就窝在家里深居简出,在这样的时节里,他们收到了律师发来的消息,乔焉被无罪释放了。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林照宜看过,嘆了口气。 其实他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乔焉未来的人生会怎么样,但江暮晓给林照宜送上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我原本想帮他出国继续深造。」江暮晓顿了顿,说:「但他拒绝我了,刚才律师告诉我,乔焉在法庭上当庭表示,如果陆柠能够认罪,等陆柠出来,他会向他求婚。」 林照宜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林照宜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过去那么多年乔焉的摇摆不定像一颗又一颗的毒药,生生将陆柠的心餵成豺狼虎豹。如果乔焉能够早一点这么坚定、这么勇敢地选择陆柠,能够以背弃全世界的姿态只面向陆柠,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第109页 林照宜最终嘆了口气,他说这样也好。 这样或许真的是最好的结局,十多年的纠缠,如果要生生砍断那才是伤筋动骨。何况这么多年都没断,说明根本断不了。 说完乔焉的事情,江暮晓又为难地望着林照宜,说还有另一件事要跟他说。 林照宜问:「是过年要跟你家人见面吃饭的事情吗?」 年节当前,除了这事,林照宜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会让江暮晓觉得为难。 果然江暮晓心虚地笑起来:「是,大年二十九,咱们小家先一起聚一次。没有别的人,只有我爸妈,还有爷爷。」 林照宜想了想,说:「好啊,那就去吧。」 江暮晓想到之前见面的事情就头皮发紧,劝林照宜道:「如果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去,我会跟他们好好说的。」 林照宜摇摇头:「过年过节的,不去总是不礼貌。」他又笑:「何况我总比现在的陆柠讨人喜欢得多吧。」 其实这正是江暮晓觉得心虚的地方。陆柠出事以后江家人也大为震撼,他们原本很是看好这个未来儿媳,毕竟他家世好学歷好工作好,方方面面看都是完美形象。相比起来林照宜就太不够看了,家世不好学歷一般职业更差,除了脸蛋长得好看,其他没一点能跟陆柠相比。 但陆柠的事跌破江家所有人眼镜。尽管之前江暮晓已经打过预防针,但他们通通都认为这是江暮晓情人眼里出西施,才会觉得林照宜样样都好,反衬陆柠哪哪儿都不好。 现在陆柠锒铛入狱,江家人才信了江暮晓之前说过的话,陆柠睚眦必报绝非善类,而林照宜确确实实是个很好的孩子。 只是现在才扭转想法,难免有事后诸葛亮的嫌疑,江暮晓在林照宜这里就很是难以启齿。 林照宜看着江暮晓的表情,乐了:「你怎么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 江暮晓总不好在林照宜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坦言自己处理不好林照宜和家人之间的关系,于是抿着嘴唇,没说话。 林照宜想了想,说:「你是怕你家人不喜欢我吗?」 江暮晓犹豫迟疑,半晌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林照宜故作轻松地笑一笑,说:「不要怕,我本来也没什么长辈缘。」 这调侃让江暮晓更难受了,他把林照宜搂进怀里,「是我没处理好你们的关系,都是我的问题。」 「确实是你的问题。」林照宜笃定地说。「你爸妈肯定是觉得我长得好看又是演舞台剧的,肯定跟你以前搞在一起的那些网红什么的一样。说来说去还是怪你。」 江暮晓捏着林照宜的肩让他跟自己对视,问:「这怎么又扯到我之前的事情了!」 林照宜眯起眼睛教训他:「你现在是要做贼心虚还不许我提了吗?」 江暮晓被林照宜说得哑口无言,悻悻地闭嘴,没过一会儿他又问林照宜:「你确定要去吗?」 林照宜笃定地嗯了一声,江暮晓又说:「那如果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你会怪我吗?」 「当然会。」林照宜说:「不怪你,难道还怪我吗?除了爷爷,我可是第一次见你爸妈!」 江暮晓举手投降,连连承诺自己一定会在见面前再重新给林照宜塑造一个完美形象。 林照宜闻言摆了摆手,道:「倒也不用太完美,你如实呈现就可以了。」他生气地说:「否则调子起得太高了,我不就又成了第二个陆柠?」 第62章 大年二十九的聚餐安排在江暮晓爷爷那里。江暮晓当然还记得上一次带林照宜回来闹得有多尴尬,关于地点他争取了好几次,但都因为老年人年纪大了不愿挪动而作罢。 江暮晓当然也能动用一家之主当家人的权势,强行把这场聚餐安排在他想安排的地方,只是这回原本就是为了把林照宜正式介绍给家人,如果让家人感觉到那种微妙的「兴师动众」,恐怕又会生出无穷无尽的细碎麻烦。 所以江暮晓徵求过林照宜的意见之后,还是顺从了爷爷的想法。 江暮晓对此还是觉得很对不起林照宜,但林照宜似乎并不十分在意,他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按老人的想法来没什么不好的。 更心底里的想法林照宜没说,他在想江暮晓的家人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其实跟在哪里见面没有一点关系。换个角度来说,林照宜自己也不太在意江暮晓的家人怎么看待自己。 说到底,跟林照宜在谈恋爱的是江暮晓,并不是江暮晓的家人。 出发前下了雪,因为爷爷住在市郊,车开得慢,途径山路和隧道,路上走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林照宜心大,在车内财经新闻平稳标准的播音腔里低头睡过去。 醒来时江暮晓的车已经上了绕城高速,雪下得更大了,高速路两边的行道树上已经挂满细碎的雪花。林照宜哇了一声,伸个懒腰,江暮晓把手边的饮料递给他,这回不再是温牛奶,而是热拿铁,毕竟要打起精神来和一家人见面。 林照宜捧着小口小口慢慢喝,又探过头去看导航还有多远,末了躺在副驾的位置上舒服地换了个姿势,偏向江暮晓,笑眯眯盯着江暮晓开车。 江暮晓被林照宜看得心里发毛,问他:「看我干什么?还笑得这么傻?」 林照宜说:「要过年了就很高兴。」他又抿一口拿铁,小声说:「我记忆里还没有跟一大家人一起过过年。」 第110页 江暮晓望向林照宜,似乎想问林照宜怎么会如此,但他没问,只是伸手摸摸林照宜的脑袋,林照宜躲开了,面朝着副驾的窗外,声音很低很慢地开口。 「小时候我妈会带我回外公外婆家,但未婚生子总归不光彩,家里人总是议论她。因为我妈一直不肯说我爸是谁,我长大以后,家里总有讨人嫌的亲戚会追着我问知不知道爸爸是谁,想不想爸爸,还有人会问我妈和爸爸有没有见面之类的,我们就很少再回去了。」 林照宜顿了顿,又说:「再后来外公外婆和家里亲戚想介绍人给我妈认识,我妈拒绝了,为这件事她跟家里从外公外婆到五花八门的亲戚都闹得很僵,外公外婆身体也不好,没过几年也去世了,所以我就再也没跟一家人一起过过年。」 林照宜说得很简略,但江暮晓能想像到林照宜从小的失落和受伤。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江暮晓家里难念的经是一大堆惹人生厌的亲戚,无能啰嗦的长辈,聒噪惹人嫌的同辈,吸血的水蛭似的趴在江家身上,永远贪得无厌。 江暮晓跟着曾祖父母长大,见证他们一生恩爱,也被他们宠爱着长大,因此总会天然地以为夫妻、家人就是曾祖父母那样的。曾祖母去世后江暮晓回到江家,才在刀光剑影又兵不血刃的明争暗斗里发觉,原来这才是家人。他先前与曾祖父母一起长大的那几年,才是世外桃源,南柯一梦。 所以当林照宜说起家人时,江暮晓默默听完,而后摇了摇头。 「家人的关系有时候很难界定。」江暮晓说。 林照宜笑了笑,江暮晓又说:「我曾经也觉得我家里这一大堆乱糟糟的关系,是因为我爷爷、我爸他们无能,才会摆不平家里这么多人。后来我自己接手了江家,才知道有些事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江暮晓摸摸林照宜的脸蛋,林照宜作势要咬他,江暮晓笑起来。「所以别太有心理压力,你老公是拎得很清很明白的。」 这回林照宜没再插科打诨,他确实很紧张,虽然竭力做出冷静的样子,心底里的焦虑却是掩饰不住的。 抵达时雪终于停了,天边放晴,江暮晓的爷爷站在后院,指挥家里的佣人去菜窖里搬出他亲手侍弄的菜。江暮晓开车路过后院,老头子叉着腰中气十足地跟他们打了招唿。 进门时老爷子怀里抱着一颗大白菜出来迎接他们,那白菜根上还沾着泥,江暮晓和林照宜问了好,老爷子顺手把白菜递给江暮晓,说是晚点一起包饺子。 家里的厨房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江暮晓带着林照宜把白菜拿进去,小声同他说:「厨房准备完今天这顿饭就放假了,过年会去宅子那边,老头跟家里人关系都不太行,所以一般不会过去吃年夜饭,只会吃顿午饭就走,明天咱们得两头跑。」 林照宜眨眨眼,江暮晓说:「白天跟他一起吃完午饭就送他回来,晚上回宅子一起吃年夜饭,晚上回咱们自己家。」 这安排虽然忙碌,但还算贴心,林照宜点头应允,江暮晓又同林照宜说着明天的安排。 「午饭已经提前一个多月就安排好了,会送到家里来,年夜饭宅子那边的人会准备,你有什么要提前安排的事情吗?」 林照宜摇摇头,显然是有些懵,又很快补充一条:「我不要喝酒!」 江暮晓笑起来,「喝不了酒就坐小孩那桌去。」 两个人从厨房绕了一圈,出来时老头正在看电视,声音开得非常大,在整个客厅里嗡嗡迴响。 江暮晓走过去把声音关小了些,问:「我爸妈什么时候来?」 老爷子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道:「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回来?」江暮晓问:「他们已经来了吗?」 老爷子嗯一声,道:「我想着照宜应该不会喝酒,点了几杯奶茶,让他们俩去取了。」 老头的话说得云淡风轻,比刚才安排江暮晓晚上包饺子还自然,但显然像是抛了颗重磅炸弹。别说林照宜傻了,江暮晓也傻了。 半晌,江暮晓问了一个相当没必要的问题:「怎么不点外卖?」 老头不耐烦地啧一声,道:「带奶盖的,外卖送来就化了。」 江暮晓没想到爷爷能这么时髦,但还是忍不住泼冷水:「老头,心是一片好心,但他全年365天都减肥的,带奶盖的奶茶……」 江暮晓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照宜暗戳戳掐了一把,于是立刻吃痛噤声,林照宜接上江暮晓的话茬,笑眯眯开口了。 「爷爷,我好久没喝奶茶了,谢谢爷爷!」 老爷子有点得意又有点尴尬地嗯一声,继续专心看电视。江暮晓看着他鞋尖一点一点的,偏过头和林照宜咬耳朵。 「他这是讨好你呢。」江暮晓笑道:「我打赌,他是为了让你高兴。」 林照宜嘿嘿一笑:「我确实挺高兴的。」 江暮晓的手指绕着林照宜颈后柔软的髮丝,问:「怎么,一杯奶茶就被收买了?」 林照宜啧一声,嫌弃道:「说了你也不懂,别捣乱了。」 虽然林照宜说江暮晓不懂,但江暮晓很懂。一直没有被长辈、家人真心接纳过的林照宜,遇到一点点示好,很难不流露出真心实意的兴奋。 林照宜笑眯眯地坐在一旁和爷爷聊奶茶,他说:「爷爷,您亲自点的外卖吗?」 第111页 「当然。」江暮晓的爷爷翘起二郎腿,极其得意地回答林照宜:「这地方好是好,空气好,环境好,周围的人也好,就是离城里太远了,点外卖方便。」 林照宜听得咯咯直乐,又问:「那是谁教您点外卖的?」 江暮晓的爷爷下巴一抬,朝厨房的方向点了点:「就是厨房的小黄呀,她负责採购的,天热的时候也懒得专程跑超市,就让外卖送来,方便得很。」 江暮晓原本坐在一旁听着两个人聊天,此时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刻问:「所以你住在这儿,没事儿就点外卖喝奶茶?你现在血糖血脂多高了?」 这算是一句话戳中老头的命门,江暮晓的爷爷立刻噤声,不过几秒钟,又道:「你管好你自己!医生来给我做过体检了,说我身体好得很!」 眼看江暮晓就要进行一番健康知识科普,家门口响起汽车引擎声,几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江暮晓的父母回来了。 这还是林照宜第一次见江暮晓的父母,他站起身,跟在江暮晓身边去玄关处迎人,奶茶包装袋拎在江暮晓爸爸的手里,他妈妈手上拎着一只小巧的包,进门后便放在一旁,又顺势脱下镶了一圈兔毛的小羊皮手套。 「这是照宜吧,比照片里还好看。」 江暮晓的妈妈主动和林照宜打了招唿,甚至亲昵地捏捏林照宜的脸颊,一点不似林照宜想像中严肃苛刻,倒是保养得宜,亲切可人。相比起来,江暮晓的爸爸就内敛得多,江暮晓接过奶茶,他爸爸只是点头和江暮晓及林照宜点头打过招唿便进门了。 江暮晓和林照宜跟在夫妻俩身后,江暮晓微微弯腰和林照宜咬耳朵:「别被他俩骗了,我家里我爸更好说话,我妈……难搞得很!」 江暮晓话音刚落,江暮晓的妈妈就已经朝着林照宜招招手,喊他过去。「照宜你过来,家里的春联没贴,灯笼没挂,让叔叔带着阿暮卖力气去,咱们聊聊天。」 第63章 林照宜和江暮晓闻言俱是一愣,最后还是江暮晓先反应过来,他拍拍林照宜的肩,低声说:「去吧。」 林照宜回头看一眼江暮晓,显然很紧张,江暮晓瞥一眼母亲,非常明显地半弯下腰和林照宜咬耳朵。 他说:「二十分钟以后我来喊你。」 说完,江暮晓又对父母说:「晚上我们也要回去贴春联,家里的春联有多余的吗,给我们装上带回去。」 老爷子闻言便问:「怎么,晚上不住下吗?」 江暮晓呵呵一笑,意有所指道:「照宜认床,过年辛苦,休息不好缓不过来。」 老爷子哼笑着起身去给江暮晓拿春联,边走边道:「你倒是会疼老婆。」 他们的声音远了,林照宜坐在江暮晓妈妈身边,她从茶几上的果盒里拿了个橘子递给林照宜,自己捧着一杯白水轻啜一口。 「路上过来是不是赶上下雪了?」江母问。 林照宜点头,道:「下雪天路上不好走,堵了一会儿。」 他们客客气气聊了一会儿天气,还没等切入正题,江暮晓就从楼上下来了,他走到林照宜身边,用手上拿的一大堆春联年画和福字拍拍林照宜。 「别在这儿傻坐着了,跟我去挑一挑,喜欢什么样的,咱们带回去。」 林照宜看一眼江暮晓,又看一眼江暮晓的妈妈,江暮晓又对母亲道:「你常去做美甲的那家老闆给你约上门了,待会儿就到,你挑好做什么款式了吗?」 江暮晓的妈妈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看不得林照宜像人质似的被押在她这里,生怕被刁难了似的。 不过江暮晓的妈妈原本也没有要为难林照宜的打算,见状便顺着台阶下,问:「她不是要回老家了吗?」 江暮晓冷哼一声,道:「我给她退了动车票买了机票,这才空出来几个小时专程过来给你做,你先挑吧,别做太复杂的,估计就两个小时的空。」 这是真的用了心的示好,当妈的很领情,于是挥挥手放江暮晓带林照宜离开,自己喜滋滋地打开手机开始挑款式。 走远了些,江暮晓问林照宜:「你俩说什么了?」 林照宜回答说:「没说什么,还没说到正题你就过来了。」 江暮晓不高兴地批评林照宜:「你跟他们有什么正题可说,有什么话都跟我说。」 林照宜闻言便用手肘怼一下江暮晓,也批评他:「你这话怎么说的,让你爸妈听见了又要不高兴。」 「本来就是。」江暮晓贴着林照宜咬耳朵,「他俩除了花钱干不了别的,我爷爷瞧不上他们。」 说完,江暮晓又笑:「我爷爷也没强多少就是了。」 林照宜啧一声,对江暮晓的自满无言以对,但江暮晓铁了心要在林照宜面前孔雀开屏,他拍拍胸脯,给林照宜进行自我介绍:「站在你面前的是这个家族里最年轻最会赚钱最有脑子最有出息的人,知道吗?」 林照宜推他一把,道:「难怪你全家人都要跟你作对。」 江暮晓才不管,搂着林照宜就回房间,说是开饭前就待在房间里不要再出去了,等着人喊他们去吃饭再下楼。 林照宜进了江暮晓房间,房间里边很干净,江暮晓解释说因为大部分时间他并不会住在这边,只是在这里留了间房,预备着逢年过节时在这里留宿。 第112页 林照宜趴在江暮晓的床上和他说话,问:「那你爸妈住在哪里?」 江暮晓想了想,说:「如果不出去玩,应该就住在临锦那边。」 林照宜见他还得认认真真思考回忆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道:「你跟你爸妈关系也太生疏了。」 江暮晓也趴在床上,手指勾着林照宜的手指,并不否认林照宜的取笑。 「我跟你说过的嘛,我没跟他们一起长大,我小时候他们忙着打理家业,属于是越努力越白费,夙兴夜寐,没日没夜地干,我们家差点在他俩的努力下给干垮了。」江暮晓说。 林照宜似乎很不能理解,讷讷道:「怎么会这样?」 江暮晓掰着林照宜的手指简单地跟他解释:「其实就是眼光太差了,总是反应很迟钝地跟在人后面,市场都被瓜分干净了才进场,当然什么都干不成。」 事实上江家几辈人,也唯有江暮晓能唱得响这本生意经,江暮晓的爷爷依靠曾祖父母一辈的搏杀、江家的祖产和祖上声望积累,还吃到了时代红利,算是掩饰住自己的短板。到了江暮晓父母这一辈则完全不行,没有战略眼光又没有白手起家的同行们的勇气和底气,当然什么也做不成,全靠江暮晓接手以后力挽狂澜。 江暮晓告诉林照宜,大学毕业以后他原本打算再去国外读书,再当几年阔少潇洒潇洒,但当时江家真的快要在努力的父母和不成器的亲戚手里垮台了,江暮晓只好临危受命,硬着头皮顶上。 江暮晓说这话时原是要喜滋滋展露自己的强大能力,没想到林照宜抓住重点,凉凉开口。「一个罗贝贝还不够,还要去国外当阔少才算潇洒哦?」 江暮晓顿时噎住,干笑起来。「哪有的事,我只是想想。」 林照宜懒得理江暮晓,翻身起来,不跟他一起趴着说悄悄话了。江暮晓也没想到自己信口开河一句话就惹得林照宜生气,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到刚才那个瞬间,可惜他当时一时嘴快,一点也没觉察到这话不妥。 楼下还没叫吃饭,林照宜也无处可去,只能生气地站在江暮晓房间的窗前,看着窗外的院子。江暮晓起身站在他身后,想说什么,又不敢,最后只好干巴巴地认错。 「宝宝,我错了。」 林照宜生气地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 江暮晓赶紧拉着林照宜的手錶忠心:「我那都是过去的事情!都是以前不懂事所以满脑子都是吃喝玩乐,现在脑袋里只有赚钱和爱你!」 林照宜不理江暮晓,江暮晓又晃晃他的手,说:「你别这么生气了,我真的是满嘴跑火车习惯了,不能当真的。」 林照宜把手抽出来,嫌弃地说:「难道我去找男模潇洒,你会很开心吗?」他撇撇嘴,道:「你自己做错事说错话,我却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 江暮晓还想说什么,家里的佣人敲敲门,在门口喊他们下楼去吃饭。家宴,还是年关临近的家宴,又是林照宜第一次见江暮晓的父母,两个人都不好再说什么,整理好衣服便下楼去了。 一直到吃饭时林照宜的表情仍旧不是很自然,虽然他强行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饭桌上对江暮晓爱答不理的态度,而江暮晓一脸做小伏低的心虚,还是被桌上的长辈看出端倪。 江母招唿林照宜吃菜,林照宜应了,江母又特地点了江暮晓。 「阿暮,给照宜剥一只螃蟹。」她笑眯眯对林照宜说:「这蟹是朋友送来的,虽然是人工养殖的,但据说养殖环境几乎完全和自然水域一致,照宜尝尝味道鲜不鲜。」 说话间,江暮晓已经拿过一直螃蟹低头给林照宜剥,他一边麻利地剪断蟹腿一边说:「他吃不了太多螃蟹,这一只就够了。」 江暮晓很快把蟹盖里盛的满满当当的蟹肉放在林照宜面前的餐盘里,又叮嘱他道:「慢点吃。」 这么小心细緻的,饭桌上的三个长辈都笑起来。 「你这小子倒是真会疼人。」这话仍然是江暮晓的爷爷说的,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话,可见是真心话。 江母看一看林照宜的表情,低头抿嘴一笑,道:「阿暮小时候收到情书,全都扔一旁当废纸,我当时还担心我生了个木头呢。」 林照宜便道:「他可不是木头。」又一想到自己还在面对江暮晓的父母,怎么能像江暮晓一样想说什么说什么,于是又补充道:「他长得帅又会说话,去了一次我们学校,学校里就多了好些他的迷妹。」 