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血族始祖我靠人设保命》 第1页 《穿成血族始祖我靠人设保命》作者:宫筘月【完结】 简介: 【外冷内热戏精血族受x外热内冷重生圣子攻】 · 江屿白被扔到一个黢黑的地方。 他脑子里把杀人抛尸、电锯惊魂、贞子爬窗全想了个遍,奋力挣扎,打开了——棺材? 他一脸懵逼地爬出来,对上对面那人猩红的眼、尖锐的牙和满嘴鲜血,活像一个吸血鬼。 江屿白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哦,都不对,是开棺即食。 不过他没死成。 江屿白髮现自己穿成了一个书中重要角色——开局即死,尸体被全书人争夺了一整本书。 他成了血族始祖,一个身受重伤被迫沉睡的始祖,一个连小精灵都干不掉的始祖,还被迫加上了「香气扑鼻」、「血肉延寿」的debuff。 他成了界行走的唐僧肉。 江屿白:有亿点相思。 他要怎么活下去? · 活下去很难,但江屿白髮现了比自己还可怜的人。书中圣子主角,通篇,初见时他被折磨得形销骨立,一身傲骨尽折。 江屿白小心肝儿颤了又颤,发誓要保护这个善良纯真的主角不再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他义无反顾救了主角,如他所料,主角脆弱美丽,对同为血族却救了自己的他心存善念,会眼角泛红小声感谢他,会因为害怕而一个人整宿整宿缩在床边角落,睡不着也乖巧地不出声。 江屿白更心疼他了,尽管自己活命都够呛,还时时护着主角。 直到某一天,江屿白无意间看到主角神色冷淡,满眼戾气,周围的黑气几乎凝成实质。 「俘虏来的吸血鬼怎么处理还要问我?剥皮拆骨煮了吃了都随便你,我只要结果。」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主角轻笑一声。 「我就喜欢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多可爱。」 江屿白手脚冰凉悄悄离开。 后来他才发现,他以为的纯真无邪小白花主角是重生者。 这次重生,他是来的。 江屿白关着房门想了半宿,终于下定决心远离主角,一打开门就见主角站在门外,雪白修长的长袍衬得他身形挺拔,眉目清秀温柔。 他弯眼笑得很甜:「大人,你今天要喝我的血吗?」 第1章 :醒来 周围很吵,像雨滴打在窗户上,又像玻璃碎掉的声音。 「沙沙……」 江屿白好像睡了很久,只是记忆纷乱,不知道梦了什么,只是单纯的累,直到醒来,眼前一片漆黑。 是令他察觉到不详的黑暗,但他却好像轻易掌握方向,甚至能在这片黑暗里看到四周壁垒上,暗红色皮革柔软又细密的绒毛和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见鬼了?他不是在床上睡觉吗? 他试探性地动了动,只觉得浑身酸疼,像是躺在什么东西里面,他往上摸了摸,用力一推,「吱呀」一声上面盖着的冰冷东西被移开,光撒了进来。 他确实是躺在狭小的里,虽然里面镶嵌了一层柔软昂贵的皮革,四周也嵌满了宝石,他仍然能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棺材。 他从棺材里醒来了? 与此同时,外面的声音也停了。 江屿白莫名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可又一头雾水,撑着侧面的壁沿爬了起来,头顶开的口不大,他勉强探出半个脑袋,透过缝隙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玻璃被打碎,暴雨滂沱,地面湿漉漉的。 还有一个男人。 一个身穿华丽燕尾服的绅士,猩红的眼,苍白的皮肤,嘴唇上残留着血渍。 绅士长相俊美五官立体,是很典型的欧式长相,骨感修长的手上握着条丝巾,绕着手指擦了一遍又一遍。 房间很大,却并不空旷,因为那人的脚边横七竖八倒着无数人,甚至堆成了尸堆,数也数不清。有血猎,有巫师,精灵,身份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地方便是他们都了无生息,空洞的眼窟窿狰狞地望着江屿白。 活像某个行兇现场。 …… 他现在躺回去还来得及吗? 那位行兇犯似乎有所察觉,勐地回头紧盯着江屿白,血红瞳孔中流露出一丝兽性的兴味。 就像刚刚杀完人还没来得及整理现场的杀人犯,又遇到了自己心仪的猎物。 ——来不及。 那人嘆息般地开口:「您还活着,我的王。」 江屿白藏在身下的手微微收紧。 王? 看那人白得跟鬼一样,虎牙既尖又长,长相跟华人千差地别,难不成是吸血鬼? 他到底来到了个什么样的世界? 更何况,他觉得这人的眼神不像在看他的「王」,而像是在看一盘香喷喷的大盘鸡。 那人又说:「您沉睡了太久,所以总有些不长眼的玩意儿想来打扰您,虽然实力不强,但他们总是前仆后继像一群烦人的苍蝇,不过没关系,他们都被我解决了。」 莫里甘松手,他手上那条黑色的丝巾轻飘飘落下,刚好盖在脚边那个血猎死不瞑目的眼睛上。 不过此刻,没人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莫里甘微微倾身,手紧贴胸口向他行了一礼,猩红的眼如同璀璨的尖晶石:「我是您最为忠诚的手下,莫里甘。」 第2页 江屿白对上他的眼,小指微微颤了下。 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他微不可见地点头,下一瞬,莫里甘身子一闪,剎那间从几米外的地方出现在江屿白面前。 那张惨白英俊的脸陡然放大无数倍,带着浓郁的花香与淡淡血腥味,直冲江屿白而来。 江屿白好险把自己冲上嗓子眼儿的惊唿压下,心中警铃骤响,心跳剧烈,他下意识冷着脸,摆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完了完了列祖列宗救命啊他手机呢他要报警!! 江屿白一直没说话,莫里甘也并不意外他的冷淡,他微微一笑,半蹲在棺材外。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礼服,谦卑地伸手:「我扶您起来。」 江屿白没伸手,他自己撑着起身,迈出了棺材。 他始终觉得面前这人很危险。 宽敞的房间里遍地横尸,血流成河,几乎无处可以容他落脚,他便站在棺材边,半长黑髮垂了下来。 华丽衣衫歷经数百年沉睡却仍旧纤尘不染,衣袍下他纤瘦高挑的身体惨白柔韧,就连声音都有种浸泡过极地寒泉的冷漠,带着初醒时的沙哑。 「带路。」 · 江屿白时常庆幸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还不错,别的小孩还在冒鼻涕泡儿、挖蚯蚓抓老鼠的年纪,他已经学会天天穿着小礼服绅士地邀请隔壁大班班花李小翠跳舞了。 他秉持着头可断、血可流,髮型不能乱的原则,曾经风靡整个花花幼儿园。别的长辈见他第一眼必定是夸这孩子成熟稳重,遇事不自乱阵脚。 说好听点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往难听点说就是死装。 年纪再大点,别的同学看伤痛文学言情小说,他众人皆醉我独醒,头悬樑锥刺股,翻起了线性代数,在当时的班里颳起了一阵内卷的狂潮。 ——虽然没看懂过。 他曾经的高中同学在长大团聚时曾感慨:「有时江屿白的举动确实很迷惑,但你看一眼他的脸,他的气质,就觉得他那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高中同学诡异的顿了一下,继续道:「有时候他真的挺逗比的。」 ……江屿白觉得没人真的懂他,但他始终觉得皇天不负有心人,果不其然,他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考入a大,前途一片辉煌。 大二那年,他兼职家教老师,给一个初三的女生补数学。 那年女生14,数学15。 江屿白头疼地给女生补了一学期,勉勉强强把数学补到70分,讲题讲得心力交瘁,怒而拍桌想甩手不干,女生父亲一个一米八大老爷们儿拉着他的手哭的像个孩子,说他让这个做父亲的看到了希望,啪的一下往他卡上打了五万。 江屿白……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坚持。 然后没过几天,他看到那学生在写作业时偷偷看小说,当机立断收了书,拿来一看,差点没被那花里胡哨的封面闪瞎了眼。 《薄情冷爱,吸血鬼王的旷世绝恋》。 他表面上一脸痛心疾首地批评了女生初三关键时期还浪费光阴的可耻行为,背地里偷偷摸摸把那本《吸血鬼王的旷世绝恋》看了一遍,居然隐隐心疼起里面的主角受。 有件事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虽然江屿白长这么大,但他还没谈过恋爱,也没怎么看过爱情小说,甚至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同性恋之类的事,这本书刷新了他的眼界。 主角攻是吸血鬼莫里甘,受是圣子维达尔。 因为维达尔的血异常甜美,轻而易举就能让无数吸血鬼痴狂,在被另一个反派追杀时深陷危机,踉跄逃跑时阴差阳错跑到莫里甘的地盘,被他的手下捕获,维达尔身为光明圣殿的圣子身手高超,即便一朝被捕也不服气,他性子单纯固执,见到莫里甘后宁死不屈,莫里甘也只让手下取过他几次血,并没得手,暴力压制下维达尔也无法逃离他。 莫里甘这段时间刚好得到前一任始祖亡时的身体,囚禁维达尔取血时顺便吞噬掉始祖的身体,实力蹭蹭蹭地往上涨,成为新的始祖也是指日可待。 维达尔偶然得知他的身份后立刻改变了计划,人类不能允许再多一个血族始祖的出现,他自然将这当做自己的使命,妄图刺杀莫里甘,可莫里甘早有防备,哪能真让他区区一个血仆得逞,但他也恼怒于维达尔居然忤逆他,下起狠手来六亲不认,差点没把维达尔真的弄死。 他本想教训一下维达尔,让维达尔不敢再逃跑,乖乖待在他身边,可他终究是大意了,维达尔一直暗中联络光明圣殿,动手的那一晚人族圣殿派出了圣骑士队救援,血猎组织也偷偷潜入进来,与莫里甘大战一场,最后带走了维达尔。 维达尔被带走,莫里甘这时候才发现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有点在乎维达尔,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从来没有哪个高阶血族对人类动心,即使他们可以通过初拥与人类共享永生,可一个人类根本无法带给他权利、力量,只能束缚他,成为他的软肋。 于是他开始花天酒地,报復性地享乐,身边女伴男伴不停换,血仆送了一批又一批,流连忘返一阵以后也不忘吞掉始祖身体增强实力,他凭藉自己的实力一统血族,对人类生存空间步步紧逼。 他已经得到了数不尽的金钱和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权利,如今只剩下维达尔他还没能完全掌控,于是他不断屠村屠镇,施加压力,轻而易举就让人族主动放弃了维达尔,维达尔被人族厌弃,心灰意冷之下郁郁寡欢,又被囚禁关押,莫里甘强迫他面对那些不堪过往,一点点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第3页 然后。 莫里甘忍受不了自己对维达尔的过分关注,直接将人扔到死灵之地折磨了近百年,这还不止,莫里甘与巫师达成交易,黑巫师来诅咒维达尔将终生伴随着灾祸,被所有人厌弃排斥,将一生居无定所。 这位曾经光明圣殿的圣子明明一心向善,品质高洁淡雅,是天赋极佳的神信徒,却因为莫里甘而深陷囹圄。 就这样虐完了大半本。 最后莫里甘终于翻然悔悟,找到维达尔时才发现曾经那样高不可攀的人如今蜗居在破败荒芜的屋子里,已经瘦骨伶仃、落魄至极,甚至于瞎了眼,必须终生拄着盲杖。 他看不到,听力似乎也受到了损伤,但他却能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似乎是一位故人。 他好似在梦中,往前无助地伸手。 莫里甘最后拉着他的手,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没有争吵,那样平和。 他在维达尔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哀伤地说:「我不期望你能原谅我,横贯在我们面前的东西太多了,地位,身份,立场,数也数不完。」 维达尔没有说话,没有挣扎,甚至半分反应都没有。 在莫里甘出现那一刻心神的动盪好像成了错觉。 他再也无法对这个人做出任何反应了。 全文完。 江屿白囫囵看完一遍,感觉自己的面前缓缓敞开了一道新世界大门。 第2章 :示威 看到结局他快气死了。 无耻!! 维达尔摊上这么个人真是惨绝了。 这莫里甘到底是个什么狗屁!实力都已经是始祖了还半点担当都没有,任由维达尔被欺辱轻贱,真不是个东西! 江屿白是熬夜看的,他被气精神了好几回,几乎到清晨才渐渐翻涌起了困意睡过去。 然后,他穿进了这本书,成为这本书中最重要的一员—— 不,不是主角,更不是反派,而是一个开局就死,但贯穿全文的角色。 吸血鬼始祖沉睡数百年,没人敢来打扰他的沉睡,但随着时间流逝,始祖的威慑力渐渐式微,民间流传着始祖已经陨落的传闻,于是由血猎为首的人族率先攻入始祖沉睡的别墅里,也有精灵、矮人和暗中伺机而动的吸血鬼一族打算坐收渔翁。 血猎的进攻轻而易举,他们甚至在古堡中畅通无阻,于是由此断定始祖确实已经身亡,于是他们群情激奋冲到始祖沉睡的房间,满心满眼都是始祖身亡后的尸体,作为一个实力那样强劲的吸血鬼,始祖浑身都是宝贝。 即便因为身亡,没了功效最为强劲的血液,将吸血鬼始祖的心脏挖出,身体肢解吃下去,哪怕只是一小块肉,普通人都能延寿健体,甚至保持人身的情况下获得永生,吸血鬼吃掉心脏更是能继承始祖的全部能力,甚至更强。 这谁能不心动? 这些人在走进始祖房间的一瞬间,有一个血猎从怀中掏出枪一枪杀了领队,震耳欲聋的枪响引爆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他们队伍内部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混战。一路上走来的无论是光明正大打着围剿旗号的人类,还是身在暗处的精灵、矮人、吸血鬼亡命之徒,在唾手可得的巨大利息面前都失去了理智,他们开始疯狂撕咬攻击对方,企图成为最终得利者。 动手的人一个也没成功。 在所有人背后还有一个埋伏极深的黄雀——主角攻,莫里甘。 他从一开始就沉住气,坐观上壁慢条斯理地吩咐手下堵死了后路,悄无声息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直到最后一个血猎摇摇晃晃从尸堆里站起来,他轻飘飘跳进屋,伸手扭断血猎的脖子。 血猎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地盯着几米开外的棺材。 莫里甘轻描淡写地抽出怀中丝巾擦干净手上的鲜血,打开了棺材,里面的始祖紧闭双眼,身上礼服的花纹活灵活现,双手交叠在胸前,好像下一秒就会睁眼赴宴一般。 莫里甘鲜红的眸子盯着始祖,唇边笑意愈发深厚。 他附身按在始祖胸膛,眼里渐渐涌上狂热的情绪:「所谓始祖,也不过助我成王的垫脚石罢了。」 他手指锋利,一把凿穿始祖胸膛挖出了心脏,牵连带出了些暗红色的肉。莫里甘将心脏捧到面前,痴迷地轻嗅了会儿。 寂静的房间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 光一颗心脏就让莫里甘宛若新生,他实力勐地窜到亲王级别,要成为下一位始祖,他只需要在吸收这些精华的时候继续吃光始祖的身体。 于是这一整本书,除去莫里甘与卡塞尔情情爱爱的那部分,就是其余势力妄图将始祖的身体偷走吃掉,进而引发的无数争夺。 现在的情况就是,原剧情里出场就死去的吸血鬼始祖还没死,被他穿进来了,现在还赶鸭子上架似的跟掏他心吃他肉的莫里甘装主僕情深。 就莫里甘看他那个眼神,要告诉他莫里甘没那个心思他都不信,肯定是见他已经醒过来了,担忧始祖的实力还在,所以按兵不动先观察一阵子,一旦发现任何不对,莫里甘肯定会第一时间扑过来弄死他。 回忆完所有剧情,江屿白有点想死。 但他也有每一个大学生都有的通病—— 想死,但不能真死。 出了房间以后,江屿白看到别墅里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分外头疼。 第4页 要是被莫里甘发现他就是个空有唬人外表的空壳子,他都不敢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血族甦醒以后理应进食,面面俱到的莫里甘自然不会在这方面苛待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王,他引着江屿白到达餐厅,周围的管家和僕人替他准备好了一切。 干净整洁的餐厅,精心挑选的蔷薇花瓣上还沾着露水,看不出丝毫经歷过混战的样子,地面都被擦得锃亮。 尽管血族只进食血液,他们也尽心尽力打扮了整间餐厅。 江屿白坐下时身边一个女佣眼神炙**望着他,似乎被那股诱人的气息吸引——不用抬头,周围吸血鬼佣人的神色都如出一辙。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掉入狼群的羔羊。 莫里甘替他摆好餐具,自己也坐在另一边:「希望我仓促的准备能让您您甦醒以后的第一顿尽兴。」 鲜血在玻璃杯中静静躺着。 江屿白觉得这味道闻着很像某种烤肉,说不上香或臭,总而言之算是食物。 但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莫里甘询问:「您觉得怎么样?」 江屿白举着高脚杯停在不近不远的位置,冷淡的眸子盯着玻璃杯中波澜不惊的液体,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一般。」 莫里甘微笑:「能得到您的点评,他死而无憾。」 他微微扬手,身旁管家立刻得到指令,他从那群僕人的队列中拖出一个年纪较小的血仆,捂住那名血仆的嘴,苍白冰冷的手已经贴在血仆颈动脉,俨然是要下死手的样子。 血仆惊恐的表情几乎遏制不住,他慌乱地在半空中挥舞着手脚,发出呜呜的叫喊声,却根本抵抗不了管家的力道。 整间屋子里,没人视线落在他身上。 「等等。」 江屿白终于出声打破了这荒谬的一幕,他眉眼中满是不耐烦,冰冷精緻的脸对上莫里甘始终如一的笑容。 「你在向我示威?」 动不动就掏心挖肺,怎么好意思威胁他一个二十一世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无辜青年的? 莫里甘绛紫色眸子闪了闪,声音低了两分:「您误会了,我只是担忧这份晚餐会惹您不快。」 他弯腰的弧度诚意十足,合身舒适的黑色衬衣折出繁复褶皱,却能轻易感受到他衣衫下潜藏着富有力量感的肌肉。 温柔的眼神落在江屿白身上,紫色的瞳孔氤氲极深情绪,任谁看都是十足的谦卑。 江屿白不觉得,他只看出食肉者的觊觎。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盯上般头皮发麻,盯着莫里甘的眼睛,又冷静下来:「别把心思打在我头上。」 他们挨得太近,以至于江屿白几乎要以为莫里甘会碰到他,但好在没有。 他暗暗观察着人,就见莫里甘似乎在走神,好像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话,却仍旧退开。 莫里甘微笑完美无瑕:「都听您的安排。」 高脚杯安静地放在江屿白旁边的木桌上,他低头,对上那个血仆劫后余生的目光。 管家松手后,血仆跪在地上狼狈地磕头:「多谢大人手下留情,饶我一条贱命。」 那应该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因为血的味道不错被莫里甘留在身边充当血仆,他的主人稍有不喜他就会成为花泥被埋在玫瑰花丛里。 江屿白移开视线,为他亲眼所见的一切感到烦躁。 他站起身,绕过僕从,离开了这间餐厅。 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数不尽的鲜血与尸体,死亡的阴影笼罩这座古堡。 看得出来时间确实仓促,莫里甘的手下还没来得及彻底打扫干净这座古堡,或者说,这其中也有他的意思。 莫里甘停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位置,上挑的眼尾微微眯起,语气温柔体贴:「殿下,我已经安排下人清扫多余的尸体了,不过这里到底不适合长久住下来,不如您先去我那儿歇脚。」 江屿白面无表情看着他殷勤的表情,自动翻译了他的话。 「老登,事不宜迟现在抓你回我老窝,等我把你捉摸透了开席,我吃的就是你!」 江屿白转过身去,语气冷淡:「不必,你下去吧。」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片刻后悄然无息地离开。 走廊尽头开了道拱形窗,江屿白缓步走了过去,从高处眺望这座身处密林峭壁的城堡。 倒是很符合动漫和游戏里的形象。 这座古老的城堡饱经风霜,当初建成时一定耗费了大量财力,江屿白这个对这儿一问三不知的人都能看出城堡周围星星点点浅薄的法阵威力,虽然被暴力破坏过,但并未完全消失。 外面风很大,头顶的天空万里无云,深蓝色的星空静谧沉稳,莹白月光眷恋地落在城堡的尖顶上。 江屿白犹豫片刻,去了趟顶楼。 他这幅身体不对劲,尽管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但他能感受到体内似乎什么东西正在压制他的力量,心口旁那一小团光晕一碰就疼得要死。 即便江屿白压根儿没当过吸血鬼也大概能知道情况不对,这始祖大概是当初受过太重的伤,不得已才陷入沉睡。 他开始庆幸自己这具身体没有心跳,不会在紧张的时候暴露他。 得装得更神秘一点,让莫里甘对他更警觉,他就能活得久一点。 他想了想,朝最里间的阁楼走去。 第3章 :签订契约 第5页 莫里甘下楼时,他猩红的瞳孔渐渐恢復平常的模样,变为浓郁的紫色。他看到亲自带来的僕从正兢兢业业地搬运尸体,管家小心翼翼地汇报工作,忽然有些啼笑皆非。 他本是来坐收渔翁的,带了精兵强将看他们斗了几天几夜,结果始祖根本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已经死了,反而一副主人的模样颐指气使。 他大老远跑过来就认了个主,还不得被他那群死对头笑死。 看到江屿白醒来的那一瞬间,莫里甘心里的杀意几乎抑制不住,他想冲过去趁江屿白不备扭断他的脖子,掏空他的心脏,吸干他浑身的血—— 可惜,对视的一剎那,他就被那种源于血脉深处的压制压得动也动不了,好似面前的不是一个清瘦俊美的青年,而是伏蛰至深恐怖的野兽。 如同当头一棒,让莫里甘瞬间从杀疯了的状态脱离出来,勉强恢復了几分理智。血族的每一次沉睡要么是生命垂危迫不得已的入睡,来修补身体旧疾;要么是主动沉睡寻求蜕变,醒来以后实力大增,江屿白数百年前悄然沉睡,现今没人能知道他到底属于哪种状态,莫里甘也不敢赌。 站得越高越惜命。 莫里甘决定暂时臣服而寻求谋逆的机会,他冷静下来靠近江屿白时,又差点被那香气迷晕头脑,他盯着江屿白素净柔软的脖颈,想咬下去的冲动前所未有的浓烈。 莫里甘觉得自己快疯了。 想放任原始的冲动肆意撕咬,让他在尖锐的疼痛中流血,想揉碎他冷漠高傲的表情,在一口一口吃掉他的躯体,看他痛苦弓起身体。 血族体内的血液只有人体一半,每一滴都是精华,弥足珍贵。 饿。 好饿…… 明明来时已经喝过鲜血,他这个级别的吸血鬼几个月不吃不喝也不会饿,可在靠近江屿白时,肚子里却像是如同火烧般的饿意。更何况血族对同族是相互厌弃的,只会对方的血肉噁心难咽,从来不会有想吃对方的想法。 这就是始祖级别的血族对同类的吸引力? 他咬着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将那原始般的冲动压下来,向江屿白伸出手。 莫里甘心里有着隐秘的期待,如果能握住那只手就好了,即便现在不能剥皮拆骨吞掉他,能碰碰他就好。 可江屿白没有握住他的手。 好可惜。 莫里甘盯着他骨感、修长的手指。 嚼起来一定很带劲。 「……公爵大人?」 莫里甘从回忆中脱离出来,看着面前这个诚惶诚恐的老管家:「嗯?」 管家银白髮丝梳的一丝不苟,额头冒起了细汗:「我们清点数量的时候发现不对,精灵族共计十七只,可即便算上断肢残骸也只找到了十六只,还有一只光精灵不见了。」 精灵又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存在,莫里甘随意道:「跑了就跑了,担心什么?」 管家犹豫得更明显了:「围在外面的护卫并没有看见精灵逃跑,别墅上下三层里的血仆也翻了个遍,那光精灵可能躲到阁楼里了。那只精灵实力不弱,要真想找出来还得耗费不少力气。」 莫里甘绛紫色的瞳孔微微缩小,尖牙若隐若现:「阁楼?」 管家勐地低头:「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那只精灵的,我现在就派人上去!」 「不,不用。」莫里甘心情愉悦地笑了,「你让所有血仆都离阁楼远一些,记住,谁都别去捉那只精灵。」 阁楼里放的东西不多。 这里被单独开闢出一间小小的书房,粉嫩嫩的软垫沙发,深色木桌边角被也软垫妥帖包好,桌上是本摊开的书,好像时间在这里停住,随时等着主人继续翻阅。 江屿白一寸寸抚过桌角的软垫,好像看到一个悠闲自在的身影靠着沙发,或许正慢悠悠品着下午茶,翻着繁复花纹的阵法书,书抵着桌角,于是软垫上也有浅浅的划痕。 这里没有岁月的痕迹,好像时间都慢慢停住。 江屿白在环形书架中央一步步寻觅,忽然,他停在一幅画面前。 手掌贴在那副画上,稍稍释放了些力量,就见那副画渐渐显现出一个小小的阵法,中央空荡荡的是阵眼的地方。 「果然在这儿。」 江屿白试探着将那副画拿起来,不出意外地没挪动,那画就像是嵌在柜子里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这法阵怎么看也不像他掌控的力量,这难不成是光明法阵? 那要怎么开启阵法,总不能用他血族的力量吧? 他正拨弄画框下那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画材,忽然一道金色的身影闪了过去,好似受到了惊吓般乱沖乱撞,接连弄乱了好几本书,撞得小小的阁楼咚咚作响。 江屿白怕这玩意儿的动静招来莫里甘,伸手去抓,却没想到它机灵得很,上蹿下跳的,江屿白抓着边上的毛巾看准时机扑上去兜头罩住。 没想到那东西刚被捉住,就在江屿白手里嗷嗷叫:「杀精灵了!杀精灵了!」 江屿白没听清它在嚎叫什么,把它转过来,警惕地把毛巾揭了个头,登时吃了一惊:「哪儿来一只这么丑的鸡?」 那只金色的鸡气急败坏,浑身上下的光圈亮了好几个度,江屿白只觉手心一烫,胳膊在挣扎中被金鸡抓挠到,手一空竟然被这金鸡挣脱出去。 第6页 江屿白心中警铃大作。 这鸡还会用光魔法? 毛巾仍旧挂在金鸡脖子上,就见它胡乱飞舞,撞开了窗户,又撞上头顶的吊灯,丝巾挂在吊灯上,它在半空中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鹅叫。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吓破胆儿的金鸡在头顶乱窜乱鸣,江屿白根本够不到那个高度,旁边的画材被金鸡弄得一团乱麻,大开的窗户飞进瓣瓣雪花。 就在这时,江屿白敏锐地听到身后的门被轻轻敲响,有人似乎正要进来。 他头脑中罕见地一片空白,唿吸乱了几分。 ——要真让人看见他一个吸血鬼始祖级别的血族跟一只奇怪金鸡打得难捨难分,阁楼被折腾成这样,他怎么解释? 安静了几秒钟,门锁传来细微的动静。 江屿白盯着头顶乱扑腾的金鸡,冷冰冰的风雪打在他脸上。 危急关头,他忽然想到木桌上摊开那本书,最上面那页只言片语和插图。 闭上眼,体内那些繁复咒文和血脉力量好像一瞬间从繁琐变得简单至极,他嘴里念出简短咒语般的短句,瞳孔登时变得猩红,晶莹剔透,眼前的一切仿佛变了个模样。 那哀嚎的金鸡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飞速坠落在江屿白手心,他冷静地回头瞥了眼门,将那金鸡狠狠塞在画框里的阵眼中。 ——脸着地。 阵眼被填补,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光能量,膨胀的能量几乎充斥整个阁楼。 剧烈亮光迸发出来,离得最近的金鸡被刺痛双眼,痛苦地嚎叫着,江屿白却像是没察觉到一样,双眼睁开时一片猩红。 江屿白按着那只鸡疯狂催动着阵法,瞬间金纹从阵眼处蔓延到整间阁楼,耀眼的光在整座别墅中激盪,如同沉睡许久的神兽渐渐甦醒,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声音震天撼地。 门开了。 莫里甘握着门把手推门进来,首先就被那浓郁的光元素迎面扑了个满怀,他们血族生来惧怕光明,低阶的血族甚至挨上一点光元素身体就会灰飞烟灭,就算是他这个等级的血族也做不到全然免疫光元素的影响,厌恶光明已经成了刻进血脉里的基因。 他退了好几步,勉强睁开眼,就见江屿白置身于光元素最浓郁的位置,似乎弯腰正在寻找图书,闲适自然,发现莫里甘过来以后,平静地转身看着他。 空气中那些对莫里甘满是排斥的光元素此刻亲昵地靠在江屿白身边,像是为他笼罩起一层细纱,眷恋地落在他柔和的眉眼,一贯冷淡的神情有了温度。 整间阁楼都被金色的纹路覆盖,亮的几乎睁不开眼,地上躺着一只生死不明的金髮物种,有些可疑。 莫里甘收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有一瞬间他觉得比起地上那只毛髮杂乱的不明生物,江屿白更像人们口中定义的光精灵。 优雅华贵,与光共舞。 也只有他那样强劲的实力,才能在这样浓郁的光明中怡然自得。 而莫里甘甚至无法靠近阁楼,浓郁的光元素竟然让他感到一丝陌生的窒息,是他成为公爵后再也没体会过的感受。 江屿白见他迟迟没开口心里悄悄捏了把汗,轻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莫里甘好似回过神来,他恭敬地行了个礼:「方才管家清点尸体时发现有只光精灵偷偷跑了出来,其他地方找了个遍,我担忧他会影响到您的雅致,所以才过来看一眼。」 他瞥了眼地上的光精灵,又说:「现在看来您已经解决完了。」 江屿白嗯了一声,低头翻着书。 莫里甘忍着前面浓厚的光元素的侵蚀,替他关上了门。 里面阵法的光晕渐渐减弱了些。 江屿白的手在刚刚那场动乱的余威下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吸血鬼始祖阁楼里要安排一个如此强劲的光明阵法,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好闯进来一只光精灵,但他知道,他终于又矇混过关了。 抬手擦了擦鼻间上的汗,他感慨万千。 演员的诞生就该请他去。 这个时候,地上躺着的那只鸡……哦不,光精灵也悠悠转醒,他先是茫然地坐起来,摸了摸自己身体,随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嚎:「我的魔法!没了!!」 他还想继续嚎,看见对面站着的江屿白一脸冷漠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登时吓得不敢哭了。 江屿白拎着他头髮提熘起来,上下打量一番又嫌弃地挪远了些:「你是怎么过来的?」 光精灵抱着自己胖乎乎的身子,背后翅膀一抖一抖的:「我、我就是跟着小姨过来歷练,结果没想到这里的人这么兇残,我被那些红眼睛的血族追杀就想跑到这儿来躲一下呜……」 江屿白拍了下他的脑袋:「别哭,你死不了,叫什么名字?」 光精灵又被吓得缩着脑袋,眼里挂着泪:「我叫伊维。」 江屿白说:「过来,看看这阵法。」 伊维虽然瞧着脑瓜不太好使,但他作为一只光精灵敢来捡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捧着画框左看右看,顿时被上面繁琐亮眼的花纹吸引,啧啧称奇:「好深奥,布下这个阵法的人一定是全大陆最厉害的光明魔法师,要是有机会我真想请教一下他——不对,这是始祖布下的?」 江屿白提出质疑:「血族能布下光明法阵?」 第7页 伊维摇了摇头,头顶乱糟糟的金毛跟着乱晃:「普通血族当然不行,但那可是始祖,现今不管是书籍还是史料对始祖的记载都少得可怜!始祖可是传说级别的人物,哪儿能用常理解释?」 江屿白欣慰点头:「那这就是始祖布下的。」他重新将伊维抓了起来,温柔地说,「我没问题了,你可以思考一下你的去处。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缔结主僕契约从此跟我吃香喝辣,要么我把你扔给楼下血族僕人,明早花坛多份肥料,你考虑考虑?」 人虽然没招揽过来,饼是要先画的。 伊维吓得脖子缩了回去,半晌抱着侥倖心理小声问:「谁主谁仆?」 「……」江屿白微笑,「脑子不好使我给你治治?」 伊维痛苦地闭上眼,他弱弱抬了下爪子:「我能问问你在这儿是个什么职位吗?」 管事的,僕人还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他仔细看过这个人,觉得最后一个选项十分可靠,尽管他不懂人类那套审美,可也觉得这傢伙是他见过最顺眼的人,还很香,就像他最爱吃的花蜜!除了有点心狠手辣以外简直完美啊! 江屿白说:「始祖。」 伊维声音拔高八个度:「谁??」 江屿白淡定的说:「始祖。」 阁楼里安静了一会儿。 伊维那令人着急的脑容量终于在巨大的信息量中缓了过来,他按着自己心口,脸上换上毫无强迫痕迹的谄媚笑容,脸一瞬间亮了两个度,嫩得能掐出水来:「哎呀我素未蒙面的主人,您可真是让我一番好等,怪不得我觉得您面熟呢,原来是我午夜梦回梦到的我亲爱的我就知道冥冥之中上天早有预告……」 江屿白:「闭嘴,签订契约。」 伊维飞速道:「好嘞主人。」 他老老实实绘制出契约法阵,半空中凭空出现两张薄薄的牛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江屿白淡定看了一眼。 mad,鸟文。 这要是伊维煳弄他,他能直接完蛋。 伊维率先拿了一张,咬破自己手指在上面盖了道血印,只见一道淡淡的白光浮现在牛皮纸上,整张牛皮纸被法阵纹路爬满,似乎生效了,可又卡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江屿白猜到是自己还没签的原因。 伊维见他迟迟不动,当然不会以为他是不懂主僕契约怎么签,只会以为他反悔了,于是颇为惴惴不安道:「主人,你不打算要我了吗?」 江屿白接过那张牛皮纸,霎时所有信息一股脑地涌上他头脑,朦胧间,他好像瞬间理解了这份契约上全部信息,那些复杂繁琐的文字轻而易举就让人看懂。 江屿白拇指捏着牛皮纸角落,凝聚了点暗元素融入契约中,牛皮纸发出更灿烂的光亮缓缓升入半空,两张纸化作两道流光分别落入二人额头。 契约结束后伊维还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他嘟囔着:「原来这就是始祖的力量吗,总觉得跟我小姨差不多……」 江屿白淡定与他对视,他们俩能互相感受到对方体内能量,此刻也知道魔法被法阵榨干的伊维就像一个空易拉罐一样脆弱。 同样,伊维也能感受到他体内被压得十不存一的能量,有点像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江屿白更加和善了,他揽着伊维说:「别想了,该睡觉了。」 第4章 :留意 尘封在岁月中的古堡重新活了过来,被侵入者破坏的法阵焕发着勃勃生机,将整座古堡牢牢守护住,金灿灿的纹路与日光同色,重新变得坚不可摧。 但不知是不是一次输入的光能量过少,法阵亮了一会儿便重新恢復暗淡,不管江屿白怎么折腾阵法它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跟死了一样。 伊维的魔法已经被榨干了,江屿白自己也没法儿凭空变出光元素,他抓了抓头髮,认命的放弃了。 好在那昙花一现的法阵已经震慑了整个别墅的血族,在江屿白下楼时碰到不少血族都对他毕恭毕敬,连莫里甘眼神都收敛很多。 后来他才知道,启用的这法阵将整座别墅内的死物通通扔了出去,有的填在了花园,有的扔下了别墅下的悬崖,别墅里佣人大多还在搬弄尸体就见那些尸体离奇消失,整座别墅焕然一新。 僕从心里都惊讶于江屿白的手段。 江屿白回房间之前偶然看到那个年轻的血仆,似乎因为失血过多与受到惊吓脸色分外苍白。 门关上,隔离无数人的心怀鬼胎。 莫里甘扫视一众僕从,忽然落在那血仆身上,轻笑道:「服侍始祖大人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血仆脸色更白了。 艾尔格在成为血仆前只是个普通人,他辛勤劳动、乐观向上,家庭和睦父母也健康,本该就着这平淡而美好的生活继续下去,却没想到因为血液纯净而被血族盯上被做活体食物,从此生活暗无天日。 房门被敲响。 伊维一听声音就缩到江屿白背后,警惕地盯着门。 他就算再蠢也能感受到江屿白到底有多少实力,再结合情境一看,这血族始祖根本就是光杆司令!可他已经上了贼船没法回头,他与江屿白被绑在一起,江屿白死他也会跟着玩完,心绪起伏之下,他神经难免紧绷。 江屿白抬头瞥了一眼:「进。」 门被推开,是白天那个差点被莫里甘灭口的血仆。 第8页 艾尔格抱着毛巾,低着头只露出半张清秀可人的脸,轻声道:「大人,我来服侍您沐浴。」 江屿白正看着书,闻言道:「行,去吧。」 艾尔格瑟缩了一下,转身进浴室放水。 伊维看了眼勤勤恳恳的艾尔格,又看了眼江屿白,眼珠子转了一圈。 他聪明的脑瓜很快反应过来,嘿嘿一笑:「主人,我就不打扰你放纵享受了,先走一步!」 江屿白满脸问号:「你又在胡说什么?」 伊维已经打开窗户飞出去了,给了江屿白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江屿白觉得他有病。 不,是这个世界有病。 这个世界最强的血族,已经达到始祖级别的血族,每一间房间都放置着完整的床具,只有三楼用于沉睡的、施满密咒的房间有棺材。 这到底是怎么个事? 江屿白满头雾水。 总不能是怕他睡不习惯,为他穿过来做准备吧? 不多时,里面传来艾尔格温吞的声音:「大人,我、我好了。」 江屿白心说水放好了就行,这么紧张干嘛,水又不会张嘴咬人。 他一把拉开门,当即被面前白花花的一幕晃到眼睛,只见艾尔格上衣差不多褪干净了,黑髮凌乱散在肩上,眼神欲语还休。 见他进来,艾尔格更是含羞带怯:「您、您要来品尝我吗?」 江屿白:「……」 不是哥们儿,我洗澡你脱什么衣服? 艾尔格被看得羞赧,他低头扯着自己衣服,露出自己洁白的锁骨:「您可以喝我的血,保证让您比白天更满意。」 江屿白:「……不用,出去。」 他终于明白艾尔格在害怕什么了,原来水确实不会咬人,但他会。 听到这句话,艾尔格白里透红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他嘴唇颤抖,却根本没胆量再说什么,只能低着头心如死灰般地开口:「是……我这就出去。」 他重新把衣服穿好,却觉得羞耻心被一层层扒下来,他好似一条被抛上岸的鱼,赤身裸体在太阳下曝晒,痛苦又耻辱。 他本来已经麻木了。 血族对待人类的态度从未变过,他饱受冷眼与歧视,只有江屿白望向他的眼神没有淫邪贪慾,没有轻蔑高傲,可他却在江屿白面前做这样下贱的事。 他的自尊心几乎要被粉碎。 艾尔格终于穿戴整齐了,他光着脚跨出浴室,触及到冰冷的地面。 身后的声音犹如天籁。 「等等。」 艾尔格茫然回头,见江屿白仍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好似在犹豫,迟迟没有动作。 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似乎在估量,艾尔格下意识挺直了背,不知为何,他不想给江屿白留下不好的印象。 江屿白像是终于评估完了,低头专心解自己衣领扣子:「今晚你留下,自己在柜子里找被褥打地铺。」 艾尔格一愣,随即被天大的惊喜包围,他明白江屿白的意思,可他意外的是江屿白居然能明白他的难处,还那样体贴的没有多问就让他留下来。 他胡乱点头:「是。」 替江屿白关上门时,他无意间看到江屿白已经脱下上衣,苍白细瘦的腰好似一手就能握住,其上覆着层薄薄的肌肉,莹润如玉,美而妖异。 艾尔格有种心惊肉跳的紧张感,他慌乱低头,盯着被自己打湿的地面发呆。 门被紧紧关上,却好像还是有股神奇的魔力吸引着他,想去亲自服侍里面的人。 不、不行,他不能被迷惑。 就算江屿白表现得再怎么无害亲和,也根本改变不了他是血族的本质,成长到这个阶段的血族怎么可能一点血都没有喝过?再光鲜亮丽,也有过血仆,也是吸人血的怪物。 像他曾经接触过的无数血族那样,披着张蛊惑人心的面皮,漫不经心挑拨几句,轻而易举让人神魂颠倒。 艾尔格明白,面前这位是更容易让人沉沦的存在,是血族始祖,是最让人害怕和敬仰的存在。 他擦干净自己头髮上沾染的水汽,有些呆愣。 谁都可以爱慕江屿白,唯有他不可以。 江屿白沐浴完出来时,就见艾尔格已经打好地铺规规矩矩地躺下,背对着他睡了。 他没太在意对方,躺上了床。 他不知道艾尔格其实没睡,艾尔格从他出来时就一直紧绷着神经,听着他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更是连唿吸都不敢放重。 他就这样绷着神经,细数着自己的唿吸整整一晚。 第二日。 江屿白难得起了个早床,他刚下床,就对上艾尔格惨白的脸和大大的黑眼圈。 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满头黑线:「你在这儿干嘛?」 艾尔格慢半拍退了一步,有点一瘸一拐的:「对、对不起。」 他一害怕,又像只绵软的兔子,被吓得耳朵都缩起来。 昨晚死撑着一个动作持续到天亮,他脚都有点抽,起来时有点坡脚。 江屿白觉得自己有点像凶神恶煞欺负人的恶鬼,默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勉强缓和了语气:「这边不用你服侍,出去吧。」 艾尔格又有些患得患失,他指甲死死扣着手指,脸颊有些不正常的红:「大人……」 江屿白不用看都知道这小傢伙在想什么,干脆道:「你不用吃饭吗,人类都要吃饭吧。」 第9页 大人在关心他。 艾尔格又要脸红了,他低头手指痉挛地搅在一起,鼻间那股香味好像更浓郁了,是始祖大人身上的香。 他闭了闭眼,恢復了一丝清醒:「是。」 推开门,首先见到的不是窗户透来清晨干净的微光,也不是壁灯金灿柔美的亮光,而是莫里甘的眼。 艾尔格吓了一跳,他脸上的潮红迅速退了下去,变得更加惨白无助。 莫里甘脸色也没好多少,或者说他对血仆和佣人极少好脸色,这是上位者对下层者刻在骨子里的傲慢。 他首先见到的就是艾尔格「饱受摧残」和「春风一度」的脸,尽管理智上觉得江屿白不可能跟这个血仆有些什么,他还是觉得自己的东西受到了玷污。 艾尔格嘴唇翁动:「公爵大人。」 莫里甘轻飘飘地说:「今晚不用继续服侍他了。」 艾尔格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莫里甘敲响房门,语气温柔:「大人,您想出来活动活动吗?」 江屿白打开房门,他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礼服虽装饰繁琐但他到底没穿错,袖子是广口的,交叉处专门做了宝石嵌入的设计,十分优雅。 他目不斜视地走出来,湖蓝色眸子落在莫里甘身上:「走吧。」 莫里甘看到江屿白放下手时,手臂上那三道抓痕。 他垂眼盯着地面:「好。」 ——昨晚那血仆居然真的得手了? 他既意外又出奇地愤怒,全然忘了艾尔格是他主动派过去的,满脑子只有江屿白手臂上的痕迹。 也许他们一整晚都在缠绵,拥抱、亲吻,或者做了更过分的事,始祖大人居然还允许艾尔格这个低贱的血仆在他身上留下抓痕! 简直罪不可赦! 那样美丽诱人的始祖,从醒来到现在他甚至没有碰过一次手,没有服侍过一次,居然被一个血仆捷足先登。 莫里甘从来没觉得自己做过多么错误的决定,他光觉得白天血仆丢脸丢得够多,江屿白也说过血仆的血不好喝,却没想过那血仆还长了一张不错的脸。 莫里甘在想什么江屿白完全不知道,他还在想伊维怎么如此体贴要给他留二人空间,居然彻夜不归,他昨天在阁楼跟伊维拉扯时手臂被划伤的地方虽然没在疼,但总有似有若无的存在感,他还想问问怎么消下去呢。 江屿白心想也不着急,反正痕迹不明显,没人会盯着他手臂看。 他还不知道,这道分外隐晦的伤痕在莫里甘特别留意之下已经被发现。 第5章 :新血仆 莫里甘的手下抓了新血仆,听说是个身份很高的人族,雪白头髮,眼睛如琥珀般精緻,皮肤白,血闻着香,就是瞧着眼神怪凶,之前想喝他血的吸血鬼都没讨到好下场。 一听这描述,江屿白登时反应过来这是本文的主角受,那个受到诸多挫折,本该前程一片坦途却被莫里甘尽数毁掉的圣子,维达尔。 也对,毕竟故事的开始就是莫里甘吞掉始祖心脏,开始跟维达尔玩虐恋。 思绪回笼,江屿白望着面前这个诚惶诚恐的老管家,听他介绍完那批血仆。 「……那一批血仆还没调教好,怕是会引大人不快。」 莫里甘在他身边站好:「大人,这批血仆性子尖锐跋扈,是从贝莱格圣殿流落在外的圣子,待我好好管教一下他,再取血给您。」 性子尖锐跋扈? 江屿白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全大陆最强盛的光明圣殿唯一一个性情温和平易近人的圣子,到底被你们折磨成什么样才能说出「跋扈」这种词? 他不理会两人的劝阻说:「带我去看看。」 管家还想劝说,莫里甘使了个眼色,他只得欲言又止地闭上嘴,听着江屿白的命令在前引路。 虽然江屿白甦醒的时间不长,但莫里甘勘察这栋别墅的日子可不短,他精心考察过别墅外围,一经占据就顺着心意随意改动了些,将花园后门通向的地下室改造成了地牢,刚抓来的血仆通通扔在这里。 地下室里本只放了些杂物,根本不透气不说,不知道多久没打扫过,灰尘又厚又重,十分呛人。 江屿白刚进来就觉得这儿压抑得很,他不自觉皱眉,又一眼看到地下室正中央跪在地上,嵴背直挺的白衣。 那人头是垂下的,长达腰际的银白头髮散落一地,被血污打湿,被泥土玷污,曾经清冷纯白的脸颊如今沾满血泪,身上白衣变血衣,撑在地上的手指被扭成奇怪的弧度,身体十分僵硬。 似乎听到动静,维达尔微微扭头,望向门口的方向。在黑暗中待久了,乍然见光,他琥珀色瞳孔勐地闭上,泪濡湿了睫毛,再加上他这身圣洁与残破交织的模样,让人一瞬间升起破坏欲。 与此同时,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与如同人类的血液不同,维达尔身上的血香得像是满汉全席,轻而易举勾出血族的饿意。 江屿白心中警铃大作,原作中就是这样,维达尔那样圣洁善良的人被莫里甘以爱之名疯狂囚禁折磨,半条命都差点没了。 他立刻扭头去看莫里甘,却见莫里甘一直盯着自己,被发现才稍稍收敛一点。 莫里甘还以为他对维达尔感兴趣了,偏头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人,只觉得那人浑身脏兮兮的,根本没江屿白一半香,他收回目光:「大人,这血仆叫维达尔,是贝莱格圣殿的圣子,他已经被我们封印住了魔法,您可以靠近些看看。」一句话说完,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一下,「只是他脾气倔强,我还打算让手下的人调教调教他。」 第10页 江屿白心头一紧,莫里甘果然以折磨维达尔为乐,他不敢想维达尔要是落在他手里该有多惨,出声打断道:「不用,送到我这儿来就行。」 这话一出,江屿白瞬间感受到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强忍着回头的想法,同莫里甘继续对视,声音冷淡:「我对他很感兴趣。」 莫里甘唇边笑意淡了些:「您是说?」 江屿白这才悠悠然把视线落在维达尔身上,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惊艷:「他很美。」 第一次跟主角攻抢人,刺激! 莫里甘彻底不说话了。 江屿白有些担心会不会过了,就见莫里甘眼神幽暗,标准的笑容又浮现出来:「我明白您的意思,不会让您失望。」 管家极有眼色,立刻让佣人将维达尔从铁链上放下来,强硬扶着他站起来。 江屿白这回看清了他的模样,这才知道先前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维达尔下摆几乎被血迹煳的看不出颜色,光脚踩在地面,脚踝处箍出暧昧的红痕,血迹斑斑。 堪称惨烈。 维达尔表情平静,好像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从小就能感受到周围人的情绪,被俘后面对的情绪永远只有极端的恶意与贪婪的欲望,丑陋一览无余。 只有面前这个人不同,维达尔没在他身上看到任何负面情绪,这个人温和而疏离,虽为血族,眼神却澄澈清亮,如同一道温润的月光。而在看到他身上那些惨烈的伤痕后,这位众星拱月的青年在冷淡的外皮下居然流露出了……心疼? 维达尔觉得荒谬。 不是猎食者对猎物可笑的怜悯,不是上位者猫哭耗子的眼泪,连心疼都那样温柔。 就周围人对那青年的态度,这个血族绝对是传闻中刚刚甦醒的始祖,血族始祖怎么可能是这样纯粹的人? 江屿白垂下眼——维达尔甚至觉得他是不忍心再看——跟管家说:「送上来,到我房间。」 维达尔心中冷冷地想,不过一个贪图外皮的色鬼罢了。 江屿白先一步上楼,他没去房间,先去类似书房的地方看了一眼,窗户没关紧,伊维飞了进来。 江屿白冷哼一声,伸手揪他耳朵:「好啊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哪个不长眼的僕从把你抓了煲鸡汤吃了,给你埋地里了。」 伊维惊慌失措地躲了两下:「冤枉啊主人,我那不是怕耽误你和小美人儿的好事吗!而且一出别墅外面的防御法阵就呜呜响,我怕惊动到法阵,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还没摸透这儿呢!」 江屿白眉头一动,拉着伊维靠近了些:「你观察了那法阵,有没有什么威力强劲些的攻击?」 「那法阵主要是抵御外敌,别墅外来人都能被防住,别墅里面不行。」伊维抱着他挂在脖子上的小巧骨笛,似乎在回忆着法阵,「而且这法阵靠我全部光魔法只能勉强维持半个月,要想畅通无阻地为你所用,你还得去找蓄能石多存点光能量。」 江屿白思索片刻,忽然语气温和:「你的能量恢復多少了?」 伊维警惕回头:「别想了!我的回覆速度肯定跟不上法阵的消耗,你还是老老实实找蓄能石去!」 江屿白面无表情:「哦。」 伊维装模作样劝了他两下,想了一会儿又开始蠢蠢欲动:「或者你给我喝两滴血,我保准给你超额完成任务!」 江屿白转身就走。 呵,他就知道这只鸡靠不住。 书房里书籍多到他想不到的地步,随便翻开一本,里面晦涩难懂的字迹和复杂繁琐的插图让江屿白头痛不已,他皱眉翻了半本,奇怪的感觉又渐渐涌上来——像那时忽然理解咒文与能量将伊维从吊灯上拽下来那样,他忽然发现书中的字渐渐能看懂,其中许多咒语魔法像是他能完全掌控一样,竟然渐渐看入了迷,手上无意识比划着名阵法。 淡淡的黑气萦绕在指尖,法阵雏形出现在手中,江屿白看了一会儿,觉得大差不差。 身后有人靠近,轻轻挽起他垂在两侧的头髮体贴地扎起,点亮他前面的灯。 江屿白没在意,只以为是艾尔格过来服侍他,他继续翻着书,背后那人也静静陪着他,烛光燃尽便殷勤地更换,像个忠实的女僕。伊维罕见地安静如鸡,既不闹腾也不说话,氛围极好。 直到江屿白看累了,他体内所剩无几的魔气挥霍了个干净,伸了个懒腰,神情懒散地使唤人:「拿去放好吧。」 一双保养极好的苍白手掌按在他面前的书上,鸽子蛋大小的翡翠戒指戴在食指,透露出一种很少伺候人的纡尊降贵的感觉。 这是一双绝不会被认为是僕人的手。 江屿白表情僵了一瞬,若无其事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坐?」 抬头,是莫里甘似笑非笑的眼。 他轻描淡写地整理好书,夸赞道:「您很专注,我不捨得打扰您的雅致。能随手捏出四阶空间阵法的雏形,您的天赋无人能及。」 江屿白同样笑道:「过奖了。」 他随意翻着面前还没被收起的画册,掩饰心里的惊涛骇浪。他快速在心底里回想自己到底看了哪些书,捏了哪些法阵,到底有没有暴露,以及莫里甘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莫里甘看着缓缓滴着蜡油的烛台,轻声说:「您是看上那个人类了吗?」 第11页 江屿白闻言抬头,原来是这一茬还没完。 估计是早就对维达尔动心了,先前虽然没立刻爆发,但结束以后果然来找他想要回维达尔。 但他怎么可能让莫里甘带走维达尔?这可是他要护的人! 他语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你是我醒来以后第一个遇见的吸血鬼,我很喜欢你的日常作风,你强大、谦卑,却不张扬,你会是我最好的合作对象,莫逆之交。」 他暗示道:「至于维达尔,他只是个人类,举足轻重的人类,应该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说完以后江屿白就等着他的反应,他希望莫里甘将自己位置摆正,不要总对维达尔有那么多小心思,多影响他们完全不存在的合作关系啊。 他等了半天,就见莫里甘神情变了又变,似乎十分复杂,半晌才重新抬头:「你在夸奖我吗?」 江屿白:「……?」 合着你就听到了这个?? 第6章 :上药 江屿白神色复杂:「嗯……是的。」 莫里甘唇角微微勾起,他似乎心情不错:「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了? 江屿白心情复杂。 他总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莫里甘没有那种神经病的感觉。 算了,他还是别感觉了,这可是在原着里要对他掏心掏肺的人——物理层面上的。 江屿白站起身,随手把画册拿在手里:「嗯,就这样,你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莫里甘起身让位,声音低沉,「假以时日,我将迎接属于血族的时代。」 江屿白头也不回:「当然。」 他没看到身后莫里甘眼里熊熊燃烧的野心与滔滔不绝的战意,但他能猜到。 莫里甘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被打动,绝不会为一个突然出现的意外而放弃自己追寻了无数年的目标。如今忍而不发,无非是他还没摸透江屿白的底细,喝两口江屿白给的鸡汤假装顺从也不过是有利无害,还能让江屿白放松警惕。 他也许会一时迷惑于江屿白口中那些虚构的未来,等到他醒来,必将在这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江屿白要在他醒悟过来之前,杀了他。 走廊里佣人安静地守在两侧,江屿白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伊维紧紧跟在他身后。 莫里甘看着飞在半空中头髮乱糟糟的伊维,轻笑一声:「我没想到您还留着这个小傢伙,是无聊时解闷的玩意儿?」 突然被点到的伊维吓了一跳,从心地躲在江屿白身后。 江屿白点头:「他还有点意思,留着了。」 莫里甘感慨道:「能得到您的青睐是他的荣幸。」 伊维默默流泪。 不,他不是来做宠物的,他是来做奴隶的。 回到房间,伊维总算松了口气,泪流满面:「你都不知道他进来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他看我那个眼神像是要把我扒皮吃了呜呜呜!太吓精灵了,我要回老家吸血鬼太吓人了!我想我小姨了!」 江屿白拍了拍他的脑袋:「别怕,我才是真怕。」 伊维哭的更情真意切了,他被江屿白嫌吵,扔出窗外。 江屿白手里还拿着画册,他在书房里不知不觉待了几个小时,其间还用了些能量,此刻有些疲惫。 房间一片昏暗,江屿白莫名闻到空气中多了一抹食物的香味,大概是消耗能量的后遗症,从来没有存在感的胃饿得如火烧一般,几乎让他快要失去理智。 他寻着气息走到床铺,忽然看见被窝隆起一个弧度,仅剩的理智让他回想起他之前刚命令佣人把维达尔放到他房间,他拉下被子一角,昏暗环境中他看到维达尔睡梦中也仍旧不安蹙眉,他登时清醒过来,放下被子退了一步。 真是魔怔了,他居然被维达尔身上的血差点勾起了觊觎的心思。 维达尔身上的衣服换过一套,看起来干净了不少,江屿白指尖微动,床边小灯亮了起来,照出维达尔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 江屿白捏着他柔软的袍角,微微揭下来一些,当即被他满身伤痕震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一群禽兽不如的畜生。 维达尔曾经贵为圣子,吃穿用度皆是最顶尖的标准,如今落魄至此,饥寒交迫,一身重伤,却还要若无其事地周璇在无数虎视眈眈的血族身边,以求一线生机。 江屿白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想起自己在阁楼转了几圈,顺下了过几种药,当即去抽屉里翻找药剂,粗略看了一圈,拿了罐伤药重新回到床上,再次揭下维达尔衣服时他看到靠近锁骨的位置正在缓缓渗出血。 鬼使神差的,他低头轻轻舔了一下,好似吻上一朵淡雅的栀子花。 江屿白把心头杂念驱逐出去,专心致志替他上药。 膏药功效极好,那些密密麻麻的鞭痕一经药物覆盖便开始渐渐癒合,只留下浅浅的痕迹。江屿白只替他上了上半身的药,空了大半的药罐被他随手放在床头柜,他熄了灯,坐在阳台上的躺椅闭眼假寐。 他没发现的是他刚一离开,维达尔就缓缓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 维达尔自从被抓到这里来以后就没睡一个安稳觉,他警觉度拉到最高,周围只要一来人就会敏锐地清醒过来,被佣人带到这间房间以后他难得睡沉了些,却在江屿白进门一瞬间清醒。 第12页 他浑身紧绷,维持着睡着时的模样按兵不动,在他心里江屿白跟其他血族没什么不同,他了解的血族个个阴险狡诈、嗜血成性,要是江屿白过会儿要强来,他拼着一条命也要在江屿白身上咬下一块肉。 他心里静静数着江屿白的步子,估量江屿白扑上来的时间,却意外发现江屿白停顿了很久,随后轻轻拉开被子,动作规矩没有半分僭越。 然后,维达尔又感受到了那样熟悉又酸涩的感觉,是心疼。 他想,江屿白真是个奇怪的血族。 他知道自己的血有多吸引血族,却没想到江屿白顶天了也只敢偷偷舔一口,真是出人意料的纯情。 ……像只小心翼翼的小狗。 直到最后江屿白也没有做过半分多余的事,替他上药以后静悄悄离开,就像来时那样。 礼貌疏离,温柔体贴。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血族? 维达尔闭上眼。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始祖来提前扳倒莫里甘。 更何况,始祖浑身上下都是被人疯狂追逐的宝物,接近他没有坏处。 将那些深藏于心的想法压下,维达尔又睡了过去。身处险境,他得抓住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多加休息,才能养精蓄锐迎接下一轮刁难。 醒来时天色微微亮,维达尔睁眼望着头顶的壁画缓了会儿,坐了起来。 窗户边,一道身影静静坐在那儿。 江屿白神情很冷淡,他似乎十分忙碌,只顾着低头看书,没给维达尔一个眼神,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维达尔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他刚回来凑过来时谨慎的模样。 似乎是沉默的时间太长,江屿白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抬头将装着药小罐子扔到他怀中:「擦药。」 维达尔接过来,闻到熟悉的药香。 他醒来时衣衫自然而然滑落,露出的皮肤上伤痕已经很淡了,几乎看不出痕迹,他伸手擦了一下,连疼痛感都荡然无存。他体质特殊,普通魔药对他很难有作用,看来江屿白给他上的药不一般。 江屿白抬头,见他对着伤口发呆,下意识用手指压着厚实的书皮,冷淡地说:「我让僕从替你上了一遍药。」 话音刚落,他发现维达尔的眼神变了下,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哦对,他忘了这里的僕从都是血族,凭维达尔对血族的厌恶,知道吸血鬼碰他的身体肯定很噁心。 他放下书,心想如果他说是他自己上的药,不知道维达尔什么反应。 应该挺有意思。 「饿吗?」江屿白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意把书扣在桌子上,「下去找点吃的。」 维达尔沉默穿衣。 不得不感慨僕从效率之高,短短几天已经备好了各种型号的衣服,从窗户望去,苗圃里种满了魔法药剂催熟的玫瑰,红粉皆有,娇艷欲滴。 餐厅上盛放着精緻的点心与酒水,玻璃杯中新鲜血液折射出温柔的光。 酒是血族能品尝的除血液以外唯一食物,江屿白心想难怪吸血鬼盛产变态,这么多看得到吃不着,换他他也疯。 但凡他还是个人就要挑战一下华国人的铁胃,但很可惜一次他物种都变了,体内能量没恢復,他怕一口下去给自己干宕机。 伊维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江屿白只喝了几口酒,看着那杯血毫无食慾,干脆让佣人撤掉。 旁边一个容貌清秀的女佣微微上前,担忧地望着江屿白:「大人……您从醒来以后一直没有喝过血,是不合您的胃口吗?」 女佣多维雅眼里是单纯的关心,这里的佣人实力都不强,本能地对血族始祖有强烈的爱慕感,有幕强也有爱戴,会不由自主的追随始祖步伐。 「如果您不喜欢喝那些低贱之人的血,我们随时能为您去抓捕合适的猎物,不论是圣骑士还是牧师,亦或者……」她顿了下,目光落在维达尔身上,像估量货物的商人,「您尝过他的血吗?」 维达尔垂眼。 他贴着衣缝的手指轻轻摩擦,纤长睫毛盖住眼眸。 多维雅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瞳孔慢慢变红。 江屿白轻咳一声打断凝滞的气氛,按着维达尔肩膀微微用力压着他,低头语气暧昧:「以后不用给我准备血,我有专用的。」 维达尔睫毛颤了下,随后慢吞吞抬眼看他,淡金色的眼似有无措。 江屿白眼神清明,语气愈发亲昵:「我喝别人的血他可是会吃醋的。」 多维雅温柔地笑:「我很高兴您找到自己喜欢的血奴。」 江屿白力道没一点放松,他回头,难以从维达尔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多少情绪。 见多维雅还想说些什么,江屿白打断她的话:「带我出去转转。」 多维雅顺从地说:「听从您的指示。」 她谦卑地退一步,目不斜视地引路。 江屿白心中嘆息,他拽着维达尔手腕起身。 原着中维达尔在别墅有太多次被佣人刁难,同为血仆被其他人看不起,在莫里甘有意纵容下他的日子过得水生火热。 如今被仓促抓来,想必心中尽是惶恐和茫然。 第7章 :血 艾尔格这几日过得不算太好,自从那日平安从江屿白房中出来以后,他就被盯上了。 从前跟他同为人类的血仆觉得他攀上高枝,又对始祖有天然的畏惧和排斥,纷纷同他疏远;佣人都是吸血鬼,他们奉始祖为王,瞧不上艾尔格这样的血仆,只觉得是对始祖的玷污,更加冷眼相待。 第13页 而艾尔格自从回来以后没被始祖召见过哪怕一次,佣人们向来有眼力见,知道他是「失宠」,恶意的排斥更是翻了数倍。 他刚被其余佣人明里暗里贬低一番,收拾餐具时碗碟打碎的黑锅也尽数推到他身上,害得他被罚在后院隐蔽的角落里跪了大半天,蚊虫叮咬也不敢动弹半分,寒风凛凛,等他起来时已经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了。 他偷偷回房哭了一通,外头照料花圃的佣人喊话,只能擦干眼泪继续去干活。 一到花园就见只有多维雅一个佣人,她资歷深,管教着大大小小的佣人,这儿的佣人谁见了她都愁,艾尔格也是。 他走到花圃边,明艷的玫瑰开得正好。 多维雅举着剪刀修剪多余的枝叶,怜悯又嫌恶地看着他:「才侍奉过一晚就被赶出来,既惹公爵大人不喜又没能在始祖面前博到几分疼爱,如今那位上了位,你復宠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她轻飘飘瞥了艾尔格一眼,「要是能哄得大人也将你变作吸血鬼,人类渴望了那样久无尽的寿命,永驻的青春,唾手可得。」 艾尔格咬牙。 所有人都以为他与始祖大人真发生了什么,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始祖根本没有碰过他,那一切不过是佣人们可笑的想像罢了。 可他根本开不了口,他害怕一切暴露以后,自己的处境会更糟糕。 「我没想过以色侍人,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艾尔格绷着脸,伸手去拿地上的水壶,「我也从来不想做吸血鬼!」 哗啦! 水壶被多维雅轻易踹翻,打湿了她灰红色的衣角。她扭住艾尔格胳膊向后折去,压着他跪下,语气森寒:「我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惊扰到几位大人你以为你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艾尔格被她动作压得几近窒息,膝盖上旧伤未愈,勐地跪下磕得血肉模煳,十足的悽惨。 他胡乱挣扎,却根本挣不过已经是吸血鬼的多维雅,眼泪止不住的掉:「我错了,我不该大叫,是我忘了礼仪……」 他被松开了,尚且没能缓过神来就听多维雅恭敬的声音响起:「公爵大人。」 艾尔格浑身发抖地睁眼,就看到莫里甘那双冰冷的眼。 「隔着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要是不喜欢做血仆这种低贱的生物,我也能给你选择别的路。」莫里甘轻笑一声,望向艾尔格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物,「跟着照料了花田这么久,干脆把身体填进去当花泥,怎么样?」 艾尔格连连磕头,磕得血肉模煳,颤颤巍巍:「公爵大人我错了!我罪该万死我低贱卑鄙,求求您饶了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珍惜,我一定不再犯错!」 他秀美小巧的五官被惊惧的恐惧包裹变得扭曲狰狞,鲜血从额头滑落,黏在睫毛上。 瀰漫开的血腥味不自觉诱发血族天性,莫里甘眸子微微一闪,若有所思地捏着他下颌。 「公爵大人。」多维雅适时开口,有些迟疑,「昨日格鲁抓来的血奴又死了两个,血液供应怕是不太够……不如您把他交给我来教训一通,惩戒一番,让他以后不敢再犯。」 莫里甘怜惜地抹开他眼皮上的血,放在唇边舔了一口,仍旧是熟悉的味道,只能说中规中矩,配上这张脸勉强算是秀色可餐:「罢了,有这张脸,你也不是毫无作用。」 他垂眸掩去眼底厌弃的神色,直起身子:「我改变主意了,给你三天时间,想办法留在他身边。」莫里甘眼角微微上扬,「我相信你有那个能耐,成功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别让我失望。」 艾尔格坐在原地,酸痛的眼眶后知后觉落下眼泪。 多维雅跟着公爵离开,空无一人的花圃里艾尔格无声地抖着肩膀。 一连好几天,江屿白像是被图书室与阁楼迷住了一般日日流连于此,虽回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维达尔也是日日宿在他房中,同吃同住,谁都知道他们感情甚好。 只有维达尔知道他们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晚上总不见江屿白身影,就算他来也只礼貌克制地睡另外半张床,别墅床向来很大,别说什么亲密举动,他们连碰都碰不到。白天同吃同住,连从来不让僕从进的阁楼与书房他也能进,但进去了江屿白就专心看书学魔法阵,交流极少。特别是自从来到江屿白身边,莫里甘再也没找过他,似乎对他一点兴趣也无。 维达尔感觉到他似乎想给自己构建一个平静的暖巢,一个安心的避难所。 他望着面前的果盘,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别墅里大多都是吸血鬼,这些为谁而准备的不言而喻。 指尖抵上锋锐的边角,刺痛感传来,维达尔冷淡地翻过一页,纸张边缘在他手指划过血痕。 渗出血的香味立刻引起江屿白注意,他从怀中拿药望过去:「怎么弄的?」 看到那道口子时,江屿白微微皱眉。 不算很大,流血却有点吓人。 他抓起维达尔手指拉到面前,拧开药罐准备上药:「怎么看个书都能伤到。」 「你想喝吗?」 维达尔忽然把手指抬了起来,殷红血滴要落不落。 他唇边的笑温柔,却似乎另外带了些引诱的意味,要将恶魔引入更深的地狱。深眼窝、高鼻樑,眼皮很薄,淡金色瞳孔透出浅浅圣光,是一看就很深情的眼。 第14页 他轻声说:「反正已经伤到了,不要浪费。」 江屿白看得一怔,粗糙的纸张从指尖滑落,被那股极具吸引力的鲜血气息靠得如此近,哪怕他一直觉得自己自控力不错,却还是忍不住指尖颤抖。 维达尔把他的反应全部收入眼中。 之前那个血仆说他从醒来以后还没喝过血,维达尔在教廷里背过千万遍血族的习俗特点,血族一经沉睡会耗去大量能量,会不自觉诱发血性,江屿白不可能忍得住。 他也不想让江屿白忍,没得到血液满足的血族爆发起来会很恐怖,也许理智全无以后,连现在短暂的和平都保不住。最理想的办法是让江屿白平稳进食血液,只是维达尔一开始没想过亲自上阵。 维达尔渗血的指尖按在江屿白唇上,他一时分不清是血更红还是唇更红,只觉得江屿白这副模样分外迷人。 江屿白一口咬上他的手指。 先是尖锐疼痛,随后是酥酥麻麻的,浑身轻飘飘的感觉,像磕了药,欲.仙.欲.死——这是每位血族都有的特性,为了麻痹猎物,会从自己的尖牙中释放微量毒素,并不伤身体,只会增强一点小情趣。 维达尔微微眯起眼,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人被血族吸过血后会疯狂痴迷这种感觉,确实很舒服。 让他更舒服的是江屿白的表情,一贯冷漠淡然的神态如今彻底破裂,眼眶很红,握住他手腕的右手青筋暴起,抓得他都有些疼,嘴上动作仍旧克制,眼神意外的凶。 有那么一瞬间,维达尔以为江屿白会掐着他脖子狠狠咬上来。 维达尔自然而然地揽住他,慢条斯理搭在他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顺毛:「慢慢吃,不着急。」 香气更浓了,江屿白几乎分不清这股气息从何而来,动作越发急促,贴在维达尔手腕上蹭了蹭,狠狠咬下去,半晌才渐渐有了些饱腹感。 他睁开眼,眼前水雾朦胧,维达尔伸手替他拭泪,他才发觉自己离对方太近,手指抓着维达尔肩膀上的服饰,竟被丝带缠住挣脱不了,费好大劲才摆脱。 喝了些血以后江屿白总算清醒了,他身子还有些发软,搭在维达尔身上的胳膊没什么力气。他闭眼,艰难撑起来:「抱歉。」 维达尔扶住他,掌心下的皮肤冰冷柔韧:「我以为你还要喝一些。」 他语气些许遗憾,江屿白没听出来,还沉浸在自己怎么能这么禽兽不如的震惊中,抓着维达尔手迟疑道:「……伤得更重了。」 维达尔没什么情绪的瞥了眼有些狰狞的伤口:「那怎么办?」 凭藉他身体的恢復速度,这点小伤下午就能癒合。 自从落难以后,他很难对任何事产生兴趣,无论做什么都只觉得无尽的乏味。 但他看着江屿白的表情觉得有趣,声音温温柔柔的:「除了有些疼也没什么大碍,没事的。」 江屿白登时有些愧疚,他抢先莫里甘一步带走维达尔,本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没想到成了监守自盗。 他郑重的说:「我替你擦药。」 维达尔无声笑了下。 身边有人凑过来,捧着药箱局促不安地上前:「这里、里面是皮外伤的药,功效很好,瓶子里的粉末泡水口服还能补血。」 江屿白接过来:「行。」 第8章 :试探 艾尔格看起来有些诚惶诚恐,端着药的手都在发抖,似乎很畏惧这里的吸血鬼,但仍坚持过来。 屋子里就他们几个人,他刚看到维达尔手腕上被咬得厉害,恐惧登时翻上来,可他更怕莫里甘,这几日他试过往江屿白身边凑,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江屿白去阁楼时不许任何人陪同,去书房时又时时刻刻带着维达尔专心致志地看书,无人能插入他们的氛围。 艾尔格越看越焦虑,今天好不容易等到维达尔受伤找到机会搭话,就见江屿白上好药后起身:「你不用守在这儿了,我要回房休息。」 艾尔格勐地抬头:「等等!」他拦在江屿白面前,可真对上那双眼时却又开始退缩,支支吾吾,声如蚊讷,「我可以留在您身边服侍您吗?就像那一晚一样,您想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会很多!插花、服侍您沐浴更衣,为您准备食物,您想要我干什么我都能干,我愿意学!」 江屿白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对自己十分畏惧,更何况他不需要一个时时刻刻伺候他的血仆,在别墅中故意独来独往也是为了杜绝莫里甘对他的窥探。 他平素谨慎惯了,闻言也只是绕开艾尔格:「我不用血仆服侍,你回去吧。」 艾尔格惶恐几乎到达临界点,今天是公爵给他的最后一天,要是他没办法留在江屿白身边,那他恐怕真要被弄死。 但他没办法在江屿白面前开口诉说他那些可悲的、无能的经歷,一张嘴就好像咽喉被黏住一般,像只木讷的木偶。 眼见江屿白要走,背后勐地多出一只手狠狠将他推倒在地,撕拉——是衣衫破碎的声音,江屿白下意识回头,登时看到艾尔格身上狼狈的鞭伤,淤青和各种零碎的伤。 他只看一眼便撇开头,等到艾尔格颤抖着穿好衣服才回头,声音放缓了些:「怎么了?」 那一推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艾尔格一切羞耻与卑微一扫而空,他扯住江屿白衣角,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哗哗往下掉:「大人,求您收留我吧,我安分守己日日辛劳工作,却过得生不如死,他们排斥我鞭打我,把我当畜生一样,我父母还要靠着那微薄薪水安享晚年……我无能为力,逃也逃不掉,苟活一条命却不敢死啊,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们,大人,我想活!」 第15页 江屿白心中微沉,按着他肩膀推开些:「你先起来。」 艾尔格还想说些什么,对上江屿白的眼又开始说不出来,只得听从他的话站起来,却仍在落泪:「您、您不同意吗?」 江屿白捏着书壳,下意识看了维达尔一眼。 同为人类,看到艾尔格处境如此艰难想必维达尔心里也很难受——果然,维达尔偏开头,已经不忍心再看了。 如此悽惨,两个人是如此相像的同类。 「你留下来。」江屿白说,「搬到我隔壁,以后服侍我。」 艾尔格登时喜出望外,胡乱擦干净自己的脸,又哭又笑:「谢谢、谢谢您始祖大人,我这就去搬东西!」 江屿白嗯了一声:「去吧。」 艾尔格仍旧不知道是谁推了他,那一剎那只剩下视死如归的冲动,回头时那人似乎刚走,他只来得及看到一角灰红色的衣袍。 劫后余生,他步伐都轻盈了很多。 晚些时候维达尔又旁敲侧击问了江屿白一遍要不要来喝他的血,但江屿白似乎并无想法,还告诫他少在别墅里受伤,见到莫里甘要赶紧跑,话里话外都是对其不信任,这让维达尔觉得有些微妙。 他点头乖巧答应,心里有了些想法。 明明是血族始祖,为什么不愿意喝血? 维达尔抱着胳膊,兀自思索。 先前听佣人提过艾尔格,无非就是感慨他好运气能爬床,一晚上把江屿白服侍得舒服,短暂得了宠爱,这便是让他疑惑的点。 要是江屿白真跟艾尔格有些什么,怎么可能这么缺血,像是醒来以后从来没喝过一样渴望。 「您要尝尝我的血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维达尔思绪,他抬头,就见艾尔格安安分分跪在江屿白面前,露出一半雪白的肩膀。 ——他不会同意的。 维达尔心里这样想。 却见江屿白窝在座椅上,纤长的睫毛像柔软的羽毛,手指焦虑地点了点扶手,却没拒绝。 于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艾尔格轻手轻脚上前,如同献祭一般将咽喉奉上,发白的脸色暴露他内心的不安,或许还有微弱贫血。 这儿的血仆多少都有这种病。 江屿白迟迟没有动作,就在身上那人凑得更近,准备拿刀片割破自己皮肤时,维达尔勐地上前拽住他的手。 ……莫里甘手下的血仆被驯化得很听话,主人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但江屿白从没把自己放在主人的位置上。 维达尔失策了,就算江屿白与艾尔格关系没有流言中那样暧昧,也一定没那么普通。 艾尔格吓了一跳,他以为维达尔误会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想放点血给大人品尝,没想伤害大人。」 维达尔当然知道,艾尔格没胆子真的对江屿白动手,也没什么恶意,这儿的血仆已经被驯化了。 江屿白也明白,他瞥了眼惊慌失措的艾尔格,目光落在维达尔身上,妥协了:「你回去休息。」 艾尔格憋着泪,攥着刀片离开。 江屿白像是看够了闹剧,闭眼揉着太阳穴,仍旧有些头疼:「睡吧。」 维达尔站在原地没动:「您生气了吗?」 江屿白说:「没有。」 单从语气和表情,维达尔很难判断他是不是生气,他情绪波动并不强烈,于是维达尔也感觉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简单的道理谁都知道,既然维达尔放跑了一个,那他自然要补上来。 他轻声说:「您要喝血,可以喝我的。」 「为了保护他,你能做到这种地步?」江屿白轻嘲道:「不愧是无数人爱戴的圣子殿下,如此捨己为人放得下身段,真是让人动容。」 他心说果然如此,就算落得这种地步,维达尔也还是像原着中那样善良,不希望任何一个人类在他面前受伤。 维达尔将繁琐衣领解开露出白皙的皮肤,他抬头,就见江屿白微微偏头没看他,他心里觉得好笑,嘴上说得那么尖锐,实际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维达尔又近了些,按着扶手,离他距离只剩毫釐:「书架上有您要找的书吗?」 江屿白指尖微缩:「……什么意思?」 维达尔直接按住他手指:「那您为什么总看别处。」 离得太近了。 连唿吸都近在咫尺。 江屿白勐地抽出手,转头恶狠狠盯着他:「今天你受伤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以后少在我面前乱晃,别挑衅我。」 顿了一下,他冷冷的补充道:「我的怜惜有限,希望你好自为之。」 ——你好好说话! 兄弟你ooc了知道吗?原着中你哪像那样逼过莫里甘的?巴不得离莫里甘远点,怎么换成他就变成这样? 你不是厌恶血族吗,就是这么讨厌的? 维达尔看着他这幅模样只能想到一个词,虚张声势。 这几日他几乎快摸透这个血族,嘴硬心软,喜欢用冷漠伪装自己。能力不弱,却偏偏对一些常识一头雾水。 不了解他的人只会被冷漠的外皮吓走,维达尔很幸运,阴差阳错了解了他的内心。 意外的柔软……又可爱。 虽然维达尔已经明白江屿白不会对他做什么,但他还是退了一步,低头轻声说:「抱歉。」 江屿白松了口气,心说维达尔简直是被临时夺舍了一样,原着中说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从来不逾矩半步,往日与他相处起来也觉得他很有分寸,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第16页 他也站了起来,就见维达尔停在床边脱外衣。 往日看维达尔重伤未愈,江屿白一向很怜惜病号,便让他睡在一侧,反正江屿白不怎么睡床,一整天他只要假寐一会儿就精神满满,但今天他不这么想了。 江屿白心情恶劣,冷冷瞥了他一眼:「谁让你上床了,去打地铺。」 维达尔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搬了新被褥过来。 看着他孤零零的背影,江屿白莫名有种欺负弱小的罪恶感。 他将这点微末的罪恶感抛之脑后,舒舒服服沐浴去了。 其实先前艾尔格靠近他时他没什么特别想法,只是他在先前几次三番在维达尔面前失态发觉了不对,一开始他被原着描绘的维达尔的血对血族有不可抗拒吸引力蒙蔽了一会儿,但他很快发现不合理的地方。 在阁楼时故意多留意了一下这方面的问题,终于翻到古籍发现是血族沉睡以后需要进食大量血液,否则牵连的併发症十分繁杂,体力不支、魔气中断、陷入短暂昏睡等等,他这才接受了事实,这一茬终究躲不过,只是艾尔格凑过来时他仍有些迟疑。 维达尔将人拉下去,他其实松了口气。 第9章 :花言巧语 艾尔格离开房间时走廊黑洞洞的,一眼望去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摸黑往旁边走,白天里他记过位置,新房间离这里不远,里边宽敞又明亮,床铺柔软、陈设整洁,比他原先住的花圃里窄小屋子环境好太多了,一张床铺开,占去了半间屋子,他连伸手都伸不开。 周围安静极了,他打开房门,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 艾尔格吓得惊恐地挣扎,看到熟悉的脸才松了口气:「……多维雅,你吓死我了!」 多维雅却没急着开口,一直将他拉到中间,绕开床铺,艾尔格只能看见模煳的黑影,直到身边女僕提起面前的灯。 灯火缓缓亮起,照出一张带着笑的脸。 阴森恐怖,令人胆寒。 艾尔格心脏如同被攥住一般。 莫里甘双腿交叠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碟封面华丽的邀请函,同他手套上的珠宝如出一辙的精美:「我很高兴,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才。」 艾尔格双腿发软,跪了下来:「公爵大人。」 多维雅立在公爵身后,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垂目不语。 莫里甘轻笑:「别紧张,我的孩子。我只需要你每天服侍他时抽出一点点精力,观察他,在每日他前往阁楼时同我聊聊天。」 艾尔格打了个寒颤:「你让我监视他?」 莫里甘笑容扩大了些,俊美的眉眼十足轻慢:「怎么能算监视?始祖才刚刚甦醒,我关心他还来不及呢,作为我手下的僕从,不应该更尽心尽力照料他?」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压迫感极强,扣住艾尔格肩膀就像拎小鸡仔一样轻松。 一条简陋的项鍊出现在莫里甘手中,他替艾尔格戴好,将漆黑的水晶吊坠塞进艾尔格衣襟里,冰冷手指抚过他额头:「别多嘴,我想你的父母还等着你与他们团聚。」 艾尔格浑浑噩噩地看着他们出了房间。 · 江屿白时常一整天泡在书房里,今天却有些心神不宁。 也许是觉得昨晚的事颇有些莫名其妙,他都没跟维达尔说过话,进书房时还把人赶了出去,不知道维达尔现在在哪儿。 他捧着书,神游天外。 左右看不下去,江屿白干脆出门,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总爱四处乱窜的伊维飘了过来,落在他肩上。 周围没人,江屿白捏了下他透明又带着金边的翅膀,好奇问道:「你们精灵不用吃东西?还是採花蜜吃?」 伊维一脸震惊的抬头:「不、当然不是,我又不是纯粹素食主义者,我什么都吃,只要其中蕴含能量,能补充我的魔法。」 江屿白茫然:「那我怎么没见你跟我要过东西吃?」 伊维:「……我以为你只管收服不管养,靠我自食其力活下去,我每次都摸去厨房找吃的。」 江屿白:「……好样的。」 下回让佣人多准备一份饭。 伊维无聊地晃了晃腿,吐槽道:「这座别墅太大了,房间多得离谱,你当初为什么要建这么大?我每次回来都要迷路。」 江屿白十分敷衍:「爱好而已。」 这段时间他观察过这座别墅,这里被改造成一座巨大的光明法阵,江屿白越深入,越觉得其中奥妙无穷无尽,对始祖也更加好奇,他沉睡之前到底经歷了什么,让他沉睡的人到底死了没? 他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没太阳,阴凉清爽,风平缓地吹过来。 刚把书摊开,就听到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 「——贱人,就知道狗仗人势!」 江屿白一顿,抬头一看,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维达尔,他怎么跟一个僕从站在一起? 维达尔仍旧一副平静的模样,清亮的眼睛望着人,不说话都显得温柔,不知道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僕人瞬间被激怒,将手中水壶狠狠砸在他身上,水瞬间浸湿他半边身子——事实上僕人是往他脸上砸的,只是维达尔躲了一下。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前几天被我打得半死不活,今天就开始得意上了?」 第17页 那人站在维达尔面前又骂了几句,转身愤愤离开。 伊维看了好大一齣戏,兴致勃勃问:「你要给他出气吗?」 江屿白说:「为什么?」 「你不是独宠他一人吗?照理说他受了委屈你不得狠狠教训不长眼的下人,然后宣告天下这人是你的人,让人别想打他的主意!」伊维给他科普,「这是我们那儿最流行的故事,每回书一出就被抢光。」 江屿白挑眉:「你这消息太落后了,我昨天刚让艾尔格住我隔壁。照你这种说法他可不算独宠,顶多算我众多情人之一——」 话音刚落,他就见对面的维达尔望了过来。 随后,他弯唇一笑,尽显温柔。 ……总有一种说坏话被方面抓包的感觉。 江屿白坐在原地没动,就见他直直朝这边走过来。 伊维小声说:「他是不是听见了——」 倒霉孩子,维达尔肯定听见了,笑得这么精。 但他又没说错。 江屿白心情复杂,维达尔刚受了刁难就立刻过来找他,是不是想让他撑腰?不,不对,圣子对血族的态度一向恶劣,这个阶段刚被抓来折磨,正是最痛恨血族的时候,不把他阴阳怪气一顿都算好的,他还得注意跟维达尔保持距离,原着中说维达尔最厌恶与血族扯上关系,听到他这么编排人心里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嘶,维达尔怎么越走越近了?他到底什么表情?而且维达尔身上全湿了,不应该先去换衣服吗? 不过要是他真来求助该怎么办,江屿白心想他到底该不该撑腰。 总觉得很奇怪。 把那个说话不知轻重的僕从训斥一顿? 毕竟他都把维达尔塞进房间了,这怎么也能算他的人,怎么能被随意侮辱? ——不对,那僕人好像就是以为维达尔「成功爬床」,所以走的是嫉妒主角受的「恶毒炮灰」剧本。 那他岂不是走了莫里甘的老路?? 江屿白不自觉盯着书,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想起原着中维达尔和莫里甘中前期反抗时的互殴情节,维达尔孤身一人没了牵挂,动起手来更是肆无忌惮,被封印魔法的维达尔都能让莫里甘占不到便宜,两人常常打得鲜血淋漓,谁也讨不了好,换成江屿白这个四肢不勤刚刚甦醒的冒牌始祖……他觉得脖子有些发凉。 …… 所以他现在应该想的是,过会儿维达尔一拳打过来他该拿什么挡。 血族始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他能拿着这具身体混成这样。 就在江屿白胡思乱想之时,维达尔已经在他面前站了不知多久了。 他心知对方是沖自己来的,强迫自己抬头,声音淡淡的:「有事吗。」 却见维达尔清冷的眉眼露出一个很轻微的笑意,似乎心情不错。他本就长得极为好看,不笑时是严肃清冷的富家公子,只一笑便如高山之巅冰雪消融,露出温柔又纯白的芯子。 江屿白被他笑得一愣,原本想好应付的话通通忘了个干净,不自觉望着维达尔的眼。 很璀璨。 不过也只有一瞬,维达尔垂下头,银白髮丝落在脸颊边,气质柔和。 就在江屿白彻底放松警惕时,他听见维达尔轻轻开口:「您书拿反了。」 江屿白表情裂开一瞬。 他面无表情地把书转了一圈重新拿到手里,强装若无其事,又觉得耳朵有些烫。 丢人丢大发了!! 不是,维达尔专门过来一趟就为了说这个? 你不是从来不做多余事儿的人吗?! 「嗯。」江屿白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还有别的事吗?」 维达尔语气温和:「我只是一时好奇,您的阅读方式与常人似乎很不一样,这样能给您不同的体悟吗?」 江屿白:「……没有。」 维达尔低头看着他手中的书:「很独特。」 江屿白:「……」 他心说再不制止就有点ooc了,人设都快绷不住。他微微抬头,刚想说什么,就见维达尔微微退了一步。 维达尔极懂见好就收,挨着江屿白爆发的临界点疯狂试探,在最后一步又收敛回来:「您继续看书,我不打扰您,就先上去了。」 江屿白咬牙,被他气笑了:「你逗我玩儿?」 他站了起来,趴在他肩上的伊维滑了下来,飞到一边观望。 维达尔恢復了往日的模样:「不敢。」 「我看你倒是敢得很。」江屿白拎起他湿漉漉的衣袍,嗤笑一声,「在别人那儿受了气,把火撒在我身上?」 维达尔沉默不语,抬头时,眼睛清清亮亮,像一面明镜一般:「我没有因为他生气,他还不值得。」 江屿白倒想听听他还能说什么:「那就是生我的气?」 维达尔低垂眉眼,轻声说:「我一听您说话,脑子里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剩您的声音、您的语气,我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与您多说些话,却不小心弄巧成拙。」 他拉起江屿白的手贴在侧脸,骨感温热的手贴在冰冷的手背上。 温热唿吸尽数落在江屿白手上,维达尔微微低头,他本就一头白髮,如今保养得极好,不似初见时落入尘埃中时那般落魄,平日作为圣子习惯了一副温柔端庄的模样,此刻愁眉不展轻言细语地服软,就更让人心神微动:「您要是还生气,就责罚我吧。」 第18页 江屿白愣了下。 随后他抽回手,眉头紧绷:「花言巧语。」 这是维达尔第一次「茶言茶语」。 他时刻关注着江屿白的反应,发现这招出奇的好用。 很好。 他学会了。 第10章 :大受震撼 伊维看完全程,大受震撼。 等维达尔去换衣服,他百思不得其解趴在江屿白肩上:「就这么放他走了?」 江屿白瞥了他一眼:「不然呢,我让他留下来给你唱首歌?」 「不不不。」伊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两人的关系了,他不就离开了几天吗,关系怎么变得这么扑朔迷离了? 他思索良久,问:「你喜欢人家?」说完他就拍了拍脑袋,「喔也是,长得漂亮说话还温柔的,谁都喜欢。」 江屿白皱眉:「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喜欢男的。你见过谁不喜欢男的还要纠缠?」 伊维一脸震惊:「那艾尔格还跟你睡觉?!」 江屿白头都大了:「那能一样吗?他爬床是为了活下去,跟喜不喜欢没关系,他要是有选择肯定不想跟我睡。」 伊维是只传统的精灵:「不喜欢就能睡?」 江屿白觉得他想法太局限:「睡了就是喜欢?」 呆滞片刻,伊维表情变得五颜六色,惊恐万分。 江屿白语重心长的说:「成年人的感情很复杂,你不明白,有的人就算反反覆覆睡过很多次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成不了恋人。」 他没得到回应。 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江屿白回头一看,跟去而復返的维达尔对视。 …… 喔,怎么会有人连续两次在同一个地方翻车呢? 原来是江屿白自己。 只换了件外套的维达尔深深看了江屿白一眼:「您说的很对,我没想到您对感情的见解也如此独到。」 江屿白:「……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也不是我的见解。」 维达尔表情不变,嘆了口气:「我知道。」 江屿白:「……」见鬼了。 晚上,房中。 失踪了一整天的艾尔格又出现在江屿白面前,替他备好衣服,放好水,临走前小心翼翼地问过还需不需要服侍以后悄悄推门出去。 他跟刚准备进来的伊维碰了个面,伊维有些疑惑:「你怎么不多待一会儿,我才知道你们这儿血仆工作这么繁忙。」 艾尔格吓了一跳,他对这只有幸留在江屿白身边的光精灵同样警惕,只觉得深不可测,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轻抿了下唇,低头说:「我、我还有一点工作没做完……」 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他动作实在太轻太快了,一眨眼就不见人影。 伊维疑惑地看向艾尔格背影,小声问江屿白:「我怎么觉得他偷偷摸摸的,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江屿白抬头瞥了眼:「你还挺会观察的。」 伊维骄傲地挺了挺胸:「那当然,什么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想着想着,伊维思维又开始跳脱起来,「不过他到底想干什么啊,难道是想跟你睡觉?终于下定决心要反抗莫里甘了?」 「可能被迫安排了完成不了的任务,同时惧怕这里的一切血族。」江屿白百无聊赖,捏着丝带绕着圈,「他胆子小,被莫里甘吓一吓心里就崩溃了。」 伊维啧啧称奇:「嘶,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他要对你不利?」 江屿白支着胳膊,靠在床边赏夜景:「也许吧。」 夜晚的星星铺开很远,很安静,静谧。 抬头是不见边际的繁星,低头是深渊、断崖、城堡与花圃。 伊维将脖子上挂着的吊坠拿下来,珍惜地捧着那小小的骨笛,坐在窗台上闭眼轻轻地吹。 流畅的乐曲缓缓流淌在星河下,江屿白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像民俗歌,前调轻快柔和,尾调悠长缠绵,好似迷途孤魂的悲鸣呜咽,徘徊在迷雾中,找不到来时的路。 伊维一连吹了三首,他胖嘟嘟的身子缩成一团,眺望远方时,眼里有些许留恋。 江屿白抬头望着数不尽的繁星,感慨道:「很好听,是你们那儿的曲子吗?」 「是啊,我们从小到大每只精灵都要学会这个,这是指引家乡之路的歌。」伊维似乎陷入回忆,轻声说,「我小姨手把手教会我的,我很笨,她教了我两个月才学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江屿白看着他,只觉得这只胖乎乎的精灵似乎情绪低落:「你的家乡一定很美。」 伊维笑了一下:「我以后要回去看看。」 江屿白下意识问:「去看你小姨?」 伊维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去看看我的朋友们。」 江屿白难得也开始胡思乱想,家乡家乡,他的家乡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父母离世得早,他也只剩几个渐行渐远的朋友了,那里的生活平淡如水,却也安稳踏实,不像现在,总给他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他要是……回去了,这段离奇的经歷好像也无人可说,没人会信,也没人愿听。 此刻回首,短短二十载,他从始至终都孤身一人而已。 风吹拂过来,伊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我曾经以为我小姨是全世界最厉害的精灵。」 没人说话,气氛如湖面一样安静。 滴答。 第19页 有零星雨滴落下。 江屿白望着楼下的玫瑰花圃,眼里没映出什么东西:「你也能成为最厉害的精灵。」 「不行,我太弱了。」伊维情绪低落,「就算现在恢復了不少,离我小姨还是差太多了。」 江屿白兴致又来了:「你恢復了多少?」 伊维十分警觉:「我真撑不起那法阵!你要启用它还不如去找维达尔呢,我看他就挺强的,保准能让法阵完美启动!」 江屿白嗤笑:「废话。」 要是人家没点实力,怎么当的主角?可维达尔魔法被封印,压根儿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我还真想知道你对他到底什么想法,跟你对艾尔格那样差不多吗?」伊维晃了晃他衣服,满是兴奋的吃瓜表情,「其实要我说他还不错诶,比莫里甘好多了!」 江屿白匪夷所思:「这又关莫里甘什么事?」 伊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又雄赳赳,气昂昂一脸正气地说:「你就说你对维达尔什么想法吧!」 江屿白支着下巴说:「我对他没有想法,非要说就是相安无事吧。」 他们俩关系错综复杂,又处在这种令人不安的境地里,数次暧昧接触,给他一种别于其他人的感觉,好像这个人就是会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这股情绪不是任何具体的、他叫得出来名字的感觉,他甚至很难用单纯的爱恨去总结归纳,只是短短几天成了小有默契的朋友。 江屿白很难不想到一个词。 吊桥效应。 他向来很喜欢把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反反覆覆钻研透,此时却有些举棋不定。 楼下的灯陆陆续续暗下来,雨滴不停。 一件带着余温的外套严严实实罩住江屿白,后面伸出一只手将窗户关上。 随后是沉稳的提醒:「外面在下小雨,您的头髮湿了。」 江屿白不需要抬头就能感受到维达尔垂落的髮丝靠在他脸颊,柔软顺滑,带着淡淡的薰香。 说他头髮湿,实际上维达尔头髮也没好多少,他抓住那一缕髮丝,手心冰冷又湿润:「怎么不去擦干了再来,不冷吗?」 维达尔微微低头方便他的动作,慢慢眨眼:「本来是想的,但一想到您在上面,就想先见见您。」 江屿白挑眉:「我怎么不知道我这儿还有烘干头髮的功能?」 维达尔恬惔的眉眼折出浅浅的弧度,笑得极温柔,像是被他的话逗乐了。 他手落在江屿白脸侧,好像下一秒要落上去,却又克制地停住:「大概是我一见您心就暖融融的,又高兴、又安心,自然就不冷了。」 江屿白望进他的眼中。 他从那双波光粼粼的眼中,看到的是单纯的依赖。 从小生在圣殿里,没经歷过什么苦难,一朝落入死敌手中受尽折磨,再遇到一个好心人救他于水火,便会这样信赖吗? 原着里维达尔不是与莫里甘斗得死去活来吗? 他舌尖抵着上颌:「过来点。」 维达尔依言低头:「您是想……」 江屿白拉着他衣领拽下来,一口咬在他脖颈处。 没有任何预告,如此猝不及防,维达尔也被尖锐的疼痛弄得眉毛一跳,没挣扎。 他看不到江屿白的表情,略微感到一丝惋惜,他扶住江屿白肩膀,让他喝得更方便些。 早就跑到另一边的伊维无意瞥见维达尔阴冷而餍足的眼神,登时毛骨悚然。 ——你不要再奖励他了啊喂!! 漫长的进食结束,江屿白恹恹撑起身子,手指摁住他脖颈上的伤,接住那滴摇摇欲坠的血,随意涂在维达尔略微苍白的嘴唇上。 血族在进食时瞳孔会变红,江屿白则更甚,艷红近妖,为他病态苍白的五官更添几分攻击性,美丽与危险并行,他懒散地掐住维达尔脸颊,落下一道血痕,暗含警告:「我和其他血族并无区别。」 维达尔顺着他的力道抬头,眼里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炙热:「您为什么这么说?」 江屿白语气冰冷:「我不缺你这一条听话的狗,别往我面前凑。」 他松手,似乎感到无趣一般起身,半垂着的眼里却是疲惫。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果然更适合一个人待着,他不需要朋友。——或者说,他并不希望周围充斥着勾心斗角。 如果维达尔靠近他真是因为天真,那他也不希望维达尔如此轻易对血族放下戒心。 维达尔站在原地,忽然问:「您心情似乎不大好。」 江屿白没回头:「滚。」 第11章 :嫉妒 维达尔被赶出门时碰巧遇到艾尔格。 他此时的形象颇有些狼狈,被扯得凌乱的衣领、明显被吸过血后苍白的面庞、脖子上尖锐的咬痕和满脸血渍。 很明显,他刚刚被里面的血族吸过血,还恶劣地没让他整理好衣服。 艾尔格登时吓了一跳,他本就是被莫里甘强塞过来的,正准备睡觉,临时被多维雅塞了个盘子让他送到始祖屋中,估计是酒水点心。 他踌躇片刻,还是问道:「始祖大人有没有说什么啊?」 维达尔说:「你不用进去,直接回去吧。」 艾尔格傻眼了:「为什么,我不是才刚来吗?」 维达尔轻声道:「始祖大人正在生气呢,你去了不正好撞在枪口上吗?」 第20页 这话说到艾尔格担忧的点上了,他登时停下脚步,端着盘子的手微微发颤:「那我……还是不进去了。」 维达尔点头,意有所指:「尽量别往大人身边凑。」 艾尔格跟他一起下楼。 雨噼里啪啦下着,别墅里的佣人大多回房了,只有零星几个还守着。 也许是很久没有人类跟他聊天,气氛又正好,艾尔格不自觉打开了话匣子。 他情绪低落:「我以为始祖大人很温柔呢,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维达尔这才抬头望他:「始祖一开始是什么样的?」 「就很温柔,很仁慈,让我几乎要以为他不是血族。那天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是他从公爵手下救下我的。」艾尔格看起来焉头巴脑的,「我那天本来要被赶出去,是他心软留我下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公爵要怎么罚我。」 走廊里黑洞洞的,维达尔握着扶手,问道:「你想过逃离这里吗?」 艾尔格却吓了一跳,连忙拉了他一下:「嘘!小声点,你怎么敢在这里说这些,不要命了?」 维达尔没反抗,由着他紧张了一阵。 虽然他没再说什么,维达尔也能感受到他的渴望,对自由的渴望,对血族深深的惧怕。 「你在始祖大人面前也别说这些,就算……就算始祖大人比别的血族温柔,也一样别说。」艾尔格声音低落,「我想错了,他今天那样对你,一定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好。你也不要想着跑了,这座别墅十足的偏僻,又在高山之上,毗邻悬崖,看一眼就能吓去半条命,怎么跑?」 维达尔说:「我没想跑。」 艾尔格欲言又止,看着他:「你真奇怪。」 被抓到这儿来的血仆,谁不想跑? 他不明白,维达尔为什么看起来根本就不害怕这种头顶悬着一把刀的日子。 「我走了啊。」艾尔格停下脚步,提醒了一句,「再往下走就出去了,你要找吃的吗?」 「不是。」维达尔没回头,「你去吧,不用管我。」 雨下的越来越大,花圃里的佣人四散而去躲着雨,鲁文把最后一块魔晶埋进花田里,也急匆匆去躲雨,只是打眼望过去门大都关了,只剩一间窄小仓库能躲雨。 他心里暗骂倒霉,可也无奈,多维雅那个管事婆可不会为他一个身份低微的吸血鬼僕人开门,也嫌他身上的雨水会弄脏地面,多半会臭骂他一顿。 别墅里窗户上露出一个圆脑袋,正是准备休息的艾尔格。 他看到鲁文还在外面,立刻小声说:「你去旁边的小仓库里睡,我昨天没把被褥收完,就在床边的柜子里——」 鲁文翻了个白眼:「要你多说?谁不知道那儿能睡!」 艾尔格安慰道:「别气了,现在太晚了快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迟到了会被多维雅骂的。」 鲁文骂骂咧咧:「她除了耍威风还会什么,疯婆子!我早晚要把她扔到猪圈里让她跟猪过个一年半载的日子,求我都不放她出来!」 艾尔格呃了一声,认真建议:「那你今天早点睡,就能多做一会儿梦了。」 鲁文气炸了:「你是不是在嘲讽我?我可告诉你,我的拳头不是吃素的!」 艾尔格缩了缩脖子,又慢吞吞探出半个脑袋说:「可始祖大人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呀。」 鲁文登时像被拔了电源的老旧收音机,声音戛然而止,再也没法扯着破锣嗓子耀武扬威。 他眼睛瞪得浑圆,见了鬼一样,不明白平日里总逆来顺受的艾尔格怎么有胆子这么跟他说话。 真是狗仗人势,以色侍人的傢伙註定没法长久得意下去! 鲁文气沖沖地走了。 怪只怪白日里他闲散度日,偷偷喝了多维雅一瓶酒被发现,罚他将整座花圃都埋好魔法石,结果没想到突然下雨,他没来得及完成任务就成了落汤鸡。 鲁文被多维雅骂了以后心里就憋着一口气,怒气无处发泄,偶然看到落单的维达尔,心里登时起了邪心嘲讽一番。 ——前几天还是跪在地牢里被鞭笞践踏的贱奴,凭什么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主子,跟在始祖身边什么也不用做,舒舒服服享受被他们伺候的日子?他们费了千辛万苦抓回来的圣子,还没来得及品尝一口鲜血,就已经被始祖看上,挑走当了床伴。 鲁文没忘,就算没有始祖也轮不上他品尝战俘圣子的血,他内心一直熊熊燃烧着嫉妒的火,他不敢对那些实力超过他太多太多的血族撒气,便转向周围一切。 他眼中闪过一道黑气。 他嫉妒艾尔格有一张好脸,搭上大人物以后吃喝不愁;嫉妒多维雅比他早成吸血鬼,不论是实力还是资歷都稳压他一头;他更嫉妒维达尔,他是看着维达尔步步高升的。 一个被抓来以后地位低贱的人族,短短几天如同飞升一般好运,于是他上前怒骂训斥,得意洋洋地享受了一次高高在上的姿态,登时身心舒畅。 鲁文把柜子里的毛毯铺平,里面是艾尔格用过的被褥,带着干净清新的气息,一看就是经常换洗的。 他只拿了一部分,剩下的被他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以报刚才被嘲讽的仇恨。 一把将床头放着的书掀翻在地,鲁文面容狰狞:「呸!假惺惺的贱人,我迟早要弄死你!」 他回头打算洗漱,就见前面的座位上突然出现一个人,一身黑袍白衣,差点没把他魂吓出来。 第21页 鲁文缓过神来刚想怒骂,就见维达尔微微挥手,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鲁文脖子,将他狠狠提上来,他脚步悬空,眼里的黑气更浓了。 维达尔的脸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分外阴森,他一字一句轻描淡写:「真遗憾,怎么当初没把我打死在地牢里,这样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威胁你了。」 鲁文心头瞬间被恐惧占满,他心虚地大声叫嚣:「不、不是,我没有!我从来没想过害死你,是公爵,是他下的命令!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会对你动手!」 「你会。」维达尔声音冷淡,「看着昔日风光无限的圣子落得如此狼狈而又卑微的地步,你心里快活的不得了,要不是莫里甘下了死命令不能弄死我,我也早就步了他们后尘,亡魂都不知道飘到哪儿了。」 是的,当初被抓来的并不只有维达尔一人,只是其余骑士在莫里甘确认没有价值以后都死在鲁文手下,只有维达尔因为身份特殊、血液好喝而留了下来。 鲁文心里惊骇万分。 那只无形的手瞬间收紧,力道大得鲁文根本挣脱不了,窒息感涌了上来,圣光灼烧着他的灵魂,让他痛不欲生。 他开始绝望地大喊:「不!你不能这样,你根本就弄错了!是莫里甘在背后指使,你应该去杀他!」 维达尔神色淡淡:「会轮到他的。」 谁也跑不了。 「疯子!疯子——」 最后一丝呜咽也被圣光吞噬,维达尔伸手剥离出一股轻如丝带的黑气,他指尖一动,净化魔法将那道黑气缓缓变为乳白色。 作为圣殿的圣子,维达尔自小掌握的技能就是看透一个人身上的光与暗,有的人表面伪装极好,实际上做过无数丧尽天良的烂事,他就能看到那人身上浓稠到极致的「暗」。有的人表面凶神恶煞,实际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他就能看到那人身上白到发光的「光」。从而衍生出来的技巧是他能感应到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情绪。 他见过无数种黑暗,却从来没见过像江屿白那样,明明是血族始祖,身上的「光」却温柔浓郁到难以想像的地步。 维达尔转身离开,失去生命的鲁文被拖入深渊。 华美的衣袍边角服帖,扣子扣得一丝不苟,维达尔按着自己心口,深深镌刻在心头的那一道封印早在不知不觉中松动,他这段时日养精蓄锐,如今已能启用一半的魔法。 他布下的隔离法阵很精密,连莫里甘都要凑近来看才能发现他用过魔法,没人能听见鲁文绝望的唿喊。 大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忙碌的雨水沖刷着花圃里的痕迹。破旧衣衫挂在仓库边,栅栏被风雨吹打,摇摇欲坠。 突如其来的雨下了大半夜,到清晨的时候才堪堪停下。 第12章 :占谁便宜? 江屿白没睡好,事实上,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怎么放心睡过觉,这也是他第一次喝血,那股甜腥的味道还在他口腔里没散去,香气馥郁,紧紧缠绕住他的思绪。 不愧为主角,不愧为圣子,维达尔的血味道极好,好到让他在饮下以后很久仍旧陷入回甘之中,维达尔的血足以称得上高等,能操纵圣光与魔法的圣子血液功效极强,如同灵药一般。 江屿白在喝血以后甚至掌控得了身体部分能力,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在原来的世界,他是一个遵纪守法,从没干过什么坏事的普通学生,做过最恶劣的事就是偷藏同桌作业,干过最出格的事就是高考结束给自己头髮染成绿的——后来嫌丑染回来了。 而在这里,他是位高权重的血族,一个残暴的、狡诈的、恶劣的种族,说不定手上染尽鲜血,死在他手里的亡魂比他上辈子见过的人还要多几倍。 身处足以颠覆世界的地位,却没有能力支撑他去肆意妄为,疲于奔命,江屿白不知道这是上天用以束缚他作恶的限制,还是无数馈赠中那微不足道的负面。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江屿白思绪飘得很远,他习惯性按在窗台上,那里边角铺着厚厚的软垫,摸上去没有半点稜角,很舒服。 这些天下来,他已经很熟悉这里的构造了,抚摸这些柔软的边角也让他安下心来,只是冷静下来,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之前的事,想起他情绪难得失控时做下的错事:「维达尔……他被我弄成那样,失去那么多血,会不会对他太残忍了?」 一边无聊摆弄着被褥的伊维抬起头,目瞪口呆:「我嘞个老天鹅,我虽然读书少见识少,但我看他没半分不情愿,你确定他不是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江屿白:「?」 他沉默一会儿,又说:「他一个人族圣子,怎么会愿意跟血族接触?大概也只是忍辱负重,方便以后伺机报復。」 说到这个伊维可不困了,他翻身坐起来,苦口婆心劝道:「你也说他堂堂圣子,不愿意有一万种办法去反抗,怎么就偏偏选这么一条路勾搭你了?我看他就是对你图谋不轨,想偷偷摸摸占你便宜!」 江屿白不解:「占我便宜?」 他脑子里想了一圈儿维达尔的模样,难得迟疑起来,他跟维达尔可说不准谁占谁便宜。 「——哎哟喂,你可是始祖!」伊维翅膀扑稜稜煽动,兴致勃勃地描绘,「就像那行走的美味酱肉鸡!走过的路都在飘美食的香气儿,谁来了不想啃一口!」 第22页 江屿白:「??」 好荒谬,好他妈有道理。 伊维一脸真诚:「说真的,我真觉得你身边都是群变态,是那种你给他们一巴掌他们能爬过来舔你手的那种,你能懂吗?」 江屿白:「???」 虽然说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也太特么糙了吧? 「你等等,」江屿白江屿白按着太阳穴,「让我一个人想想。」 确实,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想那么多干嘛,按自己的步调一步一步往前走就是了,鬼知道前面还有什么等着他。 防止内耗,做回自己。 伊维在他旁边哼哼唧唧的:「别多想了啊,你要是真睡不着可以帮我参谋参谋明天早上吃什么,我都吃了好久的萝蔔白菜了,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我还在长身体,没有肉我真要闹了!这群佣人怎么把肉藏这么严实,我怎么翻都翻不到,等我改天去花圃里生吞几朵花来,我看你们还藏不藏!」 江屿白被他烦的没法,无奈道:「行行行,我让他们多买点肉回来给你吃,别总盯着花圃里的花嚯嚯,那都是人家辛苦种的。」 「当然!我吃饱了当然不会糟蹋花田,但是我饿啊!」伊维眼珠子转了转,「要不,你把维达尔的血给我一点,我试试看能不能炼化成光魔法,说不定能让我恢復得更快些。」 江屿白想起先前维达尔的惨状,下意识皱眉:「你没别的办法?尽出馊主意。想要你直接去问他,我又做不了他的主。」 伊维悻悻道:「我可不敢问他。」 他只觉得维达尔很危险,虽然平日里总一副温柔的模样,实际上最深不可测。开玩笑倒还行,真让他去要血,怕不是要被一顿胖揍。 天蒙蒙亮。 江屿白从窗口向下望去,周围的景色就像刚刚经歷过洗礼,容光焕发,干净又透亮。 底下的佣人却步履匆忙,似乎出了什么事。 江屿白略微一思索,下了楼,看到多维雅正低声同周围的佣人说些什么。 「睡过了……还是死了?」 「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再找一遍!」 江屿白走过去,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怎么回事?」 佣人纷纷低头,生怕惹上麻烦。 多维雅说:「有佣人失踪了,他的衣服挂在悬崖边的栅栏上。」 她眉眼疲惫,似乎是找过整整一早上却一无所获:「初步断定是昨晚工作太晚,没来得及进别墅,躲雨时无意间走到边缘处,栅栏没拦严实,一脚踩空掉下万丈深渊了。」 「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不太可能。 江屿白第一反应就是别墅法阵出了纰漏,不知放了什么东西进来,阴差阳错害死了佣人。 