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离远点》 第1页 《不爱，离远点》作者：麻匣【cp完结+番外】 简介： 傲娇自满狗狗攻x冷静自持会长受 某天，莫昂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三俗恋爱小说中的主角，按照剧情的发展，他在转学后会遇到一个人，他的同班同学颜再宁，一个漂亮、自卑、娇弱的，男人。 在这个人的不断靠近、诱引之下，莫昂会像中了邪一样无法自拔地爱上他…… 莫昂：？？？我是直男啊！ 于是，为了掐断这根匪夷所思的感情线，莫昂决定先下手为强。 开学第一天，他赖在家里不去上学，完美避开和颜再宁的第一次见面。 结果身为学生会会长的颜再宁亲自登门劝他入学。 莫昂：…… 还好他提前知道剧本，有的是办法躲开！ 再于是，他向学校提出转班申请，顺利空降另一个班，完美避开与颜再宁接触的机会。 结果刚做完自我介绍一转头，颜再宁走进了这间教室……成为了他的同桌。 莫昂：holy shit…… 既然怎么都躲不开，那就干脆捅破窗户纸让颜再宁彻底死心。 再再于是，某天放学后，莫昂把颜再宁堵在楼梯间，气势十足：「颜再宁，我告诉你我对你……」 向来冷淡的颜再宁罕见露出慌乱神色，抢先说：「抱歉，我不喜欢男生。」 莫昂：？你以为我喜欢你？可笑！愚蠢！有病！我才不喜欢你，我！不！喜！欢！ 到了夜晚陷入emo，他凭什么不喜欢我？ 、从讨厌到喜欢、自我攻略、、he、强强 第一章 「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吧……呜呜……」 被逼到角落的男孩害怕得蜷缩起来，膝间抬起的脸秀丽如画，雌雄难辨，泪水不断从眼眶溢出，他哀求地望着面前的人，哭得梨花带雨。 「我永远不可能放过你，颜再宁，你逃不掉。」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高大的身形犹如小山般压迫，投映的阴影犹如牢笼般逼仄，阴翳地视线紧锁着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况且，你真的想逃么？」 男孩绝望地流泪，男人冷笑着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狠狠撕开…… 「够了！」 莫昂勐然睁开眼睛，梦境似乎才慢吞吞从他的脑海里隐藏下去，现实的感官缓慢地回到他的身体里。 他躺在床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坐起身从床头桌上拿过水，大口喝了几口。 连续两个月，他都在做这个离谱的梦。 别看他好像噩梦惊醒，似乎是被欺负的角色。 然而，他却是梦里那个施暴者的视角。 大清早，莫昂牵着他的爱犬——金色长毛如绸缎闪耀的金毛犬daniel散步回来。 他的母亲正好也在客厅吃早餐。 「早上好，妈妈。」莫昂说。 「嗷呜！嗷呜！」daniel撒欢回来，肚子饿啦，疯狂摇摆着大尾巴撒娇，还一个劲儿嚮往前沖。 「ok，daniel stop！good boy，but you must wash your feet.」莫昂蹲下来揉了揉它的耳朵，尽管回国两个多月了，他还是管用英语与和daniel交流。佣人牵它到后花园洗爪子。 「来，儿子，和妈妈吃早餐。」陶岸歌朝他招招手，白皙的手腕在清晨的阳光下仿佛白玉，单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她是一个十六岁青年的母亲。 莫昂走过去，在她的对面坐下。 「明天就要去新学校了，你准备好了吗？」陶岸歌微笑着问。 莫昂用湿巾擦了擦手，往嘴里塞了一片吐司，声音含煳地回答：「还没吧……」 「哪里没准备好？」 「哪里都没。」莫昂嚼着吐司，听上去似乎很郁闷，这不是他喜欢的话题。 「我猜应该不是时差，你每天早上都去遛狗，身体不适应？」陶岸歌打量着儿子，他只简单的穿了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肩膀开阔，修长的手臂肌肉结实匀称，还没到17岁，身高就突破了180大关，五官结合了她和丈夫的所有优点，俊美而深邃，只是还略带稚气，和狗狗玩乐时也像另一种大型犬一样欢腾。身体肯定没什么大碍，只是神色稍有些憔悴。 「嗯。」莫昂应道。 「吃完饭我叫医生帮你检查一下。」陶岸歌说，「还是去医院里，再做一次脑部ct？」 「不去！」莫昂有些羞赧。 连续做那个梦半个月，莫昂曾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特地去检查过，结果一切正常，他告诉医生做梦的事，医生说他青春期荷尔蒙旺盛，做那些梦都是正常的。 把他当成做春梦的了！ 但他知道那才不是春梦，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他调查过了，梦里的那个颜再宁是真实存在的人，而且还就读于他即将要转学过去的九荣中学，学生证上的照片和他梦里的脸一模一样！ 他七岁就去了国外，两个月前才回国，从未去过新学校，可梦里的学校却和现实中完全一样，甚至老师、同学都能在现实中找到真人对应……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不是梦，是未来可能发生的！ 太过匪夷所思，他说出来，却只被当成脑子煳涂，只好从网络上匿名寻找类似案例，于是他把自己梦里一转学就性格大变，莫名其妙爱上一个男人并且还做一些禽兽的事说牙酸的话发到网上，得到的回覆竟然全是「好香好香！文名是什么？」「留下文名」「饿饿，饭饭」「我有类似的！《疯批校霸爱上我》《强制那个男人》和《我被疯批强制爱了》……」 第2页 莫昂满心紧张去搜索了那些东西。 跳出来的全是俗套男男的恋爱小说！而且情节居然还真和他梦里的遭遇异曲同工！ 难到意味着，他就活在一部男男恋爱小说里呢？ 还是特别恶俗的那种！ 每当想到这个离谱的可能，莫昂就头皮发麻，好像被泡进一罐齁人的糖浆里恶寒不已。 「我认为在家里跟着私人家教学习就够了。」莫昂说，他一个纯纯的straight man，是绝不会想和一个男人发生亲密关系。 「你在学校能得到的不止是知识。」陶岸歌只当他还没习惯国内的生活，耐心地劝解，「国内的校园生活和国外完全不同，所有学生都有着唯一的目标——高考，大家为了共同的目标而齐心奋斗的氛围，你很难在其他国家感受得到。在这过程中，你还会认识到新的朋友……」 莫昂脑子里浮现的就是颜再宁哭得湿淋淋的脸，这傢伙每天都在他的梦里哭。 「我不需要新朋友。」莫昂直言说，「有daniel就够了。」 说罢，他灌下一杯牛奶，泡回房间沖澡去了。 陶岸歌看着儿子任性的身影，感到阵阵无奈，她和丈夫就这一个儿子，自然是不吝给他最好的，只是丈夫因为工作性质，满世界飞一年有半年在外面，而她负责家族企业的管理，陪在儿子身边的时间也不多，虽说没让他的性格变得扭曲，但多少有些别扭任性，时常口不对心。 她以为莫昂只是叛逆上头，对舒适圈之外的事物本能抗拒，多劝劝就行。可这孩子似乎真不想去上学，要不是佣人发现他悄悄收拾行李准备跑路提前向她汇报，估计明早他就飞到地球另一端去了。 「我是让你去学校，没让你去监牢！」陶岸歌没好气了，「每天都能回家，你至于闹那么大动静吗？」 「你根本不知道我会遇到什么。」莫昂撇开脸哼声说。 「那你跟我说说，你会遇到什么？」陶岸歌顺着他的话问。 莫昂又不吱声了，他知道要是说自己会和一个男生恋爱在学校做荒唐的事，陶岸歌非但不会相信，反而还觉得他用这么个离谱的理由神志也一定非常奇怪。 左右对他都不利。 莫昂窝火起来，往床上一倒枕头盖头糟心的事统统远离！ 陶岸歌哭笑不得，又劝了几句，莫昂柴油不进，她只得拍了几下他的背，无奈离开。 次日，莫昂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声称自己病了，不能出门。 「茫茫，你知道自己多大了吗？还耍小孩脾气，是要气死妈妈吗？！」陶岸歌站在莫昂的门前怒道，「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就、我就叫人破门了！」 莫昂在里头说：「你破门，我就从窗口跳下去。」 他的房间在三楼，哪怕运动神经再好也不能挑战这个。 陶岸歌气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软磨硬泡，可莫昂不进继承了他们夫妻俩的外貌，她的执拗和他爸的脱线也像了个十成十，不想做的事谁都说不动。 好说歹说，没让他用绝食来抗议，但陶岸歌也不能整天在家做他的思想工作，对于儿子她不捨得用强硬手段，去新学校的事只能一拖再拖。 过了一个星期，陶岸歌渐渐没再提去九荣中学的事了，莫昂以为她放弃了，就觉得自己成功改变了命运，心情也了起来，欢快地和daniel在草地上玩飞盘，一人一犬搂成一团打滚儿，爽朗的笑声不绝。 陶岸歌看在眼里，无奈失笑摇头，「茫茫，妈妈上班去了，今天你好好呆在家里，知道吗？」 「知道了，你别把我当小孩！」莫昂不耐道。 还「别把我当小孩」，真是气得陶岸歌想把他抓过来揍。 转过身，她拿起手机对话，「老师，莫昂今天在家，就麻烦您了。」 九荣中学，教学楼三楼，学生会办公室。 刚开学不久，学生会正处于最忙碌的阶段。几个部长因为高三而卸任，新顶上来的业务还不熟练，工作便格外忙碌，普通学生下课可以放松，而学生会的中心干部下课却又得来办公室里开小会。 「新的人员安排表我已经做出来了。」坐在会议桌主位发言的人，校服干净规整，髮型严格按照学生仪容仪表要求，不低于眉毛，不多出发茬，带着细框眼镜，一丝不苟的严肃神情足以沖淡秀丽的眉目给人的柔和感受，正是学生会会长，颜再宁。 「请各位把表格通知下去，从今晚开始实施，必须按时到位，我会抽查。」颜再宁一一扫过在座部长们的脸，「希望你们能尽快适应新身份，一个星期的考察时间，谁没通过，我会再选合适的人顶替。以上。」 部长们带着表格，小声交谈着离开办公室，颜再宁慢条斯理把面前的材料整理起来，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他抬头，是他的班主任陈广平。 「请进。」颜再宁点点头，面对老师，他也没有把自己摆在服从者的身份上，也是他从高一就能担任会长的原因之一。 「再宁啊，有件事老师想请你来协助一下。」陈广平是个和善的教师，笑呵呵的神态总能让人放下戒备。 「您说。」颜再宁停下手上的事。 「咱们班，本来不是要来一个新同学吗？」陈广平说，「刚从国外回来的孩子，对国内的风土人情还不太适应，不想来学校，已经拖了一个星期了。这样下去不行的啊，我作为班主任，得去给他做点工作。」 第3页 颜再宁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陈广平紧接着说：「你是我们学校的优秀学生代表，所以我想让你和我一起过去劝劝那个学生。」 颜再宁：「……」 作者有话说 暂时日更，想要一点海星qaq 第二章 「老师，」颜再宁推了推眼镜，用平静的口吻说，「我还要上课。」 「下午后两节一节体育一节自习，也不耽误什么。」陈广平说。 「还有学生会这边的事。」 「你走一个下午，学生会还能解散了？再说了，学生会管理全校学生，那咱们的新同学不也归你管吗？」 「……」 最终，陈广平用四两拔千斤的绵和之势让颜再宁不得不点头，他只当自己找到了得力助手，却没发现颜再宁眉头紧锁，嘴唇抿成直线，熟悉他的学生会成员都知道，这个时候千万别招惹他。 下午，颜再宁坐上了陈广平的车，一路从学校驶出，横跨这片城区，来到了华市最繁荣的兴华区，再从闹市中找到了更为富庶的别墅小区，这里的房价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陈广平提前预约过，所以顺利进入了小区里。这里地广人稀，绿化被打造得如天然生长般清新自然，陈广平小十万的车开得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这里的一草一木赔不起。 颜再宁出生在普通家庭，对这样奢华的高档小区非但不感兴趣，还非常不自在的样子。 「要是没有这么莫昂同学，老师这辈子都没机会来这边。」陈广平发出玩笑般的感慨。 颜再宁不出声。 「再宁，你想好等下要怎么和他交流了吗？」陈广平问。 颜再宁仍是沉默。 「再宁？」 「我好像有点晕车。」颜再宁说，「可能等下说不了太多。」 「晕车啊？车后头有水。」陈广平说，「回去我开慢点。」 颜再宁轻轻点头，他长得十分秀气，没有了冷硬的神情作为面具，显露出一点脆弱，会让他看起来格外动人。 来到了莫家，三栋联排，前院是园丁精心裁剪修整过的绿植草地，三层高的别墅，每一块砖在下午的阳光下像是镀了金似的。 陈广平仰头连连感慨富贵人家，而他身后的颜再宁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了下去。 陶岸歌提前和家里佣人打过招唿，他们被领进了别墅里坐下稍等，管家前去把莫昂叫来。 而尚不知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的莫昂毫无防备，刚在后院帮daniel洗完澡，自己也过了一遍水，湿漉漉地回到大厅，管家让他先上去换衣服他还不乐意。 「先让我喝口水！」莫昂接过女佣递来的毛巾胡乱擦着脑袋，往厨房走，然而路过客厅，看到了坐在那里的两个陌生人。 不对，有一个不陌生…… 莫昂看到端坐在他家沙发上，只在梦里出现过的人，浑身都僵了，傻了一般愕然地盯着。 jesus！颜再宁？！ 颜再宁极快瞥了他一眼，仿佛伤到眼睛似的低下头去，眉头狠狠一皱。 莫昂才意识到自己上身赤裸，优越的身材彰显得淋漓尽致，白皙的肌肤上还覆盖了一层水汽，结合梦中经常出现的内容，真实世界里的初遇可比梦里那俗套的不小心撞到头糟糕多了！ 「等、等一下！」莫昂着急忙慌地用擦水的毛巾堪堪遮挡住自己的上身，「家里怎么会来人？」 「莫昂你好，我是高二9班的班主任，也是你的新班主任，我姓陈。」陈广平起身用和善的笑容试图让莫昂放松，他有些纳闷，国外的风气不该更开放吗？怎么这孩子侷促成这样？ 「要不你先回房穿衣服，然后我们再聊。」陈广平体贴地说。 莫昂生怕和颜再宁多呆一秒会像梦里那样发疯，逃一样地跑上楼了。 管家也感到惊奇，「从没见过少爷这么失态过。」 陈广平说：「没想到他还挺内向。」 颜再宁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话。 莫昂回到房间后，就不想下来了，可冷静过后，他又抓狂于自己毫无防备的反应。 太怂了！他一个一米八二、身强体壮的人，看到鸡崽子一样瘦弱的颜再宁居然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这严重打击了莫昂的男性尊严，他虽不如梦中那样变态，可也是个要强的人，要是因为颜再宁而毁了个性，那和梦里又有什么两样？ 想至此，莫昂决定要去面对，如果这个世界真是本烂俗小说，他要改变剧情，也得有能力对抗剧情相应的变化。 于是十分钟后，穿着长衣长裤，扣子扣到领口最后一颗的莫昂沉静、威仪地走了下来。他淡然地扫过颜再宁，开口：「请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开学一周了，可迟迟没见你来报导，所以就想来了解了解情况。」陈广平说，「是身体不舒服吗？」 莫昂：「……差不多。」 他又忍不住看了眼颜再宁，就是因为这个人！颜再宁还真和梦里一样，胆小谨慎，到现在都不敢抬头看他。 「但是刚才老师看到你玩水回来……」 「洗澡。」莫昂纠正，「给我的daniel。」 陈广平：「……」还真是国外回来的，说话的顺序都不一样。 「那这也说明你的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对吧？」陈广平说。 第4页 莫昂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那是什么原因不来学校，能告诉老师吗？」陈广平耐心地问。 莫昂又又看了颜再宁一眼，陈广平总算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忙向他介绍起来：「这位是我们的优秀学生代表，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叫颜再宁，和你一个班的。我们再宁同学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如果你不适应国内的校园环境，他一定可以帮助你。」 「不用。」莫昂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拒绝得太过直接，让陈广平不由一愣，「难道你们俩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这一次，两个人都否定很直接。 陈广平很快和气地打圆场，「现在不认识，以后肯定认识啊，哈哈！」 莫昂懊恼地攥起拳，谁要和他认识？！最讨厌磨磨唧唧哭哭啼啼的人了！ 陈广平是个健谈的人，很快又把话题聊到了校园生活，他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玩和热闹，便重点说了上学期学校办的活动，运动会、晚会、义卖、社团，丰富得好像去学校是为了玩。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莫昂都在梦境里经歷过了，可梦里发生的事似乎只是为了把莫昂和颜再宁凑到一起，莫昂并没有感受到陈广平说的快乐。 颜再宁抬起眼，镜片背后的眼睛凉丝丝的，瞥过莫昂满不在乎的脸，他扯了扯陈广平的袖子，「老师，不用说这么多。」 他一出声，莫昂就如临大敌，警惕地盯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牙酸的举动。 「他看不上我们学校。」颜再宁说，「您在说话的时候，他很防备，视线也没有在看着您，心不在焉，是想着让我们这两个穷酸的人赶快离开。让这样一个无礼、傲慢的人加入我们班级，很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那种昂贵的精英贵族学校才更适合他。」 颜再宁平静地看向莫昂，「对吧？」 「什么穷酸的人？我根本没这么想过！」莫昂气恼道。 两人的首次对话，剑拔弩张。 颜再宁冷笑一声。 莫昂的情绪本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被颜再宁这么直白的挑衅，当即炸了，气沖沖道：「我看你才是那个无礼、傲慢的人！随随便便给人下定义，你以为你谁啊？这个学校我还就去了，谁也影响不了我！」 颜再宁极轻地啧了声。 陈广平很快反应过来，即刻唱起了白脸，把莫昂夸了一番。 莫昂这人看起来高傲不好接近，其实很好哄的，他清楚陈广平没有错，虽然还挂着气哼哼的脸，但眼里已经没有了敌意。 「我相信莫昂同学也会成为班上优秀的一份子，班上同学都十分期待你的到来，明天就正常来上学吧。」陈广平以柔和之势下了结论。 莫昂这次没有再拒绝，他心想不去学习颜再宁都能找上门了，除非他离开华市，否则很难避开。既然如此，那他干脆迎难而上，在学校里环境可控，至少不会再有今天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形。 莫昂的内心相当坚定，和颜再宁见面他的身心没有任何失控，可见他不是梦里的禽兽，那么他绝对不会失智一样爱上颜再宁。 这是他愿意去学校的首要原因。 家访取得圆满成功，陶岸歌「适时」回到家中，表现出不知情的意外模样。 「别装了，肯定是你叫来的。」莫昂哼声道。 陶岸歌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笑着对陈广平说：「辛苦了，果然还得是教育工作者出马，留下来一块儿吃饭吧？」 「不用不用，晚上还有课呢。」陈广平摆手道。 莫昂一听表情僵了下，晚上……还要上课？ 「那下次有机会一定让我表达谢意……嗯？」陶岸歌注意到颜再宁在看着自己，眼神有些古怪，不像在看初次见面的人，「小同学，我们之前见过？」 颜再宁垂下眼睫，摇了摇头。 他们离开时，莫昂想转身上楼，被母亲强拽着送客。 「不用送不用送，车就在外面。」陈广平客气着，「莫昂，明天记得要按时……」 「嗷呜！汪！汪汪！」 欢快地犬吠传来，毛被吹干的daniel撒开蹄子，向他们沖了过来，金色光滑的毛髮整齐地摆动，真是漂亮极了！ 但此时认为它漂亮的只有莫昂一个，对陈广平和颜再宁而言，daniel健壮得就像一只巨兽！ 莫昂大笑着蹲下来张开手迎接它。 daniel汪呜汪呜，跃身一扑—— 将莫昂旁边的颜再宁扑了个满怀，惯性将他撞倒在地，毛茸茸的大脑袋吭哧吭哧地拱他的下巴。 莫昂：「……？」我的狗？ 第三章 被一只陌生的大型犬扑倒，普通人的第一反应是害怕，颜再宁也不例外，但他第一时间将胳膊卡在狗脖子下，身体做好了防御姿态，以防自己被咬到。 很快他发现这只狗不凶，只是太过亲人，把他舔了一脸的口水。 陈广平吓得不知如何是好，陶岸歌忙推了莫昂一把，「你还愣着干嘛？把daniel拉走，别伤到小同学！」 「daniel不咬人。」莫昂嘟囔着，弯腰伸出手臂抱住daniel的腰，一起身，接近九十斤重的大狗就四脚离地，像只大玩偶被放到一边。 「stop！you cant be naughty.sit down，dont move.」莫昂单跪在daniel面前，竖起修长的手指压着它的鼻子。 第5页 daniel知道自己犯了错，小声地嘤叫，垂头丧气可怜地看着莫昂。 莫昂转过头，颜再宁还坐在地上，整洁的衣裳上被蹭了不少狗毛。 作为daniel的主人，他要表现出风度，于是他向颜再宁伸出了手。 颜再宁的目光落在了这只手上。 手掌微薄，指节修长，指甲的形状也圆润漂亮，而在此时被金色的夕阳勾勒着，宛如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人是视觉动物，会被眼前的美好所恍惚。 颜再宁抬起头，脸上沾了草杆，显得几分狼狈，再配上那还没收起来的茫然、郁闷，还有些许委屈的神情，这一瞬间，这张脸与莫昂梦境里看得最多的那个颜再宁重合了。 于是颜再宁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只友好的手勐地收回去，还十分失礼地背到了身后，仿佛差点要被弄脏了似的。 颜再宁：「……」 等两人的车开远后，莫昂坚决地对母亲说：「我可以去学校，但是只有一个条件，转班！」 他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折服，他能和颜再宁产生那么多纠缠，就是因为俩人整天见面，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还是同桌，成天都能碰小手。只要杜绝这一点，他们就可以是普通的同校生，见面连头都不点。 三言两语说服了疑惑的陶岸歌后，莫昂胸有成竹地和daniel玩去了。 当晚，九荣中学的晚自习，教学楼的楼道上站了一列十个人，每个人都手拿本子和笔，抻长了脖子看高挂在墙上校规校训，然后在抄写下来。 「第二句是什么啊？给我瞄一眼我看不清……」有人小声接耳。 「不许交流互助！自己抄！」 严厉的声音喝止，说话的人吓得笔一抖，小心瞄过去，学生会会长正盯着他，冷硬的神情仿佛要吃人。 顿时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大气不敢出一口。 今晚会长不知道被谁激怒了，上来就亲自抓迟到的人，不由分说就让他们抄校规，抄就抄了，还是在教室外头，整栋教学楼都看得到，多没面子？ 可他们都敢怒不敢言，会长看似弱不禁风，可却会分筋错骨手，他的管理手段可不止是靠动嘴。 晚自习上课前没抄完就要加罚三遍，所有人手不停写，勉强写完，上交后不敢久留，撒蹄子跑回教室。 颜再宁草草看了几眼，这些狗爬字迹让他心里更烦。他抿着唇，看向了自己的教室，犹豫片刻，走进了班主任办公室。 次日早，司机把莫昂送到了学校门口，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来到这里，但此时他没有忐忑的心情，眼皮拉耸着，困得睁不开。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转时差，但高中生的时差显然又是另一个「国度」。 今天莫昂六点钟就被叫醒，迷迷瞪瞪被几个佣人联合行动从头到脚打理好塞进了车里，到了学校下车后，他还满眼迷濛。 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嘈杂的车笛声让他彻底醒过来，司机探头对他说：「少爷，你自己能进去吗？这儿地方不方便停车……」 「你回吧。」莫昂揉了揉头髮，走向了校门。 这个时间往学校里走的学生很少了，就算有，也都是穿着统一的蓝白配色校服。莫昂发现有几个人在进校门前还会可以把敞开的外套拉链拉上，而校门口两侧还站着两个学生，同样的校服，但他们的左臂上戴着红袖章，看来是管理者。 这让莫昂想起了昨天陈广平的介绍，颜再宁好像还是这里的学生会主席……这虽然和他梦里的有出入，但显然，这个身份对颜再宁而言是个方便。 莫昂立刻仔细看那俩人的脸，一男一女，他不认识。 于是他松了口气，气宇轩昂地走进学校。 怎料才刚走了几步，便被带着袖章的男生拦下了。 「同学，你的校服呢？」他问。 「我没有。」莫昂说。 那男生打量着莫昂，高挑过人的身量，比例优越的头身，乌黑浓密的头髮稍遮住了眉眼，未经打理在他的头顶有些散乱地翘着，五官深邃，俊美得有些凌厉。 学校里绝对没有这号人物，否则早就闻名全校了。 「非本校学生禁止入内。」男生说。 莫昂皱着眉头瞥一眼他的袖章，「你是学生会的人？」 「是的。」 「是你们会长派你来的吧？」 「？」 莫昂不悦地「啧」了一声，心想怪不得颜再宁会是学生会会长，在这儿等着他呢？ 另一位学生会干部也过来了，问：「怎么没让他登记？」 男生说：「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人。」 莫昂冷哼：「你们的会长昨天可是亲自到我家请我来上学的。」 女干部微讶，「难道你是莫昂同学？」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生露出了瞭然地笑，「我们会长提前打过招唿，说今天可能会来一个不穿校服髮型不合规的人，是新生，可以网开一面放行。」 莫昂：「……」怎么听着他不是新生而是初犯？ 经过小番折腾，莫昂总算进到了学校。昨天他提出转班的要求通过陶岸歌的联繫，已经解决，他可以从原来的9班转到7班。甭管去哪个班，只要能远离颜再宁就好。 他虽然第一次来，但凭藉着梦中的记忆，找到了教学楼，先去到7班班主任所在的办公室。 第6页 「笃笃。」莫昂敲了敲门。 办公室里的两位老师一齐看向他，一个是昨天见过的陈广平，另一个则是7班的吴煅才吴老师。 莫昂说：「我是莫昂。」 「哦，你好，欢迎你来我们7班。」吴煅才说，比起陈广平的亲和，带着眼镜，身材瘦小的吴煅才看上去更为严肃。 「还在我面前说欢迎，你成心的吧？」陈广平笑骂，对莫昂说，「看来昨天老师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不是的，我有自己的原因。」莫昂解释说。 「去7班也好，吴老师的教育水平非常之优秀，你是新生嘛，在哪个班都是从头开始。」陈广平好脾气道。 「拿上你的书本和校服，校服记得明天穿上。」吴煅才示意他桌上的那一摞书和一套未开封的衣服，「跟我到教室来，让同学们认识你。」 「这些，都是我的？」莫昂瞠目结舌，这些书摞在桌上，都快到他下巴了，在美国他一年都看不了这么多！ 「当然是你的，还有同步练习试卷报纸明天才到。」吴煅才说，「你要加紧跟上我们的进度，别拖后腿。」 「什么进度？」莫昂迷茫，他还不知道自己踏入了怎样的「学海」。 「哎哟，这么多，我叫我们班学生过来帮你吧。」陈广平相当热心。 吴煅才哼笑一声，「不怕你们班又有人想转我这边来？」 这戳到陈广平肺管了，他鼻子出气，不想说话了。 「走。」吴煅才说。 莫昂只得搬着他的书，跟在吴煅才身后。 此时早读已经开始，整栋教学楼共计十五个班级，洪亮的读书声震得莫昂耳朵有点疼，这就是母亲说的共同向一个目标奋进的氛围？真是有些……吓人。 来到7班，吴煅才先带着莫昂来到他的座位上，后来的人只能坐在最后，两张并靠的桌子，一张上面的书立得整整齐齐，桌面井井有条，另一张则是空着的，这就是莫昂的位置。 他的同桌竟然不在座位上，看来不止他一个人迟到。 班上所有人忍不住都把目光转移到了莫昂身上，读书声弱了下去。 吴煅才沉声道：「专心！继续读你们的！」 下一秒，比之前更洪亮的读书声响了起来。 莫昂不由多看了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师一眼，他在这个班上相当有威望。 吴煅才又把莫昂领上讲台，这次他抬起手往下一压，读书声仿佛训练有素整齐地停了下来。 「这位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同学，你介绍一下自己。」吴煅才说。 「我叫莫昂，嗯。」莫昂带着不自在的生硬，他不太喜欢被人齐刷刷地注视。 吴煅才显然也没想着他能介绍出花儿来，让所有人认了脸后，就让他回位了。 而就在这时，教室外走进了一个人，干净得发白的校服，左臂上鲜红的袖章，素白的脸庞带着细框眼镜，和莫昂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两人皆愣在了原地。 吴煅才随口道：「哦，他是你的同桌，也是和你一样刚从9班转过来的。」 还陷在庆幸中的莫昂：「……」 巡早读回来的颜再宁：「……」 第四章 比得知又和颜再宁一个班级更坏的消息是他俩还是同桌。 同，桌。 莫昂非常有走出这间教室随便去哪个犄角旮旯的欲望，但是在吴煅才强大的师长气场下，他不得不收敛着自己的任性，别扭地回到座位。 颜再宁的脸色同样不好，莫昂猜测他和自己估计是一个想法。 但他转班了，为什么颜再宁也转？ 这让莫昂浮想联翩，世界上真有那么巧的事？不可能，那必然是颜再宁先听到他要转班的消息，立刻也跟着来了，意图接近他！ 莫昂心里那叫一个窝火，真想就地质问颜再宁，可又怕把他吓哭，只能臭起脸色，把心情表露在面上。 落座后，莫昂才发现两个男生坐在一起能多挤，他只是把手抬起来，胳膊就不小心碰到了颜再宁。 「啧！」 「啧！」 两人怒视对方一眼，颜再宁毫不犹豫把自己的桌子往旁边一挪，中间裂开了一条巴掌宽的「裂谷」。 「别碰到我。」颜再宁冷冷道。 「谁愿意碰你！」莫昂翻了个大白眼，烦躁地把自己的书归类整理。 颜再宁心情也不佳，嘴唇一直紧抿着没跟着早读。 难熬的早读终于捱过去，颜再宁立刻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把自己的难以忍受彰显得淋漓尽致。 迟他一步的莫昂心里那一个悔，只恨自己反应太慢，仿佛输了一次交锋似的。 「哎你原本不是去九班吗？怎么来我们班了？」莫昂的前桌，一个平头男生转过来好奇地发文。 莫昂拧起眉头，「你应该先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再和我说话。」 他的语气沉沉的，自带疏离，再搭配他那张过于出色的脸，就有会给人高傲的感觉。 「哦……我叫梁珂。」平头男生有些退缩了。 莫昂点头，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我申请转过来的，没想到白忙活。」 他郁闷地皱了皱鼻子。 「你之前是在哪里念书的？」梁珂问。 「washington.」 梁珂寻思了一下，才惊道：「国外？」 第7页 「嗯。」莫昂恹恹道，他之前一直在美国的私立精英学校学习，颜再宁还真说中了一句。 这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很快莫昂的附近围了好些人，重点班的学生心思都非常单纯，以为莫昂的英语一定非常优秀，纷纷请教。 莫昂勉为其难地答应会指导他们的口语。 但没多久，颜再宁回来了。 他的归来好像一个信号，莫昂身边的人一下就散开了，似乎很忌惮他。 颜再宁的脸色黑沉沉的，往座位上一坐，瞥见莫昂的胳膊跨过了裂谷，挨到他的桌边，皱眉道：「手。」 莫昂下意识地收回，又觉得很没面子，「真没劲！你能不能换到别的地方去？」 「你以为我不想？」颜再宁显然生气了，只是他这人生气容易上脸，脖子往上开始泛红，烧着了似的。 莫昂冷哼一声，「你要是想，我们现在还会坐在一块儿？」 颜再宁后槽牙紧了，他克制地抿紧唇，把头低下去。 而在莫昂的视角，只能看到他红得烫眼的脸颊和耳朵，心下一惊，因为梦里的颜再宁也经常红成这个样子，眼睛要哭不哭的可可怜。漂亮是漂亮，只是他不是梦里的变态莫昂，消受不起男人垂泪。 「你该不会要哭了吧？」莫昂压着声音问，「哭没用我告诉你，我现在最烦男人哭。」 颜再宁的眼珠缓缓横过去，镜片微微一闪，就如同凌厉刀锋上的寒光。 莫昂后背一凉，警惕挪开一个身位，闭嘴了。 颜再宁闭上眼睛，缓缓舒出一口气，他很快调整过来，浮躁的情绪平稳后睁开了眼，这时他的面前站了一个人。 快一米八的个头，沉肃的神情，和班主任吴煅才如出一辙，此人正是7班的班长程子驯，也是上学期的年纪第二。 第一是颜再宁。 两人虽没说过话，但是成绩榜上的名字总是挨着，心里难免会将对方当成对手。 颜再宁从程子驯敌意的视线里猜出了他的念头。 「你好，我是七班的班长，程子驯。」程子驯平静地说。 「我知道你。」颜再宁说。 「从班级利益的角度，我非常欢迎你加入七班。」程子驯说，「这样一来这个学期七班将会毫无悬念的取得成绩排名第一。」 「但是，我个人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选择转过来。」程子驯眸色一沉，审视着他。 莫昂也竖起了耳朵。 「个人原因，不便透露。」颜再宁面无表情道。 好一个「个人原因」！莫昂握拳，颜再宁果然就是追着他来的。 「之前你在九班，我承认你是九班的领头。」程子驯说，「但现在到了七班，我是班长，你就得按照我们班上的规矩来。」 下马威来了。颜再宁顺从地点了点头。 程子驯开始给他列举：「就比如说今天早上，你有学生会的工作不能按时来早读，就要提前向我报备。」 「好的。」颜再宁说。 程子驯以为颜再宁会辩驳几句，毕竟管一个班级的班长和管全校学生的会长，谁的职位更大一眼便知。他见过颜再宁管制违纪学生的样子，颇具威严，还以为是个位高权重低不下头的人。 「对了，7班是学习小组制，按照各科成绩取长补短，两两分组。」 听到这里，颜再宁就又有了不好的预感。 「目前班上就你和莫昂同学落单，所以你们先为一组，月考过后再看是否需要变动。」程子驯说，「我听老师说莫昂同学是从国外回来的，对国内的学习方式可能不太适应，这就需要你来带领他。」 颜再宁：「……」 「什么？凭什么他来带领我？用不着！」莫昂先跳脚了。 「这是吴老师定的，有意见可以向他提。」 「提就提！」 程子驯补充：「不过提了也没用。」 莫昂不服气地嚷嚷，「你们得先徵求我的同意才能成了什么学习组，否则那叫独裁！」 程子驯：「……」 颜再宁头疼地捏鼻樑，「你闭嘴吧。」 莫昂义愤填膺地声讨自然没有什么好结果，他只能憋屈地生闷气，第一节 课上课，是语文课，学的是文言文。 对其他学生来说，这充其量更需要一些理解能力和记忆力，但对海龟学子莫昂而言，这些字他认识，但组合成拗口的语句，他读都读不下来，更别提老师在尖子班的上课节奏，莫昂甚至得靠用手指一个个点，才能确认老师讲到哪儿了。 这种仿佛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听天书的滋味莫昂很不喜欢，他把头往旁边一扭，看到了颜再宁的书本。 书上被不同颜色的笔迹标註着，空白部分被填的满满当当，乍看花花绿绿，但仔细看，他的字迹非常工整清隽，内容也很有条理，除却基础知识，老师提到的重点部分全都做了笔记。 当然，以莫昂现在的认知，还看不懂他笔记的含金量，只觉得颜再宁的字写得不错，因为他自己的字…… 莫昂低头看了眼自己随大流抄的板书，七歪八扭，惨不忍睹。 他默默地把胳膊支起来，不让颜再宁看到，以免自己丢份儿。 课到尾声，语文老师忽然点到了莫昂：「后面那个，新面孔呢？」 「今天来的新同学。」离老师进的学生解释道。 第8页 「长得真帅啊，还以为是明星来拍校园剧呢。」语文老师玩笑道，但下一句让莫昂觉得很不好笑，「那你来把今天我们学的这首《氓》背一下吧。」 莫昂和老师遥遥相望，他那张英俊深邃的面容无论什么表情，总有种底气很足的自信，其实，他内心一片茫然。 背？让他读他都不一定读得顺熘。 颜再宁离他最近，不得不沾染上几分尴尬僵持的情绪，忍无可忍低声道：「你先站起来。」 莫昂就站起来了，顶着那张底气很足的俊脸，回答：「我不会。」 前桌热心的梁珂说：「老师，他之前都在国外上学，跟我们的基础不一样！」 语文老师理解地点了点头，「海归啊，那成，慢慢来。那就读一遍吧。」 「……」莫昂动作僵硬地拿起课本，读了起来，「氓，之，虫？蚩……」卡住。 他下意识转头寻求帮助，颜再宁却是绷着脸，专注看自己的书。 他不帮我。莫昂又生气又委屈。 《氓》这首诗不长，四字一句朗朗上口，只是其中不少字是日常中用不到的，而莫昂也没有听话给它们注音，这就造成了一首诗读下来，还得让老师引领的尴尬局面。 用这样磕巴的朗读作为这节课的结束，语文老师也觉得难受，便说：「同桌起来背一下吧。」 颜再宁站了起来，看到他老师也惊讶了一下，「你不是九班的吗？怎么来七班了？」 「转班了。」颜再宁嘆了口气，开始背诵：「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 非常干脆流利地背完了，声音清朗，咬字清晰，和他的同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语文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在让他坐下的同时，还体贴地提醒他多帮助帮助他的同桌。 莫昂暗暗咬牙，耳尖泛红，他在国外都是a等的成绩，现在回来却连连吃瘪，颜面全无。 第二节 课连着还是语文课，莫昂不是一个轻易气馁的人，他决心要争口气，必须也把这首诗给背下来。 于是，他把目光转到了颜再宁身上。 颜再宁的书上都把他不认识的字註上音了，只要他会念，就能背…… 莫昂的眼睛斜啊斜，上身侧啊侧。 颜再宁突然转头，眼中满是戒备，「过线了，远点。」 作者有话说 《氓》是不是高二学的，太久远我都不太记得了…此文前期会以莫昂的视角为主，进入中期会转为颜再宁视角～ 第五章 「我一直都是这么坐着！」莫昂狡辩道，哼地扭过头去，「我这人喜欢保持距离，你别多想。」 颜再宁狐疑的视线将他上下扫视一遍，懒得理他，继续低头完善自己的笔记。 莫昂的心开始挠了起来，按道理来说，他和颜再宁是一个学习小组，而且老师才刚说要颜再宁帮助他，他开口借书瞧两眼是合理的。 可颜再宁这个小气样儿…… 还是借别人的吧。 莫昂真想开口问前桌的梁珂，突然又想起在梦中颜再宁的所作所为，最开始都是他主动创造机会接近莫昂，可见此人口是心非，且情绪脆弱，受不了打击。 要是颜再宁觉得他的举动挫伤了自己的自尊心，免不了又要面红耳赤哭鼻子。 烦死了！ 莫昂自顾自生了会儿闷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还是借颜再宁的吧，反正他很明确自己不会心动，多和颜再宁说两句话也问心无愧。 于是他心安理得起来，大方地对颜再宁说：「我想借你的书来看看。」 颜再宁慢吞吞地转过头，似乎是在确认莫昂在对自己说话，然后才说：「你要干嘛？」 「记一点东西，我看你的写得挺全。」莫昂说着，他让自己的语气放松自然，不会产生误会，可在旁人听来，这毫无分寸的语气简直高高在上。 颜再宁的嘴角微沉，对他也不客气，「我认为你应该先看字典认字，学校隔壁的小学门口就有卖，记得买中文的。」 「我认识中文！」莫昂怒道。 「是氓之蚩蚩还是氓之虫虫？」颜再宁说，不附带额外的语气，但依然把嘲讽拉满。 「那只是意外，古文我没有认真学习过！」莫昂辩驳。 「是么？我看你字儿也没认真学过吧？」颜再宁的眼神轻轻往莫昂的书本上一瞥。 莫昂立刻羞赧地挡住了，他的字的确不好看。 颜再宁慢条斯理地合上笔帽，「你不觉得自己该先从小学或者初中开始念吗？」 莫昂简直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我一回国就请了家庭教师帮我补高中的课程！但是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好好。」颜再宁敷衍道。 莫昂那股傲气噌就上来了，他挑衅道：「下节课我肯定能把这首《氓》背下来，你敢和我赌吗？」 「背一首诗很难吗？」颜再宁面无表情。 「好，那剩下的两首我也全都能背！」 「会读么你？」 「所以你得借我书。」莫昂理直气壮地说。 「凭什么？」颜再宁脱口而出。 「就凭刚才老师说你要帮助我，班长同学也说你要带我，还有陈老师也说了。」莫昂非常占理，语气也格外嘚瑟。 颜再宁紧抿着唇，不想再和他交流，起身往教室门口走。 第9页 莫昂探出脑袋沖他喊：「哎！你答应了吗？不说话就当你默认哦！我借了？我借了啊！」 颜再宁没理。 莫昂便自作主张拿过颜再宁的课本，自言自语：「他默认了，谢谢。」 梁珂转过头来好奇：「你们怎么刚认识就吵架？」 「早认识了。」莫昂嘟囔，都认识俩月了。 「你要小心点他。」梁珂小声说，「他可是学生会会长，每天都罚人。要是他看不惯你，检讨书写得你手软。」 「你真以为他看不惯我？口是心非罢了。」莫昂哼哼，看过「剧本」的他还不清楚颜再宁的心思？昨天还对他「恶语相向」，今天不还是巴巴跟着他转班？ 赶在上课前，莫昂把所有不会的音註上，然后一门心思投入进去，他的脑子确实挺不错，从读不顺到从头背下来也只用了二十分钟，剩下的二十分钟老师讲到哪他已经跟不上了，只得笨拙地抄板书，一笔一划想把字写漂亮，偷摸瞄一眼颜再宁的字，又挫败了一会儿，如此反覆。 下课前五分钟，莫昂内心期待着再被点起来，这次他要一雪前耻。 但老师只是布置了作业。 莫昂只好低声对颜再宁说：「我背下来了，你要不要听？」 颜再宁：「……」 颜再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依然没有理他，拿出红袖章戴上，离开教室前先到程子驯面前说了几句，然后走了。 莫昂不满，「走什么？不敢面对我吗？」 然而，莫昂看到所有人都起身了，学校广播响起了奋进的《运动员进行曲》，大家都在往外走。 「去哪儿？」还未完全融入的莫昂满脸疑惑。 「大课间跑操。」梁珂说，「得快点，广播停了学生会要抓人的！」 莫昂便也跟着走出了教室，就看到了每一间教室的学生蜂拥而至，过道被人流挤满，从楼梯口涌出来。 莫昂难以理解地「啧啧」两声，不想凑进洪流了，等大部分人都走了以后，才慢悠悠地往外走。 第二节 课会有二十五分钟大课间莫昂是知道的，在梦里的剧情他还经常利用这个时间，趁着教室没人，摁着颜再宁做没羞没臊的事…… 只是要跑操这件事，他就不了解了，毕竟小说都是围绕着主人公展开，那些琐碎的日常向来不展示。 等莫昂来到田径场，广播已经停止，通往田径场的入口被两个红袖章拦住了，莫昂走过去，被两人抬起手挡住。 「同学，你迟到了，并且没有穿校服，你哪个班的？」 「跟你们会长一个班。」莫昂不甚在意，「今早不是说提前打过招唿了吗？还拦我。」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和今早校门口的人消息不对等，他们不太相信这人的话，会长铁面无私的处事方式是人尽皆知的。 「你先等一下。」其中一人快步往坐席区走过去。 很快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颜再宁，在会长的工作中，他的身姿格外的笔直端正，神情也相当冷肃不近人情。 他一来，就用刀子一样的眼神把莫昂来回「割」了几轮。 莫昂不自然道：「不是你告诉他们说会对我网开一面吗？」 「仅限今天。」颜再宁冷酷地说，「回去我会给你一个校规册子，在学校里，就要遵守学校的规矩。」 「那我现在能进吗？」 颜再宁撇了撇嘴角，「让他进吧。记住他这张脸，下次再犯，绝不放过。」 说罢，冷漠转身。 凶我干嘛？莫昂窝火。 颜再宁继续回到坐席区监督田径场上所有班级的纪律状况，然而…… 「你跟着我干嘛？」颜再宁拧眉回头。 莫昂一脸莫名，「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吗？」 颜再宁仿佛被他的智商伤害到了，失语了片刻，才说：「我现在在进行学生会工作，你，只是普通学生，就要回到班级队伍里，老老实实跟着班级行动，能明白吗大少爷？」 「那你早说啊，还一副嘲讽人的嘴脸。」莫昂嘁了一声。 颜再宁隐忍道：「现在，下去。」 「对了三首诗我都背下来了……」 「下去！」 被呵斥了。 莫昂愤怒地瞪他一眼，气沖沖地走了。 颜再宁站在高台，田径场上每个班里的每个人的动向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随着轻快的音乐声，跑操开始。虽说跑操相对广播操而言不需要做那么多动作，但难就难在要保持一致的速度，不能脱队跑完两圈。各个班跑操的情况也会评分记录，每周都会进行一次评比，这就是学生会的工作。 清一色的蓝白校服里，莫昂的一身黑就分外显眼。那傢伙找到7班的位置就费了一番功夫，中途还因突出的外貌频频引发骚动，是个不稳定因子。 终于找到了队伍，跑起来的时候又一马当先，尽显长腿的优势，居然一鼓作气跑到了高一队列的前头去了！ 颜再宁对他简直不忍直视，他估计还觉得自己特威风，比他家那只胖乎乎的大狗都要蠢！ 因为莫昂脱缰野狗的行为，高二7班被扣掉三分，註定与这周的优秀跑操班级无缘。 但是这一行为也让全校记住了他，学校里出现了一个跑步很快的帅哥，消息经过一轮流转，他姓甚名谁在哪个班都被打听出来了。 第10页 于是，以学霸班闻名的高二7班门口开始有无数女生「路过」，她们偷偷从窗口望进去寻找，在看到莫昂那张俊美的脸就在窗边，又窃笑打闹地跑开。 莫昂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备受瞩目的状况，刚才颜再宁给了他一本小册子，《第九中学学生守则》，学生会印发。 一翻开，罗列出一二三四五，每天必须穿校服，校服不允许涂抹绘画；男生头髮不能过眉、过耳、过领；不能迟到早退；不能配戴耳饰、项鍊、脚链；不能携带电子设备…… 每一条后面还有相应的扣分，莫昂算了算，今天他至少能扣掉十五分。 「全是不能做，这不就是把人锁进模具里吗？」莫昂表达自己的不满，「真没意思，昨天你们说的话是骗我。」 「你翻到最后一页看第三行。」颜再宁说。 莫昂翻了，第三行写着，如有质疑本册规定，须以书面形式提出合理建议，如若口头宣洩不满，动员他人抗议，扣班级量化五分，当事人写三千字检讨。 「说都不让说。」莫昂嘟囔，颜再宁哪是学习的学生会会长？根本就是student king。 「好好留着，以后你可能会经常用上。」颜再宁意味深长，过了今天，莫昂就没有「新生光环」了，只要他做出任何一点违反规定的事，就得老实经受学生会的整治。 「干嘛啊你，突然间变得好阴险……」莫昂敏锐的直觉哔哔作响。 颜再宁恢復冷漠。 「对了，你今天必须得听我背《诗经三首》，然后承认我的中文很好。」 「……」颜再宁只给他一记白眼。 第六章 司机把莫昂接回家时，他的表情和去上学时一样，疲惫地拉耸着眼皮，恹恹欲睡地样子。 刚下车，趴在屋檐下睡觉的daniel立刻抬起头，看到是莫昂，嘴巴笑一般咧开，欢快地叫唤几声沖向莫昂，极为信任地扑向他，两只前爪搭在莫昂的，尾巴飞快甩着。 莫昂被他撞得后退了一步，无奈地说：「哥哥今天好累，都没力气接住你了。」 这么说着，却还是把daniel整只抱起来转了个圈，和daniel一块回到家里。 佣人早就把晚餐准备好了，daniel一直咬着莫昂的衣服不让他去洗澡，莫昂只好陪它玩了一会儿，吃饭时daniel还把自己的碗拱到莫昂的脚边，和他一块吃。 「baby you so cute！」莫昂抱着daniel的脖子用力亲了几口，心里不禁对自己选择去学校受苦的做法产生怀疑，放着他最爱的daniel不管，去学校看颜再宁的扑克脸，真没意思。 想到颜再宁，他就开始冒火，不听他背书就算了，下午的英语课是他的优势，他海归的身份，顺理成章地受到关注。他和老师进行了全英文互动，还大秀了一把他标准、纯正的美式口音，他可是听过颜再宁的口语，虽说没差错，但还是有些中式的味儿。 按理来说这次他扳回了一局，可向颜再宁耀武扬威时，颜再宁就一句「与我无关」给打发了，拳头打在棉花上，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哦！ 什么叫与你无关？全校和你关系最密切的人就是我了！ 这句话当然是在心里说的，虽说这不是他真心所想，但必须得有所反驳才行。 莫昂陷入了自我生气中，daniel呜呜用脑袋蹭他，直到他搭理自己，又哒哒哒跑开，很快回来，嘴里叼着个球，眼巴巴望着莫昂，想让他陪自己玩。 「oh sorry baby，you are the most important！」（抱歉宝贝，你才是最重要的！）莫昂赶忙揉揉daniel的下巴表示歉意，接过球球，挥高了手臂。 daniel兴奋地在莫昂腿边来回蹦跳。 就在莫昂要把球扔出去时，管家过来说：「少爷，该去学校了。」 「哈？」 「昨天那位老师来不是说过了吗，晚上还有晚自习。」管家温和地说。 「……」莫昂记起这回事了，只是今天一整天太累，想不到晚上还不能消停，「我才刚坐下吃饭，没到半小时。」 管家说：「按照你们的时间表，从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开始，只有一个半小时，现在你还有半个小时，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可以准时到学校。」 「一个半小时？那我还回来干嘛？」莫昂难以置信道。 管家无言看着他，回家自然是莫昂要求。 莫昂的心情瞬间不美好了，事实上今天一整天，他都没好过。 daniel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它能感受到莫昂的情绪，也不蹦了，小声地汪呜，用柔顺的脑袋拱莫昂的手。 「daniel，你只能等我晚上回来了。」莫昂嘆了口气。 「对了少爷，校服已经帮你清洗好了，现在需要穿上吗？」管家问。 莫昂无精打采地点头，拖着脚步往电梯走。 daniel一看莫昂不和自己玩儿了，一下急了起来，大声吠叫，但很快知道自己不对，伏下前肢，抬着眼委屈地沖莫昂嘤嘤嘤。 莫昂最看不了它这副模样，当下把其他事抛到脑后，他一把抄起球球扔出去： 「daniel go！」 陪伴狗狗的下场就是莫昂迟到了二十分钟。 这次没有「新生光环」傍身，他被记了名字，扣掉了0.5分。 莫昂没当回事，回到班级，又被坐镇讲台的程子驯登记了一次。 头一回在晚上还坐在教室里的莫昂颇有几分新奇的感觉，但这感觉很快就被乏味给顶替了，因为纯是自习，其他人都埋头写作业，班上安静得只有风扇转动的声音。 第11页 莫昂的题册报纸试卷都没到，只能无聊地坐着，晚上颜再宁不在座位上，他可以随便伸展了。但到底也不过是方寸大小，莫昂连腿都伸不直。 他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扫过班上每个人的后脑，没一个是抬起来的，连低下去的角度都大差不差。 这一刻，莫昂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他无法想像有天他也会书呆至此。 实在无事可做，莫昂拿出了手机，点开家庭监控，大门的玄关处，daniel趴在地毯上，脑袋边搁这它最爱的球球，阖着眼皮睡觉。 莫昂不在家的时候，它总是睡在这里，等他回来。 莫昂点开了实时通话，凑近手机把声音压得很低：「daniel。」 即使这声音通过电波传输后失真得厉害，但daniel还是听出来了，很快爬起来，冲着摄像头飞快摇尾巴，开心地汪汪叫。 「汪！汪！汪汪！」 daniel的声音同样传回了手机，并且通过扩音响彻了整个教室。 顿时，那些低着的头齐刷刷地扭过来，望向了他。 「！」莫昂勐地后靠，差点吓死。 手机里，daniel还在叫唤，想听到更多主人的声音。 讲台上的程子驯皱起眉头，「学校不让带手机，请你收起来。」 这已经算是莫昂人生最不愿意回想的时刻了，但还没完，巡视晚自习的学生会刚好也走过来，抓了个正着。 于是，莫昂终于结束了无聊。 因为拒缴手机，莫昂被带到了学生会办公室，交由上级处置。 今天坐班的人，好巧不巧又是颜再宁。 说明了莫昂的「罪状」后，巡视的学生就继续工作去了，办公室里就莫昂和颜再宁两个人。 「手机，自己交出来。」颜再宁一点也不迂迴。 「我交出来，什么时候能拿回来？」莫昂非常严谨。 「今天让你看的守则你看到狗肚子里了么？」颜再宁沉着脸，「学期结束后归还。」 「那时候手机还能用吗？」莫昂问。 「不管能不能用，你都要上交。」颜再宁说。 「可、可我手机里有很多照片啊！」莫昂着急道。 「什么照片？女朋友？」颜再宁眉梢微挑。 「我没女朋友，那是我的狗daniel，你昨天见过的。」莫昂说。 「daniel？」颜再宁似乎有所触动。 「嗯，它是我从小养大的，现在都十二岁了，还像puppy一样爱玩好动，特别粘我……」说起爱犬，莫昂就滔滔不绝。 「好了知道了。」颜再宁打断。 莫昂忽然又意识到什么，警惕地说，「虽然我现在没有，但是以后会有的，女朋友。」 还着重加强了「女」字。 颜再宁回他半记白眼，「手机交出来，我数三声。」 莫昂轻视地看他，颜再宁这细胳膊细腿，还想威胁人？ 颜再宁起身了，一步步走向他，「一。」 莫昂好奇颜再宁想干嘛，硬抢么？他可是正儿八经学过搏斗，而颜再宁外强中干，他稍碰一下没准就碎了。 「二。」颜再宁不疾不徐，眼睛却紧紧锁着莫昂，身上散发着黑沉危险的气息。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莫昂总算意识到自己身处何等困境之中了——这是办公室！ 而在他的梦里，办公室也是经常出现的场景之一，他们的第一次亲密的肢体碰触就是颜再宁骗他到办公室，沖他楚楚可怜的掉眼泪导致的。 和眼下何其的相似……也不算，但颜再宁那么自信满满，肯定也想用类似的招数！ 到底是谁写的小说？居然还实时改剧情，难道他怎么都躲不过吗？！ 莫昂心中悲愤。 颜再宁已到面前，抬起了手，「三……」 「给你！」莫昂愤懑地把手机塞给他，「我劝你自重自爱！」 原本想以一记擒拿使其就范的颜再宁：「……？」 「我可以走了吧？」莫昂连连撤退如避洪水勐兽。 「检讨书一千字，再把和电子设备、迟到有关的条例抄五遍交给我。」颜再宁说。 「我都交手机了，凭什么还要被罚？」莫昂不满。 「这是规矩。」颜再宁面无表情。 「我看你是以私！」 「你还会用成语？」 「你小瞧我？」莫昂瞪眼，「今早的诗经，就现在，你必须听我背完！」 「……」 于是，颜再宁不得不独自面对莫昂骄傲如公鸡打鸣的背诵。 第七章 证明完自己的莫昂神清气爽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回到教室才发觉自己不但失去了手机，还背上两项惩处。 好烦。 莫昂垮起脸，不得不掏出学生守则，按照颜再宁的要求把要抄的内容一笔一划抄在纸上，他自我安慰，就当是练字了。 抄守则简单，难的是写检讨，莫昂今天体会到了太多人生头一次，写检讨也能算。 他不会。 莫昂叼着笔，苦想了好一会儿，决定向人请教。 「检讨？我也不太会呢，从来没写过……」梁珂也为难了，班上各个品学兼优，根本没有写检讨的机会。 莫昂把笔端咬得咔咔响，成绩好的人都不会写，看来检讨书是个难活儿，颜再宁刁难他，可恶！ 第12页 梁珂还是给出了建议：「不过检讨书的字面意思不就是让你反省么？你就把刚才的事情经过复述一下，反省自己的过错，保证不再犯，就可以了，不难写的。」 反省……反省…… 莫昂不觉得自己有哪里需要反省的，他又没事干，看看自己的狗狗怎么啦？虽然声音大了一点，但他可以静音啊，又没造成什么妨碍，颜再宁小题大做。 不过梁珂的话也给了莫昂一些思路，他终于开始动笔了。 真所谓下笔如有神，莫昂一写就特来劲，洋洋洒洒写满了两页纸，在放学之前交到了颜再宁手上。 他的神情可倨傲，似乎完全不把颜再宁放在眼里，「都写好了，我可以走了吧？」 颜再宁先被他的小学生字迹伤了眼，再看他的检讨书，眉头越拧越紧。 省去前面一长串的前情提要，莫昂洋洋洒洒写下了「虽然我有something wrong（一些错误），但我认为不能one-sedtreated（片面看待）……我的puppy daniel很想念我，作为它的master i obligation to care him（作为它的主人我有责任关心他）……」 中英混杂就算了，字里行间都是在为自己开脱，看了让人和有一种化身碎纸机的冲动。 颜再宁只看了一页就不看了，他抬起头，「你故意的？」 「你才是故意的吧？」莫昂呛道，在他看来颜再宁给他这些惩罚，就是为了制造他们相处的机会。 「交这种狗屁不通的检讨书上来是要加罚的。」颜再宁说。 「什、什么？」莫昂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好粗鄙！」 颜再宁：「……」 「你要求的一千字我已经超出了。」莫昂说，「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没有！」 颜再宁：「……」他只是没想到莫昂会这么没常识。 「好，那我现在提出要求。」颜再宁说，「首先，你的格式不对，没标题没称唿没落款，这就不算一份检讨。」 莫昂嘀咕：「我又不知道。」 「其次，你在国外学校写东西，会夹杂中文吗？如果不会，那请你在国内也统一使用中文。」 莫昂：「……」好吧，这点他可以认。 「最后是你的内容，我没有看到丝毫反省之意。我不需要知道你和你的狗关系多好，也不在乎你上课无聊，规矩是不能带手机到学校，而你违反了，就这么简单，你的检讨书只需要围绕着两点进行，禁止狡辩。」颜再宁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就像个冷漠的机器人，「说得够清楚了吧？」 莫昂不情不愿：「嗯。」 「看在你确实没有中文写作的经验上，这一份我可以当你没交上来。」颜再宁把莫昂的检讨书还给他，末了手指还弹灰似的弹了弹，「等会儿我让人找几分合格的范文，你拿回去参考，明早交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如有抄袭现象，就请把所有范文抄十遍上来。」 莫昂又矮了颜再宁一头，臭着脸离开的办公室。 当天晚上，莫昂回到家已是十点半，陶爱莲坐在客厅喝着养生燕窝，还想和儿子交流交流第一天上学的感受，但莫昂单肩背着包，表情犹如作恶未果般气恼顽劣，没工夫听母亲说话，草草道一声晚安就上楼回屋。 原本爬在陶爱莲腿上睡觉的daniel也屁颠屁颠跟上去，留下陶爱莲一脸茫然，「这么大火气干嘛？」 莫昂得为自己争口气。 他澡也没去洗，一屁股坐在书桌前，像批阅奏摺似的把那几分检讨书范文一个字一个字认真、仔细地看完。 十分钟后，他抬起头，不得不承认这三份检讨书确实很「优秀」，诚恳的歉意、真挚的情感穿透了纸张，直击莫昂的内心。里面居然还引经据典，给莫昂小上了一课。 莫昂忍不住将它们看了又看，直至完全领悟其中的精神和技巧，才慎重地动了笔。 彻底完稿已是两个小时后了，莫昂的两手边堆满了废弃的纸团，他把最终成品从头到尾阅读一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一转头，daniel趴在他的脚边睡得正香，莫昂的愧疚涌上心头，他又因为颜再宁的事情忽略了他的好狗狗。 「sorry daniel.」莫昂弯下腰，轻轻抚摸daniel的脑袋。 daniel马上醒了，漆黑的眼睛望着莫昂，透露着一万分的信任。 「你饿了吗，乖狗狗？」莫昂用英文与它对话。 daniel「汪」地一声。 「走！我们去吃东西！」 daniel欢乐地爬起来，甩着大尾巴跟随莫昂的脚步。 次日早上，莫昂呵欠连天地走进了学校大门，今天他没有迟到，和其他学生穿着同样的校服，单间背着黑色的包，一手插着裤袋，哪怕一脸疲态，但在那出众的外貌和优越的身材中只会显露出懒散的酷劲儿。 和他路过的人总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 也包括在校门口执勤的学生会干部。 「喂，回神啦，我一个女生都没那么注意他。」一同执勤的另一位女干部杨笑微无奈道。 趁着现在没人，男干部张柳说：「这也太不公平了，同样一身衣服，我穿着宽宽松送一点儿型没有，别人穿得像大明星走秀。」 「没办法，谁让人家肩宽腿长撑得起来呢？」杨笑微耸了耸肩。 「哎我听说那个人跟咱们会长关系很不一般，才刚来学校一天就被会长亲自『打磨』，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第13页 「你八卦会长，小心等会监察队发现抓你去会长跟前。」 「你别乌鸦嘴！」张柳颇为忌惮，闭嘴不谈了，显然非常敬畏他们会长。 莫昂今天可是一点也挑不出错，他走进学生会办公室的神态一扫没睡好的疲惫，非常的自信，将他一晚上的「心血」交给了颜再宁。 他就不信这次还能被挑出错来。 颜再宁从众多申请表中抬起头，看见莫昂，先是淡淡一句：「以后进办公室要先报告。」 他好多事儿！ 莫昂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你先看我写的检讨，快看。」 好像写检讨是件多么荣耀的事。 颜再宁忍住腹诽，打开莫昂的检讨。 首先他的字端正了许多，虽然称不上漂亮，至少没有七扭八歪。 再看内容，颜再宁逐字阅读，表情也慢慢认真。 如果这是莫昂亲手所写，那他的进步确实很大，检讨书的内容不同，但中心思想大抵一样，莫昂则是对那三份范文的中心思想进行了提炼，从个人到集体，再从集体回到个人，升华得自然流畅。 甚至还用到了高中学识范畴之外的《歧路灯》中的一句「嗣后若痛改前非,立志奋读,图个上进,方可遮盖这场羞辱」，颜再宁不由在内心暗嘆、 但一抬眼，莫昂那张臭屁的脸，和检讨书里诚挚的情感丝毫不搭边。 「你倒是很聪明，知道从网上拼接。」颜再宁平静道。 「哈？」莫昂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你虽然没有抄我给你的三份，但是上网抄了。」颜再宁说，他的语气不严厉，但话语已然给莫昂定了罪。 莫昂何曾受到过如此屈辱，当即跳脚怒道：「shit这是我自己写的！写了好久写了一晚上！你凭什么光看就说我是抄的？证据呢？我绝不接受你无端的指控！」 他的声音传得走廊都是，引得人好奇偷听。 「办公场所禁止喧譁。」颜再宁仍是一片淡然，「那请你解释为什么短短一个晚上，你的写作水平就能有质的飞跃？」 「因为我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莫昂冷冷道。 颜再宁：「……」 「除了中间用到的古文我不懂，在网上搜的，其余内容我敢保证都是我自己想自己写的。」莫昂攥紧拳头，犹如一直被激怒，正在积蓄力量的初生勐兽，「除非你找出证据，否则，你要向我道歉。」 颜再宁抿紧唇，下巴微微后收，脖子上的青筋胀起，是一只非常戒备的状态。 但莫昂只是放狠话，狠狠瞪他一眼后就摔门离开了。 学生会办公室里其他整理材料的人目瞪口呆看完这一切，大气不敢出。 上一个这么对他们会长大吼的人，已经背上大过处分夹着尾巴做人，这个新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隔壁就是班主任办公室，陈老师听到动静过来看看，颜再宁嘴角下沉，冷峻的神色，一看就知事态严重。 陈老师过去问了几句，亲临现场的旁观者就把过程都说了一遍。 「原来是检讨书的事，干嘛闹得那么厉害。」陈老师笑呵呵道，走到颜再宁的桌前，「我看看他写的。」 颜再宁便交出去。 陈老师本就是教语文的，批阅过无数学生作文，莫昂的这一份在他这儿也能评个高分。 「他的语文功底约等于零。」颜再宁补充道。 「但是，我认为你也不该口说无凭给人家下定论。」陈老师温声说，「你现在还不了解莫昂，不是吗？或许他还真是极其聪明有天赋呢？」 颜再宁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 「就算他真的是抄袭，那咱们也得先拿出证据不是？」陈老师说，「再宁啊，你担任学生会会长那么长时间，大家之所以服你，就是因为你从来不用权力逼人，事事都讲究有理有据，怎么今天就那么冲动了？」 颜再宁闭了闭眼，唿出一口气，说：「老师，你说得对，刚才我也有过错。」 「那接下来就到找证据环节，我桌上的电脑今天就破格借你用来上网，找找看有没有雷同的字句。」 颜再宁点了点头，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去用了电脑。 在早读之前，颜再宁把莫昂的检讨书中精彩的语句统统放到网上搜索。 无一雷同。 第八章 早读结束后，颜再宁才回到教室，这周学生会招新，工作量很大，他已经提前和程子驯打过招唿，所以缺早读并未激起水花。 莫昂看到他回来了，立刻垮下脸，冷冷地撇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生气。 颜再宁平静地回到座位，把等会儿上课用到的书摆出来。 莫昂靠着椅背，环抱前胸，虽然不看也不说，但十分在意颜再宁的举动，发现他採取无视，本来就没平息的火又窜高了几寸。 好，好得很！现实的颜再宁比梦里更有手段，知道他一个直男不吃男人哭哭啼啼的一套，改用极端卑鄙的手法引起他的注意。 既然颜再宁这么无耻，那也别怪他不客气。 莫昂的手指不安分地在胳膊上来回起伏波动，他要趁着文兴正盛，好好写封抗议书告发颜再宁的独断。 哼，他莫昂可是光明正大的人，报復的手段也非常磊落。 第14页 就在他陷入构思之中时，颜再宁把已经摆放得十分端正的笔调整了一个极为细微的角度，终于转过头面对莫昂。 「刚才办公室发生的事，是我做得不对。」颜再宁用那毫无波澜的声音说，「是我误会了你，你并没有抄袭网上的文章，向你道歉，对不起。」 说完这些，他紧紧抿住了唇，拇指指甲用力地扎进了食指侧边，鼻翼短促地翕动了几下，短瞬间似乎被笼罩进沉郁的情绪中。 他的道歉一下就打乱了莫昂的「报復计划」，莫昂只好勉为其难地正眼瞧他，哼出声来，「知道错就好，我就当你的质疑是对我的检讨书的高度认可吧。我很聪明的，以后你会领略到。」 自夸了一番，他就阴转晴了， 颜再宁复杂的眼神变为一言难尽，莫昂的情绪转变快得惊人，现在就开始乐颠儿起来了，居然三两句话就能让他消气，应该说真不愧把狗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吗？还真够单纯的。 但莫昂……真的单纯吗？ 这场风波可谓是风声大雨点小，整层楼的人都等着看新生大战会长的热闹，却什么也没闹起来。 第一节 是数学课，莫昂虽假期恶补了一番，但只图囵学了些基础，课上老师都是结合复杂多变的考点进行讲授，这对莫昂来说不是简单就能融汇贯通的。再加上昨晚他没睡够，老师的声音就像催眠，很快眼皮子就开始打颤，脑袋一点一点地，能立刻就睡着的样子。 他好像从没这么困过，困到只要一闭上眼，就可以瞬间入睡。 眼皮子终于彻底合上。 颜再宁只听到身边咚地一声，莫昂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 所幸他们位置最后，大家都在认真听讲，没人注意过来。 只是……莫昂好大一只，趴下来后没个正形儿，胳膊杵到了颜再宁的桌上。 颜再宁再三隐忍，还是拿起了笔，在莫昂的胳膊上戳了戳。 戳了两分钟，莫昂才有反应。 e on daniel，i am so sleepy……」 梦呓的声音，低软得像在撒娇。 颜再宁：「……」把我当狗了？ 莫昂的脑袋在胳膊上蹭了蹭，被剃短的头髮根根直竖，覆盖在形状饱满、圆润的后脑上，竟然给人毛茸茸的感觉，很引人想薅上一把。 颜再宁的手指微动，然后又狠狠攥紧，继续戳他，力道大了三倍。 莫昂立刻就被疼醒了，嗷地一声弹起来，差点要冲颜再宁喊起来。 颜再宁凌厉一眼扫向他，视线落在讲台上。 莫昂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上课，消停了下来。 「我困得不行。」莫昂小声抱怨。 颜再宁端正坐着，目光专注地跟着老师的板书，嘴唇轻微地启合：「除了你没人睡觉，被发现就要站到讲台上。」 莫昂想了想那场面，顿时颜面尽失，只好强撑着坐好，打呵欠抹眼睛，盼着下课铃响。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莫昂迫不及待地趴下去睡，可痛苦的发现他没有了刚才那样浓烈的睡意，着硬邦邦的桌子他怎么也睡不舒服，肚子还咕噜噜叫了起来。 为了按时到校，他今天还没来得及吃早餐。 种种debuff叠加，莫昂恼火了，他坐起来，扭头问颜再宁：「有吃的吗？」 颜再宁用一种不想搭理他的表情回道：「没有。」 莫昂烦躁地揉头，又问了前面的人，也说没有。教学区域不许吃东西，这也是学生守则明文规定的。 「你明明有吃的。」莫昂不满道，「我都看到了！」 颜再宁慢吞吞道：「和我说话？」 「当然，我盯着你呢！」莫昂微微低头，眼皮压着，眼睛却是锐利地锁定着颜再宁，他的眼窝本就深邃，带上点气势就显得格外强势压迫。 颜再宁拧眉，不喜欢被他这样看着。 「你的那间办公室里，有小点心。」莫昂低沉沉地说，「我都看到了。」 学生会办公室里的确有些吃的，但那是为了补偿加班同学而购置的加班点心，只有满足加班的人正在加班两项条件才可以食用。 莫昂一项不沾，居然还觊觎起来。 「我快饿死了。」莫昂喋喋不休道，「为什么现在饿？还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写检讨，写得那么优秀，早上还要被莫名其妙的人质疑抄袭，哦那个人就是你，难道你不该为此表现点什么吗？比如让我吃点早餐，我都要饿死了！」 莫昂还在长身体呢，他发育得那么好，要摄入的营养也要比一般人多，饿起来也比一般人难受。 「等会儿我饿晕了倒下来你就得负责送我去医院，所有人都知道你连点吃的都不捨得分给同桌，小气，残忍！」莫昂还在叨叨叨。 颜再宁忍无可忍，「够了，你嘴怎么那么碎？」 「我饿！」莫昂理直气壮，正巧他的肚子也叫唤起来，这时他不觉得羞耻了，反而向颜再宁展示，「你听到了吗？我！饿！了！」 颜再宁很少遇到那么烦人的人，十分想随便抄起手边的东西堵住他的嘴。 在莫昂要把今早的事宣扬得全世界都知晓时，颜再宁起身冷冷放下一句「跟我来」，就率先走出教室了。 莫昂便跟上，俩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学生会办公室，此时里面空无一人，颜再宁一言不发拿了两袋饼干，扔给莫昂。 第15页 莫昂长臂一伸，牢牢地接住了。 「才两包，不够吃。」莫昂说。 颜再宁「啧」了一声，再给他两根高热量的巧克力棒。 这做法按理来说是不合规的，但其他加班的学生也有把自己那份小点心带回去吃，颜再宁对此睁一眼闭一眼，他加班的频率最高，但很少吃这些东西，匀一些给莫昂也勉强说得过去。 「在里面吃完才能走。」颜再宁冷漠地说。 「知道了，我不会白吃你的东西，下午带来还给你。」莫昂哼哼道，撕开包装袋吃了起来。 颜再宁当然不可能给他单独呆在里面，只能也留下来，顺便清点今天开会要用到的材料。 即使莫昂很饿，但吃东西也不会狼吞虎咽，相反，他进食时非常安静，颜再宁无意往他那看了一眼，就见他靠着窗台，侧脸望着窗外的树叶发呆，嘴里叼着的饼干棍上下动着，显出随性的英俊。 这就是容貌映丽的好处，随便一站就能引人瞩目，轻易让人产生好感。 可谁又能看得穿这身光线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莫昂有所觉察，转过头去，「你看我干嘛？」 颜再宁不屑一答。 「我告诉你，你别盯着我，我心里清楚着呢。」莫昂傲慢道，继续啃他的饼干，真好吃。 莫昂说一不二，说会补偿回来，下午果真带了一大袋零食点心，靠着「你们会长让我带的」这理由，在学校畅通无阻，潇洒把满满一袋往学生会办公室里一放，酷酷地留下一句「还你」，后潇洒离去。 办公室里一众干部再次为他目瞪口呆，再齐刷刷看向会长。 颜再宁受不了地捏鼻樑，「这些是加班点心，放到柜子里去吧。」 这些点心不仅量大，品质和莫昂吃进去的大不相同，全是进口的高档货，极大引起了其他学生会成员的觊觎，蜕去这层风光的外衣，他们都是普通学生罢了，也一样好吃。 这就使得近期加班热情空前高涨，让颜再宁也不得不考虑是否要在这方面多投入些经费。 莫昂还在适应新学校的魔鬼作息时，daniel却适应不了了。 在国外上学的时候，莫昂每天下午三点就回来了，余下的时间会一直和daniel在一起，因此daniel是一只幸福的狗狗。 可自从回国上学后，莫昂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学校占据，放学回来只能陪它玩玩丢球，还没玩尽兴，莫昂就要睡觉了。 daniel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等待，莫昂不在家，它不吃不喝。 等莫昂察觉过来时，daniel消瘦了三斤。 daniel已经十二岁了，失去了活泼的精神气儿后，脸似乎都白了一圈，变得苍老起来。 莫昂懊悔不已，他不能让daniel抑郁。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 「我要带着daniel搬出去。」 第九章 普通人搬家，至少要提前一个星期去搜寻、筛选、实地查看，而财大气粗的莫家则只用短短一个小时，就定下了最合适的房子，再派出专人洽谈，三个小时就完成了房屋转让手续，莫昂睡一个午觉的功夫，名下又多了一本房产。 地方是距离学校不到一公里的独栋楼房，地处老街区，环境和别墅区比不了，但胜在热闹便捷，莫昂还从未体验过普通市民的生活，陶爱莲不介意让他多去感受。 房子是快二十年的老房了，虽说地基牢固房体结实，但内部需要彻底翻修，否则莫昂肯定不乐意。 这也不是难事，装修团队用最短的时间设计出优良方案，即刻动工，该砸砸该扔扔，金钱与效率成正比，也就一天的功夫，老房子就完成了线路改造和全屋刷漆，再有一天就可以把剩下的做完，莫昂便可入住了。 「嘚嘚嘚嘚嘚嘚！」 周日的早晨，打孔的噪音上天入地无孔不入，扰人清梦。 颜再宁烦躁地翻身，把枕头折过来压在头上，也无济于事，那打孔机简直像在他的脑子里开孔。 吵死了！ 颜再宁忍无可忍坐起来，睡眠不足导致的低血糖让他十分暴躁，他一把抄起床头的檯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他要去隔壁揍人。 「阿宁，阿宁！起了没？」 房间外，颜再宁的妈妈颜帆叫道。 颜再宁打开房门，睡衣皱乱，眼皮下拉，眼珠子黑得让人犯憷，手里还提着个拖着插头的檯灯，一看就是要去干架的。 「哟，大早上的你要去打人吶？」颜帆挑眉好笑地打量他。 从外貌上看，颜帆更像颜再宁的姐姐，年过四十，但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此时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和小热裤，凹凸有致四肢纤长犹如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她长得很有韵味，双目狭长，鼻子秀挺，弧形优美的嘴唇不笑会显得冷漠，笑起来却十分亲和。 颜再宁整体长得更像他那不知是死是活的便宜爹，但嘴唇和颜帆如出一辙。 「家欢，上来吧阿宁起了！」颜帆又朝门外喊道。 很快，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生阳光灿烂地走了进来，「早啊颜姨，早啊再宁……呜哇你大早上的干嘛啊？」 「我找隔壁的去。」颜再宁浑身低压，「让他们后悔今早上为什么睁眼。」 「哎哟真是气死我儿子了。」颜帆笑嘻嘻道，过去搂住颜再宁的脖子唿噜唿噜毛，「不是给了你耳塞吗？用起来啊。」 第16页 「掉出去了。」颜再宁说。 「就忍这个周末，人家昨天特地上门送礼物请我们谅解，都谅解过了，你去找人家闹就不占理了。」颜帆拿过那盏檯灯，再往他嘴里塞了可巧克力，算是把人安抚好了。 「你的部下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绝对想自戳双目。」颜再宁的髮小，同是九中高二生的郑家欢啧啧说道。 「为什么？」颜再宁坐到沙发上，闭着眼睛品尝巧克力的香醇。 「因为你人设崩坏，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第一反应是动手。」郑家欢摇摇头，「根本不像在学校以理服人的优等生样子。」 「那你应该庆幸自己晚来的一分钟。」颜再宁微睁眼瞥他，「否则那个不顺心的就是你了。」 「家欢吃过早饭了吗？」颜帆问，「我打了豆浆，要不要喝？」 「要！」郑家欢说。 「你大清早的来我家吃早餐？」颜再宁说。 「你不是答应了今天陪我去图书馆了吗？」郑家欢叫道，「八点半出发，现在都八点二十了！」 「是吗？」颜再宁慢吞吞道。 郑家欢做掐人状。 「吃完早餐陪你去。」颜再宁不悦，巧克力融化完，他往卫生间走，「连书店都不愿意逛的人去什么图书馆。」 到了下午，莫昂正式入住了他的「新家」。 从外面看，这栋楼房平平无奇，坐落在老城区的街道旁，周遭环境也十分杂乱，挨着的左边是一家美容院，右边是一家小超市，延伸开来每家每户的一楼都是铺面，莫昂家那紧闭着的气势滂沱地合金大门显得另类。 司机把他送到家门口，他牵着daniel下车，对新家所处的环境有些不满，人来人往，不是遛狗的好地方。 进了家门，目之所及都是崭新，为了弥补採光不足的缺陷，屋顶打通装了天窗，再加上前后都安置了巨大的玻璃窗，家里明丽堂皇，极力还原莫昂常住的环境。 松开套绳的daniel兴奋地探索，莫昂看着它开心的样子，眼神犹如慈祥的老父亲。 「少爷，您看还有哪里需要添置的？」一同而来的管家问道。 莫昂颔首：「都可以了，我挺满意。」 「那就好，夫人今天抽不出身过来，她让我带话，遇到困难先自己想办法解决，实在想不出再向家里求助。」管家礼貌一躬身，退场。 莫昂愣了下，「等会儿，我一个人住？做饭怎么办？洗衣服怎么办？」 管家面带微笑，出门，关门。 莫昂：「……」 真不够意思！不过算了，一个人住而已，他就不信还能把自己饿死。 没有佣人在身边，所有事都得莫少爷亲力亲为，他得先把行李收拾起来，daniel也想帮忙，奈何只能咬着行李袋拖行，没法搬上楼。 在莫昂整理衣服时，daniel也从箱子里咬出来，接着疯狂甩动狗头，金灿灿地毛髮漫天飘扬，它玩得开心极了。 「no！stop！」莫昂崩溃。 折腾到夕阳西下，莫昂才勉强收拾完，餵了daniel饭后，孩子又闹着散步，莫昂只好匆匆喝了杯水，带着它出门。 daniel热情开朗，不怕生人，哪怕走的路和往日不同，没有柔软的草地、清新的空气，它也一样把尾巴甩得飞快，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wait！别跑，这里和家里不一样！」莫昂费力拽紧狗绳，daniel看到什么都想上去闻闻，看到人类幼崽还想扑上去和对方亲昵。 莫昂只好把它领到人少的地方，让它撒欢，直到天黑才往回走。 可把莫昂饿坏了，这个点正是吃饭的时候，前面就有小吃街，各种食物的香味混合到一起，极大地刺激了莫昂的胃。 daniel也想往那边走。 「这都不是你能吃的。你还是吃饱才出来的，我可什么都没吃。」莫昂吞了吞口水，不让daniel偏离正轨，「回家，明天我还要去上学，等会儿我得重新给你定定规矩了。」 daniel呜呜呜，尾巴拉耸。 就快到家时，daniel勐地抬起头，尾巴又开始甩了，一个劲儿往前沖，莫昂没能立刻拉住，跟着他往前跑了几步。 daniel跑到了一个女人面前，冲着她提着的东西用力地嗅。 「呀！好大的狗！」 「be gentry daniel！」（要礼貌！）莫昂叫道，「sit down！」（坐下！） daniel只好乖乖坐下来，尾巴扫着莫昂的鞋面。 原来是人家手里领着一盒卤肘子，把daniel馋到了。 「抱歉，我没把我的狗拽好。」莫昂说。 「没事。」女人大方道，「你这狗养得真好，它还听得懂英文呢？」 「在国外长大的。」莫昂说，他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位「姐姐」的脸，总觉得她眼熟。 「你想吃啊？」女人笑眯眯地沖daniel摇了摇手里的袋子。 「它不能吃。」莫昂忙说。 「不能吃吗？可惜了，我这肘子可香了。」女人遗憾道，「看它口水都流了，饿坏了吧？肚子都叫唤了。」 莫昂：「……」其实是他的肚子在叫唤。 「帅哥，你不住这里吧？」女人问。 「住。」莫昂说，「今天刚搬来，在前面。」 「今天……你该不会就是我家隔壁这两天装修的那户吧？」 「隔壁？」 「那家好颜美容院就是我开的，是你隔壁吧？」 第17页 「哦。」莫昂想起来了，新家旁边是有一家美容院来着。 「原来是新邻居啊。」女人笑咯咯道，「你这么年轻，还没到二十吧？和家里人住？」 「十七，和我的狗。」莫昂一板一眼地回答。 「和我儿子一样大，要不今晚来我家吃饭吧。」女人十分爽朗，「以后都是要相互关照的，你应该也是九中的学生吧？」 「呃，是的……」莫昂暗暗咋舌，他以为这姐姐就比他大七八岁，没想到都是十七岁孩子的妈了。 「那正好，和我儿子认识认识，他也在九中呢。」女人拍拍莫昂的胳膊，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把他带到自家里。 莫昂本来不太想去的，但想想自己根本不会做饭，回家只能苦恼，就干脆去蹭一顿，他对这个姐姐……这个阿姨很有好感，改天要送她一份谢礼。 莫昂的隔壁也是三层楼，一楼二楼是美容院，不是陶爱莲消费的高档美容院，但顾客不少，都是认识的熟客，见老闆娘领回一个高大俊美的男生，纷纷出声八卦，老闆娘笑着说是新邻居，也是儿子的同学。 到三楼才是生活的区域，寻常的两居室，餐厅和客厅从中隔断开，风格简单。 「先坐，我灶上还有一锅汤马上好，你家小狗能吃大骨头吗？清汤煮出来的。」 「盐不多就可以。」莫昂答道。 daniel老老实实坐在莫昂的脚边，直到大骨头放在面前，兴奋地叫了一声，大口吃起来。 女人再给儿子打电话，问他到哪儿了。 汤端上来后就叫莫昂先吃，和他聊聊闲话。 「你叫莫昂啊？」女人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其实我也觉得您有些眼熟。」莫昂说。 「那这不就是缘分么？我叫颜帆，你叫我颜姐颜阿姨都行。」颜帆笑道。 姓颜？ 这不是一个好巧合。 「我回来了。」 门外有人说。 莫昂忽然背后一凉，他勐然回头。 身穿常服的颜再宁出现在他的眼前。 第十章 显然颜再宁也想不到莫昂会出现在自己家里，两人皆是惊视对方，僵在原地。 反应最大的是daniel，它认得颜再宁，骨头都不顾啃，甩着耳朵跑到颜再宁跟前，这次它温柔了许多，前肢站起来按在颜再宁的身上，大尾巴欢快地摇摆。 「我靠！好大的狗！」一同而来的郑家欢震惊叫道。 daniel还想往颜再宁的脸上舔，被他死命挡住了，他没有和狗对擂的经验，这狗对他没恶意他感觉得出来，所以担心自己会伤到它，只能显得手足无措。 「喂！管好你的狗！」颜再宁羞赧喝道。 「hey daniel！stop，ande back right now！」莫昂说。 听话的daniel恋恋不捨地返回莫昂的身边，大脑袋蹭蹭他的手心。 「这狗好乖啊，阿宁咱们家要不要也养一只？」颜帆颇感兴趣。 「他怎么会在这儿？」颜再宁皱着眉头，拍掉身上蹭到的狗毛。 「他就是我们的新邻居啊，也和你一个学校的呢。听你的口气，你们还认识呀？那可真是有缘~」颜帆说。 「没有！」 「没有！」 俩人异口同声道。 颜再宁气恼地啧了一声，来到母亲身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提防着莫昂。 郑家欢把他们来回看了两遍，小声说：「他不是你同桌吗？」 「是嘛？还有那么巧的事了？」状况之外的颜帆乐呵呵地说，「你们还傻站着干嘛，赶紧洗手吃饭。」 莫昂简直如坐针毡，搬个家都能搬到颜再宁隔壁，这要不是一本小说他都不信了！ 虽然他很想起身走人，可颜帆是个好客善良的人，他不能因为「私怨」而拂了她的面。怪不得看她眼熟，原来竟是颜再宁的母亲。 可不对啊…… 莫昂陷入了思索，他「见」过颜再宁的母亲，也是个富家太太，只是较之现实中的颜帆，要更谨慎，更瘦小，也更苍老。 颜再宁的家不该是这个地方……他的梦出现了这么大的偏差？ 颜帆作为中间的调和剂，这顿饭倒是能顺利吃下几口，可她是忙人，很快楼下客人招唿她下去做脸，颜帆便只得放下碗筷，让颜再宁来招待。 颜再宁抬眼盯了莫昂一下，就差把「吃完赶紧走」写出来。 莫昂有话说话，直直把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你家不在这儿吧？」 「抱歉，我从出生就住在这里。」颜再宁冷冷道。 「那不应该啊……」莫昂皱眉嘀咕，「他也不可能知道我会搬来这……」 郑家欢笑哈哈地说：「你们俩是不是说好的啊？一起转班成为同桌，现在又变成邻居。」 两记凌厉的眼刀同时扎在了郑家欢身上。 郑家欢：「……」开句玩笑而已我找谁惹谁了？ 莫昂这时才注意到目前多出来的第三个人，他对这人没印象，是颜再宁的朋友？部下？依照他对颜再宁的「真实」了解，这人还有可能是…… 于是，产生了多余联想的莫昂，看郑家欢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意味。 「你是他的朋友？」莫昂问。 郑家欢大剌剌地答道：「是啊，我们一块儿长大，是最好的朋友。」 第18页 「有多好？」 「能穿一条裤子！」 这句话在刚回国没到三个月的莫昂耳中，就不是单纯的意思了，穿一条裤子？那得是多亲密的关系？ 他打量着郑家欢，短得扎手的头髮，圆滚滚的脑袋和眼睛，看上去相当稚气，人还挺好动，不去夹菜盘里的，非要从颜再宁的碗里夹肉，从这一举动就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颜再宁可是个斤斤计较得连莫昂的胳膊过界都要凶人的人。 「我是不是不该出现啊？」莫昂意有所指。 「当然。」颜再宁也毫不客气。 莫昂哼笑一声，倒是没炸起来，反而顺从他的意思起身，「那就不打扰你们俩了，呵呵。」 然后牵着daniel大摇大摆地回家去。 郑家欢一脸懵，「他啥意思？怎么听着怪怪的？」 「他脑子有病，不用理。」颜再宁说，莫昂离开后，他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可以好好吃饭了。 「我发现你对他挺不一样的啊。」郑家欢说。 颜再宁横他一眼，「没有。」 「就感觉你格外看不惯他。」郑家欢真诚地说，「哪怕对全校最混的那个学生，都不是这种不耐烦的态度。」 「我仇富。」颜再宁轻描淡写地说。 郑家欢：「……」 不过颜再宁仇富还真算是有理有据，他小时候有个富豪看上了颜帆，为了把颜帆娶回家真是用尽手段，甚至故意让颜再宁生病，摧残他的身体来让颜帆就范。最后当然是失败告终，但也给颜再宁留下了难以痊癒的伤痕。 回到家里，莫昂的心情轻松了起来，颜再宁要是有喜欢的人那再好不过，要是没成，他不介意帮他们一把……只是按照他恶补小说后学到的套路来说，这个人也有可能是个可怜的「男配」。 想想也是，论起长相还是自己占优，颜再宁最终还是要喜欢上他这样英俊的男人。 我犯不着为了他毁容吧？莫昂被自己大胆的念头吓到了。 一通无效脑补，莫昂的肚子又饿了，他都没来得及吃几口饭。 没办法，只好翻冰箱，煮了几颗简单的水煮蛋随便对付对付就睡觉去了。 次日清晨，莫昂早早就醒了，daniel睡在他的床边，现在还做着美梦。 按理来说他搬到离学校近的地方可以多睡一会儿，但是昨晚睡得太早，现在肚子很空，只想赶快吃早餐。 莫少爷身边没有佣人伺候，只能自个儿想办法，幸好这周边许多餐铺，他不用再亲自动手。 给daniel的食盆里放够了狗粮，莫昂就出门去了。 然而，正可谓冤家路窄，他刚从家里出来，隔壁的颜再宁也正好出门，一转身，俩人对上了眼。 出于礼貌，莫昂对他点了点头。 颜再宁却撇开了脸，好像多看一眼莫昂就触霉运似的。 莫昂：「……」 颜再宁面无表情地快速走开，但他发现莫昂总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或是和他并肩，仿佛他们认识似的。 「不要跟着我。」颜再宁不悦道。 「你说什么啊？」莫昂感到莫名其妙，「去学校就这条路，我不走着能走哪？」 「那请你离我远一点。」颜再宁冷冷道。 「这还是我想说的呢！别跟着我短腿！」莫昂恼怒道，两条长腿加快迈步，一下就把颜再宁超出去老远。 颜再宁：「……」原来刚才那是他正常的速度吗？ 莫昂随便在校门口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大包子，学校里不让带食物，他只能吃完了再进去，就吃包子的一会儿功夫，他身边多了好些搭话的女孩。莫昂外形出色，才转来短短一个星期，几乎全校的女生都知道了他的名字，芳心暗许更是不在少数。只是碍于他就坐在学生会会长身边，在学校里无计可施。 莫昂不像daniel一样自来熟，自小生活在国外，英俊的东方面孔是外国人注意的焦点，他没有十分要好的朋友，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们几乎一开始都是以主动向他搭讪认识的，目的全是为了和他睡觉。 过于开放的风气给莫昂造成了不小的阴影，所以他一概敬谢不敏，女孩们小鸟一样又脆又闹地打听他的信息，他木着脸，仿佛一台只会嚼包子的机器。 但过了一会儿，遭遇冷待的女孩们非但没有退却，反而还感到很有趣一般三两咬耳朵，对莫昂指指点点，让莫昂有种自己是个再被参观的东西的错觉…… 「哎呀！他来了，快跑快跑！」 没动莫昂抬腿要走，女生们作鸟兽散，尖叫笑闹地跑开了。 莫昂：「……」她们好奇怪。 谁来了？ 莫昂随意扫视，就看到了颜再宁走近的身影，他目不斜视，忽略莫昂。除此之外，他身边还多了个郑家欢。 莫昂哼笑一声，故意在他走过自己时，吹了一声轻挑的口哨。 祝你们百年好合。莫昂在心里狞笑道。 郑家欢：「你同桌想干嘛？」 颜再宁：「别看他，小心传染。」 莫昂来到教室，就看到自己的桌面上摞着高高几沓书册卷子，都是崭新没用过的。 「谁的？」他茫然。 「你的。」梁珂说，「学委帮你拿来的。」 「为什么又来那么多书？」莫昂万分不理解，现在他手头上的书在国外都够学好几年了。 第19页 「你没发现你手里都是教科书，没多少作业吗？」梁珂说。 莫昂觉得作业还是挺多的，他整整落了一个高一的进度，每天除了课上的内容，还要自学前面，完全和别人反着来，难度可想而知。 又来了一批作业就意味着他要补的东西更多了，莫昂随便翻了一本，被里面密集的文字沖昏了头脑。 然而头疼的事还没完，周一的早读被用来开班级短会。 上一周，七班的操行分被扣掉了八分，从名列前茅勐然跌到了倒数，这罪魁祸首就是他们新转来的海归同学莫昂。 当自己的名字被毫不委婉地点出来，莫昂感觉面上无光，心里窝火生气，生自己的气。 他有自己的骄傲，从小到大都不喜欢拖累别人，全力以赴做到最好一直是他的信条。 可就是因为颜再宁，他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打住，迁怒是懦夫的行为，颜再宁根本没做错什么。 就在莫昂这么想的时候，吴老师威严的声音说道：「颜再宁，你身为莫昂的同桌，同时也是最熟悉校规校纪的学生会会长，却没有做好引领带头作用，班级被扣了那么多分，也有你的一部分责任。」 第十一章 莫昂惊愕，当即要反驳这话：「老师，你不能……」 「闭嘴。」颜再宁狠拽了一把他的衣服，瞪他一眼，随后不吭声接受老师的批评。 莫昂好心还被凶，更来气了，垮着脸不说话。 念在莫昂特殊的身份背景，吴老师这次先不计较，但下周还出现此类情况，一定严加处置。 下了早读，莫昂气不过，沖颜再宁说：「我被扣分跟你又没关系，你傻啊认下来干嘛？！」 「我傻？当着全班人的面想和班主任争执的人才是傻蛋。」颜再宁冷声道。 梁珂也忍不住回头说：「莫昂，你还不清楚我们老吴的性格吧？典型的嘴硬心软，你只能跟他来软的，硬不过他。」 「我只是不想还无辜的人也挨骂。」莫昂双臂抱胸，郁闷的嘴巴可以挂瓶了。 「你才刚来嘛，慢慢适应就好。」梁珂笑着安慰，和莫昂相处了一周，他发现这人只是看起来不好接近，其实心性单纯，也很仗义，有时候还像个大孩子。 班长程子驯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参考书，他把书还给了颜再宁。 「谢了。」程子驯说，对颜再宁的态度少了最初的敌意。 「才一天就看完了？」颜再宁说。 「我把我需要的部分复印出来了。」 颜再宁点点头，收起了参考书。 莫昂的眼珠子从左到右，把这俩人都观察了一遍，他现在养成了习惯，任何和颜再宁有点关系的人，都值得他的内心小九九。 「对了，莫昂，刚才吴老师说的话，你最好往心里去，上周教师大会他被点名了，这周再有，事情就大了。」程子驯说。 「我知道了。」莫昂说，「这周保证不被扣分，行了吧？」 「除此之外，你还要想办法把被扣的分挣回来。」程子驯说，「具体怎么做，可以谘询你同桌。」 放完话，程子驯又走了。 「挣回来？」莫昂的小灯泡开始闪了，「怎么做啊？啊？」 他扭头对着颜再宁，那瞬间变得期许的表情，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的狗。 果然宠物随主人吗？ 「学生手册上有。」颜再宁说。 莫昂立刻掏出翻起来，五十多页的手册，加分项只占了区区三页，莫昂忍不住怨怼地盯着颜再宁，这个学生会长只想着怎么折腾学生吧？ 他的表情非常明显，颜再宁冷哼道：「你该不会傻到以为这是我写的吧？十年前就有手册了，只是经过了不断完善。」 「最近不是有个书法比赛吗？那能加分，一等奖加三分呢！」梁珂热心提议。 「哈。」颜再宁面无表情，「就他那字？」 「我的字怎么了？老师都说进步了很多！」莫昂不满道。 「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的那种？」 「不要你管！」莫昂怒，他在中英文书写方面被颜再宁完虐，只能无能狂怒。 「我是说会长参加。」梁珂忍笑道，「上学期不是拿了一等奖吗？」 「用不着。」莫昂说，「我自己能把分挣回来。」 「忙着招新，没时间。」颜再宁瞥一眼还在研究加分项的莫昂，「我对你就一句话，别弄巧成拙，啊，需要我解释什么叫弄巧成拙吗？」 「颜再宁你再把我当白痴我真的生气了。」莫昂恶狠狠地说。 颜再宁又「哈」地一声，不搭理他了。 当日晚上，颜再宁接过本日值日干部交来的值日记录，翻看今天出了什么事情。 上午一切良好，无事发生，下午，好人好事一栏上，高二7班的莫昂同学拾金不昧，班级操行分加0.5分。 颜再宁：「……」 上午还在研究怎么加分，下午就有了加分项，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杨部长，这个拾金不昧的加分是怎么回事？」颜再宁问。 值日干部杨笑微愣了下，答道：「下午第二节 课课间，这位莫昂同学拿着二十块钱来交给我，说是在楼下花坛边捡到的，于是我就登记了下来。」 「招领通知呢？」 「已经贴出去了。」杨笑微不解，「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第20页 颜再宁摇了摇头，上次他误会了莫昂，这次有不对劲，还是让子弹飞一会儿。 招领通知发出去经过了一晚上，无人来认领，但第二天早上莫昂又拾金不昧，交上来了五十块钱。 「怎么五十块和二十块是一样的分？」莫昂探头瞄了眼，自己还是只能加0.5分。 「呃……好像拾金不昧不看数额。」今天接待是普通的小干部，文静瘦小，在莫昂这么有冲击力人面前就弱了了一截。 「这不合理啊，你给我多加一点儿吧。」莫昂说。 「那、那你想加多少？」 「一分吧，我昨天捡了二十块是0.5，五十块翻倍不过分吧？」 「呃……」小干部十分为难。 「你不要试图自创规矩。」一道冷清清的声音响起，颜再宁也来到了办公室。 颜再宁来了莫昂就知道自己讨不到好处，嘁了声傲娇地走了。 「会长我没有给他多加分！」小干部立刻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 「他又捡到钱了？」颜再宁走过去一看。 「嗯嗯，五十块呢。」 绝对有问题。颜再宁眼眸微沉，道：「把招领通知贴出去吧。」 不出所料，这五十块钱也无人问津，按照规矩，一个学期没人认领的钱会被纳入学生会的活动经费中，莫昂知道这件事后，便用立了功的姿态对颜再宁说：「那你们学生会可得好好谢谢我，这些钱够买很多饼干了吧？」 「你好像很笃定不会有人来领走钱。」颜再宁探究地看他。 「啊？你说啥？我中文好像还要再练练。」莫昂装傻。 颜再宁回他一个白眼。 莫昂的捡钱之路还没完，第四天，他拿着张红票票上交学生会，「拾金不昧，帮我登记。」 坐镇办公室的颜再宁抬起眼，他那拿钱着还带点儿欠的表情令人不快，「拾金不昧加0.5分，已达上限，今后不再就此加分。」 莫昂傻了，「凭什么啊？」 「为了防止某些人钻空子故意拾金不昧加分。」颜再宁往后靠，双手指尖相抵搭在小腹上，看着莫昂的视线犹如穿透玻璃的光，「你是吗？」 「我当然是了。」莫昂摸了摸鼻子，「反正我挣回了1.5分了，剩下的6.5我再想办法。」 说完就非常占理地走了。 学生会照旧要张贴出招领启示，和前两次不同，这一次有人过来认领了。 莫昂得知此事，难以置信地质问颜再宁：「你们就给了？」 颜再宁气定神闲：「当然，那是人家的钱。」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莫昂有炸毛的趋势了。 「他掉钱的地方和你捡钱的地方吻合。」颜再宁说。 「我那是瞎……」莫昂勐地闭嘴，差点说漏。 「瞎？」颜再宁目光锁定他。 「瞎猫碰上死耗子。」莫昂说，「这句俗语我没用错吧？」 「我替他谢谢你的瞎——猫碰上死耗子。」颜再宁皮笑肉不笑道，「多亏了你，那个爱好网吧的同学今天下午又可以逃课去网吧了。」 「什……他告诉你了？」 「他没告诉我，但他说因为要交教辅资料费才带了一百块钱来，但据我了解，近期学校并没有收资料费，那么这钱就是他以此为藉口骗家长得来的，目的就是去网吧，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他上个学期三次因此被学生会逮到。」颜再宁说，他头一次对莫昂说那么长的话，还头头是道像个侦探，把心里有鬼的莫昂给说懵了。 「在又一次被抓，他就可以停课回家了。」颜再宁用遗憾地口吻说，「以后没书念，只能混迹在社会底层，啧啧。」 莫昂的表情空白了一会儿，突然抓住颜再宁的手腕：「那钱不是他的！得拿回来！」 颜再宁反扣住莫昂的手腕用力一拧，解开桎梏又马上甩开他，皱着眉：「不要碰我。」 「你们搞错了！那100块钱其实、其实……」莫昂只得屈辱地压低声音，「是我的。」 颜再宁丝毫不意外，起身冷冷睨他一眼，「过来。」 莫昂垂头丧气地跟着他走，边走边揉手腕，嘀咕：「力气真大……」 第十二章 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了学生会办公室，莫昂暗暗庆幸这会儿办公室里没人，随后他又悲伤地意识到，在颜再宁面前丢份儿太多次，乃至于他都习惯了吗？ 颜再宁绕到会长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甩在桌上，「拿回去吧。」 莫昂拿过打开一看，里面三张票子，正是他「拾金不昧」来的钱。 「你没给他啊？」莫昂诧异地说。 「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分，你就不会心虚吗？」颜再宁说。 「不是，你刚才故意吓唬我的？你太过分了！」莫昂义愤填膺地指责，颜再宁害他良心好一阵不安。 「你知道造假欺骗学生会要扣多少分吗？」颜再宁面无表情。 莫昂底气不足地哼哼，「你别想再吓唬我，学生守则里根本没这条扣分项。」 他还真说对了，也不知他是真吃透了守则还是瞎矇的。 「但是你得到的1.5分要全部收回。」颜再宁说，「你们这些有钱人，遇到问题最先想到的就是用钱来解决，呵。」 最后那声「呵」，真是要多轻蔑有多轻蔑了。 第21页 莫昂现在不占理，只能憋屈地咬着腮帮子肉，闷声说：「那我也是看到有这个空子能钻……下次不做了行吗？走了。」 他攥着信封，满身毛躁地走了，回教室的路上他把钱随意地塞进裤兜里，手抽出来后又无意见把钱带出来，掉在了地上。 但莫昂一无所知。 第一条路没走通，莫昂苦想了两节课，在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前十分钟，他戳了戳梁珂的后背，小声说：「借你的作文本给我看看。」 梁珂不明所以，还是借了。 莫昂翻开研究，梁珂的字也不难看，规规整整地布满作文纸上，是阅卷老师喜欢批改的那种。但参加书法比赛就差点儿意思。 莫昂尝试着临摹，一笔一划对着看，写了五遍就差不多了。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轻松模仿出来的字迹，眼角轻轻一瞥隔壁，颜再宁的错题本摊开在手边，字迹清晰可见。比起梁珂的端正，他的字更飘逸潇洒，点捺撇独具特点，但又不会凌乱花眼，同样也是老师欣赏的字。 如果是颜再宁的字，没准真的可以拿一等。 莫昂心不在焉地开始乱想，眼睛越来越斜，越来越斜…… 「嗷！」莫昂突然痛叫了一声。 颜再宁收回笔尖，眼中不耐，「过线，还有，管好你的眼睛。」 「我眼睛好着。」莫昂揉开胳膊上的小墨点，「凶成这样以后没人要你。」 颜再宁不答话，只是拳头攥了起来，关节发出了清脆的「咔咔」声。 下课铃响了，莫昂立刻闪身竖起一本课本防备，颜再宁白了他一眼，合上书本起身走了。 「你们打架啊？」梁珂好笑道。 莫昂放下课本，傲慢的宽容，「他不是我的对手，但我不跟他计较。」 「你可别小看他。」梁珂悄声说，「传闻一个人在校外被七八个人堵，都能杀出来。」 莫昂是一点也不信，颜再宁顶多有点蛮力，学生会会长当然要为自己造势。 「你的，还你。」莫昂把作文本还给他。 「你借我作文干嘛，我作文写得不好。」 「看看你的字。」莫昂轻描淡写亮出自己模仿的字，「像不像？」 梁珂一看，眼睛都瞪大了，「这是……我写的吗？」 「我写的，厉害吧？」莫昂微抬下巴，含蓄地表现骄傲。 「真像啊。」梁珂惊嘆不已，「莫昂，你真是个天才。」 「嘁，写几个字儿而已，少见多怪。」莫昂说着，但那语气，尾巴要翘上天了。 「但是，你模仿我的字干嘛？」梁珂问。 「书法比赛。」莫昂说，「你上次说一等能得多少分？」 「三分。」梁珂答道。 写几个字就能得三分，顶得上六次拾金不昧了。莫昂在心里愤懑地换算着。 「你该不会想模仿我的字参赛吧？」梁珂瞪大了眼睛。 「你够格吗？」莫昂一针见血。 梁珂：「……」 「但是我随便写写就能写得那么好，仿漂亮的字拿去参赛，拿一等不是很简单么？」莫昂非常自信。 「我觉得靠谱。」梁珂予以肯定。 「那你知道谁的字写得最好？」 梁珂果断地指向了莫昂的隔壁桌。 「……除了他。」 「想拿一等，他的字最稳妥。」梁珂笑着说，「你就跟他借古诗抄写呗，去年他拿一等就是古诗。」 莫昂不愿屈就，「算了，他那么小气。」 梁珂吃饭去了，莫昂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地转笔，直到班上最后一个同学也离开了教室，他的手一握抓住了笔。 颜再宁的错题本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中心。 「我就看一眼，又不会弄脏弄坏，他肯定会同意的。」莫昂自言自语，「老师也说了，他得帮我，所以他会非常乐意借给我。」 有力的理由，莫昂心安理得下来，拿过错题本打开，仔细研究。 本想随便写写五分钟，但一个小时后，莫昂才回过神，嘹亮的蝉鸣在教学楼里迴响，更显得静悄悄。 莫昂想起家里还有只巴巴等待的小狗，忙合上错题本放回去，匆匆忙忙跑走。 下周五就要上交参赛作品，莫昂只得加班加点练习，颜再宁飘逸漂亮的字体比梁珂的难写多了，莫昂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进来，还得避着颜再宁的注意，艰难无比，最终赶在周五上午交上了作品。 他抄了一首相对简短的《虞美人》，原因很简单，因为颜再宁抄过，而且短，他咬咬牙能写出来。 落笔完最后一个标点，莫昂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那么累过，整体看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跟每个字较劲太久，每个字好像都不是字了，但写不下去了，便用此为作品。 然而，莫昂付出的努力却又成了白费力气。 「你的吧？」 莫昂还在疯狂赶补这些天落下的作业，一张米字格纸轻飘飘落在他的面前，上面誊抄着《虞美人》，字迹清隽飘逸。 莫昂抬起头，看到是颜再宁，立刻像被踩到尾巴似的把纸盖起来，「你想干嘛？！」 「因为你的作品涉嫌代写，所以被取消资格了。」颜再宁说。 「什么？！」莫昂跳起来了，「我自己写的啊！」 「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名字和诗句是两种字体？」颜再宁问。 第22页 莫昂：「……」 因为颜再宁没写过他的名字，他仿不出来，要练就一手好字不是短时间就能速成的，他现在还是只能对着「范本」才能写好的阶段。 「你猜他们觉得那个代写的人是谁？」颜再宁接着说，似笑非笑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瘆人。 「反正是我自己写的。」莫昂嘟囔。 「我说我的东西怎么像被人动过。」颜再宁冷笑，「可能你的字典里没有『光彩』两个字吧？」 莫昂好不服气，却只能瞪红眼睛不说话。 梁珂一听忙说：「他只是想为班里挣分，出发点是好的。」 颜再宁举高临下地看着莫昂乌黑的发顶，上面有两缕燥乱地翘着，过了会儿开口道：「你觉得不服，也可以亲自去和评审的老师说。不过我提醒你一声，提交作品只是初赛，下午最后一节课当场展示书法，并且提交评审，才能选出最后的一二三等。」 意思很明显了，要当场写，你一靠临摹的，行吗？ 莫昂当然……不行。 他彻底沮丧了，那翘起的两缕头髮都趴软下来。 梁珂懊恼地说：「我忘记跟你说清楚了，不好意思啊……」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颜再宁因为学生会工作不在场，莫昂得独自面对吴老师的点名。 还真被点名了，这周莫昂没犯「出圈」的大错，但是因为一心只想着挣分，学业落下了不少，每天都有完成不成的作业。不过就算没有挣分，他要一下子和7班进度齐平也不容易，所以吴老师并没有过多苛责，只让他多加专注。 莫昂蔫吧蔫吧的，把自己没完成的作业都带走。司机早早等在校门口，周末要接他回家。 daniel也在车上，见到他就站起来了，热情地挣扎安全带，沖莫昂摇尾巴汪汪叫。 莫昂摸了摸它的脑袋，一言不发地坐下了。 daniel感知到他的情绪，也安静了下来，下巴搭在他的腿上，热乎乎地挨着他。 一整个周末莫昂都在学习，他知道自己欠缺的太多，一口气不足太难，但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赶上来。 周一的全校例会，校领导发言完后再由学生会宣布上周各年级操行分排名。上周的这个时候是莫昂的处刑时，虽然这次不会再有他的名字，但他也没多大兴趣听。 「……排名第七，高二7班，扣分项无，加分项：程子驯同学捡到170元钱，主动交到学生会，拾金不昧加0.5分；颜再宁同学参加校书法比赛取得一等奖，加3分……」 莫昂愕然扭头，戴着袖章的颜再宁站在队列地最后震慑各班纪律，笔直漠然的身影，犹如一位冷静的骑士。 第十三章 散会后，莫昂想去和颜再宁说几句话，但颜再宁要去和其他的学生会成员集合，汇总晨会纪律情况表，没工夫搭理他。 莫昂只得揣着复杂的心思往教学楼走，一路上他头脑风暴着。 颜再宁不是说没空参赛吗？怎么还拿了个一等回来？他是为了我吗？一天天就知道瞪人唬人，心里头果然还惦记着我…… 莫昂边想边心里发毛，又感到轻松了一些，好歹那些被扣掉的分也是慢慢回来了。 只是他要用什么态度面对颜再宁呢？不能让他看到希望，但也要适当表达感谢……真难啊。 到快上课的时间，颜再宁才回到座位上，表情仍旧是八风不动的冷漠扑克脸，但莫昂知道他内心有一团炽热的火，所以用洞悉一切的睿智目光看着他。 颜再宁一掌拍在莫昂的桌面。 莫昂两只耳朵一弹，和受到惊吓的daniel如出一辙。 低头一看，是一封牛皮信封。 莫昂：「！」 这信封莫昂在桌膛里见过几次，粉红的粉绿的粉蓝的，是不认识的女生偷偷塞进来的情书。颜再宁果然够直白的，那么明目，那么张胆！ 莫昂咽了咽口水，发顶的两缕翘毛仿佛都直挺挺地竖起来，他僵硬地说：「抱歉，我不能收。」 「什么意思？把学生会当银行吗？」颜再宁冷冷道。 什么银行？这不是情……莫昂狐疑地把信封反过来，另一面赫然写着：9月21日 高二7班程子驯捡到170元。 「这是……我的……钱？」莫昂的声音轻飘飘地不可置信。 莫昂想起来了，自己上周确实掉钱了，就是那用来挣分的170，不过这对他来说只是小钱，发现时提了一句就算了。 兜兜转转被程子驯捡到了，换来了0.5分。 阴差阳错也算是完成了使命。 莫昂松了口气，仿佛大难擦身而过，「原来钱啊。」 「你以为呢？」颜再宁薄凉的视线扫过他的脸，接触到他不设防的憨笑，立刻拧眉撇开。 莫昂大方地说：「这点钱我就不要了，看在你帮我拿了3分的份上，你自己拿着，还是作学生会经费，请便。」 「你真大方啊。」颜再宁说。 莫昂谦逊地说：「没什么。」 「这种高高在上的大方，傲慢得让人作呕。」颜再宁冷笑着说，「你是不是误会了？帮你？我和你很熟吗？」 颜再宁显而易见的生气了，脸泛红但是眼珠子带冰一样，浑身带刺似的根根都要往莫昂身上扎一下。 莫昂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当即就和他吵起来：「是你自己说没空参加的！后来又参加了，不是帮我是帮谁？」 第23页 「谁也不帮。」颜再宁的话语就像刀刃，「我想参加就参加，不参加就不参加，你管不着。也别把自己当成世界的中心，好像不围着你转就不对，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人我看着就讨厌。」 在父母的爱中长大、受旁人追捧的天之骄子莫昂哪曾受到过这么刻薄、严厉的指控？简直就是把他的自尊摔在地上踩踏。 他也恼火了要回喷过去，奈何上课铃响，他要是现在吵架，就是全班人看笑话。 颜再宁把自己的椅子往边上拉，几乎半个身子都坐在桌子外，把自己讨厌的情绪展示得非常清楚。 莫昂身体里头的那团火也在翻腾地灼烧着，梦里头的他居然会对颜再宁冒邪火，真是疯了！ 然而莫昂这个人有多容易生气就有多容易消气，课上了五分钟，他就熄火了，还懂得自我反省，回想他和颜再宁的对话，好像真是他先入为主了，说的话让人感到冒犯。 我做了两个月和你有关的怪梦，多想一点怎么了？莫昂在心里嘴硬，同时又觉得心虚，自己是做错的那一方，总得有点表示。 他瞄了一眼颜再宁，那傢伙面色平静，好像也消气了，可莫昂眼尖地发现颜再宁连接耳朵的那处皮肤和耳畔还是红彤彤的，那是他怒火中烧的证明。 还生气啊？真的假的……莫昂在内心腹诽，低下了头微微挨过去，压低声音说：「你这么坐也不嫌累，我往旁边去行了吧？」 说完，莫昂主动把椅子往外挪，也是半个身子出了桌子外。 颜再宁并不领情。 但是莫昂这个大个子这么坐就格外显眼，老师的视线跟过来，说：「后面那一桌怎么回事？都用不上桌子了？」 莫昂：「……」 颜再宁：「……」 老师：「哦哟哟，两个男孩子闹矛盾了还，都大度一点，听我指示，坐回去。」 莫昂先是看颜再宁的动作。 颜再宁选择尊重老师，闭了闭眼，把椅子挪回原位。 莫昂也跟着动作。 老师看见着皆大欢喜的结局，满意地继续讲课。 「咳……」莫昂轻咳一声，小声说，「你不气了吧？」 颜再宁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表情没有丝毫缓和，语气平静而疏离：「我不和你开玩笑，今后都不要和我说话。」 莫昂张了张嘴，又紧紧抿住，虽然他极力掩盖，但还是透露着霜打茄子似的沮丧，「不说就不说。」 坐在他俩周边的人都瞧得出他们闹崩了，虽然之前的每一天他们都像是闹崩了的样子，但这次是认真的。颜再宁生人勿进的气场全开，吓退几个想和他说话的人。莫昂自然也笑不出来，深邃的五官板起来，平添冷峻。 也只有他们俩分开，梁珂才敢和莫昂说话。 「都两天了，你们还不和好？」 「他又不让我跟他说话。」莫昂说道，无所谓的语气之下还隐含郁闷。 梁珂一时无言，听听这话说得，五岁小孩闹别扭不能再多了，迷惑的是这俩人居然都较真了。 「其实我也觉得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梁珂说，「颜再宁当学生会会长以来，全校看他不顺眼的男生至少有两个班，被逼急了骂得更难听的都有，也没见他真发过火。」 「他不跟别人发火？」莫昂难以置信，颜再宁的脾气那么差。 「在学校我还真没听说过。」梁珂笑着说，「所以我觉得你们的关系不一般，颜再宁对你，嗯……挺特别的。」 他用了个委婉的话说，其实是特别看不惯。 而莫昂的直脑筋听什么就是什么，闻言压低声音说：「你也看出来了？」 「大家都看出来了。」 「！」 两人交换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眼神，梁珂又说：「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的一直冷战下去？」 「他又不让我和他说话。」莫昂又回到了最初。 「我有个主意，他肯定和你说话。」 莫昂眉梢动了动，但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来听听。」 「加入学生会。」 莫昂：「……」 他用一种「你铁定病了」的眼神深深地看着梁珂。 「你上周去他们那儿那么勤，我还以为你有意呢。」梁珂说，「进学生会可风光了，看不惯的都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很憧憬的。我高一的时候也递交了申请，但是……」 梁珂说起了自己的往事，其实从平日的相处中莫昂也看得出来梁珂对颜再宁的态度带着几分敬仰。 莫昂对学生会工作无半点兴趣，在他看来，这些人每天要起得更早在门口傻站，早读还要在每个班的窗口晃悠，每周居然要组织两次校园扫除，课业都够繁杂了，还要做那么多事，枯燥无聊。 最主要的是，得受颜再宁的管教。 虽说全校人他都管，但在他的手下做事，只会被管得更狠，莫昂绝对不愿再低他一等。 「无聊？一点不无聊！学生会超级酷好不好！」梁珂说得兴奋了，他拍这自己的左臂，十分渴望戴一次那光荣而庄严的红袖章。 「你在这个学校，迟早能见识到学生会的厉害。」梁珂释放完内心的憧憬之情后，又内敛地颔首，「到时候你就会像我一样，对他们，特别是颜会长非常崇拜。」 莫昂嗤之以鼻：「绝不可能。」 第24页 学会会有多厉害？不就是掌握了扣分大权，可以每周宣判班级排名的「厉害」，大家只是从小被拴在小木棍上的大象而已。 下午第二节 的体育课，莫昂在球场上秀了把他的球技。 在美国生活时他每周都会打一场街头篮球，队友和对手都是高大强劲的黑人，起初自然是把相对瘦弱的莫昂虐得够呛，但他是不服输的性格。越挫越勇，短短三个月，一对一不输高他十公分的大块头，练就了超强的短速爆发力。 这些经歷放到国内的高中生里就夸张得离谱了，篮球就像长在莫昂的手上似的，无论怎么抢都抢不到，假动作花里胡哨，明明见他扔出去了，扭头一看，莫昂运着球从另一边跑了，轻而易举地突破三人防守来到篮下，手腕轻轻一勾，篮球乖乖地投中篮筐。 从一对一到一对三，再到一对五，莫昂才流了两滴汗。 「不跟你打了。」梁珂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你是职业的吧？」 「我离职业还差着一座阿尔卑斯山。」莫昂说着，双臂环抱让球在中间滚了几圈，再把球抛给梁珂，「你们打得太少。」 「要打多少才能像你这么厉害？」 「先多喝牛奶，长长个儿吧。」莫昂怜悯地说。 「……」 临近下课，莫昂和梁珂往卫生间走，梁珂抱着篮球，喋喋不休地询问莫昂打街头篮球的事，只是莫昂的球友粗俗不堪，f类语言爱好者，能说内容不多。 就在他们快走到男厕时，厕所里的动静却很吓人。 「出来！你们再怎么沖也没用，厕所里全是烟味！」 「操操操操操！妈的那么倒霉！」 」我数三声，三，二……」 莫昂疑惑：「什么动静？我好像听到某人的声音了。」 「一！」 「嘭！」 「站住！」 「操！给老子滚！」 「跑跑跑！」 一阵杂七杂八地响声后，一个头髮两边推平，中间稍长，校服校裤脏兮兮的人沖了出来，死命跑远。 紧接着，另一个风一样的身影也冲出来，奔跑的身影快而有力。 「颜再宁！是颜再宁！」梁珂几乎尖叫一般。 莫昂看到颜再宁五秒之内追上那人，一把将其拽回，那人回手就是一拳，颜再宁稳步偏身，同时接住他的手腕将其一拧，一声惨叫。 「颜再宁的分筋错骨手！」梁珂激动得。 莫昂的表情缓缓震惊。 颜再宁会打架？那为什么在他的梦里总是红着眼眶，所有人都能欺负一下的样子？ 转瞬间，颜再宁就将那人制服，从对方兜里不知掏出了什么。 但还没结束，厕所里又有人跑出来，手里高举着拖把，发疯一样沖向颜再宁。 「喂！」莫昂下意识叫了一声，从梁珂手里抢过篮球，双手紧按住球的两侧，再勐地将球疾射出去！ 篮球宛如化身子弹—— 第十四章 篮球打着急速的旋，如同炮弹般勐地射向偷袭者的后背，正中！ 球上蕴含的强力将那人打得一个趔趄，四肢摔地好不狼狈。 颜再宁已经把人制服，回头一看，莫昂奔跑而来，一脚踢开拖把，把地上的人拽起来，气势汹汹地说：「厕所的拖把很脏你不知道吗？」 那人喷回比拖把脏一百倍的脏话。 「ew…」莫昂皱眉表情嫌恶。 「粗口话辱骂他人，检讨再加一千字。」颜再宁说。 「还要扣一分。」莫昂补充，没人比他更熟悉哪些扣分项了。 「……」颜再宁无言，腾出一只手，伸向莫昂，意思是把他交给我。 莫昂没松开，说：「一个人对付得了？等会儿他们全跑了。」 颜再宁犹豫了一下，放下手，「去教导处。」 莫昂「押」着人，跟着颜再宁走，心不在焉地神游，这就是梁珂说的学生会的厉害之处？颜再宁那兇悍的样子，勉强厉害吧……好吧，他冲出来抓人的几秒确实挺酷的，如果和他不会发生乱七八糟的关系，我还是可以和他做朋友的…… 「喂，到地方了，你还想去哪儿？」颜再宁说。 莫昂「啊」地一下，抬头，自己走过了，而手下那个骂了一路的人来到教导处附近，乖得像鸡仔。 人交到教导处，颜再宁复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是两个小烟枪自习课没忍住，到厕所去偷偷抽菸，没想到被颜再宁逮了个正着，这俩人先前被颜再宁抓过几次，积怨已深，于是起了冲突。 