江暮晓尴尬地笑笑,林照宜没理他,江母便问起林照宜在学校的情况。问了他何时毕业,毕业大戏排得怎么样,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两个人一问一答,中间还穿插着江暮晓爷爷对年轻人的指点和意见,全程没人跟江暮晓说话。 这顿饭气氛还不错,因为主角是林照宜和江暮晓的父母,而江暮晓的爸爸是个闷葫芦,非必要不说话,所以完全是江暮晓的妈妈掌控全局。 因有陆柠这个前车之鑑,江暮晓的父母也敢再怼江暮晓的伴侣发表太多意见,毕竟上一个他们觉得很好的陆柠,已经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是他们看走眼。 何况林照宜本人长得好看乖巧,说话也礼貌机灵,和江暮晓感情也不错,不论开心还是生气都表现在脸上,相比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陆柠,危险系数为零。除了事业上对江暮晓助益有限之外,似乎真的没什么不好。 第113页 要说助益,现在坊间都流传陆柠出事进去以后,陆之已经把家业都留给私生子继承,所以眼前的林照宜如果未来真的掌握陆家,那可比陆柠好拿捏太多。 这些事江暮晓的父母早已经想清楚,商人重利,林照宜是什么出身倒也无暇计较了。毕竟私生子能有杀人犯的名头难听吗? 思及此,江暮晓母亲的笑容更加亲切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第64章 吃完饭以后江暮晓让林照宜先去休息,林照宜说自己不累,江暮晓思考一瞬,说爷爷在后院种了草莓,现在正是草莓成熟的季节,你想尝尝吗? 这话果然让林照宜心动,江暮晓笑一笑,领着林照宜去找爷爷。 老头子正在看电视,听江暮晓说让自己带着林照宜去摘草莓便欣然应允。他独自侍弄整个院子许久,早就想有人能见见自己的成果,偏偏江暮晓和他的父母一样,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爷爷好容易等到林照宜这个观众,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领着人就朝后院走。 江暮晓看着两人去摘草莓了,才又回到前厅,沉着脸坐在母亲面前。 美甲师已经上门了,江母正喜上眉梢地听着美甲师一边夸江母的手保养得宜,一边夸江暮晓有心,专程请了自己过来,可见是孝顺。 见江暮晓黑着脸过来,江母拢一拢鬓髮,问他:「怎么了,这个表情,谁惹你了?」 江暮晓看一眼美甲师,收回目光,美甲师立刻闭嘴不再说话,只安安静静低头给江母修指甲。 顾及着有外人在场,江暮晓的话说得很含蓄,他说:「以后你不要打照宜的主意。」 江母立刻火了,不悦道:「我打他什么主意了?你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我跟他多说几句话你都不放心!我们讲话你不都听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暮晓深吸一口气,似是忍了又忍,才道:「妈,我知道你是什么性格,你自己也知道,打没打他的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提醒你。」 江母声音陡然提升一个八度,厉声道:「我打什么主意了,你倒是说说看!当父母的为你考虑也有错吗?我嫁到江家三十多年,为江家考虑也有错吗?」 江暮晓也很不客气,黑着脸道:「那都是你的考虑你的想法,我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你也收一收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话就太直白了,江母连美甲也做不下去,收回手瞪着江暮晓,江暮晓不看母亲,只敲敲桌子,似是提醒。 「指甲已经卸了,这会儿不做,过年就要两手光秃秃的。」 江母想了想,又重新把手交到美甲师的手里,这一下缓冲倒让刚才的剑拔弩张缓和许多,江母微微转开脸,似是难为情,声音又平和下来。 「妈不也是为你好?」江母说:「他们陆家乱得像一锅粥,连带着也拖累你的声誉,你大好年华,大好前程,真要白白赔给他们家,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江暮晓不为所动,仍旧冷冰冰道:「他是他,陆家是陆家,你说的利息我已经跟陆家收过了,以后你少对他起那些心思。我明白跟你说了,你听说的陆家的那些事儿都是传闻,他和陆家的关系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母看江暮晓的神色不似玩笑,她还算了解自己儿子的秉性,知道江暮晓这个态度就是真心话,万万不能再当他是玩笑话,所以悻悻收回目光,嘆一口气,末了又笑出来。 「你说你这孩子,你要早说你已经替自己出过气,跟他们陆家讨过债了,妈不早就放心了。」 江暮晓反问母亲:「你不知道吗?」他只笑:「当时新闻都闹得沸沸扬扬。」 江母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落在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笑容上。「是吗?」她又拢了拢蓬松的捲髮,说:「妈妈事情也多,看过就忘了。」 江暮晓瞭然地点头,很认同的样子,道:「确实,这些堵心窝的事没必要记得这么清楚。」 气氛陷入尴尬,大约也没什么好说的,再多说什么也只能是各自烦恼,江暮晓起身准备离开。 「我去看看爷爷和照宜摘草莓摘得怎么样。」江暮晓说。 江母连连点头,道:「你去吧。」 江暮晓起身走了,还能听到身后母亲同美甲师在聊天,「这孩子就是这样,一心都是工作,忙得连面也见不着……」 美甲师连声附和:「江总还是关心您的,做大事的人,这些小事都不好拿在檯面上说的嘛。」 江暮晓勾唇一笑,摇摇头,往后院走去。掀开草莓的温室门帘,就看见林照宜撅着屁股在摘草莓,爷爷大惊小怪地站在一边指挥他。 「小心你后边,你后边,别踩到了。」 林照宜手肘上挎着小筐,里边已经装了小半筐草莓,见江暮晓来了,林照宜兴奋地起身跟他挥手。 江暮晓走上前,从小筐里拿走了一眼望去最大的那颗草莓送进嘴里。林照宜木然地看着江暮晓,随后生气地转过身去。 爷爷上前拍了江暮晓一把,道:「你怎么回事,照宜一颗都没捨得吃,你一下就拿走了最大的!」 江暮晓冲着老头挤挤眼睛,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没事,我逗他,您先回吧,我跟他在这儿。」 爷爷满腹狐疑地看着江暮晓,上下打量他几次,最后很不放心地说:「你注意点,我这里一年只结这一茬,别给我毁了。」 第114页 江暮晓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您该睡午觉了,先去休息吧。」 把老爷子送走以后,江暮晓立刻把老头的叮嘱抛在脑后,掐了一株草莓叶,跟在林照宜身后,用草莓叶在林照宜后颈挠他痒痒。 林照宜缩着脖子,烦不胜烦地转过头瞪江暮晓,被江暮晓捏着后颈拉进自己怀里。 「这么能生气?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江暮晓说。 林照宜重重地哼一声,说:「我晚上做草莓蛋糕,你不要吃了。」 江暮晓道:「你什么时候会做草莓蛋糕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要管。」林照宜说:「反正你不许吃。」 江暮晓脸皮奇厚,跟在林照宜身后提意见:「不要做草莓蛋糕了,做草莓奶茶吧,上回你要给我做奶茶我还没喝到呢。」 林照宜呵呵一声,说:「不会再做了,你不要再想。」 两个人在草莓大棚里一边吵架一边摘草莓,把大棚里成熟的草莓全都摘光,堆了满满一筐,江暮晓伸手接过林照宜手上的小筐,满意地点点头。 「可以啊,战果不错!」 林照宜拿过来抱在怀里,瞪江暮晓一眼,道:「这是我的,你一边待着去。」 江暮晓又接过来拎在自己手里,说:「咱们赶紧走,不然等老头睡醒,发现咱们把他草莓全摘光了,肯定要骂我们。」 林照宜得意洋洋地说:「那是骂你,不是骂我。」他道:「爷爷刚才就说了,这大棚里的草莓以后全都归我处置,我想摘多少就摘多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江暮晓怼一怼林照宜,同他咬耳朵道:「看来你已经拿下老头了,老头很喜欢你啊!」 林照宜哼一声,「我本来就讨人喜欢。」 江暮晓领着林照宜把草莓装进车里,又带着他回到正厅,和正在做指甲的江母打了声招唿,说这会儿就要回去了。 江母问:「不上去跟你爸说一声吗?你爸在上边看电视。」 江暮晓摇头,「一会儿您去说一声吧,爷爷在楼上睡觉,你们陪他吃了晚饭,今晚就住这儿。」他揽着林照宜,说:「我俩回去贴春联了,明天还得一早就回老宅。」 江母应下,「那我们明天带着爷爷一起回去。」 「我这边出发跟你说,别回得太早了。」江暮晓说。 交待完第二天过年的安排,江暮晓就带着林照宜出发了,林照宜坐在车上开始啃草莓,一边啃一边问江暮晓他家的事情。 「你爸妈和爷爷都不住在老宅,老宅是空的吗?」 江暮晓摇头,「没有,江家其他人……其他长辈还住在那儿,小辈有时候也住在那儿。」 林照宜对这个答案显然有点不解,江暮晓便给他解释:「他们要是新认识了男伴女伴,就会住在老宅里装阔,一个个都离谱得很。」 林照宜噗嗤笑了,说:「你家亲戚还都挺奇葩的。」 江暮晓无奈地嘆一口气:「人多,事多,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有。对我来说最烦的还是他们懒散又贪心,白白在江家混吃等死。」 林照宜也知道江暮晓现在算是给江家人打工的现状,于是好心地餵他一颗草莓,说今晚回家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养精蓄锐,和江家人决战。 江暮晓吃了草莓,心满意足,笑着说:「明天不会决战。」他道:「年前刚给他们分了钱送了礼,这会儿想必还得念我两句好。过段时间钱花光了才到了骂我恨我骚扰我的时候。」 林照宜摸摸江暮晓的头髮,说:「哦哟哟,你过得好不容易啊。」 江暮晓立刻顺坡下驴,狠狠点头:「对啊。那你还要跟我生气吗?」 林照宜收回手,又吃了颗草莓,生气地说:「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该生气我还是要生气的。」 说完,林照宜又问江暮晓:「你还没跟我说呢,你觉得今天你爸妈对我满意吗?」 江暮晓看一眼林照宜,问:「你想知道答案?」 林照宜点点头,江暮晓便道:「那再给我吃一颗草莓。」 林照宜把草莓抱在自己怀里,哼哼两声,「不给你吃,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他说:「如果不满意,你现在早就一脸苦大仇深,哪还顾得上吃草莓。别想骗我。」 作者有话说 小学生吵架每一天 嘻嘻 第65章 在江暮晓家过年比做任何事都累。林照宜确信。 从他们到达江家老宅的那一刻开始,林照宜和江暮晓的身边就围绕着各式各样不怀好意的试探,甚至还有辛辣的讽刺,拳拳到肉,一点也没含煳。 「阿暮,听说今年的分红不是按以往的比例来的,你这改革够大刀阔斧,当心伤筋动骨啊?」 「阿暮,你哥哥每天在公司也是早出晚归,虽说年初定下的经营指标没完成,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阿暮,这就是陆家的小儿子吧,你别说,跟陆之长得是有点像。」 「陆家老大不是进去了吗?我看新闻上写就是绑架陆之和弟弟嘛,哎哟,你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柠咱们也见过几次的,谁想到会是这样,我现在想想跟他一起吃过饭都瘆得慌。」 …… 凡此种种,一直萦绕在林照宜和江暮晓耳边,一分钟都没停下来过。 第115页 好在江暮晓早早给林照宜打了预防针,林照宜过往也见过江暮晓家亲戚的嘴脸,倒没太意外,也没有感到震惊,皮笑肉不笑地应对了。说的更难听的话也只当是没听见,毕竟除了逢年过节见一面,以后也不会见面。 吃完午饭后江暮晓开车,带着林照宜一起送老爷子回去,两边距离不仅,开车也要一会儿,老爷子原本喝了些酒,倚在后排闭目养神,行至半路突然开口了。 「我看以后过年,不要一起过了。」老爷子这样说,「老二他们那几个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今年没回来的,我晚上打电话说,就这么决定了。」 江暮晓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老头的状态,不太确定他是醉酒说胡话,还是真心如此。 顿了顿,老头又说:「江家从我这一辈开始就分家了,这几十年,也该各过各的。」 江暮晓笑一笑,道:「道理是这样,但您和几位叔伯爷爷都年纪大了,爱热闹,难得过年聚一聚。」 其实这话就是纯粹的客气了,老爷子和江家亲戚来往并不密切,关系也十分冷淡,已经到了过年也懒得一起吃顿年夜饭的程度,可见早就不愿再维持表面和平。 「我不爱热闹!」老头说得斩钉截铁,「何况我和他们也说不来,没什么一定要凑在一起的必要。」 其实此言已经正中江暮晓下怀,从林照宜的视角甚至能看到江暮晓飞扬的眉梢,但江暮晓还是嘴上客气。「这不太好吧,爷爷,有点突然。」 「有什么突然的!」老爷子道:「这事我早就想过,只是一直顾念着所谓的一家人才忍了又忍,我今天看着他们围着你和照宜说话,实在是不像话,何必再跟他们保持着没必要的颜面?」 江暮晓看一眼林照宜,恰好林照宜此时也望向江暮晓,两人对视,林照宜开口了:「爷爷……我没事……」 老爷子一挥手,俨然是已经决定了,他道:「至于他们说的那些公司,那些经营,这几年慢慢从集团里剥离出来,让他们独立去做,搞成什么样子都是他们自己的。」 江暮晓颔首,低声道:「这恐怕得多花些时间,还得顾及舆论影响,要平稳过渡。」 「那是你的事情了。」老爷子又闭上眼睛,语速重新回归缓慢,「江家已经交到你的手上,你不好拉下脸分家,我如今替你做这个决定,至于以后要怎么做,就是看你自己了。」 江暮晓点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因为时间正赶上江暮晓爷爷睡觉的时间,两人把老爷子送到便返程了,江暮晓握住林照宜的手,用力捏了捏。 「辛苦你了,宝宝。」 林照宜缓慢地摇摇头,说:「也没有很辛苦。」 江暮晓笑一笑,道:「之前想跟你谈恋爱,原本是想跟你在一起肯定每天都开开心心没烦恼,但现在看,好像我把我生活里太多的烦恼都带给你了。」 林照宜回握住江暮晓的手,「我也有很多烦恼啊,是你跟我一起解决了,所以我跟你一起解决你的烦恼,这没什么。」 江暮晓还想说什么,林照宜抓着江暮晓的手放回到方向盘上:「好啦,别说了,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开车,我可不想大过年的因为你不专心开车出意外。」 江家的年夜饭开始前,林照宜收到陆之发来的消息,他问林照宜过年是什么安排,要不要和自己吃顿饭。 其实陆之的消息一直没断过,尤其是陆柠那边回天乏力以后,陆之便收回对陆柠的目光,转而放在林照宜身上,希望继续维繫和林照宜的父子之情。 在这一点上林照宜其实特别佩服陆之,陆之好像是那种自我意识格外强烈的人,陆柠就完全遗传了陆之的这种秉性。对陆之而言,旁人的想法和心情全都不重要,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提出自己的需求,让旁人配合他完成。 就比如现在,陆之似乎已经忘了前些日子为了陆柠的事,自己是怎么找上林照宜,丢下数不尽的难听话,他仍是那个为了博得失散多年的儿子原谅而忍辱负重的父亲。 林照宜低着头回復陆之的信息:「没必要。」 陆之那边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大约是林照宜无情的拒绝真的伤害到陆之,所以陆之选择沉默。 沉默也好,林照宜不想再和他啰嗦。 但吃完年夜饭回家的路上,走到半路,江暮晓却说起过年的安排。 「我家这边的事情基本处理完了,亲戚今天一起见过,也不用再专程走亲戚,明天咱们去给袁老师扫墓,抽空再去陆家看看陆之。」 给母亲扫墓的事情林照宜没意见,年前他们按习俗已经去过一次,大年初一权当拜年,再去一次。但去探望陆之,林照宜的脸色尴尬,掏出手机在江暮晓眼前晃了晃。 「我已经拒绝他了。」林照宜说。 江暮晓道:「饭肯定是没必要吃,但看看他还是可以,以防给外人留下话柄。」 见林照宜不太明白,江暮晓便说得更明白了些:「陆之年纪大了,只能一年不如一年,如果有一天他走了,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的一定是你,对陆之顶多一句年轻时风流就轻轻带过。」 林照宜低着头嘟囔:「我又不怕被人议论。」 江暮晓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又道:「但议论时一定会把你和陆柠放在一起对比,陆柠明明比你恶劣得多,最后你俩却成为别人口中一样的人,不是太亏本了?」 第116页 这倒是真的,林照宜终于勉强答应,江暮晓看出他对此还是不太高兴,捏捏他的脸,道:「好了,你就当是陪我去看了个商业伙伴,这样行吗?」 好说歹说,林照宜总算是点了头,于是两个人定在大年初三去看陆之。 一整天都在奔波辛苦,又费神费力地和江家的亲戚说话,林照宜回到家就累得瘫在床上,江暮晓把他拉起来,推着他去洗澡。 林照宜放着温热的水流沖了十来分钟才觉得好一些,出来时江暮晓也洗完澡,林照宜吹完头髮躺在床上,两腿一伸,长嘆一声。 「我真觉得今天比跑了五千米还累。」 江暮晓笑出声来,问他:「你跑过五千米吗?」 林照宜吃瘪,又哼哼唧唧地抱着被子嘟囔:「真的太累了,你家亲戚的话不是一般的多。」 江暮晓把被子从林照宜的怀里扯出来,给他盖好,道:「爷爷不是说了,以后不跟他们一起过年了,也不再见他们了。」 林照宜笑起来,又说:「我觉得爷爷还挺喜欢我的。」 江暮晓也笑:「是,你人见人爱。」 林照宜觉得江暮晓在取笑他,但因为实在是太累了,也没力气再跟江暮晓打嘴仗,只能换个姿势翻过身去。 江暮晓上床,关了床头灯,林照宜就主动滚到江暮晓的怀里,江暮晓搂着林照宜,闷声笑起来。 「咱俩连春晚也没看。」江暮晓说。 林照宜已经困得要开始说梦话了,迷迷煳煳道:「一整晚都在跟你家讨人厌的亲戚说话,哪有精力看春晚,我连晚饭都没吃饱。」 江暮晓实在是忍不住笑,低头问他:「要不现在去给你煮碗面?」 林照宜轻轻地摇摇头,毛茸茸的脑袋在江暮晓胸口蹭来蹭去,像热乎乎的小猫小狗。「不吃了,我没力气吃饭了。可以明天再吃大餐吗?」 江暮晓忍笑回答:「那好像是不可以。」 林照宜闻言立刻睁开眼睛,惊恐地问江暮晓:「明天是大年初一,连顿好吃的都没有吗?」 江暮晓道:「主要是家里的阿姨都放假回家了,咱俩要么只能去爷爷那儿或者我爸妈那儿蹭饭,要么就只能自己做了。」 林照宜半睁半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用梦话一样的声音做了决定。 「那就咱们自己做火锅吃吧。我想吃火锅。」 林照宜说完这话就困得睡着了,江暮晓搂着林照宜,心中却莫名澎湃激动。或许是终于带着林照宜在家人那里过了明路,得到认可,也或许是今晚终于得到了确切的可以和江家那群人分道扬镳的决定,或许没那么复杂,只是因为和林照宜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幸福。 江暮晓拿着手机在线上加购下单了一堆火锅菜品,然后在林照宜额角落下一个亲吻。 「晚安,爱你。」 作者有话说 sweet一点就完结咯 第66章 一夜好梦,起床已经是天光大亮,江暮晓在楼下做早餐,林照宜穿着拖鞋慢吞吞走下去,电动牙刷含着嗡嗡响,江暮晓听见动静便回过头。 看见林照宜的模样,江暮晓笑出声,把牙刷给他摆好,道:「好好刷牙,早晨随便吃点,咱们早点出门。」 林照宜点头,转身去洗脸,出来后江暮晓已经把早餐端上桌了。家里没人准备早餐,江暮晓从冰箱里翻出几颗鸡蛋,几片面包,还有几包半成品的鸡翅。 林照宜是真的饿了,坐下以后先叉起鸡翅啃了,然后才慢吞吞地给面包上涂奶酪。江暮晓让林照宜把鸡蛋吃了,林照宜想了想,剥开鸡蛋,把蛋黄放在江暮晓面前。 