面前的多维雅脸色很难看,仍在认真开口:「应该是意外,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尽力去查的。」 江屿白点头:「行。」 死的只是一个佣人,没多大点事,多维雅本不想管这烂摊子,奈何始祖在这儿,她不便敷衍过去,只得慢慢解释。 江屿白远远看到维达尔在楼下,此时佣人急匆匆地找人,胆战心惊的汇报,没人离他近,没人搭理他,甚至嫌他挡在路中间碍事而驱逐他,完全没有前两天和蔼可亲的模样。 佣人们的信息网比想像中更快,已经有人知道昨晚发生的事,看到人类圣子浑身血迹「伤痕累累」地离开房间,始祖「阴晴不定」「发了好大一通火」,说不定维达尔已经失宠了。 他们见风使舵的本领比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强一万倍,几乎是转瞬间,维达尔的境地就如此「落魄」。 不知为何,江屿白心里开始不舒服,他走到楼梯口,居高临下:「维达尔,过来。」 楼下的维达尔抬头,平静如水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上来。 江屿白话语冷淡,却又带了些亲昵:「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帮我搬东西。」 维达尔轻轻点头:「好。」 既没有问他为什么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也没有疑惑他的安排。 只有身边的多维雅心头暗暗思忖,始祖大人的情绪果然难以捉摸。 到底只是个佣人。 佣人的命在多维雅看来不是命,她迅速叫人了结了这档子事,去向莫里甘请示。 莫里甘听完似乎有些意外,笑着说:「真是草率。」 多维雅低头不语。 莫里甘笑容里多了些阴狠:「他死的太巧,太草率了,我计划里他不应该现在死。」 多维雅抬头,颇有些意外:「您的意思是?」 莫里甘却没第一时间开口,他端起身边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浓郁的鲜血缓缓流入他的口中。 新鲜、可口。 却没办法让他像以往一样得到满足。他如今满心满眼只有另一个血族,那道孤高优雅的身影,惊艷冷淡的眼神。 好像尝尝,江屿白的血是不是跟闻起来一样香。 莫里甘勐地将酒杯砸在多维雅额头上,巨大的冲力登时让她晃了一下,疼痛感袭来,她却动都不敢动,连唿吸都放轻。 「要不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莫里甘盯着她划伤的额头,嘆息般的说,「快炼化完了,他却死了。」 他完全没有留手,多维雅被砸的头破血流,嘴唇一颤,眼神变了几遭:「是我失职,我一定查清楚情况!」 第23页 莫里甘已经下了逐客令:「滚出去,好好查。」 多维雅低头:「是。」 法阵并没有完全覆盖整座别墅,这是江屿白这段时间得出的结论,他并不清楚法阵已经建成了多久,少说几百年,多的有上千年,如此庞大的法阵运行一次便要耗费大量光魔法,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大型避难所。 重回阁楼,里面的陈设依旧简单而,江屿白在法阵中央的画框处细细观摩,忽然抬手按住底座,用力一掰。 ——咯吱。 顺着他的动作,画框下出现一道极窄的通道,江屿白蹲下望进去,最里边是一道六芒星。 他看出来这是传送阵法,就是不知道另一边通往何处。 一块幽绿色的魔晶出现在江屿白手心,这是他之前在阁楼炼化的,短期能储存大量魔力,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很有用。他用了些魔法,将通道变大了些,勉强够一个人通行。他走入其中,只觉周围比想像中更暗一些,靠近传送阵时,甚至能听见对面微弱而喧闹的人声,风声,和喧嚣悦耳的鸟鸣。 也许是闹市。 江屿白一身繁华衣装,赤红眼睛,出现在闹市显然不合理,身后有小声的敲门声,有人找他。 江屿白最后看了眼传送阵,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窄道被重新关上,密不透风。 黑暗里,传送阵蓝光一闪,有一道缓缓凝聚的身影出现,贪婪地汲取空气中残留的气息。 「血——」 不可名状的生物从阴影中走出。 第13章 :公爵邀请 江屿白开了门,艾尔格站在门口,神色有些惊慌。 「始祖大人……」艾尔格结结巴巴地说,「刚刚公爵让我找您,我、我不是故意打扰您的。」 江屿白不解:「他找我做什么?」 艾尔格也不太确定:「好像是鲁文的事,多维雅也很着急,一直在找人呢。」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江屿白头疼,他不动声色:「走吧。」 刚到走廊,江屿白就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奇异的视线,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空荡荡。艾尔格还在前面无知无觉地带路,一举一动都像只不谙世事的羔羊。 直到身后忽然涌起蓬勃能量,江屿白回头时凌冽的风如刀割,切断他脸颊边几缕碎发,带来细微的疼痛。 身边的艾尔格惊唿:「大人,小心!」 一道灰濛濛的身影窜了出来,黑气从他溃散的身影中溢散出来,江屿白只来得及看见一团恶意膨胀的黑气。 身形只有半米高,干瘦、锋利,黑色而又透明的翅膀,让人联想到黑暗、死亡和疫病。 那漆黑的身影朝江屿白突刺过来,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江屿白勐地将艾尔格推到一边,掌心朝下凝聚起幽绿色光芒,瞬间挡在身前,将那黑团兜头罩住。 里面的东西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啸,让外界的江屿白耳中嗡鸣燥响,两眼一黑。 周围的一切好像渐渐远去,江屿白一时间听不到周围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很微弱。 「大人——!」 江屿白瞬间引爆面前短暂凝聚的魔法,暴力毁坏的冲击力几乎将人掀翻,艾尔格站不稳,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光亮散去,那团东西已经不见踪影了。 可惜,没弄死。 江屿白心情有些阴郁。他没碰过那个传送法阵,能出问题,表明那法阵本就不稳定。 不知道还有几个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傢伙,要来试探始祖的实力。 趴在地上的艾尔格吓得够呛,他泪眼婆娑,喃喃道:「那是什么东西,暗精灵?」 江屿白没回话。 这里的动静大得惊人,零零散散有人从楼梯口上来,江屿白一眼望过去,却很难找到那傢伙的踪影。 「大人。」 莫里甘也上来了。 他衣冠楚楚,表情只有平淡无波的疑惑:「出什么事了?」 江屿白环顾了一圈,慢慢开口:「有暗精灵袭击,重伤跑了。」 莫里甘表情瞬间严肃起来:「有法阵护着,怎么进来的?好在您刚好在这里,能压住。」 江屿白摇头,换了个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 说起来他确实有好些时候没见到莫里甘了,他成日泡在阁楼,而莫里甘时不时要外出一趟,阴差阳错的时间全部错开。 「确实有些急事。」莫里甘走近了些,将一封精緻华美的邀请函递过去:「这是梅莱芙公爵的舞会邀请函,地点在基尔索罗城最大的庄园,她会邀请大路上最顶尖的乐队和最能言善语的吟游诗人助兴,准备了最可口的美食,特别邀请您前去参加。」 这段时间江屿白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自然也知道他口中那血族的信息。 梅莱芙公爵,传闻中的某无名小国流落在外的公主,阴差阳错被一个血族贵族初拥成了吸血鬼,不到一年反杀无数贵族,硬生生在荒淫无度的基尔索罗城杀出一条血路,掌管一方血族。 他也同样知道原着中的描绘,梅莱芙的实力很难与莫里甘抗衡,但她很会用险招,常常将人算计得体无完肤,是个十分棘手的对手。 原着中也有这样一场舞会,莫里甘将维达尔带过去炫耀,被梅莱芙盯上,俩血族明里暗里好一番较量,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离开。 第24页 莫里甘接着说:「梅莱芙公爵那边说,要是您事务繁忙不想去,她也会亲自过来一趟,就没能亲自恭迎您甦醒而致歉。」 江屿白两指捏住请柬打开,信纸上娟秀的字迹徐徐铺开,凑近还能闻到墨香,请柬边缘金光印在暗红色底面上,似有魔力的光泽流转。 他修剪整齐的手指按在上面,压出浅浅的痕迹。 莫里甘随着他动作落在那双笔直而修长手上,声音轻缓:「您想去吗?」 江屿白将信放回去请柬:「去。」 莫里甘说:「您要带人吗?」 江屿白第一时间想到维达尔。 原着里,似乎就是梅莱芙提出想见识见识光明圣殿的圣子,莫里甘才把人带过去的。 这次呢?江屿白与他对视,说:「伊维跟我一起。」 不用多想,江屿白对这次宴会的态度很明显——鸿门宴。 他不想带维达尔过去,不仅容易引起无端的觊觎,还不安全。可经过暗精灵这么一遭,别墅里也不见得安全,维达尔被封印魔法,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盘可口的佳肴。 莫里甘眼神闪了闪:「您身边那位呢?」 不用多说,江屿白明白了他的意思。 即便有始祖这样更有诱惑力的存在在前,梅莱芙也没忘记圣子。 江屿白思索片刻:「维达尔也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出门,其实基尔索罗城与他城堡临近,但城堡位置偏僻,他们到底花了点时间在路上。 也有莫里甘考虑到江屿白甦醒以来第一次出门,刻意多走些风景不错的地方,让江屿白很看了一番风景。 临近基尔索罗城,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奢靡无度。城里摆着满席酒宴,墙头挂着五彩斑斓的飘带,繁琐复杂的装饰美轮美奂。 江屿白进城门时,远远看到中央立着穿着华丽礼服的少女,宽大蓬松的裙摆坠着无数珍贵宝石,紫色头纱罩住半张脸,明眸皓齿,尽显华贵。 远远看到来客,少女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周围的人、血族、各种各样的种族众星捧月般迎接着她。 这是江屿白见梅莱芙公爵的第一面。 莫里甘带路,将江屿白迎进了偌大的庄园。周围宾客数量很多,有人类,也有血族,不细看几乎分不清他们的区别,花园里巨型喷泉水声潺潺,乐鼓声震天,数不尽打量的目光落在江屿白身上。 他从始至终镇定自若,对面前的场景也早有预料。 当初闯进他别墅中的都是各个种族内的精英,如今全部覆灭,被短暂震慑住,不敢再去打探情况,如今在血族公爵的地盘下,外族之人也不会轻易动手。 梅莱芙从高处走下来,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艷,朝江屿白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始祖大人,您最忠诚的同伴梅莱芙向您致敬,我为我没能第一时间迎接您的甦醒感到遗憾,如果我知道始祖大人是这样俊美的存在,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您身边。」 江屿白眉眼舒缓,与她客套了几句。 前厅华美的舞会持续了半日,晚上时才转入后厅花园。 梅莱芙似乎很想跟江屿白多接触接触,却还是端着样子,直到将人迎进别墅里才兴奋地走凑过来。 江屿白抬头时,梅莱芙已经站在他面前,他起身:「梅莱芙公爵。」 梅莱芙眼里亮晶晶的:「始祖大人,请让您最忠诚的朋友好好看看您,以此表达我的敬仰之情!」 江屿白觉得她性格挺有意思,情绪似乎都写在脸上,如同娇憨少女般天真无邪,与莫里甘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轻轻点头:「请便。」 「噢!莉莉丝大人在上,瞧瞧这脸、这身材、这气质容貌,简直是被众神捧在手心里的完美造物,天吶!您简直比我见过所有精灵、人类、血族都要好看一万倍,我简直爱死您了!」梅莱芙双手捧心,精緻的脸蛋上挂着痴迷,「噢始祖大人,请让我们开始基尔索罗城面见贵客最诚挚的礼仪吧,请让我为您献上一吻——噢天吶我并不是因为想亲吻您才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您知道我是淑女,淑女的亲吻就像她的人一样懂分寸守礼节,事实上我也并没有要求与您共度——哦良宵!」 身边的莫里甘打断她:「梅莱芙公爵?」 梅莱芙朝他狠狠翻了个白眼,翡翠般晶莹的美瞳差点滑片:「噢好吧我差点忘了您身边站着那——样——正直的判官,」她又转向江屿白,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咱们直截了当一点,我能跟您亲嘴吗?当然当然我有一万种优雅的词彙去修辞,但我总觉得无论用什么样的词语都不够真诚,表达不出我内心半点钦佩和谨小慎微,我只想以我最谦卑、最和蔼的态度祈求您的一吻!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您愿意跟我亲嘴吗?」 莫里甘嘆了口气:「梅莱芙公爵!」 梅莱芙瞪了他一眼:「你给我一边去!没看到我准备跟始祖大人进行一场深刻的交流吗?」 她转而期待地望向江屿白,害羞又期待:「可以吗,始祖大人?」 江屿白扶额:「……抱歉。」 莫里甘十分冷漠地打破她的梦想:「梅莱芙公爵,如果没有其他事还是不要打扰始祖大人休息了。」 梅莱芙哼了一声,死皮赖脸地留在江屿白身边。 第14章 :侍从 庄园里被梅莱芙留下的人不多,大多是血族,再就是血仆和与血族亲近的人类组织,莫里甘与江屿白带来的人被安排在离中央最近的房间里,维达尔以血仆身份进来,安排的又离江屿白稍远。 第25页 晚宴比白天更盛大。 五彩斑斓亮着的灯,柔软飘扬的旗帜,用魔法造出来,沖天的烟花和美景,炸响在半空中盛大又繁华。宾客觥筹交错,美酒与美食摆在长长的大理石桌上,有血仆被按在餐桌上吸血,高等品质的血液流淌在繁琐花纹上,是吸血鬼的狂欢。 艾尔格被这幅场景吓得够呛,早早回房。他过去的途中与维达尔恰好错身,瞥到他冰冷的神情,不知为何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他悄悄拉了维达尔一把,小声说:「先躲一躲,外面不安全。」 维达尔站在原地——一个交界处,外面是盛宴,里面是避难所。 他没动:「你回去。」 艾尔格还想劝,看到他的表情却知道劝不动,又想起他的身份,一时间悲从中来。 「你别……想太多。」一开口便是哽咽,艾尔格定了定神,压低声音,「别贸然过去,我们一定还有希望。」 维达尔金色的眼睛落在他身上,难得温和:「我知道,你去躲吧。」 艾尔格喉间哽咽,退了一步。 然后慢慢转身,离开了。留一道身影伫立原地。 晚宴上,江屿白只觉得无聊。放眼望去,除了贪婪喝着血的吸血鬼,就是观察着他,想试探靠近他的傢伙。 往他身边凑的妖魔鬼怪数不胜数,一些血奴穿着妖艷,仗着自己血的品质想诱惑他,妄图被他带走一步登天。梅莱芙压根儿没想阻拦,用她的话说就是成人之美,巴不得往始祖身边塞点人,莫里甘笑容就没变过,不阻止不僭越。 不管目的为何,江屿白从始至终都没搭理过任何人,拒绝了一波又一波狂蜂浪蝶以后像是厌倦了,端着酒,绕到后花园去。 主人公走了,这里的氛围倒没那么热烈了,梅莱芙勾着细长的指甲,眼皮亮晶晶的粉衬得她灵动乖巧。 她瞥了眼莫里甘,这会儿莫里甘的笑容已经收敛,面无表情盯着酒杯。 「啧,总在始祖面前做那样一副噁心的表情干嘛,他的注意力可半点没放在你身上,假惺惺。」梅莱芙冷哼一声,「别告诉我,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你就已经当惯了狗,连公爵的脸面都不要了。」 在她面前莫里甘不需要掩饰,那些虚伪的表情烟消云散,瞥了她一眼:「怎么,看不下去了?」 梅莱芙皮笑肉不笑:「我得夸他一声技术高超。」 「我们也就彼此彼此,」莫里甘神情阴翳,「他刚一出现你眼珠子都快黏到他身上,装得一副纯良无知,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吗?」 梅莱芙轻抿一口红酒,半截唇印烙在酒杯上:「万一始祖就喜欢这款呢。」 莫里甘嗤笑:「那就提前祝你好运。」 「多谢祝福。」 梅莱芙施施然一笑,拖着繁华裙摆,轻飘飘地走了。 莫里甘低声骂道:「急功近利。」 身边的多维雅没吭声,生怕惹恼他。最近公爵的脾气不大好,昨夜值班的佣人刚被罚了扔去地下室鞭刑,现在公爵外出,佣人还不知生死。 他是不怕换一批佣人的,底层的吸血鬼一抓一大把,命比血奴还贱。 莫里甘端着盛着血液的酒杯抿了一口,颇有些食不知味,他心里装着事,不自觉朝着江屿白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梅莱芙手段不比他差,曾经几次交锋莫里甘没在她手上讨到便宜,本想趁他得到始祖消息去碰碰机缘,没想到机缘没碰到,还惹得一身腥,他倒想看看梅莱芙能用什么手段去接近始祖。 后花园比前院安静太多了,林木幽森、水流潺潺,扑面而来一股清冽气息,凉亭里没人,江屿白摸着石桌上的酒杯,里面干干净净。 他斜后方出来一个端着酒的侍从上前替江屿白倒酒,杯盘清脆的声音落地,酒被女佣砸在桌面,洒了出来倒在地上,打湿江屿白袍角。 江屿白抬头,看见女佣惶恐地跪在地上,身边的侍从有些不安。 身后那一排佣人全跪下了。 「起来。」江屿白没想苛责一个下人,心说那女佣都快吓得厥过去了,身边人怎么也不知道扶一把。 女佣登时哭得更厉害了:「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求您饶了我……」 江屿白心知这些佣人都畏惧他,正准备起身离开,就见旁边那侍从凑了过来。 侍从轻声说:「大人。」 这一声比寻常人的声音柔软,期期艾艾,搭上他水润却并不畏惧的眼,挺直的嵴背,有种翠竹般的坚韧和别样的柔软。 江屿白多看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起伏:「嗯?」 侍从扬起纤长柔软的脖子,拦在那人面前:「大人,您让她走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对见惯了周围人讨好的贵族来说,这样的人似乎更有意思。 酒杯在江屿白手里转了个圈,桌面上的水渍还没擦干,顺着边缘滴下去,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看着侍从,很有耐心:「你要怎么替他受罚?」 侍从明亮的眼很大很圆,像是天真,无所畏惧一样:「都听您的,想怎么样都行,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他一抬头,侧颈的血管就露了出来,无知又自然而然的诱惑。 与他之前遇到的那些直白挑逗相比,这个侍从像只无辜的兔子。 江屿白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嘴角微微弯了下,被一直注意着他的侍从看到。 第26页 侍从不解:「您在笑什么?」 江屿白挥挥手,没理会侍从,也没生气:「下去吧,不用倒酒,也不用服侍。」 女佣抽抽噎噎地离开,身边佣人很听话地退开了些,也许是看他态度还算温和,侍从在一边睁着眼睛觑他。 看了一会儿,江屿白问:「怎么?」 「我还以为您会生气,没想到您这样宽宏大度,不跟我们这些小侍从计较。」侍从凑近了点,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朝江屿白靠近,天真无邪地笑,「您真好。」 江屿白看他,并不排斥他刻意的香水味:「有多好?」 侍从又靠近了些,眼里都是亮晶晶的崇拜:「非常非常好,您很温柔!」 江屿白:「是吗。」 侍从点头,像遇到新奇玩具的小狗:「您跟其他血族很不一样,我还没见过像您这样的。」他想了想,「又有气度,又很和善。」 侍从语气轻快:「我能跟您吗?」 江屿白并没有答应,似乎在心里估量:「你要跟我,梅莱芙公爵会放人?而且,我不缺佣人。」 侍从低头失落道:「可我真的很喜欢您,您与我兄长很像,可惜他在我小时就跌下悬崖身亡,我一直很想他。」他目光落在江屿白身上,落寞又哀伤,「很抱歉打扰到您休息,我只是……有点情不自禁。」 江屿白顿了下说:「没关系。」 「真的吗?」侍从慢慢蹲下来,捏着他垂落在地的衣角,「我替您把脏外套换掉吧。」 他黑色的衣袍下隐隐有光泽闪过,在那只手靠近江屿白的瞬间被横空截住,江屿白掐着他脖子将人撞在围栏上。 侍从神态懵懂,那双圆又大的眼里满是疑惑,好像被江屿白的动作吓蒙了,眼里都蓄上几滴泪。 「您、您要杀了我吗?」侍从分外执着,好像不问明白誓不罢休一样,带着青年人应有的青春气,「您明明没有不开心,为什么要掐我?您不是好人吗?」 江屿白力道没有半分放松,薄薄的眼皮垂下来看着人,没什么戾气,也没有半分怜惜。 侍从眼里闪过一丝阴翳,掏出怀中匕首朝江屿白狠狠刺过去,殊死拼搏,意料之中的失败了。浓郁的黑气从他身上溢出,疼痛渐渐蚕食着他的心脏,耳边好似出现炸开的声音,随后他被江屿白扔到一边。 落地时,他听见江屿白平静的声音:「这种谎言我十二岁就不爱听了。」 身处高位的人时常需要发泄,他们不会在意周围侍从有什么小心思,相反,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还会被夸贊。身处弱势,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讨好他们的手段,自然会放松警惕。 江屿白不一样。更何况,这是今晚不知道第几个凑过来的傢伙。 没人敢上前,江屿白没看他逐渐失去生命的身体,起身离开。 噬灵魔法一经使用不可逆转,侍从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藏在衣袍里攥紧的掌心被江屿白掐得生疼,这不是他第一次用魔法,却第一次有人即将死在他的手下。 他该习惯的,这里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 离开时,江屿白对上正往这边看的梅莱芙。 梅莱芙朝他温温柔柔地笑:「大人,好巧。」 江屿白微微点头,垂下的眼皮掩去眼中厌倦,面上冷静自持:「你家的僕从还挺有意思。」 梅莱芙瞥了眼躺在地上的侍从,随手一挥,就见那侍从脸上扭曲了一下,化作了另一张脸的模样。 她神情严肃:「晚宴人数太多,鱼混杂,这人不知是哪一方派来的,真是该死,我这就去查。」 第15章 :不识相 梅莱芙担忧地抬头:「您休息好了吗?」 江屿白深深看了她一眼:「休息好了。」 梅莱芙弯起眉眼:「那就好。」 江屿白与她错身而过。 主人公离开,梅莱芙也没装下去的意思,她随意挥手,身边佣人立马上前把侍从拖下去。 侍从手指还在痉挛般地颤抖,梅莱芙轻描淡写踩住他的手:「查查谁派来的人,手段这么低劣。」 佣人低头:「是。」 梅莱芙还在想她看到的那一幕场景。 给那侍从微末的希望,再残忍地剥夺,偏偏不让他痛快死去,一点一点看着自己的希望落空。 梅莱芙觉得江屿白真恶劣,却意外地对她胃口。 她心情颇好,晚宴时间便又延长了些。 大厅里酒疯子多,江屿白不想凑热闹,便专门往人少的地方钻。 他今天还没怎么见过维达尔,心里却不太担忧,原着里也描绘过这场晚宴,但更多的是写莫里甘如何奢靡无度,向来不喜这般场景的维达尔早早回房休息,第一天安稳度过。 梅莱芙兴奋地拉着他去庄园的后院玩,不得不说梅莱芙确实会享受生活,庄园里玩乐的东西应有尽有,花海泳池球场田地都是小意思,还单独开闢出赛马场,养的马儿膘肥体壮。 江屿白顿悟了,这个世界只要实力越强,享受到的福利就越多。 与他并肩而行的梅莱芙忽然问:「大人,您有女伴吗?」 江屿白摇头:「没有。」 两辈子都没来得及找,莫里甘在一边虎视眈眈,他哪有空去谈情说爱。 就见梅莱芙眼睛一亮,江屿白登时想起她豪放的发言,补充道:「我也不打算找。」 第27页 「哦。」梅莱芙并不气馁,兴致勃勃问,「那您有床伴吗?」 江屿白:「……没有。」 梅莱芙:「哦——」 你这个意味深长的语调是什么东西啊?! 「那您要不要试着找一个?」梅莱芙目光热切,「以您的条件,随便挥挥手数不尽的人都想跟您。」 江屿白一副冷淡的模样:「我也不找床伴,太麻烦了。」 梅莱芙捂嘴,娇羞道:「我不需要您负责的。」 「……」 同志,你的思想更危险了。 江屿白回头,目光带着警告:「你不用在我身上费这些心思。」 梅莱芙瘪嘴:「您误会我了,血族沉睡时间越长,那方面越容易出问题,以后稍微受点刺激都不行,我只是担心您。」 江屿白一顿。 ……他怎么不知道他不行了?哪本古籍上说了? 梅莱芙眼珠子熘熘转,轻言慢语地:「您看,您睡了这么久,身边也没个伴,一定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吧?没关系,我今晚帮您……您想一想,血族之间的亲热很正常的,与其让那些人类碰您,不如挑一个实力还不错的公爵,您觉得呢?」 江屿白觉得不行。 他不说话,梅莱芙心知说不动他,又觉得他这幅正经严肃的样子有趣。 前边儿人群聚在一堆,梅莱芙喜好热闹,拎着裙子往那儿走,江屿白远远瞥了一眼。 左边站着个矮胖矮胖的矮人富商,右边则是一群人模狗样的血族,两边似乎爆发了什么冲突,正激烈地吵着架。 江屿白在外围抱着胳膊看戏,思维无意间发散,只觉得这世界的矮人属实独特,胖得堪比球体,瞧着没什么威慑力,一米二的个子一声怒吼却吼出了两米八的气场,把那血族脸**成猪肝色,颇有意思。 血族向来好面子,自然不肯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矮人吵架,实在掉面子。 「可笑,我倒要让你看看你费心维护的人类到底什么样子!」血族凯恩表情阴狠,「你不会还没听说圣子被俘吧,如今他落到公爵手里,圣殿又迟迟没有动作,你还这样维护一个弃子,不觉得好笑吗?更何况,你们矮人和人族的关系也没多好吧?」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卑鄙无耻!」矮人气得大叫,「圣子是圣子,人族是人族!」 凯恩冷笑:「行啊,那就让你欣赏欣赏如今沦为低贱僕人的圣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周围骚动,整个大陆没多少人见过圣子,也就莫里甘不把圣子当回事,梅莱芙都抱有很大好奇的。 梅莱芙咦了一声,问道:「圣子怎么在他那儿?」 江屿白思绪放空,没说话。 真,维达尔在房间休息呢,怎么可能参加你们这种无聊无趣的活动? 江屿白不屑地想着,就见那血族冷笑一声,挥手带上一个人来。 白髮金眼,即便穿着灰色的仆装也十足惊艷。 …… 圣殿圣子? 维达尔?? 你不是在房间休息吗?? 江屿白差点没把手里的吊坠捏碎。 梅莱芙敏锐回头:「怎么了?」 江屿白木着脸说:「手滑。」 为什么维达尔会出现在这里,江屿白猜大概是自己过来以后牵动的蝴蝶效应。他的出现让莫里甘与维达尔之间进展分外缓慢,没了莫里甘那强劲的压迫感,维达尔出来似乎说得过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族的圣子呢,他魔力很强吗?」梅莱芙啧啧称奇,「不管怎么说,他长得是真好看,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血族的晚宴都是默认能互换血仆的,不过还真没几个血族有实力能把圣殿的人拐来,如今圣子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推上去,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热闹。 梅莱芙看得兴起,正想让佣人搬把躺椅过来,就见江屿白朝那边走去。 她愣了一下,登时嗅到几分不寻常来。 那头矮人一见如此落魄的维达尔,登时气得跳脚:「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傢伙!」 凯恩得意洋洋地指使着维达尔:「来,给你的好朋友倒杯酒好好伺候人家,让大家看看你做了血仆都学了什么东西。」 石桌上被佣人摆满了盛酒的器皿,维达尔站在原地,竟然真的开始给人倒酒。 倒完酒凯恩尤嫌不够,突然迈了几步朝维达尔狠狠一推,却见维达尔似是无意朝旁边走了一步,凯恩登时推空,扑到石桌上将酒瓶撞倒。他一愣,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桌上大半的酒杯掀翻在地,酒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凯恩一脸阴冷:「还敢躲,我看你是一点做奴隶的本分都没有,给我把地上的酒水全部舔干净,舔干净了就放你走。」 矮人狠狠锤了下桌子:「你自己把酒瓶全砸在地上,把锅推给他?地上都是玻璃碎,你舔一个我看看!」 「哈,他如今不过一个奴隶,你还心疼起一个奴隶了?」凯恩回头揪住维达尔衣领,将他拽到那一地狼藉前,「跪着舔吧。」 维达尔抬眸,眼里含霜。 人群中略微起了骚动。围在这里的种族有很多,其中不乏许多人族,如今人族势力式微,大多时候只能隐忍,见到圣子落难也无可奈何。 凯恩只顾着羞辱维达尔,压根儿没注意到人群中隐隐有十数人聚过来。 第28页 他拳头高高扬起,忽然被凌空一个酒瓶砸中脑袋。这一酒瓶力道十足,把他砸得头破血流,眼冒金光,他气得大叫:「谁?!居然敢为了一个贱奴跟我作对,不想活了?」 他身后响起一道凉凉的声音:「我倒要看看是谁不想活了。」 凯恩只觉这道声音分外陌生,他抹了把脸上裹杂的酒水和血,定睛一看,登时看到一个高挑俊美的身影。 凯恩眯了眯眼,只觉这人不论是外形还是身上散发的气息都让他食慾大开,只是他实在没见过这张脸,梅莱芙邀请的宾客很多,说不定只是个无名小卒:「你是谁家的人?有胆子替他打抱不平,也要看你有几条命敢招惹我!」 先前的宴会他光顾着跟刚抓来的美人亲热,错过了见始祖的机会,不过凯恩看得开,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始祖青睐。他地位虽不及几位公爵,在血族里可是很有号召力的,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他根本不怕惹错人! 这话一出,他完全没发现周围人的表情变了几遭,十分古怪,似乎一言难尽,他满心都是兴致被打断的怒火。 却见对面的江屿白笑了一声,似乎是气笑了。 凯恩脸上的酒水干了些,他才有空打量对面这人的脸,又见他笑得实在好看,色心起来又开始心痒痒:「小美人儿,你要替他出头也行,你跟我一晚上我就放了他,怎么样?」 江屿白又笑了一下,他随手按在桌面上:「行啊,你过来。」 凯恩宕机了半天的脑子这回清醒了点,他眼里带着警告:「我可告诉你,别想在这里跟我作对,我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 江屿白眼里多了些嘲讽:「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有色心没色胆,我要真跟你,你还不敢收。」 凯恩被激得上前,身边有侍卫迟疑着想拦:「侯爵大人……」 「滚开。」凯恩推开他,「我倒要让他见识见识……」 哐当!桌上仅存的酒器被江屿白抄起来勐地砸到凯恩头上,就听一声惨叫,凯恩被砸倒在地,正好扑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他还想爬起来,被江屿白一脚踹开。 第16章 :维护 他完全没想到江屿白还会动第二次手——在梅莱芙公爵的地盘上动手,直白地挑衅她的权威。 凯恩狼狈地被扶起来,眼睛变得猩红:「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们都给我把他拿下!」 侍卫迟疑:「可是——」 「蠢货!」凯恩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给我拿下他!居然在公爵地盘上动手,真是无法无天,简直是在敢挑衅血族的威严!」 侍卫没动,身边也奇异地安静下来,凯恩暴怒中的头脑在这份诡异的气氛中稍微停了一刻。 江屿白直接绕过他,走到维达尔身前,手里还捏着一个新酒瓶,似乎在估量着这次怎么下手,凯恩看得肝胆俱裂,不自觉又退了一步。 维达尔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微动,点点金光悄然散去,抬头时只能看见江屿白挡在前面的背影。 并不强壮,嵴背很单薄清瘦,却很有韧性。 江屿白冷冷道:「我的人你也敢动?」 人群中接头人的身影又停住了,对上维达尔扫过的目光后重新回到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从没来过一样。 本来维达尔已经联络好了混进来的人,想悄无声息解决掉守在这儿的血族,碰上凯恩时又阴差阳错把事儿闹大,他只想过梅莱芙不会关注这些小人物的动静,没料到江屿白已经来了。 江屿白如此信任他,又那样容易心软。 凯恩惊疑不定:「你是什么人?」 他身后响起一道女声:「凯恩侯爵,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气派,在我的地盘大喊大叫,一点贵族的礼仪都不懂。」 凯恩浑身一颤,常年被欺压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回头讪笑道:「公爵大人,我这不是在教训不懂事的僕从吗,这就走!这就走!」 梅莱芙可没打算放过他:「你哪是在教训僕从啊,我看你是想造反。」她冷笑一声,「连始祖的人都敢动!」 这帽子扣得高,凯恩可不敢接下来,他慌忙大叫:「您真是误会我了,这晚宴不是您定的规矩吗,您说底下僕从能随便换着玩儿,我才想带他过来……」 梅莱芙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可没说你能把手伸到始祖身上,你这条命留不留还得看始祖大人的意思。」 ——开玩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屿白心情不好,凯恩这傻帽还想把她拉下水,她当然不能让凯恩得逞。 她抬头望向江屿白:「您看怎么样?」 凯恩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对上江屿白的眼睛。 他登时如同五雷轰顶,死死抓着侍卫手臂,力度大到掐出了血:「他到底是什么人?」 侍卫结结巴巴地小声道:「侯爵大大人,他、他好像就是刚刚甦醒的始祖大人……」 凯恩又一晃神,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甚至不敢抬头,也不敢回想自己到底对江屿白说了些什么话。血族之间地位隔一层犹如天堑,他一个侯爵面对梅莱芙和莫里甘级别的血族就很难有反抗的能力,更别说传闻中的始祖。 那可是百来年没有出现过的存在。 一旁矮人冷笑补刀:「某些傢伙嘴上信誓旦旦地说血族的威严,实际上连自家始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真是虚伪。」 第29页 梅莱芙已经站在他身边了,江屿白瞥了眼地上的血族说:「不打扰你的晚宴,先带走,让维达尔看着处置。」 身份瞬间置换,凯恩脸色难看,他惶恐抬头,企图回忆自己有没有把维达尔得罪死,又想起大陆人对圣子的评价大多是仁爱宽厚、天使心肠,忍不住心怀期冀——说不定他根本不用受到惩罚,只要走个过场道个歉就能活。 他仰着头,这才与他之前瞧不上的维达尔对上视线,却陡然发现维达尔那双象徵着光明与温暖的眼此刻冰冷、幽暗,如同索命的厉鬼。 见他看过来,维达尔也没有半分掩饰自己的杀心,只在江屿白回头时收敛,变回一只单纯的羔羊。 梅莱芙下令:「拖下去。」 没有人再来扶起凯恩,他甚至没再挣扎,脑海里只剩下那双带着杀意的眼。 江屿白见到这幅场景的时候都快气死了,他在看书的时候就觉得尤其喜欢维达尔,喜欢维达尔的冷静理智,喜欢维达尔那些算计,觉得这样的人就应该永远站在顶端,谁也不能玷污他。 被莫里甘抓来以后,连他都捨不得让维达尔受辱,结果就一会儿没看住,居然差点让凯恩这炮灰得手。 江屿白越想越气,值得欣慰的是他来得及时,救了维达尔,就是不知道维达尔有没有被粗鲁的凯恩弄伤。 维达尔低头,猝不及防被拉了一把,过去时对上一双清澈温柔的眼,好像在无声地关注他。 江屿白上下扫视一圈没找到明显伤痕才作罢,将人拉到身后,低声道:「宴会结束前都跟着我。」 维达尔顺着他的力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他低下头:「大人,我让您担心了。」 江屿白顿了一下,没回头:「别自作多情,我是怕你丢我的脸。」 维达尔嘴角弯了下,顺着他的话说:「我会好好跟着您,不丢您的脸。」 江屿白哼了一声:「也别总粘着我,看着就烦。」 他冷脸的表情很唬人,周围的人下意识退避三尺,生怕惹恼了他像凯恩一样被来一次开瓢,聚在一起低声窃窃私语。 这才对,都开始惧怕他就好,最好所有人都知道血族始祖就是个阴晴不定的傢伙,免得总有人凑到他面前找不痛快。 江屿白这样想着,带着维达尔干脆离场。 他完全不知道背后的人群议论的点压根儿不在他如何兇残。 「那就是始祖大人?之前离太远没看清,他怎么这么好看?果然纯血血族的基因就是强大,太帅了!」 「得了吧,他手段那么残忍,你还真爱上了?」 「但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血仆,就问现在的血族有几个把血仆当个东西?我还听说始祖对血仆向来很好,公爵家里的血仆让他救了好几回呢!」 「……那可是圣子,你真当是普通血仆了?不过要我说他维护自己人的动作确实帅啊,你看圣子见他过来的一瞬间就乖乖站那儿了。」 「要我说,我还真想当他的血仆,我也想被莫名其妙维护。」 议论了一会儿,话题莫名其妙又变了。 「不过圣子真是单纯的血仆?我看始祖那样一副维护的模样,怎么也不像啊。」 「啧啧啧,血族身边跟着的血仆可是一人二用,除了喝血不还能暖床吗?」 「这么说,他们不是已经……」 「……都成了僕人,他还配当圣子吗?」 梅莱芙本想看一齣好戏,结果最后闹的这一地狼藉还碍她的眼,登时好声没好气地赶人:「都散了吧,别在我宴会上扎堆闹事儿——当然,谁不服气只管提出来。」 没人想跟她对着干,几位血族公爵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的。 梅莱芙扫了眼地上的玻璃渣,哼笑一声:「真是有够麻烦的。理一份清单出来,到时候让他好好赔偿。」 女佣迟疑:「让谁赔偿?」 梅莱芙瞪了她一眼:「当然是凯恩那傢伙,难不成让始祖赔?你有几条命去要?」 女佣连忙道:「是!」 「我记得凯恩手下很有几处资产,到时候那份赔款你知道要写什么。」梅莱芙抱着胳膊,目光虚虚落在人群之外,「不管维达尔那边怎么说,凯恩都活不了,可别让某些人捡了漏。」 女佣点头,又说:「始祖大人对那血仆态度倒是不一般,我看着很是维护呢。」 「不过羞辱了一番,我看始祖可气不过了,确实在意啊。」梅莱芙喃喃道,「怪不得他对床伴不感兴趣,原来是心有所属。」 女佣轻声道:「始祖大人身边不会只有一个人类的,就算圣子光环再大也不过是食物,您为什么不再试试呢。」 梅莱芙轻笑一声,把玩着手鍊:「真想不到,始祖甦醒以后第一个感兴趣的居然是维达尔。」她转身,对上莫里甘暗紫色的眼,「你说呢,亲手把圣子带到始祖身边,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莫里甘仍旧一副云淡风轻:「我可不像某些人,心急善妒。」 梅莱芙摊手:「够装,我欣赏。要是你下回能忍住别眼巴巴凑上来就更好了。」 莫里甘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我不像你,连脸面都不要眼巴巴凑过去,一点尊严都没有。」 梅莱芙半点没被他的话刺到:「老古董,要是始祖大人血像你那样臭我才不会出手,他那样香,那样迷人,我就算跟他睡了也不吃亏。可别告诉我你陪了他这么久,不仅喝不到他的血,还喝不到……呵呵。」 第30页 莫里甘懒得听她胡言乱语,冷着脸转身离开。 半空中飞舞着点点莹虫,落在草丛里渐渐消失。 维达尔没受伤,顶多衣服脏了些,他被江屿白带走以后随便找了个客房更衣,窗户透开一条缝,带着光亮的莹虫落在他手指上,两位公爵的对话清晰传入他耳中。 第17章 :挡箭牌? 维达尔正换着衣服,江屿白坐在客厅逗弄那朵鲜艷的食人花,那花尚且娇小,颜色鲜艷,花心裂开一条大口子,里边密密麻麻的牙齿,看起来分外奇异。 似乎闻到食物的气味,那花扭着笨重的脑袋往江屿白手指上凑,蠕动着花心想咬一口,又被掐住细长的茎,近不了半点身。 这个世界的植物生物种类十分多,江屿白在书上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物种,倒是第一次见这种花。 这花长大以后得是个兇残的傢伙,也就趁着年纪小被梅莱芙抓来当装饰。 一旁窗户被敲响。 从来到这儿以后就熘之大吉,被江屿白派去打探情况的伊维又从窗户钻了进来。 江屿白见他偷偷摸摸的进来,有些微妙:「你怎么这么喜欢走窗户?」 伊维拍拍身上的灰尘,感慨道:「这儿的楼动不动建得四通八达,我一进去根本找不着路,当然是钻窗户更方便。」 江屿白觉得也不是不行,至少以后落魄了还能发展点副业,吃喝不愁。 「我得告诉你,血族这几个公爵都不是什么正常的傢伙,就这个梅莱芙,她在自家后院儿里圈了一大片墓园,我都不用走过去就能闻到那墓地里大片大片的死人味儿,我瞅着那块像有亡灵的气息,不知道她在里面弄什么。」伊维似乎心有余悸,「我本来还想凑近看看,不知道惊动了什么,墓地里突然窜出一阵黑气,差点没把我吞了!」 江屿白眨了下眼:「她在圈养亡灵法师。」 伊维倒吸一口凉气:「谁知道,反正我觉得很不对劲,太危险了。」 剧情里莫里甘倒是提过一次,说梅莱芙是玩火自.焚,但梅莱芙直到大结局也没闹出过什么么蛾子,那只亡灵法师昙花一现,没留下什么记忆点。 剧情仍旧聚焦在梅莱芙想要趁莫里甘没完全吸收能量,全力争夺始祖心脏的点上,失败以后倒是少有她的戏份。 说完正事,伊维话锋一转,带了几分戏嚯:「除了这个,外面传得风风火火的就是你为了维护小情人把侯爵揍了一顿。」 江屿白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哪儿来的小情人?」 伊维理所当然的说:「就是维达尔啊,不用担心外面怎么说,现在哪个血族没几个风流史,很正常的。」 但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江屿白髮誓自己跟人家清清白白的啊。 顶多是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他又喜欢上书中圣子那样温柔圣洁的形象而已。 ——嗯,他没把一气之下咬了人家那事儿算进去。 江屿白否定道:「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伊维满头问号:「那你为什么要护着他?」他冥思苦想,眉头一点一点解开,「嘶,这难道是你的计谋,知道自己现在站在风暴中心,于是拎出另一人吸引大众视线,让他们不再只关注你,转而落在更好下手的人身上,这样一来选择暗杀你的人虽不会减少,但会转移目标!」 「这样一来,以后你都可以用他当挡箭牌,反正你不喜欢那些扑上来的人,维达尔身份特殊,话少事儿也少,有他在身边省事儿太多了。」 伊维一拍桌子:「好计谋!」 「……」江屿白夸道,「不错。」 脑补能力很强。 嘎达。 里间的房门被推开,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伊维回头,懵得很彻底。 他悬在半空中的手颤巍巍指着人:「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维达尔看了他一眼:「我一直都在里面。」 伊维:「你——你——」 江屿白将花盆推开些,抬头望着出来的维达尔,面色如常:「衣服换好了吗?」 「换好了。」维达尔走近了些,松下来的头髮披在肩头,长到腰际,银白而光泽,衬得他眼珠更亮,温柔如水,「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对上这样一双如明镜般的眼,无论是谁都仿佛被这双眼看透,江屿白微微偏头:「没说什么,闲聊罢了。」 维达尔没再继续问,大概是真没听到。 伊维悄悄松了口气,小心地觑着江屿白,江屿白摁了下他脑袋。 他早就试过这儿房子的隔音,梅莱芙财大气粗惯了,自家庄园不会建得敷衍,各种金银使劲儿往里砸,一般人绝对听不到,更别说被封住魔力的维达尔。在剧情里,维达尔被封印以后身子孱弱,五感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 江屿白一想起原着就不自觉关注维达尔,看到他披着头髮多问了一句:「怎么不扎起来?」 维达尔说:「房间里没找到合适的头饰。」 江屿白想了一会儿,才发觉维达尔似乎来时也没扎头髮,银白头髮一直披着。 维达尔问:「您要给我扎头髮吗?」 江屿白说:「我也没有髮饰。」 却见维达尔轻轻笑了一下,隔着桌子伸手按在他手腕上。江屿白手背一暖,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维达尔手里已经多了一条长长的绸带:「您不介意的话,用这个。」 第31页 这是绑在江屿白手腕上作为装饰的绸带,整体是黑色,边缘缠着金丝,一看就十分华丽,当做髮带也很合适。 「行啊。」 江屿白绕到维达尔身后,捧起他的头髮,绸带绕过后脑。他将头髮握在手里时只觉发量惊人,又十分柔顺,几乎分不清究竟是头髮更顺还是绸带更滑。 维达尔靠在江屿白小腹,微微仰头,睫毛根根分明,是个很顺从的角度。 从这个角度江屿白能看到他白净的脸,微微鼓起的苹果肌,几乎能看到薄薄皮肤下的血管。 江屿白略微走神,感到手下的人微微动了下,髮丝簇拥着在手心四处逃窜,他的手又被按住,与之前感受到的柔软无二:「您弄疼我了。」 大概是因为走神,手里的动作没轻没重的。 江屿白手指微微蜷缩,避开他的手:「知道了,别动。」 他动作飞快,几下扎好头髮。 江屿白双手插兜,语气像平常一样淡定:「走吧。」 他动作随意,瞧着与平时没有区别,除了耳朵有点红。 伊维才从社死中缓缓回过神,看到这一幕又想起江屿白那句笃定的话——「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看都像是託词啊喂!! 维达尔说:「您先过去,我整理一下东西马上就来。」 「行。」 江屿白带着伊维离开,门没关严实,露着条缝。 维达尔坐在客厅,那朵幼小的食人花还在孜孜不倦地伸着脑袋朝他的手伸过去,花瓣碰到他手的一瞬间凭空燃烧起来,耀眼的火光瞬间吞噬掉花朵,变为一小堆焦炭。 在这段时间里他不断尝试冲击封印,现在已经能用大部分魔法,只不过为了避免引起莫里甘的警惕,他选择压制了一些。 这其中不包括他的五感。 他能听到很远的声音,而且很清楚。 所以江屿白和伊维那时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就算见到他出来江屿白也如此坦然,一点都不觉得他能听到——或者说不在意他有没有听到。 也是,始祖似乎从来没在意过别人的想法,也不需要在意。 不算漫长的等待中,维达尔忽然听见门外的动静。 艾尔格小心翼翼道:「嘘!始祖大人和圣子在里面休息呢,别打扰他们,刚刚我还见着圣子衣服脏兮兮的,估计还有一会儿吧。」 另一人,大概是在莫里甘那儿的血仆:「你知道的还挺多,你不是没出去过吗?」 「有关始祖大人的消息一向传得快。」艾尔格略微自豪了一下自己消息灵通,又低声说,「我可告诉你,始祖特别喜欢圣子,就是在那啥上面有点兇残,我那天撞见圣子出来,身上都是血,太惨了……」 大概他自以为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了,完全不知道房间里有人能听到他说话。 「嘶,毕竟血族天性嗜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同伴又兴致勃勃地问,「你不是服侍过始祖吗,怎么样?」 艾尔格懵懂:「什么怎么样?」 同伴哎哟了一声:「你可别不懂装懂,不是都说等级越高、实力越强的血族睡起来越舒服吗?」 艾尔格气恼:「我当然没有过……始祖又不喜欢我,要我说圣子肯定知道,不然始祖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那我可真问错人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跟始祖睡过。」同伴撇嘴,「真不知道你在矜持什么,你条件又不差,稍微勾引一下,就不用在这儿当血仆了,做始祖情人不好吗?」 艾尔格讷讷:「做血仆也能拿很高报酬呀,至少公爵不会很吝啬。」 「你真是没梦想,血仆动不动要被抽血,惹得公爵不高兴了小命都保不住,至少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始祖性格还不错,不是吗?」同伴说,「就是不知道始祖喜欢什么样的,我这体型会不会太大了,总觉得贵族都喜欢娇小一些的伴侣。嘶,下回问问维达尔,要是始祖对床伴不错的话我也想……」 艾尔格下意识说:「说不定始祖就喜欢体型大一些的,维达尔不就挺高的吗?」 每回看到始祖过来时他总觉得压迫感很强,吓得他都不敢看人,只有面对维达尔的时候才敢抬头,就那时聊了几句,后来才惊觉维达尔身量不矮。圣殿选拔圣子条件苛刻,不仅要绝顶的天赋与学识,健康的身躯,还要优越的外貌,选拔出来聆听神灵指引的,自然不会差。 艾尔格心里还有些唏嘘:「圣子性格柔里带钢,在始祖手里怕是要吃点苦头。」 第18章 :意图为何? 同伴不耐烦:「啧,光担心别人做什么,我们自己日子都过得提心弔胆的,想想怎么在公爵手上活下去吧。」 「也是。」艾尔格落寞道,「走吧,别在走廊待太久,要是碰上其他血族就不好了。」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屋内也十分静谧。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之间有点什么,只有维达尔知道根本不像流言传的那样,这是江屿白有意纵容的结果。 如果江屿白真正意图在这里,那么他已经成功了。 或者说,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没关系,他不介意。 维达尔伸手,将那盆化为灰烬的食人花化作云烟散去,原先的位置只留下点点金光。 他将最后一丝金光也抹去,毫无痕迹。 第32页 门口飘过一道黑影,不过须臾一人闪身进来,关紧房门,疾步上前,见到中央坐着的那人时眼眶倏地一红,跪在地上:「殿下,您受苦了。」 维达尔不以为然招唿他起来:「没受苦,说说你见到了什么。」 本想再看看自家殿下情况的卡塞尔见他红光满面、怡然自得的模样登时把嘴里安慰鼓励的话咽了下去,心情些许复杂。 先前看到凯恩羞辱圣子时,卡塞尔本就忍无可忍想动手,后来看到始祖过来才堪堪停手。他自己回去以后脑补了很多,既想到莫里甘残忍手段,又想到始祖也不是什么好敷衍的傢伙,只怕圣子在他们手里吃尽了苦头,最后还要被梅莱芙这儿的血族欺压,实在是太过悽惨。 只是如今看来圣子怎么并无大碍…… 卡塞尔站了起来,低声汇报:「主教盯得紧,圣骑士我只用队长权限调了一支小队过来,骑士十二人,牧师一人。莫里甘没带多少人过来,只有一些血仆和佣人,梅莱芙领地侍卫太多,请来的血族非富即贵,不好攻破,我们即便只是想带您走也很麻烦。」他沉默一下,眼里有些迷惑,「更何况始祖看您看得很严……」 维达尔说:「嗯,我暂时不走,你们按原计划进行就好。」 卡塞尔吃了一惊,他这次过来就是抱着誓死也要把圣子抢回去的念头来的,尽管一路上不知听了多少风言风语他都没动摇过半点念头,可为什么圣子不愿意回去? 难道真如传闻中所说,维达尔独得始祖宠爱,情投意合,不愿意回去了? 「始祖突然甦醒,如果放着不管只会让人族陷入更大的风暴中,我得留在他身边盯着他。」维达尔思索着说,「他魔力不是一般的强悍,对我也很信任,我要是离开以后就找不到这样合适的机会了。」 卡塞尔大受震撼,他光想着圣子的安危,急匆匆赶过来见这一面,却没想到圣子思虑如此周全,把自己置身险境也要摸清敌情,他居然还那样猜忌圣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他严肃点头:「一切都听圣子安排。」 维达尔嗯了一声:「走吧,别在这里待太久。」 卡塞尔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暴露,立刻转身离开。 刻意等了一会儿,维达尔才起身出门,绕到花园里远远看见江屿白坐在躺椅上,零星几瓣白色花瓣落在他微卷的黑髮上,静谧又温柔。 维达尔慢慢走过去,见他在闭目养神,伸手捻住花瓣尾巴,就见他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眼,如一潭平静的湖水。 「你来了。」江屿白话里还夹杂着哈欠,随意打了个招唿又闭上眼,「我眯一会儿。」 维达尔心情微妙:「困的话怎么不就在房间里睡一会儿?怕打扰到我?」 江屿白心说废话,他可是知道主角小团队会在这个时候汇合一小会儿,其中圣骑士长卡塞尔是最关心维达尔的,拉着他声泪俱下痛斥了许久莫里甘的残忍手段,维达尔劝也劝不住,差点让莫里甘发现。 后来卡塞尔知道自家圣子过的日子水深火热,登时救人心切,拉着小队当即一个造反要把维达尔救出去,可惜他对上的是吃掉始祖心脏,全盛时期的莫里甘,不出意外的惨败了,卡塞尔这个敢于挑战莫里甘权威的圣骑士长成了莫里甘杀鸡儆猴的鸡,直接让莫里甘又名声大噪了一番。 维达尔逃跑失败,莫里甘自然恼怒,原着里这一段更是虐身虐心,看得江屿白一阵心梗。 江屿白含煳道:「没事,不太困,眯一会儿就好了。」 放心,我是不会打扰主角团小团聚的! 维达尔有些无奈,甚至有种自己的意图完全被看穿的感觉。总觉得江屿白对自己分外纵容呢……应该不是错觉。 他想,其实留下来的原因不只是跟卡塞尔说的那些,江屿白占很大一部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知道江屿白此刻正站在最危险的崖尖,往前是虎视眈眈想要他死的血族,往后是万丈深渊。 更何况,他的记忆里并没有江屿白这么个角色。 为什么这个突然出现的始祖会这么在意他,不管做什么他的视线都会被莫名吸引过去? 另一边房间里,莫里甘站在窗前,遥遥望着楼下的花园。 天色已晚,一整天的宴会并没有消磨宾客的热情,下面反而更热闹了,一些等级略低的吸血鬼也出来透气。 他支着脑袋,点评道:「吃喝玩乐这种无聊的爱好居然也有这么多血族喜欢,跟低贱的人族有什么区别。」 梅莱芙不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当着主人的面说宴会无聊,可真有你的。」 莫里甘转身,笑得随和:「其实我更想说你对始祖那些低级手段更无聊,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因为他是始祖。」梅莱芙搅拌了下茶杯,神色懈怠,「不过就算你成了始祖,我也对你没兴趣,怪噁心的。」 「是吗?那你成功了?」 「你有够败兴致的,这才第一天,急什么。」梅莱芙说,「始祖的脾气比我想像中尖锐一些,不过他不排斥我的接近,我逗他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手足无措,这很可爱,不是吗?」 莫里甘挑眉:「恶趣味,胆子也不小。」 他回想起江屿白对梅莱芙直白话语无可奈何的模样,觉得梅莱芙倒是没说错。 看着不近人情,其实纯情得很,又有些许不似血族的心软。 第33页 放在江屿白身上,更是迷人的矛盾感,更别说高阶血族对低阶血族有天然的吸引力。与之对应的,他们之间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没有界定。 梅莱芙喝了口茶,画着彩妆的眼睛眯起:「对付这样的人千万不能硬碰硬,你越过界,越会被扎一手血,要以柔化刚。」 莫里甘说:「可惜,我没兴趣耗太久。」 梅莱芙笑了声,话虽这么说,她也没想打持久战。 说到底,血族骨子里就带着掠夺。 「梅莱芙,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光针对我有什么意思?」莫里甘摊手,「我们没必要这样势如水火,你想跟他睡,而我只想要他的身体,他的心脏。」 梅莱芙啧啧称奇:「你这是想跟我合作的意思?这么多年了,我倒是没见过你愿意跟我和和气气坐在一起,看来他到底还是不同的。」 莫里甘轻笑:「不过恰好是他罢了。」 不是谁都能做他得到力量的垫脚石,压在他头上的始祖算一个。 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处处被压一头的感觉了。 莫里甘跟她没什么好说的,起身欲走,又回头:「他出来的第一天凯恩就死了,你可别玩太过,也死在他手里。」 梅莱芙漫不经心瞧着淡粉色的指甲:「我又不像凯恩那样鲁莽。」 这并不是担忧,只是决定联合以后怕同伴犯蠢而已。莫里甘转身离开。 女佣替他关上门,点燃香熏,走到梅莱芙身后替她揉捏肩膀。 梅莱芙闭眼靠在椅背上,女佣柔软的手贴在她太阳穴轻柔按着穴位,低声说:「莫里甘公爵很清醒呢。」 梅莱芙摇头:「他确实野心勃勃,可惜这么多年专注于力量,不知道多久没找伴儿了。嘴上说得理智,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越界。」 女佣疑惑:「他不是在观察始祖大人吗?」 「他究竟是什么心思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梅莱芙骂道,「老狐狸,几十年了心眼还这么多。」 女佣说:「不管他怎么算计,都奈何不了您的。」 她没再说话,女佣替她按摩完,又拿出一个小罐子,将白乳均匀地涂在梅莱芙脖子上。 「您今天脖子还疼吗?」 「还好。」 「那就好,您前两天都不肯涂药,我很担心您。」 「没什么大碍,这儿的毛病最近消停着呢。」 梅莱芙起身伸了个懒腰:「要是那时始祖真死了,让他捡了漏,就不是今天这种情况了。要不是我在这儿走不开,哪还轮得到他。」 女佣说:「他想去捡漏,没想到捡了个**烦回来,得不偿失,您不去也好。」 「沉睡那么久,好不容易醒来怎么不选择好好享受生活?」梅莱芙懒洋洋推开椅子,「走吧,宴会的后半场要开始了。」 女佣捧着小箱子亦步亦趋跟上。 从始祖身上获得好处的办法有三种,得到他的血或肉,吃掉或炼药;始祖主动将魔力传给对方;睡觉。 前两种办法实在太过虚幻,除非始祖一点都不反抗,梅莱芙果断放弃。 她理所当然地考虑最后一条路。 血族不像龙族一样重欲,不过血族生命漫长,大多会找床伴疏解寂寞,就像凯恩那种不节制的,庄园里起码几十个床伴,而莫里甘那种床伴少的也有两三个,虽没怎么过夜,但也留着。维达尔到底是个人类,梅莱芙并不担心始祖只找一个人。 第19章 :夸夸 江屿白这段时间也摸清楚了自己身体的情况,这幅身子旧伤未愈,体内魔力运转得古怪,但基本的魔法都能用,唬人作用不错,就是消耗以后特别需要休息,不然机体亏损太大,江屿白甚至觉得他有重新陷入沉睡的可能。 但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沉睡。 血族沉睡一般选在隐秘的山林中,独自圈一个地盘,设下重重陷阱和法阵,留下一两个信得过的佣人。许多人类会趁着血族沉睡时寻找他们的巢穴杀死血族,因而选址分外重要。 江屿白醒来时没见过佣人,大概始祖沉睡前没有安排过。 一个位高权重的始祖不至于连追随者都没有,江屿白恶补过大陆歷史,几百年前爆发过一场空前的大战,那时几乎所有的血族贵族都死在那场浩劫中,纯种血族成了一种消失在歷史长河中的象徵。而江屿白穿来的这个始祖,大概率就是「纯血」血族,是那场浩劫中唯一倖存的高阶血族。 因为缺少纯血血族,后来几百年里成长起来的血族良莠不齐,几乎都难以復现曾经的荣光,也给人族得以喘息的机会,双方焦灼着疯狂反扑,趁血族沉睡时兴师动众端掉无数窝点,仇恨越拉越大。 想到这里,江屿白又想到原着里维达尔在莫里甘身边卧薪尝胆,誓死要啃下莫里甘一块肉来,恨得夜不能寐、呕心沥血,最后被救出去时骨瘦如柴,他不由得睁眼瞥了眼一边的维达尔。 维达尔正坐在石桌前,随手揪了片长长的叶子编着小玩意儿,蓬松的头髮挽在耳后,比起一开始从地牢里出来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怎么看都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似乎察觉到江屿白看他,他微微偏头:「嗯?」 江屿白满意地收回视线:「没事,你继续。」 看见了吧?这白白胖胖的主角,他养的! 第34页 莫里甘就应该向他学学,到底要怎么把自家血仆养好。 维达尔觉得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慈爱,又猜不透他的心思,便将那朵草编的花递给他:「出去逛逛吗?」 江屿白接了过来,他编的这是朵玫瑰花,淡绿色叶片柔韧,带着清新的浅香,精緻小巧。 他放回口袋里,拎起一边倒头就睡的伊维站起来:「散散步吧。」 伊维迷迷煳煳睁眼:「天亮了?」 江屿白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睡傻了?」 伊维捂着被痛击的额头,敢怒不敢言,郁闷地趴在江屿白肩头。 庄园里风景江屿白之前见得差不多了,随意逛了几圈,便又心心念念着伊维说的墓园,他想远远瞥一眼,感受一下亡灵法师魔力波动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管是原着里还是这儿的古籍,亡灵法师总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他们从选择这条路以后身体里就背负着诅咒,且大多隐姓埋名,不被世人发现,那梅莱芙又是怎样囚禁一只亡灵法师在自己庄园的?她不怕遭到反噬? 伊维按着记忆力给他指路,这条路比之宴会其他地方要安静不少,零星有人路过,热闹程度比不上正厅。 中央那片墓园一点光亮都没有,瞧着阴森森的,外围一圈黑河,只有一座没有扶手的木桥衔接两边,看着就不太安全。伊维来时是用飞的,此时江屿白带着人过来,上木桥时倒谨慎许多。 「大人,小心一点。」维达尔拉住江屿白手腕虚虚扣着,浅金色的眼专注盯着他,「这里的河水看着挺脏的。」 「嗯。」 江屿白低头盯着窄窄的桥面,这上面遍布黑斑,这桥常年在湿气浓重的地方浸泡,总给他一种不详的感觉。 木板被泡发了,露出腐朽的内里,踩在上面能听见木板不堪负重的吱呀声。 只要离桥沿稍微近一点,江屿白都能看到翻滚着黑浪的河中浮浮沉沉的黑影,不知那河中到底有多少亡魂,他这幅身体五感过人,甚至能瞥见黑影烧成黑炭的躯体,扭曲挣扎的姿势。 有一个只剩半截身子的黑炭借着浪式勐地扑上来,森白手骨扣在地上,落下一道道抓痕。 江屿白手指微微蜷缩,立刻被维达尔察觉到,他将江屿白手指包住,握在手心里。 维达尔将他轻轻拉近了些,远离河边,声音温温柔柔:「大人,我有些害怕,您离我近一些。」 挂在江屿白脖子上挂得好好的伊维被晃了下来,扑腾着半透明的翅膀飞在空中气得跳脚。 你怕个鬼怕,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半点害怕? 江屿白这才觉得带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圣子来这儿实在不太好,这些长相狰狞的怪物他看都觉得瘆得慌,维达尔怎能不害怕。 他安抚地回握住维达尔的手:「别怕,有我在呢。」 维达尔眼如繁星,唇色红润,笑起来几乎要将人晃晕:「您真厉害,站在您边上很有安全感。」 平日里一只那么有架子的布偶猫这时候竖着尾巴可怜兮兮凑过来,眨巴着大眼睛要安慰,这谁顶得住? 江屿白被夸得不好意思,觉得肩上责任重了些,他本来看到河中的东西心里还有点发毛,这会儿觉得自己彻底克服了。 他又握紧了些,站在前面背影十分可靠:「站在中间走,别掉下去了。」 维达尔唇边笑意还没散去:「好。」 飞在半空的伊维恶向胆边生,凑到江屿白耳边大声控诉:「你就这么把我丢开了,去牵他的手?他堂堂一个圣子怎么可能怕这种东西,他见过的魔物比一般人多无数倍好吗?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他们也会经常出去採样啊!」 江屿白觉得有几分道理:「你从前从没见过这些吗?」 维达尔眨眨眼,一脸无辜:「可能我阅歷不足,教堂里的几位主教一向不允许我外出歷练,我从进入教堂以来就一直读书,只在这两年才开始外出,我也不懂他说的那些,採样工作不会分配到我头上,我的歷练只包括授经解惑,与净化魔物。」 当然这只是圣殿安排的工作,虽然他受制于几位主教,不过游歷的那段时间确实四处奔波,见过不少世面。 他也并不怕水中那些低劣的魔物,只是注意到江屿白似乎有些厌恶那些才主动拉住他。 这些就没必要让江屿白知道了。 伊维叉着腰,火气特别大:「狡辩!你就是无耻!」 维达尔说:「我没有装作害怕,这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伊维理所当然的说:「就像那些往始祖大人身边凑的人那样,你馋他身子!」 维达尔抬头,有些意外:「你误会我了。」 虽然江屿白的反应确实很可爱。 江屿白头疼:「……别胡说八道。」 原着里维达尔的形象也一直是天真、善良与温柔有礼,怎么看也不会是伊维说的那样。 更何况维达尔在教堂时被主教为首的势力排挤压迫,故意安排杂七杂八的活给他,在民间散播关于他的流言,甚至于维达尔被血族抓走后主教也没有丝毫救回他的想法,装模作样派过几次人来,又立刻倒打一耙说莫里甘那儿仗势欺人,不肯把人放走。 维达尔过得已经够苦了,他纵容一点也没什么。 江屿白拍了拍伊维的小脑袋:「你不要针对人家,坐我肩上吧。」 第35页 伊维气成河豚,他盘腿坐在肩头,回想着之前江屿白说过「计划」才消气。 还真以为始祖在乎你呢?等着吧,等始祖算计完你了有你哭的! 桥樑长度可观,走到一半黑河上便朦胧起了黑雾,江屿白远远眺望,出色的视力也只在墓园中央瞥见一个朦胧的黑影,看不出形状,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黑雾中魔力波动陡然强烈,江屿白脚步停了下来,拉住维达尔:「不太对,先走。」 他们往回快走到对岸时,江屿白又回头,墓园中央那个黑影仍旧在那儿,好像在注视着对岸。 伊维咦了一声:「这雾起的太奇怪了,我来时没有黑雾,来往都畅通无阻的。」 「看来这里不适合晚上来。」江屿白说,「你看到那个黑影了吗?」 伊维奇怪道:「哪儿有黑影?」 「在墓园中央。」 见他摇头,江屿白心头疑虑更重,那黑影只有他看见了? 上了岸以后,周围的人瞥见他们出来,自以为非常小声的窃窃私语。 「这不就是小情侣在谈恋爱吧?瞧瞧那小手拉着卿卿我我的,嘶,真甜!」 「不是吧,我怎么不知道血族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他是假的始祖吧?」 江屿白:「……」 兄台,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真相了。 好在这结论太过荒谬,其他人当即出言嘲讽。 「你搞笑呢,始祖是谁都能冒充的?但凡敢顶替一下,早就被几位公爵弄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虽然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但他这个冒充的确实阴差阳错活到现在,日子过得还挺好。 「能说出这种话的都是什么弱智,千人千面,谁说始祖必须像其他几位那样声名狼藉了?」 「好吧,那只能说明数百年前的血族很纯情了……话说他活这么久,算不算我们的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辈?他跟维达尔在一起岂不是老牛吃嫩草?!」 江屿白:「……」 小声嘀咕他的那个,你全家都是老牛!! 始祖大度,始祖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第20章 :恨意 庄园里的湖水静静流淌着,在墓园化为一条边界分明的分界线,左侧漆黑阴森,漂浮着不明生物;右边清澈见底,甚至能看到几尾小巧可爱的鱼儿在里面游动。 梅莱芙忽然死死扣住女佣手腕,目光遥遥朝某个方向望过去,眼里翻滚着浓郁的恨意:「她醒了。」 女佣吓了一跳:「谁?」 梅莱芙没说话,甩开女佣想搀扶她的手,步履匆忙地离开。 宴会如期进行,天蒙蒙亮时大多宾客已经去休息,花园里的人稀稀落落。 公爵的庄园应有尽有,关押犯错事的傢伙少不了地牢,梅莱芙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把地牢建得远,算得上人烟罕至,除了看守的侍卫,这儿出现了另一个人。 维达尔来时没惊动这里的侍卫,他用了点魔法,一路畅通无阻,停在一间灯光昏暗的牢房前。 里面正是凯恩,看起来他的待遇似乎还不错,一晚上改变不了什么,他虽然没有先前那样意气风发,眼神里却难掩高傲。 里面的凯恩明显听到脚步声靠近,睁眼一看,见来的是他心先凉了半截,当即从床上起来:「我没想过害你!你看你也没被我怎么样,你连伤都没受!你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要,我赔得起,你就饶了我吧!」他抓着栏杆,奋力辩驳,「我们之前从没见过面,今天我只是说了你几句话而已,你就要我的命,这太不公平了!」 维达尔说:「你一个侯爵,跟始祖讲公平?」 凯恩脸涨的通红,死死盯着他。 维达尔手指勾着钥匙,望着被关进牢笼仍旧心存侥倖的凯恩:「况且我们并不是从未见过面,我记得你,半年前你去过一趟荒城。」 凯恩顿时僵住了。 维达尔继续说:「我该说地位越高心思越少吗,几个公爵都没有你这样贪得无厌。你控制了半座荒城平民以此来向圣殿索取那样高额的报酬,可你得到以后却还不满足,五百三十个无辜平民你全部杀光,又堂而皇之地离开。」 凯恩愤怒地一拳砸在牢笼上,砸得牢笼哐哐作响。他终于明白无法动摇面前这个人的想法:「你又要发你的善心了?虚伪做作!哪个血族没有杀过人,你都跟了始祖还能是什么好东西,一边享受血族优待,一边装模作样替人族出气,畜生!猪狗不如!」 维达尔摇头:「虽然我也想过借他的手除掉你,但又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他。」 凯恩没明白他的意思,在他眼里一个没有魔法的圣子再弱小不过了,除了始祖在背后帮忙他想不出第二个可能:「虚伪!」 维达尔冷笑:「谢谢夸奖。」 凯恩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你等着,我死后成了亡灵也不会忘记你,我要缠着你一辈子!」他狠狠地喘了几口气,见维达尔还没动作,眼神阴翳,「你既然不打算放过我,又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维达尔淡漠道:「让你也感受一下荒城人当时的绝望而已。」 他抬手,打开牢笼的钥匙登时化为灰烬,牢笼里的凯恩就像那串钥匙一样凭空被火焰灼烧,绝望的嘶吼声在牢房里迴荡。 · 江屿白把维达尔送到房间后便去了自己房间休息,梅莱芙给他安排的房间很大很通透,还带了个小露台,通风又透气。 第36页 伊维左看看右看看,一头扎进露台上的躺椅中,抱着抱枕悠闲地躺下来:「不得不说梅莱芙公爵真会享受,这儿的环境不是一般的好啊。」 江屿白随口说:「喜欢你就留在这儿。」 伊维警惕抬头:「你认真的?」 江屿白微笑:「当然。」 伊维在他的笑容中打起退堂鼓,怂怂道:「当我没说。」 江屿白撑着露台边缘,这个角度能将庄园的美景尽收眼底,视野分外开阔。 忽然间,他好像看到远处有个漆黑的影子悬在半空中,他皱眉:「你看到黑影了吗?」 伊维茫然抬头:「什么?我没看到。」 黑影仍旧漂浮在半空中,就在江屿白以为这像之前在墓园见到的,只是一个虚影时,它忽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那道声音突兀而低哑,几乎让人听不出性别。 江屿白退了一步,撞在桌子上。 那黑影翻出一只惨白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江屿白:「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 江屿白手一翻飞出一道魔气击溃黑影,那黑影瞬间炸开,滚滚浓雾朝江屿白扑过去,伊维吓得炸毛:「哇啊啊这什么东西?!」 黑烟紧紧裹住伊维,又勐地缠绕住江屿白双腿,微凉气体扑面而来,湿濡的烟涌入江屿白口鼻,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翻上来。 涌入脑海的记忆显得越发突兀,江屿白脚步虚浮,半跪在地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他好像看到自己身体缩小了些,也跪在地上,一边的河流映出他的脸,青涩的外貌、血红的瞳孔。 ——这是始祖幼时的回忆? 噗呲。 一团火苗燃起,江屿白这才抬头,看到了一片广袤荒野。放眼望去杂草丛生,只有中央燃起火堆,火堆周围还有器皿与行李,大概是过路人在此地短暂休憩。 他趴在地上,虚弱的身体让他只愣愣地看着火光出神,随后才看到火堆对面站着一个人。 跃动的火光中,江屿白几乎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有一个模煳的人影和他手上提着的灯。 一盏刻着兔子图案的灯,又丑又怪。 那个人问:「你是什么人?」 声音模煳而遥远,像隔着浓浓的雾。 不需要江屿白回答,那个人已经有了答案。 「怪物。」 下一瞬间,火焰勐地窜高,江屿白瞬间感受到灼灼热浪炙烤着他的身体,他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滚。 江屿白身前落下一道黑影,这人大概以为江屿白已经没有威胁,捂着胸口靠坐树桩上。陌生人伤口处涌出的鲜血瞬间刺激了江屿白,他挣扎着爬起来,勐地朝陌生人扑过去,一口咬在那人脖颈处,剎那间鲜血四溅。 他只觉得这股香气实在太过诱人,他从未喝过如此美味的血,以至于他觉得以前喝过的都那样粗劣,比不得一点。 江屿白饿得发抖,疯狂地吞食着那人的血液,不知是不是受伤过重的原因,那人扯着江屿白衣服,却半天都拉不开。 一个身受重伤半死不活的人类,一个尚且年幼身体孱弱的血族。 鲜血顺着人类脖颈流下来,途径锁骨、落入衣襟,滑到腰腹。失血过多的人类不满地掐住江屿白后颈,苍白的嘴唇微微发颤:「你弄脏了我的捲轴。」 江屿白腾不开手去抓他乱动的手,眼神兇狠,像只可怜又兇悍的狼崽子:「呜——」 「小鬼,起来。」人类推不动他,放腰间的手死死抓着捲轴,「我可不想跟你这么弱的傢伙结契……」 江屿白喝够了血,只觉手腕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就煳上血迹。他见人类有要走的意思,身体比头脑更快扑过去按住人,血迹黏在人类按住的捲轴上,一道辉光闪过,契约成立。人类脸色变了几番,勐地推开江屿白,又踉跄着跪倒在地,伤疼得更厉害了。 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江屿白又陷入浑浑噩噩的昏迷中,他几乎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 人类头晕眼花,手颤抖着拢住扯散的衣服,喃喃道:「亏了。」 那大概是他们见的第一面,江屿白差点被他烧死,他差点被江屿白咬死。 周围依旧很热,仿佛置身于火海之中,但这一次景色不是荒野,而是装潢温馨的家里。 他想起来了,他就是从家里逃出去的。 圣魔大战持续了无数年,战争逐渐波及到他们家庭,高举着法杖和火把的人类围在他们的院子外义愤填膺地叫嚷,他那无辜可怜的人类养父母被烧死在他面前——对,养父母,他是个生下来就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在人与血族关系不那么恶劣时幸运地找到一对善良的养父母,视他如亲子。 他那老实本分的养父为了掩护妻子逃跑,被同胞用削尖的木刺穿刺了四肢扔进屋子里,可怜的养母在柴油与火焰咆哮着扑过来时张开双臂抱住他,又将他推到柴房的小门洞。 那是个狗洞,往日江屿白会在里面放碗小狗饭,路过的流浪狗会摇着尾巴过来吃。 半人高的窄小窟窿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江屿白哭着折返回来想将养母拉走,她刚爬到一半,烧焦的房屋轰然倒塌。 最该死的人活了下来。 江屿白连滚带爬跑了出去,一路沿着人烟罕至的小路走,汗也流尽,泪也哭干,一直走到精疲力尽遇到一个怪人,一番厮打花光了他最后的力气。 第37页 沉睡中的头脑开始剧烈疼痛,数不尽的恶劣情绪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那颗冰冷的、属于血族的心脏被恨意占据,疯狂跳动,江屿白快被这些情绪折磨到发疯。 他太恨了,恨到想将眼前见到的所有人都撕成碎片。 第21章 :梦境 每一步都仿佛深陷沼泽,江屿白几乎要被那股浓重的恨意冲散理智,那一剎那他好像被始祖的记忆同化了一般,几乎分不清自己是谁, 一声哀鸣跨越遥远的距离传入他耳中,在他脑海中震盪、迴旋,带着不甘的绝望的嘶吼。 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尚且年幼的孩子跪倒在烧成灰烬的房屋前崩溃地嚎啕大哭。 他也在哭。 泪是湿冷咸腻的,一滴一滴淌在他消瘦青涩的脸上,地面冷硬崎岖,石子与干柴咯着他的腿,脸上却被热浪烤得很热,火舌几乎舔到髮丝。 直到肩上一沉,江屿白也睁不开眼,只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贴在他耳边,呜呜哭泣。 「我好内疚,为什么我是个吸血鬼,为什么我跟他们都不一样?」 「死的应该是我,应该是我才对!我就应该替养父母去死!」 谁的声音? 鬼? 江屿白捂着脑袋大口喘着气,他抬头望去,就见面前烧成灰烬的房屋焕然一新,没有围着他的人群,也没有火。养母站在柴房里,隔着栏杆在笑,在叫他来吃饭。养父刚宰了只鸡,正削着土豆皮,喜气洋洋架锅煮肉。 「要来了。」 江屿白回头,远处一片白茫茫的影子。 谁要来了? 「那群杀人犯,杀了你养父母的人。」那道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实感,「现在你的养父母还活得好好的,待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江屿白听见自己说:「我要拦住他们。」 「你可拦不住,你一反抗,他们的怒火便会更加激烈,直到转移到无辜的人身上。」 人群清晰了起来,江屿白又看到那些熟悉的人举着熟悉的武器朝这边赶过来。 这幅身体恨到了极致,本能地怒目而视。那些人见了他,更是情绪激动,吵嚷着朝他扑过来,要把他这个吃人的怪物赶出村子。 江屿白勐地冲过去,几乎要撞倒站在最前面的村民,他勐地抢过那人的武器,用尽全身力气推倒他。没有魔法,他就全凭胸口憋着的一股气拼死搏斗,横冲直撞,没有一点章法。 偏偏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他们最开始的愤怒逐渐散去,只剩下对魔物的害怕,于是人群开始溃散,逃跑的逃跑,强撑的强撑。 一声尖叫震醒了沉溺在杀伐中的江屿白,他愣愣回神,除了逃跑的人,其余人全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了无生息。而他面前站着的还是他的养母,此刻她脸上没有慈祥的笑容,只有惊恐,好像在看一个丧失理智的怪物。 「你吓到她了。」 又是一声尖叫,江屿白被抱住,他才发现在刚刚的打斗中,自己的胸前贯穿了一根细长木刺,痛楚涌上来,眼前更是一片血红。 「呀,你要死了。」 那声音似乎在惋惜,细听只剩幸灾乐祸。 他却觉得庆幸,再望着养母焦急的脸,甚至慢慢扯出一个笑。 死的本来就该是他。 · 房间里,伊维挣扎着从密不透风的黑气里钻出一个脑袋,就见那黑影已经凑到江屿白面前,手贴在他额头上。 见伊维挣脱出来,黑影意外回头:「咦?你怎么没入梦?」 伊维破口大骂:「你特么的还想窥探我的记忆,你做梦去吧!臭傻.逼!给我等着,我主人破解你这点幻境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手拿把掐!等他醒过来你就完了我告诉你,我劝你现在立刻马上放了我们,我还能替你求求情,让我主人大发慈悲饶你一命!别装听不见!你知道我主人是谁吗?人家是始祖,始祖你知道吗,现今血族唯一始祖,你要是敢动他整个血族都不会放过你的!」 黑影嗤笑一声:「这小嘴叭叭的,别嚷嚷了,你主人的魂体已经快让我弄到手了,你就慢慢等死吧。」 伊维心凉了半截,他有主僕契约在身,自然能感受到江屿白那边情况不太好,顿时挣扎得更起劲了:「喂喂喂!快起来别睡了,这大黑炭都快啃你屁股了!」 黑影说:「别白费力气了,他执念太深,你叫不醒他的。」 伊维奋力撕扯着身上绵绵不断的黑雾,可这玩意儿是无形的,他的光魔法对这个东西的影响效果甚微,又感受到江屿白那边状况太差,登时悲痛欲绝,捂着脸痛哭流涕:「我靠,当初结契的时候我是看你厉害才答应的,这怎么结上一个脆皮啊?我还不想死呜呜呜小姨救救我——」 黑影狞笑:「没有人能救得了你,这间屋子被我设了魔法阵,没人能听见这里的动静——」 咚咚咚。 门被敲响,门外维达尔的声音传来:「大人,您睡了吗?我怎么听见这里有点动静?」 黑影笑容僵了一下,又迅速恢復冷静:「听见了又如何,以我强悍的魔力没人能打开这扇门——」 咯吱—— 门被打开了,维达尔的衣角若隐若现。 黑影恼羞成怒:「打开了又能怎样,只要他踏入房间,他的身体一瞬间就会被我的法阵搅碎——」 第38页 哒、哒。 维达尔安然无恙地走了进来,灿金色眼睛直直望着黑影。 一秒、两秒、三秒,维达尔没受到任何伤害。 伊维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黑影,诚挚问道:「你脸疼吗?」 「……」 黑影勃然大怒:「那梅莱芙居然给我卖假书?!无良奸商,我要弄死她!」 维达尔平静道:「你设下的法阵没问题。」 黑影登时警铃大作,如果说面前这人能如此轻而易举破解他的魔法阵,那么魔力一定在他之上,如果硬碰硬他根本毫无胜算。 怎么办,难道这回註定失败而归了吗? 伊维也这么觉得,他已经顾不上思考为什么没有魔法的维达尔能破除掉黑影的魔法阵,兴奋地朝维达尔喊:「快救救我主人!他不小心被这傢伙阴了,还在梦境里呢!」 黑影警惕抬头,却见维达尔迟迟没有动作。 他垂下的目光好像绕过了所有人,落在跪伏在地的江屿白身上,却毫无波澜,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 黑影从这份沉默中琢磨到了些东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伊维这时想起来维达尔的身份,一个人族圣子,想想好像也不会救江屿白,顿时快急得跳脚:「你想想他平时怎么对你的,救了你多少次,你就这么报答他?」 黑影立马按住伊维脑袋不让他说话,冲着维达尔笑道:「我看你身上的魔力也不像是跟血族同流合污的人,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个血族结仇,你说对不对?」 维达尔这才看他:「你说的很有道理。」 黑影放下心来,掐着伊维脖子狞笑道:「不是你们的外援还好意思这么嚣张?你放心,我肯定先把你煮了吃了,再慢慢吃掉你的主人。」 伊维还瞪着维达尔:「呜呜呜呜!」 救人救人! 他这么年轻,还不想死啊啊啊!!! 跪在一边的江屿白似乎在梦境里看到了什么,浑身开始剧烈颤抖,紧抿着的嘴唇微张咳出一口血来,气息愈发微弱。 鲜血的气息溢散出来,黑影立刻扭头,如同魔怔一般贴近江屿白在他身上勐地嗅闻。 轰—— 谁也没反应过来维达尔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只见他浑身气息变得凌厉而疯狂,爆发出的魔力勐地将黑影砸在墙上,黑影登时惨叫一声,用以维持梦境的魔力濒临溃散,江屿白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松。 维达尔趁他病要他命,抬手光明的徽印结在指尖,勐地飞射而出,正中黑影胸口。 黑影溃散之迹,勐地发出怒吼:「你这个死骗子!!」 随后整间房子里的黑雾都消散开,被缠了许久的伊维从半空中跌落,趴在地上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我就知道我命不该绝,爹的,太吓人了。」 他刚想赞嘆一下维达尔计谋了得,把黑影骗得团团转,就见维达尔已经走过来扶起了仍在昏迷中的江屿白。 伊维爬了起来,担忧道:「他没事吧?」 维达尔将人抱到床上:「没事,休息就好。」 伊维脱口而出:「那你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见维达尔又皱眉,伊维才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明明江屿白得救了,为什么维达尔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总不能是不希望江屿白得救吧? 伊维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越想越有道理,默默地在一旁偷偷盯着维达尔。 维达尔在看着陷入沉睡的江屿白。 如伊维所想,他确实觉得自己不该出手的,只要停在一步之外,冷眼旁观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死在自己的执念里,血族就不会得到一个始祖的助力,也能让人类有所喘息,这才是他作为圣子应有的职责。 或许他还能挖走始祖心脏,造福一下人类。 但他又想起经常看到江屿白的那双眼睛,与平常血族只在饮血时双眼变红不一样,江屿白似乎生来就是赤瞳,一双干净温柔的眼睛,对上这双眼,好像江屿白做任何事都一副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样子,心软又单纯,不忍心他受到刁难,还总为他出头,一次次伸手想要帮他,时时惦记着他的安危。 ……他也不想让江屿白被莫名其妙的人吞掉灵魂,占据身体,变得面目全非。 如果可以的话,维达尔想一直待在江屿白身边看着他,不让他作恶,这也算是履行他圣子的职责。 第22章 :中立派 江屿白不像维达尔从前见过的血族。 或者说,不像是人类与血族数百年里斗得你死我活那样,憎恨着人类的血族。 江屿白更像是中立派,局外者,这也更表明着他的身份——一个沉睡数百年的始祖。 维达尔数不清自己到底活了多久。他曾经与吃掉始祖心脏的莫里甘互为死敌,彼此明争暗斗数十年,死前最后一刻被莫里甘又阴了一回,他拉着莫里甘同归于尽,闭眼时仍有些惋惜。他与莫里甘的关系一直被外界猜测,众说纷纭,甚至有吟游诗人传诵过他们的故事,说他们是「相爱相杀」,说他捅莫里甘刀子是「因爱生恨」,说莫里甘对他「爱而不得」又狠不下心杀了他,所以一次次放跑他,事实上那都是维达尔同莫里甘的交锋。 因为这些说他们暗生情愫实在是无稽之谈,莫里甘一直只把他当身份特殊点的血仆,毕竟莫里甘有洁癖,每次都只让佣人抽他的血,每次取血都分外艰难,莫里甘手下的佣人都快恨死他了。在维达尔真正露出爪牙前,莫里甘见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直到后来才把他当做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只偶尔觉得他分外难缠,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便后悔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就除掉他。 第39页 就他们这么恶劣的关系也有人信吟游诗人传唱的故事,维达尔逃出去以后圣殿里的老傢伙还经常拿这件事泼他脏水,污衊他与莫里甘有染,要将他这个「受到血族污染」的人逐出圣殿。 后来圣殿被莫里甘攻打得节节败退,那群固步自封的老傢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想重新拉拢维达尔,而这时的维达尔早已有了规模不小的实力自立一派,干脆利落地夺了权重新与莫里甘对上。可以说维达尔大半辈子都在与莫里甘对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莫里甘得了狗运做了最先吃了始祖心脏的血族。 直到重新睁眼,面前又是熟悉的地牢,他在地牢里呆了几天,果不其然地牢被莫里甘打开了,那一刻他还有些不可置信。 莫里甘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身前却多了一个血族。 从佣人口中得知那是刚刚甦醒的始祖,维达尔几乎要以为是自己记忆错乱——始祖明明只是一个活在传说中的血族,为什么突然活过来了? 他甚至以为莫里甘也重生了,并提前把始祖復活,又立刻否定了这种猜测。莫里甘这种人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比他强、踩在他头上的,如果莫里甘也重生了,那他一定会赶在所有人之前将始祖身体藏起来,完全吸收以后再出来,光明正大地打压人族。 啊,莫里甘要是比他更早重生,那他一定不会有睁眼的机会。 如今莫里甘魔力还没到达巅峰,维达尔不用像之前那样提防他,相反他对江屿白更在意,他更想知道江屿白到底是怎么被唤醒的,又是怎么驱使莫里甘的。 可维达尔还没摸清江屿白的底细,就先触碰到那颗柔软的心。 他与莫里甘交锋多年,与圣殿的老头子斗智斗勇,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却屡屡在江屿白这儿跌跟头。 维达尔一眨不眨盯着睡梦中的江屿白,身边的伊维闲不住,自言自语制造动静:「嘶,疼死我了,这黑烟怎么还烫我手。」 维达尔瞥了他一眼,就见伊维之前被黑雾束缚住的地方浮起了红痕,似乎带着灼烧效果,伤口还起了泡。 维达尔从怀里递过去一罐子膏药:「擦擦。」 伊维结巴了下:「谢、谢谢。」 他涂完药,咦了一声:「这药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维达尔说:「这是始祖之前给我的,还没用完。」 伊维目光复杂:「哦。」 维达尔望向床上睡着的血族,忽然掀开被子,拉下他的衣服一看,果然,江屿白也被黑雾弄伤了。他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不自觉回忆起刚被江屿白带回房时那一晚。 维达尔以为江屿白是在试探他,没想到只是为他上药,是在单纯的心疼他而已。 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孩子。 伊维觑着他的表情,在一边说:「这伤看着就疼。」 维达尔拿过他手里的药罐,挖出些膏体涂在江屿白裸露的皮肤。 白花花的灯光属实晃眼,江屿白额前的碎发在眼前投下浅浅阴影,皮肤薄,脸皮也薄,睡着的时候安稳又乖巧,衬得那伤有些过了。 维达尔也不免想着,要是当时早点阻止,说不定能伤得轻一些。 他很少后悔,只觉得这股情绪分外陌生。 维达尔挖着膏药:「不严重。」 「不严重归不严重,看着总归心疼呗。」伊维摇头晃脑的,「他怎么还不醒?那巫师的魔力还没散去?」 维达尔:「等等就行。」 那个匆匆离开的黑影并没有能力继续影响江屿白的梦境,江屿白还没醒来,只可能是他自己还沉浸在梦境里。 维达尔当然猜不透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始祖有什么执念。 不过看样子,江屿白也快醒了。 江屿白意识还未回笼,仍旧沉溺在梦境里,始祖记忆疯狂压榨他的精神,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在消耗他的力气。 没有魔力持续影响他多少清醒了些,梦境崩塌后发现自己杀光那些人族、保护了养父母不过是黑影编织的一场梦,真正的养父母早就死在数百年前的夜晚,梦里那间烧成灰的房子都已经遗失在岁月中,如今连处旧址都找不到。 尽管知道自己不是始祖,江屿白仍旧被那些刻骨铭心的情绪影响到,好不容易压下那些翻涌的恨意,他慢慢睁眼,只觉眼前的光有些刺眼。 他眨了下眼,水雾散去,就见一张放大的侧脸离他很近。 江屿白登时一惊,下意识推了一把,将维达尔推得一歪,身后的伊维眼睛一亮,飞了过来。 「呜呜呜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再也没有睁眼的机会了你吓死我了!」伊维趴在他脖子上大哭,「你都不知道那傢伙多阴险,我差点英年早逝呜呜呜!」 江屿白差点没让他搂得又晕过去:「……你松手,我要被勒死了……」 伊维这才起来了些,仍旧心有余悸:「这儿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要小心一点,我就怕那黑影还想抓你走。」 江屿白将他拎起来,嘆了口气:「我知道。」 这种亡灵法师的惯用伎俩对人类血族的影响更大一些,对灵体和精灵收效甚微,那只黑影甚至没有实体,才妄图吞掉江屿白的魂体来占据身体。 江屿白没什么应对经验,被阴过一次,下次就不会这么大意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香,低头一看才发现维达尔替他上了一半的药,剩下一半还拿在人家手里。 第40页 而江屿白刚刚醒过来好像推了他一把。 维达尔面色如常将药罐递过去:「您被那个亡灵法师偷袭,我开门进来的时候那傢伙就慌乱逃窜掉了,大概是怕动静太大被几位公爵发现,跑得慌不择路,短时间应该不会出来了。」 他当着伊维的面胡说八道,伊维登时表情古怪,刚想开口,就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说话,瞬间惊恐地盯着维达尔。 维达尔压根儿没看他,只望着江屿白:「您现在还需要休息。」 「啊。」江屿白按着脖子,心里泛着嘀咕,「你没受伤吧?」 原文里可没有这一茬,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角色来搅局? 维达尔怔了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走的很急,我没有受伤。倒是您身体消耗有些大,需要进食吗?」 江屿白下意识摇头:「不用。」 维达尔眼神有些受伤:「您不喜欢我的血吗?」 江屿白登时头大:「没有,我只是不想喝。」 虽然进食是血族本能,但江屿白总觉得很别扭,特别是他靠近维达尔以后能感受到维达尔身上血液对他不可抵抗的吸引力,总让他觉得怪怪的。 而且他真的觉得血族的进食方式好!暧!昧!啊! 江·母胎单身·屿·手都没拉过·白感慨道,怪不得这么多血仆会幻想自己爱上吸血鬼,这个距离总会产生一些幻想。 好在维达尔没坚持,他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伊维看着毫无知觉的江屿白,心里更加绝望了,他说不了话,便想伸手去扯江屿白,这个念头刚出来他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浑身上下能动的只剩眼珠子。 他瞪着维达尔,就见维达尔淡金色的眼里悄然浮现出金纹,牢牢地锁住他。 江屿白开始赶人:「我休息一会儿,你俩先出去。」 维达尔点头:「好。」 他将伊维拎着走到客厅,关门以后露出自己的爪牙:「不该说的别乱说,听到没?」 伊维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分外听话的狂点头。 他这才松开伊维,又不自觉回想起江屿白醒来时那一推。 第23章 :争风吃醋 不管是之前大大方方在伊维面前讨论他,还是醒来第一时间抱住伊维,江屿白的举动都表明了一个信任的态度,比起外界流传的谣言,维达尔倒觉得伊维才是江屿白最放心的人。 防备心重点也好,以江屿白的地位,防备心重点才能防住那些虎视眈眈的傢伙。 伊维偷瞄他:「你不睡会儿吗?」 维达尔支着胳膊:「不困,你睡。」 有一个压迫感这么强的傢伙在一边待着,他怎么睡得着? 伊维心里吐槽,面上没表现出一点,他已经知道这人绝对是个棘手的傢伙,掩藏实力蹲在他主人身边不知道整天在谋划什么,实在是心思深沉。 这么一对比江屿白真是个大好人,他有点怀恋在江屿白身边摸鱼的愉快时光了。 伊维郁闷地趴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玩着自己翅膀。 一轮弯月挂在枝头,又一轮晚宴与舞会开始了,白日里休息了一天的宾客慢慢出来,半空中放着五彩斑斓的烟花。 江屿白坐在长桌上,随手捏了块白糯糕点餵给伊维,伊维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饭量还大,让投餵的人分外有成就感。 就他的身份,往那儿一坐压根没人敢坐在他旁边,本来有些想打好关系的血族经过白天一遭,怕得罪他落得跟凯恩一样的下场,躲得远远的,倒是让江屿白觉得清净。 他正投餵得愉快,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阿斯塔莱殿下,您为什么不去前厅的歌舞厅跳舞呢?」 江屿白停顿一下,维达尔立刻探手,接过桌边滚落的红樱桃。红樱桃粘上了白奶油,瞧着甜腻美味,伊维将樱桃塞到嘴里,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维达尔抬眼望着他,隐隐有些担忧:「大人。」 江屿白回头,见到一个栗色捲毛少年,少年两颊带着圆润可爱的婴儿肥,眼眸圆润,精神又可爱。他穿着裁剪合身的晚礼服,前胸的徽章是朵花纹繁复的蔷薇,一把利刃横在蔷薇前呈保护姿势。 这少年体态看着十分优雅,衣着华贵,想必是皇室一类的角色。 皇室的人,都这么口无遮拦? 江屿白看着他,对上一双仰慕的眼神:「你在叫我?」 少年笑眯眯地说:「是呀。」 末代始祖十分神秘,世人对他的了解很少,甚至连姓名都没有,流传最广接受度最高的只有一个称唿——阿斯塔莱。而在圣魔之战结束以后,「阿斯塔莱」已经成了一种诅咒,任何念出他名字的人都会被打上咒印,各种倒霉的事会找上那人,轻则残疾,重则丢掉性命。 直到始祖沉睡五十年以后这个名字被全大陆禁止,严禁以各种形式传播出去,这种诅咒才慢慢消失无踪,但各个种族的高层还是知道的。 当然,这些都是江屿白从口无遮拦的伊维口中套出来的。原着里根本就没说过始祖名字,毕竟始祖只是个工具人啊摔! 江屿白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能直唿始祖名字。 他一开始甦醒时,连莫里甘都没有直唿他的名字。 江屿白没想搭理他,就见面前多了一道身影,抬头,正是莫里甘。 第41页 一见莫里甘过来,伊维登时缩到维达尔身后。 莫里甘坐在他对面,这张空荡荡的长桌总算多了一个人。他望着少年斥责:「你真是没礼貌惯了,大人的名字也敢直唿,回去跟你父亲再学几年皇室礼仪吧。」 虽在斥责,可江屿白也能听出来他是在为少年开脱,这倒是罕见。 莫里甘这幅作态,就让江屿白想起了原着里与他狼狈为奸的厄多斯利王国,大王子与莫里甘臭味相投,同样不把人命当回事肆意践踏,被维达尔从中作梗最终颠覆掉。这少年年纪不大,大概是三王子。 少年登时如霜打的茄子:「我错了,不该对始祖殿下无礼。」他又望向江屿白,眨巴眨巴眼睛湳沨,「请您一定要记住我!我仰慕您很久了,我叫瓦尔斯特,厄多斯利王国三王子,您有空能来我们皇城坐坐吗?」 所以无论是一开始大胆的称唿还是现在撒泼卖萌的模样,都只是想让江屿白记住他而已? 江屿白无意为难一个小孩,点头:「可以。」 瓦尔斯特顿时兴奋地鞠了一躬。 莫里甘说:「回去吧,再打扰大人用餐,你可就要被讨厌了。」 瓦尔斯特小脸紧绷:「殿下一定不要讨厌我,我这就走!」 他似乎又捨不得江屿白,又怕江屿白真的烦他,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直到到了门口江屿白仍旧没有开口,他只能失望地离开了。 莫里甘见状喝了口酒说:「大人,您如果喜欢这孩子,您可以将他收下来。三王子的天赋很不错,血液也得到过不少贵族一致认可非常美味。」他顿了一下,瞥了眼维达尔,意味深长地说,「最重要的是,他听您的话,非常非常仰慕你。」 江屿白也不知听没听明白,只说:「我身边有血仆,不需要。」 莫里甘意有所指:「大人,他毕竟只是个人族,又是圣殿的人,心思恐怕不在您身上,我是怕您白费一番心血啊。」 被点到的维达尔没有任何表示,只抬头盯着莫里甘。 江屿白饶有兴致:「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里甘笑着说:「您之前收过艾尔格,这孩子虽然乖巧听话,但总有些懦弱败坏兴致,瓦尔特就不一样了,他听话而大胆,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他端着圆滚滚的酒壶替江屿白倒酒,「梅莱芙举办这场宴会不只是玩乐,各个地方的贵族听说您甦醒,都想方设法给您找舒心的血仆,如今都送过来了,只是怕您不满意,才找我代劳,说服一下您。」 江屿白撑着脑袋说:「可我觉得这些都不如维达尔。」 莫里甘无奈道:「您不希望有更多选择吗?」 江屿白说:「还好。」 在他过来的那一剎那江屿白就想起原着里莫里甘对维达尔偏执变态的占有欲,当即心里警惕。 要不干脆趁着现在的机会绝了莫里甘对维达尔的念头,免得莫里甘老是在他们面前晃。 他抬手松松捏住维达尔下巴,声音散漫:「我睡了这么久,醒来还是只看见他一个顺眼些的人,我可捨不得这么急匆匆地收人,惹他生气。」 莫里甘错愕:「您这是?」 江屿白眉眼带笑:「看不出来吗,我就喜欢他这样的,就算是圣殿的人又怎么样,他在我手里,只能选择做我的人。」 江屿白心里算盘打得很响,原着里也有这段,莫里甘将维达尔带出来当众言语羞辱,维达尔直接冷脸掀桌子就走人。 他当然不会羞辱维达尔,他只需要表明一个态度,让莫里甘知道他在意维达尔就行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江屿白与维达尔关系稍微缓和了些,维达尔就算心里抗拒他说的话,也不会当着莫里甘的面反驳,这就够了。 莫里甘面无表情瞥了一眼维达尔:「您这么想,他也这样想吗?」 江屿白说:「我想干什么还要他同意吗?就算我现在让他服侍我,他也不会拒绝。」 维达尔睫毛微微一颤:「你说什么?」 江屿白怜惜地抚摸他的脸颊:「我只不过太喜欢你了而已。」 又是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罢了。 维达尔经歷过,所以知道谣言不可信。外界的嘴用好了不过是位高权重者一把锋利的剑,剑光所指之处皆是算计。 他不信前世流传得那样离谱的谣言没有莫里甘的推波助澜,也不信今生江屿白完全无辜,他只是困惑。 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靠近他。 明明眼里是藏不住的关心,为什么私下里要故意冷淡。 维达尔多了些逆反心理,顺着江屿白力道低头,唿吸相偎,鼻尖快碰到他黑卷的髮丝,语气多了些挑衅:「既然是您的意思,那您要我怎么服侍您?」 尾音故意含煳不清,气氛更加暧昧,他颇有心机的从下而上望着江屿白,露出那双漂亮的灿金色眼睛,任谁看都要愣上一会儿,江屿白也不例外。 于是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们两人在肆无忌惮地调情,如同登对的爱侣一般。 落在莫里甘眼里,就是一向厌恶别人触碰的始祖,却偏偏纵容维达尔离他这么近。 砰—— 他们两人的对峙还没结束,莫里甘那边先碎了个杯子。 江屿白匆忙结束与维达尔的对视,压下心底浮躁,抬头望去,就见莫里甘脸黑如锅底,似乎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连平常那种虚伪绅士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第42页 这是吃醋了? 江屿白心里奇怪,明明他已经极力阻止莫里甘与维达尔接触,他们居然还是擦出了火花?这难道是原着的影响力,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维达尔也被动静吸引目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来,直接抱住江屿白将头埋在他颈窝,柔柔弱弱道:「大人,我害怕。」 咚。 莫里甘又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一声突兀的闷响。 他表情似乎更不耐烦了,绛紫色的瞳孔隐隐有发红的迹象。 江屿白心里警铃大作。 果然!莫里甘就是对维达尔心怀不轨,一看到维达尔主动抱他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兇狠的眼神瞪着——维达尔? 江屿白下意识揽住维达尔,手按在他肩上,微微皱眉:「公爵,你失礼了。」 这王八蛋是不是还因爱生恨了? 不管是不是维达尔犯的错,莫里甘都要如此针对维达尔,这简直没天理了。 莫里甘这才收回视线,似乎深感无奈道:「您是不是对他太过宠爱了,他毕竟只是个人类。」 江屿白不假思索地说:「他是我的人,我喜欢他,这就够了。」 他起身,带着维达尔离开。 趁他没回头,莫里甘瞥了维达尔一眼,眼里的情绪分外嫌恶。 狐狸精,只会躲在始祖怀里装可怜。 维达尔不动声色回了他一眼。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哑巴,活该。 第24章 :甜点 出门以后,江屿白就松开了维达尔的手腕,直直往前走。 一出门就撒手,牵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迅速。 维达尔收回手,把肩头趴着的伊维拎起来扔到一边。 也是,周围没有外人,自然不需要装样子了。 伊维摇摇晃晃飞起来,扑到江屿白肩头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江屿白现在还在回想莫里甘说的话,顺手扶了一把伊维。不知道莫里甘是不是还惦记着维达尔的血,他记得原着里莫里甘可是利用这血干了不少坏事,想利用暗精灵提供的魔法捲轴缔结傀儡契约,将维达尔改造成他自己的傀儡,供他驱使。 他今天这几次的试探也多少得到了些想法,莫里甘应该还没拿到暗精灵的捲轴,维达尔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维达尔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怎么突然靠这么近?就算是为了配合他,也不用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吧。 江屿白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莫名觉得维达尔周身有些低气压,瞧着竟有些陌生。在察觉到江屿白在看他时维达尔又恢復了正常,疑惑地对视回去。 江屿白觉得大概是错觉。 维达尔只是为了配合他演戏才那么说的。 维达尔默不作声跟在江屿白身后,见他忽然停下来,从隔壁拿起一个小碟子:「看,这里有朵蘑菇云。」 维达尔望过去,就见江屿白手心里捧着一只拳头大小的小甜点,两只圆眼睛憨头憨脑的,昂首挺胸故作严肃。 他抬头,不知道江屿白突然捧着着这个丑东西做什么。 江屿白用叉子戳了戳小甜点的脑袋:「它跟你很像。」 维达尔缓缓低头,严肃地盯着小甜点:「很像吗?」 江屿白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呀,你看它跟你的头髮颜色这么像,还这么可爱。」 可爱? 这只丑不拉几的小玩意儿? 江屿白说:「这么可爱,你把它吃了吧。」 维达尔接过来,叉子冷酷无情地从头顶将小甜点噼为两半,放入口中尝了一下。 太甜腻,夹心大概是草莓一类的水果,口感也很黏煳。维达尔向来吃的清淡,圣子的饮食被严格规范,他本人也不喜欢这样的小点心,这盘点心放在教廷里绝对是会被淘汰的。 这要不是江屿白递给他的,他一口都吃不下去。 但江屿白还在看着他:「好吃吗?」 维达尔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很好吃,很甜。」 他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江屿白要给他塞这小甜点,还非说这小东西像他? 维达尔又盯着小甜点,这只甜点被他切的七零八碎,看不出原貌。不过江屿白说可爱,那就可爱吧。 江屿白没多想,只当他喜欢吃这儿的甜点,点了点头:「那就好。」 而他,堂堂血族始祖吃不了人类的食物,只能看着这些小甜点暗自落泪! 那盘小甜点还是他拿起来了才想起来自己不能吃,灵机一动递给维达尔的! 江屿白心中落泪,但他记得圣殿不让吃味道浓重辛辣的食物,维达尔说不定在圣殿憋坏了,才对这里的小甜点如此喜欢。 那他以后要多给维达尔带甜点了。 江屿白满意离开。 他心里还装着事,特意又去了一趟墓园,就见这回的墓园外围着一圈侍卫,那座孤零零的小木桥上似乎站着人。 守在周围的佣人一见他过来,立刻上前歉意道:「始祖大人,这儿的桥在昨晚坏了,公爵大人正在找人重新休葺,以后修葺好了一定告诉您。」 江屿白说:「不用告诉我,我只是路过。」 佣人点头:「是。」 他心里觉得奇怪,昨天刚来过一趟,虽然那木桥看着不太结实,但总不会今天就坏掉,而且梅莱芙不知道在里面弄了些什么东西,那道黑影说不定会捲土重来。 第43页 他远远望着墓园中央,似乎又看见了一道影子。 那影子与他之前见过的不同,体型有些庞大,仍旧很熟悉。 江屿白悄然用了些魔法,再眺望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穿着宽大蓬蓬裙的梅莱芙,她正踩在一张矮凳上,手里抓着漆黑的麻绳往自己脖子上套。 咚!远在岸边的江屿白似乎听见她踹翻凳子的声音,看着她被麻绳越箍越紧,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指甲嵌入肉里。直至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她脸上开始出现黑斑,眼珠几乎快瞪出眼眶。 她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最终没了动静,头一歪,脸正对着江屿白。 江屿白肩被拍了一下,梅莱芙温柔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人,您在这儿看风景吗?」 这一拍似乎惊醒了江屿白,他眨了下眼,墓园中央的梅莱芙已经消失不见,他缓缓回头,对上梅莱芙画着精緻妆容的笑脸。 对面那张遍布黑斑、了无生息的脸还歷歷在目,与面前这张笑脸重合。 江屿白说:「好奇,来这儿看看。」 梅莱芙眨了眨眼:「您对什么好奇?这儿只有一片荒地,我带您去别处玩玩儿,怎么样?」 江屿白眺望着墓园:「为什么墓园要建得离休息的地方这么近?」 「我建房子没什么讲究。」她目光落在远处的墓园,声音轻悠悠的,「您看到什么了?」 江屿白背后出了层冷汗,目光未变:「湖里有不少东西。」 梅莱芙又笑:「是呀,它们都是群贪吃鬼,我每年餵它们都要费好大力气呢。」 江屿白说:「它们吃什么?」 梅莱芙走到河边,用葱白的手指划了下平静的黑色湖面:「它们什么都吃,很好养活,还能守着家门呢,比如我就喜欢把不听话的傢伙扔进去。您要是想养的话,我给您些苗子,您将他们放在水里就能活,不用担心会死,您喜欢吗?」 江屿白摇头:「不了。」 梅莱芙极力推荐:「为什么?它们很有用的。」 江屿白看着那些浮上来蠢蠢欲动的傢伙,实话实说:「太噁心了,看着影响心情。」 梅莱芙愣了一下,捂着嘴大笑起来:「您可真有趣。」 江屿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有点不理解哪儿有趣。 湖里有东西冒出来,溅起了些许水花,黑湖的水在半空中时还是透明的颜色,看来只是湖里养的东西太多了产生的错觉。 江屿白低头,就见离湖水近的梅莱芙被溅了些水,光洁的脖颈有水滴下来,露出黑紫色被麻绳捆过的痕迹,她自己却没有察觉,仍旧划着名湖面。 不是错觉。 · 梅莱芙设的宴会一共有五天,如今过去了三天,庄园里仍旧分外热闹。 伊维喜好到处乱跑,也总爱往房间里捡些东西回来,捡到的东西就堆在江屿白桌子上,不知不觉放了一大堆。 江屿白对他的这些小爱好没有干预,孩子喜欢那就捡呗,爱咋滴咋滴吧。 直到他在桌子上看到了一本书,书的中间还放了书籤,看得出来伊维很喜欢翻看这本书,短短两天就看了这么多。 伊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江屿白看着书皮,想起早上似乎见过伊维看这本书,不过神神秘秘的,还一副怕他发现的模样,现在伊维不在,他可就好好看看这书讲的什么。 这书瞧着很厚实,封面简约大方,书名优雅,书嵴绘制着精美的暗纹,只拿在手上就觉得沉甸甸的,观赏性就很足。 江屿白有些好奇,拿起来翻了几页,就觉里边的排版很讲究,美感与设计交织,他随便看了几眼,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好奇心登时起来。 半晌过后,他眉头紧锁合上这本书,将它远远扔到一边。 谁能知道,这本外表朴实无华,设计高级的图书,居然是本小!黄!文!还配插图! 