教导主任收缴了两人的烟，并且严厉惩处，训斥地语气听得莫昂都不由咋舌，怪不得那俩刺头会怕。 但主任对待莫昂，神色缓和许多，他得知莫昂助力，手一挥直接给他加了三分。这当然是守则上没写的，不过主任统管学生会，理应有加分特权。 热心群众莫昂天降三分，神采飞扬起来，极力保持沉稳的嘴角微微上扬，沖颜再宁挤了挤眼，向他招摇。 事情告一段落，两人离开教导处一前一后回教室，看着颜再宁的背影，莫昂的思绪又开始发散了。 目睹了颜再宁追人时猎豹一般的速度，还有制服刺头时果断、灵敏的身手，莫昂竟无法想像这张脸含羞带怯、泪眼朦胧的样子。 颜再宁的脚步一顿。 第25页 莫昂全无觉察，直愣愣地撞上去。 「嗷！」 颜再宁被撞得踉跄一步，回头恼怒道：「喂！」 「sorry，没看到你停下。」莫昂捂住鼻子，颜再宁刚到他的鼻尖，结结实实撞了一下，好像把颜再宁头髮上的味道都印到莫昂的鼻子里了。 还挺好闻的…… 「你，走前面。」颜再宁对他一点不放心。 「走就走。」莫昂咕哝道。 回到座位，梁珂迫不及待询问怎么样了，那激动又暗藏懊恼的语气，那一记帅气的射球怎么不是他做出来的？ 「刚才谢谢你，们了。」颜再宁说，「们」字轻得可以忽略不计者。 「哪里哪里，我没做什么。」梁珂腼腆地摸着后脑。 「是啊，他都看傻了。」莫昂凉飕飕地说。 「其实我一直很佩服你们，能那么英勇地去违纪动手的人对抗，当初我也想加入学生会的，只是申请没通过。」梁珂说。 「是吗？真正愿意跟着我去抓人的不多，他们都比较文静。如果你还想加入学生会，我非常欢迎。」颜再宁说，他对莫昂以外的人都表现得十分有礼。 莫昂：「咳。」 「我一直都有一个疑问，就是……如果他们在校外报復你怎么办？」 「啊，这个呢……」 「咳咳！」莫昂怒了，咳嗽声宛如响雷。 两人才终于注意到他似的，将目光转向他。 「真正帮你的人是我。」莫昂又云淡风轻起来。 「不是给你加了三分了吗？」颜再宁说。 这话顿时让莫昂炸了，「我帮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可以加分！」 「那你想怎么样？」颜再宁面无表情。 「我没想怎么样，这件事和之前的就抵消了呗。」莫昂说，「反正你都跟我说话了，是你先跟我说话的。」 颜再宁有种揉眉心的冲动，莫昂又别扭又直接，自以为是的时候让人生气，可他会反省，也会补过，很难真的去记恨他。 「嗯。」颜再宁含煳地应了声。 莫昂的情绪也立刻翻篇了，自言自语道：「三分加三分加零点五，被扣掉的分马上就要补齐了。」 「别人的分加到自己头上，真会给自己贴光。」颜再宁说。 「最终都是加到班级头上，集体意识你不懂吗？我都懂了。」莫昂说，「对了刚才你们说到哪儿？报復？会报復吗？喂，你干嘛又不理人了？」 下周就是这学期第一次月考，莫昂听说过期中考和期末考，每个月都要考试一次……这所学校太疯狂了。 但「入乡随俗」，莫昂也要做好准备，回国后他就接受了国内课程的补习，再加上这两周高强度的学习，高一的知识基本上已经掌握，但真正转化为自己的东西，还需要一些时间。 他听梁珂说过，班主任会根据成绩来调换学习小组，这么说他想要和颜再宁换位，就得在成绩上下功夫。 于是他投入了两百分的精力到复习之中，国外自由的学习方式以及大胆肆意的想像力是他所习惯氛围，但国内扎实繁复的基础知识还有永远写不完的题目则是另一种境界，一道道题就像一个个关卡，反覆假设、推论、代入各种公式，最后得出正确答案后的感觉成就感满满。 莫昂写得投入，听到晚自习下课铃心说再写五分钟，但写完最后一道题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 教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oh no！daniel is waiting for me！」莫昂懊恼地说，匆忙拎起包朝教室外跑。 最后一个走的人要关灯上锁，做完这一切，莫昂转过身无意看到同层楼，楼梯口旁的学生会办公室，颜再宁也在出来了，锁好门下楼离去。 他也走那么晚？ 莫昂等了半分钟，才往楼下走，虽说他和颜再宁的家挨在一处，但他们从来没有一块儿走过，一是两人的关系没到那步，二是莫昂就担心他们的关系会到那步。 不过今天颜再宁的表现让他安心了些，梦和现实是不一样的，颜再宁是个强势冷漠的人，做不出引诱人的事。 这么想着，莫昂走在颜再宁身后离开了学校。 此时已是深夜，校门口的商铺都关了门，只有路灯亮着，堪堪照明。沿着主干道往下走个五十米，左边是去往繁华喧闹的中心区，右边则是老城区，暗巷四通八达。 主路上的夜宵摊子不少吹牛喝酒的人，要穿过这些人得格外小心，要是招惹了醉汉，免不了一真麻烦。 颜再宁选择绕进一条巷子里，多走些路也不愿和那些人接触。 莫昂每天带daniel出来遛弯，对这里的路况也了解了七八，和他选了同一条路。 他慢了颜再宁十米，走出巷子，就看到颜再宁和一个穿着九中校服的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那可不是回家的方向。 「就在里面，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一定要帮帮我。」穿着校服的男生在前面领路，带颜再宁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小路，两旁是长着藤木的矮墙，再往前会去到荒废的小公园。 「你是高二哪个班的？」颜再宁走得缓慢，声音在黑暗中尤为平静。 「我就是一无名小卒，说了你也不认识我啊。」男生说道。 「啊，那你就搞错了，应该自称自己是高一的学生。」颜再宁停下脚步，「新生我的确没认全，但是高二高三每个人的名字和脸，都记在我的脑子里了。」 第26页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男生一抖，忽然感到后背发凉。 「黑灯瞎火跑到这儿来丢钱包，藉口也太愚蠢了。」颜再宁冷讽了一声，毫不犹豫转身折返。 那男生一见他走，立刻急了，喊道：「他要跑！你们赶紧的啊！」 一阵窸窣声从上头传来，颜再宁眉头一拧，抬头看去。 借着稀疏的月光，他看到矮墙上冒出了两个人，跳下来挡住了他的路。 紧接着身后也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约莫三人从后方堵住了颜再宁。 「真不愧是我们会长大人，还挺机智的。」后面的人怪里怪气道，「不过你敢跟上来，就已经完蛋了。」 「是你啊。」颜再宁的手随意插在裤袋里，不见慌乱，「烟没抽到，想报復我么？」 「哈！好笑！我现在就抽着，你管我啊？你敢吗？」那正是今天下午被颜再宁抓现行的刺头，名叫王瀚，此时嘴里叼着根烟，故意当着颜再宁的面抽。 「校外你做什么都和我没关系。」颜再宁说，「来惹我，我也不会留情。」 「你以为自己很牛吗？！在学校别人怕你，在外面你算什么东西？！」王瀚一口吐出烟用脚狠狠碾压，「上！」 他身边的帮手小声问：「不是说吓唬他吗？现在都被他发现了咋上？」 「n b啊你不知道吗？！」王瀚怒道，「收拾他！」 颜再宁左右歪了歪头，颈椎发出清脆的响声。 前后两拨人同时沖向了他—— 「wow，it『s party time？」 矮墙之上，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只能隐约看到他如剪影般优越的轮廓。 作者有话说 无存稿裸奔我吃不消qaq决定还是攒攒存稿，先停一停更新。 第十五章 这身形和出场方式太过戏剧，显得不真实，众人不禁看愣了几秒，那人一跃而下，落在了颜再宁身边，就像从天而降的英雄一样，让那些意图报復的人不由心生退却。 而「被拯救」的颜再宁却是往旁躲了一步，低声说：「你来干嘛？」 「我不来，你被人揍晕都没人发现。」莫昂说，「喂，你们以多欺少，一点都不光彩。」 莫昂这人太有辨识度，哪怕现在看不清脸，王瀚也立刻认出来他是和颜再宁一伙扭送自己去教导处的，便怒喊道：「连他一块儿打！」 说罢，六人包抄过来，颜再宁和莫昂背对而立，那些胡乱攻击的拳脚对莫昂不足为惧，他运动细胞强，还练过拳击，躲闪灵敏反击迅速，几下子就把面前的人打退。 只是…… 「喂！你别添乱！」被莫昂一个后跳顶开的颜再宁恼道，就因为这个失误，他被拽住了衣领，差点被一拳挥到脸上。 「这地方太窄了！」莫昂郁闷，只好注意着点儿，但畏手畏脚反倒容易出错，王瀚一行人呜呜咋咋，不让他们挂点彩誓不罢休，趁着莫昂放不开手脚，两个人一股脑冲上去抱住他，第三个人乱拳打上来，莫昂挣扎躲避，又妨碍了颜再宁的动作，这次真让他结结实实地挨上一下。 「打到他了！我打到他了！」王瀚兴高采烈地喝彩，仿佛做了件了不得的事。 「啧，他妈的。」 莫昂惊愕回头，「你、你骂脏话？」 话音一落，莫昂只觉眼前一花，颜再宁一个弹跳蹬墙，借力一脚踢出，把离最近的人狠狠踢翻，倒下来又波及同伴，顿时两人倒地。 紧接着他回身，又是一记漂亮的侧踢。 莫昂赶忙躲开，「打错人了啊！」 颜再宁动真格了，招式同样没有章法，但是速度、力量是对手比不了的，六个人奈何不了他们两个，越打越吃亏，五分钟后就如鸟兽散，从两头遛了。 莫昂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有些憋屈，「地方太小了……喂，你还好吧？」 「碍事。」颜再宁冷冷地说。 「你说谁？」 「谁碍事说谁。」颜再宁摸了摸刚才被打倒的地方，还有点痛，但没破皮。 「你说我？」莫昂不可置信，「我好心来帮你还要被说碍事？你良心呢？」 「我让你来帮了吗？」颜再宁呛回去，「要不是你，这些人我早打跑了。」 「呵，大话谁不会说？今天上午才两个人你都压不住。」莫昂说。 「等你犯事被我逮到了，就知道我压不压得住。」颜再宁浑身冒冰碴。 「你看谁压谁！」莫昂毫不示弱。 欸？这话听着说着都怪怪的…… 颜再宁懒得再理他，大步往前走，但没多远，他突然停下。 「怎么？」莫昂狐疑看他。 颜再宁低头摸着口袋，再眯着眼搜索地面，又往回折去。 「找东西？东西掉了？」莫昂问。 「你走吧。」颜再宁弯着腰寻找着，脚同时在地上踢蹭。 莫昂看着他摸黑寻找的身影，月亮被云层挡住，这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除非是大件东西，否则明天来才是明智的选择。 「什么东西？非得现在找吗？都快十点了，你妈妈不会担心你？喂，说话啊……」 颜再宁被他吵得心烦，不耐道：「学生会办公室的钥匙，明天不一定找得到。」 莫昂皱着鼻子，五秒后，他又来到了颜再宁身边，猫着腰搜寻地面。 第27页 「我没让你帮我。」颜再宁并不领情。 「那你就别在我面前作出那么辛苦的样子，好歹认识一场，我能让你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地方找一把小小的钥匙吗？」莫昂没好气道。 「……」他说得那么正直又那么善良，颜再宁都说不出泼凉水的话了。 「刚才是在这块儿动手的，应该就掉在这里，我从那头找，你先找到要告诉我。」莫昂说。 「你把你家狗牵来，可能还更有用。」颜再宁说。 「daniel？它怕黑。」莫昂的脚仔细踩着，一寸地也没放过，要是看到疑似钥匙的，就伸手去摸摸，「大晚上的在外头摸地，这辈子估计就这一次。不是我说你，不认识的人叫你过来你就过去？有没有常识？幸好这里不是美国，否则就……」 「你话有那么多吗？」颜再宁说。 莫昂消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了起来：「你当个会长也不容易，得罪了人就得在外头挨揍，这事儿要怎么算？学校会管么？」 「校外事校外毕。」 「怪不得你说没人和你抓人，原来都怕被报復。」 「我不会让人动我手底下的人。」颜再宁的口吻淡然，却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莫昂静了，心里产生了微妙的感觉，难怪梁珂那么崇拜颜再宁，能打护短，这人还真有些人格魅力，那要是他加入了学生会，是不是也适用…… 颜再宁找得专心，低头往前摸索，突然撞到了莫昂，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该出声时不出声。」颜再宁不悦。 莫昂的思绪消散，哼声道：「白天撞你一次，晚上让你撞回来。」 「你找到了吗？」颜再宁问。 「没有。」 「真没有还是假没有？」颜再宁怀疑。 「什么真的假的，我骗你干嘛？」莫昂嚷起来，「我还想早点回去呢！」 「好好，你后退点。」颜再宁敷衍，「嗓门吵死了……」 莫昂不服气：「我今天帮了你那么多次，你看你什么态度？梁珂都说你对别人都好，就对我最差。」 「可以了，话那么多，怕黑的是你不是狗吧？」颜再宁冷冷地说。 「我才不……」 「呜哇——」 小路里不知从哪传出了一道婴儿的哭嚎，嘶哑悽厉，在这黑夜里尤为瘆人。 这动静把颜再宁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辨认，忽然一团东西从他面前窜过—— 「什——」 颜再宁本能后仰躲避，失去平衡仰面摔下，手下意识地抓住什么保持平衡，可被他抓住的东西也是措不及防，压着他一起摔了。 身上沉甸甸的也就算了，颜再宁的脸上一疼，被某种软硬相交的东西重重磕了一下。 莫昂痛唿一声，立刻撑起了身。 此时，遮挡月亮的乌云被风吹开，薄薄如纱的月光微弱地照亮了颜再宁的脸，隔着镜片，那眼眸灿若星辰，月亮不是在天上，而是在他的眼里似的。 莫昂看呆了一瞬，很快发现那眼中不是月光而是火光。 某种危险将至的直觉突然警醒，莫昂手掌抓紧迅速往旁边一闪，几乎同时，颜再宁狠狠屈膝上顶，莫昂要是慢了半秒，估计就不能人道了。 「等会儿，你……你！」莫昂终于醒悟，抿了抿唇，上面还残留着与脸颊碰触时的感觉，刚才他亲了颜再宁的脸！ jesus！ 「王八蛋！」颜再宁怒火中烧，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挥拳向莫昂。 莫昂屈臂格挡，看似是他占到便宜，可他的心情不比颜再宁遭，「你才王八蛋！明明是你拽的我！太卑鄙了！」 颜再宁发泄了一拳就冷静下来，但拳头仍是紧紧攥着，「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以后和我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 「这也是我想说的！」莫昂气恼道，拇指一弹，一个小东西映着点点银光，打着旋抛向颜再宁。 颜再宁抬手接住。 「月考结束后，你赶快换到别的地方去。」莫昂留下这句话，决然离开了这条路。 颜再宁张开手，手心静静躺着那把丢失的钥匙，莫昂什么时候找到的？ 为了沖月考，周末莫昂没回家，要专心泡在题海里遨游。 才短短两个星期莫昂就有了如此高的觉悟，陶爱莲欣慰感动母爱泛滥，想亲自过来陪读两天，给他熬几盅补脑的汤，儿子不会做饭，出来小半个月好像都瘦了。 但被莫昂拒绝了，经过昨晚上的意外，莫昂要考出好成绩的心前所未有的坚定。继续和颜再宁做同桌，早晚有一天他会掉进陷阱了，那个生勐的亲吻就是最大的警示！ 绝不能对颜再宁有半点松懈！ 「汪呜~汪呜~」daniel叼着狗绳，跑到莫昂身边委屈地摇尾巴。 昨天莫昂回来得太晚，一身火药味没带它出去遛弯，今天一大早起来，莫昂又坐在桌前投入自己的事情，都不理它了。 它要奔跑！要玩球球！ 「汪！汪！」等不到回应的daniel钻到桌底，再从莫昂的腿间钻出来，热乎乎的脑袋搁在莫昂的大腿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好狗狗，写完这一题我就……」莫昂敷衍地摸摸狗头，但不小心低头和daniel对视，立刻就破防了，「ok，ok，you win.怎么能忽视这么乖的狗狗呢？」 莫昂说着歉意地话，把狗绳给daniel套上，换了身简单请便的运动装带着daniel出门晨练去。 第28页 现在才刚过八点，靠近学校的一带周末反而更清静。莫昂牵着daniel，把平日遛弯的路线都走一遍，到没人的地方就松开狗绳，让daniel痛痛快快地跑几圈，等它尽兴了再回家。 往回走的时候，有路过了昨天那条漆黑的小路，白天下这段路寻寻常常，但在莫昂的眼里，这里留下了不寻常的回忆。 不祥之地，以后不要靠近。 就在他要回到家时，隔壁好颜美容中心门口，郑家欢仰着头大喊：「再宁！阿宁！阿宁宁！起床了！该出发了！」 无故喧譁扣0.2……不对，这又不是在学校。莫昂古怪地瞥他一眼，没打算打理。 但郑家欢注意到他了，热情地打招唿：「早啊，遛狗呢？」 莫昂点点头。 「这颜再宁也真是的，一到周末就磨叽，约好了九点走，他跟我说不去了，臭德行，当他同桌挺不容易吧？」郑家欢说。 莫昂深有其感，「没错。」 「哎，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郑家欢是个自来熟，莫昂一搭理他，他就亲亲热热挨上来，好像他们也是好朋友了，「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图书馆？下周要月考了不是？你们班班长也在呢，有不会的可以请教他，他可优秀了！」 这提议正戳莫昂心窝上了，他掌握的知识都太浅薄，需要全面的人来引领。 于是在郑家欢的推就下，莫昂答应和他一块去图书馆复习。 「拜拜阿宁！我和你同桌去了，你继续睡吧混蛋鸽子！」 楼上，脸颊贴着创口贴，躺在床上睡觉的颜再宁，眼睛睁开了，眼中没有睡意。 「郑家欢你个傻蛋。」他烦躁地起身。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恢復更新日罢了～ 第十六章 莫昂跑完步回来，一身的汗，得先沖个澡，于是郑家欢就成为了第一个到莫昂家里做客的人。 「哇……」郑家欢进到家门，仰头感慨，莫昂家里的设计装潢和他们住的老构造完全不同，房内简直是另一个世界，屋顶从天窗透进来的阳光经过特殊玻璃的过滤，留在屋里的只有柔和的明亮。 「随便坐，冰箱里有喝的。」莫昂帮daniel解绳，「等会儿要怎么过去？」 「公交呀。」 「这么热的天……」莫昂嘟囔着，擦干净daniel的爪子，就到楼上的浴室去了。 「他一个人住这儿……」郑家欢走进一楼的客厅，一路感慨，去打开冰箱，里面满满的运动饮料、汽水、咖啡和果汁。 饮料自由，冷冻层还有满满的进口冰淇淋，这是郑家欢梦想中的冰箱啊！ 「靠！我也要仇富了，当富人真好……」郑家欢泛着羡慕的泪光拿了瓶汽水。 「嗷呜~嗷呜~」 daniel跟到他跟前，后腿坐着乖巧地看他。 「呜哇，大狗！你不咬人吧？」郑家欢不了解daniel，对它有些忌惮。 「嗷呜~呜~」daniel用细细软软的哼唧声告诉他不咬人的，然后用温顺憨厚的三角眼盯着郑家欢手里的汽水。 「你也想喝吗？这个狗不能喝的吧？」郑家欢犹豫地朝daniel伸出了手，daniel凑上去，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心。 郑家欢的心瞬间就被它俘获了，饮料都忘记喝，坐在地上撸起了狗。daniel对人不设防，很快就翻了肚皮，舒服得不得了。 莫昂打理好下来，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狗在地上玩乐的画面，郑家欢形象全无，膝盖跪地手掌撑地，是在装成daniel的同类。 莫昂难以相信颜再宁的朋友会是这种画风。 「daniel。」莫昂叫了声。 daniel立刻跳起来哒哒跑向莫昂。 「d you drink？」 daniel呜呜叫。 「ok。」莫昂接了一食盆饮用水，再拿出一片西瓜放在旁边，告诉daniel喝完水才能吃。 daniel果然照做了，埋头勐喝水。 郑家欢对他们的互动感到不可思议，「它不但听得懂人话，还懂英语？它能不能教教我？」 「我说的话，不管中文英文它都能理解。」莫昂再次对郑家欢感到怀疑，「你看起来，不聪明，真的是颜再宁的朋友？」 「我谢谢你的实在。」郑家欢翻了个大白眼，「我真是他发小，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小时候都是我罩他，现在他嫌弃我，个没良心的，但被我赖上了就甩不掉了。」 「啊……」莫昂露出了「我好像懂了」的微妙神情，含蓄地打量郑家欢的外在条件。 原来颜再宁「欣赏」话唠傻乐不太聪明的人，他安全了。 郑家欢还依依不捨地想带daniel一起走，但是图书馆禁止宠物入内。 「看在daniel对你感兴趣的份上，我可以偶尔让你过来陪它玩。」莫昂大度地说。 就是话听起来有点欠。 两人一出门，一辆乌黑沉稳的卡宴停在门口，司机下车为他们开门，莫昂一脸淡定地坐了进去。 「上车。」莫昂说。 郑家欢一脸懵地上了车，「这是你叫的？」 「我家的。」 「你这朋友我交定了。」郑家欢满脸真挚地说。 「算了吧，你还是好好和颜再宁做朋友。」莫昂说。 「颜再宁是谁？我不认识。」郑家欢记仇道，「我今天要和他断交一天，没见过这种人，说话不算话，还用什么『被狗啃了一口不想出门』这种智障藉口来打发我，当我是智障吗？」 第29页 「他跟你说，他被狗啃了？」莫昂的气场渐渐危险了起来。 「是啊，证据我还存着呢。」郑家欢掏出手机，给莫昂看颜再宁发的信息，时间就是昨晚。 ——明天我不出门，刚被狗啃了一口，太晦气了。 莫昂盯着那行字，手狠狠地攥紧。 郑家欢担心地说：「你别把我手机捏碎了。」 「不要污衊狗，狗善良天真，不会去啃他。」莫昂冷冷地说，「是他自己作恶多端，摔的。」 到了图书馆，郑家欢带着莫昂径直来到了三楼的公共自习区，整个大堂整齐地罗列桌椅，足够容纳三百人。 现在座位上的人三分之一都不到，但郑家欢早有目标，穿过重重空位，来到了倒数靠窗的位置，长桌旁只坐了一个人。 正是高二7班的班长程子驯。 此时他脱去千篇一律的校服，换上了宽松的黑色polo衫和休闲的浅色长裤，比学校里见到时清爽了不少。 「嗨，我们能坐这吗？」郑家欢主动说。 「是你。」程子驯认识郑家欢，再看到莫昂，露出微讶的神色，「莫昂？」 莫昂抬手示意，在程子驯的对面坐下。 「你过去点，过去点。」郑家欢低声说，椅子往莫昂边上压，让莫昂不得不再往旁边挪，让他得以坐在程子驯的正对面，「好巧啊，又在这里见面。」 「是挺巧的。」程子驯的嘴角似乎轻微地上扬了一下，「你们认识？」 「邻居，今天一块儿来这儿复习。」郑家欢笑嘻嘻地说。 程子驯点了点头，对莫昂说：「你能认真复习，这很好。说实话，你的成绩会拉我们班的后腿，不过现在还多了个颜再宁，应该可以和你均衡一下。」 莫昂就不乐意听这话，「我为什么要和他均衡？你也瞧不起我，觉得我一定考不好是吗？」 「事实上这个可能性很大，你才接受国内的知识体系多久？」程子驯在校外居然比学校里那个严肃班长还要苛刻，「既然颜再宁是你的同桌，你就好好利用他。」 「这话说的，我可看不上他。」莫昂撇嘴，「你现在在我面前，我能利用利用你么？」 程子驯权衡片刻，点了点头。 莫昂便从书包里掏出了厚厚一摞的卷子，难以想像才开学一个月不到学生就得完成如此重的课业，这还只是一科的量。 程子驯拿过来翻看了一下，上面的痕迹彰显了莫昂认真的态度，不会的题他就在旁边做记号，程子驯以为他至少会空一半，但让他意外的是几乎每张卷子莫昂只有三五题不明白，剩下的他都能做对。 如果这只是他三个星期的成果，那足以冠上「天才」的名号。 郑家欢原本占据了程子驯正对面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专注时的脸，但莫昂一点没客气，为了方便求教，他直接挪位到程子驯的身边，两人共同研究，嘀嘀咕咕地小声说话。 郑家欢就只能看到他们两个亲亲密密的样子，他噘嘴顶着笔，一脸幽怨地撑腮，半点看书的心思都没有。 虽然来这儿他本来也没打算看书。 程子驯在草稿上给莫昂解释解题思路，突然抬起头和郑家欢无聊、埋怨又不甘心的复杂眼神对上。 「你也有想问的吗？」程子驯说。 郑家欢嘴唇和鼻尖夹着的笔被吓得掉下来，他忙翻开书含煳地「嗯……啊……」活像上课被突然点名的倒霉样。 「哎，你这样解也不对吧？」莫昂没注意到郑家欢的状态，一心只想着学习，「你没办法证明这两条线是否垂直，证明不了后面的共识就都用不上。」 程子驯像没发生过一样又低下头，认真对了一遍，「确实……」 「咳，咳！」郑家欢沖莫昂使眼色。 莫昂完全和他搭不上一块，郑家欢只好让他过来一下。 「大哥，你有没有搞错？一题都不会写吗？」郑家欢压低声说。 「会的都写完了啊。」莫昂说。 「那你、那你也不能霸占他。」郑家欢带着点儿咬牙的意味，「我也要请教他。」 「你才是一题都不会吧？」莫昂瞥了眼他空白的卷面，善心大发，「你也可以请教我。」 「才不，等会儿你先自己琢磨，换我过去……」 「你们——」程子驯抬头看向他们，「有别的事要忙吗？」 「啊不是不是，我刚跟他家狗玩，身上痒痒，可能是过敏了吧，哈哈。」郑家欢反应神速。 然而他没想到莫昂当真了，扯上daniel，莫昂格外较真。 「过敏了？哪儿？你狗毛过敏干嘛还要和daniel打滚？」 程子驯眉梢微挑。 郑家欢羞赧道：「什么打滚儿？我只是摸了两下而已！」 「你哪儿过敏了？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莫昂说。 「脖子后头。」郑家欢胡诌，「要不你去给我买点药膏？」 「我看看。」莫昂直接扯开郑家欢的衣服低头仔细查证。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什么，突然脑袋被一股大力推开，幸好他动作快扶住了桌子，否则人都要被掀开。 莫昂炸了：「你想干什么？！」 「阿宁？」郑家欢惊讶地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友，以及他脸上的创可贴，「你的脸……真被狗啃了？」 第30页 莫昂的脑浆差点要飞出来，扶着脑袋，见是颜再宁，立刻进入警备状态，怒视之，就差压低嗓音朝他呜呜叫。 第十七章 这两人话都没开始说呢，就仿佛要打起来的样子。郑家欢急忙站起来拦住颜再宁，「你今天吃炸药了？平白无故动手干嘛？」 「他刚才不是在扒你衣服吗？」颜再宁怒其不争地瞪了郑家欢一眼。 「他以为我过敏了，都是爷们儿扒扒衣服怎么了？」郑家欢说。 颜再宁：「……」 「颜再宁。」莫昂的声音里饱含愠怒，「你必须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哇，他讲话好抓马。郑家欢在心里吐槽一句，然后打圆场说：「他以为我被欺负了，哈哈，这人打小就爱管我。」 程子驯观望了这一齣戏，开口道：「颜再宁，我认为你应该和莫昂道个歉。」 「如果你是为了昨晚的事而报復我，那么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遇到任何困难，我都不会再管。」莫昂冷漠得非常直接。 颜再宁盯着他，后槽牙咬紧，但最后他说：「我误会你了，抱歉。」 「我感受不到丝毫真诚。」莫昂冷冷剐他一眼，大步离开了这里。 郑家欢马上用力拽了下颜再宁，急道：「你愣住干嘛？赶紧追啊！」 「我为什么要……」 「看不出你在学校里面面俱到，在校外那么……霸道。」程子驯说。 颜再宁并不与他争辩，只是在郑家欢的再三推劝下，他还是转身去找莫昂了。 至此，这个小角落只剩下郑家欢和程子驯，他又继续研究那道题，郑家欢对他欲言又止，安安静静坐在他的对面，百无聊赖地在纸上画圈。 「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程子驯头也没抬。 「啊，是啊，是的啊！」郑家欢活跃起来，把自己的准备好的问题推过去，「这些我都不懂，你教教我呗。」 程子驯便把莫昂的卷子先放一边，说：「怎么不去问你的好朋友？」 「他不是有正事嘛。」郑家欢心情特好地说，「不能打扰。」 「他好像很不待见莫昂？」 「唔……确切来说他不待见莫昂那类人，小时候发生了一些事，pdts了。」 「是ptsd。」 」昂……」 颜再宁跟着莫昂的方向，来到了自习室外的天台。开阔的天台用于放松眼睛与大脑，只是此时太阳当空，只有莫昂一个人出来，他站在自动贩卖机面前，投进去的纸币总被吐出来，他的烦躁值即将被拉满。 「stup machine！」莫昂一拳砸过去，力道之大，贩卖机响起了警报声。 被吐出的纸币被另一只手抽走，捋平，再放进入币口，这次终于识别成功了。 莫昂的眼珠向眼尾一瞥，点了三罐拿铁，咣噹噹掉下来，他取走，走人，没搭理帮助他的人。 「昨天的钥匙，谢了。」颜再宁说。 「你的谢意我可消受不起。」莫昂冷声说，「先是和别人说我是狗，后来直接对我动手，呵。」 颜再宁顿时感觉到创可贴之下的磕痕又疼了起来，「那是情绪上头说的话，既然被你知道了，那就再给你说声抱歉。」 「不接受。」莫昂继续走。 「需要我帮你一把吗？」颜再宁平稳地走在他身后，「比如说月考成绩提高，变更和我的学习小组，换别人做同桌，如何？」 这正是莫昂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颜再宁便乘势和他并肩走，「我跟学委了解过这件事，吴老师是个非常严谨的人，成绩就是标杆，只要你不是倒数第一，他就会做出相应的调整，把你分配给别人。」 「为什么不是倒数第一就行？」莫昂问了出来。 「因为第一名要帮助最后一名，吴老师一直这么安排。」颜再宁说。 「还没考，你就知道你是第一？」 「还没考，我就知道我是第一。」颜再宁平静地说。 莫昂忍不住扭头看他，柔和秀气的侧脸，细框眼镜增添文静，说的话非常傲，可他却是内敛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完美的融合在他的灵魂里。 冲动又克制，骄傲又内敛，颜再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郑家欢以为莫昂这种富家少爷生气，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没想到就出去了五分钟，这俩人就和气的回来了，甚至颜再宁坐在莫昂旁边，莫昂都没多说什么。 「接着。」莫昂说。 随即一罐拿铁抛向了郑家欢和程子驯，莫昂自己留一罐，唯独颜再宁没有。 看样子还是心有芥蒂。 颜再宁完全不在意，拿过莫昂做的卷子翻阅了几下，很快给出结论：「你的弱项是方程和几何？最难的函数居然还可以，比郑家欢要强。」 「哼，我跟你说过我很聪明的。」莫昂臭屁道。 「是挺聪明。」颜再宁随口附和。 他承认了！ 莫昂眉梢一扬，骄矜抬起下巴，以示自己的不屑一顾。 然而在外人看来，他满意得尾巴都要甩飞了。 程子驯便把莫昂问他的那道题也推过去，「这个你也帮他看看，我暂时没弄明白。」 颜再宁点点头，他多看一眼已经坐到程子驯身边去的郑家欢，这个没心没肺只知道傻乐的傢伙，好像对程子驯格外上心。 第31页 但这不是正事，眼下莫昂正支着下巴，眼神催促颜再宁快点给他讲解。 「这题很难的，你不会也没关系。」莫昂宽容地说。 颜再宁忍住给他白眼的冲动，快速扫一眼题目，可以利用的数字和条件迅速在头脑里融合，他把题目上原本的痕迹涂掉，再重新画辅助线，原本就复杂的图形又增添了三条线，莫昂更看不懂了。 「你刚才的线画错地方了，那里证明不了垂直，不要被图上的角所迷惑，就算看上去只有十五度，但只要能做出合理证明，它就是垂直。」颜再宁的笔尖在每一条线上移动，用逻辑清晰的话语为莫昂层层梳理，流畅地证实出正确答案，就仿佛他不需要思考就自然而然的知道。 「原来是这样……」莫昂喃喃。 「你看懂了？」颜再宁问，这不是基础题，能难倒程子驯，足以说明这题已经超出了高中知识范畴。 「懂了。」莫昂说。 颜再宁有些惊讶，只见莫昂不看草稿，靠着自己的理解，一字不差地把颜再宁罗列的过程都写了上去，然后再翻另一张，同样类型但稍微简单的题，这次他可以全靠自己完成。 莫昂不仅是聪明，还真如他自夸那样，相当的聪明。 以暴力为开局的图书馆学习日，没想到最后居然以和睦收尾了。 郑家欢到中午就学不下去了，但又不想表现得过于游手好闲，就借了小说在旁边看。莫昂却是一直学习到了下午，直到把他带来的所有难题都写完，才满足地准备退场。 「喂，今天谢了。」莫昂低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颜再宁没应声，一副辅导结束就还完了情，两人继续没关系的样子。 莫昂的道谢落了空，心里不服气，冲着郑家欢说：「谢了！来图书馆复习的效率确实很高。还有班长，也谢谢你。」 说完把背包往肩上一挎，再拿起那罐没来得及喝的拿铁，看也不看就往颜再宁手里塞，「给你了。」 然后率先离开了这里。 郑家欢说：「你干嘛又对他那么冷淡，阴晴不定的。」 「我不喜欢和他那样的人来往。」颜再宁皱眉把拿铁放回桌上。 「我认为你的偏见很严重。」郑家欢竖起手指点了点他，「莫昂是个好有钱人。」 「你们的恩怨不要带到班上，会影响班级团结。」程子驯说。 「放心，等月考结束后，我们就分开了，不会再有交集。」颜再宁说着，也转身要走。 「阿宁。」郑家欢叫了一声。 颜再宁回头，拿铁飞了过来，他接住了。 「图书馆不帮保罐私人物品。」郑家欢一笑，「给别人添麻烦可不是你的作风。」 颜再宁低头看了看拿铁，最终还是收下了它。 第十八章 月考只算是小考试，留在本班，清空桌面，连座位也不用换，但对于第一次参加国内的正式考试的莫昂而言，这场考试充满了别样的肃杀。 明明和自习课一样，大家都安安静静地低头写题，但在考试中，这种安静仿佛化作了胶质般的压力。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拿到卷子，莫昂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投入其中。 …… 两天转瞬即逝，最后的综合考试结束，莫昂的神情不像其他人那样轻松，反而比考试的时候更凝重，被团团雾气包裹似的。 这两天考试下来，给他最深刻的感受就是，时间不够。 唯一觉得游刃有余的就是英语，但也只留有十分钟的空白时间，综合卷他甚至没写完，他今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考试结束就是喜闻乐见的对答案，梁珂兴沖沖地转头问莫昂：「物理最后一个选择题你选啥？」 莫昂拧着眉毛，「d。」 梁珂瞪大眼：「我选a！」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我也选a。」 他们的成绩都很好，都选a。 莫昂就更窝火了，抱着胸口不再说话。 颜再宁把书磕在桌面码好，淡淡道：「我也选d。」 他这么一说，愁眉苦脸的又变成了选a的人，「惨了，选错了……」 莫昂的心情稍有起伏，忍不住说：「他就一定是对的吗？」 「百分之九十五。」梁珂蔫吧地说，「上学期期末他物理满分。」 很快周围的人都找颜再宁对答案，他们早早抄在手心，就等着这时候了。 莫昂不理解：「为什么非要现在就知道答案？要是错了不是提前给自己不愉快？」 「这是传统，也是考试的一部分。」梁珂一副前辈的姿态说道。 「马上昨天的成绩就发了，等会儿有得你们忙。」颜再宁说，「我要先去趟学生会。」 果然如颜再宁所说，第一天的成绩马上就下来了，老师的改卷效率令莫昂震惊。 但是卷子上的数字又让他愤懑起来。 语文九十二，数学一百三十五。 先不说残念的语文成绩，他的数学其实比梁珂都高了，但奈何颜再宁的分数太刺眼。 一百四十七！ 语文也是让人结舌的一百四十二，他的卷子简直要被周围的人供奉起来了。 而后的两科也在晚自习的时候迅速公布了出来，学习委员还在登陆成绩，他的身边被团团围住，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卷子。 第32页 莫昂不想凑这个热闹，支着下巴眼神放空，但频发敲击桌面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情。 是梁珂帮他把试卷领回来的，莫昂第一眼看到卷子上红艷艷的「148」眼睛一亮。 梁珂却把那份先给了颜再宁。 「谢谢。」颜再宁礼貌的说，对自己的成绩并不意外。 然后才是莫昂的，一百二十四分。 看出他失望的情绪，梁珂安慰道：「这次英语卷子挺难的，我看了上一百二的不到一半。」 「那为什么他能拿那么高分？」莫昂闷声说。 「他可是颜再宁。」梁珂小声说，「我等凡人不可妄议。」 「……」 综合卷也下来了，莫昂总分只得了一百八十二分，总成绩五百三十三，全班排名倒数第三。 也算是达成了不拿倒数第一的目标……可这也绝不是莫昂理想的成绩，特别是在颜再宁总分七百一十五的对比之下。 尽管身边的同学都对他的成绩给予了极高的称赞，要知道莫昂可是三个月前才正式接触国内高中知识的学习，内容和方式的巨大转变都需要适应，他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跟上了尖子班的进度，这种成果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要乐晕了。 连向来不苟言笑的班主任知晓莫昂的成绩，都在班上提出来表扬了几句。 只有莫昂闷闷沉沉的，两手放在桌上手指纠缠，垂着眼帘一言不发，像一尊俊美的雕像。 直到颜再宁突然对他说了句话，他才有反应地抬起头。 「去跟老师说换位的事情？」 莫昂缓缓地点头。 再去找老师的路上，莫昂问了一句：「你不好奇为什么我想换位吗？」 「气场不合，三观不合，性格不合，之类的。」颜再宁说，「重要吗？」 莫昂皱鼻子，声音像是赌气，「不重要。」 「调位？为什么？」吴煅才沉着脸色问。 「我们坐在一起会互相干扰，而且之前您也说过，会在月考之后重新考虑我和他的学习小组分配。」颜再宁说。 「是吗？」显然吴煅才已不记得那次对话了，「我认为你们这个学习小组非常合适，怎么会是干扰，应该是互相影响。在你的帮助下，莫昂的成绩超乎所有任课老师的预料，而你也没有落下，虽然这次月考的综合度远不及高考，但只要你能保持这个状态下去，明年很有可能冲刺状元。」 说到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吴煅才声音也隐含激动起来。 「但是……他说我们性格不合，长久相处对双方都不好。」颜再宁硬邦邦地说。 莫昂哼了一声，「我没说过。」 吴煅才转向莫昂，「你也想换位吗？」 这次，莫昂却绷着脸，迟迟不说话。 「喂，喂！」颜再宁紧跟在莫昂身后，莫昂那双长腿走快起来，真叫人讨厌！ 「刚才你干嘛不说话？现在吴老师不让换了，下次至少又得等一个月。喂！耳聋了吗？」颜再宁愠怒。 「我心情不好，你不要和我说话。」莫昂只回了这一句，之后的一个晚上就再没开口。 月考过后是假期，莫昂已经正式在国内安定下来，但还没有和自家企业的社交圈打过交道，陶岸歌本想趁着假期带他去认认人，可莫昂意兴阑珊地拒绝了。 陶岸歌问他为什么，他说不出考得太差没心情这个理由，便沉默逃避，连家也不回了，躺在他和daniel的窝里放空，daniel来闹他，他就手脚并用把大狗锁住，直到daniel睡着，他又接着放空。 「妈，我出门了。」颜再宁带着鸭舌帽，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撑着地面，停在店门口朝颜帆说。 「等一下。」颜帆拿了管防晒快步走出来，一股脑往颜再宁的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抹。 堂堂威严的学生会会长，在母亲的搓揉下像颗面团，叫道：「太多了！妈我鼻子里都有了！」 抹匀之后，颜帆才放过他，她儿子完美继承了她的好皮肤可不能出差错。 「黏死了……」颜再宁兀自郁闷。 「哎，你同学整整三天都没出门了，没事儿吧？」颜帆示意着隔壁楼问。 「是吗，没注意。」颜再宁说。 「哪有你这样的？要互相关爱懂不懂？」颜帆说，「你有空过去问问。」 「不去，妈你干嘛那么关心他啊？」颜再宁不满地说。 「哎哟，吃醋了？」颜帆笑嘻嘻地说，「莫昂长得那么帅，还贴心懂得送礼物，当然要关心关心了。」 莫昂为了感谢颜帆的关照，送了一瓶名贵的香水，为此颜再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天，但粗心肠的颜帆只顾着开心，根本没注意他。 「轮不到我来关心。」颜再宁哼声说，「去晚就没了，再见。」 说完便蹬着自行车远去。 颜再宁非常喜欢吃另一个街区的蜂蜜小面包，但这东西限时限量，只在早上，所以只有假期他才会去买来吃。 行尸走肉了三天的莫昂终于被daniel闹得坐不住，拿出狗绳带它出门遛弯。 一如既往地来到老地方，daniel兴奋得撒欢跑，边跑边叫快活极了。 莫昂得掌控他，便跟着他一起跑，跑着跑着，他感觉心里渐渐轻松了起来，运动与速度可以释放他内心郁结的情绪。 于是他越跑越快，甚至赶超了daniel！ 第33页 「daniel run！」莫昂叫喊着，「we go to the end of the world！」（我们去世界的尽头！） 「汪汪！」 一人一狗像冲刺终点线般飞跃出了路口—— 一辆自行车同时快速地向他们驶来，莫昂还没来得及感受「胜利」的喜悦，野兽般的直觉令他第一时间护住了daniel，自行车撞到了他失衡往旁边倒，他迅速伸出手抓住车柄，生生将半倒的连车带人掰正回来。 「是你？」莫昂才看到自行车上的人是颜再宁，「车没坏吧？」 颜再宁惊魂未定，哪怕亲身经歷，他也很难相信居然有人能在一瞬间做出那么多反应。 「这里是大路上，随时可能有车，你……」颜再宁注意到莫昂皱着眉，在小幅度地转动手腕。 他受伤了。 第十九章 「汪！」天真的daniel不知发生了什么惊险，它看到颜再宁便欢快叫起来，又想扑过去和他亲近亲近。 莫昂本能把它拽住，「no……嘶！」 他的手果然受伤了。 颜再宁：「你的手……」 「哼，遇到你总没好事。」莫昂干脆蹲下来，用胳膊搂住daniel，「快走，否则我的狗咬你。」 颜再宁用怀疑的眼神看他，莫昂的手不知道严不严重，但牵着这只活泼的大狗肯定火上浇油。 daniel乖乖坐立，吐着舌头像是冲着颜再宁傻笑。 颜再宁和它对视了几秒，面对莫昂时的冷硬缓缓软化，他伸出了手。 莫昂不明所以，茫然抬手和他握了一下，说：「干嘛？」 立刻被颜再宁甩开，「你怎么比狗还像狗？」 莫昂骤怒，跳起来正准备怒斥，手里的狗绳被颜再宁抢走，随手套在车把上，「跟我走吧。」 说罢，踩着自行车一下熘远了。 daniel最喜欢的运动之一就是跟着自行车跑，当即兴奋地奔跑起来，它长长的金毛随风飞扬，扫过颜再宁的小腿，又软又痒。 莫昂傻眼了片刻，怒髮冲冠追了上去，「it『t my dog！！！！」 颜再宁只是带daniel回家罢了，到了自家店面门口，颜再宁便牵着daniel等待，莫昂倒是也很快，只落后他们十秒。 「你干嘛抢走我的狗？！」莫昂怒视。 「抢？你不知道我在帮你吗？」颜再宁说。 「帮我？要不是你我的手能疼这样吗？」莫昂举起自己的手，短短一会儿他的手腕居然肿起来了，他白皙的皮肤上，肿了一大块就格外吓人。 「是你自己冲出来的。」颜再宁冷冷道，「就像一条脱缰的野狗。」 莫昂是不介意被比喻成狗的，但颜再宁的语气绝对是在讽刺他！ 两人就要当街舌战一番，店里的颜帆看到莫昂在门口，便热情洋溢地出来和他打招唿：「莫昂，你好啊！总算看见你出门了，我还担心你倒在家里了呢。」 「谢谢关心。」莫昂说，只是挂着的怒相还没收住。 「哎哟，你俩吵架呢？」颜帆反而笑得更欢，「你小心点，我们家颜再宁嘴巴利得很，他欺负你你告诉我。」 莫昂仿佛占了上风，来劲了，对颜帆举起自己扭伤的手腕，「阿姨你看，他害我受伤，还想赖帐。」 「你……」 居然还真出事了，颜帆收起笑容，快步上前捧着莫昂的手，「怎么回事？肿得那么厉害……」 「他自己在大路上跑步，从路口冲出来差点撞到我。」颜再宁抢占话语权，「这不是你们富人区地广人稀。」 「阿宁，莫昂都受伤了，你少说两句。」颜帆责备道。 颜再宁只好偃旗息鼓，闷闷不乐地把自行车推回后门的车库里。 「小伤，没事。」莫昂说。 「还没事，等晚上疼得你睡不着。」颜帆拉着他的手臂往店里走，「我有一瓶专治扭伤的药酒，特管用。来来来，大狗狗也来，阿姨给火腿肠吃。」 颜再宁放车回来，看到的就是莫昂坐在颜帆面前，伸出手让她检查的一幕。 「我自己喷点药就好了。」莫昂别扭地想收回手。 「我这个药你用三天就能全好。」颜帆言之凿凿，见颜再宁回来了，就招手让他过来，「阿宁，莫昂害羞不让我帮他涂药，你过来帮他。」 颜再宁不想过去。 「赶紧来，我都知道了，莫昂是为了不让你跌到才受伤的。」颜帆说，「这是你的责任，在他伤好之前，你要对他负责。」 莫昂听前半段还一脸自满，后半段就是意料之外了，神情一下就乱了，「不用，我自己能……」 颜帆这人开朗且果决，说出的话就一定要践行，她一声令下颜再宁不得不听，莫昂反对无效。 于是，坐在莫昂面前的变成了颜再宁，他把药酒瓶往手边的小桌子上用力一放，嘭地一声，配合上他嘴角下沉的阴沉表情，不像是要为莫昂疗伤，像是来投毒的。 莫昂也担心这个，警惕收手：「我自己能处理。」 却被颜再宁狠劲拽过来，药酒往上淋，然后两手握住莫昂的手腕拇指按在肿胀处向外揉开。 「今天你要是没被我上药，我妈不会让你出这个门的。」颜再宁阴沉地说，「遇到你我才没好事，一想到还要和你继续做同桌，后头还有得倒霉的。」 他说到这个，莫昂就不呛了，垂下眼去看地面，脸颊好像也鼓起来了，是一种吃瘪后不服气又有点委屈的表情。 第34页 daniel吃完了火腿肠，来到他们旁边坐立，好奇地看他们在干什么。 揉了五分钟，莫昂的手腕已经浸透了药酒味儿。 「好疼。」莫昂小声抱怨。 「好了。」颜再宁对颜帆说。 「莫昂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辣辣的？我跟你说我们颜再宁的手法很厉害的。哎阿宁，就上去了？你买了那么多小面包不和莫昂分享吗？」 于是颜再宁只好从自己买回来的二十个蜂蜜小面包里分出两个个莫昂，daniel嘤嘤嘤地往他手背拱，他又不得不再掰一个给它吃。 最后，莫昂带着一瓶药酒外加五个蜂蜜小面包回到了家，原来颜再宁这个看上去靠刻薄和讽刺就能活下去的人，居然喜欢吃这种甜滋滋的小东西。颜帆拿走他的五个小面包送给莫昂时，他那郁闷的表情，够莫昂回味一个晚上了。 颜再宁嗜甜么？遇见颜再宁之后，莫昂就很少再做他们之间的梦了，梦里的许多事都在淡去，梦里的颜再宁有什么喜好他都不记得了，那个人好像只是个没有自我的玩偶，莫昂就是他赖以生存的药，他害怕被鄙夷的对待，却又不得不紧紧依偎。 莫昂看不起这种人，所以他才会对现实中的颜再宁表现得如此尖锐。 可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却又明明白白的将这两人区分开来。 颜再宁独立、冷静、强大，是那朵菟丝花的反面。 或许那个梦就是一个亿万分之一的巧合，世界上总有些难以解释的事。 但就算梦境不会在现实中重演，还是不想和颜再宁交往过甚，要是他真的哪根筋搭错动了奇怪的心思，岂不是走上了既定的命运？ 简直像是人生被人掌控，活得向提线木偶，绝对不要。 收假后去和老师提换位的事吧，他被颜再宁过于亮眼的成绩单沖昏了头，才会在面对老师时犹豫了。 才刚刚开始呢！ 莫昂恢復了志气，消极一扫而空，头髮都抖擞地站起来似的。 「洗澡！打游戏！明天早上刷题！」 莫昂动力十足，daniel也一起跟过去洗澡，它是一只非常喜欢洗澡的狗狗。 「不可以，你自己呆着。」莫昂竖着手掌按在它的鼻子上，「你今天，背叛了我，bad doy！任何时候你都不应该离开我，何况你还是跟着颜再宁跑，那个颜再宁！」 daniel发出可怜可爱的嘤嘤声。 「好吧，这次可以原谅你。」某些时候莫昂的原则非常脆弱，「但是你得乖一点儿，我的手可拽不住你了。」 洗过澡后，莫昂闻了闻手腕，他果然已经被腌入味了，不过确实挺有用的，疼痛已经减半，勉强可以玩玩游戏。 于是他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用100寸的4k超清的电视玩游戏，清凉的空调吹着，热乎乎的狗狗挨着，别提多惬意了。 一直玩到了下午，莫昂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叮咚叮咚的门铃也没叫醒他。 但叫醒了daniel就够了，它咬着莫昂的衣服拽、甩，直到把莫昂闹醒，再哒哒哒地跑到门口迎客。 「谁啊？」莫昂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过去开门。 门打开。 「嗨土豪同学！我来找你玩了！」郑家欢爽朗地说，「哇哦，身材真好。」 莫昂上身只穿了宽松的工字背心，被daniel咬得衣衫不整，大片大片肌肤白得晃眼，肌肉块匀称且优美，胸前的小粉都漏出来了。 「怎么是你……还有你！」莫昂慌忙抱胸把自己多露出来的肉挡好。 颜再宁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挂上了微妙的不忍卒睹。 「害羞啥，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身材，衣服都不穿了。」郑家欢说，他是个自来熟，没等莫昂邀请就率先进门，蹲下来向daniel打招唿，玩起了握手的游戏。 颜再宁仍站在原地，视线扫过莫昂的手腕，眉头皱了皱，「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莫昂：？？？那你来这里的用意是？ 第二十章 郑家欢说：「别啊，你妈叫你来关心莫昂，我只是陪同的。你倒是先关心关心人家啊。」 颜再宁抿唇不说话，从他的神情足以看出他内心的纠结，颜帆的话要听，但关心莫昂他做不到，顶多看看莫昂的手有没有断。 「算了，先进来坐吧。」莫昂说。 这是颜再宁第一次来莫昂的家，莫昂看上去不拘小节又有些少爷脾气，本以为没人在身边照顾，家里会一团乱，但正相反，屋子里整洁干净，地砖、挂画、还有午后橘色的阳光构成温暖的色调，踏进他的仿佛能感受到他柔软的内心世界。 尽管他本人一脸不自在，声音硬邦邦地：「冰箱里有饮料，你们随意。」 然后就快步上楼，要立刻换一身体面的衣服。 「耶嚯！」郑家欢怪叫一声，兴高采烈地去翻莫昂家的冰箱。 「喂，郑家欢，你不要反客为主。」颜再宁说。 「莫昂很大方的。」郑家欢毫不吝啬地夸赞，拿了两罐汽水过来，给了颜再宁一罐，「你不要太紧张。」 颜再宁笔直的站着，没有落座的意思，而郑家欢就直接往沙发上坐，感慨：「有钱人的沙发怎么比床都舒服？」 「一万块的沙发和十块钱的马扎都是一样的作用。」颜再宁冷冷道，用郑家欢的话来形容他，就是仇富且反拜金。 第35页 「看看人家的电视，跟电影院一样大，打游戏简直爽飞了。」郑家欢羡慕地说，「丹丹，你还缺兄弟吗？你主人喜欢什么样儿的？」 颜再宁：「你够了……」 「我没有饲养人的爱好。」莫昂说。 他换上了柔软的居家服，头髮长长了一些，每一根都镀上了夕阳的光辉。金灿灿的，像daniel身上的毛毛。 颜再宁心想，如果daniel能变成人，应该就长莫昂这样。 郑家欢则直接说出来了：「你和你家狗可真像！」 听上去像是骂人。 莫昂却欣然接受，「当然！」 「可以玩游戏吗？」郑家欢兴沖沖地问。 「随意。」 「耶！谢谢老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阿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郑家欢欢天喜地地拿起游戏手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郑家欢你找死。」颜再宁举起手就要用汽水砸他，但想到这是在别人家里，只好作罢。 「替我谢谢你妈妈的关心。」莫昂对颜再宁说，「我的手好得差不多了，用不着你过来『关心』。」 「是吗？那你做一下这个动作。」颜再宁说着，举起手腕扭转了一圈。 莫昂当仁不让，也把这个动作做一遍，结果手腕刚动一下，就疼得手心发汗。 「手扭伤还打游戏，你们有钱人家的游戏手柄还自带麻醉功能？」颜再宁说。 又被他嘲讽了！ 莫昂实在不服气，硬生生把手腕转过去了，咬牙说：「一点也不疼！」 「那你再转一次。」 「转就转！」 「哎哎哎！好了好了，阿宁我回去告诉颜姨你欺负伤患！」郑家欢忙打圆场，心里汗颜，莫昂还真是和daniel一样，叫握手握手，叫吐舌头吐舌头，该说他乖还是傻？ 「药酒呢？」颜再宁问。 「那边。」莫昂指了指用作隔断的置物架上，「干嘛？」 「去坐好。」颜再宁把汽水塞给莫昂，「那这个敷一下，最后帮你上一次药，你再敢故意折腾，手断了我都不会管。」 「什么叫故……我是真的没觉得多疼才玩儿的！」莫昂说。 颜再宁拿来了药酒，一个凌厉眼神扫过去，「坐下。」 非常有专制会长的气势，莫昂习惯了在学校对他的强权低头，就坐下了。 颜再宁走过来。「伸手。」 莫昂把手伸出来。 「嗷！」 旁边的daniel也抬起了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颜再宁的嘴唇抿了抿，似乎很浅地笑了一下，他握住daniel的爪子晃了晃，而后才搭理莫昂。 先是将药酒抹匀在莫昂的手腕上，再慢慢地推揉开，直到药酒的颜色变淡，再重复三五次即可。 颜再宁的手白净修长，看着就是为钢琴而生的手。 好像梦里的那个颜再宁是会弹钢琴的，莫昂记得自己看过他的演奏，在高阔的礼堂里穿着白色的西服，像个漂亮的王子，只是弹奏出来的乐曲空泛悬浮，下台之后被「莫昂」不留情面的羞辱了。 而眼前的这双手同样漂亮却有力，摁得莫昂忍不住吸气。 「你轻点儿行吗？」莫昂说。 「轻了没用。」颜再宁两根拇指推按着，又慢又重，莫昂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疼得手直拍大腿。 颜再宁似乎从这种「关心」中获得了微妙的愉悦，结束之后表情都放松了些。 「你故意的。」莫昂捧着自己倍受摧残的手腕錶情萎顿，「今晚做不了饭了。」 「你自己做饭吗？」郑家欢握着手柄不可思议，毕竟他自己都还不会做饭一会到家就「妈！妈！」地叫唤呢。 「当然。」莫昂倨傲地抬起下巴。 颜再宁凉凉道：「估计就是烤烤吐司煎煎牛排吧？」 「……」他怎么知道？ 「西方人都这么吃。」颜再宁说，他连卫生间都没借，「好了，关心结束，郑家欢走了。」 「啊？我才刚选好游戏！」郑家欢一万个不愿意，「你也太煳弄了，莫昂还没吃晚饭呢，你得负责到最后！」 然后又去给莫昂安利：「颜再宁的厨艺很好的，你吃了以后一定会爱上中餐！让他给你做一顿吧！」 莫昂：「……」他不是不爱中餐，中餐的料理比西餐难太多了，他不会……但他绝不承认。 莫昂梗着脸默不作声仿佛是在默认郑家欢的话，颜再宁紧了紧后槽牙，瞪了眼郑家欢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说：「厨房在哪儿？」 莫昂指了个方向，就见颜再宁朝着走去了，他惊道：「你真的要给我做饭？」 「只做一个菜。」颜再宁说，他打开莫昂的冰箱，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吐司和培根，蔬菜之后西红柿，蛋白质是鸡蛋，剩下的就是各种饮料。 「我喜欢辣，不吃蒜和香菜。」莫昂说。 「你家有这些东西吗？」颜再宁眼刀横过去，「少挑剔。」 颜再宁拿出西红柿和鸡蛋，开始了准备工作。 莫昂却感到好奇，他见多了颜再宁一身板正的校服学习、办公、训人的样子，没见过他做菜，那会是什么画面？他会乱加东西吗？ 于是莫昂也走近了，只见颜再宁将西红柿划十字刀，在在火上烤了一会儿，脱皮、切丁，再单手开蛋，落进碗中搅散，筷子快速搅动与碗壁敲出动听的响声。颜再宁面无表情，动作熟练快捷，要是梁珂看到，就更崇拜颜再宁了。 第36页 莫昂知道颜再宁要做番茄炒蛋，这道菜不难，他要是认真起来也可以做。 但颜再宁的手法不一般，炒出的番茄湿软多汁，快速滑出的蛋也嫩香非常。颜再宁修长的小臂前后颠了几下，番茄和蛋再空中翻融，在最巧好的时候出锅。 短短五分钟，一盘称得上色香俱全的番茄炒蛋出现在莫昂眼前。 「看够了没有？」颜再宁拧着眉不悦地对上莫昂的视线。 莫昂才意识过来，自己在用一种惊嘆的、应该类似梁珂的眼神看着颜再宁。 「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莫昂撇开脸，转瞬间就换成了高傲的样子。 「完事。阿欢，走人。」颜再宁说。 郑家欢玩得起兴，屁股都想长进沙发里，「你才做一个菜，太小气了吧？饭呢？主食呢？要负责到底啊！」 颜再宁低头看了看那盘番茄炒蛋，再看看人高马大的莫昂，这人看着就不像三个鸡蛋一个番茄就能吃饱的样子。 莫昂说：「橱柜里有意面。」 还使唤起来了？ 「你连面都不会煮？」故意惊讶的语气，讽刺意味满满。 莫昂理直气壮地说：「会啊，这不是手伤了吗？」 颜再宁：「……」 行，再恩赐他一碗面。 继续烧水，煮面，同样的东西，莫昂自己来只能煮成黏煳煳的一坨，但颜再宁却能盛出跟跟分明弹滑润亮的作品，往番茄炒蛋里一倒，看着别提多有食慾了。 颜再宁端着番茄鸡蛋面离开厨房的范围，不再给莫昂提要求的机会。 莫昂就站在出口处，颜再宁顺手把碗给他，莫昂接过了，手指不经意蹭到了颜再宁的手。 颜再宁突然勐地把手一缩，莫昂差点没拿稳，眼看碗要从他手中跌落，他反应极快地往下一托，接住了。 「烫！你这人怎么毛手毛脚的？」莫昂皱眉，忍着烫把碗放到了桌上。 「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颜再宁冷冷说，「我走了。」 说罢，也不管郑家欢了，快步走往玄关离开。 daniel汪呜挽留，可门已关上。 「你又怎么惹他了？」郑家欢不明所以地问。 「我没惹他！」莫昂兇巴巴地说，「为了不让他煮的东西掉，我的手都被烫薄一层了！」 郑家欢干笑，还是放下了手柄去看颜再宁的情况。 莫昂拿来餐叉，吃了口和着酱汁的面，酸咸微甜，又不压鸡蛋的味道，面的口感也是劲道顺滑，令人食慾大开。 「好吃……呸！一点都不好吃！」 第二十一章 莫昂的恢復力很强大，这样的扭伤常人至少要养一个星期，他三天就好了。这其中不能否认颜帆送的药酒和颜再宁屠户般的手劲的功劳。 他每次出去遛狗，回来的时候路过美容院门口，都会被颜帆叫住，招唿进去让他喝绿豆汤，daniel熟练地在地上打滚卖傻，它知道这样能换来一根火腿肠。 莫昂对颜帆很有好感的，她和陶岸歌是不同类型的女女性，爽朗大方，笑声洪亮，经常对莫昂开些市井玩笑，更像个大姐姐。 只是她似乎对莫昂和颜再宁的关系产生了误会，以为他们是好朋友。所以总会叫上颜再宁，让颜再宁把自己的小面包也分给莫昂吃。 话说颜再宁也太喜欢蜂蜜小面包了，几乎每次出现，莫昂都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在吃，面无表地咀嚼。 颜帆在中间，他们就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友好」一下，莫昂发现他和颜再宁之间好像被一条细丝连结着，每当他觉得要和颜再宁不共载天，又莫名其妙被这根丝扯回去一点，怎么都扯不断。 颜再宁吃得「毫无形象」，嘴唇被糖油浸地润亮，真不知道都吃成这样了他还端着个什么劲儿。 七天长假收假，莫昂忘记把闹钟打开了，迷迷瞪瞪醒来转头一看时间，七点二十八，距离早读还有十二分钟。 他惊叫一声弹起来，人像陀螺一样边换衣服边往浴室赶，五分钟后夺门而出，嘴巴里叼着一片吐司往学校的方向狂奔。 昨天在颜帆的店里吃冰棍的时候，颜帆还叫颜再宁明天和他一块上学，今天居然也不叫他一声！ 来往的车阻碍了莫昂的速度，待他赶到校门附近，学校里已经再放早读的专有音乐了。 执勤的学生会正在把大门关上。 「等会儿等会儿！」莫昂提速，想在最后关头冲进去。 「慢点，不用急。」杨笑微贴心地把门拉开些。 莫昂成功在闭门前进入学校，但迟到却是板上钉钉。 「快走吧，等下就开始巡教室了。」杨笑微提醒。 「不用登记吗？」莫昂问。 「这次给你放水。」杨笑微笑着说，「谁让你帮了我们会长呢？不过你可别和他说。」 帮？莫昂不解，但不记名就好，「谢了，再见！」 莫昂向前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杨笑微的手腕，记下了什么，随后一鼓作气沖回了教室。 万幸，莫昂没有撞上学生会，但他似乎沾惹上了一个谣言…… 「你是不是偷偷加入学生会了？」下课后，梁珂冷不丁问了他这么一句。 「funny joke。」莫昂说，「除非颜再宁倒台了。」 「怎么可能！」 「那我也不可能加入学生会。」 第37页 「但是放假前一天晚上，你们不是一起对付那些坏蛋吗？」梁珂的双手比划着名招式，「以少胜多，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嘿呀，早上我还在场，晚上怎么就不在了呢？」 「你在能干嘛？又不会打架。」莫昂说。 「这么说是真的？」梁珂的眼里冒出了星星，万分崇拜，「你们并肩作战了？太帅了！太帅了！！」 梁珂的爱好之一就是慕强。 「不是并肩作战，是我好心帮他。」莫昂非常臭屁地说，「你不知道他那人有多缺心眼，大晚上就敢随便和别人走，要不是我善良跟过去……」 「背后嚼舌根，你可真够善良。」冷冷的声音说道。 颜再宁从后门走进来，还没卸下领队巡早读的气势，比门后班主任更能唬人。 「实话实说罢了。」莫昂也很冷，「总好过一个表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做不到的人。」 颜再宁拉开椅子坐下，「说你自己？」 「说你！」莫昂凶了起来，「昨天你妈妈让我叫我一块上学，你做到了吗？」 「发什么疯？」颜再宁面无表情，从桌肚里找出书本。 「我差点迟到了，好歹你摁一下门铃，又没真让你等我。」莫昂还在说，抱怨得很。 「谁管你。」颜再宁说，啪嗒一声，一个信封掉在了地上，他捡起来看了眼，立刻把它丢给了莫昂。 粉樱色的信封，哪怕什么都没写都自带一股暧昧气息。 这种凭空出现在莫昂桌肚或者书本里的情书，他已经攒了一摞了。 「让你的追求者看准了再塞。」颜再宁说，手册里只规定不能谈恋爱，没说不能写情书，所以他不管这个。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就不能是你的吗？」莫昂不服气地说。 梁珂小声提示：「这个学校没人敢给会长写情书的……吧？」 「也是，他自己看起来就像个小姑娘。」莫昂用贱嗖嗖的语气说，同时很快地竖起手臂，挡住颜再宁打来的课本。 他启封了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看到称唿，他就没话说了。 亲爱的m，一看就是写给他的，他收到的情书里至少有三封用这个首字母指代他，女孩的心思羞涩含蓄，擅自用这个名字，好像和莫昂有了专属的小秘密。 只是莫昂并不为所动，平淡地把信看完，就又收了回去。 「是给你的吧？写了什么？」青春期註定与情书无缘的梁珂非常好奇，探头探脑也想读一读小女生的秘密。 「不行。」莫昂把他的脑袋推开，「这是别人的隐私，随便公布是不礼貌的。」 接着梁珂看到莫昂把情书工工整整地收起来，便问：「你认识写情书的人？」 「no.」 事实上对方连署名都没有。 「那你怎么，唔，好像很重视的样子。」梁珂说，在他的潜意识里，莫昂这样的天之骄子不是非常骄傲甚至有感情洁癖么？对待来歷不明的情书，不该是轻蔑扔开吗？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别人认认真真写的东西，难倒不该收好吗？」莫昂不理解地说，「虽然我不会给出回应，但这是基本的礼仪。」 梁珂自惭形秽，电视剧对富家少爷的刻画太轻浮了。 颜再宁多看了莫昂一眼，眼中微讶，从莫昂嘴里说出这话……是真心的吗？ 如果是，那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月考结束后，每个科目都会拿出一到两节课进行评讲，颜再宁自然是老师口中的大红人不说，莫昂的地位也不遑多让，比起一开始就刻苦优秀的颜再宁，他这个末途才上课的人取得凤尾的成绩也相当了不得。 如果加以培养，他不见得会比逊于颜再宁。 「听到了吗？」莫昂沾沾自喜地向颜再宁炫耀，「老师说我能赶上你。」 「等你考上六百再说。」颜再宁忙着完善笔记，答得心不在焉。 莫昂的胜负欲一下被激起来，「下次我就上六百，你敢和我赌吗？」 「关我什么事呢？」颜再宁面无表情。 「……」 梁珂听得艷羡，「好羡慕你的脑子，刚来的时候连字都不认识，现在随随便便就能过一本线，六百分也一定很轻松吧？我努力了很久，总是在五百八十分徘徊，普通人就是普通人……」 「我认识字。」莫昂汗颜，「我的脑子确实很好，但你也不赖，不要说得像明天就高考似的……还有一年多，我呢，有空也可以带带你，到时候咱们一起碾压这个人。」 他弯着拇指点了点同桌，煞有介事的认真样。 梁珂噗嗤笑了出来，莫昂总是能在别人认为他遥不可及的时候，自己在泥尘里滚一圈。 「别人有可能，你不可能。」颜再宁也较真地反驳。 「那你敢跟我赌吗？下次月考，六百分。」 「赌注是什么？」 赌注？莫昂往颜再宁的脸上看了一圈，挑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就赌你最爱的蜂蜜小面包怎么样？输的那方要给赢的那方买一个月的蜂蜜小面包。很心动吧？很想赢吧？但赢的人只会是我！」 颜再宁：「……」这个人傲得莫名其妙。 下了吴煅才的数学课，莫昂想起了自己的正事，他决定了要和颜再宁换位，虽然说他们现在又缓和了不少，但再拖下去，莫昂感觉会被慢慢「感化」。 第38页 他既不会和颜再宁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也不想总想着依赖颜再宁的优秀来提高自己。 「我去和老师说。」莫昂坚定地站起来，「这次一定让他把我们分开。」 「什……喂！」颜再宁伸手抓住了莫昂的衣服，在他停下后立马松开，「上次不是说过了吗？」 「他没同意，这次我非让他点头不可。」莫昂很有魄力地说。 「差不多就可以了，吴老师的性格你还没摸透吗？就算你在他面前掉眼泪，他也不会改变主意，多此一举还连累我。」颜再宁不悦道，他不想承认，但在老师眼里，他们俩已经捆绑在一块了。 「你不是也很想离开我吗？怎么现在和我唱起反调了？」莫昂怀疑地盯他，「该不会是，不想换了吧？」 颜再宁：「……」 「你这人真是奇怪啊，一下这一下那。」莫昂满脸不耐烦地坐下，看不见的尾巴摇个不停。 颜再宁：「……」 这个人现在就算想从阳台跳下去，他也不会阻止。 第二十二章 换位的事，在颜再宁的「强制」要求下不了了之。 赌注立下，莫昂学习的劲头空前强烈，课业上居然已经赶上了进度，对繁琐的基础题他就像机器一样不用思考就写出答案，这种能完美消化知识的天赋叫人眼红。 当然也有遇到难题的时候，先求助梁珂，不行再问别人，都不行，就叫梁珂去问颜再宁。 「哦！哦！原来是这样！」梁珂恍然大悟，颜再宁的博学就是拨开云雾的手。 「莫昂，你听到了吗？」梁珂一扭头，就看到莫昂手指摁着耳朵，麻木地直视前方。 「……」 「啊，完了？」莫昂放下手，看到两人无语至极的目光，恼道，「我和他有赌约在身，是不会接受他的帮助的！」 让梁珂去问，得到答案了再去教他，然后说不接受帮助，这种自我欺骗有意思吗？ 莫昂这认真的神情，看得出他相当乐在其中。 「笃笃。」 玻璃窗被敲响，颜再宁看去，是穿着宽松的校服外套，拉链都拉到最顶端的杨笑微。她抱着一沓单子，微笑着说：「打扰啦，这是上个月经费支出的明细，已经整理出来了，你看一下。」 「好的。」颜再宁接过清单。 「啊，是你。」莫昂对杨笑微说，「昨天谢了。」 「不用不用。」杨笑微摆手，她纤细清秀，笑容平和好接近，和颜再宁的作风格格不入。 「昨天？」颜再宁狐疑。 杨笑微立刻竖起手指在嘴巴前，让莫昂什么都别说。 「这是我和她的秘密。」莫昂傲慢地说，又问杨笑微，「对了，你的手还好吧？我好像看到有伤口。」 「哦，被水烫了一下，没事的。」杨笑微放下手，过长的校服袖子能挡到她半截手指。 虽然说盛夏已过，但她穿得这么严实，不闷热吗？ 「防晒呀，很多女生都这样。」杨笑微笑吟吟地说，「啊，还有个东西忘记交给会长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件，朴素的白色，周边勾勒着玫瑰藤蔓的花纹。 颜再宁接过，正反看了看，「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谁放在你的位置上，写了你的名字，我就顺道一块儿拿过来了。」杨笑微说，「我的任务完成，先走啦。」 颜再宁把信件放到一旁，先看上个月的支出。 「啧啧。」 「啧啧。」 「啧……」 「你是什么虫吗？发出这种怪声。」颜再宁说。 「这显而易见是情书吧，颜会长？」莫昂宛如抓到了小辫子，说话劲劲儿的，「是谁那么不怕死，敢给你写情书？」 「和你有关吗？」 「好奇都不行？梁珂你好不好奇？」莫昂说。 梁珂忐忑地点头。「有一点……」 「闲的话就背书。」颜再宁冷冷道。 莫昂还真的以为颜再宁对情书没有兴趣，但是上午放学，他无意瞥见颜再宁的桌肚里那封情书已经拆封了。 他果然还是看了！ 到底谁会给颜再宁写情书？他那么可怕……其实颜再宁长得不错，斯文小白脸，安静坐着还像那么回事，但是他成天板着一张脸，加上他会长的身份，女生基本不敢和他说话，想和莫昂搭话的女生看到他在旁边都会敬而远之。 当然，莫昂是知道实情的，颜再宁喜欢男人，他的态度可以理解。 但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会吸引到什么样的女生？ 好奇……好奇…… 回过神来，莫昂的手已经碰到信封了。 我在干嘛？！ 莫昂用力按住自己的手腕，制止住自己荒唐的行为。 要是颜再宁知道他乱动东西，皮都能给他扒下来一层。 莫昂打了个寒颤，继而悲伤的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心里颜再宁从娇弱啼哭的男孩变成了冷酷刽子手。 午休时间短暂，教室里的人很快都结伴吃饭去，剩下来的几个也根本不会注意莫昂。 才摁下去的邪恶种子又迅速发芽。 莫昂闭上眼，心里默念：抱歉不知名的女孩，我对你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单纯好奇给那个魔鬼的情书是什么样的，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第39页 然后，他迅速拿出了信封，打开。 空的？ 莫昂弯下去朝桌肚里看，在最深处有个纸糰子，他拿出来打开—— 亲爱的再宁。 就是这个！ 莫昂愤慨，颜再宁这个傲慢失礼的傢伙，居然这样对待别人用心写的东西！ 他继续往下看。 「人家注意你很久了，觉得你超级帅的！（心）想要和你表白，下午放学在新秀公园湖边见面，人家超级美哦！你一定会爱上的！不见不散（亲）」 莫昂：「……」 喜欢颜再宁的人竟然是这种风格？ 怪不得这封信会被那么粗鲁的对待。 下午放学新秀公园，颜再宁会去吗？ 去不去都不关我的事，这种不把别人的心意当回事的人迟早要遭报应， 莫昂哼一声，把一切恢復原状，要把这件事抛出脑后。 下午放学，新秀公园湖边，莫昂把自己藏在灌木后面，眼睛从每个来往的人脸上扫过。 敢给颜再宁递那种情书的女孩究竟何方神圣？ 莫昂焦灼地拧眉，这个疑惑纠结了他一个下午，午睡做梦梦到的都是颜再宁赴约，被热情做作的女生告白扑倒，然后手足无措的模样。 他差点就要直接问颜再宁了，如果没能解决这个问题，他至少会被困扰一个月。 更有可能中途没忍住，向颜再宁要答案，于是又被奚落一番。 所以为了避免给颜再宁这个机会，他要自己找到答案。 莫昂完美地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藏起来观察湖边的形势。 才刚是放学下班的时间，在公园里晃悠的人不多，莫昂猫了一会儿，才看到有几个十来岁的青年在湖边徘徊，然后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 接着终于走来了女生，长发，穿着和莫昂一样的校服，看起来十分本分。 是她？那封情书是她写的？莫昂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看清楚些。 就在此时，女生突然有了动作——她脱下了校服外套，里面是过分清爽的露腰吊带，接着她又脱下了裤子！ 莫昂反射性地偏开脸，随即震惊，她在干什么？ 然而，等莫昂再重新看向那女生后，老实本分的女学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穿着挂脖露脐吊带、短到腿根的小热裤，披散着长发，浑身上下无一不向热辣靠拢的女性。 脱下的衣服被她团吧团吧塞进书包里扔到草地上，她往身后凉亭的方向看了眼，站在原地等待着。 就是她了吧？ 莫昂困惑着，颜再宁那古板的做派，肯定不喜欢和学生守则相悖的打扮，她是来告白的，不投其所好，反而故意打扮成这样，是有其他的目的？ 而且她似乎认识凉亭里的几个人。 「窸窣。」 「嘿。」 莫昂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 心跳都要停了！ 「你也在这儿？」 来人居然是杨笑微。 茂密的灌木丛勉强把他们都遮挡住了。 「我……来玩儿啊。」莫昂僵硬地说。 「玩躲猫猫？」杨笑微忍笑着说。 「……」 「是她啊。」杨笑微看向了等待的女生。 「你认识？」 「是我的同学。」杨笑微答道。 「等等，你怎么也……」 「他人呢？怎么还不来啊？！」等待的女生突然爆发，朝后头尖声喊道。 「才刚放学，人家会长可是大忙人！」凉亭里的人回应道。 「让女生等的都是臭男人！」女生骂道，「要是他放鸽子，你们以后就别想抄作业了！」 「哎哟哟李曼曼，你好像特别期待和他见面，不会真想跟他告白吧？」凉亭那边的人怪叫起闹。 「乱说话踢爆你们的蛋！」李曼曼挥拳威胁，「他上次收了老娘的手机，害老娘只能用老人机，不让他出丑我咽不下气！」 灌木后的莫昂听得一清二楚，他皱眉：「这些人是要捉弄颜再宁。」 「会长可没那么傻会上当。」杨笑微说。 「这不一定。」莫昂低声说，「上次晚上，他就随便和一个陌生人走进巷子里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也在这儿，难道你也看了那封信？」 「也？」杨笑微好笑地看他。 莫昂立刻抿紧嘴噤声了。 「李曼曼没有耐心，估计再过五分钟就会走了。」杨笑微小声说，「用这种方法算计会长太嫩了。」 「他们想干什么？把人骗来揍一顿？」莫昂问。 「我猜亭子里的人是想偷拍下来造谣会长的男女关系。」杨笑微说。 「真卑鄙啊……你们会长也够招人恨的，每天要提防这提防那的，真辛苦他了。」莫昂啧啧说道。 「他根本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杨笑微带着骄傲说着，眼睛向下一瞥，忽然变色，「虫！」 只见她勐地一甩胳膊，莫昂没反应过来，一条黑色的东西啪嗒甩到了他的衣服上，然后咕噜咕噜滚了下来。 是一只拇指大小的毛毛虫。 「呜哇！」莫昂立刻跳起来过电一样狂甩衣服。 耐心即将归零的李曼曼及埋伏的一众：「！！！」 第二十三章 场面陷入了寂寥，李曼曼的爆发堵在了喉咙里，表情在看到莫昂后僵成了复杂面具，莫昂也相当尴尬，但他控制得很好，慌乱的神情眨眼间凹成了扑克脸，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第40页 杨笑微也只好站出来，勉强自然地和李曼曼打了个招唿：「嗨，真巧啊。」 「莫昂……你们，怎么会……」李曼曼的声音轻细了起来，僵硬中带着点羞涩，扬言要捏爆蛋的手背到了身后，悄悄纠缠起来。 「你不用等了，颜再宁不会来的。」莫昂长腿一抬，就跨出了灌木，已经是十足的酷哥了，「那么多人来就想耍他一个。你们太闲了吗？」 「你说什么啊，我不是……」李曼曼咬住了嘴唇，她不知道莫昂藏在这里多久，但她刚才的表现一定都被看去。 颜面全无。 杨笑微也走路出来，轻轻扯了扯莫昂的衣摆，「我们走吧。」 「要走也是他们走。」莫昂沉着脸，「这么漂亮的公园，不应该被骯脏的心思污染。」 「好啦，你别说了。」杨笑微压低声音，「其实李曼曼喜欢的人是你啊。」 「杨笑微！」李曼曼突然抬起头，声音又尖锐起来，「你为什么也在这里？你和莫昂藏在草丛里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呢？！」 杨笑微不自然地眨眼，对当下越来越乱的局面无能为力。 「我喜欢谁用得着你说吗？你谁啊？」李曼曼攥紧了拳头，像竖起尖刺的刺猬，「你就是颜再宁的一条狗！」 「喂，你难道不懂做人的礼貌吗？」莫昂的眉头皱了起来。 在心仪对象面前丢这么大的脸，才十六七岁的少女难以维持体面，羞恼地反驳：「我就这样，关你什么事！」 李曼曼知道情况在变得更加糟糕，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去迁怒，「杨笑微，是你带他来看笑话的吗？你在学校里装成老好人真是辛苦了！」 凉亭里的男生门举着手机翘首观望。 「不是颜再宁，是那个谁！」 「那个又高又帅家里有钱成绩还好的崽种！妈的！」 「他是颜再宁的人，是不是颜再宁派他来的？」 「自己不来叫别人，够阴险的！都拍下来，一个镜头都别错过！」 湖边。 「是我自己要来的，和她没有关系。」莫昂说，「你也知道是笑话？不遵守校规在先，还要想歪门邪道来算计报復，你以为是好事？」 真是不留一点情面。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李曼曼咬着牙，眼眶都红起来了，「我要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我今天约的人是颜再宁，不是你，你走开！」 「你……」 「算了算了，反正他们也没得逞，还有晚自习，我们先……」 「活该。」李曼曼怨恨地盯着杨笑微，「他们说你被你爸打，我还觉得你挺可怜，没想到是活该！活该被打！」 杨笑微的脸色骤然苍白了。 「餵。」莫昂用冰一样的目光看着李曼曼，「说出这样的话，你也还算是女生吗？」 李曼曼的嘴巴张了张，只觉得非常难堪。 莫昂拽着杨笑微的手臂走了。 「等、等下……你走太快了……」杨笑微艰难地跟上莫昂的脚步，一只手握在胳膊上，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腕。 「oh，sorry.」莫昂松开了手。 杨笑微挡着被莫昂握过的地方，手指隔着衣服在上面蹭着，似乎不舒服。 「你的手……」莫昂注意到了异样。 「刚才被毛毛虫爬过，好像有点过敏。」杨笑微把袖子拉得更低，盖住了整只手，「你也看看有没有过敏。」 莫昂盯着她的手，让她不自然地藏起来。 「你的手不是烫伤了吗？为什么要挡得那么严实，这不利于伤口恢復。」 「已经好了。」 莫昂却想起来刚才李曼曼说的话—— 他们说你被你爸打。 「给我看一下。」莫昂说着，再次抓住了杨笑微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抽起她的袖子。 杨笑微慌乱：「你不要这样！」 细瘦的手臂暴露了出来，手背往上两指宽有一大片烫伤的痕迹，已经存在了一段时日了，但因为没得到妥善的处理，伤口有发炎的迹象。 「这……你爸爸打的？」莫昂诧异道。 「不是，我不小心。」杨笑微很快把袖子放下，低着头躲闪，仿佛这道伤口是耻辱。 「你不要这样盖着，只会越来越严重。」莫昂严正地说，「去看医生。」 「不用了，没时间。」杨笑微后退。 但莫昂看不过去，又硬拉着她去附近的药店。 杨笑微却死活不愿意，两人拉扯起来，引人注目。 「喂！」 哐的一声，莫昂的脑袋往前倾了一下，他的脖子上压着一个沉重的书包。 「会长！」杨笑微欣喜了起来。 莫昂回过头，愤怒地瞪着颜再宁：「无缘无故打人，你发疯吗？！」 「你才发疯。」颜再宁面无表情，小幅地提起书包再摁下去，「还不放手？」 莫昂只好松开了手，躲开颜再宁的书包攻击，不满地说：「你包里装了什么那么沉。」 「砖头。」颜再宁敷衍他，问杨笑微，「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没有，还帮了我呢。」杨笑微说着，自然地背着手，以一种放松的姿态面对颜再宁。 「我让她去医院，她手上的伤很严重。」莫昂说，「我做好事，你用包砸我，道歉！」 「手？」颜再宁微微歪头查看。 第41页 「没事的……」杨笑微声音微弱。 「方便给我看看吗？」 「……」 杨笑微看着颜再宁的眼睛里有几分挣扎，但还是伸出了手，拉上袖子，露出了伤口。 颜再宁的眉心聚拢：「这么严重？」 「还好……」杨笑微没底气地说。 「去药店，让医生帮你包扎。」颜再宁说。「再把发生了什么好好告诉我。」 同样的要求，面对颜再宁，杨笑微乖顺地点了头。 到了药店，杨笑微被药师带到药房里处理伤口，莫昂和颜再宁站在外面，一个平静一个黑沉。 「你还没跟我道歉。」莫昂阴沉地说。 「对不起。」语速快得让这个歉意显得廉价，「我们再聊聊你为什么会在新秀公园门口的事。」 莫昂不想聊这个，挠着脖子看像挑珠宝一样看柜檯里陈列的药。 「你看了那封信了吧？」颜再宁凉飕飕地说。 莫昂假装没听到。 「我把信塞到桌肚的中间，但是今天下午却卡在左边，除了你没别人会这么无聊了吧？」颜再宁说。 「不明白你说什么。」莫昂含煳。 颜再宁冷脸：「卑鄙。」 莫昂瞬间炸毛，扭头瞪人，但又没有发火的底气，于是也学着颜再宁，一点也不真诚地说：「对不起！」 「你简直太无聊了。」颜再宁说。 「你管我。」莫昂嘟囔，把脖子挠得更起劲了。 颜再宁不得不提醒他：「再挠下去你的大动脉都要破了。」 莫昂的手劲不小，脖子上已全是抓痕，红彤彤地看着吓人。 「好痒。」莫昂停不下来，皮肤上冒出一颗颗红点，表皮已经抓破了。 「等会儿让医生看看。」颜再宁见他没停下，啧了声伸手拽过他的手腕，「怎么搞的？」 「毛毛虫。」莫昂养得难受，克制不住想挠，「我过敏了？」 「你去到什么地方能有毛毛虫？」颜再宁摁着他，被抓破的地方渗出丝丝血迹，让莫昂再挠下去，真会变成事故现场。 「蹲在灌木后面。」莫昂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蹲？灌木？」颜再宁稍微咂摸，就大概猜到莫昂做了什么。 无非就是躲在灌木后面想看他和写情书的人发生什么，这就是不光彩的报应。 「活该。」颜再宁甩开他的手，「半夜毛毛虫爬你一身。」 莫昂恶寒：「你太过分了！」 他又忍不住抬手要挠。 「不许挠。」颜再宁凌厉横他，「手放下。」 莫昂只好咬着牙，两手紧紧攥着裤缝。 还挺听话，像他家的大金毛。颜再宁在心里说。 第二十四章 杨笑微包扎好又轮到莫昂，他那一脖子抓痕把杨笑微吓了一跳。 「真的过敏了？」杨笑微自责不已，「不好意思，都怪我把毛毛虫甩到你身上。」 「别再说毛毛虫了。」莫昂对这三个字有了阴影，都怪颜再宁。 「你们蹲在一个灌木丛里了？」颜再宁的眼神微妙了起来。 杨笑微突然语塞，两颊发红，嗫嚅地「关心」莫昂的情况。 没有喉咙发肿，唿吸不畅的严重症状，只是局部发痒，药师开了药，用酒精帮莫昂清理了一下就好了许多。 「幸好没有蔓延到脸上，不然可太让人心疼了。」药师玩笑道。 「有疤才帅。」莫昂叛逆地说。 「哦？我可以帮你一把。」颜再宁吹了吹指甲。 「你想干嘛？」莫昂非常警觉他。 「不要乱动。」药师把他的脸板正了。 「怎么样？」颜再宁问杨笑微。 杨笑微沖他笑着，举起缠着绷带的手，「很好，都不疼了。」 颜再宁点点头，「走吧。」 杨笑微不假思索跟随他。 莫昂难以置信地拧脖子望去：「喂！你们要留我一个人？喂！」 「不要乱动啊。」药师无奈。 杨笑微犹豫了起来，「我们，等等他吧？」 「这人怎么那么麻烦。」颜再宁带着不耐，「你还想干嘛？」 「我成这个样子，也有你的责任吧？」莫昂低下脑袋，让药师涂抹他后脖子的过敏处。 「哈？」颜再宁嫌弃起来，「你脑子抽了吗？」 涂药很快就结束了，莫昂边去结帐边说：「你也想去听人家表白的吧？不然又怎么会在公园门口？我告诉你吧，那是别人在整你呢，去了就上当，要不是遇到我们，你就当不成风光的会长了。」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吗？」颜再宁说，「一看那个字迹我就知道是王瀚写的。」 莫昂嘟嘟囔囔：「那你怎么那么巧在那儿？」 「去新秀公园前面的书店，买了本砖头。」颜再宁一甩书包又砸了一下莫昂的后背，「跟你说那么多干嘛。杨部长，以后别和这种人走一块，蠢是病毒。」 莫昂立刻追过去和他理论：「你少侮辱人！再说了，你是我的同桌，离我最近的人就是你，第一个被传染的就是你！」 「居然承认了……」 「我没有！」 「不要和我一起走，远点。」 「这路是你修的吗？我就走。」 两个人争吵的内容越来越幼稚，杨笑微在后面听得忍不住发笑。 第42页 跟莫昂在一起的颜再宁和平时不一样，嘴巴更毒，情绪更丰富，不是会长颜再宁，是十七岁的颜再宁。 真好，有点羡慕。 次日早晨，一张印着照片传单一样的纸飞遍了整个学校。 每个班级都塞了几十张，相当于人手一份。 传单上是四宫格照片，三个主角，依次下来是莫昂拉着杨笑微，颜再宁用包砸莫昂，「解救」杨笑微，莫昂和颜再宁对峙。 照片上还被刻意加上了「我的女人」「不要为我打架」之类的引导性话语，三人的关系让人想入非非。 莫昂走进教室，还不明白髮生了什么，在外面被每个路过的同学用奇异的目光打量，回到班上居然也被指指点点，那些窃笑又是惊讶的模样，让莫昂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于是他黑着脸带着满头乌云回到座位，众人的视线也追随过来，仿佛他的每个细胞都那么奇妙。 「你们都看我干嘛？！」莫昂不悦地说。 「你太勐了，那脖子，啧啧，看不出来啊。」 「牛啊莫昂。」 「真不愧是男主角……」 莫昂被酸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胡说八道什么啊。」 「莫昂同学。」程子驯来到莫昂面前，传单压在他的桌面，「请你解释一下这个东西。」 莫昂低下了头。 ……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会有这个？！！」莫昂炸了起来，扫过所有面向他的脸，震惊，「你们都有？！」 「今早上教室里到处都是。」有人小声说。 「我知道了是他们弄的！」莫昂怒气沖沖拍桌而起，「昨天他们就打算偷拍，居然敢拍到我头上了。」 说罢莫昂往教室外走，一副要去干架的样子。 这是，颜再宁走了进来，和莫昂在过道里对上了。 另一个主角，登场！ 全班肃静，紧张地观望着。 「让我过去。」莫昂脾气很差地说。 颜再宁的视线慢慢从他的脸往下挪到了他手里，看到了那张「传单」，扯了过来揉成一团。 「马上要早读了，回去坐好。」颜再宁说。 「那些人偷拍……」 「我来处理。」颜再宁微蹙眉头看着被高大的莫昂挡得只剩窄窄一道的过道，「回去。」 莫昂只好臭着脸掉头回到座位。 颜再宁却先去和程子驯低声商议，在早读开始之前班上的所有传单被回收，程子驯简单解释这是别人的整蛊，无需引起骚动。 「你打算怎么解决？」莫昂偏向颜再宁问，「看样子那些人传得全校都是，不可能不引起非议。」 「你听过的非议还少吗？」颜再宁瞥了眼他们之间的距离，用一支笔把莫昂推开。 莫昂一转来这个学校就是风云人物，他的身世和经歷在外早被传得神乎其神，说他在美国的女朋友都有七八个版本了。 「那不一样，又没牵扯到别人。」莫昂说着，打量颜再宁的神色，泰然平静，似乎没把自己被印成传单全世界戏耍当回事，颜再宁自尊心那么高的人，会这么满不在乎？ 「那你想怎么办？去闹一顿，让事情更加白热化吗？」颜再宁说。 「你有什么办法？」 「动脑子的办法。」 又在讽刺人！ 事情惊动了校方，颜再宁出面解释就立刻获得了信任，学生会走到每个班去收缴造谣传单，同时简洁地告诉大家这是无聊人士的整蛊，三人之间并无暧昧关系，如果再引发大范围讨论学生会将以造谣、言语暴力的罪名追责。 非常冷硬官方，颜再宁做派。 监控室里，颜再宁坐在电脑前排查昨天晚自习以后教学楼的监控画面。 晚上十一点，教学楼的灯都熄了，摄像头的夜视功能一般，画面都十分模煳。 「太次了，真有小偷来这玩意儿能顶什么用？」 在他的身后，莫昂抱怨着。 「这套设备用了七八年了，能撑到现在已经够可以了。」颜再宁盯着屏幕。 「七八年为什么还不换？」 「你以为学校是自己家吗？换一套设备要提前一年做预算，申请，等批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真繁琐，不过这你怎么懂的？」 「来这儿不是给你闲聊的。」颜再宁皱眉，「不好好看就出去。」 莫昂嘁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回监控画面上。 大概十一点十五分，教学楼走上了四五个人，带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人手厚厚一摞的a4纸就足够暴露他们的目的。 「还算有脑子，知道挡脸。」颜再宁在他们路过摄像头下时点了暂停，放大，但画质太差，放大只能看到一团煳。 都是穿着校服，就算他们心知肚明是那些人，但证据不足以锁定。 「等一下。」莫昂突然从后面凑近了，脑袋越过了颜再宁的肩膀，乍一看就像搭在上面。 「餵……」 「这个人的鞋子，我见过。」莫昂说。 鞋子？ 颜再宁眯着眼睛辨认，但再怎么看也只是勉强能看出上面有纹路，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在公园里，我躲在灌木后面就看到有人穿了这双鞋！」莫昂笃定地说，「他们一伙人原本就打算偷拍。」 第43页 「这你都能注意到？」颜再宁古怪地看他一眼。 「我那叫观察入微，你就做不到吧？」 得瑟还不忘拉踩，烦人傢伙。 「就算是这样，拿这么张煳图做不了证据。」颜再宁说。 莫昂想了想，说：「把这张图截下来，还有这几张。」 他握住滑鼠，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颜再宁的手背。 「啧！」颜再宁被烫了似的飞速抽回了手。 莫昂却专心地拉进度条，竟找到了几处摘下口罩的画面，想来是跑上跑下塞传单太热露出的马脚。截下这些图，莫昂打算保存下来，却犯了难。 「怎么把这些图片发给我？」莫昂问。 「登录微信或者qq，可以直接发到你的帐号上。」颜再宁说，「这点常识……」 「我没有国内社交帐号。」莫昂说。 颜再宁和他沉默相望。 「有一个办法。」莫昂说，「你先保存到你的帐号上，然后等我回去申请新帐号，你就可以传给我了。」 这就意味着，颜再宁要和他交换，联繫方式。 作者有话说 由于一些失误…周五才入v啦 第二十五章 夜晚，下了晚自习的莫昂回到家洗了澡后，就坐在电脑前，盯着手里的一片纸条。 非常粗糙的纸条，草草撕下纸张的一角，上面的数字也勾连潦草，暗号一样生怕被人认出来。 这是颜再宁的手机号。 要到它就费了莫昂一番口舌，小气的颜再宁先是立刻拒绝，拒绝的话语相当不留情面。 「想得美！」 「哈？你以为我想要吗？要不是为了拿证据指控那些无聊人士，你的联繫方式我一个字都不想知道！」 「这件事我会处理，用不着你管。」 「你怎么处理？监控根本用不上。少逞强了，承认也有你做不到的事吧。」 「再见。」 「餵……喂！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也被牵扯进来了，这种流言蜚语对一个女孩子的伤害多大你知道吗？更何况那些人还和她一个班，你就不能为自己的部下考虑考虑吗？」 「……」 于是乎，莫昂得到了这张极度不情愿的纸条，刚刚才申请的微信帐号准备迎来第一个「好友」。 在搜索框输入号码时，莫昂不知怎么就紧张了起来。 怎么才短短一个月出头，他连颜再宁的手机号都有了，关系岂不是更加紧密？离开学校后他们就形同陌路，可有了联繫方式就意味着他们的生活也在慢慢交融。 我一收到图片，就把他删了。 莫昂信誓旦旦，坚决不给颜再宁半点机会。 好友申请发送。 莫昂抓着手机，紧紧盯着消息栏。 一分钟后…… 五分钟后…… 十分钟后…… 「他在干什么啊？！那么久都没动静！」莫昂暴走，将手机往床上掷去。 枕着他脚背睡觉的daniel瞬间醒来，肌肉记忆发动，甩着耳朵扑过去，以为莫昂在和它玩飞盘游戏。 daniel叼着手机开开心心地回到莫昂面前，莫昂捏着手机的一角，daniel丰茂的口水从手机上低落。 「baby i love you but……gross！」（宝贝我爱你但是……好噁心！） daniel尾巴甩得沙沙响，要莫昂再扔一次。 「no.」莫昂揉了揉daniel的脑袋，抽两张纸把手机擦干，这时手机忽然嗡了一下，消息栏冒出了个红点。 「again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没等莫昂想好开场白，颜再宁那边很快发来了五张图，正是莫昂截下来的那些。 发完后颜再宁就没再多发一个字。 莫昂满意地保存下来，很讲礼数地回復了句「thinks.」 一发出去，对话框后头跳出了个红色惊嘆号，下面冒出一句「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 哈？ 颜再宁把他拉黑了？ 莫昂攥紧了手机，怒气冲天爆发了：「颜再宁！你你就是冷血！阴险！没有感情的蛇！」 喊出来后，莫昂又觉得有些委屈，他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在合作，可颜再宁却表现得不近人情，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样做很伤人吗？虽然莫昂也想过删除之类，但只是逞强而已，又不会真的删。 「谁在骂我儿子？」 一道声音从窗口传了进来，清晰得像是窗外站了人一样，把莫昂吓了一跳。 「笃笃。」 窗被敲响，声音再说：「出了什么事？」 颜帆的声音？ 莫昂拉开窗帘，正对着窗户的也是窗户，颜帆就站在里面，两栋楼之间的距离也才一米出头，颜帆开着窗手里借住工具就能碰到莫昂的窗。 「妈，你不要随便开这边的窗。」颜再宁也出现在窗口，双手握着颜帆的肩往门口推，「好了，早点睡觉。」 莫昂立刻单膝上桌打开窗，「餵颜再宁！」 气势汹汹得仿佛要从窗口跳过去似的。 颜再宁淡定道：「有事？」 「你为什么要……」莫昂勐然发觉他的气势是多么的小题大做，但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收不回来，「拉黑我？」 颜再宁：「……」 第44页 「嗯？」颜帆扭头回来，「什么拉黑？你们又吵架了？」 「没什么，不用管。」颜再宁说。 莫昂不愧脑子很好，迅速给自己想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你拉黑我，我把图片復原怎么传给你？好心帮你，你也太过分了。」 「听到没，太过分了，还不把人给放出来。」颜帆用胳膊肘怼了怼颜再宁，「莫昂人挺好的，你老跟他较劲。」 「我没有。」颜再宁嘟囔，用上力气把颜帆推到门外，「睡了，晚安。」 随后关门，回身，莫昂还以那可笑的姿势面对着他。 颜再宁面无表情和他对视了三秒，然后走上前从窗前的书桌上拿起了手机简单操作了一下，接着莫昂那边手机嗡了一声，颜再宁发了个句号过来，表示已经解除拉黑。 「好了吗？」颜再宁说。 「嗯。」莫昂点点头。 「那你还不快下来。」颜再宁用力拧眉，「想把我蠢到失眠吗？」 莫昂很大声地「嘁」了一下，从桌上下来。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房间正对着颜再宁的房间，连书桌的摆放都一模一样。 「原来你住在我对面。」莫昂说，「可我好像从没看到你拉开窗帘。」 「拉开干嘛？看你吗？」颜再宁说。 莫昂瞬间瞪大眼，这话从颜再宁的口中说出来能让他方寸大乱，「看什么看？不许看！」 于是颜再宁刷地拉上窗帘，夜晚恢復了寂寥。 莫昂：「……」 次日早上6点，颜再宁被手机闹铃叫醒，关上闹铃，屏幕上显示着六条未读消息。 点开看，依次是五张监控截图，但与他发给莫昂不同的是这些截图都经过了修復提亮，原本模煳一团五官难辨的画面变得清晰流畅，连鞋子上的细节都被还原了出来。 毫无疑问就是最初他们怀疑的那伙人，莫昂是怎么做到把图片修復得那么清晰，还挺有…… 第六条信息：我猜你现在一定在崇拜我吧？不需要！【右哼哼】 颜再宁：「……」 想想也知道是他找专业人士弄的，毕竟是「有钱人「，嘁。 吃完早餐后颜再宁准时出门，恰巧莫昂也从家里出来，把门关上后还对着大门发呆打呵欠，后面还有一截校服插在裤腰里没扯出来，看起来像在梦游。 颜再宁嫌弃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往前走着。 莫昂耷拉着眼皮，也上学去，走出几步才发现前面有个人，只看那笔挺的背影和不疾不徐的走路方式，他就认出了这是谁。 「喂，那谁，那谁。」莫昂在后面叫道。 颜再宁拧着眉脸微微向后偏，完全不想搭理的架势。 但莫昂的大长腿几步就拉近了距离，伸出手要去按颜再宁的肩，被对方极为敏捷地避开了。 「你知道我在后面还不搭理我？」莫昂指控道。 「为什么要理，你叫我了吗？」颜再宁说。 「颜再宁！」 颜再宁竖起手表示stop，「还是叫『那谁』吧。」 莫昂的情绪翻腾一下就把睡意挤走了，他插上裤袋，特别酷帅的样子，「看到我发给你的东西了吗？」 「哦。」 「就『哦』？！」莫昂愤怒，「我昨天晚上熬到凌晨三点才睡，就是为了把这几张图片修得一目了然，现在眼睛都困得睁不开！」 颜再宁古怪地瞥一眼他怒目横张的眼睛，里面像燃烧着两团火球，别提多炯炯有神了。 「你会的还不少。」颜再宁随口敷衍。 「那是。」莫昂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尾巴一下就翘起来，「我在美国选修了摄影，修几张图小意思。」 「小意思的事还拿出来说？」颜再宁冷笑 一声。 莫昂：「……」他在给我下套！ 到了教室，莫昂又把自己印成相片的截图给了颜再宁，他明明都做好了成品，却还是要微信发给颜再宁，目的就是要颜再宁佩服佩服他，太幼稚了。 「证据已经有了，记得给我加分。」莫昂说。 颜再宁拿着相片一张一张看过去，「这些作为证据，力度还不够。」 「还不够？那你昨天还去找监控。」 「视频和几张被加工过的照片不一样，不过没准也有用。」颜再宁说，「想加分，就安分点儿把剩下的交给学生会。」 莫昂安分地等了一天，他自以为那份完美无缺的照片一定能把那些做坏事的人捶进地里，一拿出来就能另其伏法。 可是一天过去了，颜再宁没给他反馈任何信息，校方也没有动静。 莫昂的心里一直被刺挠着，要是事情没出个结果，他安宁不下来。 可恶的颜再宁又不回消息，莫昂本想早上堵他要个答案，但今天颜再宁有值日任务，出门格外早。 到了校门口，有颜再宁站岗的时候进校门的秩序都严肃了不少，原本十米外嬉笑打闹的人一看见颜再宁，比耗子碰上猫都老实。 莫昂见状嗤笑，不明白颜再宁有什么好怕的，小白脸，还会吃人不成？于是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不满地瞅他：「我有话跟你说。」 「请不要堵路。」颜再宁用公式化的语气说。 「这么宽的路。」莫昂嘟囔，往旁边一侧直接和颜再宁并肩站着，「昨天我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 第45页 「别站我旁边。」颜再宁拧眉，伸手拦下一个想要快步穿过校门的人，扫一眼对方的脸，「没穿校服，高一4班扣零点五分。」 对面的杨笑微立刻低头登记下来。 莫昂疑惑：「你怎么知道他是高一4班的？」 颜再宁不搭理。 杨笑微说：「会长记性特别好，全校的人都认识。」 莫昂感到发毛，颜再宁简直就像个机器人，冷飕飕地统治这个学校。 「别搭理他，再有十秒钟他不离开，就记他妨碍公务。」颜再宁说。 「学生手册可没写站在校门口就是妨碍公务，你记我我就投诉你。」莫昂一点也不怕，「给你的照片你用上了没？你好歹也要告诉我结果是什么啊。」 颜再宁执行着自己的工作，同时嘴里倒数着：「十，九，八……」 「你简直比兰伯特冰川还要冷硬！」莫昂叫嚷。 杨笑微忍不住好奇：「兰伯特冰川是什么？」 「世界最大的冰川，在南极，到处都是锋利的冰锥，颜再宁的同伴。」莫昂说。 「时间到，你的照片被老师拦下了。」颜再宁冷冷地说，「马上回教室。」 「老师拦下是什么意思？」这种语焉不详的回答只会激起莫昂更多的求知慾，「我的復原技术不过关？不可能！」 「高二7班扣零点五分，你真的好烦！」颜再宁忍无可忍。 「你真的扣？你不是高二7班的吗？！」莫昂难以置信。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 「吁——」 一声怪叫传来，接着是几声轻挑的口哨，成群结伴的一伙人从校门外的不远处走来，对着门口的三人指指点点，他们窃窃私语的模样似乎小心偷悄，但那毫不遮掩的戏嚯、邪肆的视线又无比的张扬。 冤家路窄，正是1班的和颜再宁有过节的那些人，走在正中间的就是王瀚，他敞着校服，春风得意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校门口。 颜再宁沉着脸拦出胳膊，「穿好校服。」 王瀚很配合地点头，慢悠悠地拉上拉链，嘴上说：「颜会长百年不见来门口值日，今天就那么巧？」 「你也不看今天谁和他一块儿。」附和的人用暧昧的眼光瞟杨笑微。 王瀚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还是会长会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拉长的语调，别提多让人讨厌了。 「校草也在呢，我就奇了怪了，杨笑微魅力有那么大吗？」王瀚说。 「有时间评判别人，不如提升自己，loser。」莫昂鄙夷地说，有些时候不带脏字的话语从优秀的人口中说出，反而羞辱力度更大。 「动作快点，赶紧走。」颜再宁语气加重，颇带些咬牙切齿，「你们不要以为班主任保了，就可以无法无天，下次被我抓到不脱你们一层皮我就不姓颜！」 「他急了他急了！吓唬我们？不知道我们就是被吓大的吗？」王瀚心情转好，要知道颜再宁是出了名的冷脸，就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作态最招人恨，能把他激怒绝对能称得上成就感满满。 一伙儿勾肩搭背胜利者姿态走了。 颜再宁怒视他们的背影，气不过又放下一句狠话：「我劝你们小心点！」 说完后，他的怒容瞬间消散，又是一脸淡漠。 杨笑微小声说：「会长，他们不值得你生气。」 「他演的，演技太差了。」莫昂说，「但我是真有点生气了，你放过他们干嘛？你一个会长，就知道窝里横吗？」 「窝你个头，你也赶紧走。」颜再宁受不了莫昂的唠叨，一个勐劲把他推走。 不设防的莫昂被大力推开了好几步，不开心地喊：「你少对我动手动脚！」 「没见过这么烦的人。」颜再宁拧眉嘟囔，眉宇间的恼怒真切生动。 次日早上，莫昂上学的时候遇见了那个穿着给他留下印象的鞋子的主人，也是造谣照片的始作俑者之一。 「你完蛋了。」莫昂对他说，「你们敢在学校里招惹颜再宁，他会让你们脱一层皮。」 怎么夸起颜再宁来了？莫昂不满补充：「当然，我也不好惹。」 「这不是咱们校草吗？」那人用吊儿郎当地语气回道，「无缘无故跟我放狠话干嘛？我可是醒悟了要好好学习，这个礼拜每天下了晚自习，还和我的好同学们一起加班学习，大家都能作证的。」 他用暧昧的目光看着莫昂，「倒是校草你，太风流了吧？影响多不好。」 「这全是你们故意造谣的！」莫昂说。 「别仗着自己是优等生就污衊人。」对方姿态轻松，「估计今天华市所有学校都知道你和颜再宁抢女人咯。」 莫昂到了教室，教室里嘈杂的讨论声瞬间静了，大家一齐望向他，这感觉和前天照片传单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莫昂在最近的一个同学手上看到了熟悉的纸张，他一把扯来看。 一张接吻图极具冲击性的撞进莫昂的眼中。 而上面那两张脸竟然是他和颜再宁！ 第二十六章 莫昂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最受不了气，颜再宁的气受了就算了，和他较真莫昂还担心被讹上，但小人都踩到他头上了他却还要忍着，只会越忍越气。 莫昂的脾气很差，在国外遇到自命不凡的白人故意轻视他调戏他，他用拳头回敬，他不会容忍让自己不悦的事物。到了新学校要守规矩，他配合，但规矩在别人身上不起作用的话，就别怪他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 第46页 他给颜再宁最后一次机会。 早读的时候，莫昂竖起书本挡住自己半张脸，低声说：「你是不是在计划什么？」 颜再宁的眼珠子斜了他一下，不动声色往旁边蹭下，远离他。 这么一个小动作，却彻底点炸了莫昂，他勐地把书一放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怒视颜再宁，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强势的压迫感。 颜再宁唇角绷紧，清冽的双眼也紧盯着莫昂。 全班也静了下来，不解地看着他们。 「你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莫昂的语气并不激动，但不难听出其中的愠怒，「利用完就扔是吧？despicable（卑鄙）！」 说罢，莫昂直接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讲台上领读的程子驯沉声问：「颜再宁，他怎么了？」 「不知道。」颜再宁拧着眉，少有的在众目睽睽下流露情绪。 「不能放着他不管。」程子驯说，「你的同桌，你负责找回来。」 莫昂其实没走远，教学楼后面和围墙之间空出了一条小道，这时候没人来。适合他独处。 颜再宁刚才那戒备、紧张的眼神还印在莫昂的视网膜上，如果再有一层水膜，眼角泛红一些，就和他梦里的颜再宁没什么两样了。 可见他的梦还是有一定准确性的，如果不是他这么严防死守，他们之间不知道会发展得多可怕。 总之，他刚才一定吓到颜再宁了。 但也是颜再宁先惹到他了，他们明明是统一战线，颜再宁却只字不言，他最讨厌不张嘴的人了！ 莫昂越想越钻牛角尖，这狭窄的空间只会让他更不痛快，于是他抬头看向墙头，那儿离地至少两米五，墙面平整没有能借力的地方。 莫昂后退了几米，盯着他的目标，助跑，跳跃，两条腿快速一前一后蹬过墙面和教学楼的墙，第二下借到的力让他扒住墙头，有力的手臂撑起身体，坐了上去。 原来墙的另一边是个斜坡，离地将近四米，有一层楼那么高，就算学生翻墙了也不敢跳下去。 莫昂不恐高，长腿就这么垂着，望向远方，视野开阔了，心情也那么压抑。 不管颜再宁了，他要用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 那些人为什么敢表现得那么嚣张？颜再宁的手段他是见过的，可好像拿他们没办法，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能压制住颜再宁的人…… 莫昂剥丝抽茧，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 就当他快要理清前因后果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叫。 扭头，杨笑微捂住嘴惊愕地看着他，「莫昂同学，你、你不要冲动！会摔死人的！」 「不会的，我感觉上面很好。」莫昂说，注意到她的袖章，又补充，「你可不要记我的名，今天已经够糟糕了，我不想被扣分。」 「你先下来。」杨笑微仰头都累，这么高莫昂是怎么上去的？「算了你别动，我找梯子。」 「不用。」莫昂一个转身，双腿腾空转了过来，看得杨笑微心惊胆战，「我自己能下去，你走吧。」 「不行，我怕你摔下来。」杨笑微急得跺脚，「早读还没结束，会长怎么不管管你？」 莫昂轻松的神色一下黑了，「不要提那个人，我和他绝交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放心，我没扣你的分。」杨笑微安抚道。 「这不是扣不扣分的事！」莫昂的散开的气又沖了上来，义愤填膺地，「他根本没把我当成同伴，今早那几个混蛋都踩到我头上了，他还像个stone（石头），wood（愚木），封闭的m射ll（蚌壳）！」 后面一连串的单词把杨笑微砸懵了片刻，「m射ll是……」 「蚌壳。」颜再宁慢慢走出来，「『自杀』还不忘秀一把，脸皮真够厚的。」 颜再宁来了，莫昂周身的毛孔都支棱起来，竟是一撑墙沿站了起来，这墙的厚度顶多就和他的鞋码一样，他身后离地一层楼高，要是失足摔下去后脑着地，那是出人命的事！ 杨笑微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磕巴喊道：「莫、莫昂，你别这样！会长，我们怎么办……」 颜再宁的唇线抿紧，仰着头黑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莫昂，却丝毫没有紧张莫昂的意思，莫昂端倪着他的神色，猜测他很想嘲讽一句，但碍于学生会长要维护学校秩序的职责，按兵不动。 莫昂也不跟他虚以为蛇，冷冷直言：「你来干嘛？我不想看到你。」 「如果你能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逃课，我当然不用来找你。」颜再宁说。 「我没逃！」莫昂说。 「所以，你是打算自杀以示清白，还是在上面静坐一天威胁校方来哄你才罢休？」颜再宁说。 「我……」莫昂不相信颜再宁不会迂迴委婉的劝他，他今早做戏煳弄王瀚那些人莫昂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现在看不出来？「我就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你能不能别来烦我？！」 情绪上来难免连带躯体产生动作，莫昂也不由得前倾了些，狭窄的距离不足容纳这份失衡，眼看莫昂就要摔下来！ 两米也不低啊！ 杨笑微吓得闭上眼睛。 颜再宁那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容终于产生裂缝，他脚步本能上前，瞳孔急促闪烁了几下。 然而莫昂不是一般人，他没有惊慌，优秀的核心力量在一瞬间就夺回了平衡，又稳当地站好。 第47页 他甚至觉得自满，骄傲地看着颜再宁，看到对方的肢体信息，眉梢挑了下，情绪有些回落了。 「幼稚。」颜再宁攥紧拳头，声音从后槽牙发出来。 「你才幼稚。」莫昂回击，「以为自己是super hero吗？no！inualism（个人主义）」 杨笑微：「……」她简直不知怎么评价此情此景，闹着玩儿似的，莫昂乖张任性，颜再宁竟然也犟得不像自己，两人就跟吃错药一样。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莫昂像是占了上风，居然又来了个危险动作——他蹲了下来！手臂自然垂落在身前，宛如一只人形大狗，张扬地看颜再宁，「我猜猜，你应该是用上我的照片了，but有人不买帐，主任？老师，我想应该是他们的班主任，护着他们不让你惩罚，于是你失败了，只能另外寻找方法……」 十分有理有据，但莫昂怎么越说越心虚……怎么像是颜再宁为了不让他受到打击才隐瞒下来的？！ 不不不，颜再宁不可能那么体贴……可是他刚才差点摔下去，颜再宁好像也挺……担心的？ 莫昂混乱了，茫然沉默。 杨笑微说：「是这样呀，难道会长没和你说？」 「还有三十秒下课铃响了，你要是想让全校都看到你这副吃……模样，那随你。」颜再宁说，「然后班里又会因为你失去5分。」 「五分？youre just a bandit（你简直强盗）.」莫昂嘟囔着，却换了个姿势，两手扒着墙沿落下身体，离地的距离一下就变成了一个人的高度，手一松，就稳稳地落地了。 颜再宁冷横他一眼，转身走人。 「多谢关心。」莫昂对杨笑微说了句便追上颜再宁，「吓死你了吧？我没你以为的那么脆弱，so你的计划是什么？」 什么脆弱？他的脑子是不是长在脚底了？颜再宁心想。 「你不是很聪明吗？继续猜啊。」 「猜不到，你告诉我啊。」 「文印店。」颜再宁最终给了他答案，要是再让他钻牛角尖下去，下次估计要跑到楼顶散心。 第二十七章 既然颜再宁已经给出关键信息，莫昂再刨根究底地问就显得没智商了。 但文印店对于莫少爷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他家里所有电子设备都是顶配，哪怕真有在外需要印东西的时候，只要一个电话家里的管家就会最快送过来。 所以从文印店切入让莫昂琢磨了好一会儿。 他倒是知道校门口有一家文印店，年头久远，招牌红底白字毫无设计感，莫昂自然是从未光顾。 于是放学后，他走进文印店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后就坐在门口边的休息区，观察着文印店。 要说有哪里不一样，那就是店门口挂了挑横幅，非常直白地写出「十周年店庆，10块钱任意列印」。 然后呢？颜再宁要占这个便宜也印个百来张丑闻全校张扬以示报復吗？ 莫昂撑着腮，不着边际地想，他知道颜再宁当然不是手段卑鄙的人了……说到卑鄙，他今早还骂了颜再宁一句呢，是不是得道个歉？但他用的是英文，颜再宁应该没听懂…… 胡思乱想的一阵，四十多分钟过去了，莫昂还是没发现什么端倪，便要起身离开。 正当他走出了便利店门口，三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文印店。 就是1班的那几个造谣者！ 这一刻莫昂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颜再宁的计划。 于是他又折了回去，又买了瓶拿铁兴致满满地观望，过了得有半个小时，那仨人才出来，怀中抱着书包笑得窃喜，好像偷到了宝物。 莫昂拿出手机，心情就像解出了道难题，既有成就又很得意，他给颜再宁发信息，自信满满地把自己的想法敲出来，一下完成了一篇小作文。 结果一点发送，一个红色嘆号冒了出来。 莫昂：…… 颜再宁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莫昂瞬间就不好了，他这么个张扬的人，心里一点事都藏不住，非要他藏他还不乐意，特别是彰显他智商的时候，绝不能错失机会。 于是莫昂撸起袖子，想方设法要联繫上颜再宁。而就在这时，收银台传来一声清润地： 「你好，请问这里有这个牌子的墨水吗？」 莫昂十分灵敏地看过去，就像剧本刻画一样，他心里想着颜再宁，颜再宁就出现了。 在学校外，颜再宁还是非常讨喜的，清俊修长，皮肤白皙温润，头髮很短但却很有少年气，他自然不会对陌生人冷言冷语，姿态温和有礼，拿到需要的东西后还会点头微笑致谢。 莫昂简直要不认识这个人了。 颜再宁拿着墨水往外走，肩膀突然被按住，一回头，是莫昂充满探究的脸。 0.1秒后莫昂就看到了他熟知的神情，颜再宁肩膀一侧避开了他的手。 「原来你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交流啊。」莫昂说。 颜再宁没有表情，「你哪位？」 「我现在没工夫陪你吵架。」莫昂举起手机亮出他的小作文，「对不对？」 颜再宁眼睛快速微动，十秒钟就看完了，语焉不详地「唔」了声，继续走。 莫昂就知道自己对了，轻快地跟在他身边，「这个ea还不错，你头脑也很好嘛。」 第48页 颜再宁并不会为他的夸奖而开心，他穿过马路朝着文印店走去。 莫昂插着裤袋漫不经心地跟在他身后，「但是我觉得有一点不太好。」 颜再宁没理他。 「你的部下，杨笑微很无辜，把女孩子扯进这种绯闻里，我不欣赏。」莫昂说。 这话却是让颜再宁怔愣了下，他不由回头看了眼莫昂，莫昂是非常坦然的样子。 「我说错了吗？」 「……」颜再宁摇了摇头，「我跟她说过了。」 「人家对你忠心耿耿，当然你说什么都答应了。」莫昂哼了一声。 「以后不会了。」颜再宁皱眉，被莫昂教育了让他有点烦躁。 次日早上，莫昂上学的时候遇见了那个穿着给他留下印象的鞋子的主人，也是造谣照片的始作俑者之一，对方一脸没睡醒的疲态，蹲在路边啃包子，注意到莫昂不友善的视线，沖他竖中指。 「你完蛋了。」莫昂对他说，「你们敢在学校里招惹颜再宁，他会让你们脱一层皮。」 怎么夸起颜再宁来了？莫昂不满补充：「当然，我也不好惹。」 「这不是咱们校草吗？」那人用吊儿郎当地语气回道，「无缘无故跟我放狠话干嘛？我可是醒悟了要好好学习，这个礼拜每天下了晚自习，还和我的好同学们一起加班学习，大家都能作证的。」 他用暧昧的目光看着莫昂，「倒是校草你，太风流了吧？影响多不好。」 「这全是你们故意造谣的！」莫昂说。 「别仗着自己是优等生就污衊人。」对方姿态轻松，「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流人士最下流。」 莫昂到了教室，教室里嘈杂的讨论声瞬间静了，大家一齐望向他，这感觉和前天照片传单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莫昂在最近的一个同学手上看到了熟悉的纸张，他一把扯来看。 一张接吻图极具冲击性的撞进莫昂的眼中。 而上面那两张脸竟然是他和颜再宁！ 莫昂的大脑嗡了得五六秒，画面上和他一张脸的人握着和颜再宁一张脸的人的肩膀用力接吻，嘴都吻得变形了，和他梦里曾出现过的片段不谋而合，可他向上帝和玉帝发誓他绝对没做过！ 「那什么，莫昂……」梁珂试探地叫他。 莫昂回神，自己正在万众瞩目之下，脱口而出：「这不是真的！」 由于是沉默之后的慌乱，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了。 头脑镇静后再看这张图，除去第一眼的冲击，其实尽是破绽，比如照片里「他」和颜再宁一样高，比如他根本没穿过里面那身衣服，还有轮廓、头髮的不自然感通通指向一个结果，这是张换脸照片。 但那又怎么样，噱头已经造出来了，人都喜欢看热闹，看到图片百分之九十的人肯定都在乱想他们俩的关系，给他们套上暧昧光环！ 莫昂要气死了。 不过颜再宁那边反应速度很快，学生会立刻将所有图片回收，早读之前通过全校广播严厉通报，高二1班的赵呈、刘敏和王揩三人一而再扰乱学校纪律，制造无端噱头，对校风造成了极大的恶劣影响，1班扣十分，同时由于这三人累积记过次数已达五次，拟给予退学处分。 广播一出，高二1班那几个聚在教室后面看热闹的始作俑者瞬间傻了眼，全班人的目光也聚焦到他们身上，处分太严重了，以至于吃瓜群众们都不好意思交头接耳。 「怎么办？」被点出大名的赵呈双眼被慌乱填满，求助地看向王翰，他虽然好玩，但是书还是要继续念的啊！ 事发突然，王翰也没想好怎么应对，他只得安抚：「先别急，他们拿不出证据的，你只要死命别认，就像上次那样。老班会保你的，他不是说了吗，班上出那么多被处分的人影响他今年评职称。」 1班的班主任来到了教室门口，作为副科老师兼普通班班主任，他压力没那么大，总是挂着轻松神色的脸此时严肃得让人心憷：「刚才点到的三个人，跟我过来。」 三人不敢站起来，特别是刘敏，他都是听王翰的吩咐做事，外强中干没有主见，这会儿快哭出来了。 「还愣着？是不是要校长过来请才行？！」 三人吓得一哆嗦，像三滩勉强成形的稀泥，脚步虚浮地向班主任走去。 班主任显然也是对他们失望至极，一路过去一句话也不想说，把他们带到了校长室。 校长室里已经站了多方人马，学生会兼事故中心颜再宁，教导主任，7班班主任吴煅才以及另一个中心人物莫昂，校长坐在办公桌后接听电话，他的办公桌上放着那张不堪入目的换脸图和一部笔记本电脑。 「……嗯，好的，我的办公室在综合楼5楼，到了之后我们再好好谈。」 挂了电话，校长的视线停留在1班来的那几位身上，「来了，那就直接切正题。赵呈，刘敏还有王楷是吧？