江暮晓失笑,替林照宜吃了蛋黄,把热好的牛奶端出来,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挑食。」 「吃不下,太噎了。」 「少来。」江暮晓拆穿林照宜,「你一直不吃蛋黄,我都记着呢。」 林照宜嘿嘿一笑,捧着牛奶喝完,又啃了一只鸡翅,江暮晓把餐桌收拾了,东西都扔进洗碗机里,又推着林照宜去衣帽间换衣服。 「快点快点,早去早回。」 林照宜换完衣服出来,江暮晓已经在等他,两人上车,林照宜还觉得困,在车上无精打采地跟江暮晓说话。 「你都不困吗?你几点起床的?」林照宜问。 江暮晓呵呵一笑,「我有钢铁般的意志,不像你。」 又被江暮晓鄙视,林照宜生气地扭过脸不跟江暮晓说话了,车里安静了一会儿,林照宜只听江暮晓又装模作样地接起电话,嗯嗯啊啊地说着什么从广东送过来的靓鸡云云。林照宜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大概是江暮晓的生意伙伴给他送了些特产,其中就有一只鸡,还带着煲汤食材,今天就能送到江暮晓家里。 江暮晓挂了电话,瞥一眼林照宜,故意道:「这么好的鸡,可惜今天要吃火锅,放久了就不鲜了。」 顿了顿,江暮晓又说:「昨天晚上火锅的食材也已经下单了,好难选啊。」 林照宜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哼哼两声,说:「不能吃鸳鸯锅吗?」 因为接了这句茬,林照宜又被江暮晓笑了一路,直到林照宜真的恼了。 「你总笑我!我真的不想理你了!」林照宜说。 路上闹了一会儿,林照宜总算没那么困,到了墓园找到袁新培的墓地,林照宜挥挥手,让江暮晓到一边去,不要偷听自己说话,江暮晓依言站远了些,看林照宜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 第117页 林照宜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话,和江暮晓在一起之前和之后的那些坎坷波折,林照宜都不想说给妈妈听,免得她担心,所以只说自己马上就要毕业了,现在恋爱谈得也很好,江暮晓是个很不错的男朋友,一切都很好,让她不要挂念自己之类的。 林照宜的话说完了,想招唿着江暮晓离开,江暮晓却没走,他走上前,揽着林照宜,说:「妈妈,我会好好照顾照宜的。」 林照宜笑起来,小声说:「就会花言巧语。」 江暮晓捏捏林照宜的脸,问:「我没照顾好你?」 林照宜哼哼两声不回答,转身就走,江暮晓便跟在他身后,不满地追问:「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想换老公了?」 走到停车场要上车时,林照宜又停下,转过身扑进江暮晓怀里,慢吞吞地蹭了蹭。 「爱你。」林照宜小声说。 江暮晓沉默一瞬,才笑起来,「爱我就对了,现在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当然要爱我。」 「那我要吃鸳鸯锅。」林照宜又说。 江暮晓闷闷地笑起来,最后实在憋不住,变成毫不客气的大笑。林照宜被他笑得面红耳赤,扭身想跑,江暮晓把他按在自己怀里,不许他乱动。 「好吧。」江暮晓说,「看在你都已经有这么馋的份上。」 · 因为早起又早早出发,他们回家的时间也还早,江暮晓提前点的菜已经送到家门口,两人又在回家路上去逛了一次超市,补了些需要的其他调料和菜品。 大年初一的超市人多的像是超市购物不要钱,大部分人的购物车里都装着满满当当的礼盒,林照宜和江暮晓推着一辆空车,一路直奔生鲜蔬果区,又赶上新鲜的肉和虾上架,两个人在人群里挤得满头冒汗。 因为来了超市,索性把家里最近需要的日常用品都补齐,不知不觉一辆购物车装满,林照宜又去推了一辆来。 江暮晓在原地等林照宜,远远就看见他戴着针织毛线帽,像滑冰似的推着购物车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等窜到江暮晓面前,林照宜勐一剎车,被江暮晓按着摘了帽子又擦了擦汗。 「真是个傻的。」江暮晓说:「超市里这么多人,热风又开得足,出了这么多汗,一会儿出去了,一冷一热当心感冒。」 林照宜哼哼一声,从江暮晓手里拿过自己的帽子,折了几折,揣进羽绒服巨大的口袋里,然后又捣捣江暮晓,朝着水果区努努嘴。 「买点小青柠做蘸料呀!」 江暮晓又推着车赶紧过去了。 回家以后江暮晓去处理菜,林照宜就在一旁帮忙,江暮晓给他找出小刀,让他去一旁切刚才买回来的小青柠了。 林照宜还是如愿吃到了鸳鸯锅,两人在超市特地买了崭新的鸳鸯锅,把锅底放好,江暮晓让林照宜去一旁看着锅底,锅开以后江暮晓的菜也准备好了,满满当当摆在茶几上——这是林照宜的要求,他要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 电视上在重播春晚,林照宜咬着筷子尖看得吃吃地笑,江暮晓笑他连春晚也看得起劲,林照宜殷勤地夹给他一颗牛丸,让他多吃饭少说话。 吃完饭林照宜才觉得撑得难受,他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说吃多了又要长胖了,江暮晓便使唤他去刷碗,林照宜赶紧翻过身去装死。 江暮晓看着他耍赖的样子就好笑,问:「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备菜,你刷碗。」 林照宜抱着抱枕不肯承认:「工作量能一样吗?你的菜都是处理好的半成品,我的碗可是整整一桌杯盘狼藉。」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最后林照宜爬起来和江暮晓一起收拾了餐桌,江暮晓把垃圾整理好,又端了果盘和零食过来,啧啧两声。 「吃完饭还没半小时你怎么又躺下了,你这样还能减肥吗?」 林照宜的手像初学游泳似的扑腾几下,让江暮晓别吵吵,「我太撑了,你别管。」 江暮晓拍一把林照宜的屁股,让他给自己挪点地方,道:「我让你去跟我晨跑,没两天你就投降了,菜鸡。」 林照宜像没听见似的往沙发里边拱了拱,继续装死,江暮晓又说:「你就靠纯饿怎么能行,以后就面黄肌瘦不漂亮了。」 林照宜立刻翻身起来问江暮晓:「你是因为我好看才喜欢我的吗?」 气势汹汹的,江暮晓立刻摇头道:「当然不是。」 林照宜又躺回去,道:「那就别叨叨我了,让我躺一会儿。」 江暮晓看着林照宜这样就想欺负他,像举槓铃似的把人抱起来,扛着往楼上走,林照宜吓了一跳,想扑腾,又怕摔了,紧张地抓着江暮晓的衣襟。 「你……你要干什么!」林照宜问江暮晓。 江暮晓嘿嘿一笑,「睡觉!」他用脚踢开卧室的门,不怀好意地说:「去床上睡。」 林照宜被江暮晓翻来覆去睡了个够本,稀里煳涂又睡着了,醒来时天都黑了,江暮晓没在卧室里,林照宜穿鞋下楼,看见江暮晓在楼下阳台上接电话。 逢年过节,生意伙伴的问候总是很多,两个人「睡觉」的时候江暮晓的手机就响个不停,林照宜推着他让他去接电话,江暮晓却直接给手机静音了。 想到这里,林照宜又有点生气,瞪一眼江暮晓,盘腿坐在地毯上慢吞吞剥葡萄吃。江暮晓看林照宜醒了便走过来,林照宜刚剥好一颗葡萄,江暮晓低头就吃了,对上林照宜愤怒谴责的目光,江暮晓坦然地点点头,又熘熘达达回阳台去打电话了。 第118页 江暮晓的电话接连打了半小时,出来时林照宜正在看电视,电视上播着热闹又吵闹的综艺,林照宜面前摆着一堆零食,他像个松鼠似的吃了一堆。 江暮晓瞪着眼睛问他:「吃这么多,一会儿不吃饭了?」 林照宜摇头:「午饭还没消化,不吃了。」 江暮晓的目光落在林照宜面前的零食上,林照宜赶紧做贼心虚似的把几包已经吃完的空垃圾袋丢进垃圾桶里。 「我去扔垃圾,你去吗?」江暮晓问。 林照宜又懒散起来,不想动了,刚准备摇头拒绝江暮晓的提议,江暮晓便道:「我数三声,不然就上去睡觉了。」 林照宜赶紧从地毯上爬起来,百米冲刺一般冲到门口套上自己的外套,江暮晓低头笑起来,和林照宜一起出门了。 小区唯一的坏处是垃圾分类处理站太远,建在远离住户集中的位置,以免垃圾处理的味道影响到住户的居住体验。江暮晓牵着林照宜的手走了一段路,丢了垃圾,两人又走回来。 过年气氛很浓,物业在角角落落都装点了红灯笼和彩灯,一路都喜气洋洋又亮堂堂。走了一会儿,林照宜又高兴了,掏出手机让江暮晓给自己拍一张。 江暮晓拍了十几张,林照宜的鼻尖都要冻红了,才终于拍出一张勉强让林照宜满意的照片,林照宜接过手机细看几眼,才哼哼一声算江暮晓通过考验。 江暮晓长舒一口气,拍拍心口,林照宜眼疾手快地拍下江暮晓躲过一劫的心虚样子。 大年初一的晚上,又被商业伙伴的电话拦在楼下的江暮晓刷到林照宜的朋友圈:「新年快乐,帅哥一枚和他还要继续努力的男朋友~」 配图是林照宜的大片帅照和江暮晓松一口气的倒霉样子。 江暮晓点了个贊,挂了电话转身上楼去找林照宜算帐了。 作者有话说 喜欢流水帐甜蜜日常,多写几章 第67章 第二天出门去陆之家,江暮晓说一大早不好上门,稍晚一些又难免被留下吃午饭,所以决定下午时再去。 于是林照宜一整个上午都肉眼可见的焦虑,江暮晓知道劝不住他,索性也没有劝,只看他来回踱步,楼上楼下,沙发地毯,一刻不停地换位置。 有那么一刻江暮晓想要不算了,如果去看陆之这件事对于林照宜来说这么艰难,不如就算了,他不想让林照宜这么难受。 可是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林照宜打断,林照宜说:「我已经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如果现在告诉我不去了,我真的会生气的!」 于是江暮晓只能作罢,但又不太放心地问他:「那你这么焦虑,真的不要紧吗?」 林照宜躺在地毯上,把两条腿翘在沙发上,说:「我还没主动去看过他,我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表现出我虽然去看他,但也不是跟他服软的意思。」 江暮晓笑了笑,抓着他的脚踝让他坐起来,道:「先别想这些了,我们顶多就坐二十分钟,然后咱们去看电影吧。」 林照宜歪头看向江暮晓,想了想,觉得也还好,他嘴里一边嘟囔着春节档都是傻乐的合家欢电影,一边拿过手机开始准备买票。 这样一来就岔开了林照宜的心思,林照宜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平稳下来,开始一边搜索影评,一边对比电影院场次,琢磨半晌订好票,江暮晓拉着他从地毯上起来,让他去换衣服。 「干什么,不是下午才去吗?」林照宜坐在地毯上,头髮乱糟糟的,皱着脸问江暮晓。 江暮晓道:「出去吃饭,顺便买点东西,老在家里闷着多没意思,今天天气很好的。」 换了衣服出门,天气果然很好,阳光明媚,林照宜伸个懒腰,等江暮晓开车过来。 走在路上,江暮晓问林照宜:「之前跟你说车库里的车自己挑着开,怎么没见你开过,每次都让我给你当司机。」 林照宜抿抿嘴唇,欲言又止,显然已经知道江暮晓是什么品行。江暮晓瞥他一眼,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林照宜便道:「我说了你肯定又要笑我,我才不说,不给你笑我的机会。」 一听这话,江暮晓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笑出声,道:「是不是技术不好?」 林照宜生气地扭过头不想搭理江暮晓,江暮晓偏要逗他:「那不然一会儿回来的路上你来开?」 林照宜不好直接跟江暮晓认怂,又有点不放心自己的技术,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好烦,你专心开车吧。」 因为刚吃完早饭不久,再加上过年期间开门的饭馆,好吃的大多人满为患,有空位的口味就不能抱有过高期待,两人随便挑了一家店,点了几样菜,等上菜的时候林照宜噗嗤笑了。 江暮晓给林照宜添了茶水,问:「笑什么?」 林照宜便道:「我就是觉得到了过年,看起来是你家阿姨都放假回家了,可我发现咱俩好像才是无家可归没饭吃的人。」 「这话也没错啊。」江暮晓笑道:「我高中读的寄宿制学校,大学住学校宿舍,赚了点钱就自己搬到外边,后来又买了现在住的房子,毕业接手公司公司以后就没跟家里人住一起,我跟家里阿姨一起吃饭的次数都比跟我爸妈吃饭的次数多。」 「那你家里的阿姨一直没换过吗?」林照宜问。 第119页 江暮晓想了想,道:「现在这个应该做了四五年了,家里目前只有负责准备一日三餐的陈阿姨,升叔是爷爷安排过来的,负责其他事情,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钟点工会上门打扫卫生。」 江暮晓说到这里,又说:「我不喜欢家里人太多,乱糟糟的。」 林照宜掰着手指跟江暮晓数数:「一个给你採购加做饭,一个负责你的后勤,一个给你打扫卫生,还不算你那半层楼的秘书,这也叫不喜欢人太多?」他啧啧两声,「果然是资本家做派。」 「我还资本家?」江暮晓莞尔一笑:「你待会儿去了陆家,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资本家做派了。」 陆家本宅建在一处依山傍水的世外桃源,这里离市区不算远,却隐隐与之隔开,颇有闲情逸趣。远远地,林照宜就能看到白色建筑,走得近了才发觉那正是陆家本宅的建筑主体。 江暮晓提前打过招唿,所以站在陆家门前迎候的两人替他们开门,随后,车停在陆家的车库里,礼品交给开门的佣人,又有其中另一人从电梯引着他们二人上楼,直抵陆家金碧辉煌的正厅。 电梯光滑的镜面反衬出林照宜惊愕的脸,他在很多新闻里都看到过分析陆家后继无人,已然走上下坡路的报导,但是他没想到走在下坡路上的陆家,居然还能如此穷奢极欲。 显然陆家的佣人是没有放假的,陪着他们一起进电梯的佣人很快引着他们往会客区而去,不消她开口,早已等候多时的陆之便招手让两人坐过去,那一副亲切和煦的模样,仿佛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是林照宜的幻觉。 江暮晓拉着林照宜坐下,陆夫人便也笑一笑:「阿暮来了。」她的笑容极浅地挂在脸上,目光只在林照宜身上停留一瞬,随即也客气地说:「照宜也来了。」 林照宜没作声,只垂下眼睛,江暮晓握住林照宜的手捏一捏,面上却笑着同陆家夫妇俩说话。 「叔叔阿姨,今天过年,我们来看看你们,给二位拜年。」 陆之很是开心,连连大笑:「好好好,你们有这份心就好,吃饭了吗?厨房正在备菜,留下来晚上一起吃饭!」 林照宜立刻开口,非常直接地拒绝了陆之:「不用。」 陆之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又笑:「也好也好,跟我们一起总是没意思,你们自己吃自己玩,随心就好!随心就好!」 林照宜冷哼一声,没说话,江暮晓又捏捏他的掌心,转而和陆之攀谈起来。 他们聊的不过是些投资融资和股市,但也仅限于皮毛一层的泛泛而谈,不可能深入交流更深一层的消息。说到底仍是尬聊,纯粹消磨时间,不至于刚来就走,显得太不礼貌。 陆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一旁听着,手中拿着把小刀削苹果皮,拿着一整个苹果做到削皮不断,林照宜抬头瞧见,倒觉得比和陆之没话找话要有意思点。 陆夫人注意到林照宜的目光,一个苹果削好,切成几块,放在小碟子里递给林照宜。 林照宜接过来,又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非常刻意地看了一眼腕錶上的时间。 江暮晓注意到林照宜的动作,十分会意,又和陆之闲扯几句,便道:「陆叔叔,待会儿还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于是又难免因多留一会儿、留下吃饭的事情拉锯几次,拉锯间林照宜的余光瞥见陆夫人将方才那颗切好的苹果直接倒进垃圾桶里,又收回目光,冷笑一声。 这一笑倒让一心想让林照宜和江暮晓留下来的陆之紧张起来,上一次和林照宜见面,林照宜鱼死网破的架势他还没忘,此刻便不敢再违逆林照宜的意思,松了口,说要送两人离开,林照宜和江暮晓这才顺利逃脱。 走到门口,门却从外边先开了,佣人引着另一人上门,抬眼对视,竟是乔焉。 看到乔焉,几人的目光都变了,只是乔焉现在和林照宜以及江暮晓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了,过了最初的惊讶,两人便恢復如常。 乔焉已经承诺,如果陆柠认罪就会跟他结婚,就是这话哄得陆柠最终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这样算来,他这个陆柠正经的准未婚夫来看看陆柠的父母,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过陆之和陆夫人明显都不欢迎乔焉,林照宜和江暮晓还没走,陆之就黑着脸问乔焉:「你来干什么?」 先前坐在会客厅沙发上没动弹的陆夫人更是直接:「怎么,阿柠不在,你就自己上门来攀龙附凤了?」 林照宜和江暮晓听了一耳朵,都不想再沾染陆家这些事,丢下一句「那你们慢慢聊」便走,走到前院的迴廊,江暮晓的脚步又顿住。 「这一圈迴廊能通往后院,我小时候大概就是在那里见到你的。」 林照宜前后张望,摇摇头:「我确实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他笑起来:「我小时候总去各种地方表演节目,从小就是文艺骨干。」 江暮晓笑起来,林照宜便道:「陆家建得像国外那些皇宫似的,也难怪我没印象,我小时候肯定以为自己是在什么剧院舞台演出,没觉得和以往的剧院有什么区别。」 江暮晓便笑着揽过他:「小时候的事情不重要。」他道:「我还是比较喜欢长大以后牙尖嘴利的林照宜。」 林照宜怼他一记胳膊肘,道:「什么意思呀?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吗?」 第120页 江暮晓吃痛,捂着躲开,一边躲一边笑道:「什么什么意思?我要是那么一丁点大的年纪就对你鬼迷心窍,那是变态行径吧!」 林照宜便骂他:「又狡辩,你就是长大以后万花丛中过,忘了我了。」 两个人又吵吵闹闹地离开,尚未走到车前,就听陆家的门又开,紧接着是陆夫人尖利的声音传来—— 「滚出去!以后不许你再来!阿柠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因为你这个没用的懦夫!我没把你千刀万剐已经是宽容!再厚颜无耻上门别怪我不客气!」 林照宜和江暮晓回头望去,就看见被扫地出门狼狈至极的乔焉。 第68章 回头那一刻实属下意识的反应,林照宜和江暮晓意识到是陆家夫妻俩对乔焉的呵斥以后便转身离开,不想沾染这些事情。 只是事与愿违,他们身后很快响起脚步声,然后传来乔焉的声音。 「别急着走,聊聊吧。」乔焉说。 江暮晓望向林照宜,意思是由林照宜来决定。林照宜思考一瞬,摇头拒绝乔焉。「不用了,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乔焉很执着,他再度上前,坚定地说:「可是我有话要说。」他低头深吸一口气,说:「去我家。」 林照宜又望向江暮晓,两人对视,最后江暮晓做了决定:「那你开车吧,我们跟着你。」 走在路上林照宜皱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乔老师还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我怎么想不到。」 「我也不知道。」江暮晓说,「还有,你们学校已经把他辞退了,他不是乔老师了。」 江暮晓特地提醒林照宜,显然是有点不高兴了,林照宜敏锐,听出江暮晓话里的拈酸吃醋,斜了他一眼。 「我说了不去的,是你自己拍板做了决定要去,现在又在不高兴些什么?」 林照宜直接拆穿江暮晓的小心思,江暮晓轻咳一声,摸摸鼻尖,选择老实闭嘴。 和林照宜在一起以后江暮晓就搬离了和乔焉同一小区的家,选择住在离林照宜家更近的地方,所以这也是他搬走以后头一次回到这里。 乔焉比他们到的早一些,替他们开了门,林照宜和江暮晓进门,原本挂在家里墙上的结婚照已经不见了,墙上空空荡荡,家里也非常干净。 「我也很久没回来,家里没有茶也没有热水,只有矿泉水了。」乔焉将两瓶水放在茶几上,又打开窗通风。 江暮晓和林照宜没说话,默默看着乔焉忙碌完,然后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两人对面。 一时间无人说话,场面异常沉默,直到乔焉先开口。 「先要谢谢你,江总。」乔焉笑了笑,说:「如果不是你,我这会儿应该没机会跟你们一起面对面说话。」 