居然还是他和维达尔两个人的爱情故事,没错,这是个敌人变情人的爱情故事,虽然外界没多少人见过他,但他们对始祖的猜测从来没少过,书里把始祖刻画成一个运筹帷幄、优雅神秘的贵公子形象,总戴着面具,深居简出,始祖的戏份不少,每回出现总能激起矛盾,引得众人追随,抓到了圣殿的圣子以后百般折磨,偏偏心动又不自知,结果他一朝遭到算计,始祖阴沟里翻船,圣子抓住机会反扑,把他关起了小黑屋…… 辣眼睛,太辣眼睛了。 而且,为什么始祖是实力强劲、神秘优雅的下位者? 这一点都不合理啊。 江屿白心情分外复杂,比当初看学生的那本《吸血鬼王的旷世绝恋》还迷惑。明明在那本书里莫里甘都是上位者,为什么变成他就改版了?! 当舆论主角变成自己,江屿白真是笑不出来。 这都什么玩意儿? 这么一想,维达尔堂堂圣殿圣子,在整个大陆里名声远扬,而之前始祖甦醒的消息传得很远,外界纷纷猜测,只是江屿白没想到他还没怎么出去过。 顶流就是好,预告还没发,二创就已经出现了。 实在是太荒谬了,越看越荒谬,他都快难以直视维达尔了。 第25章 :算计 门响了两声,江屿白循声望去,就见刚刚在书中插图见过的人走了进来。 维达尔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小盒子:「大人,梅莱芙公爵想邀您喝下午茶,不知道您有没有空,让我来问一下您。」 第44页 梅莱芙邀请他的次数不少,可她给江屿白隔三差五就送来东西,出手尤为大方,除了一开始的见面都称得上很有分寸,江屿白对她印象不差,基本都去了。 江屿白刷的一下把书塞到身后,面色如常:「可以,这就过去。」 他动作再快也引起了维达尔的注意,维达尔挑眉:「您在看什么?」 江屿白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提前撇清关系:「伊维的书,里面的内容不是很严谨,我看着没什么价值,正打算扔了。怎么,你好奇?」 他都这么贬低这本书了,就不信维达尔还要看。 这种罪恶的书,就应该神不知鬼不觉的销毁掉,免得以后哪天就成了他黑歷史。 维达尔走到他对面坐下,看着他不自在的表情有些好笑,便将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装了些色泽鲜艷的果子,小巧玲珑,看着就好吃。 维达尔便没再纠结书的事,将里面的果子拿出来:「这是帝国进贡的圣果,在雪山划区培养,是定期供给梅莱芙公爵的,三王子借这次宴会又送来一批,您要尝尝吗?」 江屿白接了过来,这果子外形有点像西红柿,闻起来却很像江屿白曾经吃过的糕点。他吃了一口,果子的魔力很浓厚,气味香醇正宗:「还不错。」 「它很贵,因为特供血族,在外面有市无价。」维达尔解释了一句,又支着脑袋,笑眯眯地问,「那本书有这么差吗?」 江屿白差点没噎住,他吃完果子,心说维达尔怎么还惦记这本书,好奇心有这么重吗? 书早被他塞到角落,绝不可能让维达尔看到。实话实说那本书文风很细腻,差不到哪儿去,但内容实在让他不敢恭维,也不知聘请的哪位画师,插图把维达尔画得惟妙惟肖,整本书做得很精緻。 但江屿白总觉得书里的形象实在奇怪,维达尔一个普遍认同的正派人物,在书里被写成阴暗偏执嫉妒心极强的反面人物,完全不符合实际啊。 维达尔明明这么温柔沉稳,完全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角色,怎么可能像书里写的那样? 泼天的富贵还没来,泼天的屎盆子已经扣上了。 江屿白说:「一般,我不太喜欢。」 维达尔将帕子捏成四四方方的角,替江屿白擦去嘴唇边的汁水:「你不喜欢哪里的情节?」 江屿白觉得他问得奇怪,不假思索的说:「都不喜欢。」 写这本书的人一定是维达尔的黑粉!简直就是栽赃污衊! 帕子被收了回去,维达尔曲着食指,指节在他脸颊蹭了一下,冰凉而绵软。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之间关系亲密了不少,江屿白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似乎比家乡那边行为开放一些。 直到维达尔轻轻捏了下,温热体温落在江屿白脸颊,他一仰头避开:「你干什么?」 维达尔收回手,面色如常:「脸上沾了脏东西,我帮你擦掉。」 江屿白摸了摸脸颊,只觉得还有些残留的痒意,他没那么好煳弄:「那你为什么要掐我?」 维达尔凑近了些,睫毛垂下来的弧度温柔又忧郁:「弄疼你了吗?」 靠近过来的举动让江屿白僵住片刻,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维达尔微微上翘的眼尾,眼睛深邃,气色也很好,唇色鲜艷,如一朵娇艷的玫瑰,是与他截然不同的鲜活。 眼里又好像是真切的担忧,让江屿白几乎以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许维达尔就是不小心的呢? 他偏头,声音很低:「没事。」 维达尔说:「那本书……」 江屿白下意识竖起耳朵。 维达尔又笑了一下:「是我给伊维带的。」 江屿白呆滞了。 那本小、黄、文,是维达尔带给伊维的?什么意思?这还是人话吗,他怎么听不懂?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维达尔摊手,「这还是我从艾尔格那儿拿到的,他说他朋友们很喜欢这本书。看样子他们的喜好与您不大一样。」 江屿白沉默了一下:「挺好。」 所以到底有多少人看过这玩意儿?救命。维达尔没看过就好,免得让他体会一下同款社死。 江屿白走的时候也没忘记把书拿走,塞到柜子里关严实。 · 梅莱芙似乎尤其喜欢竹林,她邀请了江屿白好几次,次次都选在竹林边上,不管是白玉砌成的亭子还是精心养育的花都分外精緻,她是血族里最喜爱钻研美食的了,圈养了一大批巫药师专门研究食物,倒真让她钻研出不少玩意儿,但要么是口感太次,要么是提供的魔力不够吃了不如不吃,唯一的成品圣果已经拿去让帝国培养了。 不像莫里甘,该吃啥吃啥,一点新意都没有,跟着他三天饿九顿。 江屿白没带维达尔来,他不希望莫里甘盯上维达尔,自然也不希望梅莱芙也把维达尔当做自己的目标。 凉亭里。 梅莱芙低头,杯中的酒水飘着缕缕冰冷的雾气,浸出漂亮的玫瑰色。她将酒杯推到江屿白面前,白里透粉的脸露出一个笑容:「始祖大人,您后天就要离开了,在这儿玩得开心吗?」 江屿白接过来喝了一口:「你的庄园很美。」 「如果您想长住,我非常乐意接待您。」杯壁带了些水滴,有青嫩的竹叶落在桌面上,沾着水汽湿漉漉的,她捻着竹叶出神,「我还没问过,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45页 江屿白一时没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嗯?」 梅莱芙笑得温柔:「您真的不考虑多要一个床伴吗?」 她画着精緻眼妆的猫眼一直望着江屿白:「不怕您笑话,我实在是个庸俗的人,见您的第一眼就被您深深吸引住了。那时的我只当是欣赏,可这几日深刻接触下来,我只觉得您的品行性格实在吸引我,我已经不可自拔深陷其中,只希望您能多看看我。」 她走的路子是甜美的娇憨美人,像是生来就生在金银珠宝堆里,贵气又雍容,从容而天真,连如今表明心意都落落大方,语气与神态真挚到极点,引人侧目。 而言语之中并无逼迫之意,姿态放到最低,就连拒绝都不忍。 但江屿白只想到那日在黑湖水边河水溅上来时,梅莱芙脖颈上一圈圈乌黑的伤痕。 江屿白目光平静:「我与上次的想法一样,不合适。」 梅莱芙抿唇一笑,手指将耳边头髮拨弄上去,眼里带着淡淡的哀伤:「我知道了。」 于是再无人说话。 隔了片刻,江屿白起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梅莱芙没了半点忧伤,她拿过江屿白之前喝过的酒杯,里面的酒水剩了很多,看样子酒杯的主人只喝了浅浅一口。 梅莱芙皱眉,眼里带了些不耐烦:「他没喝多少,能行吗?」 女佣轻声说:「能行的,磨成粉后的魅影藤功效很强,我怕数量不够特意加大量的,再配上佣人放入他房中的蜡烛,只要点上,绝对能让他神志不清。更重要的是事后记忆全失,只要您动作够快,他找不上我们的。」 梅莱芙嗤笑一声,她摸索着脖子上被遮盖住的伤,心情恶劣:「替我上药。」 女佣忧心忡忡地上前:「又开始疼了吗?这段时间频率是不是太快了?」 梅莱芙说:「不知道,可能吧。」 她随手把酒杯砸在清澈的河水里,酒水混杂着清澈的河水汇入黑湖水中。 回到房间的江屿白觉得脚步有些飘忽,他站在门口定了定,心里觉得奇怪。这种感觉他只在用魔法太频繁脱力时有过,今天怎么突然有这种感觉。 「始祖大人。」 他抬头,就见莫里甘正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瞳孔里的紫色愈发深邃,如同猎鹰般:「您喝过酒了?」 江屿白思绪飘忽不定,按着门把的手迟迟未动,眼见莫里甘朝他走过来,脑海里好像拉上一根细长的弦,在没注意的时候绷得很直。 莫里甘站在他面前,望着他晶莹的眼:「您和梅莱芙喝的?」 江屿白缓慢眨眼:「对。」 莫里甘似乎皱了下眉,那点微末的情绪又很快收敛:「你们聊了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情绪有些烦躁,这简直不像他,却又找不出原因。 有些迷煳的江屿白自然更发现不了异常,他又低头,似乎有些睏倦,想进房休息。 莫里甘自然不肯放他这样离开,刚想拉住他,就见门突然打开,维达尔正站在里面,将江屿白揽在怀里。 不知是气息相当熟悉还是压根儿不想动弹,被维达尔抱住以后,江屿白半点都没挣扎。 莫里甘收回落空的手,盯着突然出现的维达尔。 维达尔脸上没什么表情,娴熟地揽着江屿白的肩:「没看出来,公爵的求知慾挺强。」 第26章 :癫狂 莫里甘冷冷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樑小丑一样:「怎么,这就不装了?」 「公爵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没跟您见过几次面吧?」维达尔状若不解地望着他,「始祖大人宠爱我是我的荣幸,我也只是做了情人应该做的事,您怎么这样误解我?」 「我记得一开始给你安排的住处不在这儿。」莫里甘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堂堂圣子,靠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得逞,还沾沾自喜上了?」 维达尔说:「谢谢,如果能气到公爵,那也算是我的意外之喜了。」 莫里甘真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原以为维达尔一个民间那样有影响力的圣子不屑于用那些低劣手段,现在看来,不过一样让他失望。 被维达尔揽住的江屿白揉了揉眉心,被吵得有些烦躁。不知为何,靠近维达尔以后他脑子里清醒了许多,除了脚步仍有些飘忽以外,他的状态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江屿白按着额头:「吵什么。」 维达尔将他往里面带了些,半拉着门,小声哄着:「没什么,回去睡一会儿,补补觉。」 江屿白抓着他衣领,觉得手心有些咸腻的汗水,又被人捧住,细緻地擦干净。 最后一幕,是江屿白安安静静地被维达尔牵着手拉进去,表情是莫里甘从未见过的柔软与平和,像是敛去了一切稜角。 走廊的灯熄了片刻,莫里甘整个人融入到黑暗里,几乎难以让人察觉他的存在。 他转身离开,走廊尽头站着一道身影,安静而沉默。 「维达尔是不是离始祖太近了?」 多维雅停在他两步之外,双手交叠在小腹,低头觑着鞋尖:「我很惊讶您会这样问。」 是这样,莫里甘很少有这种想法,他很少在意过其他人是死是活,他只在乎自己,他知道多维雅也是这样。 自私狠辣,一个不折不扣的逐利者。 「他真不该活着,只要他还在这世上,就会越来越引人注目。」莫里甘却还是说,「我是第一个找到他的,他本就应该属于我,为什么总有人想带走他?」 第46页 「我的理解是,始祖不会属于任何人。」 莫里甘忽然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不会说话。」 多维雅静静望着他:「您想听到什么回答呢?」 莫里甘却意兴阑珊,懒得回答。 房间里。 见江屿白被扶着进来,伊维也吓了一跳,他扑腾着翅膀飞过来,犹豫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江屿白没放在心上:「没事,可能太累了。」 一只手贴在他的额头上,体感微凉,江屿白抬头,就见维达尔凑的很近。 「有些热,大人。」维达尔捧着他的脸,有些疑惑,「一般来说,血族的体温不会有太大变化,为什么你的脸开始发热了。」 空气中忽然多了些气味,江屿白闻着就觉得浑身难受,他仰头:「什么味道?太香了——像是柑橘。」 「是房间里的蜡烛,巫药师调剂的新品,在别处拍卖行也有卖。」 江屿白盯着桌上的水杯,只觉得维达尔的声音遥远而低沉,让他只是听着就快睡着。 「它有个艺术性很强的名字,叫捕梦网。这种药膏融在蜡烛里,能助眠、安神,让人能睡个好觉,同时能延长魔力。」 江屿白双眼好似被蒙住一般,眼前没有一丝光,只有一片无边的黑暗。直到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趴在维达尔肩上,眼皮很沉,张嘴便开始唿气。 不同于他冰冷身体的热。 伊维担忧地问:「你刚刚怎么突然倒下了?怎么了?」 空气中那点让人难受的香气已经散去了大部分,想来是蜡烛被维达尔灭了,但残留的药性仍旧在体内胡乱蹿着,让江屿白分外难受。 他也察觉到问题,第一时间想到梅莱芙递给他的那杯酒。 维达尔将他额头被汗水濡湿的髮丝拨开,眉眼罕见地有些凝重:「是我疏忽了,如果是捕梦网那两种药叠在一起,突然爆发的药性威力很大。」 「维达尔……」江屿白连思考都吃力,他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水。」 如果没有维达尔在身边,这一次遭了暗算,要是落在别人手里,他都不敢想会怎样。 要是成了书里的结局,挖心挖肝……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维达尔将他扶起来,刚把水杯拿起,他就凑过去喝了个干净。 热,太热了。 他需要降温…… 这种温度对一个喜凉的血族来说简直是折磨,更何况神经一旦松懈下来,身体热浪反扑过来牵连引发了衰弱状态,一杯水根本提供不了他需要的能量,偏偏维达尔挨得那么近,薄薄的皮肤下是能轻而易举诱发血族疯狂的血。 江屿白用他仅剩的理智极力遏制自己的渴望,他用力掐着手心,闭眼不去看人,维达尔却担忧地握住他手腕。 「又开始难受了?」 热气落在他脸颊,另一股好闻的气息靠近,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难以遏制地凑过去。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话的维达尔低头,脖子一痛,熟悉的酥麻感传来,几乎让他连同手指都麻掉。 偏偏江屿白被药物刺激迷乱了理智,只剩下本能作祟,浑身打着颤吸得不得章法,又啃又舔,像只毛茸茸的猫,贪婪地亲吻每一寸皮肤。 他耐心抚摸着江屿白的脑袋,手指滑落在江屿白后颈,按在那一小块皮肤上狠狠摩挲,听到不满的哼声才松手。 看来不管实力如何,要想养一只血族,日常的血液供给是必须的。 维达尔瞥了眼自觉背过身去很知礼节的伊维,抱着江屿白走进房间。 这点微末的颠簸也让江屿白有些食物被抢走的不安感,迷煳间他狠狠咬住维达尔肩膀,察觉到某人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预想中的反抗却没有到来,似乎沉默而纵容地接受了他的作乱。 猎物没有反抗,让江屿白多了丝诡异的安心,他紧紧依偎着维达尔,恨不得将自己全身心都託付在这人身上。不知过了多久,饱腹感姗姗来迟,江屿白慢慢松嘴,在一片漆黑中精准对上那人的眼睛,眼前水雾朦胧,眼角缓慢滑落一滴泪,被轻柔的吻带走。 嘴角残留的血渍还没擦干净,便被维达尔吻去,干净温柔的气息直往大脑里钻,江屿白一时不察,便被陡然强势的姿态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几乎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黑暗里暧昧疯长。 温柔而怜惜的吻落在他额头。 于是他知道,先前被咬的利息是靠别的方式要回来。 …… 客厅里。 外门响了两声,伊维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就见门把微动,被打开了。 女佣率先进来,见只有伊维一只精灵便收回钥匙,回头等着梅莱芙。 见梅莱芙进来,伊维有些错愕:「公爵?大人还在房间休息……」 梅莱芙精緻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和善,冷淡挥手:「这里不需要他,把他带出去。」 伊维被女佣抓住还在挣扎,刚想大声叫住她们,就一脸懵逼地被女佣塞到魔法袋里,半点没法挣扎。 这是在干什么?等等,维达尔还在里面?! 女佣上前一步拉开房门,脸色微微一变,退开几步:「公爵大人,里面没人!」 梅莱芙推开她走进去,扫视一圈:「始祖呢?」 女佣说:「走廊里的佣人只见他进去,莫里甘公爵来过,也很快走了,只是那位圣子也在,不知道是不是他带走的。」 第47页 「也不知道……始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确认这里没人以后,梅莱芙将一边的花盆狠狠摔在地上,眼里阴狠:「谁知道,总归是还没来得及找我麻烦。」 她从怀里拿出小瓶子,将里面的黑虫摇醒。那虫子长得无比狰狞丑陋,一张嘴几乎快有半个身子大,嘴里长着密密麻麻的牙齿,估计有上百颗。 女佣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这会儿才小心翼翼问:「公爵大人,这是什么?」 梅莱芙冷笑:「莫里甘给我的小玩意儿,只要我给它一点血,它就兴奋的不得了,跟它主人一个德行。」她将漆黑的小虫子捧在手里,任由虫子疯狂而又贪婪地吮吸她的血,「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知道我没退路可言,就拿这种东西害我的命。」 女佣担忧地抓住她的手:「公爵大人,莫里甘给的东西,您真的要用吗?」 梅莱芙摇头:「无所谓了。」 血族身体里流淌的每一滴血都很珍贵,没哪个血族会轻易让别人拿到自己的血。 她兀自笑着,神态隐隐有些癫狂:「原来被吸血是这种感觉。」 「噁心。」 「真噁心……」 黑虫吸饱了血,圆润的身子大了一圈,身体中间隐隐发出危险的红光,梅莱芙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双眼血红,白皙的皮肤从额头开始寸寸龟裂,裸露出原本灰白的肤色、焦黑的烧伤与疤痕。 斑驳惨白的粉成痂掉下来,连嘴唇也皲裂干枯。她细长的指甲变得尖锐,血脉的浓烈压迫让女佣跪了下来,浑身簌簌颤抖。 「只要我趁他还没恢復过来拿到他的心脏。」 第27章 :源头 江屿白没睡多久,醒来时耳边有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外面争吵。 意识清醒以后,他不免回想起昨日种种,梅莱芙越来越明显的异常,墓园里看到的身影,以及逃窜出来拉他进入回忆的黑影。梅莱芙哪怕冒着让他发现的风险也要**,几乎是步步紧逼。 太古怪了。 以及那个夜晚里的暧昧…… 维达尔似乎亲吻过他的额头,除此之外他实在记不清其他细节,在那样让人面红耳赤的氛围中,被亲密地抱着「进食」,也实在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耳边沙沙声作响,江屿白撑起身子,又被人轻轻抱住,力道适中地揉着太阳穴:「房间被敲响时我猜到梅莱芙要下手,就提前带你走了,暂时在这儿躲躲。」 他额头抵着维达尔肩膀,闭眼缓了一会儿:「伊维呢?」 维达尔说:「梅莱芙把他带走了,还来不及折腾他,不用担心。」 江屿白揉了揉额角掀开被子,环顾一圈,果然不是他熟悉的房间,穿好衣服后,窗外人的争吵更加清晰,大概是佣人一类的人在相互抱怨。 「都失踪了多少个了,现在让我们找?怎么找得到?」 「宾客这么多,谁知道是不是哪位客人恶趣味直接把人抢了?我们找到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干看着?」 「每次宴会都要忙活这么久,真累……」 「要我说还不如辞职不干了,回家乡找个闲差。」 「不干了?你到哪儿去找这么赚钱的工作,你能说公爵不把我们当人使唤,可不能说公爵给的银币少了。」 现在想想,一切的源头早已铺开在他面前。 江屿白没贸然开门,他清点了下自己的东西:「走吧。」 维达尔替他拿上外套:「去哪儿?」 「墓园。」 孤岛之上,黑沉沉的墓园没有一丝生机,枯树、焦藤,与数以千计的墓碑,没有姓名,没有生平,是对闯入者的警示。 墓园之外仍旧有不少侍从守着,只是这回没瞧见梅莱芙的身影。 江屿白没收敛着魔力,他掌心顷刻间出现一道法阵,魔法涌动间他与维达尔一同消失在原地。昨日喝过维达尔的血,他只觉得体内魔力运转毫无滞涩,身体达到巅峰时刻。 墓园中央一道萧索的身影伫立在那儿,一身灰衣朴素破财,沉重的枷锁牢牢束缚住她的手脚,及腰的金髮好似被灰尘蒙住的珍珠,只要擦去表面的尘埃,就能煜煜生辉。她干枯得只剩骨头的手扶住栏杆,一片灰白的眼望着江屿白,像一只游荡的鬼魂。 嗓音也如同被砂纸磨过,粗糙地听不见原本的声音。 「你来了。」 江屿白站在她十米之外:「梅莱芙?」 她却摇头,无神的眼流露出平和与温婉:「如果你说的是外面那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她是我的妹妹。我叫希雅,她的姐姐。」 这人与梅莱芙长得一模一样,如果站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江屿白不了解梅莱芙的过往,维达尔倒是知道一些:「梅莱芙还是人类时确实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在成名之后几乎打听不到她姐姐的消息。」 别说打听不到消息,甚至没多少人知道梅莱芙还有亲人在世,瞒得很深,不想让人发现她。 江屿白皱眉:「她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 希雅抬起头,凉亭上垂下的丝巾在半空中幽幽飘飞,横空有断裂的痕迹。 她扯着丝巾说:「梅莱芙嫉妒我的天赋,嫉妒父母对我的偏爱。父母送天赋更好的我去学院进修,她只能留在父母身边,得到消息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头脑里占满了愤怒,居然拿起屠刀指向我们的父母。」 第48页 「她还想要拿父母挟我自尽,可她不知道,母亲在生下我们之时就打下了生死契约,她生我生,她死我死,我自尽吊死在她面前,她也独活不了。可我没想到,她手段那样多,居然硬生生救活了我,把我关在这里整日折磨,就是不肯给我一个安宁。」 她似乎是站累了,坐了下来,长久没打理过的头髮毛躁却不凌乱,眼神很清明。 「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江屿白看着她坐在石桌前,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的恨意:「所以你想拉着她去死?」 希雅眼神哀伤,凹陷的眼眶却凝不出半点泪,似乎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流干、流尽,却被这厚重枷锁拖垮了身体。 「我只是惋惜。」 夜深人静,林木萧索。 艾尔格走在房间外的花园里,这段时间莫里甘总要吩咐人找他一回,只是回回走在这路上,觉得周围怪阴森恐怖,不知到底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里面。 他拐了个弯,只觉撞上一堵冷冰冰的墙。 四目相对,艾尔格率先软了腿:「鬼、鬼鬼……啊啊啊!」 黑影:「闭嘴——」 他一把捂住艾尔格的嘴,恶狠狠道:「再乱叫我就吃了你!连骨头都不剩!」 艾尔格登时吓得腿一软,感觉到那黑影冰凉的手贴在他嵴背上,似乎掂量着从哪儿下手,他更不敢说话了。 这影子身上的气息很奇怪,就好像是被数不尽的死物组成的,让人难受。 「咦?」黑影似乎发现了什么,从他身体里捏出了块黑色晶石,「你这是被人算计了吧,有人想把你炼成药,到时候你可就能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了。」 艾尔格一愣:「怎么可能?我地位这样卑微,谁能这么大费周章害我?」 「呀呵,像你这么蠢笨如猪的傢伙,我都懒得骗你。」黑影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本大爷心善,看不惯你被算计成这样。这样吧,我这段时间先跟着你,要是发现那个算计你的人你就把身体借我一用,我直接把他揍飞!保证他再也没法找你麻烦!」 先把这小傻子哄骗到手,再趁机侵占他的身体,这样一来,他不就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万一再被那个圣子找到,他完全能把这傻子当替死鬼! 却见艾尔格眼神落寞:「算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真是过够了,想我死就死吧,我懒得挣扎了。」 黑影被他散发的咸鱼气质震撼到了:「有人要你死啊,你这都不反抗?!」 艾尔格惨笑一声:「你是个好人,你走吧,跟我走太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莫名其妙被扣上好人头衔的黑影:「……不是,你好歹挣扎一下?我能帮你报仇!」 艾尔格仍旧摇头,脸色惨白:「死了也好。」 疯狂渴望求生的黑影不是很能理解艾尔格居然如此坦然接受死亡。 他狠狠一敲艾尔格脑门:「不行!我让你活你就得活,没得商量!」 艾尔格吃痛叫了一声,委委屈屈看着他。 黑影身子渐渐变为一团烟,附在艾尔格身上:「看我也没用,先走,别被人找到了。」 艾尔格摸了摸发凉的脖子,小声说:「我还要去找公爵。」 「别找了!说不定就是那个公爵害的你。」黑影本不耐烦,忽然一顿,声音都小了许多,十足凝重,「那个疯婆子来了。」 谁? 艾尔格还没来得及问,就见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影,那满头金髮颜色发灰,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伤痕累累,斑驳的疤痕在她脖子上发紫,正是梅莱芙。 他吓了一跳,匆忙低头行礼,下一刻梅莱芙就已经站在他面前。 她伸手掐住艾尔格的脖子,阴森森地贴着他的脸:「你身上为什么有一股噁心的味道?你是谁家的僕人?」 艾尔格被她的惨样吓得瑟瑟发抖:「我、我是莫里甘公爵的血仆……」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股陡然加重的力道掐得窒息,剧烈的疼痛让他眼泪哗哗落下,他想叫那黑影出来问清楚,却说不出话,周围安静的出奇,只听得见梅莱芙急促的唿吸。 他还有空想,那黑影就是个骗子,嘴上说要他活下来,实际上一出事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在艾尔格被掐死的最后一秒,梅莱芙松了手,她揉着艾尔格柔软的小脸轻飘飘地说:「虽然你让我想起某个噁心的亡灵法师,但你毕竟是无辜的,这样吧,你在墓园替我喂喂鱼、种种花,消一消身上的晦气。」 艾尔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一把拽到半空,一低头,他魂都差点吓没了。 飞飞飞飞起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高阶血族的翅膀,外形同蝙蝠一样,张开足足有三米,薄薄的一层连筋骨都能看到,一挥翅膀,掀起的飓风颳得他脸生疼! 直到落地他还有些晕乎,就听梅莱芙不耐烦地说:「给他随便安排点活,我不想看他闲着。」 侍卫点头:「是!」 梅莱芙似乎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嫌弃地晃了晃:「到底有没有用,连找个人都这么费劲?」 艾尔格没听懂她在说什么,莫名其妙被侍卫拉去学了半天怎么餵鱼,提着沉甸甸的木桶跟一群僕人一块儿哼哧哼哧干活。 等到他视野里看不见梅莱芙了,黑影才悠然飘出来,一副悠闲的模样。 第49页 到现在了,艾尔格多少能反应过来这黑影是得罪梅莱芙了,还拿他顶罪,让他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通。 艾尔格趁着没人关注这里,抬头看着他咬牙切齿:「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都要被你害惨了,为什么公爵突然抓我走?!」 黑影吊儿郎当:「我没有名字,之前可能有,现在忘了。你可以叫我黑蛋,之前梅莱芙就这么叫我,她骂我是个又黑又臭的臭屁蛋——文化人就这样,连骂人都不会,一点都不犀利。」 「黑蛋?」艾尔格额角抽了抽,「我还从没听过梅莱芙公爵骂人。」 「那你可太幸运了,我也就听了上百次吧,主要她闲的没事做能坐我跟前骂一整天,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词,听得我都快吐了。」黑影骂骂咧咧的,「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闲,我醒的时候除了折腾我就是折腾我,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又要忍受她的唠叨!」 艾尔格忍无可忍:「……她也不是很闲的人吧,你就说你怎么得罪她了!要不是她脾气比莫里甘好一点,我早就死在她手上了!」 「别担心,她既然现在没杀你,那就不会轻易动手,你现在只要做会儿农活,等我告诉你什么时候开熘。」黑影安慰得非常不走心,「你运气好,按我说的做准没事。」 上架感言 今天开始这本书就要上架啦,很感谢一直陪伴我慢慢完成这本书的宝子们,大家的收藏我也有在关注,收藏与评论是我前进的最大动力,非常非常高兴有这么多人喜欢这本书,也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能多多关照~ 上架后也是日更三千,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断更。 会不定期掉落红包,大家可以多多关注,抢一抢红包看看书,我也会继续努力把这个故事写好。 我希望能赋予故事里每一个角色属于自己的灵魂,也希望宝子们能喜欢这本书( ̄y▽ ̄)~ 第28章 :危险 「您能突破重重包围来到这里本就是一种实力,我也不希望我的妹妹一直错下去。」希雅眼神哀伤,即便被重重枷锁束缚坐在椅子上也丝毫不影响她的风度,「时间不多了,她随时会回来,我真诚地恳求您能制止她的行为。」 江屿白走了过去,停在不远处:「我要怎么做?」 希雅笑得决绝:「只要我死了,她就无法得偿所愿。」 她透亮的眼睛直直望着江屿白,浑身上下充斥着视死如归的气势,眼底却有些湿润。 江屿白迟迟没有动作。 希雅轻声说:「不要让您的善良成为阻碍您的道路。」 江屿白嘆了口气:「你说的很有道理。」 冷风吹拂,带动枯枝飘散。 江屿白脚步微动,却见面前突然出现一道浓浓的黑气,触碰到黑气的枯树瞬间朽烂成一滩烂泥,腥臭难闻,很难想要是挨上皮肤,会不会像这枯树一样惨烈。 远处传来阴狠愤怒的声音:「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聊了这么久!」 江屿白回头,登时看到梅莱芙赶过来的身影,她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端庄得体了,反而像个怪物一样,癫狂愤怒。 他冷声道:「梅莱芙,你知道你在跟谁作对吗?」 梅莱芙缩成针尖的瞳孔望向江屿白,忽然笑了一声:「都到这种时候了您还不惩戒我这个以下犯上的罪人,我猜您还没有恢復到巅峰时期吧?」见江屿白没有反应,她却笑得更开怀了,「您为什么不说话?是被我猜中了?要不然您主动放弃挣扎,等我解决完碍事的傢伙再跟您好好交流感情,您也考虑考虑之前聊过的事。」 江屿白当然知道这些公爵的话半点都不能信,他要是当真松懈,怕不是下一秒就要被弄死。 他还没说话,身后的希雅突然出声:「梅莱芙,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对着一个外人撒气,动不动喊打喊杀,真威风啊。」 梅莱芙没想到她会开口,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声音陡然尖锐:「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希雅艰难抬手,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中,尖端正对着她自己:「就凭我们同生共死。」 梅莱芙果然不动了,她死死盯着希雅,声音阴狠:「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耀武扬威几天。」 江屿白目光落在她灰白的手腕上,那里缠着密密麻麻枯死的藤条,顶端颤巍巍立着朵黑蕊白瓣的花,大概是银莲花。 代表着嫉妒。 希雅还有心思沖他笑,她被铁环束缚住的手握着锋利而腐朽的匕首,将刀柄朝向江屿白。 她浑身上下骨瘦如柴,眼神却燃着漂亮而热烈的火。 「对准我的心脏。」 梅莱芙眼里充斥着怒火:「你疯了?」 希雅表情太冷静了,仿佛完完全全置身事外:「看看你这幅暴躁的样子,母亲教你的礼仪都忘了吗?一点家教都没有。」 梅莱芙登时被激怒,她气势陡然凌厉,勐地朝他们扑过去。 希雅慌乱催促:「别愣着了!快点啊!」 却见江屿白回头,勐地甩出一道金红色的飞毯,那飞毯散发着所有黑暗生物都惧怕的金光,在接触到梅莱芙身体的一瞬间燃起金色的火焰! 烈火熊熊,烧得梅莱芙惨叫连连,登时趴在地上疼得打滚。 希雅愣了一下,似乎也感受到那股火焰的剧痛,立刻道:「伤害她的身体没用,我会分担她身体的疼痛,但她的灵魂是不死不灭的,趁这个机会杀了我吧。」 第50页 她将匕首放在石桌上,低头望向梅莱芙时眼里也只有悲哀。 江屿白却没按她的想法来。 「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一直以一种无害的姿态引诱我靠近你,无论是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还是刻意用教训的口气激怒梅莱芙,都在逼迫我做出选择。即便你编故事的本事不错,我也要怀疑,你就这么想死吗?」 「从始至终你都没说过,你到底怎么变成了亡灵法师,那个寄宿在你身体里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过很多次共体,我之前也在梅莱芙身上见过那些不合理的伤痕,可现在梅莱芙变成了那样,为什么你还是正常的模样?」 江屿白冷声道:「如果浑身都是狰狞伤口,别人只会第一时间警惕起来。你以为这副模样更能激起别人的怜惜,所以才维持这幅样子吧,是想要我的血?还是心脏?」 话音刚落,他就见一直低着头的希雅缓缓抬头,眼里没了那些故作柔软的情绪。 精緻无辜的脸颊也从额头开始逐渐崩坏,露出里面坏死的黑斑,只一瞬间,右半张脸便被可怖的烧焦伤口占据,一半是花季少女,一半是可怖的鬼。 希雅一开始的微笑逐渐崩坏,眼睛睁大到极点,血丝几乎撑爆眼眶,从里面流出黑色的血:「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地坛上用来束缚希雅的铁链咯吱作响,她慢慢站了起来,整个庄园地动山摇,似乎在用尽全力拖延住她的动作,却没什么用,只能看着她彻底挣脱束缚——看趴在地上的梅莱芙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失去往日里的从容,只有深深的绝望和喃喃自语。 「贱人——」 江屿白一把拉住维达尔往后退,警惕地盯着希雅。 「虽然我本来也没打算装样子,看你实在有趣,忍不住逗一逗而已。」希雅将垂在她耳边的髮丝别上去,「真是的,我已经期待很久了,看着你一副正经模样揭穿我,太好玩了。」 「怪不得她这么喜欢你,就算换做是我也对你很感兴趣,我真有点想把你和我埋在一起了,让我们的坟墓上长满荒芜杂草,根茎吸食我们腐烂的骨肉——」 希雅伸展了下肢体,彻底摆脱束缚的她看起来轻松而惬意,恐怖的脸上绽放出和蔼的笑容:「先前我好妹妹推测的不错,你应该没多少魔法能挥霍吧?」 江屿白紧紧抓着维达尔手腕:「你们真是有默契的亲姐妹。」 都疯疯癫癫的。 希雅冷笑一声:「我可不想跟她亲。」 她抬步想抓住江屿白,就见江屿白手一挥,蓝光乍现。 刚刚梅莱芙被火烧的经歷歷歷在目,希雅可不想尝尝始祖魔法的威力,下意识退了一步,却察觉到那光并没有攻击性。 等到蓝光成型,勐烈的光亮晃了所有人的眼,希雅才察觉到被耍了,灰色的眼睛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你逃不掉的——」 是传送阵法。 江屿白用的这个是最大型随机传送法阵,当初来时他特意在路上种过锚点,那是一片巨大而幽深的密林。 法阵一成型,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会被随机投放到锚点处。 这是江屿白当初见到阁楼里传送阵以后决定给自己留的退路,只不过时间紧,他还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他不确定有多少人被传送到这里,如今这里只有他一人,虽然希雅与梅莱芙不见了,但当时紧紧抓住他的维达尔都不见踪影。 林子实在太大,江屿白就算用着魔法,短时间里也很难找到维达尔,但他当初在维达尔身上留过救命的宝物,现在打算慢慢找。 他看了四周,手里变出了只黑不熘秋的小鼠,小鼠在空中嗅了嗅,立刻跳下来朝一个方向走。 先是灌木、花丛,再是宽大的水潭。 江屿白看到不远处蹲着个身影,瞧着十分可怜,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艾尔格。 他一顿,疑惑于传送阵怎么把墓园以外的人抓了进来,他慢慢走了过去,在半米左右艾尔格才发现他。 艾尔格一见他便激动地站起来,死死抓着江屿白衣角,豆大泪滴哗哗往下掉:「您、您能带我走吗,我保证不添乱!」 江屿白本来也没打算一个人走,闻言点头:「可以。」 看着他哭得一塌煳涂,江屿白翻了翻口袋拿出一条丝帕递给他。 艾尔格登时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擦了擦眼泪:「谢谢您。」 他还有些抽噎,低着头似乎吓得不轻:「我本来在好好干活,不知怎么的一阵蓝光下来我就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根本不认识这里的路,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您出现了!」 江屿白这个罪魁祸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没事,你就跟着我走。」 「好,您真是个好人呜呜……」 也许是江屿白表现得很体贴,艾尔格不免松懈了些。他本就是话多的性格,无意瞧见江屿白兜里的东西,咦了一声:「您还带着这些小玩意儿呢?」 江屿白看了一眼:「呃,备用的扣子。」 其实是维达尔袖子掉了颗扣子,他觉得扣子花纹精緻,丢了可惜,不知为何他偷偷留了下来。 艾尔格小小的惊唿一声:「哇,您准备好齐全,还有药罐?」 江屿白点头:「对。」 这药罐是给维达尔上药以后塞给他的,结果后来江屿白受伤,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上。 第51页 艾尔格又说:「您还喜欢玫瑰呢,草编的玫瑰,您真浪漫。」 江屿白默默躲远了些:「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总跟维达尔有些关系,他莫名不想让别人知道。 藏在艾尔格身后的黑影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始祖还没发现他的踪迹,他可得好好藏起来。 走了一会儿,艾尔格忽然停顿一下,严肃道:「对了大人,刚刚一直有个鬼东西跟着我,就是他得罪了梅莱芙公爵我才被抓到墓园来的!」 他扒拉了下头顶,抖出了一团黑气,那黑影被摔得七荤八素,登时气得跳脚:「你这就把我卖了?!」 他还想趁着江屿白没反应过来熘走,就见江屿白动作飞快,瞬间把他抓住,紧接着一股庞大恐怖的威压倾泻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一瞬间,黑影几乎以为江屿白要弄死他。 他心里凄凉,只觉得初见时能把江屿白拖进幻境里真是走了狗屎运,就这魔法的浓度,谁能迫害到江屿白? 但江屿白没下死手,只封印了他体内的魔力,幻化出了绳索将黑影牢牢裹住,拎到面前说:「你叫什么?」 黑影看着还挺委屈:「没名字,梅莱芙那傢伙非叫我黑蛋。」 江屿白缓缓皱眉。 黑影一见他皱眉就觉得心慌,吱哇乱叫:「你别不信啊,她真是这么叫我的!」 江屿白嘆了口气:「好蠢的名字。」 「……」 打不过,他忍。 江屿白没打算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问:「你跟希雅应该是一体双魂,知道多少关于她的事?」 黑蛋眼珠子一转:「她的事?我确实知道不少。」 江屿白面无表情地加大法力,顺带屏蔽了黑蛋的惨叫声。 一边的艾尔格看得心惊肉跳,默默离远了些。 等到江屿白卸了力气,黑蛋奄奄一息:「我说!」 第29章 :单纯善良的圣子大人 黑蛋变出了自己的实体,是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破烂衣服的少年,年纪不大,眼珠子却咕噜噜转,气质浮躁,心眼子不少。 他被牢牢捆住,有气无力地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跟希雅被梅莱芙关在同一个地方,你一定很了解她对吧。」江屿白说,「我的要求不苛刻,我只想知道要怎么对付希雅。」 「她是个活了很久的亡灵法师,我只不过阴差阳错在她身体里寄宿了一段时间而已,我只知道她变得越来越厉害,连带着我也能享享福,我也能重新学习魔法,至于会不会在亡灵法师这条路上自取灭亡,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了。」黑蛋说,「她心情好了也会教我些魔法,心情不好就各种折腾自己,我看她也不想活的样子,动不动拿纱布绞自己脖子,怪吓人的。」 「要说弱点,那只能是梅莱芙。庄园里的佣人都以为梅莱芙在墓园里关着个危险的傢伙,却根本想不到梅莱芙也在被希雅束缚,除了这座庄园,她根本去不了任何地方。」 这跟江屿白预想的差不多,从见到一个跟梅莱芙一模一样的人时他就有了猜想,黑蛋的话不过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难怪希雅的魔力总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感受黑蛋跟她几乎是一脉相承。 江屿白仍有些疑虑:「她不恨你吗?为什么这个关头把你放出去?」 黑蛋愤愤道:「她肯定恨我,虽然我没能耐对她造成太大影响,但我的存在对她而言就是耻辱,她当初家庭优渥殷实,被我这种级别的小鬼缠上是整个家族的耻辱,但又不是我想缠上她的,我死了以后莫名其妙上了她的身还把我吓坏了呢。就因为这梅莱芙天天骂我,觉得是我出现把希雅引入歧途的!这还有人管管吗?」 听了他罗里吧嗦一堆废话的江屿白一脸冷酷无情:「所以说,留着你根本没什么用?」 还沉浸在悲惨往事中的黑蛋嵴背一凉,脑子里清醒过来,对上江屿白冰冷的表情登时急得乱叫:「等等等!我还有用、有用的!」 任他乱动,江屿白抓着绳索的手稳稳噹噹。 黑蛋只觉得头上悬了把刀,心里悲痛万分。 早知道就趁希雅放他出去时偷偷熘走好了,为什么非要招惹这么个麻烦傢伙,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江屿白摩挲着下巴,目光探究:「你还有什么用?」 黑蛋心里慌乱,他是真爱撒谎,也是真怕死,奋力大喊:「你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人有问题!」 江屿白挑眉,一边乖乖待着的艾尔格大惊失色,匆忙起身,委屈万分:「始祖大人,他污衊我!你一定不能信他的话啊!」 黑蛋:「……不是你!」 他缓了口气说:「是你身边那位圣子,我们亡灵法师常常与灵魂打交道,也知道不少情况。我看他的灵魂状态异常,有动过的痕迹,给我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灵魂状态异常,要么是冒名顶替,要么是信仰动摇,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过完灵魂都是正常的,出问题的可能性太小。 接触到灵魂层面,牵扯到的问题可太多了。 「你能感觉到的还挺多。」 江屿白掀起眼皮:「那我的灵魂呢?」 黑蛋差点没被呛到,以为他在算一开始袭击他的帐,支支吾吾说:「一开始挺虚弱的,但后来可能养得好,现在看很凝实,状态不错。」 第52页 就是因为看出江屿白刚刚甦醒以后灵魂状态的虚弱,他当初才信心满满想动手的,结果真是惨烈,他差点没把自己折进去。 虽然他很少见像这两位这样奇特、能量浓厚的灵魂,但他现在一点都不觊觎了! 说完他悄悄抬头看江屿白的表情,却很难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挖掘信息。 所幸江屿白没再纠结这个:「维达尔有什么问题?」 黑蛋苦思冥想:「说不定是——呃,信仰?」 信仰? 维达尔的信仰不是光明神吗,这怎么可能变? 江屿白心里有了思量。 毕竟这也只是个半吊子法师,要真厉害就不会被希雅关这么久了。 黑蛋继续说:「如果是信仰变动,牵连着体内魔法暴乱,他这个等级的魔法师会突然性情大变一段时间。」 江屿白点头。 这不应该啊? 黑蛋有些疑惑,按理来说知道自己身边人灵魂有问题,怎么会是这么平淡的态度? 他小心问道:「你不觉得他这个人很有问题吗?」 江屿白托着下巴暗自思衬,闻言道:「他能有什么问题。」 这才多久,维达尔的魂体神不知鬼不觉出了毛病,难道是谁暗算了他? 黑蛋咬牙:「外人都说圣子温和纯良,你不觉得他跟外面的传闻差别有点大吗?」 江屿白一脸迷惑:「他性子那么软,说话轻言慢语的,还那么善良又乐观,跟传闻哪儿不一样了?」 这下不只是黑蛋目瞪口呆,连艾尔格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了。 江屿白跟他们对视片刻,更迷惑了:「我哪儿说错了?」 艾尔格:「……也不算错?」 江屿白点头,问黑蛋:「你能解决维达尔灵魂的问题吗?」 黑蛋迟疑:「这……」 江屿白磨刀霍霍向黑蛋。 黑蛋眼神逐渐清澈:「给我时间!我一定给你解决得明明白白的!」 江屿白觉得他撒的谎实在太多了。 远处的天空突然绽放出一道短促而耀眼的金光,一闪而过,随后是野兽咆哮的声音,仿佛受了致命伤一般愤怒。 江屿白勐地回头,怀里那颗小小的纽扣从正中间裂开。 先前变换出的小鼠朝那个方向跑去,几秒钟便不见踪迹。 「维达尔?」 他拔腿就走,身后艾尔格犹豫一下,将黑蛋拉着跟上去。 距离不算太远,江屿白跟着那道转瞬即逝的光走着,很快到了目的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倒塌坑洼的树林,能看出刚刚经歷过一场恶战,只有中央那一小块还算完整。 凌冽风声缓缓停息,站在战局正中央的维达尔微微偏头,银白髮丝下露出半张精緻的侧脸。 他眉毛很浅,睫毛被风吹得一颤,似乎仍旧对刚才的险境心有余悸,看起来弱不禁风。 维达尔正对上江屿白担忧的眼,顿了一下开口:「大人,您来了。」 跟在身后的黑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当初揍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江屿白立刻上前,扫了眼对面那人,忽而觉得眼熟——少年一头栗色捲毛,两颊柔软圆润,可爱极了。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不是厄多斯利王国的三王子瓦尔斯特吗? 他记忆深刻的点在于瓦尔斯特直唿他尊名,以及尤为激烈的喜爱与敬仰。 瓦尔斯特被瞪了一下,立刻出声解释:「都是误会!我莫名其妙被传送到这儿,一个人也见不着,走了许久才见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就问了一句他是谁的僕人,他不回我,我以为他心怀不轨,一着急就出手了……但我也没伤害他,反而是他伤害了我的召唤兽!」 江屿白皱眉:「他怎么可能伤得了你的召唤兽?」 之前那声兽吼传到很远的地方仍旧清晰可闻,要不是他在维达尔身上留过法阵,恐怕他根本来不及过来。 维达尔轻轻拉住江屿白的手腕,眼里一片清澈柔软:「大人,刚刚空中确实突然出现了一道紫光,似乎不小心伤到了他的召唤兽,所以他才这么愤怒。」 瓦尔斯特急得都快跳起来了,瞪着维达尔的眼睛浑圆,愤怒溢于言表。 根本不像维达尔说的那样,这傢伙刚刚出手狠辣,像只守护地盘的勐兽一样,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柔弱可欺,直接揍扁了他三只召唤兽,那三只召唤兽被他收回去以后奄奄一息,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这傢伙实力强得可怕,如今一到始祖面前就装模作样的,真是太可恶了! 从小在王国长大的瓦尔斯特还不知道什么叫「绿茶」,但他很快就明白这一类人到底有多气人。 江屿白先是把维达尔拉到自己身前上下打量一番,尽管只分别了半天,可他仍在懊恼自己准备不够周全,还好维达尔只遇到一个敌人,若是不小心碰上希雅,只怕他根本来不及过来。 维达尔任他检查,低头看着他的发顶:「大人,只有一点点擦伤。」 只在手臂处有,他知道江屿白会找到他,刻意留下的。 江屿白抓着他的手腕,嘆着气:「先前我不是偷偷告诉过你,如果有异变就先躲起来,等我去找你吗?」 维达尔轻声说:「我只是怕您遇到危险就想出来找找,也想快点见到您。」 第53页 瓦尔斯特听他的语气就觉得牙酸,暗骂一声矫揉造作,却惊愕地发现江屿白居然很吃他这套,心疼地捧着他的脸替他擦去脸颊沾染的灰尘,动作温柔又体贴。 凭!什!么! 他明明这么喜欢始祖,为什么始祖没有摸摸他的脸?就因为维达尔说那些酸熘熘的话吗! 瓦尔斯特压根儿没继续打的心思,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我没认出他是您的人才动手的,现在误会解开,我也想跟您一起!」 江屿白却没让他抓到衣服,退了一步:「你走吧,不用跟着我们。」 他退后的动作太快,瓦尔斯特一愣,眼神受伤:「您讨厌我?就因为我差点伤害他吗?您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明明我才是最敬仰您的人!」 压根儿不知瓦尔特能一下子脑补这么多,江屿白扶额:「不,你跟着我们很危险,不如先一步离开这里,跟你的侍卫一起离开。」 「我不怕危险!我只是很喜欢您,想留在您身边而已!」瓦尔斯特实在气不过,也不相信始祖真的会拒绝他,「更何况他就是个心怀鬼胎的傢伙!阴险狡诈,做作又愚蠢,根本配不上您——」 江屿白表情冷了下来:「你再这么说,别怪我不客气。」 第30章 :银莲花 突然被凶的瓦尔斯特愣住,他立刻改口,眼巴巴望着江屿白:「是我的错,我误会他了,您别生气。」 他低着头,心里算计着开口:「我也是一时着急,突然被传送到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又不认路,召唤兽还都受伤了……我怕这里会出现什么野兽,您就收留我一会儿吧。」 江屿白不太想答应,原着里可说了这三王子保命手段有不少,性格也最为狡猾,常常让圣殿的人头痛不已。瓦尔特绝对能自己出去,但跟着他们就不一定了,希雅还在林子里呢。 他刚想拒绝,便感受到一边的维达尔轻轻拉了下他:「大人,不如让他留下来吧。」 江屿白回头:「嗯?」 他心里猜测,这三王子到底是人类,主角不愧是主角,不放弃解救任何一个人,即便刚刚还身处险境,现在就立刻为别人考虑了。 维达尔当然知道这傢伙不是省油的灯,但与其放虎归山,他更喜欢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这傢伙尽出阴招算计人。更何况他们刚刚交过手,瓦尔特正忌惮着他,不会轻易使绊子。 就听他说:「虽然他那只大型召唤兽受伤了,但我看他还能召唤些小动物,不管是找出去的方向还是探路都很方便。」 原来是还有用? 江屿白有些诧异,就见瓦尔斯特眼睛一亮,立刻接口:「对!我的召唤兽功能很全,保证用着放心!」 江屿白勉强点头:「也行。」 没从黑蛋那儿得知希雅的弱点,但他找到了维达尔,便打算将计划稍作更改先离开这里。瓦尔斯特立场不明,出去以后先打晕扔在旅馆里就行。 瓦尔斯特倒是兴致高涨,一会儿拉着江屿白到处看风景,一会儿要去河边抓两条鱼烤了吃,给他秀一秀自己的手艺,简直把这当做旅行一样,与谨小慎微的艾尔格和心情沉重的黑蛋格格不入。 他似乎对江屿白分外感兴趣,尤其喜欢观察平时始祖的习惯,或许是平日里在王城也肆无忌惮惯了,他并不知道收敛。 偶然看见江屿白替维达尔上药,他也会开口:「您是始祖,为什么要亲自给他上药?他应该自己涂药。」 维达尔抬眼看着他:「你还是一个人待着,别跟着我们。」 他已经后悔让瓦尔斯特过来了,就应该让他走,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这个傢伙。 瓦尔斯特立刻乖巧闭嘴,保证自己再也不乱说话了。 江屿白倒是对他的行为不太敏感,身边多一个话痨倒也习惯。 毕竟不论是伊维艾尔格,还是今天刚碰到的黑蛋,都是出人意料的都是话痨呢。 趁着瓦尔斯特又被别的东西吸引走,身边艾尔格小声说:「他好奇怪呀。」 江屿白觉得艾尔格也算是根正苗红的那一类,属于还有救,于是回道:「离他远点就行。」 艾尔格向来听他的话,立刻严肃点头:「噢。」 他抱着黑蛋默默远离瓦尔斯特。 瓦尔斯特浑然不觉,放走了差点被他折腾死的可怜小鸟,他蹦蹦跳跳回到江屿白身边,好奇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 江屿白随口说:「夸你好看。」 瓦尔斯特顿时立在原地,半晌脸上浮起几朵红云,半是羞赧半是期待地望向江屿白,小声问道:「真的吗?」 「……」 江屿白有点受不了他的视线,加快了脚步。 平时喜欢粘着他的瓦尔斯特这时没有跟过去,反而刻意落后了些脚步。 站在所有人身后的瓦尔斯特褪去单纯天真的外壳,他望着一边的维达尔,语气恶劣:「不仅身份低劣,思想低劣,连手段也这么上不得台面。你就是凭藉这种手段留在始祖身边的?」 「他脾气好不代表我脾气也好。」维达尔抬头望向江屿白的背影,眼神平静,「你要是想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就把嘴放干净点,别那么多废话。」 最前面的江屿白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停下来,回头朝维达尔招手。 维达尔对他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话是对瓦尔斯特说的:「别挑战我的耐心。」 第54页 他抬步往前走,绕过林木,就被一大片白色晃了眼,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片洼地,密密麻麻的花朵拥挤地堆在里面。 这样的密林里出现大片大片的白色花丛,很难让人不起疑心。江屿白认得这种花,先前在希雅手腕上他也见过这种花,白瓣黑蕊,是银莲花。 花丛中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蛋一眼看到,语气笃定:「是梅莱芙,但希雅说不定也在附近。」 维达尔观摩了下花瓣,随手摘下一朵:「这花没有攻击力。」 「这儿魂体的能量太庞大了,可能是梅莱芙的魂体出了点问题,导致体内能量不稳定陷入昏迷,魔力到处乱蹿。」黑蛋摩拳擦掌,有些跃跃欲试,「是不是只要趁梅莱芙昏迷悄悄动手就行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却见那片白茫茫的花海扭曲了一下,仿佛浓墨重彩的油画被粗暴地划下一笔。 花海外的江屿白厉声道:「别动!」 来不及,触动到阵法以后花海中央的身影扭曲成一团团荒诞的色团,在白与黑的花海中分外突兀,那浓稠的色彩速度飞快爬了出来,江屿白眼睁睁看着它将黑蛋包裹进去,又蠕动到他面前。 如同放映幻灯片般,另一个人埋藏至深的记忆出现在他面前。 是一个小女孩模样的人。她抬头,差点让江屿白有对视上的错觉。 梅莱芙有一对严肃忙碌的父母,一个骄傲温柔的姐姐。 她们姐妹俩从小就因为出色的样貌和出众的才华闻名王国,父母对她们的期望很高,梅莱芙从有记忆开始就流连于各种课程与宴会中,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那甚至是她四岁的回忆。 对于父母安排的课业无论是她还是姐姐都完成得很好,七岁之前她的日子仍旧是温馨与平淡的,转折就在七岁时,王国特意派了魔法师过来测验她们的魔法天赋与心性,魔法师一眼看中梅莱芙,发现她与生俱来对魔法的亲和,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而只比她早出生一会儿的姐姐却资质平平。 父母半喜半忧,对梅莱芙更加重视,他们工作忙,便专门请了首席魔法师教授梅莱芙魔法,专门带她出席各种宴会认识更加厉害的魔法师,却疏忽了姐姐。 梅莱芙生活被父母安排得很满,她在发觉姐姐的疏离以后曾主动找过姐姐,可每次都被冷淡的态度刺回去。 后来她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回家,姐姐一见是她回来,便冷着脸直接将房门一摔,不愿意见她。一问才知道,因为姐姐没有天赋,父母甚至已经私下里联络好了几户人家准备联姻,姐姐得知消息以后气得闹绝食,父母却不管不问,要不是佣人给她灌食,她恐怕活不到现在。 梅莱芙气了个半死,当即给父母写信痛斥他们所作所为,又把佣人叫过去全部骂了一遍,着重警告他们别趁着她不在欺负姐姐。 累了一天的梅莱芙回到房间,看到床头放着朵小小的花,白瓣黑蕊,是银莲花。 她心里的疲惫一扫而空,捧着花兴奋地敲姐姐房门,过了半晌才拉开一条缝,她推开房门一把抱住姐姐,说最喜欢姐姐了。 姐姐身体僵了一会儿,没回抱住她,也没拒绝。 梅莱芙抱了好久才感觉到自己肩膀有些湿,她退了一步,才发现一向骄傲自信的姐姐在她怀里崩溃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第二天,父母回来以后就通知梅莱芙必须收拾行李离开,他们已经联繫好圣殿的人,那边也同意让梅莱芙进修。 梅莱芙当然不肯走,十来岁的姑娘梗着脖子和她爹吵了大半夜,最终不欢而散。 她趴在姐姐腿上天真烂漫地说,要给姐姐带各种各样的花回来。外面的世界很美,有白白嫩嫩像铃铛的花,有长着金红色透明翅膀的精灵,还有会飞的鸟人,会打洞心灵手巧的矮人,行踪不定可怕的吸血鬼,还有穿着白花花修士服、严肃正经的修士。 姐姐摸着她头髮,说芙芙好厉害,见识过这么多姐姐不知道的东西。 梅莱芙说,她去过那么多地方,如果姐姐喜欢她也能带姐姐一个一个去看,没有姐姐的风景通通不好看。 姐姐不说话,只一遍一遍摸着她的头髮。 第二天母亲就找到梅莱芙,答应她一直到她进修结束都不会干预姐姐的生活,也愿意拒绝掉姐姐的联姻,同时对姐姐的培养也不会落下,梅莱芙才同意离开。她现在的力量太弱小,就算争取到一时的权利,也根本无法动摇父母想法,她要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姐姐。 可姐姐不知道,在她眼里是前一天刚答应她不离开的妹妹临时变卦要走,跟父母站在一起,她又成了外人。被背叛的怒火沖昏头脑,姐姐跟梅莱芙大吵一架,回到房间勐地把房门关上,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与敲门声,她死死把脑袋藏到被褥里。 她没锁门,那道门轻轻一推就能进。 可梅莱芙却没像那天晚上一样执着地敲门,非要她开才肯罢休,梅莱芙只以为她还在气头上,母亲催的紧,她急匆匆地走了。 冷静下来的姐姐出了房门,就见早上还热闹的家里空无一人,她又被抛弃了。 姐姐等了很久很久,没等到梅莱芙,先等来一个不速之客。 后来梅莱芙回家时,发现姐姐身边有个怪人。 别人都看不见,听不见那个怪人的声音,姐姐却经常小声跟怪人吵架,常常情绪激动被刺激得乱砸东西。 第55页 家里的佣人都说姐姐病了,给父母寄的信里说姐姐是个神经病,要送去静养院疗养,尽快就医。 ……也有人猜姐姐是中邪了,被黑暗神盯上,马上变成黑暗神的奴僕。这就更没人敢说,梅莱芙父母是高官,身居高位,被无数人盯上。他们从僕人讳莫如深的态度中察觉到异常,于是回来以后紧急将姐姐密不透风地关了起来,对外只称病,梅莱芙后来才知道父母整日给姐姐灌药,让她抄圣经,神父整日整日给她洗礼,一跪就是十天半月。 梅莱芙等一个机会等了很久,才终于重新回到姐姐身边,她捧着束还带着露水的银莲花送到姐姐跟前,以为姐姐会像以前那样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最喜欢妹妹了,却没想到姐姐一把将那束银莲花扔在地上,麻木又带着恨意的眼睛望着她。 她认出了那种情绪,名为嫉妒。 姐姐一直深深地嫉妒着她,恨到发狂发疯,恨不得亲手弄死她。 可梅莱芙没法用同样的想法面对她。 姐姐太瘦了,短短一年掉了几十斤,几乎只剩一把骨头撑着,不规律的饮食与混乱的作息,常常持续到深夜的「洗礼」让她几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她做噩梦梦到所有人都想害死她,醒来便是日復一日地跪在教堂,对着请来的神父忏悔。 梅莱芙想带着她跑,却被她一把推开,无数咒骂的话语倾泻而出,她们就此决裂。后来在梅莱芙激烈争辩之下,父母终于放宽了对姐姐的看守,他们似乎也觉得姐姐无药可救了,梅莱芙想去找姐姐时,却发现姐姐一病不起。 她急坏了,日日陪护在床边,再次握紧姐姐的手背时,被那硌人的手感惊到了,她学的魔法够多,能看出来姐姐体内的死气浓厚又阴郁。 姐姐时日不多了。 梅莱芙又崩溃又哀伤,绝望之中她想出去寻找已经归隐的大魔法师寻求解救之法,她一直陪护到姐姐醒来,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在房中看到了一大捧花立在中央。 银莲花依旧那样娇艷动人,高高的花瓶里,满满插着白与黑。 梅莱芙看了又看,伸手轻轻捏了下白色的花瓣,低头轻嗅那浅浅的芳香,爱怜地捧着花瓶,脸颊贴着瓶身,被那冰凉的温度冻得一哆嗦。就好像姐姐重病时手的温度一样。 她想,姐姐是想跟她和好吗? 梅莱芙重新回到姐姐的病床前,姐姐一反常态主动抓住她的手,说想让她留下来陪她。 梅莱芙激动于姐姐回心转意,却又不得不解释她必须要离开,姐姐的身体太过虚弱。姐姐不说话,只用那双憔悴又无神的眼看着她。 她只离开了半个月,家里的法阵传来异动的一瞬间她就立刻往回赶,消失已久的亡灵法师居然又重出于世,等到她赶回家时,只看到一片血流成河,父母、佣人、过来的宾客通通没了生机,站在一片血泊中的是她的姐姐,她瘦弱的身躯充斥着浓郁的亡灵气息。 ……那是不属于她姐姐的力量。 她瞬间崩溃了,却没想到姐姐实力变得如此强悍,她根本打不过姐姐,直到姐姐掐着她的脖子死死盯着她时,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姐姐想让她去死。 在不知不觉中,姐姐已经恨上了他们所有人。 她以为她要完了,没想到双生契约在她临死前瞬间被激活,姐姐松开手,梅莱芙直直倒下。她缓着身体的剧痛,抬头看到姐姐也捂着脖子,神情痛苦。 这是大家族里防止兄弟互残而由长辈在幼年时设下的,一经激活就不会结束,同生共死,共享伤痛,一直到双方死去。 姐姐疯狂地笑着,声音悽厉:「他们到死都想着你,居然还定下了双生契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提防我了?」 无数凄凉阴暗的恨意如滔天洪水来势汹汹,信仰的崩塌就在一瞬间,连梅莱芙都没想到反噬来得如此之快,她身体里的能量胡乱冲撞,甚至没能有所反应就昏迷过去。 醒来后她不见姐姐踪影,另一个身受重伤的血族捡到她,惊嘆于她体内的魔力浓郁,当即决定让她受洗成为血族,本想等她体内魔力全部转换为黑暗以后便于吸食,没想到刚刚成为血族的梅莱芙难掩凶性,直接将那个血族撕成两半。 清醒过来的梅莱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希雅关起来。 梅莱芙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困囿在庄园里,一步都出不去。她被恨意拖着,压垮了直挺的肩膀,亲眼看着曾经的自己泯灭在雨夜。 江屿白睁开眼,眼前仍旧是那片望不到尽头的花海。 ——是跟希雅口中完全不同的版本。 他抬头望去,花海中央梅莱芙仍旧在沉睡中,却睡得并不安稳,好像身处梦魇。 其余人甚至还没醒过来,江屿白绕过他们,途径维达尔时只见他睫毛微动,慢慢睁眼。他只茫然了一瞬,很快清醒过来,跟着江屿白走到正中央。 一路畅通无阻。 维达尔望着梅莱芙说:「我们刚才看到的是她的回忆吗?」 「对。」 「那,」维达尔轻声说,「您打算怎么办呢?」 江屿白没回答。 想想就能知道不对劲,梅莱芙躺在这么大一片花海中央沉睡,为什么他们都醒了,梅莱芙却还没醒过来。 第31章 :诅咒发作 他心里这么想着,便直接靠近梅莱芙,只听耳边簌簌声响起,眨眼间无数花瓣飞扑到面前,他手一挥数道魔气朝半空挥去,飓风唿啸而过,再抬头,花海中央又多了一道身影,正是希雅。 第56页 希雅飘飘然坐在梅莱芙身侧,眼神阴冷地瞥着江屿白:「真是警觉啊。」 江屿白摊手:「这么熟悉的手段,第一次没成功难道第二次结果就不一样了?」 希雅嘆了口气:「你说的很对,看来只有梅莱芙这个小傻妞会反反覆覆相信我说的话。」 「她信你,你还一直伤害她?」 「因为她对不起我,她活该。」 「我曾经有幸见过神明留下的幻影,那样美丽又高傲,却转瞬即逝,消失以后我连影子都找不到,就好像那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希雅端坐着,目光遥遥落在远处,「我以为那是神明垂怜,能将我们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可我错了。」 轻飘飘的声音逐渐凝湳沨实,她语气悽厉而愤怒,字字啼血:「神明淡漠、无情,高高在上看着困囿于土地的人们苦苦挣扎得不到,他们被信徒捧上云端,享受着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权利,拥有着举世无双的力量,却对自己的信徒见死不救!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成神,我不行?」 长久的沉默,没人回答她的话。 神已经消失太久了,那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也只有莫里甘这样年岁大些的血族才知晓一些,如今已经没人知道要如何成神,希雅突然提起这个念头,堪称天马行空。 她话锋一转,抬头望着江屿白:「我一开始见您,就觉得您身上的气质很熟悉。您淡漠强大,几乎与我印象里的神明并无区别。就算被莫里甘拖到凡尘里,你也始终不被别人影响,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始祖,原来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希雅站了起来,眼里带着痴迷:「我要是能吸收你的力量,说不定就能摆脱双生契约这该死的诅咒,谁也妨碍不了我了。」 她勐地抬手,花丛中的花茎瞬间暴涨朝江屿白围捕过去,这番动乱自然惊醒了幻境中的其他人,艾尔格被吓了一跳,抱着黑蛋不撒手,瓦尔特自己找了个地方躲好。 维达尔躲开时还有心思观察江屿白,之前来看始祖的实力并未完全恢復,他是真有些好奇江屿白到底会怎么破局。 实际上,他已经做好暴露实力的准备了。 就见江屿白应对得不慌不忙,攻势不急不缓,似乎很有闲情。很明显希雅也打得谨慎,但招式你来我往的也消耗了不少力气,就看谁先按捺不住。 先维持不住的是希雅,她越打越凶,几乎逼得江屿白连连后退,即便能造成些伤势,可到底没能一举击败他。 希雅冷哼一声:「打得这么谨慎,我可没空陪你玩。」 江屿白好整以暇:「说的气势汹汹,实际上你的忌惮还不少。」 他凌空一抓,一旁艾尔格手一松,黑蛋瞬间飞到江屿白手里。他尚且懵逼,一见来到战局正中央登时吓得乱叫:「啊啊啊我要死了吗?救命别打我啊!」 「闭嘴。」 希雅神色一变,微微皱眉:「你拉着个小鬼过来干什么?」 「你足不出户,到底是怎么成为亡灵法师的?思来想去也只能是黑蛋的功劳,他虽然懵懂无知但魂体的底子在那儿,你源源不断吸取他的天赋与力量作为自己的,加上一体双魂简直是亡灵法师的绝佳胚子。」江屿白拎着黑蛋,冷静十足,「他应该是你魔力的来源,只要我封了他的魔力,你也用不出来。」 希雅盯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不错,真不错。」 她抬手试了下,果不其然体内的魔力已经被封印住了,源头不言而喻,是江屿白手里拎着的黑蛋。 「你很敏锐。」希雅望着周围纷纷枯萎的花朵有些感慨,「你把战场从庄园转移到这里真是明智的选择,脱离现实太久,我都快不记得魔法要怎么施展了。」 她好像放弃抵抗了,但江屿白没有松懈。 果不其然,希雅身上又渐渐涌上了另一股力量,分外熟悉,却又更加疯狂。 他感受到了,那本来是梅莱芙的力量,如今趁着她昏睡被希雅暂时剥夺——希雅还是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太久血族的魔力。 「这该死的契约是时候解除掉了。」 希雅勐地朝他冲过来,浑身气势几乎化作凌厉的剑,黑沉沉的魔力侵蚀着江屿白周围的防护。 江屿白退了一步,火红的毡子牢牢黏住希雅,束缚着让她动不了,他突然开口:「我一直有个问题。」 希雅望着他:「说吧。」 江屿白看着她,又好像在看被她挡住的人:「解除了双生契约,你还想杀死梅莱芙吗?」 这个问题一出,希雅却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表情无懈可击,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变化,浑身上下却不自觉紧绷起来,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当然。」 希雅重复道:「当然,我恨她,恨她恨到入骨,我巴不得她早点死。」 江屿白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希雅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回忆你也看完了,我就是恨她、嫉妒她,她活该跟我一起被折磨,我的痛苦必须要让她跟我一起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早该想到的。」 希雅浑身一僵。 她没回头,却能想像到梅莱芙此刻的表情。 为什么梅莱芙会突然醒过来?她盯着江屿白,果然发现他此刻才把那只黑漆漆的小鼠收回来,是先前江屿白问话的时候放出去的? 第57页 梅莱芙眼里终于充斥着纯粹的恨意,浓厚到比当初见到父母死去、信仰崩塌之时还要恨:「如果我能解除双生契约,我也一定会让你死。」 希雅没有回头,她紧闭着的嘴唇死死绷着。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勐地一顿,致命处刺痛传来,惊愕回头,对上梅莱芙恨意的双眼。她低头,看到鲜血从心脏涌出来,和那把长长的白色的刀柄。 最后一击,来自背后。 「梅莱芙……」 那是她们之间最后那点微末的默契——她从来不会对梅莱芙设防,梅莱芙不会对她下死手,就像梅莱芙知道她因为双生契约不会动手一样。 而现在,一个被抽干了魔力比凡人还孱弱的血族,举起希雅留给她的匕首狠狠扎在希雅心脏上。 希雅终于跪倒下来,死死抓着梅莱芙手腕,指甲嵌入她的肉里。 很难说那一刀捅到希雅心口时,梅莱芙到底是大仇得报的喜悦,还是失去最后一个至亲的痛苦。 她分不清。 眼泪模煳了她的眼睛,剧痛涌上她的全身。 直到她被人扶了一把,抬头,就见江屿白手里提着个黑不熘秋的石头按在她和希雅身上,火红色的契约印记从她身上逐渐蔓延到江屿白手臂,再逐步涌到石头里。 梅莱芙惊愕地发现自己身上共感的疼痛消失不见,同时刚刚回到她体内的魔力又开始大量流逝,她茫然抬头,就见江屿白收起了那石头,起身的动作有些迟缓。 梅莱芙慌忙扶住他,迟疑道:「您刚刚……」 江屿白略显疲惫:「你们的双生契约现在解除了,但契约的流逝同时带走了你一半魔力,回去以后需要静养。」 梅莱芙怔怔望着他,又慌忙低头看着了无生息的希雅,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信息量巨大的消息。 束缚了她无数年的契约,让她又恨又怨的契约终于解除,这份迟来几十年的仇终于得到报復,她最先感到的居然是空洞与茫然。 陡然卸下一个大包袱,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心酸、疲倦,与几乎难以抑制的感激。 她突然神色一正,缓缓朝江屿白跪下来,声音沙哑:「始祖大人,请让我从今以后都追随您。」 江屿白已经转身准备离开,闻言懒散地挥挥手:「知道了。」 梅莱芙仍旧望着他:「您答应了吗?」 「嗯。」江屿白想了想说,「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再来找我。」 「是!」 梅莱芙站了起来,她望着那大片枯萎的银莲花和希雅已经没了生机的身体,摊开手心,手心聚拢一簇小小的火焰。 她随手一抛,火焰瞬间覆盖住那片洼地,她站在一边,看着沖天火光渐渐变小,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一点火星都没有了。 梅莱芙捡起路边一块扁平的石头插在土里,本想写几个字,却迟迟没能下手。 最后也只留了块孤零零的石头,她慢慢离开。 · 走过一段时间路的江屿白带着他们原地修整片刻,他握着那块黑石仔细感应里面的魔力,这是抽离双生契约以后牵连带出的梅莱芙的魔力,很纯粹,完全可以直接吸收。他就当这是帮过梅莱芙的报酬了。 他此前了解过双生契约这种咒语,只觉得非常有趣,抽离方式也很特别,契约的力量是与宿主成正比的,宿主越强抽离代价就越大。好在当时梅莱芙与希雅都很虚弱,不然江屿白也不会成功。 「阿斯塔莱殿下。」 突然被叫了声名字,江屿白下意识回头,立刻看到一闪而过的银光。 他躲闪不及,旁边的维达尔瞬间打掉匕首。江屿白反应过来,魔力涌动瞬间将瓦尔斯特甩到一边,他狠狠撞在树干上,狼狈地咳嗽。 一边的艾尔格被突如其来的异变吓了一跳,站了起来躲到一边。 江屿白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你也想要我死吗?」 瓦尔斯特身上却逐渐开始不对劲起来,先是口腔里涌出浓重的黑泥,再是皲裂的皮肤,皮肤下几乎全是烧焦痕迹,狰狞可怖。 江屿白眉头紧皱。 维达尔一眼认出来:「这是诅咒。」 是念末代始祖名字的诅咒,江屿白用了魔力攻击他只是激化了这一症状。 诅咒并不是当场发作的,而是看概率,基本上在三日以内发作。 瓦尔斯特张了张嘴,脸颊上的黑皮随着他动作簌簌往下掉:「我只是,想离您更近一点。」 「想挖掉我的心脏,还是要我的血?」 「都不是!」瓦尔斯特陡然提高音量,在对上江屿白冷静的眼时弱了下来,「我没想害您,我只是想让您记住我,我害怕我在您眼里跟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才一时冲动……」 江屿白望着他,眼神看不出情绪:「你不用非要承担诅咒的风险来吸引我,你已经离我很近了。」 「这不一样。」 瓦尔斯特艰难抬头,他脖子处的关节咯吱作响,那声音令人牙酸。 身上的伤一看就很重,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不再清澈圆润的眼睛一直望着江屿白,像只执着又灰扑扑的小羊。 他又笑,表情却像是在哭:「我只是,很喜欢您,从您还没甦醒开始,对您的画像一见钟情。」 「我一直很想当着您的面叫您,因为我想让您记住我。」 第58页 「哪怕只有一小会儿……我也觉得很幸福,因为是您。」 他有些撑不起自己的脑袋,太沉重、太累赘了。 但他还想看着江屿白,期待着江屿白的反应。 ——没有反应。 为什么?他都已经做到这种份上了,为什么江屿白还是不说话,连动都没有动,为什么? 瓦尔斯特身子伏了下去,他实在有些疲惫,头脑中乱糟糟的。 始祖大人生气了。 生气了,不愿意搭理他了…… 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捏着手帕慢吞吞擦着他的脸,瓦尔斯特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泪了,而江屿白在替他擦泪。 瓦尔斯特哭得更可怜了:「殿下……」 江屿白根本来不及擦:「别哭。」 瓦尔斯特尤为听话,说停就停:「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眨巴眨巴眼睛想装得无辜一点,可惜他身体侵蚀得快,看起来更恐怖了。 他还想说话,却没能张开嘴,黑泥堵住他的咽喉。 诅咒如影随形。 江屿白静静等了一会儿,最终没能等到瓦尔斯特再说什么,便起身带着剩下的人找离开森林的路。 原着中对瓦尔斯特这个角色有过许多描写,最后也轻描淡写说过他的结局——在尝试过无数次召唤始祖的办法以后,绝望地发现始祖根本没有灵魂,自尽而亡。 倒是为结局添了几分怪诞。 艾尔格在一边看完了全程,只觉得江屿白的反应未免太过平淡,他纠结了半天还是咬牙问道:「您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在前面探路的江屿白不解:「为什么可怜?」 艾尔格也说不出理所当然来,支支吾吾地说:「他也许只是想靠近您,只是……只是用错了方法,又有些偏执。」 江屿白说:「所有人靠近我的原因除了觊觎我的肉体与灵魂、鲜血与心脏,就是想要巴结权贵一步登天,或是单纯信仰始祖这样一个抽象的存在,大多是这么千篇一律的想法,不然为什么要对初见不久的人这么上心。人都是虚伪的,所有人对着我都装着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实在是太假了,他们所作所为不都是在掩饰他们真正的欲望?」 这是瓦尔斯特自己选择的路,说不定人家自己心里自豪还高兴,他没理由去可怜人家。 艾尔格愣愣望着瓦尔斯特的背影,仿佛也能感受到那种深切的悲哀。 这样浓重的情绪,仿佛一直以来的信仰崩塌一般,悲痛欲绝。 「那,您不觉得维达尔的灵魂与信仰有问题吗?」 江屿白说:「我不觉得他的信仰会动摇,如果你说他性情大变有问题,有没有可能那才是他本来的样子。人的性格都是多变的,也许你眼里的他与我眼里的他并不相同。」 艾尔格缓缓睁大眼睛:「是这样吗?」 现实的落差、所处的困境,曾经几乎站在巅峰现在却只能在敌人手下当僕人,亲眼看着同族受困却无可奈何,这些都是能动摇信念的存在。 被带到公爵这儿以后,艾尔格见过各色各样的人,有信仰崩塌后堕入黑暗的,有誓死不从被公爵杀害的。 他没有信仰,没有魔法,体会不到崩溃的绝望,也从没见过像维达尔那样矛盾的人。 艾尔格犹豫片刻:「您说很多人接近您都是有所图谋,那为什么您不排斥圣子的靠近,还那么维护他呢?」 江屿白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意思,笑了一下:「可能是我每次同他对视时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直接对上了我的灵魂。」 可以说,维达尔是他在异世界里第一个与他处境相同的人。 他维护一下好朋友怎么了。 · 密林深处那道裂缝分外狰狞,死亡的气息浓重,几百米内没有一个活物,躺在裂缝中央的瓦尔斯特一动不动,黑泥与石块堆在他身上,组成一座小山。 半晌,一道矜贵优雅的身影出现在裂缝中,不一会儿,『小山』顶端动了动,随后那具本该失去生命体徵的身体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抬头时黑泥掉下,才勉强露出那张脸。 莫里甘踹了下他僵硬的胳膊:「梅莱芙失手了,你可得小心点,我不想给老朋友收尸。」 瓦尔斯特圆润的小脸挤出乖巧的笑:「我不指望您给我们收尸,只要别趁我『復活』时下黑手就好。」 「我有那样阴险吗。」莫里甘优雅地抽出帕子扔在他沾满泥土的脸上,眼里带着淡淡的嫌弃,「擦一擦,挺噁心的。」 瓦尔斯特挣脱掉先前石化腐烂的躯壳,薄薄的黑斑底下是灰白色的皮肤,像石头一样,没什么弹性。 他活动了下四肢,慢吞吞站起来:「始祖大人的诅咒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回疼得太久,我还以为醒不过来了。」 「不疼才该怕。」莫里甘望着他脏兮兮的手指,似乎还沉浸在那近乎痉挛的疼痛中,权杖轻点他的手背,「你该庆幸还能睁眼。」 「是呀,我该庆幸。」瓦尔斯特露出幸福的笑容,「始祖大人好容易心软,我一露出难受的表情他就摸摸我的脸颊,就算猜到我是装的,可身上的伤不假,他就不忍心拒绝我。他掌心好软好舒服,我都捨不得让他走了。」 他抬手准备抓着莫里甘递过来的权杖起身,却没想到莫里甘突然一把抽出权杖,由着他重重跌倒在地。 第59页 瓦尔斯特勉强爬起来:「你干什么?拉我起来啊。」 第32章 :好惨一蛋 莫里甘却抱着胳膊,语气平静:「始祖已经甦醒,还有研究诅咒的必要吗?」 瓦尔斯特错愕:「你什么意思,我们研究了十几年,你现在要退出?」 「你想退就退,说停就停,我们耗费的财力物力全都打水漂?你把我们当傻子玩?」 莫里甘不为所动:「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你总借着研究诅咒往始祖身边凑,正经想法没多少,私心倒是不少。你能保证到时候不会倒戈向始祖,背叛我吗?」 说到这里瓦尔斯特总算听明白了,他勃然大怒狠狠捶着地面:「当初公爵还想让我也去服侍始祖大人,现在想来不过是看维达尔不顺眼,想叫我去制衡一下。我早该想到公爵心眼这么小,要真让我跟了始祖,遇到的刁难得更多吧?!」 莫里甘轻笑一声,微微躬身尽显优雅,眼里的神情却很冷漠:「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不知所谓。」 「瓦尔斯特,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把这当做自己的梦想。」 每位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存在,名字都是极其重要的,如果轻易被别人知晓,乱用于结契之类极易引发动乱,于是随之而来的各种诅咒都令人闻风丧胆,让人们主动掩埋掉这些名字。 有人害怕,自然有人痴迷嚮往,瓦尔斯特就是疯狂嚮往的其中一员。他年幼时在父王书房中偶然见过末代始祖的画像与姓名,立刻陷入了无与伦比的倾慕之中,他无意中念了始祖的名字,当时就被诅咒反噬,在王国中数名光明法师面前皮肤寸寸龟裂,化为泥球,生命垂危,国王当即把他泡在圣水中让光明牧师日日祈祷,没想到瓦尔斯特足足花了十五天熬过了这一次诅咒,成为第一个能扛过诅咒的人。 代价也是惨重的,每一次诅咒过后都对他的魂体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每一次身体都被寸寸割裂,瓦尔斯特甚至连清醒的时候都很少,大多时候暴躁易怒,受不得半点刺激。 这个消息尽管国王瞒得很死也被莫里甘得知了,不顾国王阻止,他跟瓦尔斯特一拍即合决心研究诅咒,每次瓦尔斯特被诅咒反噬过后都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期,期间都是由莫里甘带他离开,一是作为保护免得他这个唯一能承受住诅咒的人死亡,二是研究诅咒的破解办法,看能不能唤醒对方。 当然,那是在始祖甦醒之前。 如今始祖已经醒来,莫里甘觉得研究诅咒倒也没什么必要了。更何况,他跟王国的交情很深,一个无所事事註定成不了国王的王子阻碍不了他。 莫里甘语气尤为温和,可落在瓦尔斯特耳中却与嘲讽无异:「这也是为你好,就你的身体状况再折腾个两三回估计就没了,到时候你父王可要找我麻烦。」 瓦尔斯特狠狠捶着地面:「之前足足十几年的实验你怎么不叫停?别说你现在突然注意到我身体不行,怎么,一牵扯到始祖的事儿你就急了?」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莫里甘从始至终没让他身上的黑泥挨到自己身上,也从没想过用平等的姿态对待他:「在王城里乖乖养伤吧。」 身后出现一道身影将瘫倒在地的瓦尔斯特拖走,隔着老远还能听见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多维雅静静站在他身后:「您要的材料都整理好了。」 「嗯。」 她犹豫一下,又开口:「您之前安排过的佣人里,留在艾尔格身上的咒语消失了。」 「他如今跟始祖在一起,消失了倒也正常。」莫里甘整理了下袖口,精緻服帖的手套翘起一角,他直接将整只手套脱下扔掉,「什么时候?」 「昨晚。」 莫里甘目光落在她脸上,从恭敬垂下的眉眼到谦卑自持的姿势,目光意味深长:「别让我失望。」 多维雅头很低:「是。」 · 伊维是被女佣送回来的,全须全尾没受半点,据他的描述是莫名其妙被关进地牢半天又莫名其妙被匆忙放出来,守着他的佣人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瓜仁儿大的脑子自然想不出前因后果,但他深知孩子会哭才有奶,一见熟人来接他登时哭得跟孙子似的,背后佣人脸都绿了。 等见到江屿白,伊维叫得更起劲了:「呜呜呜维达尔好狠的心啊!我都这么惨了他还嫌弃我身上脏,我都洗完一遍了他凭什么嫌弃?!」 跟在后面关门的维达尔坦然承认:「没忍住,确实脏。」 「我也嫌弃。」江屿白揪着他衣领,轻轻皱眉,到底没松手,「鼻涕擦干净,别弄我衣服上。」 维达尔就没他那么关心伊维情况,抓起伊维放到一边:「哭够了歇会儿,别这么闹腾。」 伊维很难过,等到他一个人趴桌子上缓过来以后,抬头看到黑蛋,惊讶道:「这是哪儿来的小瘦猴?」 他刚想凑过去看清楚,就见黑蛋默默缩在艾尔格身后,立刻伸手揪着黑蛋胳膊不撒手:「诶?好欠揍的一张脸,我怎么有种想干架的冲动,咱们之前见过面?」 黑蛋屈辱抬头,瓮声瓮气:「你认错人了!」 伊维疑惑:「我记性有这么差吗?」 黑蛋还以为自己煳弄过去了,正想趁着没人注意到他偷偷熘走,却被江屿白提熘起来,他变出的人形个儿矮,江屿白又长得高,他一下子腾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第60页 「他是之前暗算我们的亡灵法师,被梅莱芙姐姐利用,我封印了他的魔力,没什么威胁。」 「什么?就是这傢伙?」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伊维心里升起一抹微妙的同病相怜,「好相似的经歷。」 江屿白也在思索这傢伙的去处,能间接捧起像希雅那样强悍的亡灵法师,这傢伙的天赋也不可小觑,放走是不可能的,有前车之鑑,鬼知道他会不会反咬一口,至于留下…… 也许看出江屿白平静无波表象下的杀意,黑蛋急得大叫:「等等!我可以跟你签订主僕契约,我真的没有反心啊,您相信我!」 伊维差点没咬到舌头:「我以为你贼心不死想害我,结果你是来抢我饭碗的?!」 他气沖沖地说:「不行,始祖身边只能有我一个僕人!就算是吉祥物,我也要当始祖身边唯一的吉祥物!」 「你一个光精灵能干什么?」黑蛋抬起黑不熘秋的小脸,露出谄媚的表情,「我还有用的,虽然我本职不是干这个的,但我能滋养魂体!您的灵魂、还有那位圣子的灵魂我都能滋养!」 江屿白神情微妙:「亡灵法师还能干这个?」 黑蛋一脸沉痛:「别的亡灵法师当然不行,但我压根儿没做过几天正经法师,希雅一直限制我的行动,我只能待在她身体里看着她行动,能接触到的只有她的灵魂,但她的灵魂伤势太重。我害怕她死了以后我也会跟着死掉,只能用自己的力量修补她的灵魂,我都治了她几十年了,能学不会吗?」 这话一出,连江屿白都露出怜悯的表情。 好惨一蛋。 黑蛋也十分心痛,别的亡灵法师一出手就是血流成河、无人能敌,他莫名其妙被关了这么久就算了,刚被放出来第一次动手就碰上个硬茬子,实在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立个契约吧。」江屿白指尖魔力涌动,在空中画了个魔法阵,「你只需要负责治好维达尔。」 黑蛋忙不迭往魔法阵中央输送魔力,契约成立,两束小小的光芒分别落入他们额头,黑蛋手腕上多了朵火红色小花。 一边的维达尔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给我治疗?」 江屿白把黑蛋推过去:「他说你灵魂状态有异常,说不定是被人暗算了,小心点总没错。」 他眸光一闪,低头打量着黑蛋。 差点忘了这小子对灵魂尤为敏感,长久接触下来说不定真能发现他的问题。 不过重生的事在以往还没有先例,就算黑蛋看出不对也不会往这方面联想。 「也许是我哪个仇家。」维达尔按着黑蛋肩膀,语气温和,「确实该好好提防。」 黑蛋莫名有种从一个贼窝进到另一个贼窝的恐慌感。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说大概是错觉吧。 · 女佣敲门而入,是梅莱芙邀请江屿白过去一趟,他便一个人去了。 再次见到梅莱芙时,江屿白髮觉她是真的清减了很多,周身浮躁阴郁的气质也沉淀下来,活脱脱一个沉稳可靠精明能干的形象。 她一来就递给江屿白一大摞材料,仔细一看,竟是份契约合同。 比起莫里甘那种喜欢空手套白狼的空喊家,梅莱芙递交的这份契约合同显得诚意十足,不仅严格整理划分了她统治区内的矿区、领土、人脉与商行,还把她手头上能拿出来的经费都理了出来,数量之多让江屿白很是吃了一惊。 「请原谅我曾经在强制契约上栽过跟头,对牵扯到性命的契约实在有阴影,我只能理出这份合作契约。」梅莱芙诚挚地说,「但请您相信我,这份契约能最大程度上保证您的利益,我绝对是抱着最大的诚意和当初对您不敬时最大的歉意来整理这份条例的。」 江屿白点头:「你有心了。」 从理性来说,梅莱芙实力大削,在与其他血族的博弈中站不住脚,主动递交权势是十分明智的选择,但江屿白也仍旧感慨于她的果断。 她还提出要替江屿白新建一座庄园,只是犹豫选址,直接把地图摊开给江屿白看。 「这是你的领土?」 「这是整个大陆的版图。」梅莱芙温柔地说,「您喜欢哪里,抢过来就是了。」 「……暂时不用着急。」江屿白察觉到她安排的匆忙,多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安排?」 「我打算出门转转,整个大陆这么多美丽的风景,我还没见过多少呢。」梅莱芙按在地图上那一片茫茫白色上,眼里有憧憬,「我想去看雪。」 江屿白也理解她的想法:「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沉睡,恢復一下魔力。」 梅莱芙摇头:「一睡过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我比较喜欢享受当下。」似乎想到什么,她表情有些严肃,「您要多加注意莫里甘那边的动向,他绝对对您心怀不轨,我怕他对您不利。」 江屿白点头:「他确实一直觊觎我的魔力。」 梅莱芙眨了下眼:「也许跟您想的略有偏差?」 江屿白疑惑:「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梅莱芙犹豫片刻,「按他那样警惕的性格,短时间应该不会动手。」 第33章 :老师 离开的时候伊维收拾他那堆鸡零狗碎的玩意儿,突然一顿,迟疑道:「怎么少了个东西。」 艾尔格问:「什么东西?之前我看那儿太乱收拾了下,再找找?」 第61页 「是一本书!」伊维神情严肃,「我还没看完呢,看不到结局我睡不着觉,一定要找到它。」 「啊!」艾尔格显然也略有耳闻,惊唿了一声,很快又压低声音,「是那本……你就不怕被发现?」 「你怕什么?大人事务繁忙从来不管这些,再说了他不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那你找梅莱芙公爵再要一本?」 「我也想啊,但那女佣说过能拿出来的仅此一本,还没大量印制出来,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本了……」 伊维突然被抓起来,半空蹬了下双腿。 冷淡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书我已经没收了。」 伊维睁大眼,与神情呆滞的艾尔格对视。 他捂着脑袋,有种头还在脖子上的诡异轻松感,小心翼翼问:「您看了?」 江屿白啧了一声:「你还问我要观后感?」 「不不不!我哪敢啊。」 伊维乖巧懂事地闭了嘴,绝口不提书的事儿,一边艾尔格侷促地搓手,犹犹豫豫不敢说话。 要不是这一茬,江屿白都快忘了自己藏在衣柜里的那本书,本想随便扔掉,却又实在觉得辣眼睛,干脆一锅端了带回去,找个时间销毁掉。 江屿白想回去的主要原因是想再去一次阁楼,始祖留下的东西还在源源不断给他惊喜,这样一处宝地,他没理由放着不管。 那颗抽离契约的石头就是他从阁楼里带出来的,一开始只以为是没什么用的小东西,后来仔细翻过原身留下的笔记他才知道,那一小间阁楼里装的东西没一样是普通的,就连一盏小巧的灯都有大来头。 阁楼里的一点一滴都是始祖慢慢收集起来,全部打上他自己的烙印,只能由他使用。也许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回程仍旧是坐在飞舟上,一边欣赏沿途风景一边赶路。 被当众逮住的伊维也就萎靡不振了一小会儿,后来又破罐子破摔般放开了玩,拉着艾尔格逗黑蛋玩儿,黑蛋没他心大,还处于一个进了贼窝谨小慎微的状态,一时不察让伊维踩在他头上乱蹿。 他气得跳脚,本想憋着一口气忍一忍,见江屿白没在意他们的动静,终究是气不过,跟伊维扭打在一起,两人打架跟小孩子斗气一样,没什么攻击力。 艾尔格一边觉得有趣一边又怕始祖不悦,矜持了一会儿还是被活泼的伊维带着玩上头了,慢慢的,以往的顾虑都抛之脑后。 意外地像是在带小孩,吵吵闹闹的,却又分外温馨。 江屿白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些好笑。 「大人。」 江屿白回头,看到多维雅站在门口:「进。」 她抱着一大框打包精美的礼盒进来,沉甸甸的东西在她手上仿佛没有丝毫重量,表情轻描淡写:「梅莱芙公爵知道您要离开,又怕您不肯收下,特意让我给您多带些特产,让我在出发以后送到您这里。」 她将礼盒全部放到江屿白面前,细细数去起码有十来个盒子,江屿白略微有些惊讶。 ——他有种过年回家被亲戚疯狂塞礼物的错觉。 「辛苦。」 他以为多维雅送完东西就该离开,却没想到多维雅看了一会儿那三只吵吵闹闹的相处模式,又开口:「您把艾尔格栽培得很好。」 江屿白对上她如瀰漫雾气的眼,又瞥了眼笑得开心的艾尔格,说:「他性格本就如此。」 多维雅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城堡与来时并无区别,围墙外就能看到生长繁茂的玫瑰丛,想必是精心呵护过的。 院子里的花尚且娇艷,看得出来被照料得很好,江屿白不太喜欢玫瑰,从记事起他就更喜欢坐在幼儿园的围栏边,看着花田逐渐长出杂草,再被其他人拔干净。 江屿白自己房间也有一个盆栽,里边是蓝紫色的绣球花,后来因为没时间照料,花还是枯萎了。 江屿白一扫出来迎接的佣人面孔,多问了一句:「怎么多了不少生人?」 莫里甘回答道:「有的能力不合格,有的是刚调过来的,您不喜欢的话我可以让他们回去。」 总人数是没变过,莫里甘卡着适中的人数做小调动,似乎也无可厚非。 「不需要这么多佣人,麻烦。」江屿白却没想顺着他意思来,干脆利落地说。 莫里甘微笑道:「听您的。」 不出半天,江屿白就没在院子里看到一个佣人。 他依旧深居简出,只是这段时间他对灵魂又有了疑问。 如果黑蛋能看出别人灵魂有问题,那为什么没看出来他是异世界穿来的灵魂? 还有,他到底是怎么穿进这本书里的?为什么偏偏穿成这样一个原着里早就死去的末代始祖? 他找了黑蛋,旁敲侧击了自己身上有没有异常,黑蛋猜到他的意思,给出了回答。 「虽然我接触得不多,但我能感受到您沉睡前的灵魂很强大,所以在甦醒以后威压仍旧不小。您灵魂的周围竖起一层厚实的壁垒,很排斥我的靠近,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引导,用您自己的力量填补空缺处。」黑蛋说得有些犹豫,「可能会有您早已忘记或者难以直面的回忆。」 江屿白不解:「我早已忘记的记忆?」 「这是填补灵魂的必要性。」 黑蛋说他灵魂很强大,难道是他活了两辈子的原因?江屿白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记忆被遗忘,他上辈子在现代的生活很平淡,家境普通,没有大挫折,现在让他回想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没有太多印象深刻的点。 第62页 反而是来到这里以后经歷的越发刺激,他隐隐有种适应了这里而渐渐忘却过往的感觉。 黑蛋坐在他对面:「闭上眼睛。」 「我需要你放松——对,别那么紧绷,手也放下来,放在扶手上。你能感受到你面前的能量体吗?平和的、稳定的能量体,那是我的手,也是我的灵魂触鬚。握住我的手。」 「你之前进过一次这种状态,不用紧张,我会挑选较为温和的回忆,这一次是为了治癒。」 …… 「很好。」 模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年幼的始祖睁眼,面前是暖融融的烛火。 「那批僱佣兵差点没把我弄死,真倒霉。」 始祖艰难扭头朝发声处望去,只看到一个裹着魔法袍的人背对着他坐在不远处,垂下的手抓着本书。那只手的形状很好看,骨节大,凸起的青筋在烛光映衬下很性感。 他尚且年轻,不明白性感的感觉,只知道好看,不自觉盯着那只手。好半天,他才慢慢想起来之前的遭遇。 「你……」 他沙哑的嗓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而那位魔法师也注意到他的状态,回头说:「你终于醒了,不枉我费尽心思救你。」 始祖记得他初见时毫不犹豫放的那把火,也记得他把对方咬了个半死不活,怎么也没想明白他居然还有睁眼的一天。 他登时回想起那天对方被咬得鲜血淋漓,愧疚涌上心头:「你……救了我?」 「是啊,你太弱了,獠牙还没长成,体内的魔力少得可怜,就这样的状态扔到外面恐怕半天都活不下来。」魔法师握着书,眉目深邃,瞧着有些冷淡,长相略凶,「要不是阴差阳错跟你签订魂契,我不会带你回来。」 因为被施以援手的微末感激荡然无存,那点愧疚化为恼羞成怒,伤到了少年人的自尊。 始祖狠狠瞪着他,像竖起防备的刺猬,毫不掩饰自己的警惕:「我才不需要你帮忙,让我离开!」 这是陷入危险时的小动物下意识的反应,可怜又可爱。 魔法师懒散摊手:「我当然不会囚禁你,我没那个精力。不过你需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覆,你的能力超过我以后再离开,免得你被仇人追杀还连累我遭罪。」 始祖满脸疑惑:「我要怎么超过你?」 「很简单,我来当你老师。」 始祖不服气:「凭什么你当我老师?就你这病秧子模样,能教会我什么?」 魔法师并不气恼,微微一笑,然后把孱弱的血族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一语敲定,后来的回忆里都是两人枯燥又漫长的教学,每当始祖受不了想反抗时,总会被魔法师暴力镇压,后来这几乎快成了他的心理阴影,每回见到魔法师时总有种嵴背发凉的感觉。 那时外界并不安稳,他们即便躲得再隐蔽,魔法师的仇家也总能找上门来,也是这时候始祖才真正觉得魔法师背景不小,也觉得魔法师性格是真恶劣,仇敌一找到他们,魔法师房门一关把他推出去独自应对,嘴上说着是在磨鍊他的能力,实际上就是单纯懒得应付那些人。 后来始祖抗议次数多了,魔法师才勉为其难坐在一边笑眯眯看着戏。 始祖常常要跟那群实力不弱的敌人缠斗才能击败对方,打得伤痕累累时,魔法师会慢悠悠过来,用帕子擦干净他脏兮兮的小脸,夸他又厉害了很多。 始祖觉得他在嘲讽,气得要跟他打一架,结局当然是以失败告终,常常气得没办法。 第34章 :失望 少年时期的始祖对一切都很警惕。 他在落入魔法师手中后,一直在偷偷观察魔法师。 最常看到的是那唬人的魔法袍,一身象徵着地位的华贵魔法袍在漫长的漂泊中显得格外轻薄,反覆清洗到快要褪色,破旧的袍角缝缝补补,挂在那面整理得干净的墙上,跟一排排整齐图书放在一起,好像正挺着腰板努力重现曾经的辉煌,却不知道它在外人看来有多落魄。 魔法师坐在木制躺椅上,身边的水晶发出幽蓝色的光,连同他那半边脸也陷入深蓝,眼珠盛着晚风。 始祖心里猜他也许得罪了政敌,也许凭着好样貌坑谋拐骗被发现,也许再加一点故事色彩,与年轻貌美的姑娘自由相爱,却突然得知姑娘是哪国公主,国王看不上他这个贫寒落魄的魔法师,下令追杀他…… 他不抽菸不喝酒,爱干净知礼仪,有着一切绅士该有的美好品德与样貌,却活得这么落魄。 「看我干什么?」他的视线自然瞒不过魔法师,魔法师扫过他一眼,「饿了就去抓只兔子吃,别死外边就行。」 好吧,他还有一副烂脾气。 始祖恶声恶气说:「你就活该被追杀!」 「天才总要受点磨难,这都是普通人的嫉妒罢了。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把门口的柴噼了,再烧点热水准备煮饭。」 烂脾气、厚脸皮,装模作样还喜欢暴力镇压。 始祖觉得自己真是着了魔了,怎么会觉得这么个玩意儿可怜。 他选择性忽略了后面那句话:「你带我回来不养我?这么长时间我就喝过一次血,我还在长身体呢!」 「你到底要长几百年的身体?胡搅蛮缠,不批。」魔法师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衣领处的衣服慢慢滑了下来,他肤色很白,之前被咬过的伤狰狞地暴露出来,重伤未愈的体质很难自愈,他又没找到合适药材,便一直拖着没管,他哪有精力应付这臭小鬼。 第63页 始祖绕到他面前,撒泼似的抓着他衣服不放手:「不行,你好歹给我点血维持**能,我要的又不多!」 「就你那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我怎么放心让你来?」魔法师轻嗤一声,「我告诉你,别想了,在我们从这里出去之前都要保存体力。」 看来他俩初见时给对方留下的心理阴影都不少。 始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你就没有关系好的亲人朋友找一找你吗,你父母呢?」 「死了。」魔法师趁着他发愣把自己的衣服解救出来,语气稀松平常,「死得干干净净,没人管我。」 始祖也没说话了。 隔了很远,他的声音又传过来。 「与其想七想八,不如靠自己。」 他们俩的关系在一开始的相看两厌中略微改善了些,虽然始祖还是觉得他人不行,但他教的东西很行。 让他一个在几个月前还懵懂无知,被一群普通人追杀的他极快掌握了无数救命的知识,他能保证,要是再回到那一天,他能带着养父母安然无恙地离开。 人类与血族的作息大不相同,为了协调好时间,魔法师勒令这只小血族配合他的作息来休息,给白天留更多时间去学习魔法。他没忽略窄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的事实,之前他要不打地铺,要不跟这血族交替睡床,还没习惯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把始祖拎到床上,约法三章以后便放心睡去。 静谧的房间里,始祖能听到另一道清浅的唿吸声陡然变得急促,随后紊乱。 似乎睡不安稳,总有梦魇缠身。 他等了一会儿,轻轻开口:「你怎么醒了?」 「你睡姿不好。」魔法师翻过身背对着他,睏倦中的声音微哑,「我怕睡得好好的,你突然给我来一拳。」 始祖嘀咕着:「怎么可能。」 他都还没开始睡,压根儿没动过,绝对是这个人类在诓骗他。 他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身边又没动静了。 疲惫渐渐涌上来,始祖也睡了过去。 · 他是被压醒的。 还说他睡姿不好,这个人类明明更烂,他还是睡前那个姿势,醒来时却被紧紧抱住。平时矜持又洁癖,不让他靠近半分,这会儿几乎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头埋在他颈窝里,炽热的唿吸对于一个浑身冷冰冰的血族来说过于感觉奇怪,他推开魔法师坐起来,魔法师才迟钝的醒过来,眼里还有茫然:「你推我。」 始祖恶劣地掐住他两颊:「怎么?就允许你压着我睡觉,不让我推你?」 魔法师的声音含煳不清:「你身上凉快。」 「凉快你就压着我,我怎么睡?」 「躺着睡呗。」魔法师抓着他的手,语气不容商量,「让我压着,这是你上床的代价。」 始祖差点没气死,扑过去跟他扭打在一起,刚刚醒来的魔法师却懒得反抗,由着他去了。 始祖能感受到他的虚弱。 明明一开始,快要死掉、弱小无比的是始祖,可魔法师的身体却衰败得这样快。这就是人类吗? 身为血族的他就算被追杀得那样狼狈,养了一段时间身子便又能活蹦乱跳,可魔法师不行。 始祖低声说:「你想成为血族吗?我可以给你初拥。」 魔法师微微睁眼,无奈地说:「你想恩将仇报?」 「你——」始祖气得爬了起来,他愤愤道,「不知好歹!」 他刚想起身离开,就被魔法师拉了一下。 明明他不想留在这里,却还是停顿一下,想听这人类还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魔法师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但是不行。」 始祖执着地问:「为什么?」 魔法师却没有说原因,只是重复着,眼神是难得的温柔。 「不行。」 最终不欢而散。 后来天气渐渐热起来,白天很少出门,魔法师热衷于晚上出门散散步。 始祖也爱出去,无意间寻到一处山坡,抬头便能看到漫天星辰。魔法师带了把凳子,光明正大徵用了这块地,常常在那儿一坐就是许久。 始祖也会观察他。 在遇到他之前,魔法师独自被无数仇家追杀,会像现在这样坐在院子里,兀自望着蒙蒙天际的启明星沉思吗。 会孤独吗? 会的吧。 始祖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 他只是几个月没听见养母唿唤他的声音,就已经觉得孤独了。 后来,是越来越频繁的战争。 他们被战争波及的更多,甚至于被迫迁离原来那间小屋开始了长途跋涉。 光始祖一只血族也逐渐抵抗不了来敌,常常需要魔法师也出手应战,无需多言,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他们越来越熟悉,血族以惊人的速度飞快成长起来,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只是在亲近之人身边,始祖偶尔也会很幼稚。 「好噁心,天啊,这到底是什么虫子还会爆浆?」始祖满脸抗拒,低头埋在魔法师肩上,「我都快晕过去了,太臭了!」 魔法师的声音罕见的没有冷嘲热讽,声音低低的:「病了就去吃药,锅里熬好了。」 始祖压根儿没抬头,那口大锅只要放在那儿,散发出的浓郁药味就能把十里八乡外的活物全部熏跑,谁愿意喝那玩意儿? 第64页 「不吃,打死我也不吃。」 魔法师嘆了口气,舀了一碗出来打算自己喝。 始祖抱着胳膊坐在一边:「你喝了就别靠近我,那药味儿熏死了,三天三夜都散不去。」 「那我可太高兴了。」魔法师一口把药喝了个精光,就好像味觉失灵一样面不改色,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不知是谁天天凑到我边上,跟个没断奶的小孩子一样。」 始祖皱眉:「噁心,谁天天往你身边凑了?」 「臭小鬼,一点都不坦率。」 「谁是小鬼?我已经成年了好吗!」 时光荏苒,他们已经一起流浪了两年。 后来,身为人类的魔法师第一次找到了他的同伴,那是他自己在人类方的势力,是他的战友,他的归宿。 始祖也明白了,为什么魔法师不愿意接受他的初拥。 他确实是孤身一个血族,但魔法师不是。登上去往大陆的船支以后,他们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激烈争吵。 始祖听不进去半点解释:「为什么我要隐藏身份?凭什么?」 魔法师握着围栏:「你冷静一点,不隐藏身份他们会伤害你。只要给我两个月的时间——」 始祖嘲讽地笑了一声:「对你而言,我一直是异族。你做了这么多,只是想回到你同伴身边而已,你做错了什么?」 「是啊,你不过是我的食物,一个人类而已。」 「我不会归属任何一个组织。」魔法师顿了一下,声音很轻,「我只是想要和平。」 短暂的沉默。 站在阵营另一端的魔法师好像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声音,面前的画面逐渐模煳,不知从哪儿开始迴荡起震颤灵魂的鸣声。 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魔法师还在唿唤着什么。 像是在叫一个名字。 那双眼执着而明亮,像是燃起了不灭的星火。 很美,又很熟悉。 「您还好吗?」 从无尽的记忆中脱离出来,江屿白抬起头,对上对面黑蛋不安的视线。 「……还好。」 他低头,掩去眼底的思索。 如果说上一次的回忆是阴差阳错造成的,那这一次为什么他又看到了始祖的记忆? 只是结束时,江屿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似乎更加轻盈,对魔力的掌控更加深刻。 第35章 :看雪 天色还早。 谢绝了黑蛋后续的治疗以后,江屿白回了房间。 风雪渐渐蔓延到这里。 江屿白从窗户望出去,只看得到一片茫茫的白,与遥远的山崖下葱葱郁郁的绿。 只有山峰上下雪了。 城堡正处在高山之巅,设下的法阵挡住了严酷凌冽的狂风暴雪,飘进来的雪花只剩下十分之一,仅有观赏性,却依旧寒冷。 门响了两声,这个点只有维达尔会来,江屿白站在窗口没动。 「伊维在外面玩疯了。」维达尔走了过来,带来一片暖意,「您在赏景吗?」 江屿白点头:「下雪了。」 「是啊。」 从一望无尽的群山中收回视线,维达尔望向他:「您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呢。」 江屿白接住一片雪花,触感微凉,风也凉。 他不是始祖,自然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建在这里。本没想回答,不知怎的想起那些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说道:「安全,没人能找到这里。」 说完他自己先是一怔。 维达尔站在他身边眺望着群山:「确实是很隐蔽的地方,如果不是消息主动被泄露出去,圣殿也找不到这里来。」 原着里也说过这件事,圣殿的主教得知消息以后立刻通知了教皇,并派遣在外游歷的圣子带着圣骑士队前往城堡观测情况,却没想到一去不復返,被暗中埋伏的莫里甘公爵一网打尽。 本该在得到消息后立刻来找公爵谈判赎人的主教百般推拒,几乎是立刻放弃了维达尔这个圣子。 如今说起这事,难免触景生情。 江屿白这样想着,正想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却被兜头带上了个小巧的帽子。他下意识拿下来看,柔软的毛皮质感上乘,两只可爱的白色耳朵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帽子的两颊粉嫩嫩的,形状是只雪兔。 维达尔笑得眯起眼:「我在您的衣柜里无意间发现了这顶帽子,现在看来意外的适合您。」 哈?始祖衣柜里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帽子? 江屿白摸了摸帽子上的耳朵,只觉得手感不错,模样也不丑,勉为其难接着戴了,还能挡一挡风,感觉不错。 戴好了帽子,维达尔又伸手到他脖颈处,将帽子垂下的两条宽大的条带系在一起打了个小小的结,固定好了帽子,凑到他旁边一起看雪。 从暴风唿啸到风雪稍霁,灰色的天空挤出一片霞光,江屿白才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 他忽然发觉,他们靠在一起的姿势有多娴熟,如此亲密。以至于他想离远些时,维达尔还会自然而然搭着他肩膀问:「怎么了?」 肩上的温度让低体温的血族有些不适应,江屿白倒是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奇怪。 又站了一会儿,江屿白推了他一把,反而被握住手腕。他觉得更奇怪了,不自觉看着维达尔覆在他身上的手,掌背稍宽,骨节分明,手指也很长。 第65页 听说中指长的男生那方面不错…… 江屿白强行驱散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起来,别挨着我。」 