之前我就听说了你们的大名，每个学期交到我手里的处分名单都有你们的名字，我现在由衷想问你们一句，你们来学校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呈和刘敏深深低下头去不敢回答，唯有王楷还心存侥倖，顶着巨大的压力问出：「校长，我们昨天晚自习后就一直和同学在肯德基补习，然后就回家了，到早上才来学校，他们都能作证。」 「王楷，你还敢狡辩！」1班班主任很铁不成钢。 第49页 校长说：「那你解释一下这个吧。」 笔记本电脑转过来，上面是一段视频，画面是学校门口的文印店，那有两个摄像头，拍到了他们仨进门，到入座，第二个摄像头就对着显示器，非常清楚地拍下了他们一起p图、计划，然后印出几百张最后快乐离开的过程。 铁证如山。 文印店面积不大，几台电脑不在一条线上，通常摄像头只会拍店里的整体情况，只对着一台电脑特写，这应该也是颜再宁提前做了工作。 莫昂也是第一次看，末了抬眼给了颜再宁一个赞赏的眼神，颜再宁不接。 这三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赵呈紧张得脸通红，刘敏扁着嘴流泪，王楷则是手脚冰凉发抖，他们完了。 接着轮到「受害者」发言，由颜再宁来陈述。 莫昂这才领略到学生会会长话术的可怕，颜再宁有条有理地说出了前因后果，话中几个「报復心强」「心术不正」「屡教不改」就把那些人彻底打入了地狱。 「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张老师还特地让学生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辜负了老师。」 颜再宁遗憾地说。 好像是为1班班主任惋惜的样子，但也表明是他的包容才让事情无法平息，让张老师汗流不止。 「那莫昂同学有什么想说的吗？」校长问。 「没有了，他说得很完整。」莫昂说。 校长便温和安抚了他们几句，便让他们回去上课了。 「哎，你动作挺快啊，连视频都准备好了。」莫昂说，「怎么不让我也参与参与。」 「不敢不敢。」颜再宁说，「要是没成功，又要被说是运动鞋。」 「sneaker其实也有卑鄙者的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啊又学到一个骂人的词了呢。」 「……」 他根本就是知道的，就会阴阳怪气！ 第二十八章 校长室里最精彩的部分莫昂看不到了，不过这事在全校引起了轰动，哪怕是在校长室里风吹草动也逃不过吃瓜群众，连在学校里和颜再宁避嫌的郑家欢都按捺不住上门，与核心人物分享情报。 「那仨人把剩下的人全拱出来了，简直太没义气。」郑家欢鄙视，收到颜再宁眼刀一枚，又义正言辞起来，「蛇鼠一窝，蛇鼠一窝啊！他们连出主意的女生都没放过，处分能分担一点是一点呗？那个刘敏的家长来，都要他下跪了呢！可怕！」 「还是保留退学处分吗？」莫昂问。 「这还不是看咱们颜会长的意思？」郑家欢挤眉弄眼。 「学校不可能一次性开除那么多学生，否则影响校长今年的考核。」颜再宁说。 「考核？」莫昂茫然，显然不懂整个教育的运作。 「但开一两个是肯定的。」颜再宁说，「王翰不会再留校，其他人，就要看他们的卖力程度了。」 又出现了莫昂不理解的话了，但没关系，他马上就能切身感受答案。 吴煅才又莫昂和颜再宁叫到办公室，一起的还有1班的杨笑微。 办公室里家长和犯事学生一字排开，看到三人出现，他们就争先恐后撕心裂肺地道歉、哀求，希望能得到他们原谅，以免小孩受到如此严厉的处分。 家长中有些是开店的个体户，一天到晚在忙碌，生活重担压弯了他们的背，揉皱了他们的脸，为了自己不成器地孩子，还要对几个学生鞠躬道歉。 莫昂不免动容，觉得他们可怜，可他余光瞥到颜再宁。 颜再宁仍是漠然，被那么强烈的情绪正面冲击，他竟然还能直视对方的眼睛，冷静得不近人情。 「赵呈，刘敏，王楷，于天明，李曼曼。」颜再宁开口念出了在场被处分的学生的名字，王翰不在这里，「你们的父母现在为了你们，不要颜面，牺牲了大人的尊严向学校求情，这一刻你们的内心是什么感受？」 五人羞愧难堪，不作声。 「希望你们能真的记住这种感觉，珍惜机会，未来行事认真掂量，别再让父母失望了。」颜再宁淡淡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杨笑微眨眨眼，小声说：「学校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然后去追颜再宁的背影。 莫昂插着裤袋，漫不经心地扫他们一眼，「我说句现实的，没有资本试错，就好好珍惜上学的机会，做个磊落的人吧。」 最后校方给出的结果果然如颜再宁所说，王翰被劝退，其余的人最高留校察看，最低记大过处分。 郑家欢身处吃瓜第一线，非常积极地响应：「为了庆祝此次围剿大捷，周末咱们办个庆祝会怎么样？」 「这事儿和你有关吗？」颜再宁瞥他。 郑家欢充耳不闻，对莫昂说：「就在你家行不？硬体足！」 「可以啊。」莫昂答得心不在焉，「还有颜再宁的小跟班，一起来呗。」 这时程子驯有事找颜再宁，郑家欢顺便也邀请他：「小班长，周末在莫昂家搞活动，你来玩吗？」 「不了，我有事。」程子驯说，在学校里他会显得疏远，这点有些像颜再宁。 「哦。」郑家欢说，和莫昂道别后背过身，脸上挂起懊恼，他是不是邀请得太生硬了？ 周六，在郑家欢的死缠烂打、生拉硬拽之下，颜再宁不情不愿来到了隔壁莫昂家门口，正巧杨笑微也刚到，对颜再宁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第50页 在双休日的校外，颜再宁穿着简单舒适的棉质t恤和运动裤，周身不会散发会长专属的可怕气场，杨笑微鲜少和这样的颜再宁相处，两手揪紧了袖口。 「你好啊，我是今天来凑热闹的。」郑家欢是个自来熟，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唿。 「你好，我做了点曲奇，等下一起吃。」杨笑微说。 「你会做蜂蜜小面包吗？你们会长就好嗷！」郑家欢痛叫。 颜再宁收手，「别废话，去敲门。」 「自己没手啊？」郑家欢抱怨，按了莫昂家的门铃。 电子锁咔哒自动打开，一颗毛茸茸的金毛狗头从门缝中挤了出来，看到客人兴奋地扭屁股。 「嗷呜~嗷呜~」daniel撒娇地哼叫，第一个拱向颜再宁，绕了他一圈再去和郑家欢亲近，然后又去找杨笑微。 「唔……这狗狗，好亲人……」杨笑微没和狗接触过，不敢乱动，她身材瘦弱，被daniel拱几下都要踉跄。 「daniele here.」颜再宁拍拍手。 daniel立刻扑向他，开心得不得了，咬着颜再宁的裤腿领他进屋。 杨笑微有些惊讶，「这是莫昂的狗吧？会长和它好像很熟。」 「可不么，就住隔壁。」郑家欢说。 来到客厅，郑家欢直接「哇草」一声，眼睛瞪大。 客厅墙壁精心布置了彩带起球，两张宴会长桌夹到而立，一边是各类精緻点心，方形模具里一整份的提拉米苏，香甜的水果奶油蛋糕，圆润可爱的马卡塔，甚至还有颜再宁最喜欢的金灿灿的蜂蜜小蛋糕；另一边则是各类食物，牛排，鹅肝，海鲜，刺身，例汤…… 莫昂还真整出了个庆祝会！还有身着整洁厨师衣的人从厨房走出来，毕恭毕敬地询问莫昂还有什么要求。 莫昂非常富家公子气派地朝来访三人抬抬下巴，「你们看还缺什么？」 郑家欢喃喃：「我觉得你可能还缺一个兄弟或者儿子什么的……」 莫昂嫌弃地看他一眼，让厨师们先离开，主人公做派地让他们随意。 「喏，今天的蜂蜜小面包让你吃个够。」莫昂说。 「就四个人用得着准备那么多吗？浪费。」颜再宁说。 「吃不完你们不能带走吗？你妈妈的客人那么多，分给他们吃不可以？」莫昂和他呛起来。 「我不要。」 「不要我就扔了呗！」 「浪费食物的人会下地狱。」 「你自己说不要！」 吵起来了。 郑家欢已经飞速拿盘子取东西了，帝王蟹……有生之年他居然也能吃到帝王蟹！ 「哎呀，不要吵架，今天不是庆祝的吗？」杨笑微在两人之间打圆场。 「哼，我可没跟他吵。」莫昂说着，主动取了块蛋糕切件给杨笑微，又瞪颜再宁，「你自己动手，我才不帮你。」 第二十九章 颜再宁则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对杨笑微说：「你不是带了曲奇吗？」 「哦哦！」杨笑微脸颊发烫，「没想到莫昂准备得那么丰盛，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让我尝尝吧。」颜再宁说。 杨笑微闻言快速地眨了好几下眼，咬住嘴唇平復了下，从包里拿出了她做的曲奇。 莫昂的余光一直关注着，颜再宁对别人这么有风度，他气得鼻子都歪了，亏他还特意叫了个擅长中式点心的师傅来做那该死的蜂蜜小面包！ 杨笑微把曲奇捧在手里递给颜再宁，其实曲奇烤得很好，焦黄奶香，形状是可爱的小猫咪，但对比起莫昂的大手笔，这连桌都上不了。 颜再宁拿了一块。 杨笑微难以忽视莫昂强烈的存在感，便又转递给莫昂，「尝尝？虽然班门弄斧了。」 莫昂也拿了一块。 于是两个样貌出众的男生坐在杨笑微的两边，吃着她烤的曲奇，这一幕要是被学校里的其他女生看到，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狗血的谣言了。 郑家欢是最开心的，盘子里的食物对得山满，daniel也跟着他跑前跑后，回来坐下后，颜再宁面前多了一盘蜂蜜小面包。 「不要傲娇了会长，来做客要给主人点面子。」郑家欢沖他挤眉弄眼，「一看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并不是。」莫昂冷冷地说。 daniel蹲坐在颜再宁身边呜呜叫，尾巴摇得刷刷响。 看在狗狗的份上，颜再宁决定和平5分钟，拿起了一块小面包咬了一口。 咔嗞。 底部的脆壳油香却又不过分油腻，蜂蜜的甜味和他平常吃的有些许不同，多了股花香，面包部分奶香松软，咀嚼下来口腔味蕾都被这柔和的美味占据。 毫无疑问，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蜂蜜小面包，如果有门店，哪怕要横跨整个城市他也愿意想办法每天都买到。 好吃得让他有些生气了，眼角横了莫昂一眼，可恶的有钱人。 莫昂矜持地问：「怎么样？」 颜再宁：「还，行。」 郑家欢也吃一个，立刻「卧槽！这也太他娘好吃了吧？它应该是这个味道吗？阿宁我是你的我就赶紧想办法娶了莫昂……」 被颜再宁蟹腿插喉，差点命丧当场。 「哎，你们都听说了吧？那个王瀚他家长来学校领他的时候，在校门口把他勐捶了一顿，保安上去劝还差点负伤。」 第51页 颜再宁喝了口茶，举止文静地吃着第二个小面包，淡淡道：「他已经不是学校的人了，做什么我不管。」 「他这人报復心很强的，他被退学，会不会事后找你开涮？」郑家欢问。 「他已经满16了。」颜再宁含蓄地说，意思是不介意把他送进局子。 莫昂突然开口：「哎，如果那时候他也跟你道歉，你也会原谅他吗？」 颜再宁看他一眼，说：「让他们继续念书和我原不原谅是两回事，学校要他们一个态度，如果他能表态，应该也能留下来。」 「你当时说的那番话，明明就是宽容了。」莫昂说。 「那是要顾及学校的颜面，当然要说点好听的话。」 杨笑微悄声对莫昂说：「我们会长其实吃软不吃硬。」 「杨部长，这种人你最好离远点。」颜再宁拧眉说。 莫昂呛他：「吃人嘴短不知道吗？嘴巴上芝麻都没吃干净！」 颜再宁后背发毛。立刻掩住嘴把嘴角的芝麻揩掉。 郑家欢难得见到颜再宁吃瘪，拍桌哈哈大笑。 四个人想要解决这些食物是不可能的，郑家欢吃得最多，但也仅是勉强消耗了一半，让他亮眼放光的帝王蟹他再多看一眼就要吐了。 「此生无憾。」他拍拍自己的肚皮，「接下来是不是该到游戏时间了？」 他眼馋莫昂的ps5和100寸超大电视机很久了，得到莫昂的同意后，他立刻爬起来拽颜再宁，「一块儿玩一把！」 「我不。」颜再宁抗拒他。 「前几次我说要来找莫昂玩你总拦着，这次你必须给我领略游戏的美好！」 「总拦着？」莫昂啧啧几声，看着颜再宁带这些意味深长。 颜再宁只得陪郑家欢过瘾，他不爱玩游戏，偶尔只玩数独和消消乐，手柄游戏就更陌生了，郑家欢教了他怎么操作，屏幕上的动作通过传感器反馈到他手里，还挺奇妙。 「我帮你收拾吧。」杨笑微起身说。 「不用，待会会有人过来。」莫昂制止了她，「带你参观一下？我楼上刚把书房布置好。」 「不、不用了，我坐在这里挺好的。」杨笑微低下头，拘谨了起来。 莫昂敏锐地察觉杨笑微可能对他产生了误会，难道以为他在创造孤男寡女的条件？他挠了挠头，差点忘了，国内这一点还挺保守。更何况杨笑微这样的女孩，室内十分暖和，她的长袖还严严实实地盖住手背，十分谨慎。 但她还愿意来一个只有男生的活动，真是矛盾的女孩。 杨笑微不是个健谈的人，她安安静静地看向正在打游戏的人，第一次玩手柄游戏的颜再宁还没上手，皱着眉头笨拙地操作，眼睛盯着屏幕里的角色十分专注。 「你也想玩吗？」莫昂问。 杨笑微摇摇头，「我看着就行。」 莫昂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突然又说：「你是不是喜欢颜再宁？」 一石激起千层浪，杨笑微的肩膀跳了一下，脸瞬间红起来，竖起手指做出「嘘」的动作，「你小声一点。」 游戏声音3d环绕，颜再宁他们没听到。 莫昂难以置信，「他那种人也有人喜欢吗？！」 他自己不喜欢颜再宁，便认为颜再宁不招任何人喜欢。 「他、他很好啊，长得很英俊，而且人也很温柔。」杨笑微嗫嚅着说，「其实很多人喜欢他的。」 「温柔？你说颜再宁？」莫昂像是听到了冷笑话，要是出现在他梦里的颜再宁勉强能靠上温柔的边儿，身边的这个颜再宁显然是温柔的反义词。 「表面上是有点冷漠，但他对事不对人，只要你没犯错误，他就会和颜悦色，学生会的人没一个不佩服他。」 「是吗？」莫昂脸色很差，「我怎么觉得他对我就格外的差？」 杨笑微「呃」的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因为确实如此，颜再宁对人一视同仁的冷肃严苛，他本性如此，倒不会有人觉得实在故意甩脸色针对。但一到莫昂这边，颜再宁就好像呈了另一个人，多了敌视和刻薄，甚至执拗得像个顽童。 上次莫昂上墙头散心，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按照正常情况，颜再宁不可能再言语刺激让事态更严峻。可他偏偏这么做了。 这是杨笑微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或许我们会长端正严肃，而你从国外回来，自由肆意惯了，与他合不来吧。」杨笑微猜测地说，「但是你们男生的友谊都很单纯的，他和你的狗狗不就很亲近吗？」 莫昂警惕：「不，其实一点也不单纯。」 「你们俩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杨笑微说，「都是正义的人。上次在办公室里面对那些人，你们是相同的态度。」 莫昂沉默了下来，那一天的颜再宁冷静庄肃，审视那些人的哀求却不为所动，就像一棵巍然挺立的劲竹，带着孤傲的寒气，可说出的话又让莫昂感到意外，如同师长。 直到那一刻，莫昂才真正认识了他，他并不是学校里独裁的暴君，他只是站在更成熟的角度规诫他们。 这朵菟丝花变成了一把未出鞘的名刀，展露锋芒的时候，莫名让他指尖颤了颤。 「他一点都不好。」莫昂不太高兴地嘟囔。 第三十章 另一头，郑家欢教会了颜再宁一些基本操作就迫不及待玩了起来，1v1的格斗类游戏，他选择了骑士，颜再宁是法师。 第52页 一上来郑家欢操纵角色攻击，同时提醒颜再宁怎么反应，颜再宁笨拙地晃动两个摇杆，只知道普通攻击，躲避很迟钝，好不容易成功翻滚一次，还冲着郑家欢的剑过去，被利落地解决了。 「你得往后啊，法师就怕被近身。」郑家欢说，但语气很欢快，他从小到大没一样比得过颜再宁，今天总算翻身了。 「再来一次。」颜再宁说。 第二次情况更惨烈，颜再宁后退放法术，但被郑家欢很轻易的躲过去了，然后又被近身，一套连招直接带走。 「我一直摁着躲避。」颜再宁不甘地说，「他怎么不动？」 「系统判定吃了攻击就操作不了。」郑家欢说，「算了你太菜了，虐菜没意思。」 「我菜？」颜再宁扭头盯他一眼，胜负慾火焰燃烧了起来，「继续来。」 莫昂和杨笑微聊天的功夫，颜再宁和郑家欢已经打了十把，从一开始的被秒杀，到后面坚持了十几秒，有进步。 但要做到反败为胜，估计得耗一整天的时间。 「玩腻了，我们换个游戏行不行？」郑家欢乏味地说，「你至少能让我打起来都行啊。」 「继续。」颜再宁说。 「嘿你这人，死犟。」郑家欢不满，「我就这一件事强过你，你就不能认下来给我点儿信心吗？」 「你桌球不也很好吗？」颜再宁说，「你杀了我那么多次了，今天不杀你一次我咽不下气。」 于是等莫昂过来观战，颜再宁已经死了十五次了。 「我刚才明明都打到你了。」颜再宁拧着眉头十分不悦。 「我躲开了啊。」郑家欢得意洋洋，「这就叫操作。」 颜再宁握着手柄的手指都已经发白了，「再来。」 郑家欢妥协说：「下把我站着不动让你打行了吧？最后一把了。」 「你敢。」颜再宁哼了声，重新载入地图。 一上来颜再宁就朝郑家欢冲过去，法术不要钱地朝他发射。 郑家欢操纵着骑士奔跑躲避，一个个翻滚让颜再宁的招数都落了空。 「你不是说站着让我打吗？」颜再宁恼怒，没蓝了之后挥舞法杖物理攻击。 「本能反应。」郑家欢耍无赖，「到我了！」 便又像之前的十五把一样发出连招把颜再宁一波带走。 「给我。」莫昂轻声说，取走了颜再宁的手柄。 接着法师从骑士招数中的空子跳跃出来，灵敏地拉开距离， 「哦？」郑家欢瞥了眼莫昂，端正了姿态。 「骑士的出招全是往右边来，你只要往左躲就能避开。」莫昂说，「就像这样。」 他给出了标准示范，骑士的长剑扫过来，法师一个轻盈地左旋，完美地避开攻击。 「他的连招最后是一下重击，会有一秒钟的僵直，就趁那一秒。」莫昂说着，郑家欢那边果然放了个连击，法师却突然浮空，连击也打了个空。 「能飞？」颜再宁说。 「法师的特殊能力，就像骑士可以加速沖一样。」 「你没跟我说。」颜再宁横一眼郑家欢。 「我没玩过法师。」郑家欢哼哼。 莫昂的操作行云流水，先是慢慢地和郑家欢磨，蓝渐渐地恢復，而郑家欢又是个急性子，多次攻击落空不免冲动，一昧地想拉近距离却露出了很大的破绽，最后莫昂法杖附魔，靠着操作让法师不断攻击形成连招，把骑士暴力解决。 「蓝不够，否则伤害更高。」莫昂把手柄还给颜再宁，轻描淡写地说。 「在跟我来一把，这局我认真了。」轮到郑家欢说这话了。 「这游戏我玩了三百多个小时，玩透了，跟你打是欺负你。」莫昂尾巴都翘起来。 「那你刚才还……」郑家欢的眼神忽然饱含深意地在他俩身上转悠，「我懂了，你们小两口一条心的。」 一句话让两个人都变了颜色。 「郑家欢你想死啊？！」 「谁跟他小两口？！」 「还不是？那张照片我都看到了，亲得，啧啧。」郑家欢一看就是故意的，还抬起手拢起手指做成两张撅起的嘴，贴在一起左右拧。 「你再提这个？」颜再宁直接抄起枕头把郑家欢摁着揍，「提一次，揍一小时。」 颜再宁说一个字用枕头砸一下郑家欢，把他砸得没个人样。 郑家欢只能在游戏里虐虐颜再宁，在现实里两个他都不够颜再宁打，此时被砸得头晕眼花，哇哇求饶。 莫昂看不下这单方面的暴力，上去解救了郑家欢，「他开开玩笑而已。」 「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颜再宁一记眼刀剜向他。 莫昂干巴巴地说：「反、反正我们都知道是假的，问心无愧。」 郑家欢嘴贱接了一句：「倘若他问心有愧呢？」 颜再宁：「……」 莫昂：「……」 杨笑微上个厕所出来，看到的就是颜再宁从后面箍住郑家欢，莫昂抓着枕头往他身上勐砸，郑家欢哭天喊的求饶声还夹杂着「夫妻双打」「夫妻共犯」「夫妻肺片」之类的反抗。 合力收拾了郑家欢后，颜再宁和莫昂暂时破冰，莫昂递来的蜂蜜小面包，颜再宁也接过来吃了，甚至还升起了想要通过莫昂认识厨师的念头。 但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莫昂一脸震惊地对他说：「五十个小面包，你全吃光了，so crazy！」 第53页 「……」 莫昂家里新奇的东西太多了，连院线最新的电影他这儿都有片源，郑家欢当然不能错过机会，于是客厅又变家庭影院。 颜再宁本想走了，奈何这是他最喜欢的系列电影，可学业繁忙，放映期快过了也没时间去看。 是一部犯罪悬疑片，情节紧张刺激，层层递进，观众的心理也被玩弄于股掌间，这类片在国内放映都经过本土化剪辑，但在莫昂这里却是原汁原味，揪心指数拉满。 其他三人看得投入，眼睛都不捨得离开屏幕，只有莫昂抱着靠枕恹恹欲睡，这电影他看过两边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前天，所以兴致不高，在被刻意打造成电影院环境的客厅里睡意不断催生。 特别是电影音效为了让观众能更好代入，几乎都是白噪音，更好睡了。 莫昂的眼皮摇摇欲坠，脑袋点了下去，身体往左边歪倒—— 正在沉浸观影的颜再宁肩膀勐地一沉，心跳被吓得一乱，他转头，视线只看到莫昂安静阖闭的眼睫，光影在他的眼帘上闪烁，忽明忽现。 颜再宁：「……」 「啊！」 莫昂感觉自己翻了个面，回过神来人已经趴到沙发边上就快栽下去了。 他茫然地坐正，扭头问颜再宁：「你推我？」 「是你自己往那边倒的。」颜再宁面无表情。 「哦……是吗？」莫昂不明所以，抱着靠枕缩了缩，高大的身躯委屈地缩在沙发的角落，很快又睡过去了。 结果进行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颜再宁没想到原本只打算来走个过场，却结结实实在莫昂家里呆了九个小时。 而莫昂还在睡，中途他醒来几次，但却没有回房间，还是窝在这个小地方，daniel也来挨着他睡，一人一狗其实很占空间了，可daniel实在是只可爱的狗狗，它的尾巴和屁股挨着莫昂，脑袋就搁在颜再宁的腿上，睡得特别安心。 这让颜再宁不好转移位置，于是直到最后，他们都保持着原来的坐位。 「哈——」莫昂打了个呵欠转醒，「结束了？」 他边揉眼睛，边瞥了眼颜再宁。 颜再宁立刻冷脸，「看什么？」 「做了个可怕的梦。」莫昂阴恻恻地笑了声。 「我靠！这个点了我还不回家吃饭，我妈会杀了我！」郑家欢呜哇大叫起来，「先熘了拜拜！」 说完屁滚尿流地跑了。 「我也要回去了。」杨笑微有些懊恼地看着表，她在外面呆太久了，「谢谢你们，今天我玩得很开心。」 「我送你吧。」颜再宁说。 「这、这……」杨笑微慌乱地摆手，却没有直接拒绝。 「那我也一起，顺便让daniel出去走走。」莫昂说。 「还是……不用了。」杨笑微十分动摇地说。 「天黑了，你家离得挺远，打车，还是公交？」颜再宁问。 「我走来的，也没多远，自己回去就行。」 莫昂已经给daniel扣上了绳子，「还磨蹭什么，上路吧。」 「上路有歧义，你到底会不会说中文？」颜再宁驳他。 「我说的是字面意思，字面你懂吗？你才不会说中文吧！」 两人又争吵起来，步子往楼下走，杨笑微也只好跟上去，心里担忧，又十分欣喜。 杨笑微的家距离莫昂那儿步行大概二十五分钟，她住在一个老小区里，是单位房，7楼的层高没有电梯，里面寻常百姓的生活化环境是莫昂鲜少见识过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房子啊。」莫昂抬头看着不远处老旧的外墙，斑驳的墙面爬着杂乱的藤蔓。 「莫少爷的认知里只有别墅才算房子吧。」颜再宁不咸不淡地说，夹枪带炮的。 「你少曲解我。」莫昂瞪他一眼。 杨笑微扭头对两人说：「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家就在前面，今天谢谢你们了。」 「哦……哎！daniel！」莫昂一个趔趄，被兴奋的daniel带着往前。 天真的daniel，以为莫昂带它来了新的乐园，只想到处打滚，特别是看到了同伴，更是兴奋得连莫昂都要拽不住。 「no!那是流浪狗！你不能这么莽撞，它会咬你！」莫昂一腿支长一腿弓紧，使出了拔河的架势，但又不捨得勒到daniel，只得回头向颜再宁求助。 颜再宁嫌恶地「啧」了声，「真不想承认认识他。」 但还是走过去，挡在了daniel面前。 「它太兴奋了，得让它散散精力。」莫昂无奈地说，「你们小区不禁宠物吧？」 杨笑微摇了摇头，笑着说：「小区里有个活动中心，我带你们去吧。」 三人一狗往小区深处走，就在快到活动中心之际，突然一声震喝从他们后方爆发出： 「杨笑微！」 杨笑微勐地一哆嗦，僵在了原地。 颜再宁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棉睡衣，瘦高阴沉的中年男人朝他们走来，一把拽过杨笑微怒道：「一天都不知道着家，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 他愠怒地目光扫过杨笑微身边的两个男生，手上的劲更大了一分，「我没说过不要随便和异性接触？！杨笑微，你不听我的话？！！」 杨笑微面露痛色，眼眶已然通红，「不是，他们是同学……爸，我跟你回家。」 第54页 颜再宁拧起眉头，没想到看着文静的杨笑微竟然有个控制狂父亲。 莫昂则是直接伸出手同样桎梏住杨父动粗的手腕，沉声说：「请你放开她。」 杨父低头一看莫昂的动作，再抬头时目眦欲裂：「你敢！……」 「叔叔，请你不要误会你的女儿，我们只是她的同学，过来遛遛狗，并没有出格的举动。」颜再宁平稳的介入，打断了杨父即将爆发的情绪。 「不用了我没事。」杨笑微低着头推开了莫昂的手，「爸我们回家吧，我饿了，想吃你做的菜。」 她嗫嚅地挽住了父亲的手臂，是个温顺乖巧的女儿。 这让杨父控制住了情绪，只狠狠瞪了莫昂一眼，带着女儿回家去了。 第三十一章 愉快的庆功会最后竟然这样僵硬地结尾。 周一，颜再宁屁股刚挨座椅，莫昂就一脸躁郁地沖他说：「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颜再宁闭了闭眼睛，不想新的一周以发火开场，「我已经回答你无数遍了，没有问题。」 「哪有无数遍，今天才是第三遍而已。」莫昂说，「我就觉得有问题，我的直觉没错过。」 「那你还来学校干嘛？靠直觉考试呗。」颜再宁整理着书往桌上狠狠一磕，以彰显他对莫昂浓浓的不耐之情。 「直觉只是一种感觉，考试需要知识储备和逻辑演算，这是不同的两回事。」莫昂认真说明。 颜再宁低头在便利贴上刷刷写了几个打字，撕下贴在书立上—— 和我说话的人是猪。 「呵！无聊！」莫昂气炸，抱胸撇开脸。 这种幼稚的手段刚好克幼稚的莫昂。 「哎哎哎你们一大早打什么哑谜？」梁珂好奇打听，「什么事奇怪啊？」 「某人看到自己的朋友陷入危险却无动于衷。」莫昂阴阳怪气。 「某人吃饱了撑着胡乱打听别人的生活，居心叵测。」颜再宁说。 莫昂立刻指着他：「你说话了，你是猪！」 颜再宁皮笑肉不笑：「和我说话的人，是猪，猪。」 梁珂：「……」他们好幼稚…… 莫昂无能狂怒了十秒，哼声说：「我打听的时候，某人好像也跟着吧？」 那天杨笑微和她爸爸回去后，莫昂心不在焉地遛狗，杨父的脸在他脑海里越来越狰狞，他实在放不下，就在小区里找杨笑微的住处。 颜再宁也跟着，是因为daniel的狗绳牵在他手里，莫昂这人想一套是一套，要不是小区大爷看他们可疑叫来了保安，莫昂估计能做出一户户敲门的行径来。 「你就不能给她打个电话吗？」被当成可疑人士的莫昂沖颜再宁埋怨。 「刚被怀疑和男同学有染，一到家男同学就给她打电话，你真是好聪明啊。」颜再宁刺他。 莫昂败一局。 其实颜再宁也不是不觉得杨父的态度过激，他过后也联繫了杨笑微询问情况，杨笑微的回覆轻松俏皮，只说自己的父亲从小就对她过度保护，最近因为工作原因情绪焦躁，但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回到家就和她道歉了，希望他也能多多包涵。 说得有理有据，颜再宁也不好深究。 周一的下午放学后二十分钟是学生会的晨会时间，通常总结上周的情况和宣布这一周的工作安排和各部门的工作任务，所有学生会成员都要参加。 学生会有一个专门的活动室，和普通办公室差不多大，只是所有成员有将近五十人，大家挤在一间办公室里，难免会彼此碰撞。 「杨部长你没事吧？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你……」 站在最前端的颜再宁将目光转了过去。 杨笑微侧身挡着胳膊，对不小心碰到她的同学摇摇头，说自己没事，但只是被碰到胳膊就是这样的反应，不像没事的样子。 接触到颜再宁的视线，杨笑微立刻放下了手，一点异样也没有显露。 颜再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大课间，颜再宁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跟他说一些关于学生会日常管理的事，一中的学生会和其他学校不同，几乎不受教师的管辖，月末颜再宁还会参加教职工大会，在管理学生这块甚至大过了非领导教师。 这种放权让许多教师的工作体验极为舒心，因为教师这个职业，除了教学就是管教，工作内容少了一半，当然舒服了。 但也让少数老派教师感到不满，颜再宁身为学生，在学校里却像个管理者，能和他们平起平坐，成何体统？ 今天找颜再宁的就是后者，叫他们学生会少开那么多会，本末倒置，学生来学校是为了高考，不是来当领导的。 面对这样的老师，颜再宁也有经验了，表面上特别诚恳虚心地接受建议，他长了张好学生的脸，态度摆出来特能唬人。 出了办公室立刻清除脑后。 段考还没开始呢，就说成绩下滑，要是学生会工作没做好，这些老师指定第一个跳出来说他们只享受权利不认真做事。 好赖都让他们说了。 颜再宁转身往楼梯口走，刚好能看到楼下高二1班的教室走廊，一个高大出众的身形背对着他的视线站着，宽阔优越的肩线把普通的蓝白校服撑得挺阔，里头还穿着一件卫衣，却不显得壮硕，刚好停在最合适好看的点上。大家都这么穿，但这人就好像架起相机能立刻拍宣传画报。 第55页 和他相对而立的，是杨笑微。 他们不知在谈论什么，向来与人为善的杨笑微罕见的沉了脸色，表情带着抗拒和防备，说了一段话后便留他一人走了。 画报男模挠了挠后脑，背影透出几分郁闷。 一节课的功夫，莫昂主动去找其他班女生聊天就传遍了整栋教学楼。 都不用颜再宁主动发问，莫昂就自己交代了。 「我是去问她回家她爸爸有没有骂她或者打她，她说没有，还叫我以后不要再关心她家里的事了。」莫昂满脸地窝火，在哪儿都吃得开的他哪曾在小女生面前受气，「可是我发现她的脖子有可疑的痕迹，像抓痕。」 杨笑微今天穿了件高领毛衣，莫昂这都能看见，眼神怕是长了钩子。 于是颜再宁用眼神谴责了他一番。 莫昂凑近颜再宁小声说：「我怀疑她爸爸对她使用暴力。」 颜再宁竖起一本书，压着莫昂的脸把他推开，「那她为什么反感你的关心？」 「这个……未知。」莫昂微讶，「所以你这是认同了我的看法？」 「现在还都是你的猜测，除非找得到杨笑微态度异常的原因。」颜再宁说。 「我会找出来的。」莫昂斗志满满。 颜再宁却带着狐疑审视，「你为什么会对她的事那么上心？是正义感过剩，还是别有意图？」 此言一出，莫昂原本要大干一场的志气，瞬间被愤懑占据，他瞪着颜再宁：「她是一个女生，也算我的朋友了，难道你能看到朋友被伤害还无动于衷吗？你竟然是这种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颜再宁：「……」 如此朴实的正义，衬得颜再宁内心黑暗了。 莫昂言出必行，在杨笑微那儿没有进展，便立刻换了方向。他们的英语老同样也教1班，他就趁着下课时间过去向老师打听。 英语老师是个年轻开放的人，很喜欢和莫昂来段儿全英文对话，以彰显自己的英语水平，听到莫昂跟自己打听别班的女孩儿，反应夸张得像电影演员：「噢！elmo，你们国外的学生都那么直接吗？尽管我们关系好，我是说就像朋友一样，但你也不能利用老师来打探情报。」 莫昂：「……………」 尽管莫昂再三解释了自己没别的意思，但英语老师还是一脸暧昧促狭，回答得也不着调，见颜再宁走来，便说：「嘿，小会长，管管你的同桌，别让他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种听上去好像他们关系很好的话语，让颜再宁止步不前。 莫昂二度碰壁。 「是我的英文退步了？都说了不是不是了……」莫昂郁闷不已。 「如果你打算用这种蠢办法，这辈子都别想知道真相了。」颜再宁凉飕飕地泼冷水。 莫昂高傲地哼了一声，「颜会长有什么高见？」 「这事你问科任老师没有用，而且英语老师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只会弄巧成拙。」颜再宁对他的智商感到绝望的眼神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回座位。 莫昂跟着他追问：「所以你的办法呢？」 「直接找1班的班主任。」 莫昂叭叭个不停：「呵，你不是说不关心吗？不是说不在乎吗？不是说……」 「我没跟你说过那么多话。」 然而去找了1班的班主任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信息，杨笑微在学生会任卫生部部长，但在班上没有担任职位，成绩中等偏上，属于让人省心，但不会过多在意的孩子。 「她爸妈在两地工作，爸爸以前好像是在国企上班，我印象里是个稳妥的人，笑微这孩子我接触得不多，她家再具体的情况恐怕得问她本人了。」 「不用不用，千万别告诉她。」莫昂摆手说。 老师调侃地对他说：「你们英语老师告诉我了，说学校校草想追杨笑微，不行的啊，在学校都给我老实的。」 「我没有！」莫昂冤枉地说，又扭头对颜再宁，「他还真是个大嘴巴啊。」 「你有没有分寸？」颜再宁狠狠教育他一句，然后又打听了杨笑微父亲上班的企业，便谢过老师离开了。 「结果来问了她的班主任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内容。」莫昂百无聊赖地说。 颜再宁只低头看着他记下的东西，不搭理。 「你这个学生会会长，对自己的下属也很不了解嘛，下一步又找谁？校长吗？」莫昂说着风凉话。 颜再宁斜了他一眼，「你对我的能力很不满？那你又能做什么？」 「我……」莫昂想了半天下文，终于灵光一现，「我知道该找谁了！就那个人啊，那个女生，她说知道杨笑微的遭遇！啧现在快上课了，放学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她！」 颜再宁奇怪地看他，「我为什么要和你去？」 「我们不是一块儿行动的吗？」 「谁跟你『我们』。」颜再宁无动于衷，甩开他自己走。 莫昂落在后面，瞪着他的背影，而后揉了揉鼻子，用兇狠掩盖住失落的神色。 「我才不稀罕！」 第三十二章 李曼曼咬着奶昔的管子，百无聊赖地张望周遭的环境。 比起各色青春靓丽的奶茶店，光顾这家小资情调的咖啡馆的学生少之又少，卡座里大都是约会的成年男女，她这样一张稚嫩的面容在里面显得不合群。 第56页 她是被人约来这里的。 原本她还不想来，自从被学校处分让父母丢脸后，她的行为被家里严加约束，放学回家晚一分钟都不行，烦死了。 但是约在了这个地方，她又有点心动，这儿可是一杯最便宜的咖啡都要七八十的地方，她能在这里约会，不管是和谁都很有面子。 那个人还神秘兮兮地让第三人给她递纸条，只希望他长得过眼，要是莫昂就最好了。 嘁，怎么可能。 她的奶昔咕嘟出了嘲笑的泡泡。 「你在这儿啊，抱歉来晚了。」 李曼曼的头顶响起一道声音，她抬起头，顿时懵了。 脱下了校服，穿着简约的灰色卫衣的莫昂在她对面坐下了，越过她时身上带出了清爽的味道，胜过了班上那些臭男生不知道几条银河。 直到莫昂叫来服务员点好了咖啡，李曼曼才回过神来，奶昔喷了一片，「咳咳！你你你……」 「你冷静点儿。」莫昂递纸巾给她，「你想问为什么是我？」 李曼曼出了洋相，满脸通红，借着擦脸的动作捂着脸，慌张地看着莫昂。 这就是叶公好龙，她可以在心里脑补是莫昂，但莫昂真的出现了，她更想钻进地缝里。 「有事情想问你，让我朋友传话，主要是不想让别人胡乱猜测。」莫昂说。 「……哦。」李曼曼不自在地说。 「杨笑微家里的情况，你清楚吗？」莫昂问。 李曼曼倏然瞪大眼睛，保持着捂脸的动作一个前探，「不是吧？你真的喜欢她？！」 什么跟什么啊，这个世界上还有不会胡乱发散思维的人吗？莫昂无语。 「我对她没有那种感情。」莫昂说，「我记得上次你说过，她被她爸爸打，是真的吗？」 李曼曼茫然：「上次？什么时候？」 莫昂提示：「就我们在公园那次，你和你们班男生，我和颜再宁还有杨笑微。」 李曼曼：「……」她想起来了，黑歷史，就是因为那次她才捲入王瀚和学生会的纷争，成为唯一受处分的女生。 「真是那么回事吗？」莫昂向前倾了些，声音压低，「她爸爸会打她？」 「好像是吧。」李曼曼撇着嘴，闷闷不乐，「她说过一次。」 「能不能说具体一点？」莫昂眼睛发亮。 这张英俊的脸离李曼曼就一臂的距离，仿佛关系亲密的姿态，李曼曼难以拒绝，便捡着能回忆起来的说了。 「高一的时候吧，有次她一脸伤的来上课，脸都是紫的，对外说是被自行车撞了，但是自行车怎么可能把人撞成那样？那时候我坐在她后面，听到她和她同桌说，是被她爸打的。想不到她看起来文文静静，家里那么可怕。」 「果然是这样。」莫昂喃喃，「可她为什么要隐瞒？」 他盯着李曼曼。 「干、干嘛？」李曼曼又用纸巾捂脸。 「拿别人不好的经歷来做嘲讽不是好习惯。」莫昂说。 「是是是比不上你们品学兼优。」李曼曼面上无光在嘴硬，「我就说了那一次……」 「除了那次她被打，之后呢？」莫昂又问。 「之后我哪知道，我跟她关系一般，只觉得她古怪，大热天的时候也会穿校服外套。」 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为了遮蔽身上的伤痕。莫昂又想起来之前杨笑微的手臂手上，碰一下都疼，看来也是她父亲的杰作。 从高一，甚至更久以前到现在，杨笑微隐忍了多少痛楚？ 「今天我们交谈的内容，你不要和别人说。」莫昂知道李曼曼对自己有好感，用了个话术，「只有我们俩知道。」 果然，李曼曼听里心情飞扬，立刻点头了，但转念一想，提了个要求，「要想我答应你，除非你答应做我男朋友。」 莫昂：「……」 「你不要得寸进尺。」莫昂说。 「一个月，七天也行啊。」李曼曼讨价还价。 「颜再宁就坐我旁边，七天都够他把我和你挫骨扬灰了。」莫昂说，「你现在这个处境，少得罪学生会了。」 李曼曼还不甘心：「那那那，加个微信总行吧？」 莫昂嘴角抽搐，拿出手机让她扫了自己的码。 二人分开后，口口声声说「只有我们俩知道」的莫昂立刻就和颜再宁分享了他得到的成果。 elmo：我找到人证了，杨笑微至少从高一的时候就被她父亲家暴。 elmo：她不愿意说出来，是因为她曾经说过，但被同班同学以此为嘲弄她的理由。 elmo：【我可太厉害了.jpg】 十分钟后。 again：【白眼】 again：你出卖色相，只是得到了一个结果？ 莫昂当即炸毛：我没有出卖色相！！！ again：【冷笑】 但他确实利用了李曼曼对他的好感，于是心虚回覆：你怎么知道了？ again：郑家欢全都告诉我了。 莫昂暗暗咬牙，郑家欢那个墙头草，他三令五申让他保密，这丫一转头就叛变，真不是东西。 义愤填膺得，好像自己就守信得很。 他还想为自己辩解一番，但颜再宁的消息又发过来： 这不是侦探游戏，有证人证据就可以结案。 「我没当这是游戏。」莫昂不满，在颜再宁眼里他总是不务正业。 第57页 可颜再宁说得也没错，他今天得到的结果只是让自己心里有底，对杨笑微没有任何帮助。 他只得低下头，向颜再宁请教：你有什么打算？ 本以为又会得到对方倨傲的「不告诉你」，没想到颜再宁很快说：需要你来完成。 需要你，来完成。 莫昂盯着着六个字好一会儿，直到手机黑屏，映出那带着几分傻气的笑脸。 颜再宁委託的事微信里三两句说不清，于是和莫昂约了面谈。 莫昂回到家，上楼进了房间，走到书桌前，开窗，从笔筒里捏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橡皮往外一弹。 咚地一声轻响，橡皮从对面的窗子上弹开，很快对面窗帘拉开，颜再宁从桌上抄起书本作势要摔过去。 「你再砸我窗子我弄死你。」颜再宁兇恶地说。 显然莫昂不是第一次干了，特意用来装碎橡皮的笔筒就是证据。 「他怎么也在啊？」莫昂嘟囔。 和颜再宁站一块儿的郑家欢向莫昂敬礼，「报告副队长，我申请加入此次行动。」 「驳回。」莫昂说，「还有我为什么是副队？」 「哎你们这儿离得也太近了吧？是不是直接就能从窗口过去？」 「废话说够了没？还不够就去背《琵琶行》。」颜再宁发话。 「我早就背下来了。」莫昂自满。 颜再宁横他一眼。 「哦，正事。说说吧。」莫昂坐下，两手交握置于桌面，自带一股领导者气势。 颜再宁也坐下，顺便把拉低b格的郑家欢推开，「我查了一下杨笑微父亲之前在的国企，这家企业发展一直很稳定，从未传出裁员的新闻，而且她父亲还是个中层领导，按理来说不应该。所以我猜测被裁员可能他一面之词，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莫昂立刻就明白了颜再宁的意思，发生家暴的根源是杨笑微的父亲，解决他才是解决根本问题。 「明白了，他在公司里做了什么出了什么事我会找人查清楚。」莫昂说，他的家世背景做这件事轻而易举。 颜再宁点点头。 旁听的郑家欢一脸懵，「你们在说啥？裁员？公司？我们不是普通高中生吗？」 「说完了。」颜再宁的手伸向窗帘。 「餵。」莫昂有些别扭，「下周段考，他们说你的作文写得最好，我想借来看看。」 「不借，你最好考砸，老师就会把你换到别的地方。」颜再宁无情说完，唰的拉上窗帘。 莫昂受气，怒道：「好啊好啊，我考倒数第一，换到离你最远的地方！」 郑家欢二度懵，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第三十三章 两天时间，紧锣密鼓的段考就结束了，当天晚上第一、第二门科目的成绩就出来了。 这时候最热闹的就是问分数了，梁珂就如同瓜田里的猹，到处窜去打探别人的分数。 「我去班长还是人吗？语文能考143！143欸！」梁珂抓狂吶喊，「光这一科就拉了多少分啊！」 「挺厉害的。」莫昂盯着自己120分的卷子不太满意，客观题他都拿分了，就是主观题答得不太好，他还没适应国内问答思路，「这个笑容表达了什么情感」的问题能苦恼很久。 「他是最高分吗？」莫昂随口一问。 「这不好说，班上还有个神呢。」梁珂眼神示意莫昂的同桌。 颜再宁这会儿不在教室。 「颜再宁多少分？」梁珂问。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他同桌吗？」梁珂理所应当地说。 同桌这个身份天生比普通同学要亲密一些。莫昂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他回来你问他不就行？」 「这好像不太好吧？」梁珂扭捏，颜再宁在他心里有一层高岭之花的滤镜，这种类攀比的行为是污染，「你问他，我偷听就行。」 莫昂：「……」 「我去……莫昂你作文分好高啊！」梁珂发现了新大陆惊奇喊道，「五十七分？！」 正巧这个时候，颜再宁从后门进来，就看到梁珂举着莫昂的卷子惊唿。 「你别叫得那么大声！」莫昂如同被惊动的大公鸡，勐扇翅膀把卷子夺回来，一转头看到颜再宁，尾巴毛被拔掉似的，将自己的试卷藏在胳膊之下。 「什么意思？」颜再宁打量了他半秒，拉开椅子坐下。 莫昂显然做贼心虚了，他纠结了五秒，还是把试卷露了出来，手往桌肚里摸，拿出了一本朴素的作文本。 封皮上只写了一个「颜」字。 「这个，谢谢了。」莫昂小声说。 颜再宁眉头一拧，狠狠抽回了自己的作文本，「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郑家欢给我的，他说你愿意借给我了。」莫昂有些忐忑地看他，「不是吗？」 郑家欢拿着这本作文练习给莫昂的时候，莫昂也不相信颜再宁要给他，可郑家欢说颜再宁明明用不着这本作文，却还是摆在桌上，根本就是口是心非，所以他体贴地帮这俩别扭的人搭桥。 「不，是。」颜再宁没好气道，但也没继续责怪莫昂了。 梁珂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故，惊奇地看着颜再宁的作文本，「难道莫昂就靠这本秘籍完成了作文的逆袭？会长，我也想借来看看！」 颜再宁终于看到了莫昂作文上的高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客气地把他的卷子抽过来，快速地进行阅读—— 第58页 这次的作文题直接选取了前年的高考作文，而颜再宁恰好用这题来写习作，就写在作文本里。莫昂的这篇高分作文则把他的框架几乎照搬，结尾那段甚至一字不差！ 更让颜再宁不能接受的是，莫昂的字迹竟然也在模仿他，虽然没得他风骨，但整体端正整洁，比一开始的狗爬进步了不少。 「你抄我的。」颜再宁斥责他，「你就没有自己的东西吗？」 「我哪知道会考一样的？你写得那么好，我脑子里全是你的写作，根本没有其他的行文思路。」莫昂心虚又郁闷，自己输给了颜再宁，「对不起行吗？」 「跪下道歉吧。」颜再宁说。 「你！你也太过分了吧？！」莫昂跳脚。 「我天，最后一段真的一字不差……莫昂你背下来了吗？太牛了吧……」梁珂震撼。 上课铃响，才得以消停。 两天后，段考成绩、排名全部公布，高二年级第一、第二被七班包揽，程子驯以两分分差夺魁，颜再宁第二。 莫昂年级排名七十五，比起上次的一百名开外进步了不少，在结合他才刚接受国内的教育，这成绩称得上优秀了。 「某人不是信誓旦旦说自己要考倒数第一么？」郑家欢闷闷不乐，「见鬼才会相信你们学霸的话。」 郑家欢恰好和莫昂同一节体育课，两人坐在田径场的台阶上吃面包。 「我要是考砸了颜再宁更看不起我。」莫昂说。 「我四百多分我说什么了吗？」郑家欢大口嚼着面包，「长得好看成绩还好，这世界太不公平了……不过他运动一般。」 「颜再宁？」莫昂难以置信道，别的不说，就颜再宁揍人的力气就非比寻常。 「不是说他。」郑家欢古怪地瞥他一眼，「怎么说什么你都想到他，是不是喜欢他啊？」 莫昂噌地站起来，怒然反驳：「瞎说八道！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他！」 郑家欢只是随口一说，嘴巴里麻木地嚼面包，视线跟着田径场上的一个身影游离，「周五家长会怎么办啊？我妈又要说我了，我也想考好啊，可智商就那么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啊？」 莫昂重新坐下来，宽慰他：「你又不笨，能做到的不止这些，颜再宁不是帮你复习了吗？方法没对？」 「不行啊，我坐不住，他都烦我了。还有你又提到他了。」郑家欢说，「要是换个人教我，没准就行了呢？」 「谁？」莫昂问。 突然，郑家欢一直看着的人抬起了头，也看向他。 周五，家长会。 莫昂作为七班的门面，负责在校门口举牌引领，颜再宁则代表学生会在校门口维持纪律。 通常情况下学生会也没什么可忙活的，再皮的学生在家长会这天也会收敛起来，家长们也会在学校里展示大方的态度。 但今天有个莫昂，鹤立鸡群在人堆里，模样端正身板挺拔，外来的家长第一眼就瞧见他，都走进细瞅，发现不是自己孩子的班级，便询问他哪个哪个班在哪儿，可莫昂并不熟悉，翘首张望，给出含煳地答案。 人成群更吸人，于是高二7班的签到处时不时聚集一波，颜再宁就要过去维持秩序。 「高一3班的签到处在正门右手边第三个，高三9班在第一教学楼前面左数第5个，都举着牌。4班的引导员就在那边，您去找他就好。」颜再宁对每个班级的所在地信手拈来，很快这波人就散了。 「你怎么什么都清楚？」莫昂低声问他，「这牌应该你来举。」 颜再宁一张位置分布图拍在他胸口，「举高点吧你。」 莫昂夸张地嘶了一声，警告道：「别乱占我便宜。」 颜再宁则嫌弃擦手。 「这是我儿子吗？」 此时，莫昂面前站着一位身着白色高定套装，微卷的短髮，淡妆温婉的美人，目光把莫昂打量个遍，欣喜的模样：「这比你在国外穿的校服顺眼多了，这才像个男孩。」 7班其他几位接待的学生不由得惊嘆地「哇」了一声，这位女性看起来更像是来出席宴会的镇场女明星。 接着他们听到莫昂叫她「妈」。 「我要在这儿签名吗？」陶岸歌俯下身子点了点签到表。 桌子后的女孩闻到了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心神都荡漾了，喃喃说：「是的……」 陶岸歌在莫昂的名字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颜再宁不着声色的撤开了几步，他不打算在莫昂母亲面前和莫昂有过多的纠缠，但没等他能走，便被人从身后勾住了脖子，耳垂也被捏住拧了拧。 「干嘛不到校门口来迎接我？」对方大大咧咧地说。 周遭嘶声起伏，蛇堆似的。 学校里最端正严肃的学生会会长竟然被一个短髮大姐姐搂住占便宜！ 更可怕的是颜再宁竟然没有及时推开！ 「我不是说了有其他任务吗？」颜再宁语气中带着无奈，「能不能像个大人一样？」 他挡着耳朵不让捏了。 「害羞了是不是？老妈在外面给你点面子。」颜帆笑嘻嘻地说，放开了颜再宁。 原来是颜再宁的妈妈！ 这比莫昂妈妈给其他人带来的冲击更大，莫昂妈妈是贵妇那理所当然，但颜再宁妈妈年轻外放，和他本人所形成的反差才令人结舌。 第59页 「莫昂！好久没见你过来玩了~」颜帆又欢快地向莫昂招手。 「这位是？」陶岸歌问。 「邻居，也是我同学的妈妈。」莫昂说，「阿姨好。」 「啊，我想起来了，那位小同学，上次来咱们家劝你上学。」陶岸歌说着，和善地看向颜帆，笑起来，「你好，我是莫昂的母亲。」 「怪不得莫昂那么好看。」颜帆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艷，「要是不说，我以为是他姐姐，皮肤太水灵了。」 「哪有呀，近看都是细纹。」陶岸歌虽这么说，可笑意加深。 颜帆是个社交能手，三两句能拉近关系，连陶岸歌这种讲究社交距离的人被她拉过手看美甲都没有感到不妥。 颜再宁站在旁边，看到两位妈妈言笑晏晏，眼神流露出一丝晦暗，他垂下了眼睫。 「还是女生好啊，一下子就能成为好朋友。」莫昂他身边意有所指。 「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莫昂恼怒。 「对，我说话就是难听，你以后别跟我说话。」颜再宁沉着声音，像是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尖刺。 「我招你惹你了？」莫昂困惑又有点委屈，不和他站一起了。 颜帆也拿笔签到，颜再宁的名字竟然在最后面，她扫了眼名单，疑惑道：「7班？之前你好像不是在这个班的吧？」 颜再宁打小就独立，小学三年级以后就没让颜帆操心过上学的事，连升学的手续都是自己办妥的，转班这事对颜再宁的学习影响不大，他自然也没和颜帆商量过。 「因为一些别的情况。」颜再宁含煳带过。 莫昂发出一声冷笑。 「像你这么优秀的学生和莫昂一个班，怪不得他也变乖了。」陶岸歌说，「刚回国那会儿他任性又顽劣，为了逃避上学，还装病。」 「stop！its all over！」莫昂赧道。 「啊，对了，上回你问我的事，东西给你带来了。」陶岸歌从手包里拿出一支u盘，「不过你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莫昂欣喜地拿过来，「谢谢，之后我再告诉你，颜……」 他扭头要告诉颜再宁，却看到颜再宁的目光盯着一个方向，他顺着看过去。 是1班的签到处，杨笑微的父亲一身棕麻色的西装人模狗样，却阴沉地站着，杨笑微坐在桌子后面，不知为何拿着笔在纸上试墨，接着笔被杨父抽走，他签上自己的名字，说了句什么，杨笑微便跟他一起走了。 「走吧。」莫昂低声道，他抓过颜再宁的袖子，不由分说拽走。 「啧，你……」在两位妈妈的视线下，颜再宁没法和莫昂动手，只好跟着他的脚步。 第三十四章 莫昂把颜再宁一路拉到了学生会办公室，这会儿里面没人。 「借你们的电脑用下。」莫昂回头对颜再宁说。 颜再宁已经抽回了自己的手，揉着手腕，不悦地拧眉。 莫昂看他这个样子，突然说了一句：「我把你弄疼了？」 在他梦里的颜再宁时常被他粗鲁对待，每每疼得眼角发红却不敢吱声。 颜再宁「哈？」的一声，一个上前拽过莫昂的手腕，反手一拧让他反关节疼痛，「是这种疼吗？还不至于。」 莫昂嗷嗷痛叫，「断了断了！」 颜再宁嫌弃地甩开他，拍拍手，来到电脑前开机。 「力气比daniel还大。」莫昂嘀咕着，拖来一把椅子也坐下，把刚才得到的u盘插到主机上。 学校配给学生会的电脑至少有五年的歷史，开机速度慢，半分钟过去了页面还是在转圈圈，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盯着它打转。 莫昂和颜再宁挨得不近不远，就和他们在教室里那样，腿和腿之间隔着一巴掌的距离，但这也比和其他人时近多了。 一个多月的同桌时间，两人都已经习惯了对方踩着安全距离的边，只是莫昂鼻间嗅到一股清而幽的香味，像是极淡极淡的香水味，天然得似乎从皮肤里透出来。 是颜再宁的味道。 莫昂垂下眼皮，眼珠子悄悄往旁边瞄，颜再宁的侧脸轮廓清俊流利，嘴角不苟言笑地向下，怎样着身上都该是雪或木的味道，可他竟然是香的。 话说回来，之前他好像没闻到过，大概是因为教室里人太多，室外空间太大，一定要像现在，在一个安静的小空间里，这股味道才会浅浅地浮现。 这人果然有问题，正常男生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 莫昂小心唿吸着，做贼一样把自己吸气的时间拉长。 一分十秒，总算开机了。 点开u盘，里面有十来个文件夹，分别都是以「杨振山加年份」来命名。 打开其中一个，杨振山在国企工作时的个人信息、年度总结、考核、参与过的项目通通包含在内，比扒光杨振山都要详细。 颜再宁都不由发出一声「我天」的惊讶，他也没想到莫昂那边竟然可以得到这么周全的资料。 「从后面开始看效率高。」莫昂提议。 确实，杨振山被辞退的答案一定就藏在近几年的履歷里。 颜再宁的阅读速度很快，个人总结这种假大空的东西他手指在滚轮上滑得飞快，年度考核他会放慢些，重点看其他人给杨振山的评价。 莫昂简直要看晕了，他的阅读能力本身就差些，颜再宁还像个扫描仪似的只顾自己的节奏，他好不容易找到点关键字要钻研一番，颜再宁一下给翻出好几页外了。 第60页 「等下……等下，我都没看清。」莫昂眼睛不够用。 「这个人风评不好，最后一年他的不合格率几乎超半数。」颜再宁说，「很多人给他的评价是『权力过大』『小心眼』『私下耍手段』，真有意思。」 「人渣！」莫昂突然叫了一声。 「嗯？」颜再宁低压扫他。 「这里！」莫昂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地方，总算做出了贡献似的兴奋地说，「这个人骂得最狠。」 也是个人情感色彩最强的，可这两个字却写得很小，能感受到写字人厌恶溢出不得不抑制的情绪。 杨振山的风评近三年年断崖式下跌，他离职的前一年更是差评更是多达八成，「人渣」的评语也是这三年才出现的，在最后的一年这个自己占据了整个评价栏，力透纸背。 看完杨振山离职前五年的考核意见表的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这个人。」莫昂出声，手指点在「人渣」二字上，「ta是杨振山留在公司的倒数第三年才来的。」 「怎么得的结论？」颜再宁问。 「ta的字迹之前没出现过。」莫昂带着些许自满，「我对这个有点研究。」 颜再宁想起了那张字迹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七十的作文卷，齿缝挤出一丝冷笑。 「我觉得ta是个突破口。」莫昂说，「你觉得呢？」 「可以列为一个方向。」颜再宁说，「我更好奇他的风评早就臭了，为什么到最后一年才走人。」 「为什么？」莫昂问出来。 「他的保护伞没了。」颜再宁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这也可以作为一个突破。」 莫昂突然又静默了下来。 颜再宁还等着他提出见解，转头看他一眼。 莫昂蹦出一句：「其实你真的很聪明。」 「哈？」 「一般人很少能像你这样考虑周全。」莫昂说完，直勾勾地盯着颜再宁。 「要你来说？」颜再宁抖了一身鸡皮。 莫昂不满：「我夸你了，不应该也夸我吗？礼仪呢？」 「在你家daniel肚子里了。」 办公室门口来人了：「你们还在这儿『幽会』？该上场了！」 「幽个大头鬼。」颜再宁用只有莫昂听得到的音量切齿，接着把莫昂推离自己的安全界限，关机拔盘，走人。 「你欠着我，记住了！」莫昂不依不饶。 家长会上颜再宁和莫昂还要分别以优秀学生代表和进步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发言这种活儿，颜再宁几乎每周都要来一次，完全不怯场。莫昂倒是头一次近距离看颜再宁正式发言的样子，他双手自然地搭在讲桌上，仪态端正却也放松，有讲稿但几乎完全脱稿，说的都是官方的话，但他的语调、神情，会让人忍不住去认真听，和周一大会上讲话的学生会会长有着微妙的不同。 短短三分钟，他的发言结束，家长们为他送上掌声，其中颜帆的动静最大，双手做喇叭状欢唿，「这谁家小孩真帅啊！」 然后莫昂就看到颜再宁的嘴角绷紧了一下，似乎想无奈发笑。 这个细节倏然令他心跳乱了一拍。 之后便是莫昂上场，他自然也不会怯场，哪怕台下坐着的都是大人，窗户外挤满了围观的同学，他也能讲得很好。 只是中途一个意外，他微微偏头看到了站在门口处等着退场的颜再宁也在看着他，目光很静，他来不及探寻其中还包含了什么，只知道这一刻自己就在这双眼睛的中心。 节奏突然就乱了。 学生发言环节结束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俩人出了教室，在窗户边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杨笑微，她有些羞怯地朝他们笑了笑，转身小跑离开了。 「她怎么会过来？」颜再宁不解杨笑微的行为，疑惑呢喃。 莫昂在旁边抱胸斜视颜再宁，冷哼一声说：「估计是想一睹某人的风采。」 说完冒着一身酸气，越过颜再宁走了。 「去哪？」颜再宁下意识问了一嘴，立刻后悔了。 「我再去看看那个老混球的资料。」莫昂回答，「你想来就跟上。」 颜再宁赏他一枚完美的白眼，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他相反的方向。 莫昂一个人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把u盘里的所有材料都仔细看了一遍，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脑仁疼，但还是看出了点端倪，他将觉得有用的文档标上了记号，打算过后再和颜再宁讨论讨论。 说到颜再宁，真是个不严谨的人，叫他过来一起看还不乐意。 莫昂瞥了眼时间，居然过去了一个小时，他关机离开了办公室，这时不少班级的家长会已经结束，外面到处嘈杂。 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正好可以看到高二1班的教室，他们也是刚结束，家长们陆陆续续走出来，其中也有杨振山。 莫昂关注着他，看到他来到了杨笑微面前，两人进行了一番对话后便一前一后下了楼。 杨振山转身的时候，莫昂刚好能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非常不妙的阴沉。 莫昂想也没想，从另一个楼梯口下去跟上了他们。 杨笑微手攥着袖口，低着头和杨振山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跟着他走。 其他的家长都被孩子领着去食堂，而他们却往此时往没什么人的废弃桌球桌那儿走。她不由走神，这片地方不大，球桌是很早很早的时候了，桌板都裂开，没人会用来打球，反而会有人上来蹦跳踩踏，看谁是第一个把球桌折腾塌的人。 第61页 最后一个捣乱的人被颜再宁当场抓住扣分，就再也没人敢了，颜再宁已经和学校申请拆除，把这里改造成社团公共活动场地，上学期就有几个社团提建议增加活动范围，颜再宁都记着，帮他们想办法争取。 怎么会有人怕他？明明是那么温柔细心的人。 杨笑微的思绪飘远，没注意到杨振山停下脚步，不小心撞了上去。 还没等她道歉，一个勐力将她的领口拽紧，她的脚跟离地，瞬间陷入了窒息的苦楚中。 所幸杨振山也顾忌在室外，只是下了个马威就把杨笑微甩开，她撞到了球桌桌沿，痛得背嵴拱缩。 「走神？」杨振山阴沉地盯着他，「脑子里又在想男人吧？」 知女莫若父，杨笑微虽然不想承认，但杨振山很多时候确实能一眼看穿她。 「没有。」她回答道，用平静的模样假装刚才发生的不存在，「爸，等下去食堂吃饭吧。」 她早就领会了一套办法，杨振山不喜欢犟嘴的、不作声的、吵闹的，就吃温顺这套，顺着他来就能免去很多麻烦。 非常没出息，可她只能做到这里。 杨振山现在却不打算「息事宁人」，他措不及防对杨笑微破口大骂，言辞之侮辱，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说出口的话。 杨笑微缄口不言，等他骂完。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去那个狗屁学生会了吗？！你在家怎么跟我说的？！说你已经退出来了，今天要不是你们老师提，我都不知道你敢骗我！」杨振山勃然大怒，「还有你在学校跟别的男人出了那么大的事，还瞒着我？翅膀硬了也想飞是不是？！」 杨振山总是不吝于把她往最放荡的地方去想，甚至连她的内衣晒在了他的视线范围里都要遭一顿骂。 杨笑微麻木地听着，心里想，他能不能死掉啊？ 「你就和你妈一样是个sao/货！天天想着怎么勾男人是吧？」杨振山说话间扬起了他的巴掌，被魔鬼附了身一般对杨笑微打下去，「我让你骗人！我让你勾搭男人！」 「老混球给我住手！」 一声怒喝响起，杨振山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推开，踉跄向侧边撤了几步，没保持住跌倒在地。 莫昂如同一道结实的墙壁，坚定地挡在杨笑微身前，指控杨振山：「你果然在虐待她，名副其实的人渣！」 「你！你敢对我动手！你们老师呢？找老师去！」杨振山气急败坏。 「要不要帮你报警？」莫昂嘲弄道。 报警这个词似乎戳到了杨振山的痛处，他的叫嚣声弱了下来，假模假样威胁了几句，反倒自己快步逃了。 「没用的东西！」莫昂骂道，随后转身询问杨笑微，「你还好吗？」 杨笑微一手挡脸，干笑：「总是被你看到不好的样子。」 「为什么到这地步了都不愿意寻求帮助？」莫昂认真地问，「我和颜再宁都能帮你，只要你愿意接受。」 杨笑微苦涩地说：「他也知道了？」 莫昂嘴角撇了撇，一个原地起跳跳到了球桌上，蹲下来与杨笑微平视，「你是因为不想被他知道自己不堪的生活，所以才不愿意承认？」 杨笑微轻轻点了点头。 「哎，你。」莫昂复杂地说，「怎么那么傻啊？这根本不是你的过错，他才不会介意这个，他也想帮助你的。」 「谢谢，谢谢你们。」杨笑微声音哽咽，眼眶发红，「我之前，太不知好歹了。我很想摆脱他，我求过亲戚，求过邻居和老师，都没办法，要怎么办啊？」 「我们已经有头绪了。」莫昂用坚定予以她勇气，意气风发地站起来正要宣讲自己的思路，却听「咔嚓」一声。 可怜的球桌终于不堪负重，轰然坍塌了。 杨笑微：…… 第三十五章 「嘶！你下手轻点儿！很疼！」 「疼死你最好。」颜再宁冷漠地说着，镊子找到莫昂伤口里最后一根小刺，果断拔出来，接着又往上面喷碘伏。 莫昂又是吱哇大叫，手倒是老实地没乱动。 「活该，叫你手多。你该庆幸上面没有铁锈，省得挨一针破伤风。」颜再宁说，处理好他的伤口便立刻甩手。 莫昂举着自己两只手唿唿吹气，倒霉的他，刚好是破球桌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屁股摔下去手掌扎进桌板裂口里，光荣负伤。 要不是杨笑微说莫昂保护了她，颜再宁都懒得管。 一个大男人委屈巴巴地沖自己手掌吹气的样子实在太蠢，颜再宁看不下去，又将他的手腕抓过来，动作利落地缠上几圈绷带，随后丢开。 莫昂仗着自己的伤员，开始摆起来了，指责颜再宁怎么能放着危险的球桌不管，得亏他是大度的人，换了别人肯定要藉机闹事。 颜再宁不惯着他，一万个反问句呛回去，眼看硝烟味越来越重，绷带在颜再宁手里不像是包扎的，更像准备勒死莫昂的兇器。 杨笑微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俩有些困惑，又掺杂着艷羡。 「你怎么样？」颜再宁转头问她。 「我？我没事的。」杨笑微背着手，手指头在身后搅拧着，她现在的心跳比第一次和颜再宁说话的时候还快，这是一种混杂着羞耻、窃喜、悸动、忐忑的复杂心情，她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去，「我觉得好丢人……」 第62页 颜再宁以为她是因为她的父亲，宽慰道：「你没做错什么。」 「我是被他打到大的。」杨笑微艰涩地说出来，「小的时候其实还好，他只是在受气回来后，又刚好觉得我触他霉头了才打我，可是后来他被裁员了，人变得更加暴躁，有段时间每天喝酒每天打人，我妈就是被他打跑的。」 「没人管吗？」莫昂难以置信地问。 「谁管？我和他在一个户口本上，一家人。」杨笑微讽刺地说，「没人能帮我，除非……他死掉。」 她说出了心中的阴暗，立刻慌忙地看颜再宁。 颜再宁面色平常，「如果让你一个人生活，你做得到吗？」 杨笑微点了点头，犹豫：「但是，我没有收入。」 「这个好办，学校每年都有助学金和奖学金，大学可以助学贷款、勤工俭学，能联繫上你母亲那边应该也可以为你提供帮助。对了，我冒昧问一句，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工作？」颜再宁说。 「没有工作。」杨笑微低声说。 颜再宁沉默了下来。 莫昂积极地说：「钱这块你不用担心，我能帮你啊！」 「这哪里行？」杨笑微连连摆手。 「杨笑微，我们可以帮你。」颜再宁对她说，「让烂人去到他该去的地方，你的生活会好起来的。」 杨笑微的鼻腔勐地一酸，眼泪毫无防备就掉下来，「要怎么办？」 「放长线。你父亲不仅家庭里是个人渣，在职场上也不是好人，这两块的证据你接触得更深。」颜再宁从口袋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这些是你自救的筹码，搜集起来，能做到吗？」 杨笑微攥着他的手帕，坚定地说：「能！」 第一次「作战会」结束，杨笑微谢绝了他们的送行，一个人回家了，她知道这次回去免不了一顿打，可现在她胸口里有一个光球，她的希望之光。她不怕挨打，因为她知道自己要走出苦海。 家住一块儿的俩人自然也一块儿走。 莫昂的手受了伤，但还是要酷酷地插裤袋，眼神瞥颜再宁，「你还随身带手帕啊。」 「环保，省钱，有意见？」颜再宁说。 「我刚才也需要呢，我还先需要的，怎么没见你给我？」莫昂怪里怪气地说。 「你一手血脏得要命。」颜再宁说。 「对，对，我的血脏，女孩子的眼泪最干净。」莫昂掺上了火气，「学生会会长不能谈恋爱，但不耽误撩人，又会说又会做，真行。」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主动提出要帮她的是谁？保护她手受伤的是谁？有病去看医生，别在我面前发作！」颜再宁眉目泛冷，他跟莫昂就没有小打小闹，吵起来绝对动真格。 「我、我没病！」莫昂的气焰马上熄了，他也觉得自己有病了，莫名其妙计较起小事。 装酷的姿态不做了，脑袋拉耸下来，声音哼唧为自己找补，「手帕挺好看的，哪儿买的？我也来一块儿。」 「地上捡的。」颜再宁冷哼。 「哪儿捡的？」 「垃圾堆。」 「呃……对自己不太环保吧？」莫昂勉为其难地说，「还是我送你吧。」 「还是垃圾堆吧。」 「哎你！」莫昂又要炸毛。 进行着这些废话，两人还有来有往…… 颜、莫：真是太无聊了！ 「滴滴滴滴！」 出了校门，大路边上突兀响起几道鸣笛声，莫昂看过去，发现竟是自家的车，母亲美丽的脸庞在摇下的车窗里，正无奈地看着他。 「儿子，从你出来我就跟你招手，你一眼都没看妈妈。」陶岸歌说，「你不爱妈妈了。」 「我就是，没看到。」莫昂忙又把手插进口袋，好无辜，「你还没回去吗？」 「我在等你一起去吃个饭。」陶岸歌说，然后她在儿子脸上看到了困惑的神色，怒了，「你似乎很不理解，难道我想和自己儿子吃个饭也要找理由吗？你趁早还是搬回家吧，否则再过一个月你都不记得自己有个妈了！」 「我什么都没说！吃饭，当然！但是……」莫昂扭头看着颜再宁，表情纠结。 陶岸歌更确信自己的地位降低了，在和母亲吃饭与和同学一块回家之间，莫昂居然选不出来。 颜再宁只是礼节性地驻足，正要礼节性地抽身。 陶岸歌对他说：「再宁同学，你也一起和我们吃饭吧。本来已经邀请了你妈妈，但她店里要忙，只好约下次。」 「这……」颜再宁哪里想得到。 「行吧行吧。」莫昂很勉强地说，但推颜再宁上车的动作却很利索。 「你别……」颜再宁挥他的手，车门已经开在他面前了，进退维谷，只好上了车。 七座的商务车空间宽敞，颜再宁自觉地坐到最后一排。 莫昂上来也往最后一排跨，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颜再宁眼睛瞪他，前面有位你不坐？ 莫昂倨傲扭脸，我爱坐哪坐哪。 他们来到了一家位置隐秘的私房菜馆，环境清雅独具特色。 落座后莫昂受伤的手还是暴露了出来，陶岸歌气他不及时说出来，想马上叫私人医生给他做最专业的处理。 「太小题大做了，他都帮我处理得很好了，一点儿也不疼。」莫昂说。 第63页 「不省心的傢伙。」陶岸歌拧了一把他的胳膊，「你就是运气好，遇到了个优秀的同桌，学习上帮助你，生活上也要被你麻烦。」 又转而向颜再宁说：「再宁同学，阿姨今天请你吃饭，也是想表达感谢。莫昂这傢伙刚从国外回来，很多地方可能不够周到，肯定也会有让你不舒服的时候，但他却能那么快适应过来，成绩也能跟上你们，这其中多亏了你的帮助。谢谢你。」 「我也没帮多少，更主要的是莫昂同学聪明好学，深受身边同学的喜爱，大家都很乐意帮助他。」颜再宁得体的回覆。 客套官方的话，但在莫昂的耳朵里听来…… 他夸我了！ 莫昂心间涌起了一股奇妙的滋味，拿起果汁来喝都显得没味儿了。 颜再宁以为陶岸歌说起莫昂要没完没了，但其实她很快就放下了这个话题，转而和颜再宁热络地聊起了颜帆来。 她说自己和颜帆一见如故，相性度特别高，刚才家长会上就聊得火热，差点被老师批评给小孩丢脸呢。 「在我们这个年纪，说实在几乎不可能再遇到知心朋友了，所以我觉得今天来开这个家长会真值。」陶岸歌感慨万千地说。 颜再宁只是附和地说「是啊」，莫昂注意到他的情绪似乎低迷了下去，仿佛有郁结堵在他的心上。颜再宁若是沉静地盯视别人，他就是气场最强的会长，可若是垂下眼睫，他就孱弱了下来，更像一些莫昂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颜再宁」。 「哎你看这个，黄金脆壳蛋糕，这是不是你最喜欢吃的哪个？妈妈，我要点一份这个。」莫昂捧着菜单指点，「一份够吗？多点几份吧，你爱吃。」 颜再宁几乎忍不住把菜单砸他头上，挤出声音：「我，不，爱。」 「少来了你，上次那五十个，一半都进你的肚子了吧？爱吃就爱吃呗，不丢人。」莫昂说，「妈，你都不知道他，吃东西的怪癖多着，这种小蛋糕底下全是油，他还捏扁了吃，一手油……嗷！」 颜再宁还是出手了，握着拳头蜷曲的食指关节凸出来，在莫昂的要侧顶了一下，不知道顶到哪个穴位，又痛又痒，莫昂苦着脸「哦哦哦哦哦」像只抽风的公鸡。 陶岸歌在旁边笑得乐不可支，她这个儿子养尊处优惯了，平常总端着点天龙人的架子，可就在新学校两个月的时间，十来岁高中生的青春劲儿和傻劲儿就出现了，在颜再宁面前，他表现得可欠儿。 这顿饭，俩小的开不开心陶岸歌不知道，她自己是愉悦了，谈判桌上的言语技巧被她用在饭桌上，几句话就能引得他们吵闹起来，跟听相声似的，今天家长会来得太值了。 晚上送颜再宁回家，他们两家挨在一起，车子就停在楼下。 家里的daniel听到动静，扒在二楼的窗口朝他们叫唤，然后掉头往楼下来。 两人下车，莫昂扶着车门弯腰对陶岸歌说：「那我们回去了。」 陶岸歌保持着端庄，微笑问他：「怎么？明天休息日，你都不愿和我回家住一宿？」 「啊……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回去吗？可是……呃……」莫昂也不清楚自己在犹豫什么，视线往颜再宁身上飞。 daniel出来了，甩着尾巴往他们那儿扑。 管家拿着牵引绳在后面追，「不牵绳不文明，乖狗狗！」 「我说呢，还以为你聪明会自己开门了。」莫昂笑着迎接它。 daniel兴奋地拱莫昂，又去贴颜再宁的小腿，最后跳上车把大脑袋搁在陶岸歌的腿上撒娇。 非常端水的狗狗。 「daniel，do you want to take a walk？（想去散步吗？）」莫昂沖daniel拍了拍手。 聪明的大金毛立刻跳下来，低头甩脖子，示意他给自己套项圈。 「妈妈，daniel一天没散步了，我得带它走走。」莫昂便给它戴项圈边说，「你们先回吧，以后有时间我会回去看看。」 说罢，他沖颜再宁扬了扬下巴。 颜再宁一脸疑惑。 daniel又过去拱他的腿，被养得腰肥体硕的身躯硬生生把颜再宁拱得向前走。 「妈妈再见，曾伯再见！」莫昂挥了挥手后小跑着远去。 陶岸歌无奈摇头，「翅膀硬了。」 管家看着两个青年的背影，看莫昂死乞白赖地把牵引绳塞给颜再宁，不由感嘆：「照看他那么久，没见过他交上那么要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从上章过来的作话，我今天话好多。这篇文最大的尝试是莫昂，回想之前的文，我写的攻大多都着性格上的不寻常，这种不寻常通常可以带来冲突描写，也能牵动读者的情绪，大家看文也乐得看这些角色。但莫昂不太一样，没有家庭的伤害，过得顺风顺水，性格开朗明快顶多有点臭屁别扭，喜闻乐见的富贵病也很少，这和我的第一本文里的陆堂有点像，倒不是人设像，而是他们没什么阴暗面，理想中的正常男人，竹马那篇文就煳煳的，不太勾人，这应该表明我端着正常人底线写的故事不吸引读者，但是没关系！没关系的小麻！因为你知道你超级喜欢莫昂这个角色，你想到他就很开心，看到他和颜颜青涩暧昧就甜滋滋，这就够了！这是我的第八个乌托邦，写作超级幸福～ 第三十六章 周三下午，莫昂被英语老师拽去干活，帮他改卷，只是英语老师的办公桌犹如战场，连放支笔的空地都没有。 第64页 「隔壁办公室空，你去那里找地方坐。」英语老师对他寄予厚望，「你做事，我放心！」 「隔壁是学生会。」莫昂说，「门口贴了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原本是没有的，最近不晓得为什么贴上了，颜再宁还特地叮嘱他认真看看。 「你是闲杂人等吗？你是学生会会长的同桌，关系最铁了！」英语老师鼓励他，「去吧，反正他们现在也不用。」 「你让我进的。」莫昂底气很足了，抱着一摞试捲走了过去。 学生会办公室里就一个值班的小干部，看到莫昂走进来，细声细气地说：「我们会长说不能让你随便进来。」 「老师叫的。你们会长真够闲的。」莫昂嘟囔了声，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去，开始批卷子。 小干部见他没干坏事，便不多说什么了。 英语老师只让莫昂改翻译题，尖子生们的卷子，一水儿的字迹工整卷面干净，一扫过去就知道是不是缺了错了。 莫昂几乎两秒就能批完一份，大家的答案千篇一律，都是规整的用词和句式，满分但无法让人眼前一亮。 忽然，莫昂的眼神定住。 手下的卷子内容和之前的没多大区别，只是字迹飘逸，几乎每个单词都是一笔连成，近似bp字体，但又恰好把控住度，能让人轻易辨认。 这是颜再宁的字。 莫昂特地翻回去看了眼名字，果然没错。 他单独把这张卷子抽了出来，改完了翻译题又去看他写的作文，眼尖发现一个单词拼写错误，圈出来扣分。 「嘭」的一声。 一个运动水瓶砸在了莫昂面前的桌面。 「！」莫昂一抬头，颜再宁嘴角绷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像个被抓包的贼，动作敏捷地把卷子扣在最下面。 「谁放你进来的？」颜再宁扭头看那小干部。 小干部着急忙慌地甩头摆手。 「方老师，他让我来改卷子。」莫昂说，「你出场能不能别总是咋咋唿唿的？」 「你能不能别总在不该出现的场合出现？」颜再宁丝毫不让，拿走水瓶去接水。 办公室里有个饮水机，只有学生会的人才能用，坊间传闻这台饮水机被颜再宁施了法，别人想占便宜偷水喝就会拉肚子。 颜再宁在普通学生眼里完全被神化妖魔化了。 「思宇，你盯着他。」颜再宁接好水，对小干部说了这么一句，再回以莫昂一个锐利眼神，明了地表明不信任，然后准备走人。 「你就单纯来接个水？」莫昂怪异地问。 「不然？知道你在鬼才愿意来。」颜再宁说。 小干部悄悄竖着耳朵，心里不可思议，他们会长居然也会避讳一个人，这个莫昂真不一般。 就在颜再宁走出门时，杨笑微突然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原来你们在这儿。」 「有什么事吗，杨部长？」颜再宁说。 「我有好东西要给你们看。」杨笑微摇了摇手上的东西，是一张存储卡。 「你录到了？」莫昂连忙问，他给了杨笑微一个微型摄像头，让她安装在家里以便收集证据。 杨笑微用力点头。 他们三人便凑在了一起，正要讨论时，颜再宁扭头看了眼小干部。 小干部立刻错开眼神假装自己在专心干别的事。 「思宇，不好意思，我们需要开个小会，你先回教室可以吗？」颜再宁说。 「哦，好。」小干部答应，但感到惋惜。 全校都在传这三个人的绯闻，虽说他半点都不相信风言风语，但是好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只有更优秀，才能成为强者的伙伴！ 思宇突然激励自我，满身志气地走出了办公室。 「电脑电脑。」莫昂心里激动起来，拿到了直观地证据，这意味他们前进了一大步。 这里就有电脑，但莫昂深知颜再宁的龟毛，姑且询问他：「电脑总能用一下吧，会长大人？」 「特殊情况，可以破例。」颜再宁说。 很快，他们打开了存储卡里的文件夹，里面罗列了以天为单位的十个视频文件。 「第三个，第五个，还有最后一个是有用的。」杨笑微说，但在莫昂要点开的时候，她又叫停了，「那个，会长能不能迴避一下？」 颜再宁：「？」 杨笑微也没说出理由，只是有些扭捏，「可以吗？」 莫昂一眼看出她的心思，便也对颜再宁说：「既然她不想让你看，你就先出去，这才是绅士。」 「用不着你说。」颜再宁呛他一句，暂时退场。 「现在可以了。」杨笑微唿出一口气，「你看吧。」 莫昂点开第三个，按照杨笑微的指示把进度条拉到后半段。 摄像头被安置在客厅空调上，穿着半裤的杨笑微坐在沙发上，杨振宁从外头回来了，先是对杨笑微说了句什么，声音不大没录进来。 杨笑微的回覆倒是录进来了，她说「不、不，我这样挺好的」。 就这句话，突然把杨振宁激怒了，他冲过来指着杨笑微大骂。 言辞一如既往的粗暴污秽，很快就演变成一场殴打，这个男人毫无廉耻地仗着自己更为强壮的体魄，化身为野兽，对自己的女儿施以拳掌。 第65页 杨笑微坚持了五分钟，还是认错求饶了。 杨振宁也耗费了不少体力，呵呵喘着气，甩手进了房间。 画面里的杨笑微抬起头，望向镜头的目光含着期许。 「就到这里了。」杨笑微声音里有些难堪，她被暴力的丑态还是第一次这么记录下来给人看。 所以她才不想颜再宁在场。 「其实也还好啦，他只有喝酒之后力气才大，平常很虚的，你看我也没受什么伤。」杨笑微反倒宽慰莫昂。 莫昂才意识到自己攥紧了拳头，怒火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他一定会下地狱的。」莫昂喑哑地说，如果这个人渣就在面前，他会狠狠挥出拳头。同时他又对杨笑微感到惭愧，「让你一个女孩子去为了收集证据而牺牲自己，这根本不是什么好办法。」 如果是颜再宁，他一定能说出更妥帖的话，但莫昂只觉得自己无能。 「你不要这样说，我的想法你可能不能理解，我就是想让他因为打我而受惩罚。」杨笑微说，「我还记得他被裁员时候在家打电话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悔得不得了，我想让他再体验一次。」 她向来恬静温和，这阴暗的一面也是不想让颜再宁看见的。 「好了好了，打起精神继续看吧！」杨笑微朝气地说。 十来分钟后，杨笑微走出办公室，颜再宁还站在门外走廊上。 「就等了，会长。」杨笑微说，「莫昂还在里面。」 「我们不一起商量商量？」颜再宁说。 「不了不了，具体你都问他吧！」杨笑微抱头逃跑。 颜再宁狐疑，再见莫昂，他又在改卷子，只是表情变得闷闷不乐，批改地力道都格外重。 「什么情况？」颜再宁开门见山，「内容那么不好吗？」 「你别问了。」莫昂有些烦躁。 「她说我可以知情。现在不是你郁闷的时候，有什么就赶紧说。」 莫昂说不出来，他所处的世界单纯灿烂，杨笑微的遭遇就像沼泽，他好像也被拽了进去，困扰得喘不过气来。 仿佛告诉了颜再宁，也会把他扯下来。 「你不说，那我直接看好了。」颜再宁伸出手，「u盘。」 莫昂抱起试卷就走，「我先去找老师。」 颜再宁：「……」 颜再宁铁定生气了。 他偏好冷暴力，情绪挂脸明显，完全把莫昂空气化。 设身处地的想，莫昂也会不高兴，所以他更不明白自己在规避什么，就像鸵鸟行为，挡着不让颜再宁看并不能解决问题。 莫昂颓败地垂下头，觉得自己一直在做错事，在最后一节课认真写了一页纸的话，把内心的想法完完整整地剖析给颜再宁看，然后说找个合适的时间和颜再宁把监控录像再看一遍一起研究讨论。 写了得有一篇作文那么长，抓住时机递给颜再宁。 被颜再宁看都没看揉吧揉吧成团往后一抛进了垃圾桶。 莫昂：………………哈？ 晚自习下课后，颜再宁回到家，颜帆的门店已经关门，所以他都是从巷子里的侧门进家，直通家里的楼梯口。 深夜巷子里漆黑一片，只有门口挂着一盏萤火般微弱的小灯供给光亮。 颜帆早就叫颜再宁换一盏新的上去，但颜再宁对这段距离熟记于心，他也过了害怕黑暗的年纪，就迟迟没动。 他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你真的不想看吗？」 幽幽地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颜再宁浑身血液逆流，身体肌肉反应迅速，背包瞬间从肩膀来到了他的手上，犹如炮弹砸射向声源。 「嗷！」 伴随着痛叫，一团人影从漆黑滚进了光源。 颜再宁才看清，是莫昂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他的包，一手捂着口鼻，抬脸怒视着他。 「我鼻血都被你砸出来了！」 「你……」颜再宁的声音中罕见地带上了喘，他重重地唿出一口气，狠狠白了莫昂一眼，「真的不怕死。」 莫昂一下子跳起来，高大的身躯所投射的阴影将颜再宁笼罩其中，「what？就因为这些事你打算杀了我？」 颜再宁扯回自己的包，继续完成开门动作，进屋，带门。 门被莫昂用胳膊挡住，颜再宁回头，冷冷地盯他。 有了室内的光照，莫昂才清楚地看到颜再宁额头上的汗，他后知后觉地诧异：「god，我吓到你了？抱歉，对不起，im so sorry。」 作者有话说 昨晚上回顾以前写过的文，发现看到曾经的作话好可爱哦！当初写文的心境都不太记得了，但是作话里的生动活泼是可以感染到很多年后的作者本人，所以我要多啰嗦一点，让以后回来重温这篇文的自己多快乐一点！ 说回本文，我已经不太在意数据和反馈啦，大概是工作之后心境的转变，不像学生时期只有写文是救命稻草。涨收藏涨评论也会开心，没有也ok，反正我会好好写完这个故事～当然也有质疑自己的时候啦，甚至有时候觉得都不如以前的好，但我写每一个故事都经歷过这样的心态，昨天我重温的时候明明觉得自己超级棒，自己写的故事居然沉浸地看到半夜两点多哈哈哈，我相信未来，这篇文也会给我同样的喜悦和骄傲，哪怕不是很多人喜欢，但我一定超喜欢！ 第66页 第三十七章 「吓你大爷，撒手。」颜再宁用上力气。 「哟，颜再宁骂人了，真稀罕。」敷着面膜，穿着睡衣的颜帆从楼梯走下来，「干嘛呀你们，在门口拉拉扯扯的，有什么话进屋说。」 「阿姨好，我找颜再宁有事。」莫昂礼貌乖巧地说。 颜再宁只能放弃抵抗，径直上楼去。 莫昂跟在他脚后，喋喋不休地说：「我今天是要跟你道歉的，我写了那么长的一封信你看都不看。」 「你写我就要看？」 愿意搭理，这算和好了一半。 「我只是觉得太沉重了，不想让你……anyway，我应该向你们俩道歉，你们都是富有勇气的人，我……我就像温室中的花朵。」莫昂在颜再宁的房间门口低下了头，耳朵因为羞耻而泛红。 他从小到大都是优秀的、骄傲的，就算做了错事他也会大方承认，可好像不一样。他让颜再宁看到了他的怯弱，而在颜再宁身边的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正直勇敢。 特别是杨笑微。 莫昂感觉自己在无限缩小，化成了灰尘轻飘飘落地。 「你应该庆幸，没有让我误会你是想自大的揽过所有事情把自己当成救世主。」颜再宁偏过脸瞥他，莫昂落寞委顿的样子让他嘴角微微翘起，但并无嘲意，「否则你会被我一脚踹下窗口。」 他走进了房间，这次没有带上门。 二十分钟后，颜再宁按下了电脑的暂停键，屏幕上定格的是杨笑微望向摄像头的最后一眼。 过程中两个人都没说话，尽管莫昂已经看过一次，但心绪仍控制不住翻涌，真实的暴力或许不如电影里那样血腥激烈，可传递的窒息痛苦却是影视所远不及。 他忍不住关心颜再宁的状态，对方面容平静，但眉心不知何时有了浅浅的痕迹。 「烂人。」颜再宁言简意赅地评论，「杨笑微怎么说？」 「她希望能用上这个，让这个烂人为此付出代价。」莫昂说，「我们应该报警，我查过了，他的罪行可以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三年？我不是泼冷水，目前的情况让他进去三天都难。」颜再宁说。 「why！？」莫昂难以置信。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颜再宁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而且杨笑微的伤，不是我残忍，确实不算重，这点你不要和她提。」 「但这也是暴力，也是伤害！」 「我知道。」难得颜再宁没有对莫昂愤慨地声音表现出不耐，「我们可以从另一个方向入手，伤害家人可以让他钻空子，但对外人做了违法的事情，他就没那么容易逃脱。你还记得吗，之前在看他的资料，有个人给了他特别直接的恶评。」 「记得，『人渣』对吗？我拜託了elvis重点调查一下这个字迹的主人，他说这周末能发给我。」 「elvis？」 「我妈妈的秘书，也是我朋友。」莫昂说。 颜再宁发出了带着微妙意味的鼻音。 「just friend！」莫昂强调地嚷嚷起来。 「有任何人在乎这个吗？」颜再宁嘲笑道，「既然你有门路，那就等拿到信息在和我说话。请回。」 「就结束了？你不应该也告诉我之后的打算吗？或者可以听听我的打算呢？」 「之后再说。请回。」颜再宁起手，还算礼貌的抬手示意他离开，但莫昂要是在磨叽可就不一定了。 「你真该照镜子看看自己邪恶的眼睛，肯定想着怎么找机会欺负我吧？刚才那一书包砸得我鼻子都瘪进去了，你力气怎么那么大？」 颜再宁收手扭手腕，咔咔咔作响，「这就力气大？那你是不知道……」 「汪！汪汪汪！」 熟悉的狗叫声……从对面传过来。 「daniel？」莫昂擅自拉开的窗帘，约莫一臂之隔的对面窗口，daniel前腿扒着窗台，寂寞地吠叫。 「nonono，stop barking！（别叫）晚上要保持安静，你答应我了。」莫昂劝阻。 「它需要陪伴，你赶紧回家吧。」颜再宁说。 此时daniel的鼻子顶着窗边，用力，没有落锁的窗竟然被它打开了！ 「它还会开窗，挺聪明。」颜再宁夸了一句。 莫昂傻眼，「wait！dont do this！」 接着颜再宁更想不到的是，莫昂竟然爬上了他的桌面，打开窗，半个身子探出去伸手制止daniel。 「居然这么近。」莫昂嘟哝一声，「我直接这样回去得了。」 于是他上半身全出去了，手直接握住了自家窗台。 「等……你发什么疯？」颜再宁愕然。 莫昂回头，垂眸。 颜再宁的手不知何时抓在他后腰的衣服上。 「脏东西！」颜再宁触电一样甩开。 「……」 「你要是摔死在我家楼下……」 「摔不了，别怕。」莫昂说着，换了个单跪的姿势找准支点，长腿一跨直接踩到对面窗台，两手握住窗沿一个发力，就把自己完全带了过来，安全落地。 「看吧！」莫昂朝颜再宁笑，挥挥手，「明天见，晚安。」 颜再宁臭脸：「两只狗。」 哐！唰！ 关窗拉帘。 莫昂：「stinker（讨厌鬼）！」 周六，莫昂如期得到了字迹主人的资料，他家也暂时成为「作战根据地」，颜再宁和杨笑微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着管家先生呈上茶水点心，温和地作出介绍，随后牵着daniel得体退场。 第67页 「他好像那种古堡里的执事，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很有风度。」杨笑微深觉今天自己简装而来对不起这样的款待。 「他确实是皇家执事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莫昂不以为然，「你只是没见过他帮daniel打理毛髮被狗毛呛进鼻子狂打喷嚏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富人家的独居，啧啧。」颜再宁轻咬一口在西式点心塔里格格不入的蜂蜜小面包，再抿一口红茶，姿态也很优雅。 「我只是需要他帮我照顾daniel，而且他也没有经常来！」莫昂争辩。 「也就是一周来个三四五次而已。」颜再宁说，这么大的房子从始至终都干净得闪闪发亮，莫昂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却能吃好喝好营养优良着装体面，少不了家里「拇指姑娘」们的帮助。 有钱人的独居游戏。 「我叫他们不要管我了……」莫昂小声说。 「咳咳。」杨笑微中断了他们，「虽然话题很有意思，但我们不是还有正事？」 「哦，是的是的。」莫昂正色起来，把牛皮纸袋摆上了桌面，在两人的注目下拿出了资料。 和他们猜的一样，是个女人，更精确地说她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林景玉，四年前一毕业就进入了杨振宇所在的国企，今年也不过才满25岁。哪怕是板正的证件照也能够看出她五官清丽，公司合照里就像黑白颜色中水灵的鲜花。 林景玉的人生经歷也十分简单，父亲是某个单位的一把手，母亲是教师，寻常的上学、毕业、参加工作，顺风顺水。 唯一的一个波折，是她报过一次案，时间是四年前的12月，她参加工作的第三个月，她第一次写下「人渣」评语的前一个月。 「这份报案回执没有写明事由。」莫昂逐字逐句地研究，「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如果只有这份回执，那说明很可能没有立案，回执只是最开始的步骤，立案，调查，判决，会留下相当多的材料。」颜再宁说。 「你对这个很了解？」 「之前有人来闹事，我报过警。」颜再宁轻描淡写。 「哦——！」 颜再宁收穫了两双饱含敬佩与强烈好奇之光的视线。 「这不是重点。」颜再宁端庄地说，「重点是这个林景玉当时报案的原因是什么？结合她对这位杨先生的评价，恐怕——」 「应该是我爸对她做了不好的事，性骚扰之类。」杨笑微缓缓唿出一口气，把自己剥离出父女关系，「当时我初二，他们不会告诉我这种事，但也听到了风言风语，说那个人惹了麻烦。他和我妈吵架，我也听到他说喝醉了不小心，什么的。女孩子对这种内容都很敏感，所以我一直记得。」 「这傢伙真该千刀万剐。」莫昂说。 「假设林景玉当时报案就是因为这件事，但最后没有继续下去，是因为实际没有达到立案的标准，还是因为其他外部原因压了下去？杨振丘第二年还是被『清退』了，这也算付出了代价，但这二者有必然的联繫吗？」颜再宁渐渐呢喃自语，陷入了思考。 莫昂支着下巴，眉头微皱，提出了一个猜测：「现在，杨振丘和这位林小姐还有联繫吗？」 「为什么这么问？」颜再宁说。 「一种直觉？关于杨振丘这个人还有很多解释不清的地方，我要再捋捋。但我觉得如果他们还有联繫，就可以串联起来。」 「我可以调查。」杨笑微说，「我去看他的手机。」 「还有其他方式。」 「我认为这不妥！」 颜再宁和莫昂同时开口表示不贊同。 依他们对杨振丘的了解，杨笑微的行动要是被发现可以想像她会遭遇怎样的暴力虐待。心酸的是她并不在乎，甚至还可能抓住时机记录下来。 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高压生活中，她也难以避免地被扭曲心理，变得不在意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上飞机回家咯，梦幻的一周出差结束，回归日常搬砖 出差在外反而能码很多字，特别是在咖啡厅里，公共场合反而让我更自律更有灵感，有点表演型人格在的～ 最近写的两章我超级满意，酸酸涩涩的情感涌动，写着心情就很好。而这章应该是一两个月，还是更久之前码的了，当时的感受我都想不起来，也没法实时分享出来。最近写的两章发出来也是以后的事，这就是存稿的遗憾。作者写作感受和读者阅读体验没法同步，我也好想写出来立刻就让读者看到，这样得到的回覆或许给我的感触更深刻鲜明，但也会越在意反馈，心态可能会变差呢！ 小麻是仓鼠型作者，就爱囤囤囤，屯稿越多越安心！以前超级佩服能把小说写完整的人，现在我也是啦 准备起飞咯！回家睡觉z 第三十八章 「我只是想出一份力。」杨笑微失落地说。 颜再宁道：「有很多地方只有你做得到。但是你也得考虑你爸要是觉察到你的异常会是什么反应，一个一事无成脾气暴戾的中年男人难保他做不出过激的事情，对你的影响就得不偿失了。我们不是还有这位有钱人吗？」 颜再宁抬了抬下巴，对莫昂说：「查一下杨振丘和林景玉的通讯情况不是难事吧？」 莫昂微微侧颜，身体向颜再宁那边倾斜，嘴唇张合的幅度很小，低声说：「林景玉的这些资料是人事内部交流，还勉强算不涉及隐私层面，但是通讯记录就踩线了，elvis可能也没办法……」 第68页 颜再宁只是「噢」了一声，瞥了眼莫昂，倒没也用激将法把事情丢给他。 「但我能搞定。」莫昂双手撑着两颊，不停嘟囔着「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莫昂还没走出来，听不见。 「我去开门吧。」颜再宁起身。 颜再宁以为是管家先生遛daniel回来了，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是郑家欢。 「你？」 「你？」 二人皆是愣了三秒，郑家欢先反应过来，跳开指着颜再宁惊愕：「你你你你还真的在这儿？！」 「你来找莫昂？我让你不要总单独和他见面，我说的话你不听的吗？」颜再宁的语气像个严厉的兄长。 「方便你自己来找他吗？」郑家欢泫然欲泣，「阿姨说你不在家，我心说他阿宁不可能去莫昂家吧？他那么仇富。结果怎么着？你还真在这里……你们什么时候那么好了？一起玩都不叫我，把我当什么了？！」 看样子戏瘾上来了，有当街发疯的趋势。 颜再宁把门一带。 郑家欢立刻窜进去速度堪比接飞盘的daniel。 「是不是有好吃的？」郑家欢警觉，噔噔噔跑上楼，「hey bro——！」 杨笑微：「……hi？」 莫昂从手机里抬起头，「你来了？不过daniel今天被我家里的人带出去了，不用你遛。」 「你们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颜再宁在后头狐疑。 「怎么还有个女生？哦我知道了，你们学生会开会是吗？真够拼的。」郑家欢说。 「我不是学生会的人。」莫昂纠正。 「你不是？可你在学校总和学生会会长混，不像我，某人都不让我在学校里和他说话。」郑家欢酸熘熘地说。 「对呀，莫昂也可以加入我们学生会的。」杨笑微也说，「我们人手总是不够。」 「这个就……」莫昂语焉不详，眼尾往颜再宁那里飞。 「会长，你觉得呢？」杨笑微问。 「看他表现吧。」颜再宁淡淡地说。 莫昂本以为自己又会被奚落一通，没想到颜再宁竟然没把话说死，眼睛倏然变亮。 「好你个颜再宁，当初我说想进学生会你特么说我不配。」郑家欢发怒勾住颜再宁的脖子摇扯，「谁是你发小？谁认识你的时间长？你跟谁关系好？」 颜再宁被他摇了几下，挣脱出来后立刻把他的头按在桌面，郑家欢立刻哀求。 莫昂看着颜再宁的手，白皙的指尖摁进郑家欢的脸颊里。 当然是你们关系好。莫昂在心里说，反正他绝对不会这么碰我。 「颜再宁，你再不撒开我生气了，我生气起来很恐怖！」郑家欢扑腾着，他恰好被压在林景玉的资料上，眼珠子无意瞥见了林景玉的照片。 「这谁啊？」郑家欢问。 颜再宁放过了他，他坐正拿起资料仔细端详。 「你认识？」莫昂问。 郑家欢摇头，却说：「眼熟，很眼熟，你们不觉得吗？」 颜再宁一把抽走了资料，「没别的事你就到一边去别打扰我们开会。」 「你们研究什么？这女的？她谁啊？我也想参与参与。」郑家欢说。 「和你没关系。」 郑家欢心碎：「干嘛啊？搞小团体？排挤我？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 颜再宁指关节一响。 郑家欢立马怂了。 杨笑微都逗乐，捂住嘴哧哧地笑。 莫昂则还在看着林景玉的照片，试图找出点什么。 次日早上，莫昂背上包出门去，他骑着公路车，目的地是市图书馆。 冬季日渐降临，华市地处偏北，冷空气来得也格外迅勐。莫昂骑车裸露在外的手没多会儿就被冻红了，大早上的来图书馆的人不多。这个地方莫昂就来过一次，他试着往上次坐的地方走去，竟还真在那里看到了一个背影。 莫昂径直过去拉开那人身边的椅子坐下，非常自来熟地把胳膊搭在对方的椅子上打了个招唿：「good morning dude！」 对方有些惊讶，扭头看他。 是程子驯。 「早？呃，你一个人？」程子驯说。 「当然，还能有谁？」 「颜再宁，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哈？不不不，完全不！」莫昂坚决否认，但又有些窃喜，压低声音说，「你们怎么都觉得我和他关系好？是不是他太不矜持了？」 「你也挺不『矜持』的。」程子驯玩笑地说，「我还要接着看书，你自便。」 又是一个不得了的书呆子。莫昂心中腹诽。 「再和我聊聊呗，其实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莫昂说。 「怎么？」程子驯便说着，同时又继续拿起笔在复习资料上圈划，开始一心二用。 「你经常来图书馆吗？」莫昂问道。 「嗯，每周。」 「为什么？在家里也可以看书吧？」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一个人享有独栋别墅。」程子驯说。 「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住？」 「有人告诉我的。」程子驯扭头看他一眼，「你可是学校里的大明星，没有秘密。」 「哇——哦。」莫昂眼珠子转了一圈，「既然你知道我的秘密，那我也想知道你的一个秘密，这才公平，对吗？」 第69页 「嗯？」程子驯抄录笔记，「你说吧，希望说完了可以回去找颜再宁聊天，我不像他那么聪明，不把握住这点时间就会马上掉下去。」 莫昂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列印出来的证件照，「这个人，你认识吧？」 程子驯看过去，只见照片里面容秀丽的女性脸上被用黑色马克笔画上了黑框眼镜，随意的笔触像是在恶作剧。 但正是因为这副眼镜，让这个女性的面容五分神似程子驯。 「你怎么会有这个？」程子驯意外地问。 这彻底做实了莫昂的猜测，程子驯认识林景玉，二者很可能是亲属关系。 多么小的世界。 「她是你的？」 「堂姐。」程子驯把这张照片来回端详，「没人说我们长得像，但加上了眼镜竟然就像了，真有你的。」 「郑家欢提醒我的。」莫昂带着点得瑟。 「哦？」程子驯抬了抬眉稍，「他？」 这不是莫昂的重点，他终于可以挑明主题：「你对你堂姐了解吗？三年前她报过警，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你似乎省略了很多前情提要。」程子驯说，「是的，她报过警，我还用来做过作文素材，但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的消息渠道应该不是我的作文吧？」 「我有一个朋友，她可能和这件事有密切的关系。」莫昂试探地问，「你堂姐报警的原因，是否和被上司性骚扰有关？」 「是的。」程子驯倒是不含煳，「但是闲聊到此为止了莫警官，我真的，赶时间。」 莫昂：「……」 尽管之后程子驯油盐不进，甚至试图让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把莫昂赶走，但莫昂无疑获得了巨大的情报。 他想把这件事告诉颜再宁，但他打包票说林景玉这边的内容由他来负责，现在才刚开了个头，最终结果还尚未明确。 莫昂决定给自己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后他还没拿到确切结果，他就老实认怂，向颜再宁请教有何高见。 目前的状况还是很明晰的，只要程子驯愿意助力，他们可以直接联繫到林景玉。 然而程子驯却是个一头扎进学海里事不关己绝不搭理的角色，在学校里他是个好班长，不吝帮助任何一个同学答疑解惑，但学习之外的事情一概拒绝。 「一起吃个饭都不愿意，多少人求着和我吃饭？」莫昂受挫，来到这个学校后他就在不断受挫。 傍晚的冷风吹拂，莫昂打了个喷嚏，daniel甩着脑袋去咬被风吹起来的落叶，狗狗没有烦恼。 莫昂心烦的时候就会出门遛daniel，看到daniel简单就能获得快乐，他自己也会受到感染。 「我跟你吃啊。」 耳边突然冒出声音，同时还伴随着蛋酱的香味。 莫昂扭头，郑家欢捧着一个手抓饼嚼着，跟他并肩散步。 「你吃这种味道重的东西不要靠daniel太近。」莫昂说。 果然，金毛犬盯着郑家欢的手抓饼，尾巴狂甩，哈喇子都掉了，不过素质优良，没有扑上去。 「给我五秒钟。」郑家欢说，随后将剩下的半个全塞进嘴巴里，腮帮子圆滚，酱汁从嘴角四溢。 莫昂露出了嫌弃神情，给了他两张纸和一张湿巾。 郑家欢把自己收拾干净，说：「bro你身上带那么多纸，比姑娘都讲究。」 莫昂：「帮daniel捡屎用的。」 郑家欢：：「……」 作者有话说 此时麻木地坐在工位上，不是两天前快乐的我了… 但写东西还是很快乐的，摸鱼摸鱼，摸鱼摸鱼，从这方面看，我和佩不愧是一家的 摸鱼摸鱼~ 第三十九章 「你怎么还在外面晃？等会儿还有晚自习。」 「今天晚自习我不去了。」郑家欢嘿嘿一笑，「今晚要下雨，我才不愿意在外头挨冻。」 「颜再宁允许吗？」 「当然不允许，不过我看过他的日程表，今晚他不巡班，其他人好煳弄。」郑家欢说，「这是当他发小为数不多的好处，这个颜青天铁面无私，一点小灶都不给我开，真是的。」 「他的日程表？我还没见过呢。」莫昂面无表情地说。 「这事你可千万要跟他保密，我把你当哥们儿才和你说的！」郑家欢双手合十。 「你们关系那么铁，他应该不会怎么样吧？」莫昂带着点儿阴阳怪气，「没准他早知道你逃晚自习，还愿意暴毙，不是，包庇你呢？」 「我求你了哥，有次我忘记穿校服，他罚我在操场跑十圈，没人比他更会大义灭亲了。」郑家欢只恨自己一时嘴快，把致命秘密贡献给了颜再宁最亲爱的同桌，「你刚才不是想和谁吃饭吗？在追谁？我帮你追，你别告诉阿宁。」 他亲亲热热地揽住莫昂的肩膀，以此彰显他们同一战壕的关系。 「不是追人，是正经事。」莫昂说，「你和程子驯关系也挺好的吧？你了解他吗？ 「程、程程子驯？」郑家欢突然磕巴了起来，在莫昂肩膀上的手臂了放了下来，「我和他不熟啊……」 「可你一眼就能看出林景玉和他长得像，我盯了一个晚上才用眼镜定位出来。」莫昂说，「跟我说说他，我可以帮你保密，并且让你随时到我家打游戏。」 尽管郑家欢想再刨根究底，但莫昂一搬出颜再宁日程表这件事他就只能认怂，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知道的信息。 第70页 程子驯住在城区的边缘地段，每天上学单程都要四十分钟，家庭条件一般，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为人勤奋刻苦，爱学习有上进心，每年都拿三好和奖学金，一个几乎没有缺点的寒门学霸。唯一能抠出来的缺点就是太爱学习了，是那种可以为了多背一篇英语范文少吃一顿饭的人。 他没有朋友，因为朋友只会耽误他看书写题的时间。 「你还不算他的朋友？你对他的学业没有帮助，但又能那么了解他。」莫昂说。 「伤人了哥们儿。」郑家欢说，「我跟他能认识是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这你别问，我傻子才把第二个把柄餵给你。」 「alright.」莫昂耸了耸肩膀，「我发现他还是个不太有正义感的人，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 「你怎么能这样说别人！」郑家欢指责。 「如果我想拜託他做一些和学习无关的事，你觉得怎样能成？」莫昂问。 「这个嘛，我告诉你，你别跟阿宁说……」 晚自习前，莫昂去找了各科老师要到了高中以来班上每次考试的成绩表，花了一节课的时间在对比研究。 课间，程子驯摘下眼镜，给自己滴了滴眼药水。 「你的镜片磨花了，不换一副？」 程子驯擦了擦镜片，戴上，说：「还能用。有何贵干？」 「我能帮你。」莫昂说。 「镜片？不劳费心。」 「不，是成绩。」莫昂说，「从高一到现在，你的各科成绩和颜再宁不相上下，总分都咬得很紧，多数是他高于你。其实你们单科都大差不差，你都有比他分高的情况，但是有一门，你从来都没高过他。」 「英语。」莫昂分析得洋洋洒洒，「最好的成绩是比他低三分，最差的时候能低七八分，这也是你总考不过他的最大原因。」 「但是我能帮你。」莫昂一手撑在程子驯的桌面上，微微弯腰，压低声音，「我的英语水平和母语一样熘，我来辅导你英语，保证让你下次考试高过他，怎么样？」 「你，辅导，我？」程子驯抿着唇角，质疑的口吻。 「嗯哼。」 「正当手段？」 「嗯……还有不正当的？」 「去偷试题之类。」 「我不会这么做！」莫昂跳脚，「我说到的事情一定能做到，你信不信吧！」 「唔。」程子驯不置可否，「你是在和我交易吧？」 莫昂轻咳一声，「说交易也太生分了，应该说是互帮互助。上次图书馆里我们聊过的。」 为了掩人耳目，他蹲在程子驯的腿边，窃窃说出了他的计划。 第三次s·e·a小组讨论会在学生会办公室召开。 颜再宁奇怪：「什么时候有这名字？」 莫昂说：「我起的。她是smile，我是elmo，你是again，很酷吧？」 听完颜再宁就像回到了小学五年级，小屁孩热衷给自己起响亮的名号，尬得他头皮发麻。 杨笑微倒是很喜欢，「听起来像是要做大事的神秘组织。我喜欢海。」 「我也是！每年夏天我都会去海上玩帆船，那种被驾驭风浪的感觉，太美妙了！」莫昂兴沖沖地聊起来。 「我没玩过帆船。」 「下次我……」 「咳！」颜再宁给他一枚眼刀，「抓紧时间开会。」 「噢。」莫昂收敛起脸上雀跃的神情，正色起来，摊开了笔记本，「根据我的调查，林景玉之前的报警确实和杨振丘有关，并且在杨振丘离职后，林景玉还在遭受他的骚扰。」 「情报是否准确？」颜再宁问。 「完全准确。」莫昂说，「她的堂弟告诉我的，也就是我们的班长程子驯。」 此话一出，颜再宁的眉梢挂上了讶然。 「我说你对他那么谄媚……」 「什么谄媚？我那是！」莫昂指了指颜再宁，按下不表。 笔记本里记录着和程子驯交流所得到的关键内容：林景玉报警没有后续是因为父母的阻止，理由是有损颜面，既然已经发生，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反而对她危害更大；杨振丘离职后林景玉家里每隔几天就收到被他骚扰时的照片，为了不让照片被公布出去，他们便定期给杨振丘打钱。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杨振丘没有工作却还可以吃穿不愁。 这种金钱关系已经持续了三年。 杨笑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很不理解她的父母为什么会纵容杨振丘的犯罪长达三年，程子驯说这二位是是体面人，一个是威望在外的老领导，一个是受人尊敬的老教师，骨子里内敛传统，林景玉的事情会让他们『晚节不保』。」莫昂对此感到郁闷，「但我不能理解，明明他们有一千种办法能让杨振丘翻不了身，可他们选择损己利人，这、这真的能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莫昂回想起当时程子驯说的一句话： ——我当年的作文题叫《恶的温床》，是不是很贴切？ 「我只能说，杨振丘看人很准，他吃准了林家把面子看得比命重的本性，所以才敢去敲诈。」颜再宁说，「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他长时间实施敲诈勒索罪，三来涉及金额估计不小，够判他几年的了。」 「但是林景玉会和我们站在同一战线吗？」莫昂犹豫。 第71页 「你有什么想法？」颜再宁问杨笑微。 「我现在……觉得很噁心。」杨笑微苍白的笑了笑，「想到等下还要回家和他在一间屋子里，会不会吐出来？」 「我想见一见那个姐姐。」杨笑微缓缓把脸埋进手掌里，「可我不敢，在她看来，我也是同罪吧？」 「打起精神来，杨笑微。」颜再宁沉声说，他的语气不算温柔，可却能给人稳重、踏实的安全感，「你们是被同一个人伤害的同伴，这世界上或许她是最理解你的人。林景玉有过报警的举动，说明她和她的父母不同，她会反抗，就像你一样。」 深夜，月光照不到的小巷子被夹道的两扇窗所溢出的光照亮的方寸。 「不行，她不接陌生电话，加微信也不通过。」莫昂将手机伸出窗口给对面的颜再宁看，上面有一整屏的通话记录，全都没有接通。 颜再宁瞥了一眼，随即给他一个白眼，「她显然是那种警惕心很强的人，你机关枪一样给她打电话，她信你是好人才怪。」 「是吗？我以为她没看到。」莫昂嘀咕，「那我们只能去线下见她了，和smile商量个时间？」 「不要再用代号！」颜再宁说，「杨笑微先不露面，毕竟我们还不了解林景玉这个人，先去把把关。这周六，去拜託你的人脉让我们有机会见她一面。」 「周六可能不行……」莫昂挠了挠鬓角，「我有别的事。周日，好吗？」 「无所谓。」颜再宁狐疑地看着莫昂低头摆弄手机的小动作，这人是真不会掩饰自己，明摆着心虚，不过莫昂怎么样他都不关心就是了。 这时，颜再宁背后的房门打开，颜帆端着一碟金灿灿香喷喷的东西走进来。 「阿宁，你的小面包在烤箱里好了，我帮你拿过来。」她说着，发现对面窗的人，讶异一耸肩，「噢哟，你们在干嘛？深夜约会吗？我们两家离得那么近啊？」 「阿姨晚上好。」莫昂说，「颜再宁大晚上还要吃甜食？他不怕长蛀牙吗？」 「我要你管？」颜再宁呛他。 「早就长过了，所以他现在一天刷三次牙，每天都检查牙齿，一出问题立马治疗。」颜帆说，「他最怕牙医的钻头了。」 莫昂想像着颜再宁在洗漱池前认真刷牙，张着嘴巴检查每一颗牙齿的龟毛画面，忍不住笑起来，「那么怕，少吃点不就行了。」 「我已经不怕了，不打麻药做根管治疗我都行。」颜再宁强硬地说，「不跟你说了。」 他关上窗，拉紧窗帘。 「嘁，真有经验。」莫昂说。 他没有马上关窗，而是撑着下巴继续看着对面。颜再宁的窗帘遮光效果一般，还能看到映在上面的人影，所以他还能看到颜帆走了之后，颜再宁换了坐姿，屈腿踩在椅子上像是蜷缩在起来，然后拿起了他最爱的蜂蜜小面包吃着。 莫昂忽然就笑了，不知缘由。 「晚安。」他轻声说。 作者有话说 作话里面是不是写点主角卖萌小剧场比较好？可是我总觉得不太好意思，就像那种良心未泯的i人资本家，拉人出来加班内心还很羞愧 就再来开解一下自己吧！虽然心态已经很好很好了，但难免也会有羡慕其他作者的才气的时候，这种羡慕有时候会激起我的创作动力，有时候也会让我有些低落。小麻，请你一定要认清，才气很多时候不是与生俱来的，势必要付出相应甚至加倍的努力，但是你知道自己的，你在这块并没有付出太多，你太懒散啦，这么懒散的状态下你的收藏还在慢慢涨，偶尔收到读者的阅读反馈，还能给你挣几杯咖啡钱，真的非常非常幸运了！ 自言自语是不是有点矫矫的？哈哈哈心里有些事情我没办法对别人说，也就不会有人告诉我，我得自己告诉自己 第四十章 周日早上十点，颜再宁踏进电影院，香甜的爆米花味像海浪一样将他席捲，同时在大厅候场的人大都成双成对，这令他立刻起了掉头的心。 「哎你去哪儿？」莫昂抓住他的手腕，颜再宁要撤场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就非得来看电影吗？」颜再宁甩开莫昂，「我不感兴趣。」 「重点不是电影，都来到门口了你说这些干嘛？」 「你进去，我在外面总行吧？」 「你这个人怎么……」 「不好意思，借过。」莫昂身后有人说。 「啊，抱歉。」莫昂意识到他们堵在扶梯口，忙推搡着让开。 颜再宁这时不说话了。 莫昂和程子驯的眼睛对上，而他身边则是一位穿着纯色薄绒外套，面带口罩的女人，清瘦的身形，眼睛像一口幽幽的井。 「呃，你们……」莫昂舌头打结。 颜再宁在后面用力扯了他一下，冲程子驯点了点头。 程子驯什么也没说，和女人走了进去。 「子驯，你认识他们？」女人问。 「嗯……这怎么说……」 两人的对话淹进了嘈杂的环境里。 莫昂勐地回头看颜再宁，表情是愚蠢的紧张震惊。 「别傻愣着，去取票。」颜再宁对他不抱希望了。 「噢……怎么取？我不会。」 「出门脑子都不带吗？」 「我第一次来这种电影院！」 第72页 「呵呵，恭喜你又长大了一点。」 入场前，莫昂本着来都来了的理念，又去排队买了爆米花和可乐，于是他们开场后才进的影厅，里面已是一片漆黑，只有荧幕的光。 「抱歉，抱歉……」莫昂弯着高大的身躯，胳膊夹着一桶加大号的爆米花，两手还拿着可乐，在狭窄的过道里笨拙地行进。 「都怪你！」颜再宁被迫和他一起侷促，恼怒地拍了他的腰一掌。 位置在八排最靠里的座位，而倒数第三第四的座椅上坐着的人正是程子驯和林景玉。 莫昂在经过林景玉时，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只是微微收拢膝盖，而是并腿侧坐，胳膊也抬起来下意识地护在身前，几乎空出完整的过道让莫昂通行。 莫昂坐在最里面，颜再宁则坐在林景玉和莫昂之间。 电影是一部亲情喜剧片，没什么剧情可言，以逗乐观众为主。这是莫昂挑的，他认为在和林景玉交谈之前，他们最好能有一段愉快的相处时间，这能利于她放下戒备。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没错，电影开场才五分钟，影厅里开始阵阵闹笑。 林景玉也笑了，观影过程中她摘下了口罩，时不时会侧头和程子驯小声交流，已经放松了下来。 莫昂悄悄观察的同时，视线也难以避免地掠过颜再宁的脸。 颜再宁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笑容的人，从侧面看他的眉眼格外的俊秀精巧，眉骨与眼窝的比例恰到好处，是专属于东方人的美。 只是太过庄肃，如果画面静音，莫昂会以为他在看严肃纪录片。 莫昂想着自己是否要提醒一下颜再宁表现得亲和些，要是让林景玉发现身边的陌生男子在喜剧片里还全程板着个脸，那他做的安排可就前功尽弃了。 而这时，电影里又抖出一个包袱，全场大笑。 颜再宁沉着的脸色出现波澜，只见他嘴角破防要笑出来，但眼角飞快瞥了眼莫昂，立刻抿紧嘴唇绷回去。 莫昂：「……」 原来只是在硬撑啊？ 「你有必要这么端着吗？这儿又不是学生会，没人把你当成会长，笑一下会怎么样？」莫昂低声说。 「我觉得不好笑，不想笑不行吗？」颜再宁说。 「呵，那你继续憋着吧。」莫昂觉得他没救了，把注意力放回观影，抓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电影来到了小高潮，笑点密集如雨，颜再宁的手紧紧抓着扶手，莫昂也跟着笑，笑声和其他人的声音交融在一起，却又有自己的特质。 爽朗、朝气，又有点傻，如果暖烘烘地阳光有声音，大概就是这样的。 只是他实在太大只了，笑的时候还乱动，手臂不知碰到了哪里，靠背突然运作了起来。 「holy……」莫昂笑不出来了，他整个人被强有力的滚轮顶出去，这什么机关？「颜再宁、颜再宁！」 颜再宁听到他的求救声，转头一看，就看到莫昂的上半身莫名的抽搐，整个人像触电似的狂抖，一脸绝望。 至此，颜再宁终于板不住脸，「噗」地一声捂住了嘴笑得浑身发颤。 五分钟后，莫昂总算找到了关上按摩模式的按钮，重获平静，而一旁的颜再宁也已经恢復了扑克脸，如果不是眼角的红痕，仿佛他从未动容，昏暗的影厅里又有谁能注意到这个？ 莫昂成了他的笑料，却也不生气，微靠过去在他耳边说：「你真是无可救药。」 颜再宁暂时还不想看到莫昂的脸，感觉又会崩不住。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里，还发生了一件小事。 林景玉后排的人不知是笑得忘怀还是突发恶疾，总时不时踢她的椅背，扰得她频频回头无声提醒对方冒犯到自己了。 可那人根本没注意林景玉，还是个她最不愿接近的中年男人，她只能将此忍耐。 在椅子的第五次震动后，林景玉右手边的人也回头了。 「你好，请你不要再踢前排的椅子了。」 男生的声音沉稳朗悦，多年在大众面前发表讲话的嗓音不刻意扬高，胸腔发声，也能在影厅浑厚的音响设备下传达进那人的耳中。 那人果然如林景玉所想，不是软茬，直接否认：「我没踢！」 颜再宁微起身往林景玉的椅背一看，几个清晰的鞋印子，无须多言就戳破他的狡辩。 他一个四十多岁的成年男人，被小年轻教育的耻辱无异于脸皮子被扒下来在地上踩，当即就要这学生仔清楚清楚谁才是当爹的人。 正当他要指颜再宁的鼻子，莫昂也回过身，「什么事？」 程子驯也察觉到了，也回头看那人。 一下子他要面对的变成了三个年轻人，每个都正值青春年华，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面孔，蕴含着无尽的年轻力量。 他就算再年轻二十岁也不敢一对三。 于是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怂了，老实放下了二郎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颜再宁没和他多说什么，给莫昂一句「没事了」便坐正回去。 林景玉第一次面向右边，浅浅笑了一下，「谢谢了。」 电影散场后，林景玉去趟洗手间，程子驯在出口处等她。 莫昂和颜再宁朝他走过去，莫昂热情抬手和他击掌： 「hey cm（班长），你觉得电影怎么样？」 第73页 「挺好，放松心情。」程子驯说，他看向颜再宁，「没想到你也会和莫昂一起闹。」 「你不也是一样吗？」颜再宁说。 「哦？他也向你承诺了什么？」程子驯好奇问。 莫昂及时出来打岔：「下一步按照计划来，我们去三楼的咖啡厅，你姐姐喜欢喝什么？」 「这我不清楚，之前我也说过了，她去还是不去无法保证。」程子驯说。 说话间，林景玉已经出来，走向他们。 「你们是子驯的同学吗？」林景玉主动开口说道。 「是的，姐姐你好，我叫莫昂。」莫昂绽放出最完美的笑容，「其实今天的电影票是我给他的，答谢他给我的帮助。姐姐你觉得电影好看吗？」 他顶着那么一张帅气无敌的脸蛋，一口一个「姐姐」，林景玉也不由得回以柔和的笑容，「很好笑，看完之后心情很轻松。对了，刚才谢谢你们帮我出头，现在的男孩子都那么有正义感了？真好。」 「姐姐谢谢你呢，你不说点什么？」莫昂一把将颜再宁拽到身边，又沖林景玉笑，「姐姐，他叫颜再宁。」 颜再宁和他暗过了几招，抽回了手臂，「应该的，我最讨厌电影院里不文明的人了。」 莫昂笑嘻嘻地搭他的肩膀，「姐姐，他可是学校里最威风的学生会会长，见义勇为的事情做多了。」 颜再宁低声威吓：「你找死吗？」 