林照宜听明白这是乔焉在感谢江暮晓最后一刻给他迎头一击,否则他仍然要浑浑噩噩做陆柠的帮凶,不知又会堕落到什么地步。 江暮晓摇摇头,道:「还是得谢你自己。如果不是你自己想明白,我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随即,江暮晓摆摆手,「好了,不说这个了,如果只是为了道谢,那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他很是坦然地承认:「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和照宜,没那么多拯救别人人生的伟大念头。」 好在乔焉似乎也不在意这些,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江暮晓和林照宜,随即笑出声来。 「我没想到你们会走在一起。」 说到这个话题,江暮晓似乎心情不错,他甚至和乔焉开起玩笑:「怎么,因为我们两个看起来像是受害者联盟吗?」 乔焉诚实地点头,「是。」他非常坦然地剖开自己心底里的那些晦暗心思:「刚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合起伙来,为了报復我和陆柠。」 「你想多了。」江暮晓说。 乔焉不置可否,只说:「总得允许我有点不甘心吧,我追求照宜花了不少时间不少心思,为了婚礼也准备了很久,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实在不好听,林照宜当即就变了脸色,被江暮晓伸手安抚,他拍拍林照宜的手背,示意自己来说。 江暮晓原本想再装得好看和气一些,但是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直接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所以更难听的话我也就不再说了,就像照宜之前说的那样,我们之间实在已经没什么话好说,祝你未来一切顺利吧,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们了。」 江暮晓说完就起身,林照宜随即起身,要跟着江暮晓走,但乔焉又开口了。 「照宜!」乔焉叫住他,说:「进门以后你一句话也没说过,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会和他结婚吗?」 林照宜望着乔焉,乔焉瘦了很多,看着非常憔悴,大约是因为失意,鬍渣也总是刮不干净,尽管依旧穿着得体,却不再有以往翩翩君子的气质。 林照宜已经很难再回想起当初爱着乔焉的样子了。 看着现在的乔焉,林照宜甚至感到惋惜。他想如果当时分开,乔焉头也不回地坚定和陆柠在一起,自己未必会这么快走出一段失败婚姻的阴影,他会像上一世一样,一直活在乔焉背叛自己选择他人的痛苦中。 但正是乔焉的摇摆不定,让乔焉在不甘心的驱动下,反反覆覆出现在林照宜的人生里,做出许多荒唐可笑的事情,最后把他们之间稀薄的幻梦般的美好回忆涂抹得面目全非,也让乔焉自己面目全非。 第121页 林照宜嘆一口气,他拆穿了乔焉的自欺欺人:「乔老师,不要再试图探听什么消息来满足你心底的亏欠和失落了。无论我以后会不会结婚,无论我会不会和江暮晓结婚,都与你无关。」 他说话的语气甚至有些怜悯:「就像我曾经和你结婚,也并不是因为你是年纪轻轻的副教授,是有车有房有前景的金龟婿。如果我早知你是左右摇摆,犹豫不决的懦夫,我不会多看你一眼。」 说完,林照宜看向乔焉的神色,见他面色变了又变,林照宜在心底里嘆气。 「我听说你在法庭上说你会娶陆柠,这话是真心的吗?」林照宜问。 乔焉望着林照宜,反覆抿唇,似乎不知该怎样回答,林照宜也觉得乔焉无药可救,但这次没轮到他开口,江暮晓便道:「你必须得是真心的。」 江暮晓直接替乔焉点明了结局:「不要再骗陆柠了,否则你在这样的人生大事上骗他,让他填进这么多年的人生,下一个你死我活的,就是你们俩。」 这大约是林照宜对乔焉最后的好言相劝,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再和乔焉说什么。此刻再让他回忆,他也觉得过去和乔焉那些记忆像蒙上一层灰濛濛的暗调。 原来曾经以为的温和,只是左右摇摆举棋不定的掩饰。 曾经履歷上令人艷羡的一帆风顺,背后镌刻的是极端的自私自利。 林照宜和江暮晓离开乔焉的家,上车后才想起要看的电影,此刻早就过了开场时间,两人也没心思再去看电影,索性直奔回家路。 车上没人说话,林照宜觉得每次和乔焉对话过,都会产生这种戚戚然之感。其实他实在不知道乔焉在放不下一些什么,他和乔焉之间相识一年就结婚,按这一世的时间线,甚至没有经歷过婚后的共同生活就离婚,但乔焉的藕断丝连症状明显超乎寻常。 林照宜把自己的疑虑说给江暮晓,江暮晓十分不高兴地说:「什么意思,你魅力大呗?」 林照宜哼一声,生气道:「就跟你说不了两句正经话。」 「我还没生气呢,你生什么气?」江暮晓嗓门立刻提了起来。 林照宜奇怪道:「你生什么气?你每天怎么这么多气要生?」 江暮晓扭头就瞪林照宜,林照宜吓得赶紧说:「你先别生气了,你开车呢,专心一点!能不能注意安全!」 江暮晓便老老实实继续看路,嘴上又不肯闲着,道:「他认识你一年就结婚了,我什么时候转正啊?」 林照宜噗嗤笑出声来,又收敛神色,假模假样道:「你话太多了,以后再说。」 江暮晓不可置信地望向林照宜,林照宜又敲敲车载平板,道:「认真开车啊你!别看我了!」 江暮晓心碎:「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心。」 两个人一路拌嘴回到家,林照宜立刻去洗了澡,又换了身衣服,然后躺在床上兴奋地扑腾。 「终于回家了!今天一天我都不顺心,我现在就要在家里大睡特睡!补充能量!」 江暮晓跟在林照宜后边,把他翘到床另一半的小腿轻轻地捏着脚踝提起来,放到属于林照宜的那半边床上,然后拉开被子自己躺下了。 「别吵吵了,先让求婚失败两次的人睡一下。」江暮晓说。 林照宜掀开江暮晓的被子,瞪着眼睛,问:「胡说八道什么呢!你那能算是求婚吗?」 江暮晓道:「在我心里就是算。我心里知道算不算。」 林照宜哼一下,也躺下,厚着脸皮拱到江暮晓那边,江暮晓没坚持两分钟就张开手臂把林照宜搂住了。 林照宜的侧脸贴着江暮晓的胸膛,他小声说:「我目前不太想结婚,你能理解吗?」 江暮晓没说话,林照宜又说:「不是因为别人,只是我想多谈一段时间的恋爱,因为我知道我们也有很多难题要解决。」 林照宜絮絮叨叨地和江暮晓计算:「陆之要把陆家的资产转到我头上,我不稀罕,也知道我没那个能耐运作这么大一个陆家。但我知道,如果林照宜只是林照宜,那对你的家人来说,就算我们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的。可是让我去面对陆之也需要时间,我想给我们一个缓冲。」 江暮晓把林照宜搂紧了:「我没想那么多。」江暮晓说:「我只是很想和你结婚,所以就开口了。」 林照宜笑起来,贴着江暮晓腻腻歪歪地蹭了蹭,小声说:「爱你。」 江暮晓把林照宜抱紧了,要把他揉进怀里似的,说:「别动来动去了,本来求婚失败就有点火大。」 这话果然管用,林照宜被吓到,立刻老实地闭上眼睛装睡了。 第69章 过完年率先忙碌起来的是林照宜,他有毕业大戏的重任在身,开学就要开始排练,林照宜每天在家苦背台词走位,打好基本功。 其实林照宜刷朋友圈,看见同学们现在还都在外边游山玩水,没人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话题人物,不仅已经在毕业前有了参演剧目,还闹出很多大新闻。毕业大戏演好了未必是林照宜的功劳,但若是林照宜出了岔子,必然有无穷无尽的流言蜚语。 何况班上还有个虎视眈眈盯着他的秦漾。 年后江暮晓倒没什么事,目前公司还处在节后復工的恢復期,江暮晓每天上班只是点卯,因为不放心林照宜自己在家,所以就捎着林照宜一起去上班。 第122页 林照宜直哼哼,道:「什么不放心,你就是想去办公室跟我玩,别以为我不知道。」 江暮晓反问:「我想跟你玩也有错了?」 林照宜抬手拒绝,「不要跟我说话!」他翻开自己的剧本,把薄薄几页纸翻得哗哗作响:「否则我以后当不上大明星,你又要怪我了。」 江暮晓闻言便笑:「那你应该是真的当不上了。」见林照宜瞪自己,江暮晓立刻好言好语地给他解释:「你现在是陆家承认的继承人了,你去当大明星,就会被骂资本硬捧,按你的习惯还不得每天都上网跟人吵架。」 林照宜大言不惭地胡说八道:「我什么习惯,我从来都不跟人吵架,如果我是大明星了,别人骂我我就受着呗。」 江暮晓哈哈大笑起来,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林照宜被他笑得恼羞成怒,拍他一把,让他不许笑了。 江暮晓便道:「一言不合就家暴我,这样也不能当大明星。」 他存了心要和林照宜胡扯,又道:「还喜欢睡懒觉,今天害得我十点才出门去上班,这样也当不了大明星。」 林照宜立刻为自己辩解:「你少来!明明是你没有提前告诉我,要出门才把我从床上拖起来,不然我现在还在梦里。」 江暮晓点点头,一脸深以为然的样子,「就是,十点钟还不起床,但肯定是特别刻苦在背台词。」 林照宜眯起眼睛,搓搓下巴,盯着江暮晓,道:「你真的很烦,难怪你跟那么多宝宝贝贝好过,却没人想跟你谈恋爱。」 江暮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闻言浑身毛都要竖起来,立刻道:「怎么又提!」 「就提!」林照宜哼哼,「让你气我!」 两个人一直到江暮晓办公室都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江暮晓的秘书进来给他送资料,又顺便给林照宜端了零食甜点和饮料,一碟一碟摆在林照宜面前。 林照宜来江暮晓办公室次数不少,秘书处的人都认识他,因为林照宜漂亮可爱又活泼,秘书处的人都很喜欢他,就连茶水间的零食区也备了林照宜能吃的减脂或低糖无糖小零食,倒是一起造福秘书处其他减肥的同事。 江暮晓看着自己的秘书笑眯眯地精心给林照宜准备了一桌,便不冷不热地说:「我的秘书倒是很喜欢你。」 林照宜又哼一声,「我本来就讨人喜欢。」 秘书觉察到两人之间奇奇怪怪的暗流,既像是吵架,又像是秀恩爱,拧着眉头赶紧离开江暮晓的办公室。没过一会儿秘书又进门,手里端着另外两只陶瓷碟,原来是给江暮晓也准备了一些小零食。 秘书小心翼翼地放下,又小心翼翼地离开,轻手轻脚地关上江暮晓办公室的门。 江暮晓望着自己办公桌上花花绿绿的零食哑然失笑,林照宜倒是咯咯直乐。 「江暮晓,你怎么这也要难为你的秘书,真是难伺候哦!」 江暮晓忍无可忍,起身走到林照宜身边,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一把将人箍在怀里,恶声恶气地说:「我可是忍你一早上了,是不是想挨收拾?」 林照宜立刻怂了,捂着屁股就想跑,但江暮晓是有预谋而来,怎么会让林照宜跑了。何况林照宜细胳膊细腿,又哪里是江暮晓的对手。 所以挣扎半晌,人没跑调,反而被江暮晓掐着腰狠狠亲了一通,亲得嘴唇水润润,头髮乱糟糟,脸也红扑扑,鞋都掉了一只。 林照宜屈辱地穿上鞋,小声臭骂江暮晓:「来办公室不好好工作就做这些事……」 江暮晓听见了,像个流氓似的接了林照宜的话:「不做这些事带你来办公室干什么?」 林照宜更生气了,用力踩了江暮晓一脚,江暮晓立刻吃痛哎呦,抱着膝盖直吸冷气。 林照宜被吓到,他方才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几分力,也怕真的伤到江暮晓,连忙围着江暮晓问有没有事,会不会真的伤到了,连问几句,江暮晓都只哎哟不答话,林照宜更急了,又顶着毛茸茸的脑袋凑近了些。 林照宜完全没设防,被江暮晓趁机贴着脸颊又亲一口,随即便对上江暮晓得逞的笑容。 两个人在办公室闹了一上午,快到午饭时间,秘书来给江暮晓提醒接下来的饭局日程,一般来说午饭时间短,谈不了什么正事,所以很少有正经的饭局,但是今天却有,邀约的人还是江暮晓的亲戚长辈们。 江家的亲戚林照宜基本都见过,没见过的也大约都知道是什么风格,基本没有会跑偏的,因为江暮晓事先已经跟林照宜打了招唿做了说明,所以林照宜听见陌生的名字也没觉得奇怪。 但是江暮晓还是低声给林照宜解释:「这是四叔安排的饭局,之前过年他在国外没回来,所以现在单独请我们吃饭。」 林照宜哦一声,江暮晓便对秘书说:「那就去吧,饭局开始半个小时之后给我打电话,让我出来。」 定下中午的饭局,江暮晓拉着林照宜的手,道:「原本还想跟你开开心心玩一整天,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 林照宜反手拍拍江暮晓的手背,道:「也没有,我觉得看他们说话也很好玩。」 江家子女众多,家族庞大,虽然江暮晓时不时就会给林照宜进行补课,可是林照宜还没有见过每一个人,不过没见过也不算什么大事,江暮晓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林照宜,以后总会跟他们分家,没必要认识,未来当然也争取不再往来。 第123页 俗话讲富不过三代,如果江家之前不是江暮晓横空出世顶起一整个家族,或许今天会连陆家都不如。毕竟陆家只是陆之平庸,而江家却有一整个家族的败家子。 去吃饭的路上江暮晓又给林照宜说了自家四叔家里的情况,如果说江家的大部分子孙都不争气,那么四叔家里就是顶顶不争气的一家,四叔是曾祖父的小儿子,受宠,所以江家最初分家时就把稳定的电子配件业务分给了他,这边有江家维持了几十年的订单和客户,只要不主动作死就不会轻易转投新厂。结果在四叔的带领下,没几年就因为屡次违约导致交不上货,最后让核心客户流失,业务也遭受重创。 因为实在搞不定,所以这块业务又被以做成烂摊子的形式甩回江暮晓手里,四叔则拿着这几年名义上的收入去国外潇洒快活。 这会儿他不请自来,突然出现,江暮晓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大概是听说老爷子过年前安排的分家,又听说电子配件这块业务在江暮晓手里起死回生,所以要来分一杯羹了。 林照宜问江暮晓:「那你要给他吗?」 江暮晓道:「给啊,怎么不给。」他说:「当年分家时就定好的事情,怎么会因为我託管了几年就改变。何况我才不想去触这个霉头,手里这些我不感兴趣的业务,早点丢出去一个是一个。」 林照宜哼哼一声,道:「你做了决定就好,只是我总觉得你替他人做嫁衣,替你不值得。」 江暮晓笑起来:「你觉得你老公是那种无私奉献的人吗?」 林照宜盯着江暮晓看了看,最后笃定地说:「那倒也是,你肯定得雁过拔毛。」 到了位置坐下,过了最初的客套和寒暄,一说起正经事,果然不出江暮晓所料,江暮晓冲着林照宜投去一个「我就说吧」的表情,林照宜抿嘴一笑,示意江暮晓仔细听四叔说话。 四叔做生意没什么能耐,谱倒是摆得够大,一身行头倒比每天兢兢业业给江家赚钱的江暮晓还阔绰。他一条一项地跟江暮晓提出自己的需求,最核心的当然是江家——也就是江暮晓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他手里的业务。说白了,就是由江暮晓替他管理运营项目,但由他来收穫利润。 算盘倒是很响。 江暮晓听他喋喋不休说了半晌,在他终于停下来等自己回答时莞尔一笑,拍板做了决定。 「这公司当年曾祖父曾祖母是怎么分的,咱们就怎么分,现在在我手里,只是当初长辈们为了让我尽快成长,暂时用来锻鍊我的。现在我当然要物归原主,以后公司的一切,就由四叔来决定了。」 话音刚落,江暮晓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他嗯嗯啊啊地接起来,手顺势向旁边伸去,林照宜立刻挽着江暮晓的手臂离开了。 第70章 以往江暮晓下班前都会问林照宜晚上想干什么,如果不忙也不累,就会安排一点晚间活动,总归都是吃喝玩乐,权当两人的约会时间。 但是和四叔见完面的这天下班前江暮晓却没问,林照宜在他办公室待了一天,早就无聊了,在外边和秘书处的漂亮小姐姐们聊了两个小时的天,最后还是被江暮晓拎着后颈带回办公室的。 林照宜蹲在小茶几前像松鼠似的剥松子,剥好一把就送进自己嘴里吃掉,江暮晓以为林照宜会给自己剥一把,眼睁睁等了半晌却见林照宜都餵给他自己,便忍不住咳一声提醒他。 林照宜抬起头,问:「你要吃啊?」 江暮晓生硬地转开视线,硬邦邦道:「我不吃。」 「哦。」林照宜低头继续开心嗑松子,又问:「今天晚上怎么没有什么安排,直接回家吗?上次去尝的那家葡萄酒还挺好喝的呢,我还想喝。」 「今晚没有葡萄酒喝了。」江暮晓说,「中午把我四叔得罪了,他必定找爷爷告状,今晚等着接爷爷的电话吧。」 林照宜撇撇嘴,说:「你四叔真小气。」 江暮晓乐了,起身走到林照宜身边,捉着他的手腕,把他掌心里攒的一小把松子倒在自己手里一口气吃了,然后施施然起身,拍了拍手掌。 「不过没事,爷爷肯定站在我们这边。」 晚上下班路上果然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不过既不是兴师问罪,也不是聊表安慰,而是让江暮晓去接人的指示。 老爷子人在商场吹空调,江暮晓和林照宜过去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店里慢慢吃他买的冰淇淋球。 江暮晓拉开椅子坐下,道:「走吧。」 「吃完再走。」老爷子说,「听说这家店是新开的排队王,今天刚好碰上不排队,我得尝尝。」 江暮晓气笑了:「这东西又冰又甜,您能吃吗?」 「能吃。」老爷子头也不抬,把小票拍在桌子上:「我给照宜也点了一份,你去拿过来。」 林照宜早就听说过这家知名排队王,他屡次想尝个鲜,都因为大排长龙且冰淇淋热量太高而作罢,今天既然有送上门的,林照宜觉得尝尝就尝尝。 江暮晓把冰淇淋摆在林照宜面前,冰淇淋碗是漂亮的马卡龙色,但一点也不厚重,反而很清透,林照宜拿着手机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又端起碗看了一会儿,才喜笑颜开地放下。 「我们什么时候去景德镇自己烧一套这种颜色的碗呀?」 江暮晓道:「天气热一些了就去。」 第124页 林照宜得到江暮晓的许诺,眉开眼笑地低头吃冰淇淋了,江暮晓坐在林照宜身边,问:「您没给我也买一份?」 这话是问老爷子的,老头已经吃完了,意犹未尽地发出一声回味的感嘆,才道:「没有。」 江暮晓表情一滞,转头对林照宜说:「冰淇淋热量这么高,你吃这么多,这几天又白减肥了,别吃了。」 林照宜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用手臂圈住冰淇淋碗,警惕地看着江暮晓。江暮晓伸手从林照宜的臂弯里端出冰淇淋碗,嘿嘿笑了一声。 「不如就让我来替你长胖吧!我愿意替你受这份苦!」 林照宜眼睁睁看着江暮晓挖了一大勺冰淇淋送进自己嘴里,冰得他直冒白气,牙齿打颤,却还是坚持吃下去,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老爷子嫌弃地看着江暮晓,道:「你可太有出息了,一碗冰淇淋还要跟照宜抢着吃!」 「谁让您不给我买。」江暮晓说话还含含煳煳,但表达起自己的不满来丝毫不客气。 老爷子气道:「尊老爱幼,你不懂吗!」 江暮晓哼哼两声,以不接话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老爷子用柺杖敲一敲江暮晓的小腿,道:「好了,你都把照宜的冰淇淋吃完了,那就走吧。」 江暮晓奇道:「这就回去了?」 「你当我为什么喊你来?」老爷子冷笑一声:「你中午跟人吃了饭,你四叔下午就去了我那儿,絮絮叨叨哭诉一下午,我若不说出门有事情,他还坐在那儿不走呢。」 江暮晓一猜就是这样,他道:「您何必理他,把他晾在那里,他哭够了自然就走了。」 老爷子摆摆手,嘆气:「没那么简单的事情。」 老爷子大致讲述了四叔一家的景况,其实四叔到底还是为了儿孙豁出老脸,他只有一个独生子,算是江暮晓的堂弟。四叔的父亲和江暮晓爷爷同辈,是家里幼子,到四叔子孙这一代,就和江暮晓也隔开了。 江暮晓只知道四叔的儿子跟着四叔一起在国外,具体做什么却不清楚,四叔也从没提过。其实江家人大多隐约猜到四叔一家在国外过得不太好,这回四叔给老爷子哭诉时才道明原委,他儿子堪称黄赌毒俱全,几年前交了一任金髮美女朋友,两人说要一起环游世界,半年前回来的却只有女朋友带着一个孩子。 现如今的情况就是四叔的儿子生死未卜,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子要养。 