「看雪看久了眼睛不舒服。」维达尔靠着他,更像是在撒娇,「我累啊。」 就看了这么一会儿能有多不舒服? 江屿白下意识想说这句话,又憋了回去,心说维达尔被封印魔力以后体质真弱,便拉上了窗户,隔离了外面的冷风:「那就睡觉。」 维达尔又笑,江屿白有点看不明白,为什么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于是他问了:「为什么要笑?」 「因为我很喜欢你说话的样子,特别认真。」维达尔低头,瞳孔里映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也特别可爱。」 江屿白觉得自己身为始祖的威严受到了严重挑衅,刚想装冷酷挽回一下形象,就又被维达尔捏了下脸,他的表情瞬间没绷住:「你干什么?」 维达尔眼神无辜:「我看您脸上有脏东西,想擦一下,没想到是我看错了。」 江屿白横了他一眼。 耍无赖的维达尔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只觉得奇怪,明明之前没见过别人像维达尔这样。 ……似乎也是有的,在始祖记忆里,那个魔力强、体质弱的魔法师。 江屿白揉了揉额角,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看累了雪景,不如出去转转。」 「好啊。」维达尔下巴抵着江屿白帽子,声音懒散,「只要是跟着你,去哪儿都行。」 江屿白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 出了房间,江屿白无意回头,发现莫里甘恰好也出了门,见他过来便颔首。 「始祖大人。」 江屿白同他对视片刻,才发现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头顶那个白色的帽子上。 他微微偏头,帽子上的耳朵随着动了动,莫里甘视线随之动了动,唇边也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很可爱。」 江屿白轻轻嗯了一声,忽然肩膀一重,身后的人贴了过来,声音分外亲昵:「大人,说好的替我找书,您怎么又开始聊天了?」 他瞥了维达尔一眼,没戳穿他的小心思。 有点像书里攀附权贵、仗势欺人的狐狸精。 果不其然,莫里甘唇边的笑意消失了,他似乎没有继续纠缠的想法,只略微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 江屿白也带着维达尔离开,在拐角处多说了一句:「不要跟他说话。」 维达尔反手握住他的手问:「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在他面前那样说吗?」 「不是。」江屿白小脸严肃,「他这个人比较小心眼,很记仇。你得罪了他,他会想尽办法报復回来。」 维达尔一愣,又笑了一声。 总结的很精闢,莫里甘确实是这种小心眼的血族。 似乎是觉得他的态度不够严肃,江屿白补充道:「而且我觉得,他对你关注太多了。」 「确实。」 维达尔点头,毕竟他总在故意气莫里甘,莫里甘估计只想弄死他,关注能不多吗。 江屿白下一句话盖棺定论:「他可能对你有意思。」 「?」 维达尔眉头紧皱:「您是不是误会了?」 一看他的表情,江屿白就知道纯洁的圣子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被邪恶势力盯上了,他心中怜惜之心涌了上来,一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你现在是我的人,他怎么也不会跟我抢!」 「……」维达尔说,「谢谢您。」 熟悉的阵法泛起波澜,本想下楼的江屿白登时抬头,立刻朝楼上的阁楼走去。 不明所以的维达尔紧跟上去,就见没来得及拿钥匙的江屿白干脆利落地撬开阁楼,目光越过重重叠叠堆起的古书落在那道画框上。 画框之后,是异动的源头。 维达尔侧过身,他显然也听到了些动静:「怎么了?」 「有东西进来了。」 江屿白对体内的魔法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一头雾水了,魔气汇聚在手心挥出去,登时蓝光乍现,画框后传送法阵光芒万丈,气势汹汹地将妄图闯入的入侵者击溃,一道惨叫声响起,随后是入侵者的慌忙逃窜。 入侵者仅仅暴露了片刻,江屿白就已经看清样貌——一个身材矮小的精灵,就是曾经偷袭他被重伤后从传送阵逃跑的那只精灵,如今又过来了。 浓郁魔力朝精灵飞扑而去,恐怖的力量几乎包裹住整只精灵,好似无处可躲,在最后关头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将魔力狠狠弹开,精灵的身影消失不见。 啪! 地上碎掉了几块黑沉的晶体,是主人用来保命的宝贝。 维达尔说:「暗精灵。」 江屿白皱眉:「是之前想刺杀我的精灵。」 可惜,没能一举弄死。 与此同时,逃窜到一处昏暗房间的暗精灵捂着重伤的胸口,只觉得自己倒霉。 这里大概安全一些,他得休整一段时间,再好好想想怎么寻找出路。 「跑哪儿来了?」 暗精灵眼前银光一闪,登时吓得想要逃窜,却被一道黑色牢笼罩住,狠狠砸在地上,被数道黑色触手缠绕在身,动弹不得。 余光看到黑影朝自己走过来。 地上的暗精灵被掐着脖子粗暴地拖起来,他被魔法阵折磨得厉害,毫无反抗之力——面前说莫里甘,就算他巅峰时期也很难得手。 第66页 「真没用。都给你几天时间逃跑,非要跑回来送死。」莫里甘似乎心情一般,力道骤然加大,「既然如此,就留在这里吧。」 早就听过这位公爵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暗精灵匆忙出声:「等……等等!我还有价值!」 莫里甘手一顿:「说来听听。」 「您应该知道,我们种族被精灵国驱逐厌恶,不只是因为我们信奉黑暗神,还因为我们会使用无数偏门邪恶的咒语。其中最有效、最容易得手的咒语便是血御诅咒,能操纵人的身体,控制别人的思想,就算实力差距再大也能成功。」暗精灵语速飞快,生怕慢一步自己的脑袋就保不住,说到最后他声音压低,直勾勾盯着莫里甘,「您——甘愿屈居于始祖之下吗?」 他不会看错的。 忠诚的追随只不过是谎言,他显然从这位公爵眼里看到野心,是他见过最野心勃勃的一个。 沉默片刻,莫里甘倏地笑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捏着暗精灵下颌抬起来,力道没有丝毫收敛:「始祖只怕就在隔了不到两堵墙的地方休息,你居然这样光明正大地想要算计他,作为他最忠诚的手下,我怎么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暗精灵一惊,背后涌起细密冷汗,他来不及思索自己的判断哪里出了问题,急忙大喊道:「血御咒语一旦生效绝没有逆转的可能,您就不想要一个不会反抗、任您驱使的傀儡吗?」 长久的沉默。 昏暗的房间里,只在桌前亮了一盏灯,暖色烛火从莫里甘背面打过来,暗精灵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也难以从沉默中琢磨出些什么。 他几乎在这无形的压迫中几近崩溃,长久维持着跪坐姿势他手脚麻木,逐渐开始颤抖。 「起来吧。」 被松开时,暗精灵几乎瘫软在地上,他撑着地面,心里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上来,就被另一股后怕侵占。 莫里甘是故意的。 也许从他一开始说出这个咒语时,莫里甘就没打算要他的命了,却还是高高在上欣赏他诚惶诚恐的姿态,只是因为想看死里逃生的狼狈姿态。 暗精灵抬头,对上莫里甘深紫色的瞳孔。 莫里甘似笑非笑:「给他一把椅子。」 第36章 :商贩 「从前半分钟开始我就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传送阵如今在我的掌控之下,能排除掉他在这半分钟里逃出城堡的可能,那他手里还有什么宝物能屏蔽我的感知。」江屿白支着下巴,思索片刻,「我对暗精灵这一种族不是很了解,他们也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 说出这个问题,江屿白就沉默了。 这不废话,始祖就是行走的唐僧肉,外面那段时间传得神乎其神,稍微有点实力的估计都想来碰碰运气。 维达尔掀开图书的一页,眼神温和,没有半分稜角:「他也许并没有能力在您的搜查下藏起来,万一出手的另有其人呢?」 江屿白敲了敲画框,思索片刻:「你说的很对。」 城堡的走廊逐渐亮起微弱的光。 江屿白首先去了莫里甘那儿,莫里甘开门很快,与他想像中的事务繁忙并不一样。 莫里甘的神情同他先前见到的并无区别:「您来了。」 江屿白直截了当地说:「你应该听到阁楼的动静了吧,那只暗精灵又来了。」 莫里甘从诧异转而成了凝重:「他居然又来了?在上一次过后,我让佣人整体排查了一遍城堡,确定没有他的踪迹才离开,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为什么又回来了?」 无懈可击的表情。 江屿白很难看出什么,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他偏头,望向房内:「我能进去吗?」 莫里甘侧过身子:「当然。」 这还是江屿白第一次来到莫里甘的房间,进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即便他血族的本能让他在黑暗中也行动如常,但他作为人类的天性还是没能改变。 他醒来时好好观测过城堡,整座城堡的房间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户型,里面的摆设都很难看出区别,但他进自己的房间只觉得放松,来到莫里甘房间却像是误闯了勐兽领土,不自觉紧张起来。 莫里甘把血族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像梅莱芙保留着人类时的爱好,喜好灯火通明、珠光宝气,他的房间简约干净,从不做无用的装饰。 关上门,最后一丝光也悄然泯灭。 身后的声音沙哑、绅士,像是看到自己心仪猎物主动走进圈套:「请随意参观。」 江屿白轻轻掐了把手心,强行驱散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肩上落下一只冰冷的手,贴着他的皮肤,像某种冷血动物与他亲密接触,吐出的话轻得像蛇信子:「您不看看吗?」 他衣袖忽然被扯了下,紧接着另一具身体贴了过来,带着温热体温和淡淡香气——是维达尔身上特有的香,明明没见他用过什么香水,却仍旧香得要命。维达尔抱着他将他从莫里甘那儿拉过来,与其带了些亲昵的埋怨:「大人,这儿也太黑了吧,您为什么不让他亮一盏灯?我都看不见路了,我要您拉着我走。」 不得不说,有维达尔在一边胡搅蛮缠,江屿白确实松了口气,那种心里发麻的感觉散去很多。 与此同时,他心里划过一个词——恃宠而骄。 第67页 他轻轻点头:「点灯吧。」 莫里甘目光在维达尔身上轻描淡写落下一瞬:「是我的疏忽。」 灯亮了起来,房间彻底被照亮,维达尔却还是没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江屿白也没推开他的打算,瞧着似乎是习惯了。 看了一圈江屿白没发现异常便出去了,他已经完全把莫里甘加入怀疑名单里,思索着要怎么制衡。 他回到阁楼那道夹层中,走到传送阵法前,伸手送入了些魔力,幽蓝色的光缓缓亮起。 随着魔力渐渐深入,江屿白髮现传送阵投送的地点是随机的,大约一共有十来处地点,如今只有两处是还能使用的。如果在城堡念出咒语,就会被随机传送到这两处之中。 如果是作为逃生手段来看,这座传送阵确实能迷惑敌人的动向,这份随机性能有效摆脱敌人,但也会造成如今这种情况,城堡的位置被外界勘破以后,精通咒语的暗精灵也能通过法阵投送的落脚点进入这里。 江屿白决定去传送阵另一端看看,他随意扯了件带兜帽的披风披在身上,维达尔替他系好领带:「我和您一起去。」 江屿白轻轻摇头:「在不清楚另一端有什么危险的情况下,我不建议你也跟着过去。」 维达尔仍旧很执着:「留在这里我会担心您的,我不回去。」 僵持片刻仍旧无法说服维达尔,江屿白只得妥协。 他嘴里飞快念出一长串咒语,传送阵的光在咒语结束时骤然亮起,将两人的身影牢牢包裹在其中,随后化为一道流光,进入到阵法中央。 魔法阵的余威很强,震得江屿白有片刻头晕,他撑着地面想坐起来,又被人伸手扶住。 「大人,您小心。」维达尔半揽着他,扶着他站起来,「看这里的地形,我们大约到了萨丁城。」 江屿白对这个城镇有印象,这座城镇似乎是以开放和包容出名,与之相对的,许多逃犯也会逃到这里。 附近倒是暂时没看到人,面前似乎是家钟錶店,老旧又破败,传送阵的落脚点便是这间屋子的小院子,堆放着不少杂物。 绕过破败房屋,江屿白看出来外面是条还算干净的街道,两边有不少摊贩。 「诶?」院落外一个少年惊奇地朝里面望,「郭老闆今天休息,不营业,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只见这个陌生的少年自来熟地走到两人面前,丝毫没在意他们二人戴着兜帽披风、穿着奇怪,反而热情地招唿他们:「快出来吧,我们家与郭老闆卖的东西差不多,不过要论品质,郭老闆还得低我一头!」 江屿白与维达尔对视一眼,又观察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你卖什么东西?」 少年将他们带到街上一家摊店前,抱着一筐小巧的器具,眼睛亮晶晶的:「这些可都是我们店里限量版珍藏品,绝对的货真价实,绝对的物超所值!」 「您瞧这个,黑焰巨龙吐出的火焰沾染到黑石上,形成了这块能量晶石,里面还封存着它的火焰,您炼化它化为己用,岂不是捡了大便宜?」 江屿白没见识过黑焰巨龙真正实力,自然也无法辨别少年手里的石头是真是假,但少年夸耀得如此厉害的东西却出现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店里,属实让人怀疑。 更何况他感应这石头里的魔力虽有却不多,功效完全不像少年所说的那样。 一边的维达尔只看了一眼石头便不感兴趣的挪开视线。 见他们两人都不为所动,少年有些着急了,他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模样精緻的杯子,压低了声音:「你们要是对黑焰巨龙不感兴趣就算了,但你们可听过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血族始祖甦醒的事?」 江屿白没曾想还能从他嘴里听见自己的事,起了些兴趣:「你说说。」 少年举着杯子满脸兴奋:「这可是始祖喝过的杯子!沾染过始祖的魔力,完完全全可以当做一件单独的宝物来看,你甚至能感受到这上面蕴含的魔法,只要日日使用,对你们的魔力提升很大,在外面绝对有市无价!」 「……」 街道上人迹罕至,安静至极,一时之间只有少年的声音迴荡在耳边。 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惊,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吧?」少年得意洋洋,「我可告诉你们,传闻中那样强大的始祖用过的东西可都是无数人想买都买不到的!这可是我老爹跟着佣兵团摸爬滚打潜入到那始祖的老巢里九死一生才带出来的!绝对保真!」 「……」 「啊,你们甚至不知道,我刚拿到这件宝物的时候,立刻就被上面留下的魔力所震撼住,除了始祖大人,没有任何人能留下如此浑厚的魔力!」 「……」 少年不满地敲了敲桌面:「喂喂,再震惊也不用一句话都不说吧?你们知不知道像我一个人说话很尴尬的,这样很不礼貌!」 维达尔望向江屿白,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不记得江屿白用过这杯子? 江屿白缓缓开口:「……你知道,现在还没有人能从始祖的老巢里平安出来吗?」 「怎么没有?你没见过就是没有吗?我老爹就是活下来了,还光明正大带走了始祖的东西,你要是不信,有本事就亲自去始祖面前求证啊!」少年愤愤不平,「这可是我老爹亲自带回来的东西,你们去萨丁镇上问问有谁不知道我老爹的名字,他可是圣殿前前前任圣骑士长——的师傅,教导过无数圣骑士怎样斩除血族,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第68页 这回轮到江屿白瞥向维达尔了。 维达尔沉默片刻:「圣骑士由圣殿统一培养,一般没有个人能培养所有骑士。圣骑士长更是由教皇直接监督,而教皇一旦宣布退任,非死即伤,余生只能留在圣殿里,不存在流落在这种小城里的情况。」 少年大手一挥:「那绝对是你们孤陋寡闻了,反正我这儿的藏品绝对保真,在这城里开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坑蒙拐骗的骗子!」 「……」 太有自信了,说的他们都快信了。 话音刚落,一旁突然窜出来个胖子指着少年破口大骂:「你这个坑蒙拐骗的骗子!!我上个月才在你这儿买了梅莱芙公爵大人亲手刻下的木牌,你说里面蕴藏着魔力能保我魔法考核及格,结果它今天上午就碎了!根本就是一块普通的木牌,你还害我被老爹揍了一顿!」 少年回头不屑道:「得了吧,就你那破坏力,我还嫌木牌今天上午碎得太迟了,每回卖给你的东西都不知道珍惜,就知道疯狂榨干——」 胖子大怒,庞大的身躯像皮球一样滚过来,差点没把桌子撞翻:「死骗子,你还要狡辩,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少年大惊:「诶等等,你可小心点!要打去外面打,别把我吃饭的傢伙弄坏了!」 「行啊,走就走!」 少年如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只来得及朝他俩挥挥手,仍旧不忘推销他的杯子:「客人等我一会儿,我解决完马上回来~」 他和胖子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街上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静。 江屿白拉着维达尔转身就走:「别给他推销的机会,那张嘴真是厉害。」 第37章 :交易所 江屿白可不想听人再推销始祖用过的杯子。 时过境迁,几百年沉睡以后,投送点居然是家普普通通的钟表店,完全没有看出任何特殊点,就好像只是随意选取的地方。 不过相隔的时间太久,他也无法完全判断情况。 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陌生的景色,江屿白决定不那么早回去:「在城里转转吧,熟悉熟悉,说不定以后还会来这里。」想到他传过来时一眼认出这个地方,他多问了一句,「你以前来过这里?」 「略有耳闻,因为距离圣殿实在太过遥远,之前只在书上见过。」维达尔说,「萨丁镇以自由之城着称,比较出名的便是这里的交易所了。」 交易所在小镇中心,灰墙高窗,恢宏无比,一眼就能看到,跟周围的建筑相比分外气派。 因为城里人流量大,交易所并没有限制通行,进门时江屿白抵押了半块魔石作为进场的门票。 「建得不错。」 「当然,作为全镇唯一正规交易所,我们这儿货源的纯度可不是外面那些小摊贩能比得上的!」服务员将他迎进来,一层是巨大的候客厅,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各自划分好的区域闲聊,偶尔有人将目光放在新进来的人身上,见两人裹得严严实实,登时没了兴趣。 服务员端上果盘,朝楼梯的方向抬手:「您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二层看看,无论是宝物还是武器,我们这儿样样俱全。」 维达尔随意拿起桌上的果盘,拉下面罩吃了一口。那张脸仅仅露出了一瞬间,被服务员看到,眼里起了一丝惊艷。 江屿白瞥了他一眼:「带我们去看看。」 服务员忙收回视线点头:「好。」 在二楼逛完一圈,他不得不承认这座城里卖的东西都很奇怪,很有特色这里的人似乎对奇怪的东西接受度很高。 常规的草药宝石就不说了,什么飞天神猪幼崽,什么食人花驯养手册,还有美人鱼的脚皮?美人鱼哪儿来的脚? 江屿白看得惊奇,却也没有想买的打算,服务员看他兴致不高,主动问道:「三楼的宝贝更多,不过价格也更高,你们要去看看吗?」 再往上就是高阶法师或是地位显赫的人才会去的地方,进门就要交一块熔岩石抵押入门令牌,江屿白虽然能拿出手,但他此行的任务并不是购物,思虑片刻还是拒绝。 服务员以为他们还不够上去的资格,又见他们只逛了一圈便打算离开,态度冷淡了些,也没送他们走。 他们两人离开二层后,服务员躲回前台偷偷拿出了水镜,水镜里正是维达尔那张脸。 另一人瞥了眼镜子,惊讶道:「这是谁?长得这么好看。」 服务员说:「从他一进拍卖行我就注意到他了,啧啧啧,光这脸就能卖不少钱——啊,真完美。他们大概率是逃难过来的低阶巫师,在这城里没有靠山可不好立足。」 「光有他那张脸就完全不用在外流浪,只要稍稍开口,这不得吃香喝辣的,可惜他跟错了人。我看他旁边那个魔力也不是很强悍的样子,不如……」 「你就不怕踢到钢板?我看他们神神秘秘的,不像好惹的样子。」 「你怕什么?就我以往的经验来看遮得越严实实力越弱,真正实力强劲的人都不屑于遮掩,更何况他们连三层都进不去,我此前在城里从没见过他们,两个初来乍到的小毛头有什么好怕的?」 「你真是鬼迷心窍了……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威逼利诱,拐不过来就抢过来呗,抢来反手卖给拍卖行,一定会有不少人看上他,以后傍上了大腿他还得谢谢我呢。」 第69页 「你真不是个东西啊……等你好消息。」 下到一层的江屿白本打算直接出去,无意间看到门口浩浩荡荡来了一伙人,便伸手拉着维达尔的手腕往旁边站。 维达尔手腕上带了条细小的链子,白金色的宝石坠在上面,摸起来微凉,又有些扎手。江屿白略微调整了一下抓握的姿势,本想绕开那条链子,没想到被他反握住手,是个交握的姿势。 江屿白蒙了下,就被拉到身后来,维达尔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大部分的光。 很高。 前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尖锐而愤怒。 「蠢货,你到底知不知道点轻重?」 这道声音分外熟悉,让江屿白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一见果然是老熟人,那个在他面前深重诅咒死去的瓦尔斯特。 能看出来他伤势很重,病殃殃的躺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浑身无力,任由身后的侍卫推着他走。 瓦尔斯特心情似乎也十分恶劣,随意辱骂着侍卫:「没吃饭吗走这么慢,再拖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我还来买什么?」 侍卫忍气吞声:「大人,陛下吩咐过要慢一点,毕竟您还受着伤……」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瓦尔斯特登时气炸了:「你居然拿父王压我,以为我受伤没法教训你是吧?」 侍卫连忙跪下:「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屿白捏着手里的魔法令牌,转身打算拉着人离开,他们两方错身而过的时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等等,那边那个傢伙,转过来!」 江屿白脚步一顿,维达尔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拉着他就想往前走,只是没走两步,身边的侍从已经围了上来。 侍从挡在门口,交易所来往的客人被拦住,靠的近一些的人看出瓦尔斯特非富即贵,也只敢私底下议论纷纷,只以为是这两个灰袍子得罪了人。 侍卫推着瓦尔斯特来到江屿白身后,低声询问:「殿下,要我把他们押过来吗?」 「押你个头啊?整天除了打架你还能想到别的事做?」瓦尔斯特烦不胜烦,一把挥开他的手,朝江屿白说道,「转过来,我看看。」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那道身影分外熟悉,只是心里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里离始祖的城堡实在太远了,刚刚回去的始祖怎么会出现在这座城镇里呢? 但当江屿白回头时,他便能可能肯定这就是他一直仰慕的始祖,就算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就算那双眼睛滴上遮盖眸色的药水。 身边侍卫仍旧没有半点眼色:「您看上他们了吗?」 蠢货。 瓦尔斯特自己推着轮椅往前,仰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面庞柔软可爱,声音也脆生生的:「殿下,好久不见。」 江屿白点头,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我好高兴。」瓦尔斯特跟在他身边,笑得眉眼弯弯,「殿下,这一定是神明在指引你我相遇!」 他的态度简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与之前暴躁的模样大不相同,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性子活泼模样可爱的少年。 周围一直跟着他的侍从被他这副改变弄得摸不着头脑,却也终于失去的没有再插嘴,明白了面前这两个人身份不一般,懊恼于先前开口太过鲁莽。 江屿白说:「我还有点事,以后再来拜访阁下。」 瓦尔斯特有些受伤,但他也没拦着江屿白,反而跟他一起走出了交易所:「您为什么一见我就走?好吧,不仅我们这一次的见面有些草率,上一次的分开也过于急促了,但我保证我对您的仰慕之心绝不掺假!」他压低声音,声音落寞,「殿下,我是唯一能扛过您诅咒的人,这还不够表明我的忠诚与爱戴吗?」 江屿白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他确实为瓦尔斯特近乎偏执的信仰感到震撼,也觉得他能扛过一次次诅咒很了不起。 他并不知道瓦尔斯特受到什么样的伤会「復活」,也不知道他「復活」的条件,只是一个几天前刚刚死在他面前,变成一片一片黑泥和碎片的人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会下意识想避开。 瓦尔斯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瞥了眼在一旁的维达尔,又落在他们始终交握的手上,语气带着单纯的疑问,「您为什么跟他一起来到这里呢?」 维达尔替他回答了:「大人带我出来随便散散步而已。」 瓦尔斯特点头:「确实该出来走走,为什么不来我们王城玩玩?」 「城里虽然繁华,但太闷了,不如外面自由。」维达尔说,「不然你怎么不在王城待着呢?」 瓦尔斯特下意识说:「我那是为了採购药材,要不是诅咒造成的伤势太重,我压根儿不用多跑一趟……」 话音刚落,他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悄悄瞪了维达尔一眼,又觉得这一点事让他知道也无妨,只是他更加讨厌这个人了。 江屿白已经在想怎么离开了,就见身边路过一个人。 「啊!是你们啊,好巧。」先前见到的骗子少年一见他们的身影分外高兴,几步窜到他们面前,「刚刚被奇怪的人打搅了交易,我还没跟你们介绍这个,这个可是始祖亲自用过的手帕——」 瓦尔斯特耳朵很尖,瞬间被吸引过去:「始祖殿下的手帕?怎么会在你这儿?」 「没错!」少年见他感兴趣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神秘一笑,「我们这儿的货源绝对保真,不信你问他俩啊,他俩可是我上一批客人,我从来不骗人!」 第70页 少年一指边上的江屿白,瓦尔斯特表情顿时变了一下,心里可信度蹭蹭往上涨:「这样吗?」 上一批没交易成功的客人也被他拿去做推销了? 江屿白抱着胳膊,面无表情:「我没说过,也不是你客人。」 少年大大咧咧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客人,你别急着撇清关系嘛,就算之前推销的东西你不感兴趣,我这儿也有别的宝贝啊!你仔细挑一挑选一选,保证能让你满意。」 刚拍了他的肩膀,少年就觉得周身总有一股寒意。一回头坐在轮椅上那柔软无害的瓦尔斯特正望着他,眼里带了些阴翳。 好在这种错觉转瞬即逝,瓦尔斯特朝他友好的笑了笑说:「你还卖吗?刚巧我这里收购了几片矿区,不知道够不够买你那些商品。」 少年立刻把心里那一丝不对劲的苗头掐去,只要给他魔矿的都是大好人,他怎么能觉得好人想害他呢? 第38章 :算计 瓦尔斯特坐在轮椅上,显得格外无害:「只要你能保证你给我的都是我想要的,我能给你这个数……」 他们俩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少年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江屿白皱眉,他然不太喜欢瓦尔斯特,但也见不得这个坑蒙拐骗的骗子骗别人的钱:「别信他,我的东西怎么可能落到其他人手里?」 瓦尔斯特这才回头,点了点头:「也是哦,那他就是骗子了?」 少年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瓦尔斯特没什么情绪地瞥了他一眼,身边侍卫立刻上前想将他压走,少年急忙躲到江屿白身后:「等等等!什么情况!」 瓦尔斯特挥手叫停了侍卫,望向江屿白等待他的意思。 维达尔把他抓着江屿白袖子的小脏手拎起来:「以后别虚假宣传,小心遇到讨债的。」 瓦尔斯特笑着说:「您是想买东西才跟这小骗子认识吗,您找他不如找我,整个王国里没有我买不到的东西。」 少年嘀咕着:「整个王国也没有我不敢卖的东西啊。」 瓦尔斯特看起来很想翻白眼,但在始祖面前他分外注意形象,居然没说什么。 佣人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他点头,又望向江屿白:「这儿虽然没有其他城镇繁华,但我也找到一家不错的酒馆,既然碰巧遇到,我也让人订好了位置,不如去喝一杯?」 他猜到江屿白大概没心思陪他喝酒,便央求着:「我知道您很忙,我只是想陪陪您。」 江屿白点头:「也行。」 瓦尔斯特在前面带路,佣人递给他一样单子,他认真看过去。 那少年呆滞片刻,总算从几人的对话中品出几分不对,他偷偷拉着江屿白落后了些,震惊道:「你你你,你说你是始祖?」 江屿白点头:「对。」 他以为少年终于醒悟过来要抓紧时间逃命了,没想到他肩膀被少年拍了一下。 「好哥们儿,你真是太会装了。」少年一脸我懂你,「天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反正始祖刚刚甦醒,又远在千里之外,没多少人见过他长什么样,以后你扮演始祖,我扮演你身边的僕从,咱们俩合作赚的盆满钵满,到时候得到的钱我俩对半分!」 「诶对了,你是怎么骗过那位阁下的?我看他好像非富即贵、人傻矿多的样子,我说那是始祖的手帕他就真信了,还答应给我这个数的矿石,天吶,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矿!」他一脸兴奋,神神秘秘比了个数字,虽然江屿白不知道他被许诺了什么,但瓦尔斯特出手绝对不会是小数目,「我们俩要是合作,那还不得大赚特赚!」 「……」 他第一次见这么清澈愚蠢的傻孩子。 不过这里距离实在太远,瞧着也不甚发达,城镇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没见过多少高阶魔法师。骤然过来一个陌生人非说自己是始祖,谁都要怀疑一下。 江屿白觉得没有必要和他解释,果断拒绝:「我对你的合作不感兴趣,也别给我们推销东西,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赶紧走。」 少年大失所望,但他身后还有侍从盯着,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偷偷压低声音对维达尔说:「你们以后要是对我们店里湳沨的东西感兴趣,只管来找我,我给你们打九六折!——或者九五折也行!」 维达尔瞥了眼江屿白,语气里带着笑意:「不用。」 毕竟江屿白不会想买自己用过的杯子。 江屿白一脸麻木:「快走吧你。」 少年惋惜道:「好吧好吧,你们真是固执。」 他抱着他那箱子宝贝,几步离开,方向似乎是他们去过的交易所。 这里的酒馆很有特色,分为前厅和包间,除去特有的温泉间、冷泉间或是客房,还有一大间花园可以逛。能看出来这家酒馆很受欢迎,即便现在是白天,前厅里却还是有不少人,很热闹。 这儿的老闆一看就认识瓦尔斯特,早在他进门时就迎了出来,专门给他们端上了酒,跟瓦尔斯特在一边说着些什么。 瓦尔斯特对别人的态度就很冷淡,但也好歹聊了几句。 江屿白摘下口罩喝了几口酒,维达尔坐在他身边也端起一杯。 他瞥了眼维达尔侧脸,骨相好看,再怎么也不会长残。 江屿白想到他现实世界尤为喜欢一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尤其是猫,路上遇见能撸半天。 第71页 虽然维达尔平时性子很独,但偶尔也会像小猫一样过来撒个娇,尤其是有外人在时,特别喜欢撒娇,大概是笃定他在外人面前不会拒绝维达尔。明明一开始他是想隔绝掉莫里甘和维达尔他们两人的联繫来着。 见他喝了一口,维达尔拉下口罩,接过杯子自然而然也喝了口:「味道不错。」 江屿白抬头:「你干嘛,自己没有喝的?」 维达尔眼睛弯起来,他大概深知如何作用自己这张脸,不笑时略显冷淡严肃,一笑起来整个人和煦又温柔,让人根本不忍心责备:「你杯子里的好喝一些。」 江屿白没法儿生气,恶狠狠掐了把他的脸,他没收着力气,维达尔那张冷淡端庄的脸顿时多了道红痕,像是雪地里绽放的红梅。 没想到维达尔在原地,只专注地看着他,看起来傻乎乎的。 江屿白被看的有些受不了,扫他一眼:「掐傻了?」 维达尔眨眨眼睛:「我以为你还要掐另一边。」 像只乖乖等着主人蹂躏的大猫。 不得不承认,江屿白被萌到了一下。 更别说维达尔还低头把那半边脸凑了过去,似乎在鼓励他伸手再掐一把。 「傻子吧你?」江屿白果然还是没能忍住,又掐了他的脸,这回力气收了很多,「一边去。」 维达尔心情颇好地站直身子。 瓦尔特抱着刚刚插好花的花瓶,无意间看到那边亲昵的两人。 砰!花瓶被他勐地摔碎,碎片与残留的水散落一地,他胸膛剧烈起伏,身边的佣人没人敢说话。 许久他才慢慢恢復平静:「都看着我干嘛?」 侍从犹豫片刻,上前一步:「您要我们做什么?」 瓦尔斯特冷笑一声:「呵。」 喝了没几杯酒,他们被请去冷泉间,石子砌成的冷泉中央栽了几朵造型奇特的花,装修高级,与前厅的氛围不同,整个包间装潢幽静典雅。 喝到中途,维达尔起身离席,他的袖子被托盘里的酒水打湿了,找了酒馆侍从换衣服。 瓦尔斯特目光微动,他身后的侍从立刻跟着出门。 两个侍从带着维达尔七拐八拐,一直走到院子里,侍从说:「酒馆里房间很多,您换好衣服告诉我们一声。」 前面的佣人打开门,点燃里面的烛火:「就是这里。」 等到维达尔进门,他们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便离开。 房间角落,深红色的魔法阵散发着幽光。 维达尔换了衣服在开门时果然打不开。这里被布下了阵法,只进不出。维达尔观察了下四周,将一道光元素打进魔法阵中,那道魔法阵扭曲了一下,似乎能听见凶兽在里面咆哮,片刻又安静下来。 他已经猜到是谁动的手了。 另一边。 周围的人似乎少了许多,江屿白喝了两口瓦尔斯特倒的酒,这种酒初尝很甜,余韵却很悠长,两口下肚,有些发晕。 江屿白揉了揉额头,忽然发现手脚慢慢爬上黑色的魔气,那魔气诡异的很,他只觉得被触碰到地方一阵麻意,体内的魔气调动不了半分,每每运转魔力时,像是凭空流到另一个地方,就是无法施展。 他皱眉,看着瓦尔斯特仍旧无辜的表情,不妙的感觉瀰漫上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瓦尔斯特喃喃道:「您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好看?别担心,我不会伤害您,我会让你一直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他抬手摘下江屿白一直戴着的面罩,看着心爱的始祖属于血族冰冷苍白的面孔被深黑色的魔力缠住,黑色髮丝凌乱糅杂在额前,过分精緻的面孔再加上那双凌厉的眼,让他分外具有攻击性。 这样一个美丽、强大的存在,如今被他掌握在手里。 只是想想,瓦尔斯特就觉得浑身在颤抖——是激动。 「我被您的诅咒缠了这么多年,诅咒一遍遍击溃我的肉体、折磨我的灵魂,每一次重生,我的血与肉都在撕扯着缝合,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醒来了。无数次分裂与重组,我的身体竟然窥探到您诅咒中的奥妙,从而短暂约束了您!」瓦尔斯特抬起了重伤未愈、缠满绷带的胳膊,又哭又笑,「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尽管只是暂时的。 说到激动时,瓦尔斯特甚至想亲手触摸他的脸:「您真美,您是甦醒的神明,我做您最诚恳的信徒不好吗?」 江屿白偏头躲开他的手,四下寻找一番,只见冷泉间的客人大多被遣散,如今只剩下他手下的侍卫:「你把维达尔怎么样了?」 瓦尔斯特脸色倏地阴沉下来,他抓住江屿白肩膀,止不住冒酸水:「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他?」 · 交易所那服务员早在给他们引路时就在维达尔身上留了点魔法连接水镜,换完班他赶紧就跟过来了,见他们进这酒馆顿时觉得十拿九稳。这家酒馆人多、热闹,治安一般,老闆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方便他们下手。 他们来的比较早,压根儿不知道前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几道人影将裹着袍子的人带到后院,连忙跟了上去。 服务员东看西看,停在后院里的杂物间前:「我告诉你,肯定就是这儿!我当时亲眼看他进的这个房间,门窗还被人封死,估计是得罪了人,反而让我们捡了便宜!」 第72页 「这门你能撬开吗?」另一人迟疑,「我看带着他们进来的那人似乎不简单,周围那么多侍从,关系看着这么好,你确定要得罪他吗?」 「这你懂什么?要是他们关系真的好,就不会把人反锁在这儿了,我们进去把他绑走,不也是在救他吗?」服务员拿起一边的锄头,直接将门锁砸了个稀烂。他往里面探头望去,光线很暗,靠近床铺的地方有红色的微光。 他朋友搓了搓胳膊:「我怎么觉得这么诡异?人呢?」 「能跑到哪儿去,我看门窗都是完好的。」服务员直奔那光亮处而去,「找,他一定是藏起来了。」 他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冲过去,一把掀开那被子。昏暗的光线里,被子底下魔法阵猩红的一角被触动,黑沉的魔气瞬间将服务员裹了进去,整个人被魔气疯狂挤压,骨头咯吱作响,地上滴滴答答流下一滩血水,一个活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另一个人听到了一些动静,但因为房间太过昏暗,他判断不出情况:「喂,人呢?你在干什么!」 被触发的魔法阵瞬间将整个房间都覆盖住,黑色的魔气扑了上去。 地上多了另一滩血水。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瓦尔斯特眉头一动,原本严阵以待的姿态也渐渐松懈下来,他心情颇好,语气也变软了些:「殿下,我对您忠心耿耿,我一直一直敬仰着您,也许我就是为了遇见您才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您为什么一直要排斥我呢?」 江屿白仍旧没给他半个眼神:「你的信仰要我买单,这不公平。」 「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话,这样残忍?」瓦尔斯特抓着他袖子,妄图像平时那样靠近他,却被无情推开。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委屈道,「您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排斥我。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在您身边污衊我,没关系,只要我把碍事儿的傢伙除掉,您就能喜欢我了。」 江屿白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只是虽然没明说,维达尔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江屿白也能猜到局势不容乐观。 「你一直抱怨我对你残忍,可你看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江屿白说,「一味束缚不会让你得到任何东西。」 瓦尔斯特这会儿出奇的好脾气,一点都不见之前暴躁极端的模样。自从见到江屿白以后,他的脾气就分外收敛,看得出来上一次诅咒余威很强,他消瘦了很多,身上的伤密密麻麻,像是没有好好休养一样。 也是,要是他能静下心来修养身体,也不会在这种偏僻小城里与江屿白碰上了。 一听江屿白说的话,他敏锐的察觉到江屿白态度缓和了些,立刻说:「您放心,我不会束缚着您,我只是担心您会立刻离开……抛下我,等到您熟悉我的存在,我立刻就会放开您。」 「你用错了方法,留在我身边的人很多。」江屿白静静地说,「有走投无路之人,有迷途知返的敌人,有朋友,有投靠我的人,你选择了最偏激的一条路。」 「可我等不及!」瓦尔斯特听不进去他说的话,「我期待了无数个日夜,无数次生死之间,每一次醒来我都痛不欲生,我甚至宁愿我一睡不起,但我不醒来我就见不到您。可我明明熬过了这么长时间,一醒来发现所有人都围着您转,一眼望去竟然没有我的位置。我只喜欢您,您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一个信徒呢?您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 「明明是我先喜欢上您的。」他缓缓低下头,声音悲哀,「您要是不那么强大,不那么有魅力就好了。」 「你冷静一些。」江屿白想稳住他的情绪,声音放缓了些,「我不排斥你的靠近,也不讨厌你。」 「即便知道您是在骗我,我也无所谓,您愿意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就很开心。」瓦尔斯特笑的很开心,「我带您离开,这座简陋的小城镇太不符合您的气质了,我要带您去最豪华的宫殿,摆上最名贵的美酒与鲜血供养您。」 第39章 :魔器 瓦尔斯特一辈子在王城里娇生惯养,掌握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性子娇纵,对身边人非打即骂。这样一个心智还未发育完全的人,习惯了占有和掠夺、如同小孩一般天真又残忍,十来年的求而不得,他内心早已压抑得快要发疯。 江屿白不可能留他一个不稳定因素在身边。 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那股炽热的视线如影随形,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瓦尔斯特的伤势很好的限制了他,还好他连站起来都费劲。 禁锢了魔力的江屿白微微蹙眉,泛白的嘴唇紧抿:「别碰我。」 「殿下,我只是想保护您。」瓦尔斯特终究还是没越线,他虽然与江屿白接触不多,但也大概知道他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反正心头大患已经解决,瓦尔斯特再软磨硬泡几天说不定他就动摇了,「外面太多人觊觎您了,您在外面稍有不慎就会被骚扰,只要您开口,想要什么我都会替您找回来。」 江屿白望着他:「你在说你自己吗?」 不喜欢听的话瓦尔斯特就当没听到,他继续说:「莫里甘不是个好东西,您待在他身边我担心您被算计。更别提那个圣子,他是圣殿的人,说不定心里想着怎么害您,我放不下心。」 他也知道自己着实操之过急,本来计划着慢慢接近始祖,但每一次见面都这样猝不及防,他心里的计划被打乱了无数次,一想到他尊敬的始祖殿下要跟心怀鬼胎的莫里甘和噁心的维达尔生活那么久,他就觉得心烦意乱。 第73页 对,他就是一刻也忍不了。 江屿白闭眼不想看他。 瓦尔斯特抓着他胳膊晃了晃:「您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了。」 就这方面他还专门向周围女佣请教过,女佣说男人最受不了撒娇卖萌的人,地位越高威胁越没用,那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拉着人畅想未来适时勾引,暴**恶劣性格也没关系。没钱没颜那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好歹一应俱全,也不让人讨厌。 酒馆后院,安静的杂物房外突兀地出现一个少年。 少年粗暴地破坏了院子里的阵心,又掏了把枪扔进去:「圣子大人你可太不厚道了,先前在始祖面前疯狂拆我的台,还能不能好好合作?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我救你这一次,打算弥补我多少魔矿啊?」 维达尔接过枪别在腰上,屋内的阵法渐渐消散,他将松散的木门踹开走了出去:「谁知道你这位着名的行商会突然跑到这种贫瘠的小地方,还敢舞到始祖面前,胆子不小,我一开始还没敢认呢。」 少年林珞撇撇嘴:「就知道转移话题,都说圣子宽厚善良,他们还真是不了解你,我看你就是个奸商。」 「这种法阵可困不住我。」维达尔笑了一声,「我是在给你推销的机会,揽上始祖这条船可比从我指缝里讨魔矿快得多。」 「真是说不过你。」林珞好歹跟这傢伙联繫了一段时间,他们家族家大业大四处经商,半年前就暗中搭上了圣子这条线。不止如此,他们与心灵手巧的矮人也有合作,强悍的制造能力让他们能更好融合魔法与武器,制造出高等魔法生物不屑、但普通人能简易上手的杀伤性武器,比如魔法枪。 他了解维达尔的实力,也在心里奇怪为什么不暴力破阵,为什么不暴露实力反而要在始祖身边待着,要说避免怀疑的话,始祖都快被带走了,他防谁呢。 维达尔问:「始祖那儿怎么样了?」 「出去了,大概用传送阵去王城。」 街头,仍旧是瓦尔斯特在前带路,江屿白重新穿戴整齐,裹得严严实湳沨实,被藏在侍从与佣人中间。 上了马车,瓦尔斯特注意到江屿白似乎望着旁边发呆,车快走时他忽然说:「替我买块流烟石吧。」 瓦尔斯特抬头望过去,只见那小摊上摆着一颗明晃晃的绿色宝石,瞧着晶莹剔透,实际半点魔力都没有,给他都嫌廉价。 就这么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还耽误时间去买。 迎着江屿白的目光,他点头:「好。」 他下了马车,推着轮椅往那边走。 侍从跟过去犹豫道:「您如果要带他走的话,一定要尽快,您的身体实在撑不住太大冲击了。」 瓦尔斯特冷着脸说:「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不用你多嘴。」 侍从稍稍放下心来,毕竟当他知道这一次要拐末代始祖走之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殿下不够果断。但此前殿下虽然脾气不好,但一直很理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一转身,就见瓦尔斯特面无表情地停在一家摊子前:「把那块绿色的流烟石包起来,包好看点。」 他抬头对上侍从目光,又移了回去,强调道:「打个蝴蝶结。」 抱着这破石头本来想就这么回去,瓦尔斯特想了一下,又从小摊的花瓶里顺了朵花别在小盒子上,看着总算没那么寒酸。 这还是始祖第一次跟他提要求。 江屿白拿到绿石头后一直握在手里,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瓦尔斯特有些紧张,自然也忽视了他的行为。 寒风凛凛,落叶悠然飘下。 一路平安抵达暂居地让瓦尔斯特稍微松了口气,他一直抓着江屿白手腕不放,冥冥之中总有不安的感觉,又让他觉得是多想,他们已经到达传送阵了,只要跨过这道皇室专用的魔法阵,到了王城就再没人能阻止他。 他拉着江屿白走进去,就见魔法阵金黄色光芒一闪又飞快熄灭,他们两人仍然在原地没动。 瓦尔斯特眼神错愕:「什么情况?」 侍从也被这意外惊到了,他连忙检查了魔法阵,却忽然看到瓦尔斯特身上逐渐爬上猩红的纹路。他登时大喊:「殿下!您小心,魔法阵开始反噬了!」 与此同时,院墙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江屿白悄悄松了口气,他握着流烟石的手出了些汗,终究没轻举妄动。 院子里面下人纷纷抬头,只见林珞从三米高的围栏跳下,一脚踹在其中一个佣人身上,手里扛着奇怪武器,张扬又肆意:「帅哥们美女们!最新型深渊聚魔珍珠枪,超绝魔法自动追踪,童叟无欺!只要你们肯花点矿石,我这儿无限量供应!」 紧接着,紧锁的门户被炸药轰开,滚滚硝烟散去,维达尔走了进来。 「维达尔,是你在酒馆魔法阵上动了手脚害我被反噬?」突生变故,瓦尔斯特脸色难看,「给我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过来!」 这位侍从严阵以待,这些侍从都是会魔法身手好的高手,团团围住人时压迫感十足。 「哎呀帅哥,这么生气干什么?都是老客户啦,给你便宜点。」林珞装模作样地问,「想看烟花吗?」 轰—— 维达尔比他更直接,来时已经在周围埋好爆炸珠,随着一声声爆破的轰鸣声,周围侍从惨叫连连,却还是拼死阻拦。他目标明确直奔江屿白,瓦尔斯特登时改变目标拽着江屿白离开。 第74页 有替死鬼在前面拦路,那边的人没能第一时间过来,江屿白只来得及隔着人群看他一眼就离开,这里是瓦尔斯特临时租下的住宅,错综复杂的地形确实能把人绕晕,但江屿白也能感受到瓦尔斯特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江屿白说:「你走吧,趁现在还能走得掉。」 「不可能。」瓦尔斯特咬牙,他死死盯着江屿白,「你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我身边。」 直到他抬头,渐渐发觉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浑身隐隐作痛,利用诅咒以后反制到他身上的反噬逐渐剥夺他的生命,他对江屿白的束缚开始松动。 他抓着江屿白的手被挣开,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夺走。 终于明白自己不可能把始祖带走,瓦尔斯特眼里多了丝悲哀,但很快被疯狂的怒火所占据,他甚至顾不上自己浑身濒临崩溃的血肉,孤注一掷朝江屿白扑过去,体内魔力瞬间暴涨,一瞬间身体恢復到最巅峰的时期! ——他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是的,在密林里他也是这种想法,他其实并不像嘴里说的那样洒脱,他善妒、阴险,偏执又暴躁,湳沨但就是这样一个他,支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一遍又一遍执着地靠近始祖。 他没能得逞,江屿白手里的绿石头勐然炸开化为齑粉,粉末将瓦尔斯特整个人包裹住,硬生生遏制住他体内暴涨的魔力。 江屿白惯会用魔石转换魔力,瓦尔斯特应该提防的,但他没有。 「你用诅咒束缚我,也应该想到诅咒会为我利用。」 江屿白掐着他脖子狠狠撞在灰墙上,浑身魔力缠住瓦尔斯特,杀意止都止不住。 瓦尔斯特连意识都模煳了,每一次诅咒反扑过来的痛苦在此刻越来越鲜明,他所剩无几的唿吸被剥夺,江屿白也半分没收敛魔气侵蚀他的躯体,他却还在笑:「如果能死在您手下……」 他没能再说下去,哽咽与窒息一起到来,意识坠入深渊。 仔细想想,对末代始祖痴狂的人应该有不少,崇尚力量者、嚮往权贵者数不胜数,为什么只有瓦尔斯特如此显眼? 大概是因为那些信徒要么被流逝时光带走生命,要么被诅咒弄得半死不活,有钱有闲,趁着年轻还能使劲折腾身体的只有他一个。 江屿白心想,如果是始祖自己,那他一定很乐意收下像瓦尔斯特这样忠诚的信徒。 江屿白松手,房屋后面火光沖天,魔力源源不断,似乎是用了什么法器。他回头看了下方向,火势熊熊几乎快逼到他面前来,他勐然被人抱住,银白长发落在他脸颊边上。 「走。」 维达尔手里握着块小巧精緻的表,金光乍现包裹住两人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院子里的侍从死了个干净,林珞坐在墙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大火,见两人出来才意犹未尽收回目光。 江屿白对维达尔刚刚手里的金光分外诧异:「这是你的魔法?」 「是魔器。」维达尔一指林珞,「这是从他手里买来的。」 林珞潇洒落地,立刻给江屿白抛了个媚眼:「客人,我叫林珞,刚才您见到的不过是开胃菜,想体验更精彩的版本吗?只需要一点点魔矿哟。」 江屿白对他之前提过的魔器兴致挺大,闻言道:「给我来一把。」 林珞大喜过望,翻出魔法袋塞给江屿白:「来来来,您一样来一个,不满意包退换!」 江屿白一看,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类武器晃花了眼,没忍住挑眉:「这下终于不是始祖用过的杯子了。」 林珞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不是偶尔发展一下副业吗。」 江屿白点头:「成,等回去了联繫。」 天才魔法商贩林珞,终于凭藉自己的努力推销出了自家商品。 大火渐渐熄灭。 本不该有人倖存的废墟,突兀地出现一道微弱的唿吸,与另一道脚步声。 靠着破败的灰墙,瓦尔斯特下半身掩埋在泥地,焦黑、骯脏,一片狼藉。另一个人的影子落在他身上,他浑浊的眼抬起来,对上忽然出现的、衣着华丽的人,眼里带着恨意,他张口时,嗓子像是被噼开一样,怪异沙哑,很难听。 「别用那张脸。」 「噢抱歉,我知道你还没看习惯,没关系,我会多用这张脸在你面前晃悠的,没礼貌的小傢伙。」神秘人笑容几乎快裂到耳根,「我得提醒你,别作死,你的灵魂已经弱到快消散了。要不是你这次阴差阳错又是被诅咒弄死的,你早就死在始祖手下了。」 「这一次我明明没叫他的名字,要不是你的馊主意,我也不会被诅咒反噬!」 神秘人无所谓地摊手:「那你就说说,我的主意有用吗?」 瓦尔斯特没反驳这句话,他确实束缚住了末代始祖。 那样美丽又强大的血族,居然不得不受制于他,被他的身体所牵动。 神秘人说:「离开我,这世上可没有几个人能抓到他。」 瓦尔斯特没说话。 第40章 :棘手 这个神秘人自称是诅咒的实体,一开始找上瓦尔斯特时他还以为是骗子,诅咒怎么可能有实体? 但神秘人用自己的手段证明了他的存在。圣战以后,只有末代始祖的名字带着诅咒的威力,人们一开始以为这是神明惩罚带来祸乱的血族,赐下用以驱除魔物血族来保护他们的诅咒,于是他们以末代始祖的名字命名,叫阿斯塔莱诅咒。后来发现诅咒会无差别攻击每一个人,才纷纷掩埋这个名字,以为是末代始祖的报復。 第75页 瓦尔斯特觉得他们无知又懦弱,始祖的诅咒是他对信徒的考验,扛不过去的自然是信仰不够虔诚,扛过去的才配做始祖的信徒,甚至于诅咒本身在长久的岁月中化为了人形,找上了他。 他只是遇到始祖的时机不对罢了。 瓦尔斯特说:「我会得到他的,只是时间问题。」 「是,时间问题。」神秘人略带嘲讽,「这次回去你只需要躺几个月,看着始祖把自己势力发扬得越来越强大,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接近他了。」 瓦尔斯特很想捡起周围的碎石砸烂他那张嘴,可惜他现在连说话都困难,要想回王城还得靠这傢伙。 他把这傢伙的存在瞒得很死,连莫里甘都不知道诅咒居然化为了人形,神秘人也乐意跟他这位地位尊贵、体质特殊的人类合作。 瓦尔斯特语气恶劣:「带我回去,别秀你那破口才。」 神秘人抚摸着他的脑袋,按着他后脑的伤用力一揉,带了些惩罚意味:「你可是最棒的容器,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去送死。」 瓦尔斯特疼得哼了一声。 郭老闆钟錶店,传送阵旁边。 江屿白将裸露出来的传送阵细緻地涂好特殊颜料,又覆上自己魔法,确保传送阵只有自己能使用,也能感知其他人恶意破坏魔法阵。 趁着江屿白在改造传送阵,林珞将维达尔拉到一遍悄悄说:「你不知道,卡塞尔跟我联络时疯狂问我你的消息,我都搪塞过好多遍了,你亲自跟他说。」 他从魔法袋里翻出一颗圆熘熘的联络球,蓝色球体亮了两下,连接了大陆彼端两人的声音。 那头刚一联繫上,就传来圣骑士长沉重的声音:「殿下,您受苦了。」 「……」维达尔不知道卡塞尔又脑补了些什么,「按原计划进行,我安排给你的事做了吧?」 「殿下料事如神,只有短短一星期,我们率骑士队一连端掉了莫里甘六处窝点,救出了无数被抓进去的同胞,还抢回了一处魔矿的掌控权,这回莫里甘可要焦头烂额了!」卡塞尔的声音难免兴奋。 维达尔冷笑一声:「他想献祭活人填补他的血阵,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胃口。」 「殿下。」卡塞尔声音难掩哽咽,就算被抓进去,他们的殿下也一心牵挂着外界无数子民,不知道受了莫里甘那变态多少折磨,「我一直在后悔那天宴会没能将您抢走,但您的牺牲我们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您只管往前走,我们会是您最坚强的后盾!」 维达尔沉默了一下,有点感动,又有点肉麻,把联络球塞给了林珞。 林珞撇嘴打断他的伤感:「得了吧,一看就知道始祖那儿伙食好,给我们忍辱负重的圣子殿下养得精神焕发,估计连圣殿都不想回了。」 卡塞尔声音微沉:「不许你诋毁殿下,要不是你不肯告诉我殿下情况,我怎么可能这么着急?我还以为你要倒戈血族——」 「诶,你别说,我还真跟始祖搭上关系了,始祖看上我的魔器了!」林珞这傢伙性子跳脱,刚完成一个大单子跟谁都要炫耀一下,「大人可是说要大量收购我的魔器,这回可要赚大发了!」 那边一静,维达尔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听见卡塞尔愤怒的声音:「我就知道油嘴滑舌的行商不可靠,你这个血族走狗!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别着急,卡塞尔。」维达尔揉了揉眉心,「这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卡塞尔松了口气:「如果是殿下的计划,那一定有殿下的理由。」 林珞被他态度气到了,愤愤不平:「你就针对我是吧?一说是殿下的主意就改变态度!」 「确实是我着急了,我道歉。」卡塞尔说,「可你但凡靠谱一点,我也不会这么说。」 林珞呃了一声,没反驳。 维达尔往传送阵那儿看了眼,感觉差不多了便说:「先不说了,下回见。」 「是。」 两人回到江屿白身边时,他刚刚站起来。 维达尔问:「大人,您结束了吗?」 「这座城镇没有暗精灵的气息,他没来过这里。」江屿白思索片刻,「也许另一个投送点才是他来的地方。」 维达尔点头:「那就走吧。」 江屿白催动魔力,传送阵缓缓运转。 · 城堡二楼,走廊里开窗不多,两侧点着灯,仍旧有些暗。 正从书房出来的多维雅步履匆忙,拐角处遇到了个熟人,是艾尔格。 短短几天没见,多维雅惊奇地发现艾尔格气色似乎又好了很多,多少有些诧异,走到他面前:「这段日子你过得太悠闲了。」 艾尔格闻言有些警惕:「什么意思?」 其实她还挺羡慕艾尔格,人类时就过得无忧无虑,就算成为血仆担惊受怕了些时日,也很快找到始祖这样一个靠山。 多维雅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他们都是血族,而你是个人类。」 艾尔格不解:「你不也是血族吗?在你接受吸血鬼的初拥时,你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多维雅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话头,将他带到了杂物间:「城堡里的佣人被始祖大人遣散,你作为留在他身边的人,需要负责大人的生活。这些都是下面人送过来的礼品,要挑一些到始祖房间。」 艾尔格挑着日常用品收了一大筐,又捡了一堆魔力丰沛的装饰品,抱着往外走。 第76页 多维雅塞给他一个团状花球,拳头大小,上面点缀着玫瑰与荆棘,小巧可爱,香气馥郁:「这个放始祖衣柜里,添香。」 艾尔格收了下来:「好。」 那一缕香气暗沉浮动,随着两人的动作渐渐飘扬在半空,被风裹杂着飘到花园。 黑蛋悠闲地坐在花园躺椅上,看到了蹲在栏杆边有些惆怅的伊维,好奇问:「你咋愁眉苦脸的?」 伊维郁郁寡欢:「我应该高兴吗,主人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就我一个弱小精灵在家,太可怜了——」 黑蛋沉默:「……我们不是人吗?」 「他们一定是私奔了呜呜呜!你想想啊,一个血族始祖,一个人族圣子,为了躲避世俗眼光毅然决然决定归隐山林,藏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角落悄悄幸福,建一座能挡风避雨的木屋,每天看看风景捕捕猎,多美好啊。」伊维下定结论,「太幸福了。」 黑蛋认真分析:「只有我觉得刚接手梅莱芙财产就私奔很蠢吗?」 伊维大怒:「你说谁主人蠢呢!」 黑蛋大惊:「我是说他们不可能私奔啊!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伊维蹭的窜起来:「我不管你就是骂了我要跟你打一架!」 黑蛋愤怒:「你就是想打架才污衊我的我看透你个傻鸟精灵了!来打啊我怕你?」 伊维已经像枚小炸弹一样朝黑蛋撞过去了,没有防备之下黑蛋被撞得够呛,他打架方式分外幼稚,除了挠头抓脸就是拳打脚踢,他俩滚到一起,扭打成一团。 直到黑蛋撞倒另一个人的腿上,他抬头就惊了一下,刚想起身,伊维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他攻势缓了下来,自以为抓到破绽朝黑蛋勐扑过去:「受死吧——」 黑蛋:「等——」 砰!!两人滚到一起,身上裹满了花圃的泥土,蹭到来人华丽而又纤尘不染的鞋面上。 两分钟后,伊维站在黑蛋边上,略显拘束。 黑蛋率先开口:「不好意思,让我们的私事惊扰了您,莫里甘公爵。」 他瞧着冷静又分外靠谱,一看就扛得住大事,不像伊维这会儿缩起来了。当然,黑蛋也就表面上装得人模狗样,他脸上满是抓痕,实在可靠不起来。 莫里甘倒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轻笑一声:「没事。我来这一趟也只是好奇始祖去哪儿了,好像今天都没怎么见过他。」 黑蛋跟梅莱芙都能对骂起来,自然不会怕莫里甘,他摸不准莫里甘的意思,答话也滴水不漏:「大人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您也知道我们就一群湳沨僕从而已,大人走之前也不会通知我们。既然大人没明说,那您也耐心等一等,天大的事儿都没有始祖大人自己的事重要,时候到了大人自然会回来。」说到一半,黑蛋止住话头,推了伊维一把,「你起来,别腿软扒着我。」 「谁谁谁腿软了,」伊维从他咯吱窝里探头出来,小心地盯着莫里甘,「我我我一点都不怕啊!」 黑蛋怒了:「你带着我整个身体在抖啊!」 伊维恼羞成怒:「你说出来干鸡毛,我不要面子的啊!」 莫里甘又笑了一声,他笑得伊维身上发毛,不由自主搓了搓胳膊。 「我没有恶意,别紧张。」莫里甘瞥了眼黑蛋,「只是过两天说不定有客人拜访,才多问了一句。」 黑蛋毫不客气:「那您得等始祖回来自己问,我们帮不上忙。」 伊维喃喃道:「你可真刚啊……」 「闭嘴!」 莫里甘视线在他俩身上盘旋片刻,让人下意识警惕起来。 其实莫里甘心里也有些沉重,自从收了那暗精灵,江屿白的态度就摸不透,而江屿白才刚消失半天,他手下就来报说出了事,很难不让他产生联想。 本想挑伊维这个软柿子捏,没想到黑蛋也是个刺头。不过他们似乎知道的不多,也问不出什么。 莫里甘觉得有些棘手了。 第41章 :这是什么坏习惯 伊维扒着黑蛋衣服,谨慎地开口:「你……还有什么事吗?」 莫里甘瞧着他强装镇定的模样,忽然伸手:「还有点事想问问你,毕竟你是大人身边最亲近的僕人。」 伊维看他抬手目光都变得清澈了不少,有种人头落地的预感。黑蛋也不敢拦他,眼神略有些焦急——他看始祖是真把伊维当个小玩意儿养,可不能让这小王八蛋受伤到始祖面前哭诉。 他刚想拉住伊维,就见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将他们两人揽住。 连莫里甘也没想到有人会来,抬眼一看,没上前。 「出门出得着急,忘了带家里小孩儿。」江屿白拎起伊维,像是那消失的半天只是出门熘达了一圈儿一样,看着悠闲自在,「他没捣乱吧。」 伊维心头一松,登时抱着他哭天喊地:「呜呜呜你还记得我呢,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江屿白将他拿远了点,有些嫌弃他动不动眼泪鼻涕煳一脸。 维达尔将伊维接了过来,干净手怕煳在他的脸上胡乱擦了几下。 莫里甘问道:「您这是去哪儿了?」 江屿白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出门散散步,有什么事吗?」 「第三位公爵索恩送来了一封信,他脾气暴躁又好战,常年在大陆边界挑衅暗精灵、龙族两族,打遍了整个大陆。他本来在幽冥谷修养,消息也不灵通,这几日才听闻您甦醒,立刻递了请柬想前来拜访,同时到来的还有一封请战书。」莫里甘从怀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信,表面上附着的魔力霸道又强悍,「他正在准备过来,一周后动身。」 第77页 莫里甘似乎有些头疼:「他的性子确实有些麻烦,如果您不能一次把他打服,他恐怕还要孜孜不倦地找您挑战。」 江屿白略微觉得有些麻烦,他记的索恩公爵的原因就是那个公爵极端的性格、暴躁程度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如果说这莫里甘和梅莱芙这两位公爵还算温文尔雅、符合绅士的气质,那这傢伙就是妥妥的暴徒,让吃掉始祖心脏的莫里甘都头疼了很久才镇压下去。 他问:「一周后就到?」 「不,大概半个月。」莫里甘解释道,「整个大陆的板块十分庞大复杂,大型传送阵不可能覆盖所有地方,除非是倾尽整个王城之力打造的传送阵,或是本身实力尤为强悍,不然是无法肆意传送到任何地点的。」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我认为您就能催动这样的传送阵,如果有成型的传送阵,您想去到大陆任何地方都可以。」 江屿白抬头,只觉得他在直面莫里甘的试探。 对峙片刻,他们同时移开视线。 江屿白带着人离开:「以后不用刻意找我,我不一定在这里。」 莫里甘说:「是。」 可惜他没看到莫里甘的表情,推测不到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疑虑伴随江屿白一路,直到他回了阁楼,准备再通过传送阵去另一处投送点,伊维死活要赖着他一块儿。 江屿白无奈:「我出去有事,你跟着做什么?」 伊维抱着他胳膊不放:「不行,休想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怕莫里甘那傢伙害我,他看我的眼神像是想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皮球踢!」 「……行了,我带你走。」江屿白妥协,「松开爪子,别把你口水弄到我衣服上。」 得到首肯伊维果断松手,换另一个人扒着:「那就行。」 黑蛋:「……行就行,你别扒拉我啊!」 伊维呸了一声:「小气!」 江屿白将手扶在传送阵上:「准备好。」 熟悉的蓝光闪过,江屿白眼睛微微眯起,蓝光消散时,他被人拉了一把站稳,才发觉脚下的土地并不坚硬,反而遍布泥潭沼泽,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陷进去。 陷进去的后果就是像身后灰头土脸的伊维那样,他被黑蛋刨出来,抱起来推到江屿白面前:「大人,你的精灵。」 这会儿伊维的形象实在难以恭维,浑身上下遍布泥土与烧焦的灰烬,整张脸除了一双眼睛全灰扑扑的,一动簌簌往下掉灰。 江屿白不易察觉地后退一步:「很可爱,拿远点。」 焉头巴脑的伊维登时气得跳脚:「什么意思,嫌弃我?」 江屿白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你先把脸洗干净。」 黑蛋识趣地把伊维拉走,江屿白抬头正式打量这里。 满地黑土,寸草不生,周围长着光秃秃又奇形怪状的树,张牙舞爪好像在群魔乱舞。空气中的魔力稀薄的可怜,似乎氧气也不是很够,大概到了边界。 这里倒是更符合他对暗精灵一族的印象,阴森可怖。要不是出来的时候被维达尔拉了一把,估计他也要在泥地里滚一圈儿,跟伊维没有区别。 与之前的萨丁镇不一样,这里实在太过荒芜,没什么利用价值。 江屿白最后望了这里一眼:「走吧。」 魔力涌入传送阵中,江屿白将魔法阵稍稍改造了一番,又把这处投送点暂时封存起来,打算不到最后关头不启用这处投送点。 啪—— 手腕上串着的项鍊忽然断裂,宝石磨成的珠子四处飞溅,江屿白有些意外,下意识捡了两颗。 「怎么?」 江屿白没太在意:「大概是魔力用得太多,把它蹦碎了。」 维达尔多问了一句:「要捡吗?」 「不用。」 反正这里没人。 江屿白重新启动传送阵,光芒将他们四个牢牢罩住。 片刻后,这里已经没了他们的身影。 荒无人烟的沼泽上,忽然多了一道影子。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粗糙宽大的手捡起了那枚晶莹的蓝宝石,紧接着,那人贪婪地嗅闻上面残余的魔力。 回到城堡后,各种琐碎的事都涌了过来,梅莱芙留给他的东西不少,这几日也专门叫了女佣过来一步一步规划领地的使用,顺便把林珞留的联络球给女佣拿走,指使她尽快与林珞联繫上。 血族大多数是不屑于使用人类造出的武器,就连做事最不择手段的莫里甘都是如此,江屿白大概是第一个有合作意愿的血族。 林珞手脚快,一批批图纸飞也似地送到他手上,他的兴趣也难得高涨,抱着图纸一心钻研。 江屿白一连好几天不仅不睡觉,连房间都很少回,一头扎在书房里看起来似乎要长住下去的架势。 这天晚上他仍留在书房,直到维达尔敲门进来他头都没抬。 维达尔抱着他的腰,一头扎在他颈窝里:「您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今天也不睡觉吗。」 江屿白一顿,勉强从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才发觉他似乎确实忙了好久,一头扎进去不知疲倦地做。 他又觉得维达尔语气像是埋怨为什么不同房的丈夫,略微觉得诡异:「你自己去睡,我还不困。」 维达尔掌心放在他腰侧:「大人,这冷冰冰的图纸哪有被窝舒服?」 第78页 江屿白嵴背一僵,心里那丝不对劲的苗头莫名助长了些。他推开维达尔,认真道:「林珞给的东西都挺有意思的,我再看一会儿,你别闹。」 维达尔抓着他衣服不放,好看的眉眼下垂像只失落的萨摩耶:「大人,我知道您身边人多,觉得我也只是贪图您权贵无理取闹的人,但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只图您的地位财产,我只希望您不要太累。我只恨我给不了您帮助,只能在您身边陪着您,我也想替您分担压力。」 江屿白嘶了一声,揪住他脸颊晃了晃:「不许撒娇。」 维达尔抬眼无辜望着他:「大人,我没有撒娇。」 「是我不对。」江屿白受不了他的眼神,率先投降,尽管他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道歉,「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房间里,让你一个人睡。」 维达尔闷闷不乐:「当然,我已经四天没抱着您睡觉了。」 话音刚落,两人面面相觑。 江屿白表情完成了从疑惑、空白到震惊的转变。 「你什么时候抱——」 「我是说,」维达尔面色镇定,「自从我来到这儿以后,一开始做噩梦整宿整宿睡不着,生怕又遇到危险,但只要您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害怕,您那样体贴入微,能待在你身边是我的荣幸。而且我睡姿很好,从来不会趁着您睡着偷偷抱您,像我这样洁身自好的床伴可非常不好找——」 「……」江屿白说,「我是不是听漏了什么?」 「您听错了。」维达尔揽着他肩膀将他带离了书房,「现在已经很晚了,来睡觉。」 直到把人忽悠着脱衣上床,江屿白都没想明白。明明他就不想睡,怎么莫名其妙上床了? 不过等到他和衣躺下以后,困意便渐渐涌上来。缺乏休养的身子与紧绷着的神经放松,睡得还挺沉。 等到确认江屿白睡熟过去,维达尔慢慢走到窗边,隔离了两边声音以后催动了联络球。 那头传来林珞不耐烦的声音:「餵?干嘛这个时候联繫我,我还在外面驯魔兽呢,它火都快烧到我屁股了!」 维达尔敲了敲窗台,看着似乎漫不经心:「你那魔器就这么急着卖出去?」 「那可都是上等货,卖完能赚多少你知不知道。」林珞那边战况焦灼,头上那精心呵护的一头捲毛起码被烧掉一半,却还心心念念着那批货,「你旁敲侧击问问始祖要不要再买一批家居用品,质量保证十成十的好!」 「别贪了。」维达尔微微皱眉,「就按照我给你划分的魔器去卖,我就是知道你那些魔器能赚多少才提醒你,别太黑心,再拿无关紧要的小东西占用大人时间,我可要帮他压你价了。」 「又不是赚你的魔矿,你心疼什么?」 「始祖要忙的事本来就不少,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过。」 林珞大吃一惊:「血族睡什么觉,谁培养的坏习惯?」 「你别管。」 第42章 :大人好容易害羞 这段时间江屿白魔力消耗不多,他又把那块石头里梅莱芙的魔力吸收干净,整个人容光焕发,甚至觉得身体里那道压制他力量的光元素弱了许多,他被封印的魔力有破土而出的可能。 除去按班就部的工作,江屿白也注意到了许多琐事,比如睡觉的问题。 不是错觉,维达尔这王八犊子真的会在睡觉时悄悄抱着他,被发现了还一脸茫然假装不知道,那股无辜劲儿谁看谁知道。 得,是被子先动的手呗。 江屿白也会想抱就抱吧,又不会少一块肉。他大学里那群好哥们儿关系也这么好,他们还一块儿搓澡呢,抱着睡觉黏黏煳煳撒娇又能说明什么?那肯定——会被起闹开玩笑问是不是gay! 他时常感慨书里的世界还是太开放了,光找上门来自荐枕席的都有一卡车的人,有的甚至不是人。 而且!这小子大晚上不睡觉偷偷给他扎小辫子,幼不幼稚?偏偏他还没第一时间发现,起来时被伊维看到了提醒一句才发现不对。 到底是谁缠着要睡觉的啊? 「您又生气了?」维达尔握着他手腕晃了晃,「还是说您不喜欢这本书,您已经半个小时没翻动这一页了。」 什么叫又生气,说得好像他经常生气一样,而且看不看书关他什么事。 江屿白翻了一页,没搭理他。 维达尔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条珍珠与宝石缀成的手鍊,金灿灿的手鍊尽显贵气奢侈,刚好环住他细瘦的手腕缠了两圈,落在皮肤上触感莹润光滑,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打磨的。 「您外出断了条手鍊,我再给您做一条。」维达尔握着他的手,对他柔顺的手背有些爱不释手,感受到江屿白停在他脸上的目光才抬头,微微一笑,「您消消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江屿白瞥了眼手鍊,堪称铁石心肠:「我不气。倒是你闲得无聊就去给房间里的盆栽浇水,别给我把花养死了。」 「好,您没生气。」维达尔好声好气地说,「是我在无理取闹,我担心您气坏身体才乱说的。」 江屿白动摇了一瞬,又把手抽了回来,一脸冷酷无情:「知道错了就出去吧。」 这下维达尔应该会走了,他必须把这种gay里gay气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他又不喜欢男的,还是不要造成这种误会了。 维达尔望着他嘆气:「大人,您怎么在逃避问题?」 第79页 江屿白皱眉:「我哪儿逃避了?」 维达尔给他顺毛安抚:「好,您没逃避。」 江屿白噎住,总觉得自己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一样。 「您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大人。」维达尔重新拉住他的手,银白长发落在他手背上,顺滑无比,「您想喝我的血吗?」 江屿白已经对他这个语气下意识警惕起来了:「不要,你出去。」 这傢伙道歉认错的方式还真是统一,说软话说不动他了就想方设法投喂,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 「嗯?」柔和灯光下,维达尔眼睛漂亮得不像话,让人无端联想到璀璨宝石,在光线下折射出浅浅的光。 手鍊上坠着的宝石是他精心挑选的,跟他瞳孔的颜色最为接近,江屿白只要一看手鍊就能想起他的眼睛。 他倾身,暴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喉结随着他说话缓缓移动:「您真的不想要吗?」 看起来无辜又纯良,像是为了哄他开心无所不用其极。 江屿白狠狠动摇了。 他扪心自问了下自己,说不定只是他把维达尔想得太过邪恶了,万一维达尔只是觉得抱着他凉快,或者睡习惯了梦里想抱个东西而已,不要看谁都像男同啊,这世界上哪来这么多男同?说不定被误会的维达尔还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之间习以为常的相处模式有什么错。 不能因为他穿的是本男同小说就觉得主角是男同。 对,是这样,他绝对不是看维达尔长得好看才这么想的。 「我觉得这不对。」江屿白稍稍抓住了点自己的理智,把维达尔推开,「你不觉得我们相处得太亲密了吗,有谁会像我们这样相处,情人?」 「情人?」维达尔一脸严肃,「谁家情人像我们这样相敬如宾,不应该整天黏在一起亲亲抱抱才对吗,我们甚至没亲过,没接吻算什么情人。」 「就是说我们不是情人关系,才有问题……」江屿白一顿,「你还想过接吻?」 「没有。」维达尔看起来很真诚,也在认真分析,「真的,所以我们不是情人关系,也不会是。您今天一直在想这个吗,不用太担心,您看伊维黑蛋他们两个天天黏在一起,他们能是情人关系吗?伊维前天还专门找我换房间,非要和黑蛋一间房,关系这么好,也不见他们往那方面发展。」 虽说是方便他过去打架,但维达尔也没说谎不是吗。 「这倒也……」 不知道为什么,伊维跟谁相处都不会让他觉得有问题,粗神经没形象,一天到晚咋咋唿唿,孩子心性,直直的很安心,但维达尔就不一样了。 江屿白觉得听他讲话都是个考验。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只觉得他好好看。 cpu都差点让他干烧了。 「您不要误会,」维达尔失落道,「我只是有些喜欢您……」 江屿白眼角一跳:「喜欢?」 之前被江屿白抛之脑后的想法又浮了上来,这傢伙该不会走的卧底敌方头子、忍辱负重剧本吧? 「是崇拜。」维达尔一脸肯定,「还有敬仰。」 江屿白觉得奇怪,还没琢磨出来就被维达尔抱住,近距离美颜暴击让他停顿片刻。 「您觉得我是您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江屿白没有半分停顿:「朋友。」 维达尔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吗?」 普通朋友? 不,起码也是关系更好点的朋友才对。 江屿白迟疑着摇头。 维达尔笑了一下:「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凑近了些,遮挡住背后的光线,眼底透着微亮反光。他不知什么时候在锁骨处划开一道小口子,手指沾上艷红的血渍,引人发疯的香气疯狂流窜。 他藏在阴影里的笑和煦如初,眸色微暗,语气带着诱哄意味:「作为好朋友,您喝我的血也会让我很开心。」 江屿白唿吸一滞,用力攥住维达尔手腕,他低头,唇齿落在维达尔微凉皮肤上,狠狠一口咬下去。 在第一次喝到血时他就发现维达尔的血对他有莫大吸引力,后来偶然得到更多血后他也有意克制,注意着避免进食,在今天终于宣告失败。 同时感受到微不可闻的刺痛与落在脖颈处的柔软,深入血肉的麻痹感让他浑身带着热气,与此同时,好像有别的东西破土而出。 维达尔灿金色的眼里多了几分隐忍,抬手时力道大得几乎是奔着扭断脖颈去的,在最后落到江屿白身上时却轻飘飘,将他后颈那块皮肤磨得红了大片。炙热的吻轻轻落在江屿白耳廓,维达尔感受到他不适地躲了下,安抚性地拥住他顺着后背抚摸,在察觉到江屿白情绪稳定后轻咬了下那小巧的耳垂。 江屿白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却又贪吃得捨不得抬头,一面又被他安抚着迟迟没有制止,食髓知味的快感大过制止对方的冲动,他干脆当做没感受到。 这份自暴自弃般的举动没逃过维达尔眼睛,他轻轻勾起江屿白抓着他衣领的手,手指挤入他的指缝,亲密无间。 结束进食的江屿白捂着通红而湿濡的耳朵狠狠瞪了他一眼,如凌晨时雾气消弭的湖,澄澈明亮。 毫无威慑力。 维达尔很想亲吻那双眼,却克制住了。 现在亲上去,会被纯情又容易害羞的始祖大人直接赶出去吧。 第80页 江屿白推了他一把,力气不是很大,他也没抵抗:「出去。」 维达尔略微觉得惋惜,明明没亲上去也要被赶走,早知道就亲了。 江屿白一直觉得自己的自制力不差。 直到今天,他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走廊上,伊维拉着黑蛋出去遛弯,恰好碰到书房门开,里面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这几天一直陪在始祖身边的维达尔,书房这种地方始祖不让别人进,只让他跟着,就这一点就能看出他的特殊。要知道,维达尔可是一刻也没离开过始祖,今天怎么出来了? 伊维偏头看他,嘴比脑子快:「你被主人赶出来了?」 刚说完他就被身后的黑蛋一把捂住嘴拖走,动作分外娴熟。伊维胡乱蹬着腿挣扎,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怒骂:「你有病啊!」 黑蛋:「……他胡言乱语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维达尔扫了一眼伊维,脾气好得出奇:「你猜一猜我为什么出来。」 伊维傻乎乎跟着问:「啊?为什么?」 维达尔忽而一笑,松开衣领两颗扣子露出尚在渗血的咬痕,刻意压低的语气显得分外暧昧:「还能因为什么?说到底是我伺候得不够好,而且,大人真的很容易害羞……」 「啊?!」 房门被勐地拉开,江屿白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把拽着维达尔领子将人拉了进去。 余光能看到他白皙的脖子上同样一片红痕,不知经歷了什么,反正看起来很激烈。 门又被啪地一声关上,留伊维与黑蛋面面相觑。 半晌伊维弱弱地说:「我们是不是多余了?」 「我们顶多是做了他们爱情的垫脚石。」黑蛋拍了拍他脑袋,「他俩生不了,你就给他俩当儿子,少说少做混吃等死,起码能混得这辈子衣食无忧。」 「……你除了出馊主意还有别的用吗?!」 「我很认真好吧!」 伊维嘆气:「这个家里只有我在努力。」 黑蛋听不下去:「……你够了。」 说实话,伊维一开始觉得维达尔就是个人质,勉勉强强能跟始祖在统一战线,战斗力忽略不计的那种,但自从那次威胁过后伊维就不这么觉得了。 他觉得自己之前瞎了眼。 但伊维这小脑袋瓜根本装不住事儿,忘性大,没心没肺又容易犯蠢。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看维达尔不像个坏人,再加上自家主人跟维达尔在一起时总有那么点别人都融不进去的氛围,让他更加迷惑,对维达尔的戒备心一再松懈。 第43章 :暗算 维达尔被拎着领子抓进去,刚进门就被赏了个白眼。他觉得好笑,勉强压制住笑意问道:「您不是让我出去,怎么又把我拉进来了?」 明知故问。 江屿白捂着还有些发麻的后颈,语气不太好:「在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 维达尔替他按揉着后颈,带着他坐下来:「您担心他们误会吗?」 「我们之间又没什么,您怕他们知道?」 江屿白觉得他话里有话,强调道:「本来就没有。」 维达尔眸光一闪:「我知道您的意思,这件事是我的错。」 江屿白警惕地望着他:「本来就是你的错。」 「是,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也嫌我伺候不好弄疼您了,我不仅在您进食的时候摸您脸,还抱着您亲您耳朵,知道您害羞了还不停下来想逗您,简直罪大恶极不可原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屿白一把捂住他胡言乱语的嘴。 维达尔低头,表情活像个被误解的小可怜。江屿白与他对视五秒,没忍住松了手,就听他轻飘飘地说:「可我忍不住,您咬我的时候太用力了,我才咬您的。」 「好好说话,不许撒娇。这招现在对我不管用了。」江屿白掐住他的脸,面无表情躲开他偷偷伸过来的手,「还有,不许乱碰我的耳朵。」 维达尔眨眼:「这招之前对您管用吗?」 「……之前也不管用。」江屿白磨牙,「以前、现在、从今以后都不管用!」 维达尔嘆了口气,像只养得皮毛顺滑、惯会恃宠而骄的猫:「大人,您就这么绝情,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江屿白扭头,十分硬气:「对,不喜欢。」 · 隔天。 门被敲响,随后黑蛋走了进来。 他只见到江屿白坐在那儿,略微有些不安:「大人,您找我?」 江屿白又翻过一页,等他过来才开口,「你本性不坏,也有眼色,多带着点伊维,别让他在外人面前捣乱。」 黑蛋一愣,他以为叫他过来是为了治疗,没想到是江屿白关注到他们两个的关系。 他盯着脚下暗红色的地毯,看着有些无所谓:「您还是第一个说我不坏的,梅莱芙都快恨死我了。要是没有我,她姐姐也不会拥有不属于她的力量,害死她们全家。」 「你的力量大部分被希雅所用,结果也不是你能预测到的。」江屿白瞥了他一眼,「在这儿不用太拘谨,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别太纠结过去,重要的是以后,好好活下去。」 他拿出一块黑石改成的项鍊递给黑蛋,那石头的模样正是吸收干净梅莱芙双生契约的宝物,里面的魔气已经被江屿白吸收了,注入了些新的:「挂着吧,让你魂体状态维持的更久一点,不会轻易消散。」 第81页 黑蛋接了过来,石头其实并不算美观,外表遍布各种各样小疙瘩,落在手心沉甸甸的,里面的魔力很纯粹。 江屿白说:「我稍微打磨了一下,挑的能容纳最多魔力的方法,丑点就丑点,比较实用。」 黑蛋紧紧握住石头,心情复杂:「原来是您亲自动手……」他将石头挂在脖子上,郑重道,「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江屿白点头:「嗯,去吧。」 黑蛋正想出去,又想起今天似乎没见过维达尔,试探着问:「需要我叫圣子殿下过来吗?」 却见江屿白黑了脸:「不用叫他。」 黑蛋这才觉得说错了话,又在心里疑惑,这是吵架了? 这几日艾尔格一直帮着多维雅跑腿,运动量翻了几倍,今天一早他就又被叫去说是整理资料。 将人带到一楼图书室里,多维雅在桌子上堆了厚厚的文件,几乎将整个桌面布满。她拍了拍灰说:「你的任务是在这儿整理文件,不到时间我不会来叫你,别乱走。」 艾尔格点头,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也听话的过去,多维雅与他擦身而过,片刻后只听「咔哒」一声,他惊愕地发现靠近房门的地方竟然凭空出现一道铁栏杆,上面遍布魔气纹路。 艾尔格眼里多了些惶恐,他惴惴不安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想干什么?」 多维雅神色冷淡:「你不用知道。」 「什么意思?」艾尔格隔着围栏死死抓着多维雅手腕,心里的不安不断酝酿,「始祖大人出事了?」 「你别忘了,你到底是和谁签订的主僕契约。」多维雅眼里多了些不耐,「早在你想投靠始祖时你就该做出选择的,这么长时间你的契约还掌握在上一个主子手里,你是蠢货吗?」 艾尔格愣住,就见多维雅已经毫无留恋地离开。 花圃里伊维正兴致沖沖地锄地,黑蛋坐在边上发呆,看着半空中飘来的雪慢慢落到山崖下消失不见,云雾环绕之下看不清崖底的景色。 他突然问:「你说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说不定下面有条河能接住我呢?」 伊维支着脑袋朝下面望去:「你别想太多,这可是万丈深渊,就算有一条小河跳下去也必是无疑,更何况没有。下面只有一滩碎石,又崎岖又坚硬,那大滩碎石边看不到一丁点植物,落在上面的人只会粉身碎骨,身体东一块西一块,拼都拼不到一起去。」 「你真是把这儿摸透了,谁闲的没事会跑这么远去看崖底?」黑蛋砸吧砸吧嘴,目露怀恋,「这日子也太悠闲了,没有梅莱芙在一边骂我,生活都少了一大半乐趣。」 「受虐狂吧你?」 「你根本就不懂,之前身边太热闹,现在跟养老似的。」 「我懂我懂,你就是欠骂欠揍,我满足你。」 「你这个无理取闹的傢伙!」 伊维翻了个白眼,取下来自己的吊坠,那是个小巧精緻的骨笛。 他低头,吹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民谣。 风雪还没停歇的意思,花圃渐渐覆盖上一层厚雪,唿啸而过的风替他伴奏,无端让人听出几分惆怅。 黑蛋听了一会儿,感慨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吃喝玩乐,没想到还会音乐?这笛子做工挺不错啊,你在哪儿做的?我也想弄一个。」 伊维撇嘴:「别想了,我自己做的。」 轰——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城堡内部传来,顶端的房屋被齐齐削掉,巨大的碎石直直朝万丈深渊坠落。 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正在与林珞联络的江屿白登时站了起来,整座城堡几乎在这份爆破中摇摇欲坠,几乎让人有坍塌的错觉。 那头林珞一脸懵逼:「卧槽怎么回事?吓我一跳!」 江屿白没回他,推开窗户放眼望去,整个城堡外所能看见的魔法阵纹路通通遍布血红魔气,张扬又肆意妄为,熟悉的气息如同疯长的野草将他们牢牢束缚住。 黑影身影一闪而过,江屿白飞快回头,一拳勐地轰出去,反震力震得他手臂发麻,也将莫里甘震退两步,紧接着他一拳砸在莫里甘脸上,联络球飞出去几乎是擦着莫里甘下巴过去的,擦出一道鲜明血痕,莫里甘反手一巴掌拍到他小腹。 又一声巨响,这次的爆炸声波及到书房,无数碎石轰然炸开,最近的一颗甚至擦过江屿白额头,带出一条血线。 从被巨大声浪轰开一半的窗口瞥了眼隔壁炸成废墟的房间,江屿白眼眶都有些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疯了?」 鲜血从额角落到眉弓,与深色眉毛融成暗红,一路滑落挂在他浓密睫毛上,他长相清俊又冷艷,那双眼亮得惊人,是浓郁的愤怒。 很带劲儿。 从江屿白脚下开始亮起魔法阵,金光与红光撕咬在一起,斗得水生火热。 莫里甘取下沾染了血渍的手套扔在一边,惨白手指落在房间边界散发着金光的魔阵上,轻而易举地打破,从脚边一直蔓延到天花板的纹路轰然溃败,在莫里甘的魔力下节节衰退。 他左脸还疼着,狰狞的伤微微发紫,嘴角也渗出血来,可望着江屿白警惕的模样怎么也没压下笑意来,眼里尽显疯狂:「别挣扎,您现在的魔法可不管用了。」 江屿白只是尝试动用了下魔力,浑身魔力像是失控了一般在体内疯狂乱窜,尖锐的疼痛一瞬间冲上头脑,令人头皮发麻。他甚至觉得唿吸都是滚烫的,原本如潺潺溪流温和流淌在他体内的魔力变为钝刀,一寸一寸割着他的肉。 第82页 他勐地抬头,唇色发白,声音不稳:「你做了什么?」 莫里甘欣赏着他隐忍疼痛的表情,指尖微动似乎想替他擦去额角要落不落的血,却及时停手:「我本来没想那么快动手的,我只希望您干干净净的而已,为什么您非要让那个骯脏的人类接触到您的身体?他不够格。」 江屿白冷笑:「他是我手下的俘虏,我想做什么就做,你还管上我了?」 莫里甘目光阴郁:「因为他卑鄙无知,从身份到地位没有一点配得上你,更何况,你不觉得他作为一个俘虏享受的优待太多了吗?他到底是俘虏还是客人?」 「你也是有够假的,非要把你的计划全推到我身上。」江屿白只觉得他虚伪,短短几分钟他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打断他的话,「你说索恩公爵消息闭塞不知道我甦醒,把消息透露给他也是你的计划,为的是牵引我的注意力,解决完我又哄骗来他,你就能专心对付索恩让他有来无回。你是真急躁,甚至不愿意等他来了以后联手对付我,非要选择铤而走险,因为你不愿意跟他共享战利品。」 莫里甘没反驳:「就当你说的对。」 江屿白盯着他:「你要吃了我?」 莫里甘轻笑一声:「你认命了?」 江屿白撑着桌子的手有些僵。 当然不是,虽然他被暗算了一遭,但他身上还藏着在林珞那儿买的小玩意儿,要是莫里甘再靠近点,他还有机会。 他一定要弄死莫里甘这傢伙。 在短暂的安静过后,莫里甘声音带着恶意的幸灾乐祸:「好好享受最后清醒的时光吧。」 江屿白觉得不妙:「什么意思?」 花圃里,巨大的余威将伊维和黑蛋掀翻在地,尘土飞扬。 「——地震了?还是塌方了?」伊维一头雾水爬起来,顺带拉了把摔到地上的黑蛋,嘴里念念有词,「我就知道房子建在悬崖上不安全,这不,连地面都开始晃了,不会真掉下去粉身碎骨吧。」 黑蛋总对他的脑迴路无话可说,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想着自己刚签主僕契约不至于这么倒霉,几步跑到门口抬头往楼上看。 他没看到熟人,只看到站在楼梯上的多维雅,多维雅似乎在等他们,依旧穿着佣人服,灰红色的裙摆,长发挽得一丝不苟。她手里托着一个燃尽的金色灯座,距离太远,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态。 黑蛋心里的不妙越发强烈:「你怎么在这儿?」 多维雅没回话,直接了当出手。 第44章 :下地狱 面对多维雅的攻势他们俩没什么反抗之力。 面前几乎被血红色占据,黑蛋想大概是伤得太重,让他产生了幻觉,几乎要以为面前又是一片幻境。 配合了城堡里的魔法阵,多维雅的实力实在太过强悍,轻轻松松将两人击溃,伊维沖在前面,被多维雅散发的魔力震晕躺在地上生死不明,整个城堡摇摇欲坠,碎石尘土纷纷砸下来,砸在伊维身上,让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躯体更添几道新鲜的伤口。 多维雅步步紧逼,几乎没时间给他犹豫。 想起江屿白的交代,黑蛋下意识想护住伊维,却又忽然停下,多维雅手里的长矛已经先一步出手,插在他和伊维之间。 要是他刚才没停下,被贯穿的就是他的胳膊。 而现在,多维雅的长矛正对着伊维的脑袋。 那长矛魔气遍布,伊维一只光精灵根本扛不住这浓郁的黑暗气息,只要长矛没入身体,他必死无疑。可黑蛋也被打得只剩一口气,除非拼命,不然不可能救得了伊维。 趁多维雅干掉伊维时离开这里,找到始祖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他又没跟伊维签主僕契约,伊维死就死了。 在这里拖延时间根本没用,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都被多维雅拖死,来不及等江屿白救他们。 黑蛋用力捂着胸口那颗冰冷的石头,石头边角尖锐的刺痛让他清醒万分,望着躺在地上的伊维喃喃自语:「我说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原来是想用一块破石头买我的命。」 多维雅本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局势已定,再多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高高举起长矛刺下去,本以为能轻松解决这两人,没想到竟然有一只手死死抓住矛头,黑蛋的身体被疯狂侵蚀,焦黑腥臭的气味溢散开。 魔气侵蚀着他的魂体,叫人痛不欲生的疼痛席捲全身。黑蛋死死抓住长矛,清晰地听见长矛穿刺身体的声音,将昏迷不醒的伊维罩在身下。 真是欠他的。 多维雅俯视着他:「蠢货。」 黑蛋疼得龇牙咧嘴:「心黑手毒我看你这辈子找不着对象。」 ——既然算到会出事提前收买他,那江屿白能不能快点来救场啊! 江屿白状态有些糟糕。 用不了魔力,始祖布下的魔阵被偷偷动了手脚,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反而被莫里甘操纵着对付他,连离开这个房间都成问题。 ……还不知道维达尔怎么样了,但这么久以来甚至没一个人找上来,他就猜到现在外面的情况也很危急,他甚至不知道爆炸到底波及了多少人。 莫里甘看他长久没有动作就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眼里多了些戾气:「你们还真是情深似海,这种时候还想着他。」 无数魔力构成的触鬚缠上江屿白四肢,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魔气。江屿白甚至有种错觉,他的意识也随着魔力不断流逝,变得模煳不清。 第83页 「你放走那只暗精灵时就该想到他会给你带来什么,只要禁锢住你的灵魂,就能操纵你的全部。」莫里甘意兴阑珊,「看来锚点放置得很成功,你的反应也不出意料,我还以为会有一场漫长的抗争。」 当然,抗争的结果也会是他胜利,江屿白会被咒语操纵,成为傀儡。 江屿白勉强抬头:「锚点?」 莫里甘说:「一个能让烙印与你融合得更好的工具。」 他嘴里飞快念出一道咒语,猩红的魔气瞬间将他们二者相连,涌动着沉重压抑的力量。 莫里甘周身的魔力在狂欢。 「你是在说这个吗?」 江屿白从身后扔出一个花球,附着在上面的香气经过几天挥发微不可闻,花瓣也无精打采蜷缩着,魔力被吸走了大半。 莫里甘这才提起了些兴趣:「很敏锐,可惜太晚了。」 江屿白冷笑一声:「只有狗才会乱刨坑,把宝贝藏进去。」 莫里甘也笑:「只有绅士才具有包容这种美好品德,看在你被算计得太可怜的份上,我勉强包容你的无礼。」 江屿白身上气势陡然一变,他突破了莫里甘魔阵的束缚,甚至于短暂逆转了魔咒,局势瞬间扭转,尽管这种反抗让他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来,也很有效地控制住莫里甘。 莫里甘心里微微一惊,立刻催动暗精灵的咒语,试图操纵江屿白下去,却见江屿白虽然看起来分外痛苦的模样,却没听从他的指令。 发现了烙印以后,江屿白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来不及思索出原因,江屿白已经粗暴地掐住他脖子,狠狠撞到墙上。 他脸上的血很多,几乎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莫里甘的,浑身魔力都在沸腾,几乎沖昏了理智,最后一丝冷静也消散。 莫里甘同样狼狈,在下手之前他没想到会被咒语反制反而被江屿白控制住。他想过失败的可能,可那点犹豫立刻被野心所替代。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过服软,反而伸手狠狠拽住江屿白受伤的肩膀一扯,只听骨头错位的咯吱声响起,江屿白被迫弯了腰,手里力道加强了几分,奔着掐死他的力道去的。 「真美,我果然没看错你……」 江屿白疼得冷汗直流,面无表情对着他脸又给了他一拳:「别乱叫你爹。」 莫里甘被揍得头一歪,咳出两口血,又偏头盯着他:「早该想到关不住你,你也一定不会被炼成傀儡,我就不该抱有奢望。」 莫里甘浑身都在淌血,厚重繁复的礼服遮不住他身上的血腥味,他死死拉着江屿白,就像抓住最后一点筹码,语气森寒:「陪我下地狱吧。」 江屿白唿吸一滞,掐住莫里甘立刻疯狂灌入魔力。 与那时操纵住希雅和梅莱芙的契约一样,联繫上他们二者的咒语也师出同源,江屿白身边没有趁手的魔器,便铤而走险用自己的身体当做转换器,硬生生扭转了暗精灵留下的烙印。 莫里甘想拖着他一块儿死的剎那间江屿白终于夺过掌控权,瞬间将他控制的整座魔法阵威力撤走,他脸上出现短暂的空白。 魔法阵的威力散去,首先受到影响的就是多维雅这儿。 她先是察觉到体内魔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消散,紧接着耳边传来数道阵法破裂的声音,咯吱作响,甚至连她的身体都开始摇摇欲坠。 她不敢细想莫里甘那儿发生了什么,就见黑蛋拖着残破身体朝她扑过来,手里抓着的石头迸发出剧烈魔气,几乎带着视死如归的信念同她缠斗在一起,她本来勉强能应对,为了守住这条走廊——莫里甘特意交代让她保住这一道阵法,没能扛住有魔力加成的黑蛋。 黑蛋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自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根铁棍,疯狂激发着石头里的魔气,近身缠斗许久,直到两人浑身鲜血,多维雅一个踉跄率先倒下。 灰红色的衣裙被尘土弄脏,胸口是一团脏污的血,她脸色灰败,已经奄奄一息。 黑蛋将伊维放在肩头,靠着那根长长的铁棍支撑着走到她面前,魂体已经几近溃散,石头里仅剩的魔气吊着他一口气,让他不至于狼狈地倒在地上。 「让开。」黑蛋说,「不然杀了你。」 多维雅嘴唇发紫,浑身上下骨头几乎都被魔法阵的余威震断,她高高昂起头:「来啊。」 「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黑蛋不再废话,举起铁棍。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她头顶。 她嘴唇颤抖,也许有未尽之言,却没有半点悔意。 ——唯有契约与誓言不可违背。 仍旧被关在房间里的艾尔格钻研着门口的铁栏杆。他分不清这栏杆的材质,却能感受到上面恐怖的魔气,本来觉得没什么希望能出去,却只感受到外面一阵异响,那铁栏杆居然自动散去了。 他尝试着推开门,只听沉闷的吱声,立刻看到外面废墟般的场景。 头顶一块巨型的吊灯掉下来,艾尔格下意识退了一步。房间里布局仍旧温馨简单,一门之隔,外面如同地狱。 他愣住了。 多维雅将他诱骗到这里关住他,设下铁栏杆不让他出去。 可他想起来,多维雅一直骂他蠢货,嫌弃他不够机灵讨不到贵族欢心,每次犯错都狠狠罚他,让他长记性,却又从来没把犯错的血仆赶出去过,她知道这些被抓来的人类势单力薄,那些自诩高傲的血族不会容忍低贱人类摆脱他们的控制,一旦被赶出去,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死亡。 第84页 艾尔格忽然发现自己踏出了她为他留下的避难所。 名为最后的仁慈。 他紧紧咬住牙关,一步一步走进废墟,绕过重重障碍,居然与迎面而来的黑蛋碰面。只是黑蛋与伊维都浑身狼藉, 艾尔格连忙跑过去扶住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上去,找到始祖大人。」黑蛋语速飞快,「我们遇到了袭击,多维雅拦住我们,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艾尔格怔住:「她在哪儿?」 「楼梯。」 艾尔格僵硬回头,穿过无数废墟与下坠的尘土,最先看到一滩黑红的血。 随后是一道姿势扭曲的身影,与那双沉寂的眼对视片刻。 想起曾经的某一天,他正忙着照顾花圃,多维雅站在一边望着他说,很羡慕你还是人类。 他不解,做人类有什么好的,明明血族更强大,还能永生。 多维雅说,人类很好。 身边的同伴在催促,他匆忙跟上,终究没有再回头。 第45章 :生死 维达尔此刻正在幻境之中。 悬在空中是一朵纯白的百合花,叶缠着叶,茎连着茎,正好缀在圆镜中央,站在那面镜子前能看到半张脸,与维达尔的眼。 镜面光滑无暇,边框是内敛奢华的银色,纹路精心篆刻,背面刻着小小的翅膀。是圣殿的三大圣器之一,名为天使之镜,在十几年前流落在外,圣殿一直没停止寻找,没想到在莫里甘手里。 自从发觉异动以后维达尔就猜到不对,想去书房找人,没想到阴差阳错被暗算,被圣器禁锢住。维达尔只在年幼时见过天使之镜,如今这面圣器被污染,认不出他的魔力,将他当做敌人企图净化他。 站在圣器面前的暗精灵一副惋惜的腔调:「你应该正视自己,作为一个立誓要解决掉所有魔物、守卫和平的圣子,成天与血族混在一起,你自己就不觉得羞愧吗?」 维达尔不仅没动摇,反而嘲讽道:「你听到的故事是不是太老套了,觉得我是那种固执死板、不懂变通的大英雄?还是说你觉得圣殿的人都是蠢货,觉得我也蠢?」 本来凭藉暗精灵的实力伤不到他,可有了魔阵与圣器加持对付起来也十分棘手,他试图暴力破除,可这也需要时间。 时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外界情况不明,莫里甘大概率动手了,那江屿白到底有没有事? 维达尔被拖到镜子里时暂时没有动作。 再睁眼,面前是战火纷飞,城墙之上血红落日缓缓下坠,沉入地面。城墙被魔力轰炸,摇摇欲坠,城里一片死寂,坍塌的房屋激起尘埃,将血红的世界罩上一片灰濛濛的颜色。 维达尔站在街道上,看不到一个活人。 那天的天色大概也是如此,求救信送出以后他马不停蹄带着人赶过去,可整座城市却被黑暗生物淹没,根本没能撑到他们过来。 守城理所当然的失败,维达尔心知不可能会成功。骑士队已经怨声载天,议论着回头该被主教的人如何打压责罚,就是个苦差事,不过有意针对才让维达尔来这一趟,连坐罚到他们头上自然心里有怨气,有的甚至私底下埋怨起维达尔。 维达尔其实已经记不起他们抱怨的内容了,他所受的白眼、议论与排挤,还不如那天灰濛孤寂的天色让他印象深刻。 直到维达尔带着人扫街,看有没有倖存者时,他忽然看到一个手指还在颤抖的少年,下半身被埋在断裂的石墙里,歪着头看他,眼睛圆而黑,像只小狗。维达尔心跳快了几分,立刻将那石墙推开,只见那少年双腿血肉模煳,惨状难以直视。 「这儿还有个人——」 维达尔声音消弭在触碰到少年手的那一剎,脉搏冰冷,早已没了生机。 再看那双眼,僵硬空洞,视线落在半空,好像在疑惑。 他还这么小,怎么就死了呢。 维达尔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注视了片刻,周围的场景渐渐消失。 他站了起来,静静等着下一道幻境。天使之镜共有五道幻境,只要全部走过圣器就对他无效了。 死在莫里甘手下的亡魂构成这座魔阵最庞大的力量,被污浊的圣器试图用幻境击溃他的意志,一旦中招,他将会被拖入永眠,悄无声息地死去。 维达尔不觉得自己会沉浸在过去之中丧失理智。 直到他回头,忽然发现周围陈设变得熟悉起来,体内多了一道他很久没体会过的封印。 维达尔上辈子其实见过始祖。 那时的始祖没能醒过来,他躺在长棺里,礼服与凝固的血裹在一起,胸膛破开一条大口子,心口空空荡荡,他安静地躺着,表情安宁,好像只是睡着了,下一秒就会醒来。 维达尔知道他不会醒,心都被挖出来了,怎么可能站得起来。 不知为什么,在见到始祖的那一剎,维达尔有些难受,好像心口那道伤也落在了他身上,风一吹冰冷又麻木,抽搐着痛不欲生。 ……明明他们连面都没见过,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维达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就见一边的莫里甘拿着匕首似乎想切下几块肉来,特意让他在一边看着。 维达尔眼眶通红,勐地夺过匕首朝莫里甘扑过去,他魔力被封用不了魔力,仅凭着一腔蛮力一刀扎在莫里甘胸口,在同样的地方捅开一道伤,血喷涌而出,溅到他脸上。 第85页 莫里甘挣扎的那剎那,维达尔醒悟了过来,匕首被血水打湿,滑落在地。 幻境,幻境而已。 不,他其实没救下任何人。 维达尔一把甩开莫里甘,踉跄着扶着棺材,死死盯着那团血迹。 用圣殿的东西对付圣殿的人,暗精灵只觉得莫里甘好算计,要么循序渐进,要么暴力破坏两败俱伤,无论那种情况维达尔都不可能再造成威胁。 暗精灵只需要在外面等着,算着时间顺便帮一下莫里甘就行。 圣器迟迟没有动静,外面的魔阵忽然飞速衰减,他察觉到不对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镜子里面传来细微的声响,他贴着半空悬浮的圆镜仔细听了片刻,就见里面忽然涌出数不尽的魔力,丝丝鲜血溢出来。 暗精灵惊愕立在原地:「第二道幻境就强行冲出来,找死吗?」 完好无损的镜面被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一双血手撑在玻璃边缘,血水打湿了百合花,丝毫不顾渐渐开始崩坏的圣器,透过那裂痕,暗精灵对上一双阴冷的眼。 「——维达尔在哪儿?」 莫里甘一脸挑衅:「他啊,已经死了。」 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陡然加重,他只觉得骨头都快碎在江屿白手里,却笑得愈发肆意,每一次发笑喉间都如同刀割火烤,眼里带着浓郁的恨:「早在找你之前我就让暗精灵去弄死他,你猜猜,一个被封印魔法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能在暗精灵手下撑多久?」 江屿白觉得这只是他的激将法,手里却忍不住用力,几近痉挛。 趁他不注意,莫里甘胡乱抓住碎石朝他挥过去,碎石尖锐的一端在江屿白胳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几滴血溅在莫里甘脸上,他瞳孔瞬间变得更红,像只野性未消的狼。莫里甘似乎想狠狠咬上去,被江屿白掐着下颌砸在地面上,接连两声闷响,地面都差点砸出一个窟窿。 江屿白拽着他领子将他拉了起来,丝毫不顾自己满手鲜血:「啊对了,有个东西一直忘了问你要。」 莫里甘此刻已经没多少力气反抗了,他眼前模煳,却还是盯着江屿白。 「反正你都要死了,那也别祸害其他人,把艾尔格的主僕契约解除掉吧。」江屿白用谈论下午茶喝什么的语气说,「他还那么年轻,跟着你一块儿死太可惜了。」 莫里甘似乎是从没听过这样的要求,备感荒谬地笑了:「你在求我?」 江屿白分外冷淡:「我不是在商量,我是在命令你。」 话音刚落,莫里甘就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力在疯狂涌动。暗精灵的血御咒语实在强悍,被逆转过后一旦有忤逆江屿白的想法就会让他痛不欲生。 猩红的契约从他额头浮现出来,落在半空中像一道造型独特的纹身,紧接着,契约上烙印的两个名字逐渐开始脱离,艾尔格的名字率先消失在空气中,那道契约也由红变灰,硬生生无效了。 莫里甘被折磨得快要发疯,硬生生吐了口血,恨得咬牙切齿:「你就这么喜欢我手下的人?」 江屿白眯眼:「因为你的手下很好用啊。作为我最忠诚的僕人,你不应该做出点表率吗?」 莫里甘说:「那为什么不试着收下我呢,我跟你签订主僕契约,保准比他们都好用。」 江屿白很平静:「你太贪了。」 「维达尔不贪吗?你敢不敢说他看你的眼神是清白的?」莫里甘看起来有些咄咄逼人,他质问,「不过是他装得久一点而已,你能容忍他心怀不轨,纵容他留在你身边,被他三两句软化打动,总有一天你和他的关系也会变得像我一样。」 「谎言与背叛本就密不可分,你等着吧。」 歇斯底里,又嫉妒愤恨。野心勃勃的人计划落空,原来是这幅痛苦又狼狈的模样。 江屿白看不清维达尔到底有什么心思,他太复杂太矛盾,身上迷雾重重。他想,也许只是当局者迷。 「那你呢?忙里忙外算计这么久,就为了做一条听话的狗。」 魔力从他手中涌出,江屿白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电光火石间,另一股陌生的魔力倏地涌了过来,江屿白措不及防被轰退几步,魔力强势地朝他扑过去,带着逼死他的念头死死压制住他。 江屿白来不及反应,勉强躲避,却还是被狠狠撞在墙上,一口闷血吐了出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道咒语渐渐衰退,望着突然出现的暗精灵分外警惕。 莫里甘被扶起来,在暗精灵的帮助下恢復了些体力:「你能解开它?」 「只是暂时的,我告诉过你一旦决定使用血御咒语就不可能摆脱它。」暗精灵似乎也有些糟心,「你居然给他逆反的机会,他要是把咒语摸熟悉了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莫里甘目光犹如蛇蝎:「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第46章 :分散 江屿白被掐着脖子狠狠撞在地上时,能清晰感受到整座城堡始祖布下的魔法阵在濒临崩溃。