「现在要塑造阳光亲密的形象，你忍忍。」莫昂说。 颜再宁只好忍下杀人的心，对林景玉微微一笑。 果然，弟弟的同学加上会长的身份，再结合他们的正义举动，林景玉对他们没有戒备，莫昂提出一起喝咖啡，她也欣然答应了。 在林景玉去柜檯点单的时候，程子驯对莫昂说：「我的任务结束了，那先走了。」 「你走了？那你姐姐怎么办？」莫昂问。 程子驯无语片刻，「她又不是小孩。我今天已经浪费了够多时间了。」 说罢他过去和林景玉说了一声，便独自离去了。 「他这人……」莫昂不知如何评价，「他就不怕我们刺激到他姐姐吗？」 「这人很难猜。」颜再宁说，「先不管他了。」 林景玉回头问他们：「你们要吃点什么吗？」 莫昂看了眼点单屏，「开心果巴斯克。可惜没有某人最馋的蜂蜜小面包。」 「话真多。」颜再宁熟练地在刻薄与礼貌间转换，「我不用了，谢谢。」 作者有话说 犯懒的一天zzzzz 第四十一章 「子驯在学校里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女孩子追啊？」林景玉问，「我工作以后和他见的就不多了，上次见他还没我高呢，现在一下就窜起来了，也变帅了。」 她摸着下巴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两位男高，「啧啧，是因为现在营养上去了吗？现在的小孩一个赛一个好看了。我们当年的男生都跟猴一样，工作之后又马上胖得像熊。」 她说话的语气轻松，又不像莫昂所猜测的那样对男性抱有强烈警戒的人。 「学校禁止恋爱。」颜再宁说，「我就是专门抓这个的。」 林景玉咯咯笑了起来，说：「会长同学，你们学校也一定有很多女生你。」 颜再宁摇头：「她们都很怕我。」 林景玉竖起手指晃了晃，「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你这样帅气，英勇，又有点冷酷的男生最没抵抗力了。我要是你的同学，我一定也喜欢你。」 莫昂茫然地眨了眨眼，怎么话题突然拐到这种地方上了？她为什么突然喜欢颜再宁了？颜再宁还……脸红了？！ 颜再宁屈指抵唇清咳一声，「就算是女生，违反校规我也会严肃处理。」 「他这个人一点都不风趣。」莫昂说，「要我说，喜欢他的人都带点受虐倾向。」 说罢，他挑衅地看向颜再宁。 「我看你也挺爱找虐的。」颜再宁嘲弄道。 林景玉捧着咖啡杯，身体往后靠，笑眯眯地看着他俩：「子驯告诉我你们是同桌？天吶，做你们的同学一定很幸福。」 仿佛她的那杯美式里加了一百颗方糖。 闲聊了十来分钟，莫昂发现林景玉性格爽朗，说话幽默，和他们聊起以前上学的往事，不像个大姐姐，更像个比他们都顽皮的小孩。 这让莫昂看到了希望，林景玉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吝于帮助杨笑微。 莫昂决定是时候切入正题，他对颜再宁使了个眼色，我说你说？ 颜再宁思忖片刻，他喜欢单刀直入，不擅长打感情牌，不适合现在，便抬了抬眼帘，示意你来。 林景玉说：「你们干嘛突然眉来眼去？」 莫昂看着林景玉，手放在膝盖上端坐，说：「姐姐，你们以前身边有没有过这样的女孩，待人温和善良，处事周全，相处起来很舒服，可实际上她一直生活在阴影下，她被身边的人伤害，却没人发现，帮助不了她。」 林景玉闻言，缓缓眨了两下眼睛，点头：「有啊。」 莫昂微微前倾，继续说：「我们身边也有这么个人，在家里收到虐待，习惯性忍气吞声，不知道怎么自救，但我们发现有办法能帮到她，可以彻底将她拉出阴影，活在阳光下，不用再强颜欢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第74页 「怎么帮呢？」林景玉顺着问。 颜再宁又发现了莫昂身上不一样的点，他是个出色的谈话家，通过语气顿挫、细微的表情变化和一些肢体上的小动作，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话语思考、动容。 这是他天生的本事？还是练习后的结果？ 「她叫杨笑微。」莫昂用平静、沉缓的目光看着林景玉的眼睛，不含半点锋角，「她爸爸对她施暴、侮辱，是无可救药的混蛋，你能救救她吗？」 杨笑微这个名字出来，林景玉专注的神情就变了，她放下了咖啡杯，原本舒适的坐姿变成了环抱前胸的戒备姿势。 「你说的那个人，是她啊。」林景玉的声线有些僵硬。 完蛋。 莫昂立刻觉察不好了，下意识扭头看颜再宁。 「不止是她。」颜再宁说，「还有一个。景玉姐，救杨笑微的同时，也是在救自己。如果你愿意站出来，我发誓，一定会让那个伤害你们的人付出代价。」 「你们怎么……」林景玉低头拧眉一笑，眼眶泛红，「原来这是你们今天的目的啊？现在的小年轻心机真够深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他们说：「抱歉，我不玩救世主游戏，当只乌龟挺好的，我本身就很宅。」 她没心情再坐下去。 「哎，姐姐！」莫昂叫她，神情歉意，「对不起……」 林景玉摇头。 莫昂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好不好？」 林景玉「哈？」了一声。 莫昂自下而上地看她，露出脆弱的模样，「求求你了。」 「……」 林景玉只好扫了他的码，发现这人正是前段日子莫名加她好几遍的可疑陌生人。她几乎要气笑了，「原来是你？你这人……」 「你打我吧！打完你再加我！」莫昂闭上眼睛，高高的个子在林景玉面前低下脑袋，任她处置的样子。 林景玉按住额头，「我没这种兴趣。」 她点了添加好友，然后戴上口罩走了。 颜再宁说：「景玉姐再见。」 还这么有礼貌。林景玉无奈，扬了扬手。 「真蠢。」颜再宁冷嘲热讽。 莫昂炸了，「我好歹加上了她的微信，你呢？」 颜再宁沖他亮起手机，屏幕上是微信对话框。 你已经添加景深了，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again：我是颜再宁。 「你们已经加上好友了？什么时候？」莫昂凑近点想看清楚时间。 颜再宁把手机收进衣服兜里，「就在你献出脑袋的时候，我也申请了，她就一併点了呗。我说你的狗怎么一天到晚嘤来嘤去的，原来是上樑不正。」 「我这叫适时牺牲色相，一般人还出不了效果呢！」莫昂愤懑不平，颜再宁一点努力也没付出凭什么还能捡漏？「你还说我蠢，明明你钻了我的空子，窃取我的努力成果！」 莫昂和颜再宁闹起来，抓住他的肩膀摇晃，就像daniel玩闹时压在人身上一个劲儿地拱似的。 「你就是蠢，你就是蠢。」颜再宁讽刺不断，同时挡住他的手，「真该录下来你刚才那副模样，大男人还装可怜，真难看。」 「不许说我蠢！」莫昂头毛竖起，不跟颜再宁开玩笑了，整个人欺身上去，颜再宁几乎要被他压倒在沙发上。 「嚯——」 周遭传来小小的惊唿声。 他们这才意识到身处公共场所，两个男生打闹太惹人注目了，还是两个养眼的男生，好像还被人拍下来了。 「起开。」颜再宁把莫昂推开，理了理领口，觉得自己刚才被夺舍了，居然和莫昂打闹。 莫昂摸了摸鼻子，，指腹轻轻摩挲，突然没气焰了。 刚才他的手指，不小心按到了颜再宁的锁骨。 瘦瘦的，暖暖的。 莫昂庆幸自己没擅自安排两个女生见面，但他们和林景玉见面后的结果并没有瞒着杨笑微。 杨笑微的反应比之前平静，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 「我不能强求她揭开自己的伤疤来帮助我，但我不会放弃的。」杨笑微坚定地说，「我一定让杨振丘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样一来，也能够让那个姐姐解脱出来。」 期末考前一个月，年级还会组织一次模拟考，就在三天后开考。莫昂自然没把答应程子驯的事情忘记，天气愈加寒冷，加之图书馆需要保持安静，莫昂便把补习的地方换成自己家里，亲自派司机接程子驯过来。 这是程子驯第一次走进莫昂的家，daniel看到这位陌生的客人，上去嗅了嗅他的裤子，然后就安静蹲在一旁了。 程子驯想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它躲开，哒哒哒走到远一点的地方蹲下。 「hey,be nice.」莫昂说。 「可能是我的味道不好闻。」程子驯自嘲道。 莫昂以英语对他说：「以后和我对话请说英语。」 程子驯：「……」 莫昂的补习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就是全程用英语对话，说到程子驯不明白的单词就尽量简化的解释，还是不懂那就拼出来让他查。 他的方式也不无道理，颜再宁的英语作文保持着全满分记录，程子驯就差在这里，莫昂发现颜再宁的作文里总会出现两三句亮眼的表达，而程子驯的就偏向于中规中矩，他只钻研书本，但有些东西得从日常中获取。 第75页 所以莫昂就靠全英语交流来帮助他积累。 程子驯用英文说：「它应该闻不惯穷人的味道。」 「daniel只是一只小狗，它不会像人类一样想得那么多。」莫昂说，「你身上还残留着冷风，而它的鼻子恰巧有些敏感。你是个了不起的人，这发自我的内心。」 「sensitivity（敏感）……」程子驯重复了一遍，掏出笔记本拼出了这个单词，「is it this？」 「yes，great.」莫昂耸了耸肩，「wee.」 莫昂当然不可能只是「口头」上补习，他还会帮程子驯修改作文，不过偶尔两人会有意见的分歧，比如莫昂会把一些用于进行简化，他觉得这样更流畅，也更符合英语语境，但程子驯却觉得莫昂破坏了他的句式的完整和工整，会被倒扣分。 只是在只能说英语的规则下，程子驯根本说不过莫昂，这倒更加激起了他要学好英语的决心，于是熟练地说出「alright，i』ll learn it myself.』」（行了我自己学） 「随时解答你的疑问。」莫昂说着，往沙发上一躺，拿出手机开始借着和程子驯学习的由头和林景玉闲聊。 自从那天见过一次后，林景玉和他们的交集就限于线上，莫昂还是希望她能够站出来，不要让自己的人生永久的被污泥牵连。 但他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便先和她交朋友，等她主动打开自己的心房。 景深：为什么他在学习，你却在看手机？ elmo：周末不就是用来休息的吗？ elmo：姐姐你在干什么？ 景深：躺床上，享受周末。 elmo：不出门吗？ elmo：要不要来我家玩？我家有只超级无敌宇宙第一可爱的金毛。 elmo：就是我的头像【龇牙笑】 景深：是蛮可爱的。 elmo：那你过来吗？我可以让司机去接你。 景深：no 景深：对去陌生男子家没有兴趣。 elmo：not friend？【快哭了】 景深：原来当你们帅哥的朋友那么简单？那你是不是有很多朋友？ elmo：yep 景深：啧啧，海王。 elmo：？ 莫昂问：「what dose mean 海王？」 程子驯答道：「easy boy.」 「i’m not easy boy.」莫昂皱眉头,他很少主动和女生找话题聊天，不知道哪里表现不好惹她误会了，于是手指敲出去一篇大论，大意是自己对待朋友会很热情，但不是轻浮的人，在颜再宁的监督下他也做不了坏事，否则会被撕碎的。如果有冒犯的地方他道歉，还是诚挚地希望她能来做客。 景深：小颜同学管你好严哦。 景深：比起看小狗，更想看你们两个卖腐【狗头】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elmo：？ 什么意思？不管，先答应下来再说。 elmo：可以啊。 作者有话说 卡文的时候就会丧丧的，写得顺就觉得自己超级pikapika。 脑子！给我灵光点让我做个快乐的小女孩吧！！！ 第四十二章 莫昂问程子驯什么是卖腐，程子驯怪异地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两个小时的补习时间结束，程子驯不多打扰他，准备继续去图书馆自习。 莫昂把他送到门口。 这一幕刚好被下楼丢垃圾的颜再宁看到。 颜再宁的目光沉了下来。 莫昂准备关门的时候也看到了颜再宁，他莫名有些心虚，躲闪了一下。 颜再宁突然大步朝他走过来，那步伐，简直像走上刑场的刽子手！ 莫昂格挡倒退，急道：「干什么干什么？我没招你没惹你！」 颜再宁：「你心虚什么？」 莫昂扭头就跑。 颜再宁勐冲上去，一把扯住他的后领，同时一套擒拿招式，将他一只手拧到身后，人按在墙上。 「还有没有王法了？」莫昂难以置信道。 「他怎么从你家出来了？你们在做什么？」颜再宁冷声问。 莫昂支支吾吾，说程子驯只是来玩。 「说谎，程子驯不是会跟你玩的人。」颜再宁危险地眯起眼睛，「我在学校看见你们就觉得不对。」 「你别用力了，手要断了！daniel！daniel！」莫昂唿唤救援。 颜再宁直接将他另一只压在墙上的手绕过颈脖往后拉，莫昂便以一个极其扭曲滑稽的姿势自己勒住自己，门大开，路过的行人无不震惊侧目。 「我真挺佩服你的，美国流浪汉都不敢惹你。」莫昂真诚又费劲地说，「我说，我说实话行了吗？你放开我。」 「先说。」 「我帮他，补习英语。」莫昂又费劲，又小心，生怕颜再宁等会听完一用力，把他勒死了，要做好防备，「上次让他把景玉姐约出来的条件，就是帮他把英语提上去。」 「让他下次的成绩，能超过你。」 莫昂说完，等着颜再宁发火，他得认真起来了。 但颜再宁没有继续动手，沉默了两秒就「哦」了声，「凭你吗？」 「瞧不起我是吗？」莫昂说，「放手，不让我不客气了，真不客气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 颜再宁话没说完，莫昂的手腕忽然像蛇一样扭动挣出了他的禁锢，同时撑墙借力一转身，勒住脖子的手也出来了，他顺势抓住颜再宁的前襟将人勐地推去靠在另一边墙上，胳膊横在颜再宁的锁骨上压得很紧。 第76页 转瞬间两人的攻守阵营掉转。 颜再宁啧地一声，冷冷地看着莫昂。 「小瞧我了吧？」莫昂说，「我力气也不小。」 颜再宁屈膝上顶。 莫昂早有防备用大腿卡住。 「你想废了我吗？」莫昂气笑了。 「不要把气喷到我的脸上！」颜再宁偏过脸，愠色浮现。 莫昂却在看他的颈项，白皙的肤色，线条修长优美，因为情绪的起伏，渐渐泛起粉色。 好漂亮…… 莫昂的眼睛有些发直。 但下一秒，两根手指头戳过来，他本能闭眼，被戳住了眼皮。 「噢！」 他只得退开捂住眼睛，「疼！」 颜再宁用力扯了下衣襟，用杀人的目光看着他，「再乱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我没有！」莫昂大声狡辩，然后底气泄光，耳朵发热，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颜再宁觉得这人真是无耻至极，但居然对他没什么脾气了。 daniel见他们终于打完了，亲亲热热地上来蹭颜再宁。 摸了摸狗头，颜再宁便要走了。 「哎。」莫昂叫住他。 颜再宁臭脸回头。 莫昂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下意识，在颜再宁抄傢伙之前，他忙说：「你知道卖腐是什么意思吗？」 颜再宁：「……哈？」 莫昂一脸认真：「景玉姐说，我们卖腐给她看，她就可以再出来一次。」 颜再宁扶住门框，缓缓地按住额头，「就非得，面谈吗？」 「当面说的效果是文字交流比不了的，她现在还愿意搭理我们，不就是因为见面留下的好印象吗？」莫昂说，「卖腐是件很难的事吗？为什么你和程子驯都不愿面对？」 「你还要和他？」颜再宁破天荒惊了。 「只是问他。」 「你自己上网查去。」颜再宁不再耽误离开，感觉今天自己的灵魂受到了玷污。 本学期最后一次模拟考如期而至，两天的考试时间一晃而过，验收莫昂这段时间的「教学成果」的时候到了。 英语课前，莫昂和程子驯一起等着成绩分发下来，他表现就像等daniel做肠胃手术那样紧张。 程子驯反倒比他镇静，不过莫昂注意到他的指甲不规律地在掐着手指。 「如果你的成绩没有变化你会怎么办？」莫昂依旧用英语和他对话。 程子驯同样用英语，非常明确地回答他：「那么我将不会再信任你，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与我的职务无关的事。」 「你简直太无情了。」莫昂说，「但如果你的成绩有所提高，你就得再帮我一次，怎么样？」 程子驯顾不上他趁机加价，英语课代表已经发下他的卷子了。 「多少多少？」莫昂急忙去看。 145分。 很高的分数，但程子驯不是没拿过，重点不是他的成绩，而是…… 英语课代表说：「牛啊班长，这次的卷难度偏高，全年级就两个145，我才142。」 莫昂问：「另一个是？」 「还能是谁，你同桌呗。」 同分。 莫昂心里大下坡，小心地瞄程子驯，他信誓旦旦地说要帮程子驯超过颜再宁，现在这…… 程子驯攥紧拳头，紧抿的嘴唇在按耐欣喜，他终于追上来了。 年级排名也很快出来了，年级第一程子驯，第二颜再宁，两人仅仅3分的分差。 3分，正好是之前程子驯和颜再宁的英语成绩的最小分差。 莫昂也算是如期完成了他的承诺，但他并没觉得松了口气，反而对颜再宁有种莫名的愧疚，他也做了很多年优等生，胜负欲不比任何人弱，从第一落下来的滋味不好受。 于是他安慰颜再宁：「模拟考而已，后面还有期考，你一定能反超回去。」 颜再宁则回以轻蔑：「你考多少？」 莫昂的排名也降了十位，年排51，连前五十都没进。颜再宁的意思是你这成绩还配安慰我？ 真是傲慢得让人想掐一把。 「墙头草。」颜再宁越看莫昂越不舒服，一连啧了好几下，命令他今天不许再跟自己说话。 「你生我气干嘛，是你说的我帮程子驯你无所谓的。」莫昂嘟囔，「下次考试我帮你行了吧？」 「不，需，要。」颜再宁咬着字音，「你继续教程子驯，期末考我英语不比他高，我名字倒着念。」 「宁再颜？也挺好……」 颜再宁朝起书狂扇他的胳膊，「结果还没出来你瞎叫什么？去死去死。」 气得不得了。 这都不像颜再宁了，以前不是没考过第二，成绩起伏都在正常范围内，只是这次的差距有莫昂的功劳，他好像不是输给了程子驯，而是输给莫昂。 这个认知让他非常、非常、非常不愉快！ 「我是不是耽误你们了？」放学后的sea行动小组会议中，杨笑微说，她看到了成绩排名，颜再宁和莫昂都有所下滑，这段时间都是因为她个人的事，占用了他们许多时间。 「我从没觉得过。」莫昂说，「我们一直都是用课余的时间在做这些事不是吗？」 「可如果不是……」 「如果你选择帮助一个人，你想听到的是『幸好有你们在』，还是『你们没来帮我就好了』？」 第77页 杨笑微愣了一下，笑了出来，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们最近还和景玉姐有联繫吗？」 莫昂点了点头，「她还是带着逃避心理，我们和她很少提及那件事，还需要一点时间。」 杨笑微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她的事，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我知道她不愿意见我，那可不可以让我录个视频，你们帮我发给她？」 莫昂看向颜再宁，询问他的意见。 颜再宁略一思索，颔首道：「折中的办法，她应该可以接受。」 「太好了。」杨笑微松了口气，「那我今天回去录，录好了发给你们。」 刚好隔天是周六，杨笑微在中午就把视频发给他们了，莫昂叫她过来玩，周末待在家里对她来说不算是好事。 她却拒绝了，说现在杨振丘不在家，她想整理房间。 莫昂看着那个视频文件，拇指在上方停留，但最终没有点开它。 这时手机里弹出一条信息。 程子驯：【ok】 莫昂心头松了下来，他从床上跳起来扑倒窗口，打开对对面窗户喊：「小颜同学，小颜同学！」 对面无人应答。 他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把半米长的钢尺，探出头用钢尺敲窗，「唿叫again，唿叫again……」 窗打开的瞬间，一包东西跟着飞出来，正正砸中了莫昂的脸。 「有病。」颜再宁冷漠地说。 莫昂低头一看，砸他的暗器是一包坚果。 「我有事要通知你。」莫昂说，「你能不能别那么暴力？」 「这取决于你正不正常。」颜再宁说，「有事不能微信上说吗？」 他真是烦死莫昂了。 「今晚8点，我让程子驯把景玉姐约出来了，我们一起吃宵夜。」 「她愿意出来了？」 「理由是庆祝程子驯这次年级第一。」 颜再宁：「……」槽多无口，总之对莫昂狠狠翻白眼就对了。 作者有话说 pikapika！！！（不过明天可能亮不起来了） 第四十三章 吃饭地点是林景玉家附近的路边大排档，天气冷了摊主搭起了简易的大棚，掀开帘子，里头是喷香扑鼻的孜然烤肉味，打开啤酒罐刺啦一声。 林景玉和程子驯是后面才到，落座的俩人一个人坐一个对角，像拼桌的。 「你们俩这是吵架了？」林景玉笑着问。 「他单方面对我有意见。」莫昂无奈地说。 程子驯多看了颜再宁一眼。 颜再宁根本不理他，把菜单递给林景玉：「看看要点什么。」 林景玉接过菜单，眼神在他俩脸上来回扫，「是不是今天的局不对啊？我听说这次小颜同学是第二名，莫昂你真不会来事，应该庆祝第一第二名才对。」 「不是这样的。」莫昂挑衅地瞅颜再宁，「我现在要说出来了，让大家知道你有多小心眼儿。这傢伙昨天用坚果砸我，我以为是给我吃的就打开吃了，结果他居然还问我要回去，我都吃完了。」 「两秒钟都没到。」颜再宁忍无可忍，「我把窗关上，再打开，两秒钟你就能做到拆袋全倒进嘴里，你是猪吧？」 「我是人。就一包巴掌那么大的坚果你难道要一颗一颗吃吗？！」莫昂难以置信，「我吃了，他跟我急，那我说还新的给他。」说着他从背来的包里拿出一大袋坚果，「我给他那么大的，他不要，非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颜再宁说。 「刚才跟你说话你不理我，不是生气是什么？」 「我没有，」颜再宁平静地说，「生气。」 咔嘣。 一次性筷子在他手上折断。 「质量太差。」他说。 莫昂缩肩膀，小声说：「我不敢惹他的。」 林景玉轻轻「哇」了一声，对程子驯说：「幼稚得想死。他们在学校也这样吗？」 程子驯想了想，摇摇头，「没见过。颜再宁应该只对莫昂这样。」 「没这回事。」颜再宁说，「恭喜你完成了你的目标。」 程子驯说：「只是接近，还不算完成。」 颜再宁垂下眼睫，淡淡地笑了一下。 这是莫昂第一次来这样的餐厅，环境约等于无，桌上铺着一层塑料膜就能隔绝桌面擦不净的油污，身边的客人都是三五好友，笑声、猜拳、叫骂，这些噪音被拢在大棚里面，好像一个膨胀的气球，在有限的空间里把人用力挤压向彼此，生疏拘谨在这儿无法存活。等菜期间林景玉就被他们幼稚的对话逗笑了几次。 很快菜上来了，腌制过的鲜肉放在烤盘上，发出美妙的滋啦声，薄薄的肉片很快就熟了，林景玉给每个人都分了，还要给他们倒啤酒。 遭到了三连拒绝。 「你不喝？你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吗？」林景玉说。 莫昂：「这有什么必要联繫吗？我还未成年。」 「你看上去能干翻是个成年人。」林景玉说，「小颜同学呢？还以为你会又搞反差呢。」 颜再宁只是摇了摇头。 「子驯你不喝？你那么能喝。」林景玉隆重介绍，「这傢伙是我们这辈最能喝的，人称喝酒的水牛。」 莫昂发出爆笑。 「我从不认同这个叫法。」程子驯额角微抽，说，「在外面不喝。」 第78页 「算了，那你们就端白水。」林景玉举杯，「恭喜我们的第一名，第二名，还有第……多少来着？」 「六十一。」莫昂郁闷，「非得这么说吗？」 「恭喜你们靠得好成绩，祝你们个个都能考上重点！干杯！」 四个杯子碰在一起。 没想到林景玉看着弱不禁风，却喜欢喝酒，只是酒量一般，一听啤酒下肚情绪明显高涨了，一个劲儿沖莫昂和颜再宁嚷嚷「卖啊你们卖啊」，硬是把颜再宁赶到莫昂身边，和程子驯换了位置。 她看着两人尴尬侷促的样子，笑得肚子疼。 「你们怎么回事？我读书那会儿班上的男生浪得不行，一口一个老公老婆，坐大腿公主抱，女生爱看什么他们就可劲儿来，哪里像你们？」林景玉热衷于调侃年轻的高中生，「该不会真的有点儿什么吧？」 莫昂严正否定，颜再宁扭脸作呕。 林景玉一口酒一口肉，又干下一杯，笑容更加放肆，她帮莫昂到饮料，不小心溢杯，莫昂拿纸巾擦，但是笨手笨脚把饮料扫到颜再宁的裤子上，被颜再宁拿着筷子敲手背，莫昂抢走他的筷子，于是引起颜再宁的暴乱。 「暴力狂，你们看他！打个喷嚏都得打我一下！」莫昂招架着他，一手护在桌前，避免烤肉的油飞溅。 「那一定是因为你的口水喷得到处都是。」颜再宁冷冷道。 林景玉：「野蛮女友和妻管严，好吃，谢谢款待。」 「别搞我了。」莫昂无奈。 林景玉红着脸靠着椅子上，「我现在对男性唯一的好感，就是看他们相互折腾。」 程子驯说：「你在外面喝这么多，家里不说吗？」 「出差去了，不然我晚上哪会出来？」林景玉说，「还是和别人喝酒开心，自己喝没什么意思。」 「你很喜欢喝酒吗？」颜再宁问。 林景玉眯着眼睛想了想，说：「这几年才开始喝的，喝了之后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但烦恼不会因为喝酒而消失。」颜再宁说。 「是啊，是啊……」林景玉笑了几声，突然神采奕奕地拍手，「好，既然提到了『烦恼』，那就来一个烦恼大会，请你们每个人现在分享一个自己的烦恼！」 「你真是喝多了……」程子驯对她的酒量表示微妙的轻视。 「你先来。」林景玉对他说，「不说就把剩下的包圆。」 程子驯想了想，说道：「我不喜欢学校开展乱七八糟的活动，我本身就不感兴趣，但还是要花精力组织，一直烦恼。」 开展校园活动的计划是学生会这边做的，这相当于直接向颜再宁提意见。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颜再宁说，「举办活动有利于缓解学习压力，你烦这个，但哪次比赛不是咱们班拿第一？」 「哦，凡尔赛的凡，不真诚，罚一杯。」林景玉给他倒酒。 程子驯婉拒：「学生会的人在这儿呢。」 颜再宁：「出辖区了。」 莫昂笑得要命，也起闹让程子驯喝，他想见识喝酒的水牛的功力。 程子驯只好喝了，一饮而尽，眉毛都没动一下。 「牛，你是真的牛。」莫昂夸赞。 程子驯含蓄地对颜再宁说：「我能体会到你对他的感觉了。」 「下一个，小颜。」林景玉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出你的烦恼。」 「每天都看到这个人，让我很烦。」颜再宁面无表情地指着旁边。 「真是，对不起了。」莫昂磨牙。 「哦——小颜的烦恼是莫昂啊~」林景玉的声音九转迴肠，别有深意地说，「说明你最在意他了。」 「景玉姐，我其实不喜欢这种玩笑。」颜再宁说着，一拳往旁边挥过去，「收起你的笑容。」 莫昂勉强格挡住，惊道：「我、我没有笑！你在意我还不如杀了我！」 他避而远之把椅子往外挪。 「一对傲娇的欢喜冤家，我吃好了，谢谢款待。」林景玉心满意足地说，随之指向了莫昂，「到你了，帅哥，说出你的烦恼。」 莫昂有烦恼吗？殷厚的家境，过人的智商，蓬勃的朝气，哪怕面前是万丈深渊，也会让人坚信他一定能飞跃过去。 莫昂怎么会有烦恼？ 莫昂说：「我看到我的的朋友被困在痛苦的遭遇里无法挣脱，我帮不到她们，让我很烦恼。」 此话一出，桌上沉默下来，周遭的喧闹依旧，却像被隔绝在玻璃罩外。 林景玉没有像上次那样色变，只是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才开口：「那轮到我了。这算烦恼吗？其实真正烦的是我爸妈才对，他们把我保护得很好，烦心的事从来不让我参与，哪怕那些事都和我有关。 「……自从那个人离开公司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哪怕我知道他后面还来威胁我，我妈隔几个月给他打钱，但其实他已经物理上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只要我不去问，不去想。 「……但是，好烦啊，为什么人渣可以恬不知耻地活得那么舒服？」 或许是这里的环境太嘈杂减轻了她内心的负担，或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许是这些少年们简单、纯粹又真挚的善意触动了她，让她产生了「也许没那么糟」的错觉。 她终于打开心扉，愿意说出来了。 第79页 作者有话说 night night～ 第四十四章 「可你做不到，对吗？不然你也不会容忍程子驯让我们来认识你。」颜再宁说。 「是的，是啊……你好聪明啊小颜同学，比我小那么多，但却比我成熟、从容、勇敢，有时候跟你聊天真的很挫败。」林景玉笑着说，「会让我妄想如果我像你这样就好了，结果一定会不一样。」 「因为我不是亲歷者，所以我可以从容，要求受害者勇敢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加害。景玉姐，还没到真正的结果。」颜再宁认真地说。 「我是那只泡在温水里的青蛙。」林景玉喃喃，「泡得太久了，提不起力气跳出来了。」 莫昂看了颜再宁一眼，颜再宁点了点头，于是他拿出了手机，「景玉姐，有个东西希望你能看一下，那个叫杨笑微的女孩有些话想亲口对你说，可以吗？」 林景玉缓缓吸了一口气，说：「看吧。」 莫昂便把手机递给了她。 林景玉点开，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文静的女孩，脸庞清瘦，脸颊上的青黑像是沾上了墨水没擦干净，她的眼睛很温润，看着镜头有些紧张拘谨。 「林景玉姐姐，你好，我叫杨笑微，我是杨振丘的女儿。」她说，「我知道这个名字让你不舒服，我也很恨他，恨不得没出生也不想做他的女儿。可这是没法改变的事，我的血液有一半来自于他，基于此，我才想和你对话。 「杨振丘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做过不齿的事，身为他的女儿，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不代表我在为他说话，我想你应该也想要一个他这边的表态，或许来得太晚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经歷过那么可怕的噩梦，他真该下地狱，他真该下地狱！」 激动的女孩攥紧了拳头，再用镇静下来的声音继续说道：「姐姐，你没有做错过什么，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错的人从来只有一个，就是杨振丘。」 林景玉按下了暂停，闭上了眼睛。 泪水如溪流从眼眶溢出。 那个时候，或许是为了打消她追究的心，或许是为了她好不想让她扒开伤口，又或许是他们真实的想法，公司的高层和她的父母都对她说过： 如果你注意一下自己，不那么招摇，如果你一开始就拒绝，不跟他周旋，如果你早谈个男朋友，他又怎么会盯上你？ 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过去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听到人说，你没有做错。 她接过了程子驯递来的纸，继续往下看。 「姐姐，我和你都恨他，恨不得他去死。你放心，过好自己的生活，迟早有一天他会付出代价，如果这世间的公义奈何不了他，那我……」杨笑微顿了下来，随即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个世界还没那么糟糕。我不多说了，姐姐，祝你一切都好。」 视频很短，大概是担心林景玉不想看完。 林景玉一只手撑在桌上，按着额头，声音很闷很哽咽：「她……过得怎么样？」 「不太好。」莫昂说，「那个人经常打骂她，这些年她习惯隐忍，身体和心灵出现问题了。」 「难怪，我说她的脸上怎么……」林景玉苦笑，「可关于这些她一个字都没说，还和我道歉……我才该和她道歉啊，如果当时我追究下去，而不是这么轻易的放过他，那她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林景玉咬着嘴唇，又无声地落泪，片刻，她问：「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从路边大棚里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他们三个男生把林景玉送回家，再与程子驯道别，莫昂和颜再宁推着自行车走在回程的路上。 莫昂到后面也喝了一点酒，此时冷风吹着，他却觉得有些发热，路灯下他和颜再宁的影子时不时融合，又分开。 「我们怎么又靠得那么近了？」莫昂嘟囔着。 「问你自己。」颜再宁非常嫌弃。 「也挺好的。」莫昂很小声地说，他鼻尖一凉，「下雪了？」 颜再宁抬起头，一滴凉意也落在他的脸颊上，「雨，今晚没有星星。」 「有一颗星星。」莫昂笑着说。 颜再宁转头看他。 「我说的是景玉姐，她心底的善良，坚毅，勇敢就是星星的美德，不是吗？」莫昂说，「你该不会以为我想说你吧？」 「很好的夸赞，但不适合口语表达。」颜再宁倒着牙说，「请你对着她本人。」 「我最近觉得你好像没那么讨厌我了。」莫昂说。 「错觉。」 「那你为什么讨厌我？！」莫昂突然嚷嚷，很符合喝酒后的表现，他的酒量烂得惊人。 颜再宁蹬上自行车，「我不想被雨淋，再见。」 莫昂气急败坏，「看我怎么拉爆你！」 他们赶在雨变大前骑回了家，颜帆的店里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正准备闭店，见颜再宁回来了，说：「约会回来了？有人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欢欢！」 会客区，郑家欢光着脚蹲在沙发上，一脸幽怨地看着颜再宁。 「干嘛？那么晚了。」颜再宁把车提起来推到里头楼梯下的小车间。 莫昂在那边解释不是约会，只是朋友聚餐。 郑家欢问：「你们去聚餐了？和谁？」 「程子驯，还有个朋友你不认识。」颜再宁还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异常，把车放好后，让莫昂滚回家。 第80页 「我们今天不是要一起看电影的吗？」郑家欢仰头看着他，无助地说，「你怎么把我忘了？」 莫昂：「去我那看啊。」 郑家欢的眼泪哗地下来了，「你们最近做什么都不带我了，是不是觉得我成绩不好不配和你们玩了？」 颜帆一看忙哎哟哎哟过去一把将他搂住薅毛，「这么严重呢？阿宁，快解释解释！」 「不是，只是最近不太方便……」颜再宁无奈放软了语气，「我忘记了，对不起。都多大的人了，哭什么？」 「我被排挤了，我真的被排挤了呜呜呜……」郑家欢哭得真心实意，心智倒退十年，「你们在学校里一起，在外面也一起，没有我，呜呜呜……他在学校都不愿意理我，他就理莫昂……」 莫昂可见的无措起来，郑家欢伤心也有他的一份，他介入了他们的友情……太怪了。 「你不要趁机颠倒黑白。」颜再宁说，「我数三声，三，二……」 颜帆：「他都哭成这样了你凶他干嘛？」 一还没落，郑家欢哭声停了。 颜帆：「……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没见长哈。」 总之，按照会哭的小孩有糖吃定律，郑家欢今晚话语权最大了，颜再宁也得向他低头，于是郑家欢提出：「今晚我跟你一块睡吧。」 莫昂像是后颈被提起来，紧紧盯着颜再宁看。 颜再宁说：「床那么小，你还当自己是小学生吗？」 「那我们就去莫昂家睡，他家的床kind size！」郑家欢说，「你答不答应？不答应说明你不把我当朋友了。还有你，你不答应我就不帮你遛狗了！」 莫昂：「嘁，看在你对daniel好的份上。」 换做往常，颜再宁只会给他「滚开」两个字，但是现在郑家欢哭得稀里哗啦，颜帆也肯定站他，哪怕一万分的不情愿，他也得在这里点头。 半个小时后，穿着睡衣的三个人站在莫昂的房间里面面相觑。 莫昂的床果然非常、非常大，至少有两米宽，三个人躺上去也足够谁也碰不到谁。 「所以，你家就没有客房了吗？」穿着纯色棉质睡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到颜再宁嘴角微抽。 「噢，你的意思是把我家当成hotel，你们睡一个房间，然后排挤我是吗？」莫昂难以置信道。 颜再宁竖起手指警告他：「你少来。」 郑家欢大剌剌的一身球衣大裤衩，往莫昂床上一滚，「有钱人的床就是不一样，舒服，滑熘，还香喷喷！我要睡中间！」 三人的位置顺序就这么定下来，从外到里依次是：颜再宁、郑家欢、莫昂。 躺下来后，颜再宁认为自己今天一定吃错什么东西了，否则怎么可能会自愿睡在莫昂的床上。被褥里全是莫昂身上那种被皮肤哄过的浴液的味道，确实是香的，但简直就像被他抱在怀里一样。 颜再宁闭着眼睛，表情是在忍耐，他只想眼睛一睁就到天亮结束这场闹剧。 郑家欢问：「你们家丹丹呢？」 「在它的床上睡觉，它十点之前就会睡了。」莫昂说。 「叫它和我们一起睡啊，来你家不和丹丹睡和没来有什么区别？」郑家欢想一出是一出，「反正还有空位。」 「可以是可以，你不介意吧？」莫昂问颜再宁。 「随便。」颜再宁快速地说。 莫昂便叫了两声daniel，过了一会儿，daniel哒哒哒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真是只作息健康的小狗，从睡梦中被叫醒，还困困的样子，走路比平常慢，眼睛也睁不太开。 「快来，我们一起睡。」郑家欢热情地说。 daniel便跳上了床，然而此时的它忘记避开离床沿最近的人，踩着颜再宁的胸口来到郑家欢身边。 这可是一只重达八十斤的大狗狗。 颜再宁勐地咳嗽起来，一时间喘不上气。 「你没事吧？」莫昂立刻坐起来，越过中间的一人一犬关心颜再宁的情况。 daniel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担忧地呜呜，在颜再宁的脸上嗅。 「its ok.」颜再宁声音有些哑，却异常的温柔，他抓着daniel的耳朵，笑着，低着声音安慰它，「its ok.」 这是莫昂第一次听到颜再宁这样的声音，这晚上郑家欢说了很多掏心窝的话，而他非常混蛋的几乎什么也没听进去，脑子记一直在迴响着那句有些沙哑、带着笑意的「its ok」。 他的心跳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跳得又快，又重。 第四十五章 林景玉愿意站出来，这无疑是一份巨大的推力，只要把证据收集完整，杨振丘入狱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们终于也可以让杨笑微和林景玉正式见面，地点就定在校外不远的咖啡店。 莫昂还叫了程子驯，可对方把所有时间都用在期末冲刺上，并不打算加入他们。 「我以为他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莫昂十分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愿意错过这么有意义的行动，「他连自己的姐姐也不关心吗？」 「不要轻易认为自己了解了一个人。」颜再宁说。 「不过话说回来，你看到他那么刻苦，就不怕期末考真的被他……」莫昂不出所料收穫一枚眼刀，颜再宁面前有一杯热水，他可不敢发出挑衅。 「我分配得好时间，不像某些人后退得那么厉害，期末再倒退几名，下学期直接转进平行班吧。」 第81页 「还有这种制度？学生手册上可没写！」 「这是校方定的规则。」 「小两口又斗嘴呢？」 二人同时抬头，林景玉和杨笑微并肩站在面前。 「你们一起来的？」莫昂问。 林景玉摇摇头，「在门口碰到的，喝什么？」 莫昂说：「我已经点好了。」 「也就景玉姐你能这么调侃了。」杨笑微笑着说，「上次学校里面有几个女生对他们起闹，被会长罚抄十遍起闹相关的守则。」 「这么严厉？女孩子都要不喜欢你了。」林景玉说。 「她们……有一套自己的发泄方式。」杨笑微的语焉不详中透着一丝古怪，赶忙跳过这个话题，「你们等很久了吧？」 颜再宁说他们也刚到不久。 莫昂说：「那么，你们还需要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吗？」 林景玉和杨笑微都看向彼此，随即噗嗤一笑，「不用，我们已经认识了。」 接下来就是谈正事了，现如今他们手上有杨振丘家暴杨笑微的视频、杨笑微的身体伤势鑑定报告、心理测试报告，这些足以起诉他故意伤害罪，再加上他长期对林家进行恐吓勒索，证据充足的话也够让他多吃几年牢饭的。 「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具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敲诈了多少钱我都不清楚。」林景玉说，「证据都在我爸妈那里，他们那边……有些困难。」 林景玉没有说过双亲的情况，但颜再宁能够想像出他们的形象，传统、古板，把颜面放在人生的首位，同时他们也疼惜女儿，不想她受到伤害，乃至于甘愿委屈求全。 「我也经常和家长打交道。」颜再宁认真地说，「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说服他们。」 林景玉夸张道：「老天啊，我已经工作五年了，现在还要一个高中弟弟来帮我在家长面前说话吗？我自觉是个巨婴了，别再让我降级成为胎盘了好吗？」 莫昂为他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对付家长真的有一套，上次就有胡搅蛮缠的，老师都搞不定，他出面两三句就说好了。」 「说他两句就急得你。」林景玉嗤笑道，「让我自己来吧，这事要我自己解决才有意义。」 「那好，有事随时说。杨笑微这边，有个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完成。」颜再宁说，「杨振丘手上一定也有威胁的文字、通讯记录，还有交易信息，最重要的是，他偷拍景玉姐的图像。」 「我会找到的！」杨笑微坚定地说。 「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如果他藏得深，那就……」颜再宁略一思索。 莫昂接过话：「把他的手机拿出来，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能翻出来。」 就这么定下了，杨笑微又可以採取行动了，她充满干劲，觉得自己有价值。 「之后的事，你们有没有想过？」林景玉突然问，「如果一切顺利，他被抓起来，笑微由谁来照顾？」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杨笑微说。 「你现在才高二，哪怕我不要那个人的赔偿，他会把钱留给你吗？没有钱之后你的生活、学费、上大学后的四年该怎么办？」林景玉说，「笑微，你妈妈呢？」 「她走了。」杨笑微低声说。 林景玉露出歉意：「啊……」 「哦，她还在世，只是离开了这个地方。」杨笑微说，「那个人被赶出公司后，她就离开了。」 「她不管你了？」莫昂诧异道。 杨笑微摇摇头，「不是的，这中间太复杂了，是我让她走的，当时她要是再不走，可能就撑不下去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我不想打乱她的生活。」 「你得联繫她。」莫昂俯下身，去看杨笑微的眼睛，恳切地说，「没有一个母亲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念你呢？我还不清楚你们之前的情况，但是如果解决了你那个混蛋父亲，你又有什么理由和你的妈妈相见呢？」 杨笑微没办法不被这双真诚的眼睛打动，她心间发暖，说：「对，我可以去找她，我有退路的。」 莫昂也跟着笑起来。 颜再宁接着喝咖啡的动作，眼睛微微瞥向他。 散场后，颜再宁和莫昂一道回家，林景玉则想和杨笑微一起逛逛，四人在咖啡店门口分别。 「我看看你的手。」林景玉主动握起杨笑微的手端详，这双瘦弱的手关节有着浅褐色的陈疤，皮肤苍白微褶，指甲修理得很平整。 她立刻拿出自己随身带的护手霜，「你用这个吧，很滋润。经常写字要好好爱护自己的手。」 杨笑微任由她为自己涂抹，有些羞涩，「谢谢姐姐。」 「我们现在去做美甲好不好？」林景玉提议，「马上要跨年了，做个漂亮的颜色。」 「学校不让的。」杨笑微细声说。 「小颜同学对朋友都那么严格？」林景玉扬起眉梢。 杨笑微笑着说：「他都一视同仁的。」 「那去买衣服？」 「我很久没买新衣服了，突然有，他会……」 林景玉理解了，沉吟。 「不过我可以陪你逛的。」杨笑微说。 「那不行，这先往后捎。你想要什么？」林景玉问，「告诉我吧，我们是好朋友了，对吗？」 杨笑微知道她不是客套，是真心想送礼物给自己，她们的命运在此刻打结在一起，灵魂已经相互依偎。 第82页 「我想要一套书籤，在书店里。」杨笑微说。 于是林景玉送给她这套书籤，木质的，雕镂得很精美，杨笑微对每一枚都爱不释手。 「感觉像有个妹妹一样。」林景玉说，「在我初中的时候，我爸妈有过二胎，但是流掉了。我心里还挺庆幸的，因为他们想要个男孩，如果是男孩，那他们一定会偏心不那么爱我了。可我其实也喜欢妹妹的，如果是个妹妹，那她多可怜？」 杨笑微不经意说道：「世间太苦了，没来走一遭也挺好的。」 林景玉想起莫昂提过杨笑微的自毁倾向，便说：「但是也有甜，对吧？比如说，你喜欢的那个人？」 杨笑微嗫嚅低下头，耳朵发红。 「让我来猜猜。」林景玉笑着，「是莫昂？」 「啊？不是他。」杨笑微摆手，「虽然很多很多人喜欢他，但不是他。」 「那就是小颜，啧啧，喜欢他的压力可不小呢。」 「嗯，但是，很好。」杨笑微抿着唇笑。 林景玉煞有介事：「那我得警告莫昂让他离小颜远点了，这个被国外风气『污染』过的傢伙。」 「如果莫昂是情敌。」杨笑微嘆息，「那我真是毫无胜算了。」 「阿嚏！」莫昂打了个喷嚏，裹了裹领口，「最近又降温了。」 一转头，颜再宁已经把他视作病毒，避开三尺远。 莫昂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故意靠近他朝他咳嗽，被狠狠踢了一脚屁股。 「哎，你说最后他会被判多少年？」莫昂问道。 「如果一切顺利，大概三到五年。」颜再宁说。 「才三到五年？」莫昂不可置信，「这么说他出来以后杨笑微可能还在上大学？」 「一般经过牢狱改造，他出来不敢再嚣张，他也不一定找得到杨笑微。那种人是很典型的吃软怕硬，只是运气好这些年都让他得逞了，这次教训会直接把他踩进地里。」 莫昂若有所思。 之后他发现颜再宁的方向不是回家也不是去学校。 「你要去哪？」 「月前街。」 「又去那里买蜂蜜小面包？」 颜再宁剐他一眼，很不喜欢他语气中对自己的熟稔，「不关你事。」 「小颜同学，没几天就要期末考了，你真的一点压力都没有吗？」莫昂说，「虽然嗯嗯嗯（宁再颜的音调）听着也不错，但你不要面子了吗？」 「我配着咖啡吃我今晚通宵复习可以了吧？」颜再宁翻一记白眼。 莫昂小声说：「其实我也可以帮帮你的。」 「哈？」颜再宁发出嘲笑，「那你就别跟着我。」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对。」 「我就跟！我也想吃点小面包了，不行吗？」 「不行。」 「我要比你先到全部买下来让你买！不！着！哈—哈！」 「你敢？给我站住！莫昂！」 冷风吹啊吹，好像把黄油蜂蜜甜丝丝的香气也吹到了这边。 第四十六章 早上五点半，杨笑微睁开了眼睛。 这是寒假的第一天，但她醒得和平常上学日一样早，因为杨振丘肾虚尿频，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前后起夜，之后便会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出来，所以她都在这个时候准备早餐和打扫卫生，不会碰见他。 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推开房门，客厅还亮着光，电视在重播凌晨的球赛，茶几上酒瓶翻倒，酒水流到地上，沙发上横陈着一具中年男人的躯体，响着唿噜声，看来没有发生意外。 杨笑微慢慢走过去，盯着那张酣睡的脸看。 这是一个罪恶。 她想像自己拿起抱枕用力按在这张脸上，让他在窒息中无力挣扎；或者拿起厨房的刀具，扎进他的心脏里，看看流出来的血是红是黑。 这个给了她一半生命的人，她是如此的痛恨着。 但最终她挪开了目光，看着那只被压在肩膀下的手机。 她很少有拿到杨振丘手机的机会，所以她不能错过。 压着心跳，屏住唿吸，她缓缓伸出手，拿住手机的一角，一点一点地往外抽。 手机被压得很紧，她几乎不可能在不惊动的情况下拿出来，万幸杨振丘睡得很死。 她加大手劲，打算一鼓作气—— 杨振丘突然动了。 杨笑微完全僵住。 翻身，鼾声再起。 拿到手机了。 杨笑微不由得苦笑，我太不冷静了，如果刚才他真的醒了，我大概会被他打死。 抓紧时间，她打开手机，果不其然需要指纹或是密码，她是可以拉杨振丘的手来指纹解锁，可这保不准会惊醒他。 输入密码吗？她根本不知道是多少，只有五次机会，她没有信心能够蒙对，或许比她聪明的人可以，要去问颜再宁或者莫昂吗？ 很快她对自己摇头，这个点他们肯定还在睡觉，她也不能总是依赖他们，对这个人她比他们要了解。 六位数的密码，应该和日期有关，先输入杨振丘的生日，错误。 那还能是什么？那个日子对他而言意义重大？结婚纪念日？不可能，杨振丘至今还对她妈妈恶语相向。 他以前晋升的日子？杨笑微完全没有印象了。 第83页 或者是他打牌赢钱的日子？球队夺冠的日子？哪一天，哪一天会让这个噁心的中年男人一直铭记着？ 杨笑微的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了她曾经看到过的林景玉的报案回执。 上面有提到杨振丘第一次骚扰她的时间。 杨笑微手指发颤，按下了那串数字。 手机解锁了。 她突然犯呕，眼前被水雾朦胧。 片刻后，她快速点进信息，找到了银行转帐到帐的信息，每隔半年就会有一笔五万块钱转进来，这应该就是他像林景玉的父母勒索来的。 他们也有简讯往来，最近的一次居然就在不久前，杨振丘假模假样祝贺新年，故意问林景玉的好，绵里藏针地让他们转钱。 杨笑微把这些有用的信息都用手机拍下来，但是她翻遍相册，也没找到杨振丘用来威胁的照片。 他会存在哪里？ 杨笑微过于投入查找证据，完全忘记注意身后的动静。 不知何时，杨振丘的鼾声停了下来。 「阿微，你在干嘛？」 瞬间，杨笑微就像被一根冰柱穿肠而过，这没让她僵硬慌张，反而激发出了她的极度冷静。她背对着杨振丘，手上的动作极为轻微，加之环境昏暗，杨振丘没法看清她具体在做什么。 回头答话时，手机已经倒扣在桌面，她手里拿着擦布。 「我见酒流了一桌，擦一下。爸，你回屋睡吧，这儿容易着凉。」 杨振丘打着呵欠坐起来，在沙发上摸了摸，「我手机呢？」 杨笑微自然地把手机递给他，「这里。」 杨振丘只是看了眼时间，便站起来往房间走，「早餐给我下碗面条。」 「好的。」杨笑微温顺地回答。 直到他房间的门合上，杨笑微才重重地缓了一口气，心脏和太阳穴疯狂突跳，她竟然感觉到兴奋，她真的出问题了，可现在正需要这样的「问题」来驱使她继续行动。 杨笑微飞快地将刚才拍下的东西打包发给莫昂和颜再宁，随后回到乖乖女的壳子里打扫卫生，按照杨振丘所要求的熬滷子下面条。 一个小时后，杨振丘出来上厕所，结束后餐桌上已经准备好面条，鸡蛋打滷面，色泽鲜亮油润，冒着热气，不愧是他调教出来的女儿。 父女并不多言，杨振丘坐下就吃，杨笑微在厨房洗锅。 杨振丘随意拿手机刷新闻，突然眉头一皱，向杨笑微发问：「阿微，你是不是动过我手机？」 厨房里的杨笑微答道：「啊？我就是递给你的时候碰到过。」 恰如其分的困惑，挑不出一丝差错。 杨振丘检查了银行卡里的余额，一分没少，他便搁下了。 「对了，今晚跟我出去吃个饭。」杨振丘说。 「出去吃？」杨笑微不解，杨振丘有职位的时候偶尔会带她去应酬，但那是很久之前了。 「你有个伯伯，他儿子最近回来发展，带你去认识一下。」 轻描淡写的语句，杨笑微已经猜测出他的目的。 「我才高二……」 「高二怎么了？」杨振丘轻蔑地说，「我让你念到高中就不错的了，你没看到上次来打牌的李叔他家闺女，初中没读完就出去打工去了，我对你算是可以了。」 杨笑微抿紧了唇。 「记得把自己收拾好了，要是他看上了你，以后你就好过了，知道吗？」 杨笑微的胃在翻腾。 杨振丘吼道：「怎么不吱声？！」 「知道了。」杨笑微的尾音发颤。 「给我老老实实的。」杨振丘愉悦道，他对这个女儿很满意，在外面他没地位，可在家里他就是皇帝，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杨笑微洗好碗，回房间干呕了几下，她没吃东西，喉咙里反酸，吐不出来。 幸好她已经过了迷茫为什么父亲不爱自己的阶段，她不需要这种人的爱。 她拿起手机，莫昂和颜再宁都给了她回復，不约而同地问她有没有被杨振丘发现，人还好吗。 她一一回復了自己没事，但今晚要发生的事，她犹豫了很久，只告诉了莫昂。 莫昂回覆：asshole 随后又撤回这句脏话，发来一条语音。 「安心，我不会让他带你去吃那见鬼的饭，等会儿见。」 两个小时后，杨家的门被敲响。 杨振丘拿着手机在打牌，「可能是你伯伯，去开门。」 杨笑微心下紧张，开了门，然而看到门外的人，她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 这是个英俊得惊天动地的大明星。 身穿剪裁妥帖的黑色大衣，从肩线到腰身再到下摆都把他身材的优势勾勒到了极致，内衬是深棕色的羊呢，中间扣子繫着一条简约精緻的怀表链，和马甲同色系的西装裤和他的腿型相得益彰，让这双腿修长得不可思议，皮鞋的皮革泛着昂贵的光泽，这身行头和他身处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今天还特意做了头髮，略长的刘海被髮胶固定得格外有型，更凸显他五官的立体，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俊美非凡。 杨笑微自诩不会对其他帅哥心动，眼下也不由得心跳加速，脸颊变热。 「goodmorning.」他风度翩翩道。 「你……」杨笑微倒退半步，「莫昂，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第84页 「谁啊？」杨振丘走过去看一眼，也被门口的男人惊得说了声「我靠」。 「早上好，伯父。」莫昂走进这个家中，就跟发光体似的把这里照得金碧辉煌，他礼貌地伸出手，露出了腕上的劳力士，「我是莫昂，是杨笑微的同学，之前见过的。」 杨振丘记得这个人，当时他只觉得这是个人模狗样无法无天的小子，现在看来，更是个人模狗样的有钱人，他可不是乡巴佬，这块表至少七位数。 「你好你好。」杨振丘笑着握上去，「真是一表人才啊，来找我们家阿微什么事？」 「是这样的，今天我过生日，想来邀请她去我的生日宴会。」莫昂收回手，从大衣内侧拿出一张请帖。 杨振丘打开一看，邀请函也透着贵气，厚重的墨绿色纸张，用金箔简约几笔勾勒出一只狗的形状，字迹是用特殊的金色墨水所写：诚邀杨笑微小姐莅临悦茫山庄参加莫昂的生日宴会，你的到来将是最珍贵的礼物。 杨振丘的眼睛在悦茫山庄上迟迟不动，这是坐落华市临海景区里一座奢华的古堡，听说是大名鼎鼎的责信集团董事长为了庆祝儿子出生而建造的，几乎占据了整个半山腰，通常只有名流贵人才有资本在上面举办活动。 他连连咋舌，看向莫昂的目光带上了谄媚的亲切，「小莫啊，你在这么厉害的地方办宴会，了不起啊。」 莫昂露出迷人的笑容，「这是我家的产业。」 杨振丘的心狂跳起来，哪怕是在他最风光的时候，也没有机会和这样的子弟见面交谈，没想到这个便宜女儿身边藏着这么一个大金龟。 「嗐，还站着干嘛？来坐来坐！阿微给小莫拿饮料。」杨振丘热情招唿。 「不了，伯父，我的司机还在留下等着，杨笑微能出席我的宴会吗？」莫昂彬彬有礼地说。 「当然！这是她的荣幸啊！」 原来这就是莫昂的办法？杨笑微不由失笑。 楼下果然有司机在等候，莫昂今天的座驾也奢靡得不行，一辆黑曜石般华贵的劳斯莱斯。 莫昂绅士地为杨笑微打开车门，接着回头朝上看，杨笑微家的阳台上，杨振丘探着脑袋朝下看，他挥了挥手，关上车门从另一边上车。 「gosh！我感觉要起疹子了！」 车门一关，贵公子变回了龟毛莫昂，疯狂用纸巾擦拭那只被杨振丘握过的手。 「今天真是你生日？」杨笑微捂着嘴看他，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个艺术品，「生日快乐，我没准备礼物……」 「今早你发我的东西足够重磅了。」莫昂脱下了大衣，「谢谢。」 「所以……我真的要去参加你的生日宴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会长会去吗？」杨笑微眼睛发亮，想到颜再宁穿得像莫昂这样，她难耐期许。 「我邀请了。」莫昂皱着鼻子嘟囔，「但他拒绝了我。」 「啊……」杨笑微蔫吧了。 第四十七章 杨笑微最终还是婉拒了他的邀请，莫昂理解她的顾虑，她只是一个普通少女，莫昂的家庭过于「上流」，贸然进入只会让她侷促自卑。 况且颜再宁又不去。 莫昂觉得这才是主要原因。 「不过今天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杨笑微真诚地说，「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有，也谢谢你没跟会长说。」 「我应该做的。你最想见的不是他吗？」莫昂说着，语气里带着微妙的怪异。 「尽管他见过很多次我糟糕的一面，但是我还是想藏一藏。」杨笑微嘆息一笑，「这是面对喜欢的人的矛盾少女心理，你可能不太理解。」 莫昂确实不理解，因为他毫不在意自己糟糕的一面被颜再宁看到……嗯？好怪，总之他没有喜欢的人，所以不理解。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莫昂困惑发问，手上也多了小动作，「我的意思是，他丝毫不讨人喜欢。」 「这可能是男女差异吧？」杨笑微笑着说，「我觉得他很好，我喜欢他的理由也非常肤浅，因为他长得好看。」 「aw……」这个说法确实惊到莫昂了，杨笑微的遭遇本不该让她能轻易的心动，但她心动的原因的确很肤浅。 「如果我先看见的是你，那可能也会喜欢上你。」杨笑微耸了耸肩，「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喜欢他，因为喜欢他，他身上的每一点都是优点，都那么美好，他也确实是那样的人。喜欢一个人真是太玄妙了，哪怕和他只是普通关系，他却能对我造成巨大的影响，比魔法还要神奇。」 「那你不想让他知道吗？」莫昂低迷地说。 「当然不行，他可是会长。」杨笑微说，「不过他那么聪明，会不知道吗？猜测这个，也是喜欢他的一种乐趣。」 莫昂有点聊不下去了。 他对司机说：「请送我们去星光街区的家。」 十来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莫昂家门前。 杨笑微好奇地问：「你不是要去你的生日宴会上吗？」 「那也要先安置好你。」莫昂说，「到晚上我会派车送你回去，在此之前，你可以在我家待着。颜再宁就在隔壁，你可以见到他。」 「这怎么……我随便在哪都行！」莫昂体贴到这地步让杨笑微无所适从。 第85页 莫昂便下车，绕到她那边将绅士礼贯彻到底，为她开门，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就如同一个王子。 「我喜欢的人要是你，我一定会幸福死过去。」杨笑微边出来边玩笑着说。 「哇哦哇哦哇哦！」怪叫传来。 颜再宁和郑家欢从小巷子走出来，郑家欢流氓一样对着莫昂打量指点，「你这是要结婚去？太不公平了吧？凭什么你可以又帅又有钱啊？」 「早。」莫昂将手插进大衣口袋，有些不自然地看向颜再宁。 获得一致好评的俊美装束，在颜再宁那里换来了深深地拧眉。 他怎么又不高兴了？莫昂茫然地想。 「你们俩这是，约会……」郑家欢持续八卦。 杨笑微主动解释，她遇到了点麻烦，莫昂帮她解决了，没有提及细节，但是颜再宁大概猜出和她父亲有关。 「你们怎么一起走出来？难道郑家欢你又去找他睡觉？」莫昂硬邦邦道。 「我找他玩儿。」郑家欢来到莫昂跟前，毛手毛脚地摸起他的行头，「沾沾贵气，沾沾贵气。」 「你有必要大早上穿成这样吗？」颜再宁终于开口了。 莫昂拍开郑家欢的手，挺拔身姿，「有什么不妥吗？」 杨笑微帮他解释道：「今天是莫昂的生日，他的生日宴很正式，所以要穿成这样。」 「happy birthday！」郑家欢大声道，「兄弟我可是提前送你礼物了。」 杨笑微连忙说：「我还没来得及准备，过后会补给你的。」 「你呢？」莫昂朝颜再宁靠近了一步。 同时颜再宁后退一步。 明明就算靠近，他们的距离也没多紧密。 「餵。」莫昂真的不高兴了，「你今天怎么了？好歹我是寿星，你还要看我不顺眼吗？」 「我不喜欢你穿成这样。」颜再宁很快地说，视线扫过他完美的髮型，「还有这种头髮。」 「……啊？」这是莫昂意想不到的回答，这似乎是颜再宁第一次对他有所评价，尽管是负面的，但莫昂却觉得很好，这意味着颜再宁不把他当成敌人或者陌生人。 颜再宁皱了皱鼻子，他跟莫昂说这些干嘛。 但下一秒，莫昂突然把自己的头髮揉乱，发尖像鸡窝一样往各个方向竖，大衣的扣子扣上，风流的气质全无。 他现在看起来十分滑稽。 「这样满意了吧？」他说。 颜再宁的目光微动，小声说：「蠢。」 「门锁密码等会我发给你。」莫昂对杨笑微说，「我不在的时候，房子归你们了。」 他坐进车里，最后再问颜再宁一句，「喂，你连一句祝福语都不给我吗？」 「等我一分钟。」颜再宁说完，扭头跑回家，一分钟后他又来了，手里多了个软趴趴的金毛玩偶，他丢进车窗里，「礼物，给daniel玩吧。」 莫昂好笑道：「我的生日礼物为什么要给daniel？」 「因为这是狗的玩具。」颜再宁后背要发毛了，他竟然真的送出去了，「生日快乐，赶紧走吧。」 悦茫山庄。 作为今天的主角，莫昂迟到了，他走进城堡的正门，里面云集了不少宾客，有莫家和陶家的亲朋，还有父母生意上的伙伴，以及莫昂在国外的朋友们。 他一出现，就受到了众星捧月地待遇，亲戚们几年没见他，纷纷夸赞他长大了变得更英俊了小时候还抱过云云，父母的合作伙伴则说他年少有为，一看就是未来要继承大业的。 莫昂如一尊华丽的雕塑，谁跟他说话他就颔首微笑，优雅而僵硬，直到陶岸歌的特助elvis将他解救出来，带到了他父母身边。 「我真为你骄傲，儿子！」 莫昂一进休息室就得到一个大大的拥抱，对方后脑扎着一束小辫子，灵动地上下抖着。 是他的父亲，莫恆承， 「你看起来俊美极了，几乎要赶上学生时代的我了！」 「可我刚听某位不太熟的叔叔说我比你年轻时候要好看多了。」莫昂臭屁地说。 「我的老天，你这头髮和衣服，做什么去了？」陶岸歌为他整理，「你今早怎么了？换好衣服了还要出去？」 「去见了一些朋友。」莫昂说。 「听说再宁没有答应你的邀请？」陶岸歌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们之间似乎不太愉快？」 「不，他只是不喜欢这种繁复的场合罢了。」莫昂睁眼说瞎话，「他送了我生日礼物，是一只玩偶daniel，虽然说绝不如daniel可爱，但是，嗯，我还算喜欢。」 陶岸歌笑了起来，「走吧，跟我去认人。」 这场生日宴实则是复杂的人情往来。 莫昂常年在国外，只有过年才回来，同样家庭的孩子这个年龄已经开始接触企业管理了，但陶岸歌给予了莫昂充分的自由，让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就使得莫昂几乎从未接触过这种正式的大型社交，认人、记人、分辨对方的话语是奉承还是出自真心，这些都令他头疼。 也许颜再宁在这里会如鱼得水。 「莫昂！」 正准备往下一个社交圈走的莫昂被叫住了，望去，是一个身穿浅灰色西装，外套一件同色系挺阔大衣的中年男人。他五官和莫恆承有七分像，也是十分英俊，但看着要比莫恆承年长一些岁数，眉宇间有道深深的沟壑，显出几分阴沉。 第86页 「恆守叔叔。」莫昂礼貌道。 「什么时候到的？」莫恆承和他握手。 「刚到。」莫恆守说，他扭头喊道，「嘉江，嘉姗！过来和伯父伯母还有弟弟打招唿！」 两个妆容精緻，身着高定礼服的女生便也过来了，她们长相相似，一看就是姐妹。 莫恆守招来侍者，为他们一家三口递上香槟，「咱们两家好久都没一块儿聚了，来。」 陶岸歌却笑着婉拒。 「茫茫，真是男大十八变啊。」两姐妹之一揶揄道，「以前你小时候也很可爱啦，但现在帅得让姐姐都心动了。」 另外一位笑嘻嘻地要碰他的脸。 莫昂拧眉避开了，声音透着一股冷意：「我的小名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能叫，请你们直唿我的名字。」 一点面子不留，令她们无比尴尬。 莫恆守连忙说起别的趣事，但陶岸歌却要礼貌辞别。 「哎，嫂子。」莫恆守几步跟上陶岸歌压低声音，「上次你们开会说那个海上风场项目已经过批了，这项目我熟，能不能……」 「今天是我儿子生日。」陶岸歌温和而不容置喙，「公事到公司再谈。」 莫恆守讪笑说好，心里骂你个臭婆娘在公司里更不愿意搭理我！ 一家三口走远了，两个女儿也面露不快，「不就是以前开玩笑给他的狗餵巧克力吗？真能记仇。」 深夜的十一点，卸下了社交疲惫的莫昂已经穿上了最舒适的睡衣，躺在带着阳光馨香的大床上，拿着那个半只手臂长的金毛玩偶，一会儿上下抛，一会儿到处揉捏，想找出点儿与众不同。 在他的生日礼物里，这东西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廉价了，连郑家欢送给他的盗版模型都能买十个这东西。 「如果我收到了别的可以陪我睡觉的礼物，一定轮不到你。」莫昂对玩偶说，「现在只能勉为其难，明白吗？勉，为，其，难。」 「笃笃笃。」 莫昂起身望向房门，「没锁。」 门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位高大的男人，头髮稍长在后脑绑了个小马尾，一缕落在脸颊边，为他增添了几分浪子气息，他的五官深邃俊美，眉骨略高，有四分之一日耳曼人血统。 「我注意到你房间的灯没关。」莫恆承摊手一笑，「不介意我和你聊聊吗？」 「当然。」莫昂说。 daniel也跟着他进来，看到莫昂手里的玩偶，立刻摇着尾巴凑上去想叼。 「no boy，这是我的礼物，你的玩具够多了。」莫昂举高玩偶，另一只手做制止动作。 daniel乖乖蹲坐，发出撒娇的声音。 「这真是个特别的礼物。」莫恆承坐在莫昂身边，「哪个小朋友送的？」 「他是我的同学，也勉强算得上朋友吧。」莫昂说。 「勉强？这不是普通朋友的待遇吧？」莫恆承说着，拿过那个玩偶捏了捏。 莫昂马上抢回来，「它很简陋的。」 莫恆承夸张的惊讶：「no kding？its not alive！」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莫昂不满地咕哝，把玩偶塞进被子里，「你好不容易回来，不去陪妈妈，找我干嘛？」 莫恆承是有名的画家，常年不是在外面办画展，就是参加各种交流会，莫昂在国外就是和他一起生活，不过也聚少离多。 「她在洗澡。」莫恆承说，「所以我们只有半个小时，儿子。」 「谢谢你能赶回来。」莫昂耸了耸肩。 「但你给我的拥抱力度不及我给你的一半，我的意思是，你并没有很高兴。」莫恆承说，艺术家总是能细腻地观察到身边人的变化。 「我已经满十七岁了，难道还要和七岁那样跳到你身上才像话吗？」莫昂说。 「当然，我热烈欢迎！」莫恆承欢乐地说。 「我更担心你的腰，爸爸你不年轻了。」 「噢……」这是个残酷的话题，莫恆承决定跳过，「你变得内敛了许多，告诉我在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 莫昂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在新的环境里学习，认识了新朋友，他们和国外那些人不一样，严肃、古板、强势、粗鲁，学校里的人都怕他，我是不怕的，我们交过几次手……」 莫恆承惊吓地握住莫昂的手，「你被坏学生欺负了？」 莫昂愣了愣，「不，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不是在跟我描述一个混蛋吗？」 「他不是混蛋。」莫昂不满地说。 莫恆承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儿子了。 「他其实也算是个温柔的人了，对daniel很好，对郑家欢很好，对杨笑微也很好，对我……」莫昂小声地说，「对我偶尔也不错。他今天送我礼物的时候，我差点想留下来，翘掉家里这边的宴会。」 「oh gosh……」莫恆承喃喃，「一模一样。」 「什么？」 「你春心萌动的模样，跟你爸爸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莫恆承爽朗大笑，十分为自己的基因感到自豪。 「what？wait wait wait！你误会了，他是个男孩！」莫昂急忙解释。 「it doesnt matter.」莫恆承用包容、仁爱的口吻对他说「爱情发乎你的灵魂，它不是理性能做出的选择。」 「ohe on，我可以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但绝对不能是他。」莫昂说，开玩笑，要是真喜欢上了颜再宁，不就和那个离谱的梦是一样的走向了吗？这是被操作的人偶的命运，不是他的。 第87页 「嘴硬这点，也和我如出一辙。」莫恆承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妈妈说当年你追求她的时候简直像世界第一蠢蛋。」莫昂毫不留情地说，「而我非常聪明。」 「什么？这是赤裸裸的污衊！」 「笃笃。」陶岸歌倚着门框，半干的头髮落在肩上，刚出浴的她脸上不施粉黛，但皮肤红润细腻，状态非常年轻。 「聊什么那么火热？」 莫恆承立刻迎上去，握住了她的手，「我们聊到了爱情，我正告诉茫茫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他轻吻一下陶爱莲的嘴唇。 「gosh……」莫昂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老婆来了，莫恆承没心思和莫昂闲聊了，他们互道晚安。 莫昂躺下，又拿出金毛玩偶，透过它对某人说：「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喜欢你的。」 然后把玩偶塞进怀里，睡觉。 作者有话说 勐勐添加了许多内容，有存稿的好处就是可以及时打补丁咔咔咔 第四十八章 自从莫昂回去过生日后，就在也没在旧学区的房子里出现过，仿佛是从这场平民游戏中抽身而去，回到他的城堡里继续贵族的精彩生活。 不过他还会在「行动小组」群里发言，一起分析从杨振丘手机里得到的情报，他们已经知道了杨振丘勒索到的具体数额，林景玉可以拿着这些和她的父母好好聊聊。 除此之外，他和颜再宁之间似乎就没了话题，颜再宁从来不会主动找他，他好像也没有找颜再宁的理由，有时候他会盯着和颜再宁最后的聊天记录发呆，但不会做出什么。 那个傻乎乎的金毛玩偶还躺在他的床头。 转眼间，除夕夜到了。 颜帆是从外地过来的，和亲戚那边很早就断了联繫，以往过年都会和郑家欢他们家一桌吃饭，两个小娃娃现在也长成了沉稳的青年和…… 「阿宁我给你表演个一口吹一瓶可乐！」郑家欢说罢勐喝可乐，喝进半瓶他像个生物武器一样狂喷出去，被他妈妈怒骂。 ……和一个智障青年。 吃过年夜饭，大人们看春晚闲聊，郑家欢拐着颜再宁到楼顶天台上放烟花。 现在管控很严，城区内不许燃放烟花爆竹，他们只能悄摸放点迷你的、动静小的，郑家欢小时候最爱玩的沖天雷现在都玩不了。 颜再宁点燃一支两根手指大小的烟花，绚烂的花火喷泉一样喷发，五秒后燃尽，留下一地漆黑。 「真是烧钱玩啊。」郑家欢说。 「知道还买，差不多就得了。」颜再宁说。 「小时候我记得能烧挺久的，是不是偷工减料了？」郑家欢严谨地检查重量，「还真是。你说有钱人放的烟花是不是能烧一整天？」 「没有能烧一整天的烟花，而且这严重污染环境。」颜再宁答道。 「叫莫昂给我们捎点出来见见世面！」郑家欢兴沖沖道。 「我不需要这种世面。」颜再宁说，「你无不无聊？」 「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要是不回来了，我没地儿哭。」郑家欢没脸没皮，拿出手机开始联繫莫昂。 他让颜再宁再点一支烟花，然后举着手机开始录像。 颜再宁还疑惑他想干嘛，就见他对着手机发语音：「哥，你看看我们的烟花多寒酸，阿宁还说不感兴趣，你给他来一发大的！」 他这是要发给莫昂！ 「郑家欢你活腻了是不是？」颜再宁气势沉沉朝他走去。 郑家欢任他敲打几下，看着手机等莫昂的回覆，文字框上时不时显示「正在输入中」，但迟迟没有内容发过来。 倒是颜再宁收到了「行动小组」群里传来的信息，是一张林景玉和杨笑微挨在一起的自拍。 同时莫昂的信息也跳出来—— 他怎么都不笑？ 林景玉：？ 杨笑微：？ elmo撤回了一条消息。 莫昂找补：发错了。 「……」颜再宁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原本是要给谁的。 林景玉：@again你为啥不笑？ 她真是太了解莫昂了。颜再宁不由扶额。 ——你们怎么在一块了？今天不在家吃饭？ 林景玉：说来话长，要不要出来和我们一起吃夜宵？ 她发来一个定位，颜再宁决定过去，这次他甩不掉郑家欢了，这傢伙死皮赖脸，说颜再宁要是不带他他就回去说颜再宁约会去了。 等他们到场后，林景玉佯装惊讶：「新欢？」 郑家欢嬉皮笑脸：「家欢。我是他发小，姐姐好！」 吃夜宵的地方是路边的麻辣烫摊子，这会儿人还不少，都坐满了，谁也拒绝不了大冬天里冒着香喷喷热气的麻辣烫。 「你们想吃什么就过去拿，我们的都煮好了。」林景玉说。 「在家吃过了。」颜再宁答道。 「来碗汤圆吧，今晚上还挺冷的。」林景玉朝后面张望，「人呢？」 「我在这边。」 郑家欢头顶传来一道声音，他仰头看，顿时傻眼了。 程子驯端着一大盆麻辣烫，越过他的身侧放在了桌面上，「老闆刚说汤圆煮完了，要等十分钟。」 郑家欢舌头打结：「你、你你……」 「你也是子驯的同学？」林景玉问。 第88页 「不同班。」程子驯说，「没想到你也来。」 这是我要说的吧？郑家欢内心腹诽，但面上已没了那不着调的劲儿。 颜再宁注意到这份超量的麻辣烫，便问：「你们该不会都没吃饭？」 「今天我一个人在家。」杨笑微说，「打算等饿了再煮，景玉姐叫我出来一起吃，我就跟她来了。」 「我今天差点和我爸吵起来。」林景玉笑了笑，「为了不搞得那么难堪，我就出来了。他们估计怕我想不开，叫子驯跟着。」 程子驯不予置评，自顾自分出一小碗菜，眼神问郑家欢，郑家欢一下摇头，一下点头，他便也给了他一碗。 「是因为敲诈勒索那件事吗？」颜再宁问。 「起因是这个。」林景玉说，「我知道挑这个日子来说很不妥，但听到他们跟亲戚们聊天说我现在过得好，我运气好，我就……没控制住。我跟他们说粉饰太平是假的太平，如果恶人还在逍遥法外，我一辈子都不会好。」 林景玉仰着脸喃喃道：「我跟他们说，我这些年经常做噩梦，这事一直没过去，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去对抗他，不要永远被他欺负。可是他们还是拿以前那套来反驳我，说这种事情不光彩，说让他们丢脸……」 杨笑微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臂。 「为什么他们明明是我的亲人，却不愿意和我站在一起？」林景玉感到深深地难过。 「景玉姐，你很难靠嘴去说服那些固执己见了半辈子的人。」颜再宁平和的声音中注入安抚的力量，「他们看不到你说的痛苦，但是能看得到你做的。你可以尝试一下真正突破他们对你的认知的行为，比如说，放弃维稳，让他们知道你已经不顾一切。」 郑家欢言简意赅：「就是发疯，我经常这样。」 颜再宁白他一眼，「有脸说。」 「这我还没试过……」林景玉茅塞顿开。 「小时候经常，现在不疯了……」郑家欢小声对对面的人解释。 程子驯朝老闆招了招手，「两碗汤圆。」 这下大家都有得吃了。 「没有莫昂在，还怪想的。」林景玉笑着说，「听说他前段日子打扮成孔雀大出风头，笑微说帅得流口水，有没有照片？」 「我没说流口水。」杨笑微弱弱反驳。 颜再宁摇头，「你想看直接问他要就行。」 「那哪儿合适啊，等会儿他误会我花痴，我不要面子？」林景玉说，「他真没女朋友吗？条件那——么好，不应该啊。」 「不了解。」颜再宁说。 「我觉得他是有点喜欢笑微的。」林景玉严肃地说，「不然我想不通他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为什么愿意帮她到这地步。」 颜再宁：「……」 「没有！绝对没有！」杨笑微对着颜再宁说。 「我不知道。」颜再宁闭上眼睛，用一种别扭生硬的口吻，「但是他的为人，还算过得去，也有资本去释放过剩的正义感，就这些。别跟我说他了，我跟他合不来。」 林景玉对杨笑微耳语：「你信吗？」 杨笑微忍笑摇头。 一盆麻辣烫的量还是太多了，五个人来吃还是没吃完，他们坐在这个小摊位上，聊了许多风马牛不相及的日常琐事，桌下的火炉暖洋洋的，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零点。 隔壁桌用手机播着春晚，主持人正在念新年寄语，迎接即将来临的零点。 「来来来，辞旧迎新，大家都来许个愿望吧！」林景玉说。 「对着……麻辣烫？」郑家欢感到离谱。 「吃剩的麻辣烫。」颜再宁说。 「麻辣烫怎么了？你们不知道麻辣烫很受欢迎吗？如果有麻辣烫之神，祂一定是力量强大的神。」林景玉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对麻辣烫许愿最合适不过了。」 「受不了……」程子驯无奈嘆息。 杨笑微笑得不行。 「只能许关于自己的，谁先来？」林景玉发话。 这种场合郑家欢当仁不让，一马当先：「我来吧！要说出来吗？」 「是的。」林景玉严肃点头，「毕竟我们这盆麻辣烫没煮耳朵。」 「有道理。」郑家欢认可了，双手交握虔诚地说，「我希望新的一年脑子可以更聪明一点，学习成绩可以提上来。」 「这么认真？」林景玉诧异，「麻辣烫之神一定会保佑你这个信徒，下一个。」 顺时针过来就是程子驯了，众人的目光让他骑虎难下，他只能说：「我希望明年也可以顺利拿到所有奖学金。」 「你之前没拿到过？」颜再宁不解。 「都拿到了。」 「那你不是浪费了一个愿望？」颜再宁说。 程子驯：「……」因为他根本不想把愿望说给麻辣烫听。 「重新来。」林景玉说，「否则你可能拿不到奖学金了。」 程子驯嘆了口气，说道：「我希望明年的所有考试都能稳坐第一。」 「太不现实。」颜再宁遗憾地说，期末的第一是他，成功捍卫住了他名字的顺序。 程子驯：「……」 「下一个是我。」林景玉像对着生日蛋糕一样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闭着眼睛，「希望我可以说服我爸妈，让他们和我一条心，阿门。」 郑家欢插嘴：「你应该说『烫门』。」 第89页 「到你了笑微。」 杨笑微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声地说：「我希望我心里想着的那个人能够幸福，快乐。」 郑家欢自来熟地起闹：「要给自己许才行！」 杨笑微笑着说：「他好好的，我就安心，也算是给我自己许的。」 「到你了阿宁。」 颜再宁还能有什么愿望？他现在拥有的就是最好的了，对了，他不喜欢莫昂，最看不惯莫昂仗着自己拥有顶级资源便自诩救世主的姿态，尽管莫昂不会说，但他自信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这何尝不是一种高高在上。 所以他的愿望是，莫昂可以远离他的生活。 颜再宁张开嘴巴：「……」 郑家欢疑惑：「你还没想好？」 颜再宁焦躁地咬了咬嘴唇，最后说：「我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能自由快乐。」 与此同时，零点倒计时开始了。 「十！九！八！……三！二！一！」 「新年快乐！！！」 颜再宁的手机嗡地震动，他低头一看，是一条信息。 elmo：新年快乐。 第四十九章 莫昂是在模里西斯的私人岛屿上度过新年，郑家欢想像中能燃放一个小时的烟花这里确实能看到，是莫恆承为陶岸歌准备的惊喜，聚少离多的恩爱夫妻在烟火下跳着舒缓的华尔兹，他们的儿子却心不在焉的惦念着万里之外某个人。 莫恆承的原计划是他们一家人在岛上度假直到莫昂收假，但大年初二那天莫昂就先行返程。 他的理由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落地第一件事，他让管家为他准备好几份厚礼，他亲自带着去杨家登门拜访。 他已提前问过杨笑微，这会儿杨振丘在家。 「哎哟小莫啊，你真是的，太客气了，人来了就行，还带那么多东西！」杨振丘说着客套的话，但眼睛都要笑得看不见了，茅台、野参、进口大樱桃，还有一块奢华的劳力士！有钱人出手就是大方！ 「这没什么，我家里太多了根本用不完。」莫昂用纨绔一般不以为然地口吻说，「哦对了伯父，我这里还有一张体检卡，是我家里投资的私人医院，服务很好。因为我注意到你的脸色有些……」他用表情表现出担忧。 「我们这个年纪，身体肯定不如你们年轻人了。」杨振丘接过体检卡，视线不经意往卡面上瞥，果不其然是一家全国连锁的私人医院，只要钱到位，这里可以让全世界最顶级的医生为你面诊。 「你过去，那里会给你安排vvip通道。」莫昂说。 杨振丘看着他，边摇头边笑：「了不起，了不起！」 莫昂耸了耸肩，「这没什么大不了。」 这些有钱人，享用着最好的资源，勾勾手指就能得到普通人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杨振丘不想承认他那点优越感在这个毛头小子面前荡然无存，却还是陪着笑，「我们坐下来聊聊。」 「不了，我今天想带笑微出去走走。」莫昂说。 「哦，那也好。」杨振丘对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杨笑微说，「去换身衣服。」 自从那次莫昂华丽地将她接走后，杨振丘就突然转性，给她买了几套漂亮的新衣服，还是格外修身的款式。 杨笑微照做了，他们走前，杨振丘还给莫昂包了个大红包，莫昂收下了。 出门后，他又把这个红包给了杨笑微。 「你到底在做什么？」杨笑微完全搞不懂他，「我不要这个。」 「拿着吧，反正到后面他该还回去的一点儿也不会少。」莫昂说。 「不是，你给那么多东西给他干嘛？」杨笑微有些急了，「他知道你家条件好，只会越来越贪的！」 「放心，他坑不了我。」莫昂神秘道，「我在布一个局。」 「什么局？你和会长又商量出新办法了？」 「我没跟他说，他不是很讨厌我花钱解决事情的做法吗？」莫昂嘟囔，「我家有钱是我的错吗？」 杨笑微：「……」 「总之，你先别告诉他，到时候你们会明白了。」莫昂说。 杨笑微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她很多年没穿过裙子了，「我爸以为你在追我，这太离谱了。」 「抱歉，所以我们更得瞒着颜再宁了，不是吗？」 杨笑微嘆气。 「想去哪儿？」 「图书馆吧，到点我自己回来。」 年初五，好颜美容院正在为年后开张做大扫除，颜再宁站在梯子上，摘除贴在天花板上的旧装饰，颜帆则把她的美容仪器们擦得一尘不染。 不知不觉她经营这家店已经十一年了，十一年前她儿子还是个整天哭哭啼啼的豆丁儿，而她也是一个对未来茫然无措一心只想找个依靠的无助女人。现在他们都变了。 「好了，等会儿再刷一层漆，这些胶痕就没了。」颜再宁说，「妈，下次别买这种墙贴了，伤墙。」 没听见颜帆的回答，颜再宁又叫了她一声。 「哦，发呆了。」颜帆说，「下来吧阿宁。」 「还没弄完。」颜再宁说，「想什么呢？」 「想这些年。」颜帆说，「要是当年我答应那个人，我们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会比现在好，这就是最好的选择。」颜再宁对她说，「你后悔？」 第90页 「完全不。」颜帆笑着摇头，「我太喜欢我们过的日子了。」 「汪！汪汪汪！」 欢快的狗叫声从门口传来，是daniel！它的皮毛还是那么金光柔顺，奔跑的时候荡涤着水一样的波动，活泼的生命力让周遭都明媚起来。 它朝着颜再宁跑过去！ 「哎！乖狗乖狗别撞他的梯子！」颜帆着急喊道。 一道人影和daniel一齐赶到，在daniel把前爪搭在梯子上时，他同时稳稳地扶住了梯子。 颜再宁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后脑的小马尾辫。 「oh god！how dare you！it’s dangerous！……」那人用英语把daniel教育了一通，说得daniel委屈地低头嘤嘤，他仰头问颜再宁：「你还好吗？」 这张脸和莫昂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颜再宁身形一震，那人忙扶住他的小腿以防他摔下来。 「阿宁，先下来。」颜帆说，她诧异地看着突然闯入的男人，「你……你是莫昂的爸爸？」 「是的。」莫恆承朝她风度翩翩一笑，「我叫莫恆承。」 颜再宁很快回到地面，站在莫恆承和颜帆之间，拧着眉盯着他，表情绝对称不上友善。 莫恆承举起双手表示歉意，「抱歉，我没来得及给它戴上牵引绳，吓到你了？」 颜再宁摇头，「还有什么事吗？」 第一句话居然是驱逐？莫恆承都有点儿委屈了，「没有了……我今天只是过来看看我的儿子，顺道拜访一下我妻子的好朋友颜女士，她有份礼物让我带过来，请问你们认识她吗？」 「应该是我。」颜帆把颜再宁往后拨了拨，没拨动，她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往旁边挪了点。 「颜女士，你好，我经常听岸歌说起你，她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莫恆承向颜帆伸出手。 「叫我颜帆就行。」颜帆和他握了一下，「我还以为莫昂长得像妈妈多一点，原来还是更像爸爸。」 「但是他们的灵魂如出一辙。」莫恆承说，「礼物在车上，请稍等一下。」 他拍拍daniel的狗头，「先跟我回去。」 daniel眼巴巴地看着颜再宁，委屈巴巴。 颜再宁只好蹲下来揉它的脖子。 「噢……」莫恆承慢慢点了点头，往外走，嘴里嘀咕，「原来他们关系很好，可为什么对我有敌意？我长得很坏吗？oh no……」 陶岸歌准备的礼物是一套餐具，颜帆看后惊喜不已，因为她之前只是随口说了句喜欢，没想到陶岸歌一直记着。 「她知道你那么惊喜，一定也非常高兴。」莫恆承微笑着说，「听说你们还计划了一起去旅行？」 「对，春天的时候。」颜帆说。 「我已经很多年没听到岸歌主动给自己放松了。」莫恆承感慨地说，「她虽然很享受自己的事业，但很多时候我觉得她也给自己很大的压力。很感谢你，让她留意到了生活的美好。」 颜帆大笑道：「你也太爱她了吧？」 莫恆承难以忽视不远处和狗呆在一起的颜再宁对他审视的目光，小声对颜帆说：「你的孩子似乎不太欢迎我……」 「他对你儿子有时候也这样。」颜帆说，「但他们处得很好，我也不太懂他，奇怪的孩子。」 「daniel！」 daniel闻声甩着耳朵狂奔而去。 是晨跑归来的莫昂。 莫昂接过daniel，亲热了一会儿，又说：「爸爸，你也在？」 「很高兴，你最后才看到我。」莫恆承保持微笑。 莫昂走进来，先和颜帆打招唿，再转向颜再宁，「……嗨。」 颜再宁略一点头。 莫昂回来几天了，但是他们还没正式说过话。 短暂分开后，两人之间似乎有难以描述的东西胶着，谁也没有主动打破。 「爸爸，你怎么会在这儿？」莫昂干巴巴地说。 莫恆承简单地解释了缘由。 莫昂扭过头把颜再宁仔细打量，「你摔下来了？」 「并没有，但或许是我的唐突，让你朋友对我有些看法。」莫恆承说，「他甚至还没介绍自己，茫茫，你能为我介绍一下吗？」 「茫茫是谁？」颜再宁问。 莫昂对莫恆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再次询问颜再宁，「你真的没事？」得到否定的回应，才对莫恆承说，「他叫颜再宁，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也是邻居，关系……还算可以。」 daniel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尾巴在他们的腿上打得啪啪响。 这可不是它对莫昂「关系还算可以」的朋友能做到的程度。 莫恆承看了看颜再宁，又看了看狗狗，恍然大悟道：「难道你就是danny的原主人？」 颜再宁：「danny？」 莫恆承：「就是那只小金毛布偶，茫……莫昂最喜欢的生日礼物，他每天都要抱着睡……」 「shut up！」莫昂羞赧地把莫恆承往外拽，「你不要什么都往外说！快走，我家不是在这里！」 「你家？你才刚满十七岁就妄想独立成家？爸爸不允许！」 父子俩互相推搡着走出门口，颜再宁盯着莫昂，突然叫住了他。 「喂！」 莫恆承小声：「我认为他有些不礼貌……」 莫昂：「get off.」 他正色面对颜再宁，做出一副绝不可能抱着布偶睡觉的正经人士的模样，「怎么了？」 第91页 颜再宁沉默了片刻：「……你知道哪里有不伤墙壁的墙贴卖吗？」 …… 颜再宁觉得自己问莫昂的这个问题很蠢，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也很蠢。 第五十章 但莫昂却认真对待，详细的询文要用在哪里，想要什么风格。过了半个小时莫昂再次出现，手里多了几只画笔和画刷、几罐基础色系的丙乙烯颜料和画板。 「我觉得我画的比那些墙贴好看。」莫昂说。 颜再宁：「你认真的？」 「你没见过我的画吧？也对，我们的美术课全拿来上物理了。」莫昂说，「虽然不比上我爸爸，但也能看。」 颜再宁只好说：「我只是随口一提，你不用当真。」 「你真的很无聊！你知道大过年的这些颜料很不好买吗？」莫昂兇巴巴地说。 颜再宁：「……」 这次颜再宁居然没有凶回来，反而用一种有点拧，却又静静的目光看着莫昂，让他觉得自己被一根轻飘飘地羽毛搔了一下耳后，从后脑到脚板底都颤慄了一瞬。 莫昂咽了一口唾液，仓促移开视线，去找颜帆商量。 颜帆很爽快地同意了，所有墙壁都随便给他造。 「你爸呢？听说他是个有名的艺术家，这不是他的专长吗？」颜帆玩笑道。 「我让他回去了，他画画有强迫症，让他在旁边看，从调色这步他就能说得没完没了。」莫昂说，他让颜帆看他设计好的草图，「大概是这个样子。」 「好看！」颜帆给予他充分的肯定，「我特别喜欢！」 莫昂开心笑了，顺便扭头去挑衅一眼颜再宁。 颜再宁没理他。 「阿宁，我去供应商那边看下面膜，莫昂这边你也帮帮忙。」颜帆吩咐。 「帮帮忙啦。」莫昂古古怪怪地说。 颜帆走后，莫昂把墙边的东西清到一边，地上铺纸，对着图纸目测比例，然后开始打底稿。 很快他就画出了轮廓，颜再宁能辨认出是花的样子，但是什么花还看不出。 「小颜同学，过来帮我调颜料。」莫昂说。 「我不会。」 「把它们挤在调色盘上就行。」 颜再宁只好过去照做。 莫昂也一起来，他们面对面坐在地上，脑袋离得很近。 「对了，你刚才是不是对我爸爸有什么误会？」莫昂问，「他一直过意不去。」 「没什么。」颜再宁淡淡道，「你说你爸爸的艺术家？令人意外。」 「很意外吗？你不觉得他从长相到气质都很典型吗？」 「我以为他是你们家族的掌舵者。」颜再宁说。 「事实上我妈妈才是。」莫昂笑着说。 颜再宁很快的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莫昂确实也继承了莫恆承的一些艺术天赋，但却不如他那么热忱，只是对色彩多了些敏感度，对线条多了些掌控力。 颜再宁百无聊赖地仰头看莫昂状似随意地涂鸦，不多时，五朵盛放的玫瑰在墙壁上绽放，暖白色、樱粉色、粉黄色的花瓣犹如阳光拂照，每一朵都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又或者只是画者扭头看向他时肆意的笑容所注入的活力。 「怎么样？我画得不错吧？」 颜再宁快速地眨了下眼睛，抿了抿嘴唇，冷硬地说：「就那样吧。」 莫昂用力地「嘁」了一声，转为臭脸继续作画。 颜再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屋子里只有莫昂的笔刷上色时沙沙的声响，和他时不时发出的嘟囔声，显得氛围是那么的静谧安好，让颜再宁完全忘记要去顾忌什么，心里一点杂念也没有，眼镜都忘了摘，一觉睡到了下午。 「唔……」颜再宁揉着眼睛坐起来，店里一片昏暗，「几点了？」 「五点。」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的某人回答，他打了个灯，还在茶几上涂画，「你可真能睡，昨晚没休息？」 「不知道。」颜再宁伸了个懒腰，他确实睡得太饱了，「怎么不开灯。」 「自己去。」 颜再宁打着餍足的呵欠过去开灯，啪的一声，店里明亮如白昼，他愣在原地。 从最初的那面墙盛开出的花朵仿佛生生不息地绵延而出，所有墙面都开放出绚烂、娇美的花，不止是玫瑰，莲花、兰花、风信子、郁金香，不同的种类，颜色却融合得相得益彰，这灿烂的墙画瞬间让这家不起眼的美容院变得特殊又亮眼。 「你觉得怎么样？」莫昂有点紧张地问他。 过了一会儿，颜再宁才说：「这是你一个人画的？」 「对啊，所以你不要扣我的细节，我能画完就很不错了。」莫昂提前给自己找补。 「画得……很好。我妈回来了吗？」 「等等，你刚才是夸我了？」莫昂难以置信地说，「你再说一遍。」 颜再宁重复：「我妈回来了吗？」 「在楼上。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颜再宁过去拍拍他的胳膊，很」会长」风范地说：「辛苦了。这什么东西？」 他注意到莫昂在画的作品，是一个躺在沙发上睡觉的人，戴着眼镜忘了摘，歪在了脸上，线条没来得及细化，但颜再宁看出了主角是谁，脸黑了。 莫昂赶忙盖起来，「我无聊随便画的，画好了我再送你。」 第92页 「我不要，谁允许你画我的？」 「画你？我画的是个笨蛋！」 「你给我拿出来，我撕了！」颜再宁指向莫昂威胁。 莫昂抱着他的作品到处躲，「独裁者，早晚有一天我要推翻你的暴政！」 「站住！给我站住！」 颜帆洪亮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阿宁，你手机响了！」 「等着。」颜再宁放下枕头上楼。 莫昂得寸进尺也跟上去。 颜再宁接了电话，只听了几秒钟，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 「嗯，我知道了，现在过去。」颜再宁挂了电话，看着莫昂。 「出事了？」莫昂问。 「程子驯打给我的，他说景玉姐现在找不到人，她父母知道我们，叫我过去一趟。」颜再宁说，「你打给杨笑微，我打给景玉姐。」 莫昂点头，两人各自联繫，杨笑微接了，但她也不清楚林景玉的去向，颜再宁没打通。 「我跟你一起去。」莫昂说。 情况紧急，颜再宁直接叫了车，在车上他还在给林景玉发信息，每一条都石沉大海。 「她应该和父母撕破脸吵架了。」颜再宁抓着自己的手臂，这意味着他紧张且缺乏安全感，「是我提议她这么做的，如果她出了事……」 「不会的。」莫昂转头看着他，「嘿，你看我的眼睛。」 颜再宁慢慢看向他的眼睛。 莫昂的目光沉稳，坚毅，毫不动摇，「她一定不会出事，你要相信她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好吗？」 颜再宁的心也跟着定了，他点点头，放下了手。 莫昂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 颜再宁闭上眼睛，「你别碰我。」 莫昂只是把那只有些潮湿的手握紧了。 那只手没有收回。 赶到林景玉家，是程子驯开的门，他问了句林景玉是否回復了他们，得到否定地回答后，他无奈嘆了口气。 「你们知道景玉在哪儿吗？」一位身材中等、神色焦急的妇女快步过来询问。 颜再宁猜这位就是林景玉的母亲了，而那位背对客厅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男人应该是林景玉的父亲，沙发上还有一个女人，和林母模样有几分相似，是程子驯的母亲。 「目前还不知道，伯母，您先冷静一下……」颜再宁说着。 林母跺脚打断他：「我能不急吗？这是我唯一的女儿，她从来不这样和我们吵架，我怕她被人骗走啊！」 颜再宁温声道：「景玉姐是个有常识的成年人，她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她哪里知道！」林母急得手都在抖。 「大姨，咱们先坐下。」程子驯说。 程母示意颜再宁和莫昂坐另一侧的沙发，说：「子驯，倒两杯水。」 林母这才问起他们俩的身份：「你们和景玉是什么关系？谁是她男朋友？」 颜莫二人面面相觑。 程母忙道：「姐，你这不说笑呢？他们都是子驯的同学，才高二呢！」 「那你们是怎么和景玉认识的？」林母继续问。 莫昂看颜再宁：要说实话吗？ 颜再宁微微摇头，现在先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 程子驯开口：「通过我认识的。」 程母横他一眼：」怎么还有你的事？」 颜再宁切入正题：「伯母，我叫颜再宁，这位是莫昂，我们和景玉姐只是朋友，无暧昧关系，她给了我们很多帮助。我想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们最后一次对话说了什么，我们或许能推测她去了哪里。」 「昨天中午她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这孩子，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最近不太正常。」林母表情又着急，又为难，这个原因是不方便说出来的，「她以前不这样的，我们说什么她都听，很乖很听话的，是不是跟你们认识了之后你们把她带坏了啊？啊？你们在一起都干什么，告诉伯母……」 这时林父打完电话，也回来坐，看神情，还是没找到林景玉。 「你怎么说话的？人家好心过来帮我们。」林父责备道，「小同学，你伯母只是急上头了。不过我也有些好奇，景玉和你们在一起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颜再宁说：「她告诉我们，这些年她过得不快乐，她一直陷在当年的噩梦里没有走出来，让恶人受到制裁，是她最大的执念。」 「她告诉你们了？」林母难以置信，「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她越长大越不懂事啊，老林你看看她……」 「不说出来，让这件事烂在她心里成为永远癒合不了的伤口才是你们想要的吗？」莫昂皱眉道 「这根本不是父母对孩子的爱护，是你们的控制欲，你们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 颜再宁掐了一下他的手腕。 莫昂咕哝：「我又没说错……」 林父道：「小同学，你能大言不惭的指控我们，正是因为你没有当过父母，你以为我们不心疼她？她现在能跟我们闹，就是这些年我们把她保护得太好，都让她忘记外面有多危险！」 「她不怕危险。」莫昂毫不畏惧一位老领导的威严，年轻的气焰喷薄而出，「并且她有勇气面对危险，有信心战胜危险，真正害怕的是你们！」 第五十一章 第93页 林父的神色变化了几番，他最终摇了摇头，疲于应付，「你们既然也不知道她在哪儿，那就回去吧。」 颜再宁说：「伯父，伯母，以我对景玉姐的了解，如果你们还要继续这样用自己的方式『圈养』她，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林母闻言心急如焚，「你胡说！我景玉才不是这样的人！」 「你真的了解她吗？」颜再宁看着林母的眼睛，「你说的那个听话、乖巧的人，不是我认识的林景玉，我认识的她古灵精怪，开朗调皮，像个大姐姐也像小女孩，她不像你们那样自怨自艾曾经不堪的回忆，她不是犯错的人，她最大的悲哀就是她的家人认为她也有罪。」 「我们哪有……」林母心口发疼。 莫昂说：「如果没有，为什么要遮掩？」 「那是为她好，等她长大了就懂了……」 「她已经长大了。」颜再宁说，他起身，「我们会继续找她，但找到她之后她是否愿意回来，我尊重她的选择。走吧。」 莫昂点点头，最后说：「不要忘了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 他们走到门口，林母出声了：「等一下。」 颜再宁回头。 林母道：「你们要什么，我给。」 林父：「阿莹！」 林母哽咽道：「我要我女儿回家……」 离开林家后，夜已深。 他们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才并行往小区外走。 林母把这些年来给杨振丘的转帐记录、留存下来的通话录音都交给了他们，但若单看这些证据，不足以给杨振丘定罪。不得不说，杨振丘这个人很聪明，他的言语在敲诈的边缘游走，发来警示的照片也巧妙地挡住了林景玉的脸，但又能让熟悉她的人认出来。仅凭这些，他要是找个厉害点的律师完全可以脱罪。 颜再宁显得有些沉闷，但莫昂却非常乐天，他悠悠地倒退着走，对颜再宁说：「这下离惩治人渣又更近一步了。」 「你觉得有用？」颜再宁抱胸思忖，「我还真是小看了那根老油条。」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景玉姐吧？」 「她在附近的酒店里。」颜再宁说。 「你怎么知道？」 「她回復我了，昨天喝了个烂醉，到刚才才清醒。」 莫昂噗嗤一笑，「她父母绝对想不到会是这样。」 「明天我打算去派出所谘询一下，你要来吗？」颜再宁问。 「你在邀请我？」莫昂挑眉。 「邀请你去派出所？」颜再宁嗤笑，「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犯罪记录吧。」 「我五好良民，你说呢。」莫昂的肚子咕噜叫了起来，他羞赧于自己的失态，怪罪颜再宁，「都怪你，帮你画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得喝。」 颜再宁好笑道：「请你吃夜宵行了吧？」 「你煮给我吃吧，上次你做的炒蛋还挺好吃的。」 「别给我得寸进尺。」 然而第二天莫昂却没能和颜再宁一起去派出所，他只说自己有突发情况，具体出了什么事没细说。 颜再宁当然不稀罕他跟来，一个人干脆利落地去到派出所，但得到的结果不尽人意。 如他所料，手头上的证据暧昧，很难立案，杨笑微那边则属于家庭纠纷，最多落得个书面检讨。 这令颜再宁感到挫败，他们这些人为此奔走了那么久，杨笑微为了搜集杨振丘家暴的证据挨了多少次打，林景玉走出父母的保护圈勇敢的站出来，但这些却只能证明杨振丘是个还有余地的坏人，给他的惩罚微乎及微。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他不知道怎么向杨笑微和林景玉开口，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表现得再成熟、再严谨，可内里还只是个十来岁的青年，在遇到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他也会无措。 如果莫昂在…… 颜再宁嘆了口气，他现在想要个人在身边能说说话，这人是莫昂也无妨。 手机震动，他拿起来看，是杨笑微。 他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会长！莫昂、莫昂他……好多血！」 时间拉回到一个小时前。 莫昂低头又看了眼手机聊天页面上的对话。 ——我这边突然有急事，去不了了 ——【对不起.jpg】 ——哦 后面无论他再发什么「带好吃的小点心回去」「daniel跟你睡一晚」都没有回覆。 又不高兴了。 他摇了摇头，收起手机，敲响了面前的门。 「谁啊！」 门里十分暴躁的回应。 莫昂彬彬有礼地答道：「伯父，是我，莫昂。」 重重的脚步声隔着门板都挡不住，可见其人情绪的焦躁。 门打开，杨振丘脸色憔悴，眼睛下面的青黑重得吓人，简直像个病入膏肓的痨鬼。 而门外的莫昂人生才刚开始，年轻气盛，身体像猎豹一样健壮，面容英俊迷人。 他们就像生命的两个极端。 莫昂笑着说：「过来坐坐，不会不方便吧？」 杨振丘勉强平和地说：「当然，请进。杨笑微，拿果给莫昂吃！」 杨笑微带着询问的神色看着莫昂，莫昂对她轻轻摇头，坐在了沙发上。 「伯父，送你的补品吃完了？我在叫人送来。」莫昂说。 第94页 「这种有什么用……」杨振丘脱口，又按捺下去，「补品只能保健，治病还是差点。」 「你生病了？」莫昂说，「上次给你的体检卡用了吗？结果怎么样？」 杨振丘突然有些急切地发问：「小莫，你说你们那的医生会不会搞错了？或者是仪器有问题？」 莫昂笑了起来，那笑中带着刺眼的、对于一个没见识的人的嘲弄，「伯父，你没开玩笑吧？你知道那里的医生年薪开多少吗？一台机器一年保养要花多少钱？不可能出错的。」 杨振丘面上无光，看莫昂的眼神带上了阴恻恻，有钱人家的少爷，骨子里就是傲慢，才上门几次就装不下去了？ 杨振丘没有回答莫昂故作姿态的关怀，让杨笑微招待，自己回屋休息了。 杨笑微压低声音问莫昂：「你这又是哪出？为什么要我在他去体检了之后通知你？」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莫昂笑吟吟地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慢慢削了起来。 杨振丘的房门一关上，他抄起拖鞋狠狠朝墙壁砸过去，被压抑的暴躁泄洪一样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他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坐在床上用力咳嗽几声。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之前他没觉得身体有多难受，现在却觉得胸闷疼痛，太阳穴突胀。 他想起了医生说的话：「你这颗瘤的位置很危险，随时可能破裂，一旦破裂，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日常尽量保持稳定的情绪。」 杨振丘深吸气，心中的绝望却降不下去。 要怎么稳定？突然告诉你，你得了颅内动脉瘤，末期，一发作就死，你不怕？你不抓狂？ 杨振丘从前不信因果报復，这世上恶人这么多，他不过是做了男人都想做、都做过的事情罢了，算得了什么？ 可体检报告却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医生甚至告诉他动手术的风险更高，不到百分之十的成功率，一旦失败他永远躺在手术台上。 治疗是死，不治疗是等死，死神的镰刀就挨着他的脖子，不知道哪一秒挥下。 这无异于判了他死缓，不同的是现实里死缓不会死人，而他随时会去见祖宗。 他越去想这件事，心绪翻涌得越强烈，就像当年上头告诉他他被裁了，二十几年的事业毁于一旦，他从事业有成的成功男人变成他曾经最看不起的无业游民，这是他人格的死亡。 如今这一幕又要重演，是要他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杨振丘痛苦地闭上眼睛。 屋外传来莫昂年轻、饱含生机地声音：「我说你爸今天怎么吃了炸药桶似的，原来真得病了，看来没几天可活的咯。」 这臭小子！！！ 「你小声一点!」杨笑微惊慌制止他的高谈阔论，「你怎么知道……」 「医生给我打电话了，他以为你爸是我的『贵客』呢。」莫昂的声音带着欢快的轻蔑，「我说你爸都这样了，脑袋里那颗瘤随时要他的命，你来投奔我得了。」 他笑嘻嘻地说，「本来还想给他找个活计，给我家公司当个保安之类的，现在都用不着了。」 杨振丘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他让杨笑微巴结莫昂，确实也存着讨份工作的心，要不是当初他被人算计从企业淘汰出局，以他的领导才能，现在早就升到高层了。可莫昂那小子居然让他这个做领导的去当个看门的？！ 「走吧走吧，这儿真晦气，多呆我也要病了。」 杨振丘气血攻心，他只有一个想法，就算自己今天就死了，也不能让莫昂这小子好过！ 他一脚踹开门怒道：「站住！你们要去哪里！？」 莫昂正拉着一脸茫然的杨笑微的手腕，见杨振丘出现也不为自己的失言解释，反而装模做样起来：「我听说了，伯父，真是太遗憾了。」 「你真的觉得遗憾？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好让你对我女儿出手吧？」杨振丘冷笑。 杨笑微：「……」 「伯父，你冷静一点，你知道这个病最忌讳情绪激动。」莫昂抬手往下压，让他稳定一下。 「你走吧，我不用你来关心。」杨振丘粗声道。 「我们来谈谈吧。」莫昂说，「我就直说了，你这个病和等死没区别，但我可以派最好的医生为你治疗，尽量延缓你的死期，只有两个条件。」 杨振丘被他一口一个死字刺得耳朵疼，「什么条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要为我家工作，来偿还治疗费用。」莫昂含笑道，「很简单，给公司看门就行。」 「不可能！！」 莫昂自顾自往下说：「第二，杨笑微不会再和你生活。」 「你想都别想！！！」杨振丘怒吼。 杨笑微绝对不能离开，她是他最后的「帝国」，失去这个臣民，他就是个彻底的失败者！ 莫昂好笑道：「你都没几天好活的了，省省吧。」 「你给我滚！」杨振丘像只疯狗扑过去。 莫昂随意一挡就把他推得撞在茶几上，「你可别想讹我。」 杨振丘狼狈不堪，他日暮西沉的躯体根本不是莫昂的对手，可他手边有一把水果刀。 他抄起水果刀勐地指着莫昂！ 莫昂脸上浮现紧张，后退一步，「你别冲动……」 杨笑微忍不住尖叫一声，颤声说：「爸，你把刀放下！」 第95页 「闭嘴！」杨振丘看着莫昂惧怕的脸，总算觉得心里痛快了些，这把刀现在就是他的尊严和地位，「你以为我稀罕你的臭钱？你们这些企业，私底下不知道多腐败，搞权色交易才是你们的主业吧？」 莫昂忍不住嘲道：「这个没人比你更擅长了吧？」 杨振丘作势要冲。 莫昂连忙示弱。 「你以为我缺你那点钱？你少瞧不起人了，一个依仗着出生的毛头小子，当年我领着一班子人搞建设的时候，你还在喝奶！还敢让我当保安，你让我去坐总经理的位置我还要考虑考虑！」杨振丘卖力地吹嘘自己。 莫昂见机，扑过去夺刀。 「滚开！滚开！」杨振丘手腕抽动。 杨笑微只能看到两人挨得很近地争夺着，五秒后，莫昂踉跄后退，双手按着小腹。 杨振丘两手沾满献血，满脸恐慌，「不、我不是，是他自己……」 莫昂倒下了。 第五十二章 下课铃响了，莫昂睡意惺忪地抬起头，趴桌子睡了一节课他的脸上留下几道红印，恰好在他眼下，让他有些邪肆。 他的脑子十分昏沉，就像是灵魂被搅成了一团，随着清醒慢慢復位，他转头看向身边。 身边的座位空着，他打着呵欠起身，校服散漫地披在身上，两根袖子在脖子前打了个结，倒像件时尚单品。 他一路走下去，不断有人殷切地和他打招唿，叫他「莫少」，他充耳不闻，来到了校广播站，随手打开设备对着麦克风说：「喂喂，现在发布一则寻人启事，我亲爱的同桌颜再宁失踪一节课了，谁把他带到广播站来，本少重赏。」 他往座椅上一坐，修长的双腿搭在桌上，像一个轻慢的猎人，等着猎物上钩。 玩笑一样的通缉竟被全校学生响应，五分钟后，喧譁靠近广播站，门推开，一个瘦弱的人被推了进来，他恰好扑跌在莫昂的腿边，宛如一枚风中落叶。 莫昂摘下腕上的名表，丢给完成任务的人，轻易将他们打发走，门关上，空间里只剩两个人。 他似笑非笑地俯下身，一只手禁锢住对方的下巴迫使他仰起脸。 那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小巧而精緻，秀气的刘海搭在他的额头上，金丝镜框架在鼻樑上，让他看起来像个橱窗里的玩物，他是那么的受惊，眼角和鼻头都红了，苍白的皮肤比纸还脆弱。 「颜再宁。」莫昂听到自己说，「你躲我没用的。」 奇怪……这不对劲…… 颜再宁的声音轻得仿佛一掐就断，「……请你放过我。」 「我，不。」莫昂笑眯眯地说，「你把我家弄得乱七八糟，害死了我的狗又害死了我妈，我得一样一样讨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浸湿了莫昂的手掌。 「你哭什么？」莫昂笑容加深，他拉扯着颜再宁的脸颊，「笑一个，笑给我看。」 住手……住手！ 莫昂勐然睁开双眼，精神仿佛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他的身体里，乃至于他醒来后震盪的余韵还在大脑中激来回冲击，久久不能平復。 ……又是那个梦。 莫昂已经很久没做那种梦了，久到他不在把梦里的发生过的事当成预知，而只是单纯地当成一个梦而已。 可这次醒来，他发现梦里的一切都真实得可怕，他的手臂被枕得微微发麻，走出去每个和他打招唿的脸都清晰无比，还有颜再宁的脸，他的手掌还残留着桎梏时被那温润的骨相抵压的感觉，以及那湿润的泪水…… 莫昂抬起那只手困惑地打量，医生为他做检查他都没反应过来。 万幸，莫昂被救治及时，已完全脱离了危险。 只是那把刀伤到了他的肝脏，他得在医院里至少躺半个月。 「医生说你的体脂太低了，所以这么短的刀都能刺伤你。」陶岸歌握着莫昂的手，心疼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你必须多补点儿，至少胖十斤回来给我。」 「我对自己的体型特别满意……能让你放心的话，我补。」莫昂无奈地说。 「介于你刚醒过来，我先不管你要解释。」陶岸歌温柔地说，「但你逃不了，关于你怎么认识那位杨先生、还让他来我们的医院检查却搞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以及这道可怕的伤口，打好腹稿，一个字都不能煳弄。」 莫昂耷拉着眉眼，「我知道了。」 在向陶岸歌解释前，莫昂先接受了警察的询问，杨振宁把他捅了之后潜逃了，不过很快就被缉拿归案，这下他身上背了强/奸、敲诈勒索、家暴、故意伤人、畏罪潜逃的罪名，够吃几壶的了。 莫昂把他所了解的情况全盘托出，他的正义和勇气很受警察的赏识，只是自己的结果显得有勇无谋了，被轻轻教育了几句。 莫昂心虚接受，在警察离去前问：「其他人呢？你们和我那两个朋友聊过了吗？」 「昨天就已经和他们了解完情况了，剩下的就交给大人来处理。」警察说，「你们该上学的上学，该养伤的养伤，都好好的。」 「那怎么都不来看看我……」莫昂嘀嘀咕咕。 据护士所言，莫昂因失血过多晕了一天，期间颜再宁来过，但在他恢復意识前就走了。他醒来后杨笑微和林景玉也来看望他。 第96页 莫昂卧病在床的样子别提多有欺骗性了，往常是贵气公子哥，如今成了病弱西子，杨笑微红了眼眶，想说他两句都不忍心。 「你太吓人了。」林景玉惊魂未定地说，「要是有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在阴影里走不出来。」 「别啊。」莫昂没心没肺地笑，「我们男高生命力堪比小强你不知道吗？」 「小颜同学说得没错，你就是很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林景玉说。 莫昂作出很随意的姿态，轻松玩笑：「今天开会某人都不来，真是的。」 杨笑微说：「我觉得会长有点生你的气，你到时候注意一点。」 莫昂：？？？ 终于在第三天中午，颜再宁来了，协同颜帆、郑家欢、程子驯和班主任吴锻才。 在这么多人里面，他沉默地站在最外圈，话都说得很少，只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偶尔会扫过莫昂，看得他心头直颤。 这才是颜再宁，绝对不会泪汪汪地仰视人，哪怕莫昂成了病患他还是高高在上的。 关怀结束，大家也不打扰莫昂休养，主动告辞，只有颜再宁没走，双手插兜站定。 莫昂想起杨笑微说他生气了，心里拿不准，试探地问：「你还介意我放你鸽子的事？」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对吗？」颜再宁的神态表情口吻，哪哪都不好，「小肚鸡肠地惦记那点鸡毛蒜皮的事情？」 「你要是真这样，我还有点高兴呢。」莫昂小声嘟囔，「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颜再宁抱胸，慢慢踱到床边，居高临下像审视犯人一样看着他，「直到你故意挑『合适』的时间上门，还是知道你故意激怒杨振丘，还是知道你故意握着他的手，让他把刀捅进你的肚子里？」 他的三个「故意」都咬得格外重，听着像在讽刺，可莫昂却看到他眼中蓄起怒意。 他果然都知道了。 莫昂投降一般妥协，用轻松地语气说：「我可没有握着他的手，我只是不想他乱来上到我的动脉。」 说明还是打算被捅。 颜再宁看过杨家客厅的监控，不了解情况的人只能看出两人发生口角，杨振丘持刀伤人，但颜再宁一眼就知道莫昂不对劲，他的每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把杨振丘往这个结果上引，甚至连那把水果刀都是他亲自放的，那么刚好的让杨振丘拿到。 颜再宁也被他骗了，平常表现得那么傻，灿烂得能给太阳能全天供光，但骨子里……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颜再宁说。 「我太有钱了？」 颜再宁每个字都带着刀锋：「我讨厌你自命不凡。」 莫昂嘴巴张开，想为自己解释，但颜再宁不给他机会，继续说道：「我看着监控，就知道你在想着什么，你觉得你就是杨笑微的救世主，你瞧不起杨振丘，他被你掌控在手心里，你觉得你能把控事情的每一步发展，事实上，你确实做到了，你一个人就让杨振丘彻底翻不了身，厉害，厉害得不得了。」 他不是在夸我，他只是想让我难受，他做到了。 「颜再宁，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莫昂倔强地看着颜再宁的眼睛，不知道是内心的疼痛刺激到伤口，还是伤口让他变得更敏感，他真的疼得眼睛发酸，「觉得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出风头，证明自己的伟大？我只想，帮那两个女孩，只想不让我们这几个人费时费力做了那么多，但最后只让他不痛不痒！ 「不告诉你们，是知道你们肯定不会同意，但这是我能想到最有效的办法…… 「我明明、明明做了正确的事，我还受了伤，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说我？」 最后几句话莫昂喉咙紧得几乎失声，泪水夺眶而出。 颜再宁：「……」 莫昂极少如此失态，他极力隐忍，却使得身体不由自主抽搐，牵动伤口，疼得委屈又丢人，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颜再宁显然也被他的泪水吓愣了半晌，回神后上前按住莫昂的肩膀，低声说：「稳住唿吸，你现在情绪激动会导致休克，跟着我的节奏，唿，吸，唿，吸……」 莫昂在颜再宁的引导下，渐渐平復，他闭着眼，眼泪打湿了他的下巴。 「需要帮你叫医生吗？」颜再宁问。 莫昂摇头，丢脸死人。 下一秒，他的下巴被一只手托住，睁开眼，颜再宁用三根手指，堪称轻佻地抬起莫昂的脸左右打量。 