儿子已经算是完蛋了,四叔觉得孙子是他全新的希望,不能再完蛋,这才厚着脸皮回国,想从江家敲骨吸髓再讨一些好处。 江暮晓听完没说要怎么做,只问老爷子:「那您觉得呢?怎么做才好?」 老爷子没评价江暮晓中午的决定是对是错,只是慢吞吞道:「我估摸着,你四叔其实是想把那孩子送回来,让江家给他养,否则放在他那里,十几年后难免又是第二个你堂弟。」 江暮晓便笑:「只是第二个吗?爷爷,您是不是估算得有点保守了。」 林照宜噗嗤笑出声来,江家不成器的子孙何止一个两个,江暮晓一句话便点出四叔的小心思。 江家不成器的子嗣众多,成才的只有江暮晓一个,说是想让江家养,实则就是想让江暮晓养。别说江暮晓现在还年轻未婚,就是真的结婚了,又怎么能替他人养孩子?四叔这一把卖惨,倒是心思太深了。 他没那个能力,所以也不想费心费力管公司,又想坐收渔翁利拿到钱,还能有人免费给他白白养大一个孙子。且这孙子若是江暮晓养大,在外人眼里就是江暮晓未来继承人的有力对手,若是有人推波助澜,江家这池水非得被搅得浑浊不堪。 老爷子冷哼一声,道:「你真以为我老煳涂了吗?否则我为什么就算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也要躲开。」 老爷子还算清醒,和江暮晓站在同一战线,江暮晓闻言欣慰地笑一笑,拿出手机拨通爷爷家里佣人的电话,问四叔走了没有。 听闻人走了,江暮晓便让老爷子坐自己的车回去。 「刚才问过了,您走了没一会儿他就走了,您就回去吧,我让司机开车送您。」 老爷子点点头,江暮晓和林照宜送他坐电梯,他进了电梯,又有点得意。 「虽然为了躲他跑了一趟,但这冰淇淋确实不错。也不算亏。」 林照宜笑起来,被江暮晓掐了把脸蛋。 老爷子坐进车里,临出发前又道:「不过你如果有人脉,还是帮着打听打听你堂弟的消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江暮晓挑眉坏笑:「急什么,四叔不是都有孙子了吗?」 话音刚落就被老爷子拍了一把,骂道:「这是什么话,你就算是场面功夫也得做一做,听到了吗?」 车走了,林照宜和江暮晓从地下停车场又乘电梯回到商场,路上林照宜连连摇头。「你家里的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没一天安生日子的。」 江暮晓便笑:「怎么,看到这么多奇葩,你后悔跟我在一起了吗?」 林照宜立刻点头,说:「有一点。」 「后悔也晚了。」江暮晓故意吓唬林照宜,道:「你当心他们下回闹到你面前去,把你架在火上烤。」 「那我就哭!」林照宜想也不想便说,「我还要骂你!」 因为刚巧在商场,时间也还早,两人出了电梯又在商场里逛了一会儿,一起吃了饭才回家。 第125页 江暮晓给林照宜买了几身新衣服作为过几天的开学礼物,林照宜回了家就把衣服拿进衣帽间里。林照宜把标籤拆了,放进衣帽间的脏衣篓里,等第二天阿姨来干洗之后再挂进衣柜里。 刚搬进江暮晓家时,林照宜只带了些随身的换洗衣物,当时只是为了躲陆之,渐渐的东西越来越多,现在他的衣服在衣帽间里好像已经有三分之一那么多了。 从衣帽间里出来江暮晓已经洗过澡了,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洗得飞快,林照宜看见他浑身湿漉漉的,只裹了条浴巾,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 玻璃倒影出江暮晓保持良好的完美身材线条,以及他非常不耐烦的一张脸。 「行,四叔,机票我肯定给您安排,头等舱,您看行不行?路上好好睡一觉,再睁眼就到了。」江暮晓说。 明明表情都这么不耐烦了,语气却还亲切又热情,不知道的还当江暮晓多么爱戴他口中的四叔。 「公司的事儿还是您来,我是小辈,只是代管,怎么敢越俎代庖。」 「四叔,您做主也不成啊,这都是太爷爷和爷爷定下的事情,这违背祖宗决定的事情,我确实不敢。」 「孩子您别操心,您不放心养在洋人堆里,就送去中文学校,这样,我让秘书去查一下排名最好的中文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给您包圆了。」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全是打太极,林照宜站在江暮晓身后听了一会儿,咬咬嘴唇。 「江暮晓,你快来,我摔了一跤站不起来了!」林照宜突然在江暮晓身后嚷嚷。 江暮晓一挑眉,很快理解了林照宜的意思,给电话那边的四叔匆匆丢下一句「照宜好像摔了我得看看有空再给您回电话」便挂了电话。 走到林照宜身边,江暮晓笑了起来,林照宜拿着手上的毛巾擦掉江暮晓身上还没干的水珠,低声道:「你辛苦了。」 第71章 陆柠的案子在一个很不起眼的日子里低调地开庭,陆家为他争取了非公开审理,这大约已经是陆家在不折损家族声誉的情况下,能够为陆柠争取的极限。 到这种程度,陆家人又很难不去恨江暮晓。 江暮晓的有样学样实在太残忍,在陆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把这事公开闹大,让陆家自缚手脚,要么断臂求生捨弃陆柠,要么一损俱损保下陆柠。 林照宜作为证人是要出庭的,法庭上他看见陆柠,陆柠淡漠地转开脸,对他恨极也厌极的样子。 陆家请了最好的律师团队,但陆柠故意杀人的行为实在是太板上钉钉,甚至是被抓了现行,无论再怎么辩论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在此之前,陆家还提出要对陆柠做精神鑑定,总之是想尽一切努力为陆柠开罪。 这其中也包括陆家在能力范围内给予了最大程度的干涉,漫长的庭审之后,法官表示要择期宣判。 被带走时陆柠隔着人群遥遥望向乔焉,乔焉微微点头,陆柠立刻哭了。 这是林照宜第一次见到陆柠哭,他还以为陆柠这样的人早就没有眼泪可言,但没想到他会因为乔焉一个安抚式的点头而哭出来。 林照宜看见了,倒是默默良久。 江暮晓牵着林照宜的手离开法院,林照宜一路都没说话,一出门就被记者媒体围堵,让他谈谈「被同父异母兄长谋杀并且出庭指认他」的感受。 林照宜推开话筒,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记者还想跟上来,江暮晓已经拉着林照宜拨开人群,飞快地离开了。 「别担心,他们不会跟上来。」江暮晓看林照宜魂不守舍的,安慰他道:「陆之还没出来,他们一定还要蹲守陆之。」 林照宜摇了摇头,他说不清自己情绪低迷的缘由,只是在庭审过程中不断感到压力和失落都如潮水般向他涌来,直到看见陆柠的眼泪,林照宜感到荒诞。 分明自己是受害者,但是现在,倒像是自己咄咄逼人,紧咬着所谓「同父异母」的兄弟不放。 江暮晓看林照宜情绪不佳,没再说话打扰他,带着林照宜去了公司。 江暮晓渐渐忙了起来,最近事情也变多,进了办公室面前就摆了一摞文件,林照宜恹恹地说想去他的休息室待一会儿,让江暮晓先忙。 因为庭审,早晨起得很早,林照宜也很困,精神却又不安定,总是胡思乱想。躺在江暮晓休息室的床上,忽而想到陆柠的脸,忽而又感到这床太硬,不如家里的舒服,时而清醒时而迷煳地睡过去,醒来时房间里一片漆黑,他摸出手机,发现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林照宜从床上坐起来,缓了一会儿,用手搓搓脸,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打开休息室的门。 外边天光很亮,阳光从落地窗铺进江暮晓的办公室里,林照宜看见一群人正坐在江暮晓办公室的临时会议区开会,电视投屏开着,上边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报表。 听见里边休息室的门开了,几道目光落在林照宜身上,林照宜下意识就想后退,江暮晓也看见林照宜,他低声对参会人说了声「稍等」,便起身大步走到林照宜面前。 林照宜还是要进休息室,江暮晓就跟着他一起进去。 「中午没吃饭,饿不饿?」江暮晓问。 林照宜摇摇头,又点点头,江暮晓笑了,「外卖太慢了,我让吴秘书给你送吃的上来好不好,食堂里有什么就端点什么过来。」 第126页 林照宜想了想,说:「你开会吧,我去食堂吃。」 江暮晓便问林照宜:「吃完还上来吗?」 林照宜果然犹豫了,江暮晓正是怕林照宜参加过庭审就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所以才把他带在身边,这会儿见他这个模样,便拍板做了决定。 「过来跟我一起开会吧,快讲完了,一会儿散会了我们一起吃饭。」 林照宜抬头问江暮晓:「你也没吃饭吗?」 江暮晓点点头:「对啊,中午在说工作的事情,说的久了一点,结束了想吃饭又赶不上开会,而且有只猪还一直在里边睡觉,怎么也不醒来。」 林照宜闷闷地小声给自己辩解:「我不是猪。」 江暮晓笑起来,捏捏林照宜的脸,说:「我一直等你吃饭呢,你也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林照宜跟在江暮晓身后出了休息室,江暮晓继续开会,林照宜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开会。诚如江暮晓所说,他的会的确很快就能讲完,林照宜坐了大约十分钟,江暮晓便收尾了。 等人都离开江暮晓的办公室,江暮晓便起身,放下手里的雷射笔和马克笔,对进来收拾会议室的秘书安排了取消后边的行程,便带着林照宜走了。 林照宜问江暮晓:「这么忙,你还翘班啊?」 江暮晓说:「半大小孩儿倒是爱操心,再忙也得吃饭,何况这会儿刚开完一场会,也没什么其他事情了。」 林照宜又撇嘴给自己辩解:「我不是小孩。」 江暮晓笑了笑没说话,但是在他心里,林照宜的确还小,至少心智上是还小。所以难免会因为外界的言论,甚至旁人的言行,就影响到他自己的情绪。 很神奇,林照宜可以在母亲离世、乔焉背叛、身世复杂、乃至重活一世这些事情上都非常看得开,心智强大到仿佛不管承受多少折磨都还能风雨不动安如山似的。可是在另一些事情上又明显很脆弱,比如今天只是看见陆柠的眼泪,林照宜就慌了阵脚。 江暮晓看着林照宜侷促的表情,暗暗嘆气,林照宜的确有些太善良了,这种善良其实是让林照宜自己背负着更重的道德压力,可是江暮晓竟然也无法劝林照宜摒弃这种天性。 不是饭点,林照宜也没什么胃口,江暮晓就没让食堂大张旗鼓地再专程备餐,只说让食堂简单地煮两碗面。 面煮的很快,一同端上来的还有食堂的小菜甜品和水果,倒也摆了不少。 林照宜坐在江暮晓对面,慢吞吞地把荷包蛋的蛋白和蛋黄分开,然后眼疾手快地把蛋黄丢进江暮晓的碗里。 「忘记跟厨师说不给你放蛋黄了。」江暮晓说,「下回一定记得。」 林照宜低着头嘟囔:「也不用单独说,你帮我吃掉就可以。」 江暮晓笑起来,吃了林照宜的投餵。 大约是摄入了碳水,吃完饭,林照宜的情绪就好起来一些,江暮晓问他是要翘班出去玩,还是再回办公室,林照宜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你就是想偷懒,还要打着我的幌子翘班,我才不上当,现在就要去监督你。」林照宜说。 江暮晓乐不可支,说林照宜倒是个好监工,林照宜大言不惭地应下,雄赳赳进了电梯。 其实江暮晓的工作也走不开,回到办公室,和林照宜没说几句话,又有人敲门进来,江暮晓让林照宜自己玩,转身去讨论工作的事。 人走了以后江暮晓大概是要写个什么文件,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敲键盘,林照宜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转头默默去研究江暮晓办公室里的咖啡机和茶台。 江暮晓的办公室里咖啡设备齐全,且全都是九点九成新的设备,林照宜怀疑江暮晓根本没用过几次,都是摆在办公室里装出高格调和好品味。 江暮晓的文件写完了,起身走到林照宜身后,拍了把林照宜的屁股。林照宜立刻弹起身来生气地瞪着江暮晓。 「干什么呢,撅着屁股偷偷摸摸的。」江暮晓问林照宜。 林照宜也很生气,故意问江暮晓摆这么多设备,是不是在装高雅,江暮晓气笑了:「没怎么用过是因为每天早晨有秘书给我沖咖啡,我自己哪来的时间搞这些?」 林照宜才不信,「我怎么看你的表情,觉得你连开机键在哪儿都不知道。」 「是不知道。」江暮晓得意地一挑眉,「因为你手里那台设备是手磨的。」 林照宜收回手,又说:「别骗我了,你喝咖啡还要加双倍糖和双倍奶,我可没忘记。」 「那怎么了?」江暮晓问林照宜:「谁还规定我不可以把咖啡沖成奶茶的味道了。」 林照宜嘻嘻笑起来:「小学生口味,鄙视你!」 有空跟自己拌嘴,看来心情是真的好了,江暮晓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和林照宜你一句我一句地闹起来,直到又有人敲门,继续跟江暮晓汇报工作。 有人来了,林照宜便不再瞎捣鼓,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戴着耳机看手机,他的电影看了一小半,江暮晓走过来摘掉他的耳机。 「别看了,有事情跟你说。」 林照宜抬起头,江暮晓在他身边坐下,说:「刚才讨论了一下,下个月初我应该要去出差。」 林照宜眨眨眼,问江暮晓:「去多久啊?要去哪里出差?」 江暮晓看林照宜有点失落的表情,心里已经乐开花,他笑起来:「去哪里去多久都不重要,我跟你说是想问你,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第127页 林照宜低头,小声问:「那是不是赶不上陆柠的宣判了。」 「管他干什么!」江暮晓说:「你过你自己的生活,整天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难不成我们都为他活?」 林照宜想了想,抿嘴笑了,「那我去。」他说。 作者有话说 照宜有点容易内耗捏~ 第72章 林照宜跟着江暮晓一起出差,落地后跟着他东游西逛了三天,才发现江暮晓这次来出差其实没什么正事要做。 林照宜试探着问江暮晓求证时,江暮晓答得含煳,只说这几天不忙,先四处看看。 但林照宜知道自己猜中了,江暮晓大概是看自己总是为陆柠的事情内耗,所以把他从熟悉的地方拖出来,来到一个新环境,换了新天地,自然也就不会在旧事中沉溺。 江暮晓似乎总是这样,在无数次林照宜感到茫然无措的时刻,都是江暮晓一遍又一遍地把他从意识涣散的颓败情绪里拉出来。 想到这里,林照宜追上走在前边的江暮晓,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怎么?」江暮晓问。 林照宜小声说:「没怎么,突然很爱你。」 「爱我还需要突然?」江暮晓眉头倒竖,「我人又帅又有钱还这么年轻,善解人意幽默风趣,难道不应该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爱我爱得不能自拔吗?」 林照宜立刻撒开手,不想跟江暮晓一起同行。 江暮晓没有一点谦虚谨慎的优良作风,说完见林照宜不牵着自己的手了,又主动把胳膊搭在林照宜肩上。 「怎么不说话,我说的不对吗?」江暮晓问。 林照宜呵呵干笑,指着一家文创店说要进去逛逛,岔开了话题,将江暮晓的注意力也带了过去,但又没有完全带过去。 「这有什么好看的,上边都落灰了,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怎么不回答我?」 林照宜拉着他出门,咬牙道:「刚才老闆都在瞪你,你不怕被打吗?」 江暮晓反问:「打我干什么?」他洋洋得意道:「这个景区建成近二十年一直不温不火,前段时间找上我,要一起投资新建一个实景剧院,以求盘活整个景区的客流,商业街靠景区客流吃饭,这么看来我也算半个金主吧。」 原来还真的有正事做,林照宜扫一眼江暮晓,有点不信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要在这里建一个新珠剧院?」林照宜问。 「当然不可能把新珠建到这里。」江暮晓说:「但是国内有大型剧院运营经验,且要数十年稳定盈利运营经验的剧院屈指可数,新珠背靠江家,资金流更充沛,找新珠取经很正常。」 林照宜大概懂了,点了点头,江暮晓又笑:「何况去年跟你们学校合作,谈了那么多项目,又有你们学院那么多毕业生,学院为了就业率的事情很上火,新建剧院至少能解决一部分就业问题。」 这倒是和林照宜切身相关的话题了,学院里除了那些家底厚不见底,来艺术学院烧钱混文凭的阔少大小姐们,当然还是有很多普通学生,毕业了必然需要一份正经工作,剧场和演员向来是僧多粥少的关系,尤其是线下演出不景气的时候,更是用不到那么多演员。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演员都挤破头要往大剧院里钻。 林照宜便真心实意夸江暮晓:「江总真是菩萨心肠。」 「真的假的?」江暮晓反问林照宜:「你之前不是还说我是万恶的资本家吗?」 林照宜眯起眼睛盯着江暮晓,半晌得出结论:「你真的好记仇,这样不好,这样老得快。」 逛了三天,到第三天晚上,江暮晓终于带着林照宜去做了正事,其实也不能算是正事,只是一场饭局,吃吃喝喝,觥筹交错,景区运营方面的人和设计方面的人都在,在饭桌上聊起正经事。 但聊正经事之前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江暮晓介绍了林照宜的身份,自己的男朋友,对方便热情地端起酒杯。 江暮晓替林照宜拦了,「他不喝酒。」 对面还想再劝,江暮晓又说:「而且他也是舞台剧演员,要保持状态,声音很重要。」 说到这场饭局的正经事上,对方就不好再继续劝,否则显得他们很外行,江暮晓这个金主怕是很难掏钱。 替林照宜挡了酒,又有林照宜的身份铺垫,话题中心很顺利地就转移到林照宜和他的舞台剧方面。 新珠的经验显然是很丰富,林照宜即便只是男四演员,对整个剧目也非常了解,而前期筹备又有江暮晓做补充,一顿饭吃完,酒喝的少,真正的事情聊得多,对方对于新建剧院的事情有了基本的了解,江暮晓也对对方的情况有了大致掌握。 因为江暮晓大大方方带了林照宜来,所以饭局结束就没再安排第二轮,江暮晓拒绝对方要送他们回酒店的提议,要和林照宜一起散步回去。 走在路上,江暮晓问林照宜:「你觉得可行吗?在这边建一个新的剧院。」 林照宜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这个我是外行,不好决定,只是我觉得这里风景还算不错,现在是三月,天气不冷不热,气候也不错,刚才在饭桌上听他们讲起景区的风土人情,好像也不错,如果有个剧院应该会挺好的吧。」 江暮晓哑然失笑:「全都不错,就没有不好的地方吗?」 「这我怎么看得出来……」林照宜拖长音调,转而又道:「不过是有一点问题很大!」 第128页 「什么?」江暮晓问。 林照宜便道:「他们太外行了,可以说完全不懂,从剧院到剧目本身都是一片空白,看起来就像是病急乱投医才想到这个法子。」 江暮晓哈哈大笑,牵着林照宜的手,道:「还可以,不算是傻瓜,以后你来管家应该不会连家带我一起卖了。」 林照宜没听明白江暮晓说的管家是什么意思,只是抽出手生气地拍一把江暮晓的手背,「说什么呢,我本来就不是傻瓜。」 两个人打打闹闹了一会儿,江暮晓又的语气又严肃起来,他们挑了个安静的地方站定,入夜以后客流不多,街上很安静,站在树下借着一旁的路灯,林照宜看见江暮晓的神情中有说不出的复杂和无奈。 「这回带你出来原本是想让你好好散散心,不要去操心那些惹人心烦的事情。」 林照宜点点头,道:「我知道的。」 可是江暮晓又摇头,他说:「但是现在看来,或许有些事你不得不去想了。」 林照宜诧异抬头,望着江暮晓,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江暮晓嘆一口气,说:「陆家想方设法给陆柠申请了保外就医,但是今天,陆柠自杀了。」 林照宜骤然睁大双眼,全然不可置信,嘴巴虽下意识便因震惊而大张着,却是一副完全喘不上气的样子。江暮晓担忧地捏捏林照宜的肩,示意他放松,但却完全无法让林照宜彻底放松。 「人还在抢救,但陆柠自己就是药物研发的专家,还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情形。」 江暮晓说完,又说:「我也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陆家在封锁消息,现在外边的人都还不知道。」 林照宜木然开口,却不是接江暮晓的话:「陆柠的药我体会过,很勐很厉害,喘不上气说不出话,就算死了也不得解脱。」 