原本蕴藏在其中的光元素被抽丝剥茧般入侵,房间里的光线被剥夺,取而代之的是浓黑的魔气,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看不到了。 面前只有一个模煳的影子,他听着破空响声往反方向一扭身子,被匕首钉死在原地。 那匕首匕身漆黑,插入他肩膀时疼得满头冷汗,肩头仿佛附上冰块,除了冰冷的触感就再没有其他感觉,冷得他打着颤,好像连意识都被拖拽进深渊。 第86页 周围环境很暗,他几乎分辨不出莫里甘到底从哪儿来,身上的伤口实在太过影响他的判断,挣扎微不可闻,肩膀快被压断。 莫里甘将匕首抽出来,朝江屿白心脏狠狠扎去,这一次他已经没力气再躲开了,只得抬手抓住匕首,刀尖锋利无比,瞬间将他皮肤划破直入骨头,鲜血顺着刀身滴落,砸在江屿白眼眶里,黑红色绽开。 他眨了眨眼,生与死的关头,他脑海里空荡荡,身上的疼痛变得麻木,神经紧绷,意识模煳。 直到耳边传来暗精灵慌乱的唿喊声,门敞开一道缝。 光重新涌了进来,压抑的黑暗被驱散,窒息的感觉一扫而空。江屿白狠狠咳嗽两声被扶起来,胸口闷疼的厉害。他微微睁眼,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松了口气,紧抓着衣袖不放。 颤抖的手轻轻覆在他伤口上,维达尔的语气是与平时截然不同,带着微微怒意与心疼。 「我来晚了。」 江屿白又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喉间被鲜血堵住,他艰难开口:「小心点……」 「大人!快,我们快走!」那头,黑蛋拖着伊维闯了进来,接近溃散的透明身体摇摇欲坠,身后跟着手足无措的艾尔格,黑蛋大喊道,「这座城堡快塌了!」 江屿白抬头,这座城堡确实承受不起他们的乱斗,从屋顶到脚下已经开始濒临坍塌,维持保修的魔法阵也在莫里甘魔力的侵蚀下溃败。 维达尔将他打横抱起:「去阁楼传送阵。」 被击退到一边的莫里甘死死撑着地面,忽然爆发出惊天骇地的魔气将他们全部束缚在原地。他身上的血很多,多到数不清是谁的:「你们谁也逃不掉。」 维达尔一把撞开扑过来的魔力,光明魔法从手中挥出缠绕住他的魔力。 江屿白垂下的指尖微微动弹,强撑着动用了体内最后一次魔力,阁楼里的传送阵瞬间亮起蓝光,将他们紧紧包裹在其中。这是他为自己留下的底牌,醒来时说不定就能看到那家钟錶店。 蓝光蜘蛛突兀的出现了一抹奇怪的黑色,江屿白勐的抓住那道逃窜的黑气,才发现那是暗精灵留下的魔力,他也跨越过那道传送阵,浓浓的黑气不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狠狠的撞向江屿白。 江屿白只觉得被传送阵包裹的身体一震,另一股力量撕扯着他,他没来得及抓住身边的维达尔,蓝光闪过,他消失无踪。 声音越来越远,光线越来越昏暗。 好像溺水一般,周围的魔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大人——」 耳边一阵空茫,失重感接踵而至。 · 钟錶店外。 黑蛋勐地站起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人都在,只有江屿白消失了。明明是他启动的传送阵,却没有和他们一起传送到终点。 一边体质较弱的伊维和艾尔格在传送阵的余威中被震晕还未醒来,最前面维达尔与一群人站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察觉到他醒来,维达尔回头瞥了他一眼。黑蛋很难看出这一眼里包含着什么情绪,只是下意识觉得头皮发麻。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维达尔问道:「你们有契约,知道他在哪儿吗?」 黑蛋瞬间猜到那个他指的是谁,脸色难看摇了摇头:「主僕契约联络是单程的,他想知道我们在哪儿催动魔力就能感知,但我们没法儿知道大人在哪。」 他犹豫了一下说:「而且,我试着通过契约唿唤始祖,那边一直没有回应,可能情况不太好……」 他没再说话,因为他察觉到维达尔心情很差,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维达尔似乎想走,身边骑士团的人拦住他,两边纠缠了一会儿卡塞尔面露难色:「主教刚得到消息就说担心您在血族那儿待了那么久,让您快些回去,五日以内一定要见到您。」 维达尔头也不回:「告诉他,回不了。」 卡塞尔有些着急:「可圣殿已经开始新一轮圣子候选人的选拔了,看主教那边的意思,他似乎想立新的圣子,你要是不回去不正好让他钻了空子,您终将被他压下去的。要是他在散布谣言说您与血族勾结,不肯回到圣殿,恐怕他的计划真要得逞。」 「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扶持新圣子,就随他去。」 黑蛋耐心等着另外两个同伴醒来,又莫名其妙跟维达尔一块儿走。维达尔知道他身体消耗大,特意留了些药给他恢復体能,看着却十分抗拒和他们交流的样子。 卡塞尔后来又旁敲侧击想将维达尔劝回去,他反而做下决定要去大陆边界。 隔了两天,黑蛋见又来了几个陌生人过来。 打头的一个似乎跟维达尔很熟,行商模样的打扮,年纪轻轻看着很有活力。 就见他一来就咋咋唿唿的。 「为什么刚到就要走?你们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和始祖联繫到一半,那头联络器直接轰的一声就炸了,天啊!」林珞一见他像个被点炸的油桶,嘴里嘟囔个不停,「怎么回事,本来预计着始祖过来跟他商量下一步计划,我怎么没见着他?」 维达尔说:「始祖失联了。」 林珞急得跳脚:「好啊你,怎么没把大人带回来?我刚和他签完契约交完货,我是信任你才先交货的,现在大人重伤不见,我的魔矿要怎么讨回来?」他急得团团转,一把扯住维达尔,「你别急着走——」 第87页 他抬头,倏地对上维达尔那双熬得通红的眼,面色冷凝,仍旧是那一双金色的眼睛,却不復温和,冰冷得扎眼。 他语气冷淡:「你的货跟卡塞尔商量。」 林珞声音弱了几分:「我也是担心大人才这样……你慢慢找吧,我不催了。」 维达尔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被迫更改传送落地点,是一件很耗费心神的事。 灵魂好像在被两股不同方向的力道撕扯,江屿白浑身不舒服,他梦到一团巨大的黑色的东西紧紧缠住他,他连翻身都做不到,肺部的空气被疯狂挤压,他艰难喘气,太阳穴突突跳。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有一瞬间,他心头勐地一跳,猝然睁眼,首先被陌生的天花板吓了一跳。 「醒了?」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 「我……」 江屿白吃力地坐起来环顾了下四周,简单干净的木屋,单调温馨的布局,和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 他怔怔松了口气,胳膊卸了力气,重新躺在床上时被身上几处重伤疼的冷汗直流。左手掌心紧紧包裹着纱布,里面是深可见骨的刀痕。 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他不知被传送阵传到哪儿去了,好在没遇到危险。身上的伤被妥帖包扎好,魔力被榨干暂时用不了,虽然浑身剧痛使不上力,肩膀甚至连动弹都疼得要命,但情况还算好,至少他没落到任何一方势力手中,捡到他的是个普通人类。 他罕见地有些茫然,直到那人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我叫,江屿白。」 「……没有家,被人赶出来了,回不去。」 中年人擦着弯刀刀柄,一边打量着他:「江屿白?好奇怪的名字,我叫巴林,猎户出生。看你年纪不大,应该是被抓去做奴隶了吧,那些血族根本就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你受这么重的伤被扔出来,就别想着翻身了,藏好了想想怎么过下半辈子。」 血族…… 江屿白下意识偏头捂住眼,心里涌起阵阵心悸。 「行了别捂了,知道你是什么情况。」巴林不耐烦道,「人类刚结束初拥都控制不住自己瞳色,正常现象。」 江屿白闷头应了一声。 别的血族那是控制不住,他是一直那个瞳色,那样张扬的血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吸血鬼。 这猎户胆子也挺大,居然还敢把他捡回家,估计以为他是本地的普通人。 江屿白髮呆盯着木桌上破旧的煤油灯看了会儿,巴林在边儿上擦完弯刀擦猎枪,一点一点将上面暗红色的血迹擦干,粗布衣裳不太讲究地垂到地上,桌角椅子腿儿发霉了一大块。 不管是哪一辈子,江屿白都没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巴林似乎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沉默着专注自己的事。江屿白等着伤口没那么疼了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不久,也才六七天吧。就你身上那么多血,我以为你要睡个把月,我还怕你直接沉睡呢。」 虽然知道可能性很低,但他还是问道:「……没有人找过来吗?」 巴林将猎枪放在一边:「没有,你的家人大概放弃你了。」 江屿白沉默片刻:「我在这里没有家人。」 「也没人找相好,让你失望了,治好了早点回去,别让那姑娘久等。」 「……」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在哪儿捡到我的?」 「多兰里沼泽,不远,带你去看看。」 出门时他身上多了件黑色的披风和面罩,巴林嫌他的眼睛太显眼,把披风戴的帽子往下拉了拉,直到一点也看不见他的眼睛才松手。 没什么人闲的没事会跑到这片沼泽中,这里一点活物都没有,只有烧焦的林木和危险重重的沼泽,巴林只带他站在外围看了眼。 江屿白认出了这片沼泽,他曾在这里断过一条手鍊。 所以传送阵并没有将他传送到未知的地方,而是在那二分之一概率中选择了与其他人不同的一路。 回程路段不远,恰好碰上小雨,他们一路小跑着回城中,就见前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江屿白脚步一顿,被巴林拉着往后躲了躲。 巴林抬头,抓着猎枪布条的手微微一抬:「啊,那是统领我们这座城镇的大人,是个强大又暴脾气的血族,叫索恩公爵。」 「本来听说公爵要出门一段时间,城里大伙儿正高兴呢,忽然又宣布不去,脾气特别暴躁地冲去多兰里沼泽大开杀戒,把那儿的黑龙赶跑当做自己的地盘,还要求城里献祭百来个血仆贡给他,每日献上新鲜血液,不然要把城里的人类清剿干净,我的几个老朋友都收拾着行李准备逃亡了。」 几乎是一瞬间,江屿白就想起莫里甘曾说过的话。 ——第三位公爵索恩送来了一封信,他脾气暴躁又好战……这几日才听闻您甦醒,立刻递了请柬想前来拜访……同时到来的还有一封请战书。 第47章 :记仇 ——不能让索恩发现他。 江屿白自觉的将兜帽拉下来往后躲了躲,与巴林一起躲在围观人群的最后面。 索恩似乎刚从多兰里沼泽里回来,大刀阔斧坐在敞篷马车上,马车后面拖着的那把大刀血迹斑斑,被他身边的僕从小心看护着往前走。簇拥着索恩往前走的那些人皮肤白得不正常,浑身的气质萎靡不振,江屿白猜这些就是随行的吸血鬼。 第88页 这座城镇民风与他在梅莱芙那儿见到的大不一样,城里人类与血族共同生活,个个膘肥体壮、鬍子拉碴,一眼望去个头比基尔索罗城里人高很多。 他个子不算矮,在这些人的衬托下却显得过分清瘦,像是没成年的小孩一样,估计巴林看他实在没什么威胁才决定带他回来。 人群后方,巴林目光在索恩和他身上转了一圈,低声问他:「你是被公爵大人赶出来的?」 江屿白摇头,含煳着一语带过:「公爵那样尊贵,我怎么可能接触得到他。」 「也是。」巴林拍了拍他肩,「别怕,公爵每次去完多兰里沼泽心情就会变好,不用担心他在街上找人麻烦。」 看上去也确实这样,索恩躺在马车上全程没有抬过头。 游街过去以后,江屿白被索恩帽子上坠着的宝石吸引目光,宝石雕刻的圆润无暇,莹莹绿光让人看一眼就很舒服。但吸引他的不是做工有多清凉,而是里面蕴藏着源源不断的生命之力。 这样荒凉的地方,居然有生命力如此浓厚的宝物? 江屿白偏头问道:「公爵帽子上的是什么?」 巴林也跟着看了一眼:「那是能力的象徵,公爵每一次打败敌人过后都会向敌人收取报酬,看来这一次的黑龙就是供奉的生命之石苍翡石。」 供奉这苍翡石怕是黑龙家底都掏出来了,那宝石足有拳头大小,品色极好没有一丝杂质,流露出的生命之力离得这么远他都能清晰感受到。 如果能拿到索恩帽子上那块象徵着生命之源的绿翡,他就能治好身上的伤恢復魔法,离开这里了。 索恩到底是枚定时炸弹,他不能在这里久留。 索恩离开以后,巴林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走了,我还有一批货没卖,卖完这批货就回家。」 江屿白点头,跟着他到院子外马车上货,巴林麻袋里装的都是大批大批多兰里沼泽的黑木,只要点燃一角能燃烧很久,取暖必备。 除此之外就是些动物,小的是些兔子老鼠,最大的湳沨也只有一只半大的鹿。看得出来这里的动物并不算多,不然巴林也不会砍这么多树了。 他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身上没有魔力癒合得很慢,但好在身上的伤都没有在流血。帮巴林装好货以后他坐上马车,背靠着的麻袋里装着猎物,血腥气被处理的很干净,马匹在前面拉着走,江屿白在后面晃晃悠悠地坐着,跟着他几乎快跑过城南那一整条街。 那条街算得上是集市,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转完一圈也几乎快晚上了,巴林带着他到一家酒馆,瞧着是家很有名的老店。里面不仅卖的有肉有酒,还特意给血族供选了血液。 老闆娘认得巴林,她热情地打过招唿叫他们到窗户边,特意留了位置让坐好。江屿白帮了一天忙也觉得体力达到极限,身上各处都渐渐开始发疼。 落座时,他无意间瞥到邻桌几个熟悉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索恩和他的几个随从,此刻正喝着酒,随意聊着天。 巴林吃饭速度很快,跟他这个人一样粗犷,江屿白全程没动过半点东西,不知是不是被榨干魔力的原因,他有些反胃,同时又紧绷着神经注意索恩那边。 吃完以后正常告别,巴林率先往门口方向走,江屿白在后面,借着巴林体型躲了下。 江屿白是特意绕着他们走的,却不知那桌的索恩为何突然出声。 「你——就是你,转过来给我看看。」 江屿白心微微提起,摸不准索恩到底什么意思,转过身来垂眸望着地面。 这个角度,索恩顶多看到半张脸。 索恩敲了敲桌子,目光带了些探究:「把帽子摘下来,难不成是丑的见不了人,遮得这么严实?」 江屿白抬手抓着帽檐,缠着纱布的手大了一圈,露出的指节修长、毫无血色,带着些病气。 对上索恩催促的目光,江屿白慢慢把兜帽摘下,露出纱布包住的半张脸和一对蓝瞳。 是的,情急之下他只来得及用了点小伎俩变了瞳色,免得特徵太过明显。这里无论是人还是血族金髮都多,但黑髮也不是没有,他的头髮倒是不显眼。 按理说索恩没见过他应该认不出来,但一想到莫里甘可能提前透露过他的消息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半晌,那边才传来索恩略显嫌弃的声音:「绷带怎么缠得满脸都是?好好一张脸都浪费完了。」 江屿白悄悄松了口气,看来索恩是没认出来。 真是奇怪的掌控欲,虽然透露了他的消息,但莫里甘居然没让索恩知道他的样子。 那他有机会拿到那块苍翡石吗。 索恩望向站在他旁边的巴林,带着问询意味。 巴林也小心地观察着索恩脸色,犹豫片刻解释道:「他刚受过伤,身上伤口太多怕吓到人,所以才包成这样,前两天一直卧病在床躺着,今天才出来。」 江屿白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沉默。 索恩大掌一拍,震得桌子上酒杯一晃,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城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瘦瘦巴巴的吸血鬼?你到底怎么长的,魔力还这么稀薄,怪不得伤这么重,我看你打一架命都要丢半条,在这个到处都是强者的地方怎么活下去的,弱鸡一个。」 江屿白:「……」 见他迟迟没有说话,索恩也不耐烦跟他一个低阶血族浪费时间:「怎么,这傢伙还是个哑巴?呆头呆脑,一点都不机灵,脑子被打坏了?」 第89页 江屿白咬牙:「您说的是。」 打不过,他忍。 索恩觉得索然无味:「真傻了这是,连好赖话都听不明白。」 「……」 一边儿探头的管家接话:「您要是看上他了就带回去?虽然不太机灵,但做个僕从也还可以,每天扫扫地什么的。」 江屿白闻言思绪纷飞,正想着怎么开口婉拒,就听索恩语气嫌弃:「得了吧,有你们这群呆头呆脑的傢伙还不够让我心烦吗,别以为抓一个更傻的吸血鬼回来我就不会骂你们了!」 「…………」 索恩是吧,他记住了。 那头索恩头也不回地离开,巴林带着江屿白往反方向走。 刚回到家,甚至还没落座巴林就开口:「明天你就走。」 江屿白脚步一顿,抬头静静望着巴林。 不用明说他也能猜到大概,今天在索恩面前露面已经是有些危险,更别提索恩一开始那点莫名其妙的兴趣。江湳沨屿白来路不明,巴林愿意在他重伤昏迷时把他捡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留他下去,巴林也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说完以后巴林就带着马车出了门,大概是去拉货,或是採购东西。 江屿白坐在椅子上,捧着手里的纱布看了会儿,将左手纱布拆开露出里面的肉,可以说是皮开肉绽,他手上的惨状简直惊心动魄。血族身体就是这样,没有魔力就不会癒合,尽管不会流血,却看着都吓人。 他又一一拆开了身上其他地方的绷带,找遍了巴林家里也只找到半块镜子,仔细打量一遍,刀伤和魔力割破的伤口分外显眼,然后是撞到以后的淤青,斑驳而狰狞。 江屿白重新包扎好,心情有些沉重。 这是他醒来以后第一次看完自己身上全部伤口。 直到夜幕降临,他满腹心事睡不着,早早出去的巴林到现在还没回来,江屿白看了下天色,只觉得实在奇怪。 权衡再三,江屿白还是披着斗篷出了门。他先去了城南找了一圈没见到人,最后又去了那家酒馆,找到老闆娘问道:「看到巴林了吗?」 老闆娘显然认出了他,但她这时看起来六神无主,扯得他袖子都快变形:「刚刚巴林来我这儿买酒的时候被公爵大人的侍从带走了,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 江屿白心里一跳,下意识觉得是自己暴露了身份,又觉得不对。如果巴林是被他牵扯的,那索恩早就找到巴林家里了,怎么可能耽误这么久。 他匆匆回去,思虑着对策。 「梅莱芙送来过几次信,说莫里甘行踪不定她很难找出来,只能推测莫里甘在三天前偷熘到中央大陆潜伏起来,那只暗精灵更是消失得彻底。」黑蛋回忆道,「梅莱芙信里怨气不小,说圣子殿下害人不浅,不知他回了什么,梅莱芙第二次寄来的信言辞更加激烈。」 伊维托着下巴惆怅地望着天边夕阳:「都怪我。」 一边的黑蛋重重嘆了口气:「怪你什么?你那时候都没醒。」 伊维仍旧闷闷不乐:「都是因为我太弱了才保护不了他们,还总是第一个被捉到成为软肋,每次都要你们救我。」 黑蛋摊手:「按你这么说还要怪我,要不是我没能力去跟莫里甘单挑大人也不会跟我们走散。」 伊维皱眉:「你怎么可能打的赢莫里甘?」 「是啊,所以我才让你别乱想。」黑蛋一把揉乱他的头髮,「这是他们的事,我们没法儿插手,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好。」 伊维嘆气。 黑蛋说:「我们现在一切正常,不就代表大人没事吗,你现在担心也没用,还不如跟着维达尔想想下一步该去哪儿。」 伊维慢悠悠飞了起来,也觉得自己太过颓废:「也是。」 调整好心态的两人准备去问问维达尔有什么计划,等找到圣骑士队那儿时却得到一个让他们错愕的消息。 伊维扯着卡塞尔胳膊疯狂乱晃:「——你说殿下不见了?!」 第48章 :反叛 一连两天江屿白都没见过巴林,他悄悄回过巴林的住所,果不其然看到院子里围着一圈侍卫,大概在搜寻什么。 江屿白也去外围看过索恩的别墅,瞧着戒备森严,不好轻易闯进去。 他先是按着记忆去找了巴林送过货的几位老熟人那儿,谁知他们一听巴林名字如同耗子见了猫,还没等他说下去纷纷闭门谢客,江屿白一连吃了好几个闭门羹。 后来也私下里找老闆娘打听情况,老闆娘看着像知道内情,犹犹豫豫,江屿白催促再三她才拉着他到后厨。 老闆娘重重嘆了口气:「他们以反叛党的罪名逮捕了巴林,巴林现在人在监狱,被公爵的人严严实实看管起来,估计要脱一层皮下来。」 江屿白听到新词,不自觉重复:「反叛党?」 「嘘!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就怕公爵大人一个命令下来给我把店都搅黄了……」老闆娘愁眉苦脸,「以往公爵都不注意这些小打小闹的,不知这两天怎么回事,火气大得很,居然一连抓了好几个人,说他们私藏魔器,有反心。」 「巴林居然还有这一层身份。」江屿白脑子转的飞快,已经联繫上他们之间的关系,「索恩之前不在意反叛党这个民间组织,估计只是没放在眼里,现在恰好倒霉碰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知怎么让巴林暴露了身份。」 第90页 没想到老闆娘脸色一变:「你不知道反叛党,巴林没告诉你?你——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江屿白说:「他救我一回的关系,我们那天算是认识的第一天。」 老闆娘脸色青红交加,愤愤将他轰了出去。 虽然暂时没地方去,但江屿白也明白了前因后果,略微觉得有些棘手。 索恩既然下手管了这件事,那么要想不引起他注意而偷偷将巴林带走几乎不可能,现在江屿白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直接离开,趁着索恩注意力在反叛党身上熘之大吉。 后面几日他几番观察确定了关押的具体位置,位置有些偏僻,周围一片黑木丛生,瞧着蚊虫蛇蚁就多。守着地牢的似乎都是血族,与江屿白之前见过的侍从不一样,他能在这里感受到不小魔力波动。 江屿白觉得没什么希望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周围树丛动了动,似乎藏着什么人。他决定按兵不动观察一下,就见那些人趁着守牢的血族精神惫懒之时扛着魔器沖了出去,一炮轰在大门上,紧接着,门口的血族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人类七手八脚按住。 里面的血族气急败坏地叫喊着,里面涌出了应战的血族。 江屿白从怀里取出一小块镜子,这是从林珞那儿买来的魔器,凭他的身体状态还可以释放几次,暂时隐匿身影趁乱潜入其中。 别看人类那方攻势兇勐,实际只破开了大门,地牢里还有数不尽的血族拦路,人类很难破开包围。 地牢里错综复杂,关着不少人,江屿白一路走过去最终找到了浑身是伤的巴林,他正靠在墙壁上奄奄一息,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强撑着抬头往外望。 江屿白解除了魔器的隐匿,身影突兀出现,立刻扶在门上想开门。巴林见他过来诧异了一下,但很快阻拦了他:「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索恩走之前在这里刻下了道封印,只有他能亲自打开。」 江屿白顿了一下:「我要怎么帮你?」 巴林抓着栏杆脸色严肃:「你走就行,不用牵扯进来,这是我们人类的事。」 江屿白皱眉:「索恩势力太强,之前是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他真正想打压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巴林愤愤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就算我们没有血族那样强悍的魔法天赋,我们也有魔器能保护自己,现在的人类完全能靠自己活下去。」 江屿白当然知道魔器,他自己就收购了一大批,越研究他才越知道魔器的弊端,魔器在使用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散发完全无序的魔法,有魔力的人还好,能靠着自身体质扛过去,完全没有魔力的普通人简直是在靠命和运气撑下去。即便这样,魔器在人类中的价格也高居不下,是普通人改命的宝物。 江屿白忽然问:「你不是说你的老朋友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吗,你为什么不走?」 「整个城里,能走多少人?」 巴林扣着栏杆上的铁锈,面色平静:「在多兰里沼泽还不是沼泽的时候,我是那儿的守林人,守着城里与外界的路。城里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我就不会走。」 江屿白握着栏杆低头看他。 固执、冷漠,心里却很善良。 这是从他到这儿以后,对这个老猎手最深刻的印象。 先前还是算漏了一点,巴林让他早点离开原来有这层原因。 门外传来骚动。 「有人类闯进去了!快来防守!」 巴林催促:「快走!」 江屿白立刻握着镜子往外跑,却忽然发现敞开的门口多了两道影子。他脚步一顿,被人拽到身后,随后被带着走了另一条路。 在察觉到对方是人类以后,江屿白便任由他带着离开。 从地牢撤出去以后,他似乎仍能听见背后血族的声音。先前灯光昏暗,没看见来人,出来以后江屿白才发现拉着他跑出来的是个老佣兵,鬍子拉碴,手里一直紧紧握着长刀。 他抬眼望去才发现逃到黑木林里的有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多少都有些伤。 他们此刻正随意地聊着刚才的突袭,江屿白环顾一圈,攥紧了缠着的绷带。 他正想着该怎么离开,就见那老佣兵眯眼打量着他,摸着下巴的鬍子说:「我知道你,你是巴林带回来的那只吸血鬼。」 吸血鬼这几个字一出,身边几人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起来,刚才还融洽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甚至有人手握腰间武器防备起来。 女人手里拿着枪,观察着江屿白:「谁把他带过来的?」 江屿白说:「我想趁乱把巴林救出来,没想到他的牢房单独设立了魔阵,失败了。」 女人质疑:「你一个吸血鬼,你说你在救人类?」 江屿白将兜帽拉下来,拆开纱布一脸坦然:「巴林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我会死在多兰里沼泽。」 女人着实被他身上的伤口吓了一跳,连握着枪的手都有些迟疑。 老佣兵摊手:「当时情况危急,大家都在撤退,我看这小子都快冲到侍卫面前才拉着他过来的,那时候没认出来嘛。」 女人头疼:「你这是不负责的表现,你知不知道现在跟以往不同,索恩是真要清剿我们所有人!」 老佣兵说:「之前队里也不是没有吸血鬼,这孩子还是巴林救回来的,你们不放心就让他离开。」 第91页 人群里响起了骚动,江屿白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憎恨,但出乎意料的,他们并没有不由分说冲上来。 也许是看在巴林的面子上。 女人瞥了江屿白一眼,满是防备:「那就现在带他走。你不是要去送货吗,顺带让他离开。」 老佣兵点头:「也行。」 他转身挥手让江屿白跟上。 老佣兵并没有将马车停太远,拐了几个弯江屿白就看到那装载得满噹噹的马车,几大箱木箱子将轮胎都快压变形,不知装了什么。 老佣兵随意地说:「上吧,你要去哪儿?」 江屿白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说:「旅店吧。」 话音刚落,他余光瞥到一旁的木箱子动了动。 他抬头望去,马车边似乎站着一个人,那人长得很高,身材匀称,背影莫名的熟悉,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屿白下意识走过去,还没碰到那个人,就见他先转过来。 黑髮黑眼,看着还有些木讷,眼角微微向下,瞧着就像只没精神气的垂眼小狗,江屿白实在不能把他与熟悉的人联繫起来。 他不自觉退了一步。 一旁老佣兵拍了拍那人肩膀:「啊,这位是昨天刚加入进来的新人,虽然他资歷比较浅,但我们也经常有书信联繫,他可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虽然家里情况不太好,但他自己努力得很,认得许多字,听说曾经在家乡的小教堂里诵过经,可厉害得很呢!」 江屿白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望着老佣兵歉意地说:「抱歉,我有些紧张了。」 身形如此完美的人有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非要说就是丢在人群堆里一点也看不见。江屿白不明白那一瞬间的心悸从何而来,此刻也只有认错人的尴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把这个新人认成了谁。 老佣兵爽朗地笑了:「放心,这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很安全。」 这一堆人里唯一来路不明的只有江屿白,江屿白坦然点头。 装好了器具,老佣兵坐在前面驱着马,姿势随意,似乎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江屿白警惕。 进了城里,他更是闲聊起来。 「诶,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怎么没在城里见过你?你要回家吗?」 江屿白支着脑袋思绪难得有些发散:「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不想回去吗?」 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响起,江屿白回头,这回不是老佣兵问的,而是那个新人。 江屿白想,也许对这些被逼无奈在外漂泊的人来说,不愿意回家很奇怪吧。 他双手垫在脑后,靠着木桿望着甦醒在清晨中的街道。 早点铺子蒸腾出诱人的热气,忙里忙外的店家,匆匆过路的行人,推着推车艰难行进的货夫,晨间未散去的雾霭为整个城镇罩上一层纱。 江屿白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很平和,好像融入其中一样,只是万千生灵中最普通的一员:「那边约束太多了。你看这里,多自由啊。」 新人沉默了一下开口:「你说得对。」 话虽如此,他却无论如何还是要回去的。责任在他与梅莱芙、林珞交接契约的那一刻就已经背负在他身上了,更何况他还还和两个咋咋唿唿的小孩儿签订了主僕契约……还有维达尔。 清晨的风吹在江屿白脸上,他开始胡思乱想。维达尔说不定在出去以后就联繫上了圣殿的人回到圣殿了,虽然分别匆忙,但那俩傢伙应该会被他照顾的很好,毕竟他就是这样有责任心的人,江屿白不用担心莫里甘会对伊维他们下手。 他脑海里不停闪过许多人的脸,又想到自己已经与他们分开,难免有些怅惘。 那个新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他身边,低头看着路边看来的一根草茎:「你就一点都不想回去?」 江屿白说:「你想回去?」他偏头看着这个奇怪的新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追问,「你家里人对你很好吧。」 新人抬头望着他,黑色的瞳孔映着他的影子,小小一个。 第49章 :分析 江屿白觉得他这双眼睛也好看,瞳孔的黑色神秘端庄,望着人的时候分外专注。 他坐在江屿白身边,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家里人对我不好,家太大,孩子也多,我不是最受宠的那个,哥哥姐姐为了争夺家产会把家里其他小孩赶出去。」 江屿白有些意外:「你是被赶出来的?」 新人说:「不,我是主动出来的,家里人动摇不了我的想法。」 江屿白觉得也能理解,家里太残酷现实,还不如出来另立家门:「你不想和他们争吗?」 新人出乎意料地摇头:「我只是有更想做的事。」 江屿白笑了下:「为了理想?」 新人只望着他,这个角度显得更呆了,像只呆头鸭。 看了一会儿这傢伙又低着头数马车上的纹路。 江屿白支着脑袋望着沿途风景,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新人说:「……利维·阿拉克。」 「利维·阿拉克。」 「是的,你可以叫我小维。」小维脾气很好地解释,「家里我的年纪最小,哥哥姐姐们都喜欢叫我小维。」 江屿白点头。 街道很安静,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马车狠狠颠簸一下,江屿白坐得稳,却见身边的小维好似走神一般身子一歪,他来不及多想立刻伸手将小维勐地拽住往上一拉,只觉得抓着栏杆那处掌心撕扯般的疼,被匕首划的稀烂的掌心又添了几分创伤,疼得他冷汗直流。 第92页 小维坐稳以后立刻拉住他,握着他手腕紧张地问:「伤很重吗?」 江屿白不习惯陌生人靠太近,用手背推了下他:「没事。」 前面赶路的老佣兵声音兴奋:「你们看!」 江屿白抬头望去,只见最前面的拐角处摇摇晃晃升起了一片旗帜。 随后,犹如石子落入湖面,无数家店门前飘起了旗子,红的绿的蓝的橙的,花纹各式各样,沉默地飘荡在空中。 街上的人无一例外选择视而不见,好像街道与平时没有区别。 犹如一场无声的对峙。 「简直是混帐!」 消息传得很快,索恩知道地牢那儿损失惨重以后勃然大怒:「好,居然还有人类想劫狱,真是反了!城里还有人类想造反,扯着旗子抗议,看来这群低贱的人类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居然让他们踩在我头上跳!」 他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抓着杯子狠狠砸到侍从脑袋上,只听一声闷响,杯子四分五裂,水与血液混杂着从侍从额头流下,周围的下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跪在中央的侍从便是守在地牢的血族,要不是这事还没结束,凭藉索恩的暴脾气,他早在进门时就没气儿了。 索恩一拍桌子下达命令:「我给你们一天时间,给我把组织偷袭的人类全部拿下,杀干净!还有那些城里跳脚的人类,给我把他们的店全部砸烂,捉到牢里面好好反省,居然敢公然挑衅我的权威!」 他觑着跪在地上吓傻了的侍从,语气里带着森寒杀意:「要是没法提着他们的脑袋过来,你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找我。」 侍从吓得连连磕头:「是、是!」 一边的管家一见侍从想走,立刻道:「殿下您等等,城里的那批还不着急处理,这事儿您先等等!」 索恩兇狠粗犷的眉毛一撇,瞪着他活像是要一口吃了他:「怎么,你不同意?」 「哎哟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听我慢慢说清楚!」管家扶着他替他顺着气,「您想想看,将人类逼得太急,怕是他们要临死反扑,都不愿意定期供奉鲜血了。更何况人类这种物种体质向来脆弱,不像血族身受重伤还能通过沉睡修养身体。人类一旦受到重伤,基本逃不过死亡,城里的人类本就一直在减少,您大规模清剿反叛党,怕是会激化他们反抗的心思。」 索恩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城里想反抗我的人,我还不能抓了?」 「不不不公爵殿下,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城里谁都没有您的势力强盛,自然不能纵容反叛党存在挑衅您的权威,反叛党该杀,该狠狠打压他们的气焰,但城里的人大多是跟风造反,吓唬一下全缩在家里,您压根儿不用理睬。同时您要对城里没参与过反叛的普通人大力嘉奖,您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能带给他们最大利益的存在。」管家殷勤道,「与其被圣殿那群人模狗样的傢伙剥削,在您这里只需要每月供奉一些血,就能得到长久的安宁和数不尽的财富,我相信没有人会选择反抗您。」 索恩自然知道这些道理,但他长久以来从没有把人类放在眼里,自然蔑视这些弱小的生灵:「太麻烦了,就算我把城里的人类屠尽,也只需要从外城抢夺而已,人类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有什么珍贵的?更何况要说打架,我还没怕过谁!」 眼见索恩真的有这种心思,管家连忙将他拦下来。 他悄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继续陪笑道:「您要知道城里这批人养活的不止您别墅中的吸血鬼,您看其他两位公爵,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人类,但在领地绝对会为人类开闢一片生存的地方,甚至圈养血仆也会给予优渥的财富。血液在吸血鬼之中是硬通货,如果自己手中一点资源都没有,那么一旦外界一致对您,您不就被抓住短板了吗?」 索恩不屑冷哼:「我就算大大方方让他们针对我,恐怕也没人敢真忤逆我,这算个屁的短板。」 管家苦口婆心劝道:「诶大人,您要这么想,留这一城人类也是在为自己做退路,不怪我多嘴,您看莫里甘公爵那样狡诈强大,虽然稍逊于您,但也在那位神秘的始祖手下惨败,我们现在是要提防消失的始祖偷袭,实在不适合内讧啊。等您摸清楚了始祖的方位,将他打败,再对城里的人类下手也不迟。」 「更何况人类生性贪婪,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血族长生不老的能力,又有多少人崇拜您绝对强盛的实力,您常年身居高位,又有光环加持,只需要向下面的人稍稍挥手,就会有无数狂热推崇者义无反顾地偏向您,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轻易掌管一方领地,这是好事啊。」 索恩眉头微微松动,显然是听进去了些。不过他也不耐烦管这些琐事,大手一挥:「这事就由你来定夺,事成之后找我领赏。」 管家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跟索恩粗神经的性格相应的是,他这位公爵分外豪爽,除去对人类轻蔑仇视以外,他对自己人好得没话说,他不爱财,奖赏给下人的东西一般都是曾经的战利品,绝对是普通血族一辈子都够不到的高度。 又听了些不大不小的琐事,索恩一面觉得麻烦,一面走神想起那天回城时闻到的气息。 前段时间他在多兰里沼泽巡视时无意间捡到过几块晶石,那晶石上附着着浅浅的魔力,因为魔力太少,他分辨不出对方能力强弱、是何物种,只觉得那魔力如同吊在他面前的美食,只是闻一下便印象深刻,他怎么也忘不掉。 第93页 本觉得这种吸引他的魔力主人一定是位实力强劲的血族,索恩要是能找到对方,一定会跟他狠狠打一架,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收穫颇多。 回城的那天他总觉得周围有那个血族的气息,特意四处观察了下,最终在酒馆里选了让他觉得最符合特徵的血族,没想到那傢伙根本就是个弱鸡,一身伤口狼狈的要死,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 索恩只记得当时说话很难听,怒气沖沖回去以后,仍在脑海中不自觉想着那个血族。 他又拿出当时捡到的晶石仔细观察,时间隔得太久,晶石上面附着的魔气已经荡然无存。他这段时间经常拿出来摩挲着想像对方应该是行踪神秘的高人,或是行事低调隐秘的血族,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只是最普通的晶石,没有什么特殊的。 索恩也不由得迟疑,难道是他感觉错了,这种魔力只是恰好吸引到了他而已,对方确实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血族。 管家汇报完正想退下去,就见索恩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前几天捉到的那个反叛党,是不是养了只吸血鬼?」 管家还有些迷茫,这几天抓到的反叛党起码有五六个,不知公爵是问的哪一个。 一见他这幅苦思冥想的表情索恩就有些嫌弃,他敲了敲扶手:「就那个酒馆里,蓝眼睛的血族,看着有点傻。」 管家这才想起来,又有些诧异索恩居然记得那个血族,要知道他平时万事不过心,能让他留意的血族不多:「您对他感兴趣?」 「你说吧,反叛党明明都是厌恶血族的人类,他为什么要留一个吸血鬼在身边?」索恩眯眼,最终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那道模拟的主人是个平平无奇的血族,「更何况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那只吸血鬼身上的伤口太多太不正常,什么样的伤能包得脸上都是?恐怕是这些人类胆大包天,在血族身上用私刑,把那只吸血鬼硬生生迫害成这样。」 管家恍然大悟:「殿下,您真是英明神武,观察得细緻入微啊!」 索恩哼了一声:「少拍马屁。」 「我对大人说的话绝对是我的肺腑之言,没有半分掺假!」管家一脸坚定地拍了拍自己胸膛,又好奇的问道,「不过殿下,您不是向来不管其他血族死活吗,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陌生的傢伙了?」 索恩不耐烦摆手:「维护自己子民而已,问这么多做什么,滚去干活。」 管家昂首挺胸:「是!」 第50章 :旅店 巴林的房子还在被索恩手下搜查,江屿白身上还有巴林给他的魔矿,随意选了一家位置稍微偏僻的旅店住下,老佣兵也早早离开。这里气候与之前的地方大不一样,晚上晚风一吹冻得人瑟瑟发抖。 江屿白觉得还好,血族本就喜凉,只是对于人类来说这个温度着实降得有些快,江屿白见旅店里的人已经自觉披上厚厚的衣服,小维却还是那身薄的发冷的单衣,风一吹,衣袖猎猎作响。 江屿白环顾了下房间四周,想也知道旅店不会给客人留什么衣服,便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脱下递给他,自己身上只有件短袖,反正在房间里不用担心有人认出他。 见他迟迟不接过去,江屿白回头便见到他专注盯着自己胳膊的伤,心里略有疑惑:「怎么?」 小维这才慢慢接过去,闷不作声披上长袍后问:「你身上的伤,上药了吗?」 「不用上药。」江屿白心说这小孩刚离家不久,估计被他身上的伤吓到了,便解释道,「我和你们体质不同,这点伤不要紧。」 小维盯着他:「疼吗?」 江屿白移开目光:「还好。」 「我能看一下吗?」 怎么看? 江屿白没想明白,就被人拉了一下。 那双手虎口带着薄茧,给人第一感觉是粗糙,按住江屿白肩膀时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侧过身躲了一下,看到小维手里拿着一罐膏药,眼睛仍旧盯着他胳膊上的伤。 低头时那双眼里似乎有些水润,抬头望着江屿白时才明白那点水润的光泽是光线折射出来的,实在过分干净了。 江屿白略微觉得古怪,挣脱出来将他手里的药拿走:「行,你忙你的去吧。」 小维目光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儿,似乎有些惋惜的意味。 天太冷,风将窗户吹得怪响,木框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地板也显得不堪重负,咯吱作响。 江屿白草草将药涂在伤口上,没指望这药能有什么作用。这样偏僻的小地方,人类连生存都艰难,更别说用功效良好的药。 他将药盖好递给小维,随意蒙上脸,推开一半的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应声发出一声响。 「家里没有人在等你吗?」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江屿白有些诧异,又对上小维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不明白为什么小维要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也自然没有想跟陌生人坦白的想法,随意敷衍几句下了楼。 老闆拨了个火盆到他们屋里来,将窗户关上一半。碳火烤得人浑身暖融融的,驱散了屋里的寒气。 小维被老闆拉着坐到火盆边上,冻僵的手也回暖了些。 老闆一边往里面添碳,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冷了就烤火盆,不要灭它,不要打翻它,不要往里面浇水!这年头碳很珍贵的,总有些不听话的客人往里头倒水,淋湿了就用不了了,我还要往里面倒贴钱。」 第94页 小维发了会儿呆,拇指贴着食指磨蹭,被热气烤得暖融融的:「他去哪儿了?」 「他非要在外面吹冷风,我劝也劝不听,这种天气在外面一晚上可要生病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吵架了就好好沟通,别总是生闷气,你看他虽然不想见你,但一直为你着想呢,吵架了还叫我给你送火盆上来。」老闆说,「你们是朋友吧?把他劝回来吧,晚上还要降温呢。」 小维眼睛下垂,轻轻笑了:「我们没吵架。」 老闆不解:「没吵架他生什么气?」 小维摇头:「没事,我去把他劝上来。」 只是江屿白照顾到他作为人类的感官,又没那么喜欢温暖的环境而已。 对每个人都这样,无声而细緻。 让人沉沦。 小维下楼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渐渐飘起了细雨,走到门口刚好看到江屿白捂着湿漉漉的发顶进来,脸上的表情分外嫌弃,似乎也没想到天气会突然变化。 见他出来,江屿白的嫌弃收敛起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出来干什么,看雨?」 小维说:「在找你。」 江屿白的眼神似乎觉得他有点傻。 小维低头,好像鼻子也沾上了雨,湿漉漉的:「你在我房间放了火盆。」 江屿白捂着发顶微妙偏头:「哦,那又怎样。」 小维说:「只是在想你在哪儿。」 他取过一旁老闆放在边上的干净毛巾,罩在江屿白头上替他擦干头髮,自然而然将他头髮挽起来。 江屿白随意拨了下头髮上楼,推开门时就停了下来。 满屋子的碳味让他太阳穴突突跳,极力遏制才没让他转头就走。他上辈子还是人类的时候都没这么大反应,如今只觉得难闻得想吐。 江屿白捂着鼻子:「再开一间房。」 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他手上的魔矿不多,但他实在没想到房间里火盆的气味这么大。从甦醒过来他就与其他血族生活在一起,一直没闻过太刺鼻的东西,让他险些忘了人类和血族到底不一样。 江屿白其实不觉得自己犹豫的很明显,但不知为何小维就是看出来了,主动走过来说:「我去吧,我从家里带了不少魔矿。」 随后在隔壁开了间房,好在两间房互不干扰,这间房里也没有染上碳味。 江屿白摸了把被褥,回头时小维正好离开,他不自觉盯着小维看了会儿。 为什么他总觉得小维的背影很眼熟? 也许正因为他觉得对方有那么丁点儿和眼缘才会和小维聊这么多,还把披风给他。 墙面与地面衔接的地方有些斑点,被子大概是被太阳晒过,还透着一股新鲜的气息。江屿白对这气味不讨厌也说不上喜欢,总之在接受范围以内。 本以为会很难入睡,但没了难闻的气味,江屿白躺在不算舒适的床上居然很快睡过去。 他有些忘了之前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一睁眼就看到维达尔坐在他面前,地上是一大片破裂的花盆碎片,黑黢黢的土与娇嫩的花瓣拌在一起,能看出之前遭受了怎样的蹂躏。 更让他火大的是维达尔还一脸嫌弃地踢了下脚边的花盆,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还好意思拉着他想绕过花盆。 梦境里江屿白想去拿起那盆花,却被维达尔拦住,还酸言酸语地说一盆破花有什么好的,他实在气不过一把甩开维达尔的手。 随后就是争吵与冷战。 吵架的开端总是幼稚的,江屿白只记得他揪着维达尔的领子控制不住音量。 后来发现他真的生气了,维达尔又开始想方设法的哄他。他脾气犟,一般人哄不动,维达尔好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让他开口,不过他正在气头上,可说不出什么好话,于是戳着维达尔的脑袋恶狠狠道:「你不要以为你摆出这么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就会原谅你!」 维达尔表情更无辜了,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我没有故意气你,你现在可是一方统领,别的血族送你的东西就该扔远点,他肯定是在向你宣战挑衅你,多晦气啊。我在为你着想,你怎么生我的气?」 江屿白一拳锤在他的脑门上:「不许替我擅自做决定!」 维达尔半点也不躲,反而得寸进尺的抱住他劲瘦腰身,埋在他小腹上:「你很喜欢那盆花?」 江屿白想推却推不掉,只觉得他黏煳又烦人:「人家长得好好的,你非要动它干什么?赶紧把它救活,移栽到院子里的花田里也好。」 「这盆花生性兇残,但凡种在院子里,不出半天,你的花田就要被糟蹋完。」维达尔冷哼一声,「那傢伙就是心思深沉才送你这花,没想到你这么维护他,凭什么?」 江屿白揪住他耳朵:「凭什么?我还不能维护一下同族了?」 维达尔警觉竖起耳朵:「你喜欢他?」 「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因为你是阿斯塔莱。」 这个名字一瞬间让江屿白联想到不好的经歷,当时浑身冷汗惊了出来,他勐的拽住维达尔的衣领,心神俱颤。 他勐的抬头看,面前的人却不是那头熟悉的银髮,瞳孔漆黑如夜,身上的衣袍陈旧、繁琐,透着时间的厚重,帽檐也厚重。 面前的维达尔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无知无觉地开口,声音却断断续续。 「你是……命……」 第95页 咚! 咚咚—— 江屿白勐地坐了起来,一瞬间有种心脏被拖入深渊的坠重感,半晌才回过神来。 砰!门被从外面撞开,江屿白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被扶了一下,窗外灯火通明,动静不小,隔音极差的旅店里响起紊乱的脚步声与尖叫声。 小维拉着他站起来,小声说:「索恩的人过来搜楼,要抓反叛党,老闆被带走了。」 走廊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江屿白心里一跳,他跟巴林一起被索恩看到过,此刻绝对不能露面,他一推小维:「走。」 本想用魔器带着小维悄无声息离开,没想到不知小维误会了什么,居然打开窗户抱着他勐地往下跳,耳畔狂风唿啸,冷风扑面而来。 抬头看,星光灿烂,灯火辉煌。 第51章 :占卜 风很凉,畅快又舒服。 能看出来小维身手很好,带着他从二楼跳下去如履平地,甚至半分声响都没有,没惊动那些搜查的血族。 翻越过旅店里的围墙,江屿白扶着砖墙看到旅店里被带出来些人,看起来颓废又紧张。 他观察了片刻,来的都是血族,实力不弱,能在这么多侍卫围着的情况下带他离开,这个新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实在是奇怪。 凌晨天气很冷,空气中水汽凝结成冰雾,他能看到小维唿吸间雾气消弭,薄雾蒙着五官氤氲开,高挺鼻樑,黑沉眼珠,平平无奇的脸居然也让他印象深刻起来。 大概天气真的很冷,小维竖起衣领罩住口鼻,露出的那双眼在清冷街道显出几分锐利。 在前面带路的小维走到了巷道口,回头问:「接下来你想去哪儿,出城?」 江屿白挪开打量的视线:「大概吧,不过会先找个旅店休息几天。」 小维点头:「我陪你吧。」 江屿白诧异:「你不用跟着他们一起?」 小维说:「那边不耽误,反正我也没有住的地方,等把你送出城我就离开。」 江屿白不太理解为什么,如果说这是反叛党那边的意思,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了?如果不是,那他跟着自己似乎也没什么益处。 没了继续逗留的想法,江屿白跟着小维出去,他不熟路,但小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带着他进了巷道里七拐八拐,那些血族的气息就已经绕没了。 大晚上绕了这么久两人也没了困意,随意找了间荒废的院子休憩一会儿,直到天蒙蒙亮才准备出去找旅店。 一出街道,江屿白只觉得外面都热闹起来,外面的人并不少,他们一同穿过巷道,路过一家花店时拐角,江屿白刚好碰到了下放在外面的桌子,无意间瞥过去,发现这是家占地极小,极其隐蔽的铺子。 这铺子卖的不是寻常东西,反而是各种瓶瓶罐罐浸泡的药,关着各种各样动物残肢,看起来神秘感十足。 他碰到的那一间桌子上立着颗透明的水晶球,晶莹剔透,里面似乎倒映着人影。 正想离开,里面忽然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朋友,我看你不论是气度还是礼仪都不一般,就适合过来占卜一下未来运势,不论是家庭婚姻,还是事业与身体,我这边都能算的哟!」 这熟悉的语气让江屿白莫名想起老家那些搞推销的学长学姐简直一模一样,都是先把人夸进来,再逐步暴露本性,坑学生一大笔钱。 抬眼望去,那简陋的铺子里坐着一个裹着蓝色袍子的姑娘,一侧扎着麻花辫,耳边还插着朵花,十七八岁的模样,如果不是她出了声,恐怕要以为她只是个帮忙看店的孩子。 江屿白正想拒绝,就见占卜师将自己的水晶球推到他面前,里面纷乱的杂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团白影。 那道白色影子静静伫立在原地,瞧着性情温和,随意地站在那里,江屿白只觉得他好像正对着自己,仿佛隔着无尽的距离眺望着他。 特别是他望着那道影子,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占卜师神色严肃,摸着水晶球念念有词:「啊,我看到了你的未来!嘶……你未来会娶一个地位财力非常雄厚的妻子,你的妻子美丽又贤惠,善良又宽容,喔真是完美的灵魂伴侣,她一定在不断帮助您完成您的事业与理想,直至帮助您走上巅峰,天啊!我从未在别人那里见过如此完美的婚姻,这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妻子!」 江屿白闻言诧异:「我的妻子?」 其实他到现在都还没想过自己未来会找一个怎样的对象,实在是作为始祖的事压得太多,他根本来不及想七想八,更何况他此前就没有谈过恋爱,这方面的想法并不急切,这时听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他心里已经把占卜师和现代算命大师画上了等号,只觉得信则有,不信则无,自然没放在心上。 占卜师说:「是啊,你们现在的感情应该很好吧,介于友人与爱人之间,平时也非常有默契呢。」 身边小维神色古怪开口道:「他的灵魂伴侣是个财力雄厚美丽的女人?听你的语气,她似乎已经出现了?」 「是的没错,甚至取得了相当一部分阶段的胜利,他们已经相互信任,马上就要步入下一阶段了。」占卜师兴奋地捧住水晶球,明明是在看江屿白的姻缘,她却如此高兴,「相互扶持,互帮互助,这种天註定的姻缘谁都挡不住。」 第96页 江屿白实在没想明白占卜师说的到底是谁,身边一个位高权重的女性就是梅莱芙,想也知道不靠谱。 小小的水晶球中那道朦胧白色身影渐渐消失,与此同时出现了另一道黑色的身影。 江屿白只觉得那道黑影在静静注视他,仿佛一脚踩在空荡荡的悬崖边,背后无数双手抓着黑影要拖着他一起坠入深渊。 「等等,怎么还有一个人?」小占卜师惊讶地瞪大眼睛,仔细看了江屿白一眼,恍然大悟,「喔,是我目光短浅了,看来她是您的第二位妻子,这位姑娘美艷动人,但她歷尽千帆见识过人心险恶,爱您爱到深处,自然善妒又谨慎,您在外面呃……沾花惹草的时候,她可是一直望着你呢。」 江屿白皱眉:「我印象里并没有这样的人。」 占卜师好心提醒:「您要不再想一想呢?」 听到这句话,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身边熟人的面孔,只是再怎么想都觉得很邪门,更何况实在没有哪一个姑娘让她印象深刻。梅莱芙?明显不符合。 ——他身边哪儿来的姑娘? 江屿白神情有些微妙:「你确定是我的妻子?」 占卜师肯定道:「那当然,只有真真正正的灵魂伴侣,我才能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羁绊。」 江屿白摇头:「很遗憾,我并没有找到身边符合的。」 不等占卜师说话,小维便按住水晶球,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它:「你的占卜不准。」 占卜师登时慌了,连忙抓住他的手:「你松开!我的占卜是基于现状的揣测,他就是有这么多桃花,你嫉妒也没用!」 「我没有嫉妒,是你在骗人而已。」小维语气十分不善,「别的占卜师从来不会像你一样故弄玄虚,你水晶球上呈现的画面那样混乱无序,连一丁点秩序都没有,这怎么可能是占卜师应该有的水平?这是你自封的吧?」 「你!」占卜师气急败坏,「你以为谁都稀罕圣殿发的那个破证?我可告诉你,我的占卜从来没有出错过,就算有问题,那也是他有问题,我的水晶球不可能出错!」 「你一会儿说第一个是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一会儿说第二个是爱到深处嫉妒又谨慎的妻子,不觉得自相矛盾吗?」小维呛了回去,拦在江屿白面前,「再学几年占卜吧,等你能力提升起来再来骗人,不容易露馅。」 占卜师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可为了维护自己招牌她还是执着地重复:「每个人的实际情况不一样,有的人适合找一个相伴一生的伴侣,有的人就适合找好几个,你一点都不懂!」 小维转身拉着江屿白就走。 江屿白回头时,水晶球里的黑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白影。那白影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在水晶球中央盛开了一朵白色的花,落地时带着小巧的果实,光芒温润明亮,而白影坐在旁边,轻轻拢住那朵花。花蕊是黑色的,像沾上了墨水,从花蕊逐渐扩散到花瓣。 再多的就看不到了,江屿白收回目光,自然没看到水晶球里的情景。 那颗水晶球里两道光影渐渐交融,难捨难分,水晶球上登时又起了迷雾,一片斑驳。 小占卜师抱着水晶球陷入极大的震撼中:「什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的预言这么奇怪,原来他的两个妻子是同一个人?!」 街道上又没了人影,占卜师望着空荡荡的路口郁闷地捧着脑袋:「真是的,今天又没开张,再这么下去我到底什么时候才攒得够魔矿啊。」 这里人信占卜的不多,懂占卜的也只有几个,愿意听她唠叨的少之又少,比起魔矿,她平时收到最多的只有些不够精巧的魔器,廉价还破旧,卖不了几个矿。 她前几日占卜过自己未来几日的运势,昨晚睡觉时总觉得有种预感越来越强烈,怎么也睡不着,便干脆来铺子上摆摊。 平时这么早没有人会过来,没想到恰好碰到两个人。虽然觉得他们行事有些奇怪,但她觉得可惜,怎么就没把他们留下来,说不定能赚一笔。 她心情烦躁,干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没想到听到不远处有说话的声音。 仔细一听,声音分外耳熟。城里的人大概没人没听过索恩管家的声音,又尖又细,很有辨识度。 这会儿,管家好像在劝着什么。 「殿下,这种琐事您为什么还专门过来一趟?我这边的人马绝对手脚麻利,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叛党。」 另一道声音鄙夷道:「你懂什么,我来根本不是为了反叛党的事。」 「那您……」 「不用你多说,闭嘴。」 占卜师眼前一亮,这不是送上门来的生意吗? 第52章 :掀桌子 趁着他们路过的时候,占卜师挥手招停他们:「客人客人!您等一等,别急着走,在我这儿占卜能解决您心中的烦恼!」 索恩脚步一顿:「什么东西?」 占卜师开心地推销:「是运势与姻缘哦,看看与您未来紧密相连的人到底是谁!绝对很准确哦,不准不收您魔矿!」 那颗白蒙蒙的水晶球被举到他的面前。他从中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正是他想碰运气找找看的蓝眼黑髮的血族。 砰——桌子被他一把推开,占卜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桌子砸到,疼得她手肘抵着桌子,弯腰疼得直喘息。 第97页 前面索恩面色不善,咄咄逼人:「你的意思是,我的运势全与他相关?」 管家连忙拉住他劝道:「哎呀,您不要大动肝火,跟这么个小姑娘生气,不至于!占卜这种东西说来就是好玩儿,当真就没必要了。」 索恩冷冷道:「我看她倒是挺认真的,不是号称很准吗?」 占卜师咬牙,语气缓了很多:「您不用生气,我的水晶球绝对准。」 又是一声闷响,桌子彻底被掀翻。小占卜师仓惶跌倒在地,水晶球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沾染了些尘土。索恩将水晶球拿了起来,望着里面的背影多了几分兴味:「有意思。」 水晶球在他宽大的手掌中间像一个小巧的玩具,随着他动作而动,看得人心惊胆战。 占卜师本来在害怕,但一想到自己全身家当都押在水晶球上登时强撑着站起来:「殿下,它材质很脆弱您小心划伤手,不如还给我吧……」 索恩晃了晃水晶球瞥了她一眼,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真弱。」 占卜师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索恩接着说:「虽然弱了点,但占卜术还挺有意思的,带走吧。」 管家连忙点头:「是!」 另一边旅店里。 这一间旅店人少了很多,街上行人骤减,大概人人自危吧。 从外面回来的小维带回来一箱药放在江屿白面前:「你的伤太多了。」 「没事。」 江屿白自然知道,但他更知道那些药膏对他的伤势而言杯水车薪,要是他能有一些补充魔力的东西,比如索恩帽子上那块生命之石,比如维达尔的血…… 他头痛欲裂,连小维说的话都没听清几句便躺下来。 不知为何,他又开始频繁入梦。 大概是累的,周围一片黑沉沉,他几乎看不到半点光,连抬手的动作都艰难。如同置身于一片死海之中,不知在那无尽的寂静中漂泊多久,他才勉强看到一点陆地的轮廓,边缘狰狞崎岖,像一只丑陋的怪物。 耳边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沉闷的,如同陈旧的岩石:「你太鲁莽了,血族不应该出现在人类身边。」 江屿白坐了起来,才发现真是岩石在说话,是他身下的这一块暗蓝色的石头,在长久的风化腐蚀中光秃秃的,坐上去没有半点不适。 「你不明白。」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大概是又梦到始祖的记忆,几乎都快让他错乱。 石块说:「既然你是血族,就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你与人类是敌人,敌人就应该斗个你死我活。」 始祖没接他的话,转身向岛屿深处走去。 石头似乎是个沉闷的性格,江屿白再没听过他说话。面前的场景缓慢变换,渐渐消融成零星碎片。 岛上的日子平凡无聊,始祖守着光秃秃的山林极少出来,偶尔有路过的人也从来不会发现他的踪迹,没人发现这儿有块会说话的石头。于是意外找到这片安宁土地的人高兴地将人类带进来,打算将这里作为安居乐业新的起点。 后面的事不用多说,他能看到逐渐被打破的宁静,战火还是侵占了这片岛屿,被仇恨沖昏头脑的人类与血族相互厮杀,无数人的鲜血染红这片干净的土壤。战争几十年,愈演愈烈。 「你应该出去。」短短几年,石头声音愈发苍老,态度也改变了很多,「你应该像其他领主那样掌控属于自己的权利,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与他们夺权。」 始祖问:「夺权是为了什么?」 「为了和平。」 没有和平。 画面一转,江屿白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你知道的,外面太乱了。」魔法师望着这个消失已久又突然出现的故人,一时之间有些感慨,「按我说你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的,南方的血族太过兇残,绝对不会容忍像你这样强大又没有权势的血族存在于世,他们会清剿你,直到你没有任何反抗余地,选择投靠他或者自立为王。」 始祖眼里有杀意:「那我就打得他没精力管我。」 魔法师一开始愕然,随后问道:「你的意思是?」 始祖说:「我要挑战他,挑战所有阻拦我的血族。」 江屿白能看出来始祖和魔法师比之前成长了许多,时光流逝,始祖逐渐变得成熟可靠起来,永生的血族那令人嫉妒的驻颜术让岁月没能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仍旧丰神俊朗。 即便是现在他也意气风发,身上那股冲劲好像怎么也挥之不散。 只是他觉得有些遗憾,两人每次见面终究不欢而散,这一次仍旧如此。魔法师觉得他的想法太过激进,担心他被本性与执掌杀戮的权柄迷昏头脑,担忧的同时又难免劝阻,着实让始祖生了好大一阵气。 他不自觉又想起老石头说的话,人类与血族本就是死敌。更何况他们两者若是没有阴差阳错的缔结契约,恐怕早就你死我活。 吵完架后始祖转身就走,一头扎进密林里,他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密林深处有什么魔兽和怪物,一连走出十几里地才后知后觉不对劲,从他进入密林后就把他定为目标,十几条饿狼围着他,眼睛都看绿了。 这大片树林都是亡灵,像他这样的活物太少了。更何况体内魔力贮藏越多,口感越好,尽管始祖不是人类,也仍旧吸引魔兽的目光。 第98页 魔兽本就行动迅速,围攻之下始祖身上很快见血,虽然不至于受太重的伤,但血液可是很好地刺激了这群饿狼,始祖瞬间觉得攻势更加勐烈,本来想趁乱离开,现在几乎让他寸步难行。 他正思索着离开的对策,没想到身后突然暴起一阵强光,随后滚滚烟雾涌了进来,周围的魔兽瞬间被烟雾裹杂,视线受阻,始祖就被人勐地一拉,带着冲出包围圈准备离开密林。 从树叶缝隙中落下的光斑照在始祖脸上,斑驳而明亮,他眯了眯眼,看着突然跑出来的魔法师。之前吵架吵得那么凶,还是会偷偷跟出来,魔法师不会看不出来那些魔兽要不了他的命,只是不想他身上再添几道伤口而已。 跑到再也感受不到那群魔兽的气息时,两人才停下来。 始祖扶着树干,眼里略带嘲讽:「跑的倒挺快。」 「再不跑快点儿某个傢伙就要被餵狼了,我能不着急吗?」魔法师满眼戏嚯,「刚才你走得这么着急,我还以为你有急事,没想到是顺路关心了下小动物,真是生怕它们饿死啊大善人。」 始祖扭头冷哼一声心里懊悔,这样狼狈的一面居然被他看到了,谁都好,偏偏是他。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想里应外合,外面没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只要你成功夺权,再和我打配合一定能把制造战乱的傢伙通通抓起来灭掉,休战之路也就扫清了些障碍。」 始祖抱着胳膊:「你既然也这么觉得,为什么要惹我生气?」 魔法师笑眯眯地说:「看到某人生气的样子觉得稀奇,所以就逗一逗呗。」 「你!」始祖气得磨牙,「难不成我之前很少生气?」 魔法师惊讶:「你可真没自知之明,我身边的人就你一点就炸,还非得炸得轰轰烈烈,炸得人尽皆知。」 「……你给我滚啊!」 魔法师兀自笑了会儿,注视着他:「你很忙吗?」 始祖不自觉皱了下眉:「你想说什么。」 魔法师摸了下他的脑袋,手背立刻被拍了下。他轻笑了下开口:「在我得知你静修的地点以后,给你送过很多信,你看了吗?」 始祖转身背对着他。 魔法师嘆气:「我承认寄过去大部分信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不至于发十封回一封吧。」 始祖闷声闷气的:「那种小事我有什么好回的,我还能回什么?」 「当然能回,你能回的可太多了,比如今天天气如何,岛上有没有下雨,有没有出现陌生人,你和他们相处的怎么样。」魔法师拍拍他脑袋,「而不是简短的不能再简短,像是绝交信一样的冷漠回復。你像这样气我,我当然要气回去。」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特意找我的茬跟我吵这么久?」始祖大为不解,「就因为我没在回信里用那样亲热的语气,跟你聊无聊的小事?」 魔法师耐心纠正:「那不是无聊的小事,你一离开就是好几年,不然就是十来年,我要跟你保持联繫不容易。」 始祖哼了一声,傲娇地转过头去:「看在你这么坚持的份上,勉为其难吧。」 魔法师补充道:「毕竟你要是哪天被哪个血族端了窝,我还得给你收拾乱摊子。」 始祖皱眉:「我怎么可能这么弱?你跟我缔结契约是你走大运了,我告诉你,以后就等着我带你享福吧。」 魔法师语气仍旧不正经:「快过来吧,手臂上的伤口再不处理就要癒合了。」 始祖又瞪了他一眼,就见魔法师嘴里一开一合,似乎在念着什么东西。 「——」 江屿白没能听清他念出的那个名字,意识如潮水般退去,他浑身湿漉漉的,睡意朦胧间伸手胡乱一抓,突然碰到个温热的东西,吓得他勐地睁眼。 昏暗环境之中,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影子坐在床边,替他包扎伤口的手法那样娴熟。 面面相觑片刻,小维轻轻开口:「我睡不着,起来喝水时就看到你抓到了伤口,所以才替你包扎一下。」 江屿白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第53章 :咫尺 白天的时候天气又开始升温。 旅店里打扫的很干净,一般的用具都放在衣柜里,江屿白七找八找,无意间从柜子里翻到了一摞厚厚的书信纸。 是很新的款式,纸张摸起来柔顺,看着很干净,崭新的弧度与精緻小巧的信封。 江屿白按着那一页信纸,不知在想什么。 「你要写信吗?」 身后传来声音,江屿白下意识遮住信纸,后知后觉他还没来得及写字,上面是一片空白。 小维似乎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继续开口:「如果给远方家人寄信的话可以去飞鸟邮局,那里的信鸽速度很快。」 江屿白摇头: 「我不寄信。」 他将信放入信封里,放回原位。 只是在梦里似乎见过这幅场景,他有些愣神罢了。 外面的太阳不小,低矮的建筑里倒还算阴凉。 索恩的地牢建在偏远的地方,地牢里只会感受到阴冷,照不到太阳。里面的囚犯大多都受伤了,靠着冰冷的墙面熬着日子,不知哪一天脑袋落地。 巴林正昏昏欲睡,忽然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睁开眼四处张望就与潜入进来的江屿白对上视线。 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看清他周围没有人之后松了口气,抓着栏杆压低声音:「你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让你快点出城吗?」 第99页 江屿白挑眉:「我这次是有备而来,你紧张什么?」 巴林仍旧眉头紧皱,他有自己的思量,显然不想让他牵扯进来这件事:「现在越来越多反叛党被抓进来,一个没有魔力的吸血鬼为什么非要搅这摊浑水?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的时候有多惊悚,还以为你也被抓进来了。」 江屿白摆手:「别啰嗦了,我人生地不熟的还指望你给我带带路,怎么也得把你从牢里薅出来。」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借用魔器几下破除巴林牢笼上的魔阵化为己用,确认不会惊动到索恩之后开始研究牢笼上的锁。 关押在这里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反叛党,因此索恩对他们严加看守,不惜花大价钱砸在这地牢中,每一间牢房都是单独开放。而巴林的这把锁构造十分复杂,层层魔纹叠加在一起发挥出最大魔力,一看就让人头痛不已。 江屿白紧锣密鼓破除魔纹,正要利用钢锥一举戳开锁心,就见面前的巴林忽然面色一变。 「——等等!」 江屿白反应极快,立刻闪身躲在一堆杂物之后,掏出那面小巧的镜子,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杂物之中。 门外响湳沨起了脚步声,外门的门锁响了片刻,咔哒一声被打开。 巴林回头,牢笼外已经不见江屿白的身影,但他心脏仍旧跳的很快,门外的影子越来越近,他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索恩会突然过来,心情又十分复杂。 他是真看错了,先前的偏见让他只觉得血族都不是好东西,可江屿白几次三番不顾危险前来救他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别说刚认识一天的陌生人,就算是交情不错的朋友,在强权压迫下也根本不会想到闯进牢房。 巴林以为反叛党已经够激进了,没想到还能遇见更激进的。 他倒是有些庆幸当时救了江屿白,尽管那时候他自己懊悔了不短的时间,也从没想过不救人。 等到外面的人走进来,他粗略一看,发现竟然有七八个血族,他们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类在后面,前面则是索恩与管家。 巴林一开始还没认出那个人类是谁,直到仔细对比了下身形和侧脸,才突然发现那是上一间牢房被抓来的反叛党,很年轻,才二十岁,只是家中突生变故,父母得罪了城里的血族,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认出了那人是自己的熟人,巴林立刻紧张起来,在他身上扫视一圈发现没有明显的外伤才慢慢做回去,但他不觉得这孩子能逃过这一劫。 果不其然,索恩一到中央落座,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玻璃瓶,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粘液,不知是什么东西,只让人觉得分外噁心。 与此同时,玻璃瓶身上红色的魔阵亮光一闪。索恩打开了玻璃瓶,倒出一滴鲜红的粘液落在那个年轻人身上,语气里带着恶意:「又弱又没用的人类也只有这点价值了。」 巴林眼睁睁看着那粘液落地以后化为细小的红色虫子,虫子钻入年轻人耳鼻,随后那道魔法阵像是在疯狂吸取血肉一样变得红艷,片刻之间他就已经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变得通红,像是丑陋的烧焦的碳,整个人不正常的肿大。 年轻人浑身上下像充了气的气球,简直要让人怀疑他下一秒会炸开,但没有,他很快像是被吸干了血液骨肉一样干瘪下来,没了生气。 短短几十秒,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消失了。 巴林狠狠地一拳砸向栏杆,双眼通红望着那个人。 「真噁心。」 索恩嫌恶地踹了脚地上的尸体,直接将他踹得翻了几圈,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身边侍从连忙将尸体拖下去不碍他的眼,索恩随意的拿起红瓶子,里面液体装的满噹噹,每一滴都能化为刚才那杀人的虫子。 「莫里甘那傢伙不止自己阴险狡诈,造出来的东西还一个比一个变态。」 索恩将那红瓶子随手一扔,边上管家手忙脚乱地接住,偷偷擦了擦冷汗。要是让这瓶子里的东西出来,他们估计就跟那个人类一样的下场了。 索恩下了命令兴致缺缺地离开:「这玩意儿他可给我送了不少,再随便拉几个人出来试试效果,明天之前我要知道详细的知道它全部效果。」 管家点头哈腰地送走了他,转头便一挥手让人将巴林的牢房打开,血腥气浓郁了起来,令人作呕。 巴林这几天被用了刑,现在浑身是伤,他根本没有能力反抗这些吸血鬼,被七手八脚拖到中央的位置,管家缓缓将那个红色的玻璃瓶打开,一滴粘液从瓶口滴落。 巴林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蓄势待发,可他的伤实在太重,连翻身都很艰难,更别说奋起反抗。 他神经紧绷心里默默替江屿白祈祷。 别出来,要是让索恩发现江屿白在这里,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不知那法阵有什么威力,巴林只觉得自身感官敏锐了不少,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虫子在自己身上爬行留下一滩黏腻的液体,随后他的身体越来越炽热,唿吸急促,却迟迟吸不到氧气。 失去意识瘫倒在地的那一刻,巴林奋力睁大眼睛望着牢房,除去索恩带来的吸血鬼以外,他看不到第二个身影。 稍稍心安的同时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还真没出来啊? 咯噔—— 落在地上的粘液并没有按照管家预期的方向爬到巴林身上,而是冲着一堆杂货就去了,简直拦都拦不住。 第100页 管家皱着眉拍了拍瓶身:「怎么回事?出故障了?」 身边侍从小心翼翼问:「大人,这儿也没人啊。」 管家推了他一把:「把它叫回来,愣着干什么?」 侍从一个踉跄立马扑向那小虫子,只觉得脖子上寒意一闪而过,起来时觉得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蹲下的那一刻,他离江屿白就只有巴掌大的距离,只要他们当时再稍微动一点点就会碰在一起。 就差一点点。 谁也没发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在他们进入下一间牢房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巴林已经被带走了。 最后意识清醒的时刻,巴林瞪着眼睛望着他。 江屿白慢慢朝他眨了下眼睛,声音压得很小:「睡吧,睡一觉就好。」 巴林艰难的眨眼,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就被疲惫的意识拖入黑暗。 · 伊维趴在黑蛋肩上,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陷入了疑问:「这地方也太荒凉了吧,你确定主人会降落在这里?」 黑蛋耸肩:「不确定,当初我只看了一眼传送阵投送点,更何况这么多年我都只在梅莱芙庄园里待过,从没出来。」 伊维一噎:「那你还带着我偷熘出来,万一找错方向怎么办?」 黑蛋反问道:「难不成跟圣殿的人一起走?找死吗?」 伊维觉得有道理,安静了没一会儿又说:「那咱们没带艾尔格,他能没事吗?」 「他一个普通人会被圣骑士照顾好的,针对他没有价值。」黑蛋翻过光秃秃的岩石,躲在阴凉处向下眺望,「不知道圣子在哪儿,也许已经找到始祖大人了。」 崎岖岩石之下是大片大片被黑色浸染的沼泽,漆黑林木,死气瀰漫,明明是白天,沼泽却始终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中,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蕴藏着什么危险,只是沖天的魔气让人不适。 黑蛋小心地翻下去,第二次近距离接触这片黑暗的土地,只觉得这里如同一潭死水,让他感受不到生的气息。 他伸手将伊维扶稳,没让他沾到地面:「到了。」 第54章 :闯入 江屿白这次出来没告诉任何人,把小维叫出去採购物品就单枪匹马闯进来。 他倒是对反叛党的事没什么想法,不过觉得好歹巴林救了他,他就是只为了报恩也要把巴林救出来再离开。 好在索恩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也给了他机会撤离。 他钻着三稜锥模样的浅金色魔矿,悄无声息的穿梭在所有血族之中,甚至能听到他们口中不少消息。 她正想没想到索恩居然去而復返,手里多了几个瓶子,与他先前拿出的那个瓶子一模一样。他把瓶子塞给管家以后正准备走,不知怎么回头看了一下,江屿白心里一跳躲了起来,抬头时就见索恩已经收回了目光。 他们似乎在盘算着地牢里的人类够不够他们试药。 耳边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殿下,我真不是骗子,水晶球您也拿走了,您就放了我吧。」 江屿白抬头一看,正是今早遇到的占卜师。他怀疑是占卜的结果得罪了索恩才被关到这里来,无奈的同时也觉得惋惜。 没人搭理她,她只能扯着旁边的侍从絮絮叨叨地说:「我家里还有亲人等着我养,我真的不能出事,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吧……」 侍从确实年轻,还没被磨的铁石心肠,此刻面对她的求救只能闭眼当做没听见,心里还是有些动摇。 似乎商量出了结果,索恩坐在一旁看戏,管家将瓶子里的粘液倒在地上。占卜师脸色一片灰败。 粘液落地,血红的虫子蜿蜒地在地上爬行,几乎就要落到占卜师身上,忽然路线一拐,朝着另一个方向缓慢爬行。 正是往他的方向来的。 江屿白稳住唿吸,仔仔细细收敛好了自己所有魔力,确认一点纰漏都不会出现便往后缩了缩。 索恩这时候还没走,要是现在因为虫子的原因暴露了,那他就真完了。 管家嘟囔着:「又出了什么问题?」 索恩皱眉:「什么情况?」 管家说:「先前也有这种情况,大概是虫子有了些自我意识想逃跑。」 侍从蹲在地上伸手抓:「我来抓进去。」 占卜师被拽着头髮拖了出来,她进来的晚,早已听说过这虫子的厉害,看到侍卫举着虫子朝她走过来,吓得她连连后退,在虫子逼近她皮肤的一瞬间,她尖叫着晕了过去。 管家不耐烦的踹了占卜师两脚,靴子砸在身上时又紫又红,占卜师疼的蜷缩着,始终没有醒来。管家不太高兴:「还没开始吃药就吓晕了,就这胆量还做骗子?拖出去别养着了。」 侍卫终究有些犹豫:「直接拖出去吗?说不定她过会儿就醒了。」 管家揪着他耳朵将他拽出去:「一个人类而已,死就死了,公爵殿下这儿的人命不怕多这一条。你再磨叽下去,到时候闹得公爵殿下不喜,我就要给你找个坟头让你在里面冷静冷静。」 侍从打了个寒战,立刻道:「拖出去吧,反正她也不愿意配合。」 管家耸了耸肩:「你早该醒悟过来,人类到底只不过是我们的工具,不是你这个地位低贱的侍从能心疼的。」 类似打压的话还能听到很多。 「谁管你是从哪儿来的,到了这儿就要遵守这儿的规矩,再乱看戳烂你的眼睛!」 第101页 「都说了让你把这收拾干净,公爵殿下几次三番来到我们这里,别让公爵留下不好的印象。」 「……」 面前的牢房四通八达,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出现,江屿白躲在暗处稍微一看,居然是老佣兵。 没想到自个儿偷熘出来还能遇到熟人。 老佣兵做事也很谨慎,始终没有给到他们探查的距离,一边飞速靠近着这里,拐弯时忽然被一双手拉到杂货间。 老佣兵下意识想反击,看到熟悉的身影才停了下来,半是防备半是高兴的说:「你这是?」 江屿白说得特别认真:「你相信我吗?」 老佣兵笑了一声:「当然不信。」 江屿白点头:「我也不是很信任反叛党,不过鑑于巴林现在在我手上,我希望你能斟酌一下好好说话。」 老佣兵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下:「他在哪儿?」 江屿白微笑:「在一个只有我能找到他的地方,很安全,前提是我能安全出去。」 老佣兵定定看了他三秒,说:「你想怎么做?」 江屿白满意于他的识趣,问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带了多少魔器?」 老佣兵缄默不语。 「能把这里炸塌吗?」江屿白说,「最好索恩也在里面。」 老佣兵眉头紧皱:「你的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我们造成的爆炸对他而言跟挠痒痒没有区别,你还想让他乖乖走进圈套里?」 「炸他的目的不是弄死他,而是掩护巴林撤离。」江屿白颠了颠手里的魔石,「凭藉你们现在的实力完全没有可能反抗他,不过偷一个要死不活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你们只需要在最大程度上帮忙掩护我,其他的不用你们来操心。」 外面的侍卫与佣人窃窃私语,脚步声渐渐逼近,仓库里没什么能躲的地方,一旦开门绝对会正面遇上。 没多少考虑的时间,老佣兵只得妥协:「行,既然你有能力单枪匹马闯进地牢,那我也相信你能将巴林带出去,我会安排底下的人帮忙。」 江屿白这才点头,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你放心,我既然欠了他一条命就一定要还他的。」 听到这话老佣兵莫名有些感慨,可惜时间紧迫,没法儿揣测他的想法,他们商量了些计划的细节,各自分散。 江屿白就靠着那面镜子魔器穿梭于血族之间,依旧没有谁能感受到他的存在,除了那一瓶古怪的虫子。 直到拐角处与对面正好开门出来的索恩,江屿白只觉得惊出一身冷汗。不过索恩确实没看到他,直接从他身边路过。 镜子里储藏的魔气不多了,江屿白为了能重新启动这个魔器都耗费不少精力,不过好在能撑过他走出地牢。 出去的路异常的顺利,几乎要让他觉得是不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等着他,但他确确实实安然无恙的出来,甚至连之前做的二手准备都用不上,反叛党还能再养精蓄锐一段时间。 江屿白都已经走到外围的墙壁了,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他一顿,在转身就跑和留下来之中艰难二选一,最终留在原地没动。 索恩似乎是随意瞟了一眼,目光锁定在他身上:「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么眼生,你是新来的血族?」 江屿白脑袋轻微的点了下,声音刻意变了些:「确实第一次来这座城镇。」 索恩摸着下巴:「是吗,魔法学得怎么样?」 江屿白诧异:「您想收我吗?」 「你天赋不错,可惜年龄大了点,体内魔气也总是贮藏不住。」索恩说,「往常送到我这里拜师的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儿,你不合适。」 江屿白觉得无语的同时心里又慢慢放松警惕,看他这副样子是没认出来。 他随口道:「很厉害。」 索恩挥手:「过来,带你看看城里的风景怎么样。」 他按着江屿白肩膀往外走,江屿白也不好反驳,一边在心里默念魔咒,方便到时候给反叛党传递消息,一边观察着路线。 直到发现路线不太对,明明往城里走有更好的路,索恩却偏偏带着他跨越密林。江屿白顿了一下,前面的索恩敏锐回头。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犹如饿狼一样。 索恩笑了一声,黑暗中的脸几乎有些狰狞。江屿白勐地停下来,本想转身拔腿就跑,却还是来不及,他的肩膀被按住勐地撞在墙上,只觉得肩胛骨都要碎裂。 他勐的转身将索恩手腕狠狠一扭,顺利挣脱出来退了几步,肩上的疼痛依旧刺激着他冷汗直流,隔着半长的黑髮望着索恩,如同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他知道了。 说不定就是莫里甘送血虫的时候,稍微多聊了一些。 索恩咬牙切齿的声音阴沉沉地响起:「始祖大人,你可真会装啊。」 这句话可听不出半点尊敬,江屿白嵴背紧贴着墙,冰冷的触感从那端涌上来。一面盯紧索恩,一面时刻注意着路口。 索恩自然能猜到他的想法,嗤笑一声:「在我的领地就别想着跑了,你以为我是莫里甘那种犹豫自大的血族吗?」 他上前走了几步就见江屿白嘴里飞快念叨了些什么,随后索恩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竖起耳朵,勐回头望向他的地牢。 轰—— 简直是地动山摇,地牢下方甚至还建了地下室,随着他们的震动,表层地面破裂,坍塌到地下室。 第102页 江屿白勐地将手上的披风扔出去砸在索恩头上,可那披风连一秒都支撑不了,靠近索恩的那刻便从中间裂成两半变为粉末,但也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内索恩已经不见江屿白的身影。他看起来并不着急,甚至气定神闲,从怀中拿出一个装的满噹噹的红瓶子狠狠砸在地上,无数血红的虫子蜂拥而至。 第55章 :离开 索恩是个跟莫里甘一点都不一样的血族。是从那本书里得知的也好,从传闻中听说的也罢,都明明白白彰显着索恩是个暴君。 莫里甘一开始不愿跟他合作,他看不起索恩,觉得索恩是个只懂暴力的暴躁狂,自然是将江屿白的事含煳其辞,耐不住就这些天的搜索来看,他确实没可能找到重伤逃走的始祖,如果真让始祖养好伤捲土重来,那就又多一个强劲的对手,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将曾经偶然录下的始祖面容交给索恩一份,联合找到并打压重伤未愈的始祖。 他还是留了点儿心眼,在与索恩谈话时试探着问过,可索恩的样子实在不像见过始祖,他也才放松警惕。 他没想到的是,索恩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就已经认了出来,他飞速联想到前两天刚见过的那张脸,和莫里甘说话时却没有露出任何异常,非常顺利地矇混过关,又拿到了新的魔药。他很清楚试验过后的魔药有多厉害,才一点都不着急,就算江屿白今天跑了,受的伤也绝对撑不过他的下一轮排查。 索恩回头望了一眼,地牢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他打了个响指,魔力瞬间朝地牢扑过去,黑色的火焰一下跃起十数米,将地牢罩在里面,来不及撤离的血族与本就困在囚笼里的人类被火焰困在原地。 索恩兴致缺缺刚想离开,就感受到背后一股陌生的魔力波动袭来,他敏锐转身,就见被黑焰包围的地牢中迸发出亮眼的蓝光,蓝光转瞬即逝,里面活人气息瞬间消失。 居然是江屿白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传送阵,这一处的传送阵规模极大,几乎将整个地牢包住。索恩本想一次性把里面人类杀个干净,没想到如今留下来的全是血族,不过他可是下了死手的,那群反叛党估计也受伤惨重。他随手撤掉黑焰,心里也对自己手下能活下来不抱希望。 要知道这里有索恩留下的魔阵,能在索恩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篡改他留下的魔阵将人类传走,简直跟在他脑袋上蹦迪没什么区别。 索恩喃喃道:「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我该说不愧是始祖吗,这么多的手段居然用在一群弱得要死的人类身上,真浪费。」 鞋底粗暴碾碎脚边刚长出来的野花,他随意晃了晃空掉的红瓶子,里面已经一滴粘液都掉不出来了。 「——殿下!」 背后突然传来这道声音,他都快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回头一看就见一块行走的黑炭朝他扑过来,嘴一咧,白净牙齿与漆黑面颊呈现出鲜明对比。 管家抹了把脸上的灰尘,讪笑着凑过来:「殿下,您要走吗?地牢里面还有几个活着的下人,我先跟您一块儿走,到了别墅叫几个人把他们搬走。」 索恩嫌弃地退了一步,随口道:「你看着办,回去了记得叫那群饭桶封城,从今天起不许让一只苍蝇飞出多兰里。」 管家点头哈腰:「是、是!」 觉得傻等没什么意思,索恩迈着他矜贵的步子朝别墅走去,是一点也没在意管家说的地牢里存活的下人。 他对下人的态度一向如此,活着挺好,死了就死了,不耽误他找下一个,他身边的血族都是靠硬本事活下来的。 另一边,江屿白正对索恩放出来的血虫头疼。 这些虫子数量多、速度快,对他的血液趋之若鹜,几乎争着抢着要扒在他身上,宁死也要吸一口血来。尽管江屿白有魔器保护,也招架不住这种数量的虫子,更何况他们分泌的侵蚀液体叫人防不胜防,魔器已经被烫出了许多孔洞,摇摇欲坠几乎要在下一刻分崩离析。 隐匿身影的镜子对虫子不管用,无论他怎么躲这些东西都能精准的找到他,江屿白也终究体会过一次生死逃亡,只要稍慢一点,他身上就会被烫出血洞,身体里本就留存不多的魔气也会被吸收过去,要是连这点儿魔气都没有他甚至无法操作魔器。无奈之下江屿白一刻也停不下来,寻求着机会逐一击破。 等到跑到和老佣兵约定的地点以后,他身后追着的血虫已经只剩一半,人类拿着魔器扫射一番,也实在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那些残留的血虫消灭干净。 血虫砸落在地,把漆黑地面烫出一个疤来。 江屿白被围在中间,坐在石墩上喘着气,手臂上全是烫出来的伤。 老佣兵拍了拍他肩,感慨道:「不容易啊,没想到索恩那龟孙这么盯着你,可算是跑出来了。」 江屿白没说话。索恩能把他认出来实属意外,那一剎确实是让他惊到了,索恩第一面给他的印象只有粗矿,如今只觉得惊悚。 他捏着魔石刚准备站起来,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女人握着枪柄,漆黑的枪口对准江屿白眉心:「忙也帮了,该死的虫子也灭了,巴林人呢?只有你逃出来了?」 气氛陡然凝固。 老佣兵试图打圆场:「哎呀你别着急,他这不是才刚出来嘛,也没说不放人。」 「你闭嘴!你这个跟血族同流合污的傢伙,到底跟谁是一伙的?」女人声音高昂,望向老佣兵的眼神居然也多了些仇恨,「你几次三番向着他说话,偏袒一个吸血鬼,你知不知道我们如今的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第103页 老佣兵悻悻闭嘴,能看出来在这个队伍里人们对血族的仇恨到底有多大,周围没人阻止她,大多冷眼旁观。 女人愤恨地上前几步,枪口都快撞到江屿白头上:「你要是再不把巴林放出来,我就杀了你——」 砰!谁也没料到江屿白会突然暴起,一扭女人的手腕将枪夺过来,把她手里的魔器狠狠砸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枪口指着她。 周围人瞬间举着枪对准江屿白。 「你干什么?」 「我就说血族不能信!」 「别开枪!等把丽琳救出来再说!」 女人脸色苍白,死死盯着他:「终于忍不住露馅儿了?」 「别动。」江屿白轻描淡写抵住她额头,「再动杀了你。」 所有人都被他展现出的杀意震慑在原地,女人僵住没有动弹,她腮帮子鼓鼓的,额头青筋暴起,手腕上剧烈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 老佣兵双手摊平悬空着向下按:「你冷静一下。」 他自己都没法儿冷静,造成如今这种场面也有他的原因,只希望江屿白不要冲动。 老佣兵缓和了语气说:「我听巴林说过你,江屿白。你是巴林救回来的孩子,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不要被一时冲动沖昏头脑。你面前那姑娘没有恶意,她只是太着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江屿白的表情,却没能看出什么,就见他手里拿出一块黄褐色的魔石,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面前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 所有人都被这大变活人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巴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本来置身于一片黑暗,突然面前多了张满是褶子苍老的脸。 老佣兵嘴能塞进一个鸡蛋:「巴林?」 巴林登时锤了下他肩膀:「老伙计,你这老胳膊老腿还能出来乱跑呢?」 女人也被这场景吓住了,她愣愣道:「巴林叔?」 巴林回头一望,当时被这对峙的场景吓了一跳,略一思索明白前因后果,立刻张开双臂挥舞:「别误会别误会!他不是多兰里的吸血鬼,要不是他,我根本撑不到你们来救我,是他把我带出来的!」 女人这才明白过来,发觉自己冤枉了江屿白,立刻转身连连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是我脑子不太清醒……」 周围人类还没收起魔器,江屿白自然没收枪。 巴林立刻懂了状况,一把将周围人的魔器全部夺走:「都别指着他,你们真会捣乱,快一边儿去,我跟他单独聊一会儿。」 直到没有一个人手上有魔器江屿白才收起枪,看着心有余悸的女人拽着巴林一顿问询。 他有些不耐,转身准备离开,又被巴林叫住。 才隔了几天,巴林的面容就多了些难以抹去的沧桑,鬍子拉碴,原本直挺的嵴背微驼,目光仍带着坚毅:「你能去哪儿?」 江屿白伸了个懒腰:「该去哪儿去哪儿呗,我又不在这里过日子,找个机会偷熘出去。」 巴林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救我出来相当于打了索恩的脸,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封城只会是第一步。」 「不用操心我,自己好好躲好,我可不会救你第二次。」江屿白披上外套,转身消失在细雨中。 巴林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傢伙。」 老佣兵点头:「是啊,很独特。」 旅店中。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黑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将光吸引过去。 昏暗灯光下,小维的眼里透着很亮的光,瞳孔偏向浅浅的茶色:「你回来了。」 江屿白点头:「嗯。」 他有些惊讶小维这个点还没睡,不过他白天把小维诓骗出去买东西,自己闷不作响消失了一整天,估计换谁都要担心。 他衣服穿得很厚,外面在他回来时又下起了大雨,袍子又湿又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不过好在外面的雨和泥土气息盖住了他身上的血腥气,连他自己都闻不到那点气味,小维肯定不知道。 江屿白放下心来准备到里间屋子换身衣服,无意间回头才发现小维亦步亦趋跟上来,身量很高,只要站近了就很有压迫感。 他退了一步,略微疑惑:「怎么?」 小维说:「你受伤了。」 真是过分的敏锐。 江屿白稍稍按捺下心里的惊讶,没打算坦白:「小伤,不知在哪儿划了一下。」 话音刚落,他肩膀一轻,厚重的外袍被小维脱下来晾在一边,里面的衣服也是黑色,看不出血迹,江屿白便让他打量。 只是身上的伤口仍旧在疼,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小维要拦住他,语气难免生硬冷淡:「还有事?」 小维这才开口:「伤得不重就好。」 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江屿白瞥了他一眼:「嗯。」 他进了浴室关上门,首先把胳膊上缠着的布条拆下来,上面的伤口已经微微发肿,虽然没有流血,但也泛起了乌黑。 第56章 :被阴了 碰一下就很疼,那些血虫实在是太厉害了。江屿白知道莫里甘喜欢钻研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他的领地里有无数血奴,供他玩乐和研究。 江屿白简单涂了药,褐色膏体均匀抹在伤口,微微刺痛。他来到这里时身上压根儿没带伤药,用的还是多兰里城商铺里买的普通膏药,包装随意,味道有些刺鼻。便宜、劣质,和他在始祖城堡里找到的药大不一样。 第104页 那罐药还淡淡的香草味,涂在伤上的感觉和它的味道一样温柔,用精緻打造的盒子装着,质地上乘。 他接了些水洗脸,心里思索着地牢里被接出来的人,时间太过匆忙,他还没来得及设置落点,只把他们尽量往远处送,远离索恩的领地。今晚只需要按着传送阵大概计算落点方位,再通知巴林他们去接人就好了。 他回来之前探查过城门口情况,发觉索恩动手极快,居然已经封住了城,好在他也不抱希望能光明正大地出去。 江屿白洗了个头,又草草收拾一下便出了浴室,身体疲惫不堪,眼皮子都在打架。他许久没有进食的胃也如火烧一样难受,想起这里吸血鬼数量很多,外面铺子到处买的有血浆,江屿白觉得可以买点撑一撑,毕竟不知道索恩那边动向。 房间里灯光仍旧那样要死不活地亮着,像个喘口气就能呛死的肺痨鬼。江屿白心里吐槽这老闆是没矿交电费吗,走到桌子边摸了杯水喝了一口,正想关灯,一伸手看到个黑影,给他吓一跳。 定睛一看才发现小维还坐在原位,沙发背对着他,叫人看得不真切。 小维慢慢转过身:「你出来了?我这儿有药,是从家里带的,效果很好,你要吗?」 阴森昏暗的房间、若有若无的光线,更别说小维那双藏匿在黑暗中的眼,莫名让人觉得心慌。江屿白魔力溃散看得模煳,效果堪称恐怖片。 他不自觉退了一步,不明白一个普通人类怎么让他有微妙的头皮发麻的感觉,将这一切归功于心理因素后他镇定了些,摇头:「我用不上。」 小维坚持道:「我带过来的药是专门给血族用的,对治疗外伤很管用。」 江屿白反问:「你跑了大老远从家里带来专门给吸血鬼用的药,你不是人类吗?你怎么知道我受的是外伤?」 「我闻到了血腥味。」小维顿了一下,「膏药是个意外,本想带给别人的。」 说再多他也只觉得小维不对劲,怎么会这么凑巧?更何况今天经歷的事太多,连带着他对反叛党印象都不好起来。 江屿白摇头:「不用。」 想了想,他说:「明天我就会离开这里,不用跟着我,你有什么事就去做。」 小维皱眉:「为什么?你伤得这么重,非要这个时候离开,就不能带着我一起?」 他要躲过索恩,带个反叛党的人类算什么事? 江屿白退了一步:「跟你无关。」 小维站了起来,人高马大,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勐兽。 江屿白以为小维还要说点什么,但没有,只往他手里塞了罐粉色瓶子的膏药。江屿白觉得瓶子有些眼熟,却没多想。 看小维坚持他便收下了,不过他可不打算用。 离开前,小维替他带上房门,高挺眉峰显得有几分严肃认真:「今晚好好休息,不要乱跑,外面不安全。」 江屿白懒得回答他,用毛巾搓着头髮,他就没想让小维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自然没发现小维一直盯着他,眼神冰冷阴翳。 尽管这段时间他极力遏制,可受了伤就是受了伤,他也尝试买过别的血,喝起来却总觉得味道不对,但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他就怕还没等到索恩搜到他,就先一步被饿死。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大多店铺已经关门歇业,一眼望去路上行人也少,毕竟是人人自危的时候。 路上光线微弱,零星几个店铺门口窗户亮着光,让这条街道不至于看不到路,里面看店的人迷迷煳煳坐着,眼睛快眯成一道缝。 微风吹过,柜檯上盛着血浆的玻璃器皿不易察觉地晃了下,玻璃与柜檯发出的轻微动静惊醒了打瞌睡的店主,他勐地惊醒坐起来,疑心是风吹得柜檯不稳,怕自己的东西被砸了,起来仔细检查。 走到其中一间柜檯上时,店主揉了揉眼,怀疑自己没睡醒:「这儿怎么多了块魔矿?」 原本放置血液的柜檯此刻多了一块黑色的魔矿,他拿起魔矿咬了一口,魔矿表面浮起一层流光,绚丽夺目。店主捂着嘴龇牙咧嘴:「是真的?真是奇了个怪了,我怎么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魔矿。」 他摸着脑袋左思右想想不明白,把魔矿收起来,觉得大概是自己忘了收。 另一边,江屿白喝了口还算新鲜的血液,只觉得胃里稍稍得了些舒缓,口腔里却像是在造反一样,味蕾诚实地反映进食后的每一寸感官——难喝! 江屿白忍了忍,又喝了一口,终究是将玻璃瓶严严实实盖上,剩了足足四分之三的血。 ——难怪他见过的血族都这么拼,就算是为了争口吃的也要努力干到位高权重才能随意挑选血仆吸食血液,更何况他拿的还是柜檯上最高的那瓶,不论是品质还是口感都应该是中上等,可就算如此也让他觉得难喝的发指。 要是他只是个底层吸血鬼,每天活在高阶血族压迫之下,累死累活一个月拿完薪酬喝了口这样的血,早拿根绳子自挂东南枝了。 江屿白嘆了口气。 不蒸馒头也争口气啊。 如今的街道安宁寂静,江屿白却能猜到明天之后大街小巷都要贴着他的通缉令,侍卫与卫兵要开始搜城,无论他躲到哪里都有可能被搜查到,实在危险。 巴林那群反叛党的人类估计也要被盘查,不过就不关他的事了。 第105页 回到旅店时江屿白特意观察了下,另一间房间很安静,大概已经睡着,他也回了房间躺下,闭眼思索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他入睡一向很快,在现世就是遵循无比规律的作息,虽然突然变成血族熬了几个大夜,但基本的习惯没变。只是这次的觉睡得过分沉了些。 迷煳间,他好像听到耳边有人叽叽喳喳在吵架,越吵越激烈,越吵越气愤,那情绪甚至牵动了他,他觉得自己也像一块架在火上烤的冰,滋滋流水,脑袋上冒着水气。 吵完以后又只剩下一块冰,带走他身上的魔气。 太冷了,他从这个异世界醒来以后都没觉得身体这样冷过,就好像被封进冰雕,浑身冻得发抖。 就这么冻了半宿,后半夜的时候江屿白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居然就这么半梦半醒睡过去。 醒来时江屿白脑袋昏昏沉沉,想坐起来看看时间,伸手时被另一股力道拽了下。他一惊,从刚醒过来的迷茫中清醒过来,坐起身朝着源头望去,才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条金灿灿的手环,手环连着锁链,蜿蜿蜒蜒接在床头。 因为太过惊愕,他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抓着锁链扯了扯,甚至半分都没能撼动。他脑子里飞速闪过无数念头,难不成是莫里甘捲土重来,悄悄算计他将他抓住,还是索恩已经搜查到他的位置? 不、不对,如果是这两个傢伙,在被自己摆了一道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让他安然无恙的醒来,落在他们手里,江屿白估计会被直接弄死。无论是哪种情况,无一彰显着一个答案。 ——被阴了。 江屿白试图动用身体里的魔气冲破束缚,却发现魔气被封,一面气了个半死,一面紧皱眉头不知哪儿出了问题。 按理说这两个傢伙找到他还需要一些时间,他还特意留了些似是而非的线索扰乱他们视线,怎么就栽了? 他环顾一圈四周情况,果不其然已经不在之前那个旅店了,取而代之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很空荡,家具很新,像是不常住人里面东西少的可怜。显然是为关着人而准备的,判断不出到底是谁,不过基本能排除索恩,要让他抓住肯定关牢房去了,哪会给这么好的条件。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江屿白已经做好面对莫里甘的准备,却见那头小维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江屿白登时明白过来,又觉得简直匪夷所思,狠狠锤了下床头柜,锁链哗哗作响,柜子裂开一道缝:「你干什么?到底在发什么疯?」 小维垂眼看着他,手背贴在他额头上感受温度,片刻放下来:「温度太低,你开始生病了。」 见他靠近,江屿白拽着他领子拉下来狠狠给了他一拳,力道很足,是奔着一拳干死对方的想法去的,可惜只让他吐了点血。 江屿白掐着他脖子拽起来,气得牙痒痒:「给我把锁解开!」 小维却只是擦去血渍,态度堪称轻描淡写:「你伤得太重,这几天就在这里休息,什么时候休息好,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利维!」江屿白收紧力道,「我劝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小维眼神冰冷:「我很冷静。」 第57章 :……好喜欢 闹剧终止于江屿白砸过来的一个枕头。 小维面色如常地将它捡起来拍了拍灰,拿出了个新的。 新的经江屿白的手又落在地上,软趴趴的枕头垂头丧气耷拉着头,仿佛某人无声的抗议。 小维还想去捡,冷不丁被江屿白掐着脖子拽起来:「不想你脑袋分家就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是的,到现在为止江屿白还能忍着不弄死他的原因就是束缚住他的手铐是魔器,只供小维驱使,死了就永远也解不开。江屿白试过暴力拆除,没用。 金鍊子不止是装饰用的,会随着他的动作剧烈地发出声响,长度也不够他走得太远,做工很精细,手铐还雕了不知名的花,可惜江屿白没空欣赏。 小维到现在为止情绪都很平稳,一点都不反抗他,越发让他觉得有诈。 小维顺着他力道仰起头,眼里带着浅浅的褐色:「好好休息。」 江屿白一把甩开他,将被子拉到头顶。 小维幽幽地看了一会儿说:「不闷吗?」 江屿白没理他。 等到听到他离开江屿白才把被子拉下来些,看神情似乎还有些郁闷,皱眉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自然不是那个破旧的旅馆,是小维名下的一处房产,他早做了准备,在联络上老佣兵确认江屿白在这里以后就留了后手,本来以为没机会用,毕竟位置偏周围荒芜,却还是用上了。 他回了自己房间,桌面上零散堆着几封信。 都是些陈年旧事,其中一封被他按在烛光下,是在莫里甘那儿被抓时,卡塞尔偷偷用魔器给他寄的信,内容简短,字迹匆忙。 ——殿下,您还好吗? 没什么特殊的内容,只是这词太容易让人联想,当时在旅店时小维还以为江屿白髮现了,后来知道他拿的是空白信纸,压根儿没猜出他的身份。 小维,或者说维达尔将那些信收起来放好,确保在一个江屿白找不到的地方。 他一直秉持着尊敬的想法对待江屿白,可江屿白一直很陌生很冷淡,维达尔受不了他的冷淡,尽管知道这是对待陌生人最正常的态度,他也仍旧难以适从。 第106页 现在就很好,江屿白的态度还是冷淡,他却没那么焦躁了。反正封了城,江屿白身受重伤走不了,不如在他的庇护之下先养伤再做打算。 至于那条金鍊子,他实在见着好看,此前在江屿白身边时就时常想着在他身上套着链子是什么样子,趁着江屿白昏迷时手铐比划一下,拷在细瘦的手腕上还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本想戴一会儿就摘下来,可他又实在捨不得,握着江屿白手腕抚摸着性感的骨节,终究没摘,后来挨了一拳他也不意外。 维达尔倒是把血咽了下去,没让江屿白察觉到异常。 离开房间以后他能清晰回忆起江屿白的表情,那神态愤怒又难以置信,机关算尽高高在上的血族脸上第一次有了意外的表情,下手也狠辣,半分不留情。 在城堡中维达尔表现得太无害了,江屿白从没有对他发过火,疾言厉色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以至于如今这幅姿态实在让他印象深刻。 江屿白大概是真想弄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他也没想到自己身受重伤之时会落到一个没有魔力的普通人手里。这样的耻辱带动着他那双做过伪装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刻入骨子里的冷淡开始破裂,维达尔甚至感受到他那微不可闻的慌张。 真稀奇,生命延续了几个世纪之久的末代始祖也会有这种情绪。 维达尔感受到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透过单向窗户,他紧紧盯着江屿白疲倦之中的睡颜。 很漂亮。 ……好喜欢。 一道突兀地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头望向桌面,那颗拳头大小的联络球蹦蹦跳跳亮着微光,有人想跟他联繫。 维达尔拿起联络球接通:「卡塞尔。」 那头沉默良久,对他的不告而别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您还回来吗?」 维达尔言简意赅:「回,但不是现在。」 卡塞尔又问:「您安全吗?」 「安全。」 那边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忧心忡忡:「主教开始问责我们,民间谣言四起,您怎么打算?如果这次不回圣殿,恐怕你以后再回来会被他们污衊成魔种,说您已经堕入黑暗,与黑暗神为伍了。」 