莫昂心间一动，这一幕多么熟悉，只是动作主次掉了个个儿，他成了猎物。 颜再宁「嗯」了一声，收回手。 「干嘛？」莫昂闷声说。 「我收回刚才的话。」颜再宁说，「你并不自大，抱歉。」 「你在耍我吗？」莫昂生气地说，「看我这副样子很可笑吗？」 「是顺眼了不少。」颜再宁嘴角带笑，那双漂亮、却不曾对莫昂融化的眼睛很轻地弯了一下。 莫昂不由收了收下巴，无措地看着，像是被某种汹涌的东西突然逼近，他躲不开。 他对我笑了。 第五十三章 杨振丘是在原公司附近被抓拿归案的，他本该在这里有大好前途，是他自己亲手葬送，所以这儿是他最大的执念。 通知警方过来的是杨笑微和颜再宁，他们猜测杨振丘会回到这里，果不其然。 第97页 亲眼看着杨振丘被铐上手铐押进警车，杨笑微内心居然意外的平静，大概这一幕在她心里上演过太多次，她已经习惯了，最大的想法是，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莫昂和景玉姐。 杨振丘要面对故意伤人、涉嫌迷奸、长期敲诈勒索等指控，他还在垂死挣扎，声称自己身患重病要申请保外就医。 「我有病！我有病！」杨振丘癫狂地大笑，指着自己的头颅，「我这里有肿瘤！时刻有猝死的风险！我要申请保外就医！」 然而通过警方检查，他的脑部并无异常，身体小毛病不少，但还在健康的范畴。 所以那份体检报告是假的…… 「这是我家投资的私人医院，服务很好……」 莫昂意气风发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是莫昂，他早就在算计了！ 「哈哈……哈哈哈哈！……」杨振丘心如死灰，绝望痴迷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真的老了，蠢了，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戏耍至此。 「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病房里，颜再宁边剥橘子边说，「还挺高明。」 在死亡关头上很容易逼出人的极端情绪。 莫昂很享用地点了点头。 颜再宁又说了一句：「有钱人才能玩的游戏。」 「我只是利用了我能调动的东西。」莫昂说，「就像在学校里你也无所不能一样。」 如果是眼前这个颜再宁，那个狂妄的莫昂在擅入广播站这步就够他吃一壶了。 莫昂想到了一些有趣的画面，不由笑出来。 颜再宁古怪道：「那个帮你做假的医生不会受惩罚吗？」 「顶多扣点工资，但年底他会有一笔丰厚的奖金。」莫昂说。 颜再宁嘀咕：「臭有钱人……」 说这，把剥好的橘子塞进嘴里。 正打算伸手接的莫昂：「……」 「你想吃？」颜再宁又塞了一瓣，「自己没手吗？」 「我只是惯性的认为慰问方会稍微照顾一下病人。」莫昂说，「我不想吃，我只是不想让你尴尬，现在尴尬的是我了！」 颜再宁把剩下的一半给了他，「好了，现在谁也不用尴尬。我走了。」 莫昂下意识挽留：「你才刚来没多久……」 「后天就要开学了，学校里有很多事要我去做，我没那么多时间。」颜再宁说，「对了，你作业写完了吗？」 「还差语文的几篇作文，数学的五张试卷，物理的两个实验报告和……」 「剩那么多你假期都干什么了？」颜再宁眯起眼睛。 「因为太多了，分到每天比平常还多！」莫昂不满起来，「老师们到底想不想我们好好过年了？」 「你现在多了半个月了，补完，到时候我亲自检查你的作业。」颜再宁冷酷地说完，走人。 「没人性。」莫昂沖他的背影做鬼脸，然后看了看手里的橘子，吃一瓣，怎么那么甜？ 开学之后，颜再宁果然忙得脚不沾地，整整一个星期没来看莫昂，每天都是晚上十一点之后才到家，简直比工作的社畜还要忙碌。 莫昂只能通过手机和他联繫，只是自己被要求早睡早起，颜再宁只有晚上才有空看一眼手机，这就导致莫昂早上发的信息颜再宁晚上才看到，同样他的回覆莫昂早上才看到，他们好像不是生活在同一个时空似的。 不过颜再宁来不了，郑家欢能来，他每天都殷切地把颜再宁的笔记送来，顺便蹭一顿莫昂的养身餐，专门的营养师特制，反正比他老娘做的好吃多了。 这天下午郑家欢如期而至，进到莫昂的病房——与其说是病房，这儿更像五星酒店的豪华套间，他把外套一脱，莫昂注意到他的衣服上沾了水。 「下雨了？」莫昂问。 「可不吗，这几天一会儿下一会儿停，雨夹雪，别提多折磨人了。」郑家欢说，「羡慕死你了，我也想每天躺着不用上学。」 「你也想体验一下稍微用力咳嗽伤口就裂开的感觉？」莫昂玩笑道。 「这就免了。」郑家欢把笔记拿出来，「喏，这是今天的。」 莫昂接过来，下床走到书桌前，年轻的体魄恢復力惊人，他的伤口其实已经癒合的差不多，只是因为伤及内脏，陶岸歌不让他过早回到学校。 笔记本按科目做好区分，莫昂翻开一本，里面是颜再宁清俊的字迹，内容轻重分明有条有理，难以想像他忙成这样，还能每天给莫昂做出这么多高质量笔记。 「他还在忙？」莫昂问了一句。 「简直了，我今天去找他，他连话都没工夫跟我说，就伸手指了一下。」郑家欢说，「搞得我觉得他是boss而我是他的二五仔，我是他亲亲铁子ok？」 「他之前也这么忙？」 「这学期学生会里所有高三的人都退了，要复习高考，这是学校的要求，高一也有一部分人觉得干不了学生会的活儿也退了。还有他的秘书小姐姐也转学了，他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啊。」郑家欢感慨，「要是别人我还能说句差不多得了，学校没你还转不了吗？但要是学校没了他，没准还真转不了了。阿宁这工作能力，毕业之后无缝衔接当校长我都不意外。」 颜再宁带领的学生会真的为学校注入了了不起的力量，校方最看重的重本率在颜再宁的任期里都升了十个百分点，这也是学生会能够在校领导面前都有话语权的依据。 第98页 这也意味着颜再宁肩上的压力比普通学生要更大十倍。 「不过你也劝他悠着点儿。」郑家欢说，「再这样轮轴转下去，你回来了，阿宁又得进医院。」 「我劝他有用？」莫昂语气自嘲。 「有吧。」郑家欢打量着他，「我觉得阿宁挺中意你的，你要不要考虑进学生会，做他的二五仔，这样你俩都为我服务，哼哼。」 他中意我，他中意我…… 剩下的话都不重要了，莫昂被那四个字环绕，摇头晃脑地笑起来。 周六晚上，sea行动小组在莫昂的「豪华套间」里举办迟来的庆功宴。 吃的是火锅烧烤，莫昂还在忌口，只能陪在旁边喝点粥。 「太过分了。」浓郁的辛辣味霸道地冲击鼻腔，鲜甜的鲍鱼粥在这味道里都显得寡淡了，莫昂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涮菜，口水都要兜不住。 「感谢莫老闆的慷慨馈赠！」林景玉让大家举杯。 莫昂只有白开水。 「我也要谢谢各位。」杨笑微很少这样发言，有些羞涩，「没有大家，就没有现在的我，就算以后不在一个地方了，我也不会忘记你们的，真的，谢谢你们。」 她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我是不是也得来一个？」林景玉也站起来。 颜莫二人连忙摆手。 「我嘴太笨了，都不说深刻的话。」杨笑微笑道。 「这段经歷足够深刻了。」颜再宁说，「祝你在新的学校一切都好。」 「我想不到有哪个学校比你在的更好。」杨笑微说。 杨振丘被拘留的第三天，警察联繫到了她母亲，对方很愿意照顾她，但需要她过那边去。 那是一个离华市很远很远的城市，远到可能在杨笑微独立之后才有机会重新回来。 「影响你的那个人不在了，以你的能力，在哪儿都能很好。」颜再宁说。 杨笑微不置可否。 林景玉使劲给她使眼色。 莫昂觉察到了某些意味，狐疑地看她俩。 之后气氛如常，大家说说笑笑，吃得差不多后，杨笑微离席去洗手间，回来后，她脸上多了几分紧张。 「会……颜、颜再宁，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颜再宁起身，跟她来到了离餐厅有些距离的客厅落地窗边，一棵绿植恰好把他们挡住。 「他们要干嘛？」莫昂有了不好的预感，也要站起来。 林景玉将他按下去，「你别去当电灯泡。」 「什……」莫昂愕然地瞪大眼，「他们已经……？」 「笑微要表白了。」林景玉说，「她终于鼓起勇气，你可别妨碍。」 「不行啊。」莫昂失神了，「颜再宁是学生会会长……」 「他们又不在学校里谈。」 透过绿植的间隙，能含煳地看到他们相对而立，颜再宁修长如竹，杨笑微含羞垂首，他们之间突破了社交距离，轻轻一动就能碰到彼此的手。 「不行，不行……」莫昂心里被烧着似的，指甲抓着实木把手，几乎要陷进去。 杨笑微喜欢颜再宁，他知道的，这没什么……可为什么当杨笑微要向前一步时，他那么慌？ 颜再宁和别人在一起，不整合了他的意？这样梦里离谱的情节更不可能上演，他举双手贊成。 可他为什么只有一个念头？ 不行。 林景玉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喜欢笑微？」 莫昂摇头。 「那就奇怪了，你这个样子，一定喜欢他们的其中一个。」 第五十四章 林景玉的话让莫昂更乱了，他的思绪简直就像被猫玩弄过的毛线球，他恨不得一把火给烧了。 「我不知道……我对他们都不是那种喜欢……」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坚定。 「你矛盾了，不知道就是不确定那种情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林景玉说，「好了，我也不是在逼你回答，你迟早会明白的。」 对话间，颜再宁和杨笑微一前一后回来了，二人的神色如常，猜不出在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杨笑微笑靥依旧，和大家说起母亲那边的情况，对未来充满了期许。 颜再宁偶尔提出一些见解。 莫昂则一直沉默着，整个人仿佛陷进了巨大的阴影里。 庆功宴结束，两个女生帮忙收拾残局，林景玉藉机询问杨笑微的表白结果，她只是微笑竖起手指，意思是暂时保密。 但看她的表情，似乎情况不错。 「那我们先走了。」杨笑微提了一袋垃圾，「莫昂，颜再宁，拜拜。」 「我送你们。」颜再宁说。 「不不，我要和景玉姐一起散会儿步聊聊。」杨笑微有些调皮地挥挥手，「你就陪莫昂聊聊吧。」 林景玉有些狐疑地看着她，被她挽着手带走了。 门一关，屋子里只剩两人，莫昂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空气仿佛凝滞。 颜再宁把窗打开散味，吸进一口冷空气，不由咳嗽了两声，喉咙一下感觉有点肿了，他回头对莫昂说：「你回房间去吧。」 莫昂幽幽地盯着他，这眼神让他浑身不对劲。 「干嘛？」 「你和杨笑微在一起了？」 「……」 莫昂大脑空白，怔怔的。 第99页 「咳咳！这不关你的事吧？」颜再宁以拳抵唇，看了眼时间。 「你是学生会会长，你违反校规，我要……」莫昂想说我要公布你，或者我要举报你，可这太卑鄙了，他内心万般纠葛，最后说，「……我祝福你们。」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咳。」颜再宁开了瓶水喝，估计是刚才那顿饭让他吃上火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她刚才跟你表白了吧？」莫昂追问。 颜再宁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差不多吧。」 「然后呢？」莫昂的身体往他那边倾，急不可待的样子。 「然后我说目前不打算发展朋友以外的关系。」颜再宁声音放缓，「我一直以为她喜欢你……」 莫昂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松气，总算露出了笑容，「你太迟钝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你。那她怎么说？她……伤心吗？」 「没有，她好像还……挺开心的，说担心我咳咳，像拒绝别人一样……咳，拒绝她。」颜再宁断断续续地说。 「还有别人？别人又是……」莫昂终于发现颜再宁的情况不对了，他一下来到颜再宁面前，「嘿，你脸变得好红，没事吧？」 他摸了摸颜再宁的脸颊，像一颗滚烫的鸡蛋。 「oh gosh，你发烧了。」莫昂手忙脚乱把旁边的毯子扯过来裹住颜再宁，「刚才看着还好好的。」 「我先回家……」颜再宁推开他要站起来。 莫昂按着他的肩将他压下起，「都这样了你怎么回家？正好这里是医院，我让医生帮你看看。」 颜再宁果然病了，否则莫昂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能压制他。 莫昂联繫了医生，在等待医生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得注意颜再宁的一举一动。 这病来势汹汹，摧枯拉朽地碾压过颜再宁的免疫系统，他几乎陷在沙发里，裹着毯子眼睛睁着，但没有焦点，呆呆地沉默着。 「嘿，嘿，你还有意识吗？」莫昂轻声叫道。 颜再宁没有反应。 莫昂试探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颜再宁的脸。 烫烫的，还挺软，应该没人知道冷酷无情的会长脸蛋这么嫩吧？莫昂窃喜地想。 颜再宁木然地说：「我脑子没坏，离我远点，否则掰断你的手指。咳。」 莫昂讪讪挪了个屁股。 医生很快就来了，量体温，三十九度七，检查扁桃体，发炎，再结合他最近忙碌的生活状态，结论，过劳导致免疫力降低，所以一顿饭就把他放倒了。 问题不大，降温吊水，一晚上就能好。 观察完颜再宁打完针之后的状态医生就走了，莫昂过来帮颜再宁掖了掖被子，顺势坐在他身边，「我给你留言让你别那么拼，你有没有看到？」 「看到了，又怎样？」颜再宁沙哑地说，「难道你几句话就能把我要做的事情完成？」 「但是你不去做，谁会怪你？」莫昂说，「学校又不给你开工资。」 「懒得跟你说。」颜再宁闭上眼睛。 「哎，郑家欢都告诉我了，你现在人手不足，之后打算招人吗？」 「嗯。」 「你觉得我怎么样？」 颜再宁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他。 莫昂一脸「我丝毫不感兴趣但看在你忙得不成人样我可以勉强帮帮忙」。 「再说吧。」 然后不管莫昂怎么推销自己，颜再宁合上眼，坠入沉睡中。 下周一的早晨，莫昂出现在了学校里，引起了一番轰动。 他本就是学校备受关注的存在，一点风吹草动不出半天就能人尽皆知，更何况是社会议题，他作为正义方光荣负伤，被校长在开学典礼上重点表扬，让他这个人抓马之上更加抓马。 所以他所过之地，同学们自发为他鼓掌，起闹他是大英雄。 而莫昂只觉得自己像个游行的珍惜动物，难堪地用围巾把自己大半张脸团起来，警告：「别搞！学生会等会儿就记你们班譁众取宠！」 女生们看到莫昂还回来，纷纷松了口气，这学期的课后八卦议题保持住了。 来到教室，莫昂不出所料也得到了迎接，不过班上的优等生们素质更高，不调侃他，只问他身体如何。 「还行，只要不做太大的动作，伤口就不会裂开。」莫昂说。 「那不是没恢復好么？你怎么不多养会儿？」学委说。 「怎么，你不想见我吗？」莫昂露出风流的笑容。 学委微胖的脸一臊，忙抵御他：「你可别随便撩我，掰弯了我要你负责的。」 莫昂大笑，随即按住腰腹，以防伤口裂开。 颜再宁这会儿不在教室，然而莫昂发现他的座位被别人坐着。 「你怎么在颜西斯的座位上？」莫昂说，「小心他制裁你。」 该座位的同学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莫昂把颜再宁类比成法西斯，笑道：「你敢给他起外号，完蛋了你。这学期换位了你不知道？」 莫昂摇头，「那我坐哪儿？」 「我记得应该是……那边。」 莫昂便顺着他指的位置过去，桌面已经被其他同学收拾好了，而他的同桌…… 「来了。」程子驯抬头看他一眼，「我习惯坐右边，你不介意吧？」 第100页 「怎么是你？」莫昂诧异，「颜再宁呢？」 「他现在和梁珂一起坐。」 「为什么？！」莫昂的表情像是遭到了背叛。 「正常的座位调整。」程子驯疑惑道，「之前在国外没有过吗？」 「……」国外根本没有同桌的说法，而颜再宁远点也是他最初的愿望，现在达成了，他一点也不痛快。 周一有升旗仪式，颜再宁作为学生会会长例常进行发言，他病了一场，但恢復得很快，只是偶尔会带一声咳嗽，他难得显出一分弱气，台下响起了稀疏的议论声，颜再宁压低声线警告：「高一3班。」 被点到的班级立刻噤如寒蝉，会长威武。 散会后，颜再宁走在人群的末尾，有人与他同行。 对方一言不发，气势强得像一座小山压在他身边，难以忽视。 天晓得这傢伙一大早抽什么风，颜再宁不稀得搭理他。 操场上的人员行动杂乱，两个追逐打闹的学生正嘻嘻哈哈从旁边过来，路也不看，就要往他们这边撞。 颜再宁本能地把肩膀侧过一挡，把身边人护在了身后。 「注意看路。」颜再宁沉着脸。 那两人立刻夹起尾巴，扭扭捏捏地跑走了。 他嘆了口气，对身边人不悦道：「你的病假还没完，提前来添乱。」 「某人又好到哪去？咳咳咳，咳咳咳。」莫昂幼稚地模仿，「我怕我再不来，学校会发生一起过劳死惨案。」 颜再宁给他一记白眼。 「换位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莫昂别扭地问。 「我是你保姆还是管家？什么事都得汇报？」 「我觉得我们坐一块儿挺好的啊，我都习惯了。」莫昂说。 「但实际上，上个学期你的成绩呈下降的趋势。」颜再宁说。 「就因为这个？」莫昂错愕，「我可以升上去的。」 颜再宁以「呵呵」搪塞他的自大。 「这样吧，要是我下次考试排名重回歷史最佳，我们再做同桌？」 「那不证明了现在的同桌更合适你？」 「不是这样。」莫昂嘟囔，「你说话真讨厌。」 「现在就是最好的。」颜再宁说，他把手缩进袖管里，再插进裤袋，「咳。」 莫昂无语地看他，把围巾摘下来，往他脖子上绕。 带着莫昂体温的气息瞬间霸占了颜再宁的感官，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莫昂还嘲笑他：「一个高烧病人，还老是惦记着外在形象，怎么，学生会会长必须得薄薄瘦瘦的漂漂亮亮的才镇得住人？多穿几件会……」 颜再宁恼怒地扯下围巾，团吧团吧砸在那张可恶的嘴脸上。 作者有话说 2023的最后一天啦！迷迷瞪瞪就过完一年了，好在这一年我战胜了颓靡重新拾回了创作的热情，2024年要顺利完结，然后继续开坑～也希望读者盆友新的一年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噢！！！ 第五十五章 莫昂还没习惯新的座位，回到教室差点又往原来的位子走。 他心里有些生颜再宁的气，他们好歹朝夕相处了一学期，中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也算生死之交了，结果那么轻易就接受了换位，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友情。 不过刚才颜再宁下意识护着他的伤口，又让他感到开心，人的本能反应做不了假，颜再宁还是挺在乎他的。 莫昂陷入了小情绪的拉扯中，上课铃响了都没听到，程子驯提醒他把书拿出来。 多亏了颜再宁的笔记，莫昂缺了一周的课，但并没有掉队。 只是他一下从吃了睡睡了吃的病人生活转变到学校状态，身体还没适应，老师讲课的语调无法让他集中注意，腰腹的伤口也令他无法保持端正的久坐。 于是他慢慢塌着背，脸靠在胳膊上，视线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了坐在他侧前方三桌远的颜再宁身上。 以前做同桌时，莫昂很少看颜再宁，颜再宁就在旁边，他盯着看太诡异了，而且颜再宁像个炸药桶似的，但凡他多看了一眼，必然要说些「挖掉你的眼睛」「踩爆你」这类暴力恐怖的话语，莫昂也属炸药，两人争吵，互相不理人，然后相安无事。 从不会像现在，莫昂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看他那么久。 颜再宁的坐姿很正，后背就跟支了把戒尺似的，写字的时候脑袋会微微往左歪，听课格外专注，老师讲出风趣的话语时，他也会和其他同学一样笑出来，他会短暂地往后靠，肩膀放松下来，莫昂看不到他的正脸，却可以想像他轻笑出来的模样。 很柔和，仿佛日出时冰山消融。 莫昂想起了被颜再宁说哭的那天，他哭得颜面无光，颜再宁居然还能笑出来。 笑得那么、那么…… 真可恶啊。 认真上课的颜再宁隐约感觉后背发烫，他回过头，对上了莫昂几乎放空了的目光。 他拧起眉，很轻地「啧」了一声。 莫昂却仿佛听到了，回神，眼睛受惊似的睁大一下，随即变成兇巴巴地瞪视，嘴型：看什么看？！ 颜再宁：…… 有点想念以前能够一拳揍到他的日子了。 下课后，颜再宁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樑，新同桌梁珂有些害羞地递给他一张东西。 第101页 「那个，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把这个给你。」 颜再宁没来得及看，这张纸被人从上面抽走。 「什么好东西？情书？」 梁珂吱哇乱叫起来：「这种重要的时刻莫昂你别捣乱！」 莫昂把怀里抱着的一沓寒假作业往颜再宁的桌面一放，同时把那张纸的内容念了出来：「入会申请表。梁珂，你要加入学生会？」 「申请加入。」梁珂夺回来，又羞答答地交给颜再宁，「你看一下有哪里需要补充。」 颜再宁接过点点头，叮嘱他下午过去面试，然后横了莫昂一眼：「不要把你的东西放在我这。」 「不是你说的要亲自检查吗？」莫昂不爽道。 「拿到我办公室。」 「听着话说的，好像个老师似的，无偿给学校做牛马，学生会真的很惨，梁珂我奉劝你一句。」莫昂嘚吧嘚吧说个不停，颜再宁作势要打他，他后撤一躲，随即轻轻嘶了一下。 来上学不是他预想中那么安分。 颜再宁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腰腹上，「裂开了？」 莫昂：「没……吧？」 颜再宁：「看一下。」 莫昂低头，拉开外套拉链，他里头只穿了一件t恤，他把衣摆掀起一角，露出了平坦的腰腹，腹肌瘦削紧实，肌肤白皙紧緻，贴着纱布的地方没有渗出血色。 周遭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声。 颜再宁才意识到莫昂站在他面前撩起衣服给他看的情景有多么诡异。 「我让你自己看！」颜再宁恼怒。 莫昂也意识过来了，忙把自己的肉体捂严实了，控诉：「你故意的吧？」 颜再宁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气的，脸微微发红，起身离开这个是非地。 莫昂还在嘟囔「中计了中计了」，颜再宁走远后，他又对梁珂说：「申请表还有吗？给我一份。」 当天下午放学后，学生会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站着长长一排的人，十六七个，女生居多。 颜再宁从另一端走来，步履微快，所有人都看着他，目光中带着相似的憧憬和紧张。 在进入办公室前，颜再宁对他们说：「请你们在这里稍等，大概五分钟后听到名字的同学可以进来面试。」 大家纷纷点头说好，其中身为颜再宁同桌的梁珂多得了一个鼓励的目光，他颇为荣幸地点点头。颜再宁进去后，面试者中议论起来。 「我第一次那么近的看会长，他好像没那么冷酷……」 「我们班学生会干部说他人巨好，做他的人只管依靠他就行。」 「做他的人~你敢对他有非分之想，进去了都能给你踹出来。」 「上学期就是因为这个，好几个人被他清退了。」 「我直说了，这学校没人能摘下他这朵高岭之花。」 「我反对，他同桌就很可以。」 梁珂冒头：「是我呀。」 被女生们嫌弃：「上学期那个。」 梁珂缩头，不太明白她们怎么突然讨论起桃色八卦，这不是在警局门口犯罪吗？ 忽然间，队伍中发出惊讶的喧譁。 看去，莫昂姗姗来迟，慢悠悠走到队伍的最后。 女生们几乎喜极而泣，握着彼此的手七嘴八舌地说着「我就说」「办公室普雷」「这种好饭是我应得的」之类，莫昂不太懂的话。 梁珂蹭到了他身边，小声说：「不是说牛马吗？你怎么还来？」 莫昂倨傲地说：「对你们来说是牛马，而我们有钱人是体验生活，不懂了吧？」 「你这样说会长肯定不会要你的。」 「他一言堂？」 「不是，会长、两个副会长、五个部长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那妥了。」莫昂十分自信，「其他人肯定投要我。」 梁珂囧，合着他默认了颜再宁不会投他。 很快，第一个人被喊了进去，外面天马行空的议论声消减了，紧张的情绪笼罩着他们。 三分钟不到，第一个人出来了，她的脸上还带着懵懂，趁着第二个人进去，她被围了起来，众人询问她里面的情况。 「好恐怖……」她劫后余生地呢喃，「一排人坐在前面，会长提问，好严肃，吓死我了……」 「问什么问什么？」这是大家关注的重点。 「不记得了。」女生哭丧着脸，「我吓得不会说话了。」 众人只得对她表示遗憾，看来她无法通过面试。 第二个出来得也很快，表情也是一片空白，但他给了一个有用信息：「你成绩必须得好。」 「废话，这谁不知道！」 莫昂不知道，他自认成绩不错，于是更安心了一分。 一个接着一个，有的如丧考妣，有的轻轻松松，终于轮到梁珂了。 他呆得比较久，五分钟了才出来，出来之后表情说不上轻松，仿佛陷入了自我怀疑。 莫昂把他揽过来，问：「会问什么，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就很常规的姓名，班级，成绩排名，为什么想加入学生会，意向进入哪个部门，加入学生会之后打算怎么做。」梁珂揉了揉脸，「我觉得我回答得不好。」 「你怎么回答？」 「我说我是受了会长的影响才想加入的，然后把颜再宁夸了一通，这是我真心话，然后还说能和会长共事哪个部门都可以，在学生会里会长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第102页 莫昂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追星来的吧？」 「都是有感而发啊。」梁珂哭丧着脸，「太紧张了，比在全班发言都还紧张。」 都是些没被摧残过的娇花。莫昂爱莫能助地拍拍他的肩膀。 到了最后，只剩莫昂一个人站在外面。 门打开，负责传唤的小干部说：「莫昂请进。」 莫昂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走了进去。 果然如前面的面试者所说，办公室里布置成围桌，八个人坐在围桌的一边，对面则是面试者的座位，被不苟言笑的八个人同时审视，一般的学生还真不太顶得住。 但莫昂可不是一般人，他的眼睛继承了父亲的深邃与母亲的明媚，被这双含着光的眸子所注视，那些原本和颜再宁同款的面无表情不由变成了躲闪迴避。 「咳！」颜再宁警告地看着他。 莫昂有些挑衅地沖颜再宁笑笑，身子往后靠，调整了一个不着调但是舒服的坐姿。 第五十六章 「面试开始。」颜再宁说，「请介绍一下自己。」 「莫昂，高二7班，学号五十一……这些你不都知道了吗？」莫昂语气随意得像过来做客，「都到最后一个人了，大家都想早点结束吃饭，就别浪费时间了，好吗？」 面对颜再宁能是这态度的，莫昂是独一份，其他面试官们面面相觑，有些无所适从。 颜再宁隐忍道：「这是在考察你的语言组织能力，你赶时间就别说那么多废话。」 「好吧好吧。」莫昂一副纵容的样子，「书接上文，身高182括弧还在发育中括弧完毕，体重147磅，o型血，摩羯座。我是本地人，不过5岁的时候就去国外生活，在法国、义大利、德国、荷兰都住过一段时间，在美国呆的时间最长，去年暑假回国至今。特长是帆船、冲浪、公路车、散打和拳击。对了，我有一只狗……」 「够了。」颜再宁说，「这里不是相亲市场，收起你的自卖自夸。」 「你们说这人古不古怪？」莫昂对着其他面试官说，「我都挑着申请表上没有的信息说，他还嘲讽我，在他手底下干事不容易吧？」 「请不要谈论与面试内容无关的事。」颜再宁左手边的副会长说道，会长的威严是不容质疑的。 「个人崇拜。」莫昂嘟囔。 「继续。」颜再宁冷冷道，「为什么想加入学生会？」 莫昂答道：「我认为学生会更需要我。」 真是厚颜无耻的回答！面试官们都忍不住发出小声的惊讶，注意颜再宁的脸色。 「展开说说。」颜再宁说。 「首先，上个学期我和小颜……会长同学联手办了件大事，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莫昂说，「我的能力得到了会长的认可，这你不能否认吧？」 颜再宁垂眸在评分表上填写，像是没在听他说话。 「其次，学生会目前人手短缺，你们会长工作量剧增忙到生病，所以迫切需要一个人才来为他分担。」莫昂说的一点都不脸红。 然而面试官们的注意被会长生病所转移，「会长，你生病了？严不严重？」 「没事了。」颜再宁说。 「最后，也是我最特殊的优势，我不仅和小颜会长是同班同学，还是隔壁邻居，他有什么动态我可以最快掌握，突发情况我也能第一时间到位。」 这点倒很实在，面试官们纷纷点头表示肯定。 颜再宁：「你是想应聘我的保姆吗？我不需要。」 「秘书。」身边的副会长竖起一根手指，「莫昂很适合这个岗位，恰好上学期兼任秘书岗位的杨部长转学了。」 「秘书啊……」莫昂不太情愿，「我的能力噹噹会长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咳咳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警告他注意发言。 「最后一个问题。」颜再宁用指关节翘了翘桌面，示意对他的忍耐度快到底了，「加入学生会后你能做些什么？」 「大家应该都知道我这个人的特色吧？就是有钱」莫昂环顾了一圈，「首先要把办公室重新刷一遍吧，你们这墙皮，至少七八年没翻新了吧？还有桌椅也要换，再加一台空调，窗帘重新定制，太土了这个。电脑也是，多少年前的型号了？我说学校也真是的，你们都是干实事的，都给你们用淘汰下来的东西算什么？除了会长，还有谁日常办公需要用到电脑？」 众人都听他讲得入神，两个副会长和学习部部长举起了手。 莫昂点点头：「那再添五台新电脑吧，剩下一台作为公用。纪检部人手一台对讲机怎么样？你们每天巡逻用得到。」 纪检部部长眼睛发亮。 「我来之后，大家下午茶的质量必须提升，学校不给开工资，至少也得享受到福利，不然怎么留得住人？」莫昂还对颜再宁眨眨眼，「当然少不了某人最喜欢的蜂蜜小面包。」 莫昂的钞能力已俘获了七名面试官的心，如果不是颜再宁在场，他们一定会给他热烈的掌声。 面试成绩并未当场公布，不过莫昂从面试官们脸上对他期许的表情上看出了自己十拿九稳的结果，自信满满地回去等结果了。 当天晚自习的课件，程子驯忍无可忍地对莫昂说：「你自习课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转笔了？这会干扰到我。」 第103页 莫昂茫然地说：「我就转了一会儿吧？」 「几乎半节课。」 「噢。」他懊恼地摸了摸鼻子，「我焦虑的时候手上得找点事做，以后不会了。」 程子驯点了点头，对他焦虑的原因并不在意，但莫昂又主动和他说起：「我今天去学生会的面试了，结果还没出来。」 「嗯。」程子驯又专心于自己的事，「你和颜再宁关系好，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是那种随便给人开后门的人，郑家欢早就成副会长了。」 程子驯的笔顿了一下，「他没坐到副会长的位置就受不管控了吧。」 这并非莫昂关心的重点，「我觉得他会卡我，面试的时候他就有点看不惯我。」 程子驯又心不在焉了。 「结果什么时候出来也没说。」莫昂喋喋不休，「哎，你看着就特别学生会，怎么没加入？」 「浪费时间。」程子驯不假思索。 莫昂诧异地看着他，才想起来程子驯是个自己的事之外都不放在心上的人，顿时道不同不相谋，自己烦恼去了。 颜再宁的放学时间要比一般学生再晚半个小时，到家门口已经是十一点半，休息了一个周末又马不停蹄一整天，休整好的身体似乎发出抗议，额头好像有些发热了。 在进家门之前，他忽然扭头往上看了一眼。 隔壁二楼的房间亮着灯。 他想到了面试结束后莫昂撑着桌子缓慢起身的样子，这人以前绝不拖泥带水，敢直接跳下半层楼梯，猎豹一样敏捷强健。 颜再宁心间涌上一缕道不明的异样，如果他就这么直接走进家门，这异样就会明显到让他无法入睡。 再三犹豫，颜再宁来到了隔壁家门前，按响了门铃。 五分钟之后，莫昂来开了门。 「稀客啊。」莫昂靠着玄关的柜子朝他说，「我应该没犯什么错吧。」 颜再宁拧着眉，盯着他散漫笑容无法掩盖的苍白脸色，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撩起了莫昂的衣服。 莫昂：！！！ 绷带潦草地绕了几圈把腰腹上的伤口处包扎起来，然而薄薄的纱布已经透出了淡淡的血色。 莫昂慌乱地扯回自己的衣摆：「你干什……」 「别动！」颜再宁冷喝他一声。 莫昂条件反射地静了。 「过来。」颜再宁拉着他的胳膊往屋内走，命令他在沙发上坐着。 莫昂虽然一脸「你什么在我家作威作福」，但都老实照做了。 颜再宁去莫昂的房间，在浴室里找到了散开一台面的医药箱，拿下去。 莫昂难以置信：「你该不会是要帮我……处理伤口吧？」 「我只是不想半夜被救护车吵醒。」颜再宁冷着脸，命令莫昂脱掉上衣，半蹲在他面前。 莫昂对自己的躯体是十分满意与自信的，只是在颜再宁面前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你别趁机对我乱来。」 颜再宁拆下乱七八糟的绷带，直接把碘伏喷了上去。 莫昂：「喂，你给点准备时间……」 颜再宁充耳不闻，手法利落地把夹棉纱布贴上去，多补了几条胶带，粘得很牢固。 「再缠点绷带吧。」莫昂建议道。 颜再宁抬头看他，「你要是怕胶布松开，就老实待在家里把伤养好了再出来。」 「自学赶不上你们。」莫昂小声说。 「请家教。」 「不喜欢和老师一对一。」 颜再宁送他一个白眼，起身，眼前勐地一黑，差点没站住。 莫昂眼疾手快扶住他的手臂，接着轮到他把人按住，伸手摸了摸颜再宁的额头。 没摸出来，另一手再摸自己的比对，还是分辨不出，于是他脑袋往前倾想以额头覆盖。 被颜再宁的巴掌挡住。 「别找打。」颜再宁冷冷道。 「你是不是还没好？」莫昂说，转头翻找医药箱，拿出来体温计，伸到颜再宁嘴边眼神示意。 颜再宁偏头。 莫昂嫌他忸怩，直接捏住颜再宁的下巴迫使他张嘴，「含着。」 颜再宁狠瞪他，擒住莫昂的手腕拧开，带着点儿较真的劲儿。莫昂被扭开的同时，把体温计塞进他嘴里了。 「五分钟就好！」莫昂制止住他要拔出来的行为，「我怕你发烧。」 颜再宁真是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弄得现在心情更不好，直接到离莫昂最远的地方坐着。 而莫昂看着他一脸不爽地含着体温计，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居然感觉他很可爱。 于是就这么笑眯眯地看了很久，久到被颜再宁做了个绞杀的手势。 五分钟到，37.2，正常偏高的数值。 「走了。」颜再宁一秒都不想多留。 「哎。」 颜再宁不耐回头。 莫昂：「结果，能透露吗？」 「两个字，惨澹。」说罢，颜再宁离开果断。 徒留郁闷莫昂。 第五十七章 面试后第三天的大课间，有位学生会干部来班上找梁珂了，梁珂出去后得到了一封信件，打开后他在门口欢唿，蹦蹦跳跳地来到莫昂的面前，「莫昂！我加入学生会了！你看，这是面试通过的通知！」 莫昂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梁珂同学你好，恭喜你通过了学生会的面试，正式成为学生会一员。请你于今天下午放学后到4楼会议室参加新成员欢迎会。 第104页 「我的呢？」莫昂茫然地问。 「啊……你没收到吗？」梁珂感到尴尬起来，「或许还没发到你，哈哈。」 他们是一个班的，没道理要分开发。 事实就是，莫昂没通过面试。 梁珂羞愧得无地自容，他简直就像来炫耀的一样，他也很笃信莫昂一定会通过的，莫昂身上的优秀、自信和太阳一样的俊美打着灯笼都不好找。 他磕巴地安抚在莫昂愈加黑沉的脸色下越来越小，最后灰熘熘地跑走了。 莫昂此刻被屈辱和委屈充斥，他想到那天自己的表现，那样充满自信与骄傲，而结果令他显得可笑。 既然不让他通过，那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给他希望？ 与此同时，颜再宁从外面回来了，梁珂忧心忡忡地向他解释了一通，他无奈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向了莫昂。 「看来你真的很少受挫，一次失败让你难受成这样？」颜再宁的语气里带着好笑的调侃。 莫昂抬头看着他，眼眶居然微微发红，「你是来嘲笑我的？哈，别给自己添光了，这算什么受挫，我根本不在乎这个。你以为我真想进什么学生会？无聊玩玩而已，没通过正好，学生会那种唯你的马首是瞻的风气我半点儿也受不了。颜再宁，你就是看我的笑话吧？从我递交申请书那刻起，你就给我定了结局，现在好笑吗？我觉得特，别，好，笑！」 莫昂带着一腔怒火沖颜再宁喊出来，颜再宁的脸色变得冷漠至极，他从身后拿出了一封和梁珂无异的信件放在莫昂桌面，一言不发地走了。 莫昂拆开，除了名字不同，其余内容也与梁珂给他看的一样，哦不，还有字迹，这是颜再宁亲笔写下的。 莫昂同学，恭喜你通过了学生会的面试。 「……」 「………」 「……………」 莫昂内心一番大起大落，一时茫然起来。 这也是颜再宁的把戏吗？他为什么有那么多诡计？惹人生气好玩吗好玩吗好玩吗…… 老天爷两分钟前他说了什么？可以撤回吗？ 撤回个鬼！面试结果分开给就是会造成误会！他才发没错脾气！ …… 怎么道歉颜再宁才能接受？ 下午放学后，莫昂准时来到了4楼会议室，和梁珂坐在一起。 通过面试的有十人，面上皆带着或多或少的紧张。 莫昂的紧张来自于颜再宁。 此时的颜再宁落座在会议室的主位，面无表情，没给莫昂一个眼神。 会议开始，颜再宁发言： 「首先，恭喜各位通过学生会的面试，但希望你们不要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加入，学生会的工作很辛苦，同时也负担更大的压力，同学们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考核你是否够格当一个监管者，老师也会关注你的成绩有没有落下，所以学生会里必须是精英人才，这也是我对你们的要求。其次，在学生会里人人平等，有工作冲突或者无法完成的情况可以和部长或者我说，更无需担心这里会发生领导者欺压普通成员的不良风气，绝无可能。」 莫昂：「……」 「我就说那么多，剩下的副会长补充。」颜再宁说完，抱胸往后一靠，脸色绝对称不上好心情。 副会长：「……」就完啦？和以前的讲话稿完全不搭噶啊！ 不过颜再宁对外的发言也是这样带一点严厉色彩，新成员们很习惯，为会长啪啪啪鼓掌。 之后的事情由副会长宣读，介绍学生会的各个部门、每个负责人及职能、新人所分配到的部门、学生会的值班规则以及学生会必须遵守的铁令。 「绝不能依仗学生会的身份作威作福，也不能利用职权方便给他人开后门。」副会长谈佰文说，「一经发现，直接退会，记大过。」 正是在这两条铁令的约束下，学生会才能让全校师生心服口服。 迎新会的最后环节就是新成员自我介绍，副会长是个非常健谈的人，他读过每个人的申请表，所以对他们都有基础了解，和每个人都能聊几句，氛围一下就活跃了起来。 轮到莫昂，这次莫昂的自我介绍十分简短低调，谈佰文调笑道：「欢迎金主爸爸！」 莫昂：「……」 谈佰文：「虽然你说的那些新电脑、对讲机、下午茶都特别吸引人，但咱们学生会对外的形象都是不在乎身外之物的秩序机器人，这些新玩意儿会引起同学们不必要的议论，所以还是感谢你的心意。」 「噢。」莫昂恹恹道。 迎新会结束后，莫昂想藉机找颜再宁聊聊，但颜再宁走得非常之快，显然在表态度。 谈佰文主动找上了莫昂，「除了学习部的日常工作，协助会长一事也要拜託你了。」 「为什么把我安排到学习部？」莫昂说，「我认为自己更适合纪检部。」 这两个部门都由颜再宁分管。 「纪检部有很多巡查、入班检查的工作。」谈佰文挤眉弄眼，「你长得太耀眼了，容易引发争议，给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颜再宁长得也不赖啊。」 「但会长庄严、冷酷的人设已经树立得非常牢固，你没发现他所到之处都备受尊敬吗？」谈佰文带着崇拜说道。 「脾气也很不好。莫昂烦躁地抓了抓耳朵，「要怎么跟他搞好关系啊？」 第105页 「你们关系还不好吗？」谈佰文诧异地说，「他可是为了你……」 谈佰文压低了声音，凑近莫昂像分享秘密一样，「你不知道吗，一开始你是没通过面试的。」 莫昂：「哈？」 「你的个人作风和学生会的风格不符，面试时候说的话虽然很有吸引力，但大家都认为我们会里不能引进奢靡享乐作风——最主要的是会长一定不会同意，所以你得了七票否决。」 莫昂怔愣：「还有一票是……」 「会长投了通过。」谈佰文说。 「……」 一时间，莫昂无法描述自己内心翻涌的感受，大致与酸涩和闷堵相关，心脏跳一下，就痛一点。 不折磨人，但让他羞愧。 「并且表达了对你的高度评价，他说你的正义感完全符合学生会用人的基准，为人善良真诚，及时家境殷厚也不会仗着自己拥有的权势牟利，他非常欣赏。」 「他的原话一定不是这样的。」莫昂难过地说，知道这些只会让他更愧疚自己对颜再宁的出言不逊。 「哈哈，你真了解他。」谈佰文拍了拍莫昂的肩膀，「让你在学习部也是顾及你的身体，会长真的为你考虑了很多。你看，只要明白他真正的用意，谁都会心甘情愿地为对这样的领导鞠躬尽瘁，对吧？」 晚自习的时候，莫昂又被召去开部门例会，学习部部长是颜再宁原在的高二9班学委，成绩常年年级第三，比起第一第二那俩闷酷男，她的性格爽朗，人缘极好，说话时声音高亢，感染力特别强。 学习部由每个年级名列前茅的尖子生组成，高一五人，高二七人，高三六人，由于高三需要备战高考，通常不会来参加部门会议。 梁珂也被纳入了学习部，但除了他和莫昂，其余的高二成员成绩排名都在年级前十五，他感觉自己像个小鹌鹑，缩在莫昂的身边瑟瑟发抖。 莫昂作为里头成绩最差的，倒是没什么压力，只是没看到颜再宁来，有些失落。 部长齐绮热情地说：「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新部员！」 「啪啪啪啪啪啪！」 梁珂战战兢兢：「谢、谢谢大家。」 「看到莫昂同学的申请书，我就心潮澎湃，咱们学生会终于能注入沁人心脾、秀色可餐的血液了！无论他在哪个部门，开大会的时候总能饱饱眼福的。」齐绮老泪纵横地说，仿佛给莫昂不通过的人没有她，「没想到居然分到了我们学习部，学习部的男丁本来就少，还都是些……」 她故意的停顿引起了在场寥寥男性的不满，「退部！马上退！」 齐绮才不理他们，「我们梁珂同学，也是清清秀秀的，真好，真好。」 梁珂满脸通红，没被这么夸过，不知如何是好。 莫昂：「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齐绮夸赞：「工作劲头足，很好，很好。下午的迎新会上对我们学习部的介绍比较笼统，我这里再详细的说明一下。」 学习部，顾名思义就是负责校内学生学习方面的事务，主要分为两块，统计学习情况和提升学习成绩。部门每周会对各班各科的作业完成情况进行汇总统计，有学生一周单科作业未完成情况累积超过三次，就会被扣除1分操行分；累计两周发生这样的情况，将被大会点名批评；累计三周及以上或者总次数达到九次，则给予记过处分。 莫昂上学期就因此被扣了1分。 「第二块，我们会统计每次全校性考试成绩，对每个同学的成绩进行分析，其实这项工作老师做得多，我们会得到一份名单，找到名单上的人让他们参加我们的课后辅导，当然这是自愿原则。」齐绮说，「莫昂同学之前也在名单上，但他的成绩超出了老师的预料，所以最后剔除了。」 「辅导那些同学也是我们的主要工作，不仅能提升他们的成绩，对我们的成绩也很有帮助呢。」齐绮说，「像我们会长，他每周至少参加辅导两次，所以拿年级第一的概率是百分之七十四，远超过程子驯……咳，这个你们回去别对他说。」 「说了这么一大通，莫昂和梁珂的工作先从基础的做起。莫昂负责高二1-5班的作业完成情况收集，梁珂负责6-9班，找他们的学委就行。有什么不明白的互相交流，在学习部，大家共同成长进步！来来来，我给你们一一介绍我们老部员……」 夜晚，颜再宁拎着打包好的粥回到家，颜帆这两天和她的vip顾客们组了个旅游团，去周边县城放松，所以家里没人给他备夜宵。他正值成长期，白天消耗又大，晚上不加餐会饿得睡不着。 然而走上楼时，他发现二楼门口透着光。 哒哒哒爪子敲地的动静传过来，一只金色的大狗狗从他家跑出来，在楼上吐着舌头看他。 「daniel？」颜再宁诧异。 daniel开心地转了个圈，前腿原地踏着，催促颜再宁快上来。 下一刻，它的主人也走了出来，有些尴尬：「嗨，你回来了？daniel特别想见你，所以阿姨把钥匙给了我。」 绝对没有利用狗狗的意思，绝对没有。 第五十八章 颜再宁定定地盯了他一会儿，又是一言不发地抬步上楼，走进屋子里。 daniel正兴奋着，颜再宁一上来就扑他拱他，想站起来去舔他的脸，莫昂只得用力牵制狗绳，以免它把颜再宁给掀翻了。 第106页 然而daniel因为莫昂受伤而暂时与他分开，几日不见简直思之如狂，那庞大的体格难以自控起来，就算是莫昂用出全力也压制不住，还牵扯到未完全康復的伤口。 颜再宁被推搡得无法，只得坐在沙发上，抱住乱跳的大狗，同时以身体的重量压着它，不停在它耳边说「sit down」。 daniel如愿舔到颜再宁的脸蛋，终于安分下来贴着他的小腿坐好，吐着舌头萌萌地看着他，后面的尾巴狂甩。 莫昂精疲力尽地在颜再宁身边也坐下来，靠着沙发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我今天接到它的时候，三个人在后面拽才没让它压在我身上。」 颜再宁没搭理，只是揉着daniel搭在他腿上的狗头。 daniel湿漉漉的鼻子突然抽动了一下，然后挪到了莫昂面前，硕大的脑袋凑近他的腰腹使劲嗅，发出了担忧的呜呜声。 看来刚才的那番拉扯又让他的伤口裂开了。 「没事，我已经好了。」莫昂低声安抚它。 颜再宁终于给他眼神了，但绝称不上友善。 莫昂却对颜再宁的脸发出笑声，「狗毛！你脸上沾狗毛了！」 被daniel舔过的地方粘上了几簇狗毛，搭配上颜再宁不爽的表情，滑稽感拉满。 「管好你的狗！」颜再宁恼火地说。 「对不起。」莫昂猝不及防地说。 颜再宁：「……」 莫昂认真地看着他，「今天早上我不知道你的用意，胡乱朝你发脾气，对不起。」 「我对你没什么用意。」 「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和你吵架了。」莫昂说，「那些都是我的气话，我很想进入学生会，总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算你的同伴。」 「无聊。」 「小颜同学，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了解你了，但总想在多了解一些。」莫昂说。 颜再宁警告他：「闭嘴，说这些你不觉得噁心吗？」 莫昂：保持微笑，不吵架，不吵架。 颜再宁打了个喷嚏，太多狗毛了。 莫昂忍笑从茶几下扯了几张湿巾，向颜再宁挪了一个屁股，正要帮他擦。 「我自己来。」颜再宁瞪他。 「你脸上到处都是。」莫昂一手按住颜再宁的肩膀，轻轻擦掉他脸上的狗毛，「应该的，会长，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小部员。」 「那我命令你下楼裸奔三十圈。」颜再宁说。 「这属于私刑了吧？」莫昂好笑道。 他们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莫昂的指尖不自觉轻颤，心跳陡然失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升高的温度让镜片起了一层薄雾，在那之后的眼睫似慌乱地细微扑闪，颜再宁本能地屏住唿吸。 一根柔软的金色毛髮悠悠漂浮在两张脸之间。 颜再宁勐地偏开脸，打了个喷嚏。 莫昂骤然醒悟，磕巴地说：「掉、掉毛期，嗯……」 之后莫昂为了更诚恳的表达歉意，还给颜再宁点了十全大补豪鲜粥、鲜嫩烤羊腿和奶油拉满的牛奶蛋糕切件，而颜再宁从路边买回来的砂锅粥最后进了他的肚子里。 似乎那段如烟如雾般解释不清的小插曲就这么被一顿夜宵轻松带过。 但是莫昂回到自己家，脑子里也还是颜再宁那双朦胧之后的眼睛，他本就是柔和的五官，来不及做出冷漠，竟然显得有些温柔…… 入睡后他还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里颜再宁没有偏开脸，他们越靠越近…… 莫昂要疯了。 上次开会齐绮玩笑的一句「莫昂所到之处一定充满了『埋伏』」果然一语成谶。莫昂履行学生会职责的第一天，去到的第一个班级，就是杨笑微先前所在的高二1班，他上学期来过好几次，这班上的人几乎全认识他。 他一出现在班级门口，立马有好起闹的朝他喊：「杨笑微转学了，这次你找哪个妹子？」 都没等他回答，旁边的人七嘴八舌起来：「李曼曼吧，李曼曼不是说和他约会过吗？」 「李曼曼早被打入冷宫啦！」 「李曼曼！你前男友！」 莫昂：「……」他一句话都没说，剧情都帮他走完了。 坐在1班最后一排的李曼曼揣着校服兜走过来了，带着强作出来的漠然，「你找我？」 「找你们班学委。」莫昂说。 李曼曼顿时满脸通红，扭头朝那几个说到她名字的人大骂了几句，又对莫昂兇巴巴地说：「那你早说啊，等我过来出丑是吗？！」 「那跟你聊聊呗，之后那个叫王翰的还和你联繫吗？」莫昂问，他可没忘记这个人，临到关头也不愿低头认错，被开除学籍的人，他听说这人喜欢和社会上乱七八糟的青年打交道，是个隐患。 「不知道他了，去外地了吧。」李曼曼随口道，手轻轻撩起脸颊边一缕头髮。 她其实对莫昂很有好感的，这学校里几乎没哪个女生不对莫昂这样俊美的男生不动心思吧？ 学委终于赶到了，一个带着厚厚的眼镜、留着乌黑浓密的学生头短髮的女孩。 「我是1班的学习委员。」她小声地说，看着莫昂的眼神蕴含这诡异的光。 「你好，现在我来负责收你们班的作业登记表。」莫昂礼貌地说，「第一天上岗，请多指教。」 「哦哦哦！」这女孩像是对莫昂有着近乡情怯的心理，莫昂彬彬有礼，她反而后退，「我拿表给你。」 第107页 她噔噔噔跑回座位，在杂乱如草垛的桌面上翻出登记表，又噔噔噔跑回来。 李曼曼翻了个白眼：「她这人有点奇怪，你小心点吧。」遂走人。 学委把登记表交给莫昂，莫昂才知道了她的名字，宋湘文。 「你终于加入学生会了。」宋湘文低声说。 莫昂：「嗯？」 「我就知道……笑微转学你不可能不有所行动。」宋湘文的眼珠子滴熘熘转，「我很期待你的下一步。」 莫昂：「……哈」 她好像还真的……有点奇怪。 成为了学习部的一员后，莫昂的学习热情再度旺盛起来，颜再宁把他分配到那里可不止是顾及他是个伤员，更是认可他高超的智商，他必须要以成绩为证明，超越颜再宁的想像。 「你数学随堂小测，分数已经比我高了。」梁珂拿着他和莫昂的测试卷比对，惆怅地说。 「你的生物没掉出过前五，这也不能忽视。」莫昂随口道，梁珂慕强，同时又爱拿自己的弱点和对方的优点比，所以总是有些弱气。 「对，是这样的。」梁珂重拾了会儿信心，「对了，今天的课后辅导你来吗，刚才会长说想让我来试试。」 莫昂怪气道：「哦，他都没叫我。」 「他说你太扎眼了，一来大家都顾着关注你，没心思学习了。」 「胡说！」莫昂不满，「我都没去过，他凭什么断言。」 「那你今天也来啊。」梁珂期许地说，「你帮我壮壮胆，我怕我怯场……」 「好吧好吧。」莫昂勉为其难。 课后辅导通常在一间闲置教室里，利用晚自习前三十分钟，以学习部干部为主，科任老师为辅的形式进行小课式辅导，内容多是考过的试题讲解，人数控制在二十人以内，但因自愿原则，通常来的人都不超过十个。 得亏学习部都是群学霸，对学习有着超乎常人的情怀，一般人还真不一定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来做这些。 今天是高二生物专场，怪不得会让梁珂来，不过今天他还不算正式上场，真正的主讲是生物鲜少掉出前二的颜再宁。 「待会儿你说这题就行。」颜再宁和梁珂商议，「这几个可能会提问的点我给你标出来了。」 「啊？还会提问呢？」社恐梁珂苦脸。 「愿意过来的同学都有些基础，能提问是好事。」颜再宁浅笑一下，「生物是你的长项，你能应付得过来。」 一脸友善的同时，他粗暴地把身后在白板上瞎画的莫昂拽开。 「不好好坐着就出去。」颜再宁说。 莫昂悻悻放下笔，找了个座位坐下。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来，看到白板便捂着嘴，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颜再宁：？ 转头，白板的角落写了一行字：颜再宁是 后附一只猪头简笔画。 莫昂低头笑得发颤，再抬头，颜再宁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罕见的笑容，可那眼睛里为何写着「你死定了」四个可怕的字？ 梁珂还是太紧张了，声音不够大，教法也过于照本宣科，板书还因为手软写得歪歪扭扭，不过好在对于提问都接得起来，结束以后出了一身汗，这道幽门螺旋桿菌感染对比实验题的关键点牢牢印在他脑子里了。 相比之下，颜再宁的讲解就显得更为流程，与其说是讲解，倒更像在授课。 莫昂在下面支着下巴，大大方方地盯着颜再宁的一举一动。此时的他就像个年轻的老师，说话的语调都带着抑扬顿挫，自然地走动，带着互动性的提问，得到正面反馈后，他也会如师长般给予鼓励、肯定的微笑。 那熟练老道的模样，根本不像高高在上的会长。 莫昂又窥见了颜再宁的另一面，忍不住着了迷，这个人怎么有那么多值得探索的地方？ 然而辅导结束后，外人离场，颜再宁收起老师的面孔，抄着油性笔追得莫昂满教室跑，刚才的仇必须要报了！ 于是这个晚自习，莫昂顶着一张臭脸，他那英俊无比的左脸隐约有个黑色小猪的印记。 那是洗不掉的油性笔墨水！ 该死的！颜再宁！！！ 第五十九章 莫昂的周末是在陶岸歌少有的怒意中渡过的。她前段日子有个国外峰会不得不出席，而她那没心没肺的丈夫难得回国一次，哪怕儿子还躺在病床上也要马不停蹄到处旅游採风，莫昂本该有全方位妥当的照顾，但这个任性的傢伙居然打点了身边的所有人，自己擅自提前结束疗养，把她瞒了好一阵。 她结束出差后自然就暴露了，莫昂被她逮去做了一次彻底的全身检查，得到完全康復的结果后，还让莫昂写了份认真、诚恳、既要懊悔，又要反思，最好写的时候还能痛哭流涕的检讨书。 莫昂哪写过这个，灵机一动想起了学生会里最不缺检讨书了，于是便以要学习多种文体为由，朝颜再宁要了一份「满分检讨」，加以自己的润色，感人肺腑，总算让陶岸歌稍稍息怒。 ——看在你帮了我一次，周一送你一个惊喜。 莫昂拿着手机，编辑好这句话，发出。 五秒后他收到回覆：你要转学了？ 莫昂当即跳起来怒发语音：「你个大猪头！！！」 周一也正好是莫昂第一次值勤的日子。 第108页 所谓值勤，就是每天上学的时候站在校门口，检查学生的校服穿戴是否合格以及是否带违禁品进入学校。 一次两个人，通常按顺序轮值，以学生会的人数，每个人半个月就要来站岗一天。 这个工作也要比其他同学到位更早，校门6点钟打开，那么值勤人员在这之前就要预备好。 莫昂周末回了别墅区的家住，周一是司机送他来的，可尽管如此，开车到学校需要三十分钟，他五点钟就得起，而昨晚他赶作业赶到了凌晨，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到位的时候打着呵欠，睡眼惺忪。 今天和他一班的是副会长谈佰文。 「早啊帅哥。」谈佰文神采奕奕，一手油条灌蛋一手豆浆，「那辆保时捷是你的座驾吗？太豪了吧？」 莫昂脑子里还嗡嗡的，现在的季节天亮得晚，他只得就这顶上功率不太给力的灯戴上袖章。 谈佰文三两下解决了早餐，和莫昂站在了一块儿。 「还不习惯吧？」谈佰文笑着说。 「有时候挺佩服你们的。」莫昂在冷风里站了会儿已经清醒了许多，「那么辛苦，和义工没两样。」 「现在你得说『我们』。」谈佰文说，「我们也是有福利待遇的好不，评校级市级还有区级三好优先考虑学生会的人，学校每学期也会给我们经费搞点活动，不像社团要自己收团费，而且和老师也走得近，学习上能开很多小灶的。」 「颜再宁也是因为这些才加入学生会的吗？」莫昂问。 「他啊，是个传说。在初中部就是学生会了，到了高中也就自然而然咯。有些人就是有这个才能。不过我听说他小学的时候有过一段黑歷史，特能哭……」 「然后呢，然后呢？」莫昂瞬间精神百倍。 谈佰文却看着门外不远处，挥手打招唿：「来啦？早啊！」 莫昂也看过去，那个揣着手慢吞吞走过来的身影，不是颜再宁是谁？ 他看了眼手錶，现在才六点零五分。 颜再宁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春寒料峭，有什么比大冷天早起更痛苦的？但周一他要在大会上讲话，不得不。 「早。」他点点头。 「缩得像个小老头似的。」莫昂说，「不是送了你一条围巾吗？戴上啊。」 颜再宁耷拉着眼皮盯着他，指了指胳膊。 莫昂看了眼，「袖章不是好好的？」 颜再宁掏出手一拽他的胳膊，解开用来固定的回形针，把袖章弄到胳膊正中间的位置，理平整，再扣回去。 然后又揣着手，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嘶。」莫昂揉了揉肩膀，「他扎到我的肉了，故意的吧？」 谈佰文用意味深长的视线打量着他，边点头，「有猫腻，有意思，啧啧……」 莫昂瞄了几眼颜再宁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现在暂时离开，有关系吗？」 「没啊，有人在就行，现在人还不多，等到6点半才人多呢，你想上厕所？去吧！」 莫昂感激地看了他，然后小跑追上颜再宁。 颜再宁并没有直接去教室，而是先来到学生会办公室，他要在升旗仪式开始前把讲话稿捋一捋，虽每周都大同，但还是有小异。 扭开门锁，颜再宁进门开灯，突然愣了。 办公室里的墙壁被重新粉刷过一次，用的优质腻子，所有墙面光滑而柔和，灯也重新换过，还有雅致的屏风做了功能分区，窗户做了大改，老旧的窗框换成了復古的色调，玻璃变成了保温加厚版，不会再发出呜呜的风声，窗户边则是茶水区，多了一个定制的柜檯，上面放了一个小冰箱和保温柜。 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从楼道弹出式脑袋的莫昂期待地看着颜再宁惊讶的反应。 而颜再宁只是在原地站了几秒，就淡定地走进去了。 莫昂的表情瞬间从（☆v☆）变成了(▼へ▼)，他从楼道来到了门口，颜再宁正从保温柜里拿出一罐热咖啡，打算先暖暖手，这自然的姿态，就像这家电不是新添置的而是一直都有似的。 「你早就知道这里会变成这样？」 颜再宁回头看到了莫昂，「第一天值勤就敢擅自离岗？」 「我马上就回去。」莫昂脸上挂满了扫兴，「什么啊，你都知道了，真没意思。」 「你是说这些？」颜再宁环顾了半圈，「老师当然要告诉我，有个钱多得没事干的人慷慨捐赠，用周末的时间把我们的办公室整改了一番，就像他也只用了短短几天就能重新装修一栋旧房子住进去。钱真是万能啊。」 莫昂听出了讥讽的意味，不过他知道颜再宁一直嫌富，又问：「那你怎么不叫我别这么做。」 「学校都同意了，我不过是借用办公室的人，有什么立场拒绝？」颜再宁坐到位置上，「你偷懒到时间差不多了。」 「没意思，这算什么惊喜啊？」莫昂窝火地嘟囔，「冰箱里我叫他们放了那什么小面包，赶紧吃掉吧。」 他气沖沖地走了。 颜再宁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嘴角微弯。 办公室的大翻新在颜再宁那儿没激起风浪，但在其他学生会干部那儿可是惊天骇浪。平常非值班或有事，一般干部不会在办公室里逗留，这天课间办公室里塞满了学生会的人，大家对茶水区眼馋得直流口水，恨不得马上安排他们值班，以早点享用里面的东西。 第109页 只有当天值班或加班的人才能在办公室里吃东西，并且还得是放学时间。 作为这一切的「金主」，莫昂不甚在意地说：「今天放学大家都可以来吃，吃完了再添就行，不缺。」 大家纷纷欢唿，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以前这儿只有一个简陋的纸箱，里头还都是些泡面、饼干之类应应急的食物，通常不怎么有人吃。而现在都是「高档」的东西，甚至大都是超市里没有的进口零食，在学校里看到总比其他地方要更加美味。 「行吗？」莫昂还不忘徵求领导的意见。 颜再宁略一点头，「下不为例，之前委屈大家了。」 大家感激涕零，一口一个「会长万岁」「莫昂千岁」。 莫昂：怪怪的，再听听。 莫昂负责的四班交上来的表格出了点问题，于是他过来找四班的学委确认。这恰好是郑家欢所在的班级，交接好之后莫昂还看到他了，和他打招唿却没被搭理，像不认识似的。 莫昂直接过去勾郑家欢的脖子，「昨晚上借走了我的swtch，今天装看不见我？」 郑家欢一脸严肃地推开他，「我不跟学生会的人拉拉扯扯，请你自重！」 还演上了。 莫昂为难地说：「听说有人喜欢翘掉晚自习……」 「你小点声儿！」郑家欢扑过去捂嘴。 被莫昂躲开了，他笑着说：「我又不是颜再宁，不用跟我避嫌。」 「呵呵，在学校你俩是一伙的，我才不跟你玩儿。」 莫昂忽然想起了周一早上谈佰文说到颜再宁小学时候的事情，之后他再问谈佰文怎么也不说，于是问郑家欢：「哎，你和颜再宁从小就认识，听说他小时候特爱哭？」 「在学校里妄议他的八卦，你想搞我吗？」郑家欢警惕地看着他。 「随便聊聊。」 「我有什么好处？」郑家欢打蛇随棍上。 莫昂：「你想要什么？」 「听说你们学生会里有许多好东西。」郑家欢贼兮兮地说，「弄点给我尝尝。」 「我家里的零食不都随你吃随你拿吗？」莫昂困惑道，「那里的你想吃先加入学生会。」 「切，那你先欠我吧。」随后郑家欢压低声音，「这可是阿宁最不想让人提的往事。五年级之前吧，阿宁整天跟着我的屁股后面，叫我阿欢哥哥呢，他那时候长得小，白净，怕生，别人看他用力一点他都能哭，其他小孩哭都是嗷嗷的，特烦，但阿宁哭声音细细的，跟猫崽儿似的，招人疼。」 郑家欢扼腕嘆息：「到底哪一步出错了，以前那么可爱一小孩怎么长成现在这样了？」 莫昂不由得根据郑家欢的形容，在脑中勾勒那个时候颜再宁的模样——一个小小的瓷娃娃，眉目柔软，怯怯地叫他「莫昂哥哥」。 第六十章 放学后，莫昂来到了学生会办公室，开始「入职」后的第一次加班。 除却学习部的工作，他还兼任「会长秘书」一职，所以今天谈佰文交给他一沓文件，是这个学期以来学生会意见箱里收到的意见建议，莫昂的任务是将这些纸条筛选、分类、汇总成下周开会的议题。 莫昂看到这些东西就头大，因为纸条的内容五花八门，真正有建设性的少得可怜，大都胡言乱语天马行空，有的写「建议学校超市做甜甜圈摊位」，有的写「好想每天都开运动会」，有的写「强烈建议周五纳入周末范畴」…… 甚至还有人敢写「颜再宁做我老婆吧」。 莫昂对着这张惊世骇俗的纸条震惊了半天，竟敢借着匿名意见箱对颜再宁表白，还是这么大胆的言语，就不怕颜再宁的铁拳锤到ta面前吗？ 怪不得颜再宁对杨笑微的告白处理得那么熟练，原来真的收到过很多次。 真是瞎了眼了，这傢伙有什么好的？ 莫昂撇着唇角，把这张纸团吧团吧丢到无用意见那边去。 单是筛选这一步，莫昂就干到了天黑，看来是回不了家了，幸好管家先生每天都会派人来照看daniel，他可以放心加班。 正要休息一会儿，有一人走了进来。 莫昂扭头看见颜再宁，刚才那张纸条留在他意识里最深的两个字突然冒出来。 「……」 「看什么看？」颜再宁不客气地说。 莫昂用力拍了自己的脸颊两下，说：「你怎么还在？」 「课后辅导。」颜再宁路过他，看了眼他做的事，「这么简单你弄到现在？呵。」 嘲讽我？ 莫昂呛他：「我细緻不行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以前这些都是我自己来的。」颜再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摘下眼镜按了按眼周穴位，「既然自告奋勇要帮我，就别出岔子。」 他自己做？那也就是说那些虎狼之词他也都看过？莫昂好想问他有何感想，又看见他露出疲态，意识到颜再宁一个人要承担的事比一整个部门都要多。别人还有放学后轻松的一小段时间，颜再宁却几乎把学习睡觉外的所有时间都给了学生会的工作。 简直把自己当铁人了，怪不得宵夜能吃那么多，平时都没时间吃饭吧？身体迟早要坏。 莫昂决定大发慈悲，帮他热点东西吃。 冰箱冷冻层有速食披萨，放进微波炉加热一分钟就能吃，在给他泡一杯热茶吧。 第110页 莫昂启动微波炉，同时烧热水。 「刺啦~」 办公室的灯突然灭了，所有电器停止运行。 莫昂：「？」 「你做了什么？」颜再宁问。 「用微波炉热点吃的和烧水。」 「这里的电路太老旧了，没法承受两个高功率电器运行，估计是烧了或者跳闸。」颜再宁说，「等会儿叫电工来处理吧。」 「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莫昂说。 「骂你就能恢復吗？」颜再宁没好气，「我现在没力气，你之后小点心别让我逮着。」 莫昂只得拿出披萨，「那我们走吧。」 颜再宁却让他先走。 「你还留在这儿干嘛？」莫昂走过去，发现他在摸黑找东西，「找什么？」 「眼镜。」颜再宁咕哝，眯着眼睛在桌面摸索，他近视三百多度，现在屋内只靠走廊透进来的灯光照明，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刚才突然黑了，不知道被我碰到哪儿去。」 「嚯嚯，吓你一大跳了吧？」莫昂幸灾乐祸地说。 「一边儿去，晦气东西。」 莫昂蹲在地上帮他找，人几乎要钻进桌底去，「就没有手电筒吗？」 「这里没有。」颜再宁也弯腰搜寻地面。 两人找得专注，都没注意到门口路过一老师，发现这办公室里灯灭了门没关，便好心地把门给锁上了。 终于终于，莫昂在桌底下一摞书和墙之间的缝隙摸到了颜再宁的眼镜。 「又是我找到的。」莫昂得意地说，他故意把手举得特别高，「你求我啊。」 颜再宁直接攮了他肚子一拳，轻松取回眼镜。 莫昂痛苦：「我的伤口……」 「少装，你妈妈说了癒合得很好。」颜再宁戴上眼镜走到门口，拉门，没拉开，被锁住了。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锁还是很古老的那种挂锁形式，外面一上锁，里头的人就不能靠自己出去了。 花了半分钟的时间，颜再宁就猜出了大致的原因，估计哪位老师还是干部见里面黑以为没人，就顺手锁上了。他于是抱胸黑脸看着莫昂。 「被锁住了，需要叫救命吗？」莫昂茫然地问。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遇到这种乌龙，你一来，啧！」颜再宁说。 「小颜同学，出现问题抱怨是没用的，得想办法解决。」莫昂说，「等会儿有人路过，我叫住他让他帮开下门就行了。明天就把换门锁提上日程，电子锁怎么样？」 颜再宁不搭理他，继续坐回去闭目养神。 「不是吧？你这么消极吗？」 「我嫌丢人。」颜再宁说，「反正晚上会有人来开门。」 莫昂心想也是，于是拖着凳子坐在颜再宁桌边，「你饿不饿？还有饼干和面包。」 「没胃口。」颜再宁有些睏倦地说，他也是会累的，更别提在这黑暗中。 莫昂双目清明，夜视能力不错，很快就适应了昏暗，朦胧地看清了颜再宁模样，他靠着椅子，双手交叉搁在小腹，安静地阖着双目。 于是莫昂也不由放轻了声音，在黑暗中说话就像秘密呓语，「意见箱里的东西，之前都是你亲自看的？」 「嗯。」 「那你看到那些……没脸没皮的话就不生气吗？」 「没必要。」 「那种话你也能忍？」莫昂难以置信，「而我说的不痛不痒的玩笑话你都要喊打喊杀，颜再宁你双标。」 颜再宁只是哼笑了一声。 黑暗之中，带着戏嚯意味的笑声，忽然让莫昂耳根酥麻了一下。 「我懂了，下次我也投意见箱。」莫昂挠着耳朵咕哝，带着些别扭的情绪。 「你的字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你敢乱写，我就会上点出来让你出丑。」颜再宁像个小孩似的说，只是嗓音越往后越轻，他真的累了。 莫昂一瞬不瞬地看着颜再宁，他的角度正好能将窗外的一缕微光映在镜片上，令那纤长浓密的睫毛温柔得动人。 咚咚，咚咚。 莫昂的喉结微微滚动，他的脑海里翻涌过许多情潮——那是另一个故事线里他对颜再宁的种种情感，竟与他此刻的心境微妙的重合。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这一缕光，是否真蕴藏着能让人变得暖的力量？ 然而还没等他碰到，颜再宁的鼻子忽然皱了皱，脑袋一歪要掉下去。 莫昂本能将手腕一转，恰好接住了颜再宁的脸颊。 好小，沉甸甸的，暖和的…… 莫昂无措地睁大了眼，身躯和手僵住一动不动，就像突然被塞入了一个传世珍宝，不知如何是好。 颜再宁窝在他温暖修长的手掌里五秒后，睁开了眼，眼中如泠泠冰泉。 而后一扭头，一口咬在莫昂的手腕上。 莫昂惊叫一声，三魂七魄归位，立刻收回手，怒斥：「你怎么能咬人！」 颜再宁嫌弃地呸了几声，还用力擦了擦脸，「变态。」 「我那是、看到你、你要倒下来才、才扶一下……」莫昂磕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谁想碰你啊？硬邦邦的没意思！」 「那你就去找有意思的去，离我远点。」颜再宁突然像个刺猬。 「你上次在我脸上画猪头我都没咬你。」莫昂无厘头地翻起旧帐，「你个小器鬼，他们说你小时候不这样兇残的！」 第111页 「我小时候遇见你照样能把你揍哭。」颜再宁冷冷地说。 莫昂进入狂躁模式：「好啊，这次我再让着你我名字倒过来！」 说罢，抄笔，抓人。 颜再宁抵挡，回击。 两个高挑有力的高中生在狭窄的办公桌后干起架来，乒桌球乓一地混乱。 事后据目击者称，他开门之后会长的位置如狂风过境，两个当事人皆衣衫不整满脸墨迹，一个脸上肿了一圈牙印，一个鼻下挂了一条鼻血。 发生了什么，不敢想，不敢想。 作者有话说 来噜来噜！！ 第六十一章 莫昂的鼻子疼了三天才好，这三天里他和颜再宁针锋相对，两人看到彼此皆是满目凶光，都十分讨厌对方。 颜再宁也没好到哪儿去，戴了三天口罩，不过比起莫昂肿着鼻子，他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反而更添神秘的气质，令人心驰神往。 只有莫昂会在提及他的时候故意大声说「估计丑成猪头不敢见人了」，被颜再宁听到，两人你来我往越靠越近似乎又要推搡起来，被进班的吴锻才当场撞见，两人被叫去了办公室。 颜再宁只有在小学时候才会因为人际关系被老师教育，初中以后只有他找人谈话的份，如今因为莫昂仿佛退化成小学生，心里十分憋屈。 「你们两个，明明有一个学期的同桌情谊，怎么还能像愣头青似的要在班上打起来？」吴锻才眉间有深深的皱痕，声音也沉，严师风范满满，二人皆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我带的班从来不会出现不和谐的斗争，再宁，你还是学生会的，怎么回事？」吴锻才点名说。 「老师我们闹着玩儿的。」莫昂小声说，「我跟他一直这样。」 「你的鼻子也是闹着玩儿？」吴锻才嘴角压得更深。 「吴老师，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颜再宁沉闷地说，「以后不会再犯了。」 「我、我也知道错了。」莫昂扁着嘴，跟着服软，「以后不嘲笑他了。」 吴锻才点了点头，说：「你们两个现在虽然不是同桌了，但又一起在学生会里公事，有矛盾要靠交流，交流不通找老师，你们都是学校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举一动都被同学们关注着，会造成多大影响，心里要清楚。」 两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老师其实也看得出来，你们都当对方是好朋友了，朋友之间有摩擦也是正常的，但在学校里，要注意影响知道吗？」 幸好颜再宁有口罩，不然一定能让吴锻才瞧出他脸上的不情愿。 「既然已经和好，就握个手吧。」吴锻才说。 两人对视一眼。 「老师，我们又不是幼儿园小孩了。」颜再宁硬邦邦地说。 「老师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莫昂显然已经上道了，先朝颜再宁伸出手。 吴锻才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颜再宁只好和他握一下。 莫昂的手比他大了半号，放在一块儿就格外明显。 「以后我们要好好相处，小颜会长同学。」莫昂微用了点力，颜再宁的手很清瘦，隔着薄薄的皮肉能清晰地摸到那温润的指骨。 颜再宁却想到了那晚上被他扑倒在地啃脸的情景，脸上呵呵笑，心里直骂狗东西。 「他拿指甲掐我，老师！」莫昂大惊小怪地告状。 颜再宁甩开他的手，彬彬有礼地和吴锻才道别，手边擦裤腿边走出去。 已经上课了，教学楼楼道里空无一人，这节7班是自习课，迟到也不影响什么。 莫昂很快跟上颜再宁，俨然已经谨遵师嘱和颜再宁恢復了友好关系。 「哎，哎，走那么快干嘛？那什么，你的脸没事吧？」莫昂说。 「比你的鼻子好。」颜再宁冷冷道。 「那你给我看一眼，就看一眼。」莫昂和颜再宁拉拉扯扯，带他拐进了楼道里，想拉开他的口罩。 「你别碰我。」颜再宁一套乱七八糟的掌法把莫昂的手拍开，瞪他。 「有到戴口罩那么严重吗？我也没有很用力吧？」莫昂讪讪道，「你不给我看一眼我总是很在意，给我看看，嗯？」 莫昂简直就跟daniel化人形一模一样，哼哼唧唧地磨他，颜再宁受不了，摘下了口罩。 他的左脸颊还能看到一圈浅青色的痕迹，看形状，可以推断该始作俑者牙口不错。 莫昂悄悄舔了下牙齿，那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残留触感又冒头了，颜再宁的脸上没什么肉，但其实还挺嫩的…… 颜再宁好赖没在和莫昂横眉冷对，他们都是硬骨头，如果对方强硬起来那双方就会一个像刺猬一个像海胆，非得把彼此斗得头破血流才罢休。但一旦有一方软化，另一方也会收敛起来。 当天晚上，安静了许久的sea特别作战小组群投入了一个激起千层浪的小石子。 林景玉：这周五开庭。 这就意味着杨振丘的宣判下来了，莫昂家的律师一直在积极跟进，他早就得到消息，杨振丘会落得五年三个月的刑期。不算长，但莫昂相信这足够杨笑微成长到不再受他威胁的强大。 杨笑微在另一个遥远的城市无法到场，颜再宁和莫昂也要上课不能亲耳听到杨振丘的宣判，不过当晚他们和林景玉小聚了一下，为此庆祝。 第112页 「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才有一种终于松下来的感觉。」还是在那个熟悉的路边摊，林景玉感慨万分。 而她面前的两个青年拼命往锅里下牛肉，吃得停不下来。 正在长身体的高中生，周五晚上是他们能最痛快畅吃的时候，特别是今晚的牛肉还格外新鲜，每一口都带着弹嫩的奶香。 「你们两个吭哧吭哧的样子，显得真情实感的我特傻。」林景玉假笑着说，她举起手机，「拍给笑微看看，她心目中高不可攀的颜再宁现在吃得满嘴酱汁，啧啧。」 颜再宁抬手挡她的镜头，把脸擦干净后才放下，问：「她最近怎么样了？」 莫昂悄悄竖起耳朵。 「还不错，她说很喜欢和妈妈一起生活。」林景玉拍到了想要的画面，低头p图，「小颜同学，你平常都不和她联繫吗？」 「我怕影响到她。」颜再宁说。 「我经常和她联繫。」莫昂插嘴，「她教了我很多。」 「你还是少刺激她了。」林景玉沖他说，「原本在小颜身边是她，现在换成了你，还成天叭叭今天和小颜这样明天和小颜那样，说，是不是炫耀？」 颜再宁也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莫昂严肃否认：「我才没有！只是单纯的请教而已。」 林景玉认真地对颜再宁说：「小颜，你得小心这个人，他对你……」 「牛肉都烫老了景玉姐你赶紧吃，多吃点！看你瘦得！」莫昂激昂地说，给林景玉捞了一大勺肉。 「我吃不了那么多，明天要约会，会肿的。」林景玉说。 颜莫二人皆露出惊讶。 林景玉把p好的图发到群里，举杯矜持地说：「是的，一个追了我很久的朋友，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真正看开。总之，我的人生要正式的往前迈进了。敬未来，干杯！」 庆功饭散场后，在回家路上莫昂低着头走路，林景玉发出来的照片太好玩儿了，用了一个小猪特效，颜再宁遮挡不及时露出来的脸被套了个可爱的猪头，脸也鼓鼓的，他笑了一路。 「你看，你看，景玉姐也知道你是猪。」莫昂说。 「无聊。」颜再宁拍开他的手。 杨笑微在群里发个「超级可爱」的表情包，莫昂嘀咕：「哪里可爱了？」 自从杨笑微转学之后，在群里的发言反而越来越直接大胆了，虽然不和颜再宁单独聊天，但偶尔在群里的对话，莫昂总能觉察出里头的试探、推拉的意味。 她还是很喜欢颜再宁的。 莫昂的余光瞄着颜再宁，不明白这个人有什么可念念不忘的，不就是脸蛋好看了点，成绩优秀了点，为人可靠了点，能力强了点…… 莫昂的心跳又是一通乱跳，他连忙转移注意力，心说颜再宁也没什么优点，不值得。 忽然，颜再宁停下了脚步，脑袋朝各方转了转，凝神于听觉。 莫昂：「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莫昂便也静下来聆听，他们目前所在的道路一边是住宅区，一边是绿化带和马路，晚上过往的行人车辆很少，如果他们不说话就只有冷风穿过树梢的声音。 莫昂听了十来秒，隐约在风中捕捉到了尖细、悽厉的叫声。 「好像听到了……是什么？」 「在那边。」颜再宁指向前面十来米的一个老式居民区，「我去看看。」 「哎，我也去！」莫昂不逞多让。 声音并非从居民区内传来，而是挨着居民区的一条道路里，这条道路的路灯失修，灯光时有时无，走下去两边又分出小巷，放置着许多垃圾箱。 这个距离的声音已十分清晰了，尖锐似婴孩的哭喊，但细听，那是猫在极度惊吓和痛苦之中的叫声。 中间还伴随着男人的怒喝：「我看你还敢跑？跑啊！打死你个贱种！」 颜再宁跑到声源处，终于在巷子深处的垃圾箱后看到了发生的事情—— 是一个醉汉，抄着一根棍棒发疯一般锤击角落的猫，灯光昏暗还有垃圾箱遮蔽，颜再宁看不清那只小猫情况如何，但听那棍棒落地的声音，也知道非常危险。 「住手！」颜再宁喝道，他飞快跑到那醉汉身后。 莫昂慢了他一步，只看到那失去理智的男人二话不说将棍棒挥向了颜再宁，他浑身血液几欲停流—— 颜再宁身形灵巧，避开的同时伸手抢夺对方武器。 醉汉的身材不小，满身横肉如小山，粗壮的手指紧紧扣着棍棒，颜再宁一时抢不过他。 下一秒莫昂赶来，毫不留情给了醉汉胸口一踹，直踹得他气血翻涌，唿吸不上来，一屁股跌在地上。 颜再宁拿到了棍棒便是一棍砸下去，咚地敲在醉汉的肩膀上，醉汉惨叫一声，嘴里骂着不干净的话，爬起来要继续发狂。 颜再宁不给他机会，棍棒密集地落在他的脸上、肩上、胳膊上，揍得他霎时鼻青脸肿。 这是莫昂久违地再看到颜再宁动真格，比上次打群架更骇人，那时候还算得上交手，这次是完完全全的单方面殴打，颜再宁把醉汉揍得说不出话还不够，似乎要把他打瘫了才罢休！ 「够了，再宁。」莫昂觉察到颜再宁的异样，握住了他的手腕，带着哄劝、服软的语气，「再打下去会有麻烦，这种人不值当。」 第113页 颜再宁停下手，唿吸凌乱，眼神狠厉。 「我最恨欺负弱小的人……」 第六十二章 那醉汉的酒都被打醒了，嚷嚷着要报警，颜再宁一点不慌，从他身上翻出身份证拍下来，又拍下他此时的狼狈像，警告他：「你要报警就去报，这儿没摄像头你又一身酒臭，警察把你当回事我跟你姓。之后我要是再看到你虐猫，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能找到，揍到你气儿都不会喘为止。」 那人被打怕了，骂骂咧咧踉踉跄跄地熘了。 「颜再宁，你过来看。」莫昂说，他看到那只可怜的小猫了，「它好像要不行了……」 颜再宁忙凑过去，是一只潦草的长毛小白猫，还不够他两只手大，如今瘫在地上，腿上出了血，毛脏成一缕一缕的，还在努力想爬起来逃走。 「你找一下附件有没有宠物医院。」颜再宁低声说，伸手要把小猫抱起来。 莫昂来不及制止：「别……」 处于应激之下的小猫根本感觉不到来人的意图，勐地一口咬下去，就如同狠咬刚才那根殴打它的木棍。 颜再宁的拇指见了血，他却没有退缩，把小猫抱进怀里轻轻安抚。 精疲力尽的猫只狂躁了一小会儿，就在颜再宁的手臂上安分了下来。 「你不能这么直接抱它。」莫昂又心急又担忧。 「找到了吗？」颜再宁问。 「旁边小区里正好有一家。」 赶到宠物诊所里后，小猫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医生立刻下了病危，它被打得内脏出血，大概撑不过今晚。 「请您尽最大的努力救它，多少钱我都能给。」莫昂说。 「那行，我现在帮它做手术止血，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他注意到另一个男生的手伤痕累累，「那是被它咬的吗？还不知道它是否携带狂犬病毒，先消毒一下，尽快去打疫苗。」 莫昂点点头，揽住了还在视线从未离开过猫的颜再宁，「先处理你的伤口。」 他向医生借了酒精，轻轻托起颜再宁的手。 最深的就是那两个牙印，还在往外渗血，爪痕也不少，让这只修长漂亮的手斑驳得不像话。 「有点儿疼。」莫昂闷声说，他的心脏好像也被挠了个稀巴烂，酒精棉擦了上去。 颜再宁的手一抖，本能回缩。 莫昂牢牢地扣着他的手腕，「忍一下……」 颜再宁闭上了眼睛，唿吸带上了几分颤抖。 「刚才我应该把衣服借你的，这样既能挡住小猫，又能给它安全感。」莫昂愧疚地说，「我没想起来。」 「嗯。」颜再宁疼得耳边嗡嗡，他睁开了眼，看到莫昂的脸，脸色苍白地笑了一下，「受伤的是我，你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如果酒精消毒的疼是让颜再宁浑身冷汗的话，打免疫球蛋白的疼则让他血色全无，顾不上身边人是谁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把对方的手背掐出深深的印记。 「马上就好了，不动不动。」 颜再宁感觉自己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好闻的气息，同样温暖的手穿过了他的头髮，指腹安抚地揉按。 「好了，是有点儿疼，男孩子还那么怕疼？」打针的医生笑着说，「得亏你瘦，打五针就行，不过越瘦越疼。准备打下一针了，能撑得住吗？」 颜再宁被本能支配，脑袋紧紧地埋在莫昂的小腹上，疼得几乎要不会唿吸了。 「让他缓缓吧。」莫昂难受地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颜再宁这么狼狈脆弱，他本该以此为乐，可却如感同身受似的，恨不得提他挨了这几针。 「打……」颜再宁恍惚地说，「早……结束。」 剩下的四针打在哪里颜再宁都想不起来了，好像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被扎了一针，他感觉自己短暂的晕厥过去，疼的感受慢慢退去后，他已经坐在注射室外的观察区了。 「gosh……」他听到莫昂带着无奈的声音，「你的眼泪再流下去要脱水了。」 颜再宁眨了眨眼睛，他靠在莫昂的肩上，脸颊濡湿，莫昂正拿纸巾帮他擦净。 「你敢说出去。」颜再宁的声音像从厚厚的棉花里穿过来，「我绝不放过你。」 「都这个时候了还那么凶。」莫昂咕哝，反正他拍下来了，眼泪流得梨花带雨的颜再宁可能未来都见不着了。 颜再宁眼睛往下看，发现自己的手正搁在莫昂的手掌里，他们的大腿紧紧挨着，而对面的玻璃清楚映着他们的身影——相互依偎，手掌相扣，莫昂还低着头看他的脸，亲密得像一对儿…… 颜再宁立刻坐直收手再往边上挪了一个人的位置，避如蛇蝎。 ……只是失去了温暖的热源，让他有一点点遗憾。 「我还嫌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呢！你看这！还有这！」莫昂炸毛地展示他衣服上的泪痕。 颜再宁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二点了，他给颜帆发了个先睡的信息，又忧心忡忡，「不知道那只猫还活着吗。」 「在某人哭得不知天昏地暗的时候，医生说手术成功了。」莫昂一脸臭屁地说，仿佛他才是大功臣的样子。 不过他垫付了医药费，确实可以记功。 医生还发了小猫的视频，套着颈圈，蔫吧地趴在笼子里输液，时不时叫一声。画外音是医生的啧啧赞嘆，「顽强的生命力。」 第114页 颜再宁总算能安心了，他决定明早再来看望它。 回到家，这跌宕起伏的夜晚终于要结束了，分别之际颜再宁警告莫昂不许把他受伤的事告诉其他人。 「你想和我有专属秘密？」莫昂露出恶寒的表情，「真受不了你。」 颜再宁忍住了给他一脚的冲动，扭头进家。 莫昂在他身后说：「明天我也和你一起去。」 「随你。」 然而第二天，两人的状态都不好。 颜再宁挨针的地方疼了一晚上，几乎没睡着，还因为后遗症发了低烧，嘴唇有些干裂，眼下青黑神色颓靡。 莫昂也没睡好，夜里他翻出了手机里的照片，颜再宁靠在他身上无知觉地流出生理泪水，那依赖着他的脆弱姿态，弄得莫昂脑仁突了一晚上，比十倍咖啡浓缩液都厉害。 但两人碰面的第一句，皆是对对方疲惫的状态发出嘲讽。 「病鬼。」 「死人脸。」 两双萎靡的眼睛顿时迸发出火星，互瞪了一会儿，又哼地别开脸。 莫昂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还是关怀了几句：「你的手还疼不疼？颜阿姨没发现吗？」 颜再宁低着头，下巴整个都埋进围巾里，摇了摇头。 莫昂眼尖地注意到，他今天戴的围巾正是之前自己送的那条，心里不知怎么像被只小爪子轻轻蹭了一下，脸上浮现了笑意。 小猫顺利地熬过了最危险的一晚上，颜再宁再看到它时，它已经有力气吃东西了，整张脸都钻进碗里，吃得又急又凶。 「猫这种东西，能吃就不用担心了。」医生笑着说。 「嘿，小傢伙，你还记得我们吗？」莫昂弯着腰，脸凑近栏杆。 小猫充耳不闻，吃得吭哧吭哧。 莫昂以胳膊肘捅咕颜再宁，「你也和它说说话呀。」 「话没你多。」颜再宁嘁他，但看着小猫的眼睛里有欣慰。 但小猫听到他的声音了，扭过头来。 颜再宁抿着唇，暗含着期许地和它对视。 「呜……哈！哈！」 这小猫，竟然沖颜再宁炸毛哈气！ 颜再宁有些无措地后退了一步。 莫昂第一时间用手护在他身前，顺势带着他往前台去，「可能我们打扰它吃饭了，先听听医生怎么说吧。」 小猫是只七个月大的流浪公猫，长时间流浪又在发情期，还遭到了一顿毒打，各种deduff叠加在一起，它脾气不好也是正常。 颜再宁表示理解，但还是有一丝低落。 除却被打的伤口，小猫还有些猫藓、贫血等「流浪病」，至少要住院半个月。 莫昂交齐了所有费用，又和颜再宁再去看了眼小猫，它吃饱了就睡，有人靠近时便会惊醒，发出敌意的声音。 他们便没有多留，回去了。 「猫嘛，脑仁儿才多大？也不能要求它明事理对吧？daniel那么聪明的狗狗，有时候也会把我气得够呛呢。」一路上莫昂试图活跃起颜再宁的情绪，「我们多去看看它，它熟悉了就不那样了。」 「没时间。」颜再宁闷闷地说。 「等它出院了也行啊，你每天都能和它相处。」 「……我不养宠物。」 「哈？」莫昂震惊地看着他，「你救了它，你不得管到底？」 「它不喜欢我。」颜再宁吸了吸鼻子。 「oh my god，」莫昂脸凑近他，「你是不是又要哭了？」 「滚。」被推开。 颜再宁头开始犯晕，脚步变虚。 「喂，小颜病人，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莫昂还真在他面前弯下腰。 「神经。」被绕开。 「你真是麻烦啊。」莫昂撇了撇嘴，不由分说揽着他，「去医院打针，还是回你家，或者我那儿？」 怎么隔着那么多层衣服，莫昂的温度一下就能把他罩住？太阳做的？颜再宁有些迷瞪地想，不想打针，不想被妈妈发现…… 「……你那儿。」 第六十三章 一进家，daniel就热情地朝他们扑来，要是搁往常，颜再宁能轻松地抱住它的大脑袋，但今天daniel的狗弹冲撞一下就让他失去平衡，不是莫昂及时接住他，他就跌下去了。 daniel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病气，尾巴摇得都不欢了，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呜声，湿润的鼻子去顶他的手心。 颜再宁的手在它的脑袋上揉抓了几下，「我没事。」 「你先坐下。」莫昂半搂半抱地把颜再宁带到客厅沙发上。 几万块钱的沙发这是显现出了它的厉害，颜再宁一坐在上面，就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往下倒。 莫昂找来冰块的时候，颜再宁已经躺下了，同样是那具修长的身体，他在学校里规整地穿着校服，戴着袖章，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走过时，只让人联想到冰雪冷风中永不曲折的劲松，而此时，他双腿微屈，一手横在眼上，一手搭在腹上，整个人仿佛散发着柔若无骨的气质。 莫昂站定了两秒，下颌不自觉地绷紧了一下。 他不过来，daniel就来了，这只聪明的狗狗知道颜再宁状态不好，就扒在沙发边上，湿淋淋的大舌头舔他的脸颊，试图让他好一点儿。 莫昂将它整只抱开，惯用英语和它交流：「让我来吧，好狗狗，你趴在旁边就好，他清醒了大概会需要你，今天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或许你能安慰他。」 第115页 daniel乖乖地趴在旁边，天真温和的双眼看着他们。 莫昂用湿毛巾把颜再宁的脸擦干净，触摸到的皮肤烫得厉害，一个月内这是他第二次发烧了。 屋内地暖很足，颜再宁穿得厚厚实实反而躺得不舒服，莫昂拿来一床羊绒毯，帮他先把衣服脱了。 当莫昂把手伸向颜再宁的领口时，他突然察觉到不对。 颜再宁两颊酡红，嘴唇微启轻吐热气，而他要脱了颜再宁的衣服。 这气氛不能再诡异了！ 「好啊，原来你要来我这儿，是藏着这手？」莫昂用恶狠狠的语气，以打消自己差点要怜香惜玉的念头，来开颜再宁衣服的力道都带上了粗鲁，「我才不上你的恶当，你再可怜我都不可怜你！」 他帮颜再宁摘围巾的时候力气太大，扯得颜再宁不舒服了，发出了嘤咛似的抱怨，甚至连小猫万分之一的兇狠都比不了。 莫昂好奇地凑近听他说什么，只听到那软得让人心痒的声音说着「等我起来……不弄死你，不姓颜」。 莫昂：…… 原来只是没力气，不是失去意识。 被厚实的羊绒毯包裹着，颜再宁的神情总算放松下来，他蜷缩着，只露出半张脸，看上去可真招人心疼。 莫昂坐在地上，像刚才daniel那样挨着沙发边儿，支着脑袋观察颜再宁。 这可是千载难逢欺负颜再宁的好机会。 莫昂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蠢蠢欲动，他终于有些共情到在那荒诞的梦里，那个他对颜再宁做的种种的心情。 可他依然有着清醒的认知，他是莫昂，不是一个混蛋。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在颜再宁热乎乎的鼻樑上捏了一下。 颜再宁眉心蹙起，他就满足地笑了，歪着脑袋，不知疲倦地看着这个人很久很久。 颜再宁一觉睡到了下午，把昨晚没睡够的觉一口气补了回来。 他出了一身汗，身上湿黏黏的，腿上还压着沉甸甸的重量，看一眼，是daniel趴在他腿上睡得正欢。 而莫昂则趴在茶几上睡着了，桌上还散着课本和卷子。 颜再宁没忘了他在烧得最厉害的时候，是莫昂在照顾他，尽管他很不想被莫昂过度触碰、餵药，但生病时候虚弱的有心无力他根本无从抵抗。 不能有下次了。 他在心里暗暗说。 起身的动静让莫昂也醒了，他伸着懒腰，回头看了眼颜再宁，脑子还没睡醒似的，掀起自己的额发，就这么直直地贴上颜再宁的额头。 莫昂高挺的鼻尖和他压了一下，唿出的气息短暂交融。 颜再宁：「……」 莫昂咕哝：「不烧了。」 说罢若无其事转回去。 下一秒整个人被热乎乎的羊绒毯罩住，接着被疯狂拳打脚踢：「去死吧，变态！你再把国外那套用在我身上，我宰了你！」 从揍人的力道可以看出，颜再宁完全恢復了。他对daniel还是十分亲切的，分别的时候还和它亲热了好一会儿。 莫昂真恨自己没趁机在颜再宁脸上画点儿什么。 之后颜再宁问莫昂要了救治小猫的帐单和帮他垫付的打针钱，一共八千多，他直接微信转帐过来了。 莫昂根本没打算要这些钱，但颜再宁说非亲非故一毛钱都不想欠他，他莫名火起，收下了。 但又把救治小猫一半的钱转了回去，这也是他的善举，和颜再宁可没什么关系。 说到那只小猫，生命力可真是旺盛，手术后第四天就可以上蹿下跳了，每顿都吃得倍儿多，短时间就胖了一圈，只是毛髮因为治疗猫藓被剃了几块，看上去有些潦草。但从它的脸型和圆熘熘的大眼睛不难看出是一只漂亮的小白猫。 莫昂再去看它的时候，它已经不会哈人了，只是很想出来，两只爪子直立扒着笼门，委屈巴巴地朝他叫。 颜再宁真该来看看它。 莫昂给小猫拍了许多照片，又逗了它一会儿，很快就熟悉了起来，把手指伸进去也不会被挠，反而小猫还会把脑壳蹭上去，很喜欢他的样子。 莫昂把这一幕的视频发给颜再宁，想像到颜再宁失衡生闷气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医生让他给这只小猫起个名字。 莫昂认为起名这种大事，颜再宁也必须参与进来才行，于是郑重其事地回答医生，下次会和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一起来给它名字。 医生玩笑地说：「小猫啊，你运气好，有爸爸妈妈了。」 「我和他只是同学！我对男人没兴趣！」莫昂大声辩解，耳廓泛红。 周一早上的学生会晨会上，莫昂以会长秘书的身份进行发言，主要围绕各年级学生反馈上来的各种建议进行总结行汇报，高一学生在学校的时间最短，存在着人际关系矛盾的问题，需要纪检部多多注意；高二学生希望学校能完善老化的公共设施；高三的则要求更安静的学习环境。 莫昂还针对不同的需求提出了几点解决措施，这需要专题会议进行深入讨论。 颜再宁对他的发言还算满意，不得不承认莫昂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管让他做什么，他总能完成得像模像样。 最后颜再宁开口：「还有什么问题吗？」 莫昂一抬眼，刚好和颜再宁的视线对上，这句话就好像是在对他发问似的，他脱口而出：「叫它denzel怎么样？」 第116页 颜再宁：「……」 其他人：「？？？」 会议结束，莫昂单独留下。 前脚才刚离开会议室的干部们就听到会长破天荒的怒骂声：「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当这儿是你家里吗？！」 莫昂也不甘示弱的回击：「要不是你总是拖着没定下来，我能心里总装着这件事吗？！」 「哈？你还有理了？」 「它到底叫什么名儿，你给个准话！」 无数只八卦的小耳朵支棱了起来，大家心照不宣地猫到窗户下面偷听。 没动静了？ 「咳。」 众人的脑袋上传来一道轻咳。 抬头，会长文雅清俊的脸庞挂着微笑，「怎么，也想进来挨骂？」 一串脑袋拨浪鼓似的摇起来，脚打屁股跑了。 颜再宁啪地一下将窗户闭紧，转过头，莫昂还在那儿一脸不服气。 「就知道让人看笑话。」颜再宁说。 「谁笑话我？要笑也得笑被小猫凶了一次就再也不敢去看连名字都不会帮人家起的某位颜姓同学吧？」莫昂嘲讽道。 「第一，我没时间去，第二，我没说不给它起。」颜再宁说，「第三，它是一只本土猫，不叫洋名字。」 莫昂给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翻开他的笔记本，「我也想了几个中文名字，你过来看看，都带个『丹』，我希望可以和daniel有点联繫……」 「笃笃。」 敲门声传来，谈佰文推开会议室的门，笑着说：「还在开小会？那我再等等？」 颜再宁推开莫昂的笔记本，示意他进来。 谈佰文：「义卖节的方案做出来了，你看看有哪些需要改的？」 义卖节是学校的一年一次的传统活动，每个班可以支一个摊子，拿出自己用不上的旧物出来义卖，其中百分之十的成交额会捐助给山区儿童。 往年都是学校范围内的玩乐一样的活动，但去年颜再宁经手策划后举办得空前的成功，在全市范围内引起了议论，今年还有电视台打算过来转播，其他学校的领导也将前来参观，校方十分重视，原来只给半天的活动时间，今年则给足了一天。 谈佰文给过来的方案在去年的基础上又填充了一些内容，挑不出什么毛病，但颜再宁觉得同质化严重，缺少了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我也觉得不太行，今年给的压力太大了。」谈佰文苦着脸，「快发动你们聪明的大脑，怎么才能办得比去年更好？」 「你们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莫昂加入了策划，抱胸思索，「去年你们办得很放飞很自由，今年要有所不同，好做报导的话……」 「定主题。」颜再宁说。 「没错。」莫昂点头，「既然最后要捐助山区儿童，那么是否能让他们参与进来？」 谈佰文：「这不太现实，那个地方里我们这儿很远很远。」 莫昂：「但如果只是他们的想法呢？意识不受距离限制。」 「梦想……」颜再宁喃喃。 「有了！」莫昂打了个响指，「圆梦，这个主题如何？」 霎时间，无数灵感如同冲破阀门在颜再宁的大脑涌动，他难掩欣喜地看着莫昂，「我喜欢！」 「唔！」莫昂仓惶眨了几下眼睛，脸唰地红了。 第六十四章 「圆梦」主题的义卖节活动方案顺利的通过了校委会，校方大手一挥，拨了一笔可观的经费下来让他们好好地干，一定要让这次活动载入校史。 这个方案最亮眼的一点，就是让九荣中学的学生与山区孩子隔空交互——学生会将徵集山区二十五个儿童们的梦想，再将此一一分配到高一、高二的每个班级，让各班发挥想像和创意在活动上为山区的孩子们实现心愿。 义卖活动定在段考结束后举办，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颜再宁的动作很快，三天时间就完成了和资助山区儿童基金会取得联繫、做好沟通、得到了二十五个山区留守儿童的梦想清单。 再和副会长及莫秘书完成了愿望分类、制成纸签，就可以叫各班代表过来进行抽籤了。 孩子们的思维天马行空，有人想成为一只小鸟的，有人想乘坐一次飞机，有人想变成超人，思及根本，他们大都是想与父母团聚。 「我想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孩，穿繫着蝴蝶结、有蕾丝的公主裙和小皮鞋，大家都会喜欢我。」莫昂念着字条上稚嫩的字，几个比划复杂的还用上了拼音，但字迹工整，能看出这齣自于一个刻苦但有些自卑的孩子。 「这愿望真具体啊，希望是文科班抽到，女生多。」莫昂说。 「要是男生多的班级抽到呢？」谈佰文笑着问。 颜再宁：「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然而，抽籤现场，高二七班代表程子驯将手伸进抽籤箱直接一拿，看也不看就交给负责登记的莫昂。 他来学校只想专心学习然后高考，这些课余活动他半点兴趣也没有。 莫昂念出来：「第十八签，对应的愿望是，想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孩，穿……」他声音卡住。 颜再宁：「……」 程子驯：「……」 抽籤结束后，颜再宁终于可以把臭脸挂出来，狠狠剜了莫昂一眼，收拾的动作都带着一股儿迁怒的狠劲。 莫昂满头雾水，问谈佰文：「我招他惹他了？」 第117页 「这我不清楚，你在会长那儿是特殊情况，他高兴了对你也是这样。」谈佰文说。 颜再宁「啧」一声：「乌鸦嘴。」 莫昂问谈佰文：「他干嘛说你乌鸦嘴？」 谈佰文：「很显然他是冲着你。」 莫昂瞬间变生气脸，对颜再宁不满道：「干什么！」 「要不是做签的时候你多余提了一句，我们班怎么会抽到？」颜再宁拧着眉毛，学校格外强调这次活动要每一个学生都积极参与进来，而他们班抽到的愿望那么详细，岂不是……想至此，他又瞪了莫昂一眼。 「你讲不讲道理？」莫昂抓狂道，「你不要仗着自己是会长就随便扣帽子，我早晚要推翻你的专制！」 「咳咳。」谈佰文制止了他把话题往更危险的方向引导，低声对颜再宁说，「会长，虽然我也很想看你穿女装，但是你要实在不愿意，我们也可以暗箱操作一下的。」 颜再宁隐忍地看他，「别学那个人说不该说的话。我们抽籤的全过程都公开公正，算了，到时候我应该没空参与进去。」 莫昂阴恻恻地想，好啊你个颜再宁，想跑？没门儿！ 颜再宁把事情和谈佰文交接好后，莫昂背上他的包，像道影子似的跟在颜再宁身后。 「？」颜再宁目光疑惑。 「今天是你打第三针的日子，你忘记了？」莫昂说。 「……」还真忘了。 「我已经帮你跟老师请了最后一节课的假，现在就可以去医院了。」莫昂说，「小猫没有携带狂犬病毒，打完这针后面就不需要打了，等会儿我们可以顺道去看看它，一只小猫而已，你别那么害怕。」 他安排得那么妥当，颜再宁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节奏，走出教学楼才反应过来，「我去打针，你为什么也走？」 「谁让我还是你的秘书？」莫昂说得那么理所当然，「没人陪你去你又疼哭了谁给你掐手？谁给你递纸？」 「哭你大爷。」颜再宁愠怒地给了他一掌，那天晚上是他最懊悔的一晚，莫昂果然会拿出来反覆提！ 到了注射室，莫昂好心握住颜再宁的手，颜再宁表情冰冷：「说了不需要，我数三声，一……唔！」 打针果然还是很疼的。 事后莫昂看着自己留着四个深深掐痕的手背摇了摇头，「爪子比猫都厉害。」 再到宠物医院看那只小猫，颜再宁都要认不出它了，才半个月的时间，它胖了一圈，毛也变干净了，团在笼子里睡觉，听到人的脚步声就睁开眼，眼中还带着流浪所养成的警惕。 「嗨，小傢伙，你还记得我吗？」莫昂蹲在它面前，手指伸进去勾它。小猫的鼻子嗅了嗅，认出了他的气味，扭着脑袋用力蹭了蹭他。 「瞧！」莫昂对颜再宁说，「你也来试试。」 颜再宁心有余悸，但也蹲了下来，轻轻伸了伸手指。 小猫也闻了闻他，张开嘴。 「！」颜再宁迅速收手。 「喵~」小猫细细地叫了声，很娇软的声音，和那晚上的敌意全然不同。 「没事的，它不会伤害你。」莫昂鼓励道。 于是颜再宁又伸出手指，小猫用脸颊重重地蹭，牙齿轻咬他，然后讨好地舔他的手指。 「它很喜欢你呢。」医生笑着说，「看来它还记得是谁救了他。」 颜再宁用指尖勾它的下巴，把它勾得直唿噜。莫昂看着他的侧脸，那微微翘起的嘴角，令他看起来格外温柔。 「它的绝育手术安排在这周六，术后没什么异常反应，就可以接回家了。」医生说，「对了，虐猫的那个人，我听说前段时间他的债主半夜找上门，把他家抢空了不说，还打进了医院，不过他付不起医药费，一身伤在家里门都不敢出。真是恶人自有天收。」 颜再宁不由得看了莫昂一眼。 莫昂耸了耸肩，仿佛早有所知，不以为然道：「恶有恶报。」 「你们想好给它什么名字吗？」医生又问，「还是打算领养出去，让领养人来起？」 「领养？不不，我们不打算找领养……」莫昂又不太确定地看颜再宁，「对吧？」 颜再宁抿唇沉默，他确实是想找领养的，颜帆大大咧咧，还要忙店里，而他几乎没有空闲时间去照顾一只小猫，但这样的想法就在刚才被小猫蹭的时候瓦解了…… 「……叫它酿酿吧。」颜再宁说，小猫刚才就是「酿～酿～」地叫着。 「酿酿？丹酿，酿，酿……」莫昂把这个名字念来念去，接着露出了震惊地神色，用力揽了揽颜再宁的肩膀，「这可真是个天才的名字！」 颜再宁一脸莫名地把他推开，「远点。」 颜帆对于颜再宁接了只小猫回来倒是没有反对，但也和他说清楚了自己没工夫照看它，要是它不小心跑丢了也不能赖着她。 莫昂还想让酿酿和daniel认识一下，只是daniel块头太大又太热情了，当场把航空箱里的酿酿吓得浑身炸毛疯狂哈气，daniel把鼻子凑上笼子，就挨了一爪子，也陷入了委屈情绪。 于是两人一人哄一只，还是决定循序渐进。 酿酿胆子很小，颜再宁把它放进自己的房间里，它缩在航空箱里不敢出来。 颜再宁让它自己适应，但稍不留神航空箱里没猫了，找遍房间，才在衣柜和墙壁之间窄窄的缝隙里看到它，它还处于陌生环境的戒备状态，贸然伸手是会被它警告的。 第118页 颜再宁便放够了猫粮、水和猫砂，上晚自习去了。 晚上，程子驯针对今天的抽籤结果简单地开了半节班会，听到他们班需要在义卖节那天打扮成公主，立刻引起止不住的譁然。 「话说我们班女生有这种裙子吗？我看她们穿裙子的都少。」 程子驯答疑：「裙子最好自行准备，如果实在没有可以用活动经费租。」 「男生穿什么？」 程子驯：「公主裙。」 譁然顿时又被推到新的高峰，女生的闹笑声最为突出，男生中倒是有乐子人颇为期待，但更多的是怨声载道。 「我抗议！我不要穿裙子！」 「多丢人啊？我们班会成为全校的笑点的！」 「不行，我想像了一下那画面，要吐了……」 班上的纪律从未如此难以控制，程子驯责令了几声「安静」都无济于事。 这时，颜再宁站起来了，他一回身，冲着后面的怨声载道一声闷雷般地低喝：「安静！」 向来在大场面上发言的声音有着非同凡响的震慑力，教室里顿时静了。现在站着的不是七班学生颜再宁，而是学生会会长。 颜再宁来到讲台，和程子驯交换了一个眼神，程子驯便一点头，下了台。 他镇静开口道：「我知道，很多人对这个抽籤结果的意见很大，我就不拿学校和学生会来做压力了。现在举手表决，不想在义卖会当天穿裙子的同学请举手。」 下面的手如春笋般冒出来，有三分之二的男生和三分之一的女生，至少有一半的人不愿意。 莫昂倒是没有举手。 有人说：「就不能换一个吗？」 颜再宁做了个手势示意放下，答道：「我们班换，就有其他班也想换，那抽籤的意义是什么呢？」 「那让女生穿，我们男的负责摆摊不就行了。」 「班委会对那天的分工安排进行讨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任务，但和着装无关。」 「为什么非得每个人都穿，这又有什么意义？」 颜再宁看向那个发话的男生，目光缓和却又带着力道，「大家似乎对穿公主裙这个行为产生了误解，认为是在扮丑反串？不，这绝对不是我们的目的，还记得吗，这次活动的主题？穿公主裙变漂亮是一个偏远山区的小女孩最纯真、最渴望的梦想。她叫小涣，8岁，出生下来脸上就有一块褐色的胎记……」 这是一个简单，又让人心疼的故事。 晚自习下课后，7班的学生嘴里讨论的不是题目，而是什么样的裙子适合自己。 结束了学校的一天，颜再宁回到家，颜帆告诉他酿酿在屋里叫了一晚上，她怕它乱跑没敢开门。 想到可爱的小猫，颜再宁疲乏的精神状态得到了治癒，他一打开房门，酿酿就蹲在面前，看到他可开心了，翘着尾巴「酿~酿~」叫着，蹭他的裤腿。 然而他的房间里…… 书桌上的东西全散在了地上，衣柜门打开里面的衣服也被刨了出来，地上猫粮猫砂和水煳成一片，他的床上，床头床尾各两滩粑粑，状态欠佳…… 颜再宁差点没站住，胸口剧烈起伏了半晌。 「酿~酿~」小猫咪蹭得好快乐。 第六十五章 莫昂打开门，就看见门外脸色铁青的颜再宁，和满脸无奈的颜帆。 「茫茫，阿宁今晚在你家睡。」颜帆说，她和陶岸歌情同姐妹，便也自然地叫出了莫昂的小名，「这猫拉了他一床，家里其他被子刚好被我一起拿去干洗了，没办法。」 莫昂还不在状态地点了点头，递给他航空箱他也顺手接过来，酿酿在里面刨门，疯狂想要出来。 「行了，你们早点休息。」颜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回去收拾了，这小崽子，好好调教调教。」 留下了莫昂和颜再宁大眼瞪小眼，莫昂趁着daniel现在还没醒，赶紧先把酿酿安置在客房，听了颜再宁说了它的罪行，发出了幸灾乐祸地嘲笑。 颜再宁以眼刀怒扎他几下，看着在新环境里变得大胆的小猫，有些苦恼地说：「它不会一直这样乱拉吧？」 「以我对宠物的了解，猫是很聪明的，酿酿只是从小流浪没用过猫砂，教它就会了，等绝育了之后它也会变得安分许多。」莫昂说，夹着声音叫了几声酿酿，小猫真的十分聪明，很快知道是在叫自己，在莫昂的脚边打滚露肚皮，只是伸手去摸时它又会躲，看来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噁心的声音叫它？」颜再宁嫌恶地说。 「它是一只小猫咪！」莫昂立刻进入吵架状态，「向你那样冷冰冰地叫它只会吓到它！」 颜再宁哼一声，「反正不会像你这样。」 莫昂把小猫抱过来，忧心忡忡地叮嘱：「酿酿，你千万要小心这个人，他很容易发火，发火起来很可怕的，躲远点，嗯？」 颜再宁拳打脚踢地驱赶他，「别在这儿挑拨离间！出去，给我出去！」 酿酿滋熘儿躲了起来，等莫昂走了之后，又钻出来，到处巡视。 颜再宁叫它：「酿酿。」 小猫趴在地上伏击空气。 颜再宁又叫：「酿酿。」 小猫匍匐在地上爬来爬去。 「……」颜再宁抿紧了嘴唇，把声音夹起来，「酿酿——」 第119页 「酿~」酿酿翘着尾巴，颠颠儿跑向它。 「好聪明的小猫呀~」颜再宁抚摸它，随即被自己的嗓音恶得不行，恢復了正常，「今晚要老老实实的，嗯？」 翌日早晨，莫昂起床走出房门，颜再宁早就收拾好了，他蹲在daniel的食盆边上看着daniel吃，daniel吃两口就绕着他拱他，又继续吃，重复不断，好忙碌的小狗。 「早，你可真早。」莫昂打着呵欠，他闻到了一股让人食指大动的面香味儿，早起空虚的胃在涌动。 餐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地面条，上面摊着一块焦香诱人的煎蛋。 「你给我做早餐了？」莫昂难以置信地说，「没下毒吧？」 「下了一吨。」颜再宁冷冷道，「我走了。」 「哎等下。」莫昂眼尖地发现颜再宁鼻樑上有几道红色伤痕，「你又被挠了？」 「它半夜在床头跑，不小心碰到的。」颜再宁摸了摸伤口，虽然给酿酿剪过指甲了，但小猫跑酷时的力气不容小觑，早上起来他才发现伤口还不浅，不过也算是小伤。 莫昂却找来了医药箱，不由分说认真地帮他处理了伤口，皱着眉说：「它现在还不懂得轻重，我们又没时间教它，晚上还是别和它一个房间了，要是不小心划破了眼睛……」 莫昂抿了抿唇，把创口贴横着贴在颜再宁的鼻樑上。 「酿酿就调皮了一下，睡觉还挨着我呢，我会好好教它的。」颜再宁咕哝道，在照料小猫这件事上他丢了几次面子，还都让莫昂看见了。 「你管人有一套，管动物还是看我吧。」莫昂笑了笑，「至少我的时间比你多一点，而且我还有钞能力。」 莫昂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们离得那么近，猝不及防让颜再宁的心跳乱了半拍。 「好了，今天你该不会又要戴口罩了吧？」莫昂说。 「没必要。」颜再宁摸了摸创可贴。 莫昂顿时瞪大眼，「你不是特在乎你的形象吗？上次被我，嗯？不就戴了好几天？」 颜再宁嘲讽道：「你凭什么和小猫比？」 莫昂怒而揪他的两边脸颊，「双标！」 颜再宁双臂成格挡，握紧拳头推拒莫昂的胸膛，「走开，你死定了！」 他讶异地发现莫昂的胸肌硬邦邦的，竟然十分结实，似乎比以前更强壮了，于是他毫不留情给了两拳，把莫昂捶得直咳。 颜再宁闪到一旁，揉了揉自己的脸，冷哼一声走了。 莫昂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向外捏的动作，也哼了一声，嘴上却带着笑意，起身去吃早餐了。 鸡蛋下面还藏着许多饱满的虾仁，莫昂吃了一口。 嗯，味道一般般。 嘶熘嘶熘。 汤都没剩一滴。 加入了学生会之后，莫昂用在学习上的时间被分散了，但他却觉得自己对知识的吸收能力更强了，原因大概和交流有关，以前他虽然每天都在汲取知识，但大都是一个人钻研，但在学习部里，他的同伴们都是榜上有名的学霸，每次开会更像一次专题研讨。为了做好课后辅导工作，哪怕是简单的基础知识他们也要剖析得更加透彻，知识点在莫昂的头脑里就像扎根的树枝一样。 这点是他在期中考试的时候才意识到的，他发现自己对解题更得心应手，能看透冗长曲折的题干本质，轻易找到最优的解法。 期中考结束的那个晚上，班上没人有心思去对答案估分，而是对两天后的义卖节期待不已。 两天的时间，每个班要设计摊位、统计班里义卖的东西、想办法呈现本班级抽到的愿望，这两天是学校最热火朝天的时候。 程子驯统计好班上的人要卖的东西以及他们的定价，看到莫昂提交上来的东西，他忍不住额角抽搐。 「你真的要卖这些东西？」程子驯问他。 「对啊。」莫昂天真烂漫地说，「要求不是自己用不上的闲置物品吗？我这些都闲置很久了。」 表格列着：古驰墨镜5副，lv discovery系列背包3个，iwatch手錶6块，崔克碳纤维自行车及配件……卖价加起来都比班上所有人都高。 「没有人买得起。」程子驯说，「而且太贵重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真是麻烦啊，我看看其他人卖什么。」莫昂简单看了看，都是些书啊钥匙扣玩偶之类的小东西，「没办法，我去商场里买点吧。」 「随意，我只是建议你更换，非要卖这些也无所谓，不卖也行。」程子驯说，「你为班上提供了很多资助，这点小事没人会介意。」 资助指的是莫昂直接找了一个化妆团队来为义卖节当天的所有「公主」们打扮，甚至还为那些没有裙子的人租了裙子，这些费用可不是他们的班费能填补得上的。 「一码归一码。」莫昂摇了摇手指，随即又翻起程子驯的统计表，嘀咕着，「我要看看颜再宁打算卖什么……」 义卖节早上8点正式开始，6点钟7班的人就要到位，班上五十个学生都要「盛装出席」，尽管莫昂派来的团队里有十个化妆师，时间还是紧俏。 班上的女生们都很是配合，化妆师们为她们设计了合适的妆容，平常只见她们穿着校服，髮型朴素，如今被装扮得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每一个都大变了模样，漂亮得像公主。 第120页 男生们都很给面子地发出惊艷的动静，只是该自己上时，又一个个害羞推拒，不好意思当出头鸟。 莫昂受不了他们的墨迹，一马当先站出来：「我来。」 于是他收穫了所有男性敬佩的目光。 莫昂以前和父母出席过各种重大活动，这阵仗见过不少次了，对各种刷子、粉膏在自己脸上纷飞也表现出淡定姿态，简直像个准备登台的大明星。 化妆师笑道：「莫少这五官，太俊了，我还怕把你化丑了呢。」 「化丑点吧。」莫昂闭着眼睛漠然地说，「不然我怕他们看上我。」 引起一通嘘声和闹笑，就算莫昂再漂亮，可身板还摆在那儿呢，穿漂亮的裙子一定像巨人一样不协调。 然而等莫昂的妆化好，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 不光是漂亮，太美了…… 微卷的金髮柔波润亮，落在他的肩上，他的五官浓艷俊美，经过化妆师精心的勾勒，修眉俊目中带着男女难界的英气，嘴唇被正红色的口红描摹得惊心动魄，哪怕一言不发，那美貌都令人无法忽视。 但他一开口，难免破坏了这高高在上的美丽，「哦哟，都看呆了？都别爱上我，没结果的。」 等他换上了量身打造的裙子，就跟没人敢看他了，黑色长裙腰部中间做了镂空设计，隐约透露出他白皙的皮肤，裙摆微微向外散开，精緻的蕾丝印花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动作侧边裙摆会岔开，露出他修长的腿…… 莫昂还是头一次穿女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颇为新奇，左看右看，还掀起裙摆，引发一串尖叫。 颜再宁在忙学生会的事情，等他回来后看到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莫昂暗自期待。 有了莫昂的带头，其他男生对自己的扮相也充满了期盼，也想体验一下当美女的感觉，只是硬体条件摆在那儿，顶多能让他们女装扮相不那么突兀。 程子驯其实也还不错，他本身底子也好，只是选择了裙子太朴素了，一扮好就继续指挥布置，无法让人摆脱他班长的身份。 过了8点，全校都在操场上忙碌摆摊的时候，颜再宁才终于得空了。 他回到教室，里面只有化妆师们，和一个金髮黑裙，两条长腿架在桌子上环抱前胸闭目养神，毫无淑女之风的「女人」。 但当「她」睁眼，眼尾扫向颜再宁时，竟让他有种…… 被击中的感觉。 第六十六章 「快把他拿下！」「女人」开口了，是纯男性低沉的嗓音，颜再宁立刻就听出他是莫昂，没来得及反应，身边就围上来几个化妆师姐姐。 「做什么？」颜再宁皱眉，他自然不会和女生动手，于是被年长的姐姐们笑嘻嘻地拉扯到化妆镜前。 「他说你最狡猾，一定会想办法偷熘。」短髮的化妆师按着颜再宁的肩让他坐下。 「我看是他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的打扮才躲在这里。」颜再宁从镜中看莫昂，只见莫昂站起来抖了抖裙摆，款款走来。 那过于高佻的个头浓妆艷抹，简直太有冲击力了，颜再宁罕见地在他面前落了下风，不去和那双被勾勒得风情满满的双目对视。 莫昂站在颜再宁的身后，弯下腰，脑袋与他的持平，带着些许傲然耳语：「你肯定想着这个点儿可能没人，你就不用换装了，哼，我还不懂你？」 那沙哑的声音就如同震颤的羽毛似的在颜再宁的耳畔扫过，不得不说莫昂还真猜中了，他确实抱有一点侥倖，但他绝不会再莫昂面前承认，变成女人了又怎样？讨厌的人还是那样招人讨厌。 「走远点，身上呛死了！」颜再宁推开他的脸，化妆师惊慌失措地按着他，生怕他毁了莫昂完美的妆容。 颜再宁的脸也属于十分省事那挂，五官无处不俊秀，皮肤细腻得找不出毛孔，摘下他的眼镜，化妆师感慨：「不比那些小明星差，小帅哥，想出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搭搭桥。」 「他这张冷脸，会被人喷死的。」莫昂说，「他喜欢管着别人，以后估计到哪儿当领导，对吧？」 「你能不能闭嘴？」颜再宁冷冷道。 化妆师为颜再宁戴上隐形眼镜，颜再宁的眼睛比较敏感，尽管戴得顺利，但泪腺被刺激，眼里很快就含着两汪泪水。 莫昂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被发现了后，不自然地偏开。 颜再宁的外貌只要一戴上假髮就几乎分不清性别了，他本身肤色就白，化妆师只给他上了薄薄一层底妆，不然就白的不自然了，他的皮肤状态好得不像话，丝毫没有受青春期发育分泌的影响，这应当和颜帆有关，她经常拿颜再宁的脸来做新项目试验田。 化妆师几乎没发挥自己的本事，只是做了几处强调，颜再宁睁开眼，镜子里的精灵也睁开了眼。 黑色的长髮衬得他的脸更加小巧，清透的肌肤，纤长卷翘的睫毛如同浓密的鸦羽，卧蚕下点缀着细闪，红润的嘴唇柔软而饱满…… 「太、太好看了……」 所有人都盯着他。 颜再宁瞥见了莫昂的直视，幸好那副女装扮相消减了他直白得有些逼人的气势。 「衣服呢？」颜再宁抬起下巴，用冷漠傲慢的口吻试图把他们拉回现实。 「哦，这里来。」 教室后方架起布帘，做成了几个简单的更衣室。 第121页 颜再宁看到自己要穿的衣服，脸瞬间黑了。 奶油一样的白色，鱼骨束腰，下摆如蛋糕般扩散，将将能露出大腿，后腰繫着两摆灵动的蝴蝶结，重点是……这是一条抹胸裙。 「没别的了吗？」颜再宁克制地问。 「你是最后一个，只剩下这条了。」化妆师为难地说。 颜再宁勐地回头，瞪了一眼莫昂，他敢肯定这是莫昂计算好的！ 他这么一瞪视，卧蚕下的小亮片水光一样闪烁，莫昂差点腿软，连忙遮住口鼻避开。 颜再宁只好屈辱地换上，他从未穿过这么紧的衣服，束腰被紧紧勒上，他差点没法唿吸，可化妆师却说他穿得正好，从帘后出来，莫昂就移不开眼了。 