沉默片刻,林照宜的眼泪扑簌落下。「我没想要他死。」林照宜哭着说。 「我们都知道你并没有要让他死,是他要让你死。」江暮晓拉着林照宜在街边休息的长椅上坐下,一下一下地替林照宜顺气安抚。 这些话大概已经在林照宜心里憋了许久,在听见陆柠自杀的消息后,林照宜终于再也忍不住,将情绪尽数倾倒出来。 「我真的不懂是为什么,明明是他要杀我,偏偏倒像是我咄咄逼人,像是我对不起他,杀人偿命,犯罪了就要进监狱,这有什么问题,为什么看起来却像是我把他逼到绝路!」 江暮晓低声安慰林照宜:「陆柠变成今天这样,和他性格里天生的狭隘偏执有关,也和陆家人对他无底线的纵容有关,他们时至今日仍然没有意识到是在害陆柠,那苦果就只能陆柠来尝。」 林照宜默默流着眼泪不说话,江暮晓伸手一点一点替他擦掉眼泪。但情绪憋了太久,林照宜的眼泪像关不上的水龙头,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你都没有做错什么。」江暮晓说:「事情的起因不在你,结果也不由你控制,你只是一个倒霉的被卷进来的受害人,不要被陆柠带跑偏了。」 大概是因为站在他这一边的人实在太珍贵了,林照宜闻言,忍不住哭得更凶,江暮晓仍然耐心地给林照宜擦掉眼泪,末了又嘆了口气。 江暮晓说:「照宜,现在并不是发泄情绪的好时机。如果陆柠真的救不过来,你就是陆之唯一的继承人。不管陆夫人愿不愿意,陆家这个烂摊子势必要甩在你手里。」 江暮晓说的很委婉,但是林照宜知道,一併甩给林照宜的,一定还有漫天的质疑和猜测,甚至是戳着嵴梁骨的谩骂和嘲讽。 总之,林照宜人生前二十年的平静人生,註定要因为陆柠被搅得天翻地覆。 林照宜终于止住了眼泪,他怆然一笑,反问江暮晓:「难道他救回来了,就不会是这个情形了吗?」 无论如何,陆家的嫡子和私生子你死我活的争斗都已经成为现实,陆柠未必会死,但林照宜一定会受伤。尽管开启这场争斗的从来都不是林照宜。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林照宜抹一把脸,小声却坚定地说,「陆柠选择自杀,就算我们一命偿一命了,以后如果再有和他相关的一切事情,我都不会再容忍他。」 作者有话说 预计下一章正文完结,还会有几个番外,全文完结后可能会入v 第73章 陆家正是一团乱之际,林照宜和江暮晓就延长了在外边的时间,不愿此刻回去赶在风口浪尖上。 恰好之前江暮晓一直承诺要带林照宜去一次景德镇,之前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趁这段时间去了。 林照宜早就做了很多攻略,听说江暮晓要安排行程,立刻让江暮晓取消已经订好的酒店,换成自己收藏夹里收藏许久的民宿。 落地放下东西,林照宜就拉着江暮晓出去闲逛,因为有很多时长一周左右的陶瓷艺术课,林照宜走了一段,看了一路,就难免心动。 「咱们能在这里待一周吗?」林照宜问江暮晓。 江暮晓笑了:「想去就报名,时间多的是。」 林照宜还是有点不放心:「公司事情那么多,你不用回去上班吗?」 「你放心,有什么事我这边都第一时间能收到消息,还有电话会和视频会,不会耽误事情的。」江暮晓说。 第129页 林照宜知道江暮晓是安慰自己,最近出来这些日子,江暮晓接电话的时间就没少过,每天晚上自己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了,江暮晓可能还开着平板或者电脑在开视频会,显然不在公司,工作进度是会变慢不少,江暮晓必须压缩休息时间去处理工作问题。 但是让林照宜说出如果江暮晓工作很忙就让他先回去的话,林照宜又说不出口。江暮晓在他身边,他才会有一些安全感,不会总是胡思乱想。如果江暮晓回去了,林照宜只会每天躲在酒店里放空大脑,直到陆家的风波平息,他这个缩头乌龟才会偷偷回去。 想到这里,林照宜咽下其他想说的话,对江暮晓说:「你辛苦了。」 江暮晓问:「就只是一句简单的我辛苦了吗?」 林照宜想了想,说:「老公,你辛苦了。」 和江暮晓说定了,林照宜便拉着江暮晓去报课,看着学员成品,林照宜最后选了时长五天的,据说悟性比较好的学员,五天之后就能自己独立烧出比较成功的作品了。 林照宜对自己信心百倍,他当即就跟江暮晓表态,自己五天后一定能烧出一整套茶杯。 江暮晓嗯嗯两声,林照宜立刻问:「你只是嗯嗯是什么意思?」 江暮晓说:「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期待你成品的意思。」 「我看不像。」林照宜说,「我要给你烧一整套茶具放在你的办公室里,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给我做的东西吗?」 江暮晓赶紧说:「我没有你这么心灵手巧呀!我现在还在思考呢。」 林照宜又盯着江暮晓,江暮晓举手投降:「老师,不要这么严格,五天之后有什么算什么,行吗?」 陶瓷班的老师听见他们说话,笑眯眯地说:「压力不用这么大,我们的老师都很有经验很耐心的,五天之后一定能做出基本的作品。」 林照宜闻言,贴着江暮晓的耳边,道:「做不出来的就是傻瓜!」 第二天一早才开始上课,江暮晓和林照宜报完名,在上课教室看了一圈就去吃晚饭了,林照宜原本想多逛一会儿,想着江暮晓晚上回去难免还有没处理的工作,于是早早就回了民宿。 洗完澡以后江暮晓果然开始打电话,林照宜就坐在茶台前研究茶具,按照便签上的提示,一步一步操作。 江暮晓挂了一个电话,回头一看,林照宜正抿着嘴唇在学习点茶。虽然手法和便签上的示意有很大区别,但是林照宜学得很认真,江暮晓忍不住笑起来。 林照宜感觉到江暮晓的注视,见他在笑自己,带着自己坐的蒲团挪到其他位置,变成背对江暮晓的方向,不许他再看自己。 虽然点茶的时候笨手笨脚,但是林照宜玩起泥巴好像确实有点天赋,无论是整形还是拉胚都比江暮晓做得要好,所以林照宜顺理成章地把笨手笨脚四个字送给了江暮晓。 尤其是江暮晓在拉胚环节搞得格外狼狈,两个人溅了满身的泥,所以江暮晓也遭到了林照宜的无情嘲笑。 大约是林照宜笑得太过分,江暮晓也有些难为情,便忽然使坏,把手上的泥抹在林照宜脸上,林照宜自然也要抹回去。于是到了晚上回去的路上,两人满脸满身都是泥,活像是刚出土的。 之后因为江暮晓进度实在不够快,林照宜已经开始试着把自己的成品送进窑烧制,江暮晓还不知抱着一堆泥在做什么。林照宜想去看看,江暮晓便捂着不给。 「小气,难道我还会笑你吗?」林照宜说。 江暮晓反问:「难道不会吗?」 林照宜想了想自己的表现,不说话了,装模作样地低下头,继续给自己捏的一堆锅碗瓢盆上色。等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林照宜便突然探头,想去看看江暮晓到底在干什么。 谁知道一抬头就对上江暮晓的目光,原来江暮晓根本没在玩他手上的泥巴,只是一直专心地盯着林照宜。 两人对视,林照宜心虚地避开江暮晓的目光,兇巴巴道:「你不专心塑形,又在这里看我干什么!你的进度都落后了。」 江暮晓哼哼两声,说:「这你别管。」 江暮晓要玩神秘,林照宜怎么也看不到江暮晓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东西,于是气恼地说:「等过两天课程结束了,你可别一样成品都没有。」 江暮晓敲敲林照宜的桌子,道:「你还是看看你的温度和时间都到了没有吧。」 说起这个,林照宜又立刻打起精神。他花费了三四天的时间做了一堆小玩意儿,每天像看自己孩子似的去看进度,今天晚上终于送进窑炉去烧,林照宜一直提心弔胆,生怕烧坏了或烧裂了。 何况这还是个开盲盒的过程,林照宜也不知道自己能烧出什么样的颜色和纹样,所以整个人都很紧张,只能跟江暮晓没话找话。江暮晓一吓他,他就撅着屁股围着窑炉转了好几圈。 江暮晓便道:「太上老君在炼丹炉里炼孙悟空还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呢,你才送进去几分钟?」 于是林照宜又回到江暮晓身边,绕着他转一圈,问:「那你的呢?你的没送进去烧?」 江暮晓说:「怎么没有?」他故意道:「我怕你把我的成品崩坏了,放进另一个炉里了。」 一听江暮晓又在调侃自己,林照宜便不理他,搬着小板凳坐着安安静静等,一直等到凌晨时分出炉。 第130页 好在幸运,虽然是第一次做,但林照宜的大部分作品都还算成功,自然,在颜色和纹样上还是差得远,不过却没有一个坏了或碎裂的,这对林照宜无疑是极大的安慰。 他洋洋得意地望向江暮晓,让江暮晓把他做的拿出来摆在一起。 江暮晓的确没做几件东西,不过也没有破损的,林照宜拿着挨个端详一圈,最后拈酸吃醋地说:「还算是我耳濡目染的好,不然你都不认真听课。」 江暮晓噗嗤笑出声来。 林照宜生气地问:「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 江暮晓连连点头称是,林照宜这才得意地挑眉,嘴角勾起笑容。他开始给江暮晓分配成品的安置,让江暮晓势必要把自己做的一整套小茶杯摆在最醒目的位置。 「我就摆在我的办公桌上,每天只用这个喝水,行吗?」 「勉强可以吧。」林照宜说。 江暮晓挑眉,问:「只是勉强可以吗?」 林照宜重重点头,说:「最好还是放进你那个展柜里,谁来都能看见。」 江暮晓乐不可支,和林照宜一起把东西都打包好然后装箱,准备第二天寄回去。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很晚了,林照宜一直亢奋的精神终于感到一丝疲倦,他打了个哈欠,江暮晓便牵着他往回走。 深夜的街上已经没有旁人了,只有昏黄的路灯亮着,春季温暖湿润的夜晚微风拂面,林照宜和江暮晓慢吞吞走在路上,好半晌,林照宜才开口。 「我好喜欢这几天的生活。」林照宜说。 「喜欢以后就可以常来。」江暮晓捏捏他的掌心,说:「来日方长。」 林照宜唔一声算作回答,拉着江暮晓的手晃来晃去,又说:「但还是要回去。」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因为林照宜困了也累了,讲话慢吞吞的,快走到民宿时,江暮晓突然叫住林照宜。 「照宜。」江暮晓拉住林照宜的手,让他别再向前走。 林照宜望向江暮晓,问:「怎么了?」 江暮晓低头细细地看着林照宜,很紧张似的,反覆抿唇,最后突然笑了。 「其实我还做了别的东西。」江暮晓说。 林照宜问:「是什么东西?」他笑得眼睛弯弯:「神神秘秘的,我就知道还有别的。」 江暮晓也勾起嘴角,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攥在手里,然后在林照宜面前摊开掌心。 月光和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暮晓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陶瓷的戒指,很笨拙古朴的一圈,被夜晚的光源勾上昏黄的边线。 林照宜突然捂嘴,惊喜地哇了一声,他望向江暮晓,问:「什么时候做的?」 江暮晓突然侷促起来,又强撑着架势,只道:「就是闲着无聊,随手做的。」 林照宜不跟江暮晓计较这些细节,他清清嗓子,问江暮晓:「那就只有这个戒指吗?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江暮晓笑了笑,大概是被林照宜的活泼可爱缓解了紧张心情,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戒指单膝跪地。 「我想跟你求婚。」江暮晓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爱你,保护你。」 林照宜望着江暮晓,只是一个瞬间,他伸出自己的手。 「那好吧。」林照宜说。 陶瓷戒指比想像中要重一些,林照宜张开手掌,对着月亮晃了晃自己的掌心,笑了起来。 「这个我也要永远珍藏起来。」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后续会有几章番外。这是我写的最久的一篇文,中间断更的日子也是我自己生活中非常痛苦难熬的一段时间,我一度在思考,这篇文还要不要按我之前预想的小甜饼方向去写,因为那个时间段我感觉我的生活好像永远不会再开心起来了,但是最后还是以甜甜蜜蜜恋爱为主写完了。虽然耽误了很久,不过还是很开心,我还能捡回当时开这个脑洞写这篇文时的幸福。希望我永远有写故事的热情和耐心。 ==================== # 番外 ==================== 番外一 乔焉结婚之前,陆柠趾高气扬地「求」了江暮晓好几次,希望江暮晓跟他一起,以未婚夫的名义出席婚礼。 江暮晓觉得好笑,直言陆柠其实可以不必在这场婚礼现身。 但陆柠一定要,他不仅要去看看那个林照宜是何许人也,还想要在那场婚礼上大出风头。但这个想法被江暮晓一票否决。 「如果你想在婚礼上闹什么事,就别带我去了,否则我也会当众跟你划清关系。」江暮晓冷笑一声,说:「何况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江暮晓不太好惹,陆柠只好退而求其次。能有个男伴跟自己一起出席婚礼,让那个背信弃义、无情无义的乔焉难受,陆柠觉得也算有所收穫。 乔焉的婚礼就在自家举行,他没有铺张地摆宴席,只是小范围设宴,邀请的都是关系最亲密的亲戚朋友。 其实也没有几个朋友,乔焉的朋友大多也是陆柠的朋友,两人相恋数年,有多个共同好友,乔焉另娶他人,让两人的好友都非常不满,因此无人出席乔焉的婚礼。 只有陆柠亲自到场,带着江暮晓。 乔焉和林照宜一同站在门口迎宾,林照宜看起来非常稚嫩,来宾的祝福和恭喜让他满脸羞红,江暮晓站在陆柠身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林照宜的脸上,他在心里微微嘆息。 第131页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这样天真而不设防的双眼,却活在两个人的联手欺骗中,甚至自己也是加害于他的一环,江暮晓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忍。 而另一边,乔焉和陆柠则四目相对,乔焉心虚,连话也说不出口,反而是陆柠一脸浓情蜜意的笑容。 他甚至亲切地握了握林照宜的手,又和乔焉及林照宜分别拥抱。 「这就是照宜吧,长得真好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陆柠说。 林照宜羞涩地低下头,陆柠又自我介绍:「我是陆柠,是乔焉的……」他故意拖长音调,迟迟不说自己是谁,直到乔焉慌乱地望向陆柠,陆柠才又开口:「我是乔焉的大学同学,大学时期我们关系最好了。」 陆柠特地强调了这个「最」字,但林照宜显然没有听出端倪,他只是客客气气地附和陆柠的话,说:「原来您是乔老师的同学,里边坐。」 陆柠眉头一皱,显然没达到他的目的,这让他很难接受,很快他又舒展眉头,笑着和林照宜说话。 「是啊,乔老师以前都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吗?」他扫一眼乔焉,道:「真是无情无义。」 江暮晓看不下去,低声道:「走了,进去吧!」 一直沉默不知如何开口的乔焉此刻终于艰难开口,但说了似乎还不如不说,他磕磕绊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柠冷笑一声,飞快地瞥一眼乔焉又收回目光,说:「哎哟,乔老师也太把玩笑话当真了,你是贵人多忘事,我懂的。」 林照宜就算再迟钝,此刻也终于咂摸出陆柠说话时的夹枪带棒,他不解地望着陆柠,还没等他想出答案,江暮晓就拖着陆柠进门了。 「你一定要这样吗?」江暮晓一路把陆柠拉到一个僻静些的地方,问:「林照宜明显什么都不知道,你和乔焉之间的恩怨,何必非得针对他?」 陆柠冷冷地扫过江暮晓的脸,甩开江暮晓拉着他的手腕,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乔焉做了这种事,我连说几句扎他心窝的话都不可以吗?」 江暮晓沉着脸不说话,只不悦地盯着陆柠,陆柠慢条斯理道:「我看乔焉对那个林照宜挺上心的,否则也不会跟他结婚。林照宜不高兴,乔焉就会不高兴,能让两个人都不高兴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 「你简直不可理喻!」江暮晓道。 「什么叫我不可理喻!」陆柠气急败坏,想提起声音,又想起这是在公共场合,尽量压低了声音质问江暮晓:「是我被背叛,是我的男朋友去和别人结婚了,怎么我说几句实话反而变成我不可理喻了!」 陆柠脾气古怪,江暮晓也算和他是旧识,不想再跟他啰嗦,转身走了。陆柠自己从酒水台前拿起一整瓶酒,坐在无人的角落大口大口地喝,等婚礼正式开始时,陆柠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了。 草坪婚礼浪漫唯美,江暮晓坐在长椅上,在婚礼每个环节适时地鼓掌捧场,目光落在林照宜脸上,总是很难移开。微风捲起林照宜的发梢,他的脸仍然泛着羞涩的红,亲密地挽着乔焉的臂弯,手里捧着一捧清新淡雅的白玫瑰。 现场的人不算很多,江暮晓坐得又靠近前排,林照宜很容易觉察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他望向江暮晓,两人对视,江暮晓笑了笑,林照宜便也回以一个笑。 似乎很没来由的,江暮晓的心底泛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那似乎是愧疚。江暮晓想,虽然他对乔焉和陆柠都十分不齿,但自己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在帮着陆柠和乔焉二人去欺骗林照宜呢? 说到底,乔焉和陆柠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是他们自己的事情,现在扯进了林照宜,林照宜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江暮晓思绪飞远,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婚礼的仪式已经结束了,接下来都是自由环节,草坪上放着悠扬舒缓的音乐,江暮晓看见林照宜端着酒杯,站在乔焉身边,两人正在给来宾敬酒道谢。 林照宜大概是没怎么喝酒,至少酒量很差,虽然手里是低度的葡萄酒,喝完一小杯,林照宜还是会忍不住皱着脸消化一会儿。江暮晓的目光一直追着林照宜跑,林照宜会注意到江暮晓的目光,然后羞涩地低下头,转开脸,不想让江暮晓看到自己窘迫青涩的样子。 婚礼原本一直还算平静,但很快一直没有露面的陆柠就拎着酒瓶出现在两人面前。他喝得酒气冲天,直愣愣站在林照宜和乔焉面前,顺势用酒瓶挡开了乔焉想要拦在林照宜身前的动作。 陆柠选择和林照宜面对面,他举起自己的酒瓶,说:「林照宜,来,跟我喝酒!」 在场的乔家亲戚里,直到陆柠身份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乔焉的父母,他们沉着脸,眼看着陆柠就要大闹婚礼现场,恼怒而紧张地握紧双手,似乎只等着下一秒,只要陆柠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就立刻让林照宜消失在现场。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江暮晓发现,乔家的人在陆柠出现后虽然神情是紧张的,但目光却只死死盯着林照宜一个人。 江暮晓感到难言的烦躁。 他发觉自己和这群惹人厌的乔家人似乎没有区别,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替乔焉和陆柠两人遮掩,代价却只让林照宜一个人尝,所有人其实都在欺负林照宜一个人。 江暮晓自己虽然并没有这样的心思,但他的所作所为,无疑也是如此。 第132页 而林照宜他什么都不知道,面对醉醺醺的陆柠,林照宜只是侷促地后退小半步,用轻柔而关切的语气说:「陆先生,您是不是喝醉了,我扶您去休息吧。」 陆柠勐一甩手,半瓶酒兜头洒在林照宜身上,林照宜低声惊叫一声,便听见陆柠大骂起来:「你他妈的……你装什么啊!」 林照宜显然愣住了,没料到头一次见面的陆柠会这样痛骂自己。一旁的江暮晓再也看不下去,他走上前,拉开陆柠。 「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顺便休息一下,我看你的脸也很红。」