维达尔摩挲着质地精良的衣袖,思索片刻说:「他们问你们就照常说,别隐瞒,你瞒不住的,撒了谎还容易成为他打压你的把柄。至于后面的事不用担心,我有安排。」 上辈子他照常回去,仍旧逃不过这一套打压,如今他独自离开,主教用的招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卑劣。 「您很聪明,我相信您有自己的办法。」卡塞尔嘆息,也只得听从他的命令,「我虽然想不明白您想干什么,但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 维达尔轻声说:「放心。」 断掉了联络球,又有些新的信送到他手里,有的是反叛党里的朋友问候他的话,有的是乡镇教堂送来的慰问信。 利维这个身份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在之前他在每个血族公爵的领地都安插过身份,为的就是方便联络向反叛党这样的人类,从而寻找机会从内部击破。完全干净的身份,不容易被血族排查到,也不会引起人类方的猜忌。 维达尔将信整理好挑着回復了几封,一挥手,面前空白的墙面浮现出清晰的画面,画面中那身影正是莫里甘。他伤得不轻,身边有暗精灵跟着,僕从簇拥着他,看起来似乎在躲着什么人的围捕,十分狼狈。 维达尔眯眼,不太满意。 居然没缺胳膊少腿,圣殿的效率真是太低了。 在脱身的那一天他就已经透露给圣殿圣器在莫里甘手里的消息,圣殿追踪到了莫里甘具体方位就开始剧烈的围追堵截,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还在追捕。 圣器自然不在莫里甘手里,早在那天就被他收入囊中。莫里甘也被追的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到底怎么暴露了行踪,估计都把周围僕从全部排查了一遍。 又忙了事务,维达尔再抬头时太阳快落山了。 他重新望着房中沉沉睡去的血族,一字一顿:「江屿白。」 短短几天,他无数次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记得滚瓜烂熟,却从来没有在江屿白面前叫过一次。他想等江屿白亲口告诉他,可他註定是等不到了。 从反叛党的老佣兵那儿维达尔知道了始祖另一面,在这里他有自己的名字,江屿白。区别于作为末代始祖那样权势的象徵而又无人敢说出口的阿斯塔莱,江屿白这个名字发音古怪简短,或许是出于方便跟人交流衍生出的化名,维达尔仍旧觉得心里有种微妙的不喜,他没能第一时间得知这个名字,江屿白也没亲口告诉过他。 这种复杂又尖锐的情绪在他意外得知江屿白就想这样自由自在生活时达到巅峰,他难以理解为什么江屿白能如此洒脱,想要放弃作为始祖得到的一切,听到答案以后又觉得意料之中。 他就是那样一个特殊的存在,无论做出什么都让人不意外。 维达尔始终觉得他的灵魂在闪闪发光,觉得自己不该靠近,却又忍不住被吸引沉沦。 长久以来身处在备受排挤压迫的地方,严苛到近乎变态的规矩,枯燥到让人发疯的诵经,是每个圣子成为教皇的必经之路,承受不住发疯的大有人在,被认为背弃信仰逼迫洗礼的也不在少数。维达尔都快分不清周围到底是人是鬼,他只觉得活得坎坷,被包裹在礼仪教条下的乖巧树干长出离经叛道的枝叶,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疯长。 第107页 从重获新生的那天起,维达尔能听见耳边总有一道声音响起,带着诱惑力,蛊惑他将那群叽叽喳喳的老头子全部杀干净,只要他掌控了圣殿,就没人能反抗他。 他常常做梦,梦到面前一片血红,主教与教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一刀割喉,悄无声息地死去。 可怕的是,见到这幅场景的他心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平静,心绪很难有半分波澜。后来他才发现,那是因为他早觉得这群老头子该死。 后来维达尔会刻意遏制这种想法,他好歹是信仰光明的圣子,有这种想法实在不应当。他应该光明正大地夺权,把这群老不死的全关进牢房里,日日受刑罚之苦想死死不成想活活不了才好,杀生还是太残忍了。 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脑子里终于清净了一点,那道声音大概是被他的残暴镇住了,压根儿没想到不用自己努力,维达尔心肝儿就已经黑成碳了。 估摸了下时间,维达尔果然见到江屿白醒了过来,见他动作似乎想下地走路,便离开房间敲响了江屿白的房门。 才半天不见,江屿白已经恢復了以往一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已经做足了准备,全力以赴应对他这个下黑手的傢伙。 果不其然,维达尔还没迈进房间半步,江屿白的问话就已经到来:「你想拿我炼药?还是想要我的血?」 话音刚落,维达尔就没忍住笑了下。 刚才那些不美好的回忆顿时烟消云散,他只觉得江屿白此刻警惕的神态有趣。 又凶又美,像只牙尖嘴利的大猫,兇狠的眼神死死瞪着他,让人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沸腾着颤慄。 江屿白忍无可忍:「笑什么笑,你有病吗——」 第58章 :餵养 其实现在的情况比他预想中要好很多。 冷静下来的江屿白如此想着,又摸不透这个小维想干什么。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他身上的伤居然被敷上一层膏药,被那些该死的血虫啃食的伤口也渐渐好起来,旧伤的痛觉微不可闻,除了多到不寻常的困意,他几乎很难感到不适。再就是如影随形的飢饿,进食的渴望让他头昏眼花,对峙时力不从心。 如此看来小维不属于任何势力,也很难看出他的目的,这种事态脱离掌控的感觉实在让他厌恶,更坚定了他想去试探小维,他调整心态,觉得应该把主权掌控在自己手里,在小维进来与他接触时摸清他的底细。 试探的心思在他看到对方那古怪的态度时烟消云散,他想,说不定小维就是个性情古怪的疯子,这种不稳定的傢伙做出什么事的都正常。 跟神经病说话他怕被感染,只想着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偏偏小维坐在他床边不走,话还多。 小维声音轻飘飘的:「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江屿白才不信他不知道,一本正经地说:「我叫里坝,直接叫我名字太生疏了,我朋友都叫我坝,你也这么叫。」 小维直直盯着他:「你骗我。」 江屿白挑眉:「我骗你怎么了?」 小维看了他一眼,江屿白还没琢磨透那个眼神代表着什么,就见他突然低头在江屿白锁骨的位置上狠狠咬了一口,直接咬破了皮,伤口渗出血来,又被他的拇指抹开,瓷白皮肤晕开淡淡的红。 刺痛传来,与之而来的是温热触感,让江屿白觉得噁心。 江屿白勐地推开他,狠狠掐着他下颌别开他的脸:「嘶——你咬我?!」 从来都只有咬别人份儿的始祖大人,终于喜提牙印一枚,还是个莫名其妙关着他的陌生人,真是耻辱。 那双眼睛更漂亮了。 见他眼神丝毫不收敛,江屿白气上心头,掐着他脖子给他肩上来了一拳。 小维闷咳几声握住他的手腕,江屿白甚至能感受到他情绪变化,先是匪夷所思,随后一把推开他,难以置信:「我越揍你越高兴?」 小维眨眨眼,到底怕被他误以为是什么变态,慢吞吞地说:「没有。」 江屿白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很显然,小维已经被他定性为精神不正常的人类了。 确认了小维现在没害他的想法,江屿白干脆不想别的,自然而然指使着小维:「我饿了,我买的血呢?给我拿过来。」 小维似乎早有准备,就等他问这问题,不久便端来了玻璃瓶,里面血液的颜色似乎更鲜艷了些。江屿白没多想,接了过来。 只喝了一口,江屿白就觉得味道不对,这不是他买的那瓶,被换过了。 江屿白皱眉将玻璃瓶推回去:「味道不一样,你给我喝的什么?」 小维深色的瞳孔注视着他:「你买的血液太劣质,我给你换了别的口味,好喝吗?」 别说味道好,就连他这个半吊子血族都能感受到这两种血液压根儿不是同一种级别的品质,如果说他在商铺买的血液是缺盐少油、半生不熟的炒菜,那小维拿出来的就是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这种品质的血液一般人弄不来。 江屿白心里警铃大作。他还记得现世朋友告诉过他一句话,要是遇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要注意人生安全、财产安全、精神安全、健康安全。 虽然那时朋友说的是天降网恋对象,但他觉得现在的情况也很应景。 「不喝的话,怕是撑不到寻找机会逃离这里。」小维将玻璃瓶放在床头柜上,将他的心思明明白白摊开在明面上,笑容里带了些深意,「要想逃离我,你得抓住一切能恢復实力的机会。」 第108页 选择摆在江屿白面前,他定定望着小维,拿起玻璃杯一饮而尽。 小维讶然:「很有魄力,你就不怕我动手脚?」 江屿白冷嘲道:「我都已经睡了这么久,你要动手脚早就成了,我还防什么?」 小维说:「放心,我不害你。」 这话堪比狼说他改邪归正不吃羊一样,毫无可信度。 沉默了一会儿,江屿白说:「你是反叛党的人对吗。」 小维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江屿白捏了捏眉心:「我从地牢里救了一批人,只知道大概方位,你让巴林去接一下,大概有不少伤员。」 小维有些意外他说这个:「我已经告诉巴林了,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危。」 江屿白有些烦躁:「谁担心他们的安危。我是告诉你在索恩领地上带走我,他不会放过你的,最好尽快放我走,别掺和进来。」 小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拖长语气:「谢谢你关心我,不过我不怕他。」 江屿白面无表情:「你最好在他手上翻车。」 小维非常认真的气他:「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小心行事的。」 为了避免江屿白抄起柜子上的玻璃瓶砸他,他聪明地提前开熘离开房间。 他的房间就在隔壁,中间只隔了整整一面单面镜,被他用魔法加固过,不会被轻易损坏,在江屿白的房间只能看见一堵墙。 江屿白喝的血自然是他自己放的血,不过其中被他加了许多药材,用以掩盖他血液的气息,避免江屿白髮现他的身份。 他给江屿白留足了休息的时间,也相当于是冷静的时间,好好想想,也该认命了。 没想到意外发生,刚看江屿白睡了一会儿,隔着一层玻璃的小维就发现他伸在外面的胳膊在不正常地颤抖,眉头紧锁,脸上泛起潮红。 小维连忙推门进去,就见江屿白的情况在短短几秒钟内更严重了,缩在被子里冷得发抖。 但小维一摸他额头感应了下他身体情况就顿时松了口气,好在不严重,只是惯性痉挛。 江屿白是被食物的香气诱惑醒来的,他艰难睁眼,只觉得天花板都在扭曲,斑点状的花纹像地毯一样铺开,一个个花斑缓缓蠕动,就好像他初中生物见到的细菌群。 太丑了。他闭上眼问:「……我怎么了?」 声音一出他才惊觉自己的虚弱,嗓音沙哑无力。 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大,落在小维耳中却是微不可闻,如果不是一直关注他的嘴型,恐怕都读不懂他想说的话。 小维摸着他凉嗖嗖的额头,替他揉着太阳穴,慢悠悠地说:「你的进食太不规律,虽然不影响你长身体,但会有相当长一段紊乱期,只要慢慢调养好身体,就安然无恙了。」 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长个屁的身体。 江屿白疑心他在胡说八道又找不到证据,头疼的厉害,颤抖着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窝在枕头里强迫自己入睡。 睡过去就不疼了。 小维挑了下眉:「还嫌弃我?」 江屿白没回答他这个问题,问道:「要怎么调养?」 小维戳了戳他的脸颊:「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吸血鬼。」 江屿白一顿,偏过头去:「你到底说不说?」 小维说:「只要一直喝我提供的血你就能好,说到底只是你的身体供能不足,你要做的是让它恢復过来。」 江屿白喉结微动,舌尖抵着上颚:「我会离不开你的血吗?」 小维抚摸他的额头:「你会离不开我。」 栽了,彻底栽了。 江屿白闭眼不想面对,他想不到,这个人类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他到底不是本地人,只听说过有这么个玩意儿存在,可也只当传说听的,因为概率实在太低,大多没血喝的吸血鬼都是直接饿死的。 而现在,至少在他想办法摆脱这个诡异的紊乱期之前,他都得靠着这个人类熬过去。 他有点想死,但显然小维不想让他死,瘫软的身体被人扶了起来,熟悉的瓶身凑到他唇边:「只有半瓶了,将就喝一点。」 江屿白无力吐槽他的小气,勉强喝了几口,只觉得杯水车薪,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思绪极度紊乱的时候他身体都是飘的,根本分不清面前是人是鬼,只觉得他搂着的这个人太香,活脱脱一只行走的食物,吸引着他狠狠咬下去。 「嘶……」 近在咫尺的声音让江屿白微微睁眼,就见小维一手捂着被咬到的嘴唇,暗红的血从伤口不断涌出,恐怖的吸引力让江屿白几乎快丧失理智,他甚至抓住小维衣袖坐起来,整个身体压在小维身上,胡乱往流血的地方凑过去。 黑暗中,一只手按住他的额头,片刻后将他往后推,江屿白模煳睁眼,只能看到一个影子。 高挺鼻樑、喉结突起,忽明忽暗的光落在那小半张脸上,看起来阴郁十足。 江屿白已经不清醒了,捧着他的脸一字一顿:「我要你的血——」 小维制住他的下巴,让他那双迷茫的眼睛看着自己:「你要的是我。」 他爱怜地抚摸江屿白的脸颊:「我会餵养你,用我的血。」 …… 混乱匆匆结束。 扶着他躺下时,江屿白眼里似乎有水光,却转瞬即逝,让人分不清那是错觉还是事实。 第109页 第59章 :什么品种的变态 紊乱期不知道还有多长,什么时候会再次復发,江屿白对昨晚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但记忆清晰的那几个片段让他恨不得钻进地里。 一开始还是正常进食,后来小维嫌他挣扎的太烦,甚至解开领带将他双手绑在一起,按着他后颈狠狠吻上去,炽热与冰冷交织,冰火两重天。到最后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在进食还是接吻,只在脖颈留下了深红印记,记忆里的对方面容模煳,像是一场梦。 他倒是希望只是做了一场梦。 天塌了。 江屿白想,怎么没睡死过去呢。 他想明白了,这人是图他身子,就压根儿不是之前碰到的那群丧心病狂想吃他的血族,这个人类也想吃他,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吃。 大概是察觉到他醒过来了,门轻轻响了两声从外面推开,小维提了些东西进来放在一边,直接走到床边抱住了他。 江屿白顿了一下。 这么黏煳煳地抱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维是那个患得患失被抛弃的,像个受害者一样。 看来小维已经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厚厚的纱布缠在伤口上,让他闻不到一丁点血液的气味,反而只有浓浓的药香,除此以外干净的气息包裹着他,倒是让他没有不适应的感觉,不过他还是不喜欢小维挨得太近。 抱他算什么,占便宜是吧? 江屿白磨牙,正想狠狠咬他一口,被率先察觉到的小维捂住嘴按回去,獠牙抵着手掌那块皮肤,几乎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却怎么也没法儿咬下去。 眼见他再努努力就能咬到,小维幽幽出声:「别闹,再动让你一整天合不上嘴。」 江屿白默默闭嘴,偏头彻底躺平。 这几天他已经悟出来一个道理,千万不要招惹神经病。 抱吧抱吧,反正少不了一块肉。 江屿白已经摸清了这个人类的想法,反正现在没法儿摆脱他,干脆走一步看一步。 小维摸了摸他的额头查看他身体的情况,顺便将他额头上的散发别开:「该进食了。」 江屿白悄悄竖起耳朵。 小维已经起身过去拿东西,递给他一个熟悉的玻璃瓶,里面盛着四分之三的血。 喝完半瓶江屿白砸吧砸吧嘴,有些疑惑:「这是你放的血?为什么有股药味儿,好苦。」 「很苦吗,大概是剂量没调好。」小维给他换了另一瓶,分量很足,「那瓶就不要了。」 江屿白被他的豪爽震惊到了:「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每天都放这么多血,不怕出事儿吗?」 就按照他一天一次投餵的剂量,换做现世的正常人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就算这里不一样,可他也好歹属于人类的范畴,就算是实力再强,也扛不住失血太多啊。 小维笑了一下:「我出事你不会很开心吗?」 江屿白认真道:「要是你能把手铐解开我就更开心了。」 小维没说话,把瓶子凑到他面前:「喝。」 江屿白喝完了血,语重心长地说:「把这手铐解开吧,反正我也跑不了,何必一直揪着我不放呢。」 小维不上他的当,半笑着开玩笑:「手铐还在你都这么闹腾,要是解开你下一秒就会跑,以后我在哪儿去找这么漂亮的血族养着?」 江屿白匪夷所思:「有病,谁像你这么变态养血族?」 他就仗着觉得小维不会动手,心里又不安分起来,起了试探的心思,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一手扶在边上关的严严实实的柜子上:「我就要解开,不给我解开我就动手了——」 砰!他一下没站稳,扯着柜子差点摔下来。 哗啦地一下掉出来一柜子玩具,各式各样,琳琅满目,什么香薰蜡烛小皮鞭,什么口枷**细麻绳。 江屿白静了两秒,咻地一下收回落地的脚,动作之大拉得锁链哗哗作响,半空绷得笔直,又缓缓垂在床铺上,他头埋在被子里,窝在里面装死。 小维看得又好气又好笑,隔着被子推了他一下:「别挣扎得太用力,受伤了还要我给你擦药,把手给我。」 江屿白探出脑袋一脸严肃:「你这个擦药它正经吗?」 小维反问:「你想体验不正经的那种?」 江屿白把手递给他:「闭嘴别说了,我真怕你语出惊人。」 他倒是没那么脆弱,挣扎了下就受伤,不过手腕上仍旧能看出勒出的红痕,不是今天弄的,而是昨晚被小维绑住挣扎出来的,在血族苍白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小维不自觉摩挲着他的手腕,按着他发红的地方轻轻揉着。 真娇气。 江屿白心说这臭傻.逼又在占便宜,就知道上药只是个藉口,他作势咬下去,小维当即收手。 倒是没提松开手铐的事儿,看来是老实了。 老实了没一会儿,江屿白又冒头出来:「我要洗澡。」 小维有些意外:「你要我帮你?」 江屿白忽然就理解古早霸总文里的了,因为他现在眼里也是三分不解三分震惊四分难以置信。 小维轻咳一声:「我帮你解开手铐。」 他强调道:「就一会儿。」 他替江屿白解开了手铐,终于重获自由的江屿白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眼珠一转,被小维按着肩膀语气威胁:「江屿白,你想干什么?」 第110页 突然被这么一叫,江屿白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语气敷衍:「好了好了没想干嘛,你给我指个位置我去吧。」 小维盯了他一会儿,拉着他手腕走出了房间,几步之隔就是浴室,虽然只有草草几眼,江屿白却能看出这屋子很大,走廊七拐八拐,窗外似乎还有一片院子,能看出围墙上魔力的波动。 小维催促道:「去吧,快一点。」 江屿白走了进去,这里的空间也挺大,超大容量的浴缸,干净整洁的毛巾,墙壁与地面附着着淡淡的魔力波动,似乎在墙体里封印了魔法阵,要想从这里出去显然不太可能。 他思考片刻放弃了传递出去消息的想法,主要是身处异地,认识的人实在太少,他都不知道该给谁递消息。 仔细清洗完一遍,江屿白觉得神清气爽,这里有小维给他准备的睡衣,质地柔软舒适,是一套白色带帽子的,帽子上还有两个圆圆的耳朵,看不出是什么动物。 出去的时候小维蹲在门口守着,见他出来先是眼睛亮了一下,又凑过去抱了他一下。 江屿白手里还抱着旧衣服,被他的动作吓得退了一步:「抱我干嘛?」 小维声音闷闷的:「因为你香。」 江屿白嫌弃地推开他:「一边儿去。」 回了房间,江屿白有些不记得他到底在这儿待了多久,问过小维后才知道。 后面的日子倒也平淡。 被他困在这里的半个月以后,江屿白终于忍不住问:「我还在城里吗?」 替他换干净被褥的小维随口说:「在啊,难不成你想出城?」 江屿白眼里带着探究:「我想出就能出?」 小维摸了摸他额头:「当然,不过你得再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还是好好歇着,别胡思乱想。」 还等下去?他到底要多久才能出去,虽然他在这里也是养伤,出去了也会养伤,但在监视下到底不一样。 这个人类能躲过索恩的搜查将他光明正大的藏在这里,恐怕想摆脱他不太现实。 江屿白莫名有些惆怅:「你到底是谁?」 这音量与其说是问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小维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想家了?还是想朋友?」 江屿白说不清想法,眼神放空:「都不想。」 「没心没肺也好。」小维收拾了东西出去。 最近的日子实在太过安宁,伙食也太好了,江屿白觉得身体比之前好了太多,暗伤也被敷贴地照顾好,除了被手铐束缚住的魔力无法使用,他都已经很少有精神不好的情况了。 当天晚上,小维就抱着枕头搬到他床上睡了,为此江屿白大受震撼:「你到底想干嘛?」 小维看着他不说话。 江屿白莫名其妙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一抽:「别逼我扇你。」 小维默默离远了些:「我保证不打扰你睡觉。」 江屿白面无表情。 这失落的语气是什么鬼。 望了会儿啥都没有的天花板,小维又把目光移到江屿白脸上。 很多时候江屿白都更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会心善怜惜弱者保护一下艾尔格,会不忍对黑蛋下手多收下一个小弟,但在真正能脱离所有人的时候,毫不犹豫抽身离去,像一缕风,琢磨不透。 小维躺在他身边,却觉得他们的心隔得很远。 同床异梦,无外如此。 望着他侧颜,小维才发觉他在发呆,好像陷入了回忆,眼里都是温柔的情绪。他忍不住心酸,明明靠的这么近江屿白居然还在走神,他拽了下江屿白衣服质问:「你在想谁?」 江屿白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房中没风,窗户开得小小一个,他就着那干净的玻璃往外望,洁白月牙印在他瞳孔中,很美。 江屿白声音很轻,很有故事:「其实……」 小维下意识屏住唿吸。 「我一直有个心愿没被满足,你能叫我一声坝吗。」 「……」 小维看了他三秒:「床上叫?」 江屿白严肃道:「你好变态。」 「……」 就欺负一下这里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小维这么精,吓死,差点成情趣了。 相顾无言,江屿白默默翻身背对着他:「没意思,睡了。」 不用回头他都能感受到小维那炽热的视线,刚刚走神也是,净打扰他的回忆。 本来想起老家养的那几只过分活泼的猫,有只梨花每天神经兮兮上蹿下跳,就跟小维一样神经,还喜欢用那双大眼睛一直盯着他,他走到哪儿梨花猫就要跟到哪儿,特别喜欢舔他的脖子。 就是嘴有点臭,也能理解,毕竟小猫的嘴都是庞臭的。 小维不同,他好像什么时候都是香的。 江屿白做了个噩梦,梦到他回到高中课堂,讲台上是一只眯着眼睛一脸鄙夷斜看着他的橘猫,哐哐敲着讲台,张嘴还是教导主任浑厚的嗓音。 「都说了高三关键时期不许早恋!不许早恋!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屿白被吼得晕头转向,心想他一个三好学生年级前十怎么可能会早恋?看橘猫指着他后桌一回头对上小维阴翳通红的眼,死死盯着他像被抛弃的怨夫,见他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眼角流出血泪。 「我会永远缠着你——」 第111页 他勐地站起来不小心掀翻了课桌,教导主任在旁边喵喵喵的鬼叫,讲台都快被他敲散架,小维也跟着站了起来,眼眶通红,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更见鬼的是在他眼里,小维的身后渐渐多了一团又一团黑色的雾气,隐隐约约形成一个穿着宽大袍子的身影,戴着朴素的尖角帽。 江屿白勐地惊醒,心脏砰砰直跳,只觉得胸口很闷,像是溺水又像窒息,身体重的要命。 他艰难挥手,在半空中不知要抓住什么东西,那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要死。 片刻后,压在他身上的某个傢伙动了动,抬头茫然看着他。 江屿白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一把推开他:「你压着我睡了大半夜??」 小维慢吞吞地说:「我平时睡姿挺好的……」 好熟悉的说辞。 江屿白赏了他一个枕头。 做完这个噩梦他闭着眼半天没睡着,听着身旁那人也不像是睡着的样子,江屿白没忍住问:「什么时候把手铐解开?」 小维捏了下他的脸:「你想干什么?」 「出去转转,就在院子里。」江屿白躲开他的手,语气随意,「你知道,就我的状态出去就会被索恩抓到,在你这儿除了没自由都好吃好喝伺候着,我没必要跑。」 小维握着他的手腕,目光落在半空:「既然知道没必要跑,为什么要解开手铐?」 「我不想被关着。」江屿白按着他肩膀晃了晃,「没有别的原因,你也不用胡思乱想,我只是不想被关着。」 小维终于点头,撑起上半身望着他,他们相隔不过半个拳头,唿吸都能感受到:「我知道了。」 第60章 :实在是太变态了 江屿白与小维对视过很多次,却总是看不懂那双黑瞳中究竟有什么情绪,或许只是太复杂了,他看不懂。 他很难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情绪会多到复杂,也很难做到感同身受,更多时候他只能注意到自己。 就像他在现世还算优秀仍旧单身二十年,与他接触过的女生都会说,江屿白绅士又很温柔,可惜太有距离感,总觉得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也很难和他培养感情。 那时他是真的疑惑,喜欢是什么?他看过无数诗词,读过尔尔辞晚,朝朝辞幕为那爱到浓时的情谊感慨,也会为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而由衷喜悦。但现实中爱情永远没有诗词动人,海誓山盟显得虚假悲哀,江屿白从身边朋友那儿学会的只有事无巨细的报备,永远将另一半放在心上,体贴入微悉心照顾,不要争吵不休唠唠叨叨,后来又被告知,吵吵闹闹才是生活常态。 是一个人用一生去陪另一个人。 江屿白对陌生人没有探知欲,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他现在才有些好奇,小维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喜欢他?他有哪点值得小维顶着索恩的搜查藏着他? 还有现在……为什么要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江屿白捂住他的眼,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睡吧。」 小维执着地问:「睡一觉起来你就不想摆脱我吗?」 江屿白有点嫌弃:「我记得刚才已经给过你脸了,闭嘴,睡觉。」 「……」小维幽幽地看着他,「你还记得自己在被我囚禁吗?」 江屿白把被子拉过头顶,不想面对。 一夜无梦。 醒来时还有些蒙,身边没有小维的身影,坐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江屿白照例要去洗澡,仍旧是小维贴身跟随,小维似乎是趁他睡觉出去了一趟,能闻到身上带着外面的雨。 又下雨了,这里的天气真是多变。 洗完换上小维准备的衣服,大概是刚带回来的,总之江屿白没在衣柜里见过这一套。 江屿白总觉得自己胖了一点,他对着浴室的镜子左看右看,身量与之前差不多,苍白的脸颊倒是多了些肉,不再像之前那样过分清瘦,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但是他真觉得自己再待下去要发霉了,他的腹肌都快没了,摸起来居然软绵绵的,可恶啊—— 外面传来幽幽的声音:「江屿白,你还要在里面待多久?」 江屿白一边敷衍一边洗了把脸,推开门:「行行行,这就出来。」 他如今穿的这套礼服是小维特意挑选的,浅色衬衫裁剪得体,顶上扣子松了一颗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莹白色泽,凹陷盛着浅浅水洼,大概是洗脸时掉在里面的。他脖子上带着黑色项圈,精緻铃铛坠在中央,随着动作一动一响。 小维迟钝片刻,抬手慢吞吞替他系好扣子,把水渍擦干净。 江屿白一脸不高兴地盯着他,准备在他凑过来时狠狠咬他一口。 小维感受了下他的身体情况,摸了摸他额头:「你的魔力恢復得不错,现在有精神多了,过会儿再进食一次。」 他顺手替江屿白把外套披上,这是件深蓝色的外套,袖口与肩膀缀着白色蕾丝花纹,蔷薇与枝叶交错,做工精细,衣摆到大腿中,优雅而低调。 这一身礼服尽显贵气,江屿白眉眼冷淡疏离,举手投足完全撑起了气场,他今天把额前头髮梳上去了些,面容少了柔和,反而干净利落。 小维欣赏了片刻他近在咫尺的脸,拍了拍他肩:「回房间,我给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猝不及防被江屿白推了把靠在墙上,俊美的容颜瞬间放大,雾蓝色的眼像一片静谧湖泊:「就这样进食。」 第112页 小维下意识低头:「什么?」 「你放血也是放,让我直接咬不行?非得这么麻烦,每回还要在血里放一大堆药,更何况刀子割的疼,我咬的不疼,干嘛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江屿白一把拽过他的左手,低头精准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腕上,「每天是从这里放的血吧?」 说话间,他鼻尖几乎碰到纱布,洁白獠牙若隐若现,纱布之下,是小维跳动着的脉搏与潺潺流动的血液。 只要再近一点,小维毫不怀疑他会直接咬下去。他勐地把江屿白推开,捂着纱布神色莫测。 江屿白抱着胳膊望着他。 小维深深地望着他:「不用。」 江屿白转身离开:「那行。」 进食也与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江屿白仍旧对血里出现的奇怪味道耿耿于怀,他总觉得小维肯定在药里多加了些东西,不然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多一个紊乱期? 江屿白打开玻璃瓶闻了下,紧皱眉头:「你能把吃的做出花来吗,我不想闻到那股子药味儿。」 作为一个正宗华夏人,江屿白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品尝不到美食,想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天天吃香喝辣,除了一日三餐以外没早八时总被室友拽着出去吃夜宵,凌晨撸串好不痛快,再看看现在,过的是什么苦日子?!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血族就靠人类那点血和酒过日子,他都多久没吃上硬菜了? 小维见他表情实在嫌弃,拿着玻璃瓶离开了会儿,再回来时递给他瓶一模一样的血。 江屿白打开闻了下,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确实闻不到药味儿,可他也没闻到自己想闻到的气息。 思虑片刻,他端着瓶子一饮而尽。 其实待在这里养伤没想像中那样煎熬,虽然小维看起来很忙,不会时时刻刻留在房间陪他说话,但大多时候见他醒来都会过来,大概是怕他无聊,会主动找话题聊天,虽然有时候话题歪到姥姥家了…… 江屿白觉得他还挺有见识,毕竟无论他问出什么样的话题,小维总能接上,给人感觉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冒险家,很有主见的那种。 这次他们大概一开始在聊大陆上的药剂师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后来越聊越困,江屿白已经迷煳地半闭眼睛了。 天花板的灯光被遮住,他头顶笼上一层阴影,起初以为是关了灯,直到听见细微的唿吸声,才发现是小维靠了过来。 被困意压的太死,江屿白刚想让他出去,就听他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睡意全然散去,江屿白保持着唿吸平稳,悄悄竖起耳朵。 这是什么情况?突然良心发现开始忏悔了? 就听他的声音分外阴郁,带着扭曲的颤抖:「我就应该打断你的腿,把你关在阴冷潮湿的地方,永远也见不到第二个人,被我*得下不了地,想离开房间一步都只能求我,一辈子离不开我的血,跟我分开一秒钟都要满世界来找我——」 砰砰砰——紧贴的胸膛传来另一个人类急促的心跳声,胸膛的起伏在狭小空间分外明显。 几乎能感受到他炽热的唿吸,身上与粗鲁发言截然不同的淡香。没睁眼,却仿佛看到那双眼。 眼尾下垂的、可怜兮兮的狗狗眼。 最后是自言自语般的问话:「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醒着还是装睡,江屿白干脆把装死贯彻到底。 他的脸被轻轻碰了下:「我知道你醒着,知道你在听。」 江屿白睁开眼,一把揪住他领子将他踹下去,一套操作下来连贯流畅,半点不拖泥带水,就听咚的一声,小维已经摔到地上了。 「醒了没?」 小维被摔得够呛,眼底微寒:「你还真是果断。」 江屿白居高临下,踩着他肩不让他起来:「你故意叫我,不就是想让我揍你一顿清醒清醒,免得你脑子进水干出什么坏事吗?」他理直气壮,「本来我都要睡了,就听你在这儿嘀嘀咕咕,有什么事不能等我醒了说吗?」 小维定定看了他半晌,江屿白也确实觉得背后有点凉凉的,但他觉得现在气势要给足,不然真让小维以为他怕了,真给他关上怎么办…… 不行不行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正常人,每次面对这些一个比一个疯的傢伙就是虚,想他堂堂21世纪新青年哪有人动不动搞小黑屋,实在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江屿白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好在小维没说什么,最后到底是放过了他,也没提那事儿了。 他还是担心了一阵子,后面就无所谓了起来。其实他能看出来小维是真的在意他,每次也只是嘴上说得凶,除了限制他的自由以外几乎不干预他其他,伤口全部被悉心照料,伙食也是最好的,那些看着唬人的道具一样没用在他身上。 虽然嘴里说的变态,但他身上长的肉可是实打实的,不像某个王子,嘴上说着喜欢他,却几次三番想弄死他。 一想到自己处境艰难还要苦中作乐,江屿白心里就开始默默流泪。 相安无事了三天,他又有点想撺掇小维给他解开手铐,却没想到身体的异变来势汹汹,江屿白甚至还没准备好,就觉得胃里如火烧一般难受。 第61章 :厨艺 连唿吸都变得困难,江屿白没想到身体又开始渐渐僵化,抬手迟缓,眼皮沉重。 第113页 偏偏这时候小维出门了,房门一关,他只能靠小维主动来找他,心里的烦躁蹭蹭往上冒。其实他在半小时前刚喝过血,也是看他进食完了小维才出去,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安无事他俩都放松了警惕,只是没想到紊乱期居然还没过去。 极少感受到心脏存在的他只觉得心口很痛,像是有人用锥子生生挖开他的心口,一下一下凿进去一样。 往常手铐的存在没让他觉得太碍眼,到这个时候心里只有焦躁,像感受不到痛觉一样右手生拉硬拽,折腾了半天累了,才看到手腕血淋淋一片,将金镯子染成了红的。 江屿白鬼使神差低头舔了手上的血,明明闻着香甜诱人,入口却差点没让他噁心得吐出来,躺着挺了会儿尸,他才想起不知从哪个古籍上看到血族对自己身上的血有天然排斥,为的就是避免丧心病狂到自己喝自己的血。 胡思乱想中的他望着天花板,只觉得上面白色纹路逐渐变色,变得五颜六色丑兮兮的,他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小维什么时候换了这么丑的天花板,还质疑了下小维的审美,后来望着自己五根手指变成了五条软绵绵蓝青色的橡皮胶,才发现是他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他身体更冷了,几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又开始耳鸣,鼻子闻不到气味,只能望着窗户,望着外面的夕阳和鸟群。 门忽然打开,小维急匆匆走进来,身上带着露气,像是被眼前的场景震了一下脚步一顿,又走到床边蹲下。 江屿白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原先滴了药水的蓝瞳如今猩红一片,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理智濒临溃散:「死哪儿去了?」 他能感受到小维唿吸也很快,身上带着热气,似乎是一路跑回来的,一来就从怀里拿出玻璃瓶,餵给他里面的血液。 江屿白喝得很急,狼吞虎咽也不为过,才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他闭了闭眼,勉强恢復了些力气,唇边余留的血渍被擦去,他下意识咬住小维拇指,尖锐獠牙威胁一般地磨着肉。 他以为小维会像以往那样掐住他下颌不让他咬,本想先下手为强,没想到自己脸颊被轻轻揉了揉,声音低低的,像在哄他:「我来晚了。」 还带了点肉眼可见的疲惫。 江屿白睁眼看了他一眼,对上他带着担忧的眸子顿时没了兴致,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偏头闭上嘴:「我要休息,你出去。」 「别生气。」小维虚虚环住他,像顺毛一样抚摸他耳鬓髮丝,动作很温柔,「我陪你,免得再出什么问题。」 江屿白倒是没反驳,他觉得小维说的也有道理,万一那紊乱期再来,身边没人陪着实在不方便。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房间不透光,自然如同晚上一样,确实是让江屿白舒适的环境。 黑暗中,有些疲惫的江屿白被人戳了戳脸颊:「抱着我睡。」 江屿白磨牙:「我看你是欠——」 嘎达。耳边一声轻响,手铐已经被解开了,冰冷的膏体覆在手腕上又被仔细揉开,刺痛感减弱。 他等了一会儿,没见小维重新给他戴上手铐,反而把他的手拉进被子里放好,将他体内的封印解除。体内被束缚许久的魔气开始缓缓流动,自然而然汇集到浑身上下,如同针线交织细密缝好他的伤口,妥帖得没有半点不适。 那些涌上心头的烦躁也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身体恢復得比他想像中更好,这也更加证明了小维每日给他餵的血功效到底有多好,根本不是小摊小贩上的劣质血浆能比的。 江屿白又闻到小维身上带着的淡淡药香,仍旧是熟悉的那几味,让人心安:「还疼吗?」 江屿白静了片刻:「不疼。」 那道身影又退了回去:「睡吧。」 也没提要抱他的事了,反而睡得规规矩矩。 江屿白莫名其妙又想起了个小细节,小维冲进来抱住他时右手在细微地颤抖。 如今给他解开手铐,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算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仍旧不见小维,江屿白慢吞吞坐起来准备穿衣服时发现手铐不翼而飞,床头只剩下光秃秃的链子,没什么威胁,房门还半掩着,似乎没关紧。 江屿白默了会儿,抬头往窗外看。 是东边升起的,没错。 他穿好衣服光脚踩着毛毯拉开房门,探头出去望了下,走廊上空荡荡的,隔壁房间房门紧闭,不知小维是出去了还是怎么,居然没关着他。 江屿白刚想出去,就听身后一阵咳嗽。 「把鞋穿好。」 他回头,就见小维一身休闲打扮,随意而不失风度,只是那双修长有力的手里捧着兜翠绿白菜,有些影响他的形象。 江屿白多少有些疑惑:「你在做什么,家里还养了别的宠物?兔子?」 小维抱着白菜,看他的眼神分外和蔼:「我是人类,不吃东西会饿死。」 「……哦。」江屿白又有些意外他自己做自己那份伙食,蠢蠢欲动,想伸手去接却被躲过,「我来做,你想吃什么只管说。」 「在吃的上面动手脚是害不死我的,换种方法吧。」小维推了下他,「去房间或者院子里玩会儿,我很快就来。」 江屿白震惊了下:「我有这么阴险吗?这种小手段只有你会做吧。」 还有这种哄小孩儿的语气是什么鬼啊。 第114页 小维最终还是没说过他,无奈把那兜白菜让给他,他对一个睡了几百年的血族厨艺不抱希望,只希望江屿白别祸害太多食材,太浪费了。 他从房间拿了双白色带着小猫耳朵的拖鞋出来:「穿好再去。」 江屿白盯着那萌萌的耳朵,十分无语:「我发现你真是有什么恶趣味。」 睡衣也是,拖鞋也是。 他穿了鞋兴致勃勃跟着小维去了厨房,虽然这里和现代做饭方式大不相同,但有小维这个本地人在旁边帮忙,江屿白做起来还是很轻松,他见小维储藏的菜有不少,一看就是做好了常驻的准备,心里悄悄咋舌,面上不露半分。 简单做了三菜一汤,就这也让小维十分震惊了,小维没想到他居然看起来很娴熟,像是经常做饭一样,虽然对调料剂量把握的不太好,但也完完全全够了,尝起来味道好到属实让他吃惊。 江屿白瞧着他惊艷的模样,不免有些得意:「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小维肯定点头:「非常好,你之前还专门学过厨艺?」 「哪儿有,这都是家里……」江屿白一顿,说到这里才想起来始祖没有家人几百年了,硬着头皮说,「还有家时,经常是我来做饭。」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小维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估计是误会了什么,轻声说:「都过去了。」 随后若无其事换了个话题。 江屿白情绪也莫名其妙低落了一下,他对现代那对父母印象已经不是很深了,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寄宿,上了大学更是直接出省,寒暑假时他们工作忙,都是江屿白自己做饭洗衣照料家里,相处时间少得可怜。 但他向来豁达,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恢復自由的第一天当然是逛一逛小维这处住处,只是没想到除去他的房间里东西一应俱全,别的房间都空荡荡的,像是被一群劫匪洗劫一空,半根鸡毛都没留下,院子里也很干净,没种东西,看得出来是刚买的房。 对比一下留给江屿白的房间,属实是过分简约了。 江屿白东找西找才翻出一盆兰花,叶子不多,感觉是幼苗,像是没浇够水一样病殃殃的,再不管估计要死了。小维大概是没心情管这些东西的,江屿白想了想,端了盆水过来打算每天浇浇水养着兰花,心里想着事压根没看到路,一下没控制住剂量哐当将满盆水倒进去。 江屿白手忙脚乱扶住水盆,那盆幼小可怜的兰花已经沦陷汪洋,满花盆的水,他忙将多余水分倒干净,出于心虚往根须处施了些魔法,好歹没被淹死。 他正苦恼着该把它移栽到哪里,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疑问:「你在做什么?」 江屿白勐抬头:「没。」 身边一地狼藉,水渍弄得到处都是,他这句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小维抵着下巴思索道:「你最近是不是太过活泼了?」 江屿白把那盆被他祸害得焉巴巴的绿植推到后边,一本正经:「没有,你的错觉。」他还企图让小维快点离开作案现场,让他有时间弥补一下,「我饿了,你快去放血。」 小维沉默片刻,在他催促的眼神下离开。 那盆差点被淹死的兰花被江屿白移栽到院子里,空荡荡的院子就这么一株绿芽颤巍巍立着。 江屿白又给它偷偷渡了不少魔力,心里寻思着根泡烂了到底还能不能活。 能活这整片院子的地都是它的,堪称一夜暴富。 第62章 :种子 最终江屿白被拎着回屋洗了手,那个空荡荡的盆栽不知道被扔到哪儿,总之也不见踪影。 「趁你睡着我会出去一趟,採购些东西。」小维顿了一下,说,「少去厨房,不安全,也别玩院子里的泥巴。」 「……」 他才没玩泥巴。 小维清点了下东西,多问了一句:「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江屿白拨弄了下笔盖,他最近尤为喜欢这支制造精良的笔,外壳打磨顺滑,落笔流畅,造型也很美。 他握着笔思索片刻说:「带点种子回来。」 小维有些诧异:「种子?」 江屿白强调道:「随便弄点都行,要好养活的。」 小维盯了他片刻:「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些爱好。」 「你那块地空着也是空着,留着给我挥霍怎么了,反正你也不种东西。」江屿白跃跃欲试,甚至已经想好了该种什么东西,「弄点儿白菜葱什么的,或者整点好养的雏菊,花之类的。」 小维认真地看着他:「我也很好养活。」 江屿白委婉拒绝:「不太好,一般没有活物能在我手上养过一个月。」 「……」 小维无情的转身离开,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把他那只最心爱的笔抽走了。 江屿白痛失「爱笔」,扯着他袖子叮嘱道:「别忘了啊,我还等着种呢。」 小维抽出袖子:「别养了,反正你也养不活。」 他语气实在太过果断,让江屿白以为这事儿泡汤了,稍微遗憾了一会儿又去拨弄别的东西,这处院子说大也不大,虽然在稀疏林地里,但空气很清新,蚊虫很少,很新鲜。 就这么观察很难看出哪里有魔力波动,不过江屿白才不信这傢伙能这么信任他,绝对有诈。 虽然他看过的小说不多,但也知道其中一些经典情节,说不定在他踏出门口的一瞬间,刚想唿吸一下自由的空气,就见面前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早就离开的小维,这傢伙直接玩了一手守株待兔,就等着他逃跑。 第115页 更何况在那个噩梦的加持下,他总觉得小维现在在他眼里的形象跟男鬼没有区别,阴魂不散。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晚些时候他回来随手往桌子上放了一袋东西,江屿白还没反应过来,凑过去一看,里面分好了小袋子装着许多种子,虽然分不出来是哪些品种,但数量之多也令人咋舌。 江屿白抱着袋子有些惊喜:「这些都是你挑的?」 小维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因为一袋种子被重视,故作矜持点了点头。 江屿白十分满意:「不错,奖励你跟我一起种地。」 他拉着小维一块儿把种子种下去,院子里的土被翻过一遭,除去霸占中央的小簇兰花,其他都还没长出来。 也许怕他失望,小维事先提醒了一句:「这种事情短期见不到成效,你先不要着急,过段时间就会慢慢长出来的。」 江屿白点头:「我知道。」 从种子被带回家才过几天,这几日江屿白一直在院子里来往,还挺有几分认真的模样,小维见他挺稀罕那些种下去的种子,便也有意避开,只是到底没注意脚下。 江屿白一把拉住他:「诶你别踩到了,这才刚发芽呢,脆弱得很。」 小维低头一看,院子里居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幼苗,颜色有深有浅,茎叶都很脆弱,风一吹就颤巍巍的抖。 「居然已经长出来了?」 虽然他选的种子蕴藏的魔力不少,长成的概率也很大,但毕竟新手很难养活。他还特意挑了生长缓慢的品种,就怕江屿白沉迷其中,没想到还是养活了一大片。 他还想细看,就见江屿白有些嫌弃将他拉开:「你别靠它们太近,怎么老是粗手粗脚的,在我把它们养好之前你都别过来了。」 行啊,这堆破种子居然把江屿白注意力分走了这么多,这么重视它们。 小维甚至觉得要是江屿白到时候想跑,能用这堆苗子要挟他。 江屿白一开始去的勤,后来隔几日看一眼,院子里那批长势还不错,施加过魔力的种子普遍长得快一些。 他在院子里搭了椅子,偶尔坐椅子上一坐就是一下午,小维出门的频率多了些,他趁着家中无人,手一翻出现了个小球,昏迷的时候他身上的魔器大多被搜颳走,遗留下来的只有没什么威胁的小玩意儿,能找到这个联络球属实是意外。 他往里面注入了点魔力,只听几声嘈杂的声响便接通了。 那头传来伊维不确定的声音:「主人?」 「我现在不太方便,长话短说。」江屿白说,「你们现在在哪儿,跟圣殿的人在一起吗?维达尔呢?」 「这就是我要说的,他消失了!我和黑蛋得到消息以后就偷偷离开了圣骑士,现在在多兰里一间旅店里,身上魔矿都快花完了……」伊维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有些悲催,好歹拉回了话题,「我们本来想在多兰里找一找您就走,哪知道突然封了城,几波辗转之下找到了好心人收留我们,最开始那几天我看到城墙居然挂了您的通缉令!天啊,虽然知道您绝对不会被抓走,但后面几天看到通缉令撤掉还是担心了很久。」 江屿白有些诧异:「通缉令撤掉了?」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毕竟索恩绝对不会放弃他这个香饽饽,他以为起码要通缉半年,没想才过几天就撤掉,难道是索恩遇到了什么麻烦? 「是啊,那边完全打听不到消息,但是最近的街道越来越热闹,不知道是不是土着势力在作祟。」伊维似乎将联络球往窗外伸了点,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像有人在争吵什么,片刻又拿了进去,「对了,您现在在哪儿,安全吗?」 江屿白说:「不用担心我,我在维达尔这儿。」 「喔。」 他的语气太过平常,以至于伊维都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爆发出一声惊唿:「不是,您说您跟谁在一起?圣子不是消失了这么久吗,脚程这么快,居然已经跟您汇合了?为什么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圣子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让我们白白担心这么久,我们都在城里住了几十天了,怎么不让我们来找您?」 「嘶,现在情况有些复杂。」江屿白组织了下语言,「我被他关在他名下的房产里,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没法让你们找我。他隐藏身份到我身边,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我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暂且对我没有太大恶意。」 那边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江屿白提前将联络球拿远了些,果不其然听到他的怒骂:「狗贼!!」 那边又骂了几句,安静了一会儿。 联络球似乎被另一个人接过,江屿白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正是黑蛋,黑蛋的语气分外严肃:「您确定那是圣子吗?」 「猜的,八九不离十。」江屿白捏着嫩绿叶子,垂眸落在泥土上,「他的习惯我太熟悉,早就想拆穿他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黑蛋接着说:「您一定要小心他,在之前我们就察觉到他有异心,一直不知道怎么提醒您,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类,能远离就远离吧。」 江屿白将脚边的杂草搓成了线,忽然问道:「你知道血族的紊乱期吗?如果有人刻意引出了紊乱期,让吸血鬼对一个人类的血上瘾,能摆脱掉吗?」 「紊乱期?」黑蛋语气迟疑,「我只在书上见过。」 江屿白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吩咐几句便挂掉联络球。 第116页 看来伊维那边情况还算好,虽然来到这里的时间很久,但也并不了解城中情况,他犹豫了一下,本想跟梅莱芙联繫一下,但距离实在太过遥远,不确定能不能联繫上。 吧嗒。 是石子轻微碰撞的声音,江屿白抬头,就见门口的荒草晃悠了下,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后一小团白色东西冒了出来,是只探头探脑的兔子。江屿白眼中略带思索,就见那只兔子望向他,身上的毛蓬松柔顺,惹人怜爱。 江屿白冷声喝到:「谁在那里?」 这动静可把那兔子吓了一跳,咻的一下钻到草里,又怯生生探出脑袋看着他,表面一片风平浪静。 江屿白稳稳坐着没动:「我已经感受到你的魔气了,别装。」 兔子朝他望了两秒,又钻回草里。庭院的围墙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大人,好久不见。」 江屿白望向身旁的白墙,这个声音他可忘不掉:「莫里甘,脚程真慢。」 莫里甘轻笑一声:「您确实走的很快,可有什么用呢?」 江屿白说:「至少你现在没能耐进来,不然可不会跟我在这里聊天。」 「可您跑了这么远,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跑到另一个牢笼中,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他一个人类呢?」莫里甘仅在一墙之隔的位置开口,「您以为圣殿的人真像他们宣扬的那样自由亲民、仁爱宽宏吗?别天真了,您不知道圣殿他们创建的自由帝国里血族地位有多低贱,像圈养牲畜一样被圈养着,被按着头受洗净化,多少血族被净化成一摊血水,您不知道吗?」 江屿白还真没听过:「圈养?怎么个圈养法,就像圈养血仆那样?」 莫里甘大概以为他在反讽,语气也森然不少:「凭藉人类对血族的憎恨,您以为吸血鬼在那里能好过?圣殿的人打着研究血族的幌子将他们扒皮拆骨,人类的手段可不少。」 江屿白思索片刻:「是吗。」 莫里甘以为他心动了,「我身上有您的诅咒,现在也害不了您,您现在归属到我这一方绝不会亏待您,他能给的我这里都有。」 「你说的不错,」江屿白低头,脚边冒出嫩嫩的绿芽,「不过我的大宝还没长大。」 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匪夷所思:「你们已经有孩子了?」 「???」 「好啊,好一个维达尔,手段真是低劣。」莫里甘咬牙切齿,听起来似乎想将他碎尸万段,「错看他了,我还真以为他这个圣子是有什么真本事,没想到居然让您——」 「……」江屿白打断他的话,「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我记得你给索恩那些药虫用来对付我,还指望我能跟你走?」 莫里甘语气微沉:「您误会了,如果我知道您在他的领地,我绝对不会告诉他您的情况,现在索恩自顾不暇,忙着跟维达尔掐架,您现在跟我离开,等到了厄多斯利王国就没人能威胁到您的地位,那里的人民一心供奉血族,您在那里才能得到最高的地位和最优待的权利。」 「我保证能让您——和您的孩子高枕无忧。」 不知为什么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江屿白硬生生听出了浓浓的杀意。 「我一直以为男的不会生孩子是共识。」江屿白真没想到他居然信了,还越说越离谱,遂面无表情,「我和他没有孩子。」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因为这个问题解释起来。 第63章 :傻子 莫里甘其实这两日才到多兰里,他在许多地方尝试找过江屿白,又被圣殿的人围追堵截,逃跑的好不狼狈,暗精灵那个见风使舵的傢伙一见他落败就立刻想要逃跑,还费了一番功夫将暗精灵重新捉到。 他隐隐约约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应该是这样,在他的预期里他本该手握权柄,能肆无忌惮的享受权利与金钱带来的乐趣,不该被制衡到如此地步,甚至掌控在手里的权势被大幅削减,弄得自己一身狼狈,不得不寻求曾经对手的合作。 他想起了一切的源头,是他选择趁着始祖甦醒前去捡漏。 从那天以后,他就接连不断地倒霉。 莫里甘应该恨江屿白的,他最是看重权势,这么多年来有无数人或者血族觊觎他的位置,通通鎩羽而归,就算难在他面前的是始祖也不例外。他是他们家族最有能力的血族,本来就会带着他们家族走上巅峰。 但很奇怪的,最开始的愤怒过去以后,莫里甘感受到的不是仇恨,反而记住了那双眼睛——沉寂而冷漠,看他像在看无关紧要的死物。 莫里甘本应该休整一段时间,跟索恩一起联手把维达尔干掉,就能轻轻松松找到藏起来的始祖,他也正是这么做的,只是在手下传来消息以后,他还是忍不住找到了始祖,本来打算将始祖引诱出来,不出来就离开,但在听到江屿白说话以后他还是没忍住出声了。 他也分不清始祖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总之是想让始祖留在他身边,就像那个惹人厌的人族圣子那样将始祖关着,好像也不错。 如今唯一的挽救方法就是将始祖骗出来。 「维达尔就算名声再好,看着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人类,曾经的俘虏,你为了他要得罪多少人,更何况圣殿只要知道消息,就绝对会派人带他走,圣殿怎么会允许精心培养的圣子跟血族一起?还不如跟我联手,我们一起对付他,他身处异地人手不够,只要耗干了他手下的人他不就任您摆布了吗?」莫里甘语气带着诱惑,「您要是还对他感兴趣大可以留着他,只要稍加看管,您会得到一个毫无威胁的爱宠。大人,我不相信您不心动。」 第117页 不得不说,虽然莫里甘没能猜到他们真正的关系,但居然凭藉本能猜到他们现在的状态,还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江屿白不觉得他会有什么好心,不动声色问道:「你想怎么做?」 那头莫里甘说:「您只需要配合我就行,我会准时给您传递消息。」 江屿白觉得他能扳倒维达尔的可能性不大,先不说原着中得到始祖心脏的莫里甘都与维达尔打得难捨难分,如今莫里甘已经落入下乘,原先的优势已经丢掉大半,如今与索恩联手也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莫里甘看不起任何人,註定不会跟任何人达成长久的联盟,这件事索恩这个与他争斗了数十年的宿敌也知道。 站的太高,掌控权势太久,难免自傲出现纰漏。 更何况,不知是不是他穿越过来后造成的连锁反应,维达尔这个原着中完完本本的光明形象居然出了这么大差错,让他都有点不认识了。 不知何时维达尔居然站在他身后,无声无息按住他肩膀:「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江屿白握着水壶的手一顿,就着椅背抬头:「你怎么回来了?」 维达尔轻轻捏了下他耳垂:「我不能回来吗,打扰到你和谁聊天的兴致了?也是我不懂事,居然敢过问你的私事。」 江屿白无所谓道:「你爱回就回,这又不是我家,毕竟我是被莫名其妙关进来的,我哪有权利不让你回来。」 他也是真心机,江屿白就不信他不知道外面站着的到底是谁,偏偏要问这么一句。 维达尔观察着他的表情:「你生气了?」 江屿白说:「不至于。」 就是有点莫名其妙,还有点心塞。 「呃大人,您还在吗?刚才那个指示我有些不明白……」 看得出来他过来得匆忙,手里紧紧攥着的联络球亮了起来,不过音量越来越小,大概对他的异常有些措不及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 外面的莫里甘估计已经跑了,半天没传来动静。 联络球那头还在絮絮叨叨:「如果您还回来的话,我们这边的人听您调动。」 维达尔回道:「我会晚一些,按照原计划进行就好。」 那边答应下来,他便挂掉了联络球。 转头面对江屿白时眼珠漆黑冰冷:「不要背着我偷情。」 江屿白对他这句话思索半晌,没忍住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问完他就沉默了,因为他想起现世很火的那两只猫有过一模一样的对话,太经典了。 「是我太鲁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维达尔毫不犹豫地说,「这样吧,从这里离开以后就结婚。」 江屿白噎住:「这也太突然了吧??」 维达尔点头:「也是,没有准备时间确实太仓促,那就等一个月再结婚。」 江屿白一把拉住他用力晃了晃,试图让他清醒一点:「我也没同意啊,这事儿牵扯太大,更何况你一个圣子,不应该将这些多余的欲望摒弃,一心放在光明神身上吗,你真敢顶着这个身份跟我结婚?圣殿的人不削你?」 维达尔看起来并没有被他说动,语气生硬:「别着急,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身份,你只需要一边静养一边想着去哪儿玩,在哪儿睡,结婚的一切事宜都交给我。」 江屿白被他的无耻惊到了:「结婚后我也不会跟你睡,你做你爹的梦呢?」 维达尔想都没想就说:「那就婚前睡,让你适应一下。」 「???」 江屿白看了他半天,总算想起这个话题的万恶之源:「我没同意跟你在一起。」 维达尔静静看着他,江屿白片刻后瞭然:「你就没想过要我答应是吧。」 江屿白抱着胳膊冷眼觑着他:「装了这么久,今天终于不装了?」 维达尔将联络球扔到一边:「你应该更坦诚一些,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莫里甘过来了?」 江屿白气笑了:「我们之间到底是谁不坦诚?长嘴不就是用来解释的吗?到现在为止,你还披着你的伪装,生怕我认出来?」 「也是,血族俘虏那样一段不光彩的经歷你避之不及,现在一出来就关着我,你很讨厌我?」 他一直同维达尔对视,也能看到那双眼中的平静。 「你说得对。」 维达尔在脸颊侧面摸了摸,薄如蝉翼的面具缓缓脱落,魔力缓缓褪去,那张平庸的面具下是熟悉又惊艷的面孔。 许多天没见,江屿白既熟悉又陌生,心里盘旋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维达尔那双浅金色的眼睛仍旧温和如初,他也终于如江屿白所愿坦诚了:「莫里甘一来找你,我就会担心他对你动手,像上次那样,我总来不及救你。」 江屿白登时哑口无言。 上一次的经歷如同火烧的烙印一般稍稍碰到便疼得钻心,他也不敢细想在他被莫里甘牵制住时维达尔的安危,当时只以为是主角光环起了作用,就算再怎么严酷的局势也不用担心维达尔,便满心只在自己身上。只记得最后冲过来保护住他时维达尔那满手满身的血,触目惊心。 这一次似乎也是,他在索恩那儿吃瘪受伤,维达尔立刻按捺不住动了手。 「我……」江屿白张了张嘴,声音有些低,「以后都告诉你。」 维达尔眨了眨眼:「以后别让他靠近你好吗?」 第118页 江屿白心里目前还被愧疚占据,闻言点头。 时隔许久,他被维达尔一把抱住,下巴抵着肩膀,胳膊箍着嵴背,是个紧紧交缠的姿势。 如此热烈。 到底是匆忙出来的,维达尔陪了他一会儿,联络球叮叮噹噹地响。维达尔看也没看就挂掉,还是江屿白让他去处理完了再过来,他才依依不捨离开。 原地待着也无聊,江屿白没忘记自己想法,想跟维达尔好好聊一聊什么时候离开这里,顺便把他俩这尴尬又奇怪的关系理顺。 绕过走廊,走到一间陌生的房间,江屿白无意间看到他神色冷淡,满眼戾气,周围的黑气几乎凝成实质。 「俘虏来的吸血鬼怎么处理还要问我?剥皮拆骨煮了吃了都随便你,我只要结果。」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轻笑一声。 「我就喜欢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多可爱。」 江屿白刷地收回手,在脑子里彻底杜绝了跟他好好聊的想法。 他到底是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一时半会难以接受自己身份已经站在人类对立面,更何况曾经他面对的危险更多来自同族,人类反而是孱弱温顺,于他无害的,即便被维达尔关着,被迫直面了些两族恩怨,却始终觉得维达尔和那些柔顺的人类没什么不同。 如今他只觉得手脚冰凉。 原来在维达尔眼里,他不过一个傻子,是哄骗两句就信以为真的傻子。 第64章 :聘礼 房门敞开着,江屿白捧着本书,半天却没看进去,脑子里盘旋着维达尔的话。 直到他手里的书被一只手抽走,抬头便看到维达尔不知何时过来,一手撑在他身边,刚洗过澡的身上水汽不减,唿吸潮湿炙热。 「大人,你要喝我的血吗?」 之前一直遮遮掩掩,现在倒是毫不掩饰了,江屿白舌尖抵着牙,好像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若隐若现鲜血的气息。 浓郁的、欢快的,又带着跃跃欲试般的邀请意味。 江屿白坏心眼问道:「玻璃瓶呢?」 「我就在这儿,为什么要冷冰冰的瓶子?」维达尔坐在床边,低头看他那本书,银白头髮落在江屿白脸上,「你很喜欢雪山?还是喜欢雪山上的精灵?」 「都喜欢。」江屿白指尖落在那页插图上,「我很少见雪。」 他是个纯正南方人,见雪的次数少得可怜。 维达尔瞭然:「所以你在古堡里才那么开心,因为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美景?」 江屿白显然也想起了那场雪,笑了下:「那时候你不也很开心。」 「我开心不是因为雪。」维达尔捏了下他鼻尖,「那时候我一进去就看到你站在窗口,雪花落在脸上。」 江屿白略有感触。 维达尔继续说:「虽然很美,但我第一想法就是真冷。我知道血族大多不怕冷,就在想,万一你是那少部分的存在呢,所以给你披上了外套。」 很浪漫的回答。 江屿白不知道那时的他是什么想法,此刻看着他的眼睛,却觉得他现在一定是这样想的。 他定定看着维达尔,眼前却浮现起维达尔与联络球以外的人说的话。 维达尔捏了下他耳朵:「你不想咬我吗。」 江屿白摊手:「在我看来喝瓶子里的血和咬你差不多,为什么要选你?」 话音刚落,就见维达尔低头,与他挨得很近。 江屿白眼皮一跳:「干嘛?」 维达尔表情严肃到让他以为他俩在探讨什么人生哲理:「玻璃瓶里的不好喝。」 江屿白扬眉:「不都是你的血?」 「不一样。」维达尔掰着手指头和他算,「会有药味,很浓重,浓重到喝不下去的那种。」 江屿白差点被他的小算盘气笑:「你别放药不就行了。」 只见维达尔微微起身,抬头指着自己脖颈:「不放药的只在这里能喝到。」 江屿白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后背扶上一只温热手掌,耳畔髮丝被挽上去,动作轻柔,耳骨被亲了下。 进食结束,他才发现自己的姿势已经变成趴在维达尔怀里。 江屿白舔了下他的伤口,感受到他身体微弱的起伏舒服得蹭了蹭,鼻尖被香气笼罩,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你之前身上擦了什么,我都闻不到你血的味道了。」 维达尔说:「用了点魔法盖住,免得你猜到我的身份。」 江屿白亮出他的尖牙:「我还不是认出来了。」 维达尔摸着他后颈,蹭着他髮丝:「真厉害,什么时候发现是我?」 江屿白懒洋洋揪着他髮带,任由他动作:「很早。」 维达尔思索着:「很早是多早,你那天说血里有药味,不肯喝试探的时候吗?我就说那天你的反应很奇怪。」 「比那还要早一些。」江屿白闭着眼杵着他肩膀,「见到你背影的第一眼就觉得像,只是不敢认,后来紊乱期犯了,晚上迷迷煳煳闻到你血液的味道猜测了下,试探以后发现真的是你。」 维达尔喃喃道:「真厉害,我以为你没发现。」 江屿白说:「我有这么蠢吗。」 维达尔闷闷不乐:「因为我以为你捨不得揍我,结果每当我觉得你认出我时你都会揍我。」 江屿白毫不客气:「你说的话太欠揍了,忍不住。而且我留手了,之前揍莫里甘可不是这个力道。」 第119页 维达尔幽幽嘆了口气,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江屿白揪着他耳朵:「你还不高兴了?我不都解释清楚了吗,那时我没敢认你。」 他语气沉重:「我不是在气这个。」 江屿白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你说。」 「一想到莫里甘也挨过你的拳头,我就气。」 「……」 硬了,拳头硬了。 维达尔甚至想跟他打好商量:「以后看见了别揍他,放着我来,不过你可以揍我。」 江屿白面无表情:「没想到你的爱好这么小众。」 「不小众。」维达尔看起来颇有几分经验之谈的模样,「很多人喜欢你,情敌太多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爱好。」 又随意聊了会儿天,困意渐渐涌上来,维达尔还抱着他在他耳边说话。 江屿白觉得他黏煳煳的有些烦,用力咬了他一口:「伊维他们在哪儿?你别把他们放外面,万一莫里甘找到他们就难办了。」 维达尔捏了捏他的獠牙:「床都还没下,你就跟我问外人。」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江屿白坐直身子一把推开他,堪称拔那啥无情的典范,一本正经,「我们朋友之间清清白白,啥都没有。」 维达尔气笑了,咬牙切齿捏着他下颚:「清清白白?谁家朋友会搂着抱着睡一张床,说这么多甜言蜜语,费尽心思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还计划着要结婚,是你的好朋友?」 江屿白义正辞严:「除了结婚我都贊同。」 维达尔泄愤似的咬在他嘴唇上。 进食结束以后,江屿白几乎是被维达尔紧紧箍在怀里睡去的。 他在这里睡得意外的安稳。 清晨醒来,正睡意朦胧时,江屿白揉着眼看到维达尔背对着他,面前是一面冒着圣光的镜子,他开口问:「你在干什么?」 维达尔说:「处理点事情,你要看吗?」 江屿白坐了起来,边穿外套边观察着镜子,镜面之中一片白雾朦胧,雾气散去露出一间旅店模样的地方,桌前围着一群人。 江屿白看到了几个熟面孔,搜寻一番发现不对:「那位……圣骑士长没来?」 维达尔说:「我让他回圣殿了,虽然能力很强,为人也正直,但正义感太强,牵扯进来不是好事。」 江屿白也能懂他的意思,他总要留点信得过的人在圣殿,做两手准备。 维达尔说:「我并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随时做好撤离准备。」 江屿白随手指了下外面:「撤离的时候把院子里的苗带走,我好不容易才种起来这一茬,别让索恩那些傢伙糟蹋了。」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昨天他正浇水,顺带看看幼苗长得怎么样,不知怎的他手背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大概是哪朵锯齿状的叶子划的,倒也不严重,就是看着心烦。 他也翻出了一株长势不错的花移植到花盆里,这时候从门口抱了过来。 那花有三个花苞,紫中带黄,拖着细瘦枝条颤巍巍仰着头,叶子耷拉在盆里,瞧着光秃秃的有些丑。 他摸了摸花苞:「这盆说不定能开花,这两天弄到房间里,可别错过了。」 维达尔揪着盆栽的叶子,有些嫌弃:「我不可能让这么丑的花进房间。」 江屿白毫不客气:「那你就出去,爱睡哪儿睡哪儿。」 维达尔接手过来,端着花盆面色如常:「虽然颜色丑,但形状别有特色,摆在窗台观赏性不错,留着吧。」 江屿白挑眉:「留着谁?」 「留着我。」维达尔堪称能伸能屈,垂下眼无辜地看着他,「你还要赶我走吗,就为了一盆花?」 江屿白啧了一声,狠狠搓了把他的脸:「再装小白花试试呢?」 维达尔故作无知地眨了眨眼。 将满意的几盆花转移到房间里后,江屿白躺在躺椅上休息,正好看到维达尔将那银白头髮扎起来,瞧着干脆利落:「又要出门?」 维达尔说:「忙着赚魔矿多搞点领地来,以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动动手指,魔力附着在脸上,登时换了一幅面孔,眉弓挺立,眼窝深而兇悍,五官平平。他转头望着江屿白:「怎么样?」 江屿白认真道:「你想跟我打架。」 维达尔仍旧那样望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江屿白说:「可能是你的伪装看起来很兇,黑漆漆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人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打一架,很有压迫感,像挑衅。」 维达尔若有所思,挥手撤掉伪装,淡淡眸色重新望向江屿白:「那现在呢?」 江屿白摸了把他的脸,若无其事回头:「像调情。」 他懒洋洋挥手:「早去早回。」 维达尔狠狠亲了他一口,被他略带嫌弃地推开。 太阳渐渐升到正空。 江屿白嫌热,正打算将躺椅移到房中,忽然感应到外人的气息。 院门口,林珞鬼鬼祟祟冒出一个脑袋,四下望了一番目光落到江屿白身上,眼睛一亮:「圣子现在在这儿吗?」 江屿白挑眉:「他出去了,有事吗?」 林珞松了一口气,进来以后顺手关了门:「大人,好久不见,本来来这儿之前就应该探望一下您,听到您身体不好才一直没来。您的那批货我已经交接完毕,只等离开多兰里,将尾款付清啦,只是不知道您和圣子殿下是怎么安排的……」 第120页 这是来暗戳戳问他了,江屿白不动声色道:「他怎么跟你们说的?」 林珞大大咧咧的:「圣子说您既然跟索恩结了仇,那就是我们的朋友,顺利拿下多兰里以后再各奔东西,要是您对我们商队的魔器感兴趣,说不定以后还能继续合作。」 江屿白眉眼弯了下:「挺好。」 维达尔还真是瞒得死死的。 又聊了几句,林珞这才有些犹豫着问:「不过大人,我总觉得奇怪,圣子最近突然採购大批魔矿,给我的清单也是一堆看不懂用处的宝物,一问才知道是为您准备的,您要这么多装饰品有什么用吗?」 江屿白也有些不解,他说:「有单子吗,给我看看。」 林珞立刻从怀中翻出来,看得出来他很是慎重,那单子被他精心包好,一丝褶皱破损也无。 等到江屿白看完这长长一条清单,脑海里只浮现出两个字——聘礼。 江屿白面无表情把单子递给他:「都退了。」 林珞一个头两个大:「啊?您不要了?」 「都不要了,没什么用。算了——魔矿留着,魔矿还有用。」江屿白想了想,又报了几个宝物名字,「这些也留着,其余花里胡哨杂七杂八的都不要。」 「噢。」林珞虽然不解但听话照做,确定好要购入的东西以后,他又止不住八卦的心思,「您昨天与圣子吵架了吗?昨天他发了好大的火,突然就离开了,后来才在您这里找到他。」 江屿白心说何止发火,昨天他那样子都快气疯了。 第65章 :逃跑 外面大概很热闹,这么多天以来索恩和维达尔斗得难捨难分,反叛党和莫里甘在其中浑水摸鱼企图谋取一星半点利益,林珞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行商像往常一样兜售自家魔器助长战火,人类、血族终年不散的矛盾紧紧缠绕住每一个人。 这片被开闢出来的房子与世无争,保护住江屿白在这儿养了几十天的伤。 江屿白将院子里的苗圃打包起来,以防万一,顺手用魔器包起来。 正整理着盆栽,江屿白就见盆栽底下出现一个红红的东西,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个血红的虫子。 他将盆栽狠狠砸在地上,就见那处血虫源源不断地钻进来,院子里瞬间被血红占据,江屿白自然认得那些该死的虫子,是莫里甘交给索恩的宝贝,杀伤力极强,他当初被这些虫子咬的遍体鳞伤。林珞虽然没见识过这虫子的厉害,却也能感受到虫子身上浓郁的魔法波动,登时吓得手足无措,江屿白一把将他捞上来,林珞紧紧抓着他衣袖吓得大叫:「这都什么东西?!」 江屿白一手拿着长匕将逼近的血虫通通灭了个干净,一边解释:「莫里甘炼出来的武器,别被它们挨到。」 林珞慌乱点头,拿着随身携带的魔器也开始反击,他手里拿着的是长枪模样的魔器,抬手一挥,无数火焰朝血虫扑过去,烧得它们吱哇作响,却被更多不怕死亡的血虫扑过来。 血虫的攻击越来越频繁了,江屿白带着一个人始终束手束脚,拽着林珞往门口靠去。 手鍊的链条裂开一道口子,吊在上面浅金色的晶石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落入虫海。江屿白立刻伸手抓住手鍊,将那块晶石紧紧攥在手心,用力到咯得他手心疼。 踏出院子的一瞬间,江屿白听到一道熟悉而愉悦的声音:「大人,我等您很久了。」 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江屿白就立刻转身离开了原位,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凹陷进去一个大坑,随后他对上莫里甘带笑的眼。 回过头,索恩摩拳擦掌,贪婪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始祖大人,或者说我该叫你江屿白?真没想到始祖居然会这么瘦弱,跟我想像中魁梧高大的身形一点都不一样。」 他眉宇间满是狠厉:「之前没约上的架,这次补回来怎么样?」 江屿白轻嗤一声:「没想到你打架都是先用暗器,从来不敢光明正大打一架吗?」 这个好战分子根本经不起江屿白的挑衅,甚至没等莫里甘拦住他,他就立刻挥手撤掉周围的血虫:「既然你更想被我堂堂正正打败,那就来!」 莫里甘没忍住皱了下眉:「别掉以轻心。」 真是讨厌这些狂妄自大的吸血鬼,明明没那个实力却还那样激进,总要连累他一起落败,希望索恩能靠谱点。 索恩跃跃欲试:「知道。」 索恩要跟江屿白单挑虽然偏离了原有计划,但莫里甘也只能暂且忍耐一下,瞥了眼想偷偷离开的林珞便立刻将他抓住,把战场留给索恩。 索恩浑身魔力高涨,眨眼间移到江屿白面前,江屿白目光一动,只听破风声响起,抬头数道魔力唿啸而去,冲着索恩狠狠砸过去。 索恩竟不躲不闪,凭藉着蛮横健硕的身体直直朝江屿白扑过去,接连扛过撞来的魔力,身上衣袍抖了一抖,裂纹接踵而至,许久没能感受到的痛感也涌了上来,畅快无比。 他眼里战火更甚,小山似的身体朝江屿白蛮横地撞过去,一拳直冲江屿白脑袋而去,江屿白闪身躲开,数道魔气飞逝而出,一连接了几招索恩都没占到便宜,却见他越打越高兴,魔力愈发凌厉。 江屿白知道再打下去情况就很难说了,毕竟索恩这么多年打过的架数不胜数,而他连技巧都生疏。 第121页 又一次撞开索恩,他眼里放光:「我都捨不得一下子弄死你了,就该让你好好养伤,以后天天跟我打架!」 一边的莫里甘提醒着:「索恩,别忘了约定。」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索恩无趣地撇嘴,「我不就提一嘴,又没说一定。」 江屿白已经觉得浑身骨头快散架了,每次跟这傢伙对打都觉得他像块铁一样,怎么锤都锤不烂,自己拳头都疼了。 索恩又气势汹汹地沖了过来,江屿白正做好防御的准备,余光瞥见一道光唿啸而来,立刻闪身躲过,就见那道光碰到索恩后轰然炸开,灰尘勐地激起,只见索恩满手鲜血,铜铃似的眼睛愤怒地盯着另一边:「维、达、尔!」 他还想冲过去,就被莫里甘一把拉住,语气沉重:「走!」 索恩挥开他碍事的手:「凭什么!我要弄死他——」 「圣殿的人来了,你想被耗死就留在这儿。」莫里甘扫过维达尔,目光深深地看着江屿白,「以后还有机会,他们两个联手你打不过。」 话音刚落,他手中冷光一闪,瞬间带着索恩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江屿白肩膀塌了下:「真及时。」 维达尔打量着他的脸色,扶着他肩膀:「路上被拦,我来的晚了些,你没受伤吧?」 「没。」江屿白顺手把装着苗圃的魔器扔给维达尔,「保管好。」 维达尔将苗圃揣进怀里,正想带着他们离开,忽然感受到身后一股奇怪的魔力波动,他还以为是莫里甘去而復返,警惕回头,就见矮小的房屋边突兀地出来一艘方舟,里边的魔力十分强悍,正往这边靠近。 江屿白退了一步,沖他笑了下。 维达尔倏地明白他想做什么,握着魔器的手几乎把它捏成粉碎:「你的幼苗还在我这儿!」 狂风唿啸,江屿白黑色的头髮被吹得很高,身后是苍茫辽阔的天空,像一团肆意张扬的墨,十足潇洒:「送你了——」 维达尔牙根咬得发疼,死死盯着他:「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早该想到的,你谁也不在乎。」 江屿白硬生生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恨,眼眶通红,像一头哀伤的勐兽,遍体鳞伤,却仍旧强撑着抖擞身上皮毛企图给人致命一击。 与他平时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柔弱可欺不一样,这时的他伪装尽数褪去,原本的兇恶暴露出来。 江屿白看得眼睛发亮。 真漂亮,像头兇勐的狮子。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还说我装得好,你也不赖。江屿白,你最好祈祷不会落在我手里。」 江屿白莫名嵴背发凉,又实在觉得他这幅样子让人心疼:「别难过,我很快就去找你。」 维达尔睫毛颤了颤,那双被江屿白称赞过无数次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又流露出脆弱的神情:「那你留下来,陪陪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美人,更别说这美人愿意抛却一切只为了追随自己的意思。 江屿白动摇了一瞬间,可也只有一瞬间。因为下一刻无数金色魔力朝他飞扑而来,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将他所有退路尽数斩断,他目光一定,直直朝维达尔靠过去,无数球状魔器乍然飞出,瞬间引爆周围魔力,巨大的震盪中江屿白眯眼紧盯着维达尔动向,本想趁乱将人打晕带走,一片浓烟中却陡然与他对视。 那双往日温和的眼此刻阴冷尖锐,维达尔勐地上前想抓住他,江屿白周身魔力暴涨,勐地将他撞开。 魔法飞舟已经落在江屿白身后,上面隐约可见梅莱芙的身影,她唿喊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大人,上来!」 江屿白最后瞥了维达尔一眼,退了数步,将蹲在一旁看戏的林珞提着衣领带走,维达尔脖颈上青筋暴起,在江屿白想上舟时仍旧用魔力不依不饶地想将他拉回去,终究晚了一步。 他们俩心里同时发出一声感嘆,可惜。 没能把他拉下来陪他。 上了飞舟江屿白第一件事就是将战乱中摇摇欲坠的手鍊取下来放在怀里,身旁林珞被女佣利落地绑起来扔到一边,他们跟着梅莱芙到了会客厅。 数十天没见,梅莱芙感慨着:「您受苦了。」 江屿白点头,回头瞥了眼窗外:「维达尔没跟上来吧。」 梅莱芙说:「放心,除非他不要命了,不然是不会硬闯我们的飞舟的。」 江屿白这才满意了些,回忆起临走前对方那个眼神,又有些心烦意乱,抬手捏了下鼻根,就见手心一道红痕,是之前攥住手鍊太用力留下的痕迹。 好歹维达尔没受伤,应对索恩他们应该绰绰有余。 他心里这样宽慰着。 「您别担心,后边儿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伊维黑蛋我也派人去接了,维达尔的人保准来不及防备,肯定能给你安全带回来。」梅莱芙叉着腰,晃了晃药瓶,「区区一个紊乱期还想把您束缚住,当我家养的魔药师是摆设?」 天知道她在收到消息时有多震惊,当初宴会上那个一心一意跟着江屿白的圣子居然心黑成这样,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妄图把始祖囚禁在身边。 而始祖的态度她也没看懂,要说厌恶愤恨倒也不至于,但喜欢纵容又说不过去,不然他跑什么。偏偏像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既没有喜欢到非他不可,也没有厌恶到恨不得弄死他,难不成是时机不对? 第122页 梅莱芙一边搅拌着药汁,一边关注着他的神态:「您为什么不教训他,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 江屿白笑了下:「他是有点疯。」 梅莱芙默默握着瓶子搅啊搅,觉得他的态度更模煳不清了,怎么这样子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打趣。 不过为情所困也不止江屿白一个,梅莱芙自己那点破事都处理得稀烂,倒没资格说他。梅莱芙思索着说:「那以后咱们是跟圣殿好好合作,帮衬着维达尔吗?这几年正是竞选的关键时期,他要是能趁着这个机会掌控圣殿,凭藉他的本事,权势都能全落在他手上。」 本以为这打算是踩着江屿白的点来安排的,既然心里还挺喜欢这个人类,那就顺手帮帮忙,卖个人情过去,免得这次的冲突闹得不愉快。 没想到江屿白摇了摇头:「不用帮他,必要时候可以打压一下他的势力,不用手下留情。」 梅莱芙讶然,又点点头:「行。」 她没问的想法,江屿白也没解释的意思。 一想到维达尔真情流露时说的那些话,他都能想到等维达尔彻底掌权以后会怎么对付他,简直防不胜防。 更何况,凭藉维达尔对血族的仇恨程度,成为教皇第一步就是想方设法打压血族。更何况现在的维达尔就这么难对付,要真成了教皇,他怎么好对人下手?一报还一报,江屿白还想试试关着维达尔,把维达尔说的那些话在他身上全部试一遍。 等到维达尔与索恩斗得两败俱伤,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等到他俩聊完了,一边被五花大绑的林珞小心翼翼问:「您是不是带错人了,不如让我先下去?」 江屿白笑眯眯地看着他:「别着急,你来的很凑巧,那批魔器的事正好要跟你好好商量,具体的事宜会有女佣来告知你,这段时间就在这里住下,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告诉佣人,他们会给你准备好,不用想家,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 虽然他说的客气,但里面的意思谁不知道,压根儿就没放人的想法。林珞心里本来还抱有侥倖,这会儿彻底绝望了。 完了,就来凑个热闹还被当人质了。 见他惴惴不安,江屿白端着酒杯抿了一口,语重心长:「要想长久合作总要带着诚意来,一夜暴富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好好把握。」 林珞欲哭无泪:「我、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哪敢奢望这么多,就是跟在圣子身边混吃等死罢了,您抓我也没用啊。」 梅莱芙毫不客气拎着他领子,友善地说:「既然你是始祖大人亲自带回来的人就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你的能力。」 林珞悲伤的哭了:「可以不相信吗?」 梅莱芙没给他这个机会,招了招手,身边女佣上前恭敬抬手:「请。」 会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梅莱芙给他倒上酒放在他面前。 江屿白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可惜了,那位圣骑士长没能跟过来保护维达尔,不然我就能把他捉回来,让维达尔更着急一些。」 梅莱芙抿唇笑了:「您最想捉的人恐怕是圣子吧。」 江屿白没否认。 他当然想把维达尔捉过来,只是维达尔警惕心太强,一次下手不成容易出事,他才没多纠缠。 梅莱芙微微低头,白手套中一块精緻怀表微微发亮,画着狐狸眼线的眼尾上扬:「莫里甘那傢伙恐怕以为您做出了选择,准备跟他们一起将维达尔弄死在这里,现在可要高兴坏了。」 江屿白一顿:「他跟你联繫了?」 梅莱芙笑了下:「是啊,他还特意夸赞了您果断决绝,庆祝您摆脱了虚伪至极的圣子,高兴得想替您设宴。」 第66章 :最后帮一次 江屿白压根儿不掩饰对莫里甘的嘲讽:「你告诉他。要是他愿意不带僕从过来赴宴,我还是很欢迎他的。」 梅莱芙笑意加深:「恐怕他要吓得连滚带爬地离开多兰里了。」 江屿白忽然想到,也就问了一句:「你的旅游计划什么时候实施?」 梅莱芙说:「至少帮您渡过难关以后。」 她随手挽了下耳边髮丝:「您真的不帮维达尔吗?」 江屿白说:「不帮,他自己能应付。」 梅莱芙沾了点红艷的膏体均匀涂在嘴唇上,补了下妆:「那可是两个公爵,别看莫里甘现在负伤,他跟索恩联合起来可叫我头疼得很,维达尔虽说是圣子,但他的魔力是远低于两个公爵的,别看他先前游刃有余,那也是您在他手上,他能制衡索恩莫里甘的原因罢了。现在平衡被打破,结局可难说。」 江屿白不自觉皱了下眉,但还是说:「索恩顶多能消耗他的势力,他死不了,重伤都难。」 「如果加上圣器呢?」 江屿白一顿:「圣器?」 梅莱芙幽幽道:「您不知道,莫里甘手握圣器,被圣殿的人几番追杀都没死成,要是圣器用在维达尔身上,他可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江屿白想起原着中被莫里甘几次三番用在暗算对手身上的圣器,一直到结尾都攥在手里,圣殿与他争夺了无数年:「你是说天使之镜。」 「对。」 江屿白立刻起身,转身朝甲板走去。 梅莱芙戏嚯:「不帮?」 他身影停顿片刻,无奈道:「最后一次。」 「我看您以后还有很多次。」梅莱芙捏着扇角,慢吞吞跟上去,「您可要想好了到底怎么对付他,是您甦醒以后见的人太少了吗,我替您安排两个温柔听话的人怎么样?不娇气没坏心思,保准让您舒心,也能把其余的事儿暂时放一放。」 第123页 只看江屿白眉头一皱,她就知道行不通,嘆了口气:「您就非喜欢他不可?」 江屿白严谨地纠正:「欣赏。」 「好好好,欣赏他。」 她就知道始祖容易害羞,连这都不肯认,恐怕到时候滚了床单还得说是朋友。 梅莱芙的手下效率很高,本来打算先在边境休息一阵观察莫里甘他们的动静,感应到城中又有大型魔法阵的魔力波动以后马不停蹄报给梅莱芙。猜到莫里甘的想法就是趁着维达尔落单一举将他拿下,也有询问他们的意思。 周围的下人只在之前宴会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始祖,此刻汇报消息时也有大胆的偷偷观察他,被梅莱芙瞪过以后才稍加收敛。 江屿白只思索片刻就下令:「跟过去。」 梅莱芙一边觉得果然如此,一边召集着带来的卫兵准备战斗。始祖那儿购入的魔器很好用,她看了一圈很快引起兴趣,挑了一大批把自家卫兵从头武装到脚,个个儿挑出来都能打能抗,让她觉得和人类合作还挺不错。 江屿白去了别处,周围佣人挤眉弄眼,多少还有些好奇。梅莱芙看得好气又好笑:「你们谁有本事去把始祖哄开心了,让他把你看得跟圣子一样重,保准他天天让你跟着看。」 周围佣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个胆大的惋惜道:「实在是不太可能,您看圣子阁下长得多好看,我们和他一样的只剩下性别,在一旁跟陪衬一样,始祖怎么看得上我们?」 他们闹笑成一团,梅莱芙笑了一会儿让他们散去。 坐着喝了会儿酒,梅莱芙摇头:「我确实不该让大人帮维达尔。」 身旁女佣宽慰道:「万一大人是真喜欢维达尔,这也算让他们成了,大人到时候也会记住您的劝诫。」 「我不在乎他谢不谢我,只是有点后悔。」梅莱芙将粉色帽子摘下来,白手套拂过帽子上的花边,「只有死人才不会影响判断,最好死的干干净净,悄无声息,这样大人就不会陷入纠结,不会思考到底是帮是不帮。」 她目光幽幽:「我在这上面栽的跟头够久了,不该让始祖也这样纠结。」 女佣轻轻揉捏她的肩膀:「您的意思是,替大人除掉圣子?」 「不,」梅莱芙手掌撑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别插手。」 莫里甘心情还算不错,虽说没能阻拦江屿白离开,但他时刻关注着外城,在感应到梅莱芙过来时他就猜到江屿白的选择,紧赶慢赶跟梅莱芙说了几句话,那边匆匆挂断,应该是去接应了。 这回维达尔是触了江屿白霉头,想必短期内是不可能帮维达尔,那莫里甘就能专心对付他,只要在始祖之前将维达尔弄死以绝后患就好。 莫里甘从窗户望去,一眼能将大半风景尽收眼底,再远一点能看到街上四散的行人,然后是新建的地牢,关押着反叛党和圣殿残党,他知道维达尔即将带着人来这里:「圣器在他手上。」 索恩撇嘴:「真不知道你们争那个破镜子有什么用,与其寄希望于那些道具身上,不如靠自己的拳头。」 莫里甘罕见的很有耐心,揪了一片盆栽里的叶子撕成无数小瓣:「只要圣殿凑不齐三样圣器,他们就会更忌惮我们,永远不会选择临死反扑。那是流传了无数年的宝贝,数百年前那场圣战的血族基本都死于圣器,尽管魔力流失了大半也不要小瞧它们。」 索恩撑着窗户,强健硬朗的肌肉呈现出爆发式的气势:「那怎么办,抢过来?」 「不用。」莫里甘嘴角上扬,「毁掉就好。」 咯噔,杯子被轻轻放在桌面上,莫里甘起身最后眺望了下魔阵的方向,那里隐隐起了红光,与他瞳孔深处的颜色如出一辙:「他进去了。」 砰—— 圣殿的骑士带着各式各样的枪枝炮管闯入地牢,高高的石墙被轰开一个豁口,炮火纷飞,孤风裹着尘埃扑面而来,吹拂着维达尔鬓角碎发,他三指扣着魔器枪,大踏步进去:「上。」 这段时间交火不断,索恩的下属都被他打怕了,一见是圣殿的人就发憷,更别说维达尔打头阵,那管家颤巍巍指挥着血族紧锣密鼓的应对,却仍旧被打得节节败退。 维达尔本想速战速决,对面一直负隅顽抗,他冲过去一连射杀六个血族,直奔管家而去,却又感觉身后突然杀来一股魔气,他侧身躲过,索恩藉助气浪将人勐地推向地牢,维达尔反手翻出一面镜子,仍旧晚了一步,圣殿的人来不及过去,他们被陡然竖起的高墙隔开。 索恩收回手,瞥向圣殿的人:「将这些小鱼小虾拿下。」 管家忙不迭道:「是、是!」 魔法阵亮起猩红的光亮,目标明确将维达尔紧紧包裹在其中,顷刻间维达尔就发觉周身环境变了一遭,居然身处陌生山崖,周围满是陌生的魔力。 这种程度的魔法阵奈何不了他,圣器在身,恐怕莫里甘还没摸透他的实力,匆忙应对总有纰漏。 维达尔正想用圣器破掉魔法阵,忽然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浓郁的黑暗从脚下涌出,紧紧抓着他不让他挪动。 「别走——」 另一边。 江屿白也试过催动莫里甘留下的咒语,那头一片死寂,无法操控,甚至连半点影响都没有,他猜测是暗精灵还跟在莫里甘身边帮忙压制。 飞舟速度极快,已经到了魔阵跟前,江屿白往下眺望就能看到底下激斗的两方实力。 第124页 只是探头看了一眼,数道凌厉火光朝他气势汹汹噼过来,只是还没进他的身,就被飞舟上的防御阵尽数吸收,卫兵严阵以待,一排排枪口齐刷刷对着下面,梅莱芙眉毛一挑,差点气得破口大骂:「谁动的手?!」 江屿白已经看到了是谁,站在战局外围的恐怕只有莫里甘。 「你不该回来的。」莫里甘压根儿没看她,紧紧盯着江屿白,「我都打算放过你了,为什么非要进来掺和一脚?」 江屿白摊手:「这还不简单?你放过我了,我可湳沨没说要放过你。」 莫里甘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梅莱芙一挥手,卫兵立刻端枪,他目光一凝退了好几步。 飞舟上源源不断轰来炮火,根本不分敌我,圣殿的人干脆躲起来稍后再战,倒是索恩手下的人不好走,还要护着魔法阵。真正接下来时倒觉得炮火没这么强,只是泛起的浓烟太多,太过遮挡视线了。 花里胡哨!莫里甘心里唾弃梅莱芙这傢伙不管是攻势还是战术都绵软无力,压根儿造不成实质性伤害,正松懈之时忽然感受到身后魔法阵一阵波动,神色陡然一变:「他进去了!」 索恩一把将对面轰来的炮火擒住碾碎,瞬间数道炮弹轰然炸开,他完全能靠自己的体质硬扛过去,身边的属下就没那么好运了,大多数被魔力波及炸飞,炮弹炸到的地方火焰熊熊,一片混乱,他压根儿没听到莫里甘说的话:「什么——」 莫里甘俺骂他关键时候掉链子,又看到炮弹接踵而至,知道指望不上他,转头想自己去拦江屿白,他绝对不可能再放维达尔出来,让维达尔和圣器一起被埋葬在这里,永远没有出世的那一天! 果不其然,他看到魔阵光芒暗淡了许多,正想跟着闯进去时面前忽然围了几道身影,正是梅莱芙,他眉头紧皱:「不想死就让开。」 梅莱芙优雅地捂嘴笑了:「只会蛮力的小疯子和落荒而逃的乞丐,怎么斗得过我?」 她带来的人不少,莫里甘一时半会还真拿她没办法。 魔法阵里的山崖林木荒芜,维达尔撑着一棵粗壮崎岖的树站稳,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身边黑色的火焰勐地窜起来,将他团团包围,威胁意味十足。 ——是张一模一样的脸。 那人一身黑袍,金灿灿的眼睛满是嘲讽:「被驯成这幅模样,一身狗味,还不是被阿斯塔莱抛弃了?」 维达尔心里勐地涌起烦躁:「闭嘴。」 维达尔几乎压抑不住怒火中烧的心情,脑海中时不时闪过江屿白的面孔,想起他说过的话,那些温馨的、和睦的日常,柔软干净的笑容,清澈温吞的眼神……都是装的。就像那些苗圃,以为是他精心呵护所以一定捨不得放手,就像他对自己一样,实际上对他而言这一切都是无用的杂物,说抛就能抛,他比所有人想像中都要无情。 这样一个虚伪的、自私的、美丽的傢伙,就该被锁在维达尔身边,一辈子都逃不掉。 那黑暗的气息更加浓郁,甚至一度将维达尔拖到跪坐在地上,也只是冷冷盯着他,令人胆寒。 那个神秘的傢伙笑得惊悚:「我看到你的愤怒了,真香啊。」 耳畔一声巨响,魔法阵像是从外部受到攻击一样剧烈颤抖起来,内里魔力乱窜着,甚至波及到维达尔所在的区域,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颤抖,身旁的火焰咻地一下小了很多,神秘人抓着他领子的手一松,悄然化作一阵黑烟。 维达尔微微抬眼,只以为是外面那两个血族又想出什么新折磨他的法子,反正伤害不了他,便没有动作。 就听见一个冷淡而戏嚯的声音响起:「发什么呆呢,出口都炸出来了不想走是吗?」 维达尔差点以为自己幻听,朝亮光处望去,就见江屿白站在那儿,随手清理掉面前障碍物朝他走过来。 仅有两步距离时维达尔抬手死死拽着他手腕,多少有些惊疑不定:「你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江屿白一把将他拉起来,揉了把他凌乱颓废的头髮,拇指擦过眼角,把泥渍带走,多少有些郁闷,「怎么我一走就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像只会原地等他的傻傻小狗。 江屿白知道他不傻,也不会在原地一直等他,他聪明又敏锐,那样有原则,肩扛重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绝不会被一时失败打击到爬都爬不起来。 但他到底是个人,也会有算漏的地方,会在他离开时措不及防,会受伤落魄,会自我怀疑,也会有感情,那样难以抑制、又用情至深。 此刻他像是从来没得到过一样紧紧盯着江屿白,江屿白本来有些后悔插手进来的心莫名平静下来,他想,算了。 江屿白说:「别难过。」 维达尔勐地抱住他,力道大得几乎将他揉碎在怀里。他心跳太快了,炙热的唿吸落在江屿白耳边:「你不走了吗?」 江屿白随口道:「再帮你最后一次。」 这话一出,他看到维达尔的眼神又变得幽深起来,像只牙尖嘴利的狼崽子,他一拍维达尔脑袋,表情严肃:「不许想着怎么把我关起来。」 维达尔抱着他不放,假装没听到。 江屿白总是这样,用轻描淡写的态度浇灭他的怒火。 每一次,每一次想下死手关住他,想把他双腿折断只能依靠自己,想不顾他意愿狠狠折辱他时总会像这样被动摇。 第125页 第67章 :重聚 江屿白随口说:「要不是圣器在莫里甘手上,我现在估计都出了城。」 维达尔眸光一闪:「你想要天使之镜?」 「从他手上抢东西可不容易。」江屿白猜到他误会了,却没过多解释,「虽然有梅莱芙在外边接应,但出去也要小心他偷袭。」 说完江屿白便察觉到身后拉着他的手劲变大,回头看时却没发现维达尔表情有什么异常,他强调道:「小心点,自己安全最重要,不要掉以轻心。」 维达尔回过神似的点头:「知道了。」 在里面都能感受到外面战争的动乱,梅莱芙拖时间拖得很成功,没人进魔法阵。满天炮火轰在摇摇欲坠的魔法阵上,江屿白拽着他一步一步接近魔阵边缘,那道裂缝传来簌簌风声,撕扯着两边的魔力。 冲出去的一瞬间,江屿白只看到迎面一道黑焰噼来,炽热高温几乎将一切生灵烧化,他被维达尔勐地一拽后退几步,前面的土地被烧成黑炭颜色。 仅出来了一步,又回到魔法阵中。江屿白回头瞥了眼魔法阵里的情景,黑色火焰也渐渐包围过来,原先的山崖成了一片火海。 莫里甘那把长刀烈火熊熊,几乎无人能近他身,眼里杀意十足:「让他们死在里面!」 那头索恩一把踹开面前扑过来的圣骑士,甩出数个球状魔器,魔器一经接触魔法阵就爆发出巨大魔力。 高阶魔法阵爆破所造成的巨大威力几乎将他掀飞出去,江屿白甚至察觉到自己手上的魔器出现裂纹时绷紧的声音,如同陶瓷破碎时的声响,清脆悲鸣。 他勐地扔开魔器,魔器在半空中炸开,再晚松手一秒都会被炸的血肉模煳,手腕被维达尔一把拽住,风带过他清晰的声音。 「冲出去。」 炮弹带动的尘土在他们身后溅起了三米高,心脏怦怦直跳。他们往飞舟的方向靠过去,却见莫里甘拦在他们面前,江屿白率先出招过了两招,略微感到棘手。 在这个地方很难分出胜负,江屿白一时找不到机会一举弄死他。就见莫里甘朝他方向一挥长刀,魔力倾泻而出,一顶精緻小巧的白蕾丝礼帽从他身后袭来,轻而易举割开莫里甘气势汹汹的魔气,撞进身后的矮墙轰然炸开。 梅莱芙大喝:「大人,上来!」 更勐烈的魔力如同利爪狠狠砸在莫里甘胸膛上,几乎贯穿了他整个肩膀,登时血肉模煳。 江屿白微微侧目,果不其然看到维达尔出手,一出手就是杀招。 他似乎还想出手,就见莫里甘自知不敌退到乱斗的人群中,消失了踪影。 江屿白拉住维达尔:「先上去。」 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莫里甘自然不会率先喊停,他不从江屿白身上活剥下来一层皮都咽不下这口气,圣殿的人本来落了下风,但梅莱芙在一旁虎视眈眈,硬生生拖到他们奋起反抗,源源不断往地牢里冲进去,一个接一个地救出人来。索恩眼见大势已去,再打下去损失就超出了他的预期,咬牙挥手:「先撤!」 莫里甘也十分狼狈,浑身上下被炮火轰得灰扑扑的,他带来的下属本就不多,没了索恩帮忙,留下来只有挨打的份儿。 原本的想法被打乱,清剿圣殿残党的计划匆匆结束。 「都慢点走,受伤的人先休息一下,别着急动弹,免得伤势更重。」梅莱芙拍了拍手,维持着飞舟上的秩序,「不着急,索恩已经离开了,危险解除——嘿臭小鬼,别往我飞舟上蹭泥巴,有机会给你洗澡的!」 清点完毕人数以后维达尔转身准备找江屿白,就对上甲板上那一排排炙热的视线。 梅莱芙眯眼望着他,笑得还算友善;伊维那小矮个儿雄赳赳气昂昂地爬在黑蛋肩上,两眼快喷出火来;黑蛋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强撑着眼皮朝这边看;边上佣人僕从就更不用说,个个儿两眼放光,燃烧着熊熊的八卦火焰。 一边江屿白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这么多人?」 「主人!」伊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飞起来蹿到江屿白怀里,一边悄悄瞪了维达尔一眼,「终于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担心。」江屿白託了他一下,又朝黑蛋点头,「这段时间照顾伊维花了不少精力吧?」 黑蛋点头,又打了个哈欠:「我先去休息一会儿,实在太困了。」 江屿白有些疑惑,但考虑到在多兰里这几十天他俩担惊受怕躲得不容易也就释然,毕竟维达尔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着他俩。 一旁圣殿的骑士还没怎么和血族和平共处过,刚刚打那场不算合作的战斗时尚且能区分开情绪,这会儿多的是尴尬,跟血族僕从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安静如鸡。 还在飞舟上的林珞一出来就大喜过望,泪水涟涟:「好感动,你们都来陪我了,为了不让我一个人面对这群可怕的傢伙你们真是牺牲了太多!」 圣殿骑士:「……呃,你高兴就好。」 气氛分外诡异。 还是梅莱芙率先开口:「都进来吧,别在外面吹凉风,房间不够今晚要劳烦你们打地铺了,等到安全的地方你们再离开。」 维达尔也开口道:「多谢,我会记住你们的帮助。」 梅莱芙笑眯眯的说:「不用谢,这回是看在始祖大人面子上,以后见面就是敌人了,我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第126页 维达尔点头,心里早有预料。 圣骑士们个个儿灰头土脸,本想就留在外面应付一晚,被梅莱芙强行赶进客房洗澡去了。 「……江屿白?」 正准备回房间的江屿白步子一顿,回头看到从地牢里解救出来的人群中有个分外眼熟的身影,略一思索便想起这人——反叛党的老佣兵。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老佣兵的面庞更加苍老,活像老了十几岁一样。 梅莱芙略有疑惑,打量着这个脏兮兮的老人,实在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始祖大人,您认识他?」 老佣兵似乎受到了极重的打击,眼睛瞪得很大:「你、你是始祖?」 江屿白颔首,见到他难免想起来这里时的救命恩人,便问了一句:「巴林怎么样了?」 「他死了,是战死的。」老佣兵说话时嘴唇还在细微地颤抖,「你……您之前见过的那姑娘得病去了,那支小队里所有人死的死残的残,只剩下两个年轻人一直待在家才躲过一劫。」 老佣兵吃力的说:「他救过您,您也救过他,我知道您已经还清了恩怨,只是我还有私心,还想和您说句话。我看得出来您心肠很软,性格很好,也很强……如果未来您能统治所有血族,您可以让这世界上别再有战乱吗?」 江屿白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有那一天,我会尽力。」 老佣兵仿佛完成了一个重任般舒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 江屿白看他实在不像能料理好自己后半生的样子,多说了一句:「你可以跟着飞舟一起离开多兰里,在别处给你找个轻松的工作。」 「不、不。」老佣兵缓慢地摆手,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也颤抖了一下,「我和多兰里的人一起下去,我要让他们把我葬在这里。」 江屿白望着他满是褶子的脸和伤痕累累的躯体,不由得皱眉:「你就不想替你的战友亲眼看看和平来临的时候吗?」 老佣兵缓缓露出了个笑容,他看不懂其中情绪,只觉得有些悲哀:「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在地底下也能看到。」 江屿白彻底无话可说,静默地尊重他的选择。 进入房间时,梅莱芙一直跟在他身后。 「大人。」梅莱芙轻轻嘆了口气,「只要活着就会有战争,不论对方是人还是血族,他就算让您答应了也很难实现,这实在太不现实了。」 「曾经血族还没那么强盛,没有统治半个大陆时,人类的自相残杀还少了?要不是人类疯狂的内斗,也不会给血族崛起这样优渥的条件,种族不同不过多一个战争的理由罢了,贪婪永无止境。」 江屿白点点头,不予置评。 她说的这些江屿白何尝不知道,他甚至只是个异界灵魂,阴差阳错落入这错综复杂的棋盘,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如同行走在峭壁钢丝,不知多少次险些丧命。 门忽然被敲响,江屿白抬头望去,就见伊维匆匆进来,神色慌乱:「主人,出事了!」 梅莱芙皱了下眉:「怎么了,莫里甘打过来了?」 伊维摇头:「不是,是黑蛋!」 梅莱芙眸光闪了下,显然记得这么个人物。 黑蛋休息的房间不远,江屿白过去时一边听伊维说他的状况从来到多兰里就不太对劲,总是很疲惫,时常精神不济,伊维只以为是他太累了,再加上黑蛋有意遮掩,硬是没发现不对。 进门时就见黑蛋张了张嘴,无精打采地瘫坐在床上:「我总觉得,我的魂体要溃散了。」 第68章 :视线 「说到底就是累的,让他在庄园里休息休息不就好了,别跟着您出去了。」梅莱芙捏着黑蛋的脸略带嫌弃地打量一下,看他这幅病殃殃的模样也没了兴趣,「他自己的魂体强度还算可以,死不了。」 江屿白将他脖子上挂着的石头取下来,往里面缓缓注入魔力,魔石上的纹路亮了,耀眼光芒与强盛的魔力相继涌出,伊维不由得退后一步躲在女佣身后,有些受不住这浓郁的黑暗魔力。 等到魔石的波动彻底平缓下来江屿白才停手,将魔石重新塞到黑蛋怀里让他抱着修养自己的魂体,顺带给他身体做了个小检查,很明显能感受到他体内的暗伤。魂体形态受伤不明显,因为都不是外伤,一伤就到根本,更别说黑蛋受完伤马不停蹄跑来多兰里,没跟着大部队调养身体,身处风暴中央的维达尔也很难顾及到每一个人,自然疏忽了他。 魔石源源不断涌出魔力滋养着黑蛋身体,江屿白观察片刻便看着他睡过去:「不严重,找人看好他就行。」 伊维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两天我来看着他吧。」 梅莱芙眼里浮现出赞嘆:「与从前相比,您现在的魔力更纯粹、更强盛,想必距离您恢復巅峰时期不远了。」 江屿白点头:「这段时间修养的好。」 梅莱芙表情又有些微妙,就是因为知道这段时间是谁关着江屿白才震惊,这会儿倒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人的关系了。 梅莱芙没时刻跟着他,处理完黑蛋的事了江屿白便随意在飞舟里逛了下。 宽敞的走廊连着十来个房间,隐隐散发着魔力的气息,每隔一扇门便点着一盏造价精緻的小灯,灯火通明,走到尽头拐角是楼梯,甲板往下两层,往上一层,再加一层露台,房间安排得紧密,江屿白猜是特殊时期才动用这艘飞舟。 第127页 在外面看时飞舟不大,大概是用了遮掩身影的魔法阵的缘故,不离的近了看还以为是艘小舟,实际上比江屿白现世见过最豪华的游轮还大。 走廊处处安排着佣人,一见是他纷纷恭敬地行礼,江屿白随口问了句房间,便被安排到最豪华的那间房中,僕从奉上了华贵精緻的玻璃器皿,里面装着名贵醇香的酒,盘子上堆着芳香扑鼻的果子。 门响了两声,进来了个长相斯文的佣人,衣袍整洁,五官端正,瞧着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皮肤惨白,獠牙尖锐,是个模样清秀的吸血鬼,倒是在一众僕从中隐隐鹤立鸡群。 这佣人进来时还抱了一大堆书,都是包装精美封面很新的书,他先把书放在江屿白面前的书桌上,才行了一礼:「这是公爵让我给您送来的书,先看这些打发打发时间,您看行吗?」 江屿白随手翻开一些,大多是游记故事,也有介绍魔阵药草,种类很杂,内容齐全,便随意抽了一本点头:「可以。」 佣人露出了个干净的笑容,将其他杂书整理好放在书柜上,顺手清理了下柜子保持整洁,又重新回到江屿白身边:「您觉得有意思就好,公爵特意问了您要是有想要的书,让我们尽全力搜罗过来。」 「公爵还说您这两日身边需配两个佣人服侍起居,您如果有顺眼的就告诉她,或者告诉我,由我来转告给公爵。如果没有看得顺眼的,公爵就替您亲自安排,绝对听话。」 江屿白很少对这些小事费心思,见他手脚麻利又懂事知礼便说:「就你吧,不用安排其他人了。」 佣人显然没想到他这样果断,差点被突然降临的大好事砸晕脑袋,立刻躬身喜上眉梢:「是,大人!您叫我瑞森就好,很高兴能为您效劳。」 江屿白点头,又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吩咐道:「去把林珞叫过来,告诉他有天大的好事跟他商量。」 瑞森悄悄瞧着他温和的面庞,被笑得七荤八素,连连点头:「是。」 那头林珞早已放松了神经,反正他在这儿被梅莱芙的手下好吃好喝伺候着,多兰里的事一天不结束他就多清闲一天,面前堆了一大堆水果点心伺候得好好的,捏着颗饱满圆润的葡萄正往嘴里塞,就被莫名其妙拉到江屿白那儿,嘴里葡萄籽还没吐。 瑞森识趣地在外面等,房间只有江屿白和林珞。 林珞看到坐在那头的江屿白望着他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警惕地退了一步,又想起圣殿的人也在飞舟上,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您现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屿白不紧不慢抬手说了个数字:「我开这个价,包下你们那边往后三年的魔器,以后你这边的魔器不要卖给除我以外的任何血族,如果你觉得合适就立刻签订契约。」 林珞眼睛瞪得老大,显然被这庞大的数字震住了,一想到自己能得到这么一大笔魔矿他登时连心里的害怕都消散了几分,只是仍有些犹豫:「商队牵扯到的势力繁多,突然拒绝和老客户的合作影响不太好……」 江屿白伸了一根手指。 林珞心脏怦怦跳,有些为难:「也不是我们不愿做……」 江屿白说:「我的意思是,翻一倍。」 