莫昂自认为他对漂亮的有着超高的阈值，美丑皆是皮囊，差别不大。 可颜再宁…… 「不许盯着我！」颜再宁攥着裙摆，咬牙切齿。 本就细的腰肢被外扩的裙摆衬得纤细无比，锁骨与肩膀大片肌肤裸露，因羞耻而逐渐泛红，把这份漂亮推到了一个新高度。 化妆师们纷纷举起了手机…… 莫昂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要被体内的热气给熏红了，他扯过一件外套，大步走过去罩在颜再宁的身上。 真该死，他明明想看颜再宁在所有人面前出糗，可现在却一点也不想让他走出教室。 但他们必须得出现在摊位上，校草和会长的女装几乎是这次活动最大的看点，就连老师对他俩也充满了期待。 所以他们的姗姗来迟就如同主角的压轴登场，路过的每个人无不回以震惊的注目。 颜再宁的步伐极尽僵硬，除却这身裙子，还有脚上那双细绑带高跟鞋，细细的绑带绕过脚踝，更显得他小腿纤长，跟其实不算高，但一个男生来穿一时半会自然不了。 在他第三次要崴时，莫昂第三次扶住他的腰，也第三次被他拍开。 「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颜再宁的目光凌厉地往下横，对莫昂的每个毛孔都充满仇恨。 莫昂踢开裙摆，露出了运动鞋，「我够高了，还穿高跟鞋会缺氧的。」 「去死。」颜再宁诅咒。 两人在走去摊位这段路上被截去合照了无数次，人群围堵得水泄不通，莫昂充当保护者的角色一手揽着颜再宁的手臂，一手挡在他身前，以免涌动的人流把他挤得站不住。 颜再宁从未在学校里如此急促，他全程低垂着眼，嘴唇紧抿，仿佛这样大家就能不认识他了。 莫昂倒是非常放得开，对于合照来者不拒，被女孩子们簇拥着，不管是挽手还是牵手，他都十分配合，末了还给自家摊位打gg，临别再赠予飞吻，魅力不要钱地往外撒。 这时颜再宁就会站在一旁抱胸看完他全程的操作，他的表情本就是冷冰冰的，此时更冷一点也不好觉察。 「咱们班的客人至少有一半是我带来的。」莫昂还骄傲地沖颜再宁邀功。 「你争取把全校人的手都牵一遍，这样所有的人都为你而来了。」颜再宁说。 「哟，这话听着怎么带刺儿啊？」莫昂眼角睨他，「今天是特殊情况，学生准则是可以适当放宽的。」 「所以我让你抓紧机会。」颜再宁带着不耐烦，不想和莫昂靠得太近，小高跟走得大步流星，不出所料地崴了，不出所料被莫昂捞住了。 「你感谢这个妆容吧，说话再难听都显得楚楚可怜。」莫昂说。 「请问……」又有女生上前，「可以帮你们拍个照吗？」 莫昂风度翩翩：「当然。」 定睛一看，这位学生头，黑框眼镜，脖上挂着单眼相机，上身是灰色羊绒衫，下着棕色格纹长裙，眼中闪动着过分明亮的光芒的人，不就是1班的学委宋湘文吗？ 莫昂和她打过几次交道，人很不错，只是细枝末节上有些怪异，而今天她毫不遮掩这份怪异，紧握相机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们。 「拍吧。」莫昂单手叉腰一腿微前屈，下巴稍抬表情带着自然的冷傲，「你们班怎么不用打扮？」 「这就是我们的打扮。」宋湘文调整相机参数，「我们班孩子的梦想是当一名教师。来，请你们站近一点，莫昂，你面向会长，会长，你贴近一点，脸往我这边偏，再近一点……」 两人茫然地听从她的指挥，上半身几乎重合，莫昂微微低头，颜再宁感觉自己的脸颊要碰到他的鼻子了。 这是在干嘛？他不解地想。 「好！非常好！现在都笑一下！」宋湘文陷入了一种亢奋状态，快门狂按，连拍了几十张。 在她让两人摆出对视，鼻尖互相摩挲的姿势时，颜再宁坚定地拒绝了，并责令她不许传播照片，否则事后依照校规追责。 宋湘文宝贝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今天她是最幸福的小女孩。 费时半个小时，他们终于突破万难来到了7班的摊位——小焕公主的奇妙城堡。 这应该是全校最华丽的摊位布置了，遮阳蓬装饰得如同城堡塔尖，摊位周边装点了十几簇气球花，云朵、星月、鲜花、蝴蝶与独角兽，数不清的童话元素点缀着摊位的每个角落，让这里看上去就像一个放大的礼盒似的。 但摊位上卖的东西又十分现实——成摞的旧书、具有色彩的小配饰、二手衣物、檯灯……以及lv包和格外格格不入的自行车。 第122页 7班全员的倾情参与，使得摊位络绎不绝，哪怕大同小异地东西也卖得比其他摊位好。 不过莫昂的那些画风迥异的玩意儿一个都没卖出去。 「总算来了，你们别坐着。」负责摊位交易的生活委员来不及欣赏，语速很快地指挥，「在外面接客，我们的策略是消费满50元可以指定合照，你们的客人都在那儿排队呢，去！」 莫昂：「……」 颜再宁：「……」 这真是一段颜再宁此生不堪回首的记忆。 一上午的时间颜再宁都犹如一个合影工具，看镜头，抿唇，微笑都成了肌肉记忆，连有人趁机揩他的油他都注意不到，还是莫昂化身金毛狮王警告那些人注意合照礼仪。 中午休息时间，本次活动的贊助方为所有人提供午饭，大家在摊位吃着简单的盒饭，唱歌、玩闹，随便什么那么好玩儿，这是这个年纪才会有的专属体验。 大家其乐融融干饭的时候，颜再宁作为学生代表，要接受採访，结束后还要和各方沟通上午的情况，出了什么问题，下午要如何杜绝…… 最后回到班上休息，已经快两点了。 班上一部分人在睡觉，还有一部分人在刷学校表白墙，发出古古怪怪的笑声。 颜再宁累得坐着就能睡着，只是先前脸上出汗，感觉上面的粉煳成一片，很不舒服，却又不好伸手揉，下午还得接着带妆呢。 梁珂见他回来了，羞答答地说：「会长，我能不能跟你合照？」 颜再宁疲惫不堪，条件反射地点头。 梁珂正要拿出手机，莫昂不知何时出现，在黑裙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白皙而结实的手臂从身后箍住了他们的会长，微微一笑道：「非工作时间暂停服务。」 然后，梁珂就眼睁睁看着会长被他的秘书像抱着个大娃娃似的带出了教室。 第六十七章 「你干什么？」颜再宁困顿不满地挣扎，却没能把手腕从莫昂手里抽回，「我累得要命，你别来招惹我。」 「所以我带你去休息。」莫昂说，他把颜再宁带到了学生会办公室，这会儿门锁着，进去就是块安静宽敞的空间，莫昂还大方贊助了一张人体工学椅，放倒能半躺下去。 里面还有一份四层木制便当盒和一份例汤，规格看着就与众不同。 颜再宁又饿又乏懒得过问了，莫昂开给他吃他便吃了，一层炭烤雪花牛肉，一层黄油虾仁，一层蒲烧鳗鱼和清炒芦笋，还有一层装了四个金灿灿的蜂蜜小面包。 颜再宁沉默地一扫而空，用这样一张空灵秀美的脸吃得腮帮子圆鼓，莫昂看着忍不住流露笑意。 颜再宁吃饱更困了，打了个呵欠就要往椅子上载，只是假髮和妆容给他的感受难以忽视，这时他才注意到莫昂摘了假髮也卸了妆，便狐疑地问：「你下午不继续了？」 「这个？」莫昂指了指自己的脸，倨傲道，「我化妆师全天待命，下午再整上不就行？没想到吧？」 颜再宁给予他一个对有钱人深痛恶觉的白眼，然后也把假髮扯下来，闷了他一头汗—— 「嘶！」手法过于粗暴，连拽下了几根头髮。 「哎你真是，急什么啊？」莫昂接过那黑色假髮，又见颜再宁继续粗鲁要直接揉脸，连忙抓住他的手，「卸妆，你妈妈开美容院的你连卸妆都不懂吗？」 颜再宁当然不懂，他又没化过。 卸妆的东西莫昂也早有准备，他把化妆棉浸湿了卸妆水，往颜再宁的脸上擦。 凉凉地按在眼皮上，还怪舒服的。 颜再宁吃了一饭盒的米饭，晕碳导致困上加困，甚至都没制止莫昂，往人体工学椅上一躺就起不来了，嘴里喃喃：「你又怎么懂？」 「因为我见多识广，厉害呗。」莫昂说着，认真地为颜再宁卸下眼影和卧蚕下那过分动人的细闪，「你看表白墙了吗，今天没人骂你，都是向你示爱的。」 颜再宁轻哼了一声，并不在乎。 「你今天确实……挺漂亮的。」莫昂轻声说，化妆棉游走颜再宁的脸庞，卸下了精心描摹的痕迹，显露出他原本的模样，眼底淡淡的青黑，脸颊被刺激得有些泛红，眉目秀致，天生比较柔软，只是唇角惯性向下，便又显得不近人情。 莫昂的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棉片慢慢抚摸流连颜再宁的眼角、脸颊、鼻翼、嘴唇…… 这分明已经是个男孩了，没有漂亮得让人惊艷，挂着他讨厌的神情。 可为什么心跳…… 越来越快。 莫昂定定地看着这张毫无防备的睡脸，一手缓缓移到了扶手，以此为支撑点，慢慢地、慢慢地朝俯下去，他屏住了唿吸，生怕一点儿细微的动静惊醒这个人。 他在做一件不好的事。 莫昂的嘴唇就落在颜再宁的唇角上方，分毫的距离，颜再宁的唿吸仿佛可以渗进他的毛孔。 「莫昂，求你不要……」 哽咽的声音从莫昂记忆深处传来，在他身下，苍白脆弱的颜再宁满面绯红，泪水淋漓，绝望地向他哀求。 莫昂浑身的血液被冻结了一般，他勐然直起身，阵阵心悸。 「shit……」莫昂如临大敌地捂住下半张脸连连后退，「差点又中了你的招，我可没那种爱好！」 颜再宁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 第123页 「……你千万也别变成那样。」莫昂嘆息。 下午莫昂果然换了一套妆容，浅金色的短髮，碧绿的瞳仁，修长而凌厉的眉形，奔放而烈焰的红唇，活脱脱一个美艷的混血尤物，故意朝颜再宁张扬地挑眉炫耀时，竟收到了对方疑似落败躲避的回应，这令莫昂龙颜大悦。 但比这份美丽更为重磅的是，小焕公主本人来到了7班的摊位现场，她也穿上了华丽的蓬蓬裙，后腰的蝴蝶结随风飘逸，蕾丝花边如梦如幻，比她幻想中的更美好，半长的头髮挡住了半边脸，另一半脸经化妆师之手，精緻宛如玩偶。 吴锻才牵着她来到这里时，她看着全场最精美的摊位布置、一个个忙碌的「公主」们，内心又是憧憬，又是胆怯，迟迟不敢靠近。 「看看！那是我们的小公主！」那个黑裙金髮，绮丽得不可思议的美人对着她喜悦地喊道。 小焕仰起头才能看到她的脸，她高大得像个巨人！ 巨人霍地蹲了下来，与她平视，开口的嗓音偏低，但语气又那么的活泼明媚：「你好呀小公主，你和我想像中一样漂亮。」 7班的人发出惊喜的躁动，唿啦唿啦簇拥到小焕身边，这无疑是全场最夺目的一幕。 颜再宁向来不爱挤进人群里，他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沉静地看着莫昂把小焕抱在手臂上，让她触摸为她建造的城堡，为她戴上娇艷而芬芳的花环，逗她露出纯真羞涩的笑容。 莫昂或许毫不自知，自己能有多么耀眼。 最后莫昂把小焕放在桌子上，蹲在她面前，微带着仰视看进她的眼睛里，仿佛星光也投映了进去。他的手轻轻探进她脸颊边的头髮里，贴着她丑陋的胎记。 「小焕，我知道你因为这块胎记吃了很多苦，等你再长大些，我可以帮你通过医疗方式解决掉这个烦恼。」他露出温暖得让人心软的微笑。 「但是哥哥更希望你能明白，外表的漂亮也许能让你获得一些喜欢，但内在的学识、品格、修养更能使你强大。」他的声音认真、专注，带着令人心悦诚服地真诚，「你要好好念书，等强大到不在乎别人对你的评价时，你会知道来自他人的喜欢与否远不比自己爱自己重要。」 颜再宁忽然攥紧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 像是要把什么慌乱悸动的东西狠狠压抑下去。 义卖节圆满成功的结束了，从校长一行领导们喜笑颜开地慰问每一个摊位看来，他们也相当地满意，还积极地与各班合影，在7班停留的时间明显长了许多。颜再宁经常和他们打交道，在领导面前也不怯场，被要求和每个人单独合影，还流露出不乐意的情绪。 「有必要么……」 「这辈子还有机会看我们再宁同学穿得那么漂亮吗？」校长乐呵呵地说，「你要真是个女孩儿，我说什么也得让我家那小子追你，噢，当然是等你上大学以后。」 「哈哈哈许校怕是在心里头幻想了不少次了吧？」副校长调侃道。 「校长，我不如他好看么？」莫昂好大一只挤过来，对着校长捧脸，「怎么不考虑考虑我？」 「莫昂同学也是相当优秀的，长得奔国际影星去的，我们那可是高攀了。听说你们班资助的小姑娘是你作主请来的？真是太周到了，哈哈！」许校对莫昂显然不如对颜再宁那样亲切自在，打了几句官腔就到别处去了。 莫昂哼哼：「他儿子都快大学毕业了吧？还真敢想。」 「许校长开开玩笑而已。」颜再宁往边上挪了几步，借着到处张望地举动离莫昂远了些，「嗯？那个人不是班长吗？他怎么和个……警察拉拉扯扯？」 莫昂也顺着看去，穿着款式简单清莹的山茶花配色背带裙的程子驯正拉着身着一个深蓝色警官制服的人的手臂，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那位警官看着也很眼熟。 「好像郑家欢他们班的孩子梦想是未来当警察。」莫昂说。 这时，后头摊位上生活委员喊道：「莫昂，过来拿走你的东西！」 莫昂那些格格不入的奢侈品不出所料的滞销了，哪怕「小焕公主的奇妙城堡」生意再好，也没有学生买得起4位数的背包眼镜，倒是自行车拆得支零破碎，卖出去了半辆。 「我说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这些东西在学校里怎么可能卖得……」颜再宁走过来，话未说完就卡住了。 因为摊位上零散被剩下来的东西出了莫昂的奢侈品，还有三个手工狗狗布偶、两支旧钢笔、一本a4大小，足有字典厚的笔记本。 狗狗布偶缝制某件生日礼物的失败品，旧钢笔用了两年已被淘汰，笔记本是一时兴起买下但却没有用武之地，便一直闲置。 ……都是颜再宁捐出来义卖的东西。 「怎么可能？」向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会长充满困惑的咕哝，拿起钢笔检查，「都没出问题，定价又不高，不可能卖不出去啊……」 「嗯哼？看来某人的东西更不受欢迎，一样都无人问津啊，so sad」莫昂用嘲弄、挑衅的声音说，「唉，谁让我钱多又心善，罗遥，这些东西我买了，给我包上吧。」 「……搞不懂你们在玩什么东西。」罗遥莫名其妙地说。 明明莫昂提前一晚上就把这些东西包圆了，但还让他摆上桌，有人想买他还得回绝，到最后又演这一出，闹哪样呢？ 第124页 不过罗遥忙了一天，脑子累得懒得动了，把东西都装袋递给他，心满意足地确认他们班的销售额，一定是全校最高的。 第六十八章 义卖会结束后就是周末，两天的时间足够九荣高中的学生平稳度过狂欢综合徵，周一上学又恢復成职业学习机器。 段考成绩如约而至，颜再宁不出所料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这次比较特殊的是，程子驯和他并列第一，班上有包揽前二和两个第一的愉悦还是有所不同，吴锻才上课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比往常要清晰。 莫昂的成绩也完成了一次大跃进，上学期期末他排年级79，这次一下跳了二十五名，从7班的尾巴来到了中前段。 他也挺意外的，总分比他预估的高了十分，回想考前的时间，他几乎没怎么复习，全靠平常的学习积累，看来颜再宁的安排还真有点东西，忙中有序，绝不耽误。 于是他含蓄地向颜再宁表现自己的满意、肯定之情，颜再宁却冷淡地说：「哦，还是班长给予你的帮助更多，毕竟上学期和我坐你还总是个吊车尾。」 「明明我帮他的更多好吧？」莫昂一点儿不能甘为人下，「他的英语作文哪篇不是让我修改过的？是不是？！」莫昂回头朝程子驯要个答覆。 程子驯一推眼镜，微一点头，颜再宁却仿佛能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微妙的谢意——感谢你把他让给我。 颜再宁的唇齿发出一声极轻的擦音，他把莫昂推开，「跟我嘚瑟没用，成绩出来有你们部要忙的。」 学习部要把所有人的成绩制成线形图，找出可造之才进行挽救。 莫昂高傲一哼，「谁无聊跟你嘚瑟？我只是在证明自己的能力。」 有什么区别？颜再宁冷笑，书包一甩，单肩背起走人。 莫昂嘴里不满又拧巴地嘀咕：「夸我一句会死啊？真是……」 等莫昂结束了学习部的工作会后，发现颜再宁居然还在教学楼里，和他一道走的是许校长，两人不知在交流什么，颜再宁最后上了校长的车。 莫昂目睹着车开出校门，驶向未知的方向，心里疑窦丛生，以前颜再宁可没和校长那么亲近，是不是又在商量什么折腾学生的守则了？ 「你要是个女孩儿，我说什么也得让我家那小子追你。」 莫昂心念电闪，霍然明白了什么，他的表情缓缓变得惊愕，最后又转变为阴沉。 酿酿是只非常聪明的小猫，颜再宁和它磨合了一周，它已经学会使用猫砂、不乱上桌、和颜再宁同步作息，除了偶尔会神经质的跑酷，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 最近割了单，戴着伊莉莎白圈行动不便，举着腿舔蛋的时候只能把圈舔得刷刷响，显得有些抑郁。 颜再宁晚上回到家，它正窝在被褥上睡觉，听到动静立刻跳下来翘着尾巴在门口等着。 「酿~」门一开，酿酿就扒住颜再宁的小腿，蹭蹭几下就爬到他的怀里。 「哎哟，你这圈子全是口水味儿。」颜再宁被它顶得脸往后仰，笑着揉它的肚子，「好了，再过两天就摘了。」 颜帆在外头问：「炒饭你吃不吃？」 「今天吃过了。」颜再宁说。 「哎呀不用点外卖，外卖都是油！」颜帆笑吟吟地说，「阿姨热杯牛奶给你喝吧，冰箱里还冻着一些糖油小面包，我復烤一下。」 颜再宁一回头，客厅里那个肩宽长腿的身影，不是莫昂是谁？ 「你怎么……」 颜再宁话没问出来，莫昂就已来到他面前，伸出手逗酿酿，「又胖了。」 「胡说。」颜再宁的手还在酿酿软绵绵的肚子上，「它还没长大。」 莫昂垂下眼，手也向下，贴在了酿酿的肚子上。 小猫的肚子就这么大点儿，两只手难免触碰到一起，颜再宁的手赫然一收，把酿酿勒出了细细的叫声。 莫昂颇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猝然逼近，高挺的鼻子险些擦着颜再宁的耳朵嗅了嗅。 气息就像震颤的羽毛掠过颜再宁的耳畔，他浑身寒毛竖起，抱着猫没法给莫昂一下，只得勐然后退，寒光凛冽地瞪着莫昂。 「酸菜鱼的味道。」莫昂说，「校长带你去吃的？」 「……」一时间颜再宁不知该嫌恶莫昂的冒犯还是为自己顶着一身酸菜鱼味上了一晚上自习而尴尬。 「狗鼻子。」骂莫昂就没错了。 莫昂：「你不打算说说校长为什么找你吃饭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颜再宁坐了下来，酿酿从他怀里跳下去，开始在他和莫昂之间来回蹭。 「因为我是你的秘书。」莫昂底气充足。 「你对秘书这个职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如果校长是和你商议学生会内部事宜，跟我有关，应该告诉我，如果是说校内要有什么新行动，也跟我有关，也得告诉我。」莫昂非常有理的样子，「但如果涉及你们之间的私事的话……是私事吗？」 语气中隐约带上了紧张，他紧紧盯着颜再宁的表情。 「校长说市三中想邀请我过去开个座谈会，讲一讲怎么建设校学生会，传授培育学生干部的经验。」颜再宁说，「上周那边的校领导也过来了，对我们的模式很感兴趣。市三中是我们学校的老对手，难得低头请教，校长觉得很长脸，就劝我答应。」 第125页 「嗐——」莫昂骤然松了，把酿酿捞进怀里，一屁股坐在颜再宁身边，「我就知道，约会怎么可能去吃酸菜鱼，太没格调。」 「约会？」颜再宁眼睛一眯，顿时明白莫昂心底的答案，勃然大怒，随便抄起什么东西狂揍莫昂，「约你个大头！你脑子真是骯脏！校长都快退休的年纪！莫昂！！！」 酿酿滋熘往床下钻，被卡住，毛茸茸的屁股使劲扭动，终于挤进去。 莫昂被枕头拍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脑浆都要出来了，攥住颜再宁的手腕自救，「我说的不是校长，我以为是他儿子……对不起，对不起了！」 颜再宁把枕头狠狠捂在他脸上，要不是颜帆及时赶到，今晚就要警笛长鸣了…… 获救的莫昂整理衣冠，体贴关切道：「我只是觉得校长儿子和你年龄差有点大，你比较适合……」 颜再宁还剩半杯奶的玻璃杯准备砸过去，莫昂及时改口：「你枕头还挺香的。」 在被颜再宁赶出门之前，莫昂赶紧谈回正事：「校长想让你去，为什么还要劝？」 「让我去我就去？讲话稿不用花时间写？数据事例不用花时间整理？」颜再宁语气非常不好，剩下半杯奶一饮而尽的气势像干了杯烈酒，他突然直勾勾地锁定莫昂。 莫昂却看着他嘴角留下的一点奶渍，咽了咽口水。 「哦，确实不用花时间。」颜再宁冷笑一下，「因为我有一个好，秘，书，他一定会巨细无遗地帮我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是不是？」 莫昂：「……」 于是莫昂只得切身践行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埋，他把近五年来学生会的存档资料都翻出来，发现颜再宁上任这两年不到的时间留下的资料要比之前的三年还要厚，他用三个晚上才看完，对颜再宁的了解似乎更深了几分。 颜再宁还没加入的学生会就和其他千百个校学生会一样，属于丰富学生校园经歷的组织，部门数量比现在多，人数更是翻了三倍不止，留存下来的都是举办活动的资料，但各部门日常的值班、巡察、调度，还有周会记录、学期总结等等具有参考性的内容则少了许多。 颜再宁入学后便加入了学生会，隶属纪检部，一个月后被校方破格任命学生会会长，高一上学期学生会进行了一次轰轰烈烈地整改，砍掉半数部门，只留下纪检、学习、宣传、文艺、卫生五个部门，人数更是锐减，要质不要量。从此学生会把普通校园活动策划下放到社团里，严抓纪律，短短半个学期的时间校风大变，学生会不再是老师眼里的草台班子、学生眼里的闲得没事干才加入的组织，红袖章一出没，立刻得夹紧尾巴做人。 这当然也离不开校方的全力支持，颜再宁的能力俨然超过了一个学生的水准，校领导放心地把权力交给他，他也交上了一份满分答卷。 工作资料里的颜再宁简直就是个完美得不真实的人，过人的头脑，果断的抉择，高明的手段，超脱年纪的成熟……可莫昂却偏偏想起他吃蜂蜜小面包时嘴唇油亮的样子，被激怒对他又打又骂气愤生动的样子，被免疫蛋白逼得生理泪水直流，靠在他肩上脆弱的样子…… 霎时间，他的血液像注入了莫名的酸楚，流过四肢百骸，令他浑身关节酸软起来，胸膛之下简直像被灼烧似的。 颜再宁这三个字好像成了某种催化剂，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沸腾。 ……这是什么情况？ 莫昂逃一样地离开那些关于颜再宁的文字，瘫倒在床上，把床上的金毛玩偶捞过来贴着心脏紧紧抱着。 我是不是要得心梗了？他茫然地想，是不是颜再宁在那些资料里面下的咒？ 恶毒的颜再宁。 第六十九章 莫昂又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赶在下周一颜再宁的报告会之前，把他用得上的典型材料整理出来，还真的写了精准控制时长的讲话稿。 把所有东西交给颜再宁时，颜再宁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莫昂名义上是会长秘书，但这个职位更多只是口头上的虚职，对他没有任何约束，就算他不去做这些，颜再宁也不会以此来做文章。 理由无他，太繁琐了，更遑论莫昂才刚进学生会才多久？他对这些东西全然陌生，整理起来更是头大。 莫昂却做了，还做得认认真真。 「收起你感动的泪水。」莫昂熬了两个大夜，耷拉着眼皮，表情因困顿而显得漠然，颓靡的俊美，「拿着离我远点，你身上有病毒……」 「别以为你帮了我我就不抽你。」颜再宁对他克制一弯嘴角。 莫昂浑身一激灵，瞪他一眼回座位补觉去了。 放学后，莫昂打着呵欠，下课铃响了他才发现自己后半节课睡着了，不过英语课他睡半节也没关系。 今天学生会也没他什么事情，他必须争分夺秒回家睡一个高质量的觉。 「咳。」一个鲜少主动来他座位的人站在他边上，「有空吗？」 莫昂戒备地后仰，把重量压在还没离开座位的程子驯身上，「干嘛？」 颜再宁的视线缓缓在他的姿势上一顿，表情没有变化，但气场似乎降温了，平静地说：「本来想请你出去吃点东西，你好像不饿的样子，再见。」 就走了。 莫昂刚睡醒的脑子没反应过来，「我耳朵没坏吧？」 第126页 程子驯以肩膀顶开他，「他走了。」 莫昂鲤鱼打挺跳起来，三两步追上了颜再宁，「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你吃错药了？你要请我吃什么？」 「吃西北风。」颜再宁目视前方。 「猜到了，这就是你的风格，小肚鸡肠。」莫昂用力伸了个懒腰，身量一下就抻起来了，人高马大地揽过颜再宁的肩，「哦，我明白了，你是在答谢我帮你整理下礼拜用的材料，才一餐饭想打发我？你看看我的脸，以前有这么憔悴过吗？」 颜再宁推开那张睡痕未消的俊脸，「找死是不是？」 「先声明，我不吃路边摊，每次和你们去吃回来都要拉肚子。」 「大少爷的肠胃真金贵。」 「你也少吃点，天天吃重口味和糖油混合物，过了发育期就胖得不像样你信不信？」手下的肩头称得上瘦削，隔着两层衣服支棱着硌他的手心，吃这么多不健康的东西也不见肉，这不科学，根据能量守恆定律迟早要反弹上来。 到时候颜再宁变胖了，就对他就更没吸引力了，他是绝对不会去喜欢一个胖男人的……不过脸颊肉一点，屁股饱满一点，手脚莹润一点也不是不…… 「你他娘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颜再宁一个拐子把莫昂杵出去半米。 莫昂仓促捂住嘴巴，面红耳赤地控诉：「颜再宁你说脏话，扣分！」 颜再宁没带莫昂去吃路边摊，而是来到一条旧巷子里的一家烤肉店，家庭作坊，环境布置得简单温馨，店内面积很小，只摆得下三张桌子，桌子也不大，两个高个儿男生一坐下，膝盖碰着膝盖。 「收回去点。」颜再宁命令，随后熟练地拿起菜单勾画。 莫昂看着他低头的样子，这角度刚好能从眼镜之间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投印的阴影，气氛陡然不一样了。 这……这不是在约会吧？ 好你个颜再宁，总算给你找到机会和我独处了吧？诡计真多！要知道是这样我才不跟你来。 莫昂的内心活动丰富，但依然老实坐着，半点没有顺应内心的打算。 点好菜的十分钟后。 「不够不够！再加三盘肉，这个豆粉打糕也再要一盘，阿宁一个人能干完根本轮不到我们吃。」郑家欢撸着袖子兴沖沖地加单，本就不大的桌子这下显得更加侷促了。 莫昂：「……」 「怎么了莫哥，脸那么臭，阿宁又惹你生气了？」郑家欢说。 颜再宁横他一眼，冷冷道：「这顿我请。」 郑家欢当即改口：「是不是做错事被阿宁教训了？懂点事！」 「嘁……」莫昂掀了掀嘴角，为自己的自足多情生了五分钟闷气。 肉很快就上来了，看样子颜再宁和郑家欢来这里吃过很多次，驾轻就熟地把口蘑先放在烤盘边上，薄片猪颈肉一贴烤盘就滋啦一声油脂沸腾，满盘的肉由颜再宁一人掌控，在肉片微微卷边时反面，绝佳的美拉德反应呈现出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达到来了最佳赏味期。 郑家欢迫不及待卷进生菜里吃掉，清爽的蔬菜与迸发着香醇油脂滋味的烤肉完美交融，这一口真是神仙来了都不换。 比起他腮帮子满得要炸开的狂野吃相，莫昂就显得优雅矜持，蔬菜卷得整整齐齐，咬下一口，慢条斯理地咀嚼，不发出一点声音。 颜再宁也吃得很斯文，两人这端到天上的举止更像是坐在米其林法餐厅里。 「你们干嘛？」郑家欢电光火石吃完了烤盘上剩下的肉，好奇地问，「是在相亲吗？显得我像个野人。」 「吃那么多都堵不住你的嘴吗？」颜再宁说。 「我这条件都是别人上赶着来的。」莫昂轻哼一声，抬眼很快看了颜再宁一下。 把肉吃到爽了之后，郑家欢捻起一块软趴趴的打糕放进嘴里，「话说今天有什么喜事，突然请我吃饭？」 「是不是为了庆祝我考进班级前十才请我吃饭？嗨呀，我们好兄弟，还这么客气干嘛？期末我争取考进前九，到时候全市最贵的海鲜自助麻烦也安排……」 「你说什么啊？他是为了答谢我，你是顺带的。」莫昂古怪道，「对吧？」 那凝肃的表情，仿佛颜再宁否定他就要当场掀桌。 「你少挑战我在阿宁心中的地位，我是他唯一的宝。」郑家欢骄傲地说，「对吧？」 那自信的表情，仿佛颜再宁否定他就要当场撒泼。 「……」颜再宁真是不想搭理他们，这顿饭吃完就算还了人情，互不相欠，可那双眼睛非这样暗含期许地看着他，真叫人心烦，「阿欢难得进步，能保持到期末就让你吃顿好的。莫昂……这几天辛苦了，你整理的那些东西很有用，省了我很多功夫，谢了。到时候我会在ppt里标明你的名字，如果这次的报告让校方满意，会酌情给你加分。」 莫昂肩膀放松，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随意道：「嘁，我随便弄的而已。」 郑家欢从颜再宁的话语轻重里得知自己确实是顺带的，潸然泪下：「哦，真和我没啥关系啊，那叫我来干嘛，我也是y中的一环吗？什么报告这那的？我听不懂啊，你们是不是除了一起养猫，外头是不是还有个私？我不是你们唯一的宝了？」 颜再宁抓起一把打糕一拳给他肚子令他嘴巴张大，在电光火石地把打糕全堵进他嘴里，让他噎得白眼直翻说不出话。 第127页 莫昂感同身受地连连摇头，心想回去也给郑家欢一张医院vvip卡吧，他和颜再宁认识那么久，指不定患有什么陈年老疾。 「去市三中？嗝，反颜再宁联盟可都聚那儿了。」郑家欢抚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说。 「哦？怎么说？」莫昂来了兴致。 「你别看咱们学校一个个都对他肝脑涂地的，就他那管人的手段，怎么可能不招人恨呢？」郑家欢悠悠道，「他五年级之后每天晚上、周末、假期都泡在道馆里头练各种武术，就是为了上初中以后不被……」 小时候被人欺负是颜再宁的黑歷史，桌上还剩一把生菜，郑家欢担心它变成谋害自己的兇器，斟酌着用词。 「招惹，嗯。结果就是坐上会长的宝座，报復，咳，制裁了一堆破坏分子，不是中途转校，就是不敢和阿宁一所高中，去得最多的就是市三中。」 莫昂对颜再宁的初中好奇度达到了顶峰，决定今晚就回去找门路要到他初中时候的资料。 郑家欢煞有其事：「所以说市三中就是龙潭虎穴，阿宁去了能完整回来还真不好说。」 莫昂也跟着眉头紧蹙，心里思量着什么。 「你真该去说故事，这学期的演讲大赛我帮你报名了。」颜再宁说。 郑家欢连连哀求。 吃饱后，颜再宁去结单，莫昂看了他们点的菜，这家虽是平价餐厅，但三个大男生也吃了不少，至少也有小三百。三百对莫昂来说就是半顶帽子的小钱，但他和家境寻常的同学们相处了半年，也直到这不是高中生能轻松拿出来的，治疗酿酿的钱颜再宁也是说转就转不带含煳，他哪来那么多钱？ 郑家欢悄咪咪为他答疑解惑:「奖学金啊，他哪年不拿？帆姨给零花钱也超级大方的，还有省级竞赛国家竞赛他也参加过，都有奖金呢，对你来说都是小钱啦。」 莫昂一笑：「他的一天是不是比普通人多十二小时？」 「其实还有一个，你知道吗，就是阿宁他爸……」 颜再宁走回来了，郑家欢立刻收声若无其事。 「回学校吧。」颜再宁说。 烤肉店门口还贴心准备了除味喷雾，颜再宁给自己喷了好多下，反覆闻自己的袖子、领口。 莫昂微微凑近也帮他闻了闻，说：「没味儿了。」 颜再宁狐疑，他可不想又一身味儿上自习。 「哦，上次的味道其实很淡的。」莫昂说着，又凑近了一步，几乎贴着他的鬓角，窃窃私语，「要这么近才能闻到。」 第七十章 周一的下午，上完最后一节学科课后，颜再宁就收拾上书包，乘坐学校专车前往市三中，七座的丰田已经坐了人，许校长、副校长、年纪主任，原本吴锻才也应该跟来的，今天最后一节是班会课，他要管班。 「久等了。」颜再宁躬身上车，坐到了最后面的空位上。 车还没开。 颜再宁心说人不是齐了么？ 紧接着车门再度打开，又一声「久等了」，一个高大挺阔、存在感极强的人也上了车，从中间狭窄的空隙挤进来，坐在了颜再宁身边。 副校长说：「人齐了，师傅开车吧。」 颜再宁眼镜往下滑了滑，露出圆睁的双眼，「你怎么……」 「我当然也要去啊。」莫昂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说ppt上标註了我的名字？最后发表感言的时候提到我，我不得站起来致意吗？」 这番话把领导们逗笑了，许校长说：「莫昂同学也是我们的精英榜样，值得友校学习。」 但颜再宁知道，校长那么给莫昂面子，无非又是莫昂仗权行事，他向来看不惯这种行径，便不给好脸色，「别总是不看场合没正形，今天明明没你的事。」 「怎么没我的事？」莫昂咕哝着，「你要是被反颜再宁的砸臭鸡蛋、围堵报復怎么办？我这么善良的人不得管管？」 颜再宁语噎，跟不上他的脑迴路。 许校长回过头充满兴致地问：「哦，怎么说？」 「校长，你不知道吗？他嗷！」 莫昂的大腿被重拧了一下，颜再宁说：「他妄想症犯了。」 报告会的地点设置在市三中的多媒体报告厅，几乎一整面墙都是投影大屏，面向的是能容纳三百人的阶梯座椅，可以想像站在讲台上，面对的是小山一样的观众，目光全聚焦在一个人身上，压力可想而知。 颜再宁表现得淡定，礼貌地和校领导握手、交谈，如果不是一身校服和过于年轻的面孔，他的谈吐与姿态和老道的教师没有区别。 莫昂不掺和这种社交，大剌剌地坐在第一排桌上，岔开双腿，手掌撑在腿间，像只大狗狗似的看着彬彬有礼的颜再宁，不由想像他成年后进入社会是什么样子，他穿西装应该也很好看的。 下课铃响，很快就有学生排着队走进了报告厅，他们是市三中各班的班长、学习委员和纪律委员以及学生会干部，颜再宁盛名在外，他的经验也是班干们管理班级的参考。 莫昂作为九荣中学的来宾，被安排在第一排的最佳观看区。 颜再宁就站在投影大屏右下角的演讲台后，一身干净整洁的蓝白校服，春日暖临，他的校服内只一件轻薄的长袖衫，显得人如松如竹般清瘦利落，校服拉链只到前胸，衣襟微敞，他松弛地略一躬身，一手搭在演讲桌的侧边，专注地调试ppt，隐约可见细白嶙峋的锁骨，细框眼镜增添了他沉静文雅的清俊。 第128页 他故意耍帅吧？莫昂心中挑刺。他听得到身后第二排的三中学生语气悦动地讨论： 「这真的是九荣的会长吗？难到不是校草？」 「会长兼校草啦。」 「不是不是，校草是这个……」 莫昂不回头也知道自己再被指指点点。 音量低了但却更激动了：「老天，她们都吃那么好的？」 吃？什么意思？学生会的下午茶确实变好了，都传到这边来了？ 莫昂想仔细听听，但三中的教导主任发话肃静，报告厅很快就安静下来。 「同学们，今天我们荣幸地邀请到友校，九荣中学的许光华校长、谭军副校长、陈惟主任以及优秀学生代表颜再宁同学到我校开展一期如何做好学生管理、提升学习成绩专题座谈会，大家热烈欢迎！」 掌声雷动，莫昂支着下巴一脸不满，都没提到他的名字。 接下来，三中主任热情洋溢地介绍了九荣中学近两年的光荣成绩，去年总揽文理状元，重本上线率全市第一……铺垫了种种，再话锋一转—— 「为什么在学生质量与师资力量相当的情况下，九荣中学可以一马当先呢？这就不得不提他们完善、有极高水准的学生会管理制度！现在就让我们有请九荣中学学生会会长颜再宁同学，为我们介绍他的治理经验，以及如何在协助老师管理学校的同时保持及其优秀的成绩，大家掌声欢迎！」 热烈的掌声再度响起，颜再宁如一桿笔挺漂亮的标枪，神态平静、自然地站出来微微鞠躬，他一手拿着话筒，端庄文雅道：「初次见面，我是颜再宁。」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开场白，居然引发了更炽热的掌声，在这个看脸时代里更为看脸的年纪人群里，颜再宁和深夜中的探照灯没两样，什么都没做就足够招人了。 莫昂沉沉地看着他，目光一刻也未离开。 接下来，颜再宁直接了当步入主题，向三中学子介绍学生会的组成和职能，同时结合各部门的工作记录与成效，让他们能迅速了解学生会在学校中的作用。虽然准备的讲稿，但颜再宁全程脱稿，情态自然地走出讲桌，他连ppt也鲜少回头看，但讲的内容总能恰好地对上，可见他连这些都牢记于心。 他讲学生会如何严格落实学生手册，将如何平衡与普通学生的关系，如何凝聚成员力量，以及校方该怎么配合，循序渐进，落落大方，侃侃而谈。 莫昂以前觉得他像个老师，会教会管，天生就是做学校工作的，但今天的颜再宁又一次突破了他的观感，应该更像一个全能的领导者，在他的领域里一丝一毫都脱离不了他的掌控。 下课铃响起，颜再宁的报告也恰好结束，正是他设定好的时间，ppt的最后一页是四个硕大的「感谢聆听」，在这四个大字下面，拳头大小的字体标註了「材料收集整理：莫昂」，第一排瞧见都够呛。 「如果拙见能给各位带来帮助，是我莫大的荣幸。」颜再宁微笑着说，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排某人身上，很快又挪开，「也谢谢我的秘书，为我这次座谈提供了许多帮助。以上。」 什么叫「我的秘书」，这让他怎么好起身优雅致意？故意的，真是狭隘的人。莫昂抱胸没有半点儿满意，但嘴角却是翘起来的。 座谈报告结束后，颜再宁被唿啦一下围起来，三中的学生们对他充满了好奇，七嘴八舌地询问他各种问题，这在九荣中学里是不可多见的画面，因为在本校颜再宁是行走的戒律，大家看到有多远跑多远，生怕被盯上凭空多了几条罪。 「嗨。」 莫昂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是三中的一个长发女学生，清清秀秀的长相，她身边还有几个同伴，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到野生大熊猫一样。 「你是莫昂吗？」长发女生问。 莫昂点点头，「你们认识我？」 「我们不但认识你，还知道你家里有钱得没边儿，去年从国外回来，一转学就和颜再宁成为同桌，这学期加入了学生会，和颜再宁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慢着，我虽然才回国不到一年，但你说那什么孟什么焦的我明白，我和他关系没那么好。」莫昂严正否定。 几个女生对视嗤笑，「关系不好好一起出行？」 「我今天也是有任务的。」莫昂顺势往后一撑，坐到了桌子上，「你们怎么对我那么了解？也暗恋我？」 他长得极好，一脸戏嚯，说这话不会给人普男的自作多情之感，反而是很讨喜的小邪恶。 「暗恋你的人可太多了。」长发女生笑着说，「但刚好我们之中没有。你认识宋湘文吗？她是我初中同学。」 莫昂说：「认识，和她接触过几次。」 「你可得小心她。」长发女生带着古怪的微笑。 她的同伴们也窃窃笑起来，说着莫昂听不懂的「吃得真好」「早知道当初我也去九荣」「羡慕」。 「莫昂！」 那边颜再宁提声叫道，莫昂扭过头，颜再宁沉着脸看他，双眼5.2的视力让莫昂轻易看到颜再宁的眉头轻轻拧着。 旁人一散他就摆臭脸，真虚伪。莫昂腹诽。 长发女生说：「你家那位叫你了，快去吧，今天见到你们很高兴。」 说完她们捂嘴偷笑离开了。 「什么叫『我家那位』。」莫昂嘀咕着抬起长腿一转，就从会议桌后面出来了，「和宋湘文一样奇怪。」 第129页 他朝颜再宁走去，发表他的点评：「刚才表现得不错，虽然我的初稿被改得面目全非，但你把事例融合得很好，就是最后没有提到我的名字，暴露了你的心胸……」 「心胸你大爷。」颜再宁一背包流星锤给了他胸口一下，「我看你来就是想勾搭人的。」 「勾搭？颜再宁你心脏看什么都脏！」 「没你脏。」 幼儿园小班级别的争吵即将爆发，许校长朝他们道：「再宁，莫昂，你们先坐车回去吧。」 颜再宁把莫昂推开，答道：「不用了，我正好在附近有事，自己回去。」 「你有什么事？」莫昂狐疑。 颜再宁不搭理他。 莫昂忽然明白，「你最爱吃的那家限时蜂蜜小面包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颜再宁沖他一指，警告他不许声张。 这时，一个身着三中校服，短髮方脸，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生挡在了颜再宁面前：「好久不见，颜会长，难得你来一次我们学校，要不要带你参观参观？」 此人虽面带微笑，但直视着颜再宁的样子让人怪不舒服，颜再宁的神情冰冷，可见来者不善。 莫昂想到了郑家欢的话，心念电闪，脱口道：「『反颜再宁』？」 第七十一章 「……」颜再宁忍无可忍地转过头，用「你开口能不能带上脑子」的视线狠狠剜他。 方脸男生注意莫昂，朝他笑道：「我也知道你，九荣中学空降来的海归公子哥儿，长得帅头脑也好，叫什么莫？」 「莫昂。」莫昂上前，一只胳膊搭在颜再宁肩上，再将其往自己胸膛一揽，「你是哪位？和他之前认识？」 这颇具占有欲和保护姿态的动作令方脸男生眉梢微挑，他说：「我叫黄正海，和颜再宁小学就认识了，初中也在一个班，也算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了。」 朋友这两个字让颜再宁发出一声轻笑，他一手将莫昂的胳膊挑开，「参观就不必了，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省得总是想起些不好的回忆。」 说着，他状若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黄正海脸色僵硬了一下，莫昂注意到他的下颌边上有一道两个指节长的疤痕，应该缝过几针，像一只肉色的蜈蚣。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黄正海再次拦下颜再宁的脚步，「我今天是真的想带你走走，你不喜欢旧友这个名义，那三中学生会活动部部长这个名义总行了吧？」 颜再宁用一个缓慢的速度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那眼中不加掩饰的质疑令黄正海暗咬后槽牙。 「很意外吧？初中的时候你是高高在上的学生会，我呢，是被你针对的坏学生。」黄正海的语气带上了微妙的扭曲，「而现在，我也变成学生会的人了。」 颜再宁没有说话，黄正海便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他走了两步，又一回头，看着莫昂的眼睛写了四个字：还不跟上。 「你还真和他逛，蜂蜜小面包不吃了？」莫昂和颜再宁落后于黄正海两步，小声低语。 「来得及。」 「他刚才说的不打不相识是什么意思？你们打过？他下巴那道疤是你弄的？」莫昂一连串发问。 「是。」颜再宁压低声音威胁，「所以你小心点别总惹我。」 「我才不怕你。」莫昂摸了摸自己完美的脸蛋，「而且我长得比他好看吧，你捨得？」 颜再宁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在说什么悄悄话？」黄正海回过头，「有那么多老同学在这里，不想见见他们吗？」 「没必要。」颜再宁抬了抬下巴，「去你们学生会活动室看看就行，我等会儿还有事。」 「职业病犯了想来挑挑我们的毛病？」黄正海笑道，「成，你是贵客。」 三中校方给学生会批了一间很大的活动室，大概一百二十个平米，用一堵隔断墙划分为两个区域，有一整面墙的落地镜的这块是排练区，穿过隔断，则是文娱活动区。这会儿放学时间，里头有不少人，见两个容貌出众却又陌生的人出现，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 黄正海简单地介绍了两个功能区的用处，末了又用些许得意地口吻说：「听说你们九荣学生会连专用活动室都没有，那多无聊啊？」 「都忙，没空。」颜再宁打量着每个角落，随口答道。 黄正海：「……」这是在嘲他们闲着没事吗？ 莫昂家里负一楼也是活动室，比这里精彩全面不知多少倍，便也没什么惊奇的，他对颜再宁说：「你想要吗？想要我给学校捐个，小意思。」 黄正海：「……」 「收起你臭有钱人的嘴脸。」颜再宁用力一指他，又问黄正海，「那边的门，里面是什么？」 「我们活动部的办公室。」黄正海连忙端上镇定的姿态，「带你们看看吧。」 门内是一间小办公室的构造，一个大书柜和一张办公桌，桌上乱七八糟地摆了各种服饰图册和表格，莫昂看了啧啧几声，这要是在九荣，谁把办公室弄得这么乱颜再宁能把他脑袋削平。 黄正海解释说：「前段日子我们学校刚办完合唱比赛，我这个部门负责每个班的演出服情况，后面还有很多事情，所以有点乱。」 「怎么负责？和外头的服饰店联繫团购？」颜再宁随手拿起一本图册翻阅。 第130页 「我正好有认识的朋友家做这个。」黄正海耸耸肩，「方便省事。」 颜再宁又拿起一份表格，是高一某个班级的服装租赁价格单，他扫了一眼，还没细看，黄正海突然上前将其抽走。 「这是本校机密，外人不能乱看。」黄正海打哈哈道，但神态藏着几分慌张。 颜再宁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伴随着嘻嘻哈哈地闹声：「我听说我们的『老朋友』来玩，赶紧跑过来看一眼！」 「喔唷，还真的在啊！」 「胆子够大的，老同学！」 一下涌进了三人，本就不宽敞的地方更加逼仄，来者三人都留着几乎遮眼睛的头髮，校服上也胡乱涂鸦，一看就是那种不服管教的学生。黄正海的敌意有所掩饰，他们则毫无顾忌，不怀好意地冲着颜再宁。 莫昂对他们心生厌烦，上前半步护在颜再宁面前。 「这可不是我叫来的。」黄正海微微一笑，站到一边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颜再宁扯了扯莫昂的衣袖，站了出来，「他们不敢乱来。」 「都是没礼貌的傢伙，以前没少被你收拾吧？」莫昂说。 这话一下勾起了他们不好的回忆，皆沉了脸色，为首一人冷笑拉了一张椅子堵在门口坐下，「对，我们就是没素质不礼貌怎么样？是不是想扣我们的分，罚我们跑圈抄书？哈哈！你罚不了咯！」 他故意用挑衅欠揍的语气，想要激怒颜再宁，要是颜再宁敢动手可就好玩了，在他们的学校里挑事，绝对没有好下场。 颜再宁平静地看向黄正海：「身为学生会，你不管吗？」 黄正海遗憾道：「这不归我管。」 颜再宁：「看来刚才我说的内容你半点儿都没记下。」 四人哈哈笑起来，嘲讽颜再宁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莫昂脸色冰冷：「你们想怎么样？」 「没怎么，就聊聊呗，聊聊天都不行？」 「那行。」颜再宁点点头，「那我们聊聊身为学生会干部，利用职权拿服装店好处的事吧。」 黄正海颜色登时一变，「你别血口喷人！」 「是吗？可你的採购表上清清楚楚地写了定制衬衫60元一件，但是图册上团购价才30。」颜再宁似笑非笑，「胃口可不小啊，老师知道吗？」 莫昂诧异嘀咕：「三十块的衣服能穿吗？」 被颜再宁用力戳了一下肋骨。 黄正海心绪如同油锅里的水珠，他也是第一次钻空子，以为天衣无缝，颜再宁这个怪胎竟然记下就看出来了！ 另外三个人狐疑看他：「海哥，真的假的？这种赚头不告诉兄弟们？」 「闭嘴！」黄正海怒瞪他们，勐地将那个挡门的人拉开，给二人让出道来，「不好意思，开个玩笑，你们想去哪去哪。」 颜再宁哼的一声，率先走出去。 黄正海不安地叫道：「颜、颜会长。」 颜再宁转头只催促莫昂动作快点。 黄正海：「这事，是我们内部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颜再宁扫他一眼，并不置可否。 「他才多大，就知道做假帐吞公款？」莫昂啧个不停，「你以前都跟什么人打交道？」 「别说他了，以前我们学校里也有这样的人。」颜再宁排着他心心念念全市最好吃的蜂蜜小面包的店铺，「你还没来的时候，高三有个班的生活委员，私吞了他们班两千多块的班费。」 「噢，我在处分档案那里看到过。」莫昂说，那个学生被查出来了选择逃避，他家长以不想耽误孩子高考为由，拒绝承担责任，连钱都不补回来，最后学生会与校方共同商议给出两个结果，把钱填回去，就只给他一个大过处分，在档案里也无关紧要，但不给钱，那就详细记录加留校察看处分，以后高校查档绝对不会有好影响。 最终那学生选择第一个处分方式，连毕业照都不敢露面。 「那个姓黄的也够心大的，赃证还在那放着，就敢带你过去。」莫昂嗤笑。 「他只是想向我炫耀，曾经那个和我对着干的人摇身一变也能成为学生会干部，对他来说是在打我的脸。」颜再宁眼巴巴望着队伍尽头刚出炉的一盘蜂蜜小面包。 「你对他还挺了解。」莫昂带着莫名的酸醋味。 「那种大脑构造简单的生物。」颜再宁翘首以盼，终于轮到他了，「帮我装二十块钱的。」 「好嘞。」老闆热情道，「小帅哥又来啦？上周没见你哦！」 「上周忙。」档口边浓郁的黄油焦糖香让颜再宁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莫昂几乎要看到一条口水从他嘴角滑下来，乐了：「真该让你那些手下们看看你这幅馋样。」 拿到打包好沉甸甸分类的小面包，颜再宁迫不及待吃了一个，温热的面包柔软、蓬松、奶香浓郁，底部是厚厚的焦糖芝麻层，糖油与牙齿接触就溢了出来，恰到好处的甜腻，随着咀嚼，芝麻的香味也被彻底激发。 刚出炉的美味让颜再宁驻足沉浸了半分钟。 莫昂抱胸用眼神把他从头到脚批判了一遍，「毫无形象，形象全无。」 吃得腮帮子滚圆，颜再宁才想起莫昂的存在，犹豫片刻，准备分享一个出去。 但下一秒他的唇角被拇指碾了一下，带走了一粒芝麻。 第131页 莫昂自然一舔，皱鼻子，「甜得，吃一个胖一斤。」 颜再宁：「……」 「喂，你突然走那么快干嘛？没过敏吧？耳朵那么红……」 第七十二章 谷雨时节，阴雨连绵，这天气就像颜再宁，让莫昂浑身难受。 这天下午结束了学生会的周会后，人却没有立即散场，这些干部三两生硬地原地讨论，脸上都有几分不自然。 莫昂本想先走，却见文艺部的人突然走向正在和副会长们沟通事宜的颜再宁，喉咙僵硬地叫了一声：「会、会长！」 颜再宁扭头，一份藏青色调包装好的礼物直挺挺地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们部的一点心意！请、请你收下！」 特别紧张的模样，像是来下战书的。 颜再宁愣了半晌。 莫昂也面露惊讶，和身边的人说：「这是在干嘛？当中贿赂吗？」 身边人是纪检部的，语气忿忿：「居然被他抢先了，他又我们部和会长亲吗？真不像话！」 「你们今天都吃错什么药了？」莫昂难以置信。 「会长生日，你不知道吗？」这位纪检部给了莫昂一个「亏你还是秘书」的眼色。 「我知道啊，不是周六么？」莫昂说，并没有人跟他说过，他是梦到过，他对此印象深刻，梦里的他送的生日礼物是一个项圈，对颜再宁极尽欺辱。 无聊的深夜他也曾思索过梦里的他和颜再宁的关系，那个混蛋与其说是喜欢颜再宁，更像是在用亲昵为藉口伤害他，可又不容忍其他人欺负颜再宁，像个顽劣的小孩。 回到现实。 颜再宁并未接过礼物，「丞豪，我是不能随意拿你们的东西的。」 在会长这个身份下，颜再宁不收礼，这是原则。 这位叫段丞豪的小干部脸胀得通红：「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这是我们部自己凑钱买的，无关上下级身份，只是觉得你人特别好，在学生会的日子受到了你的很多帮助，请你务必收下！」 颜再宁要是再拒绝，他怕是要哭出来，看这份礼物大概是本书或事质量不错的钢笔，颜再宁嘆了口气，接过来，「谢谢你们，得到你们的认可也是我的荣幸。」 「会长！这是我们学习部准备的！你也要收下！」 「纪检部在此！纪检部在此！会长——」 「别挤我！会长这是宣传部……」 莫昂汗颜地看他们争先恐后，想来他们也清楚如果都以个人名义送，颜再宁决计一件都不会收。这还叫什么学生会？叫颜再宁教才对。 礼物都送到后，这场会议才真的结束似的，干部们春光满面地离开会议室。颜再宁把一件件礼物放置好，有些困扰地揉了揉眉心。 「怎么不拆？」莫昂凑过去说，「你刚才要是当着他们的面拆开，再说一句好喜欢啊，今晚他们就能把家里房产证偷出来给你。」 「瞎扯，我们这儿没有当面拆礼物的传统。」 话里话外就没把莫昂当自己人呗。 莫昂酸气沖天地拿起其中一份礼物，这是学习部出资送的阿米洛红轴键盘，应该是看到颜再宁在办公室用的那台电脑键盘太老旧了。 「他们都没告诉我。」莫昂说，「只有我没参与进来。」 「可能他们觉得你有钱人瞧不上凑钱买礼物。」颜再宁随口道。 莫昂听了就炸了，头毛根根往外竖，直接握住椅把手将颜再宁连人带椅地转过来，勐地俯下身和他对视，眉头紧皱，眼睛冒火，「我是那样的人吗，啊？！颜再宁你说我是吗？！」 挨得好近，近得颜再宁就这么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在这双过分明亮的双眼之中，熠熠生辉。 他抿了抿唇，收住下巴微微后退，竖了根手指挡在中间，指尖朝着莫昂，「我警告你，别靠我太近。」 莫昂垂眸，抬手把他的手指一握，掌心的温度几乎把颜再宁烫着。 他低低地说：「你就知道警告。」 剎那间，颜再宁感觉仿佛莫昂身上的火顺着他的手指，一路烧到了他的嵴椎。 而莫昂趁着颜再宁发飙之际，很快松开并且后退两步——刚才的距离很容易让颜再宁一膝盖废了他。 而后笑嘻嘻起来：「看在你快过生日的份上，我宽宏大量不计较了。你就带着感恩的心猜猜我会不会送你礼物吧，哼！」 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 「……」颜再宁闭了闭眼，轻声自语，「蠢死了。」 被握住的手指蜷起来，收近了掌心里。 颜再宁生日当天，准确来说是当天的前一分钟，莫昂躺在卧室里，紧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尽管他已经提前设置了零点的闹钟，可他睡不着。 他要掐着点第一个给颜再宁发生日祝福，别误会，他没有暧昧意思，只是出于一个大度、善良、热心、赤诚的普通朋友的礼仪罢了。 还有五秒钟。 五、四…… 睡在他被子上的daniel突然梦中惊醒，委委屈屈地扑上来拱掉了莫昂的手机。 「！」 「宝贝儿你能不能换个时间撒娇？」莫昂忙把手机拿起来，然而他们的四人群里，杨笑微第一时间发出了消息： ——生日快乐@again 颜再宁很快回覆：谢谢。 第132页 不是第一了…… 莫昂眉头八字聚拢，简直像错失了天大的事似的。 莫昂只好用力地打字：生日快乐。 …… ………… 莫昂跳起来扑到窗边拉窗大喊：「喂！你为什么回她不回我？什么意思啊？！！」 过了十秒，颜再宁那边的窗也开了，他面带愠色：「你有病啊？大半夜的你要吵醒整条街是不是？」 莫昂窝火地瞪他，脸颊都气鼓了。 颜再宁对他无语得佩服了，敷衍道：「谢谢。」 「颜再宁，生日快乐。」莫昂气哼哼地说，「我是第一个亲口跟你说的人吧？」 「是是是，无聊。」颜再宁说着，嘴角却翘了起来。 莫昂也很得意地笑了。 两人在深夜里隔着窗户看着彼此，一时间无话可说，可谁也没有把窗关上。 直到酿酿跳到窗台，翘着蓬松的大尾巴蹭过颜再宁，才打破此时几乎黏稠的氛围。 两人错开目光，莫昂「呃、呃」了几声，想要说点什么。 酿酿娇声叫了一声，它现在被养得油光水滑，身上的毛比一开始长了一倍，漂亮得像个公主，它朝着莫昂，四个爪子微微下压蓄力。 颜再宁立刻知道它想干什么，在酿酿起跳瞬间兜住了它的肚子。 「不许。」颜再宁说。 酿酿委屈地叫，毛茸茸的大尾巴大幅摆动。 daniel听到猫叫，屁颠屁颠也跑过来，把在窗沿边吐着舌头看着酿酿，尾巴直甩把莫昂的小腿抽得啪啪响。 它们俩已经认识了，几乎每周都会一起玩儿，酿酿以前还怕生，被daniel带得都敢出门熘达了，当然是有人牵绳的那种。 莫昂伸手挠了挠酿酿的下巴，说：「你应该封窗，不然它很容易就跳出去。」 其实酿酿很乖，刚才是看见莫昂才那么大胆，平常连窗台都不上，因为要跳上书桌，它知道主人不让它上来。 颜再宁说：「行啊，用铁丝网封上，顺便也拦住你的手。」 莫昂：「……」 对哦，把窗封上，他就不能在这么随意地敲颜再宁的窗户，不能一伸手一探头，就毫无阻拦地凑到颜再宁面前。 「还是算了。」莫昂似乎为他考虑了许多，「本来你房间採光就一般，还挡住窗，风水更差。」 颜再宁瞪了他一眼。 莫昂专心地撸猫，手指不知有意无意，蹭了几次颜再宁的手背。 嵴樑的那簇火又烧了起来，颜再宁看向旁边，语气生硬地说：「礼物呢？」 莫昂好笑地抬头，「原来你真的会问我要礼物啊？」 「……」颜再宁以嘴形骂了一句，「不稀罕。」 「我看你是想要得不行，你就是这么个人。」莫昂带着让颜再宁讨厌的自满，「谁叫我大方又善良呢？等着。」 他转过身，跑到床头的矮柜那边拿出了个东西，又跑回来，一脸随便不在乎的样子把东西递给颜再宁，「喏。」 这是一本书那么大的礼盒，素白的色调，外壳质感一流，像高贵的皮质，又有草本一样的温润感，打开，里面嵌着一瓶香薰、一瓶香薰精油和一块香薰蜡烛，扑鼻而来的不是普通香薰浓郁的异香，而是带着他熟悉的、香甜诱人的烤蜂蜜小面包才有的香味。 「这可是我专门委託一个很厉害的调香师调制的，为了完美復刻出这个味道，也就费了一点点功夫吧。」莫昂轻飘飘地说，其实才不是「一点点」，食物调的香薰很难把控味道的细节，莫昂的要求还那么严苛，不能类似，一定要和刚出炉的蜂蜜小面包一模一样、后调的气味也不能散，并且还要安神助眠，对猫咪无害。调香师团队试了很长时间无数次，要不是莫昂给得多，早撂挑子了。 莫昂倨傲不说，但了解他的人就知道他是在讨夸奖。 颜再宁还低头在看，礼盒边缘的手指压得泛白，迟迟没有搭话。 莫昂心里就有些没底了，小声说：「你不喜欢吗？这不是你喜欢的味道吗？」 颜再宁摇了摇头，缓缓吸进一口长气，这股甜蜜又不过于刺鼻的味道也进入了他的唿吸道，参与他身体的循环。 他不能抬头，不然莫昂一定会看到他眼中的动容。 好狼狈。 被莫昂轻易打动的自己好狼狈啊…… 第七十三章 次日早晨，莫昂醒得很早，起床后他打开窗，清晨带着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令莫昂头脑清醒。对面的窗户紧闭，他揉了揉后脑勺的头髮，带着几分困惑。 零点那会儿他感觉颜再宁是很喜欢那份礼物的，但那人又表现得很冷淡，总让他拿捏不定，真是失礼，对其他送礼物的人还会笑着说谢谢，却连看他眼睛都不敢。 莫昂转身去洗漱了，他对着镜子为自己打理出一个清爽又俊朗的髮型，虽然没有冒鬍渣但还是认认真真地颳了刮下巴，以确保自己光彩照人。他从衣帽间里挑选出一身简约顺眼的穿搭——裁剪适宜的黑灰色风衣，内搭黑色高领羊绒衫及灰色燕子领衬衣，裤子是柔软却不失版型的黑色休闲裤，鞋子他挑了一双aj6retro。 通身冷暗色系的穿搭，但不得不说莫昂适合这种色调，衬得他高挺俊美，若不做什么表情，便如夜雪一般带着疏离的寒气，却有叫人挪不开目光、趋之若鹜的魅力。 第133页 非常英俊。 莫昂很满意，但一出门，daniel热情似火地扑上来，金灿灿的狗毛立刻粘了他一身。 黑色，特别特别显毛。 莫昂：「……」 「去散步去散步！」莫昂连忙安抚这学期陪伴时间锐减的好狗狗，「我们去找酿酿一起好不好？你让它站在背上怎么样？」 daniel一万个乐意，欢快地去把牵引绳叼过来。 莫昂拎着两个手提袋，带daniel出门了。 此时才刚过8点，颜饭的门店还未营业，但门已半开，莫昂靠近，竟然听到里头传来了隐忍的、叫人心痒的身吟： 「呃……唔，好痛……轻点……」 莫昂怎么会听不出这低哑带着钩儿的嗓音出自颜再宁？他大脑顿时空白了，身体自主作出反应——闯进去森寒地低吼：「颜再……宁？」 最后一个音急转直下，骇人的气势一下显得滑稽起来。 颜再宁趴在客厅的沙发上，半身光/裸，颜帆在他身边，手拿刮痧板正「唰唰唰」在他背上刮着，颳得他后背紫红。 看着就十分痛，怪不得颜再宁伏在手臂上哼哼唧唧，露出的一点侧脸也因疼而发红。 「哎，茫茫来啦？」颜帆抬起头沖他笑盈盈，手上的力道半分不减，「要不要也试试？刮完之后很舒服的。」 莫昂带着不在状况的茫然，摇了摇头，「怎么一大早的做这个？」 「我们家传统了，过生日就得彻底刮痧排毒，寓意新的一岁焕然一新，健康顺利。」颜帆说，「你瞧阿宁，太久没颳了，一身痧，坐太久腰都硬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莫昂：「……」说实话他是不太理解通过外力导致毛细血管破裂为什么有排毒效果。 颜再宁只听得到皮肉被刮痧板摩擦出的声音，痛得要死，外界的动静延迟了半晌才传进他的耳中。 他侧过头，露出半张脸，泪眼朦胧地问：「谁啊？」 颜再宁疼得眼泪都掉了。 莫昂盯着他的脸，湿淋淋的，潮红的色彩，如果只看这张脸，难免会往邪念的地方想。 邪念…… 莫昂顿时觉得自己不太好了，垂在腿边的手提袋不自然地转移到前方，他退了半步，嗫嚅地说：「你们继续，我出去站会儿。」 「出去干嘛？在旁边坐啊。」颜帆说。 莫昂置若罔闻，脚步有些慌急地走到门外。 「穿得那么帅。」颜帆笑道，「是不是要约会去？」 颜再宁抽了抽鼻子：「莫昂？」 颜帆回味莫昂那张标緻的脸，啧啧赞嘆：「你说你陶阿姨怎么那么会生，茫茫把他爸妈的优点全继承发扬光大了，以后他女朋友可真是享福了，光看着心里就高兴。」 颜再宁又把脸埋回去，闷闷地说：「我不在乎。」 又过了十分钟，刮痧理疗结束，颜再宁套上宽松的衬衫，走到门口。 莫昂坐在外面的台阶上，一腿屈着，手臂搭在膝上，下巴垫在上面，身边是daniel，他俩几乎一样高，简直是一只金毛和一只杜宾。 听到脚步声，一人一犬同时回头，daniel咧嘴甜笑，莫昂则一脸阴郁，眼中掺着难喻的暗火，缓缓扫过颜再宁的脸。 还残留着淡淡的红，但皮肤干净，神色平常。 莫昂眉头拧成一个结，又用力把头扭回去，同时换了条腿屈着，不知道生什么气。 颜再宁脚尖踢了踢他的屁股，「在这儿挡门了。」 「不要你管。」莫昂恼火地说。 「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是看你刚才表情太好笑，为了给你面子才出来！」莫昂又解释，颇有找补的意味。 「那我都完事儿了你怎么不进去？」颜再宁好笑道。 「看到你我就……算了。」莫昂把一个手提袋往后一递，「拿着。」 「什么？」颜再宁困惑。 「今天你生日你说是什么！？」莫昂呛他。 「可、可是昨晚，不是已经……」 真是稀罕，颜再宁有天居然也会在他面前磕巴了。又收穫颜会长的新面貌，莫昂的心情好起来，说：「在你的认知里生日礼物一人限量一件吗？我大方当然是想给几件给几件，拿着！」 颜再宁接过来，手提袋沉甸甸的。 莫昂站起来，扯了扯裤子，又回到门店里。 daniel驾轻就熟地吭哧跑上楼，找酿酿玩。 莫昂说：「颜阿姨，这是给您准备的礼物。」 「我？今天又不是我生日。」颜帆笑哈哈道。 「可今天也是你勇敢坚强生下颜再宁的纪念日啊，必须也要祝贺。」莫昂把另一个手提袋塞到颜帆手里，把颜帆熨贴道直唿噜他的头毛。 在莫昂身后，颜再宁的眼中泛起晦涩的波澜，他低下头，拿出手提袋里的东西——是一个画框，裱在玻璃后面的画布是一幅人物油画，画中阳光斜射，主人翁站在窗前，窗台坐着一只毛髮蓬松漂亮的狮子猫，他一手搭在窗沿，一手蹭着小猫的脸颊，侧脸看猫的神情淡然而温柔，嘴角平缓，似笑非笑，他的镜框沾染了阳光的色泽，显得温润又宁静。 这是莫昂画的……他。 「喔唷，这么漂亮，是相片还是画？」颜帆凑过来惊奇道。 「是画，其实挺粗糙的，酿酿尾巴这里我处理得不好。」莫昂又用上了那种随意的口吻，「我爸还说我的光线太生硬了，布景也不细緻，真是的，我又不是专业人士，以后再也不找他请教了。」 第134页 颜帆一个劲儿夸他，莫昂的尾巴小幅甩起来，他瞄着颜再宁的表情。 「你……」颜再宁声色喑哑，「为什么要画我？」 「……」这个问题竟然把莫昂问倒了，他本可以答因为是送给你的所以才画你，可这似乎不是全部的答案，或者……不是真心的答案。 他大可以画颜再宁喜欢的蜂蜜面包，画酿酿画daniel，画他见过或是没见过的风景，这样及称心又得体。 为什么，要画颜再宁？ 莫昂眼睫扑棱，用故作讨厌的语气说：「因为想画就画呗，这有什么可问的。」 「画得不错。」颜再宁低声说，「我很喜欢。」 「！」莫昂的眼中光彩四溢，身后的尾巴唰唰唰疯狂甩动起来。 颜再宁又补充：「只是画而已。」 「……」尾巴又变小幅度了，莫昂内心恼怒，他当然知道！这有什么强调的必要？！ 没过多久，daniel叼着酿酿下来了，被放下的酿酿脖颈湿淋淋的，一个劲儿甩头，委屈蹭躲到颜再宁脚后。 他们决定把这俩一块儿带出去遛，酿酿走路慢悠悠的，daniel就会配合它，也安分起来。 路过郑家欢的家门，他也窜出来说也要去，实则为了逃避他妈逼着他学习。 打听到莫昂送的礼物后，郑家欢居然有些瞧不起，说「没有男人味儿」，他送的是一把未开刃的武士刀，漆黑修长，颜再宁拿着简直帅没边儿了！ 「要是你巡班的时候拿着那刀，我保管老师都不敢讲话。」郑家欢陷入了强者幻想。 「我绝对不可能带去学校。」颜再宁说，「顶多挂在房间里，辟邪。」 莫昂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 郑家欢脆弱的小心灵被刺激，又来戏了，他质问颜再宁：「你选！你更喜欢莫昂送你的香薰画，还说我送你的巨帅巨酷无敌牛大发的超凡武士刀？你说！」 莫昂：「你陈述得公允点儿。」 颜再宁才不接他的戏，但多看了莫昂一眼已彰显他的回答。 郑家欢大恸，夺过daniel和酿酿的牵引绳，说这个家一件没他容身之处了，他要带他的两个兄弟流浪去。 莫昂沖他喊：「喂，谁告诉你我的礼物就不酷了？你知道第三份礼物是什么吗？」 还有第三份？郑家欢彻底输了。 莫昂领着他们来到了trek线下店，见他来，老闆就笑眯眯地推出一辆公路车，碳纤维车身简洁明畅，做工无一不细緻，弯把手感令人难忘，齿轮声清脆动听。 「别人都要等半年，给你加急送到了，试试看。」老闆说。 郑家欢两眼放光地飘过去，被莫昂领住后脖领，示意颜再宁，你上去。 颜再宁没动，他对自行车了解不深，但也知道这个牌子的公路车价格之昂贵，更何况还是要等半年的款式。 「我看你那辆都好多年了，又不保养，配件老化得不像样。」莫昂说，「你不喜欢这个颜色？」 颜再宁缓缓说：「这已经超出了我能接受的价值，莫昂，我不能要。」 「可对我来说又不贵。」莫昂说，「你理解理解我行不行？」 这话都说得出来，该死的有钱人。 颜再宁还是摇头，莫昂一面要拽着痴迷的郑家欢，一面还要给颜再宁做工作，还得小心两只宠物撞到人店里的车，真是乱成一团。 颜再宁几乎要和莫昂吵起来，忽然店里又进来一人，开口说：「不如就把这车转卖给我吧。」 颜再宁的声音突然断了。 「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那人微笑着说，「我猜他应该挺喜欢的。」 莫昂老大不高兴，「不，这是我给我朋友准备的。」 嗯？这个人怎么看着和颜再宁有些像？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啊！！！ 第七十四章 他竟然是颜再宁的爸爸。 莫昂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来人，比对他和颜再宁的相似之处。颜再宁的五官像颜帆，细节之处秀美细緻，只是眉目间多带几分沉稳冷淡，而脸型则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窄而流畅，下巴的角度一模一样，双方的优点共同在颜再宁脸上成就一番动人心弦的俊秀。 父子俩的身型也相像，皆是肩平背挺，清瘦修长，颜再宁的父亲看起来也有四十了，但因身材维护得不错，看着斯文顺眼。 刚才是不是太不礼貌了？莫昂怏怏自省。 男人已来到他们面前，温和向他们打招唿：「再宁，家欢，许久不见了，今天来得突然，是不是吓着你们了？这位同学之前没见过，你好，我是再宁的父亲，姓梁。」 莫昂挺直背嵴，脸上的不悦早就收起来了，语气换上优雅的风度：「我叫莫昂，梁叔叔你好。」 郑家欢也不去觊觎那辆酷炫的公路车了，对梁斯说：「梁叔叔今天特地过来给阿宁过生日的吧？要不我俩先去别地儿，你们聊聊？」 「哪能，我带你们去吃饭吧。」梁斯说。 莫昂注意到，梁斯出现后，颜再宁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肢体动作也没有，父亲的到来他没有惊喜，反而被裹进了沉闷的牢笼里。 莫昂悄悄碰了碰他的手，无声问他怎么了。 颜再宁不说话，只是有了反应，他直勾勾地看着梁斯，眼中复杂的情绪被镜片隔绝开来。 第135页 梁斯凯对他笑了笑，「再宁。」 「……」颜再宁低涩开口，「爸。」 他很难受。 莫昂就是知道了，他握住了颜再宁的手，单薄的手心附了层薄冰似的凉。 颜再宁轻轻回握了一瞬，但很快把手收回，放进了口袋里。 车店老闆不合时宜地插进来：「大老闆小老闆们，这车今天还提不提走？」 梁斯凯礼貌地让他稍等，温声说：「刚才你们的争执我都听到了。莫昂，这是你送给再宁的生日礼物对吗？确实太贵重了，再宁这孩子，哪里承得了这么重的情？但是这礼物很称心，你很有眼光。叔叔还是刚才那句话，你让我这个父亲表现表现，可以吗？至少我送他，他的压力不会那么大。」 这话说得真让人舒畅，颜再宁是咬定了不收，莫昂没法强求，以父亲的名义来送的确是个解决办法。 这是最优解。 可莫昂……好不爽，好想发火，甩脸色，想沖这个人说「我就不，这是我为他挑的礼物，只能由我送给他」，好想把颜再宁拉走。 都不能做。 莫昂扭头看颜再宁，低声问：「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我能不要这车吗？」颜再宁轻轻地说。 莫昂的心脏仿佛被柠檬汁浇上去，压着委屈说：「那我就给叔叔做个顺水人情。」 最后，这车以梁斯凯的名义送给了颜再宁，颜再宁沉默接受了。 从车店里出来后，四人有意无意分成两队，颜再宁推着新车和梁斯凯走在前面，父子俩很久没见，有许多话要聊。而郑家欢与莫昂牵着猫狗在后，莫昂的视线就没从颜再宁的背影上离开过，他看到梁斯凯注意到颜再宁后颈露出刮痧后的红痕，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后颈表示亲近，而颜再宁并不热络，但只是低下头，没有避让。 莫昂心里头就更不舒服了。 他并不了解梁斯凯，只是从日常与颜家交往中从未听过或看过他、陶岸歌叮嘱过他千万不要在颜帆面前提到颜再宁父亲中不难猜到，这个男人辜负了颜帆，也未尽到父亲的责任。现在颜再宁长大成人，梁斯凯就跑来享受成果，真不像话。 颜再宁竟没对他敌视冷待，这才让莫昂意外。 我平时对你更好，你都没给我几次好脸色。 莫昂心情杂陈，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踢到了酿酿的屁股，酿酿往前一扑，趴地上不愿意起来了。 莫昂连忙沖它道歉，把走累的小猫抱起来，酿酿灵活地站在他的肩膀上，对这个地方很满意。 郑家欢憋了一肚子话，总算憋不住了，悄悄地说：「他爸上次来还是我们小学的时候，想接走阿宁，颜姨不让。」 「梁叔叔和颜阿姨没有婚姻关系，对吗？」莫昂说，他调查颜再宁的时候看过个人信息表，单亲家庭，父母婚姻状态却不是离异。 「我也是从我妈那儿听来的。」郑家欢和又落后了前面两步，才说，「颜姨和梁叔叔是未婚生子，本来说好要结婚的，但梁叔叔他家给他安排了更好的对象，他就去跟那边结婚了，听说把颜姨打击得，命都丢了半条，阿宁七八岁了她才支棱起来，所以颜姨特恨这个人。」 「你之前不是问过阿宁哪来那么多钱么，他爸经常给他生活费，给挺多的，颜姨不要他的钱，但她让阿宁收，说这是阿宁应得的。我觉得阿宁对他爸也挺复杂的，你说他像颜姨一样恨吧，也没有，愿意接纳吧，也不是，就不上不下的。」 莫昂问：「那他离婚了吗？」 「好像没有吧。」 「没有他还想接颜再宁走？」莫昂火气噌地上来了，他想让颜再宁给他当私生子还是拖油瓶？想到颜再宁那么高傲的人会寄人篱下胆小慎微，莫昂就暴躁。 想想而已，都那么火大。 「幸好阿宁没走。」郑家欢说，「就那时候阿宁的性格，指不定被他那边欺负成什么样呢。」 现在的颜再宁就是最好、最优秀、最漂亮的。 前边的人似乎把话都说完了，回过头来。 颜再宁就看到了酿酿站在莫昂的肩头，长长的毛髮蹭着莫昂的脸，而莫昂又不知道犯什么病，脸臭得都有点凶了，但是吸进了酿酿的猫，打了个喷嚏，又显得傻了。 颜再宁不由流露出笑意，沉静冷淡的神情倏然化了，掺上了柔柔的情意。 梁斯凯还想请他们吃饭，但被颜再宁婉拒了，说家里头还有事情，梁斯凯顺势问起颜帆，却被颜再宁以眼神制止，轻拧眉头微微摇头。 梁斯凯便不问了。他把颜再宁三人送到离家一百米的地方就不再往前了，分别时他又拿出一件礼物，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梁斯凯温柔地看着颜再宁，他表现出世上最让人依恋的慈父情态，「再宁，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爸爸亏欠了你许多，这辈子都弥补不完，但是请你一定相信，爸爸爱你。」 颜再宁低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半晌才说：「谢谢您。」 语气还是生疏。 梁斯凯也不强求什么，抱了抱他，又给了他一张卡，密码是他生日，说里面是生活费。 接着掏出一把现金，说今天准备不充分，让颜再宁拿这钱请莫昂和郑家欢吃点东西。 颜再宁拒绝了，他只接受生活费，并且也承诺了大学毕业后给过的生活费还剩多少会如数返还。 第136页 莫昂哂笑道：「梁叔叔，他不要你塞给他都不顶用。况且就这点钱，都不够我吃半顿。」 梁斯凯怎听不出话中的针对，却还是好脸色，把现金收了回去，彬彬有礼地感谢他们对颜再宁的照顾，然后向颜再宁道别，目送着他们回去。 颜再宁把车让给郑家欢玩儿，步伐走得自然，和莫昂并肩后，酿酿便跳到了他肩上，他笑着说：「你不知道自己多沉啊？」 「压了我一路。」莫昂揉着肩膀。 颜再宁一压指关节，喀地一声，「等会儿帮你松松。」 「真的？」莫昂也笑起来。 「嗯，你别喊疼就行。」 「就你这小手？」莫昂自然地抓起颜再宁的手腕甩了甩，再垂下时手掌就势下滑，和他握住了。 颜再宁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静默无言。 莫昂感受到手指的轻轻回握，就像两个小时前在车店里，细微的触动不是他的错觉。 这次没有很快收回，到了门店前，他们心照不宣地彼此分开。 颜再宁忽然扭头朝远处看去，那是梁斯凯与他告别的方向。 不在了。 莫昂心脏忽然疼了，好想抱住他。 第七十五章 颜再宁回来，颜帆随口问了句去哪儿熘达了那么久，颜再宁说了地方，却没提到梁斯凯，连那辆terk公路车也含煳说是莫昂送的。 这会儿店里有几位熟客阿姨，也算是看着颜再宁长大，知道今天是他生日，乐呵呵地给现金红包做为贺礼。 颜再宁摆手不收，被阿姨们几双手拉扯着，硬是塞进他口袋里，弄得他哭笑不得，撒娇一样朝颜帆求助。 这样的颜再宁泛着活络的颜色，比在外面板着个脸的样子可爱了不少，而几分钟前他寂寥回望的一眼飘渺得像莫昂的恍惚。 莫昂知道不是，心口钝痛的余韵未曾消散。 今天颜帆下午三点就提前闭店了，她今儿要正经露一手做上一桌好菜为颜再宁庆生。莫昂没想到陶岸歌也过来了，大概刚下会议桌，穿着还是干练优雅的浅咖色千鸟格西装半裙装，眉眼勾勒得修长凌厉，从车里出来就如一把含蓄的名刀。 但她见到颜帆，脸上的笑容就化解了霸道女的冷硬，绽放少女般的明媚，她们寒暄欢笑着拥抱了一下，接着陶岸歌见到了一脸酷劲的儿子，坐在颜帆家客厅沙发上那双长腿屈成了两个向上的锐角，见到母亲只是一抬下巴，端得。 陶岸歌过去直接推了他脑门一下，推得他面露不满，又把他那头特地定型了的髮型揉成鸟窝，笑道：「茫茫，跟妈妈还装酷呢？穿得挺帅啊今天，跟谁约会去了？」 「妈妈！你、你真烦！」莫昂护着自己的脑袋，又被当成小孩对待，他觉得难为情。 「叛逆期，嫌我了。」陶岸歌嘆气。 「歌儿咱想一块儿去了！」颜帆带着爽朗笑意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你儿子穿得跟男模似的，结果就是陪我家阿宁散步。」 「我穿什么都好看，才没有为他打扮呢！」莫昂边理自己的头髮边嚷，「而且就他没夸我，什么眼神……」 「宁宁呢？」陶岸歌问。 莫昂朝颜再宁的卧室努了努嘴，一回来颜再宁的生日祝福电话信息就没停过，在学校里人人都怕他，怎么出了校门人缘就那么好。 我肩膀还酸着呢。莫昂在心里头又嘀咕了一次。 颜再宁挂了第五个祝福电话，把感谢语编辑好群发出去，出了房间，看见陶岸歌礼貌温和地打招唿：「岸歌阿姨。」 陶岸歌笑着过去同他拥抱了一下，揉了揉他髮丝柔软的后脑，「宁宁，十八岁生日快乐。」 颜再宁有些腼腆地眨了眨眼，「谢谢。」 陶岸歌给他准备的礼物是最新款外星人顶配笔记本电脑，贵重得让颜再宁不知如何是好，她捏了把颜再宁的脸蛋，「你岸歌阿姨有的是钱，不记得了？」 颜再宁：「……」 类似的话他在某人口中也听到过，母子俩可真是一脉相承。 接着陶岸歌就脱了外套去厨房找颜帆聊天去了，两人忙碌的身影莫名叫颜再宁心尖涌现温暖而酸楚的感觉，他久久凝视，直到某人发出故意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莫昂在沙发上坐得没正形，两腿大大岔开显得更长，这个角度他看向颜再宁的视线略微自下而上，竟显出两分幽怨了。 颜再宁眉梢一挑。 莫昂只拉长声音说：「肩膀——」 颜再宁边按了按手腕边走向他，架势和他揍人的前奏差不多，「外衣脱了。」 莫昂脱了风衣，他那衬衫不知是什么高级材质，滑熘熘的手指不好发力，也得脱了，身上只一件纯黑的贴身羊绒底衫。 都说黑色显瘦，莫昂本就不胖，而这薄薄的底衫贴合着他的身躯，把他宽阔的肩线、恰到好处的胸肌和劲瘦有力的腰肢完美无缺地凸显展示出来，那介乎于青年和男人的躯体蓬勃、漂亮，是活生生的艺术品。 颜再宁的手停在莫昂的肩膀上迟迟没有落下，莫昂回头狐疑看他。 本就雪白的肤色被这黑衬得刺了颜再宁的眼，和别的脏器。 颜再宁无声地骂了句，忽然有些生气起来，他的手按下去，莫昂的体温瞬间附了上来，温烫得简直要…… 第137页 颜再宁一咬牙，拇指在他的肩井穴发力，根本没给他循序渐进的适应。 「……！」莫昂觉得自己的肩膀要被卸下来了，这怪力男——他绝不会叫的！ 说实话，莫昂勤于锻鍊，肌肉健康柔韧，根本不存在什么「堵」，但架不住颜再宁给的力重，特别是按到他后髮际线那块的凹陷，手指险些戳进他脑壳里了！疼得他抽抽，但死活不叫出来。 颜再宁对他另眼相看几分，他这双手，帮过邻居大爷舒缓过，当时把大爷——胖墩墩后背脂肪丰厚的大爷疼得嗷嗷叫。 当然，效果还是很好的，大爷那一个月睡眠质量直线上升。 「需要加力吗？」颜再宁体贴地问。 「你……」莫昂紧紧抓着抱枕，声音擦着痛楚出来，「就知道，欺负我。」 这话不知怎么，倏然令颜再宁心软了，他不折腾莫昂了，力道变得和小猫似的，在莫昂的肌肉上玩闹似的捏。 别说，手感真不错。 「够钟了客人。」颜再宁最后拍了拍他，停手。 莫昂本来没酸的，现在是真酸了。颜再宁要去别处坐，莫昂拉住了他手腕，笑容带着报復意味，「费了不少力吧？换我帮你？」 「我没用全力。」 「换我帮你！」莫昂笑怒道，把颜再宁往沙发上按。 颜再宁哪会任他，和他一条腿跪在沙发上闹腾推搡起来，嘲讽他：「疼死你了吧？早说我少点力。」 「一点，一点都不疼！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疼！」 颜再宁好像给莫昂按开了什么开关，力气还真比他大了点儿，将他整个人按倒在沙发上，正面捏住他的肩膀不许他动。 「你根本不会。」颜再宁说。 「你后背刮痧了，我先放过。」莫昂邪恶地说，「肩膀太硬了，我给你掰开点儿。」 「起开，我数三声，废了你。三，二……」 莫昂抓紧时间挤进颜再宁腿间不给他偷袭机会，将他细瘦的手腕一握，得意地看进他的眼里，「怎么样，妹妹？」 这是颜再宁女装那天学校表白墙给他称唿，一日限定的颜妹妹。 颜再宁浅色的嘴唇抿起来，轻拧眉头，流露出不悦。 莫昂蓦然意识，他们的玩闹失了分寸，颜再宁竟被他压在身下，他们的腰腹交叠，彼此唿吸时微微的耸动……都有些紊乱。 心脏的狂跳也牵动太阳穴的躁动，将那些平日介怀的、警惕的挤到了最深的角落，只有一个念头被无限放大，放大…… 我应该亲亲他，我想亲他，亲他。 厨房里传出水流声、妈妈们的笑声，在这些温暖的动静中，莫昂轻轻歪了一点角度，压下去。 「餵。」 颜再宁清冷的声音。 「玩笑过界了。」他说。 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莫昂的歧念剎那收束了，他眼中又浮现回正常的清明，慌乱的松手起身，脸上显露了狼狈的薄红，他不太敢看颜再宁了，支支吾吾地道歉：「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了……」 颜再宁拉好自己的衣领，神色冰冷，「我警告你。」 莫昂下意识想接「你就知道警告」，可颜再宁不打算听，起身回卧室，背影像泛着寒光的标枪。 他真生气了。 莫昂黯然垂下头。 所幸他们都未介怀这个插曲，或是表现出翻篇的模样——还要一起吃晚饭呢。 颜再宁的手艺都是颜帆教的，可想而知颜帆厨艺之佳，五菜一汤，都是家常菜色，但吃进嘴里的食材与调味、火候交融出绝佳的风味，连习惯控制饮食的陶岸歌都多添了一碗饭。 郑家欢更是包圆了剩菜，拌饭吃得可香，颜帆笑他不是说要留肚子吃蛋糕吗，他说出去骑车遛daniel花费体力，要多吃才行。 生日蛋糕——是莫昂的第四，不对，现在变成第三件生日礼物了，是他专门让顶尖的糕点师傅特制的蜂蜜小面包蛋糕。 蛋糕主体自然是蜂蜜面包，9x9的规格，每个小面包的大小统一，圆胖可爱，顶层站着用翻糖捏出来的小小颜再宁和小小颜帆，旁边蓬松的奶油则是酿酿的形状，每一枚小面包里都填充了不同风味的馅料，吃起来就不会甜腻。 「在你看来我就只喜欢这玩意儿了。」颜再宁轻哼了一声。 「你本来就最喜欢这个。」莫昂小声说，看到颜再宁安然地神态，心脏轻轻落地。 「谢谢，今天对你说的谢比认识你以来都多。」颜再宁说。 「今天可以不说，你应得的。」莫昂压着自己的雀跃。 郑家欢没氛围的「嗨呀」，大大咧咧道：「你俩客套啥呢？跟相亲相中了似的！点蜡烛点蜡烛！」 两人都瞪了他一眼。 颜再宁许愿的时候，莫昂隔着烛光，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垂闭的眼睫，双手交握在胸口的样子，看起来好乖。 他会许什么愿望？ 里头会有我吗？ 有的话也不是好事吧？ 无论如何，神明啊，让他如愿吧。 作者有话说 73章因为违规词锁住了5555这几天太忙我都没注意到，向大家道个歉！已经申请解锁了！ 第七十六章 普通人家过生日就这样简单，吃一顿丰盛的晚餐，在亲朋的祝福下切蛋糕吹蜡烛，就算完成流程了。通常一个人的十八岁生日会在高三时期或是高考之后，毕业后能放开了玩儿，成人礼也会比之前的生日过得放肆疯狂，但颜再宁上学晚，还是个高二的学生，便接着一切从简。 第138页 要换做莫昂，估计得到他们家在国外的私人岛屿上全情庆祝个十天半月的。 吃过蛋糕天已经完全黑了，颜帆把陶岸歌带到楼下门店里帮她做一套面部提拉，郑家欢今天吃得最多，又腆着脸来借颜再宁的公路车，顺道遛daniel。 莫昂则绅士体贴地帮颜再宁收拾餐桌，不过这举动是否包含有自己下午冒犯他的歉意，就不明说了。 要不等会儿再认真向颜再宁解释一番，他最近脾气好了许多，只动口鲜少动手了。 可解释要怎么解释呢？莫昂把自己分析来分析去，最后的结果还是那么简单——那时候他就是想亲颜再宁！ 莫昂的脸又发烫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流氓混蛋，一定是被那个反覆可怕充斥恶念与慾念的梦给洗脑蛊惑了，尽管他已经很久没再梦到那些荒唐事，难道是因为梦里的念头被带到了现实中来？他会变成那个「莫昂」吗？ 莫昂心中涌现出强烈的排斥，他知道那个人不是他，那是只能在虚幻中存在的人，他不会伤害颜再宁，也不会让那个只会强制的傢伙有伤害颜再宁的可能。 不对，不对，我以前不是这么想的…… 莫昂陷入了思绪混乱，心不在焉地收拾桌子，却把杯子碰倒了，里面的橙汁洒了一桌。 他下意识回头看颜再宁有没有发现，颜再宁看到一定会说他两句，能让他从那堆杂乱的情感深渊中抽离出来。 然而颜再宁并不在，房间里也没人。 莫昂出门朝楼下喊了声：「颜再宁？」 颜帆答应他：「没见他下来！」 没出去？莫昂于是抬头，颜再宁在楼顶天台上？ 楼顶的门没关，莫昂走出去。 天台被颜帆布置成干净漂亮的小花园，围墙上挂着星光一样的小夜灯，贴着墙壁种着应季的绿植，朝阳的一角有一片小菜园，正中间的空地撑起了一扇宽大的遮阳伞，伞下用防腐木拼接成一块小区域，可以坐在里面喝茶聊天。 本来应该在这里吃饭的，景美惬意，只是这段时间阴雨连绵，舒适度大打折扣。 颜再宁站在半人高的围墙边，胳膊搭在上面，低着头，他的背影有些孤单。 「你偷懒，这上面现在还不好看。」莫昂走到了他身边，看见他手里拿着的是梁斯凯给的那份礼物，从礼盒形状大小看来，这应该是块手錶。 「我今天过生日，不能偷懒吗？」颜再宁说。 「好吧，那我为你效劳吧。」莫昂耸了下肩膀，「你不拆开看看吗？」 颜再宁便打开了，果然是块表，漆黑的錶带与錶盘，錶针与刻度则是银色，面盘下精密的机芯结构，六点钟位置是一块小錶盘，里面则有两轮圆月。 颜再宁并不太懂表，于是交给行家赏鉴。 莫昂拿出来简单地看了几下，说：「hublot的ic fusion系列，庆祝登月五十周年设计的款式，你看这个小錶盘，是月相盘，一天走一格。」 「上面这个小窗是看星期的？」颜再宁问。 「对。」莫昂笑着答，扭头看他，发现两人凑着脑袋一块儿看表，近得能他能看清颜再宁的睫毛尖儿。 「很贵吧？」颜再宁从莫昂手里拿过来，这表拿在手里的质感华丽冰凉。 「一般，十来万？平常带着玩儿可以。」莫昂随口说。 颜再宁：「……」意思是这都上不了正式场合？炫什么富？死有钱人。 「那阿姨送你什么？」 「金条。」颜再宁答道，「十岁开始每年她都送我一根相应年龄克数的黄金。」 莫昂敬佩地竖起拇指：「还得你是妈妈，黄金才是亘古不变的。」 两人忽然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莫昂对他说「你带上看看。」 颜再宁垂眸，小声说：「算了吧。」 「你都收下来了。」莫昂拉过颜再宁的手腕，「我帮你。」 瓷质的表壳贴在颜再宁的腕上，不知为何令颜再宁有些退缩，莫昂却握着他的手，不让他动。 「别动，等会儿摔了。」莫昂说，錶带扣在最合适的孔上，他理了理颜再宁的袖子，微微转动手腕欣赏一下，满意道，「挺好看，适合你。」 颜再宁把手收回来，瞪了莫昂一眼。 「你喜欢吗？」莫昂问。 颜再宁又将手臂搁在围墙上，那白皙细瘦的手腕横伸在半空，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块表，淡淡道：「我不需要这样的表。」 但莫昂有所感觉，颜再宁看到梁斯凯为自己而来，送给他这份不需要的礼物，他是开心的，尽管这心情很浅很浅，弱不禁风，他藏得那么好。 莫昂却就是觉察到了。 「郑家欢今天告诉了我一点关于你父亲的事。」莫昂说，「抱歉，你之前从没提起他，是我唐突了。」 颜再宁倒没有生气，他的眉宇间却漂浮着细微的忧郁。 「他……你对他是什么情感？」莫昂看着颜再宁，语气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颜再宁摇了摇头，不知他是在表示不清楚，还是否定。 莫昂：「他是你父亲，你对他是有父子间的依赖之情。」 「你凭什么这么说？」颜再宁突然冰冷起来，在瞬间就筑立起防墙。 莫昂认真地看他眼睛，「你不排斥他来找你，对他虽然冷淡，但是不戒备，也能容忍他了解你的生活。」 第139页 说这他嗤笑了一下，「你这个人，如果讨厌谁，绝不吝啬冷脸，我最清楚了。」 颜再宁唇线绷紧，低下头，冷硬而低迷，「仅限于此了，他伤害我妈，我永远和我妈站一起。」 果然。莫昂在心里说，这就是颜再宁的无法释怀，甚至厌弃自我的原因。 他知道那个男人深深伤害过颜帆，可偏偏又是个对他好的父亲，他认可、理解、支持颜帆的怨恨，却又难以控制自己对父亲的期盼，他绝对不会背叛颜帆，但又很难彻底断绝和梁斯凯的父子情谊——哪怕非常淡、非常少，能被任何情感比较下去。 可就是存在，因为这是源自于血脉。 「餵。」莫昂对他轻轻微笑起来，抬起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就像和酿酿表示亲近那样，「没有人责怪你，虽然我们都不太喜欢他，那是因为我们和他没有关系，所以才能有明确的立场。可他就是你爸爸啊，也正因为是这层关系，他才会关心你，为你付出，你呢，又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颜再宁小声说：「你又知道了？」 「就是知道。」莫昂短暂地流露出自满，「你爸他又不像杨笑微家那样混蛋到极点，我猜他对你没有一点儿差错，太完美的父爱，所以会让你动摇。」 颜再宁嘆息般吐出一口气，莫昂又猜对了，是个笨蛋，又那么聪明。 感受到手下的后颈松懈下来，莫昂笑意带甜，「每次和他见面后，你都会一个人沉闷吗？」 颜再宁终于袒露心房：「对，我觉得我自己很可恶。我什么都能处理好，但是他……如果他能被我看到一点不好，我就可以记恨他，我也很记仇，你知道吧？」 莫昂深以为然地点头。 「从来没有。」颜再宁涩哑地说，「他为什么敢对我妈那么残忍，却又对我那么好？我明明不热情，从不主动联繫他，他来看我我也不给好脸色，可他每次见到我都说特别幸福，你说这种人……」 人性就是如此复杂。 「你妈妈知道吗？」莫昂问。 颜再宁说：「我不敢让她知道，我怕她对我失望。」 「我猜她早就看出来了，她没有阻拦你，是足够了解和信任你一定不会离她而去，或许她也希望你能获得一份父爱，希望多一个人对你好，母亲啊，」莫昂望着天空朦胧的月亮，「总是那么包容和伟大。」 颜再宁几乎伏在手臂上，哽咽道：「别说了。」 莫昂一听火烧屁股似的，忙把他半抱着，「你、你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惹你哭的，我讲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颜再宁把他推开，转到另一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哭个鬼，风吹的。」 莫昂拿他没办法，靠着墙看着他笑。 「下次在难过，来找我就行了。你看我这么一开解是不是就好多啦？」莫昂不着正经地说。 「哪门子开解。」颜再宁咕哝。 莫昂伸长手臂揉他的后脑，今天梁斯凯对他做过的都要来一遍，「我说没人责怪你不恨他，你给了你妈妈很好的安全感，别再陷入自我拉扯啦。」 颜再宁生气地躲开，接着转身扑上去把莫昂的头揉个遍。 莫昂声音非常恼火，「颜再宁！你别仗着今天生日我不敢动你！」 但还小心地扶着他的腰，行为全无抗拒。 「好了好了，你当我是daniel吗？」莫昂握住他的手腕，顺势看了下手錶的时间，「快到点了，你看那边！」 莫昂让颜再宁看向学校方向的夜空，这里所处没有完全改造的老城区，没有高楼的阻碍，能望到遥遥的天际。 夜晚8点27分，十八年前的今天，一位名叫颜再宁的小婴儿在这一刻哌哌落地。 湛蓝的星光从远处的平面升起，轻盈有序地飞在空中，缓缓地聚合，梦幻得像神明对他回应祝福。 ——颜再宁，十八岁生日快乐。 「这、这……」颜再宁第二次在莫昂面前语噎，「也是你？」 莫昂矜持的得意，说：「还没完。」 整齐的字散开，再重聚，写道：你是高傲的独裁者。 「嗯？」颜再宁凉飕飕地横他。 「还有。」莫昂笑着。 ——又是强大的保护者。 「夸你了吧？」莫昂沖颜再宁挑眉，但头髮丝都在说「夸我」。 颜再宁又抓了抓他的头髮，像是对daniel表达亲近那样。 ——nice to meet you 最后这句英文字迹竟然像莫昂所写。 星光散去，又像烟花般绽放，但比烟花慢了许多，仿佛时间也就此拉长、放慢。 「nice to meet you？」颜再宁低头轻笑，「真心的吗？」 莫昂笑嘻嘻地，把脸凑到他眼前，「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真心的？」 而这双眼睛那么明亮，是真正的星星，不，星星是冰冷遥远的，他是触手可及的温暖。 这一刻，颜再宁被说服了，他终于认可了这个真相——莫昂的真挚、热忱、温柔、忠诚、善良、柔软、正直、机敏……皆是他内心油然而生，是他干净灵魂的底色，他是如此美好的人。 颜再宁的手不知不觉抬起来，贴在莫昂的脸侧。 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夜空的星火如银河般盘旋流动，被这场无人机秀惊艷的外人喧譁惊扰不了这个小世界。 第140页 莫昂抬手覆盖着颜再宁的手背，微微歪头，轻而软的嘴唇贴了贴颜再宁的手掌。 他再看向他，「may i？」 颜再宁没有答覆，可他神色所表现出的放松、平静已是一种纵容。 于是莫昂慢慢靠近他，心跳那么快，几乎震得所有内脏都发疼，这是狂喜到惶恐的悸动。 莫昂极力克制，身体都在轻轻颤抖，可唿吸却那样轻，落在颜再宁的嘴唇上，是很薄、很软、很珍惜的感觉。 颜再宁闭上了眼。 「我靠我靠我靠！这个也太酷了吧？！无人机是无人机吧？！哦对不起说机不说吧……」 郑家欢噔噔噔跑上来，大嗓门真他娘有穿透一切的破坏力！ 「嗯？你俩怎么站那么远各看各的？无人机不好看吗？」郑家欢疑惑，「又吵架了？都那么面红耳赤的……」 作者有话说 赶榜……这张的字数居然刚好够hhhh 第七十七章 周一，九荣中学掀起惊涛骇浪——有人在颜再宁生日的时候用无人机表白了！无人机起飞地点还是在学校操场，简直胆大妄为得让人心生敬佩，吃瓜群众们这段「旷世恋情」感到悸动与好奇，在这躁动的青春期，这件事搅动了全校的荷尔蒙，他们急切激动的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后来如何。 毕竟对方可是颜再宁！那个堂堂颜再宁！ 他们甚至敢在颜再宁发言的大会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当然，颜再宁的视线扫过来后又立刻夹住尾巴，继而故态復萌。 最大的候选人自然是莫昂，无人机租赁价格贵的咋舌，这玩法只有阔少莫昂才玩得起。 但向莫昂发问，莫昂则会露出离群的狼一样阴郁兇狠的眼神，这和他平日明朗好脾气的模样截然不同，很不耐烦地回答：「我不知道！别问我了，烦！」 他凶起来真的很兇，和颜再宁严肃冷硬、戒律一样让人避之不及的气场不同，是另一种叫人生畏的戾气，尽管他很快又会露出委顿困惑，但提问者再也不敢触他霉头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不是莫昂做的，要是他，那张扬的性格怎么忍得住不嘚瑟？他的恼怒或许正因为颜再宁得到了举世无双的华丽派头，胜过了他给的礼物，天之骄子屈居第二，所以才会愤懑。 那到底是谁呢？颜再宁在校外认识的红颜？或者某个看到他女装后陷入爱河的富豪？再或者是看过他的新闻报导对他产生情愫的女明星…… 猜测越来越离谱，旁的人才不管其中的逻辑是否合理，被议论的对象感受如何，爽了就行！ 莫昂把手机丢到床的一边，上面显示着语音通话无人接听。 这是他在颜再宁生日后的第四天打出去的第五十三通电话，一次都没接通过，以及还有七十四条信息，也一条都没得到回应。 daniel上来趴在他的肩上，聪明的狗狗感知到主人经歷过风暴后的情绪，湿漉漉的舌头轻轻舔舐他的脸颊。 莫昂的胸膛重重起伏了一分钟，然后渐渐平静下来。 哪怕家住隔壁、同班同学、工作交集，颜再宁要是想不和莫昂产生交际，居然可以那么容易——课间从不会留在班上，去找老师或是和几个同学认真交流；在学生会里他总在和其他人沟通工作，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没有莫昂协助的余地；在家里，莫昂甚至没看到他卧室灯亮的时候。 他的迴避是如此的决绝果断，莫昂竟然感到啼笑皆非——那天晚上在天台上，他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亲到颜再宁，他心跳从未如此迅勐，感官都被混乱了，可能碰到了嘴角，又或者是脸颊？郑家欢出现得太惊悚，他们快速分开，像做贼心虚。 莫昂才没有心虚，他太紧张了，先前他总是故意歪曲、漠视对颜再宁的感情，倒阴差阳错成了他心上克制的阀门，而他最终承认了——他确实喜欢上了颜再宁，内心爱情的洪流几乎在瞬间就摧枯拉朽地冲破了阀门，他的血液都重洗了一遍似的，令他有如获新生的震撼。 郑家欢当时打断可能是件好事，不然莫昂可能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做出更过分的事，至少不会是亲亲颜再宁的嘴角这么简单。 他不后悔喜欢颜再宁，哪怕这是他之前对此避如蛇蝎。也许他真的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可他是如此清楚、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情感并非莫名其妙，而是在对颜再宁一丝丝、一毫毫的了解中诞生的，是他亲自走向这个结果，而不是受命运的傀儡线操纵。 如果这也是命运的一环，他已经彻底陷入这个旋涡，清醒地沉沦。 而颜再宁……莫昂敢打包票，颜再宁也是喜欢他的，喜欢上他是太理所当然的事了，他的优点比银河里的星星还多，颜再宁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 更遑论依照颜再宁那专横的性格，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不对，是有莫昂，怎么可能让莫昂占了便宜后，连个「警告你」都不说，直接以鸵鸟心态迴避？ 颜再宁没把他揍死，还不是喜欢他？ 他亲了亲daniel的鼻子，低声说「thanks baby」，翻身到另一头，手又不受控制地拿起了手机。 向上长长的记录，都是他在自说自话。 ——刚才不是我做梦，对吗？ ——你什么感觉啊？ ——我应该有点……哼，一点点而已。 第141页 ——你还没缓过神吗？啧啧，真没用。 ——好啦，我不是嘲笑你。 …… ——你怎么了？ ——理我一下行吗？ …… ——开窗，我们聊聊。 ——那接电话行了吧？ …… ——我做错事了吗？ ——可我不想道歉。 …… 最后一条文字信息是半个小时前发出去的，他说：真的生气了。 而此时的莫昂慢慢地敲字，发送： 我没有生气，但有点难过了。 他侧躺着蜷缩起来，手机贴在心脏的位置，心里升腾起小小的期许，就像之前打出的五十三通电话，发出的七十四条信息时那样，小小的、隐秘的、难以磨灭的期待着。 喜欢一个人也是件痛苦的事，他已经把心脏交到颜再宁手中，任凭颜再宁将他带到天堂或是踩进地狱。 手机久久地沉默。 怦。 是他的心脏狠狠坠落，砸在冰川上破碎的声音。 你也喜欢我的。 莫昂不停地这么告诉自己，催眠一般，止痛一般。 看在他也喜欢他的份上，莫昂要给他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份情感，慢慢的，不能逼他太紧，总有他们好好谈的时候。 他们会说起未来…… 颜再宁是肯定不会在高中时期谈恋爱的，他把学生会看得太重，决计不会带头违规，莫昂可以等到毕业之后。在这之前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可以每个周末偷偷牵手、亲吻，反正颜再宁也说过，学校外面他就不是会长了，尽管莫昂也很想亲吻身为会长的颜再宁。 只有莫昂知道，颜再宁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他想像着在他们接完吻后，颜再宁那副眼镜被雾气朦胧，故作镇静但脸色绯红的样子，单单是想像，竟就让他很幸福。 这种虚假的甜蜜可以暂时沖淡他被无声回绝的悲寒， 莫昂靠着自我疗愈，不知不觉睡着了。 所以他看不到对面房间仍旧没有亮灯，可窗户拉开了一条缝，有人站在那里，透过窄窄的缝隙静静地望过来。 苦涩又隐忍的目光。 在学校里，莫昂和颜再宁没有半点交流倒也没有让旁人觉察出不对，毕竟颜再宁真是太忙了，除却学习的时间，每节课课间都有人来找他，并非闲聊，而是手拿笔记本询问他正事，有时候是学生会里的人，有时候是其他班上的班干。 每每这个时候，莫昂的视线就会透过窗户，定定地盯着走廊上的颜再宁，他在学校里总端着会长的架子，表情带着严肃认真，漂亮的五官并不柔和，只是在对方不自信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他才会流露出淡淡的鼓励神色，上课铃响，对面若时他熟交的人，他就会拍拍对方的肩膀，露出些许笑意。 这就是颜再宁的厉害之处，他叫人难以接近的同时，偶尔又会给出一点点亲近的信号，勾得人家对他心悦诚服。 他可从来没有拍过莫昂的肩膀，只会「咚」地捶一下，一点都不温柔！ 莫昂胸口的酸水咕嘟咕嘟翻涌，伴随着些许灼烧的疼痛，他简直被喜欢颜再宁的自己折磨透了。 当颜再宁回过身视线自然、淡然、挑不出一丝一毫异心地扫进窗户掠过某人身上，只看到对方沉默拧眉的侧脸。 喉咙里的苦味在进教室前被他强制忽略，他再也没看莫昂一眼。 数学课上，老师提到了下个月学校会举办一场校园数学竞赛，活动是由毕业于九荣中学、最近刚的国际奖项的知名数学学者的老校友资助举办，意在能让更多学生领略数学魅力，发觉数学才能。全年级皆可报名，最终按成绩评选一二三等奖，分别可以获得证书和奖金，同时老校友还会亲自遴选出出人意表的解题思路，作为特殊奖励人选。 程子驯原本兴致平平，但听到能拿奖金，他忽然抬头。 「你想报名？」莫昂随口问。 「我先看看卢教授出过的题。」程子驯说，卢教授就是那位老校友，「如果超出我的能力，就算了。」 「你就奔着拿奖去的？」莫昂笑了，「不是还有特殊解题奖吗？」 程子驯摇头，「没奖金，也不参与高考加分，对我而言没意义。」 程子驯就是这样，莫昂和他做了半学期同桌也算有些了解，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上学就是为了高考成绩，他是冲着状元去的。 莫昂还曾和他就此讨论过，莫昂认为应该放平心态，发挥出水平就行，太过执着于排名反而会让自己乱了阵脚。但程子驯很认真地告诉他，因元不仅能得到政府和学校颁发的奖金，甚至还有地方企业也会予以鼓励性奖金，综合下来会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这就不是家境殷实得随手买下一块岛屿的莫昂能感同身受的了。 程子驯从来不对外人袒露家境，但莫昂通过观察，猜测他家庭条件一般，镜片已经磨损了也没有换新，鞋子干净但旧得起毛边，笔袋的材质是结实的帆布，但图案幼稚，应该是很早之前买下一直用到现在。 但他不卑不亢，从不对莫昂的人生表示艷羡，莫昂自然也不会平白地奉献，哪怕这对他来说不过是轻如鸿毛。 莫昂知道他不是谁的救世主，把自己摆在救世主的身份上，本身也是一种高高在上。 第142页 是颜再宁看不起的人。 又想起颜再宁了！ 颜再宁脾气那么古怪，为人那么刻薄，有什么可喜欢的？！ …… 可我就是喜欢啊！！ 莫昂又被自己整生气，抱胸咬笔桿，像一只脾气很差但素质很好的狗狗。 下课后，梁珂过来找他。 「莫昂，数学竞赛你参加吗？」 莫昂掀起眼皮，看到梁珂首先冒出来的定语是，颜再宁的同桌。 damn it. 第七十八章 「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梁珂小心翼翼地问，莫昂的表情此刻称不上友善。 莫昂摇了摇头，拿下笔。说：「有人让你问的？」 「昨天部里开会部长不是说了吗，咱们部都要参与进来，如果报名了竞赛就好好准备，没报名就要协助老师指导参赛人员。」梁珂说，「你是不是没注意听了？」 昨天部里的会？哦，莫昂想起来了，他们开会过程中颜再宁忽然走进来，见到正在开会，说了声抱歉又退出去带上门。 从那一刻起莫昂就心不在焉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和颜再宁眼神接触的那0.01秒，想像颜再宁或许正站在外面，背靠着走廊阳台等他们用完会议室的，风轻轻吹过他的发梢…… 当然，最后莫昂出来后就没看到他了。 颜鸵鸟。 「部里有几个人参加？」莫昂问。 梁珂说了好些名字，学习部的人不算多，都是学霸，对这样的比赛兴致勃勃，大半的人都报名，反而没报名的人很珍贵，因为老师们对竞赛很上心，听说对他们的职称很有帮助，所以把学习部的人都要去协助。 莫昂的数学成绩还不错，不过他目前没心思为竞赛准备，他的心情忽上忽下，如果不解开心结，他参加了不过也是陪跑。莫昂可以接受自己全力以赴后技不如人，但不能容忍自己用半吊子的态度面对比赛，这是他的骄傲。 于是他要说不参加，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他呢？」 没有指名道姓，但莫昂的视线往梁珂同桌的位置一瞥。 梁珂瞭然，说：「会长不参加的，这次竞赛他全程参与组织工作，不太合适参赛。」 「他也会协助老师指导吗？」 「那是一定的。」 「行。」莫昂一点头，干脆利落道，「我报名，到时候你把我编到他负责的那个小组里。」 又补充一句：「你不要跟他说。」 梁珂笑着说这事他做不了主，但是按照分组规则，他报名很大概率是会在颜再宁那边的。 莫昂的心情变好了一点，他可没那么多耐心等颜再宁日復一日的逃避，既然颜再宁不愿意把脑袋抬起来，他就来到他面前，让他不得不去面对他。 选择报名，他自然也会认真对待。 但最后没取得好成绩，那就得怪颜老师教得不好，得付出点代价才行。 在教师办公室，和数学组主任沟通竞赛教材的颜老师后背一凉，感到莫名其妙。 在正式报名校园数学竞赛的第二天，针对参赛选手们的专科辅导小组就立即开展工作了。 丰厚的奖金吸引了学校里许多学生的踊跃参与，要开设的小组比预想中的要多，一个组就有三十多个学生，每个组都配备一名高级数学教师和两个学生助手，利用一节晚自习的时间开展辅导。 而颜再宁搭档的老师恰好就是他的班主任吴锻才，吴老师的教学水平在全市都排得上名号，别看他不苟言笑，像那种刻板的以成绩给学生定性的教师，但完全相反，他不仅教尖子班，还主动带了两个普通班，其中一个还是吊车尾的班级。针对不同层次的学生，他的教学方式也截然不同，对尖子班的学生他说得不多，交由他们自己思索；对普通班则多说多做，复杂的知识他能结合风趣的故事解释，所以7班的学生叫他吴老师，而普通班的学生倒会叫他老吴。 而他带的小组正是他带的四个班里报名的学生，普通班报名的人甚至比尖子班的人都多，加在一起，这个小组的人数是7个组里最多的，能凑成一班的学生了。 所以吴锻才对颜再宁说：「再宁，我们的小组需要再进行划分，普通班的孩子虽然劲头足，但是未必跟得上咱们班和10班的节奏。所以7班和10班的人由你来教。」 「这……」颜再宁犹豫地摇头，「老师，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和他们的水平差不多，怎么教得了？」 「你就别谦虚了。」吴锻才淡淡一笑，「这次比赛连参考教材你都参与把关，卢教授出过的书你也都看过了吧？没哪个学生比你了解得更多。你有这个能力。」 颜再宁被这担子压得嘆了口气，说：「那我试试，如果效果不好，您可别怪我。」 「怎么这么没自信？你为这个竞赛忙前忙后，比我们这些老师还上心。再宁，你将来一定能成大事。」吴锻才说。 颜再宁谦逊地摇头，只有自己知道，他不是为了办竞赛，也不是为了成大事，只是在用这些繁忙的事当做陀螺的抽绳，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 一旦停下，内心那些被他纵容生长的情愫就会反扑而来，而他无法承受。 第一节 数学竞赛辅导课在实验楼的教室开课。 颜再宁手上有名单，在他这里的有十八个学生，他都认识，所以他们走进教室都熟络地同他打招唿，不着调地叫他「颜老师」。 第143页 颜再宁对着人脸一个个勾名字，最后还剩一个名字。 莫昂。 他闭了闭眼，心里笑自己，就这两个字而已。 他将名单扣在讲桌，上课铃响了，而长长的走廊里不见来人。 他看向坐在右边靠窗位置的程子驯，语气平静地问：「你同桌呢？」 程子驯说：「不清楚。」 这倒也好。 颜再宁垂眸，再抬眼，调整到上课模式，神态温和，语调轻微的上扬：「大家都清楚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废话我也不多说，先写两道题给你们解解看，十分钟后我们再来分析。」 说罢，他面对白板，快速地写出一道集合题，板书整齐清隽，轻重和谐，横沟点捺暗藏风骨。 「报告。」 不轻不重的声音像一颗钉子，本来就长久地扎在血肉里，已经感觉不到疼，此时却又被这轻易地推力往更深处摁。 于是伤口迸裂，血液横流。 颜再宁的笔锋偏移了，最后一勾不果断，反而平着出去，毁了这个字。 他转头看着门口的人，同样的校服，这个人穿着却总比别人合身、帅气。 莫昂面上没有迟到的紧张歉意，就这么坦然地、直白地、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温度，就这么看着颜再宁。 颜再宁只短暂与他对视，略一点头，然后继续书写。 这是他们截止目前沉默的第十天，唯一的交流。 莫昂迟到，颜再宁只字不发就容忍了，这点异常，除了莫昂还有谁会在意？莫昂挑了个离讲桌最近的座位，坐下后往后一靠，就这么直勾勾地盯视着颜再宁。 他的目光太具侵略性，哪怕颜再宁背对着他板书，后背的灼烧感就像一把火，挨着他的嵴椎，烫得他阵阵发汗。 但回过身，颜再宁没有显露半丝异常，莫昂坐在斜下方靠门第一排，在颜再宁余光的位置，他不去在意，让大家解题，随后自然地走下讲台，慢慢从每个人身边走过，看到迟迟没有下笔的，他会低声予以提示。 莫昂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跟随着他，哪怕颜再宁走到了后面，他也能侧坐着，那把人步步逼迫的眼神，牢牢地锁定着颜再宁。 这是一种挑衅，那把火终于烧到了颜再宁的心口，他几乎是愠怒起来，在莫昂肆无忌惮的注视中，猝不及防地视线一扫，同样以迫人的气势盯回去。 然而，真正和莫昂的目光触碰，颜再宁惊然发觉，莫昂的眼中没有逼迫和兇悍，是自己太过在意才放大了他的威力，那眼中反而是清澈的专注和淡淡的委顿，像是被辜负了却还是克制不住的关心那般，能让人猝然的心软。 颜再宁落败了，仓促地低下头。 他从后绕到了莫昂那列，莫昂行迹古怪，他却只是匆匆路过他身边，没有出声。 于是莫昂眼中又多了一层含义，眉头微蹙，嘴角耷拉。 ——你不管我。 他根本是故意来捣乱的。颜再宁定了定心，把全部的精力放回到讲题上。 颜再宁站在讲台上，莫昂就不用那么刻意了，他换了个姿势，手支着下巴，懒懒地歪着脑袋，带着探究的意味，想找出颜再宁身上的破绽。 还在装，你现在在意的要死，颜老师。他知道颜再宁的忽视是在意的证明，可是心情却很不好，他想让颜再宁表现出来，想看到颜再宁的失衡、紧张、无措，就像在天台的时候，颜再宁怎么也不愿看他，哪怕下楼看到他没把桌面整理干净都没有说他，但在分别之际，颜再宁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很湿润，很复杂，好多种情绪在里面颤抖，哪怕他们无言相望，莫昂也知道他乱了阵脚。 所以莫昂敢笃信，颜再宁也喜欢他的。 可现在颜再宁却能装得那么好，让他很不高兴。 「……根据n为整数这一条件，就可以从中得知s的所有元素是……」颜再宁抛出互动，下面的同学们答道： 「4,5,6,7,8,9。」 莫昂的嘴巴没动，他来这儿果然不是为了学习。 颜再宁表示肯定地点头，在白板上写出结果，「所以，最终的答案将这些元素相加，得到的和为38。」 台下的同学们齐齐抬头，都在疑惑：「不应该是39吗？」 颜再宁一眼扫过他列出来的数字，加起来的和确实是39，他失误了，在最后关头细枝末节处。 「对，我没细心，大家不要学我。」颜再宁坦荡地承认，在擦去「38」时，他听到在自己的左后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哼笑。 霎时间，密集而微小的电流贴着颜再宁的耳畔，若即若离地碰触着，酥麻又伴随着尖锐的难堪。 他倏忽冷淡下来，朝门口的座位看去：「如果心思不在准备竞赛上，就不要来干扰其他同学。」 莫昂的笑容消失了，未等他开口回应，颜再宁已经生硬地进入下一道题的讲解。 下课后，颜再宁被几个同学围起来讨论一道复杂的平面直角坐标题，这题颜再宁没有预先准备，难度极高，他也要反覆思索。 在这一过程中，他极快地抬起眼，靠门口的座位空了。 他说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丢失了什么，心口空荡荡的。 这道题的结果最终也没有讨论出来，同学们都走了，颜再宁留下来擦净白板，整理教具，关灯锁门。 第144页 实验楼里静悄悄的，走廊的声控灯在他走到半途忽然灭了，他准备跺跺脚。 黑暗中，一只手拉过了他的胳膊，他来不及反抗，就被带进了拐角楼梯间，防火门尖锐的嘎吱一声，灯亮了。 颜再宁背压着墙，双目因惊异而睁圆，身体因眼前的人而忘了如何反应。 莫昂握着他的肩膀，气息不稳，盯着他一节课的眼睛现在近在咫尺，瞳孔深处细微地颤抖，在控诉他，责备他，又……想念他。 灯又灭了。 黑暗侵袭的同时，颜再宁被紧紧抱住。 作者有话说 最近思路超级无敌巨无霸卡顿，写出来的东西不忍直视……但是管他呢！先写出来再说！ 第七十九章 两颗心脏隔着胸膛勐烈撞击着，这是再平静的神情都掩盖不住的强烈悸动。 莫昂想，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样拥抱颜再宁，这么瘦瘦的一把，被他抱进怀里那永远高傲的背嵴似乎软化了，竟然如此纤弱，他的手掌就能牢牢地扣住颜再宁的后背，是如此契合他怀抱的身体。 莫昂几乎感知不到外界，可他的五感又成倍的灵敏，他听得到颜再宁的唿吸声是那样隐忍而紧促，感受到颜再宁的体温因与他紧贴而急速升高，感知到颜再宁的情绪不知所措地僵滞呈团，不敢放肆其绽放；还闻到了颜再宁发梢上很淡很淡，必须得这样贴着、抵着，才能发现的甜香味。 是他送的蜂蜜小面包味的香薰。 颜再宁必然每晚都在用，那诱人的甜香才能沁进他的皮肤里，和他的体温融在一起，好香好香。 你每天也都在想我吧？ ……糟糕。 莫昂深深地埋在颜再宁的颈窝里，那股汹涌的情潮竟还没有得到安抚，在他的身躯里到处勐冲，叫他难受又胡乱。 我得亲他，我必须要亲他，我好像太喜欢他了…… 莫昂的手臂松了松，他轻轻抬起头，那双明亮如水中映月的眼睛，透过紧急出口牌给予的昏暗的光，找到了颜再宁的嘴唇。 他低头吻下去。 于此同时，颜再宁的手按在他的胸口，那力道坚定、不可抗拒。 他们的胸膛拉开了些许距离，莫昂的心跳在他的掌心下，滚烫得令他感受到灼烧的痛感，而他的心跳莫昂感知不到了，只有看得到他清冷的容颜。 「别这样。」颜再宁说。 莫昂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目光紧锁着他的眼睛，可因为气息太滚烫，颜再宁的眼镜起了雾气，恰好遮住了他眼中的意味，显得捉摸不透。 「别装了，颜再宁。」莫昂没有再进一步，但声音听得出在压抑，「你的态度太明显了，你，喜，欢，我。」 他故意把那四个字说的这么清、这么慢，好像是在以此来取笑颜再宁，可他声音中那小勾子一样的窃喜、甜蜜怎么也藏不住。 抵在他胸口的手指应激似的微微地扣起来，指尖仿佛要刺进他的血肉里。 莫昂已经占据了上风，于是他端上了一些矜持，一些倨傲，还有一些如同巨龙得到了最想要的宝藏那样的餍足。 他欲擒故纵，慢悠悠地开口：「既然如此，颜再宁，我告诉你，我对你……」 按在他胸膛的手，终于将他推开了。 不是颜再宁惯用的那种爆发式力道，而是一寸一寸发力，将沉浸在欢喜中轻飘飘的莫昂推离了他。 颜再宁：「抱歉，我不喜欢男生。」 气氛猝然冻结了。 莫昂的脑袋轰的一声，瞪着他：「你！……」 「造成误会，我很抱歉。」颜再宁的语气没有起伏，像是在说一道公式。 「哈？」莫昂声线中细细的颤抖，强撑出来的那股尽在掌控的气势岌岌可危，「那你，为什么要躲我？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不接我电话？我亲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我推开不揍我一顿？」 颜再宁垂下眼睫，这里那么暗，莫昂那么乱，一定注意不到他不断轻颤的眼皮。 「因为我把你当成朋友了。」颜再宁说，「你是我的朋友，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不想伤害你，所以选择逃避。」 莫昂忽然觉得发冷，茫然地问：「是这样吗？」 颜再宁点了点头，随后一直保持着垂首的姿势，像是感到难堪，「抱歉。学生手册了没提到男生和男生的亲密接触，以后我会完善。也请你不要再这么对我了。」 寂静，寂静。 颜再宁觉得头变得好重，他慢慢抬起头，莫昂已不离他这么近了，几乎靠在对墙上，他们之间像隔着再也无法跨越的深渊。 莫昂看着他的眼中不再有热切和那些令他心软的东西，只剩刺一样的讥讽。 「你以为我喜欢你？可笑！愚蠢！有病！我才不喜欢你，你这种人，我！不！喜！欢！」 泄愤的话语，字字如钉。 莫昂说完，阻力沉重的防火门被勐地推开，差点甩到墙上，他离开了。 这个晚自习是怎么过来的，莫昂记不太清了，晃过神来，他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daniel想念地蹭他拱他，闹他起来玩耍，而他却连抚摸它的力气也不太有了。 颜再宁的拒绝无疑是给了他自尊心一巴掌，让他的骄傲、自信、沾沾自信显得那么可笑。 不对，他并没有向颜再宁求爱，所以也不算被拒绝，他依然是站着的而并未被击溃。 第145页 是我搞错了？莫昂再次动摇了，这个晚上他一直被困扰着，他明明那么笃定颜再宁的情感，有理有据分析了几十条证据，可颜再宁今天却说只把他当朋友。 莫昂才意识到，或许自己潜意识里对颜再宁的定义只有两个——敌人和伴侣，而在中间地带的朋友竟一直没在他的考虑范围。 照这么看，朋友，倒也合理，如果他的朋友有天对他抱了别样的心思，一定也会让他感到为难，害怕伤害对方，破坏了这段友情。 颜再宁对莫昂，就像对待杨笑微那样，只是朋友。 那他也曾给过杨笑微错觉吗？也让杨笑微见过他脆弱的一面吗？也向她袒露自己的懦弱吗？也对她露出过纵容的神情，令她靠近自己吗？ 莫昂的心正因这一个个难以自持的疑窦，感到淬火一般的煎熬，血肉汇成的心脏，怎么能被火烤？疼得他那么难受。 他捞过床头那些金毛玩偶，一股脑塞进怀里，想借它们的柔软和他臆想中残存的温度抚慰那颗焦灼的心。 好难受啊，他不想再喜欢颜再宁了。 daniel发出尖细可怜的呜呜声，乌黑的眼睛里满是纯然的忧虑，它觉察到莫昂的情绪，湿润的舌头轻轻舔舐他的脸颊。 「i’m not crying.」莫昂被它的安慰打动了，微笑了起来，「it was nothing，i can forget him in just one night.」(我没哭，这没什么大不了，我一个晚上就能忘了他） 他松开那些破玩偶，去拥抱他真正在意的狗狗，daniel快乐地在他身上打滚，压得莫昂叫苦连连，一人一犬玩闹着，畅快的笑声无忧无虑。 到了半夜，daniel趴在莫昂身边打着轻鼾，黑暗中莫昂睁开眼，眼中没有分毫睡意，阴郁愤懑比夜色更浓。 fuck！ 我放不下！ 颜再宁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竞赛的第一节 晚自习辅导就是第一场试炼，被奖金沖昏头脑报名的人真正接触到竞赛的题目，哪怕比起正式的市级省级竞赛的题目简单得多，但也超出了高中所学范围，这使得他们清醒过来，与其拿一节晚自习来听天书，还不如回归常态干好自己的事。 所以第二次课程人数锐减过半。 尖子班报名的人倒是没几个退的，颜再宁带的「半个组」就少了一个人。 莫昂不来了。 今年华市的春天有些短暂，结束了连绵阴雨天后就追上了夏季的尾巴，气温骤升到二十七八度，湿润的土地与充沛的阳光抚育着大地的生命，春草肆意生长，万花竞相开放，勃发的生命力同样躁动了人类的荷尔蒙，高压管制下蠢蠢欲动。 莫昂在学校里看到了好几对男女走在一起，就算没有亲密的举动，可时不时对视的眼神，手臂无意的接触，都赤裸裸的把暧昧摊到明面上。 在国外的这个时节，学校里随处可见有人在接吻调情，更没下限的画面他都见过，他都可以视而不见，淡定自如。 这里含蓄的互动素得跟草似的。 可莫昂……心生火起，很想跨部门执法，把这些情愫暗涌的男男女女抓去办公室把校园恋爱这块的禁令抄个百八十遍。 