江暮晓对林照宜说。 林照宜慌乱地点点头,又望向乔焉,但乔焉只盯着陆柠,表情尴尬复杂,林照宜没得到乔焉的首肯,不知如何是好,江暮晓咬了咬牙,拉着林照宜进到屋子里。 等进了门,把宾客们复杂的目光都隔绝在外了,江暮晓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非常冲动,他摸摸鼻尖,给自己找出一个藉口。 「收拾好了就休息一下吧,陆柠喝醉了,不好意思,我替他向你道歉。」 林照宜连连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的。」 江暮晓又道:「那你赶紧上去吧,我去外边看看陆柠。」 等江暮晓再出来时,陆柠已经不在了,随之一起不见的还有乔焉,而草坪上又恢復了方才的惬意安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江暮晓不知道乔焉是怎么解决方才的情形的,他绕着整栋屋子转了一圈,最后看见陆柠和乔焉躲在后院的工具间里,两人抱在一起,连门也顾不得关。 江暮晓伸手敲敲工具间的门,冷声道:「你们两个就算想要偷情,也要记得关门吧。」 陆柠推开乔焉望向江暮晓,不悦地皱起眉头,他酒还没完全醒,说话仍旧难听:「偷个狗屁的情,我们才是正经的一对儿。」 「是吗?」江暮晓好笑道,「难不成是我记错了,和乔老师领证,今天和乔老师办婚礼的,难不成是你吗?」 陆柠气得面色涨红,他伸手指向江暮晓,骂道:「你今天三番五次地挤兑我,就是为了给那个林照宜说话,你该不会是也看上那个林照宜了吧。」 江暮晓面不改色,道:「我看不看上跟你没关系,不过你自己心里清楚乔老师确实是看上了林照宜,还跟林照宜结婚了就好。冤有头债有主,背叛你的是乔焉,你别找错了人。」 陆柠摄入究竟以后脑迴路迟缓,实在没办法和江暮晓拌嘴,半晌只丢下一句滚开,然后自己怒气沖沖地跑了。 江暮晓好整以暇地望向乔焉,乔焉有些尴尬地转开脸,江暮晓冷笑一声。 「乔老师,您的新婚妻子刚才被泼了一身的酒,您光在这儿偷情,不去看看他吗?」 番外二 江暮晓再看见林照宜时,林照宜身上还穿着那件外套,泼在身上的酒已经干了,洇出一圈很浅的痕迹。 林照宜眼眶还红着,仿佛是哭过,但是表情却很冷淡,只是上楼待了不过半小时左右,再出现,林照宜望向乔焉时,就不再有那样含羞带怯的爱慕了。 难道是林照宜已经在刚才发现了乔焉和陆柠之间的事情?江暮晓首先否定了这个答案,他一直在密切关注乔焉、陆柠还有林照宜的动作。乔焉和陆柠很隐蔽,尤其是婚礼仪式上因为陆柠躲在其他角落喝酒,根本没有现身,他们之间的接触就是被江暮晓逮个正着的时候。 而那时候,江暮晓确信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 林照宜是因为什么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江暮晓盯着林照宜的脸,忍不住开始思考。 乔焉似乎并没有发现林照宜的转变,被江暮晓逮个正着以后,乔焉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从这一点来看,乔焉的心理素质远不如陆柠,毕竟同样是被捉姦,陆柠很快就像没事人似的,继续挽着江暮晓的手臂,在婚礼散场时和宾客以及乔焉夫夫俩告别。 林照宜站在乔焉身边,皮笑肉不笑的,既不笑,也不再望向乔焉,仿佛只是完成任务似的。 江暮晓特地开口和林照宜告别,林照宜只是微微颔首,仿佛方才两人的接触只是江暮晓一个人的记忆。 江暮晓又忍不住多看了林照宜几眼。 混迹商场的年岁虽然不久,但如果要以如此年轻的资歷,震住整个公司的人,还要让整个江家对自己心服口服,江暮晓是有一些能耐的,这其中就有他毒辣的眼光。 江暮晓自诩看人从不会看错,第一眼印象外加一些初步接触,江暮晓基本能够判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比如林照宜就已经被江暮晓判定为对乔焉死心塌地,被乔焉蒙在鼓里骗得团团转,一副被乔焉卖了还要替他数钱的样子。 简而言之,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没进入社会,更不知人心险恶,还以为人生就是眼前的花园,自己只需要含苞待放,迎风摇曳。 但是现在好像不太一样。 林照宜忽然不再是江暮晓定义中的那个人了,眉还是原来的眉,眼还是原来的眼,却判若两人。 江暮晓细细思索,似乎终于发现端倪。 原来是林照宜望向乔焉的眼睛里没有光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再闪着充满爱慕与期待的目光,仿佛这场婚礼也不再是他的梦寐以求,现在站在这栋漂亮房子前与宾客告别,也不是他幸福婚姻的开始,而是一个不得不展开的任务的结束。 第133页 奇怪。 江暮晓和陆柠一同离开,走到停车场就分道扬镳,陆柠要走,江暮晓懒得再跑,说是就要留在这边。 江暮晓和乔焉是邻居,在乔焉的同一个小区,江暮晓有一栋一样精緻好看的小洋楼。陆柠第一次得知这件事时,他说这是江暮晓最大的加分项。 这个说法很快被江暮晓嗤之以鼻,江暮晓轻轻巧巧的回击:「你是陆家人,对我来说也是最大的加分项。」 江暮晓和林照宜传出婚讯时,陆柠和江暮晓在这栋小洋楼里办了订婚仪式。双方家长到场见证,遥遥能看见乔焉的车停在外边,江暮晓说陆柠如愿以偿,陆柠只是冷笑,目光挑衅地扫过乔焉的方向。 陆柠誓要在和乔焉的爱情拉锯中占据上风,不惜威胁利诱江暮晓,江暮晓照单全收。 这倒也不是江暮晓害怕陆柠,事实上江暮晓一向把陆柠视作恋爱脑,而他本人是最瞧不起恋爱脑的。江家陆家是故交,两人认识多年。陆家到了陆柠这一代,虽说在商业上没什么建树,但是看起来也有他自己的学业和事业,也是能有一番自己的天地,但是陆柠好像一直在蹉跎人生。却只是为了乔焉。 陆柠找上江暮晓要和他假订婚时,江暮晓简直感到自己瞌睡遇上了枕头,他正发愁缺一个时机大大拓宽江家的产业,给自己的成绩增光添彩,陆柠就送上门了。 江暮晓收下了陆柠的这份「大礼」,对陆柠的要求自然也是极尽配合。江暮晓是不折不扣的结果导向主义,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过程如何,江暮晓并不是很在意。 江暮晓回到家里,换掉正儿八经的正装,换上一身家居服,给自己倒了杯气泡水,坐在阳台上喝了半杯。 江暮晓自诩已经见过最好最长久的爱情,像乔焉和陆柠这样嘴上说着非你不可,最后却仍要选择他人一起共同许下婚姻誓词的,对江暮晓来说都绝非真正的爱,至少不是百分百的爱。 什么情情爱爱的,都不如到手的股份和资产来的靠谱。 江暮晓有晨跑的习惯,他绕着小区跑了两圈,留下一段路准备走回家,散散热气。途径人工湖,清早的湖面碧波荡漾,带起阵阵清风,江暮晓身上的汗顿时消散不少,他惬意地眯起眼睛,正想要享受早晨的舒爽,就发觉湖边站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正是林照宜。 江暮晓哑然失笑,原来自己昨天对林照宜还是想多了,林照宜这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知了实情,要跳湖了。 而就在江暮晓看见林照宜的这一会儿,林照宜脚步踌躇,举棋不定,江暮晓猜林照宜其实并没有下定百分百的决心,或许更多的只是一时冲动。 他想这样看来,林照宜和陆柠倒是有些像,都被这个乔焉搞得神魂颠倒的,冲动起来什么事都会做。 总不能眼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殒命,江暮晓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英雄救美,哪怕对方是个恋爱脑。 没成想林照宜吓得跌进湖里,转而骂起自己臭流氓。 原来是个大乌龙。 江暮晓自己也有点尴尬,他拉了林照宜上岸,又将他背回家,林照宜情绪似乎还好,还有力气和江暮晓拌嘴,看着不像是被乔焉和陆柠伤害到了的样子。 但是换衣服的时候,林照宜又有意无意地找江暮晓打听陆柠的事情,虽然林照宜自己以为自己问得很隐秘,但是江暮晓何许人也,早已是商场上浸淫多年的人精了,闻言立刻就知道林照宜虽然在和自己说话,可是每句话的重心,实则都落在陆柠的身上。 这下连江暮晓都不太能确定了,林照宜到底是知道乔焉和陆柠的事情呢,还是不知道呢? 不过很快江暮晓就有了答案,他发觉林照宜和乔焉只是有名无实的一段婚姻,林照宜甚至毫不避讳地搬出乔家,要住回自己的学生宿舍里去。 在路上捡到林照宜时,江暮晓一度以为林照宜也只是乔焉用来掩人耳目的那个人,和自己一样是陆柠和乔焉y中的一环,工具人而已。 但是直到林照宜在江暮晓的车上哭了,江暮晓才发觉并非如此。 江暮晓甘当工具人,是因为他能从另一个方面捞得盆满钵满,这件事于他而言绝不是一件亏本买卖。何况一早他就和陆柠坦白相见,陆柠和他之间,互相什么都知道,并不存在欺瞒。 而林照宜…… 他似乎是付出了真心,但收穫到的确实彻头彻尾的残忍欺骗。 这让江暮晓再一次产生一种自己似乎也是加害者的愧疚。 愧疚。 这种情绪已经许多年没有在江暮晓的心中浮现了。做一家之主的人背负着太多压力,容不得他去酝酿愧疚这种情绪。 而林照宜却轻而易举地勾起了江暮晓的愧疚。林照宜哭得几乎没有声音,眼泪只是默默地往下流,江暮晓不知所措,抽出纸巾递给林照宜,薄薄的纸巾很快就浸湿了。 江暮晓的车越开越慢,最后他推掉早晨的会,把车停下,安安静静地听林照宜哭。 林照宜哭得比江暮晓想像中要快一些,原以为林照宜一定是情绪崩溃,但只是哭了一会儿,仿佛伤心的情绪宣洩完,他的眼泪就停了。 虽然鼻头和眼眶都还红着,林照宜却已经开始礼貌地和江暮晓道谢。一边道谢,一边又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 第134页 江暮晓垂眸听着,他想这小孩这么会敷衍人,可见也不是十足的天真到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可是却被乔焉骗得如此悽惨,可见是真心被人利用。 想到这里,江暮晓又想,说不定林照宜这么急着跟自己划清关系,也是把自己当做是乔焉、陆柠的同伙,一起骗他的。 许是做贼心虚,许是那一刻江暮晓就已经有了隐秘到自己也无法察觉辨别的心思,他只是觉得,不能就这么和林照宜道别了。 否则这么大的校园,再想要遇见林照宜就就很难了。 虽然江暮晓并不知道下一次见到林照宜时,自己要以什么身份、什么姿态和林照宜面对面相处,但是在江暮晓的规划里,已经拥有了他和林照宜的「以后」。 江暮晓也是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对林照宜那么多的特意关注和有意碰面,翻译过来都写作一见钟情。 是在看到那样一张分明充满希望却又很快熄灭眼底光芒的脸之后,心中涌起的不甘和好胜、怜惜和难过渐渐淹没整个胸腔。 如果他是我的,我不会让他流泪。这种想法充斥在江暮晓的脑海,渐渐烧得他的一颗心火热。 番外三 陆柠没死,但是也没办法再去服刑了,他下手足够狠,对林照宜狠,对自己一样狠,一剂原本是要用在林照宜身上的药下去,陆柠生命垂危,抢救只是救了条命回来,但陆柠并没有醒来,他陷入长久的昏迷。 隐约有消息传到外界,没人认为陆柠的情形是真的,无外乎都认为是陆家用了钞能力魔法,好让陆柠逃脱法律的制裁。 嫡子与庶出私生子之间争家产、争男人的密辛总是能燃起看客的兴趣,何况还差点闹出人命。热热闹闹演了半晌,如今似乎终于要收官结局。陆柠坐牢与否,对看客来说无关痛痒,无非是感嘆一句有钱的确可以为所欲为,再感嘆一句贵圈真乱而已。 然而对林照宜来说,一切则大不相同。 据说陆柠选择自杀以后,陆柠的母亲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尽管陆柠当时出事时,陆夫人都没有这样哭过。 林照宜猜测那时是因为陆夫人有信心也有能力把陆柠捞出来,至少不会让陆柠过得太苦。 而现在之所以会哭,大约是因为陆夫人后知后觉地发现,所有事情的核心其实不在旁人,也不在外力,而在陆柠自己。 而陆柠是真的心灰意冷,甘愿赴死。 陆柠要去死,陆夫人却不能见着陆柠自毁,一直在陆之身边宛若壁上花的陆夫人哭过以后振作精神,安排了一场很微妙的见面。 林照宜和江暮晓,还有乔焉,他们三人悉数被邀请到场,在陆家二楼那个很大的书房里,陆夫人做主,陆之作陪,他们一起开了一个诡异的「家庭会议」。 的确诡异,受邀到场的三人里没有一个是陆家人,他们其实只是因为陆柠联繫在一起的人。 陆夫人没什么开场白要说,也不再多嘴,她开门见山,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然后就着问题的答案,随时预备着开出自己的条件。 「乔焉,庭审时你说你会娶阿柠,不知道你这话现在是否还做数?」 乔焉的目光飞快扫过林照宜的脸,林照宜和江暮晓坐在会议桌的对面,和乔焉隔着一张桌子,见状林照宜避开目光,不与乔焉对视。乔焉只好收回目光,低眉顺眼地回答陆夫人:「我自然是真心的。」 陆夫人冷笑,但语气十分疲惫:「我姑且当你是真心的。」 她从面前的一堆文件和文件盒里拿出准备好的东西,摆在自己面前。「这是一笔钱,还有我给你们准备好的车、房,以及我联繫好的医生和医院。我希望你带阿柠离开,去那里过没有人打扰的日子。」 乔焉有些迟疑,或许这对他来说有些突然,他并没有立刻答覆。而陆夫人已经尖锐反问:「怎么,你不同意?」 乔焉连忙摇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陆夫人便嗤笑:「你不同意也很正常,毕竟你和阿柠这十多年,一直是我在棒打鸳鸯,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怪我、怨我。」 陆夫人的手指在她准备好的资料上轻轻点了点,说:「你或许也会想,如果不是我从中作梗,你和阿柠早就结婚了,何至于到今天,变成今天这幅样子,是吧。」 乔焉以沉默作为回答,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认可了陆夫人说的话。 而陆夫人紧接着又说:「但是乔焉,我之所以不同意阿柠和你在一起,原本就是因为你自私懦弱,不堪託付,绝非良配。」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乔焉的脸,很冷酷地宣判了乔焉的为人:「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说到底,是你的摇摆不定,反覆犹豫,让你和阿柠彻底走到这一步,这一点你认吗?」 乔焉难堪地转开脸,陆夫人说的字字句句皆是血泪,乔焉难以承认。 陆夫人抹一把脸,将逼近眼眶的泪水抹干,异常冷酷地说:「因为我已经嫁给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蹉跎痛苦,所以我根本不可能让阿柠走我的老路,只可惜事与愿违。」 林照宜原本一直低着头无言地抠指甲,闻言抬起头望向陆夫人,又望向在场的乔焉和陆之。 林照宜也曾经有过乔焉如父亲般可亲可靠的幻梦,然而梦很快破碎,留下乔焉脆弱无用的内核。被陆夫人点明后,林照宜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乔焉的所作所为正是陆之的为人。 第135页 陆之与乔焉,其实是同样的人。 难怪林照宜总是觉得陆之身上有一种令他腻烦的熟悉,原来那正是他脑海中曾经如父亲般的乔焉。 陆夫人淡漠地说:「你还算年轻,人生还有几十年,想重新开始未尝不可,但你想抛下阿柠,想都别想。」 乔焉被陆夫人的尖锐刺得再也无法装腔作势,只好艰难开口:「夫人,我能问问,您准备让我和阿柠去哪里吗?」 陆夫人轻笑一声:「你放心,不会让你去天涯海角,我知道你还有你自己的父母要照顾。何况阿柠还在保外就医,又能去哪里?」她沉声道:「陆家在郊区山上有一套房子,离市区不远,车程一个半小时左右,那边人少,认识你们的人更少,你……」 说到这里,陆夫人顿了顿,最后说:「你带阿柠过去吧,我相信阿柠愿意跟你待在一起。」 其实林照宜听到这个方案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他不敢小觑人心底的恶,尤其是他曾经亲身经歷过乔焉的恶。 尽管那时乔焉只是陆柠的帮凶,但他能为陆柠驱使,就证明他心底是有真正可怖的恶意,只是能否被激发出来而已。 乔焉沉思良久,在他思考的期间,整个书房里异常安静,没有人说话,都在等待乔焉给出答覆。 这似乎也是第一次,乔焉的自私、乔焉的权衡、乔焉对这段感情的取捨,被摆在一个如此正大光明的位置,让所有人看到,也让乔焉自己看到。 许久,乔焉说:「好的,我去。」 陆夫人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她只是点点头,双手交握,无意识地转动着手指上金灿灿的戒指。 「医生说阿柠一直没醒,是他自己的心魔,我想或许你跟他待在一起,说一说你的真心话,他总会醒来。」陆夫人又蓦地笑了:「或者你也可以永远骗他,让他永远醒不来,就永远不用再回到监狱里去。」 乔焉摇了摇头,说:「我说会跟他结婚,并不是哄他。」 陆夫人道:「随你们吧,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只信你最后一次,就信你不会让阿柠死了。我只有他一个孩子,如果你害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话乍一听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但乔焉还是郑重点头,陆夫人缓了缓情绪,等状态平復下来,她转而同林照宜和江暮晓说话。 「林照宜,你,我曾经也想过要不要把你抱回来养大,只当我做善事积德了。」 突然点到林照宜,林照宜原本还皱着眉头神游天际,闻言立刻浑身一震,望向陆夫人。陆夫人四平八稳地说着话:「只是袁新培不乐意,我也没那么宽宏大量,能做到当面游说,更不是因为有多喜欢你,所以这事就作罢。」 「可能陆家真的不配有这么多钱,阿柠不是这块料,你更不是。我原本想让阿柠找个有能力盘活陆家家业的人,所以看中江暮晓,现在江暮晓跟你在一起,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吧。」 陆夫人讲话一向不客气,对林照宜讲话就更难听,好在林照宜也不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只低头默默听着。 于是就听陆夫人说:「所以陆家的家业,阿柠的那份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的这份就自己处置吧,让江暮晓替你打理也可以,总之怎么样都行。」 说完,陆夫人把另外一部分文件推到林照宜和江暮晓面前,让他们自己查看。林照宜没动,江暮晓同他对视一眼,替林照宜翻开文件。 陆夫人的声音仍旧很冷漠:「可能比你想像中要少一些,一是因为这几年陆家家产败得厉害,二也是最重要的,是因为你这里只有一半的一半。」 林照宜对此没什么概念,但江暮晓异常敏锐地抬起头望向陆夫人,又望向陆之。 果然陆夫人下一句话是对着陆之说的:「我已经把我的那一半拿出来了,陆之,这三十多年来我对你已经厌倦至极,失望至极,痛恨至极,所以我们离婚吧。这种日子我不会再过下去了。」 沉默地当了一整晚背景板的陆之,在最后一刻终于被提到最关键最重要的环节,一时间在场的三个小辈都惊呆了。 但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他们今天之所以会有如此痛苦复杂而扭曲的关系,都是因为陆之的自私和谈心,无能和懦弱。如果不是他三心二意,在已经结婚的情况下去出轨袁新培,那么许多悲剧原本是不会发生的。 但陆之本人并没有这样的意识,被通知了离婚,陆之嘴唇抖了抖,难堪地挤出一个笑。 「你这是说什么气话,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还闹脾气。」 陆夫人呵呵一声冷笑,「我说没说气话,你会知道的。我的律师今天下午会上门跟你聊聊,无法分割的财产我交由律师处理了,你准备准备吧。」