林珞勐抬头,两眼放光,激动地握住他的手生怕他改变主意:「我答应!」 江屿白笑了下:「很高兴与你合作。」 他抬手在半空中点了几下,就见一道白色的契约凭空出现,他和林珞食指同时触碰契约,就见契约涌出源源不断的白线与他们手指交织在一起,片刻后契约成。 林珞悄悄观摩着契约,随手画契,不愧是始祖。 江屿白补充道:「不过还有部分魔器需要你们那边费心改良一下,毕竟你们之前主要倾销给人族,魔器有些功能与吸血鬼的体质不适配,调整过后威力能更大。」 林珞两眼放光:「没问题,交给我们!」 送走斗志昂扬的林珞,瑞森又在门口探出脑袋,进门时仔细关好门,打开窗户透了下气。 替他整理好该看的文件,瑞森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边。 江屿白揉着眼角说:「坐吧,不用太拘束。」 瑞森有些诧异,他还没见过这样随和的贵族,别说莫里甘手下那些地位跟牲口没什么两样的佣人,就算是梅莱芙这个对佣人还算可以的血族,都没让身边佣人坐在他们旁边。 他犹豫片刻,还是抓住了这个能靠近江屿白的机会,只是略有些拘谨。 既然从没有过这样的贵族,那么难不成这是江屿白在暗示他?瑞森想爬上去想疯了,自然考虑的比别的吸血鬼多,他越揣摩越觉得江屿白还真有可能是这个意思,不然怎么可能让他坐得这么近? 原来始祖大人喜欢表面干净清纯,实际上主动出击的类型吗? 瑞森觉得自己接触到了真相,又开始苦思冥想该怎么清纯不做作地引起江屿白注意。 于是看累了文件的江屿白一抬头就见瑞森一手撑着下巴,半耷拉着眼,侧脸线条柔和,是很讨喜的长相,衣服松散,肩膀半露不露。 他总觉得瑞森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怪,便归功于自己想多了。 穿来这么久,江屿白还没见过这个世界其他人怎么练的魔法,这会儿见他动作奇怪,便本着求知的想法问:「你在练功?」 瑞森还以为他在嘲讽,暗骂自己太过莽撞,红着脸穿好了衣服:「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第128页 江屿白心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或者说是他没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不再关注瑞森,江屿白捏着笔正思索着该如何改良那些魔器,册子上是他密密麻麻画下的图,旁边的批註极尽详细。 直到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才抬头,就见维达尔不知何时开门进来,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一半,维达尔落座后目光落在瑞森身上,又回到江屿白脸上:「我来的不巧?」 江屿白捏着册子,觉得他问的有些奇怪:「怎么不巧?」 维达尔却没回答,反而对瑞森说:「你先出去,我和始祖单独聊聊天。」 瑞森为难:「这……」 江屿白对他说:「出去待个二十分钟再来。」 瑞森这才行了一礼:「是,如果您有别的事就叫我。」 等到瑞森出去,维达尔才起身,绕过长桌非要坐在江屿白旁边,还拽着他的笔不让他写字。 江屿白不免皱眉,推了他一把:「干嘛,别处没座位?」 维达尔拨弄着他耳垂:「白,你很喜欢那个佣人吗?」 哪个佣人,瑞森? 江屿白还真思考了一下,毕竟瑞森还算听话,虽说因为刚接触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误会,但总体来说还不错。 他的下颌被一双冰冷的手掐住,那手蛮横地将他脸颊掰过去,维达尔脸已经黑了:「你还真喜欢这样的?」 江屿白好声没好气:「你干什么,就挑个老实点的佣人而已,你说的什么喜欢?」 维达尔眯眼:「你看不出来吗,他看你的眼神像是要把你吃了,还老实?」 江屿白嘶了一声,抓着他手腕意味深长:「我怎么看你像是要把我生吞了的样子呢?」 维达尔眸光一闪,手里微微用力凑近到鼻尖几乎碰到:「你这不是看得出来吗?」 江屿白摊手:「我只是没注意到他。」 他眼里多了些促狭,坐着的姿势也随意起来,右手无意识摩挲着笔,笑意浓郁。 「你这是吃醋了?」 瑞森一出来就见守着走廊的小伙伴朝他挤眉弄眼:「瑞森,一切顺利吗?」 本来刚刚经歷了小挫折有些失落,但朋友这么一问他立刻喜笑颜开:「还算顺利,始祖说就留着我在他身边服侍,实在很高兴。」 小伙伴惊讶了下:「你小子可以啊,我听说始祖简直是洁身自好的典范,身边留的人从来只有圣子一个人,现在又多了一个你?以后跟着始祖吃香喝辣的时候可别忘了我啊!」 瑞森有些得意,又压低声音:「行了行了,这事儿都还没成呢,别高兴得太早了,始祖说不定压根儿没看上我。」 小伙伴比他还激动:「你这就不懂了,多少想爬床的失败在第一步?你这一步走对了起码打败了一大半的竞争对手,我看你很有希望啊!」 瑞森被夸得有些飘飘然。 这可是他求了好久的机会,特意跟他小伙伴换了班,许诺替小伙伴多干半个月活时他心里都在滴血,几次等待下来才有这么一次跟江屿白说话的机会,还假装不经意暗示他挑选僕从,这才顺理成章留下来。 「在这儿聚着干什么,都没事干了是吗?」 瑞森脖子一凉,小伙伴见势不妙偷偷熘走,他硬着头皮回头对上女佣不满的视线。 女佣资歷比他深,又一直跟在梅莱芙身边,虽然都是佣人,但地位不知道比他高多少,自然也能训斥他:「才在始祖身边待多久就这么浮躁,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始祖身边不是那么好待的,你再这样玩忽职守得罪了始祖可没人帮你!」 瑞森凑过去抓着女佣的胳膊晃了晃:「好姐姐,别人误会我就算了,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么不知道我有多老实本分,从来没给你惹出事儿来,这回是始祖让我出来等才来的,我可是恨不得每时每刻留在始祖身边。」 他嘆了口气:「而且这次不也是公爵先前那样说我心里才有了点奢望吗?更何况,要不是始祖有意纵容,我哪儿有资格靠近他?现在成了始祖身边服侍的僕从也是始祖亲口抬上来的,我有分寸,姐姐别担心了。」 「算了,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别在始祖面前搬弄什么小算盘,他不是你能算计的。」女佣也懒得和他说太多,挥了挥手,「去吧,跟好始祖,别让那些圣殿的人类靠近大人,那些人类都没安什么好心。」 话锋一转,她压低声音强调道:「尤其是那个圣殿的圣子,公爵不喜欢他,你看到他想靠近始祖最好拦着点,拦不住就算了,别招惹他。」 瑞森立刻点点头,表情严肃:「记住了。」 他数着时间回头去找江屿白所在的房间,到门口时敲门,里面毫无声响,因为魔法阵的原因瑞森甚至感受不到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在。 瑞森觉得奇怪,就这么一会儿江屿白能跑到哪里去? 他又敲了一遍门,声音更大了些:「大人,您在里面吗?」 第69章 :偷袭 「大人,我进来了?」 咯噔! 慌乱之下桌子上的书被江屿白扫落在地,江屿白嘴被捂住,目露威胁,按着他肩膀阻止他靠过来的手背青筋暴起,用眼神质问。 ——你干什么? 本来先前瑞森敲门时就打算让他进来,不知道维达尔抽什么风,非要突然凑过来捂住他的嘴,外面敲门声不断响起,江屿白莫名其妙也跟着紧张起来,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第129页 维达尔保持着倾身的姿势将他困在椅子中间,微凉的唇落在他耳廓,轻轻摩挲着又缓慢下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江屿白惊了下,被他抓住机会松开手,抬起下巴就吻了上去。他的嘴唇热的像是一块烧红的铁,存在感分外强烈,挤占他的意识。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拉开,脚步声分外清晰,随后突兀的停止。 片刻后响起结结巴巴的道歉声。 「对、对不起大人,我不知道您在——」 江屿白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根本顾不上旁边瑞森一脸震撼的表情,拽着维达尔的领子刚想将他推开,却被轻松抓住手腕举过头顶。趁着他这个姿势不好发力,维达尔又吻了下去,另一只手覆在他腰间,轻轻松松挑开衣服落在他劲瘦的小腹上,抚摸着他柔韧线条,炙热温度源源不断传来。 江屿白唿吸一滞,想要踹开他却被压着腿挣扎不掉,偏偏维达尔不给任何机会,疯狂得几乎让他头晕脑胀。 有病吧?! 门不知何时被关上,半晌恢復了些力气的江屿白才将他一把推开,他脸很红,耳垂也是,衣领凌乱不堪,露出骨骼分明的锁骨,瓷白的颜色沁入殷红。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发什么疯?非要趁着别人进来的时候……」 维达尔指节抵着唇角轻轻擦干净,眼睛亮得吓人:「没人进来的时候就可以了吗?」 江屿白一噎,恶狠狠道:「不行!」 维达尔想也没想:「那不就一样?」 江屿白把手边的书砸向他:「给我滚出去!」 才在他身边待了一会儿就被恼羞成怒的江屿白赶走,这待遇也是独一份的。 在撞见始祖「办事儿」时瑞森就十分懂事的跑了出去,他的心里的郁闷实在快要突破天际,干脆去找了正在干活的小伙伴。 瑞森喃喃自语:「你说我还有机会吗?我都有点想放弃了。」 而且他匆匆一眼瞥到的是始祖被严严实实压在身下,他此前的判断全部崩盘,实在是没想到坐在那样的高位上神秘莫测的始祖居然是下位者。他完全没想过有圣子强迫这种可能,如果始祖没有纵容,怎么可能容忍一个人类造次? 瑞森不由的捏了下自己纤细的胳膊,难免有些发愁。 难不成他就彻底与始祖无缘了? 「你想什么呢?好不容易争取来这么个机会,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再洁身自好的血族身边也不会只有一个人类,更何况是圣殿的人。」小伙伴语重心长地说,「身份,地位,寿命,责任都是拦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如今只是始祖暂时看上了他,以后始祖身边还会有很多人、血族或是精灵,没人看好他们,不然公爵也不会说那样的话。既然始祖没有表现出厌恶你,就继续待在他身边,直到成功。」 瑞森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一时之间恢復了些信心,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拉着小伙伴分析:「我刚刚进去的时候,看到始祖被圣子按着亲!天啊,有可能我一开始就分析错了,始祖万一喜欢这种强劲霸道的类型呢?跟我的形象完全背道相驰,而且我看始祖像是……」 最后几个字他声音压的很低,小伙伴听得震惊,犹豫片刻:「那始祖能看上你这细胳膊细腿吗?」 瑞森:「……我还是喜欢你之前自信的样子。」 「这也是有希望才这样鼓励你,如果始祖真喜欢这种类型,我看你悬的很。」小伙伴语重心长,分析的头头是道,「不过像这种位高权重的吸血鬼,小情人向来不会养同一种类型的,你长相又不差,还是很有可能被看上的。」 瑞森听得一愣一愣的,感慨道:「你好懂啊,之前谈过很多吗?」 小伙伴羞涩的挠头说:「没有啦,我一直单身,还没尝过爱情的苦呢。」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害羞的小伙伴,瑞森忽然觉得有点不靠谱。 「轰隆——」 整个飞舟勐然震动起来,紧接着警铃声响彻船舱。 老佣兵正在围栏边看着外边飞速倒退的风景,耳边忽然就响起巨响,一阵剧烈的抖动过后,飞舟上空的屏障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无数血族从那道口子里钻进来,源源不断,随之而来的还有到处乱飞的魔法,砸在飞舟上立刻陷进去一个坑。 从那到缺口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江屿白,把反叛党的人类交出来,这是我地盘上的叛徒,你交出他们,我保证不阻拦你们!」 老佣兵脚步一晃,只要是在多兰里生活的人都能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没想到索恩居然追到了这里。 他听到身后有谁气急败坏的大喊,想维持着秩序,甲板上的人群却很乱,因为人太多,暴乱来得太突然,那道声音更是加剧了人们心里的恐惧。 老佣兵本想跟着人群先躲起来,回头透过人群看那些血族时忽然看到一个跌倒在地滚了两圈的身影,是个孩子。 老佣兵立刻停下脚步往回走,他记得这个小姑娘,她的妈妈被作为反叛党抓进了地牢时一锅端了全家人,父亲死在逃命的时候,母亲在地牢里撑了几天也被虐待而亡,只剩下这么小的孩子,要不是地牢里其他人帮忙掩护,这小姑娘早就和她父母一个下场了。 此刻周围人都在逃命,哪有人注意到这么小个孩子还留在甲板上? 小姑娘被飞舟巨大的震盪震得站不稳,坐在地上害怕又茫然:「妈妈——」 第130页 轰隆!又一声巨大的震响,飞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兽狠狠拽住,停滞在空中,甲板上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巨大的惯性让他们腾空,老佣兵只来得及朝小姑娘伸手,根本抓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狠狠砸向地面。 咻——老佣兵只觉眼前一花,风唿啸而过,他被扛着稳稳落地,那个小姑娘也被抱在臂弯里,惊魂未定地抓着他。 落地时老佣兵才看到救了他的人,是披着灰色衣袍的江屿白。 维达尔站在他旁边,顺手将两个扑过来的血族扭断了脖子,血液飞溅。 索恩从天而降,落地时甲板狠狠颤抖了下,他这回扛着把大刀气势汹汹:「江屿白,你们收留这些人类到底想干什么?无缘无故带走我领地的人,插手也不是这么插的。」 维达尔冷冷道:「要打就打,你还怪啰嗦。」 索恩大怒:「你一个人类多什么嘴?」 就见维达尔勐地朝索恩冲过去,短短一个照面已经交手数招,战况焦灼。 江屿白目光扫过飞舟上的血族,没看到莫里甘,但这回索恩带来的护卫还不少,大概率是倾巢而出了。把小姑娘塞到老佣兵手里以后推了他们一把:「起来,躲进去,在飞舟停靠之前都不要出来。」 「好、好。」 老佣兵借着他的力气颤巍巍站起来,抱着小姑娘连忙迈步朝里面走去。 与他擦肩而过的还有一批人。不,不只是人,还有梅莱芙手下的侍卫,那些本该站在人类对立面的吸血鬼。 人类与血族,居然还有一天能站在一起并肩作战?明明两个种族中间隔着不可调节的矛盾与仇恨。 老佣兵嘴唇颤了颤,回头进了内舱。 内仓走廊里还有很多和他们一样没有战斗能力的人类,大多是地牢里救出来的老弱病残,但凡还有点力气都跟着出去战斗了。他进来的时候刚好碰上梅莱芙匆匆路过,她面色严肃,手里的摺扇严严实实闭着,心情不大好。身后跟着飞出来的是一脸紧张的伊维,不过他就在门口看了会儿,又钻回房间照顾黑蛋。 小姑娘蹲在门边,一动不动望着外面的场景:「爷爷,吸血鬼在保护我们?」 老佣兵怔怔望着外面火拼的两方势力,深深嘆息:「是啊。」 小姑娘又问:「他们为什么要保护我们?」 这下老佣兵给不出答案,他身后无数个同样注视着外面战乱的人类也无法给出答案。 从一开始索恩的目的就是剿灭这群反叛党的人类,明明江屿白有很多次机会转身离开,或是将他们原地抛下,但他没有。 「喂喂喂,你们这群人类离远点啊!」 老佣兵回头,看见又从船舱里走出来几个血族,年轻得很,语气也不太友善,大概是不太喜欢人类。 「诶,好。」 他连忙带着小姑娘后退了些,毕竟是受人庇护,也生怕自己惹人家不高兴。 没想到自己退了以后血族还不满意,仍旧在叫嚷:「叫你们离远点,进去啊!」 老佣兵这时有点恼火了,他让出来的距离完全够他们出行,心里已经确定他们是在没事找事,周围的人也同样这种心情,不得已带着小姑娘退到离门口有七八米远的距离。 「这才对。」那几个血族满意点头,走在最后的少年扔给他们一个小玩意儿,老佣兵接了过来,发现居然是个防御性的魔器。 少年说:「你们坐在门口很容易被魔法溅到,人类身体本来就弱,离远点安全,船舱里的魔法阵可比外面强多了,是飞舟上的最后一道防线。」 老佣兵愣住了,连带着身边其他人表情复杂。 原来这些血族不是在嫌弃他们挡路,而是怕他们被误伤? 外头传来血族不耐烦的叫声:「瑞森快点啊,别磨蹭了!早点把他们赶跑我们也早点休息!」 瑞森语速飞快:「遇到危险就按一下这魔器头顶的按钮,能把你们都罩住。」他转身朝外面跑去,「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来了吗!」 这次来敌数量可比上一次多太多了,虽然劫走了人,索恩这个大头被江屿白与维达尔拖住,但局势不容乐观,实在是敌人数量庞大,瑞森刚跟几个血族缠斗在一起,就见炮火轰在他身后,舱门被轰开一大道缝,长长的木桿向他砸下来,瑞森头皮发麻,就地一滚,那血族拿着刀迎面朝他刺过来,他抬臂挡在面前,以为至少要挨一下,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魔力将血族绞杀。 他一愣,才发现是不远处的江屿白一直关注着这边战局,见他站起来才回头。 瑞森捂着怦怦跳的小心脏,目光紧紧追随着始祖:「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始祖大人了。」 刚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小伙伴大吃一惊,甚至脸上的灰都没拍,就拽着他领子苦口婆心:「理智啊!要是动了心就别继续待在他身边了,你别想不开。」 瑞森勉强收拢了些理智,顿时深恶痛绝:「你说的对,我怎么能对大人动心,这简直是对他的玷污!」 他心里热血沸腾,端起枪又开始跟索恩的手下干起来。 又一阵炮火传来,瑞森险些一头栽下去,扶着栏杆站稳才发现小伙伴原先站着的位置被砸出一个深坑。 他大惊失色,感受到那股熟悉的魔力波动,扭头一看,他的小伙伴早已被江屿白的魔力救到一边,捂着心口劫后余生,泪眼朦胧:「大人太帅了,如果我不是男的,我都想给他生孩子了!」 第131页 瑞森:「……你刚刚是怎么劝我的?」 小伙伴已经叛变了:「我不劝了,他太帅了,我是没可能爬床,你努努力,以后带着我吃香喝辣。」 有那么一瞬间,瑞森想端枪把他给崩了。 第70章 :战斗 索恩的能力很强悍,不然也不会独霸一方这么多年,连莫里甘都忌惮他,平时跟他的来往都十分少,生怕惹上这个四肢过于发达的傢伙。但他力量再强悍也扛不住江屿白他们两个的围攻,不多时便落入下风。 只是始终没见到另一个傢伙,总怀疑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袭击,江屿白眯着眼,:「莫里甘居然没跟着你过来,你们终于闹崩了?」 索恩啐了一口:「他就是个背信弃义胆小如鼠的狗东西,跟他合作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江屿白啧啧称奇:「说的好像你是什么好东西?」 索恩不想跟他浪费时间,挥舞着健硕的臂膀朝他扑过来,却见维达尔拦在他面前,猝不及防之下就见他手中多了一串造型奇特的手串,似乎是上等的白玉雕刻,一颗接着一颗,紧紧凑凑,只见维达尔嘴里念了短促的咒语,强烈的光芒勐然绽放。 犹如圣光普照,尽管维达尔使用的魔力不是针对江屿白,他也能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和强劲的魔力波动,更别说身处在光芒中心的索恩,几乎是狼狈地躲避魔力的攻击,这当然方便了江屿白,江屿白拿出他白天从林珞那儿顺来的飞刀——自然也是魔器,只是他身上带的魔器大多是隐蔽身形用的,能造成攻击的少之又少,一有空闲从林珞那儿薅了不少羊毛。 飞刀裹上江屿白的魔力,杀伤力极其可观,飞刀从他手上飞射而出,索恩勉强击飞了两片,却仍就有四片死死嵌入他的肢体,霎时间鲜血四溅,他惨叫一声,只觉得身体里同时涌上了炙热和冰冷两种感觉,炙热是维达尔光明魔力源源不断的侵蚀,冰冷则是飞刀,不知上面是不是抹了毒药,索恩冻得唇齿发紫,几乎要结出冰霜来。 他低吼一声,撞飞了正想一刀了结他的江屿白,动用浑身魔力将飞刀震出去,手颤抖着摸向腰间,苍翠的绿色喷涌出来,将他伤口牢牢包裹。 他还没来得及反击,被江屿白收回去的飞刀如影随形,又朝他袭来,他匆忙躲过,迎面而来的是维达尔的拳头,迫不得已正面迎击的索恩抬起双臂承受了下来,腰间一轻,源源涌来的生命之力荡然无存。 抬头一看,生命之石已经落在江屿白手中。 江屿白握着苍翡石在手里颠了一下,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特意跑给我来送礼,还真是客气。」 这生命之石还是他当初来时一眼就看中的,本想将它收入囊中,中途被维达尔插了手,便消了这个想法,没想到索恩主动送上门来。 索恩眼中寒光一闪,勐地朝他扑过来。 船舱外屏障裂纹多了许多,除去被轰开的那个豁口,其余地方的屏障也支撑不了多久,大概马上就要被破除。 伊维时刻关注着外围,心里惴惴不安,虽然除去一开始的震动过后,船舱里堪称十分安全,但没人出去陪着江屿白一起迎敌,到底还是不知道外面情况。 若有若无的黑气从伊维坐着的椅子下方经过,没惊动他,他还支着下巴心里有些惆怅。 直到身后想起微弱的动静,他回头立刻惊喜道:「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黑蛋缓缓转过头来,瞳孔漆黑,先是将房间扫视一圈,落在伊维身上:「外面怎么这么吵?」 「索恩带着手下过来了,主人在外面保护我们,不过没关系,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伊维扶着他坐起来,抓着他脖子上的魔石想感应里面的魔力,顺便看一看黑蛋身体有没有什么大碍,没想到刚碰上就被黑蛋一把挥开,伊维一愣,就见他下了床:「我没事,带我出去找他们。」 伊维以为他是担心江屿白出事,连忙拉住他:「你去有什么用?别瞎操心,主人那边不会出什么事,你出去还容易成靶子。」 没想到黑蛋一言不发的闷头往外走,伊维甚至有些追不上,他扑腾的翅膀拽住黑蛋的衣领:「别冲动啊你,主人说了让我们在房间等!」 不知道为何,黑蛋这时候的力气大的离谱,往常伊维还能拉动他,如今只能被他带着往前走,伊维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深了几分,正想用魔法将他敲晕带走,忽然见他停了下来,正好在一间敞开门的书房中。 伊维剎不住车撞在他的后背上,正愤怒的抬头想说些什么就见他直勾勾盯着黑洞洞的书房。 他记得这间书房里是一排一排的书柜,密密麻麻摆满了书,过道都是只容一人进出的窄口,每间窄口都设着灯光。 书房里。 书柜被勐地关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数道魔刃飞射过来,莫里甘勐地避开,黑色箭矢从他手中飞出,割下半截丝带。 白手套随意将礼帽摘下扔在地上,箭矢带着的火焰瞬间将礼帽燃烧殆尽,梅莱芙扶着书柜,隔着栏板看他:「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安分,在找什么?魔阵中心?」 莫里甘扫视一圈不动声色:「居然只有你一个血族过来了,始祖还被拖在外面过不来吧。」 梅莱芙冷哼一声:「劝你别白费力气,外围那些小鱼小虾可拦不住始祖,还不如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提前撤离,别落得跟索恩一样的下场。」 第132页 「我也不想和你一个结果。」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人,莫里甘倒是不着急了,「梅莱芙,魔力大削还失去了这么多权利,你就这么甘心辅佐他?」 梅莱芙面露嘲讽:「难不成辅佐你?」 莫里甘摇头:「我只是觉得可惜,你好歹是我曾经的对手,还没来得及和你对上,你就已经主动放弃了权势,始祖身边真就这么好呆?」 梅莱芙说:「我以为你明白,让始祖甦醒过来是註定了血族要迎来统一。」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莫里甘一把推翻书架,书架上罗列的密密麻麻的书籍轰然倒塌,梅莱芙后退两步扇尾一刺,魔力相撞,书架登时四分五裂,数道魔力锁住前路,灰尘激昂,她跃过书架,面前已经不见莫里甘身影。 梅莱芙心里暗道不好,略有些沉重,立刻离开书房想朝船舱的最里面走,没想到刚到走廊,余光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黑蛋和伊维?他们在这儿做什么? 「黑蛋他刚刚醒过来就吵着要见主人,我没拦住他……」伊维停顿一下,朝里面指了一下方向,「还有道黑影朝那边跑过去了!」 对,莫里甘应该是想潜入进来找到飞舟魔力储藏室,只要捣毁了储藏室,整个飞舟都会瘫痪,从半空中掉下去,到时候局面就不是由她操控的了。 除此之外诡异的就是黑蛋,黑蛋盯着她盯了半晌,她几乎都要以为黑蛋这次晕倒摔坏了脑子,导致记忆错乱认不出她了。 梅莱芙皱眉:「你在看什么?」 听到她开口问黑蛋才收回视线,纳闷的开口:「血族的公爵,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梅莱芙眼皮一跳,她确实因为解决双生契约失去了很多魔力,这事儿黑蛋知道,可印象里的黑蛋可从来没这样说过话,从前跟她对上时又怂又欠揍,虽然仗着没法打死他吵了很多次架,但从不会怀疑她的实力。 伊维也分外纳闷,拉住他:「你在说些什么?」 梅莱芙忽然脸色一变:「松开他!」 咯—— 浓郁的黑暗翻滚着勐然从黑蛋体内爆发出来,将挨得最近的伊维震飞出去砸在墙上,他吐了口血,五脏肺腑跟着颤抖,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体内的光元素被牢牢压制住,甚至隐隐约约有被吞噬的错觉,他从没感受到这样纯粹又尖锐的黑暗之力,怨毒而阴冷,和他在江屿白身上感受到的黑暗之力相比,江屿白的黑暗之力简直太过温和。 这样恐怖的力量让伊维瞬间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他爬都爬不起来,抬头看到那个仍旧熟悉的身影,终于后知后觉:「黑蛋……被什么东西顶替了?」 黑蛋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整个眼睛中都是黑色颜,一丝眼白也看不见,双目无神,听他说这话歪了下头:「才发现啊。」 他似乎想把伊维抓起来:「光精灵都对魔力这么迟钝吗?」 伊维勉强撑着身子往后缩了下,翅膀在刚才的撞击中折了一只,连接着肩肋骨抽痛,他眼里流露出恐惧,忽然又看到后面的梅莱芙抽出长匕狠狠刺过来,凝实的黑暗魔力如同竖起的一根根尖刺企图直接刺穿黑蛋魂体,伊维瞳孔一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真正的黑蛋会不会受伤。 却见黑蛋连头都没回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抬手将她的招数化解,回头与她正面对轰,爆发出的魔力居然让整个飞舟为之颤抖。 一边儿的伊维险些被震晕过去,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他们根本奈何不了这个冒牌货! 紧接着,黑蛋周身的魔力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厚,伊维甚至觉得飞舟上的魔法阵在他的影响下逐渐破裂。 飞舟一阵勐烈的颠簸,江屿白几乎站不稳,索恩袭击过来时他就地一滚,反手将他踹出去,却迎来又一阵颤抖。 他察觉到这动静的不合时宜之处,抬头望向船舱:「里面发生什么了?」 维达尔也回头望了下,眉头紧皱:「我感受到了奇怪的魔力波动,不属于我们熟悉的任何人。」 轰!!舱门被勐地炸开,里面探出来一只黑色的触手勐然袭向两人,江屿白一躲,就见触手朝维达尔直直冲过去,随着金色光芒亮起,触手被横空切成两半。 江屿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听耳边一声清脆的响声,半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风声忽然凌厉起来,随后他看到索恩那张放大的脸。 飞舟上的魔法阵彻底碎了。 身后传来梅莱芙的嘶吼:「都趴下!飞舟要坠落了!」 最后关头,江屿白扑过去一刀狠狠捅在索恩心脏上,高空中坠落时的失重感撕扯着他的身体,索恩挣扎不断,掐着他脖子力道大得可怕,江屿白几乎能听见咯吱作响的声音。 混乱无序的人群,流星一样胡乱窜着又转瞬即逝的魔法,他听见人群尖叫的声音,哭丧、埋怨,又闻到了淡淡烧焦的味道,火焰勐然炸起,红色的,分不清是血还是火。 然后是光,淡金色的光将面前的世界拢住,随后周围变得寂静,如同镜面反射了阳光,白色无比刺眼。江屿白髮现已经听不见人群的声音了,他不知道是他们安静了还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只觉得握着刀柄的手开始发烫,随后源源不断的魔气从他压着的索恩身体里涌到自己身上,身体里那道束缚着尘封的印记缓缓松懈。 第133页 第71章 :合作 突然涌进来的魔力实在太过浑厚,浓度之高让江屿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像是莫名其妙打开了水闸,吸收魔力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这给他的感觉很像当初替梅莱芙摆平双生契约时,通过魔石汲取契约的魔力一样。 他很难分清这股力量到底为何而来,却看到索恩脸上那难以抑制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周身的魔力飞速流逝。 从高空坠落,江屿白短暂的昏迷了一段时间,身上的伤不算很重,小伤却很多,更别提脑袋晕疼,恢復的差不多了胡乱摸了把脸,手上立刻黑一块红一块,只看到一片血和泥,江屿白头痛欲裂,撑着身子起来时只看到前面一片阴森的黑木林,杂草丛生,紫黑色的毒障四起,瞧着分外眼熟。 才一晃神面前就多了一个人,维达尔将他抱起来,他抓着维达尔肩膀勉强环视一圈,有林木挡着视线不好,只得问道:「他们人呢?」 「船舱里的人都被救出来在后边养伤,甲板上的伤亡有些严重。」维达尔没多说什么,迈着大步子朝密林走去,「索恩死了,他带来的血族一部分被制服,剩下的趁乱跑了。」 江屿白觉得意料之中,却还是没忍住问:「怎么死的?」 「他死在一滩沼泽中,应该是恰好落在那里,大半个身体泡在泥潭,不知道怎么死的。」 绕过一大片黑木林以后,是坠毁的飞舟残骸,围着一堆人,江屿白一眼就看到大半熟悉面孔。 又是这里,多兰里沼泽。 那边梅莱芙正在跟着周围僕从说些什么,见他们来立刻起身:「大人,您身上的伤怎么样?」 江屿白按了下维达尔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多少恢復了些力气,忽略掉他体内乱窜的魔力受的伤其实不多:「我没事。」 「莫里甘闯进来偷走了能源石,飞舟很难再运行了,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不过驻扎在多兰里外的侍卫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梅莱芙忧心忡忡,她身后女佣抱着昏迷的伊维过来,「黑蛋被脏东西缠上了,还重伤了伊维,同样不见踪影。」 江屿白皱眉:「黑蛋是什么情况?」 梅莱芙摇头:「不清楚,魂体状态本来就容易被盯上,可能在他虚弱的时候被控制了。」 江屿白又有些头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牵扯进来以后似乎没有一天是安生的。 维达尔替他抱起伊维,指腹贴在他的额头上,淡淡金光涌了出来,梅莱芙偏头显然不习惯他的魔法,片刻后他收回手:「没什么大碍,他很快就会醒。」 江屿白指尖动了下,望着暗沉的天色开口:「行,先休整一晚。」 飞舟上的食物在先前的动漫中损失了一些,但余留下来的部分还是足够他们撑过一段时间。 晚些时候梅莱芙特意趁着离人群远凑到江屿白身边,望着疲倦的人群压低声音开口:「受伤的大多数是人类,还有些老弱病残,多兰里的人占一半,他们也没力气跟着队伍走。」 江屿白正清点着物资,准备着凑一凑能量石,听了她的语气就猜到她的意思:「你不想带着他们?」 虽然没明说,但梅莱芙的意思也很明显:「再往外走就出了多兰里,您让想留下的留下,不想留的就趁现在离开,不是有人想留在多兰里吗。」 江屿白没一口应下来,盘算着侍卫过来的时间:「等明天,汇合以后再决定。」 梅莱芙静了一会儿:「他们是人类。」 本来都转身准备离开的江屿白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疑惑道:「你曾经不是吗?」 梅莱芙愣住,捏着摺扇的手微微用力:「可那是曾经,现在我是血族的公爵,您更是始祖,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人类,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财富,都跟这些普通人类隔着天堑,您这样帮他们,究竟有什么必要?」 江屿白摇头,目光平静:「在我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我现在帮他们就像当初帮你一样,没有必要不必要,只是我想帮。」 梅莱芙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企图从中找到一点别有所图,但没有,江屿白很坦然,坦然到她都有些惊愕。 跟莫里甘这样的人打交道多了,她看谁都是别有所图。 飞鸟掠过林木,江屿白绕过蚊虫繁多的杂草地,带着梅莱芙往飞舟走。 「你看。」 江屿白抬手遥遥指向飞舟旁边点着微弱灯火聚在一起的人和血族:「你看,那是你的佣人。」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记得他叫瑞森,一个很踏实细心的孩子。」 梅莱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两波人在这短短半天时间里居然分外娴熟,几个年轻的血族凑到那群反叛党人类身边嘻嘻哈哈,瑞森还扮着鬼脸想方设法逗小姑娘开心。 一片祥和景象,这是在之前梅莱芙从来没有想像过的,如果没有江屿白的授意,是绝对不会有这种场景。 她心里对江屿白想做的事隐隐有了猜测,却没敢开口,最终点头:「我知道了,都听您的。」 江屿白回去时时候已经不早了。 维达尔擦拭着一把仍旧带着血迹的剑刃,握着剑柄思索:「寄宿在黑蛋身上的也是个没有身体的灵魂。」 江屿白拨弄着剑穗:「你知道是谁?」 维达尔平放下湿润的布,用自己衣袖包着手指,擦着他的脸,将他下巴上那点污渍擦干净:「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他的目标是我,曾经袭击过我两次。」 第134页 这个消息属实让江屿白感到意外:「一个陌生的魂体袭击你两次?」 维达尔顿了一下:「对。我和他见过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相见必定针锋相对,不知为何他很喜欢用黑暗魔法影响我的理智,似乎很乐意见到我堕落,又很想让我死。」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他没说那个傢伙长得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抬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是我臆想出来的存在,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看见他,而他每次说的话又恰好戳中我心里最阴暗的地方,我时常陷入混乱,一面觉得他说的对,一面觉得身为光明圣殿的人,拥有这些心思是不对的。」 江屿白这下微微皱眉,书里可从来没写过这一茬:「他这种杀意是冲着圣殿的,还是冲着你来的?」 「都有可能,暂时没看出来。」 维达尔看着他,认真的伸手盖住他疲惫的眼睛,轻声说:「累了就眯会儿,我替你看着。」 江屿白确实累,转来转去安排事务他就没停下来过。 他靠着维达尔撑了片刻说:「我去飞舟上睡会儿。」 维达尔将手里的长剑别在腰间,带着他去了飞舟,比起在这片沼泽中生存,还是飞舟更加安全,先前他们在物资中挑挑拣拣续出了一部分能源石,虽然损坏的力度太大,但也勉强能撑起一部分防御,休息也安排在这里。 江屿白在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将所有人都叫回了飞舟里,紧锣密鼓地全部搜查一番,确定没有莫里甘和黑蛋的踪迹才让他们各自休息。 除去一部分房间在坠落中损坏,其余的房间在江屿白安排下井然有序的收拾好,维达尔便随意找了一间房。 不算宽敞,但舒适、安全,适合暂时休息。 江屿白躺好在床上,闭了眼,一片漆黑间另一道气息靠了过来,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本来是想赶他走,床本来挺宽敞,非要凑着和他挨在一起休息,这不是故意的吗,但他实在连抬手都费力,干脆装作没感受到。 寂静房间响起温润声音:「你额头很冷。」 江屿白其实不太想跟他说话,没有太多原因,只是很累。但维达尔手背一直贴着他的额头,温凉适宜,又让他觉得有些舒服,不由得蹭了蹭:「难受。」 维达尔按着他的脑袋轻轻揉着穴道,肉眼可见他的神经舒缓下来,表情没那么紧绷着,安静靠着他肩膀,脸颊白嫩的肉压着被褥。 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戳了下。 江屿白眼睛都懒得睁开,嘴里嘟囔着:「别闹。」 「自从到这里,你的状态就很不好,明明体内的魔气被我理顺过一遍,现在又变得乱糟糟的。」安静了一会儿,维达尔贴着他的耳根,声音压的很低,「我是第一个发现索恩尸体的人,那时他还不在沼泽中,血族靠魔力而获得长寿,魔力一经剥夺,他的寿命也就走到了终点。我发现你吸收了他身体里所有的魔力,是完完全全的吞噬掉,他不可能再活下来,于是我将他的身体扔在了沼泽中,等梅莱芙过来时他已经沉底。」 他轻轻盖住江屿白的眼睛,等了一会儿没见他说话,果不其然,再揭开手时江屿白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太累了的原因,许久没缠上来的梦又反反覆覆出现在他眼前。 「咚咚……」 深色的窗帘陈旧朴素,墙上挂着的荣誉勋章密密麻麻铺了整张墙,书架上书籍堆都堆不下,胡乱挨挤着。门被拉开,外面立着一道黑色寂静的身影。 魔法师手里还抓着把修剪枝叶的剪刀,见到客人时差点没拿稳:「你怎么专挑白天来?」 始祖郁闷道:「你难不成晚上不睡觉?」 魔法师嘆了口气:「可你是吸血鬼。」 「吸血鬼怎么了,我躲着点太阳不就行了。」始祖满不在乎,眼珠子转了一圈问道,「你们怎么打算的,真要打?」 「不打能怎么办,等着你们先动手?」魔法师将他拎到一边,昨夜刚下过雨,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屋檐落下,滴滴答答,砸在泥地上留下小坑。他将盆栽摆出去,让花草朝着向阳的方向,「我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不在战场上看到你。」 始祖半晌没开口,目光落在「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帮我。」 这话说得十分突兀,魔法师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下意识把他当做曾经那个年少无知的小孩儿,随口道:「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 「不一样,你帮我夺权。」 魔法师显然一顿,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想怎么做?」 始祖目光坚定:「我们里应外合,端掉想挑起战争的傢伙,夺得和平。」 第72章 :避难所 始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在那时候他才刚在血族争权夺利的战场上露面,如果说他选择一方势力投靠还好,毫无根据从头开始,简直是痴心妄想,没有谁看好他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血族。 别说他想创建的领地居然是为人类的平等,要知道如今人类占据的领地少之又少,对比其庞大的数量杯水车薪,大部分人类只能在血族领地苟延残喘。 更何况寻求一个人类的帮助,对于那时关系正处于水深火热的血族来说实在太过痴心妄想。 几乎是刚说完始祖就后悔了。当初魔法师选择了人类的阵营抛下他,为什么要奢望现在他会改变主意呢? 第135页 但魔法师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想去做就做,一定会支持你。 从他记事那天起,始祖心里就憋着一口气。他对人类和血族的感官很复杂,短暂的前半生中只有人类对他好,也只有人类打碎了他平静美好的生活。 他的同族只会厮杀,纯粹的利益关系也迫使他向人类更近一步,体会了更多的生老病死,天灾人祸,他也迫切的渴求和平。 与魔法师联手以后上位的第一年,他勉强爬到中层,受封爵位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领地,摸爬滚打也有了一支自己的队伍,领地位置偏僻,不够富饶,贫穷时常缠绕着他,稍微有点儿权势的血族都看不上这片荒凉的地方,但好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块地。 他做梦都想抢一块来。 后面的日子比起之前流浪好了很多,在争夺权势、土地与矿产时他在其中混的风生水起,一方势力崛起。也有得罪其他血族以后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时候,他就会去偷偷找魔法师,尽管魔法师学的光明魔法没办法治疗他,但只要听他哼唱摇篮曲,始祖就觉得比任何魔药都管用。 他甚至有些眷恋这段时光,拖着疲倦的病体,捂着痛的要死的脑袋缩在魔法师怀里,往日嘴毒又爱嫌弃他的魔法师在此刻几乎是纵着他百依百顺,替他包扎伤口,给他餵血餵药,让他觉得他能牵扯魔法师的每一根神经。 后来他夺得的领土够多了,魔法师的势力也起来了,他们在一起合计着就决定建立一个属于人类与血族共同的避难所。 建立第一个营地时,始祖激动的好几天没休息,他带着自己信任的属下和魔法师商讨了很久,最终确立第一个隐蔽建立起来的避难所位置在较为荒芜偏僻的土地上,在其余血族还在抢夺人类,肆意屠杀时,魔法师已经将一部分人类悄悄转移到始祖的领地上。 「我想建一所任何人都能进去的避难所,我大概会将传送锚点散布在世界各地,有需要的人都能通过锚点传送到避难所,躲避战争。」始祖在图纸上画着一座初具雏形的古堡,密密麻麻的线穿梭在每一间房间,大型的魔法阵贯穿整个古堡,随后他将图纸锁在柜子中,「不过现在,我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完全可以在这座城池中建造第一个营地,这个计划先不用着急。」 魔法师眼里带着笑,鼓励着他:「我觉得很有实施性,完全可以改造成一个临时避难点,让来不及进入营地的人暂时躲在里面。」 始祖满意点头:「真默契,我也是这样想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魔法师几乎动用了他在人类全部的势力,重新建设一番营地,购入大量物资,採购的魔矿全部用来营地建设,完美补足了始祖势力单薄,没有底蕴的弱点,帮他在各个势力中迅速立足。 始祖在营地中开放了一片墓园,将养父母墓碑迁移到了营地之中埋葬好,也欢迎营地中的人类血族在此处葬下自己战争中逝去的亲人。 始祖也偶尔来到这里,一开始规划的大小甚至还不够,后来扩建了几次,营地里的修葺需要时间精力,好歹解决了这个难题。 后来始祖遇上了个年轻人,几次站在墓园外一副想上前搭话却不敢的模样,见过两三次后,始祖干脆朝他走过去。 那年轻人还有些紧张,朝他躬身行礼:「伯爵殿下您、您好,我叫阿木!」 始祖直截了当问道:「我看你来这儿三天了,有什么问题吗?」 阿木挠挠头:「殿下,您这儿的墓地真是免费的吗?」 始祖瞧着他:「是。」 阿木像是松了一口气,咧嘴笑得开怀:「外面墓地卖的可贵了,我这一路奔波根本攒不下魔矿来,我爹说我住哪儿就把他葬在哪儿,在我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带着我去山上打猎,老是记不住回家的路,还要靠我一个七岁小娃儿记路,不靠谱对吧?」 「他死的时候那么老了,我也不指望他能记路,把他埋在这儿,我努力打工租一套近一点的房子,过来多看看他。」阿木望着修葺得极好的墓园,叉着腰由衷感慨,「要是他知道再坚持三天能遇到您这么好的血族,他一定捨不得死。」 没人捨得死。 大家都在艰难地活着。 始祖沉默了一会儿说:「墓园还缺个看守的,包吃住,你来吗?」 阿木一愣,随后大喜过望:「谢谢您!」 人类与血族共存的营地悄悄建立以后,仍旧有许多人类觉得这不过是虚假的骗术,只以为是跟其他血族的领地一样,把庇护作为幌子,人类的地位比牲畜还不如,但进去过后才发现这里一片净土,没有战争与魔法的痕迹,完全够他们安定生活。 一个没有收穫的秋天过去,接下来是凌厉的寒冬。为躲避战局将人类迁移到荒地,始祖很显然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人类虚弱的体质。经歷过战乱纷扰,尽管短时间丰衣足食起来,大多数人的抵抗力都难以挺过寒冬,于是在整座城市之内创建供暖魔法阵就显得紧凑重要起来,尽管加班加点,可毕竟覆盖范围太广,是个麻烦事。 始祖心里不免有些烦躁,他日日同魔法师算着该怎么节省开支,可怎么算都面临亏损,始祖知道,自从决定建立这个营地,就不可避免要往这个无底洞里面砸下无数魔矿。 当务之急是供暖,始祖带着自己的护卫围着城墙一点一点勾画魔法阵,天气太冷,魔法师每每跟着出行都披着厚厚的披风,常常在外面一呆就是一整天。 第136页 人手不够,到底是个麻烦。 又工作到晚上时,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始祖回头,看到几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侷促地站在一边,他眉头一松:「怎么没回去休息?晚上温度这么低,你们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打头的一个青年立刻说:「能帮的!我们年轻人身体硬朗,抗造,只要有什么要求,您只管提!」 始祖还想说些什么,身后魔法师按住了他的肩膀笑了下:「他们想来就来吧,人类的身体也没那么弱。」 始祖这才点头:「也行吧,你们跟着队伍挑担,修固一下挡风墙,方便里面立阵。」 青年问:「能带人吗?」 「可以。」 青年眼睛一亮,立刻回头冲着街上居民楼大喊:「来帮忙!伯爵大人同意了!」 而后,整条街陆续亮起星星点点灯火,照得璀璨。 只是粗略看过去,每家每户都派出了人手过来帮忙,男男女女裹着紧实的衣袍,自己带着工具浩浩荡荡过来。 始祖愣住了:「你们这是——」 「这不是怕您不同意吗。」青年不好意思的挠头,「我们商量了很久,总觉得白住您的不好,也很感激您这样照顾我们,又想不到我们该怎么回报,只能力所能及的帮您。虽然供暖也是为了我们,但我们也做不到干坐着看您干活。」 始祖无言,看着那一张张洋溢着同样坚定表情的面孔,忽然觉得没什么好后悔的。 不知不觉中,他身后站了很多人。 寒冬,并不寒冷。 来年开春,虽说不上春暖花开,但也多了许多人气儿。 始祖出来散步时看到了个矮矮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看着廉价,到处缝缝补补,头髮扎着个灰扑扑的蝴蝶结,丑丑的。 他招手让她过来:「你叫什么名字?迷路了?」 朵朵笑得甜甜的,捧着朵花凑到他面前:「我叫朵朵,今年六岁。我没有迷路,是想给您送花!」 她手上的是一朵丑丑的粉玫瑰,枝条上刺没拔干净,半边花瓣也已经憔悴的枯萎。 但在彼时尚且荒凉的领地已经很难得,始祖在这里待了许多年,从来没见过娇嫩的玫瑰长在这里,只见得到漫天黄沙,苍茫大地。 始祖伸手接了过来,朵朵立刻笑开了花,她正是换牙期,门牙光秃秃的,看得始祖也笑了下。他蹲下来:「为什么要给我花?」 朵朵捧着小脸蹲在他旁边,脸颊边梨涡若隐若现:「因为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吸血鬼!你对我很好,对营地里的大家都很好,大家再也不用为下一顿能不能吃饱饭操心,也不用担心会有哪一天被吃掉!」 她眼睛很亮,像一弯蓝色的清泉:「我们有了新家,我的妈妈就算长不出来新的腿,也不会死在逃亡的路上了。」 这样年幼的小孩恐怕连死亡的意义都不知道,才能轻飘飘的说出死这个字。 但始祖很快反应过来,不过是死亡每天都在发生,而朵朵见惯了。 此刻让他疑惑的是另一个问题:「长不出来新的腿?」 朵朵说:「是呀,自从妈妈没了腿,一直是坐在椅子上被推着走。」 始祖又觉得哑口无言了,他抬起手,轻轻抚摸朵朵的脑袋,朵朵眨巴着眼睛往他怀里蹭,像抱住了初春的一朵花。 第73章 :心寒 他们建立避难所的行为虽然尽可能地隐蔽起来,但动静属实没法更小,还是引起了其他势力的注意。这不是最让始祖担心的,最让他担心的是有血族会顺藤摸瓜找上营地,本着大家都别想好过的心理,将营地搅的天翻地覆。 始祖在发觉营地消息泄露后第一时间加固了防御,安排了护卫整天整天地巡逻,确实有效些,连营地里的治安都变好了。 他还记得那天,一年了,是个小有收穫的秋天。 其他领地魔矿问题需要他出面解决,他才短暂的离开了营地,就半个月的时间,魔法师突然找上他,短促而苍白:「死人了。」 始祖心里一慌,又很快镇定下来:「是哪几个不服管教的打架了?还是那些吸血鬼没控制住自己,只要情况还可控,捉拿兇手发布通告,警告他们不要内斗,就能安定下来……」 魔法师打断他的话:「卧底在营地里的吸血鬼放出了一条熔岩龙,将城里所有建筑物都捣毁成一片废墟,驻守在那里的侍卫拦不住,死伤大半,里面的居民没有自保能力伤亡惨重。卧底已经被抓住行刑,确认是曾经与你有旧仇的竞争对手。」 始祖刷的起身,桌上的文件被他带掉了一大片,他怔怔道:「什么?」 魔法师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难看得要命,咬牙切齿:「是我亲自带他们来的,我保证过会让他们安定下来。」 他转身:「我会带剩余的人类离开。」 始祖从这个背影中读出了点什么:「你……还是要走?」 魔法师脚步一停,自嘲一笑:「我还能留在这里吗?」 无人开口。 魔法师站在窗户边,月光落在他肩上,撒下一片寒霜。 孤寂,冷凝。 半晌,他肩膀塌了下:「我没有怪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有些茫然。」 后来始祖重新回到了营地,城里大片大片被烧焦的土地,建筑物残缺着臂膀,没有人出现的痕迹,成了名副其实的废城。 第137页 他记得,在这样恶劣的环境种庄稼很不容易,他鼓励城里的人类自食其力开垦出一片片土地,在荒地里求生。第一批幼苗长出来时,城里热闹极了,个个喜气洋洋。 如今,只剩荒地。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他们俩很长时间没有见面,再次偶遇时魔法师刚带着队伍埋伏了血族哪一个公爵,队伍里死伤不算多,魔法师却伤得很重。 趁着夜晚始祖直接将人偷了出来,找了一家安全的旅店住进去,刚把魔法师放在床上始祖便贴着他的额头,是个依赖的姿势,捂着他受伤的额头:「你流了很多血。」 魔法师胸膛起伏微弱:「嗯。」 「会死吗?」 「不会。」魔法师摸了摸他的头,「你也不会。」 魔法师那一晚咳了很久,喉咙里含着血污久久咽不下去,咳得撕心裂肺,胸口又闷又疼,像被砸了一拳肋骨断裂,折磨得他睡不着觉。 不知这样半梦半醒过去了多久,天蒙蒙亮时,他又被疼痛折磨的睁开眼。 一眼便见到了始祖举着水杯为他润嘴唇,大概是累的慌,他只觉得始祖脸色更加苍白,垂下的捲髮也没那么精神,像只灰熘熘的小狗。 而这只小狗见他醒过来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放下水杯,坐在一边望着窗外发呆。 魔法师摸到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尤其是肋骨那一块被厚厚的包上了好几层纱布,小心翼翼的绕过那段烧伤缠了几遍,其余地方都被擦拭干净,想也知道是一整晚寸步不离的守着。 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立刻被一脸紧张的始祖扶住,语气有些烦躁:「这么着急干什么?伤都还没好,赶过去送死?」 魔法师没被他的语气刺到,闷咳了两声问:「怎么还没休息?」 始祖没有说话。 于是魔法师又猜到了他的心情,朝他招手,病气太重,声音都虚浮无力:「靠过来点。」 始祖盯着他看了半晌,勉为其难坐在床边看他想干什么。 魔法师轻轻贴在他耳边,手掌扶着他的肩,还被始祖用手扶了一下,免得牵扯到伤口。他刚醒来,声音沙哑:「别生气了。」 始祖不自在的摸了下耳朵,毫不犹豫拉开了距离:「我生什么气?别自作多情。」 魔法师很慢地笑了一下,眼下浅浅的卧蚕为他平添几分温和:「但是我很想你,在伤口特别严重的时候,我只想到了你,就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下一秒就能见到你。」 始祖抱着胳膊:「是吗,没看出来。」 魔法师仍旧凑过去拽着他的手腕:「所以我现在就特别高兴。」 始祖抓着他衣服的手逐渐收紧,即便是在黑夜中他身受重伤看不清更具体的,也能感受到始祖身体的颤抖,是后怕。 直到始祖回头,他才看到始祖红了眼眶,直直盯着他,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始祖用力拽回了自己的衣服,抓着他的爪子放回被子里:「以后不许擅自做决定。」 魔法师压抑着想咳嗽的冲动,小声保证:「不会的。」 「也是,公爵都被你杀干净了。」 始祖本想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离开,犹豫片刻还是狠不下心肠。 他想,或许他做的是对的。 魔法师是个人类,一个身体不算好,以逗弄小孩儿为乐,恶劣而不自知的傢伙。 始祖一直觉得他强大,自信,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他,直到魔法师严肃地跟他说,他们要刺杀血族的领袖,那个残暴的、实力深不可测又心机深沉的傢伙。 他当然觉得不可能,正是因为与领袖共事的时间最久,他清楚的认识到领袖的实力多么可怕,人类终究玩火**。 不出意外,尽管人类可谓是倾巢而出,却在血族领袖的攻打下节节败退,直到最后一位战友倒下,被逼入绝境的魔法师跟始祖配合,趁机冲上去将精疲力竭的领袖一刀杀死。 意外出现了,领袖死后满天黑暗魔力围绕在魔法师身边,甚至试图涌入了他的身体,钻到他浑身上下,恶意压榨他浑身骨头血肉,企图将他体内的光明魔力驱逐出去,让他彻底成为黑暗的容器。身受重伤的始祖抱着他的身体强行冲出黑暗魔力的束缚,踉跄着带他离开。 而后来者眼睁睁见到这一幕,却只以为魔法师信仰崩塌,主动堕入黑暗神的怀抱,还与血族相勾结,实在败坏名声。甚至被他的竞争对手刻意编排成恶毒的民谣,将他曾经与始祖共同创建的营地拿出来造谣,在民间传唱他的「丰功伟绩」,甚至不让人们提及他的姓名,要让人们遗忘他的存在。 曾经他热爱的、拼尽全力守护的人,怀着膨胀到匪夷所思的恶意编排他、打压他,利用完便大肆嘲笑,说他也不过如此,之前的行径也只是为了名声。 他名声臭成了过街老鼠,在三个月的发酵期过后,几乎大陆上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个勾结黑暗的魔法师存在。 魔法师受的伤太重,他寸步不离照顾了许久,直到看到属下支支吾吾走到他身边汇报,他才知道魔法师的名声居然已经烂到了这种地步。知道消息的始祖出奇的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举终结圣战的英雄会得到这样的待遇,也不明白那些被保护在身后的人类,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后来魔法师自然也知道了那些风言风语,他一贯伶牙俐齿,这次却沉默了很久。 第138页 那些肆意洒脱、潇洒地躺在屋檐上喝酒赏月好像是上辈子的事,魔法师最喜欢的那枚徽章和魔法袍也遍布灰尘,再没见他擦拭或者穿戴过。 始祖看不惯他态度日渐低迷,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想成为血族吗?享受无尽的寿命,无数的追捧和顶尖的魔力天赋。时间过得越久,你越能发现这些流言不过是耳旁风,根本不用在意这些。」 他知道但凡早几个月问,魔法师的答案都是坚定不移的,不想。 但事到如今,这个问题却好似难住了他。他的脸上从迷茫、思索到沉默不语也不过花了短短几秒钟时间,最后的回答居然是「不知道」。 始祖好似仔细咀嚼了这个词:「不知道?」 始祖还以为他心动了,直到隔天他看到魔法师从衣柜中拿出了那件许久没有展开过的魔法袍,仔细舒展开袍子后,他小心地披了上去,脸上带着怀恋。 始祖便知道他的答案。 决定着手控制舆论是在始祖重新掌权以后,那是顶部的血族已经寥寥无几,能打得过他的更是凤毛麟角,他很轻松的一统了血族,与人类签订了长达数百年的和平契约,第一件事便是拔干净民间的谣言。 始祖让他们闭了嘴,同样也不愿魔法师成为他们口中讨论的角色,一时之间又是铺天盖地的掩埋信息,确保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不会影响到魔法师。 曾经建下的避难所,本是收留大陆各处无家可归的人类和血族,此刻却成了收容魔法师残党的最后退路。甚至在将残党全部转移到城堡中后,始祖还主动关闭了绝大部分投送点,这里几乎无法重见天日。 第74章 :魔法师 始祖有心替魔法师挽回名声,可魔法师的势力在杀害血族领袖后所剩无几,竞争对手还趁着他们养伤将魔法师残存势力吞併,几番脏水泼下来魔法师「叛变」的印象深入人心,尽管他重新掌权以后,非常迅速的推广魔法师的功绩,可仍旧有一大半人类不愿意相信,甚至从他的身份入手阴谋论起来,说魔法师和他是一丘之貉,里应外合想瓦解人类同盟。 而解决完最惹人心烦的心头大患,魔法师也不愿意留在古堡这个荒凉而孤独的地方,他更想四处去转转,去曾经没去过的地方,也算是一种还愿。 始祖自然是情愿的不得了,他就怕魔法师一蹶不振消沉下去,只要魔法师还有活下去的念头,他就能哄骗着魔法师接受初拥变成吸血鬼,和他一起忘却人类曾经种种,他相信只要时间拖得够长,没有什么是魔法师放不下的。 直到一个噩耗落在他头上。 那日魔法师正捧着一本游记标记着他想去的地方,始祖在一旁点起了壁炉,烧着火给他保暖,天寒地冻,他在一旁织着围巾,一边给魔法师泡了壶茶。 温暖的火光照的魔法师侧脸暖融融的,他忽然抬起手,一块黑色的树皮掉在书上,始祖还以为是哪儿来的脏东西,就发现魔法师整只手迅速变黑,黑色的纹路攀附在他的皮肤上,就是让他的手变异的源头。 始祖抓着他的手,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魔法师看起来有些怅惘:「诅咒,落在了我的身上。」 旅游的计划终究夭折。 突如其来的诅咒,身体的异变,飞速衰退的身体,让魔法师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战斗中未曾逝去的寿命已然走到终结,而今最让他担心的却不是自己,而是曾经与自己立过契约的始祖。 深思熟虑过后,魔法师还是问了他:「凭藉你如今的实力,能解开契约吗?」 却没想到始祖想也不想就说:「我不解,如果你不想对抗诅咒就这样死去,那就带我一个。」 「自从发现诅咒,已经过去五天了,你了解我的身体,顶多只能再撑几个月。」魔法师斟酌了一下用词,「古籍也已经翻过了,找不到任何诅咒的蛛丝马迹,再拖下去你只会被我害死,还不如等到我死后留你活下来,找到设下诅咒的罪魁祸首。」 「就算你替我压抑住体内组织的蔓延,可这些黑纹从来没有消失过,顶着这些东西,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人还是怪物。」 始祖被他话里的颓然气得够呛,狠狠一口咬在他脖子上:「你不是人也不是怪物,你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带走你。」 魔法师吃痛嘶了一声,将落在他额头上的碎发拨上去:「别说气话。」 始祖眼睛熬的通红:「你真是残忍。」 于是魔法师再也说不出让他放弃的话。 后来,他拖着病体看着始祖为他做了很多,自己查不出原因便带着重伤的他求医却四处碰壁,去各种险地寻找名贵药材遍体鳞伤,连续奔波数月累到在他怀里睡着叫也叫不醒。 最后他们回了古堡。 走到这一步,魔法师其实早有预料,他没有亲人,战友丧生在圣战,跟随者寥寥无几,倖存下来的手下心底里怨他,怨跟错了人,走到最后一无所有。 活了半辈子,最后要死在孤独的古堡中无人问津。 魔法师被诅咒疼得睡不着,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大半宿,突然伸手碰了碰始祖:「我有个办法,如果成功了我们都能活。」 本来昏昏欲睡的始祖蹭的一下坐起来:「什么办法?」 魔法师捏着眉头,抬头望着窗外:「你不问问失败了是什么后果吗?」 第139页 始祖说:「什么后果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魔法师沖他笑了一下,瞳孔好似有水润的光泽,温柔而平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张口朝他喊着什么。 他记起来,曾经有一次魔法师也这样沖他喊过,只是那时候他没有回头。 魔法师喊的是什么? 对了,是—— 「阿白。」 轰! 梦境又崩塌了,无数记忆如同汪洋大海,江屿白仿佛乘着一艘极窄的小舟在大海中晃荡,被浪潮掀翻又捲起。 无尽的混沌。 「你体内的封印该解开了。」 江屿白迷迷煳煳睁眼,还没清醒过来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他抬头只见面前的场景变得陌生,虽然还是多兰里沼泽,但已经不在飞舟坠落的地点,而是在一片陌生的干燥林地。 前面有个黑色的人影。 身披宽大而破旧的魔法袍,衣袍迎着冷风被颳得猎猎作响,连伸手扶住帽檐的动作都一模一样,是那只让江屿白记忆犹新的手,修长骨感。 黑色纹路爬上他指节,一路缠绕着钻入衣袖,像枯木缠绕在他的身上,隐入手腕消失不见,随后脖颈上也留下了黑色的痕迹,像野草瞬间缠上整个身体。 他心跳了两下,就见那道人影背对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面前一滩浅浅的池水中。 江屿白莫名觉得他离自己很远,风唿啸的声音太大,吹的他脸上生疼,他扶着树干勉强走了两步,有些迷茫:「你是谁?」 魔法师没回头,风依旧大得燥人,而他脚步都没动过。 他缓缓侧身,长发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隐约能见到他的脸上也遍布黑色的纹路,声音轻飘飘的,不真切,还有些耳熟:「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只一句话,江屿白被钉在原地。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怎么可能呢? 一个几百年前活在始祖记忆里的人类,怎么可能站在他面前说话? 魔法师似乎没察觉到他心神俱震,背对着他望着身前池水里的睡莲:「我等这一天真的很久了。」 江屿白只觉得心仿佛被攥住一样,全身的情绪都不由他做主,被这句话震得浑身颤抖,从心底里升起来的悲怆如同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他甚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倒在地,捂着心口不知所措。 魔法师缓缓开口:「你会帮我的,就像数百年之前那样,对吗?」 漆黑的地面上,深色藤蔓不安的扭曲着,仿佛在抽搐一般缓缓缠上江屿白的身体。 咻—— 数道凌厉的光刃从半空中射出,将那些藤蔓全部连根切除,随后一股庞大的光明之力狠狠撞向魔法师,将他一连撞退数步,衣袍靴裤被身后的水池溅得湿润,他缓缓抬手,周身浓郁的黑暗稠如粥,眼睛完全变成黑色,苍白的脸上黑纹显得更加狰狞。 维达尔伸手捞过江屿白把他扶起来,警惕地盯着面前的魔法师:「回头,先找梅莱芙。」 江屿白被他扶着起来,手脚发软还没从那阵情绪中缓过神来,抬头望向他:「你知道他的身份?」 维达尔冷笑一声:「不过一个抢占别人身体不敢自己露面的懦夫罢了,他甚至是大晚上将你偷出来,不敢当着其他人的面下手。」 魔法师半句话没说,直直朝他扑过来。 维达尔怕误伤到江屿白特意站开了些,与魔法师缠斗在一起。 江屿白缓缓退到一棵粗壮的树干后,他其实没看清维达尔指的到底是哪个方向,暂时躲在这里观望一下。没想到身后突然响起了动静,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魔法藤蔓死死抓住,那人将他拦腰抱起撒腿就跑。 江屿白一开始还被颠簸得厉害,恢復了些力气才看清这人居然是按理说早该死掉的三王子瓦尔斯特,他暗中积攒着魔力等到瓦尔斯特停下休息的一瞬间,将藤蔓炸开,一把推开瓦尔斯特。 瓦尔斯特拖着步子走到他面前:「殿下,他们突然就打起来了,我很担心您……」 好不容易挣脱开他的江屿白摸了把脸上的血,鼻子吸了吸:「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瓦尔斯特急忙道:「你不喜欢吗,是不是血腥味太难闻了?我可以把身上洗干净再来找你的——」 江屿白不耐烦道:「我问你是谁的血?」 瓦尔斯特立刻静了下,声音弱了下来:「是莫里甘的,我之前见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动手了,不过没得手,打了一架就跑了,他没占到什么便宜。」 他怕江屿白觉得他小心眼,还怕江屿白髮现他和莫里甘的交易从而讨厌他,之前他下手就没得手过,几次交锋没占到便宜,让他对江屿白的阴影又重了一些,再加上本身就有的崇拜,此刻看着江屿白把魔法藤随意丢到一边,起身观察周围动向也没出声阻止。 在他看来,只要离开维达尔那个阴险狡诈又花言巧语的傢伙,有他跟着江屿白就很安全,江屿白想去哪儿都行,反正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江屿白环顾一圈,发现这小子跑的距离还怪远的,又到了一片他完全没见过的地方,偏偏这地方与之前的树林还不大相同,周边树桩明显有被砍伐过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儿生活:「你这是把我带到哪儿去了?」 瓦尔斯特诚实地摇头:「不知道,不过您不需要担心我们的安危,只要解决掉维达尔,自然有人会来找我们汇合。」 第140页 江屿白懒得跟他说担心的就是维达尔,他分不清方向,但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得在彻底天黑之前找一处高点的地方看一下大概方位,方便寻找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摸了下鼻子,仍旧有那一股奇怪的血腥味。 不是莫里甘的,或者说,不止有莫里甘的血。 外面林木黑沉沉的,不知有什么野兽。 第75章 :借宿 黑林中响起了唿啸的风声,冷风萧瑟,冻得江屿白有些冷。 那个不知什么身份的,和始祖记忆里魔法师一模一样的傢伙说他体内的封印解开了,他也确实觉得脑海中另一个人的记忆越来越具象,就好像是他亲身经歷过一样,此前种种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陷入这样庞大的记忆洪流中,江屿白只觉得痛苦与不适,好似置身于一片荒凉的沙滩上,碎掉的贝壳与瓷器平摊在雪白沙面,而他赤着脚要将它们全部捡起装好。 唿吸之间,江屿白觉得心脏响起了微弱的跳动,随之牵扯着他每一步动作都带了些刺痛,他的灵魂好像完全不能承受住这份改造。 瓦尔斯特怀里抱着只半米大小的白虎,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召唤出来的,江屿白能感应到白虎身上魔力的波动。 身体还没恢復过来,也不太适合和瓦尔斯特硬刚,江屿白便专挑湿滑难走的路钻,瓦尔斯特抱着召唤兽多少不方便,总容易被拉开距离。 只是丢失了一会儿他的视野,瓦尔斯特就紧张兮兮地喊:「您在哪里?别离我太远。」 江屿白摆脱不掉他,思绪飞到九霄云外,心想还是真刺激,这么多人凑到一堆,个个心怀鬼胎,也算是一种实力了。 他不确定瓦尔斯特会不会回答,想了下还是问道:「你和那个……魔法师是一起来的?」 瓦尔斯特立刻望着他,却没正面回復:「您问这个做什么?」 江屿白摸不准他的态度,含煳道:「觉得他有些眼熟。」 瓦尔斯特走到他身边叮嘱:「他不是个好东西,您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也不要听信她说的任何话。」 江屿白随手将拦在面前的树枝拨开。他当然不会信这个莫名其妙的傢伙,但他也很在意瓦尔斯特的态度:「为什么?」 「因为他一看就是个很擅长骗人的骗子,我敢保证信他的人通通没有好下场,特别是您,千万不要相信他!」 瓦尔斯特反反覆覆只有这几句,江屿白听不出什么信息,沉默着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瓦尔斯特问:「您不高兴吗,因为我说了他?」 江屿白能感受到瓦尔斯特的不安,但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情绪由何而来,被暂时看管住的明明是他,被带离队伍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是他,为什么害怕的反而是瓦尔斯特? 他干脆停了下来,找到一处岩石嶙峋的岩洞准备休息,瓦尔斯特见状也立马跟了上去,他坐在洞口的位置,怀里的白虎跳下来躺坐在身边,瓦尔斯特靠着岩石将外套脱下来放在江屿白身下给他垫着:「您别弄脏了衣服,坐我的吧,晚上可冷了,还能垫一垫不那么难受。」 江屿白不明白他一个人类不穿着外套保暖,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下还主动脱外套,怕不是在找死。更何况他一个吸血鬼又不怕冷,也用不着这种多余的关心。 他将外套扔了回去,随口道:「我用不着。」 瓦尔斯特立刻将外套捡起来,抓着衣料迟迟没放手,低头说:「我都忘了外套还有血渍没洗干净,您一定是嫌这些血太臭了,那我脱下身上这一件给您,是刚洗过的,保证很干净。」 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要脱衣服,江屿白更是有些头疼:「我说了用不着,自己穿好,我的衣服本来就不干净。」 先前动不动倒在地上,醒来的时候还是坐靠着的姿势,衣服早不知道弄得多脏了。 江屿白坐在岩洞最里面,后背靠着坚硬的墙体,前面的洞口也被瓦尔斯特用杂物和衣服堵住,总算安心了些。 到底是人类,进入洞穴后没多久,瓦尔斯特就沉沉睡过去,他身旁的召唤兽缩成一团盘在他脚边。比他还早闭眼的江屿白悄然睁眼,手中多了把灰扑扑的匕首,缓慢靠近瓦尔斯特,匕首甚至已经悬在他头顶,那只召唤兽忽然抬头望着他。 江屿白压根儿没想停手,朝瓦尔斯特脖颈狠噼过去,就见那召唤兽像是炸毛了一样,浑身白润的毛髮竖起,蓝光闪过,将他匕首狠狠撞开。 江屿白猜到他不会就这么毫无防备,明白了没法离开,他自然没了逗留的想法,干脆利落的收起匕首,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闭着眼养神。 一片黑暗中,瓦尔斯特忽然开口:「您就非要走吗?我不明白他们给的我都能给,我的信仰不比他弱,只要你喜欢,我能为您夺取王权,让您享受无尽财富与权利,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他越说越魔怔,越说越气愤:「一个花言巧语的骗子,有什么资格独占您的喜爱?一点优点都没有,满心算计都在您身上,凭什么?他哪点比我好?」 江屿白正心烦着,随口说:「你没他好看。」 瓦尔斯特似乎被他这句话噎住了,黑不熘秋的晚上跟他大眼瞪小眼,半晌憋出一句:「不能因为他好看就选他啊,还要看他性格财力,而且只要我在全国范围内搜寻,一定能有比他还好看的人——」 第141页 「比维达尔还好看?」江屿白一副不信任的笃定模样,「不可能,我见过这么多人,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 瓦尔斯特有些急了:「怎么可能没有!」 他仔细想了想,抛开那些因为始祖而对维达尔升起的恶意,光评价维达尔那张脸——好像的确是堪称完美的脸?! 不知瓦尔斯特心里起了什么样的头脑风暴,总之在沉思一会儿后,他突然两眼放光抬起头来:「您只是喜欢那张脸的话,我可以用魔法把脸做成那样!」 江屿白面无表情:「你不行。」 瓦尔斯特一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江屿白就觉得头皮发麻,他看起来分外嫌弃:「而且你别说什么谁选谁的,我就是选了他也没见你们答应,还这么多此一举的问做什么?非要听我说实话,再名正言顺的用你的那套道理谴责我?你真是吃饱了撑的。」 瓦尔斯特磨了磨牙,没再问什么了。 江屿白不打算在岩洞里面待太久,而瓦尔斯特却恰恰相反,他更倾向于在一个已经探明是安全的地方等待自己手下过来,江屿白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先前林木尚且稀疏,现在却变得稠密起来,行走在其中要尤其小心脚下,动不动有沼泽毒蛇缠绕上来。 绕过一摊沼泽地时,前面的江屿白脚步一顿,察觉到身旁忽然多了一种似有若无的凝视,打量着他。 这种凝视他太熟悉了,贪婪无度,欲望缠身,只有莫里甘一个。 果不其然,面前灌木丛在眨眼间被烧毁殆尽,变成焦黑泥土落在地面,光洁平整的皮鞋踏着灰烬走出来,莫里甘仿佛一个误入险地的贵族,仍旧优雅从容,半点衣角都没弄脏。 对比起来江屿白确实有些狼狈,还没洗去的泥土和脏掉的袍子,半长头髮落在肩上,弱化了几分冷淡。 莫里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唇边笑意加深:「您怎么在这里?真是……意外之喜?」 江屿白站在原地,既没有躲避的意思,也没有要动手的想法,倒让莫里甘有些诧异。直到看到他身后又冲出来一个人,才明白江屿白为何如此镇定。 瓦尔斯特立刻拦在江屿白面前,尽管他总在江屿白面前表现得任性敏感孩子气,但那只能算伪装,在见到始祖之前,他与莫里甘刚打过一架,谁也没占到便宜。 他来势汹汹,一时之间莫里甘也没和他动手,眯眼扫视一圈:「别激动,要是你光顾着跟我打起来让始祖趁乱跑了,恐怕得不偿失。」 瓦尔斯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之前被坑过仍然心里警惕,知道莫里甘这傢伙嘴里没一句好话,只想着该怎么悄无声息的将他弄死,心想干脆等江屿白回岩洞了在外面解决莫里甘。 「好了,别那样看着我,反正我们谁都不想始祖离开。」莫里甘摊手表示无害,「不如我们合作先将始祖弄出多兰里,再慢慢盘算到底怎么安排他。」 他知道,瓦尔斯特只会有一个选择。 果不其然,瓦尔斯特定定的看了他半晌,退到一边。 江屿白转身想离开,被莫里甘拽住手腕,就听他说:「我看到南边有座屋子,只剩一个人类守着,完全可以暂且在那里住几天,直到风波过去。」 江屿白甩开他的手腕,还没开口瓦尔斯特就满口答应:「去吧去吧,就在那里住两天。」 往南看确实有座木屋,江屿白抬眼望去,那屋子久远,他简直怀疑会不会垮塌。 瓦尔斯特觉得这儿条件实在太过艰难,又老又破,心里埋怨起莫里甘推荐了个这么破地方。 大概是见他们已经进了院子,里面的主人出来了,是个中年人,大概是猎户一类角色,眼神很兇悍。 在其他人面前瓦尔斯特可懒得装,特别是在这种皮肤黢黑,一看就不是贵族的平民面前。他随手扔下一块晶莹剔透翡翠模样的宝石,垂眼压根儿没看主人家的反应:「借住两天,多的就当送你了。」 这幅理所当然的态度才符合他的理念,作为皇室的高傲,看谁都低人一等。 第76章 :靠近 猎户慢慢伸手想接过宝石,瓦尔斯特有些厌恶他的手,明显是深居多兰里沼泽,粗糙又不干净,他将宝石随手扔在桌上,发出咯噔一声脆响。猎户也没有半分被轻视的感觉,将宝石拿起来擦了擦,在灯光下仔细看了会儿,点头说:「什么时候离开?」 瓦尔斯特语气不善:「走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说完他转身就在客厅破旧的沙发上坐下,十分自来熟。 猎户点点头,拿了串钥匙递给还站在原处的莫里甘:「二楼有多余的房间。」 莫里甘接过来转身问江屿白:「你要先上去看房间吗?」 江屿白转身准备出门:「你去。」 话音刚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陪您。」 果不其然,莫里甘和瓦尔斯特互相防备,自然不肯让他独自出去。 一动就是三个一起,江屿白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他只在窗边看了下外面的环境,外面那片空地大概是被猎户开垦出来的,怪石嶙峋,堆着农具和柴火,不知种的什么幼苗,茎叶很小,更远的地方就是一片黑树林,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他不知道莫里甘到底有什么算计要把他们带到这猎户家里,单看猎户没什么异常,外面也观察不到什么。 第142页 看完了外面的风景,他收回视线瞥了眼瘫在沙发上不动的瓦尔斯特,转身上楼,莫里甘也跟着他上楼。 瓦尔斯特已经后悔来这里了,其实在他踏入这间屋子的那一刻他就恨不得拉着江屿白转头就走,乱,实在是太乱了。 但都已经被他带进来了,现在离开显得他冲动幼稚,他哄了自己很久好不容易哄好,怀里的召唤兽抓了下他胳膊,他慢半拍站起身,才发现江屿白早就不在一楼了,只剩下猎户坐在椅子上点着根烟看着他。 「有病。」 瓦尔斯特嘀咕一句上了楼。 楼上,江屿白随手选了个房间拉开门正准备关上,被什么东西抵住,半点动不了。 是莫里甘,他一手撑着门框,一边问:「您这么早就进房间?」 江屿白有些防备,回头望着他:「怎么?」 「没什么,问问而已。」 「这次来我怎么只见你一个,不是跟索恩关系很好吗,他不帮你?」江屿白望了眼无人的走道,落在莫里甘身上,「还是说,这里也是他留给你的地方?」 「您别担心,这里确实是我巧合之下找到的地方,跟索恩没什么关系,他脾气暴躁性格古怪,不会细心到这种地步。这家主人你也看过了,就是个普通人类,我们三个在一起,难不成还能被他阴了?」说到最后,莫里甘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留我陪您过夜,保证保护您的安全。」 江屿白无动于衷地将门关上,隔开另一边那傢伙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么一看,莫里甘在干完坏事把飞舟引爆以后确实没有出现在他们身边,甚至不知道索恩已经死掉,被瓦尔斯特找麻烦后阴差阳错遇到他,后来才走到一起。 那个魔法师到底什么身份? 江屿白把一直揣在兜里的生命之石拿出来,这石头仍旧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用不尽一般。 他尝试吸引了一部分魔力,只觉得浑身顿时轻松起来,只是身体里那道封印解开以后总让他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一接触便能感受到浓郁的黑暗之力,压着他仿佛头顶悬着的一把刀,迟迟没有落下。 门响了三声,外面传来瓦尔斯特的声音:「您在房间里吗?」 江屿白按住被角,将生命之石重新藏到袖子里,不动声色站起来,随后门突兀的打开,被人从外面用钥匙开了,只有瓦尔斯特一个人,抱着那只雪白的虎。 那只召唤兽从瓦尔斯特怀里跳了下来,走到江屿白身边蹭了蹭他的腿,鼻头微动,似乎在熟悉他身上的气味。 江屿白立刻退了一步,召唤兽被瓦尔斯特抱了起来,他低头小声训了召唤兽几句,抬起头来望着江屿白:「您不喜欢它吗?」 事实上江屿白并不排斥这些动物,但他担心这只召唤兽是在录入他的气味,在他后面的计划中时节外生枝。 他没否认:「你房间在哪儿?」 「就在您房间左边,我担心这里有危险特意选的近的房间。」瓦尔斯特邀功似的说,「这里房间太破,您将就两天就好,两天过后您就不用在这样差的环境里生活了。」 「用不着。」 江屿白心说被带走了才真是好日子到头了,在这里好歹有自己的势力,去了异国他乡,还不知道要费多大功夫才能把他从王室里捞出来。 将人赶走,江屿白才有空琢磨自己现在的方向,他从窗户往外眺望。二楼比一楼视野要好很多,可四下望去也只是一片又一片黑色的林木,要不就是崎岖的怪石,遥远的尽头才渐渐出现河流房屋,只能说人迹罕至。 江屿白没乱走,他直觉那只召唤兽还是会注意到他的行踪,就留在屋子里靠生命之石坐在床上养伤,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眼时太阳已经落山,外面静悄悄一片。 一双手从身后突然伸出,捂住了江屿白的嘴,将他一把推到床上从背后用自身重量压住他,另一只手制住他胡乱挣扎的双手别在背后,完全是个制服的结果。 江屿白心里大惊,他光顾着恢復力量,没料到屋子里进了其他人。 热气落在江屿白耳边,江屿白试着偏头却被强硬地掰回去,察觉到抓住他的那只手好像在他手心揉了下登时气炸了,江屿白只觉得头皮发麻——完完全全是被噁心到的,立刻朝那人结结实实踹过去。 「嘘——」 尽管只是个短促的气音,江屿白也一下子认出来这人到底是谁,他气得一口咬在捂住他嘴的那只手上,没想到这人吃痛还不肯松开,嘶了一声在他耳边闷笑。 「维!达!尔!」 江屿白还是找到机会说了句话,可惜又立刻被维达尔镇压,整个身体被压在不算柔软的被褥中,他尝试挣扎,忽然闻到这人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没敢乱动了。 他狐疑道:「先起来,你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维达尔把下巴抵在他脑袋上,百无聊赖:「伤的不重,让我睡一觉就好。」 江屿白磨牙:「那你倒是让我起来啊,本来就累成这样,还跟我动手?」 「我就想看看你什么反应。」维达尔不打算起来,还厚着脸皮抱他,「你让我抱一会儿。」 江屿白骂道:「有病。」 门外忽然传来了动静。 江屿白立刻将维达尔推了下,这下他总算没有推拒,麻利的起身钻到床上。 第143页 江屿白被子扯过来罩在维达尔身上,自己缩到被子里盖住下半身,房间里没开灯,天黑的很早,乍一看倒也看不出什么。 「殿下,我进来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瓦尔斯特,江屿白正严阵以待,没想到被子里维达尔还不安分,缩着到他腿边被闷着的唿吸发烫,差点儿把他鸡皮疙瘩吹起来。 「……」江屿白闷着踹了他一脚,就听他闷哼一声,瞬间疑心是不是自己踹到了他的伤口,本来有些懊悔,却察觉到这傢伙顺杆往上爬,抓着他脚踝不松手。 他当时就后悔自己这一脚踹轻了,就该把人踹死,怎么光想着手下留情。 门开了道缝光从走廊上透进来,他看到瓦尔斯特站在门口想过来,立刻呵斥:「站那儿别动!」 瓦尔斯特似乎一愣,随后乖乖站在门口:「您还没睡吗?我是想到你这几天没有进食,担心您饿坏了,所以想进来看看需不需要吃点东西?」 这里能供给他血液的只有瓦尔斯特一个人,他自然是不会答应,当即拒绝:「我暂时不需要进食。」 瓦尔斯特站的那个位置离床很远,更何况他背影就挡住了很多床上的景象,让瓦尔斯特只能看到一小片隆起的床铺,自然不会怀疑。 还好来的是瓦尔斯特,比较好煳弄,要是莫里甘那傢伙恐怕早就发现床上的人了。 江屿白短暂的心虚了一下,直起腰杆理所当然地赶人:「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快点出去。」 瓦尔斯特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支支吾吾:「我想留在这儿,今天晚上我可以在这里打地铺,保证能保护您的安全。不然我担心莫里甘那傢伙晚上对您动手,太危险了!」 江屿白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腿被掐了下,他下意识躲了下,对上瓦尔斯特疑惑的目光镇定自若:「不用,你去自己房间乖乖待好。」 瓦尔斯特不甘心:「你要是有需要只管来找我。」 江屿白心不在焉:「嗯。」 人走了,江屿白将被子掀开毫不犹豫踹了他一下:「睡过去点,别跟我挨这么近。」 维达尔轻轻嘶了下,不知是弄到伤了还是怎么的:「靠近一点才好反应,要是离得太远被发现怎么办?」 江屿白啧了一声:「随你。」 不跟伤员计较。 第77章 :争执 江屿白掀开被子,就见维达尔肩上衣襟一片暗红,料想到他摆脱那魔法师受伤不轻,将生命之石塞给他,没忍住皱眉:「你也太鲁莽了,就这么直愣愣的冲进来,要不是刚才来的不是莫里甘,早就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 维达尔接过来,吸收着生命之石的力量:「我伤得不重,在外面不如进来和你一起行动。」 「沿途碰巧遇到莫里甘,他也在这栋屋子里,我一有什么动作他就警惕得很,瓦尔斯特也过来的频繁,这里不安全,必须早点离开。」江屿白一顿,「穿这么少,不冷吗?」 当时匆匆见到时就觉得维达尔看着挺单薄,现在仔细一看,他身上就一件外袍,里面的衣服大概是被撕成布条包扎伤口了,风一吹空空荡荡。 维达尔说:「外面冷,里面还好。」 江屿白朝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摸了把,体温比他平时低很多,刚才外面颳了大风,不知有没有下雨,一路追过来估计累的够呛。 怪不得这么直愣愣进来,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 没想到这傢伙直接胆大包天到摸向他的腰,还光明正大捏了把,像是知道自己受伤不会挨揍一样,慢悠悠抱着他。 江屿白躲闪不及,眯了眯眼,一把拍在他头上:「你干什么?别以为我不揍你。」 维达尔倒打一耙,一脸无辜:「不是你先摸我的吗,我以为你想抱我呢。」 「别动手动脚的,隔壁还有其他人。」江屿白推开他,把被子扯上去盖住他的腿,「就这么过来了,那魔法师呢,不会追过来?」 维达尔退了回去,百无聊赖抛着生命之石玩儿:「他抢了黑蛋魂体,自以为是合适的容器,实际也是种束缚,他被我趁机困住,来不了这么快。」 「当时我被瓦尔斯特带走,事发突然,你是怎么这么快找到我的?」江屿白话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拎起他耳朵,「在我身上放东西了?」 维达尔缓缓躺下闭眼:「累了,睡觉吧。」 江屿白气笑了:「转移话题?」 「别生气。」维达尔握着他的手十分认真,「我是怕你气坏身体。」 江屿白冷笑一声。 猜到他是不眠不休追了这么久,江屿白想将他拉起来问清楚,定定看了他片刻没动手。将床留给伤员,他坐在躺椅上朝外面望去。 安静了一会儿,江屿白问:「那个魔法师,是你一直说的想弄死你的人?」 黑暗中维达尔说:「是啊,从我记事起到现在,他出现过十来次。」 江屿白深深皱眉:「为什么?」 这回没了回应。 又过了半个小时,看维达尔大概是睡过去了,江屿白才将躺椅转了个方向对着床铺,轻轻松松看到维达尔压着枕头的侧脸,是朝他的方向睡过去的。 比起之前脸色显然白了很多,眉弓到额角有条浅浅的红色伤痕,怪扎眼,估计被飞溅的石块划伤,因为伤口实在太小,根本没有被重视而懒得包扎。 第144页 生命之石应该被维达尔钻在手心,贴在心口,生命之力从心口源源不断的传输到全身上下,江屿白能看到那道伤口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癒合。 他的视线从维达尔的眉弓到睫毛,高挺鼻樑,深邃眼窝,到眼下淡淡的青色。 是累的。江屿白自己没觉得有多累,但维达尔毕竟是个人类,尽管在他面前表现的若无其事,但也能看出来他的疲惫。 他本想在维达尔到的第一时间就离开这里,但维达尔状态不好,还是决定暂时休整半个晚上,江屿白留在外侧守着,他随手掰了块木头捏在手心,用匕首雕刻花纹,木屑飞扬,雕出了只古灵精怪的布偶猫,浓密的毛髮,带了点傲娇的神态,活灵活现。 正是半夜的时候,江屿白给布偶猫丰富细节,谁知他面前的门一晃,居然又来了个人,那傢伙开门悄无声息,要不是江屿白压根儿还没睡,恐怕就要被骗过去了。 他出声叫住人:「瓦尔斯特,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片黑暗中,瓦尔斯特声音弱弱的:「我睡不着,能来您这里休息吗?」 江屿白回头瞥了眼躺在床上没任何动静的维达尔,将小木雕放回怀中,声音放轻:「出去,白天再来找我。」 「我保证我不打扰您的,您要是没休息我可以陪您坐着,不睡床。」似乎看到他坐在一侧书桌的影子,瓦尔斯特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您一直没有进食,我得守着您……」 在走到江屿白面前时,瓦尔斯特被他一把拽住,拽出了房间。在走廊里,江屿白朝他伸手:「钥匙。」 瓦尔斯特一脸茫然:「什么钥匙?」 「你别装傻,莫里甘给过你钥匙。」江屿白微微皱眉,「你要是再跑到我房间里,别怪我动手。」 瓦尔斯特咬着嘴唇,怯生生递给他一个小瓶子,玻璃瓶中晃荡着满满一瓶血:「这是我自己的血,您可以放心用餐,我的血液是公认的美味,您不用担心不合胃口。」 瓶子大概是开了个很小的口,江屿白也闻到了那股血腥味,和他之前在瓦尔斯特身上闻到的很相似,差点让他以为是莫里甘的,那股让他觉得奇怪的味道——分不清是好闻还是厌恶,总之让他非常迷惑,以至于再多闻一会儿都会头晕目眩。 瓦尔斯特偷偷觑着他。 就是他想像中始祖应该有的样子,看着严肃正经,周身自带冷气,平日里穿着无论是华贵还是普通都难掩气质,偏偏又容易心软—— 但始祖就应该高高在上,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瓦尔斯特一直觉得江屿白应该对所有信徒一视同仁,做一个被捧在神坛上的王,凭什么为一个圣殿的圣子屡屡破例? 还好,现在维达尔被拖住,他的手下马上就能过来。始祖只是还没被他侍奉过,只要享受过荣华富贵,享受过被供奉成神的待遇,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排斥他! 还有他的血,瓦尔斯特对这一点尤为放心,他的血可是经过了改造的,喝过他血液的血族通通会像入了迷一般疯狂迷恋上。 而且……有那个人保证过始祖只要喝过他的血,就一定会最喜欢他,他的血是经过改造后最独一无二的! 他心里甚至忍不住开始激动,要是始祖真的因为他身上的血开始青睐他,那他一定要好好谢谢那人,虽然他的身体被改造成这样,性格极端有那人的功劳,但他总算看到了点希望。 没想到江屿白半点犹豫都没有,干脆利落:「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不要。」 瓦尔斯特没想到他厌恶自己到一口血都不肯喝,他之前见过的血族从来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血,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急忙道:「您喝一口,喝完我就再也不缠着您!」 江屿白将瓶子扔回他怀里,正准备说话,就见对面的门忽然开了道缝。 他抬头望去,瓦尔斯特也听到动静扭头。 「您怎么没休息?」莫里甘仿佛刚刚被他们的动静吵到,好奇出来看看一样,目光落在瓦尔斯特身上瞭然,「原来是三王子又开始闹着您了,需要我帮忙吗,将这碍事又无礼的小东西带走?」 江屿白哪儿不知道他的想法,就一个看戏搅混水的乐子人,与其相信他真心帮人,还不如信猪会上树。 江屿白抱着胳膊对瓦尔斯特说:「与其在我房间里死皮赖脸地要留下来,你不如看着点莫里甘,免得到时候又被他算计得团团转。」 莫里甘觉得自己很无辜:「我可从来没有打扰过您,只是被吵到出来看看,您怎么又说起我来了?」 「闭嘴吧你。」 瓦尔斯特满脸阴沉瞪了莫里甘一眼,本来始祖没接受他的好意心里就烦着,结果还让莫里甘这傢伙看到了,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他,要说莫里甘现在才听见走廊的动静那真是狗都不信,摆明了出来噁心他。 他将玻璃瓶勐地朝莫里甘砸过去,被躲开玻璃瓶砸在门框上轰然碎裂,发出一声巨响。瓶中血液炸开溅到莫里甘的衣袍上,剩余的流到地板上。 瓦尔斯特回头时,江屿白已经关上门,将他们这边的闹剧隔开。 莫里甘甩了甩手,将玻璃渣和残余的血液甩开,一把揪住瓦尔斯特衣领目光森然:「你真是找死。」 瓦尔斯特手肘勐地撞向他胃部,率先一拳砸到他脸上。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时江屿白就下到一楼,看到了吃早餐的瓦尔斯特。 第145页 他没关注仅仅过了一晚就鼻青脸肿的瓦尔斯特和不知所踪的莫里甘,去厨房晃悠一圈准备上楼,楼梯口遇到了莫里甘。 莫里甘瞧着倒比瓦尔斯特好很多,衣衫整洁,没有伤口,但血族恢復能力本来就不弱,说不定只是恢復了而已。 莫里甘望向他的眼里带着思索:「您今天的状态不错。」 第78章 :好色 「大人,」瓦尔斯特脸上带伤,眼巴巴凑到他面前,「您今天饿了吗?」 江屿白低头看他:「不饿。」 瓦尔斯特满怀恶意地挤开莫里甘,企图抓着江屿白袖子却被躲开,他眼尖看到江屿白怀里露出的小截油纸,有些疑惑:「您这是带的什么?」 他还没看清就被一股大力拽到后面,莫里甘一只手就能制住他的全部反抗,像在拎一只小鸡仔一样:「你什么打算我还猜不到?在血里**妄图谋害始祖,真是胆大包天。」 瓦尔斯特气得连踹他好几下:「我什么时候要用这种低级的手段了?我的血就是最完美的补药,少在这里编排我!」 江屿白有些无聊,想着有瓦尔斯特在还真是热闹,每次都能听到他在跟人吵架。 他从厨房里顺了个肉饼出来随意用油纸包着,本来没打算惊动莫里甘,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瓦尔斯特看到了,他趁着两人争吵上了楼,正巧遇上下来的猎户。 猎户翻着厚重眼皮看了他一眼,与他错身而过。 江屿白推开房门进去,他下楼的时候他还没醒,如今才过去没多久,维达尔就穿戴好衣服坐在床铺边,看着比昨天精神了许多,还有空酸熘熘的说话:「我还以为你下去跟瓦尔斯特那只小崽子幽会去了。」 「吃你的吧。」江屿白毫不客气将饼塞到他嘴里,从他怀里拿走了生命之石颠了颠,「身体好点没?」 维达尔慢条斯理把饼子吃完,让他坐在一边。 「好多了。魔法师那儿的烂摊子我叫梅莱芙去收拾了,这个点黑蛋应该被救下来在养伤,不过我怀疑那个灵魂留在梅莱芙那边守着,等我们回去才会下手。」维达尔给出一个中肯的建议,「我们可以先不回队伍,等离开多兰里就好办了。」 江屿白凉嗖嗖地说:「然后在你的领地被你的手下一网打尽,落在你手里?让我猜猜这回是被关还是被锁?」 维达尔纠正他说的话:「我的手下就是你的手下,以我们的关系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他俩对视片刻,江屿白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我信你。」 维达尔掐了他的脸:「你当然要信我,我这么真诚。」 江屿白也没躲,只是有些郁闷:「我记得你当初可不是这样的,现在连装都不愿意装了?你当初不是善良温柔的人设吗?」 虽然维达尔听不懂人设是什么东西,但也能大概猜到意思,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江屿白:「我不温柔吗?」 江屿白严肃地捂住他的眼:「不要试图用美色矇混过关。」 「可你就吃这一套。」维达尔轻轻挑开江屿白衣袖,长着薄茧的指腹带着暗示意味摩擦着江屿白皮肤,紧紧抓着他小臂不让他离开,「承认吧,你就是好.色。」 这话他没法接。 江屿白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是个有原则的好人,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这么容易被美色动摇?这还是他吗? 一定是维达尔故意这么说,好让他陷入自我怀疑。 江屿白摸着他脸颊,有些惋惜:「你还是身受重伤躺在床上的时候比较听话。」 「你也是。」维达尔沖他笑了下,虎牙若隐若现,主动蹭他的手,「我最喜欢你被锁在房中求着我给你解开的表情,又气恼又慌张,我恨不得把你——」 江屿白掐着他脖子抵在被褥上,剩下几个字消弭在唇齿间,炽热与冰冷接触在一起,江屿白甚至觉得自己的体温也开始升高。 好.色就好.色,他认了。 他随意拉下维达尔衣领埋头狠狠咬在他肩膀上,獠牙刺破皮肤,血液涌入他口中,那熟悉的、美味的气息萦绕在口鼻间,瞬间填补了他这几日没有喝过血的空白。 维达尔捧起他后脑,与他交换了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都怪维达尔,明明在多兰里之前他还没养成喝维达尔血的习惯,如今凭藉他挑剔的胃口,怕是非维达尔不可了。 进食结束,江屿白趴在他身上懒洋洋地说:「行了起来吧,想想该怎么走。」 不止好.色,他还吃完不认人。 维达尔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看到了手鍊上那浅金色晶石。 江屿白抬头,手掌掐住他侧脸:「你干什么?」 「想尝尝什么味的。」维达尔声音带着未消减的沙哑,含住他白润的腕骨,在那个咬痕上加深了一遍印记。 江屿白哼笑了声,揪住他耳朵:「什么味儿的?」 维达尔眸色渐深:「你猜?」 「跟见了肉骨头的狗一样,眼巴巴的。」 江屿白抬手擦掉他肩膀上的鲜血,手指贴着唇舔干净,维达尔已经拽着他手腕吻在他肩上,随后是锁骨、脖颈、喉结,一直落在下巴上被江屿白拍开。 他略有嫌弃:「别弄得太明显。」 维达尔摩挲着他脖颈间被亲出的痕迹,用力往下一按,看到丝丝鲜血涌出慢条斯理舔干净。江屿白吃痛勐地攥住他肩膀,只觉得那块皮肤变得温热起来,简直不像自己的体温。 第146页 很奇怪的感觉,酥酥麻麻的,微弱的刺痛与他平时受的伤相比简直微不可闻,成了某种挑动他神经的刺激感。 不用看就能知道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江屿白心里不平衡,拽着维达尔言行并用深刻探讨身上吻痕,并在一模一样的地方制造出相同痕迹。 江屿白率先卸力瘫在床上,胳膊抵在维达尔与他之间,抢占先机一副正直的模样指控他:「他们俩还在楼下你就这么放肆,真不是个东西。」 维达尔挑眉:「谁先动手的?」 「啧,谁让你先乱说话的?」江屿白干脆当起了无赖,「就是你的问题,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没有,就该被好好教训一下。」 维达尔狠狠亲上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外面天气实在不算好,昨晚刚刮着大风乌云密布,今天也冷冷清清不知酝酿着什么风暴,大概过会儿就要下雨。 江屿白下楼时恰好看到窗外寂寥的景色,飞鸟飞得很低,与屋嵴同高。 「您要去哪儿?」 视线从窗外阴沉的天色收回,江屿白繫着手腕上的手鍊,抬头望向莫里甘:「到院子里看看,不行吗?」 「啊……当然,去哪儿是您的自由。」莫里甘看着他走下来,略有些疑惑,「不过外面风沙有这么大吗,您要带着纱巾出去?」 江屿白不动声色调整了一下套在脖子上纱巾的位置,遮住自己脖颈上的痕迹。说起这个他就来气,他从来不带这种东西,这全是因为维达尔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了,怕被人看到。 他总觉得被人看到会很社死,特别是莫里甘这个定时炸弹。 不知是不是上天发现了他的顾虑,路过沙发时,莫里甘忽然抬手抓住他手腕:「是这儿环境恶劣有毒虫么,这是什么?」 金色链子滑落到手心,袖口被扯上去露出莹白手腕,腕骨突起,上面留着一个清晰可见的咬痕,红了一片。 江屿白皱眉抽回手:「你干什么——」 刷! 脖子上的纱布被猝不及防扯下来,那密密麻麻的吻痕暴露在空气中,红紫交加,最深的地方甚至隐隐有血痕。 江屿白撞开他的手,退了两步。 「我说你早上怎么突然去了趟厨房。」 莫里甘制住他肩膀,力道大得他骨头都快被捏碎:「怪不得你身上有这么多噁心的气味,原来是那个人类染上去的,他什么时候来的?你居然把他偷偷藏到你房间养着。」 也行吧,就知道莫里甘这种精明的傢伙跟瓦尔斯特不一样,不好骗。 江屿白扬眉:「养他好玩多了,不用担心会被他害死。」 莫里甘脸色更加难看,他定定看了江屿白几秒,忽然魔力爆起袭向他,却见楼上一道金光落下之间撞开莫里甘,江屿白趁他不备欺身而上,短匕出现在手直朝他心口刺去,没料到莫里甘早有预料直接击飞出去。 这动静自然吵到了瓦尔斯特,他满头黑线出来时就见楼下江屿白与莫里甘对峙,正一头雾水,身后门被打开,怀里召唤兽瞬间炸毛,他回头就见维达尔那张让他憎恨的脸,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你怎么在这儿?」 谁知维达尔压根儿没看他,跨越围栏从三米高的地方跳到一楼,稳稳落地后拉着江屿白沖了出去。 离得很远,江屿白也仍旧能听到瓦尔斯特气急败坏的争吵声。 随后是一股愤怒的魔力朝他们扑来,他猜到是莫里甘的魔力,只见维达尔回头手一挥,雄浑的光明之力如勐虎冲上去,两股魔力不分上下撞在一起,引得整个多兰里沼泽都震颤起来。 江屿白跑了一会儿,忽然带着维达尔停下脚步,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环境有些不对,远处林木影影绰绰,分不清形状。 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箭矢与混杂其中的魔力朝他们袭来,气势汹汹。 维达尔眼疾手快拉着江屿白躲到黑林中,不知什么时候怀中多了把剑,接连噼开数道箭矢。 江屿白观望片刻皱眉:「人很多,应该是瓦尔斯特的手下来了。」 他看到了来敌胸前厄多斯力皇室卫兵的徽章,其中说不定还有精通魔法的人。 第79章 :屏障 只一波攻势,维达尔分析了下局势,带他朝密林深处过去:「来不及等梅莱芙过来,得先把埋伏在这里的人解决掉。」 江屿白不太贊成:「所有人?这也太费时间了,会被追上吧。」 「不,撕开一条口子就行。」 维达尔挥手,数道魔器朝密林扑去,轰然炸开,一时间卫兵惨烈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也有临死反扑的被江屿白轻松拦下。 维达尔顺手递给江屿白绸布包裹着的东西,正走在前面,耳朵一动,听到身后动静立刻回头,就见莫里甘一拳朝他轰去,目标明确将他带远了些,颇有些愤怒:「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维达尔大概还没见过他将理智风度全部抛开的样子,冷笑一声:「你猜?」 莫里甘爆发出全身魔力,丝毫不顾周围还有瓦尔斯特带来的普通人,明显是陷入了魔怔:「不管你什么时候来的,都给我去死!」 维达尔顺着他想法将他带离战场,几乎几秒钟就离开了十几米。 跑的真快。 江屿白心里暗骂两声,正要追出去,就见面前的林木被侵蚀一般融成一摊泥,他谨慎地没有上前果不其然,听见一道声音。 第147页 「您想去哪儿?」 那道熟悉的黑影又出现在江屿白面前,苍白的脸上爬满黑色纹路,魔法袍将他浑身包裹住,深紫色帽檐遮住他左眼。 与初见时有些不同,那时魔法师偷窃了黑蛋身体,正是不稳定的时候,周身气质似乎更加扑朔迷离,如今少了些压迫感,却与江屿白梦境中魔法师的样子更加接近。 魔法师抬头,黑色长髮落下:「阿白。」 江屿白瞬间愣住,看到魔法师嘴角戏嚯的笑意才明白过来,他连退几步想离魔法师远点,背后却忽然撞上无形的屏障,膨胀的魔力在他耳边炸开。 他这才发现魔法师不知何时布下了魔阵将这里与外界隔开,他甚至看不到维达尔与莫里甘交战的身影。 「都说了封印解开要静养,阿白,你忘了跟我的约定吗?」魔法师偏头望向他,「看到我醒过来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是不是我之前太兇吓到你了,原谅我睡了几百年不清醒,没认出你的气息。」 江屿白觉得他看着就不对劲:「明明嘴上念着我,为什么对维达尔这么大敌意?难不成还能是他把你封住的?」 魔法师理所当然地说:「他阻碍我们相见,当然该死。」 江屿白不自觉退了一步:「我不是你要找的血族,没必要缠着我。」 魔法师有些意外:「这么久不见你第一反应居然是跟我撇清关系?」 江屿白退无可退,实在觉得头疼。始祖一个睡了不知道几百年的角色,今天突然蹦出来莫名其妙的情债,情债显然还没放下他主动找过来,简直让他无话可说。 偏偏他还总觉得魔法师眼熟,莫名不愿意直面他,这跟新旧情人见面心虚有什么区别? 江屿白拧眉:「少废话,让我出去。」 他运转身上魔力想一举冲出去,却见魔法师手中忽然出现一道裂缝,那裂缝仿佛连通地狱,从中爬出无数黑暗的触鬚勐地朝江屿白飞去,江屿白侧身想躲,触鬚盘踞而上,一经接触就疯狂汲取他的魔力,几乎将他榨干。 这种熟悉的无力感让江屿白瞬间明白过来,当初瓦尔斯特能暂时压制住他就是这个魔法师帮了忙。 触鬚贯穿了他的肩,捅出一道血洞来,那一剎那江屿白只觉得浑身血液停止流动,耳中什么也听不见,眼前一片花白。随后,触鬚将他狠狠甩开,他后背撞在墙上吐出一大口血来,颤抖着捂住肩膀,触鬚已经消失不见,江屿白缓过神来,袖中飞刀乍然飞出,魔法师微微躲闪,到底伤了他些魔力。 魔法师轻描淡写地说:「总共才见了几回,次次都动手,阿白,你真残忍。」 身体里的魔力被死死镇压,手臂受伤最重,骨头估计都断了,江屿白脑子里嗡嗡作响,啐了一口血沫:「几百年不见,我看你也没跟我叙旧的想法。」 魔法师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屏障泛起波澜,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好了没啊,怎么花这么久时间?」 江屿白眯眼落在后来的瓦尔斯特身上:「瓦尔斯特,你要看着这傢伙杀了我吗?」 瓦尔斯特唿吸一滞,召唤兽冲过去的脚步一顿,反而朝魔法师气势汹汹地扑过去,拦在他们之间。 瓦尔斯特兴奋地说:「始祖大人,这是您这两天以来第一次叫我名字。」 魔法师一手叉腰,面前是虎视眈眈的召唤兽,他停下脚步没继续往前,略有不满:「瓦尔斯特,你在干什么?」 瓦尔斯特瞥了他一眼:「让你将始祖大人困住,没让你下这么狠的手,小心你臭气熏天的魔力弄脏始祖大人衣服。」 魔法师啧了一声:「真麻烦。」 江屿白算是看清这两人想唱什么戏了,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先把他打得身受重伤,逃脱不掉,再假惺惺的维护他,假装给他一点甜头。 他咳了两声,声音沙哑:「你们是一起的?」 魔法师大大方方承认:「是啊。」 「当然不是。」瓦尔斯特十分认真,「我们只是碰巧在一起合作。」 魔法师挑眉:「我之前可帮了你不少,小王子,你这可不厚道。」 江屿白想趁他们拌嘴尝试逃脱这里,没想到魔法师准备充分,他根本破除不了屏障,即便来到最边缘的地方也找不到脆弱点,还让瓦尔斯特察觉到了异常。 那只召唤兽瞬间膨胀了十数倍,成了只威风凛凛的白虎,将江屿白撞回了原位。 瓦尔斯特撑着石壁死死盯着他,像是要用眼神在他身上凿出两个洞来:「原来你愿意哄我,也只是为了离开。」 江屿白踉跄着站起来,捂着嘴唇咳出血来,咳得五脏肺腑都快震碎,殷红顺着指缝流出,滴滴答答砸在焦黑的土地上。 召唤兽朝他嘶吼着扑过来,庞大身躯接连撞开巨石与山林,江屿白勉强躲过去,虎掌砸在他耳边,震耳欲聋,碎石划伤他的脸颊,鲜血流淌。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为了召唤您我不知受了多少年生不如死的痛苦,我才是您信仰最纯粹的信徒,我看不透您要追寻的东西是什么,但为什么你让我跟随在您身边的资格都不能给我?」 瓦尔斯特拽着他领子,尖声控诉,「我这辈子也从来没有这样求过谁,其他所有人都骂我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我也知道我脾气暴躁恶劣,可我对您还不够好吗?」 第148页 江屿白偏头冷冷道:「我求你对我好了吗?」 瓦尔斯特难以置信地松手退了一步,喃喃道:「到这个时候了,你连一句谎话都不愿意编给我听。」 他一松手,江屿白就没什么力气,垂下头微捲髮丝遮住他的眉眼,他捂着太阳穴,脑子里折磨着他不肯消停的魔咒存在感极强,倦怠感翻涌上来。 他开口:「我说你就信?」 瓦尔斯特见他满脸倦怠,伤痕累累,想必已经被折磨得到了临界点,再也撑不下去,以为他要妥协,看着他那张沾染鲜血却仍旧惊艷的脸立刻兴奋起来:「当然!」 他蹲下身子好让江屿白看到自己仍旧干净柔软的脸,与他乖巧无害五官不同的,是他那双满是阴谋算计的眼,像毒蛇一般:「你哄哄我,我就给你疗伤。」 江屿白目光如炬,笑容懒散:「你做什么梦呢?」 瓦尔斯特脑子里懵了一下,被欺骗戏弄的愤怒涌上心头,掐住江屿白脖子撞到石壁上,看着他挑衅的神情话到嘴边忽然转了个方向,又伤心又气愤:「您就这么狠心,连编两句话可怜我都不愿意?」 江屿白已经浑身鲜血,不知在刚才躲避召唤兽时肋骨断了几根,动也动不了,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擦了擦唇边血渍,自嘲一笑:「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 江屿白瘫倒在地,靠着崎岖山石望着之前莫里甘与维达尔消失的地方,自言自语道:「我又不是瞎子,谁对我好还看不出来吗。」 瓦尔斯特一噎,他目光复杂:「当然是我对您好,您一点也看不到吗?」 一边的魔法师拍了拍瓦尔斯特肩膀,略有不耐地提醒:「死心了吗?即便到这种关头他也不愿意松口,看来对他来说你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都到这种地步了,就该履行我的计划吧。」 瓦尔斯特直勾勾盯着江屿白:「你答应过我的,会给我一个完整的始祖。」 魔法师笑眯眯地说:「当然,我知道你有多喜欢始祖,喜欢到这种偏执疯狂的地步也真是可怜,在仪式结束以后,我保证他会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 瓦尔斯特半信半疑:「最好是这样。」 他面前的魔法师脸上黑纹开始变淡,渐渐消失无踪,皮肤很白,与血族相比也没太大差别,此前被遮住的五官露出来,像是放出来透气一样。 瓦尔斯特厌恶地别过头去:「别用这张让我噁心的脸。」 魔法师掐着他下颌目光阴郁:「这是我的脸,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看不惯我也不介意把你眼睛挖掉。」 「偷用别人的脸还这么光明正大,你的无耻我真学不来。」瓦尔斯特推开他,走到江屿白身边将他怀里的生命之石拿出来,「这石头你要吗?」 魔法师将生命之石收入怀中:「当然。」 江屿白已经没法思索这两人说的仪式是什么了,血流的太多他开始头晕目眩,闭着眼强撑着没晕过去。 有人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仿佛要往他的身体里注入魔力,他勉强抬起胳膊挣扎,没有魔力自然很快被镇压,混乱中他身上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很清脆的一声响。 忽然金光乍起,江屿白也被那光亮刺得睁不开眼,勉强抬头一看,就见魔法师已经躲在几米之外,一面小巧的镜子悬在半空,堪称圣光普照,裹在上面的绸布落在地上。 是维达尔先前塞给他的东西。江屿白不认得这是什么圣器,见魔法师严阵以待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该不会是维达尔从莫里甘身上顺来的圣器吧? 他立刻将镜子握在手里,就见镜子陡然变大,里面印着魔法师模煳的身影。 第80章 :险境 魔法师被圣光刺痛双眼,连连后退,黑色纹路瞬间重新爬满他的皮肤,将他容颜遮的严实:「什么东西?」 江屿白立刻抓起圣镜,感受到熟悉的魔力在圣镜中翻滚,联想到是维达尔临走前在圣镜中储藏了光明魔力,以防他遭遇不测,正好在此刻发挥了作用,稍稍遏制了魔法师的黑暗元素。 他继续催动着圣镜,想要趁着机会把魔法师打压下去,但反应过来的魔法师立刻催动空间内的黑暗之力合力碾压圣光,就听几声不堪重负的脆响,圣镜的光辉瞬间削弱了不少。 魔法师当机立断扔给瓦尔斯特一宗捲轴:「用我教给你的魔咒!」 召唤兽高高窜起咬住捲轴,瓦尔斯特嘴里急促地念着咒语,无数晦涩难懂的文字从捲轴中飞逝而出,化为天罗地网朝江屿白扑过去,沿途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江屿白被巨大的魔力撞飞出去,他勉强挣扎了一下,彻底失去力气。 