特别狭隘的心胸，快赶上颜再宁了。 「哎，姑奶奶，我求你了，你还给我吧，我招你惹你了？」 就在出校门这段路上，莫昂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郑家欢正快步地跟在一个女生后头，那女生手里拿着一盒包装精美的东西，看样子里面装的是一块四寸大小的蛋糕。 「你肯定有问题，说，是送给谁的？」女生娇蛮地质问，不让郑家欢碰那块蛋糕。 「我自己吃不行吗？你小心点儿！」郑家欢急得不行，他比女生高大，抢肯定能抢过来，就是怕碰坏了。 女生才不相信他，就爱看他对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倒着走逗他，倒着倒着，装到了个人，忙回头。 那是个身量颀长的人，她须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肤色白皙，深目高鼻，在自下而上的死亡角度里也俊美得一塌煳涂。 「莫、莫莫莫……」女生傻眼。 「莫昂。」莫昂点了点头，「没关系。」 女生的脸瞬间红透，扭头谴责郑家欢：「你怎么不提醒我？」 郑家欢趁她害羞，一把夺回了蛋糕，宝贝地护着。 女生也顾不上害羞，生气地骂了他一句，最后伤心地跑掉了。 「我都没骂她，她还骂我？」郑家欢气乐了，和莫昂碰了碰肩膀，「谢bro，我承认你的魅力无人能敌。」 「她应该对你有意思。」莫昂说。 「不必，大可不必！」郑家欢严正道。 「这什么？」莫昂看了眼他宝贝的东西。 郑家欢嘿嘿笑，挠挠鼻子，傻气的动作透着丝丝甜意，「今天有人过生日。」 莫昂最近堪称人肉透视仪，一眼就看出来郑家欢春心荡漾着，顿时更不平衡了，「谁啊？喜欢的人？胆儿挺大，敢在学校里泡妞？颜再宁不管你了？哦对，他大忙人一个，哪儿顾得上？新车不错吧？真不愧是我千挑万选从国外送回来的，从我面前骑过去连影儿都看不着，有必要吗？好像谁多在意他似的。」 郑家欢目瞪口呆地看他从漫不经心到嘲弄再到恼怒再到切齿最后到委屈，过渡之丝滑，堪比变脸大师。 第146页 孩子心里有问题啊。 郑家欢忙揽着他的肩用力拍拍，」怎么了，我异父异母的亲哥，是不是和阿宁吵架了？多大点儿事？我也经常和他吵，小时候他吵不过我，长大了我吵不过他，不都这么过来了？阿宁以前生过病，脑子轴得很，我们让让他，啊？」 「他生过什么病？」莫昂疑惑。 「唉，这说来话长了……」 作者有话说 佩佩也有段评了耶！是什么样的捏？有点好奇……（并没有在暗示什么啦(☆▽☆) 第八十章 郑家欢把莫昂带到了教学楼楼顶的天台，这儿原本不让学生上来，学生会掌管着钥匙，郑家欢偷偷配了一把，偶尔下午放学后上来坐一坐，他把这称之为坏事基地，老师和学生会都鲜少造访。 「我和阿宁一起长大，你是知道的。」郑家欢往地上的野餐布一坐——他早就做好了准备，「阿宁比我大半岁，但小时候都是我罩着的，他们家的情况特殊，没有男人顶家，颜姨那时候也不像现在那么爽快，没有固定工作，一边带孩子一边赚钱，过得不容易。 「我那时候也小，不懂事，颜姨不在家的时候阿宁就跟我在一块儿，我妈让我多让着他，我还特不乐意，哪有小的让大的？然后我就逼阿宁叫我哥哥。那会儿才多大？四岁五岁？十多年了我还是忘不了，阿宁泪汪汪地跟我讲道理，讲不通，就特可怜的叫了。 「啧啧，要不是有这段回忆，谁受的了颜再宁当爹又当哥的管人手段？你是不知道，上学期我每次从你那儿出来他都得拷问我，就差把我扒光了检查少了几根毛……」 眼看话题要偏，莫昂咳了咳，不太高兴地说：「我现在不想听你们关系多好，他生病是怎么回事？」 「哦哦！阿宁上小学之前的性格就是个面团子，谁都能捏几下，比他小的都能欺负他，有时候我都受不了，太不爷们儿了。但是他上了小学，不知道脑子里怎么了，总说能看到奇怪的东西，做噩梦，整宿整宿的睡不着，那段时间他哭得眼睛都看不见，颜姨就特担心，带他去医院检查也没查出什么。 「开药回来吃也没用，学也上不了，每天就在家里躺着，一下睡一下醒，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阿宁，瘦的像只剩个脑袋，攥我的手让我保护他，我说我就在这里不走，保护你，睡吧睡吧，他才睡。那会儿他要是再不睡，可能就熬不过去了。哎哟现在回想起来，也挺心疼他的。」 郑家欢长长地嘆了口气，能让没心没肺的他记挂那么久的事，可想颜再宁有多让人揪心。 只是听这段回忆，莫昂的心也一抽一抽的疼，他不由得问自己当时在哪里，在荷兰还是法国？他身边有父母倾注的无限爱意，幸福得像世界中心的太阳，而颜再宁却被折磨得快要死去。 他忽然觉得拥有的美好变得冰冷、苍白。 「你知道他做的什么梦吗？」莫昂喑哑地问。 郑家欢摇了摇头，「太久了，记不太清，只知道他的梦里不管是家里还是学校里，都有人伤害他，很多人伤害他，他害怕。」 「……」 「后来他休学一年就好啦，性格也没那么包子了，虽然还是被人欺负，也懂得打回去。等他去道馆学武术之后，不说学校，这片区都没人打得过他，于是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了！」郑家欢自顾自说了一通，扭头一看莫昂，那惨白的脸色吓他一大跳。 「我靠哥，你没事吧？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有点什么隐疾啊？」郑家欢扶着他不知所措，「120！要不要打120！」 莫昂反抓住他的胳膊，眼中通红，声音嘶哑得像在受什么酷刑，「你再说一遍，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 「7、7岁。」 莫昂隐约有预感，颜再宁其实也和他有过同样的经歷，所以有时候会对他反应过度。可怎么也猜不到竟然是从7岁开始。 7岁，一个对世界懵懂，身心孱弱，不堪一击的年纪。 莫昂还记得去年夏天自己被同样的梦困扰两个月的时候，烦闷、荒谬、怀疑、作呕，还有对自己和对梦中人的仇视。 再怎么难受，他也不是那个受伤的人——或许也有些伤痕，但他深知不是现实，他所在的现实充实美好。 可颜再宁感受到的是什么呢？被欺凌、协迫、羞辱、还有那下流的…… 7岁的颜再宁是如何承受住那些荒唐的伤害？！！ 莫昂神情恍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郑家欢道别，连走出天台的门时差点和人撞上都忘了道歉。 「来了！」郑家欢双目放光。 程子驯回头看了眼，狐疑：「他怎么了？」 「不知道，我跟他说了阿宁以前的事情，他可能也觉得难过了吧？莫昂的情绪其实还挺敏感的。」郑家欢说。 程子驯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郑家欢笑眯眯地过来拉他的手，「不说他了，你快来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当天晚上，莫昂请假了。 这还是莫昂在这个学校以来第一次请假，所以哪怕理由是身体不舒服，向来审批严苛的吴锻才也同意了。 莫昂把自己关进房间里，daniel在门外撒娇刨门他也没放它进来，他要认真地、彻底地审视那场折磨了他两个月的梦，或者说是另一个他的人生。 第147页 daniel是个善解人意的狗狗，它知道莫昂现在不需要它，便不再打扰，趴在门口静静守侯。 莫昂坐在书桌前，闭着眼睛手掌撑着额头。 他其实很久没再梦到那些东西了，尽管那相较起普通的梦境更为深刻，但留在他大脑中的痕迹也变得很淡很淡。 不过他有一套记忆的方法，只要想起一个节点，他就能顺藤摸瓜逐步找到前因后果的逻辑，再慢慢地一点点地完整挖出来。 梦中的莫昂和颜再宁第一次相遇是在学校，高一入学的开学典礼，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后排的颜再宁，像一根吹弯的小草，低着头缩在队伍末端，鼻樑上没有眼镜，精巧的小脸漂亮得雌雄莫辨，却被怯弱与卑微笼罩。 莫昂记得他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他被颜再宁的容貌吸引了吗？还是他早就认识了他？ 后来他们成为了同桌。 不，不对，一开始他们不是同桌。 莫昂紧紧皱眉，努力地将细节从大脑深处拽出来。 原先的同桌是另一个面容模煳的人，但不知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颜再宁。 颜再宁就像一团空气一样轻轻地来到了他身边，不敢看他。 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动作堪称粗暴地迫使颜再宁面对他。 具体说了什么，莫昂实在不太记得了，但不难猜测，是在嘲弄颜再宁，委实不像第一次见面就该有的态度。 颜再宁被吓哭了，那漂亮的脸蛋挂着泪水，是很赏心悦目的，莫昂记得当时说的话，他是笑着的： 「嗯，你哭起来顺眼多了。」 就因为这句话，颜再宁几乎每天都要掉眼泪，原因不限于故意被莫昂拧手腕、用力捏脸、故意刁难、言语羞辱，到后来莫昂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笑眯眯地看他，就能让他眼眶通红。 ……可是为什么？ 莫昂试图寻找另一个莫昂这样对待颜再宁的理由，可零碎的记忆太模煳了，那个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尽管依然是富裕的，甚至比现实中的他更为阔绰，可他好像只看得到颜再宁，现实中他引以为豪的冲浪、帆船、旅行、探险、绘画，还有和daniel的亲密相处、他们一起奔跑放松、和父母的交流、对他们任性或撒娇，这些都没有。 难道他不在乎吗？ 不可能，这是组成名为「莫昂」的灵魂的重要成分。 找不到关键原因构建不了逻辑链，莫昂放弃了着部分思考，继续将关注放回颜再宁身上。 渐渐的，在教室里的小捉弄满足不了莫昂的「恶趣味」了，他开始把颜再宁带到无人的办公室，有时候只是让颜再宁给他念书，颜再宁念错一个字，就要接受一次惩罚。 那个颜再宁的声音是那样紧绷害怕，再小心谨慎，在莫昂给予的高压下还是接连出错，他颤抖地抬起头，细白的皮肤因惧怕而泛红，莹润的双眼紧张地看着莫昂。 又说错了。莫昂心情很好的样子，过来。 颜再宁闭上眼，眼睫像蜜蜂的翅膀那样震颤，那么害怕，却乖顺地向莫昂靠近。 啪的脆响，莫昂在他的脸颊拍了一下。 力道不轻不重，比起教室里拧他手腕的力气要好了不少。 可是，其中的恶意与轻蔑，哪怕隔着朦胧的回忆，都浓郁得心惊。 颜再宁又哭了。 再后来，一次停电的意外，莫昂在办公室里意外亲吻了颜再宁。 颜再宁竟然还向他道歉，明明自己受了那么多欺负，却像抢走了莫昂的东西那样歉意不安。 为什么？ 颜再宁的尊严呢？人格呢？ 他就像个没有自我的人，生来只为当莫昂的玩偶。 可他的恐惧又是那样的真实。 他就像……为了赎罪而来。 这个意外让莫昂找到了另一种作弄颜再宁的方法，他要让颜再宁喜欢自己。 可他的手法实在算不上温情，他仍然爱看颜再宁流泪，弄疼颜再宁，用语言刺痛颜再宁，说出的话比刀子更伤人—— 「颜再宁，死的怎么不是你？」 「你今后就是我的一条狗，不，你连狗都不配做。」 「我恨你！我恨你！」 「到死你都别想摆脱我……」 莫昂赫然睁开眼，不知不觉他已大汗淋漓，眼中溢出的痛苦他竟分不清是为了谁。 第八十一章 第二天莫昂去到学校时，每一个认识的人见到他都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情况，这让他糟糕了一晚上的心情得到了舒缓。 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是属于他的人生，他身边的人都友善亲和，而不是梦里那样被他的财富与权势震慑，尊称他为「莫少」，却唯恐和他接近。 「莫昂来啦！怎么样了，病好了？哎哟这黑眼圈重得。」和莫昂在教学楼楼梯上偶遇的谈佰文也热络地关心他。 「我没事，昨晚没睡好而已。」莫昂失笑，「你们班和我们班隔了两层楼，我就请了一晚上的假怎么都传到你那儿去了？」 「嗐，你还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全校有八百双眼睛盯着你呢。」谈佰文戏嚯道，「你一天打了几个喷嚏都有人记下来，你信么？」 「谁这么无聊？这算侵犯我的隐私了吧？被我抓到要狠狠扣他12分。」莫昂玩笑道。 路过身边的眼镜学生头女生一个踉跄，嗖地逃走。 第148页 「下次开会你可以跟会长提下这点。」谈佰文笑着和他并肩走，「说起来这几天都没见你在会长身边，不当他秘书了？」 「他可能也不想看到我。」莫昂小声说。 来到教室，莫昂下意识地往颜再宁座位上看，他已经坐在那里了，同样有感知一般朝莫昂望去。 可还没有触及他的目光，莫昂就率先垂下视线。 这是第一次莫昂主动避开颜再宁，哪怕先前发生过实验楼里的事情，在看到颜再宁时他还会狠狠瞪人，从不会这样。 颜再宁抿了抿唇，也不看他了。 回到座位，程子驯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也没打招唿。 莫昂却注意到他换了副眼镜，原本呆板的黑框煳镜片变成了细框方镜片，令他看上去更文质彬彬，十分俊雅。 「换眼镜了？」莫昂说。 程子驯含蓄一点头，「嗯，昨天收到的生日礼物。」 「昨天是你生日？」莫昂惊讶地说，「抱歉，我不知道，生日快乐，礼物明天补给你。」 看来他完全不记得在天台上和程子驯打照面的事情，那会儿他心里全是颜再宁。 「不必了，你的生日我并没有送你礼物。」程子驯平静地说。 莫昂耸了耸肩：「你是我的朋友。」 程子驯说：「原来你们富家少爷的友情也可以这么简单的交付吗？」 「这和家世有什么关联？」莫昂忽然紧张，又问，「难道我平日表现得很古怪很失常吗？」 程子驯摇了摇头。 莫昂松了口气，小声自言自语：「我是个好人，正常人，大家都喜欢我，不会畏惧我。」 程子驯：「……」偶尔还是有点古怪的。 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全班静悄悄的，都在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这个时候，莫昂又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对「梦境」的思索。 一开始，或者说到知晓颜再宁也有过同样经歷之前，他没有把那个梦当成一回事，纵然它真实得可怕，纵然另一个莫昂的情绪他切身体会过，可醒来后，他更清楚他拥有的是温暖幸福的人生，那些虚幻缥缈的爱恨根本影响不到他。 就算他对颜再宁的态度受到了影响，可渐渐的也成为他掩饰自己情感的别扭手段。 或许他和梦中莫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喜欢颜再宁。 是的，他也喜欢颜再宁。 这份喜欢掩藏在厌恶、欺辱、霸道、冷酷和扭曲的占有欲之下，估计除了他自己，没人瞧得出来。 不对，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另一个自己才能从那些变态一样的情感中觉察出那酸涩的滋味。 真是个蠢货。莫昂心里骂道，觉得和那个人共享一个名字实在丢人。 竞赛正式到来那天，莫昂的准备状态算不上好。 他心里装了太多事情，复习得非常艰难。前天晚上还专门联繫了在国外上学时的家庭教师，对方是剑桥数学硕士，对方兴致沖沖地帮他恶补，短短一个晚上就往他的脑子里塞了太多知识，令他头疼。 竞赛在实验楼的教室设置了三个考场，莫昂提前到自己的考场去，不为别的，他得抓紧时间养神，眼睛都快睁不开。 就在他坐下没多久，他感觉到前排有人坐下，刚才看排位表，似乎是个熟人。 莫昂懒得看是谁了。 他支着腮帮子昏昏欲睡，而前排的人频频回头，每次动作也会轻轻带动他的桌子，细微的动静就像是在他的神经上弹跳，他睁开了眼睛，流露出不满。 「哎呀，你醒了？我吵到你了？」是女孩子的声音。 莫昂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对方茂密的学生头和圆熘熘的黑框眼镜，是宋湘文。 「你干嘛总看我？」莫昂打了个呵欠，泪花子溢出来。 「我就觉得你最近有点怪。」宋湘文小声说。 「最近？我们也没见过吧？」 宋湘文假装没听见，竖起手掩着口鼻，更小声地说：「你和颜再宁是不是有事情？」 这个名字瞬间让莫昂清醒了，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宋湘文。 「自从他生日之后，你们就再也没说过话，无人机是你做的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是成了还是掰了？」宋湘文越问越起劲，隔着厚厚的眼镜都能感受到她强烈的热度。 「你也太关注我们了吧？」莫昂感到诡异。 「累积素材。」宋湘文含煳带过，充满求知慾地说，「到底怎么了？第三者？你们的关系被捅破了？家里不同意？求你告诉我吧，我惦记了好久了！」 莫昂：「你先回答我，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宋湘文视线游移，「就，普通朋友啊。」 莫昂冷笑一声：「普通朋友你把我们说得那么暧昧？」 虽然确实挺暧昧的。 宋湘文嗫嚅着说：「个人、个人兴趣。」 莫昂瞥见她桌面上摊着几份复习资料和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说：「好好看书去，马上考试了还想其他乱七八糟的。」 宋湘文失落地做最后争取：「一点点都不能透露吗？」 莫昂嘆息，「我和他，太乱了……」 宋湘文的双眼骤然锃亮，这暧昧不清的回答，这复杂多情的神色，这无奈茫然的口吻，够了！太够了！ 第149页 她打鸡血似的转回去在那本笔记本上快速写着。 莫昂闭着眼捏了捏鼻樑，竞赛结束后，他无论如何也要找颜再宁把事情说清楚。 两个小时转瞬即逝，响铃那一刻莫昂急匆匆把估算的结果填上去，他的计算过程还没写完，时间不够了。 竞赛的题目果然难度非凡，平常的数学考试莫昂就没有时间不够的情况，这次他空了四分之一的卷面没答，就算有头绪的题目也需要大量计算，他最多只有过程分。 这种没发挥出来的挫败令他沮丧，但一抬头，考场里的其他人也在唉声嘆气说太难不会写，莫昂的心情就微妙的好过了一点。 宋湘文考完试后也变郁闷了，浓密的头髮在做题的时候被挠得乱七八糟，看来这姑娘不是一心只想着奇怪的男男关系。 学生的复习资料放在门口，结束后一窝蜂地取走，莫昂则继续在草稿上把刚才没算完的过程继续走下去，得出了最后的结果，和他估出来的一样，终于安心了。一抬头教室里只剩数卷子的监考老师。 「老师我走了。」莫昂说，「辛苦啦。」 「嗯。」监考老师沖他笑了一下，「你也辛苦了，希望你取得满意的成绩。」 莫昂笑着道谢，出了教室，他发现地上还剩下一本笔记本没被带走，很厚实的，棕色皮质的本子，非常眼熟。 好像在宋湘文桌上看到过。 莫昂捡起来，封面没写名字，他打开扉页—— 狠狠占有他的眼泪（莫＆颜） 莫昂：「……」 这东西绝对和他有关！ 我稍微看一下，应该不算侵犯隐私吧？侵犯谁的隐私还说不准呢。 莫昂于是接着往下翻，第一页满是宋湘文秀气的字体： 「九月，酷暑，开学的第一天。校长在演讲台上说的陈词滥调莫昂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只在一个人身上，站在队伍最后的男生，单薄孱弱的身体仿佛不堪太阳的照耀，白皙剔透的肌肤如同盛夏里的一团雪，几乎要融化，他的同班同学——颜再宁。」 莫昂：………… 「颜再宁像是感知到了莫昂强烈的视线，抬起头看过去，像被他眼中灼热的火光烫到，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雪白的颈项与耳朵烧红一片……」 「他看到我了，为什么我的心跳得那么快？是在害怕吗？还是……颜再宁从未感受到心脏如此勐烈地跳动过，撞击着他的胸骨，痛得眼泪要掉下来。这是莫昂在他身上下的诅咒吗？罢了，罢了，他亏欠莫昂，或许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莫昂按住了额头，嘶嘶抽气，为什么他能从这种三流小说的文笔中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画面感？ 就好像他确切经歷过似的…… 这他妈不就是他在梦里第一次见到颜再宁的场景吗？！ 莫昂接着往下翻—— 「「我的同桌为什么变成你了？」莫昂狼一样霸道冷厉的眼神钉在颜再宁的身上，仿佛他已是自己的猎物。 「是老师的意思。」颜再宁轻声说，他的声音如同他人一样柔软。 「是老师的意思，还是你上赶着过来？」莫昂冷笑一声，拽过颜再宁纤细的手腕将他扯向自己，瘦弱的颜再宁几乎靠进他的怀里。 颜再宁慌得满脸通红，那一点挣扎的力道在莫昂看来就像小鸡仔。 「求你，别那么用力……」颜再宁轻喘。 「原来你这么容易就能求人啊？」莫昂迫使颜再宁抬头看着自己，「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 他的力道增大，几乎要折断颜再宁的手。颜再宁疼得抽气，额头布满汗水。 莫昂低声说：「好好受着，你带给我的痛，比这轻一万倍。」 颜再宁终于承受不住，落下了眼泪。 莫昂一愣，看着他柔弱可怜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涌起似酸似痛的感觉。 他松开了颜再宁，用嘲弄的语气说：「嗯，你哭起来顺眼多了。」」 看到这句话，莫昂后背寒毛耸立，像见了鬼。 眼前浮现梦中莫昂对待颜再宁的画面，与文字闪现出没，万花筒一般迷乱冲击着他的心智。 莫昂恍惚地想：这世界到底是什么？ 第八十二章 「啊啊啊啊啊！」 一声悽厉的尖叫把莫昂从失魂的自我怀疑中抽离出来，他扭头看去，是宋湘文，对方满脸惊恐地指着他，瘦小的身形如秋风中的落叶，抖啊抖啊抖啊…… 莫昂勉强定下心神，对她说：「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你你你你看了？！」宋湘文崩溃地问，那满脸通红、焦躁不安的神色，地里要是有条缝她一定拼命钻进去，本来她的本儿找不着了就够糟心，居然还没莫昂看到了！苍天啊！今天就是她的末日了吧？墙上有缝，我钻钻看…… 莫昂一脸无语地看着宋湘文突然往墙上扒，无地自容的样子，看来是社死到了极致。 「先别急着丢人。」莫昂从后头把她拉出来，举了举笔记本，「你写的吗？」 宋湘文捂脸哭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瞎yy写rps，还被正主看到，呜呜呜呜你别打我。」 「我不打你。」莫昂耐着性子说，「里面的情节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瞎写，瞎写。」宋湘文从指缝里偷看莫昂的表情，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对嘛，这是三次元莫昂，不会动不动就踹人扇巴掌关小黑屋强制，她松了口气。 第150页 「我不开玩笑。」莫昂认真地盯着她，「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我自己写的。」宋湘文小声说，「我就是比较萌疯批鬼畜强制娇滴滴弱美人，以为自己完全掌控瞧不起的人，但实际早已深深爱上离不开，越离不开越疯……」 说起自己的醒脾，宋湘文的眼睛又闪动着莫昂熟悉的异光。 「那到底怎么回事？」莫昂紧紧地皱着眉，「那为什么我会梦到？」 「什么？」宋湘文小心地问，趁莫昂陷入困惑时，勐地朝她的本儿一扑—— 抢空了。 莫昂举着笔记本，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没收，这是禁书。」 「怎么行！」宋湘文急了，「今天要拿给她们画插图的！」 「插，图。」莫昂感觉有股气在胸口缓缓膨胀、膨胀，「到底有多少人看过，你们还做了什么？」 宋湘文紧闭嘴巴不敢乱说，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起来抢！ 可她那不到一米六的小个那里抢得过抻直手臂能过两米的莫昂？ 于是只见她兔子一样蹦啊蹦，莫昂微微后仰，逗她玩儿似的，嘴里还在问：「你写的时候有什么奇异的感觉吗？不会觉得这个故事特别逼真？动笔的时候……」 「咳咳！」 走廊另一头传来非常刻意的咳嗽声。 莫昂看过去，忽然怔愣。 颜再宁站在那里，静静地看过来。 文字具象化成为一个真实的人，莫昂从来没有将他和另一个颜再宁混淆，他是多么的鲜明、锐利，如同黑夜中泠泠的寒刀，他没有动人的眼泪，却能调动莫昂心跳，情感疯狂冲撞他的胸膛。 颜再宁身边，学习部部长齐绮警告地说：「莫昂，你当着会长的面和女生打打闹闹，违反学生守则第七章 五十一条男女之间禁止过分亲密，你不想活啦？会长削他！」 宋湘文比他更快地跳开，又变成了小鹌鹑。 莫昂一抿唇，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他径直走向颜再宁，「本子借我。我有话跟你说。」 莫昂来到跟前，颜再宁又感受到后背熟悉的灼烫，他不由得后退半步，却被莫昂抓住手腕，不由分说地带走。 留下两个女生，激动地抓着对方的手，表情疯狂。 莫昂拉着颜再宁一路向上，来到了实验楼楼顶天台，这里除了安全检查，几乎没人会上来。 而颜再宁这一路竟然也没有挣扎，就这么顺从地被他带了上来。 来到天台上已经无处可去，莫昂却没有送来颜再宁的手腕，那手腕被他握得发暖，清瘦的腕骨凸起来硌着他的手心，都很令他留恋。 最后是颜再宁抽回了自己的手，藏在身后，眼中疑惑。 「你瘦了。」莫昂开口说，「本来就够瘦了，现在变得像骷髅人。」 颜再宁微拧眉头，有些不高兴地看他。 「你刚才和我们部长，在干嘛？」莫昂问，他知道自己找颜再宁有更要紧的事要说，可就是忍不住要探寻、了解。 颜再宁还是没做声，似乎意识到不应该和莫昂单独相处，心里对自己感到懊恼。 见他的表现，莫昂的脾气立马上来了，嚷起来：「颜再宁你什么意思啊？上次还说把我当成朋友了，你就是怎么和朋友相处的？话都不愿搭理？」 这一连串「朋友」立场的质问把颜再宁打懵了，他看得出莫昂只是有小情绪了，这人就是这样，真正生气沉下脸很唬人，而像现在这样吹鼻子瞪眼，眼里有火苗又有湿淋淋的水雾，是在暴躁的撒娇，想听点软话。 「……检查考场。」颜再宁答道，话语中有妥协的嘆息。 「哦。」莫昂把一只手插进裤兜里，他长得好看身材好，这简单的动作也格外帅气，「刚才我和宋湘文不是在打闹。」 「那你们是在……」颜再宁立刻止住，这样问显得他好像很在意。 莫昂何等敏锐，嘴角翘了起来，很有戏嚯的意味，「你不高兴啊？」 颜再宁轻啧了一声，有对莫昂自作多情的警告，也有对自己沉不住气的微恼。他上前几步来到天台围墙边上，不让莫昂观察他的脸色。 莫昂也来到他身边。 「我以为你不会来考试。」颜再宁说。 「为什么？」莫昂背靠着围墙，往后仰了仰，歪头看他，脸上还挂着笑意，「为了你啊？」 「你……」颜再宁忍不住瞪他一眼，莫昂这个得寸进尺的人，颜再宁想生疏点儿维持距离，他就大跨步贴到眼前。 气氛顿时凝下来了，但这种凝并非尴尬，而是某种难喻的升温浓稠，挤压着他们，渐渐的唿吸不畅，心跳失速。 简直就像那天晚上的天台，这儿也是个天台。 颜再宁忽然有些慌了。 莫昂看穿了他，不再以暧昧紧逼，神色认真起来：「颜再宁，我知道你以前发生过的事。」 颜再宁扭头看向远处，眼睫快速眨了几下，心不在焉：「嗯？」 「你也做过那种梦，对吗？」 梦这个字眼，瞬间像一股寒流灌入颜再宁的身体，他僵硬地看向莫昂，「什么？」 「就是、就是我对你不好的那种梦。」莫昂一时也不知如何描述，但他知道颜再宁懂了，「我也梦到过，从去年7月开始。」 第151页 「去年？」颜再宁的声音变得有些怪异。 莫昂的心一下被吊了起来，他感到一些不安和难过，「我知道比起我的遭遇，你的感受要糟糕几百倍。你……你受苦了。」 何止是受苦，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对一个内向腼腆的孩子打击更甚，当时他可能连表述都表述没法清楚，别人只当他做了噩梦，可实际上他睡着后去体验了另一种人生，被欺凌的人生。 颜再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莫昂的眼眶竟然微微泛红了，看着他很是痛楚与怜惜，这是装不出来的，他陷入了共情。 「你就为了找我说这个？」颜再宁淡淡道。 「我还想告诉你，我和他不一样。」莫昂认真地说，「我不会伤害你。」 颜再宁的喉咙有些发紧，不去看莫昂的眼睛，「谁也伤害不了我。」 「那，那你别怕我。」 「哈？我，怕你？」 「我知道的。」莫昂小声说，「你肯定还有顾虑，你怕我可能变成梦里头那样，所以你不愿搭理我。」 说到最后那句，他又有点委屈了。 颜再宁好笑，我不搭理你，现在和你对话的人是谁？ 尽管莫昂说得没错，他是有一点担心。这个笨蛋，怎么总能把他一眼看透？ 「我不会的，我向你保证，i promise.」莫昂认真地说，「我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你。」 颜再宁用鼻腔轻轻「嗯」了一声。 莫昂凑近他，略微低头，乌黑透彻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你相信我吗？」 「……」 这傢伙肯定偷偷练过了，否则怎么轻易做出这么有杀伤力的样子。 「相信吗？相信吗？」莫昂追着问。 颜再宁只好答：「信信信。」 莫昂才终于笑了，如释重负，「其实我还想跟你说一下这个本子，但是……」 他拉过颜再宁的手臂，就像找回自己的另一半，拥抱住他。 完整了。 「……现在我只想抱你。」莫昂埋在颜再宁的肩窝里闷闷地说。 第八十三章 深夜十点四十七分，颜再宁在莫昂的家门口踟躇了十三分钟。 莫昂和他单方面约好了今晚来家里彻底的把梦里发生的事情復盘一遍。 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他们之间陌生了大半个月，转眼之间又突然变成了亲密的同盟，这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在今天以前，他给自己的要求是至少这个学期都不要和莫昂接触，莫昂已经对他产生了太多影响了，如果他不让自己忙碌起来，脑子就会控制不住地想到莫昂，这太可怕了。 所以他必须要在这个学期内断了这些念想，到了高三就不愁没有忙碌的时候，莫昂就顺理成章的无所谓了。 可是就半天——不，半个小时，前功尽弃。 颜再宁想到傍晚在学校天台，他被莫昂抱着，他应该推开的，可他偏偏没有。 莫昂抱着他，像只黏煳的大狗，蹭他，揉他，嘴里不着边际地说了很多。 「我们和好了吧？」 「颜再宁，你看看你这样儿，还敢说对我没想法？」 「你对朋友是这样的吗？你对谁这样了？」 「好香，每天都在用我给你的礼物吧？」 「我看你也想我想得不行，心口不一的傢伙。」 …… 每一句颜再宁都想反驳，可他像是要被莫昂的体温融化了似的，如果不抓着莫昂腰侧的衣服，他几乎站不住。 ……太丢人了。 颜再宁的脸颊发烫，他最终决定不去见莫昂，先回家冷静一下。 「你还不打算敲门？」 莫昂的声音从指纹锁里传了出来。 颜再宁心头一跳，皱眉看着声源：「你看得到我？」 莫昂忍笑说：「你不知道我家这套门禁系统一旦有人在门口停留超过十秒就会给我提示吗？」 「……」颜再宁在心里骂人。 门打开了，莫昂换上了居家服，夜晚气温还会反凉，他穿的米白色棉质宽松上衣，裤子也是柔软拖地的黑色长裤，整个人看上去闲适柔和，眼中带着笑意，哪怕颜再宁心情糟糕，对他也没法生出恶感。 「我一直在这儿等你按门铃。」莫昂说，「有必要这么纠结吗？不过看你纠结的样子也挺好玩儿。」 颜再宁挡着他的面扭头要走。 莫昂一倾身拉住他的手腕把人往家里一带，同时再把门推上。 咔嗒一声，门锁落下。 莫昂的手搂住了颜再宁的腰，脸颊在他的发上蹭了蹭。 「你又这样，莫昂，我警告你！」颜再宁呵斥道，手抵着莫昂的胸口，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占便宜了。 久违听到这四个字，莫昂发出了闷哼的笑，笑声在胸腔发出震颤，令颜再宁的指尖发烫。 「打个招唿而已。」莫昂摆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松开了他。 「汪！汪汪汪！」 daniel听到了颜再宁的声音，兴奋地朝他扑来，八九十斤的大狗狗，扑人的力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莫昂拦在颜再宁面前给他缓冲了一下，daniel立起来扒在颜再宁胸口上尾巴狂甩，拼命舔他的下巴撒娇。 「哎哟，太热情了狗狗，我也想你了。」颜再宁招架不住，边摸边哄，沾了一身口水一声毛才把daniel抚慰好。 第152页 「好了好了，我要和他谈正事，你先去睡觉。」莫昂拍拍daniel的脑袋。 daniel哼哼唧唧，还是跟在他们脚后，他们围着茶几坐下，它就趴在一旁安静地陪伴。 「天吶，它掉毛也太厉害了。」颜再宁低着头从衣服上抓下来一把金毛，他穿的校服本是不沾毛的材质，但因为daniel蹭得太厉害起了静电，全吸附在上面。 「换季就是这样，酿酿就不掉吗？」莫昂捻起茶几上的一撮毛，吹向他。 然后被不悦地拍了下大腿。 「我每天都给它梳毛，我妈又每天拖地，没怎么见。」颜再宁又擦脸。 「好久没看见它了，不知道它还认不认识我。」莫昂说，「前几天还听到它刨窗户，是想我了吧？可是某人啊……」 说着眼睛斜着颜再宁。 「它想的是daniel。」颜再宁说，「有事说事，我赶着回去睡觉。」 「和你闲聊两句都不行？你就是这么对朋友的？」莫昂扬眉瞅他，把他用作拒绝的话术反覆拿出来用，颐指气使的样子。 颜再宁警告地指着他可恶，在学校他做出这个动作，对方立马夹起尾巴，而莫昂反倒作势要咬，吓得他忙收手，继而怒视之。 莫昂的尾巴得意地翘起来，把握着颜再宁忍让与爆发之间精妙的度，拿出了今晚的主角。 他用一个晚自习的时间看完了这本以他和颜再宁为主的手写小说，内心可谓凌乱。 在梦中他以亲歷者视角体验过另一个莫昂发生的种种，他的感受与感官与对方完全重合，所以既不是看电影也不是听故事，像是他切身经歷过的一段往事，只是那些复杂的情感不会跟他回到现实。 可是看小说，就是泾渭分明的第三者视角，那感觉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了，特别是看着他的名字后面跟着他做不出的举动和说不出的话，简直是一种折磨。 怪不得他一开始猜测他是三流狗血小说里的角色，宋湘文彻底坐实了这点，因为他梦里的很多情节都能在她的笔下找到，不限于对颜再宁的针对、玩弄、发动全校欺负他等等，重合率高得吓人。 他放学后又特地去堵宋湘文追问她的创作灵感，小姑娘扭扭捏捏地答：「就是有时候有点看不惯他，太严格了，缴了我好多本课外书，我又不能把他怎么着，只能在小说里虐一下他。」 莫昂哭笑不得，不管宋湘文再怎么哭天喊地软硬兼施，还是没把她的宝贝本子还回去。 写的时候爽了，怎么没想过当事人看到会怎么样？ 莫昂能确定的是里面写他和颜再宁一起的部分是找得到「原型」的，但除此以外宋湘文给他们的人设令莫昂费解。 为了让莫昂的阴翳跋扈、喜怒无常合理，她写莫昂的身世非常狗血——从小失去母亲和最好的朋友丹（莫昂怀疑这是daniel），父亲冷漠一心想事业，家族里一帮子亲戚对他虎视眈眈，无人疼爱的环境造就了他的性格。 而颜再宁就更可怜了，单亲妈妈艰难抚养他，结果遇人不淑，带着他走进了另一个火坑，身不由己做了很多违心的事，才有了和莫昂的过节。 这里头竟然写颜帆害死了陶岸歌，真是离大谱，宋湘文的内心一定很黑暗！ 不过幸好宋湘文不晓得他们母亲的真名，自己乱起名字，至少让莫昂的观感好一点。 颜再宁的阅读速度比莫昂快许多，半个小时不到就把这本十来万字，中间夹杂着至少五十个不同字迹的无节操阅读评论，和十多张大尺度手绘插画的「作品」看完。 「宋湘文写的？」颜再宁语气平静，「改天找她聊聊。」 「这么说……」莫昂的心突突突地跳，「这个故事也和你做过的梦一样？」 颜再宁垂着眼帘，将自己波澜起伏的心绪掩藏在安谧的表象下。 这是一种默认。 莫昂忽然感到一种荒诞的不安，他们的经歷和宋湘文的文字之间决计不是一种巧合，这世上没有毫无关联却严丝合缝的事，而其中的缘故，他想到了庄周梦蝶。 他们到底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个文字组合而成的「故事」。 他仓惶地看着颜再宁，用力地看着，在用自己的眼睛确认真实。 颜再宁抬起眼，接触到莫昂的视线，见他眼瞳闪烁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你不是看了一晚上吗，怎么现在才吓到你？」 「我不是被吓到，我是……说不清楚。」莫昂烦躁地拧眉头，突然伸出手，掌心朝上，「握一下。」 「？」颜再宁一脸莫名，「又犯什么病？不要。」 「握一下，握一下怎么了？握一下嘛！」莫昂嚷嚷起来，但他的嗓音没有很兇，只是有些急，尾音还带点儿软，配上这张蹙眉的俊脸，有种别样的、让人心软的魔力。 又沖我撒娇。 颜再宁咬了咬牙，把脸扭到别处，手甩到莫昂的掌心上。 莫昂满意地握住了他的手，这是很真实的，有些温凉的触感。他认真地观察这只手的每一处细节——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关节匀称清晰，手掌薄薄的，手背可见清瘦的指骨和淡色的血管，纤细漂亮的手，但其中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在莫昂细细地捏过颜再宁的指节时，他半边身子跟着酥酥麻麻很是怪异，于是出言斥责：「你的手老实一点！」 第153页 手指蜷了起来，指关节微微透着粉。 莫昂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他不能再盯下去了。 于是手掌一翻，把颜再宁的手扣在下面。 颜再宁：「啧。」 莫昂理直气壮：「怎么啦？朋友之间牵牵手很奇怪吗？」 颜再宁吸了口气，说：「我今天忍你一下。虽然我不清楚宋湘文为什么会写出这种东西，但我也没兴趣探索这个世界的奥义。她的小说似乎只想让……」颜再宁不愿承认这是自己，「这两个人产生互动，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讲清楚，你想知道全部吗？」 这正是莫昂今晚的目的之一，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让颜再宁掀开陈旧的伤疤，他于心不忍。 「我不想让你觉得难受。」莫昂说。 颜再宁浅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到自己被莫昂握着的手轻轻动了动，回握住他。 第八十四章 颜再宁已经很久很久没在做那个梦了，从什么时候结束的他都记不清，他以为自己对那个梦的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忘，直到莫昂真正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发现记忆只是埋藏了，从未消散过，连第一次从梦中醒来的那份巨大的迷茫与恐惧，仍旧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识海中。 那是他即将升入小学的寻常夜晚。 颜帆在外打零工很晚都没有回来，而才刚满7岁的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晚上，早早的洗澡上床，房间的灯不敢关，耳朵仔细听楼下时不时传来的动静——有时是大人谈话声，有时是小孩打闹声，还会有汽车驶过的声音，隔音效果实在差。 但对年幼的他而言，这些声音连结了他与外界，听着喧闹，他才能安慰自己此时不是孤单一人。 就这么睡着了。 就这么梦到了。 和莫昂不同，他梦到的不是高中发生的事。 一开始他以为不是梦，因为就从7岁开始，好像闭上了眼睛是另一个世界的睁眼。 梦里妈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说是她的朋友，颜再宁管他叫罗叔叔。 罗叔叔和他妈妈差不多大，长得一表人才，人也很大方，是大公司的副总，每次来都给颜再宁买了许多礼物，对颜帆也很好。他有一次看到他们在厨房里牵手，纤细敏感的他立刻就知道，这位罗叔叔可能会变成他的爸爸。 但是他问颜帆是不是要有爸爸了的时候，颜帆却忧伤地摇摇头，说我们和罗叔叔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听不懂。 一年级期中考时，他生病了。 他不足月就出生，体质向来不好，小病不断。这次也是，从感冒演变成高烧，烧成肺水肿，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被颜帆抱在怀里输液，清醒的时候就哭，说浑身都痛，好难受，不停地叫妈妈。 颜帆心疼得难以復加，在小诊所里哭着哄他，向他道歉，大医院人太多输液要排队住院也要排队，她没钱没势没办法帮儿子争取，只能把他带回街道诊所治疗。 这个时候，罗叔叔出现了。 罗叔叔很快为他安排了私人医院，在病痛中折磨了三天的他终于得到了妥善的治疗，躺在舒适的病床睡着了。 他更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醒来后他已经在罗叔叔的家里，颜帆告诉他，是罗叔叔在他最危急的时候伸出援手，她要和罗叔叔在一起。 如果到这里还能说是个不错的梦，那么到罗叔叔家则是变成噩梦的开端。 年幼的他还不清楚一个成熟有为的男人为什么会愿意和一个孤苦伶仃带着孩子的女人交往，他只知道搬进罗叔叔的房子里，罗叔叔就没以前那么好了。 罗叔叔不是每天都回来，他每次回来话都不多，颜帆做了好吃的饭菜他也没动过，总是不顾颜帆的抗拒把她往房间里推，颜再宁叫他，他只会冷冷地看过来，让颜再宁害怕。 到后来颜帆才告诉他，原来罗叔叔有自己的家庭，她被骗了。可是她把租的房子退了，工作也受罗叔叔的蛊惑辞去，只能依仗着罗叔叔生活。 他听得似懂非懂，但能感受妈妈的情绪，是比他们最困难的时候都要绝望。 有天晚上，罗叔叔过来，他听到妈妈向罗叔叔摊牌，哭着质问他他们母子算什么。 罗叔叔喝过酒，心情很差，直接把杯子摔了指着她骂：「你就是个按摩院的婊子！你儿子又不是我的种，你想让我干嘛？离婚娶你？你也不看自己配不配！我给你套房子住算对你够好了！以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张开腿别给脸不要脸！」 颜帆惊呆了，他被吓哭了。 颜帆拉着他要离开这个房子，被罗叔叔拽回来甩到地上，他哭着挡在颜帆面前，却被罗叔叔一脚踢开。 内脏好像都搅在一起，痛苦得那么逼真。 这一定不是梦。 他被踢得内脏出血，颜帆抱着他不敢松开，又去哀求罗叔叔要救救他，他又被带去了那家私人医院。 他从不是任性骄纵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和颜帆生活在鱼龙混杂的街巷弄堂里，早就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罗叔叔脸色很差很差，如果在他面前哭是不会得到安慰。所以他忍着眼泪，小声对颜帆说不疼了。 其实还是很疼。 他希望罗叔叔快点走，他的眼泪要忍不住了，罗叔叔看到一定更不高兴。 第154页 然而就在罗叔叔终于要走的时候，病房里走进了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在他的生活里绝对不会出现的女人——挺拔又松弛，明艷又自信，那种强大的气场让可怕的罗叔叔都立刻卑躬屈膝。 罗叔叔叫她「陶总」。 他经歷了7次梦才搞明白罗叔叔和她的关系，罗叔叔是她的下属，他们在职场的地位相差巨大，连这家私人医院也是集团名下的，换而言之她就是这里的大老闆。 陶阿姨说她也来医院检查，恰好看到罗叔叔，就过来了解一下。 罗叔叔脸上的笑容与感激是他从未见过的，这时候他还不知怎么形容，后来他明白了这叫做谄媚。 罗叔叔说这对母子是老家亲戚，身世坎坷，想来发展蓬勃的华市讨生活，他帮助了许多，连小孩生病都亲自送到医院来。 生的什么病？当然是自己不小心了。 他和妈妈都清楚罗叔叔是在说谎话，可罗叔叔眼神扫过来，他们都不敢开口。 哪怕是经歷了几十次的他在此刻拼命想要大喊，却被死死地摁在壳子里低着头。 太懦弱了。 陶阿姨上前来，温柔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的肚子还在疼，声音细细的，闷闷的，听着就可怜，「颜、颜再宁。」 陶阿姨摸了摸他的头髮，问颜帆孩子怎么了。 颜帆打着颤，嗫嚅着说是不小心被撞了。 陶阿姨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才说：「以后得小心点儿了。你叫什么名字，找到工作了吗？」 颜帆都答了，听到母子同姓，她又多问了一句父亲在哪儿。 颜帆眼圈又红了，摇摇头不说话。 陶阿姨给了她一张名片，说需要帮忙可以找她，她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现在和他爸爸在国外，还拿出了钱夹里的照片给他们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莫昂。 阳光，草地，鞦韆，小小的莫昂站在鞦韆上，精緻可爱又如小天使，看着镜头笑容灿烂。 年幼的他羞于表达，但小小的手指轻轻触摸照片里的脸，彰示了他的好感。 陶阿姨又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明天还会来看望他。 她走了之后，罗叔叔立即换了副面孔，难以置信这对卑微的母子竟然能让铁面无私不讲半点人情的陶总如此赏识。 他眼中扭曲地狂热令颜再宁害怕，无助地叫着妈妈瑟缩哭泣。 罗叔叔走了。 再来的时候，他握着颜帆的手真挚道歉。 随之就是一通声情并茂、情感充沛的洗脑，他说这个陶总是个心比墨水都黑的坏女人，普通家庭出身，用尽手段勾得他们责信集团原本的继承人鬼迷心窍，结竟然把全部身家都转到她的名下，一个国内数一数二的综合性集团公司居然就这么被一个丫头片子以百分之三十七的绝对控股权收入囊中，莫家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长辈被气得病的病死的死，这个恶毒的女人还不满意，还把集团核心干事大换血，架空了莫家的势力，他原本是集团总部人事部的部门经理，他姐还是陶岸歌的嫂子，却因工作上的一点小差错被她下派到一个效益低下的地产子公司，还得自己去跑工地，所以才要经常去喝酒应酬，情绪时不时会崩溃。 罗叔叔有一身好演技，至少颜再宁被骗了五轮才再也不信他的鬼话，可醒悟了也无济于事，在这里他们母子必然会被欺骗，相信了他口中的陶岸歌就是个玩弄权势、蛇蝎心肠、迫害下属妻离子散的恶人。 而罗叔叔这么长的一番话只是为了铺垫，他真正目的是想让这对母子和陶岸歌打好关系，最好能够让她卸下防备。 罗叔叔深情款款地对颜帆说：「只要你能按我说的去做，我一定好好待你，我愿意离婚娶你，向对待亲儿子一样对待再宁。」 他实在有些本事，流泪、跪地、忏悔都做出了十成十的真实，颜帆动摇了，只得点头。 接近陶岸歌比罗叔叔说的要简单得多，颜再宁乖巧、漂亮，又孱弱，任谁对这样的孩子都会多带几分怜惜，而颜帆则有一双巧手，她得知陶岸歌有头痛的毛病，就帮她按摩，陶岸歌在她手下沉沉睡去，醒来后十分意外，便僱佣她做自己的私人理疗师。 每周一次的理疗，颜再宁也跟着去，陶岸歌每次说起她的儿子，他很爱听，很是嚮往这个无忧无虑、调皮可爱的弟弟。 和陶岸歌的相处是这个梦里少有的美好，可越是美好，颜再宁的内心就越是疼痛。 在一次理疗结束后，颜帆下厨做饭，她的厨艺非常了得，三人吃得其乐融融，陶岸歌说等丈夫儿子回来了也想让他们尝一尝这么美味的中餐。 颜再宁的脸上是如此期待，追问着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可心里却在喊，不要吃！不要吃！ 哐当。 碗筷跌落，他们都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他听到了罗叔叔激动地声音：「死了！她总算死了！」 第八十五章 陶岸歌死了，在和他们母子吃完饭后。 听说是酒后驾驶超速撞到高架护栏。 梦里的颜再宁还不懂死亡的含义，但是经歷了无数次同样故事的颜再宁已经从崩溃到麻木了。 要一个7岁的孩子明白死亡，看清死亡的缘由、看透成年人内心的骯脏，只能让他一遍一遍去经歷，让他不得不去懂这些黑暗。 第155页 陶岸歌离世后的第二天，罗叔叔和一个没见过的男人来见他们母子。 那个男人虽然英俊，但是眉目间的阴寒让他很不喜欢，他紧挨着母亲的手臂。母亲一动不动，眼泪无知觉地流下来，她再被自责与懊悔折磨。 男人名叫莫恆守，是罗叔叔的姐夫，也是他的直属上司，他对母子俩表达了谢意，仿佛他们做了大好事似的，却丝毫不提缘由。 莫恆守送给颜帆珠宝、豪车，还给了她一张二百万的支票，有了这些颜帆就不必受限于罗叔叔的掌控了。 可颜帆一眼都没有看，只是问他们，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死？ 那天她们没有喝酒，只喝了冰箱里的果汁。 罗叔叔厉声喝止她，没有什么果汁，你别胡说八道！ 是果汁的问题。颜再宁在心里说，果汁是罗叔叔准备的，他那天早上放进冰箱里还特地叮嘱颜帆，这是陶总爱喝的口味，只在国外买得到，她来吃饭就开给她喝，她一定开心。 莫恆守让罗叔叔别那么凶，很认真地说：「你们是我们莫家的大恩人，我们上三代打下的祖业险些被一个外姓偷走，是你们帮我们守住了。」 他又很亲切地夸奖颜再宁，说小朋友你是大功臣，是最聪明勇敢的小孩。 「不！不！别碰我儿子！」颜帆忽然疯了一样把莫恆守推开，怒骂他们是杀人犯，陶岸歌根本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那样恶毒。 说着又大哭着道歉，是自己害了她。 最后等她说要去报警时，莫恆承抄起菸灰缸将她打晕了。 颜再宁吓得尖叫，小小的身躯颤抖着护在颜帆面前。 莫恆守撕下了友好的面具，他的厌恶与冷酷，像沼泽一般将弱小的母子淹没：「不识抬举，把她带到我那儿，什么时候听话了再放走。」 他们又搬到了新地方，这里比罗叔叔的房子更大、更漂亮，甚至还有人二十四小时照顾他们的起居，后来颜再宁才明白，这是莫恆守对他们的监视，这里不过是一个漂亮的牢笼。 颜帆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一个拥有更大权势的男人的掌控后，她变得更封闭忧郁了。她大门不出，那双有着巧劲的手瘦弱得像枯竹，每天只会和颜再宁说话，不停地告诉他： 「我不应该给她做那顿饭。」 「我不应该答应她做她的理疗师。」 「我不应该认识她。」 「她就不会死了……」 日復一復，年復一年，这份深刻入骨的罪恶感同样根植在年幼的他身上。 被莫恆守软禁虽然不愁吃穿，但绝对算不上好过。外面在传颜帆是他的情妇，颜再宁是他的私生子，甚至在学校里，同学们都在以此嘲笑他、远离他，他和阿欢因为缺少交流而疏远。 在外面他被打被骂，回到房子里，他还要对颜帆强颜欢笑，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哭着回来，妈妈会碎掉的。 莫恆承每周都会过来，颜帆实在是个美丽的女人，特别是当她忧郁漠然地望过来，能够激起男人最大的保护欲与犯罪欲。 颜再宁每次都会拦着他不让他碰颜帆，可是他太薄弱了，就像一只风筝，莫恆守轻易就能把他扯断。 渐渐的，莫恆守来的时候，颜帆会让保姆把颜再宁带出去。 莫恆守对颜再宁的态度才慢慢好起来。 此时颜再宁八岁，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恨。 颜帆真的成为情妇了，莫恆守的妻子也来过，把颜帆羞辱得骯脏不堪，她有两个女儿，颜再宁以为她们是友善的，却被她们绑在树干上扔石子。 这种戏码隔三差五会上演一次，颜再宁逐渐不会哭喊了，等她们玩累了，保姆会过来把他放开，他再自己疗伤。 他十一岁的时候，听到莫恆守无意中提起，莫昂要回国定居了，下个月就是他十岁的生日，还假模假样地问颜再宁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什么，好准备礼物。 颜再宁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如此鲜明有力的跳动，乃至于他回到现实都久久忘不了这种悸动，就像在层层黑暗中翻出了一个光点，恍若般的惊喜。 他想见莫昂，这个通过陶阿姨的描述认识的弟弟，一定是纯净、明媚、动人的小天使。 他还是想要认识他。 莫恆守竟然同意了。 过了许多年，他才明白莫恆守同意的原因，这是出于一种阴狠的恶意，一个间接导致自己母亲死亡的人前来庆生，多么歹毒。 莫昂的生日是在冬天，刚好那天在下雪，颜再宁坐在莫恆守的车子里看着窗外，车开在盘山公路上，驶向一座森严气派的城堡。雪花纷纷飘旋在天与大地之间，在这雪景中，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水晶球，城堡就是梦幻的中心。 颜再宁紧张地看了看手中准备的礼物，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车开进了城堡大门，将他们在正门前放下。 很快另一辆车也开了进来，下来的是莫恆守的妻女们，他的妻子表情不霁，狠狠地瞪了颜再宁一眼，两个女儿直接动手把颜再宁推到一边去。 莫恆守对他说，你自己玩去吧，别惹出事情来就好。 这正合他意，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没有体面的身份来出席，但不要紧，他只是想看那个男孩一眼，如果能亲手送上礼物就更好了。 他在城堡里小心地探路，这里繁复得像个迷宫，迴廊的一砖一叶都受到精心的呵护，连光影似乎都格外偏爱这里，一切都华丽得如梦如幻。 第156页 从迴廊穿过喷泉广场，再从中央大厅通向后花园，途经的风景无一不巧夺天工、富丽堂皇，但他并不被吸引，只想找到那个男孩。 广阔的后花园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耐寒的灌木依然在寒冬里焕发坚韧的生机，精心摆布的娇艷鲜花在雪的映衬下分外动人。 他努力的张望着，目之所及的华美布景在他眼中与白雪无异。 忽然，一抹璀璨的金色闯进他的眼帘。 是一只幼年期的金毛犬，丝滑蓬松的毛髮，柔软的四肢，像颗小肉弹一样沖向他，它血统极佳，体型不小，站起来能扒着他的大腿，暖唿唿的脑袋一个劲儿拱他的腰。 他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 「stop，daniel，you scared him.」(你吓到他了） 脆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抬起头，一枚雪花落在他的鼻尖，凉凉的，像是一记冰冷的亲吻。 他看到了天使。 原来莫昂一直在二楼的阳台上，颜再宁着急的姿态引起了他的注意。 daniel回到主人身边，颜再宁也匆忙跟上去，来到了二楼，与莫昂照面相见了。 这天的莫昂穿着裁剪妥帖藏蓝色双排扣小西装，衬得他的小脸冰雕玉琢，波点的红色领结端正又可爱，精緻得像一个小人偶。 比照片里还要好看，但没有一丝笑容。 莫昂问他是谁。 颜再宁不知怎么作答，低着头献出礼物，小声地祝他生日快乐。 莫昂接过来当着他的面打开了，是一个城堡石膏，颜色十分细緻精美，如果摆在橱窗里一定像个艺术品。 「谢谢。」这时的莫昂还很有礼貌。 他松了口气，很想和莫昂多说点话，可是紧张又嘴笨，什么都说不出来。 daniel非常活泼，在他们之间打滚露肚皮，于是他们都揉起它的肚子，此刻莫昂的表情变得十分柔和，这美好的模样令颜再宁想起了陶岸歌，一滴眼泪流下。 这下轮到莫昂不知所措了，他一下变得烦躁，一下又变得不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拉着颜再宁的手带他参观城堡。 莫昂的手很柔软，也很温暖，他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他，却更捨不得松开。 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来的突兀又自然。 到了晚上，莫昂作为今天的主角，要接受客人们的祝愿，每个人看着他的眼中都带着淡淡的怜悯。 失去了陶岸歌，莫昂再也无法做那个天真明媚的孩童。 颜再宁也有任务，莫昂要他帮看着daniel吃饭，这个小傢伙最近有些感冒，吃饭都不积极了，需要有人哄着它吃才行，一般人还不管用，得要它喜欢的人在身边。 于是他陪在daniel身边，daniel的食盆里准备了新鲜的红肉，但里面加了药粉它不喜欢，吃一口就拱到他的怀里撒娇，他简直无可奈何，只好耐心地哄着。 可没多久，莫恆守的两个女儿出现了，冷冰冰地说父亲在找他。 他必须要等daniel吃完才能走，这是他答应莫昂的，但她们对他没有耐性，讥讽他人仗狗势，和他妈一样不要脸。 他气得发抖，让她们住口，为颜帆辩驳。 但和她们争辩有什么用呢？只能换来更多尖酸的指责，daniel都生气了，沖她们吠叫，气得她们连狗都骂。 最后，年长的那位让他自己去和莫恆守报备，否则今晚回去绝不会让他好过。 他只好安抚daniel，去去就回。 回来了，daniel果然没在乖乖吃饭，正咬着一块手帕玩儿。 他又继续哄着，daniel嗅着食盆，犹豫着吃了一口，抬头看着他，清澈乌黑的眼睛浸满了信任。 别吃，别吃，别吃…… 他摸着它的脑袋，温柔地说：「吃吧，好狗狗，吃了病才会好。」 宴会结束，他坐在车里，脑袋探出车窗，恋恋不捨地看着莫昂。 莫昂在和每一位宾客道别，像个端庄的小大人，忽然对上了他的视线，便沖他笑了笑。 这笑容似乎能融化整个寒冬的雪，让他一瞬间忘记了所有苦难。 在驱车回家的路上，莫恆守接到了一通电话。 「莫昂的狗突然发狂了？」 他的心勐地一坠。 次日凌晨，daniel因食用过量巧克力导致心力衰竭，抢救无效，生命终止在短暂的四个月。 最后与它接触的人是颜再宁，两姐妹言之凿凿，看到颜再宁拿了巧克力酱餵狗。 daniel的食盆里确实有残留的巧克力。 他被推出来，成了众矢之的。 不是他，他却百口莫辩。 因为也的确是他一口一口哄着daniel吃下那要命的晚饭。 他又害莫昂失去了挚爱。 第八十六章 「……再后来，就是你知道的那样了。」颜再宁讲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复述出来，那些他曾经经歷过的恨与痛离他很远很远了，他现在已经能区分开来梦与现实，在这个世界，他不必担惊受怕。 这么想着，他的身体倏然一松，仿佛那根缠绕了他十一年的荆条落了下来。 莫昂沉默了很久，最后说：「that’s crazy.」 他扭头看向睡在一旁的daniel，它体魄健壮，毛髮柔顺，今年已经7岁了，仍旧是最初那样天真、温驯，他无法想像失去daniel后的生活，那一定比深渊更可怕。 第157页 那个莫昂的扭曲也就情有可原了，在灵魂还在塑造的阶段失去了最爱的母亲和宠物，这是莫昂不敢共情的痛苦。 颜再宁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将他握紧了，好笑道：「我就说你会被吓到。」 「没有。」莫昂反驳道，看着颜再宁的眼神执拗，不想露怯，可很快就碎成了细沙，他倾身倒向颜再宁，一手环过颜再宁的腰身，额头压着他的锁骨。 「谢谢你。」莫昂很小声地说。 我再忍他一下吧。颜再宁在心里说。 「后来你怎么规避这段命运？」莫昂问。 「起初我没有任何计划。」颜再宁淡淡道，「年纪太小了，遇事不冷静，这种怪事说出去更没人信，我只能跟我妈闹，不让她和姓罗的在一起，只要他们没走到一块儿，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但这就是最难的一步，他无法干预颜帆和罗叔叔的相识，当他在现实中看到梦里的人站在眼前，那极度恐惧与崩溃不仅击垮了他，也吓坏了颜帆。 「我7岁那年流感特别严重，不过因为一直做梦导致心力交瘁，就延后一年入学，我竟然没有发烧。」颜再宁笑了笑，「但是这个梦让我有了严重的失眠和被害妄想，比发烧更严重，我妈还是求助了姓罗的。」 「那不还是走上了一样的轨迹？」莫昂依偎在他的怀里，听得很入迷。 颜再宁靠着沙发，让两人都能舒服点，说：「姓罗的没帮。我那个时候对他很瘆人的，他管我叫『小鬼』,他们做生意的很忌讳这种诡异的人，所以给了我妈万来块，就没出现过了。」 莫昂用英语骂了一句。 「循环这个梦半年后，我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哭和害怕是没用的，我要变得强大，不让别人欺负我和我妈。」 他给自己罗列了一个清单，上面写着一定不能重演的事： 1、妈妈不能和姓罗的交往。 2、不要认识陶阿姨。 3、增强体质，不能生病。 4、认真学习。 5、受到欺负要反击。 6、不要认识莫昂。 写出来容易，做到却很难。那段时间颜帆在养生会所上班，他每天都要问有没有一个姓陶的女性顾客，如果有务必要远离，对她们都好。 颜帆说他是小神棍。 他也担心着陶岸歌，就算没有他们母子的介入，莫恆守对她始终有恨，保不准会有其他手段，所以他在梦里记住了陶岸歌的手机号，在现实中用郑家欢的二手录音笔录下一句「警惕莫恆守和罗中定，不要吃他们给的任何东西」，通过公共电话放给陶岸歌听。 失真的声音再经过电流传递，更听不出是小孩的声线。 很笨的方法，但这是他力所能及的最有效的方法了。至于陶岸歌有没有当真，就只有听天由命。 入学后他比身边的同学都大，但个头和长相都很好欺负，这又成了被针对的原因，怯弱是他的底色，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真正克服，于是他学会了反击，学会利用人心，三年级的时候他在学校有了自己的拥趸，五年级身体终于抽条，学校里没人打得过他。 再后来就是顺风顺水的初中，期间他打听了责信集团的股东情况，陶岸歌依然牢坐第一股东的宝座，而她的儿子，听说一直在国外没有回来。 升入高中，万幸，这一届新生没有莫昂。 至此，他的清单终于全部打上勾号。 但是一年后，莫昂突然空降转学过来，颜再宁还不得不和陈老师去他家劝他入学，在这里他见到了陶岸歌，见到了daniel，他们都好好的，活生生的。 还有莫昂。 那时候他已经不怕任何人了，可再一次，或者说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莫昂，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警惕、畏惧，以及逃离的本能。 每一次从梦中清醒过来，最后的画面都与莫昂有关，这在他的大脑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对莫昂的警备早就刻写在他的反射区里。 这个莫昂和梦里的不同，越相处下去就越能将他们俩区分开来。 如果说梦里的莫昂像黑洞一样可怕，那么现实的莫昂就是太阳，耀眼、温暖，偶尔会有阴云覆盖，但他的底色是炽热而明朗的。 这就是未曾遭受过失去的莫昂吗？或许是个好人，但他绝不会再靠近。 可唯有这件事，让颜再宁第一次有了命运是无法挣脱的感觉，尽管他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所有人都能被莫昂吸引，但他不能；所有人都能爱上莫昂，但他不能。 他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要清醒，要远离，可是生日的那天，天台上莫昂歪着头，贴在他的掌心，目光像密不透风的网，捕获住了他。 那份冲破灵魂的心悸，让他忘了拒绝的选项，闭上了眼。 哪怕事后他心惊后怕，逼着自己疏远莫昂，却还是在那个昏暗的楼梯间，对自己失控的心跳无能为力。 明明矢口否认了喜欢，却在莫昂请假的那晚，在他家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到底哪里错了？ 颜再宁失神地看着头顶的灯，莫昂还靠在他的怀里，脑袋黏黏煳煳地在他的颈项一蹭一蹭，他们是如此亲密。 究竟哪条路才是正确的？ 「这些年你辛苦了，做得真好，做得真好，颜再宁，你太厉害了，你是我见过最厉害，最坚强，最完美的人，我好……」莫昂咬着颜再宁的领口，重重地喘息，他们的手还在握着，他把颜再宁的腰越搂越紧，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第158页 「莫昂。」颜再宁说，「不舒服。」 腰上的力道立刻就弱了，莫昂抬起头，仰着脸望着颜再宁，眼睛里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贴着眼眶的卧蚕很饱满，很可爱。 他们贴得那样近，只要略一低头，就能彼此亲吻。 「你别这样……」颜再宁盖住了他的眼睛，嘆息着，「别这样看着我。」 莫昂什么也看不到了，他感觉到鼻尖抵上了另一个柔韧，两道唿吸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于是他轻轻向上，嘴唇印在了颜再宁的柔软。 亲到了。 这次他很确定。 次日清晨，颜再宁单肩背着包，低头从侧门进家，在楼梯上和颜帆对面相遇，他匆匆说了句「早上好」就要往屋里走。 「哎。」颜帆抓住他的胳膊，狐疑，「昨晚上哪儿去了？晚上不回家要提前跟我说，我担心了大半夜。」 「在莫昂那。」颜再宁声音含煳。 「和好啦？」颜帆挂上了玩味的笑，「要我说你们俩的脾气经常不对付，但偏偏都能把对方拿捏住，真好玩。」 「妈，我想回屋休息。」颜再宁哀求。 「去吧，记得先洗把脸，再涂一层精华水睡觉好吸收，你可是我的活招牌，皮肤一定要……」 颜再宁落荒而逃，赶紧把自己缩进房间里，然后整个人卸去所有力气，砸在床铺上。 酿酿不知道从来钻出来，翘着尾巴绕在他身边到处蹭，然后也躺下来露出肚皮伸懒腰。 颜再宁的手在它的肚子上无意识地揉着，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意识又回到了昨晚，嘴唇微微发烫。 那个吻非常的干净，没有缠绵与掠夺，只是把嘴唇贴在一起，柔软，温暖，好像也吻到了他的心尖上。 然后他们分开了，定定地看着彼此的眼睛，谁都没有说话。 可颜再宁却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如洪水般湍急的轰鸣声，急促地在身体里冲撞着，令他意识模煳。 莫昂又要亲上来，这次被他的手心挡住了，这是他仅存的理智——不能在继续下去，否则他将溃不成军，滑向一个目前他还无能为力的深渊。 于是莫昂温顺地亲吻他的手心、手背、指尖，嘴里嘀咕着「真不公平，刚才是你亲的我，还不让我扳回来」。 颠倒是非。 可他实在没有心力去和莫昂辩驳，他必须要和莫昂隔开远点才能恢復正常思考。 但莫昂把他的推拒理解为把他压难受了，于是搂着他一扭身，就变为将他抱在怀里。 依偎在莫昂的怀里他才如此鲜明地意识到莫昂的臂膀是那样宽阔有力，能将他完完全全地搂抱在自己的领域里，仿佛他们才是完整的一体。 他听得到莫昂的心跳，也是一样的急而重，胸膛的温度炽热得能将他融化。 这感觉……令他战慄。 后来他们好像说了些话，又好像什么也没说，他竟然就这样靠在莫昂的怀里睡着了。 到今早醒来，他们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生居然挤在沙发上，他背靠着莫昂的胸膛，莫昂的腿穿过他的腿/间，胳膊搭在他的腰上，他们两个人就像两根纠缠在一起的绳子。 为了避免面面相觑的尴尬，颜再宁先撤退回家，绝对不是退缩，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慎重、考虑全面的人，这显然不能是莫昂。 可是回到了自己的空间，他竟然无法像和莫昂在一起时那样安然，心里只有躁动、混乱、不安，现在他不能按照之前的方案走了，必须要换成一个更妥帖，都能让他们俩安分下来，但又不违背他的原则的新办法。 好难。 颜再宁翻身脸埋进被褥了，泄愤一般在被子上拍了几下，喉咙里咕噜咕噜地骂着。 混蛋莫昂，你就不能忍忍吗？！ 第八十七章 「阿宁，还睡呢？莫昂来找你啦！」 颜再宁迷迷煳煳醒来，听到了敲门声和颜帆的声音，他竟然不知不觉睡过去了。也是，昨晚上聊到很晚，今天又起得特别早。 他睡前忘了摘眼镜，斜挂在脸上也懒得动，打着呵欠去开门。 门一开，莫昂就站在外面，随着开门带起的气流，将他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卷挟进颜再宁的鼻腔。 莫昂换上了一身休闲的装束，宽松柔软却又暗含质感的灰蓝色圆领衬衫，垂坠的领口露出白皙漂亮的锁骨，衬衫下摆扎进了深灰色的休闲西裤里，同色系的皮带束出他劲瘦有力的腰，将他的上下身划分出优越的比例。 而那张脸，简直就是闪闪发光，颜再宁都忍不住眯起眼睛，眼镜又从鼻樑滑落了一下。 他狠狠推正，随即被捏住了下巴。 「堂堂学生会会长。」莫昂手指微动，左右端详，颜再宁侧脸上的红印让他不由带上了笑意，「睡觉睡得一点形象都没有。」 颜再宁拍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警备地盯他，此人故意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出现在房间门口，一定又想做坏事，这次绝不姑息了。 但莫昂却蹲下了，笑眯眯地抚摸颠颠儿跑来的酿酿，「还记得我吗？想我了吧？哎哟，蹭我呢，你比你主人坦诚多了。」 酿酿很快就在莫昂面前翻肚皮，任君蹂躏的样子。 「你别借题发挥。」颜再宁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要走去洗手间时，脚腕忽然被握了一下。 第159页 莫昂的手指修长，能轻松地圈住他的脚腕，手心温热贴着他凉凉的脚腕，居然有种难以描述的战慄。 莫昂很快就松开，仰起脸有些挑衅地看他。 颜再宁抿紧嘴唇，突然伸出手将莫昂那颗特地洗过、乌黑茂密、手感极佳的脑袋搓得稀扒乱脑浆错位，才重重地走开。 「他一点都不温柔。」莫昂扶着脑袋，向酿酿抱怨。 卫生间里，颜再宁把水打开，将手放在下面沖洗，冰凉的水沖刷着他的整只手，很快就带走了上面的温度，好像能藉此也减轻另一种高温。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髮短而柔软，被睡得塌陷了一块，左脸被压出了红印，镜片上脏了一块灰濛，身上穿的还是校服，此时皱巴巴地挂在身上，领子还有一边翻了进去，这一切让镜中人看起来邋遢又散漫，尽管他的五官依旧俊秀明丽，但比起外面那个光鲜亮丽自带两千瓦探照灯光效的人，就显得…… 镜中人眉头一拧。 脑子有问题了，和他比做什么？ 颜再宁摘下眼镜，掬一捧冷水泼脸。 刚睡醒不雅观的样子被莫昂看到又怎样？不在乎。他在校的形象合乎规矩，在校外随心所欲，丑怎么了？今早莫昂睡着沙发上的样子不也被他看到了吗？浑身的肌肉都是软的，四肢放松，脸颊还被压出了一点肉，像一只毫无防备的大狗…… 「咚！」 莫昂听到了一声沉重的钝响，穿透了水声和门板，他扬声问：「你摔了？」 「没有。」颜再宁冷静地回答，把发红的手继续放在水下。 五分钟后，卫生间里传出淋浴的声响。 颜帆梳妆打扮从卧室出来，浑身都是宽松的白色，只有黑色的腰带束出线条，她本就纤瘦，这么穿不显得拖沓，反而很有慵懒成熟的气质。 「阿姨，这么漂亮去约会吗？」莫昂笑着说。 「约什么会。」颜帆过去捏了一把他的脸颊，「你妈妈邀请我去你们家的大城堡玩儿，你阿姨我要去体验当一天公主啦。」 颜帆的笑容随性而明朗，一看便知她是个大方利落的女人，内心的力量坚定而强大。 她已经牢牢掌控了自己的命运，不会被人轻易支配、伤害。 「怎么啦。」颜帆见他怔松，「被阿姨美晕了？」 莫昂轻轻拥抱她，「你是女王。祝你玩得开心。」 把自己从头到脚沖洗一遍后，颜再宁感到一种舒适的蜕变，那些他背离自己的杂乱因素随着水流被沖刷殆尽。 他把自己擦干，手往衣架上一伸。 空的。 「……」 莫昂坐在沙发上，并着大腿让酿酿躺在上面，小猫抻着柔软的四肢，肚皮被挠得很舒服，不停地「唿噜唿噜」。 他专心地逗着酿酿，耳朵却暗中关注紧闭的卫生间，通过细微的动静判断颜再宁的动向。 现在应该洗好澡在擦身体，还有十秒钟，他应该会陷入深深的困惑。 十秒后，二十秒后，一分钟后，三分钟后…… 浴室里非常安静。 看来是一段相当纠结的思想斗争。 莫昂于是善心大发，决定给他搭建一座释放自己的桥樑，便拿起手边早就找好的衣物，走到了门口，礼貌敲门。 「你在里面呆了很久，没事吧？」 一门之隔，对方衣冠楚楚，而颜再宁浑身赤裸，意识到这点他的身体蔓起了难堪的红，紧紧抓住毛巾，喉咙紧绷：「没事。我妈呢？」 「已经出门了。」莫昂忍着笑，「洗澡忘记带衣服还要叫妈妈？你都多大了？」 里头沉默了，但莫昂不难想像颜再宁正隔着门板瞪他，没有镜片的隔挡，眼珠像水洗过那样清亮，又饱含恼怒，乌黑的头髮贴在额头上，像一只被抓住弱点的小动物，既凶，又可爱。 「你不打算向我求助吗？」莫昂的口吻十分正常且正直，「难道互相帮助不是朋友之间最基本的准则吗？还是说你心里有鬼啊？」 鬼你个头，如果昨晚你动作没那么多我还能信你一分。 颜再宁在心中狠狠奚落，对自己位于下风的处境非常不爽，但这算什么大事？他踩着湿淋淋的浴室瓷砖，盥洗台下的脏衣篮里还放着那身校服，他弯腰拿出来—— 「不是吧，刚洗完澡又穿脏衣服，那不是白忙活了吗？」门外的莫昂说。 颜再宁身体一僵，勐地扭头，磨砂玻璃的门板朦胧地印出莫昂高大的身影，排除他偷看的可能，他就是个五感过分灵敏的变态！ 「好啦好啦，衣服我都给你拿来了。」莫昂嗓音柔软下来，「放心，我不会偷看的，我对男性的身体没有兴趣。」 浴室的盥洗台离门口很近，透过磨砂玻璃能够影影绰绰看到那洁白修长的身形…… 他克制地别开视线，语气照旧地说：「我自己的身材都够好了。」 又敲了敲门，「接一下。」 一声清晰地咋舌音传出来，片刻，门把慢慢转动，随后打开了一条狭窄的间隙，随即半截白皙透着浅红的手臂伸了出来，手掌向上，手心还残留着潮湿。 莫昂礼貌绅士地把衣服放在他手里，同时还在那湿软的手心里蹭了一下。 噌！嘭！ 莫昂只看到半道残影，门就紧闭上了。 第160页 门内，颜再宁在衣服上用力蹭了下手心，把那种细微的电流感抹去，咕哝着：「故意的。」 两分钟后，穿戴整齐的颜再宁捧着脏衣篮平静地走出来，到阳台打开洗衣机。 「你都不跟我说声谢谢吗？」莫昂跟过来，靠在洗衣机上看他收衣服，「帮你找衣服的时候我发现你的穿衣风格未免太单调了吧？都是些和校服同款不同色的类型，真没意思。」 「我不像某人，是属孔雀的。」颜再宁把收下来的衣服兜在臂弯里，要走出阳台，被莫昂挡住了。 「说谢谢。」莫昂非常执着要完整地走完社交礼仪，「朋友之间才更要认真对待每一次帮助。」 颜再宁掀起眼帘看他，进门来这是第几个「朋友」了？刻意得刺耳，而这种微妙的情绪又令他十分别扭，于是冷冷道：「谢谢你，朋友。」 这真是个奇妙的词彙，从莫昂自己嘴里说出来，会给他一种隐蔽的刺激，他知道自己再一次为掩饰，也乐在其中，但从颜再宁嘴里出来，却令他隐隐不快，这种不快很容易令他催生破格的举动。 颜再宁绕开他，把衣服放到沙发上开始整理。 莫昂也想帮忙，被颜再宁挡住，「你摸了酿酿，身上有毛。」 莫昂撇了下嘴角，问他：「你今天什么安排？」 「吃饭，看书。」 「没意思，跟我去江滨公园。」莫昂霸道地说，「今天太阳很好，daniel出去沐浴阳光，酿酿也说想出门了。」 「说？」颜再宁瞥他一眼。 「我能听得懂小动物的语言。」莫昂大言不惭，「这是只有善良值满分的人才能拥有的天赋，你嘛，只能勉强及格。」 「我看你是妄想过度。」颜再宁说。 「你也得多晒太阳，看看你这肤色，一点儿都不健康。」莫昂说着，又伸出手去碰颜再宁的脸。 被他避开了。 「朋友之间不会这样。」颜再宁说。 莫昂的舌尖顶了顶后槽牙，露出一丝微笑，目光紧锁着他，手落下握住了他的手腕，「这才到哪儿啊？我来告诉你朋友之间不会做的事。」 颜再宁动了动手腕，莫昂已越过中间的衣物挨到他面前，彼此的吐息交融，和昨晚几乎重叠。 「好香，是衣服还是沐浴露？」莫昂喑哑地问。 颜再宁偏开脸，下一秒颈侧一暖。 莫昂的嘴唇贴在了上面，还轻轻抿了一下。 剎那间颜再宁从指尖开始一路酥软，唿吸都略带颤抖。 接着莫昂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高挺的鼻子拱了拱他，满意地说：「是沐浴露。」 「……」 颜再宁忍无可忍，汇聚力气狠狠攮出一拳—— 第八十八章 颜再宁在厨房炒饭。 火力极其勐，沉重的铸铁锅在他那堪称纤瘦的手腕下被颠得哐哐作响，好像以此就能彰显出他的孔武有力。 只要不去看他以颈项为中心，上下三十公分皆被薄红浸透的皮肤。 米饭被炒得粒粒分明翻滚颠簸，颜再宁将此当作莫昂，恨不得把莫昂切片炒成一盘菜。 那混蛋果然还贼心不改，见缝插针地占他便宜，他也有些不对，明明知道莫昂的念头，还是没能及时作出防备。 而此时那个标榜自己是「朋友」、口口声声说自己对男性躯体没有兴趣的人，挨了应得的一拳还在那哼哼唧唧，仿佛多难受似的。 颜再宁自己用了多大力气他再清楚不过了，装可怜，真让人瞧不起。 一分钟的爆炒，米饭与鸡蛋和咸菜完美交融，酱油为其增添了诱人的浅酱色，出锅前一把青翠的小葱点缀其间，恰到好处地增香增色。 出锅，装盘。 莫昂看到颜再宁端着两个碗走出来，立刻自觉地做到餐桌边上，当然还不忘捂着肚子。 「还装，要不要帮你打个120？」颜再宁冷笑道。 「本来我就饿得有些胃疼。」莫昂看到炒饭，还多余说，「早餐就吃这个？有营养吗？」 「没营养你别碰。」 果然是给我做的。 莫昂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颜再宁改变主意前把碗揽到面前，「偶尔也可以换换胃口。」 不得不说，颜再宁的手艺相当不错，普通的炒饭香气扑鼻，米饭的口感了得，鸡蛋嫩而不黏，咸菜是主要的盐味，被勐火炒出来多了一股特别的香味，用郑家欢的话来形容，就是那种出摊排队一个小时都值得的好味道。 「学生会的人要是知道你还有这一手，估计又多了点想把你拐回家的念头。」莫昂揶揄道。 「他们知道。」颜再宁说，「我们高一的时候组织过一次烧烤，那时候你还不在，他们没一个会烤的，纯属糟蹋食物，所以我来烤，他们吃得应该挺开心。」 原来不是我独一份儿啊？ 莫昂咀嚼的力道加重。 颜再宁想到了什么，不由淡笑：「之后学生会干部换届投票，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我得了不少票，当选了会长。」 「那下次再组织bbq，我来准备顶级食材，让特级大厨给他们烤，下次换届能投我当会长吗？」莫昂说。 「你？我一票把你否了。」 「凭什么？」 「你心思不正。」颜再宁哼声说，「品行不端。」 第161页 「比如说？」莫昂挑起眉梢追问。 颜再宁眼刀削他，冷道：「闭嘴，吃饭。」 吃完饭，晒了衣服，他们带着酿酿去接daniel。 daniel看到酿酿高兴得直打滚，不停用大脑袋拱酿酿，酿酿把爪子按在它的鼻头上也无济于事。 「和你主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颜再宁好笑道。 莫昂把daniel出门要带的水、纸巾、塑胶袋、零食和玩具带好，接过颜再宁手中的狗绳，再极为自然把颜再宁空了的手牵住。 颜再宁低头：「餵。」 「哦，我以为你有这个想法。」莫昂又松开他。 「……」颜再宁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很想把他脑袋掀开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今天的太阳确实很好，明媚而不灼人，沐浴在阳光下会给人一种被净化的舒适。 江滨公园环江而建，被重点保护的江景环境清新优美，岸边铺设的大面积的草坪，不少人周末前来露营放松。 带着宠物来散步的也不在少数，两个高中生本应泯然于众。 但只要他们走在一起，就必然会陷入某种暧昧氛围，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似乎是他们气场碰撞的化学反应，玄而又玄难以磨灭，哪怕他们只是在简单的聊起学生会里的事情。 颜再宁不得不与他保持着两个人宽的距离，以免引起旁人过度的关注。 他们谁都没有提起昨晚的种种，却也清楚谁都没有遗忘，只是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层薄薄的宣纸。 当下绝无进一步的可能，但退一步……或许他们都做不到。 虽然拉开距离，但daniel总想和酿酿贴贴，老把莫昂往颜再宁那带，他也很无辜。 走进江滨公园不久，有一处流动摊位小集市，莫昂对这些很感兴趣，每个摊位都逗留一会儿，他长得好，摊主都大方让他试吃，在一个卖帽子的摊位停留最久，对手编的草帽很喜欢，自己试戴，还要往颜再宁的脑袋上扣，被避开。 最后买了一顶草帽、一张露营餐垫、两杯咖啡、两个汉堡、两个冰淇淋…… 颜再宁不得已为他分担一部分重量，「刚吃完出门你就饿成这样？」 「人家对我那么热情，不买点说得过去么？」莫昂鲜少逛这么热闹、富有烟火气的集市，心情也很好，「冰淇淋快吃，要化了。」 颜再宁舔了一口摊主看在莫昂美色给的格外硕大的冰淇淋球，奶甜奶甜的，对方到处张望着，又无知觉朝他靠近，他无奈地垂睫，沾了些许冰淇淋的嘴角似乎翘了起来。 酿酿虽然精力旺盛，到底还是只猫，和daniel那能跑几小时的体格比不了，走了半小时它就开始倒地不愿意动，颜再宁只好把它放进猫包里背着走。 江滨公园就绿地多，他们便找了一块人少的地儿，莫昂陪daniel扔飞盘玩儿。 还戴着那顶草帽，有时候他的审美真迷，怎么看都像是乡下干活的人才戴的帽子，他还觉得自己可帅了，风骚地自拍了好几张。 更离谱的是，都这样了居然还有人去找莫昂要微信。 颜再宁看着对方叫住莫昂，神情紧张，递出自己的手机，莫昂不知说了什么，也拿出手机一扫。 然后一切如常，继续扔飞盘。 塑料的咖啡杯在颜再宁的手里啪嗒，皱成一团，里面的咖啡在他手里像喷泉似的溅得他手上衣服上都是。 莫昂虽然在远远的玩，但一刻都没离开对颜再宁的关注，在颜再宁从野餐布上站起来的瞬间，他立刻就望过去，颜再宁转身走了。 莫昂很大声很悠长地朝他「餵——」，随后极快地奔跑到他身边，「去哪儿？」 「卫生间。」颜再宁示意了下手，还拿着那杯无法继续饮用的咖啡。 「哦。」莫昂松了口气，又说，「我带了水和湿巾，你不会用吗？」 说着，把颜再宁拉回来，把咖啡放进垃圾袋里，用水帮他沖洗，在用纸巾擦干净。衣服上的就没办法了，只能回家处理，不过只有几滴，不严重。 「咖啡都能喝成这样，你小孩儿吗？」莫昂不忘取笑。 「不用你管。」颜再宁想收回手，可莫昂把他的手腕攥得很紧。 「谁叫我们是朋友。」莫昂朝他促狭一笑。 颜再宁忽然恼火，瞪他：「你朋友那么多，你管得来么？」 「那我就只管你。」莫昂凑近他的鼻尖，看着他眼睛里又冷又热的温度。 颜再宁啧的一声推开他的脸。 莫昂拉着颜再宁继续坐回去，圈在他手腕上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刚才那姑娘问我飞盘哪儿买的，看我用得特别好。」 这理由真够硬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然后要加我微信。」莫昂扭头直勾勾地观察颜再宁的表情，很满意地看到那俊秀的眉宇轻微拧起，「我说可以，但是我发了连结就得删了你，因为我家领导在边上看着呢。」 这话无可厚非，颜再宁确实是他领导，但这层关系在外人听来，分明是在彰示自己有对象了。 莫昂把手机举到颜再宁面前，「已经删了，喏，检查。」 颜再宁不看，「你不在学校里乱搞，我不管。」 「知道。」莫昂把手指一根根挤进对方潮湿的指缝，扣住，「在学校外就没关系。」 十指相扣了。 第162页 「餵。」颜再宁抬眼，「我允许了吗？」 莫昂假装没听见朝叼着飞盘跑回来的daniel说「自由活动，不许乱跑」，他力气那么松，颜再宁想抽走轻而易举。 没抽。 说明心里有鬼。 莫昂很是得意。 第八十九章 周一大课间，田径场全校跑操。 宋湘文最讨厌跑操，哪怕跑了两年都不喜欢，她个子小，跑得慢，但要是和班级掉队就会被可恶的学生会记下扣分，每次看到学生会的人臂戴袖章，高高在上地站在主席台上监视他们，她的内心就要记下一笔，算在学生会会长头头上。 哼，也是他扣分最多，必须要在本本里虐待一番。 啊……她的本儿，被莫昂抢走了。 想至此，她又无比心塞，落下了距离，路过主席台一扭头，学生会会长站在高处，如同一棵顶峰上的劲松，细框眼镜寒光一闪，正冷冷地盯着她。 噫—— 宋湘文赶忙狂奔回队伍里，小心脏狂跳。跑操结束后一头短髮乱得像鸟窝，小细腿如风中的两根小草。 她今天要继续「上书」提议取消跑操制度。 「哎。」 宋湘文的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一回头，是莫昂那张帅气非凡却令她心惊肉跳的脸。 我的本儿—— 莫昂好笑道：「跑两圈好像要了你半条命，体测你怎么过？」 「没及格过。」宋湘文紧张地盯着他。 莫昂敞开校服，从后腰抽出一本棕色封皮笔记本。 平平无奇的外表，里面藏着尺度过分的言语和更加过分的评论。 宋湘文双目明亮，像看到胡萝蔔的兔子那样勐地一扑。 不出所料被莫昂闪开了。 「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宋湘文气得脸红，扭头就走。 「哎哎！」莫昂拉住她，笑得特别欠揍，「宋大作家，没说不给你。过来聊聊。」 于是三分钟后，宋湘文站在了主席台上，朝下看，田径场上的人变得渺小起来。 颜再宁将今天的跑操情况记录交给值日干部，转身走来。 如果宋湘文在莫昂面前还敢张牙舞爪一下，在颜再宁面前就只能缩成小鹌鹑，手指都藏进校服袖子里。 「你能不能友好一点儿，看把她吓得。」莫昂指指点点。 颜再宁缓缓冒出一个困惑的问号，他连话都没说一句。 「不用紧张，只是找你聊聊。」颜再宁说，朝莫昂一伸手，那本棕色笔记本就到了他的手中。 「你写的，对吗？」颜再宁问。 宋湘文的指甲用力掐着自己，仿佛要迎接当头一刀，破罐破摔点了头。 「不要再写了。」颜再宁直截了当。 「为、为什么？」宋湘文声音走调，「校规没说不能写小说……」 还专门研究过了。颜再宁危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小兔子好不容易露出的尖牙又软下去。 「不写就不写了……」 「不写了？我还挺好奇结局的。」莫昂说。 危险立刻转移到了莫昂身上。 「校规没有提及这方面，但你用了我们的真名，就涉嫌造谣，还在同学中传阅，还涉嫌传播淫/秽色/情。」颜再宁平静而威仪，「要是较起真，你要背处分的。」 宋湘文表情木然，「啊？」 「你真吓着她了。」莫昂无奈地说，真想把这张冷硬的会长面具揉吧揉吧，「宋湘文，我们不会让你背处分，只是想再跟你确认一下，你写的内容完全出于你本人的构思，没有什么奇妙的经歷，对吧？」 她没听懂，犹豫不解地摇头，嗫嚅道：「主要是我来写，但也会和大家讨论，她们有想看的p……剧情，也会用作参考。」 颜再宁做了个隐忍的表情，大家……那些评论的虎狼之词才是这个本儿成为「禁书」的主要因素。 「拿走，不许再写了，下次被我发现就不是现在这么好说话了。」颜再宁不耐地把本子还给她。 宋湘文难以置信，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拿回本儿。立刻翻开，里面也没被恶意损毁，感谢老天！ 莫昂瞥了眼，很有兴趣地问：「这图是谁画的？有点儿功底。」 「三中的林玉，你应该见过，她说你去三中的时候和你说话来着。」宋湘文美滋滋地说，「她自己还有个本儿，画了好多。」 还有个本儿？ 颜再宁感觉自己脑门的青筋突突的。 「哦？能给我看看吗？」莫昂说。 颜再宁一把将他薅过来，狠狠警告：「收起你的好奇心，别去助长她们的歪风邪气！」又对宋湘文说，「我会持续关注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要出现在学校里。」 宋湘文怀抱心爱的小本儿，变得底气十足，还敢和他辩一个来回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帮了你呢！原本她们都在背后说你的，多亏了我的小说，她们才觉得你可爱！」 「需要我说谢谢吗？」颜再宁无情地掀了掀嘴角。 宋湘文寒毛直立，「不用了！再见！」 说完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颜再宁立刻在自己的随身记事本上用力写着，莫昂凑过去看：周五干部会议建议学生守则增加「禁止已任何方式编排同学关系」。 校园数学竞赛的成绩下来了，百分制，莫昂得分七十三，拿到试卷后他反覆确认了几次，陷入了难以置信的emo中。 第163页 颜再宁已经拿到了所有人的成绩，拿着表格一个个往下看，最高分是程子驯，八十七分，就题目的难度而言，这个分数在高中生里相当优秀；第二名是齐绮，学习部部长当之无愧……莫昂排名第十五，勉强过得去，要是他当时能认真来参与辅导，一定不止这个成绩。 正默默分析着，身边忽然充满了压迫感，一看，莫昂站在旁边，抱胸臭着脸睨他。 颜再宁眉梢轻挑，意思是「有事说」。 莫昂把试卷抽出来，硬邦邦地说：「我从没考过那么差的成绩。」 哪怕是刚转学过来后的数学月考，他的分数都在一百二十以上。 「你好好来听课了吗？」颜再宁说。 「那你也没管我啊。」莫昂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你是在怪我？」颜再宁眯起眼睛，「不想活了？」 莫昂一手扶着颜再宁的椅子，一手按在桌面上，俯下来，几乎将他笼罩在自己的领域里，低声说：「你多少有点儿责任吧，颜老师？」 颜再宁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像被莫昂烘过来的体温刺激得张合了一下，非常诡异的感受，他不悦道：「在学校里不许离我这么近。」 莫昂撇了撇嘴角，扫兴地站直，试卷交给了颜再宁，「之前没去的课现在补回来吧，我没得分的地方就麻烦你了，颜，老，师。」 最后那个称唿，他故意把语气咬得格外旖旎，挨了颜再宁一课本，但卷子没被甩回来。 下午，数学竞赛的颁奖典礼安排在多媒体会议室举办，竞赛创办人卢教授也亲自莅临现场，为获奖选手颁奖。 颜再宁则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与卢教授接洽。 颁奖前，卢教授进行了一段语重心长的发言，虽都是老生常谈，但卢教授对还在蓬勃生长的祖国花朵的殷殷期盼都寄托在了朴实的话语里，在座都是对数学有着热情的学生，无不被他所触动。 发言结束，颁奖真是开始。 三等奖，第十名至第六名。 二等奖，第六名至第三名。 一等奖，第二名至第一名。 不仅有鲜艷的证书，还有奖金颁奖牌，三等奖五百元，二等奖一千元，一等奖两千元，这些数字在学生中足够令人艷羡。 莫昂只能作为观众，看着颜再宁跟在卢教授后面，将证书递给卢教授，卢教授再转交给获奖人员。 那姿态谦虚优雅，想必也会给获奖人一个鼓励、欣慰的微笑。 啪叽。 酸泡泡破开。 「没有得奖的同学不要失望。」卢教授笑眯眯地说，「接下来，我要颁发特殊解题奖，为鼓励那些成绩或许没有那么突出，但思维大胆，解题思路新颖的同学，我们数学领域最需要的正式这种勇于创新。」 五个人得到了这个奖。 莫昂的名字在第三位。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莫昂还怔愣了一下，大概是第一次体会到被荣誉砸昏头脑，被颜再宁的视线锁定了，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也得奖了。 在颁奖的时候，莫昂以正面的视角，清晰地看到颜再宁的表情。 果然是在笑着的，笑容浅而清隽，再给予一个肯定地颔首，哪怕一言不发，也会得到对方欣喜的一句「谢谢」。 到他了。 卢教授双手把证书交给莫昂，勉励道：「莫昂，是吧？我看了你解的代数题，曲线代替切线，思路很灵活，是不是后面时间不够了？」 莫昂点了点头。 「那还得多练练。」卢教授笑着与他握手，「恭喜你。」 颜再宁来到了莫昂面前。 莫昂挺了挺胸，把证书拿得特别端正，神情不以为然，又有藏不住的骄矜。 颜再宁对他就不如对其他人那样温和，鼻腔发出很轻的哼声，用只有他们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做得不错。」 唰！ 大尾巴疯狂甩动。 莫昂的脚步难以自持地动了一下，颜再宁立刻凌厉一瞥，意思很明确：不要在这里碰我。 嘁。 莫昂收回迈出半步的脚，视线还跟着他，心里嗤笑，握个手而已，吓得你。 等回去了再拒绝，就咬你。 朋友之间，拉拉手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啊……存稿告急…（倒地 再起不能 第九十章 莫昂家的书房非常宽阔，一整墙的书架，塞满了各类书籍，还有柔软的地毯和云朵一样舒适的沙发，中间摆放了一张厚重的实木书桌，上面躺一个人都绰绰有余。就是这么一个宽松的环境里，颜再宁和莫昂折角坐着，小腿还被对方的小腿不经意地蹭碰，避开了没一会儿又挨过来。 「为什么这里要用到辅助线？」莫昂仿佛没有察觉，专注在试题上。 「根据结论来进行假设，你把圆画出来就会发现，这里很明显要用到辅助线进行论证……」颜再宁讲得很认真，把每种方式掰碎了告诉他。 莫昂一下一下地点头，桌下的腿也一下一下地轻撞。 那轻微暧昧的力道，调戏的意味毫不掩饰。 颜再宁终于说：「你够了。」 莫昂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动作那么多，还想不想听了？」颜再宁用笔敲了敲桌子。 「我都听懂了。」莫昂说，竞赛的题很复杂，颜再宁说一天只能讲一题，那至少这个礼拜都会每天过来和他独处。 第164页 「那不说了，我回……」 颜再宁要起身，莫昂连忙拉住他的手，桌下的两条长腿也夹住颜再宁的小腿。 「你哪根筋搭错了？」颜再宁为他的行为感到羞耻。 「我想跟你说说话都不行吗？」莫昂鼻子都要翘起来，「这卷子不是很难吗？你怎么讲起来能一套一套的？」 「我也做过。」 「多少分？」 「没仔细算过，应该能上九十。」颜再宁轻描淡写。 「那得给你一张证书啊，特等奖怎么样？」莫昂想一出是一出，还真从书包里翻出干净的纸，打算现场给颜再宁写一个。 「你一个七十三分的人，有什么含金量？」颜再宁说着，视线无意往莫昂的包里瞥了眼，就看到书本夹层上露出来的一抹粉红色。 莫昂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抽出纸就开始埋头写： 荣誉证书 颜再宁同学荣获第一届「新芽」校园数学竞赛特等奖 优秀学生莫昂特颁此证，以资鼓励。 「继续努力。」莫昂特有名人风范的颁奖，接着挨过去给了颜再宁一个鼓励的抱抱。 没别的意思，在他的耳朵上蹭蹭也只是鼓励而已。 颜再宁神情淡淡，视线依旧停留在莫昂的书包上。 莫昂没有感觉到他的回抱，顿时不满，薅起他的手往腰上搁，嘟嘟囔囔地：「懂不懂礼貌了？这种时候别人友好的拥抱你，你也要抱回去的。」 「哦？」颜再宁的手指在莫昂的腰上一下一下地点着，「别人递上来的情书，也要友好的收起来，晚上再偷偷看，对吗？」 「情书？」莫昂的小警铃开始哔哔响，握住颜再宁的双臂推开他，审视的眼神在他的脸上游荡，「谁送你情书了？在学校里？是不是活腻了？」 颜再宁伸长手臂扯过莫昂的书包，捏住那封粉红色的信抽出来，几乎拍在莫昂的脸上，「这是什么？」 莫昂满脸茫然，「不知道啊，什么时候在我包里的？你写的？」 「我有病吗给你写这个？」颜再宁赏他一记白眼，把自己的文具快速收拾起来，「你慢慢欣赏吧，回了。」 「颜再宁。」莫昂歪头看着他的脸，止不住的笑意。 颜再宁没理他。 「颜再宁。」莫昂又叫，抓住了他的手腕。 「没完没了了是吗？」颜再宁冷冷道。 「你吃醋了。」莫昂眼睛弯弯，那笑容简直是从蜜里浸出来的。 「没有。」颜再宁面无表情。 莫昂也站起来，将颜再宁抵在书桌边上，桌沿打磨得厚而缓润，颜再宁的大腿卡在上面，无法后退，莫昂的手按在他扶在两侧的手上，将他笼罩在身前。 「我不会看的。」莫昂垂着眼帘，有温度的视线落在颜再宁淡色的嘴唇上，慢慢地靠近，慢慢地说，「虽然对写信的人感到抱歉，但是我不会看，因为……」 后面的内容消失在贴合的嘴唇之间。 颜再宁唿吸一窒，手指蜷缩起来，莫昂阖目的容颜近在咫尺，那过分浓密纤长的睫毛几乎贴在他的脸上。 他感觉到莫昂轻轻抿了一下他的下唇，一点点湿润柔软滑过。 电流噼里啪啦顺着嵴骨往下，心跳将高热的血液往身体各处输送，在危急关头颜再宁别开脸，唿吸抑制不住的喘，避免了狼狈发展。 「还没尝出味儿……」莫昂遗憾地咕哝。 「你混蛋。」颜再宁咬着牙，抬手在莫昂胸口捶了一下。 闷闷地「梆」了一声，那肌肉太结实了。 「我让你这么……对我了吗？」颜再宁把他推开，不想给他看到自己绯色的脸庞，拎着包往门外走。 莫昂知道这次再拦他，是真的要挨揍了，亦步亦趋跟上去，还在喋喋不休：「那你也没不让啊，下次我开口问行不行？颜再宁，我可以亲你吗？可以接吻吗？你不觉得羞耻吗？真不愧是你……」 颜再宁杀气腾腾将书包用作流星锤一甩。 莫昂后撤躲过了，书包从眼前掠过的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真的生气了？」莫昂委屈起来，「我只是看你知道吃醋了，有点高兴而已。」 颜再宁走到玄关，回头恶狠狠解释：「没有吃醋！」 睡觉的daniel知道他要走了，困困地跑过来挽留。 莫昂蹲下来，抱住daniel，仰着脸 ，两双乌黑清澈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颜再宁。 「不留下了吃点东西吗？冰箱里有块m9牛排。」莫昂说。 「……」颜再宁伸出手摸了摸daniel，接着平移过来，在莫昂的脸颊上掐了一把，穿鞋开门，「不吃，明天还要上学。」 莫昂捂着被掐过的地方，心脏砰砰乱跳，看着颜再宁迈出门口的脚步，差点想去握那裤腿下若隐若现的脚踝。 「明天！」莫昂沖他的背影喊道。 颜再宁顿了顿，语气回到冷静，「知道了。」 今天颜帆的店里来了两位新客，浑身上下都是名贵的牌子，妆容精緻、姿态玉立，连脸上隐隐浮现的嫌弃都十分符合寻常人对富贵人家的刻板印象。 她这儿毕竟不在商圈，门店装修也偏家庭式，不太打眼，也没有在网上做什么营销，所以通常都是老顾客介绍人过来，大家想朋友一样相处，这两人进店就高高在上的姿态，颜帆便知生意做不成。 第165页 「没有热拉提吗？」姐妹之一细眉紧蹙，仿佛眼前的价目表一张废纸。 「没有的哦，我们这边都是以理疗手法为主，皮肤项目就是价目表上的那些，医美去那些权威机构做比较好哦。」颜帆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翘着二郎腿姿态轻松。 「这种看上去没有资质的小家作坊，到底谁会来啊？」另一个女孩更是口出不逊。 「我们可是有营业执照和美容师推拿师资格证书的。」颜帆柳眉扬起，「您二位不就来了吗？难道是上头来暗访？还是哪家同行过来挑刺？」 「谁跟你是同行！」女孩被侮辱一样恼怒。 「姗姗。」二人中较为冷静的那位开口，「我们也是看亲戚经常过来，就也想来体验体验。」 那位姗姗轻蔑道：「也是，她本来就是平民出来的，难怪会愿意来这种规模的店。」 颜帆看着俩小姑娘也就二十出头，就跟看小屁孩似的，笑眯眯地问：「哎哟，你们是哪家公主啊？咱们国家不是推翻封建帝制了吗？怎么还残存贵族呢？」 「姐，你听她说的什么话啊？」姗姗气得坐不住了。 「不是贵族，但过得是你想像不到的好。」姗姗的姐姐虽然语气平静，但傲慢不加掩饰，「你这儿充五百就能成为会员是吗？我充五千。」 「那真是多谢照顾了。」颜帆一点儿都没觉得被折辱，笑容在这一刻反而还多了几分真挚，她拿了两张表格来让她们填，「您看五千怎么分配？只开一个帐户您二位一起用还是平分没人两千五啊？」 姗姗姐姐脸色顿时变得怪异，这女人是不是缺心眼？话说得一下显得她们跌份儿了。 「姗姗，你来填吧。」姗姗姐姐说。 姗姗那笔填表，颜帆注意到她在姓名那里顺手写了个「莫」，第二个字没写完忽然意识到什么，把这张表废了重新写，名字变成了林珊。 莫……嘉？ 填好表，转帐，甚至连张会员卡都没有就算入会成功了。 颜帆热情道：「以后来做项目就直接会员价从卡里扣，要做什么项目记得提前说哈，我好给你排时间。」 「什么意思？」姗姗难以置信，「vip还得排队？」 「我们这儿的顾客都是vip。」颜帆说，「不好意思今天排满了，明天中午还有空位，方便可以过来哦。」 姗姗去哪里不都是享受专门的服务，竟然在这个小小的三流美容院里受委屈！ 正要爆发一阵，忽听门口有道声音。 「妈，我回来了，校门口有人卖花，给你买了一把。」 颜帆的笑容才真正有了暖意。 姐妹俩寻声看去，走进来的是一位手握艷丽火焰玫瑰、修长如竹的少年，脸小而俊俏，细框眼镜增添文雅气质，只是视线落在她们脸上时，那文雅陡然冻成霜寒。 第九十一章 在看到这两张相似的面孔的一瞬间，那些掩埋在深处的噩梦翻涌而来——故意在指缝里夹针，然后用力握住年幼的颜再宁的手，笑颜如花：「你就是我爸爸的私生子吗？」暴雨天被两双手无情地推出屋外，尖锐地讥讽：「这是我家的房子，你滚出去！」被绑在树干上，石头瞄准着他的头砸过来，笑声如玲：「颜再宁，不许躲！否则你今天都别想回去！」 莫嘉江，莫嘉姗。 脑袋里尖锐的爆鸣震盪，颜再宁一双清冽的眼眸几乎化作刀锋，哪怕隔着三五米的距离，姐妹俩皆感受到一种胆颤的惊惶。 但下一刻，这少年走到她们面前，就只剩冷静，仿佛刚才的敌对与恨意是个错觉。 颜再宁将花送给颜帆，视线再度转移到她们身上，那眼神直勾勾得让人觉得冒犯，但基于他出色俊秀的容颜，姐妹俩对这种唐突提高了阈值，只当他是没见识的高中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华贵美艷的双胞胎姐妹。 她们俩站在一起时，总能将美貌发挥出大于二的效果，这种惊艷她们不是第一次得到。 「你们第一次来？」颜再宁主动开口，发音沉稳，如流动的冷泉，一下就能和那些愣头青高中生区分开。 莫嘉江哪能在小男生面前露怯，仰着下巴高傲地回视，「是啊。你刚才管店长叫妈？难道你们是母子？」 「不可能吧？」莫嘉姗极为意外，颜帆的脸只着淡妆，看得出皮肤状态极佳，白皙通透，几乎没有皱纹，五官上倒是能看出两人的基因关系亲密，但任谁看都是姐弟关系。 「如假包换啊，没准我比你们妈年纪都大呢！」颜帆哈哈大笑，那明媚的容颜胜过玫瑰的艷色。 莫嘉江脸色有些难看了，她们的母亲每年在医美上投入上百万，但因为总是和父亲不愉快，郁结于心，再昂贵护肤品都延缓不住衰老，现在看起来也不过比实际年龄年轻个三五岁，和颜帆这种逆生长童颜根本没法比。 但她绝不会开口承认，富太太不如三流美容院老闆娘，简直丢人。 「阿宁，上楼吃饭午休去啊。」颜帆说。 「我看这两个姐姐眼熟，想跟她们聊聊。」颜再宁说。 「哎哟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和尚也主动搭讪女生啦？」颜帆调侃道。 颜再宁无奈地看向她。 颜帆笑嘻嘻地拿花去插了。 「你叫什么名字？」莫嘉江问。 第166页 「颜再宁。」颜再宁答道，反问，「你们呢？」 两姐妹异口同声：「不告诉你。」 「小鬼，可能你在学校里有很多女生追捧，但还入不了我们的眼。」莫嘉姗倨傲道。 「你们误会了。」颜再宁平和地说。 「误会？弟弟，你看我们的眼神像要吃人一样，不会没见过漂亮的人吧？」莫嘉江好笑道。 「我妈不漂亮吗？」颜再宁说，「我身边也有人长得漂亮，比你们更漂亮，姓莫……」 他语焉不详，微微一笑，不出所料在这对姐妹的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慌乱。 房间里，颜帆正给顾客做面部提拉。她的手法老练，力度恰到好处，手指缓缓沿着眼廓按摩，在穴位处稍稍重力，顾客的脸因血液循环而微微发红，在面霜的滋润下，此时的状态水嫩如少女，人不知不觉在这样的舒适中睡着了。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颜帆说。 进来的是颜再宁，他压低声音说：「妈，那两姐妹不正常，能不和她们接触吗？」 颜帆故作古怪地瞥他一眼，「小神棍又出山啦？我看她们只是被家里惯坏了，人傲了些，充钱很大方呢。」 「她们怎么找来的？」 「熟人介绍。」 熟人介绍？他看是用了什么手段调查到陶岸歌和颜帆交往密切，所以才会过来想要从中作梗，这家人的脑迴路还真是一如既往。 「她们是莫昂的亲戚，和岸歌阿姨不对付。」颜再宁直说了，「既然都充钱了，之后再来你千万注意着点儿。」 「我说呢，怪不得看着有点眼熟，说话没脑子似的我还觉得能忍。」颜帆开朗道。 颜再宁无奈，自家老妈有点儿过于缺心眼了。 「你放心吧，和你岸歌阿姨有关的我肯定注意。」颜帆说，「两个丫头片子，下次过来肯定让她们把家底都说出来。」 颜再宁交代完毕，准备要走，顾客悠悠转醒，念叨着：「我好像听到你家再宁的声音了？」 「吵到你啦？」颜帆说，「阿宁来和你苗阿姨打招唿。」 颜再宁说：「苗阿姨中午好。」 「过来让阿姨捏捏脸蛋。」苗阿姨闭着眼睛把手抬起来。 这位是颜帆的店开起来至今的老客人了，也帮了他们家许多，一直喜欢逗颜再宁玩儿，把他当儿子对待。 颜再宁无奈地把脸挨过去，让她捏了一把，抗议道：「苗阿姨我都是大人了，这最后一次，以后都不能再捏了。」 苗阿姨笑个不停，说：「女朋友都没谈过，还大人。」 颜再宁感到微妙的不自然，有点想反驳但不能说。 「对了，你初二的教材还留有吗？你荣荣妹妹现在成绩不行了，想借你的书来参考。」苗阿姨说，荣荣是她的女儿，小学的时候经常和她一起来，上了初中就不太过来了。 「可以，今天有空我找给她。」 「谢谢啦，阿姨下次买巧克力来给你吃。」苗阿姨说道，还把颜再宁当小孩子。 夜晚，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点，一样的姿势——夹角而坐，莫昂的双腿夹住颜再宁的小腿，而他的表情却是凝重的不悦。 「他们还不死心？就算现在扳倒了我妈妈，集团也轮不到他们家来掌舵。」 「还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明天她们再来的时候，我妈说能打听出来。」颜再宁也拧着眉头，一心二用地在试题上圈出关键点，不小心划出了范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下一秒，他的眉心被指尖点住，然后轻轻揉按。莫昂歪着头，颈项下弯出一个流畅的弧度，眼睛自下而上地看着颜再宁浅笑。 「好吓人的表情。」他故作评价，「不用担心，我们都知道现在不一样，他们不会有机会得逞，要相信颜阿姨的谨慎。」 「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们。」颜再宁闭了闭眼睛，眉头松开了，「心里不舒服。」 莫昂低低地问：「就像一开始见到我那样吗？」 「说实话，你给我的感觉更强烈。」颜再宁含笑道，不出所料看到莫昂眉目低落的耷拉下去，「但后来你让我改观了，她们就，还和记忆中一样。」 「改观的意思是，从讨厌到……」莫昂眼睛深处有光点闪烁。 颜再宁一本正经：「到不讨厌。」 没听到想听的，莫昂脸色很臭地「嘁」，手指改揉为弹，在颜再宁发毛之前立刻收回来。 「她们的生活环境没有改变，自然也无法变成更好的人，我十二岁回国过年的时候，她们还想餵daniel巧克力，幸好daniel很聪明。」莫昂说。 「又是巧乐力？」颜再宁感到心惊，命运只是小小的偏移，似乎还是朝着既定的方向奔去，「他们家对你们那么仇恨吗？」 「我妈妈接手了集团后，恆守叔叔就是第一批被驱逐出集团管理中心的人。」莫昂耸了耸肩。 「那他现在是在干什么？」颜再宁问。 「在子公司任闲职，每年还有股东分红，过得也挺滋润。」莫昂说，「他到底是我爸爸的亲弟弟，没犯大错就这么养着呗，但现在看他的野心还没覆灭。」 「在他心里一直认为你妈妈夺取了莫家的一切。」颜再宁说。 「真是自欺欺人。」莫昂哼道，「责信集团确实是莫家祖上打下的江山，以前重点攻钻煤炭、石油和天然气之类的传统能源产业，早期的发展在国内独占鰲头，但随着对国家对环境问题的重视还有其他新能源的崛起，必然要大受打击。 第167页 「在我妈妈接手集团之前，那里几乎是日暮西山，我爸爸只爱他的艺术，对管理公司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背后都是我妈妈替他做决定。 「她在这段人心惶惶的时间里也吞併了许多散股，加上我爸那份，就成了集团第一股东。之后就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多行业发展，内部大换血，五年的时间我妈妈就把集团救了回来，还登上了新的高峰。 「股东们又不是陪姓莫的人玩过家家，当然是跟着真正有能力的人走，自然就都站在我妈妈这边。否则还想靠分红舒舒服服过日子？早喝西北风去了。」 莫昂对自己的母亲非常自豪，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颜再宁也很钦佩，「岸歌阿姨的能力无可匹敌。」 莫恆守没本事正面和陶岸歌对峙争权，只会背后诽谤，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你以后也会像岸歌阿姨那样接管集团吗？」颜再宁问。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之后要干嘛。」莫昂摇头晃脑，没心没肺的样子，「妈妈说我做什么都支持，只要不违法。我可能会买一艘船去探险，或者把世界的山都登顶一遍，又或者经营一座小岛！」 天马行空的少爷梦想，颜再宁无法与之共情，敷衍地点头，拿过手机回覆信息。 莫昂「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荣荣？谁？真名？绰号？这么亲密。 接着他看到颜再宁敲出字：好，那周六老地方见。晚安，早点睡。 那个荣荣回道：晚安，哥哥【月亮】 这！么！亲！密！ 颜再宁放下手机，抬头，莫昂鼓着脸颊，仿佛一肚子气，又怨又怒地瞪着他。 第九十二章 「你也会说『晚安』吶？」莫昂仿佛含着口东西似的怪里怪气地说。 「很难吗？」颜再宁好整以暇道。 「那之前我跟你说的时候，你不是『嗯』就是不回，区别对待！」莫昂说得又气又委屈，他现在是有些立场和颜再宁计较的，一定要为自己讨回公正！ 「下次回。」颜再宁应付着他，把标记关键点、给出提示的试题挪到莫昂面前，「你现在再做一遍，是不是比之前要清晰？」 莫昂用手一压，逼问他：「和谁聊天？」 「和现在有关吗？」颜再宁眼睫为沉，带上了点儿严师风范。 莫昂斩钉截铁：「和我有关！」 那急得要喷火的傻样，微妙的取悦了颜再宁，于是给出解释：「我妈店里常客阿姨的女儿，问我借初二的教科书参考，小时候就认识了。」 「……哦。」莫昂的手指在试卷上一挠一挠的。 他当然知道颜再宁没有其他暧昧关系，是自己小题大做乱吃醋，但谁让荷尔蒙就是不讲道理，现阶段他对颜再宁就是小题大做，在学校里看到颜再宁对别人笑一下心里就得酸一会儿。 这是决计不能告诉颜再宁的，这种过于敏感的情感会让颜再宁感到逼仄，他也知道不太健康。或许过段时间就会消停下去，在此之前，至少在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颜再宁不分心想别人就行。 今天他没做到，也不能怪我乱发脾气。 莫昂内心给自己的任性找补。 颜再宁却以为他还有介怀，觉得他少爷病发作，把手机丢给他，「不相信自己看，看完赶紧做题，闲得。」 拿到颜再宁的手机，莫昂就一个感想——他很在乎我！ 于是那点儿酸气一扫而空，但还是装模做样一副「我也不想看既然你都塞过来了就勉为其难看一下」，点看和荣荣的聊天页面，果然是十分平常的对话，在玩上就是很久之前的春节问候。 接着他又悄悄瞄了一眼颜再宁，飞快地退出，从联繫人里找到自己——颜再宁连备註都没改，记下一笔！ 点进去，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前他发的那条「我没有生气，但有点难过了。」 最近没有在网上交流，是因为只要一敲窗户，颜再宁就会出现，哪怕一脸不耐烦，但每次都会回应，也就没必要隔着屏幕对话。 当时那酸涩的心境遥远得像上辈子，现在颜再宁就在他身边，他们腿贴着腿，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莫昂竟能和曾经的自己对比出万分的甜蜜出来，实在罪过。 网上翻，长长的全是他的自言自语，每一条语音都……嗯？ 莫昂飞快翻到他发出的第一条不被回復的语音，后面并没有表示未读的小红点。 每一条，都被点开过。 手机被抽走，颜再宁看了眼屏幕，脸颊一热，将手机扣下做出严厉的样子，「我让你乱翻了吗？」 莫昂盯着他，「听了多少遍？」 「啧。」颜再宁暗暗咬牙，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脸颊还在越来越烫。 「多少遍？」莫昂攥住他的手腕，凑近他。 那不得到回答绝不罢休的压迫，沉沉钝钝地撞在颜再宁心上，令他动摇。 「没，几遍。」颜再宁镇定道。 「那就不止一遍。」莫昂点了点头。 突然，他站起来，将椅子调整成面向颜再宁的方向，接着再一个勐力连人带椅地把颜再宁拉拉出来，再行云流水地把颜再宁往怀里扯，一个落下，两人就同坐一张椅子上了。 准确来说，是莫昂坐在椅子上，颜再宁跨坐在莫昂的腿上，他几乎是才反应归来那样眨了眨眼，莫昂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后腰，这是一个霸道的暗示。 第168页 莫昂稍抬着头，颜再宁就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他的眼眸中，那是两汪温暖而酥麻的清泉。 「听了之后，是什么心情？」莫昂的声音很轻，只让颜再宁听到，「觉得我可怜，还是可笑？」 颜再宁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被置换成岩浆，淌过每一根血管所带来的灼痛是如此鲜明。 什么心情？可怜可笑的分明是他自己，那时候明知道不该看，不该听，可一拿到手机，就忍不住留心它的动静，看到是莫昂打来的电话，心口就忍不住沸腾一次；看到是莫昂发来的信息，心花就忍不住绽放一次。 于是沸腾了五十三次，绽放了七十五次。 短暂的雀跃后，是无尽的空虚与茫然。 他像自虐一般，把那些文字、那些声音，看了一次又一次，听了一遍又一遍。 他过不去那道噩梦的坎，不能给莫昂回应，却又被这份炽热勐烈的感情冲撞得心潮澎湃，有几次要忍不住…… 但必须要忍住。 一把锯子在他的心间拉扯，尽管到现在已变成一段往事，可他再也不愿去体会那种心情。 可莫昂现在还在逼问他，要他把自己的内心摊开，瞧瞧里面藏着多么纠结、复杂、浓烈的痕迹，太过分了。 「你怎么不说？」莫昂嘴巴张合的热气喷洒在颜再宁的下巴上，他感到腿上的人骨头都骤然一软，倾压在他的胸前，脸靠着他的颈侧。 「不要问了。」颜再宁咬住莫昂的领口，牙齿无意蹭过他的皮肤，忿懑地说，「不许问，听到没？」 莫昂小小地「嘶」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斥着甜腻的糖浆，他不由笑了起来，双手穿过颜再宁的腋下，像两条柔韧的链条，将颜再宁紧紧捆绑在自己的身上。 「颜再宁，颜再宁，再宁……」他的声音饱含着自然流露的情意，低沉又带点儿黏煳，叫得颜再宁深深埋进他的颈侧，双手怀着他的脖子，不知所措地抓住他的头髮。 「sweetheart……」莫昂嘆息一般地说，轻轻转头，吻了吻颜再宁的耳垂。 周四下午，学生会办公室，本学期第十次学生会全体干部大会。 学生会会长颜再宁坐在主位上就会议主要议题进行发言：「大家也都知道，这学期是我在学生会任职的最后一个学期，也是所有高二干部为学生会效力的最后时间，还有一个月就期末考了，部长们的工作都交接完毕，但是下一届会长的人选迟迟没有结果。 「在座的各位都是经过磨练留下来的骨干，每个人都有胜任这个职位的潜力，只要有信心，我会把所有的经验都传授给他。 「那么我再问一次，有谁想要接过会长的责任，将我们的荣耀和九荣中学严谨端正的校风传承发扬下去？」 颜再宁的视线扫过在做的每个人，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们，但在他的引领下眼中褪去了稚嫩，只是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总都回以他难以割捨的依赖。 然后他的视线和一双张扬恣意的眼睛碰触，比起其他软绵绵的情感，此人则充满锐意的挑衅，在颜再宁的注视下举起了手。 「莫昂，你也是高二，下学期要退的。」身边的梁珂小声提醒。 「谁规定一定要退？我自信能平衡好学生会的工作和复习。」莫昂大大咧咧地说，「会长，我真没开玩笑。」 「嗯，因为不好笑。」颜再宁黑沉沉地说，「把手放下。」 莫昂认为自己的能力没得到认可，气鼓鼓地瞪他，就是不放。 谈佰文立刻跳出来藉此动员，让高一的干部们以莫昂为榜样，拿出自信，勇敢挑战自己，本次会议在他慷慨激昂的演讲中落下帷幕。 会后，颜再宁与谈佰文復盘。 「这是我的疏漏。」颜再宁捏了捏眉心，「我想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们以后学生会要怎么运作、怎么管理，但没想到他们对我过于依赖。」 「太正常不过了会长。」谈佰文宽慰他，「你的风格很难被模仿，学生会失去你一定会有所下滑，他们都清楚这点，不想让你治理的成果在手下没落。」 「那我应该一开始就选好人选放在身边培养。」颜再宁嘆气。 「就像带莫昂那样？」 颜再宁心中一动，又朝莫昂坐的位置看去，他果然还在，而且手依然举着，倔强得很。 「你不累吗？」颜再宁好笑道。 「让你清楚我的态度。」莫昂倨傲地说。 「现在放下。」颜再宁语气沉了些，「听不听话？」 「……」莫昂用力撇嘴，手终于放下了。 第九十三章 谈佰文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带个古怪和玩味，说：「你们俩的相处偶尔又让我有种驯咳……的既视感。」 话语有些冒犯，谈佰文没敢说出来。 颜再宁却直接补全他的未尽之语：「驯狗是吗？他家那只狗可比他听话多了。」 莫昂虽对daniel充满自豪，但也不甘自己次于它，辩论道：「daniel完全是我教出来的，我们是一样的聪明！」 「算了吧，它才不会像你总是黏……」颜再宁瞥了眼还存在的第三人，语焉不详。 谈佰文敏锐的觉察到这两人之间流动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很像他晚自习摸黑在操场散步的时候见过的那些同行的男女中会有的感觉，那个时候他会恶作剧地在他们情不自禁手碰手的时候喊道「学生会来啦」，就能看到他们仓皇逃窜，好玩得不得了。 