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无数次在想,如果不是这个没用的爸,事情发展方向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番外四 听说林照宜答应了江暮晓的求婚,肖萧先是狠狠闭上了眼睛,一脸喘不过气的样子。 要不是食堂人多,肖萧真的很想崩溃尖叫,痛斥林照宜半小时。但是现在也算是在公共场合,肖萧还是得给林照宜留面子,所以她只是让自己缓和了情绪,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消息。 然后在林照宜忐忑不安但又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肖萧睁开了眼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地长嘆一口气。 第136页 「他给你捏了个陶瓷戒指,然后你就动心了,立刻点头答应他了,是吗?」 林照宜连忙道:「那个氛围真的太好了,肖萧,你不在场,你都不知道……」 随后,林照宜对上肖萧无甚感情的眼神,主动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小声道:「也不能完全算是立刻点头答应。」 肖萧冷哼一声,又问林照宜:「那我们之前说的问题呢,他解决了吗?」 「已经解决了吧。」林照宜小声说:「而且我觉得我们之间之所以会出现那些问题,并不是他的原因或者我的原因,而是陆柠和陆家人这些外界原因导致的。」 林照宜非常笃定地给自己的观点下了结论:「嗯!是这样!我们不能转移主要矛盾!」 「陆柠是陆柠,江总是江总,如果陆柠是主要矛盾,那江总怎么也能算个矛盾的主要方面吧,他的态度和行为也很重要啊!」肖萧说。 林照宜默默给肖萧竖起大拇指,说:「你是真能卷,马原思修这种合堂班水课你也能听得这么认真,还能把知识活学活用,厉害!」 肖萧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你别恭维我,恭维我也没用。」 林照宜哭丧着脸,问:「大小姐,我怎么又没用了?」 肖萧说:「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你都已经和乔焉结了两次婚了,你怎么就这么急着踏进婚姻这座坟墓呢?」肖萧语重心长:「你至少应该延长恋爱时间,多考验考验江总吧。」 林照宜一脸痴呆地望着肖萧,说:「可是我情难自禁。」 肖萧无言摇头,「一个陶瓷戒指就把你给哄走了,连个大钻戒都没有吗?」 林照宜咬着嘴唇没说话,但是见肖萧又要开口攻击江暮晓,林照宜连忙替江暮晓开脱:「他也不是差那一个钻戒钱的人,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啦!」 「不差钱还根本就没给你准备,那岂不是更过分了!」肖萧暴跳如雷:「你自己去网上翻翻,他跟那些网红外围好的时候,是不是一掷千金,什么贵送什么?」 林照宜低着头嘟囔:「可是我不想每次都拿以前的事情跟他说事,他也会不开心的。这样对我们两个不好。」 肖萧撑着下巴望着林照宜,还有很多难听话堵在肖萧心口,但她已经不准备再说出口了。因为看着林照宜的模样,显然他已经沉浸在和江暮晓的甜蜜恋爱中,他更想要去维繫这段关系,而不是把这段关系打造成更完美模范的样子。 肖萧想了想,最后还是跟林照宜屈服了。「算了算了,江暮晓虽然有千般不好,至少还是比乔老师好很多,你跟他好好过,他应该也不会虐待你。」 林照宜立刻说:「他不敢虐待我,他都听我的。」 肖萧附和着点点头,道:「嗯嗯,你赶紧去排练吧,我要去图书馆写论文了。」 林照宜反问肖萧:「你不相信我说的吗?」 「没有。」肖萧立刻说:「我当然是相信你御夫有术,把江总迷得神魂颠倒,你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 林照宜总觉得肖萧话里有话,字字句句都是在内涵自己,但是又说不出肖萧到底哪里说的不对,于是只能和肖萧告别,两人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林照宜去练习室排练毕业大戏,肖萧回图书馆肝论文。 下午是江暮晓下班以后过来接林照宜,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去外面吃晚饭,然后去看最新上映的大片。 林照宜背着书包从学校出来,坐上江暮晓的车,司机在前面开车,江暮晓坐在后排,林照宜上车以后,江暮晓把顺路买的草莓奶昔递给林照宜。 林照宜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感嘆一声:「爽!」 江暮晓便道:「正好是吃草莓的季节,要不待会儿去超市买一些新鲜草莓?」 林照宜点点头,没骨头似的瘫在座椅上,说是排练了一下午,累坏了。 江暮晓给林照宜挠痒痒似的捏捏腿,又捏捏后颈,林照宜抓住江暮晓的手,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心里想着中午和肖萧一起吃饭时肖萧说的话,斟酌着和江暮晓开口。 「你以前……女生缘好吗?」 江暮晓笑着看他一眼,问:「怎么,查我老黄历?」 肖萧说的话不可能不在林照宜心里留下痕迹,何况肖萧这么说江暮晓不止一次,林照宜自然也会怀疑,难道肖萧真的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那一面吗。所以见状,林照宜哼一声,道:「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回答我的问题。」 「好兇哦。」江暮晓笑一笑,问:「那你说的到底是哪种关系呢?早恋的?还是一般的朋友关系?」 林照宜连忙大声道:「你怎么还早恋!」 「我没有啊!」江暮晓一脸要举手投降的样子,道:「是暗恋我想要跟我早恋的人太多,很难忽略。」 林照宜闻言摆了摆手,说:「好了可以了,这些战绩就不要再秀了,说说你跟其他女生的关系呢?」 「怎么感觉真的在审问我。」江暮晓笑完,还是认认真真地道:「我跟女同学的关系都还可以吧,初中以前班上女同学数量大概占一半,我跟她们关系都还行。」 林照宜也学着肖萧的架势,抓住重点,又追问江暮晓:「那初中往后呢?」 「初中往后我就去读国际中学了,里边全是自我意识过剩的少爷小姐,谁都不鸟谁,当然我也是,我也不鸟他们。」 第137页 江暮晓说到这里,甚至得意地挑眉笑了笑,林照宜被江暮晓的笑帅到,赶紧收回目光,继续拷问江暮晓。 「这么说来你很洁身自好嘛!」 江暮晓啧一声,道:「怎么了,今天又要因为这事儿罚我?」 「谁罚你了,我罚过你吗?」林照宜问。 「没有。」江暮晓回答,「但我做贼心虚,怕你罚我。」他说得低眉顺眼,非常配合。 林照宜还是觉得怪怪的,所以把话题扯回来,总结陈词道:「你讲话就是很讨厌,难怪总有人不喜欢你!」 江暮晓眯着眼睛看了林照宜一会儿,最后笃定地说:「你中午和肖萧一起吃饭了。」 林照宜心里藏不住半点事,江暮晓这么一问,他立刻吃惊地问江暮晓:「你怎么知道的!」 江暮晓不告诉林照宜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享受了一会儿林照宜的撒娇乞求,江暮晓才施施然开口。 「你问我女生缘怎么样,却又不是问我感情方面的女生缘,那就只有女同学了。跟你关系最好的女同学不就是肖萧吗?」 林照宜懵懵点头,道:「是哦!」 江暮晓便问他:「怎么了,肖萧又批评我了?」 「对呀!」林照宜说:「不过你可别想问我肖萧是怎么批评你的,我不会背叛她的!」 江暮晓只笑,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林照宜瞧着他的模样,总觉得江暮晓在憋什么坏招,于是爬过去凑近了,盯着江暮晓的脸反覆打量。 「看什么?」江暮晓问。 林照宜哼哼两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么宽宏大量又善良,不太正经,非常可疑。」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江暮晓用手指点着林照宜的额头让他坐回去,「你先坐好了,下班路上车多,一会儿你摔到下边去了。」 林照宜于是乖乖坐好,江暮晓又说:「你的好朋友跟你说这些当然是为你好,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对你好,我很欣慰。」 林照宜拖长音调哦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听到有人说你坏话,会买兇杀人呢。」 「会这么做的应该是陆柠。」江暮晓说。 林照宜点点头,心想也是,「那至少也应该收买一下,挽回自己的口碑吧。」 江暮晓长嘆一声,道:「不必,强扭的瓜不甜,公道自在人心。」 林照宜歪着脑袋瞧着江暮晓这模样,闻言只道:「你瞧你,好像肖萧冤枉你了似的,我就知道你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林照宜哼哼一声,说:「我看肖萧说的就很在理,我得时刻警钟长鸣。」 江暮晓只笑,却不接话,林照宜看他这样,又忍不住爬过去凑近了端详江暮晓的表情。发现他确实是在笑,而且是很不加掩饰笑,林照宜立刻变成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笑我!」林照宜说。 江暮晓摊开手,道:「这么明显吗?」 「不想跟你讲话!」林照宜坐回去,狠狠吸了一大口草莓奶昔,把塑料杯吸得哗哗响。 「那草莓也不买了?」江暮晓问。 林照宜想也不想就说:「你自己去吃吧!」他道:「我去爷爷那里摘!」 江暮晓笑起来:「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林照宜转过脸,瞪大眼睛生气地盯着江暮晓。 江暮晓说:「我觉得肖萧多跟你念叨你和我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肖萧,恐怕没有别人会跟你这么坦率地说这些话。」他摸摸林照宜的脸,说:「我不希望我在你的世界里是一言堂,我说什么都是对的,你都要听我的,也只能听我的,这样不好。」 林照宜没想到江暮晓是这样想的,又有些触动,小声道:「你倒是不怕我听了肖萧的,回来跟你生气。」 江暮晓搓搓自己的下巴,问林照宜:「你不是每天都在跟我生气吗?」 这下林照宜倒是真的生气了,他呵呵一声,说:「那你怎么不反思一下,是不是你每天都在惹我生气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番外结婚! 番外五 虽然求婚很早,但是林照宜和江暮晓的婚礼办得却很晚。 开学以后林照宜忙着排练毕业大戏,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神筹备婚礼,何况江暮晓想要办的是一场规模极大的隆重的婚礼,一朝一夕没法敲定,于是只能延后。 毕业后林照宜就赶上了剧场的二巡,二巡在一巡的基础上扩大了巡演的范围和场次,林照宜拿到毕业证、拍完毕业照,就紧锣密鼓地投入到彩排的流程中,被满满当当的巡演日程打了个头昏眼花。 这种密度的排练,林照宜不仅没空和江暮晓结婚,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很多,江暮晓对此怨念颇深。 「孙丰也把日程安排得太密了吧。」江暮晓说:「巡演的效果有这么好吗?」 「当然。」林照宜说,「你不知道吗,你的男主角和女主角都有综艺节目邀请他们去做嘉宾了。」 这一点江暮晓倒是知道,新珠手里本来就有艺人经纪的业务,不过江暮晓手上的事情多,当然也不会事无巨细地了解到外务邀约是怎么来的,孙丰只跟他说要去参加综艺节目,说是后面还有其他的几个节目,可能需要再招聘几个小助理实习生之类的跟着。 这么一想,江暮晓便逗林照宜:「那你想去吗?」他故意道:「你求求我,我就把你塞进去。」 第138页 林照宜嘁地一声,非常鄙夷,「我才不用,我有别的节目邀约。」 江暮晓讶异:「连你都有节目了?」 林照宜生气地骂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能有邀约吗!我可是正经男四,还是科班出身!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江暮晓说:「改天你要是红了,转头就把我给踹了怎么办?」 林照宜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洋洋得意地翘着脚,说:「那还不简单,你就写pdf发到网上挂我呗。」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吗?」江暮晓问。 林照宜嘻嘻一笑,翻了个身,「看你表现。」 不过林照宜说自己有节目了,虽然他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但江暮晓还是很不放心,挂了电话,江暮晓就让孙丰把邀请林照宜去的那个节目的具体情况发给自己看看。 一档演唱类的新节目,平台不算大,江暮晓特地请业内的商业伙伴看了看,制作团队也都是一群年轻人,大概也是试验品形式的节目。 江暮晓又把节目形式和节目内容以及给林照宜安排的提纲反反覆覆看了几遍,确认不会有什么么蛾子了,才跟孙丰点了头,说让林照宜去吧,去的时候让孙丰亲自跟着。 一般情况下江暮晓绝不会做这种事,显得林照宜非常特殊,但这回不一样,正经的面向更大面积的观众播放的节目,江暮晓不想让林照宜遇到突发情况,尤其是避无可避的情况下,确实遇到了突发情况,身边却没有一个人能给林照宜救场。 孙丰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了,一直在剧场活动不说,还有多年的工作经验,虽然对真正瞬息万变的娱乐行业了解尚有一定距离,不过肯定比林照宜一个人单枪匹马上阵要强。 江暮晓搓着下巴想,如果林照宜以后真的成了大明星,恐怕少不得要给他安排工作人员团队。 但林照宜录完节目当天就拒绝了江暮晓的提议。 「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剧场演出吧!」林照宜对来接他下班的江暮晓说:「录制现场人太多了,我有点转不过来弯,好几回都是主持人替我救场,我紧张。」 江暮晓开玩笑似的问他:「那你不当大明星了?我看你这一回的劳务费可比辛辛苦苦巡演几个月的男四赚得多多了。」 林照宜的眼睛眨了眨,显然又有些放不下此等能赚钱的好机会,「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就可以去,没有也不用硬上。孙经理就挺好的,下回他还能陪我去吗?」 「如果他忙,当然就没办法陪你去了,所以才说要给你配一个团队。」江暮晓说。 林照宜又立刻拒绝了:「那太不好了,整个剧院别人都没有,只有我有,好扎眼。」 林照宜接连拒绝两次江暮晓的提议,那显然就是真的不想。江暮晓虽然觉得很可惜,最后还是顺应了林照宜的想法。 毕竟他手里是真的有艺人经纪的业务,只要林照宜点头,即便不让林照宜做成顶级巨星,混个脸熟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如果林照宜不想,那么勉强得来的终归是无用。 不过江暮晓还是很想问一问林照宜究竟为什么不愿意,比起声色犬马的其他娱乐行业,剧场确实不算赚钱,哪怕是新珠这种体量,背后也靠着江家源源不断投钱,才能有不断开戏演出的底气。林照宜投入付出十多年的精力,为什么不再向上走一步。 肖萧对林照宜的剖析则一针见血,她说林照宜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有江暮晓这个亲亲老公,所以拒绝老公的扶持也无所谓,如果像其他小演员一样有一天饿得外卖都吃不上了,那时候他就顾不得自己是在小剧场还是大舞台了,能吃饱最重要。 林照宜不置可否。 忙完巡演林照宜就要忙着研究他和江暮晓的婚礼,眼看夏天又过去,时间又到了秋天,留给林照宜去精挑细选,细抠婚礼细节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肖萧陪着他挑捧花,直言还好林照宜不是女生不用生小孩,否则怕是结婚第二天就要过上相夫教子的美好生活。 林照宜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他只是刚结束巡演,想紧锣密鼓地把婚礼办完,然后再去规划一下以后要做什么。 肖萧用笔尖点着自己的额头,说:「真无法理解,我的人生里根本不会有结婚这种事。」 林照宜嘿嘿一笑,道:「其实江暮晓真的很好,如果他不好,我可能也不会再结婚了。」 「得了吧你。」肖萧臭骂他:「就不能晚几天再结婚,不然我实习期没过,没钱给你送礼金。」 「江暮晓说了,你不要礼金,你坐主桌。」林照宜说。 肖萧想了想,道:「感觉有诈,我都不敢去了。」 但婚礼当天肖萧还是很捧场地到场了,林照宜没什么朋友,所以只有肖萧作为「娘家人」送他入场,这让坐在下边的陆之很是尴尬。 陆之的离婚官司打得很轰动,到他们这个年纪这个阶层,大多是能不离婚就尽量不离婚,离婚的也会选择低调了事,像陆夫人——现在应该是陆之前妻这样大张旗鼓的确实不多。 然而知晓陆之为人的,又会觉得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林照宜和江暮晓结婚,邀请陆之却是从江暮晓这边开的口,也并非是作为家长的邀请,而是普通的生意伙伴。陆之在现场如坐针毡,来的宾客大多了解情况,有人识趣不提,有人难免以此刺陆之几句,陆之就更难受了。 第139页 江暮晓算是体面,婚礼仪式开始前客客气气地给陆之单独打了招唿,林照宜则全程把陆之当空气。 交换戒指的仪式时,肖萧站在一旁伸长了脖子看,终于如愿看到了钻戒,低调的男款,但好像也并不低调,母贝和钻石排列镶嵌,按林照宜手指的尺寸,圈成很精緻的一个环形,闪着很耀眼的光。 江暮晓给林照宜戴上戒指,玩笑似的道:「戒指要收好了,我只订这一次,不退不换不补货。」 林照宜也笑,但他想说的显然更多,他拿过话筒,先举起手开心地笑了一会儿。 「其实江暮晓买戒指的订单我都看到了,所以这几天憋得我好难受,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款式,我恨不得立刻就戴上拍照!」 林照宜说完这话,下边的宾客都笑了起来,林照宜又说:「不过在这之前,江暮晓已经送了我一枚更有意义的戒指。在那之前他跟我求婚好几次,我都没办法下定决心,我不知道怎么样去评判一个人会不会是一个好男人、好老公。」 他望向江暮晓,发现江暮晓正在很温柔地盯着他,林照宜低头吸一口气,又说:「但是那个瞬间,我觉得江暮晓很真诚,其实他一直很真诚。在爱我的时候很真诚,可能有一天不爱我的时候也一样会很真诚地告诉我吧!」 林照宜也望向江暮晓,说:「我不是一定要被爱,但是如果我爱你的时候你也爱我,我会觉得很幸福。」 江暮晓没说话,张开手臂抱住林照宜,林照宜埋在江暮晓怀里,像是在笑,又像是哭了,江暮晓捏捏他的后颈,嘆一口气。 「傻瓜。」 林照宜抱了一会儿,终于难为情地撒开手。江暮晓玩笑似的哄他:「刚才听见我爱你的心跳了吗?」 林照宜低下头,又害羞地点点头,江暮晓又问:「那你没什么其他要对我说的吗?」 台下一阵闻言便是一阵热闹的起闹,林照宜的耳尖泛起羞涩的红。 半晌,林照宜终于抬起头,他望着江暮晓,说:「你今天结婚的样子好帅,爱你!」 江暮晓随即大笑起来,然后他俯身,吻上林照宜的嘴唇。 礼花霎时喷洒起来,江暮晓和林照宜头上肩上都落了满天彩色的碎片,这仿佛是一生中最圆满幸福的瞬间。但真正的幸福是从此以后的每一个瞬间。 漫长的亲吻结束以后,林照宜贴着江暮晓的胸膛说:「很幸福能遇见你。」 江暮晓莞尔一笑:「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好啦朋友们,番外就写到这里,这篇文到这里就正式完结了!这是我写过连载时间最久的一篇文,断更的两年里我几乎没怎么动笔,忙碌和痛苦的日常生活几乎把我压垮,很难再提起精力去写这种小甜饼。但最后还是打起精神让这篇文还算圆满地完结了,毕竟我要夺回生活的主动权。照宜和江总当然还会遇到很多问题,但是两个很真诚剔透的人总会排除万难,希望在平行世界里他们也能用爱抵万难,感谢大家的阅读,下一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