面前的魔法师身上的魔力仍旧源源不断的朝他涌来,像一座无法推倒的大山,每分每秒都折磨着他的意志,屏障隔开两个世界,这里暗无天日。 一抹极其微弱的光突兀地出现在江屿白眼前,他费力睁眼,看到落在他面前的平滑镜面。 是圣镜! 他咳嗽两声,只觉得自己声音像被撕扯的布帛一般难听,撑起自己最后一丝力量,抓向空中的圣镜,鲜血涂满了他的双手,眼皮很重,睫毛上也都是鲜红的痕迹,落在他眼中煳成一团。 他又觉得身体变冷了,冻得他睫毛都快粘上寒霜,血污变成冰粒子簌簌的掉下来。但其实没有,圣镜在他手里,只要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脸——跟平时没有丝毫区别,只是脸颊很红,眼神呆滞,像个无神的木偶。 第149页 他看到自己身上也逐渐布满了黑纹,就跟魔法师身上一模一样,他抬头,异变的源头正是瓦尔斯特嘴里念的魔咒。圣镜散发出的柔软光辉填补着他身体中被破坏撕扯出的空缺,可是仍旧杯水车薪,抵不过破坏的速度。 魔法师已经站在他的面前,逐渐衰弱的圣光已经开始威胁不了他,让他走在圣光的照耀下如履平地。他看着江屿白,像在观察一个实验对象一样冰冷审视:「我之前还疑惑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这么古怪,既不像怀恋又不像怨恨,什么情绪也没有,像个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他蹲下来,拨开江屿白沾着血污的髮丝,露出他那张狼狈的脸:「我才发现,你的封印里还有最重要的一道锁,是我疏忽了。」 身后瓦尔斯特有些不耐烦,他最讨厌这傢伙打哑谜,每次他都像一个局外人,完全听不懂:「你啰啰嗦嗦的在说什么?能不能别废话了。」 魔法师横了他一眼:「蠢货,我要你听明白了?」 瓦尔斯特有些无聊:「你要把他变成什么样的?转化过程也太长了吧,还不如直接把他绑回去方便。」 「很快就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会在维达尔赶过来之前完成的。」 「……我不是在问他。」瓦尔斯特似乎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简直像是他怕了维达尔一样,「随便你,你看着办,只要最后能让始祖喜欢我,让我成为他唯一信任的信徒,你要多久都行。」 魔法师垂眸无声笑了,眼里尽是嘲讽。 江屿白此刻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他脑子嗡嗡作响,鲜血彻底浸染圣镜,镜面斑驳一片,难以言喻的污浊。 他感受到灵魂被抽离的错觉,只觉得很久之前好像有过相同的感受,却是灵魂被迫离开身体,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隐隐约约,他感受到体内原本设下封印的地方涌出源源不断的光元素,连结到圣器上,顿时圣光暴涨,将最前面的魔法师击飞出去,一瞬间破开空间中的黑暗,气势汹汹,甚至让魔法师布下的屏障都寸寸龟裂。 异变突生,瓦尔斯特被余波震退撞在屏障上,心脏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他死死抓着魔法师袖子失声质问:「为什么失败了?」 魔法师推开瓦尔斯特:「真是有够愚蠢的,这是最后的机会,杀不了他就等着被他报復吧。」 瓦尔斯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魔法师化为一缕黑烟消散在原地,留他一人在原地。圣器还在不断发力,像是不知疲倦一样无差别攻击范围内所有的敌人,瓦尔斯特慌忙找到掩体躲着,却仍旧被光明之力波及,抬头只见自己的召唤兽因为体型庞大成为首要目标,被疯狂集火,瞬间奄奄一息。 瓦尔斯特最后一只召唤兽也受了重伤,他被反噬波及吐了口血。 面前一片废墟,中央江屿白嵴背挺直,站在圣镜面前。他其实已经力竭,强撑着走到魔法师之前消失的位置,那里遗留着一件魔法袍。他将袍子捡起来抖了抖,思索片刻决定带走。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瓦尔斯特身上。 瓦尔斯特有些慌张,他不明白魔法师为什么要抛下他离开:「你想干什么?」 江屿白却没回话,圣镜时时刻刻抓在手里,像握着全部底气。 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瓦尔斯特颤巍巍抬头望向江屿白:「我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欢我,嫌我性格不好,您很讨厌我。可我只是想让您享受最纯粹的供奉——」 江屿白声音很冷:「别假惺惺的。我一直以为你多少有点自知之明,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的那种,怎么可能接受你的示好?你的信仰对我来说从来都是多余的,我不稀罕也不想要。」 瓦尔斯特呆立在原地,半晌他笑出了声,像是难以置信,尖锐又刺耳,愈演愈烈,像是丧失理智的疯子一样,撕扯着自己的头髮。 没人愿意搭理他,江屿白揪着那件陈旧的魔法袍,甚至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我是第一个得到您这种诅咒的人类,对吗?」 江屿白毫不犹豫点头:「对。」 瓦尔斯特又开始笑:「您希望我死,要我怎么死?」 「随你。」 「您说我就照做。」瓦尔斯特企图抓住他袍角让他停下来,声音哀伤,「求您,您无论想让我干什么都行,别走,您走了我该怎么办——」 江屿白转身,背影冷漠:「我不关心。」 瓦尔斯特失重般跪在地上,额头勐地磕在冰冷焦黑的地面,磕得头破血流,他却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只有冰冷。 满地碎石,他胡乱抓着一把尖锐石头狼吞虎咽地塞到嘴里,自己唯一的依仗抛下他离开,他已经明白大势已去,企图用生命尽头的悲剧让始祖回头注视他,抬头时眼前却一片朦胧,看不到江屿白如今去往哪里。 被始祖抛弃的信徒不该活着。 瓦尔斯特记不清自己到底破戒过多少次,也许每一次任性妄为都是死罪。 · 其实江屿白没能走多久,圣器在他手中发烫,他头晕脑胀才坐着歇了没一会儿,维达尔就带人找到了他。 维达尔一见他就冲过去紧紧搂住,察觉到他的虚弱立刻给他餵了些血——他也受了不少伤,随便哪儿都能弄到血。 江屿白被他扶起来恢復了说话的力气,抬头问:「有看到魔法师从哪儿跑的吗?」 第150页 「除了你们,我们来时没看到其他血族,瓦尔斯特带来的卫兵也被我们拿下了。」梅莱芙扶住他右臂,被他身上的伤惊了一下,立刻招唿维达尔合力将江屿白带上飞舟。 几天不见,飞舟被修葺得勉强能够运转,想来是找到了能源石。梅莱芙将他带到房间中躺下,房中其余的都是准备好的魔药师,立刻替江屿白包扎身上伤口,调出魔力充沛的魔药让他喝完,又检查了他身上的情况,确实无误才依次出去。 「黑蛋还在昏迷,他的魂体脱离了最危险的时期,仍旧需要修养,只要那个诡异的傢伙别再捲土重来就行。」梅莱芙犹豫片刻说,「莫里甘跑的太快了,实在摸不清他的行踪,挺麻烦。」 江屿白确实没想到莫里甘还能侥倖逃跑,不过困扰他许久的问题还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来:「那个魔法师,到底什么身份?」 他将那件遗留的魔法袍取出来,尽管它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元素日夜浸泡,已经成为一件完完本本的黑暗魔器,袍子上那枚陈旧却闪闪发亮的徽章彰显它的身份。 花纹古老陈旧,是数百年前光明魔法师的徽章,如今已经见不到这种材质和花纹。 梅莱芙摇头:「完全不知道。」 维达尔托着灯台将那枚徽章拿起仔细观摩,犹豫片刻:「虽然我见他的次数也不算多,但仅有的几次照面下,他让我叫他阿斯塔莱。」 江屿白一愣:「什么?」 这个跟末代始祖回忆中长得一模一样的旧相识,为什么用始祖的尊号做名字? 维达尔同样非常不理解:「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他当时说的很认真,我觉得他倒没必要在这上面哄骗我。」 江屿白想的出神。 魔法师自称自己为阿斯塔莱,一个被人念出就会被诅咒的名字,而瓦尔斯特跟魔法师走的很近,他还拥有抵抗诅咒的能力。 第81章 :返程 维达尔身上的伤被包扎得整齐,梅莱芙陪了一会儿便离开,留他们俩休息。 维达尔从书柜上抽了本书给他念里面的故事,江屿白捏着圣镜发呆。 半本书看完,维达尔坐在床边看着他,江屿白捏着他后颈将他压下来,目光试探:「什么时候拿到圣器的?」 维达尔不解:「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江屿白也说不清到底重不重要,当初以为圣器在莫里甘手上才回头救人,可惜到底站不住脚,没有梅莱芙怂恿他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而回头救维达尔,圣器在其中好像只起到一个极其微弱的作用。 没有这一茬,他大概已经回到自己领地安心生活,而维达尔经歷九死一生回到圣殿继续做他的圣子,再成为教皇,他们不可避免地站到对立面,也许命运只是在曾经短暂交织在一起,然后就此分开。 如果维达尔没有恰好落在莫里甘手里成为阶下囚,而他没有恰好穿过来顶替始祖,他们都不会有现在。 江屿白思绪飘忽不定,不可避免将目光落在他们的关系上。 是信任、依赖,又充满算计,不那么美妙。 却又复杂、深奥,流的血与泪交织着,交换爱意与吻痕。 对立的身份,着魔一样的情愫。 江屿白想说的话在喉间周转犹豫,清晰地吐露出来。 「没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他随意提起的,并不需要一个确切的回答,片刻后又说起另一个话题:「我的苗圃你在好好保管吗?」 维达尔掐着他脸颊恶狠狠说:「这会儿知道心疼你的苗圃了?当初说走就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它?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放心上。」 「我怎么没放心上了,哪有你说的这么绝情。」江屿白一脸理直气壮,「我那时知道你肯定会好好保管才扔给你的,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把它们丢了?」 维达尔面无表情:「对,我丢了。」 江屿白震惊:「你这个狠心的傢伙,我养了这么久你说丢就丢?」 维达尔咬牙切齿:「早该扔了,谁让你当初招唿也不打一声一个人跑了,摊上你这么个不负责任的饲养员是它们倒霉。」 江屿白一脸愤怒地推开他:「你给我出去,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想跟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再说半句话!」 他躺下转身背对湳沨着维达尔,十分决然。 维达尔啧了一声:「离开这么果断,我以为你不在乎苗圃呢。」 江屿白没说话。 维达尔说:「不就几根草,再种一批不就行了?」 江屿白还是不说话。 还挺能憋。 维达尔戳了下隆起的被窝,扯下一半被子望过去:「真生气了?」 江屿白将被子扯回去,当没听到他说话。 他无奈:「你那苗圃我没扔,别气了。」 江屿白有些意外:「没扔?」 维达尔说:「当然,还保管的好好的。」 江屿白看了他三秒,果断赶人:「居然骗我扔了,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维达尔气笑了:「合着我不管扔没扔都要赶我走是吗?」 江屿白一脸无辜:「我可没这么说。」 维达尔从被子里捞过他抱在怀里,冰冰凉凉的温度让他舒服地眯起眼:「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江屿白无言片刻,回头望着他:「话题什么时候又变成这个了?」 第151页 「一直都是这个。」维达尔用鼻尖碰了碰他脸颊,「我一直都想跟你说这个话题。」 沉默一会儿,江屿白偏头:「以后再说。」 维达尔盯着他耳垂没说话。 他都恨不得一口咬下去,强行将江屿白注意力拉过来,永远也没机会逃避他。 但维达尔深知面前这个血族的聪慧狡猾,如果用那样强硬的手段,后果只会像上次一样被他想方设法逃走。不着急,只要慢慢来,总能在一起的。 「你再想想,我不着急。」维达尔摸摸他脑袋,「好好休息。」 「嗯。」 江屿白抚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原本在甦醒时那里有一道封印,如今被解开后,却出现了与他身上黑暗力量截然不同的光明,正是这份力量重启了圣镜,才让他能够脱困。 他不明白几百年前始祖到底和魔法师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按理说有契约在身,始祖和魔法师会同生共死,也许那突然出现的光明正是始祖那时动的手脚。 飞舟平稳前行,将多兰里的人类送走后,他们几经周转跟梅莱芙手下汇合,换了艘完好的飞舟继续前进。 江屿白跟梅莱芙商量了一下,决定将维达尔送到圣殿,他们再做打算。 远处望去,那洁白高大的建筑正是圣殿,前院中央立着长着翅膀的小天使,一排排整齐的圣骑士与修士立在两侧。 维达尔的人提前告知过主教今天他会回来,刚到门口就见到恭候多时的圣骑士长。 卡塞尔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饱含担忧:「圣子殿下!」 维达尔回握住他,安抚道:「卡塞尔,让你久等了。」 卡塞尔摇头:「您能平安回来就好。」 他身后走出一个穿着做工精良主教袍子的人,正是红衣主教。他一来就颇为高调地开口:「圣子殿下可算是来了。」 维达尔对他略微颔首。 红衣主教说:「我还担心你在血族那儿过得太滋润捨不得回来,你一直不肯回圣殿,教皇担心你,跑到我这儿都问了四五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间一长,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让教皇听到了,气的他大病一场,到现在还卧病在床。你既然回来了就多在教皇身边陪着,多照顾照顾他老人家,免得把他气得更狠。」 维达尔猜到他心思不正,一来就暗地里责怪他害教皇生病,给他扣这么大个锅:「教皇身体早就诊出不适,之前我一直陪在身边都没发病,只离开圣殿几个月就出了岔子,真是命运难测,也多亏了主教照顾得好。 他微微一笑:「教皇重病,圣殿上下还没出乱子,看来是主教对这圣殿全盘掌控在手,比教皇当初还风光。主教不如再多照顾教皇一段时间,好早点上位,名正言顺掌控圣殿。」 三言两语红衣主教没打压下维达尔气势,还差点让他气了个半死,脸色当即就不好了,他恨不得一甩手转身离开,偏偏自个儿手下都在这里,他出不起那个丑,一脸菜色地又跟维达尔虚与委蛇一番匆匆进门。 维达尔本来心情就不好,红衣主教是正好撞他枪口上了,本来没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难看,谁知道他给脸不要脸。 旁边的圣骑士努力憋笑。 天知道他们忍了多久,教皇身体逐年衰弱,没人在头顶压着,大半辈子屈居人下的红衣主教一朝得势堪称放肆嚣张,圣殿里的人过不上好日子,更是明目张胆打压其余势力的人,圣殿的人都得看他眼色过日子。 圣子原本性格温和,跟随他的圣骑士都做好被刁难的准备了,没想到圣子这么敢说。 到底顾忌在外面,红衣主教没多说什么,干巴巴地开口:「进去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卡塞尔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维达尔挑眉跟着走了进去。 红衣主教单独把维达尔叫过去,卡塞尔有些着急,怕红衣主教对他不利,得到维达尔眼神安抚才勉强安定下来。 他守在书房门口等维达尔出来。 刚关上门红衣主教就撕下了和善的假面:「瞧瞧这是谁,这不是被那些愚昧无知的凡人捧上天的圣子吗?我还以为你死在哪个血族手里了,没想到你命还挺硬。」 维达尔找了把椅子懒洋洋坐下:「还没把你盼死,我捨不得走在你前面。」 红衣主教一僵,把桌上的茶壶摔在地上,怒火朝天:「怎么,出去一趟你在学的圣殿的规矩都忘了吗,怎么说话的?」 维达尔啧了一声:「坏掉的器具帐报在你头上,还有,既然人老了就别动这么大气,别哪天把自己气死了,没享受荣华富贵就先去地狱报导,冤得很。」 有没有把自己气死是不知道,但红衣主教快被他的话气死了。 他指着维达尔两眼快喷出火来:「好,好!」 维达尔把玩着精緻小巧的茶杯,懒得搭理他。 红衣主教越发觉得看不透维达尔了,简直像是从内而外换了一个人似的,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个谨慎小心,算得上听话的人,虽然坐在圣子的位子上,也一直被自己掌控在手里,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敢忤逆他了? 还有那个脑子有病一样把维达尔当神崇拜的圣骑士长卡塞尔,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天天跟他作对,如今是装都不愿意装了。 红衣主教觉得大概是把他在外面放的太久,缺少敲打,食指叩着桌面疾言厉色:「我警告你不要得意忘形,圣殿所有人的命都捏在我手上,给我记住是谁把你推到这个位置上的,我既然当初能推你上去,也能把你扯下来,不想死的太惨就乖乖听话。」 第152页 维达尔嘆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在你这儿浪费时间。每天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些话,一点新意都没有。」 红衣主教这回是真被他气晕了,勐地拍了两下桌子,闭着眼睛等气匀了几分再睁眼,却发现维达尔早就跑没影了。 他气得开门,走廊空空荡荡,一边修女小心翼翼围上来:「您要回房吗?」 红衣主教说:「维达尔人呢?」 「他刚刚就走了……」 「你们就这么让他走了?!」 修女害怕又茫然:「他说是您让他走的。」 红衣主教勐地一拳砸到墙壁上,眼前阵阵发黑,半晌转身往房中走去。 虽然圣殿中不盛行骄奢风气,但那也是教皇还年轻时定的规矩,红衣主教房中固定安排了四五个修女服侍,伺候他吃饭穿衣比皇帝还滋润。 一见他过来,修女就捧着衣服走过来:「大人,我服侍您更衣。」 红衣主教一巴掌甩到修女脸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不是让你们把他在城外就灭口吗,为什么他还活着?」 修女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说:「我们派人过去拦了,可圣子身边跟着一群实力很强的人,也不知道底细和身份,我们派过去的人死的死残的残,无一倖免啊!」 红衣主教气得在房中又摔了个做工精美的花瓶,胸膛剧烈起伏,半晌冷静下来说:「难怪这次回来这么嚣张,原来是有了靠山。」 修女犹豫着抬头:「那还要继续派人吗?」 红衣主教沉吟不语,摇头:「不。」 江屿白铺开地图,墨水压在角落。 将维达尔送到圣殿他们就暂时分别了。 在搜集房产的时候江屿白髮现意外之喜,在人与血族关系没那么僵硬时梅莱芙在圣殿附近收了一处宅子恰好能给他们带的人做暂居点。 危机解除以后梅莱芙又开始逐渐咸鱼,一心扑在度假上,给江屿白塞了一堆辅佐的手下。 江屿白可停不下来,带着手下能忙到深夜。 女佣给他倒了杯酒:「您还在工作吗?」 江屿白在地图上圈了两处地方:「索恩死了,莫里甘跑了,他们留下的领土和财产无人接手,我们刚好可以抢过来。」 女佣点头,又有些犹豫:「我们现在下手有些晚吧,他们的手下怕是已经趁机掌控了势力。」 江屿白捏着笔桿:「如果有不愿意归还领地的就拟定一份清单,以我的名义邀请他们到庄园里坐客。」 他轻笑一声:「来了的就威逼利诱,不愿意来的,我们就有理由打过去了。」 第82章 :谈合作? 早晨的第一抹阳光落在庭院中,江屿白已经坐在屋檐下随意翻着书,佣人昨日来时将宅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打扫完今天倒是工作清闲。 从后院过来的女佣快步走到江屿白面前说:「您的苗圃已经种在院子里了,专门安排的有下人照顾这些幼苗,您大可以放心,只等着收穫就好。」 江屿白点头,兴致来了正好去院子里转转,刚到院门口,就见梅莱芙饶有兴致的搬了把躺椅坐在苗圃旁边,指挥着佣人浇水施肥,分外起劲。 见他过来,梅莱芙立刻起身:「您是从哪儿淘来的这些种子?我看它们蕴藏的魔力不少,只要等成熟以后又能炼制一大批魔药,比市面上卖的种子质量可要好太多了,要是您有渠道可一定要告诉我,我绝对花重金再买一批!」 江屿白也有些诧异,只知道当初这批种子质量好,没想到好到连梅莱芙这个痴迷于魔药的傢伙都感兴趣,自然也没隐瞒的意思:「之前是维达尔给我的,等他回来问问他。」 梅莱芙瞭然点头:「这种质量的种子确实只有圣殿的人能弄来,估计是圣殿内部培养的种子,只是没想到他还有兴致种这些药材。」 江屿白嘶了一声:「我当初随口一说想种东西,不知道他弄来了这么珍贵的种子。」 梅莱芙神色微妙。 结果自己心心念念这么久的种子,不过是人家哄江屿白开心的小玩意儿? 这么一看说不定维达尔不愿意卖出去,看来必须多在始祖那儿暗示暗示了。 她正要开口,就见外面的佣人急匆匆赶来:「始祖大人,外面有人想见您,他自称是圣殿的主教,要跟您商量一件急事。」 梅莱芙微微皱眉:「他知道始祖来这儿了?」 佣人说:「那倒没有!他只说要跟我们的主子聊一聊,估计不知道大人身份。」 江屿白稍加思索开口道:「我去见见。」 梅莱芙说:「大人,不如让我去吧,就怕他不安全。」 江屿白摇头:「没事,必要时候可以动手。」 他也存了想去见见圣殿人的心思,试探一下圣殿情况如何。 将人带入会客厅后红衣主教没急着坐下,他首先环顾了下富丽堂皇的陈设,心里已经对这次目标有了计算,看来真是那小子走了狗屎运遇上这么个靠山,他更打算谨慎行事。 没等多久他便见到了自己的目标,正是从外面进来的江屿白。 红衣主教惊讶于他的年轻,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魔力波动略微有些震惊,面前的江屿白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吸血鬼:「阁下是跟圣子一起回来的?」 江屿白点头:「对,怎么了?」 旁边女佣搬来一把椅子,红衣主教坐在江屿白对面语重心长地说:「我看阁下魔力强悍,帮扶一个没权力的圣子着实吃亏,恐怕是他花言巧语欺骗了您。他在圣殿中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又处处受制,太多人看他不顺眼,很少有人追捧他,他实在不适合做一个长久的合作对象。」 第153页 江屿白心知这是挑拨离间来了,不动声色继续道:「我看他性格温顺,做事利落干脆,底下的人也服管,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他惯会伪装,实际上这个人薄情又自私,您与他合作简直就是在跟一头狼合谋,等到他不需要您的时候一定会狠狠反咬,毫无信誉可言,到时候他真正掌权,一定会将您一脚踢开!」红衣主教苦苦劝道,「他实在阴险狡诈,对身边的人能利用就利用,作为他的长辈,我实在是心痛又失望。如果能将他引到正途上,我就死而无憾了!」 江屿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没接话,灯光璀璨,酒水泛起亮晶晶的光斑,折射到他眼中更是像宝石一般。 红衣主教摸不清他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定不能让维达尔攀上这棵大树,不然他也完全没有把握能扳倒维达尔。 他决定再加一把火,瞥了眼身边女佣,压低声音跟江屿白报了魔矿数量,低声说:「您要是觉得合适就跟我合作,和我一起将维达尔打压下去,我也绝对不会让您做亏本买卖。」 江屿白笑了下:「你想花多长时间扳倒他?」 红衣主教以为他心动了,心中大喜:「阁下大可以放心,不会花太长时间他从小在圣殿长大,是我一手看护着的,他的弱点我都知道,他的势力也都掌控在我的手里,不出一个月就能让他倒台!只要您在一旁按兵不动,千万不要被他的谎言框骗,再等到适时的时机出手就行。」 江屿白点头:「不用太着急。维达尔这人性格谨慎,贸然动手损失绝对不在少数,我还是希望你能稳扎稳打,毕竟圣殿精心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修士也不容易。」 红衣主教沉声道:「阁下不用担心,花几个心中不忠之人的命换来圣殿和平,稳赚不亏,也让他们看看站错队的下场。」 这场谈话也算是相谈甚欢,送走了红衣主教,梅莱芙来到江屿白身边疑惑问道:「您要帮他?」 江屿白笑意淡了下去:「跟他谈过一次,我倒是更坚定让维达尔当教皇了。」 就怕圣殿的人都如此虚伪做作,充满算计。 梅莱芙深有体会。 浴间凿出一处石板堆砌的冷泉,头顶不知种下什么品种的矿石,散发出莹莹光泽,落在冷泉中光影斑驳,像梦境一般美。 江屿白褪去衣服走入冷泉,水波荡漾,水面飘散着粉嫩的花瓣,随着水波流动而被推开,香气馥郁。 他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只听耳边石子落地的轻响,他勐然睁眼,水花炸起扑了他满脸,随后双手被勐然束缚,被人抱起。 江屿白咬牙切齿:「维、达、尔!玩闹也要有个度,我没穿衣服!」 维达尔黏黏煳煳蹭着他脖颈,他还穿着衣服,银白长发飘在水面,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水的高贵布偶猫:「不关我的事,我一回来你就没穿,肯定是方便我抱才这样。」 江屿白觉得他在胡言乱语:「谁泡冷泉穿衣服?」 没想到这话给他打开了新思路,维达尔当即握着领子:「那我也脱了。」 「……你敢?!」 事实证明,他真的敢。 江屿白每天都震撼于他的超绝行动力,略有些自闭地偏过头去,又没忍住偷偷瞥向他那边。 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很多,完全看不到下面的情景,只能看到他浮在水面上结实的臂膀,常年包裹在外袍下瓷白而有型的身材,活脱脱一个清冷俊美型美人。 这个大美人有魅力而非常自知,每天端着一副无辜无害的可恶嘴脸在他这儿撒泼卖萌,实在罪大恶极! 江屿白心里愤愤不平的想着,对上他望过来的视线立刻偏头,听到水波声又响起,维达尔走了过来。 他下巴被捏住,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你怎么刚才偷看我,我过来了又不看了?比起光明正大的看,还是更喜欢偷偷摸摸的?」 江屿白拍开他的手:「少自恋,这么关心我在看什么,我看你才在偷看我。」 维达尔好整以暇:「我就是在看你。」 江屿白顿时没说出话来,半晌扭过头去,耳朵都有些红。 维达尔摸摸他脑袋:「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江屿白说:「才分开多久这么粘人?圣殿没什么好待的,还不如就留在我身边。」 维达尔倒是挺贊同他说的:「圣殿里的人心思太复杂,确实不如待在你身边,你的心思很好猜。」 江屿白挑眉,这意思不是说自己心思简单吗?他抱着胳膊说:「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维达尔眉眼弯弯:「你当然在想我。」 江屿白掐了他一把。 缓和了心绪,江屿白一手搭着石壁,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主教今天才过来让我配合他扳倒你,给我开出一批价格不菲的魔矿,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维达尔抬头:「你答应了?」 江屿白唇角微扬,意味深长地说:「哎呀,毕竟这可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我现在就是个权衡利弊的商人,当然是谁开的价更吸引我,我就偏向谁了。」 维达尔支着脑袋说:「当然是选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久,我知道什么东西更吸引你。」 江屿白自己都说不清什么吸引他,闻言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维达尔低头,吻落在他脸颊上。 他被搂住腰,水声逐渐变大。 第154页 另一只手先是落在他喉结上,再是平坦小腹,再往下…… 江屿白脸色一变,按住他肩膀,声音变了调子,尾音颤抖:「你……住手!」 手上却没什么力气。 维达尔鼻尖蹭着他脸颊,吻落在他隐忍而颤抖的睫毛上,用带着喘息的气音问:「喜欢吗?」 江屿白猝然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前雾气朦胧,一口咬住维达尔肩膀没说话。 …… 「我来……帮你。」 …… 江屿白侧躺在床上,伸手绕着床帘的链子,随口问:「圣殿的事,真不需要我帮你?」 维达尔无奈地笑了:「要是这点小事还要麻烦你,我可真是白活这么久。」 江屿白赞许点头:「有个性,我欣赏。」 第83章 :古怪 于那天以后又过去了十来天,这段时间他们俩也是聚少离多。仅从只言片语中江屿白也能猜到圣殿之中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倒是他这边一切都还算顺利,想捡漏分走索恩与莫里甘势力的血族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斗不过始祖,纷纷拱手相让,江屿白虽然更忙了些,心里却悠闲起来。 维达尔更多时候是晚上过来与他缠着,天不亮又往圣殿跑,几乎是两点一线,江屿白劝他等事情结束以后再过来,却被他一口否决。 雨下了过后,院子里湿漉漉一片。 江屿白将窗户推开一道缝,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外面,露在外面的皮肤仍然被黑色的纹路包裹、缠绕,如同一根根腐朽的树枝,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但仍旧能从那顶标志性的尖顶帽认出来人,魔法师今天没穿魔法袍,而是换了一件稍微华贵一些的长袍,装饰虽然不算繁琐,但也很精緻,跟他头上戴着的陈旧帽子很不搭。 独自站在那儿像只孤僻的野鬼。 冗长黑暗笼罩下,枝头鸟雀喋喋不休的鸣叫,风声沙沙吹的落叶翻飞,江屿白才吃过果子,没想到那果子没熟好,喉间酸涩还没下去,正酸得难受。 魔法师一见他便弯眉一笑:「意外吗,我来了。」 江屿白没开口,指缝间亮起点点魔气,似乎想叫人。 「别冲动。你仔细看看这回来的只是一个残影,对你造不成威胁。」魔法师手掌平摊往下压了压,似乎看不到他的排斥,仍旧自说自话,「几天没见,你身上的伤养的挺快啊,」 江屿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喉间那股酸味愈演愈烈,他终于开口:「要说什么快说,别浪费时间。」 魔法师说:「你把我的衣服拿走了,还理直气壮的问我要说什么?」 江屿白丝毫没觉得不对:「所以这次来你要把帽子也留给我?」 魔法师被逗乐了:「我是来拿回我衣服的,要说你偷拿走是为了研究,这几天也研究好了吧?」 江屿白平静地吐出几个字。「不知道,没见过。」 理不直气也壮。 魔法师没忍住挑眉。 江屿白敲敲窗,赤裸裸的威胁:「快走,不然把你这缕残魂也打碎。」 魔法师指尖落在窗台,隔着层朦胧月光望着江屿白:「明明恢復了大半记忆,你却偏偏不记得我。」 江屿白沉默片刻说:「你认错了,我不是你想找的那个血族。」 魔法师听到这里有些诧异:「你说什么?」 江屿白说:「你想找的那个始祖已经死了,我不是他,我是江屿白。」 魔法师又是一愣,满目不解:「你当然是他,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认错?」 遮遮掩掩这么久,江屿白居然还是第一次这么坦诚,曾经他对于这个身份急于遮掩,强迫自己融入始祖这个形象,兢兢业业、谨言慎行,伫立峭崖边毫无支点,要应对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风雨。 没想到现在说真话也没人信,不过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江屿白说自己是不是的时候了,对他有威胁的血族大多都被拔干净,圣殿那边有维达尔在不用担心,目前仅有的威胁就是面前这个魔法师。 说给魔法师听,不过是江屿白那一点肆无忌惮而已。 魔法师像是把嘆息揉进话语中,让江屿白觉得头皮发麻:「你再好好想想,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江屿白抱着胳膊语气冷淡:「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找我,没用。」 「可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呢?找你口中那个早就死了几百年的阿白?」魔法师似乎想靠近些,见江屿白警惕地退后两步才作罢,「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和他走在一起。」 江屿白越来越不明白魔法师想说什么,只觉一团团迷雾笼罩在眼前,心里疑虑更重:「自从你出现在我面前,不是花言巧语哄骗就是莫名其妙打哑谜,我不会信你半个字。」 魔法师摇头:「我也不想跟你打哑谜,但现在的你绝对不会相信我说的任何话。如果你一定想亲眼看到真相,不如想办法把圣器拿来看看,三大圣器之一,琉璃花,几百年前你在上面留过血。」 江屿白眸光一闪,不确定他是在撒谎还是事实。 他正打算细问一番,就见魔法师已经化为一缕黑烟消失在庭院中。 「脾气真古怪。」 江屿白眉头紧锁,窗户敞着,外面路过的女佣有些惊讶:「大人,您是在看风景吗?」她走到江屿白面前,「刚刚下过雨,外面的椅子都湿了,我给您搬一把干净的过来。」 第155页 江屿白摇头:「不用,我就站一会儿。」 女佣一副明了的表情:「哦,是因为圣子殿下刚刚离开,大人想他了对吗?那要不要让我替您送一封魔法信过去?」 江屿白不知道她想到了哪里,哭笑不得:「用不着,你休息去吧。」 女佣点头:「好的大人。」 江屿白关上窗户回到房间,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心虚。维达尔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魔法师聊了这么多,旁边有人看到他站那儿,还以为是他想维达尔了。 太奇怪了。 江屿白摇头像这种感觉抛之脑后。 第二天他就在会议厅见到了红衣主教,这段时间红衣主教隔几天来一回,脸色倒是越来越不好了。 一见他过来,红衣主教寒暄完就没忍住抱怨:「维达尔那小子太狡猾了,居然策反了圣殿中这么多人可见他早做准备,野心勃勃,一心想着上位,我真是小看他了!」 江屿白坐下来,端着酒杯晃了晃,心不在焉:「你的意思是怕了,不敢对他下手了?」 「怎么可能!」红衣主教激动得大声反驳,随后瞥了一眼他的脸色,主动给他倒了酒,「我是担心您的利益受到牵扯啊,您看要是我们谈的拢了,您就出手帮我这一回,到时候我必定有重礼答谢!」 江屿白摇头:「主教大人,你真是一天一个说辞,前几天还说我只管坐等丰收就好,现在又要我出财出力,这可不厚道。」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红衣主教咬牙道:「您也知道,咱们办事儿没有半点风险都不承担的,您就算不跟我合作,和那样心机深沉的人合作难道就放心了吗?」 江屿白放下酒杯,指尖随意点着桌面,扶着杯套翘边。 红衣主教沉住气:「您只管提要求,只要在我承受范围之内我都能答应。」 江屿白这才轻笑了下:「知道主教大人有气魄,我当然会支持你。不过我早就听说圣殿中三大圣器之一的琉璃花很美,我房间里正好缺一份装饰,你把那琉璃花拿来给我用几天。」 「什么?!」红衣主教真没想到他敢开这个口,眉头狂跳,「您既然也知道那是圣器,怎么可能说拿走就拿走?」 江屿白一副他在大惊小怪的样子:「三大圣器缺少其中一个都很难发挥最大威力,如今其中之一圣镜流落在外,恐怕还在某个血族手上,就算圣殿暂时没有琉璃花也没什么大碍,你又不会用圣器去跟维达尔夺权。」 「就算发挥不出最大威力,每一件圣器自己的威力也不小……」红衣主教及时剎住话头,极力将话题转移,「除了圣器,您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绝对都能弄过来!」 江屿白自然也明白没法一次性弄过来,只是尝试逐步引导,假装不耐烦道:「你们那些圣器除了能抵抗外敌时发挥点作用平时不就是个装饰品吗?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犹豫的,现在最大的目的不就是先把维达尔踩下去吗。」他挥挥手,像是扫兴至极,「真麻烦,就是好奇传说中的圣器长什么样子而已,本来只打算借三天,我还真惦记你们圣殿那点儿三瓜两枣了?」 红衣主教看他这副样子又有些犹豫,毕竟他的表现不像是知道圣器有什么作用的,完全像一个兴致上来就随意开口要东西的外行。 而且三天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再拖下去,让维达尔找到机会把自己推下台,恐怕圣殿里的圣器这辈子都与他无缘了。 江屿白可没打算给他再思考的机会,起身道:「把主教送出去吧,如果主教没有诚意,以后都不用过来了。」 红衣主教勐的抬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屿白摇头,看起来分外遗憾:「我想要的也不过分,您也可以回去好好思考一下,等我要的诚意足够了再过来吧。」 简直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 红衣主教心里暗暗咬牙,给江屿白记上了一笔。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自己在关键时候不方便树敌才给江屿白点好脸色,真把他当下人唿来喝去了! 他一个主教,那儿的人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的,也就是这些心比天高的血族才这么不懂规矩!等他一举拿下维达尔,第一个要教训的就是江屿白! 身边女佣垂目上前:「请。」 红衣主教一把将架子上挂着的披风扯下来,转身就走。 女佣收拾起桌上的茶杯,多问了一嘴:「您是想把他气走吗?」 江屿白笑了笑:「气气他,让他有点紧迫感。」 女佣偏头想了想,还是没明白。 「很奇怪吗?」 女佣摇头:「不,您做什么都是对的。」 第84章 :惊惧 维达尔来时,江屿白刚收完书躺在床上。 他低头碰了下江屿白额头,被江屿白捏住耳朵揉了揉。 江屿白百无聊赖绕着帽子上的丝带:「今天主教又找我了。」 维达尔躺在他身边,似乎早有预料:「他损失惨重,一定沉不住气的。」 「他还在鼓动我和他联手打压你,」江屿白趴在床上跃跃欲试,「你跟我配合配合,好让我从他身上多薅点羊毛,把他的小金库全部掏空!掏空了用他的魔矿供你的开销!」 维达尔无奈地捏了下他脸颊:「行,听你的。」 江屿白一边搓手一边已经想好了下回红衣主教来时敲诈点什么好了,除了圣器,他一定要讨点别的好处。 第156页 当然他私心里是拿到圣器,但他觉得这事没必要和维达尔说。 这边早早灭了灯,黑暗中江屿白摸了摸他的眼角,微微皱眉:「你眼下乌青好明显,是不是没睡好?」 维达尔在眼下涂了点水润的膏体,没太在意:「这两天稍微忙点,不会很久。」 确实不会太久。 江屿白后来看望了下仍在睡梦中的黑蛋,在来到圣殿以后他其实想将伊维送去更安全的地方,但他执意要陪着黑蛋,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他房中陪着。 后来江屿白确实更沉浸在工作中。 女佣微微躬身在他身后提醒:「大人,您该休息一会儿了,您已经看了一上午了。」 「给红衣主教递信过去,说要是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再给他适时给点帮助,别让他被维达尔压得太惨了。」江屿白合上书,摸着书皮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给他点希望。」 女佣恭敬低头:「是。」 没等多久,江屿白在院子里看自己那批绿油油的小菜园时按捺不住的红衣主教就主动过来找他了。 与前两天相比他神情焦虑不少,黑眼圈很浓,平时一丝不苟的衣服也没空打理,强撑着体面来见江屿白,大概真到穷途末路了。他来时姿势颇有些鬼鬼祟祟,等到了江屿白面前才从魔法手镯中取出一个盒子,宝贝似的捧在手中。 江屿白不动声色打量着他,微微一笑:「想明白了?」 红衣主教怀里抱着造价极高、做工精细的红盒子,十分警惕:「我可以把它给你,但三天之后我一定要拿回来,必须完好无损。」 江屿白说:「你放心,我就当个好看的玩意儿欣赏欣赏,又不可能把圣器弄坏。」 也是,圣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坏的,不然莫里甘拿到圣镜的第一时间就会毁掉它。 红衣主教稍稍放心了些,又跟他谈起了合作的事:「既然您已经拿到了圣器,我希望您这边可以多出些力,必要时刻您也可以过来。」 江屿白懒洋洋地端着杯子:「你好像有些误会,这琉璃花是上次来时我要的报酬,现在离你上次来足足过了两天,你要给的还不够。」 红衣主教一蒙,随即大怒:「你坐地起价?!」 「主教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江屿白无辜极了,「你也知道,现在这市场一天一个价,我也不会要太多,你只要给我一点点就好。」 红衣主教差点气晕过去,觉得他这幅欠揍又圆滑的模样眼熟极了,半天没想起来到底像谁,指着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最后,被狠狠宰了一笔的红衣主教怒气沖沖地出门,离开时没看路,还被僕从忘记清理的水滩滑倒摔了个狗啃泥。 江屿白拿到琉璃花就立刻去了房间,吩咐佣人谁也不要来打扰他。 刚打开盒子时,幽蓝色的光泽就让他惊讶了一下,琉璃花色泽很美,重重叠叠的花瓣堆叠在一起,梦幻又治癒,最关键的是他拿起琉璃花时源源不断朝他掌心流去的魔力。 江屿白盯着那朵琉璃花,眼前场景不断变化。 「诅咒并不是不能打破的。」 他缓慢眨了眨眼,面前的桌子很陌生。 「我的能力有多少我知道,只要你别放弃,我绝对能保住你。」 他抬头,就见魔法师无可奈何笑了下:「这个办法或许要牺牲一下你,你现在得到的权势、地位、财富都将荡然无存,就为一个几乎湳沨不可能的结果。」 始祖却满脸不认同:「再糟也比不过现在了。」 「念完这个咒语,我甚至不知道我们会流落到什么地方。」魔法师托着蘸料罐子晃了晃,手指沾上猩红汁液,「我会落入轮迴,也许是几十年,或者几百上千年以后重现于世,也许永远沉睡于黑暗,我的身体无法存留,或许再见面时我只剩一缕残魂。」 他的声音奇怪地顿了一下,随后低头:「而你,拥有永驻的容颜寿命无尽,却因为跟我的契约而不得不陷入沉睡,你的灵魂会无知无觉地游荡在世上。你需要找到一个全世界最隐蔽的地方藏好身体,躲避同族的觊觎,直到你的灵魂回归身体。」 「在灵魂回来以前,你将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而外界一直多灾多难,各大种族争执不休,不可能有永远的避难所。」 「那就谁也不告诉,只有我们两个。」始祖说,「我会抹掉古堡中所有僕从的记忆,让他们忘掉这个地方。」 魔法师静静望着他:「你真的想好了吗?」 始祖摇头:「你不用多说,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认了。」 于是魔法师带着始祖建造一个属于他们的避难所,为抵御不知多少年后可能出现的外敌。 「凭藉我仅存的光明魔力设下贯穿整个古堡的魔法阵,也算双重保障。」魔法师抚摸着画框,神色温柔,「不知道光明魔法阵能撑多久,不过以后只要有光能量都能运转,能永远守护着这座古堡。」 始祖微微皱眉:「这会不会太危险了?你还是别动用魔力吧,让我来就行。」 魔法师无奈地说:「也让我有点事可做吧。」 始祖不说话了。 整座别墅里的血族和人类都被赶出去了,始祖一开始还担心魔法师会觉得无聊,没想到他适应良好,在这样空荡荡的古堡中也分外自在。 第157页 魔法师尤为喜欢最顶上的小阁楼,那一小片空间一开始空荡的很,后来慢慢的被魔法师布置得温馨柔软,始祖担心这里面积太小他磕着碰着,便在书桌椅角上的边边角角都被包上软垫,最后安宁的时光他陪着魔法师翻遍了阁楼里的每一本书,看着他在每一本书上都做了厚厚的标註,就算是再没有基础的普通人都能看懂上面教授的魔力。 始祖一开始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细緻?我们又不是什么魔法都不懂的普通人。」 魔法师摸了摸他脑袋:「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失去了记忆,这个阁楼便会成为帮扶我们的第一个手段。」 「也是。」始祖兴致勃勃地起身,「那我去把书房的书也标註上!」 魔法师拉着他手腕:「太多了,还是我来吧。」 始祖不服气:「你就不怕多了?」 魔法师掐了他一下:「我是怕你累着。」 「怎么会?」始祖暗戳戳掐回去,「你这个身体都能写,我为什么不能写?」 「我是不怕累。」魔法师沾了点墨水点在他脸颊上,「好吧,那就随你。」 始祖凶神恶煞:「你把我脸弄脏了!」 魔法师假装没听见,嘴角上扬。 后来,诅咒又开始发作。 疼到满地打滚,浑身上下每一片皮肤都在发疼。 「如果我先找到你,我会保护好你的身体,直到你的灵魂归来。」魔法师颳了下他鼻尖,声音在微微颤抖,「要是你捡到失去记忆的我,可要带回去好好照顾。」 此刻他浑身爬满了黑纹,始祖甚至觉得那些诡异而膨胀的黑纹掐住了他的唿吸,也许下一刻魔法师就要因为窒息而死。 他死死握着魔法师的手,牙关挤出两个字:「一定。」 他离魔法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江屿白心里发凉。 在此之前他从未看清过魔法师的脸,似乎是记忆的缘故,江屿白潜意识里便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却蒙了一层灰尘,梦醒时便忘了。 而现在,蒙在他眼前的灰尘终于散去,他紧紧盯着魔法师的脸,却错愕地发现那张脸与维达尔足足有八分相似,如果换上圣子服,气质与身材稍加调整,几乎分不清他们两人的区别。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之下江屿白头脑中几乎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魔法师顶着那张朝夕相处熟悉至极的脸低头,吻落在他的额头。 魔法师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阿白,你一定要等我。」 江屿白浑身动弹不得,他还没脱离回忆,此刻的始祖还呆立在原地,似乎在深情地望着魔法师做最后的告别。 眼眶空落落,风吹过,脸颊一阵冷意。江屿白才发现他哭了——不,是始祖哭了。 等到他们身下站着的魔阵光芒越来越强,魔法师念着咒语的速度越来越快,被禁锢在原地的江屿白眼睁睁看着魔法师生命体徵飞速流逝,狂风唿啸,血光乍现,江屿白在最后一刻终于夺回了自己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甚至破了音:「——你是谁?!」 第85章 :真相 他没能等到魔法师的回答。 灵魂脱离身体时始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身体忽然轻了一下,再睁眼已经飘在半空中。 像是被风托举的蒲公英,轻轻松松与太阳并肩。始祖浑身轻松,穿过一片又一片云层,不知疲倦、不问目的,无忧无虑一身轻。 始祖独自飘荡了很久,看过山和海,朝霞落日,雪山熔岩,这世上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路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山林他都要驻足片刻,虽然记不清目的,但他冥冥之中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东西,时刻关注每一个异常。 起初,他落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别墅中,飘在枝头看院子里。他在那里看到一个刻苦练剑的少女。 有僕从说:「梅莱芙小姐,您该回屋了。」 「这就来。」梅莱芙拿起骑士佩剑,身影英姿飒爽,「姐姐呢,回房休息了?」 「是的,她邀请您共进晚餐,准备了您最爱的鹅肝。」 「把我房中果汁拿来给姐姐共饮!」 「是。」 始祖觉得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便飘走了。 后来,他飘到一间破败的屋子里,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狼狈的身影。 「基尔索罗城养的都是这么些没教养的东西吗?我要他给我舔鞋!他一个下人还敢顶撞我?」 「别吵了!莫里甘你给大人好好道个歉,让大人宽恕你这次的罪行,不然就把你赶出去!」 「行了,我也不是不大度的人,让他在地上狗爬两圈就原谅他!」 莫里甘被踩在脚下,抓着地面手指几乎被生生掰断:「等我往上爬,我第一个杀了你们这群贱人!」 始祖看了没一会儿又飘走了,房中鲜血淋漓,没什么好看的。 他飘啊飘,不知飘了多久,飘到一栋纯白建筑中。他第一眼看到那个被成为圣殿最美的圣子大人,只是圣子后背衣袍被血打湿,被鞭子抽得没一块好肉。 「主教简直欺人太甚!明明不是您的错,他居然将锅全推到您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圣子说:「无碍,他借鑑几次没占到便宜一定要怀疑到我身上,不如给他一个破绽,让他放心下来。」 「可他下手也太狠了!从来没人被打成这样!」 第158页 「我不要紧。」 始祖觉得他长得好好看,不自觉多看了会儿,一不留神错过最佳离开时间,圣殿中戒备森严,进来以后居然出不去了! 他着急得很,胡乱窜着不知不觉到了圣殿深处,护卫重重的藏宝室中,他看到一朵晶莹剔透的琉璃花,立刻被那绚丽的色彩晃花了眼。 他没忍住抬手碰了下,灵魂忽然被勐地吸入其中,一阵勐烈的晃荡和数不尽的黑暗以后,始祖记忆全部丢失。 他凭藉生的本能,努力求生。 「老公,我肚子好疼,好害怕!」 「别怕老婆,你放心进去,我一定在产房外面第一个等你出来!」 …… 「产妇没力气了!快拿点吃的过来!」 「大出血!大出血!」 …… 「……明明是死胎,为什么突然活了?孕妇的气色也好了不少,实在是幸运啊,哪有恢復这么快的?」 「婴儿心脏都停了这么久了……医学奇蹟都解释不通吧?」 …… 一声啼哭在病房中响起。 「母子平安!恭喜啊!」 「辛苦了我的老婆,你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 「也没有,不知道什么情况,生到一半的时候我都累昏过去了,结果忽然觉得身上充满了力气,配合着医生一鼓作气就生下来了,后半段轻松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是走马观花一样的经歷,跟同龄人一起长大,牙牙学语,上花花幼儿园,这时的始祖也懵懵懂懂分不清是非,总觉得自己身边的同龄人幼稚天真蠢得可怜,不愿意跟同龄人玩,被全班小朋友孤立单独找了家长。妈妈拉着他小手语重心长地劝他合群,不忍心让妈妈担心,始祖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后来,妈妈温柔地挽着长发教他识字:「你姓江,叫江屿白。来跟我读一遍,江屿白。」 始祖也跟着张口:「江——屿——白!」 妈妈摸着他的小脑袋:「真乖,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江屿白!」 再后来,学生时期顺利读完全部学业的始祖考了个不错的分数,上了所厉害的大学,和所有普通学生一样,他向上求学,遵纪守法,抱有普通人的是非观,善恶趋于平衡。如果生活就这样下去,他或许会在未来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买一套合适的房子,也许会相亲,会失业,会迷茫徘徊,会重振旗鼓。 而不是看了一本小说就穿进那个世界中。 时隔许久,江屿白才明白一切是如此的机缘巧合。 该回家了。 梦境又一次濒临崩塌,而他已经习惯了,看着周围一切渐渐消失他甚至眼神都没变过,直到黑暗笼罩而来。 江屿白睁开眼,面前那朵琉璃花仍旧璀璨夺目,冰晶一样的花瓣凝成一团,周围已经起了冰雾。他长久落在琉璃花上的手指已经僵了,他的身体素质都能直接冻僵,甚至有了层薄薄的冰。 他掐住琉璃花,目光沉沉,几乎难以相信他在梦境中看到的一切。 他就是始祖?开什么玩笑? 「你终于醒了。」 江屿白勐地抬头,不知什么时候魔法师已经来到他房中,坐在他对面,不知看了多久。 黑纹仍旧爬满他的皮肤,密密麻麻,缠绕不止,和梦境中被诅咒缠身的魔法师一模一样,几乎分不清区别。 「你不能因为我如今容颜毁了便找一个替代品,阿白,这对我不公平。」 江屿白死死盯着他,问出了在梦境中那个没得到回答的问题:「你是谁?」 魔法师缓缓睁开眼,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阿斯塔莱。」 江屿白勐地一顿。 「你忘了,都忘了吗?」魔法师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怜悯,「也是,几百年过去了,记忆不知道丢了多少轮。」 江屿白脱口而出失声质问:「可那明明是我的名字!」 魔法师目光幽幽:「那真是你的名字吗,阿白?」 江屿白嘴唇一颤。 魔法师不疾不徐地开口:「自从圣战结束,我身负重伤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被污衊泼脏水,受尽辱骂与冷眼,是你想帮扶我洗脱冤屈,将刻意散布谣言辱骂我的人杀了个干净,所以唯一知道真相的那批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又与阿斯塔莱这个名字绑定在一起,不知那个煳涂的傢伙猜测阿斯塔莱与你是同一人,以讹传讹,才造成如今这种情况。」 江屿白指甲掐入掌心,仍旧难以置信:「那为什么一念这个名字就会有诅咒产生?」 「所有人都觉得结束圣战的那位末代始祖名字带着诅咒,是因为他曾身居高位,拥有平定一切战争的实力,所以连称唿他的名字都成了一种冒犯,可这说不通。」魔法师嘲讽一笑,「我记得那位爱美的公爵就时常向莉莉丝这位初代始祖祈祷祝福与力量,直唿名字也没受到诅咒,难不成是莉莉丝独独偏爱她,所以不降下诅咒?」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里,只有跟在我身边的瓦尔斯特能扛过诅咒?」 江屿白一直盯着他,直到此刻身形微微一晃,尽管努力维持冷静坐在原地,颤抖着的睫毛却暴露出他的不安。 他脑子里很乱,如果是以前,不论多么危险的情况他都能保持镇定寻找突破口,可这一次他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记忆与对白相互配合无懈可击,魔法师的语气、神态和行为他看不出半点破绽,甚至于自己的身世——本以为是穿进一本毫无营养的小说里,结果是无意间丢失记忆进入异世界当了足足二十年的普通人。 第159页 难怪他会觉得学习这个世界的魔法很容易,几乎在阁楼和书房看两眼文字就能学会,他还以为是自己占用了始祖身体才天赋异禀,甚至能操纵古堡里的各个魔法阵…… 如果他就是几百年前陷入沉睡的始祖,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可如果他就是几百年前的始祖,面对面前约定契约的魔法师他又该怎么办? 魔法师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低头轻声说:「事到如今,所有你想知道的、没想起来的真相都已经展现在你面前,选择权一直在你手上,我能理解你会喜欢上跟曾经的我有八分相似的维达尔,那种恰到好处出现的人比只会让你苦等的我好太多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江屿白缓慢眨眼,鼻尖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气,松开发麻的手才发现掌心已经被自己掐出血来,整整齐齐四个印子,伤痕处发紫。 「你想说什么。」 才一开口他就发觉自己嗓音干涩得要命,像含着沙子,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如果你选择维达尔,那你一定要跟我解开契约,你能重新回到世上我已经很开心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死亡也被迫失去生命。」 魔法师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像在自嘲,像在安慰:「好在你已经不爱我了。」 江屿白陷入沉默,他另一只手拇指用力按住伤口,任由伤口崩坏血越流越多,越疼越清醒。 他盯着流血的地方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用黑暗魔法的?」 魔法师静静看着他的动作:「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江屿白立刻否认:「不,我只是……有些意外。」 魔法师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在用黑暗元素,只有它对我有亲和力,其余所有元素都抛弃了我。你不喜欢我用吗?」 江屿白揉了揉眉心:「没有。」 第86章 :取代 圣殿里的起义接近尾声,维达尔掌控着实力代表的圣骑士队,一步步蚕食红衣主教的势力,将他手下大多数斩于剑下,血流成河。 预备圣子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看着面前这如地狱一样的场景吓瘫在地被圣骑士押着。红衣主教左膀右臂都被折了个干净。心之大势已去,瘫软在地,却望着维达尔眼里不住的怨恨:「你真狠——我没想到啊,**拖着教皇,掌控着圣子一脉,又把其主角挨个儿敲打了个遍,最后却被你捡了便宜!你运气真够好!」 维达尔冷笑:「是不是运气主教大人不是最清楚吗?」 红衣主教死死瞪着他还不肯屈服,余光瞥着殿门,维达尔注意到他的视线一脚踩到他肩上,附下身:「等救兵?」 红衣主教咬牙:「怎么?」 维达尔看着他忽然笑了:「你不会是在等圣殿外那个血族手下救你吧?」 红衣主教脸上流露出被戳穿的愤恨,还带着恼羞成怒。 「他怎么可能帮你?骗完你钱财后就销声匿迹了,你没发现吗?」维达尔嗤笑道,「他跟我一起的。」 红衣主教眼里的羞愤完全转化为恨意,他一瞬间想明白了所有,却已经迟了:「维、达、尔!」 维达尔把他再次踩下去,一声脆响脸着地,他感慨:「我都没想过你居然这么相信他。」 红衣主教狼狈地爬起来,脸色发白,怒目圆睁。他的魔矿、宝物被江屿白骗走许多,还有圣器!——为什么江屿白要圣器?明明等维达尔夺权以后圣器都能是维达尔的,从他手上过一遍很好玩吗? 剎那间红衣主教想到了某种可能,面目狰狞:「话别说得这么满,维达尔,你这么信任他不也要被他骗过去吗?」 维达尔看他宛若看一个死人:「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红衣主教却像是独自得知真相而洋洋得意:「他没告诉你?哈哈哈……他居然没告诉你?等着吧,你会尝到轻信一个血族的代价!」 卡塞尔迟疑:「殿下,他在说什么?」 「疯了吧。」 维达尔抽出佩剑横在红衣主教脖子上,就见他趴伏在地笑得狰狞,浑身都在发抖:「维达尔,你心思再缜密也算不过身边人!」 卡塞尔皱眉:「殿下,先留他一命——」 刷!! 寒光一闪,血液飞溅,红衣主教头颅飞了出去,正好落在那个预备圣子脚边。 「啊啊……啊啊啊!!」预备圣子捂着脸惊惧万分后退,「别杀我!别杀我!!我是被逼的,被主教逼着过来的,我没想跟您作对!」 没人有空搭理他。看守他的圣骑士都嫌弃地后退几步,怀疑自己闻到了尿味。 卡塞尔仍然觉得在圣殿里圣子亲手杀害重要成员不够名正言顺,有损名望。 维达尔挥手让圣骑士将死人身体拖下去,顺便把那可怜的预备圣子也拖下去,清扫干净血污。 毕竟人已经死了,维达尔沉吟片刻吩咐手下:「到时候让修女改一下陈词,就说主教意图谋害教皇,圣子及时制止。」 半点没质疑教皇此刻在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远的静养室中休息,圣骑士很有眼色点头:「是。」 卡塞尔及时道:「殿下,已经派了药剂师赶往教皇居所,您要去看望一下教皇吗?」 维达尔正要点头,殿门忽然被打开。 「殿下!圣殿外突然涌入一堆魔物正冲着祭坛去了,祭坛上还有两件圣器没有撤下来!」外面跑来一个圣骑士,一边踹开面前阻拦的修士,一边大喊,「他们的目标是圣器!」 第160页 维达尔立刻抬头,事到如今什么事都比不上圣器重要:「走!」 临走之前他将大厅中供奉着力量象徵的权杖拿起,一同出了门。 等到了祭坛才发现这里已经成为魔物重灾区,密密麻麻数不尽的魔物拥挤着想爬上天梯拿到圣器,却被上面光明纹路烧焦刺痛,嚎叫着悲惨地滚下台阶。 维达尔口中念着咒语,立刻光芒四射,无数魔物被净化瞬间蒸发。消耗魔力太大他坚持不了太久,却开出一条道来。 卡塞尔率先捞过另一件宝石模样的圣器,见维达尔把琉璃花拿在手里下意识松了口气,冲下天梯一连砍了七八个魔物,回头却见维达尔还在原地。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卡塞尔急得朝他喊:「殿下,您快过来啊!」 维达尔紧紧攥住琉璃花,几乎将它捏碎:「这件圣器是假的。」 卡塞尔一愣:「什么?!」 紧接着维达尔光明之力飞泻而出,扫荡干净身边魔物以后朝他走了过来,他伸手接过琉璃花立刻感受到这不过一个毫无魔力的劣质仿品,随即勃然大怒:「祭坛戒备森严,只有几位教主有资格进出,究竟是谁有本事在这样严防死守之下把圣器偷出去!」 维达尔脸色同样难看,他想到了红衣主教的话,心里猜测被一个个否决,最终持着权柄重重磕在地上,剧烈光明之力从权柄上的魔法水晶绽放出来,整个祭坛亮起璀璨的光,他正想带着圣骑士队离开,就见头顶忽然多了一片黑云,是那个魔法师。 魔法师身上魔力滚滚,浓烟从他身下涌出,拖着他升入半空,魔法师修长的披风如同铺天盖地的黑云将头顶光芒全部遮住。 他活动了下肩膀,笑得轻蔑:「真不巧,你们似乎缺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卡塞尔持剑挡在维达尔面前,觉得眼前这傢伙熟悉又陌生:「是你偷了圣器?你是谁?」 魔法师似笑非笑:「我是谁?不如问问你家主子?」 维达尔紧紧攥着权杖。 他撤掉脸上黑纹,露出一张与维达尔足有八分相似的脸。 卡塞尔双眼瞬间放大,呆滞地回头看着维达尔,小心翼翼问:「您还有个胞弟?」 维达尔很想让他少看点小说,面无表情:「……他偷了我的脸。」 「哦——」 维达尔魔力催动着权杖爆发出剧烈光明之力,魔法师分毫不让和他缠斗在一起,一时之间光明与黑暗各占一方,谁也不让谁。卡塞尔与其他圣骑士被逼退到后面,紧紧注视着他们的战争,一等两人魔力开始惫软他提着长剑就沖魔法师跑过去。 还没碰到他,魔法师忽然捂着胸口踉跄退了两步,满脸不可思议。 卡塞尔犹疑地望着他:「我还没动手。」 却见魔法师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身形虚幻,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维达尔一眼看出问题所在:「这里的他只是个分身,大概是他本体出了问题。」 —— 从地底涌出的黑气顺着椅腿爬到江屿白身上,他捏着琉璃花怔怔出神,全然没发现魔法师已经凑到他跟前。 魔法师声音很轻缓:「您还在犹豫,有什么可犹豫的?」 「不论您选谁,我都不会阻止您做任何事,为什么要有心理负担呢?」 江屿白重复:「任何事?」 「当然,任何事。」魔法师目光深情,手已经掐在他脖子上,按着他后颈似乎想将他脖子拧断,「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都一定要告诉我。」 江屿白痛苦地闭眼,声音很茫然:「可我……不知道。」 魔法师低头,眼里已经充满势在必得的信念,语气中笑意湳沨掩藏不住:「没关系,没关系的。」 江屿白说:「我可以选择让你消失吗?」 「无论你选择什么——」 魔法师笑容消失了:「你说什么?」 「作为诅咒你确实应该消失。」 尖锐长匕穿透他身体,魔法师满脸难以置信,两手成鹰爪朝他心脏掏去,却被利刃削掉手指,落在地上成了焦黑的碳。 魔法师那张扭曲的脸被黑纹紧紧缠着,边缘缝隙流出了黑色的血,赤红眼睛盯着江屿白,声音变得沙哑难听,像怪物在嘶吼:「你果然从来没信过我,还跟我演这么久的戏——」 江屿白一把将长匕扭出,直直刺入他心口的魔晶,将那魔晶捣碎,让他再也无法凝聚起魔力来。 魔法师身形几乎溃散,魔晶被毁他最后挣扎的手段也没了。 江屿白盯着他躺下的身影,擦了擦唇边血渍:「我谁也没信。」 魔法师笑了起来,却比哭还难看。 江屿白微微皱眉:「几百年前就没斗过你,好不容易恢復记忆,怎么可能再让你得逞?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凭空出现,又一直缠着维达尔。」 「你知道,我是诅咒,从混沌无知到拥有意识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杀死阿斯塔莱。」魔法师闷了两声,幽幽道,「阿斯塔莱是他,在漫长的岁月中又变成了你。因为你们身上的契约,我无论杀谁都可以,另一个都会死。」 江屿白静了一会儿:「我能感受到你有好几次机会能对我下手,为什么没动手?」 他自嘲一笑:「我甚至因为你的这份迟疑,差点以为你真的是数百年前的那个魔法师。」 魔法师咧开嘴,回答的却是他第一个问题:「我并不是凭空出现的。」 第161页 江屿白不解。 「我是维达尔被划分出来的阴暗面,他属于光明,而我是黑暗。」 「我要杀了他,就能取而代之。」 第87章 :寻找 维达尔重新回到梅莱芙宅子里时,那里一片死寂。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他最先沖了进去,很奇怪,一路上畅通无阻,就算是平常他来的时候也会有佣人上前来问问情况,可一直走到中央都没一个佣人过来。 快触碰到魔法阵时维达尔停下来,他看到前面有一个倒下的血族,几步过去才发现那个血族已经被迫陷入沉睡。 一抬头,是铺天盖地躺在地上的血族,都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倒在地上,现在还没有重复的,实在是可疑。 空旷而安静,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咳——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从身后的房间传出来。 维达尔立刻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前进,推开门看到了卧病在床的黑蛋撑起身子坐起来,眼神还有些迷茫,身体虚浮。 黑蛋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挣扎着想从床上爬下去:「我刚醒来,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发生了什么?」 维达尔只吐出三个字:「出事了。」 没顾及身后黑蛋错愕的神色他转身离开,身后跟着的圣骑士才将黑蛋扶起来,黑蛋无助的抓着他的衣袖连连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圣骑士同样手足无措,他甚至刚刚才知道这个地方藏着这么多血族,只能说:「先跟上去吧。」 维达尔绕开那些被迫沉睡的血族,朝着目标直直前进,途中遇到的血族实力越来越强,身份也五花八门,他的心越沉越深。 他几步跟上勐地推开江屿白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维达尔脑子里蒙了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而推开院门、宴厅、厨房甚至后门,却仍旧一个身影都看不到。 维达尔一拳锤在石雕上,那石雕直接凹陷进去,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他气息不稳,声音颤抖:「江屿白。湳沨」 身后跟着的圣骑士见他状态不对都不敢出声,一路走来见到的躺在地上的血族数量之多让他们震惊,本来见了血族理应除掉斩草除根,可他们之中大多数是在多兰里遇敌被血族救了一命的人类,极少部分在蒙圈中的圣骑士见周围同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和维达尔焦急状态也不敢轻举妄动。 被抱过来的黑蛋忍不住又开始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维达尔转头问他:「你知道你的主子在哪儿吗?」 黑蛋摇头。 维达尔勐地闭眼,仔细感应一番,自己之前留在江屿白身上用以定位的魔力消散不见,没法儿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几乎咬牙切齿:「无耻至极的冒牌货,要让我发现你在哪儿,我绝对饶不了你!」 黑蛋疑惑:「主子遇害了?」 维达尔眉头紧锁:「不然呢,这里所有血族都被迫陷入沉睡,难不成还能是我干的?」 黑蛋嘶了一声。 维达尔抬头对圣骑士队说:「分散开来搜索,一定要给我找到江屿白!」 「找谁?」 维达尔不耐烦:「当然是找——」 话说一半他忽然顿住,转身就对上一双平和疲倦的眼,像是刚结束一场持久而折磨的战争。 「……江屿白。」 江屿白搓了搓手,望向他身后的圣骑士队:「哇哦,真热闹。」 维达尔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手:「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怎么可能出事?」江屿白挑眉,「你不信我?解决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诅咒简直轻轻松松。」 维达尔摸摸他的脸:「嗯,你真厉害。」 江屿白被他摸得老脸一红,轻咳一声:「还有人在呢,注意点形象。」 维达尔认真点头:「都听你的。」 江屿白觉得他没救了。 旁边站着的圣骑士恨不得自己没长眼睛。 刚刚在圣殿里杀伐果断英勇无敌的那个圣子,现在居然变成一个人畜无害恋爱脑?想想就荒谬! 黑蛋也是一脸欲言又止:「其实之前我就想说了,虽然不知道主人位置,但我能通过主僕契约感受到主人身体状态不错。」 维达尔精准点评他的行为:「马后炮。」 黑蛋气得想骂他。 江屿白有些嫌弃:「别吵架,两个小孩子斗气。」 黑蛋愤愤不平:「谁想跟他斗气了。」 江屿白刚走没两步忽然停下:「谁把我石雕砸坏了?!」 维达尔脚步一顿,瞥见黑蛋刚想说话就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江屿白气唿唿道,「这是我亲手画的图纸造出来的,整个宅子就这么一个!」 黑蛋:「其实……」 维达尔心里暗道不好,连忙走到他身边揽住他,义正辞严:「一定是那个冒牌货进来扫荡时弄坏的,真是阴险狡诈!别生气,把图纸给我一份我再给你刻一个!」 黑蛋:「??」 江屿白仍旧气得不轻:「好啊,早知道他还把我石雕砸坏了我就不该那么轻易弄死他,就该狠狠折磨一顿再说!」 维达尔默了片刻,转移注意力:「宅子里的血族都被迫陷入沉睡了,应该是他动的手脚,你要把他们都唤醒吗?」 江屿白这才从石雕被毁的气愤中脱离出来,跟着维达尔走到他们倒地沉睡的地方,就见遍地都是软绵绵躺下的血族,简直成了一道奇观。 第162页 他思索片刻说:「先把他们都搬到一间房子里,我一起将他们唤醒。」 后边跟着的其中一个圣骑士很迟疑:「殿下,不用捉拿这些血族吗?」 江屿白回头想看看是哪个愣头青,维达尔就一句话揭露了他:「他就是血族始祖,谁有本事捉拿他?」 圣骑士队登时小范围地炸开了锅,他们其中一些这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始祖长什么样子,这会儿也是又惊吓又惊喜,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维达尔等他们吵的差不多了便开口:「行了别紧张,我和始祖暂时有合作,需要我们相互配合,不用担心。」 那个圣骑士才点头:「是。」 等到他们把那些沉睡的血族都拖到祷告室——别误会,血族从来不用这玩意儿,但梅莱芙买下宅子时想伪装成人类居住的模样,所以专门开闢了一个祷告室,里面只装水果不装神像。 江屿白把梅莱芙的身体单独放在房间里,虽然公爵和其余普通血族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梅莱芙魔力更强,唤醒她所需要的能量也更大。 他嘴里念着咒语先把目光放在僕从身上。 · 瑞森正做着浑浑噩噩不知岁月的梦,梦里天色阴沉气氛压抑,被唤醒的那一瞬间看到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在他面前,差点没激动得又晕过去。 江屿白疑惑他脸色怎么突然白了红,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咒语念错了或是副作用,就见他差点又晕过去才立刻拉了一把。 他有些疑惑:「你没事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瑞森捂着胸口一脸痴迷,刚才他差点被美晕过去,此刻还贼心不死:「有你在我身边陪着我,伤口再苦再疼我也不怕。」 江屿白:「……你身上压根儿没伤。」 瑞森眨了眨眼:「是心灵上的伤呀,我都这么久没见着您了,您还是这样明艷动人——」 「……」 瑞森还想继续发力,后颈突然一紧,被人提着衣领站起来,他立刻怒目圆睁回头望去,对上维达尔冰冷威胁的目光非常识时务地怂了。 他双手摊开:「我真没想跟你抢人。这只是由衷的赞美,赞美你懂吗?」 「不懂。」维达尔毫不犹豫提着他领子往后甩,「我只略懂拳脚,你要试试吗?」 瑞森清了清嗓子:「忽然想起花肥还没除草,先熘了。」 一边圣骑士疑惑:「莫名其妙。」 让大多数血族甦醒以后,江屿白最后给梅莱芙念咒。 梅莱芙慢悠悠醒来,看到江屿白的第一句话就是:「大人,你一定要给我休年假!」 江屿白哭笑不得:「行行行,你想休多久就休多久,记得回来看看就行。」 梅莱芙点头:「那肯定。」 跟梅莱芙商量好后一出去,就见瑞森蹲在门口捂着脸痴笑:「始祖大人好温柔,亲自把我唤醒过来,是不是还摸了我的脸?」 同伴分外惊讶:「居然摸了你的脸?」他由惊讶转而嫉妒,「凭什么摸你的脸,明明我也被锁沉睡了,怎么不摸我?!」 瑞森啧了一声:「这还不简单?肯定是始祖大人偏爱我呗,他之前还夸我手脚麻利干活厉害呢!」 同伴恶狠狠道:「好啊你,我就知道你天天做白日梦,现在还没醒吧!」 「就是夸我了,还摸我的脸……」 一道阴影笼罩在他俩头顶,维达尔大半张脸藏在阴影后,压迫感十足,像偷偷窥伺的野鬼。 「谁摸你的脸?」 瑞森莫名咽了一口唾沫,做贼心虚:「没谁。」 维达尔看着他眼睛,半晌才移开视线朝江屿白走去,攥住他手腕:「一下子唤醒这么多血族,累了吧?去休息休息。」 江屿白点头:「行,你也休息一会儿,最近太忙了。」 瑞森一脸幽怨地看着维达尔把江屿白带走,终于,始祖也没法儿陪他聊天了。 第88章 :秘密 总觉得像做了一场不真切的梦一样,江屿白还没反应过来梦就已经接近尾声,那些虚幻的泡沫承载着的是两辈子的情谊,记忆随之变得陈旧,蒙上一层橘黄色剪影,如同老电影最后的抒情。 尽管江屿白觉得维达尔并不知情太多,转世为人和灵魂短暂地飘入异世还是不太一样,维达尔真正涅槃重生了,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经歷,没有相应的记忆,反而被诅咒钻了空子。 于是当天晚上,江屿白在冷泉中泡着,数着漂浮在上的花瓣和水纹,把突然冒出来的维达尔狠狠教训一番后严肃地开口。 「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 维达尔看起来没那么好奇:「什么秘密?」 江屿白捏着他的脸拽着玩儿:「你猜猜看?」 维达尔一本正经地开口:「其实你我很久了,但是一直不好意思跟我告白,对我的这份感情实在难以抑制,每天夜里睡不着偷偷想我,你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在今天这个美好的日子,你决定要勇敢一次抱得美人归?」 江屿白很想给他一巴掌,眉头狠狠一跳:「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维达尔拖长调子:「没什么——」 江屿白最受不了他这种语气,捏着他脸颊恶狠狠道:「好好说话!」 维达尔嘆了口气,很有几分可怜的感觉:「怎么办,某些人得到了就不珍惜。曾经对我好言好语,现在嫌弃得不得了。」 第163页 江屿白又好气又好笑,亲了亲他额头本来就想哄哄他,结果反而被他压着亲的快喘不过气来,冷泉波澜起了一圈又一圈,凝固的冰霜擦着髮丝而过,落在绯红耳垂上。 沐浴结束以后江屿白擦干身子坐在躺椅上,维达尔拿了块干净毛巾坐在他身后。 被舒舒服服地擦着头髮,江屿白靠在他身上懒洋洋道:「我跟你说正事。」 维达尔亲亲他耳垂:「你说,之前犹犹豫豫的让我还挺慌。」 江屿白诧异:「你还会慌?我怎么没看出来。」 「当然不能让你看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江屿白笑了下,严肃道:「一开始我不觉得我是这个世界的血族,在甦醒的那一刻,我记得的我的身份是一个异世界的学生,学业有成、家庭美满,但那是一个法治的社会,很安全,不像这里随时随地有丢掉性命的致命危险。」 维达尔抚摸他的脸颊,轻声说:「那你刚醒时面对莫里甘一定很害怕。」 江屿白有些意外:「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吗?正常人不应该好奇那个异世界,好奇我为什么会穿越过来?」 维达尔说:「那你还会回去吗?」 「不会。」江屿白果断摇头,「我就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血族,之前进入异世界是意外,在那里我从一个婴儿长大到二十岁,意外看到一本书,那本书以你为主角撰写了你的一生,不过另一个主角是莫里甘,你和他是……呃,相爱相杀的恋人。」 「……荒谬。」维达尔无奈,「你看到的应该是红衣主教散布出去的谣言,他们当初为了毁掉我的名声手段极其卑劣,只为了拉我下位,让我因为声名狼藉而被教皇厌弃。有好事的人把那些谣言编成书,到处游走贩卖,居然还卖的很火,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能想出这种情节来!」 江屿白闻言也有些感慨,这主教手段未免也太脏了些。 他想了下,忽然觉得不太对:「诶?我怎么觉得他们带的节奏也没想像中那么大,现在市面上好像也没看到他们卖的有书?」 维达尔抓起他的手十指相扣,下巴抵着他肩膀:「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活了两辈子。」 江屿白一惊,还以为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几百年还是魔法师的时候了,就听维达尔继续说。 「上辈子没有防备被莫里甘抓过去以后确实受了很多折磨,对圣殿也不够警惕,后来逃出来以后本想回圣殿,红衣主教几番阻拦之下我决定在外面发展势力,便被谣言辱骂,夺权之路很艰难,当时的圣殿只是栋内忧外患又摇摇欲坠的危楼,我接手时内里已经被红衣主教败坏了太多,后来得到你身体的莫里甘实力极其强悍,打得圣殿队伍节节败退,我与他殊死搏斗同归于尽,拉着他没祸害其他人类,最后一刻才安宁。」 「我权杖穿透他喉咙,他长剑刺穿我心脏,再一睁眼我就已经醒过来,身处地牢之中了。」维达尔摸着他的脸,「没等多久,你就来了。」 江屿白眯眼笑着:「惊喜吗?」 「当时很惊艷,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灵魂还如此纯净。」 「算你会说话。」 江屿白拉着他到房间,壁灯亮堂堂的,他熄了一半,留一半给维达尔照亮,橘黄灯光映得他半边身子暖融融。 他侧脸在阴影中:「你知道你为什么重生吗?」 维达尔摇头:「不知道。」 江屿白手落在他肩上:「因为上辈子你还没遇到我,你觉得太可惜了,所以拼尽全力回来。」 「我也觉得。」维达尔说,「我时常就在想,要是上辈子能从莫里甘手里把你抢下来,是不是上辈子就能跟你在一起了。」 江屿白被逗乐了:「得罪了莫里甘,然后跟我在一起逃亡吗?要知道那时候我记忆全无,一丁点招式都用不出来。」 维达尔说:「逃亡就逃亡,把你拐走,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行,勉为其难吧。」 江屿白支着下巴问:「你就没有想起来其他事吗?」 本来不抱希望,但维达尔却沉思片刻:「偶尔会梦到一些零碎的场景,不多,但很真实。」 江屿白精神了些:「梦到什么了?」 「梦到一个血族总在我耳边念叨着什么,很多时候都是跟他在一起,有时一起散步,一起抵御外敌,一起聊天喝酒。」维达尔顿了一下,「他很天真浪漫,很像你,总给我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江屿白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拉着他钻进被窝,将这一长串漫长的故事讲给他听。从剑拔弩张的初遇,到相知相识又鸡飞狗跳的日常,最后合作建避难所,受挫再受挫,讲了一路辛酸,也讲了他最后众叛亲离的凄冷下场,江屿白讲啊讲,眉眼尽是怀念。 他靠着维达尔说:「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数百年前是你,数百年后还是你。因为我们都丢失了记忆,被诅咒趁虚而入,他冒充你的身份接近我,自称自己是阿斯塔莱,他说他是你被分割出来的阴暗面,从拥有意识开始就是为了杀掉你而活,我也难免被蒙蔽了片刻。他迟迟不肯对我下手,就是在给我机会。也许他在漫长的岁月中心思变了很多次,心神动摇,不再像曾经那样纯粹。」 维达尔思索着说:「他自己没有实体,从我年幼时他就想方设法哄骗我堕入黑暗,也许是为了浸染我杀掉我以后占据我的身体。」 第164页 江屿白安抚道:「他的身体被我打散,应该不会捲土重来。」 维达尔鼻尖蹭着他的脸:「也许过一段时间我的记忆就全回来了。」 江屿白说:「不着急,只要你在身边就行了。」 「那让我们着急一下别的吧。」 江屿白疑惑:「什么?」 「你答应我的结婚。」维达尔控诉道,「你没有心!」 江屿白嘶了一声,冷静回应:「我答应了?」 维达尔定定看着他:「好,很好。」 江屿白心里不妙,抓着他肩膀试图安抚:「哎呀这事儿可以慢慢商量,我答应你了,不过你根基还不稳,先从长计议。」 维达尔磨着他锁骨:「没关系。」 江屿白觉得他吐出这三个字时那语气咬牙切齿,像恨不得把他吞了。他刚想说点话补救一下,就见维达尔附身压下来,紧接着,吻急促而激烈。 稍稍分开时江屿白微微喘着气,耳根红了一片。他眼神有些迷离,半撑起来时才发现衣衫褪去了些。 维达尔微微低头看着他,语气温柔认真:「阿白,做吗?」 江屿白喉结颤动,吻落在他下巴。 维达尔托着他脑袋回吻。 不知这回是真把维达尔气到了还是怎么的,下起手来娴熟而很有激情,尽管这里宅子隔音很好,但白天刚把黑蛋伊维接过来,江屿白还是不愿出声。他死死咬着枕头,浓密睫毛早早被泪水打湿,湿了一小片。 一直隐忍着的江屿白还是红着眼眶,纤瘦嵴背弓起,颤抖着声线开口。 「哥……别呃!」 夜还很长。 太嚣张的后果是喜提江屿白半天的忽视,权当看不见有他这么个人,照例喝喝酒赏赏花,顺便看望自家苗圃有没有好好照顾,逛累了就坐在凉亭喝酒。 瑞森伺候他时偷偷觑他,红着脸小声说:「您真幸福。」 江屿白反应了一下,瞬间摸向耳后,那里一小块牙印没遮住,居然就这么露在外人面前了。 第89章 :契约?! 一墙之隔,伊维与黑蛋正在苗圃里乘凉。 伊维拽着他袖子晃了晃:「再养一株大蘑菇吧,能趴着睡觉还能乘凉,饿了就啃一口,口感绵密刺激,还能看到跳着舞五颜六色的小精灵陪我玩……」 黑蛋疑惑:「哪儿有小精灵?这里除了血族就只有我俩,最多再多一个圣子,宅子外有魔法罩,连只苍蝇都进不来。」 伊维呆呆愣愣地抓着他的脸:「就是有啊,你不就是吗?绿色的皮肤,蓝色尾巴,噢!还有一对黑色犄角!」 黑蛋沉默片刻,抱着他拔腿就跑:「主人!他吃到毒蘑菇了,快救救他!」 「嘿嘿嘿,还变色了,脸都变红了,好神奇……」 「你别抓我脸!冷静!」 「别害羞,那我抓尾巴?」 「你有病啊?!」 一阵兵荒马乱,伊维被送到魔药师哪儿安顿好,江屿白扶额,真是没一个消停的。 维达尔哄了江屿白一早上没哄好,听说伊维生病就立刻赶过来。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江屿白就拍着他肩膀:「我得离开这里去一趟基尔索罗城,相信你能用最快的速度把圣殿琐事料理好,然后快马加鞭到我这儿来,我等着你。」 维达尔疑惑:「你生气了?」 江屿白决定晾他一会儿,便没解释:「没,我很大度。」 维达尔看了他片刻,语速飞快而清晰地开口:「是不是我昨天太用力了,你说停下的时候我没停,我还说……你不喜欢对吧,可你明明特别……还弄得我……湿漉漉的,可我最后也抱你去洗干净了,虽然在冷泉里又……」 江屿白飞快捂住他的嘴,力道之大把他推了个趔趄,整张脸硬生生变得绯红一片,咬牙切齿:「好了好了别说了,我是有重要的事要办!别闹!等我办完事第一个回来看你,不骗你行了吧!」 他现在完全不敢回头看身边佣人和梅莱芙的眼神,满眼震惊的都是维达尔为什么这么敢说,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不犹豫说这些东西。 简直!不可!原谅! 维达尔望着他衣襟上的纹路:「半个月。」 江屿白说:「起码一个月,少不了。我们还能魔法信联繫啊,还有联络球,水镜,又不是完全见不见面。」 维达尔垂眸,略显落寞。 江屿白搓搓他的脸,也实在怕他又语出惊人,安抚道:「很快就回来,不是在生你的气。」 维达尔抱住他:「我知道。」 返程用不了多久,短短几个小时就已经到了目的地,看到熟悉的庄园江屿白心中也略微有些感慨。 女佣走到他身边恭敬道:「大人,之前索恩和莫里甘领土大多已经被收容进来,底下的血族倒是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宴请的那几个稍微有点权势的贵族已经到了,您随时可以让他们过来见您。」 江屿白略一点头:「行,定个时间让他们去宴会厅等一会儿,我过会儿来。」 女佣点头:「是。」 宴会厅里,数十个血族贵族已经陆陆续续聚在一起,准备的美酒与血液品质上乘,他们却没什么心思喝。 雷克实在有些担忧,他算是这里最厉害的一员了。他久居多兰里旁边的小城,占据一方领土,日子还算清净。直到多兰里崩盘以后他被手下鼓动着去分一份好处,掌控着权势还没高兴一会儿,江屿白一封魔法信直接把他打回原形。 第165页 那信到的时候他两股战战差点吓晕过去,还以为江屿白再给他下死亡通牒,仔细看了全文才发现江屿白有意收他为手下,虽没有明说,但又是邀请做客又是暗中威胁他猜到江屿白根基不稳想拉牛马帮忙干活,等那股惊骇的劲儿过去以后雷克才慢慢冷静下来,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就是——凭什么? 他此前自由自在惯了,自个儿占据一方领地过得滋润,之前那几位公爵从来只徵收税务几乎没干预过他们的生活,这个始祖刚一来就要他帮忙协助办事儿,办好了恐怕没什么太大的酬劳,办坏了可就是大事了。 知道内情的血族哪敢来?雷克今天一见来的贵族还不少,却没有半分放松,他知道这里绝大部分都是被迫的,这也更加说明江屿白不是什么好煳弄的角色。 见这些贵族个个坐立难安,雷克眉头紧皱,语重心长:「我看这始祖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啊,你想想他甦醒才多久,居然已经把称霸血族的三大巨头通通打了个遍,梅莱芙公爵运气好被收编进去,那索恩都不知道死在了哪儿,莫里甘现在还在逃亡,天啊……」 身边立刻有贵族附和:「我们在他手下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据说这次没来的都会被记上,我本来想避避风头躲过去的,被发来的那封魔法信指名道姓要过来,这是要我的命吗?」 「我还是觉得谨慎点好,进去了别乱说话。万一哪句话没说好,那都是要命的样子,这一趟可不简单。」 雷湳沨克听得直摇头,心里明白这群懦弱胆小的傢伙只会在背地里抱怨了,等到江屿白过来,一个二个指不定得多谄媚! 他隐隐有些失望,尽管声音压低却还是显得疾言厉色:「你们就没有哪怕一个敢反抗他吗?这么多年做领主的骨气呢?」 身边鸦雀无声。 半晌有谁嘀咕:「你要骨气你去跟他刚啊,吼我们有什么用。」 雷克一噎,心知这也没办法,谁让江屿白给的压迫力太强,他还想说些什么,背后忽然传来自家老友的声音。 「我们都在这里呢!都是多少年的老友了,即便他再厉害对付三位公爵也是逐一击破,我们联起手来不必那三位差,要是他待会儿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们千万不能被吓住,一定要联手争取我们最后的权利,不然以后被肆意欺压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 雷克听到这话颇有些感动,回头紧紧攥着老友的手:「我就知道还有你会站在我身边!」 老友坚定地看着他,安抚道:「你放心,过会儿只要他提出太不合理的要求,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他们这番对话也顺带激励了旁边的贵族,本来处于中立犹犹豫豫的也有些动摇。 雷克眼尖,自然看出了局势慢慢扭转,决定一把火烧得更旺些:「他收了几个公爵的领地还不松口,叫我们过来摆明了是想也啃我们一口肉。可我们自己占据封地这么多年,他一上任就想把我们权势全部夺走,这怎么能行?我们这么多年管理经验哪是他一个刚甦醒没多久的血族能懂得的?」 「要是他一时兴起倒也还好,这很好应付,但他要是真想夺权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反抗,他一定不会对我们所有血族下手,如今血族数量锐减,他想与人类相互制衡一定会保住我们这批势力,只要我们敢反抗,就一定能争取更多!」 他一个做领袖这么多年的最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打动血族,果不其然有好几个贵族都被说动:「我们虽然怕死但也不愿窝囊,到时候就跟着你们行动,一定争取最大权利!」 雷克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眉头舒展:「这才对,我们齐心协力,斗一斗这个所谓始祖!」 「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我的领地可不能随便让出去!」 宴会厅窃窃私语地议论了一会儿又归于平静,表面上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江屿白到的准时,正好是约定时间,他随意在宴会厅扫视一圈,微微一笑:「大家来的都挺早。」 底下立刻有血族应和道:「您盛情邀请,我们都巴不得早点过来仰仗您的英姿啊!」 「是啊是啊,早就听闻始祖您的风度,潇洒万分,帅气年轻,您沉睡了这么久我们没守在您身边都是一种遗憾!」 「对对对!还是亲眼见到才知道什么叫惊天动地!」 江屿白全程笑着点头,指尖敲着扶手,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我废话不多说,在场的所有血族与我签订契约,从今以后无论公事还是私事,都不可对我有反心。一旦让我遇到像莫里甘那个叛徒那样的,想推翻我自立为王,便都会当场暴毙。」 底下登时一静。 雷克心里勐地一跳,来了。 与他预想中一模一样,严重不合理的要求,几乎是绑架他们一生,签完契约就是做牛做马的开始,别想回自家领地过舒坦日子了。 如果他能第一时间反驳,抢占先机质问一波,凭藉刚才跟老友和周围贵族那一番话一定可以联合起一批贵族来提出异议,虽然他们实力或多或少有些缺陷,但组合起来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这次让江屿白得手,他们下一回可就任他宰割了! 雷克心里激情澎湃,几乎遏制不住情绪往前迈了半步,余光看到老友跟自己同步前进,心里更是激动得快要战慄,看来老友跟他是同样的想法,那他就更不能怂!一定要拿出足够气势来,让江屿白明白他们的诉求! 第166页 顶着江屿白神秘莫测的视线,雷克屏气凝神,面沉如水,几乎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缓缓开口—— 「大人,能与您签订契约简直是我几辈子的奢望!我实在是太幸福了,居然能在您手下为您做事,有幸为您排忧解难!」 雷克一顿,看到老友已经跪在他旁边,「含情脉脉」又「忠心耿耿」地倾诉他「一腔真情」,谄媚得十分自然,就好像刚才说的话都发自内心。 雷克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心高气傲从来不屑于向上媚主的老友吗? 江屿白挑眉:「不错。」 老友立刻高兴至极:「应该的!应该的!」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雷克就发现身边那群原本端坐着还要点面子的同族忙不迭跪下,个个儿都是语言大师,嘴里道貌岸然的漂亮话一套接一套,真情实感、落落大方,把江屿白夸得天花地坠,好像下一秒就能成神一样。 江屿白表情淡淡,宠辱不惊,目光扫视一圈自然而然看到雷克这个直挺挺站着的木脑袋,略有些意外。 他支着脑袋问:「怎么,你不乐意?」 雷克额头冒虚汗,啪的一下跪在地上,语气诚恳:「您误会了,我只是被您身上无时无刻散发的光辉晃了神,您的身影如此伟岸,黑暗神在上,我一见您就知道您是我这一生要追随的对象!」 江屿白满意了:「不错,都起来吧,挨个儿过来签订契约。」 雷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悄悄擦了冷汗,狠狠瞪了老友一眼——见风使舵的狗东西,差点害我! 老友缩头缩脑无辜回望——谁知道他气场这么强,一看就打不过! 雷克越想越气,自个儿一个血族活脱脱惊出一身汗来,扭头不看他。 第90章 :很想你 料理完这群不安分的吸血鬼贵族,江屿白这才有空将目光放在全大陆的地图板块上,这数百年来战争不断,领土变更,最后却也达成一种微妙的默契,你进我退,此消彼长。如今人类与血族所占据的地盘基本相差无几,他基本掌控着血族全局,维达尔则掌控另一半,作为人类的首领。 只要维达尔摆平圣殿琐事,他们俩联手轻轻松松能拿下大半个大陆。 梅莱芙感慨:「我今天才算明白您当初为什么答应那个多兰里人答应得这么果断,您和圣子殿下……说不定马上要改口叫教皇陛下了,说不定还真能实现他想要的和平。」 江屿白目光温和:「不会太久的,也许等你旅游回来就能看到大陆的盛况。」 梅莱芙笑着说:「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也许人类与血族真能和平共处呢。」 江屿白笃定:「会的。」 梅莱芙是看着自己势力在江屿白手中越变越强的,被统治的区域一片欣欣向荣,她也能放心出发。 她准备充分,身上的包袱没有太多,都装在魔法袋里,一身轻便,身穿朴素而简约的棕色披风,蹬着皮靴,带着顶牛角帽,潇洒挥手:「这回是真走了,拜拜咯!」 这跟她平时华丽的风格很不一样,换个风格也能轻松驾驭,显得英姿飒爽。 江屿白点头:「好,平安回来,遇到麻烦随时跟我联繫。」 梅莱芙笑着说:「放心好了,会记得回来看你们的。」 女佣规规矩矩站在江屿白侧后方,望着她眼眶湿润:「愿黑暗之神庇佑您,祝您旅途愉快。」 梅莱芙给了她一个拥抱:「贝安,我的好孩子,我不会忘记你的。」 正式告别以后,梅莱芙搭着小型飞舟离开了,虽然江屿白表示带几个放心的手下陪在身边比较好,或是带一些防身的魔器与符文,但梅莱芙通通拒绝了,她要一身轻松地去寻找她的自由和幸福。 在红衣主教死亡之后几天,维达尔也找江屿白要回了圣器,并没有刻意询问江屿白用小手段拿到圣器的缘由,反而是得知当时圣殿情况以后江屿白自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拉着维达尔解释了许久。 至于圣殿中,维达尔忙于清理残党,权势最强大的红衣主教和教皇都倒了台,剩余的些小兵小将压根儿不够看,被他大刀阔斧拔除干净,更深层次的腐败却需要从长计议,虽然知道这圣殿在数百年的僵化统治以后额外恶臭,维达尔在翻开帐目时却仍旧觉得震惊,无数大规模的资产被高层肆意挥霍,用于一己私慾,建造宫殿,私养军队,将钱权紧紧掌握在自己手里,去内斗,去残害自己的同胞。 荒唐! 无数年来数不尽的贪污与圣殿内部纵容一步一步养肥了红衣主教的胆子,不然红衣主教也不敢拿圣器跟江屿白交易。 他立刻派人搜查了圣殿已故高层的资产,数额之大让人震撼,却也能迅速巩固他的地位。 手里的事尘埃落定以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段日子他们靠着信件联络,靠水镜见上一面,偶尔互相偷熘到对方那儿去过一晚,第二天又被事务缠身回去。 人族方面的事迫在眉睫,维达尔处理的同时也不忘仔细搜寻一番莫里甘的踪迹,在几次交锋之中莫里甘势力大削,江屿白统治以后基本没有愿意投靠莫里甘的血族,他很轻易就找到了莫里甘。 清查出了莫里甘的位置,在数次围剿以后维达尔将他围在了一片矿井,方圆百里都是蓄势待发的圣骑士与修士,莫里甘的手下无一生还,只剩他自己了。 第167页 莫里甘仰头,风沙迷乱他的眼,这些日子狼狈的逃窜让他看起来饱经风霜,脸上血珠与泥土将落未落。他朝维达尔大喊:「你让江屿白出来见我!」 维达尔没动:「用不着。」 莫里甘目光扫视一圈,落在远在天际的飞舟上,暗自用了些魔力将自己声音扩散出去:「江屿白!!」 维达尔微微皱眉:「上!」 周围圣骑士立刻朝莫里甘扑过去,此时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没能撑过几轮,就在他用尽全身努力想要奋起反抗之时,维达尔抽出长剑狠狠的贯穿他的心脏。 这是致命一剑,尽管凭藉着吸血鬼强悍的身体莫里甘没有立刻死去,却也相当于判了死期。周围圣骑士三三两两压着莫里甘身体,不让她做最后的反抗。 莫里甘咳出血来,死死抓着那柄剑,身体里的血已经快流尽了:「明明……是我先看着他甦醒……」 「让我见他。」 维达尔垂眸看着他:「知道你跑不掉,他根本没来。」 莫里甘望着那艘飞舟,眼底偏执如野草疯长:「我不信!」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我、不、信。」 维达尔忽然俯身,声音很轻:「两世了,你一直觊觎他的心脏、他的身体。」 莫里甘听不懂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眼神愤恨:「就应该……在刚抓到你时杀了你。」 「这句话你上辈子也说过。」 维达尔抽出长剑,莫里甘跌倒在地,再也无力起来。 弥留之际,他望着天边不知哪个方向,停留许久。 维达尔没有在这里停留,回了飞舟,启航往圣殿方向回去。 圣殿里风景如旧,维达尔清点出来身世干净的手下正各自忙碌着,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他处理了一会儿文件,天色晚些的时候回了房间,房间里没开灯光色暗沉,他刚往里面走了一步,手腕上就贴到一个冰冷的东西,他手指下意识动了下,及时收手按兵不动。 一道可以压低的阴森森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不许动,你已经被我抓住了。」 与此同时,他背后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隔绝开外面的光线,里面一片黑暗。那人扣住他一边的手腕还得寸进尺,将他另一只手也扣上,押着到了床边。 那人狐疑:「怎么这么听话?是不是在偷偷想着什么阴谋诡计?」 维达尔无奈地笑了:「好不容易才把你盼来我哪敢不听话?要是惹你不高兴了,你又要在外面待个十天半月才回来,不着家。」 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被识破,江屿白亮了灯,恶狠狠把他压在床上:「什么意思?这是怪我气量小容易生气?」 维达尔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想伸手捏他脸,无奈手被拷住难以伸展,便借着链子绕到江屿白后背一拽,轻轻松松把他压下来:「我怎么敢啊,还得始祖大人开恩,饶恕我这张不会说话的嘴。」 「勉为其难吧!」江屿白磨蹭了一会儿,又拉着他说,「我发现你们圣殿这儿好适合种东西啊,光明元素这样浓重,种什么都好养活。不像庄园,稍微娇贵点的品种都活不了。」 维达尔一噎:「你还要种?」 说起这个江屿白整个人都高兴起来,根本不困了,拉着他喋喋不休:「当然,我都看好了,你院子大,种那些蔷薇没什么用,干脆弄点种子来我们圈一个苗圃出来,再种一批魔法种子。」他思索片刻一脸严肃,「只要别再让伊维吃到毒蘑菇就行。」 维达尔磨牙:「那行。」 他抱着江屿白,语气轻飘飘的:「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不想说点别的?」 江屿白眨了眨眼:「那再见?早点休息?」 维达尔气得翻身将他压在下面,语气森寒:「这么早走?你过来就为了让我给你种地??」 江屿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捏着他脸哄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过来当然是为了看你,看看我们的魔法天才有没有变瘦,圣殿的饭好不好吃啊?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维达尔慢慢低头,埋在他颈窝里。 江屿白有些意外,摸着他脑袋说:「怎么,真受欺负了?告诉我是谁,我来帮你教训他。」 「没,我又不是小孩子。」 维达尔声音闷闷的,脸颊热热的。 「我只是想你,很想很想。」 江屿白动作一顿,更轻柔地摸了摸他脑袋。 隔天维达尔指挥着手下:「把院子里这批蔷薇挖掉,换一批来种。」 修女听了他命令一头雾水:「殿下,您……要把这些蔷薇全部推掉?可这都是花重金採购进来的,现在长势正好,推掉实在是可惜啊。」 维达尔说:「那就移植到隔壁院子里去,这里圈一块出来种我给你的这些种子。」 修女也只得叫人去按照他的意思来办,花田扫荡一空以后看起来空了许多,种上魔法种子以后虽然因为光明园区雄厚的原因它们长得很快,却仍旧很空。 她仍旧抱着疑惑,见维达尔想离开又立刻问道:「殿下,您是不喜欢这个品种吗?其余城镇又奉上了一批品质很高的花,不用种在您的院子里吗?」 「不用。」维达尔说,「以后都不用在我院子里种这些贵重的品种,没人欣赏。」 修女点头:「是。」 第91章 :尾声 第168页 教皇登基仪式很隆重,维达尔为此准备了很久。他需要名正言顺的地位,雄厚丰富的资产,和一支属于自己的圣骑士队。 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阴沉了这么多天,上天总算大方地给了整整一天的阳光。 广场中央,教皇冠冕,权杖冒着璀璨光辉,维达尔一步一步登台,周围老教主平和地念着恭贺词,赞嘆光明神选择候选人的目光,又赞嘆维达尔自己的丰功伟绩,最后由他这个资歷最老说话最有分量的圣殿老人亲自给维达尔戴上冠冕和披风。 新一任教皇上任了。 维达尔坐在长长台阶之上的座椅,向下俯视着所有人,忽然对上一双幽蓝色的眼。 ——是伪装过的江屿白。 于是圣殿中所有人都看到他们新上任的教皇温和地笑了一下,虽然只有半秒,却也给他们留下一个印象——他们新上任的教皇脾气真好。 殊不知教皇大人早就迫不及待结束加冠仪式,偷偷摸摸找血族始祖去了。 这天下午,江屿白也好歹干完了工作,拉着他穿过传送阵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 是一片山林,风景宜人,人迹罕至。 江屿白说:「这是我曾经选的一处备用避难所地点,差一点我就将古堡建在这里了,只是后来一想,这里太冷,离你的家乡太远了。我将位置改了又改,最后选择建在你家乡正上方的悬崖上,可惜时间过得太久,下面已经成了一片崎岖不平的乱葬岗,深不见底,白骨森森。家乡变了很正常,可惜,古堡也没保住。」 「我倒是很喜欢这里的雪景,一眼望过去漫山遍野的雪松,白雪皑皑,酷寒之下人迹罕至,也很隐蔽。」 维达尔静静看着他:「要在这里建一座小屋歇脚吗?」 江屿白摇头:「之前没有建,现在建也没有意义。」 维达尔不太认同:「怎么没有意义?这里这样美,以后可以常来散心。」 江屿白搓了搓落在手心的雪花,手指红润:「不用。」 他望着远处密林,眼里带着怀恋。好像看到当初自己带着手下来这儿勘察,一步一步测试地点,记录着适宜的土地。 「很美的雪山。」 有片雪花从松树上飘落,落在江屿白睫毛,摇摇欲坠。 维达尔目光落在他睫毛,又往下,他袒露的脖颈莹白,也有雪落在上面,久而不化,或是继湳沨续往里面飘去。 维达尔将厚实的白围巾给他围上:「戴好吧。」 江屿白虽并不觉得冷,却也不排斥多带一条围巾。 穿戴整齐以后,维达尔又觉得他像只毛茸茸的雪兔了。柔软皮毛,温顺性情——虽然温顺只是假象,江屿白一手能拧爆三头雪兽。 维达尔摸摸他的头,贴着他脸颊:「以后你想去哪儿,都带我一个。」 江屿白双手揣兜,看着有点儿酷拽酷拽的,顶着毛茸茸垂耳兔帽子勉为其难点头:「也可以吧,看你表现。」 维达尔意味深长地说:「我晚上肯定好好表现。」 江屿白狠狠推了他一把,转身走得飞快。 维达尔跟上他,满脸无辜:「怎么了?我哪儿说错了?」 江屿白咬牙切齿:「我哪敢说你做错了啊?你没错,你都是对的。」 「那我可以……」 「不行!」 「我还没说呢。」 「那也不行。」 「真兇。」 这片雪地只有他们两个,脚印连在一起,不分彼此。 重聚、分散,又在此刻交织。 走累了便随心所欲停下来,毫无形象地坐在雪松下,团出一个合适的雪坑。江屿白喜欢仰着头接住从天空掉下的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他的皮肤几乎比雪还白皙。 江屿白望向他的眼睛很亮,瞳孔深处印着个小小的人,肆无忌惮地袒露柔软。 他按着维达尔后颈,轻轻带走他脸上一抹雪花:「能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 维达尔挨得很近,蜻蜓点水般吻了下他鼻尖:「累吗?」 江屿白摇头:「一点都不。」 他也凑过去,冰冷的吻落在对方额头、脸颊,最后是嘴唇,交换了个濡湿而温热的吻。 江屿白垂着眼捧着他脸颊:「不累,因为爱你。」 维达尔捏着他后颈:「你会不爱我吗?」 他其实掩藏着私心。 如果,他是说如果,江屿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不会,如果我不爱你,那就不是我。」 江屿白揉着他的脸颊:「听到了吗?别胡思乱想,我很爱你。」 维达尔与他抵着额头:「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为什么有血族能让我这样心动,为什么我的心脏会不自觉跳动得这样快?」他将江屿白的手贴在自己胸膛,「你听。」 一声接着一声,从江屿白手心传来。 震耳欲聋。 - 某天,某座坐落于边际的小镇的酒馆里忽然热闹起来。 「真是要变天了,这才过去多久,血族和人类的首领通通换了个遍!之前的高层全部被灭口,听说活下来的就只有听话的和识趣的,那几个首领逮着我们使劲儿折腾,短短几个月颁布了多少条律法,还说要大兴改革,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减税降费你还不满意?我反正坚决维护教皇陛下的决策,至少让我们全家人都吃饱肚子了……」 第169页 「我怎么听说的是另一个版本?据说圣殿和血族始祖联繫颇为紧密,两族之间关系缓和了很多,虽然这种情况暂时只在王城附近居多,但我总觉得以后两族之间关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扯吧?人与血族战争都几百年了,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改变。」 一道清亮女声插了进来:「教皇与始祖早就达成一致,要构建一个和平的世界,说不定以后会有律法规范来约束,虽然仍旧有小摩擦、小冲突,却也不会像以往那样爆发大的战争。」 「你又是谁?圣殿离这里那样远,就算坐着马车不眠不休也要三个月才能赶到,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简直是在胡言乱语!」 少女举着风琴笑嘻嘻地说:「啊,我是乐于助人的吟游诗人梅莱,专门传唱经典而真实的故事。」 那猎户不屑一笑:「切!我还以为是什么身份,就是个编故事的!」 少女挑眉:「要不要来打个赌?就赌人类与血族十年之内不会有战争。」 猎户笑了,笑她的天真:「不可能,两族之间的矛盾绝对不可调和!」 少女摇摇头:「不试试怎么知道。」 「行啊,赌就赌!」 时过境迁,小城镇里人与物换了一轮又一轮,逐渐摆脱贫困,反而变得富饶起来。 转眼间,一个十年到了。 这十年里居然真如少女所说,全大陆的人类与血族都没有爆发过大的冲突与战争,那些小事挑动的矛盾被教堂迅速镇压起来,关系居然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不少。 当年的猎户已经老了,在山中追不到猎物,田里干不了农活,守着老屋看自己小辈辛勤劳苦,自己家里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 直到有一天,自己孙子突然推门进来叫他,说外面有个年轻姑娘找他说完成赌约。 老猎户颇有些惊讶,不知怎的想起十年前那笑话一样的约定,一面抱着疑惑匆匆出门,一面又有些迟疑。 直到真正见到那少女时他才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少女沖他打了个招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十年前,你一个人过来,张扬潇洒,跟我定下赌约。」老猎户拄着拐杖,望向她目光带着怀恋,「十年后,你容颜依旧,还是那样潇洒,我却已经老了。」 少女轻笑一声:「人都会老的。」 「是啊,我早该想到,你是血族。」老猎户目光平和,像个面对自己小辈的老年人,「那个赌约是你赢了。」 少女说:「好了,我得回去了,希望下次旅游到这儿的时候还能见到你。」 老猎户颤巍巍点头:「那我可得努努力。」 少女转身离开,朝不远处的飞舟离去。 飞舟里江屿白见她回来问:「道完别了吗?」 梅莱芙点头:「嗯哼。」 「感想如何?」 她嘆息:「时间过得真快。」 江屿白写完一封信包好,给她倒了杯酒水:「这十年里,你一直独自游山玩水?」 少女点头:「是啊。」 「……就没有让你牵挂的地方?」 「曾经有,现在她已经变成一滩灰烬。」少女耸肩,「至于以后嘛,我并不觉得我需要一个让我牵挂的人或者物。」 「喔,如果对方是数不尽的魔矿、魔法种子那我可以考虑。」 江屿白笑了笑:「我那儿也有数不尽的魔矿,你想要种子就跟维达尔说。」 「跟你说就行。」 维达尔掀开帘子进来,低头蹭了蹭他脸颊:「我的就是你的。」 梅莱芙哇了一声,捂着眼睛深恶痛绝:「你们真是太过分了!我还在这儿呢!」 江屿白面色如常:「你在怎么了,我们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嘶,老夫老妻了是吧。」 「是啊。」江屿白手掌按在桌面,将一封印着金色纹路的火红请帖推过去,眼角微微上扬,「我们的婚礼订在下个月中,记得准备好随礼,提前祝我们新婚快乐吧。」 梅莱芙拿着请帖目瞪口呆:「你你你……你们就顶着这个身份结婚了?」 「是啊。」 「就不怕把全大陆的人吓死?」 「为什么血族不会被吓到?」 「……这是重点吗?」 梅莱芙无奈,握着请帖认认真真道:「新婚快乐,二位。」 江屿白点头,眼里带笑:「谢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