第169页 他现在也很想嚎一声，但理智告诉他如果这么做下场不好过。 错觉，错觉，不要被那帮腐女带坏了。 谈佰文将话题拉回来，「如果还是没有合适的会长人选，就只能採用保守方式，高三之后你依然保留会长的头衔，但真正开展学生会工作的是高一高二的人，这样你的威慑仍在，他们有保护伞，做起事情也有底气。」 颜再宁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 谈佰文离开办公室后，莫昂靠近颜再宁，还在为他的拒绝而愤愤磨牙：「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你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颜再宁对他的幼稚没好气道，「心软得要命，守不住底线，连学生守则的要求都没法严格遵循，拿什么底气来当会长？」 莫昂嘴巴一张马上要为自己辩解，但又想到自己几次在学校里忍不住对颜再宁「动手动脚」，顿时泄气了几分，哼哼唧唧的。 「你以为学生犯错都是严重的重大过错吗？很多都是琐碎小事，迟到、偷偷带违禁品、漏交几次作业，面对这种情况，别人对你撒撒娇求求情，你肯定会忍不住放过。」颜再宁说，「而正是这些琐碎的小错，会逐步腐蚀一个班级的风气，一所学校的校风。你可能觉得我在小题大做，但现在我把这一块抓得很紧，确实创造了一个更加严谨高效的学习氛围，所以你能理解吗？」 「理解。」莫昂有点不情愿，「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没底线？」 颜再宁心说，你以为你偷偷帮几个学生减少缺交作业次数的事我不知道？ 「还有你的生活环境所塑造出的处事方式也不符合一个会长的做事原则。」颜再宁继续说道，「虽然金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在学校里会造成很多不好的影响，这也是不能让你当会长很重要的一点原因。」 「我哪有！」莫昂大声说。 「还少吗？」颜再宁冷清清地看他，从刚开始入学自导自演的「拾金不昧」到义卖会让7班大出风头，私底下同学们都管莫昂叫「首富」。 「我只想让大家都好过。」莫昂皱鼻子。 颜再宁见他不为自己找理由，神情微软，「但你的品性是过关的，认识你的每个人都对你评价很高，他们欣赏你，也喜欢你。」 「你呢？」莫昂的心一下被泡进温泉里，忍不住圈住他的手腕，指腹在脉搏上摩挲，「你是不是也欣赏我，喜欢我？」 指腹下的脉搏瞬间紊乱时速，但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颜再宁就挣脱了他，眼神是一贯的会长威慑。 「又乱来，说了多少次在学校里我们是……」 「普通同学。」莫昂不甘不愿地说。 在校外还能是「好朋友」呢，真没劲！ 周六，颜再宁带着整理出来的初二至初三的学习资料，来到了和荣荣约好的老地方。 其实就是星湖街区不远的肯德基，他们都还是豆丁大小的时候，假期总会去那里点上三份薯条，然后补作业。 精确来说是陪郑家欢补作业，这人是死线选手，只有到假期快结束的几天才会给小马达上油，抄作业抄得哀嚎遍野。 不过现在倒是长进了，懂得去图书馆学习了，如果不是颜再宁偶然在路上碰到他并强行让他一起去见荣荣，他又要往图书馆跑。 很诡异。 一路被颜再宁以深入人心的眼神扫射，郑家欢感觉自己屁股都要夹紧了，干笑道：「怎么了，我脸上不干净了？」 「你最近很奇怪。」颜再宁说，「不爱来找我，也不去找莫昂。」 如果郑家欢像以前那样他们做什么都想来掺和一脚，哪能让莫昂占了那么多便宜去？ 「我终于断奶了，你不高兴吗？」郑家欢没脸没起道，满嘴跑火车的死性还是不改。 「我看你是找到新奶瓶了吧？」颜再宁凉飕飕地说，「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郑家欢差点儿一蹦三尺高，疯狂摇头，恨不得把脑到摇下来——总被被阿宁拧下来好过。 「没有！没有！我就是——」郑家欢眼睛一个劲儿眨，「有目标了。阿宁，下学期我们就高三，明年就要高考，我还是老样子，肯定和你上不了一个大学的。」 「你还想和我一个大学？」颜再宁眯起眼睛，更不相信他了。郑家欢不知说了多少次，和他一路上来都是一所学校，都腻味了，大学是决计不能在一起了，顶多在一个城市就行。 颜再宁每次都是嘲讽地回覆：「你考得上再说吧。」 郑家欢嚷嚷起来：「我想考的重点总行了吧！」 当然行，但以郑家欢的德行，至少得在高三下才能恍悟并且奋斗，现在这份心提前了一年，一定有其缘由。 颜再宁对着他冷笑，下决心要把他分析个明白。 走进肯德基，正好能晒到太阳的卡座已经有一位客人，那正是他们经常使用的位置。 郑家欢立刻换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一屁股在那位客人面前坐下，没个正经地说：「哪来的小姑娘，坐这个位置要交保护费的知不知道？」 对面是一位头髮短得将将贴着脖根，小男孩一样的女生，听见郑家欢的胡话，表情不变，捏了两个薯条放进他手里。 郑家欢吃了，「这还差不多。」 「再宁哥，郑家欢又欺负我！」她转头朝后面的颜再宁告状，小黄莺一样的嗓音，带着熟稔的骄纵。 第170页 「坐进去点儿。」颜再宁嫌弃地踢了他一下，待郑家欢往里挪，才落座，「等会儿让他吃十包番茄酱。」 郑家欢忧伤嘆息，「造孽啊，一个二个都不知道叫哥了。」 颜再宁把装着书的袋子交给荣荣，「听你妈妈说，你学习有些吃力了？怎么不来找我教你？」 荣荣咬着薯条，语气已不像小学那会儿充满天真了，「才不要，你拒绝我的告白，我还发誓这辈子也不理你的，要不是我妈妈多嘴，哼。」 「啊……」颜再宁露出温和的诧异，「你对我告白过？」 郑家欢痛心疾首地掐他的脖子，「颜再宁！你禽兽啊！你怎么能这样！」 「嘁，你都不记得了，果然不把我放在心上。」荣荣撅嘴，倒也不见上心，「她们都有男朋友，我也想要个男朋友，郑家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攻守当即转换，颜再宁抓住郑家欢的脑袋勐勐震盪，「荣荣是妹妹，你胆敢对她下手！」 「姑奶奶，你别搞我啊！」郑家欢哭丧着脸，「你们学校不管的吗？颜会长，快把你的势力扩散过去啊！」 荣荣无聊道：「不管啊，我们学校又不是什么好学校。你也拒绝我吗？我以前说过要做你的新娘，你要反悔？」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啦，你们这些中二少女，脑子里别那么多情情爱爱的，要好好学习，知道吗？！」郑家欢说，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没什么说服力。 「你觉得我幼稚，瞧不起我的感情吗？」荣荣气势汹汹地说，「我认真的，郑家欢，你答应做我男朋友，以后我们就去结婚！」 郑家欢吓了一跳，看着少女泛红的眼圈，竟然带着执拗的真心，也正色起来：「我不能答应你，我有喜欢的人了。」 颜再宁扭头惊讶地看着他，郑家欢的语气和眼神皆不似作伪。 「你不喜欢我，还给我送奶茶？」荣荣生气地说。 「我们关系那么铁，你被关在学校里那么可怜，想喝奶茶我当然给你送啊。」郑家欢很理所当然地说，「我把你当妹妹啊老妹。」 「哦，这样啊。」荣荣偃旗息鼓，又叼一根薯条，不太高兴地说，「那我去找别人吧。」 荣荣的状态不大对劲，这不像是小女生之间的攀比，倒像漂浮不定的浮萍，亟待找一块大石头来依靠。 这是危险的徵兆。 「再点些东西吧。」颜再宁拿出手机点单，「想吃什么，哥哥请你。」 荣荣便拿过手机，慢慢浏览着。 郑家欢悄声对颜再宁说：「她不是真的喜欢我吧？」 「她找你聊天吗？」 「偶尔会啊，每周两三次吧。」 「你还给她送奶茶？」 「她问我，我有空就送啊。」 「……那可能真的有点喜欢吧。」颜再宁无奈道。 「搞什么啊，我对我同桌、前桌后桌隔壁桌都这样啊，难道她们都喜欢我？」郑家欢打寒战，「她们最会整我！」 「……」 郑家欢在他们班还真挺受欢迎的，颜再宁几次路过，都看到他在和女生玩闹。虽说长相不是学校里最出色的，但他天生的亲和力是无可比拟的，最讨异性喜欢。 莫昂也是，开朗、乐观、直率待人，哪怕一样的长相，也必然比另一个阴沉的莫昂更得受大家喜爱。 「再宁哥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荣荣突然说。 「嗯？！」郑家欢精神抖擞。 「没有。」颜再宁面上镇定，「怎么会问？」 「没有吗？」荣荣邪恶地笑着，将手机屏幕转向他，通知栏里显示着刚刚收到的微信消息： elmo：回来了吗？ elmo：我打喷嚏了，是不是你在想我？ 第九十四章 看到这两条消息，颜再宁的第一想法不是紧张窘迫，反而有种腰间软肉被碰一下，条件反射地想要笑出来。 他也真的笑了，只是嘴角还未牵起明显的弧度又被刻意绷直。他拿回手机，平淡地说：「这是我的朋友，在国外生活了很久，说话方式就这样。点好了吗，那我下单了。」 郑家欢说：「这是我莫哥吧？怎么也不见他和我这样说话？荣荣我跟你说，我莫哥帅得一塌煳涂，有钱又大方，简直是你们小言里头男主角的配置！」 荣荣好奇搓手手：「真的吗？有没有照片？」 「要什么照片啊，直接叫他过来！」郑家欢说，他必须得让这小姑娘迷途知返，要喜欢也得喜欢莫昂那样的啊！ 于是也拿出手机，给莫昂打了个电话，迅速报了地址，说我们都等着你呢！ 末了给荣荣一个「哥看好你」的眼色。 颜再宁拧起眉头，流露出不悦，但莫昂在手机里答应得干脆，他也不好说什么。 莫昂来的速度很快，加点的东西刚上来，他就推门进来了，站在门口张望了几秒，便找到了颜再宁的背影，走过去。 而颜再宁在莫昂靠近自己时就有所察觉，他没有回头，待莫昂在他身后站定，对面的荣荣抬头眼睛一下瞪圆，他感觉自己的后颈被捏了一下。 这是自然又亲昵的一个举动。 莫昂在颜再宁的对面坐下，眼睛现在他的脸上停留几秒，才转向身边，「你是荣荣吗？你好，我叫莫昂，是你再宁哥哥的，朋友。」 第171页 「啊、啊！」荣荣羞涩的慌张起来，她以为来的人会是和郑家欢水平相当，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大大大大大帅哥！而且身上还有清爽温暖的味道，阳光把他的眼瞳映得透亮，不行啊！太耀眼了！抹布西！ 就在莫昂无意识释放自己的魅力时，颜再宁的小腿一紧，熟悉的夹束感。 只要有人往下一看，就能看到莫昂的两条长腿非常熟练地夹住了颜再宁的小腿。 「hi homie！」郑家欢伸手过去与莫昂一握，再碰了碰拳，「怎么不说你也是我的朋友？」 莫昂随口道：「你不是一直以我的兄弟自称吗？」 郑家欢大笑起来，立刻让气氛活泛，对荣荣说：「看到没，妹，找对象得找我哥这样的。」 荣荣捧着可乐，咬吸管，摇摇头：「配不上，还是喜欢你。」 莫昂闻言眉梢一动，以眼神询问颜再宁。 颜再宁有些无奈，说：「好了，不要再说谁喜欢谁了。吃东西。」 莫昂对不健康食品的兴趣不大，但是看颜再宁吃却觉得有意思，尤其是看到他拿薯条蘸冰淇淋，一边要说他口吻奇葩，一边也伸手去尝试，然后皱眉说不好吃。 「没品。」颜再宁说。 郑家欢笑道：「以前荣荣也被你带得喜欢这么吃，后来又回归了番茄酱党。诶，是不是被你再宁哥哥拒绝了才幡然醒悟的？」 荣荣恹恹道：「嗯」 「什么？」莫昂陡然如脖颈毛炸起来的大狗，急腾腾问道，「什么什么？」 颜再宁给了郑家欢一拐子扼制了他添油加醋八卦的心，他想知道荣荣在学校的情况，荣荣却如同一个疲于应对家长的叛逆期女儿，没什么精气神地乱点头。 「你觉得哥哥烦人了是吗？」颜再宁伤感地嘆息，感觉小腿又被缠紧了几分。 莫昂在吃着一个汉堡，嘴巴慢慢咀嚼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颜再宁，他的俊美不近人情，若是没有表情，定定看着人时就会显得压迫兇悍。 郑家欢悄悄观察，心惊地怀疑莫昂再把汉堡当成颜再宁咬，这又是哪出？ 「没有——」荣荣拖长声音，「但是我跟你说，你一定会跟我妈妈说的，哼。」 说罢她咕嘟咕嘟喝完剩下的可乐，站起来，「我要走啦，这个给你。」 她拿出一袋巧克力给了颜再宁，「郑家欢下次你来要提前说，没给你带。你送我回家吧。」 「青天白日的还要人陪。」郑家欢唉声嘆气，认命地起身送人。 颜再宁的腿才终于得以解脱，都快麻了。 「我去洗个手。」颜再宁说。 莫昂绝对还在惦记着荣荣向他表白过的事，尽管他实在记不太清了，但还是得想想该如何解释。他向来不屑过多解释的，这涉及到信任问题，琐碎的言语是在博取对方的信任，这就等于把放低自己的身位。可最近他对莫昂多了许多包容，这种包容大概源自于莫昂毫不吝啬的情感表达——就算嘴上不说，身体是诚实的。所以他愿意对莫昂多说些话，给予更多安全感。 低头将手上的泡沫沖洗干净，再抬头，镜子里他的身后站着高大的莫昂。 「神出鬼没的。」颜再宁笑了一下，让位给他。 莫昂嘴里不知含着什么东西，从左腮帮滚到右腮帮，把手放到水龙头下。 还没等颜再宁开口，莫昂先主动说：「其实我没有多想，不对，多想了一点，但我知道你不会对其他人动摇。我就是偶尔会激素紊乱，情绪起起伏伏不受控制，但我可以控制得住，不会凶你吓你，你要相信我。」 他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大串，颜再宁一时没明白，摸了摸他的脑袋，「激素问题，去检查过了？」 「脑子没事！」莫昂炸毛，「成长期，成长期你懂吗？都会这样！」 颜再宁忽然懂了，他也在说刚才的事，他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情绪化了，但事后会总结认错，还……挺乖的。 「好好。」颜再宁扯张纸巾给他擦手，「相信你。」 「下次你不要打断郑家欢说你的往事。」莫昂说，「我想知道。」 「他说的大部分都在胡编乱造。」颜再宁说，「我可以告诉你。」 「哦。」莫昂往外瞅了几眼，没人经过，然后很快地亲了颜再宁一下，再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颜再宁舔了舔嘴唇，嘟哝，「偷吃巧克力。」 「一点儿都没变过？我才不相信。」莫昂在他身边喋喋不休，「那时候你就这么高了？头髮也这么短？也近视了一定不是的……」 他想像着五年前颜再宁的模样，身高或许还没抽条，像一支叶片青嫩的柔韧柳枝，面容稚嫩，髮丝漆黑，弱不禁风的漂亮，但眼眸已初现冷锐的端倪，必定是非常亮眼夺目的存在。 就这么想着，莫昂的唿吸都有些急促起来，看着颜再宁的视线热热的。 「我初中的学校就在附近，你想去看看吗？」颜再宁挑好了，拿了双份的，想了想又在这些资料中再拿了一份相对基础的，这样一来分量不少，莫昂自觉地接过来。 「既然你那么想给我展示，就去看看吧。」莫昂端庄地说，看了眼怀里小山一样的书，又问，「怎么买这么多，还有重复的，老师有要求了？」 颜再宁说：「下学期总复习要用的，我的，你的，阿欢的。」 第172页 「还有我的？」莫昂雀跃起来。 「你要跟我一起复习的话，就要和我用一样的东西。」颜再宁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不愿意么？」 「虽然有些擅作主张，不过看在你为我考虑的份上，我答应你的要求。」莫昂大度地说，如果他身后有尾巴，那一定把书架拍打得晃晃悠悠。 然而就在他走出书架，恰好与从隔壁书架拐出来的人撞上了。莫昂站得很稳，书只是晃了一下，但另一位就狼狈许多，怀抱的书洒了一地。 「抱歉。」莫昂歉意地说。 颜再宁蹲下来为对方捡起书籍。 「没事没事，我来就……啊！」 莫昂只看到对方碎发毛躁躁的发顶，以及她发出的耳熟的声音。 「会、会、会……」她像个没上发条的木偶似的瞪着颜再宁。 颜再宁将书交给她，微笑：「会不会太巧了？宋湘文同学。」 「巧、巧啊！你们周末也在一起啊？哈哈哈我写都不敢这么写……」宋湘文干巴巴地说。 「我们穿着衣服还不配被你写呢。」莫昂说，「你买的什么书？会长是女僕……」 「没什么没什么！」宋湘文社死地逃窜，「我先撤祝你们约会愉快！」 颜再宁危险地眯眼，「最好别让我在学校看到那些书。」 「约会……咳。」莫昂公允地纠正，「我们只是朋友之间的闲逛而已。」 结帐后书先寄存在书店的储物柜里。他们步行十分钟来到了颜再宁的初中母校，教学楼就在校门的正前方，而在教学楼前，便摆置着光荣榜 「你初一的时候？」莫昂咋舌，「谁说国外早熟？我看国内也不逞多让。你初一她才多大，就敢跟你表白。」 「所以我根本没当真。」颜再宁说，他们现在来到了书店，挑选一些新的资料。 「那时候你长什么样？」莫昂问。 颜再宁随口答：「和现在差不多。」 上面展示的是成绩优秀的学生的风貌，颜再宁毕业两年，自然已不在列上，但莫昂却在另一个板块上看见了熟悉的面孔——中学生仪容仪表规范。 还是初中生的颜再宁没有表情地看着镜头，头髮比现在还短一些，他的头型饱满匀润，这样的短髮就显得毛茸茸，脸上严肃沉沉，可五官实在精细，像被认真描摹出来那般，莫昂发现那时候他脸颊还有点儿婴儿肥，白白嫩嫩的，简直、简直…… 「干嘛呢？」颜再宁拉住莫昂伸出去的手，「上面全是灰。」 「咳。」莫昂使自己看起来正气凛然，「就是看到灰，擦一下。」 颜再宁说：「现在算干净的，我的照片刚刚放上去那会儿，每天都有人拿脏东西煳上去。」 「谁敢这么做？！」莫昂如河豚一般兇巴巴地鼓气。 第九十五章 颜再宁觉得他好玩儿，眼带笑意，捏住他的脸给他放气，慢悠悠带着他在学校里闲逛，告诉他自己在初中的这三年。 初中的学生会比高中更松散，而且都是半大的孩子没定性，里头到处混杂着人情关系和兄弟情谊，跟玩过家家似的胡闹，颜再宁一加入便彻底整肃，他受老师喜欢，校方自然也支持他扭转风气，这就令他几乎被全校敌视，那是能将人压垮的校园暴力。但颜再宁犹如钢筋打造的，身心皆难以撼动，他的外观极具欺骗性，一旦有人主动挑衅，他熟知人体弱点的身手就会教对方做人。于是仅用一年的时间，使用铁血的手段将那些引领暴力的不安分子教训得见了他就夹尾巴，从此稳坐全校地位最高的学生宝座。 颜再宁描述得那么轻便，可莫昂却没法当成故事来听，他在国外的学校里也曾因为融入不了那些过于轻挑混乱的人际关系中而被针对过，那滋味是非常不舒服的。 颜再宁当时没有心寒过？一定也有的，外表再怎么冷酷，他的心脏柔软而温情，不然绝不会让这么多人对他心悦诚服。 他想对颜再宁说，如果那时候我在你身边，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但颜再宁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应对，颜再宁很强大，并不需要他。 于是莫昂气恼地钻进了一个牛角尖，脸色黑沉沉。 「……说完了。」颜再宁转头看他，见他一点也不高兴，「不是说想听的吗？摆什么脸色。」 「没摆脸色。」莫昂硬邦邦地说，「你在和他们打架的时候，我在国外到处旅游，好没意思。」 「打架就有意思了？」 「我是说，我不喜欢自己在开心玩乐而你过得不好！」莫昂大声地说。 说完又烦躁地抱臂，嘴不由撅起来，像个小孩。 颜再宁的嘴角微微颤动，是在压抑着不让弧度弯得太大。 「我过得挺好的。」颜再宁说，「把那些看不惯我、不服气我的人拉练得老老实实、乖乖听话，感觉很不错。」 说完他瞥了眼莫昂，嘴角还是翘了起来。 「手。」他抬起手，掌心朝上。 莫昂不明所以，把手放了上去。 颜再宁轻轻握住，垂下。 莫昂恍如一个烟花发射筒，火药噼里啪啦顺着他的尾椎往上沖，从他的脑袋喷出来在头顶绽放了绚烂的火花。 这是一个松散的牵手，只要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幅度就能分开，他们就这么握着，走着。 第173页 「既然初中学生会这么难管你都能顺利交接出去，现在就更不必说了。」莫昂神清气爽地说，「现在这里的会长是谁，你认识吗？」 颜再宁：「不清楚了，不过教学楼里贴了照片，去看看。」 两人走进教学楼，里面还有当班老师，自然不能牵着手。 莫昂在照片栏前挑剔：「都是一群小孩。」 最高处的会长那栏，是个女生的照片，鹅蛋脸，高马尾，清清秀秀的容貌，表情却是不苟言笑的冷漠。 「是她。」颜再宁稍许讶异。 莫昂：「一脉相承的poker face。」 颜再宁再一次遇到双胞胎姐妹，是在一次下午放学后，他回到家，恰好莫嘉姗从美容室里走出来，散着头髮，带着酣眠后的餍足，看上去少了许多刻薄。 「锅里热着汤，赶快上去喝一碗。」颜帆对颜再宁说，又问莫嘉姗，「你喝不喝呀？莲子汤很下火的。」 莫嘉姗打着呵欠，「我可不随便在外面乱吃东西。」 「是不能乱吃。」颜再宁说，「谁知道里头会放什么东西，对吧？」 莫嘉姗怪异地瞅他，「你什么意思？」 「皮痒了是不是？」颜帆用力捏了把他的脸，「敢内涵我做的汤？」 颜再宁吃痛，但也不解释，表现得一点也不友好。 走之前，莫嘉姗还在数落：「赶紧换个店面吧，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我每次来都要走一百多米呢。」 「好好好，我把店开到你家隔壁去行不行？」颜帆笑嘻嘻道。 「开得起么你。」莫嘉姗说，「下次我要做全身的项目，我自己带精油来，你们这儿的味道我不喜欢。」 「好好好，让我见识见识你们富家小姐用的高档货。」颜帆好脾气地送她到门口，还十分体贴地为她整理头髮，「路上小心，下次来提前说，你是江江还是姗姗来着？」 莫嘉姗气愤：「姗姗！都多少次了还分不清！」 说罢气沖沖地走了。 颜帆乐呵呵地，一回头，发现颜再宁还站着呢。 「怎么不上楼去？抓紧时间啊。」她说。 「你怎么跟她处得那么好了？」颜再宁皱眉头。 「我和谁处得不好？」颜帆领着他往楼上的家走，「就是一小姑娘，还真是姓莫的，你不觉得和茫茫有点像吗？多好玩儿。」 「一点也不像。」颜再宁生硬地说，「莫昂比她们好一万倍。」 「哎哟稀罕了，终于放下你的架子说他好了？」颜帆戏嚯道，在她眼里颜再宁对莫昂有一种竞争意识，所以对他有些针锋相对，现在是比最初好了许多，但还端着几分矜持，不如莫昂那样直接热情。 「你别被她们骗了。」颜再宁认真地说，「她们还差点害死daniel，心肠不好。」 「茫茫跟你说的？」颜帆进厨房为他盛了碗排骨莲子汤。 颜再宁点头，喝了一口汤，入口甘甜，回味微苦，消暑下火，也应该让莫昂来喝一碗，他最近太燥了，每次从他家出来都得在玄关厮磨很久，他要戴着口罩出来，不然被颜帆看到了会以为他嘴唇过敏，不好解释。 「我和她们聊了几次，差不多知道她们是怎么回事了。」颜帆说，做她这一行的最擅长让人放松，一放松了，心里有什么话就都说出来，「他们家有钱，可家庭风气还不如我们呢。她们爸妈是联姻走到一起的，爸爸事业发展不好，妈妈在家里做富太太，两个人投胎中头彩，都不用努力就能过舒服日子，偏偏还怨天尤人，不看自己拥有的，倒去盯着别人有更好的，想着怎么抢过来。这两个小姑娘出生在这种环境里，肯定也要被影响。」 「她们跟你说得那么直接？」颜再宁讶然。 「当然是结合了你岸歌阿姨那边的说辞。」颜帆笑道，「她们的版本太孩子气了，连去做客别人给她的茶不是她爱喝的都拿出来做被针对的证据。」 「自我意识过剩。」颜再宁说，「既然你都知道她们不怀好意，那为什么还对她们好？」 「因为顾客是上帝啊。」颜帆夸张地说，又哈哈笑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成天刻薄奚落别人，以自我为中心，早晚要吃大亏，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你岸歌阿姨也说先看看她们想做什么。有我兜着，绝对不会出事啦！」 颜再宁想起刚才颜帆把莫嘉姗哄得像小猫，便相信她不会出错。 母子闲聊吃完了晚饭，颜再宁便又要去学校了，走之前，他又到厨房拿保温盒装了满满的汤。 莫昂更需要喝，要全喝光。 期末考试随着夏日蝉鸣声如期而至。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教学楼爆发出激动的狂欢—— 「放假啦啊啊啊啊啊啊！」 「解——放——」 「好几把难我不读书啦啦啦啦啦！」 说敏感词的那位仁兄被身边人用力提醒了一下，「颜再宁也在这个考场。」 那仁兄一回头，学生会长俊秀的脸正朝着他似笑非笑，他忙又大喊：「我爱学习！！！」 在满堂热闹中，这个学期落下了一片帷幕。 完整落幕自然是在拿到成绩后才算圆满，在全校老师紧赶慢赶笔尖冒火的效率下，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成绩就出来了。 颜再宁以总分719制霸年级第一，程子驯706屈居第二，两人也在全市前五占据了两个名额，着实给学校挣了把脸。 第174页 这种荣誉颜再宁得到太多次，已经不太能激起他内心的涟漪，但顺着排名表看下来，在第一页纸的中段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一瞬间他品尝到了惊喜的滋味。 莫昂，总分657，年级排名第二十，比上次月考进步了三十七名，比期中考进步了四十一名。 这么耀眼的成绩，莫昂知道了一定要骄傲地摇起尾巴。 莫昂拿到自己的成绩单，就全校找人，终于在大会议室里找到了颜再宁，他还不清楚颜再宁为什么会在里面，一见到人就腾腾跑过去，非常自得但表面一副「哦哟好巧在这里碰到你」的样子。 莫昂：「你知道我这次排多少名吗？」 颜再宁合上本学期的工作情况本，配合问他：「多少？」 「二十！」莫昂还是控制不住地嘚瑟，摇上天了，「他们都说我是天才！」 「有没有我帮你复习的功劳？」颜再宁挑起眉梢。 「就那么一点儿吧！」莫昂高兴极了，至少在成绩这块儿他没让颜再宁失望，「看在这一点点儿功劳的份上，我决定邀请你去观星峡谷露营。」 观星峡谷是华市与临市交界的自然景区，群山错落成一道道峡谷，夜晚在从峡谷往上看，能看到星河流动，有知名摄影师曾经来取景参赛，这里便因「能看到全宇宙最美的星河」而声名大噪。 峡谷的原始面貌被保护得很好，要到最佳观星地段需要很长一段徒步，莫昂早就想去看看，现在有了由头，他要叫上颜再宁，在野外徒步过程中颜再宁会见识到他坚韧、勇敢、强大……总之在日常生活里看不到的样子。 这样他就会更迷恋我了。 莫昂的内心活动十分丰富。 颜再宁却显得兴致缺缺在敷衍的样子：「行行，回头再说。」 「你现在就要说！」莫昂不依不饶，「我都计划很久了，之前跟你提你总说与复习无关，现在不用复习了，咱们就说这个。」 「回去说，回去说。」颜再宁看了看后方，推着莫昂的手臂想让他先出去。 「我现在就要你答应，期待很久了！」莫昂就要和他闹起来了，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兇巴巴地晃，「你对露营不感兴趣吗？我不管，我都进步这么多了，你不能拒绝我！」 「好了，别在这儿闹！」颜再宁终于露出难堪的神色。 莫昂不解，就他们两个人说话，有什么…… 会议室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许多老师，就在那儿站着看他们拉扯。 莫昂：「……」 他的沉默令老师们发出快活的笑声。 吴锻才无奈呵斥：「我们要开总结会，莫昂，别在这里撒娇！」 莫昂捏紧拳头，眼睛圆滚滚的，不知道能瞪谁，甩开颜再宁红着耳朵仓惶遁走。 第九十六章 散会后，夕阳已然沉没，天空只剩一层余晖，夜幕即将到来。学校里几乎没有学生了，颜再宁也以为莫昂先行回去，但回到学生会办公室，他竟然还坐在里面，无聊地从意见箱里翻出纸条来看。 见颜再宁回来了，他说：「怎么那么久，我都饿了。」 被等待的感觉就像一道细细的暖流，平缓地淌过颜再宁的四肢百骸，他的神色也不由带上了柔软的意味。 「期末要说的东西多。」颜再宁走过去，把工作记录本锁进抽屉里，这个学期的学生会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 莫昂贴上他的后背，嘀嘀咕咕地解释：「我刚才没有撒娇，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才不会撒娇呢。我只是正常地和你商量事儿，你都不告诉我会有老师来，看我笑话。」 不会撒娇，那这是什么？ 这会儿到处没人，颜再宁没有制止他过界地举动，反而转过身面对他，靠着桌沿，略带笑意：「撒娇不是我说的，你和吴老师解释去，看他理不理你。」 莫昂的手撑在颜再宁的两侧，眼珠乌黑透亮，气哼哼地盯着他，「我要怪你，你不马上答应我才让我变成那样。」 「我的原因？那对不起？」 「没有诚意。」 「怎么才算有诚意？」 说这句话时，他们的额头相贴，眼睛只看得到彼此的眼睛，视线似乎都在拉扯厮缠着。 「我想，我想……」 莫昂的嘴唇张合，话音贴着颜再宁的唇缝飘出来：「……吻你。」 这个吻轻而发烫。 颜再宁别开脸，他几乎靠在莫昂的怀里，就像被一团火笼罩着。 「在学校里，你犯规了。」他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闷软，像是无法承受这巨大的禁忌感。 「我忘了。」莫昂侷促地退开，满脸通红，心跳震盪着他的每个器官。 他在学生会办公室吻了颜再宁。 他吻了颜会长。 ……糟糕！心脏要过载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做详细的商谈，当晚莫昂就被管家接回主宅了，这是莫昂和家里的约定，平时上学住在星湖街区这里，但长假必须要回家，莫恆承也结束了工作回国，一家三口要好好团聚。 但颜再宁每天都会受到莫昂的消息，一天至少要有三个语音通话。他们聊天的内容多是平淡且无聊的——吃了什么、在做什么、猫在干嘛、狗在干嘛，或者是交流一道难解的题。 颜再宁从不依赖手机，但莫昂不在身边的时候，他的手机就没离他太远过。 第175页 一开始他也觉得莫昂过分粘人了，虽不会给他时时被掌控的拘束感，但是那种无时不刻好像都在被围着打转的亲近，让他感到些许无奈。 但某天早上莫昂没有跟他发出语音邀请，他竟也会很不自在，吃早餐的时候手机放在一边，耳朵总忍不住在意它什么时候能响起来。 最终是他主动拨过去，等了半分钟才接通。 莫昂的声音迷迷瞪瞪黏黏煳煳：「honey？」 颜再宁的喉咙仿佛被轻轻挠了一下，张嘴会飞出蝴蝶来。 「还，没睡醒吗？」他以拳压唇，让自己镇静。 「还在高速上。」莫昂打了个呵欠，「怎么啦，有事吗？」 颜再宁下意识想答「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但很快意识到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惦念他，便换了个正经地说辞：「平常这个时间你会打过来，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莫昂闷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说：「就是想我了吧？」 颜再宁抿起唇，不说话了，脸微微发热。 莫昂：「因为我没事也打给你的时候，就是想你了。」 颜再宁飞快地眨着眼睛，幸好莫昂看不到，否则又要得意洋洋了。 「你怎么会在高速上？」颜再宁问，「不是说去看你姥姥姥爷吗？」 说到这个莫昂语气就多了不满的精神劲儿，原本他们一家三口回陶岸歌的老家舜市看望老人，没呆几天莫恆承就兴沖沖地说想去寮国旅游，因为无意间看到那里某个原始村落风光奇异，激发了他的灵感。陶岸歌休了一个月长假，也愿意陪他闹。 可莫昂不愿意，他的计划是陪老人一个星期就回来，和颜再宁露营去，结果莫恆承先斩后奏买了机票，说想要一家人体验另一种生活风情。 于是莫昂趁夜偷熘，转了两趟航班，刚刚才落地。 「好久没坐红眼航班，困死了。」莫昂又打了个呵欠，害颜再宁也被他传染。 「那你等会儿回哪里？」 颜再宁沉默了片刻，他认为他是想说「随你」的，可最后出口的却是：「……酿酿好像有点想你了。」 两个小时后，莫昂家的专车奔驰停在了颜帆的门店外，而颜再宁就抱着猫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第一时间看到了莫昂从车上下来，又弯腰和司机道谢，一副礼貌有教养的作态。 这幅假象在与颜再宁接触后全然崩塌——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倦容，进去就一言不发地往颜再宁身上靠，像没骨头的大布偶似的。 酿酿在他头髮上嗅来嗅去，好奇地看着他。 「死沉。」颜再宁推了推肩上的脑袋，「不要在这里睡，回你家去。」 莫昂喉咙里咕哝着含煳的话语，颜再宁听不太明白，这人就是赖着不起，见到了颜再宁他就亮出了自己的肚皮，惬意的放松着，任自己被疲惫打败，他就想挨着颜再宁休息，想了一路，想了一晚上。 颜帆过来见到了莫昂，惊讶不已：「茫茫，你不是回老家去了吗？这怎么了？」 莫昂在颜帆面前还得保持风度，只好坐正了，睁着倦倦的眼睛，「刚回来，困的。」 他皮肤白，睡眠不足眼底的青色就特别显眼，想到他不眠不休辛辛苦苦一回来就往自己身上靠，颜再宁心里就有点酸涩，好像他就是为了这个一样。 于是颜再宁把酿酿放下，拉起莫昂揽着他的手臂，「他一晚上没睡，我带他上去歇会儿。」 颜帆点点头，「锅里蒸了玉米，他饿了你给他吃点。」 回到房间，颜再宁也不管莫昂身上干不干净，让他睡在床上。 这床上就是「颜再宁味儿」收集中心，那股撩拨了他无数个夜晚的小面包与白茶清香杂糅香气将他包裹着，令他发出了餍足的嘆息。 颜再宁：「……」听上去有些情涩，这个变态。 莫昂昏昏欲睡，但还是觉得少了点东西，于是往里咕涌了一些，让出了位置，用「嗯嗯」的声音示意颜再宁。 「我不睡。」颜再宁坐了下来，用手盖住了他困顿得要命还在表达不满的眼睛，「睡吧。」 颜再宁的手在莫昂的额头上轻缓地抚摸，指尖划过他健康的髮际线、浓密如剑的眉毛，被这样抚摸着，就有点儿毛绒绒了。 颜再宁不由笑了起来。 而莫昂感觉自己的胸腔不受控地发出了唿噜声，人也可以这样吗？gosh他摸得我好舒服啊，多摸摸，多摸摸……这就是酿酿的感受吗？我要嫉妒它了…… 莫昂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也变成了一只猫，挤开了占据颜再宁大腿的长毛白猫，被他的手揉耳朵、揉肚皮，舒服得要飘起来。 长毛白猫在旁边气得大哭。 莫昂醒来已是下午五点半，一团白色的毛球缩在枕边，睡得甜美。 这一觉睡得他精神充沛，坐起来后毛球也动了，伸展成一只柔软的猫猫条，去蹭莫昂的手。 莫昂想到那个梦，对酿酿抱有歉意，好好揉捏了它一番。 直到颜再宁进门，酿酿马上换了撒娇对象，朝颜再宁讨摸摸。 莫昂马上把它抱走，抬着下巴，不知道自己的姿态很像讨摸摸的酿酿，很矜持地样子，「谢谢你的床，我睡得很好。」 「嗯，床位费记得结一下，八千块。」颜再宁随口说。 莫昂一喜：「我给你八十万，就可以来这里睡一百天吗？」 第176页 颜再宁：「……」 莫昂：「包含你的睡前抚摸吗？」 颜再宁：「……」 莫昂淡定的大方：「再加二十万，增加起床抚摸服务。你可以过来摸了。」 颜再宁过去赠送他一个起床炒栗子，「还没醒吧你？」 莫昂日夜兼程的回来却还是无所事事，颜再宁随口提了一句「你不是说要去观星峡谷露营吗？」 这事莫昂放假前就在念叨，但放假后事情还不少，眼看半个月都要过去了。他们下学期升高三，暑假生生被砍掉一半用作补课。 莫昂一听就来劲了，围着颜再宁又快乐又得意地嚷嚷：「你也想去是吧？我就知道你心里很想和我出去玩儿的！明天，我们明天就去吧！」 有其父必有其子，莫昂说他爸想一出是一出，自己不也这样？ 去露营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颜再宁倒是有一套露营装备，以前在天台烧烤做活动的时候用的，比较简陋，被莫昂挑了一身毛病。 莫昂一个电话吩咐下去，两个小时后，全能的管家将他的全套露营装备带了过来，全部装包完毕，四十六升容量的充实得像个大龟壳，另外还有一个正常大小的包，那是给颜再宁准备的。 「明天早上9点出发，订票和车子就麻烦你了。」莫昂说，「还有daniel，告诉它我过两天就回去看它。」 管家风度翩翩地一躬身，「好的。」 待他离去，颜再宁掂量着最大的那个包，说：「这也是管家先生帮你准备的？做你的管家也太不容易了，要随时待命，还要帮你打杂。」 第九十七章 「可我们家一个月给他开六位数工资。」莫昂辩解着，「除了逢年过节需要他操劳一些，平时家里没人，他每天还能喝下午茶。而且这些都是我收拾的！我早就收拾好了，就为了能立刻出发。」 颜再宁：「好重。」 「这个我背。」莫昂给他正常大小的背包，「这才是你的。」 四十六升的背包里装的是主要装备，帐篷、睡袋、锅碗、手电……，几乎把一个家装进去，而另一个则是水和食物，还有一些便取的零碎小物，足以应对野外的各种状况，莫昂考虑得很全面。 「我也能背重的。」颜再宁不甘被莫昂小看。 莫昂笑道：「你瞧瞧你的小薄肩，瞧瞧你的小细腰，得了吧。」 颜再宁那个火，噌就从头顶窜起来，他将莫昂放倒在沙发上，膝盖压在他的胯上，将他一只手摺在背上，另一只手擒住往后拽，挑衅道：「你起来一个试试？」 「我能起来，但是不想伤到你。」莫昂哼哼。 颜再宁俯下来，在他耳边冷冷地说：「我不喜欢被轻视。」 「我不是轻视你！」莫昂只能侧着脸斜视他，气恼他的不解风情，「我就想让着你对你好，你到底懂不懂啊？！」 颜再宁：「……」 「你还压我。」莫昂咬牙，整个人呜呜的。 颜再宁放了他，把他拽起来。 莫昂翘着一头乱髮不理人了。 颜再宁盯着他的后脑勺一会儿，忽然觉得好笑，他们都挺好笑的。 然后伸出手，揉那一头手感很好的头髮。 莫昂马上又被哄好了，看不见的后背下战慄发痒，不许颜再宁停手。 「阿宁宁吃夜宵去啊！」郑家欢欢快地声音突然插进来，他从门口探出头，惊喜地说，「亲哥，你回来啦！阿宁，你别欺负我亲哥！」 显然他习惯地以为颜再宁在对莫昂的脑袋施以脑浆搅拌术，他经常挨过。 颜再宁的手离开了莫昂的脑袋，说：「不吃。」 郑家欢看见那两个包，立刻就知道他们要玩儿去了，又是双人活动不带他，就地控诉：「你们要干嘛去啊？做什么好玩儿的不带我？还是不是朋友了？好啊你们，又把我排除在外是不是？我就知道三个人的友谊，总有一个要受伤害……」 接着一边抽噎一边过来好奇翻看，「露营装备？打算去哪儿？」 「观星峡谷。」莫昂说，「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又热，还有虫……」 「我也想去！」郑家欢两眼放光，「也带我去吧！我早就想露营了，酷！」 莫昂：「……」一点也不想有第三者！ 没办法，郑家欢撒泼卖惨的功夫无人能及，颜再宁点头了，莫昂也只得点头。 于是郑家欢把这事告诉了程子驯，程子驯刚好又跟林景玉家吃饭，翌日早晨，在星湖街区集合的人扩大呈六个人。 「好久不见，我的好弟弟们！」林景玉热情开朗地说，她一身休闲，包全让身边的男友拎着，去拍拍莫昂和颜再宁的胳膊，「好像都长高了，又变帅了，怎么回事啊你们男高？」 「你就带了一个包吗？我帮你背嘛。」郑家欢凑到程子驯跟前说小声话。 莫昂嘴角抽搐了一下，说：「我们的车过去接你们就行，哪还用辛苦来一趟。」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们都打乱你的行程了。」林景玉拉过身边的男人，「这是我男朋友，张将择。」 是个有些腼腆的人，沖他们友好的微笑：「你们好。」 「你好，我是莫昂。」莫昂也像林景玉那样拉过颜再宁，「他是颜再宁。」 颜再宁的注意力明显在别的地方，心不在焉地说：「你好。」 第177页 车很快来了，因为人数激增，管家安排了一辆十四座的奔驰凌特。 落座后，莫昂很快就忘了二人世界被搅散的不满，和林景玉说起今天的安排，他提前对观星峡谷做了攻略，知道哪里漂亮适合拍照。 而颜再宁一言不发，只看着后视镜，那儿恰好照到了最后一排，郑家欢和程子驯坐在一块儿，脑袋挨着脑袋小声交流着。 「……吃烤鸡。」莫昂碰了碰颜再宁的胳膊，转头看他，「问你晚上吃烤鸡怎么样？」 颜再宁「嗯嗯」地点头。 莫昂见他这个样子，眉头打结，直接伸手捏住他两边脸颊，让他转过来，「说话不看人很不礼貌，知不知道？」 颜再宁垂下眼，「你这样就礼貌了？」遂推开他的手。 莫昂的手顺势搭在他的大腿上，好奇地到处看：「你在看什么？又不懂的问我啊。」 「别找打。」颜再宁拍开他的手，他又放，再拍开，再放，算了随他吧…… 「阿欢不太对劲。」颜再宁说，「你看他在干嘛。」 莫昂只有凑到颜再宁的脑袋边儿，视角才能从后视镜看到后面，只看到郑家欢和程子驯肩膀挨着肩膀，状态和他们俩现在差不多。 「哪儿不对劲了？」莫昂不明白。 颜再宁：「他这么嘚的性格，程子驯来了以后你没发现他一句话都没和我们说过吗？」 莫昂似懂非懂地点头，心说他安分点儿才好呢，有时候郑家欢可烦人，他们氛围正好都被他打断过几次了。 颜再宁：「他什么时候和程子驯这么熟了？」 「他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莫昂回忆了一下，他的印象里这两人关系一直不错，甚至还有越来越好的趋势。 颜再宁却摇头，「高一的时候他们没有交集，上了高二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一起，是不是和你有关？」 话语中略带谴责的质疑，令莫昂无辜又气恼。 「和我没关系。你在怪我吗？我又没把他带坏！」莫昂越想越不是滋味，颜再宁和郑家欢从小就认识，以前还管郑家欢叫「阿欢哥哥」，郑家欢这么讨人喜欢，颜再宁是不是也很喜欢啊？最开始他怀疑过他们俩的关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林景玉坐在前排，听到莫昂的动静，回头问：「怎么啦，又吵架了？」 「没有。」莫昂心情挂脸地回答，手收回去了。 「阿欢上回说有喜欢的人了，我担心……」颜再宁嘆口气，「算了，我再观察观察。」 「你比他家长还管着他。」莫昂怪里怪气。 颜再宁瞥了他一眼，「我是他家长，你是他亲哥，你是不是也得被我管着？」 莫昂：「不。」 颜再宁伸出手，手掌向上，「手。」 莫昂微怒：「又来，我不是daniel！」 颜再宁眼带笑意，仍说：「手。」 莫昂狠狠瞪了他一会儿，用力把手拍进他的手心里。 颜再宁将他的手搁在大腿上，自己的手覆盖上他的手背，指尖在他的指节、手背慢慢摩挲。 不带旖旎意味，只是单纯的抚摸。 莫昂又没出息的因为颜再宁的触碰而后背发麻，虽然不如摸额头眉毛感受那样强烈，但也是很舒服的，随着车子的轻微起伏，他很快就有了睡意，靠着颜再宁的肩膀，所有脾气都化成一滩春水。 真是完蛋了。 颜再宁仍通过后视镜窥探郑家欢，这傢伙也像莫昂这样，靠着程子驯的肩膀打盹儿，程子驯只是看着窗外，没什么表情。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终于抵达了观星峡谷露营地。 露营地建在峡谷的外围，真正能看到最美星空的地带在峡谷深处，那里是自然环境保护区，有许多野生动物，不允许开拓商业地，不过倒是可以徒步进去在护林区野营。 但就算是在峡谷边缘地带，风景已经足够美不胜收，湛蓝天空之下，成片的绿林如湖水般起伏绵延，露营地依傍溪泉，溪水清澈如流动的琉璃，这里的一切就如同画中自然优美。 此时正是假期，露营地游客火爆，所有区域都被租出去了，而他们一行人计划突然，人数又多，根本没地儿安置。 郑家欢乐天地说：「那我们就随便找个地儿搭帐篷，还不用要钱。」 然而他们刚下车没多久，营地负责人亲自过来引领他们，穿过广场一样的绿地露营区，走进一小片山林，喧闹渐渐远去，视野慢慢开阔，他们来到了一处坐落在山脚下的小院落。 院落由三座具有现代简约和原始美感的小木屋构成，木屋前的院子被树木篱笆围绕起来，另一边搭建了一座亭子，里头可供料理娱乐，院子旁边是厨房酒水区，露营所需品应有尽有。 最令人经验的是木屋后面有一块小巧的天然水池，不经雕琢，如同峡谷里的一块美玉。 「这……这是我们能住的吗？」林景玉惊了，她都做好了幕天席地的准备。 莫昂：「当然。」 「真不愧是我亲哥啊！我们是坠豪的！」郑家欢佩服得五体投地。 莫昂：「肤浅了。」 「这得多少钱」程子驯务实地疑惑。 莫昂：「严格来说这里是我家出钱建设的，所以不要钱。」 「还不错。」颜再宁说。 莫昂：「……」 第178页 尾巴摇起来了。 第九十八章 虽说莫少爷到场，吃喝玩乐都能安排人服务，但他们还是想体会自己动手的乐趣，于是拿来木柴生火做烧烤，张江则自带了腌制好的整鸡，林景玉对他的独门腌制方式大加赞嘆，说全靠这个味道才打动了她的芳心。 张江则脸皮薄，被她夸得脸红，干活干得更有劲了。 郑家欢和程子驯负责生火，但俩人都没有过用木柴起火的经验，纸巾烧了几包，火还是没着起来。 莫昂无言过去把木头稍微摆弄了一下，再点燃木屑放进去，适时扇风，一分钟后，火烧起来了。 「回生火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郑家欢这次不捧莫昂了，拉着程子驯去山泉那边，「我们去捞鱼吧！」 莫昂：「……」马上去和颜再宁告状。 颜再宁正在帮林景玉拍照，这儿根本不需要找景点找角度，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景，单是在这个院落里都够出几百张图了。 林景玉坐在小木屋门前的椅子上摆姿势，颜再宁对着她连拍，她非常相信颜再宁的拍照技术，因为他就是全能的具象化。 连续拍了好几个动作，林景玉期待满满地看成品…… 无构图、无角度、还背光……她努力凹的长腿像根萝蔔，俯拍的角度加上光线落在她头顶，仿佛一颗地中海…… 「小颜同学……」林景玉颤声，「你拍得比张江则还灾难。」 「我不太会。」颜再宁微窘。 莫昂凑过来一看，毫不留情地取笑，说：「景玉姐你找错人啦，颜会长都是被拍的主儿，哪里会拍？」 说罢他拿过手机让林景玉摆动作，看似随手拍了几下。 颜再宁心说你有多厉害，过去看了眼。 沟通和谐，人景融洽，人物的姿势与表情都大方自然，四肢修长优美，是可以原图直出的质量。 林景玉大唿牛掰，请求莫昂多拍几张，在院落的每个地方都留下了记录，无论是站的坐的、动的静的，每一张的质量都高得无法取捨。 「你怎么那么会啊小莫？」林景玉又爱又恨地说，爱的是莫昂拍的照片，恨的是自己那没审美的男朋友。 「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出来玩儿，就喜欢拍照了，不过风景拍得多一点。」莫昂说。 「做你女朋友真的会幸福死。」林景玉羡慕道。 莫昂很嘚瑟：「当然。」 林景玉：「所以说，你有了？」 「有、有什么？」 「女朋友啊。」林景玉凑近莫昂小声说，「小颜同学听不到，你悄悄告诉我，是不是？」 莫昂严谨地摇了摇头，「现在还只是朋友。」 「谁啊！」林景玉激动地问，「长什么样？漂亮吗？肯定漂亮啊，就你那眼光！快告诉我你们的故事！」 「现在还不行。」莫昂瞄了一眼和张江则一起烤食物的颜再宁，「至少要等毕业之后我们才有进展。」 「还挺守规矩。」林景玉说，「不过小颜同学管着你，不老实不行。」 莫昂喜难自胜，「在学校外他管不了。」 「那他呢？」林景玉又问，「没有女孩儿惦记他吧？」 怎么可能没有？表白墙、意见箱，对颜再宁的告白之词从不断过，可有什么用？ 莫昂臭屁起来，扬着下巴，「有但他不在乎！」他就在乎我！ 「那太好了！笑微还有希望。」 莫昂：「……」 杨笑微，对他而言也是一位特殊的人，喜欢颜再宁。 如果到时候要和她竞争，会让他感到为难。 真烦！颜再宁有什么好的？！ 颜再宁不愧是靠烤肉手艺俘获了学生会全员的心，几十个肉串在他手下灵活翻动，与炭火的高温迸发出浓香微焦的烤肉味，最后再加以酱汁调味，那诱人的味道在方圆几米传开。闲聊的莫昂和林景玉寻着味道飘过来，第一个品尝到的张江则露出惊为天串的表情，献宝似的递给林景玉。 「小颜的手艺太好了。」他真诚地赞美又有些不安，「比我的烤鸡要好吃。」 林景玉一尝，也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颜再宁，「我天，小颜同学，你还点满了人妻属性吗？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岁，我比把你拿下！」 张江则立即紧张起来，手里还有林景玉爱吃的牛肉都不想再给她了。 「现在只能便宜你了，瞅你那样儿。」林景玉看着他调笑。 张江则嗫嚅地让她别把其他男人夸得那么厉害，边接过吃完的签子重新给她烤串。 「人妻。」莫昂不怀好意地以手肘碰碰颜再宁的腰，「是谁的妻啊？」 颜再宁轻轻咋舌，调酱的刷子虚指着莫昂的脸警告：「别跟我得意，去叫阿欢他们过来。」 莫昂不满：「不让我吃就叫我干活？」 「吃吃吃。」颜再宁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烤得焦黄漂亮的肉串，莫昂不喜欢吃肥腻的肉，这是特意为他烤的嫩里嵴。 莫昂边吃边往木屋后走，果然是非常非常好吃的味道，他脚步都顿了一下，颜再宁仿佛能看到他的狗耳朵噌地立起来的样子，抿唇笑了。 郑家欢还真抓了条鱼，不过也浑身湿透了，两手握着那条可怜的鱼故意吓唬莫昂，莫昂才不想碰，到处躲他。 他是十分快活的样子，充满朝气的脸上四溢着灿烂的笑容。 第179页 而程子驯看着他，也在笑着，笑中带着柔和的意味，令颜再宁更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阿宁！我捞到鱼了！」郑家欢到处炫耀，「帮我烤了！有五花吗？我要吃五花肉！」 「自己拿。」颜再宁皱眉头，「先去换衣服。」 郑家欢顾着吃，不听颜再宁的话。 程子驯也说：「去换衣服吧。」 郑家欢立马老老实实往屋子那边走了，还对颜再宁说：「再帮我烤点鸡翅，子驯喜欢吃鸡翅。」 把颜再宁给气得，活像养了那么久的猪跑到人家家里任割任宰了。 程子驯说：「我自己来就行。」 颜再宁有些不客气地沖他说：「你什么时候和我们阿欢这么熟了？」 我们阿欢？ 莫昂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他说要和我做朋友。」程子驯平和的态度被对比显得无辜起来，「刚好我也没什么朋友，就和他玩玩看，他还挺好玩儿。」 「这话不正常吧？」颜再宁看向莫昂，莫昂的气势中多了点儿心虚，又看向林景玉和张江则，两人都一脸吃瓜。 「很正常。」程子驯说着，拿鸡翅来烤，又拿了把五花肉，但他不太会，很快五花肉的油激起了大火，他只得笨拙补救，被颜再宁赶开了。 郑家欢换好衣服出来，张江则的烤鸡也好了，但有了颜再宁广受好评的手艺在前，他不自信地让大家降低期待。 「可能也没那么好吃。」他弱气地说。 林景玉第一个吃，马上给予了他赞扬的肯定，「好吃！比之前做过的都要好吃！」 颜再宁尝了尝，肉质鲜嫩不寡淡，没有肉腥味，有股奇特的清香，确实很不错。 张江则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地位保住了。 吃吃玩玩了一个多小时，林景玉困了，张江则陪她回房间里休息，颜再宁想找郑家欢聊聊，结果这丫拉着程子驯欢天喜地到周围探索去，根本将他当空气了！ 「他什么意思？」颜再宁难以置信地对莫昂控诉，「他无视了我？」 莫昂臭着一张脸，「你什么意思？」 颜再宁：「？」 莫昂：「你老实告诉我，你对阿欢真的没有超出友情的想法？」 颜再宁：「……」 莫昂：「哦，类似我们这样的友情也算。有没有？正面回答，没和你开玩笑！」 是吃醋了吧？颜再宁居然为郑家欢吃醋，他才想问什么意思呢！ 「他是我家人，是我弟。」颜再宁被莫昂的无理取闹弄得无奈，「他现在这个情况很危险，要喜欢男生了。」 莫昂兇巴巴地：「喜欢男生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我有自控力，他没有，而且程子驯那个人给我一种不把自己以外的人当回事的感觉，阿欢和他肯定会被欺负。」颜再宁说，「算了，跟你说没用，等会儿找机会直接跟他说。」 「你现在真把自己当他家长了？」莫昂说，「这种心态是不对的，至少在和他交流情感问题的时候，以监护者的姿态在他看来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命令，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真的会让你们的友情陷入危机。」 他说得头头是道，颜再宁认真听了，困惑：「为什么，我是为了他好。」 莫昂却觉得陷入苦恼中的颜再宁也生动得可爱，于是捏住了他的脸颊，玩弄地轻扯，「你是当会长习惯了，看到一点异常就想着维稳，不容许掌控之外的状况出现。但是生活中每个人都是个体，有自己的秘密。虽然你和阿欢的感情好，但不代表你有资格去评判他和别人的关系，为他好要基于尊重之上。」 「你在给我上课？」颜再宁不高兴地推开他的手。 莫昂：「就算他真的喜欢程子驯，你认为他是希望支持他，还是希望你做第一个反对的人？」 「他懂什么，傻子一个。」颜再宁烦躁地拧眉，「我先盯他一段时间吧。」 莫昂拉着他的手，慢悠悠散步出去。 「你好像对感情方面的事还挺了解？」颜再宁不咸不淡地开口。 「只是简单的换位思考。」莫昂到处张望，「咱们俩的情况和他们差不多，我可不想有莫名其妙的人跳出来指指点点。」 莫名其妙的颜再宁：「……」 「而且他有时候真的很捣乱，还不如去缠程子驯。」莫昂嘀咕一声，忽然把颜再宁往树干上推，「没人了。」 颜再宁还没来得及反应，莫昂压了过来，嘴唇急躁地吻住他。 第九十九章 走出小树林，颜再宁和莫昂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每当莫昂走近了两米以内，就会被他以眼神制止靠近，弄得莫昂满脸不悦，浓密的两道剑眉在眉心打了个结，在颜再宁身后像是催债的。 观星峡谷到处都是风景，来到露营地的高点，能俯瞰整个营地，山泉潺潺如银缎，绿地上的各式帐篷就像一朵朵奇异的花，为这蔚然的峡谷增添了别样的风情。 天然的绿色让颜再宁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得到了放松，他安静地远眺了一会儿，某人与他的距离从两米一到两米，再到一米九、一米五、一米……他扭头一看。 莫昂立刻像被踩到了尾巴那样朝他嚷嚷：「这里风景更好，我就要站这儿不行吗？！」 「我没说不行，你好好说话。」颜再宁说。 第180页 莫昂立刻鸣金收兵，小声说：「谁叫你刚才那样？你真是，到外面玩儿都不能挨近点儿，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在家里呢，好歹我能亲能抱……」 颜再宁指着他，「闭嘴。」 但莫昂知道，他只是害羞，不是在警告。 颜再宁忍住那股羞耻心，好声好气和他沟通：「在家里是私人空间，做什么都能商榷，但在外头，你老实一点儿行不行？随时可能有人，你不要面子我要。」 「和我接吻很没面子？」莫昂不服气地说，他虽然不仰仗着颜值为非作歹，但也自知这张脸是很拿得出手的！ 颜再宁冷冷道：「会被别人以为我在和你谈恋爱，谈恋爱就是没面子。」 谈恋爱。 这三个字不知道戳中了莫昂哪里，他一下没动静了，用有点窃喜又很傲娇的眼神瞥了颜再宁一眼，默默地脸红了。 「再宁？」 身后忽然有人叫道。 颜再宁回头一看，竟然是许校长，他不是学校里正式的领导衣着，而是普通的t恤加短裤，没有校长的威严，就是一个普通和善的中年男人形象。 「校长好，你也来这儿郊游？」颜再宁打招唿道。 「是啊，一家人出来放松放松，这里太火爆了。」许校长乐呵呵地说，「和莫昂一起来的啊？关系真好！莫昂，我听说你期末进步很大，祝贺你！」 「谢谢。」莫昂撇了撇嘴，校长来了，颜再宁就得变成颜会长，什么都不能做。 寒暄了几句，许校长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和颜再宁就高三安排聊得火热。颜再宁一面搭话，还分神关注莫昂，这傢伙无聊挂脸，捡石子朝远处狠狠地扔，也不知道把这当成哪个仇人了。 「你别扔这么大的，砸到人怎么办？」颜再宁说，莫昂已经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了。 「哦。」莫昂把石头随意一丢，砸在地上嘭的一声，耷拉着眼皮瞅着他俩。 颜再宁对许校长说：「我跟他还想在这附近逛逛，就先走了。」 许校长摸了摸日益稀薄的后脑勺，「我的问题，放假了还跟你说公事。到我们那来玩吧，我们的帐篷在河边，又舒服又好看，我爱人烤了红薯，可香了，我儿子也在！」 儿子？ 莫昂的天线哔哔哔的报警。 校长都说到这份上，颜再宁也不好拒绝，便跟着他去了。 许校长的营地果然不错，阳光洒在河水里闪耀着粼粼波光，不少人在里面玩耍，欢声笑语与清脆鸟鸣交织成乐歌。 「哎哟，老许还真找到人了！」帐篷外的女人惊喜叫道，「这下人够了！」 许校长介绍：「这是我爱人，叫她伯母就行。」 接着又向许夫人介绍了他们俩，言语间很是自豪。 「你就是颜再宁？」许夫人笑眯眯地说，「经常听老许说起你，他总说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学生，将来会成大事。」 颜再宁态度谦逊，而莫昂还在张望，他将人拉过来，「打招唿。」 「伯母你好。」莫昂说。 「哎哟哟这个小帅哥，怎么这么帅啊？」许夫人笑得看不见眼睛了，「要是我有个女儿就好了！」 莫昂：「为什么？」 颜再宁皮笑肉不笑：「这样就能嫁给你了，小帅哥。」 「不行。」莫昂正色回绝，「就算您有女儿，我也不会和她发生什么的。」 也就他长得好看，这种没眼力见的话说出来也不讨人厌。 「你谦虚一点行吗？」颜再宁惩罚似的拧了他一下，没用力气，心情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类似的话我也和再宁说过。」许校长哈哈笑道，「没办法，咱们家只有一个小子。英臻呢？」 「这儿呢。」男生由远及近，手里提着一箱麻将，「营地里还真有麻将出租，我想着大不了拖拉机，打三缺一的麻将也行，没想到还真凑够人头了。」 是个气质温和的人，看上去比他们大了三四岁，五官和许校长有些相似，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许校长也是一表人才。 「学弟，是你啊，一年多没见，长高了不少呢。」许英臻朝颜再宁说。 「英臻哥。」颜再宁点了点头。 莫昂像顶了个刺猬似的，警惕地看着许英臻，低低地问：「你们竟然认识？」 「是啊。」颜再宁说，「要打麻将？学生和校长打麻将，不太好吧？」 许校长：「在外面不讲究这个，娱乐而已。」 颜再宁面露纠结：「我很久不打了，水平一般。哎，你会吗？」 莫昂摇头。 「还是有点彩头才好玩儿。」许英臻笑着说，「一子一颗蒜怎么样？」 「这个好这个好！」许夫人已经张罗着桌椅坐下来，「没事的再宁，我做你上家，要什么牌给你喂，不让你输！」 颜再宁只好勉为其难地坐下，对莫昂说：「那你先自己……」 「不，我就在这。」莫昂往颜再宁身边一坐，一只腿挨着他，充满占有欲的暗示。 「那我来当你的下家。」许英臻说，「多承让。」 两个小时后。 「不好意思，又自摸了。」颜再宁推牌，许家三口人手边都堆了一把打算，而他这里一颗都没有。 颜·很久不打·水平一般·再宁，一吃三，通杀全场。 第181页 「真是毫不留情啊。」许英臻苦笑，「我不喜欢吃蒜。」 「要愿赌服输。」莫昂说，颜再宁赢了他与有荣焉。 许英臻只得嘆气。 颜再宁笑道：「拿这些蒜做蒜蓉生蚝吃吧。」 许英臻：「你还记得啊？」 莫昂的天线再度发出警报，「记得什么？」 「上次见面吃了这个。」颜再宁看他一眼，「你不要一惊一乍显得没礼貌。」 莫昂抱胸不吱声了，在他们復盘上一把麻将的时候一个人走到河岸边，扔石子打水漂。 他打水漂很厉害，但许久不玩了，一开始只能漂两下，渐渐的手感回归，有一颗石子居然漂了七八下到对岸去。 「nice！」莫昂粲然一笑，很容易就获得快乐。 「还挺厉害的。」颜再宁说。 莫昂收敛了笑容，「聊完了？」 颜再宁也捡起一颗石头，扔了一下，咚的一声沉进水里，「看到我心情就不好？」 「没有！」莫昂很快反驳，但又气恼自己藏不住内心，「你们刚才打麻将的时候，他碰了你的手好几次。」 「谁？英臻哥？」颜再宁无奈又感到一点好笑，「桌子就那么大，许校长和伯母也碰到了我，都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很幼稚，不用你哄。」莫昂也扔石头，这次漂不起来了。 「不是哄你，我们好好聊聊。」颜再宁说，「首先，你要清楚我不是人民币，犯不上是个人就对我有所企图。其次，你偶尔别扭个一两次还好，遇到一个别扭一个，迟早心性要被耗光，跟我在一块儿也会不开心。最后，我是哪点让你感觉那么没安全感的？」 「……」莫昂蹲下来，指尖拨弄着小草，闷闷地说，「我知道，我知道的。以前我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啊，第一次……」 他仰起连看着颜再宁，眼神茫然，又很柔软，「就变成了这样了。会改好的。还有，不管开不开心都想和你在一块。最后，你当然没给我安全感了，好朋友算什么……」 颜再宁也蹲了下来，握着他的手臂，靠过去很快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莫昂怔住了。 颜再宁若无其事地捡起石头，「你是怎么扔的啊？这样的？」 咚。 莫昂飞快地眨眼，藉此压住自己好像住进了一万只小鸟的心跳。 「你那是砸，看我的。要挑这种扁的石头，高度放低，像射出去。」他平着将石子一扔。 石子在水面上轻盈弹跳，水珠轻轻飞溅，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花。 第一百章 晚饭是和许校长一家吃的，许夫人、颜再宁和张江则各准备三道菜，莫昂也学会了麻将，和程子驯、林景玉和许英臻在牌桌上明争暗斗大杀四方，剩下郑家欢和许校长大眼瞪小眼，在校长面前郑家欢只得夹起尾巴讷讷不语。 热热闹闹地玩到深夜，莫昂担心许校长一家晚上开车回去不安全，就找营地负责人又要了两间房，这儿白天供不应求，晚上倒是有许多空房。 最后回到木屋，大家都定好了自己的屋子，自觉走进去休息，颜再宁看着郑家欢开开心心地和程子驯住一间房，有些担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出来郑家欢就把房门关了。 就跟被拐了还帮忙数钱的傻缺似的。 「你怕什么。」莫昂越过他走进木屋里，「我们也住一间，有谁担心了吗？」 「那是因为你的为人还算值得信赖。」颜再宁说，「而且你也打不过我。」 「这个我持保留意见。」莫昂说着，把他拉进来，「没准是班长被占便宜呢？他那么文弱。」 颜再宁说：「文弱？校运会他三千米跑了第一。」 莫昂酸熘熘：「哦，那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啊？」 颜再宁手指冲着他一点，「不许。」 被他抓过去用力地亲了一口，颜再宁惊愕地瞪眼。 莫昂放手若无其事地翻行李找衣服，「你先洗我先洗？」 「……你先。」颜再宁无意中在行囊里看到一个眼熟的金色玩偶，失笑，「为什么要带这个出来？」 莫昂脸微红，忙把玩偶挡起来，「不是我带的，是管家……其实我晚上习惯抱着daniel睡，这只是替代品！」 「哦，行。」颜再宁点点头，喃喃，「晚上还要抱着睡啊……」 莫昂：「……」 十分钟后莫昂洗好澡出来，他穿了简单的黑色长裤和宽松的白色t恤，头髮湿漉漉的，水滴在衣服上隐约透出肉体的颜色。 「到你了。」莫昂见颜再宁拿出他的玩偶在摆弄，抢回来恶狠狠地说，「不要动我的玩偶！」 他一靠近，热腾腾带着沐浴露清香的气息一下涌了过来，颜再宁移开眼，把枕头也塞进他怀里，「头髮没干不要上来。」 然后很快拿着衣服进浴室。 他一边洗澡一边默背文言文，直到内心平静才穿衣服走出去，这时莫昂已经睡着了，老老实实地侧卧在床的一侧，小狗玩偶被他搂在臂弯里。 颜再宁走过去，莫昂的睡颜在灯光下温驯俊美，会让人对他心动得厉害。 颜再宁慢慢地躺下去，也侧着身，面对着莫昂，他伸出手，轻缓地抚摸莫昂的眉毛。 「狗狗……」 翌日一早六点不到，颜再宁被晃醒了。 第182页 「起来啦，我们要进峡谷了！」莫昂叫道，「我们今天有十个小时的路程，争取在太阳下山前感到观星点，你听到了吗？颜再宁，小颜同学，颜老师，再宁嗷！」 莫昂没躲过颜再宁挥过来的拳头，捂着下巴叫疼。 颜再宁有轻微低血糖症状，睡眠不足会低气压发毛。 「不去了！」颜再宁愠怒，「你闭嘴！」 「言而无信！你怎么做榜样的？」莫昂直接将人拽起来，像抱着个大玩偶一样把颜再宁抱进了浴室。 颜再宁几乎靠着他的肩膀又要睡着，但马上被冷水一激，醒了个七八。 「走开，谁让你碰我了？」颜再宁翻脸就不认人，把莫昂推走，嘭的关上门。 「混蛋！」莫昂也气得炸毛。 今天是正儿八经的户外徒步，所以两人都穿着轻便宽松的户外裤和速干t恤，皆是长腿挺拔的年轻人，这么穿也格外好看。 出发前莫昂还跟颜再宁抹了防晒霜，颜再宁的脸蛋可是被颜帆精心养成这副细腻光滑的模样，必须得好好保护起来，又趁机捧着他的脸亲两口，然后被不耐地推开。 「出发！」 走进峡谷这段路被修缮得非常平整，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他们边走边欣赏晨间山林中的美景，唿吸着微凉带着一丝潮气的空气，浑身毛孔都舒服地张开了。 颜再宁吃了两颗巧克力，心情变好了起来，还很孩子气的故意要走得比莫昂快，莫昂跟上他他就变快走，再到慢跑、冲起来。 「你能不能节省点儿体力啊？」莫昂在后面沖他喊道。 颜再宁在前方，倒退着走对莫昂倨傲地扬起下巴，「这就要节省了？看来你的体力也不过如此。」 这是绝对不能被质疑的。 于是莫昂也提起力气奔向他，颜再宁轻笑着转身跑，最后还是被莫昂追上了，被用力地攥住手，并威胁：「等会儿你喊累我就狠狠嘲笑你。」 颜再宁哼了一声，手要挣扎出来。 莫昂却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里，牢牢扣住，密不可分。 走了八公里的平路，终于要进入崎岖不平的山地了，莫昂教颜再宁怎么用登山杖辅助，山地很容易出现视觉误差导致摔跤，便走在他前面给他示范。 这种路比平地要累多了，没多久颜再宁唿吸的节奏就乱了，莫昂扭头问他：「要不要歇一会儿？」 颜再宁摇头。 「不要逞强，我们的时间充裕，保持体力才能更好的应对突发情况。」莫昂说，他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拉颜再宁坐下，拿水给他喝。 颜再宁出了不少汗，脸颊也微微发红，莫昂帮他擦汗，笑他像水做的。 「你怎么不出汗？」颜再宁疑惑地摸了摸莫昂的额头，只有一点点汗。 「这才到哪儿？」莫昂自满地说，「知道我的体力有多好了吧？」 「嘁。」颜再宁小声撇嘴。 又吃了一些东西，两人正装重新出发。莫昂看了眼手机上的卫星地图，他们距离最佳观星点还有十七公里的路程。 要是换做以前，他会选择挑战自己的体能，以速度为先。但现在，和颜再宁一起，他更想享受这段过程。 他们走进了山林深处，四周都是原始的山石树林，轻风都能带起沙沙声响，鸟儿清脆的啼鸣不曾绝断。他们淌过浅浅的溪流，清澈的山泉从矮崖坠落，顺着石壁层层而下，这一幕让人感受到了空灵之美。 莫昂用手指比了个画框的手势，「你看这像不像一副画？我敢说就算是我爸爸也无法描摹出这种美丽。」 颜再宁静静观望，许久才说：「好好记住这一幕，以后作文写景可以照着描写。」 莫昂无语了片刻，对他少得可怜的浪漫细胞感到绝望，接着将他拉过来，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拿着手机高举，「拍下来就行了，笑一个——」 咔嚓。 画面里莫昂笑得张扬，而颜再宁一脸不舒服，他们的脸挡住了身后的美景，可莫昂却很喜欢，看了一次又一次。 接着继续前进了五个多小时，以颜再宁的身体素质，在平地走五个小时轻而易举，可这里是凹凸不平的山林地段，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尽管他穿的是莫昂准备的专门应对这种地段的登山鞋，但还是感觉脚底生疼。 莫昂见他频频皱眉，就知道他不舒服了，便停下休息。 「快到了。」莫昂说，「最后五公里，天黑前肯定能到。」 颜再宁点点头，他坐在石头上喝了一口水，再把水瓶递给莫昂。 莫昂没喝，半蹲在他面前捏了捏他的小腿，「哪里疼了？」 颜再宁：「不是这里……没什么，可以忍受。」 「脚上？」莫昂说着便要去脱他的鞋。 「喂！」颜再宁把脚踩着不让他动。 「我看一下是不是磨出水泡了，要是有就得及时处理。」 颜再宁脸浮现一层薄红，难堪道：「我自己来。」 莫昂笑了，「你害羞什么？是不是怕有味道？」 颜再宁的脸更红了，但却作出一副不耐的样子，「起开。」 「这鞋子很透气，不捂脚，不会有味道的。」莫昂歪着脑袋忍笑看着他羞愤的模样，心里小火沸腾，「有味道也不嫌弃你，乖啦。」 这语气，很像他遛完daniel回家帮它擦爪子会说出来的。 第183页 颜再宁还没来得及再说，就被莫昂抓着脚腕解开鞋带，脱下了鞋。 并没有被磨伤，只是头一次走那么崎岖的路有些过度劳损了，莫昂帮他揉按了几下，再换了一双崭新弹软的鞋垫，穿上去会更舒服一些。 「好啦。」莫昂抬起头对颜再宁说，「我就说没味道，放心吧。」 颜再宁看着他，抿了抿唇低声说：「谢谢。」 莫昂故意道：「什么？听不清，大点声。」 颜再宁便捏住他的耳朵提熘起来，「谢，谢。听清了吗？」 「哎哟！」莫昂叫着，抬起手要碰到颜再宁的手。 颜再宁立刻收回，嫌弃道：「噁心，去洗手。」说罢便站起来径直走了。 「我都没嫌弃你你反倒嫌我了？」莫昂气笑了，「你敢一个人走？小心有蛇！」 颜再宁脚步一顿，回过头瞪他一眼，只得又走回来等他。 在下午的四点，他们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段路程，沿着山壁小路向下到底，就是今天他们要露营的地方。 这里有许多游客前来游玩打卡，所以修筑了这条易行的小道，但奇怪的是小道离地至少有二十多米却没有加装护栏，山下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海，虽说人掉下去可以起到缓冲，但也够摔去几条命了。 「你做过这儿的攻略吗？」莫昂问。 「没。」颜再宁挨着山壁，眉头拧起来，显然觉得这里很不安全。 莫昂眼珠子一转，露出一抹坏笑，接着走到颜再宁的身侧说：「恐高啊？没事我护着你。」 「你别来。」颜再宁不让他这么走，本来路就不宽，两个人并肩走危险系数更高。 「没事，我去过智利的百内公园徒步，那里的路泥泞难走，还颳风下雪，走在山顶稍不留神就要滚下去，比这儿危险多了。」莫昂语气轻松地说，「一般人都得花六到九天才能走完全程，你猜我用了多久？」 「多少，十几天？」颜再宁戏嚯道。 莫昂很骄傲地哼了一声，「四天半！一天走三十公里，是很厉害的！」 「厉害厉害。」颜再宁随口说，把他往里拽，「你走进来一点。」 莫昂却当他在小瞧自己，还故意往边上走，「我平衡感多好你还不知道吗？根本不怕。」 颜再宁看着他在边缘招摇，心都提了起来，实在想狠狠揍他一下，「别闹！」 「担心我啊？」莫昂还笑嘻嘻地，「我才不会fuc！——」 他脚下不知怎么突然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 颜再宁心脏几乎骤停，失声喊道：「莫昂！」 伴随着树枝树叶哗啦的声响，莫昂被淹没在「绿海」里不见了。 颜再宁头脑嗡鸣，巨大的惊慌与恐惧将他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无法站立，跪在了地上，手臂颤抖地支撑着身体。 莫昂摔下去了，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山林里他该怎么救他？莫昂死了怎么办？ 不要……不要！ 「surprise！」 莫昂从野生灌木中勐地蹿起来，高举着手臂头上挂着可笑的杂草树叶，笑容阳光璀璨得要命。 他好好的。 颜再宁怔然地看着他，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我/操……」 第一百零一章 颜再宁哭了。 莫昂顿时慌乱无比，连忙利落地爬上来抱住他，「its ok！its ok！just kding！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害怕，我错了。下面是一块平地，很低的，摔下去没事，我没事……」 颜再宁闭着眼睛，在莫昂的怀抱中平復下来，然后坚定地推开了他，冷漠地起身离开。 莫昂连忙跟上去道歉、求饶、哄，什么「honey」「sweetheart」「darling」都没脸没皮地往外冒。 直到走到了最终目的地，颜再宁才正眼看他。 「honey……」莫昂小心翼翼地叫他。 颜再宁面无表情：「别这么叫我，和你的关系没到这份上。」 莫昂委屈地低眉顺眼。 「刚才……」 没等颜再宁说完，莫昂马上接道：「全是我的错，我只是想逗逗你，但没想到你会哭，我真的不想让你难过的，虽然……你怎么罚我都行，别不理我啊。」 「虽然什么，说完。」颜再宁眯起眼睛。 莫昂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虽然看到你为我流泪，我心里很开心，但不全是开心，更多的是心慌，可你在乎我，我又……」 他一句话里转折了几次，显然是怕自己的真实想法让颜再宁更生气。 但颜再宁已经不气了，他甚至没怎么气莫昂幼稚地捉弄他，更多是觉得自己控制不住流眼泪的模样很丢脸，莫昂没事，他很庆幸。 这绝不能让莫昂知道，否则一定会沾沾自喜蹬鼻子上脸，反省都忘光。 「我给你一次机会。」颜再宁冷肃地说，「下次再犯，你——」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莫昂忙不迭点头，上前去拉他的手，又亲他的鼻尖。 「好了。」颜再宁别开脸，「做正事。」 刚才只顾着闹别扭，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峡谷里的风光——这里就像武侠小说里世外高人隐居的地方，有幽静、深邃之美，两侧的高山巍峨壮阔，仿佛能遮天蔽日，抬起头只看得到一线天空，人站在这里显得格外渺小。 颜再宁还在到处观望，莫昂已经放下行囊拿出帐篷开始组装。 第184页 他的动作十分娴熟，确定位置后抖开帐篷，组合帐篷杆插进去，颜再宁回过头帐篷已经成型了，莫昂在抻拉风绳，用地钉固定好。 他沉默地做这些事，没有一个多余动作，不得不说，还挺帅的。 一个球形帐篷就这么完整地驻扎起来，莫昂说：「这种帐篷其实不太适合这里，但是可以开天窗，晚上咱们就能看着星星睡觉。honey，你进去试试。」 这次颜再宁没纠正他，矮身钻进帐篷里，里头空间还算开阔，睡两个人是足够了。这是他们今晚的小家，颜再宁有点喜欢它。 「很好。」他对莫昂说，「辛苦你了。」 「呵呵，为领导服务不辛苦。」莫昂说。 再把防潮垫铺开、抖开睡袋，挂好露营灯、在帐篷外组装桌子和月亮椅、摆放食物和炊具……两人忙得不亦乐乎，在太阳西下前打造出了一个温馨的小屋。 莫昂坐进椅子里放松，「饿了。」 颜再宁在用摺叠卡仕达煮饭，天气热生鲜食材不便保存，他们带的都是便于携带的腊味、午餐肉、泡面之类，颜再宁不习惯用这些缩小了的厨具，腊肉切得大小不均，午餐肉也没分好，不过在此情此景下简简单单的泡面也格外美味。 莫昂唿啦唿啦吃了两包的量，颜再宁笑他好像几年没吃过饭，又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 吃饱后，一桌子要清洗的锅碗瓢盆让颜再宁犯了难，这时一道强光手电打了过来。 「野营来的？」前面挺远的地方传来声音。 颜再宁知道这附近是有护林员在的，便应道：「是的！」 「怎么不到前头来？有水，地势还开阔！」 莫昂说：「看星星！」 不多时，拿着手电的护林员走过来，「怎么是俩小伙子？通常都是情侣来这儿。」 莫昂忍着笑，沖颜再宁挑眉稍。 颜再宁不接茬，询问道：「大哥，这附近有水源吗？我想洗洗碗。」 「有，就在前头，我还说你们怎么不去那边搭帐篷，那里地势更好，离我们还近，晚上更安全。」护林员说，「不过不下雨的话这里也成，就是黑。」 「谢谢您了。」颜再宁说。 护林员大哥给他们留了联繫方式，又叮嘱了他们几句便到别处去了。 颜再宁和莫昂拿着要清洗的东西去了护林员说的地方，果真看到了一道溪流，不到两米宽，潺潺流动着，可以清晰看到河堤的石子，天际最后的余光映在水面上，光影细碎动人。 莫昂直接跳下去爽快地洗了个澡，这水才到他的小腿，他弯腰掬水往身上泼，又哈哈笑着攻击颜再宁。 颜再宁皱眉：「你能不能稳重点儿？daniel来都知道要得到主人允许才玩。」 「那你还不够了解它。」莫昂坐在水里嬉闹，「它看到水池跟疯了似的。」 把餐具洗干净了，颜再宁也被拉着下水，莫昂肆意笑着用水泼他，飞扬的水珠犹如绚烂的星光，幽深的山林犹如只属于他们的乐园，只有他们玩闹的声音，简直梦幻的不现实。 在天彻底变黑之际，他们回到了营地。 速干的衣裤在他们往回走的这会儿功夫就已经半干了，不过莫昂带了换洗的衣物，他们换上之后，感觉像是脱去了这一天的所有疲惫。 莫昂挖了个火盆，就近捡来木柴放到里头，在他们有点火器的情况下固执地採用钻木取火的方式，要向颜再宁证明他户外生存的能耐。 入夜后山里的温度要比外面低，风一吹还有点儿凉，莫昂在那儿专心致志钻了半天，还没出什么成果。 「好了没？」颜再宁催促，他从包里翻出了俩红薯，想烤了吃，莫昂真是什么都往包里塞。 莫昂不搭话，手快得出重影，终于，干草里冒出了烟，他连忙吹气，有明显火星后又小心翼翼将火种转移到易燃的木屑里，火苗冒了出来。 「有火了！」莫昂洋洋得意地朝颜再宁讨夸奖，「还是有点退步了，以前几分钟就行。」 「good boy.」颜再宁揣着红薯等火变旺，但他眼尖地发现莫昂手心被磨破了，啧的一声拉过他的手，「你看你，逞什么能，今早都没受伤，在这儿还伤了。」 他边为莫昂处理，边数落，莫昂竟然很爱听，嘴角要兜不住笑了，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颜再宁。 他好像更喜欢这个人了。 火彻底烧了起来，橘黄的暖光照亮了这方寸之地，给人温暖和一种天然的安全感。 红薯包着锡纸放进火里，火焰边上还插了两片吐司慢慢烤着。 颜再宁烧了一壶热水，两人喝着水，静静看那团旺盛的火，这样安静的氛围也很美好。 吐司烤好了，边上有些焦黑，颜再宁故意撕下来餵给莫昂，莫昂还真张嘴接，他只是玩笑，收手了却被莫昂抓住，硬是吃掉了，牙齿故意咬了颜再宁一下，然后挑衅地看着他。 「坏的还吃，笨，daniel都比你聪明。」颜再宁说。 「你怎么总拿我和daniel比啊？」莫昂嚼着吐司。 「因为你们是亲兄弟。」 「胡说，我是人。」 「是吗？」颜再宁看他，伸出手，「手。」 莫昂惯性把手一搭，随即反应过来，羞赧地瞪他。 颜再宁低头闷笑。 过了会儿，莫昂把防潮垫拿了出来，两人坐在上面抬头看天。 第185页 星星出来了。 夜晚的峡谷山与天色交融，而这一刻漫天的繁星汇聚成星河，仿佛在向峡谷中倾泻，这是他们此生难忘的美景。 许久后，颜再宁轻嘆：「真值啊。」 莫昂慢慢握住了他的手，「嗯。你看那边，有六颗星星特别亮，那是天鹅座。」 颜再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身体不自觉也靠了过去。 莫昂也自然地搂住了他，「你知道天鹅座的象徵吗？」 「嗯？」颜再宁应和着。 「是保护和爱情。」莫昂心跳如鼓。 颜再宁慢吞吞地，「哦。哪个象徵着友情你指给我看。」 「你、你一点也不浪漫！」 颜再宁笑了起来，脑袋后仰枕着莫昂的肩膀，遥远的天鹅座也印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们在这浩瀚的星河下相互依偎，万籁俱寂，唯有身边人的唿吸与心跳。 这让莫昂有一种错觉，他们来到了世界的尽头，这一刻将永恆凝固。 他忍不住将颜再宁抱到身前，眷恋地亲吻他的脸颊。 「嗯？」颜再宁侧过脸，莫昂便吻到了他的嘴角。 「honey……」莫昂喑哑地说，「我喜欢你，好喜欢你，颜再宁，我好喜欢你啊……」 不加掩饰的爱语令颜再宁心间发颤，他扭过头手贴着莫昂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 漫天星辰温柔地流动、闪烁，为他们铭记。 作者有话说 wb恁么才星期三 追文的人少就不建群啦（心心） 第一百零二章 这晚上，他们看了很久的星星，柴火没了又添，火一直这样旺盛地燃烧跳动着，他们在星空下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莫昂说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和黑人打过架，颜再宁说其实每次参加教职工的会议都会犯困；莫昂说上课发呆会盯着他看，颜再宁说他写过的幼稚得要死的纸条其实自己都看过…… 眼神触碰了便自然而然地接个吻。 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又更深了一层，直到柴火烧无可烧，他们才钻进帐篷里睡觉。 今天走了一天，又这么晚才睡，颜再宁应该沾枕头就睡，可帐篷灯一灭，深山老林恐怖的一面便显露了出来，天窗外的银河虽美，但星光照不到大地，此刻帐篷里外都漆黑一片，黑暗中外界的声音格外清晰，窸窸窣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帐篷外徘徊。 莫昂好像睡着了，他露营经验丰富，习惯了这种环境。 颜再宁在睡袋里翻来覆去，不太有安全感，便悄悄往旁边挪了点，挨着莫昂的身体，这才感觉好些了。 莫昂突然也翻身，拉开了睡袋半边手脚往颜再宁身上压，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困顿：「动来动去的。」 「……」颜再宁心脏飞速地咚咚咚，「你压到我了。」 「你不是害怕吗？」莫昂还往他肩上拍了拍，像哄小孩一样。 「没害怕。」 「放心，这里从来没传出过野兽伤人的事例，手机有两格信号，真有事还能叫护林员来，实在不行我家的直升机一个小时内就能到。」莫昂说。 颜再宁小声说：「你还有直升机啊？」 「哼哼。」 「臭有钱人。」 莫昂的唿吸声变得平缓悠长。 颜再宁还睁着眼，他看不清莫昂，但知道莫昂的脑袋就挨在旁边，他转过头凑了凑，本想亲一亲莫昂的脸颊，没想到正中了嘴唇。 「你怎么这么粘人啊？」莫昂又醒了，无奈地咕哝，他的夜视力比颜再宁好，说完抱紧了颜再宁重重地亲回去。 「不是，唔……」 莫昂的亲吻不像他的声音这么含煳，含着颜再宁的下唇，扫过上下齿列。 他们鲜少会吻得这么深，都心知肚明彼此正在一个经不起撩拨的年纪，亲久一点都要退开保持距离，莫昂每次伸舌头过来，血液就会泄洪一般直冲。 这会儿更甚，荒无人烟的狭小空间，颜再宁表现出依赖的亲昵，这让他根本无法自控。 黏腻声在帐篷里久久不息，颜再宁被吻得昏沉，紊乱的换气，灵魂好像都要被莫昂吸过去了。 「好、好了……」颜再宁喘息着说，莫昂还在亲他，「停……」 幸好，莫昂无论如何都很听话，果真停了下来，但距离仍未拉开，滚烫的气息几乎贴着颜再宁喷洒出来。 「你……」颜再宁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滴血，「远一点。」 莫昂的耳朵也烫得厉害，他抱紧了颜再宁，下巴紧紧压着颜再宁的发顶，反而贴得更紧了，「怎么办吶？这次可能消不下去了，太喜欢你……」 颜再宁顿时僵硬不知如何是好，之前好几次接吻他都感受出莫昂的变化，莫昂也会适时分开，露出几分窘迫，但从未开口对他提出要求，这是莫昂对他的尊重和谨慎，他知道莫昂不想让自己想梦里那个莫昂一样粗暴如野兽。 可现在，别说是莫昂，连他都有些按捺不住，只是这条防线现在还不能冲破…… 莫昂又怎不知他的为难，他放开了颜再宁，起身要出去。 颜再宁马上问：「你去哪儿？」 莫昂羞赧地回答：「出去解决一下，你都害羞了还问什么？！」 「我……不是……」颜再宁不想一个人呆着，哪怕都被莫昂亲出一身汗了，「外面那么黑，你还是别出去了。」 第186页 「那你要我在里边儿？」莫昂难以置信道。 颜再宁被羞耻、紧张、还有某种不可言喻的悸动搅乱得唿吸发抖，「不、不行吗？」 莫昂沉默了片刻，躺了回来，他扭头对颜再宁说：「我要看着你。」 「那么黑，你看不见。」 「我看得见。」莫昂说，「你在流汗，脸很红，眼睛湿淋淋的，很……很好看。」 「……」 （……） 「好了……够了莫昂，够了……」颜再宁的胸膛剧烈起伏，大脑像被抽空了一样。 莫昂掀开了睡袋，坐了起来。 颜再宁不知何时流出了眼泪，莫昂变得朦胧不清，他只看得到对方微微仰起下巴，然后是吞咽的声音。 后来颜再宁就睡着了，在体力这块他确实不如莫昂，连莫昂凑过来吻他他都没力气再拒绝。 作者有话说 删删又改改……（强颜苦笑 第一百零三章 升入高三的暑假短暂得一晃而过，一开学各科老师不给丝毫缓冲时间，立刻是一场今年高考卷子的模拟考，复习计划密集得吓人。 开学第一天的大考成绩也在当晚就出来了，这次程子驯夺得魁首，颜再宁以两分之差位列第二。 根据这次的成绩，吴锻才重新规划班上的座位，让学生们在放学后完成换位。 程子驯搬走了，莫昂的同桌换成了梁珂。 「这个学期多多指教。」莫昂说。 梁珂朝他笑笑，但情绪并不高涨。 莫昂盯着颜再宁身边，他们俩这学期还是没坐到一起，这点他能理解——自从露营开了荤后，他就有点精虫上脑了，严重到能一见到颜再宁就有反应，口干舌燥的，有次还当着颜帆的面，颜帆低头回消息他就忍不住去亲颜再宁，被颜再宁提熘着进行了一次严正谈话才勉强给自己立了个警碑，开学后彻底老实了。 ……也没那么彻底，就像现在，颜再宁站在讲台上等新座位腾出位置和别人聊天，他还盯着那张合的嘴唇看。 要是和颜再宁做同桌，他保不准要在学校里犯原则性错误。 他能理解另一个莫昂，但绝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颜再宁终于可以搬书了，他的同桌是……程子驯？ 程子驯把书本按照原先的位置码好，看到颜再宁只是略一点头。 颜再宁：「我今早看到阿欢给你带早餐了。」 程子驯手上的动作微顿。 「但是你没要。」颜再宁眼带审视，「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我吃过了。」程子驯说，「这不值得你们学生会注意吧？」 颜再宁皱眉：「我是作为他的朋友。」 程子驯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却是冷淡的。 突然一本题册横在颜再宁的面前晃悠。 「这是谁的书啊？」莫昂像个顽劣的初中生，题册在他手里玩出花样逗着颜再宁，「在讲台上没人要，是不是垃圾？」 「你敢说我的东西是垃圾？」颜再宁夺过来作势要打，被莫昂笑嘻嘻地握住了手腕。 「班长，和他做同桌要小心了，这个人毛病多得很，经常动手打人。」莫昂对程子驯说。 程子驯但笑不语，礼貌中带着敷衍。 莫昂另一只手又搭在了颜再宁肩上，亲昵地捏着，「都忘了答谢你上学期的帮助了，真不知道老吴怎么想的，把你们俩安排到一块儿，还有什么进步空间？」 「我好像没怎么帮助你。」程子驯随口道，「不是颜再宁每天晚上帮你补习的吗？」 「你怎么知道？」颜再宁问，莫昂的手挪到了他的后脖颈，居然还捏得挺舒服。 「他……」程子驯话音一顿，终于注意到这两人的举止，一个抓手腕捏脖颈，一个往姿态放松往后靠，似乎根本没察觉自己流露出对彼此非同一般的亲密。他有所觉察，意味深长道：「你们要是在这个关头沉迷于其他杂事，小心被后来居上。」 莫昂想问什么叫「其他杂事」，可被颜再宁推开了。 「回去收拾你的东西。」颜再宁说。 「我早收拾完了。」莫昂说，也知道自己过来逗留久了，刚才差点想把手伸进颜再宁的后领里，「你快点吧，等会儿一起回家。」 今年九荣中学的高考成绩依旧斐然，成功卫冕住了重本上线全市第一的位置，校长在高三年级大会上以此作为激励，更是重点表扬的本次模拟考前五的学生，他们的成绩均高出了上届的前五。 而7班的第一第二皆是宠辱不惊，程子驯无比清醒，模拟考成绩再亮眼都不是真正高考的成绩，他的目标只有在高考中才能实现，唯有到那时，他才会真正因为自己的成绩而高兴。 颜再宁不上心则是因为这套卷子他早提前做过，他相信其他人也是一样，所以取得好成绩无可厚非，他现在拿着高一新生的花名册看着，尽管他已经半卸任了，但职业习惯还在。下意识想把所有人的名字和脸对上号。 手指顺着名字滑下来，忽然一顿，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孙娆，初中低他两届的学妹，也是在他下一任的学生会会长，但他不太了解这个学妹，只记得她那时候瘦瘦小小，沉默寡言，也被人欺负过。他出手相助后没多久孙娆便也加入了学生会，表现得不出彩，再之后颜再宁也只是从以前的老师口里听说，孙娆在他毕业后主动提出想要担任会长一职，她的能力刚柔并济，被学生戏称为「性转版颜再宁」。 第187页 如果孙娆还愿意加入学生会，那就后继有人了。 颜再宁思忖着，年级大会宣布解散，他也不急着走，视线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扫过，然后定格在某人身上。 这傢伙向来是聚光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多人，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同本班的、别班的人搭话，长得这么贵气却没有一点儿架子，不知说到什么还手舞足蹈起来。 傻得。 颜再宁垂眸一笑，合上花名册起身往多媒体会议厅后门走去，而后在走廊的拐角看到了另一个熟人，是郑家欢。 他在和谁拉扯，表情是颜再宁从未见过的难过哀求，最终他收回了手，垂头丧气地一个人离开。 而从拐角中走出来的人不出所料，就是程子驯。 他直直地盯着郑家欢离去的方向许久，才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去。 这两人又是怎么了？颜再宁心中疑惑，只记得他们在观星峡谷度假区时形影不离的样子，才短短半个月不到，怎么像是闹矛盾了？ 颜再宁很想抓住郑家欢问个清楚，但又深知自己爱说教的毛病，怕让郑家欢更苦恼，只好忍下，再找合适的时机提一提。 高三的生活只有真正置身于其中，才知道有多紧促，每个星期都有一次小考，有些科目考完不收卷子当场讲题，几乎不存在自习课和文体课，所有时间都被主课老师拿去。每天晚上教室里自发留下来继续自习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像是被装载了学习晶片一样没日没夜不要命似的学。 再这样的状态下，颜再宁就不再给莫昂额外补课了，他们都需要一些平静地放松时间，才能更好的投入学习中。 给他们放松的时间并不多，通常只是隔着两道窗户聊天，只聊彼此。他们离得很近，伸出手就能握到对方。 莫昂偶尔看着颜再宁说着说着就困得打呵欠的样子心痒得厉害，就胆大妄为地越过窗户钻进颜再宁的房间里，把人推到床上抱着，就只是抱着。 「喂，你是不是……」颜再宁何其了解他，只看他眼神变化，就知道他又要有所动作。 果不其然，莫昂娴熟地撑着窗沿踩上来，灵活得像条鱼，就这么爬到了颜再宁那边去。 「要我说你几遍？这样危险！」颜再宁说。 「知道知道。」莫昂黏黏煳煳地答他。 房间里有股淡淡的甜香味，是颜再宁最喜欢的糖油混合物的味道，他不知道吗？这种食物的香薰用多了，自己也会变得很馋人起来。 「五分钟。」颜再宁顺从莫昂的力道让他抱在腿上，「马上十二点了，回去睡觉，走正道。」 「好吧。」 「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颜再宁舒服地靠在莫昂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身，瘦韧而富含力量，抱起来的感觉特别特别好。 「胡说八道。」莫昂嘟囔，「你对我最不好了。」 「现在我都不骂你了，以前你要是那么乱来，放酿酿挠你。」 莫昂悠悠地说：「那是因为你现在喜欢我啊。」 颜再宁沉默了，片刻后才含煳地说：「不许说这个。」 「好好。」莫昂顺着他，「那我们说别的。对了，今天elvis发消息告诉我，恆守叔叔到我妈办公室大闹了一通，你猜原因是什么？」 莫昂的声音直接通过身体传进颜再宁的耳朵里，比平常听着要酥麻，颜再宁犯困了，「什么？」 「他说我妈妈给他的女儿灌了迷魂汤，跟他唱反调呢。」 颜再宁：「哈？就这点事？」 莫昂：「他的事业因为我妈妈已经混沌无光了，家庭也要支零破碎。心胸狭隘的男人只有在家庭里才能找到权力的存在感，这是他最后的『骄傲』了，如果也要失去，确实该破防。」 颜再宁阖目嘲弄：「没用的东西。」 听他骂人，莫昂怎么觉得自己立刻躁动起来了呢？他低下头细碎地亲吻颜再宁的头髮、耳畔，在颜再宁发出警告的声音后才停下，问道：「不过elvis说我妈妈并没有离间他们父女关系。我那两个堂姐最近还来颜阿姨这儿吗？」 颜再宁「唔」了一声，似乎也不了解。 莫昂便说了许多自己的猜测，什么莫恆守故意藉此挑起矛盾准备搞事，又或者双胞胎姐妹惹出了大事云云，总之那一家人都是坏的。 而怀中的颜再宁没有反应，依偎着莫昂沉沉睡去。 「这都睡得着？」莫昂低头无奈地说，「我看你是相当喜欢我。」 他把颜再宁放倒在床上，忍不住吻了又吻，不知过去了多少个五分钟，他才又通过窗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第一百零四章 隔天一大早，颜再宁起床，看到窗户没关牢，就知道某人昨晚肯定又是通过窗户回去的，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他打开窗，伸手过去敲了敲对面的，这是他和莫昂之间的信号，通常莫昂接收到了，总能和他同步出门，再一起去上学。 早餐颜再宁习惯在家里解决，拿出冰箱里冷冻的面包復烤，再煎两个鸡蛋，这时颜帆的房门开了，酿酿翘着尾巴颠颠儿地跑出来，圈着尾巴蹲坐在饭碗前仰着脸萌萌地看着她。 「这小破猫，饿了就一直在我身上踩。」颜帆打着呵欠，给它倒猫粮，「今天你怎么也那么早？」 「高一高二的也开学了，事情有点多。」颜再宁说，「牛奶我帮你温好了，记得喝。」 第188页 「我儿子真好。」颜帆幸福地说。 颜再宁想起昨晚莫昂说的那些事情，莫嘉江和莫嘉姗姐妹俩和陶岸歌的关系疏远，但和颜帆却很密切，之前几次他都看到她们来还冲颜帆撒娇，便好奇问：「那对双胞胎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颜帆：「你说江江和姗姗？这你都知道了？」 「莫昂跟我聊起过。」颜再宁说。 「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她们爸妈，特别是那个爸，太不是东西了。」颜帆说。 颜再宁深表贊同。 「那男的一肚子坏水，一开始是他让姐妹俩来接近我。」颜帆从冰箱里拿出个苹果咬一口，用说书一样的语气说着，「你猜他想干啥？」 颜再宁：「想通过你对岸歌阿姨下手。」 颜帆惊奇地说：「哎哟，可以啊小神棍，料事如神。」 颜再宁笑起来，「然后呢？」 「然后她们就被你妈妈我给策反了。」颜帆说，「欲知后事如何，等你放假再说，赶紧上学去。」 「哦。」颜再宁吃着自己的早餐，偷看了几眼跟着苹果对酿酿念叨的颜帆，由衷地为她而自豪，他的妈妈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她就是自己最大的依仗。 颜帆最近在看新店的地址，她这个店开了快有十年，店面不大，经营模式也比较传统，累积了大量老顾客，靠着这个小店，她养大了儿子，也跟自己赚足了底气。 当初选在这里安家落户的最大原因是离学校近，颜再宁上学方便。可眼看着颜再宁要毕业了，这个小店也容纳不下她早就扩大了的野心。 更何况陶岸歌也十分支持她扩大规模，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还怕做不成生意？ 所以她准备盘下新店，着手装修、採购设备、招纳更多员工，等颜再宁毕业了她便可以无缝过渡，开展事业新辉煌。 越想她心里就越美，看着设计师给她的新店装修蓝图一个劲儿傻笑。 「帆姐，帆姐！」 颜帆回过神，是她的员工叫她。 「来了个客人说找你，说是你的老朋友。」 颜帆问：「谁啊？」 员工：「是个男的，我也没见过呢。」 颜帆狐疑，放下手上的东西下楼看看情况。 楼下会客区坐着个男人，西装革履但也掩盖不住走样的身材和沧桑的模样，此时正打量着这家店面，颜帆出现时他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她身上，眼中浮现起惊艷的光彩。 「您是？」颜帆犹疑开口道。 那男人起身笑道：「你都不记得我啦？也是，那么多年没见了，阿帆，我是罗中定啊。」 罗中定。 这三个字在颜帆的大脑里滚了一圈她才想起来，恍然道：「哦！是你啊，我一时间没认出来，好久不见。」 十年前，还是十一年前？颜帆记不清了，她和这个人算是交往过，原本是要进一步发展的，但在颜再宁的强烈抵抗下吹了，过后她发现这人其实有家室，才后知后觉感到庆幸。 颜帆在另一边的沙发坐下，笑吟吟十分大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你这么有名，谁不知道你，颜老闆娘？」罗中定的眼神一直黏着她，配合上他那张被岁月摧残过的老脸，简直油腻得瘆人，「阿帆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怎么保养的？看着你，好像时间从没走过似的。」 「没烦心事儿就不会老咯。」颜帆说，「看你这样，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 罗中定深情款款地朝她挪近，「你说，要是当年我们没有分开……」 「你老婆怎么样了？」颜帆言笑晏晏，「听说你儿女成双家庭很美满呀。」 罗中定这才转移了视线，带上几分尴尬：「我也不是……哎，你那时候跟了我，我肯定跟她离啊，现在也还是凑合过呗。」 颜帆没心情和他假笑了，「你今儿来到底什么事，叙旧就免了，我嫌膈应，我这儿也不接待男宾，等会儿还有事，别耽误我做生意。」 罗中定想不认识她似的望着她，十年来颜帆的容颜几乎没有变化，岁月反而为她增添了更醇美的韵味，但她的性格却判若两人，当年就算说分手她也是弱柳扶风，可现在才聊没几句就夹枪带棒。 罗中定只得说：「我有俩侄女，是双胞胎，经常来你这儿，你知道吧？」 颜帆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她们俩最近联繫不上了，我就想过来问问你知不知道，也想着顺带来看看你，都那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见上，你说我们的缘分……」 眼看着他又要自顾自地怀念过去自我深情，颜帆直接打断：「她们昨天还和我打电话了，在外头旅游。她们爸妈过来了我可以和他们聊聊，你来就不必了。」 罗中定有些受伤：「阿帆，你是不是还怪我当年说的那些话？我只是太心急想和你在一起，才那么说的，你儿子后来怎么样了？」 「好得很，没答应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明智的决定。」颜帆起身朝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该走了。」 「阿帆，我们……」罗中定情不自禁沖她伸出手。 颜帆紧紧皱眉，向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变得前所有未的凌厉：「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非要让我叫你滚出去才够？」 她的目光坚毅而璀璨，掷地有声气势兇悍，瞬间把罗中定给镇住了，迟疑令他彻底落入下风，他尴尬地收回手，插进裤兜又拿出来，怎么都不自在，面上无光灰熘熘地走了。 第189页 只是还没出大门，颜再宁放学回来了，刚好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看着对方，颜再宁瞬间就认出他是谁，而罗中定看着对方与颜帆肖似的五官也是一愣。 「你来干什么？」颜再宁冷声说，连寒暄都没有。 「你、你是阿帆的儿子？」罗中定说。 「给我走！」颜再宁毫不客气拽住他的领子往外甩，就跟甩垃圾袋似的将人直接推出屋内，「你还敢来骚扰我妈，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罗中定被他那大劲儿甩得踉踉跄跄往后退，要不是撞上电线桿，肯定要坐一屁股，实在丢人。 「什么人啊？」罗中定丢脸大了，恼怒呵斥，「真没素质！」 他也只能骂两句，哪能是十七八岁男生的对手？拍拍衣服快步离开了这里。 颜再宁盯着他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才回到店里，问颜帆：「妈，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那就是一怂货。」颜帆说，「刚才他都被我赶走了，真是晦气。」 「他来干什么？」 颜帆便将罗中定来的前因后果说给他听，想到自己曾经和这个丑陋油腻的男人有过一段，颜帆就直犯噁心。 颜再宁厌恶道：「那我刚才就该揍他一顿，便宜他了。」 看到儿子为自己撑腰，颜帆的坏心情立刻转晴，笑嘻嘻地伸手去揉颜再宁的头髮，「不说他了，上楼吃饭休息，把茫茫也叫过来吧，省得你还要装给他吃，不嫌麻烦吗？」 罗中定的出现仿佛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颜再宁为此警惕了几天，每次回来都特意从正门经过，停留一会儿，但罗中定再也没来过。 学校里高一高二也收假回归，这学期正式步入正轨，学生会照例开展招新工作。 颜再宁几乎是半卸任的状态了，平常都要亲自把关的开学典礼发言都由新上任的副会长来写，但招新这一块儿因为孙娆的入学而产生一些期许，他想知道孙娆会不会选择加入学生会。 巧合的是正好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他去学生会办公室拿之前落下的东西，孙娆也正好来这儿，手中是入会申请表。 「来了？」颜再宁嘴角挂着一抹浅笑，这是他与孙娆高中以来第一次对话，开口却带着熟稔。 孙娆的表情不变，似乎有些漠然，「嗯，交给你么？」 颜再宁接过来，「我猜你还是会加入学生会，听说你初中的时候做得很好。」 「还行，毕竟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孙娆平静地说。 颜再宁略一打量她，女孩相对初中那会儿抽条了许多，轮廓也变得锐利了，高马尾一丝不苟，不知是否因为军训刚结束，她的身姿薄而挺拔，给人一种太刀的清冷锋利。 「你长高了许多，孙娆。」颜再宁说。 孙娆也同样地看他，「你也是，老大。」 这个久违的称唿令颜再宁无奈摇头低笑，孙娆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在她的记忆里颜再宁不是个爱笑的人。 「吓一跳，差点以为看到两个颜再宁。」莫昂煞有介事的声音响了起来。 颜再宁回头，「你有事？」 莫昂极其顺手地把胳膊搭在颜再宁的肩上顺势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这个动作在男生之间并不显得大惊小怪，孙娆的眉毛却是一动。 「我看你半天没在教室里了。」莫昂随口说，「你是他的初中学妹对吗？我见过你的照片。」 孙娆：「在哪？」 莫昂：「你们初中教学楼不挂着的吗？颜再宁带我去的。」 「你回去过？」孙娆看颜再宁，「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说？没去看我们？」 她的眉毛拧了起来，露出了些许埋怨的意思。 莫昂的天线当即不分场合地竖起来了。 颜再宁简单解释了几句，上课铃响了，便同她告别与莫昂回教室去。 「走路就走路，别老挨着我。」 「我哪有挨着你，道儿就这么点儿！」 「手。」 「……嘁。」 孙娆还在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变换复杂。 第一百零五章 之后孙娆不出所料地通过了面试，一进去就被任命为副部长，这可是颜再宁都没有过的待遇，但孙娆没有答应，她认为自己需要从头开始熟悉这里的工作，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担任领导的职责。 颜再宁对她的欣赏之意更深了一分。 「你高一的时候也是她那样子吗？」某个课间莫昂闲聊说道，「一马当先，看上去很可靠，像个小大人。」 「差不多吧。」颜再宁说。 莫昂便玩笑道：「那她简直像你养出来的女儿一样。」 「别胡说。」颜再宁横他一眼。 「可你们就是很像啊。」 「什么意思？」颜再宁眯了眯眼睛，「你别对她动歪心思。」 莫昂当即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顿时炸毛：「你当我什么人啊？我还不是爱屋及乌！」 「不需要。」颜再宁冷飕飕地说。 两人就要争执起来，程子驯从外面回来，见他们你来我往地吵闹，仿佛没受到高三压力的半点影响，眉头皱了皱，说：「我想背单词，可以稍微安静一点吗？」 「现在是课间，大声一点又不犯法。」莫昂反驳道。 颜再宁给了他一个制止的眼神，对程子驯点了点头，把莫昂带到另一边去。 第190页 「你对他脾气就那么好？」莫昂嘟囔。 「他有点紧绷了。」颜再宁低声说，「可能还没调整过来。」 莫昂说：「可其他人都好好的，上学期他还很正常，还知道跟我开玩笑呢。」 「我都能卸任会长，但他依然是班长，多体谅点儿。」 「你也多体谅点儿我。」莫昂哼声道。 教室门口有人喊道：「颜再宁，有人找你！」 看过去，是郑家欢。高三换了教室后，郑家欢所在的3班就刚好在7班楼下，距离更近了，再加上颜再宁不在学生会里，郑家欢没了估计，跑来找他们也更勤了。 只是颜再宁发现他看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 颜再宁走了过去，郑家欢挂上了一如既往乐呵的表情，他的头髮长了一些，不再是短扎扎的海胆，细碎的贴着脑门，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清俊。 颜再宁则用审视的目光将他来回打量。 「干嘛？你这么看我我就瘆得慌。」郑家欢说。 「你刚才什么眼神？」颜再宁古怪道，「那么的……痴缠。」 说得他自己都一身鸡皮。 「没有！你看错了！我看我哥，我想他了不行？」郑家欢手舞足蹈地说，自从他生日莫昂送给他一部无人机后，他死心塌地地叫莫昂哥，也不管自己比人家还大半年的。 颜再宁往教室里看了眼，莫昂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还做到他的位置上去和程子驯搭话，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少来。」颜再宁说，「你想他找我干什么？」 「找你聊聊呗，下次我找他。」郑家欢心虚的小声，马上转移了话题，说他班上的女生总欺负他，让颜再宁给他出头。 鸡零狗碎的事情说了一通，直到上课了才回去。 颜再宁倒有心想挑明他是为程子驯而来的本质，但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回到座位看到另一个主角打算主动开口试探，但对方连个正眼都不给，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这堂化学课中途老师给了五分钟的自由讨论时间，颜再宁便转头向程子驯，这人竟然还是不为所动，仿佛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实在不像程子驯平日所表现出的相处之道，颜再宁便问：「班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颜再宁能看出程子驯僵了一瞬，而后说：「你确定要在上课的时候说这个？」 「那就是有。」颜再宁说，「你想什么时候说？」 程子驯定了定神，对颜再宁说：「我对你没有意见。」 「是因为……阿欢？」颜再宁尝试着问。 程子驯的唇角果然绷紧了，但他的色变转瞬即逝，仍是平静道：「不是，我和他没什么。你现在也是近墨者黑，和莫昂一模一样爱管闲事了。」 颜再宁顿时也被他踩中了尾巴似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心下默念：很好，得罪我又得罪他，我记住了。 周日早上，颜再宁正从家里出来，恰巧遇到了来串门的郑家欢，他背着书包郁郁寡欢的，见着颜再宁就要抱过来。 「哎，干嘛呢？」颜再宁以掌按着他前胸，不让他靠近。 「抱一个都不行吗？」郑家欢仿佛天塌下来似的，「莫昂天天见着你就抱！」 「他是他你是你。」颜再宁改掌为指在他的正胸口的膻中穴点了一下，疼得他嗷嗷乱叫，「还没回答我呢。」 「找你写作业啊。」郑家欢捂着胸口，「我妈看我在家躺着就嫌我不着调，把我赶过来找你。你说她讲不讲道理，我现在周末就这半天了！」 高三的周末被压缩得就是这样——周日白天休息，晚上接着上晚自习。 颜再宁说：「我有事要出去。」 「去哪儿？」郑家欢问，「又和我莫哥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颜再宁的手指作势又要点他，他忙侧过身子躲。颜再宁要是真使起劲儿来，他能疼三天。 「我爸说来了。」颜再宁说，「你没地方去就去莫昂那看书，哦，他现在还在晨跑。」 「以前你都不让我去找他。」郑家欢嘀嘀咕咕。 「他听话。」颜再宁嫌弃地扫视郑家欢，「我让他监督你不玩游戏，你就别想玩。」 「嘿你个……」 颜再宁懒得和他斗，扬长而去。 梁斯凯是出差到这边来的，父子俩自从上次生日后就再也没见过，虽然也时常在微信上分享近况，但梁斯凯总觉得颜再宁对他的那份孺慕之情变淡了许多。 但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愈发成熟俊秀，梁斯凯仍觉得十分欣慰。 「点了些海鲜，这个季节虾蟹都很肥美。」梁斯凯说，「我记得你对海鲜不过敏吧？」 「嗯。」颜再宁说，梁斯凯订的是一家高端海鲜餐厅，环境清静优雅，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收着情绪，便显得有些冷淡。 梁斯凯拿出了给他准备的礼物，是一双限量款的运动鞋，换做是郑家欢早就欢天喜地地唿号起来。 「我也不懂现在的男孩子喜欢什么，四十二码，你看看合不合适。」梁斯凯笑着说。 「不用给我买。」颜再宁说，「我不缺。」 「我知道，你现在什么也不缺，但总得给我个对儿子好的机会吧？」梁斯凯温和地看着他，「对了，还有你的那位同学，叫莫昂的，我也给他准备了。」 第191页 梁斯凯又拿出一份小巧的礼袋，是一副中奢品牌的墨镜，颜再宁和莫昂相处久了，也懂一些门道，至少要四位数。看来梁斯凯对莫昂的家世做过功课，否则怎么会想到送一个高中生这么贵重的礼物。 连郑家欢他也惦记到了，送的是一顶潮牌帽子。 「我不在你身边，多亏他们经常关照你。」梁斯凯说，「不能当面道谢，你要帮我把谢礼带到。」 颜再宁知道自己再推拒只会让他们之间更加生分，只好都接受了。 菜上来了，各种海鲜摆成船的造型，色彩鲜艷又鲜美，特别是最顶层的那只帝王蟹，粗壮的蟹腿饱满诱人。梁斯凯剪开一条抽出肥厚的蟹腿肉放到颜再宁的盘子里，想看到他至少对食材感到惊喜的神色。 奈何颜再宁宠辱不惊，低声道谢，也礼貌地为梁斯凯开了一条。 两人吃了一会儿，梁斯凯和颜再宁聊起大学的事情。以颜再宁的成绩，国内顶端的学府可以任意挑选，梁斯凯就住在京首市，还特地为颜再宁实地走访了那几所名列前茅的学校，为颜再宁去了解了哪些有前途的专业，罗列出来让他挑选。 颜再宁说：「我对经商、医学、法学这些都不感兴趣，将来可能会考虑教育或者心理这块。」 梁斯凯说：「那也不错，以后再考研、读博，留在学校里做教育工作也很不错的。」 颜再宁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留在高校，高中的环境更适合我。」 梁斯凯只当他还没体验过大学，跳不出舒适圈，还是半大的孩子，哪里清楚高中和大学之间待遇的天壤之别。但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现在很缺教育人才，京首的教育首屈一指，很多名牌高中，你选择的机会也很多。」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颜再宁说，「我连高考都还没参加，以后会怎么样哪儿说得准。」 「不早了。」梁斯凯带着笑意看他，「我都为你做好了打算，以后你留在京首发展，房子的事情不用操心，至少首付爸能帮你给，到那时咱父子俩就不用挑着时候见面，经常走动，多好？」 颜再宁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异样。他知道梁斯凯此刻想看到他露出感动的神色，或许他的内心真的有些触动，可这点触动远敌不过他们之间从始至终的生疏——在法律名义上他们从未是一家人。纳罕的父爱才让颜再宁想要珍惜，可如果这种感情突然要渗入他的生活，他却想要逃离。 颜再宁很清楚，梁斯凯抛弃他们母子这个结永远都系在他的心里，无论他对梁斯凯再动容都不曾解开过。 第一百零六章 「爸，您不需要为我买房。」颜再宁说，「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呢？」梁斯凯接二连三的落空，有些急了，「我是你爸，我为你做这些我乐意啊。」 「您要出那么一大笔钱，总得和家里人商量吧？他们愿意吗？」颜再宁说。 梁斯凯的声音顿时像被堵住了似的。 这是他们相聚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提及梁斯凯现在的家人，这个话题曾经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禁忌，说出来，就势必让颜再宁联想到当年他的背弃，联想到他更是别人的父亲和丈夫，只会将他们的距离推得更远。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梁斯凯收拾出安心的笑容，用更稳妥、更温和的语气说，「放心，爸会处理好，属于你的绝对少不了。」 「爸。」颜再宁看着梁斯凯的眼睛，「您平常给我的钱、礼物，我可以说服自己是您在弥补我而收下，但房子不一样，我不会要的，我没有立场，也不想要。您心里头为我着想，我很感动了，但这些更重要的东西就留给您的家人吧，他们才是陪伴您一辈子的人。」 梁斯凯流露出伤心的神色，「再宁，你也是我的家人。」 颜再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现在还不知道您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但想必她也知晓你这些年来看望我的事，应该也默许了您的行为，她一定是个很大度的人。可这并不意味她希望未来我过多介入你们的生活。别再让真正在乎您的人伤心了。」 这顿饭吃得算不上愉快，颜再宁看着梁斯凯有些颓然的神色，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愧疚，他又觉得，难得见一面，听到不认同的话打哈哈转移不就行了，何必要说得那么直接？ 但梁斯凯对他说话，依旧是和善的模样，问他还要不要加点什么，还有什么想要的？ 颜再宁答：「不用了爸，很好吃，我已经吃饱了。」 梁斯凯这才松了口气，认为至少儿子还有一点满意了。 他知道颜再宁学业繁忙，休息的时间只有区区半天，便不再继续逛下去，说已经叫了车，等会儿还有公事要办。 颜再宁便将他送到上车点附近。临行前，梁斯凯含蓄地帮颜再宁理了理肩膀的衣服，轻声问：「你妈妈最近……」 「她很好。」颜再宁快速地答道。 梁斯凯明了，颜再宁是在告诉他，关心颜帆，哪怕只是客套式的也极不妥当。 他默默地嘆了口气，拍了拍颜再宁的肩，「再宁，爸爸觉得你有一点变了。」 颜再宁想了想，答道：「我在长大。」 「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情感上的。」梁斯凯说，「爸爸感觉到，你好像不太需要我了。我知道你一直很坚强、自立，但在之前，还是不同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谈恋爱了？」 第192页 「……」即使颜再宁自知是哪怕做了错事也不会被指责的人，但这一刻心里仍不由生出几分心虚。 心虚个蛋，根本没在谈好吗？ 「还没有。」颜再宁说。 那就是有准备发展成恋人的对象了。 梁斯凯感到几分怅然，他似乎永远都无法参与到颜再宁的成长中。 「我相信你的自控力。」梁斯凯说，「下次见面再告诉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车来了，我先走了。再宁，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家人。」 颜再宁看着梁斯凯的车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他转身往归处走，才走出几步，又停下来，朝对面道路看去，绿化带的灌木丛中露出半顶可疑的帽子，他就这么盯着，十秒后，那顶帽子小心翼翼地抬起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与他遥遥相对。 颜再宁：「……」 帽子：「！！」 又藏回去了。 两分钟后，颜再宁提熘着那人的耳朵，「偷鸡摸狗的做什么？老实交代！」 莫昂「哎哟哎哟」地被他拔出来，滑稽地歪着脑袋握着他的手腕防止他使大劲，却又不把自己解救出来，求饶着让他松手。 颜再宁放开了莫昂，一脸嫌弃地对他一通拍打——马路边的绿化带全是灰。 「巧合，巧合而已。」莫昂说，「我就是偶然碰到你们，但又不方便过来打招唿。」 「你在南边的公园晨跑，能偶然到北边的广场来？」颜再宁一语戳穿他。 莫昂只得实话实说：「我回家发现你还没回来，就忍不住想来看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郑家欢告诉我的。」 「你们俩都是没事干。」颜再宁啧啧指点，「来就来，偷偷摸摸的干嘛？多可疑。」 「我就想看一眼。」莫昂小声说，「被你发现，你又要说我黏人。」 「你本来就黏人。」颜再宁好笑道。 莫昂接过他手中的大包小包转移话题：「这些是什么？你爸给你买了那么多礼物呢？」 「也有你的和阿欢的。」颜再宁说，他简单把梁斯凯对他们的话转述了一下。 「那谢谢他啦。」莫昂不咸不淡地说，他打开礼盒，果然是一副墨镜，不会出错的蛤蟆镜，他随手戴上转脸向颜再宁，「怎么样？」 颜再宁：「……」 只能说好看的人无论什么配饰都能发挥出十二分的作用，墨镜遮住了莫昂半张脸，更衬出他鼻樑挺拔，下半张脸精巧俊美，明明是故意做出的酷样，却真的酷帅十足。 颜再宁决计不会告诉莫昂自己的心跳乱了几拍，只平静地告诉他：「挺好的。」 莫昂嘻嘻笑着，又把墨镜挂到了颜再宁的脸上，见他面白如玉，也觉得心痒得厉害，只恨这里是光天化日之下，不能用力亲他一口。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地铁的方向走，莫昂听说了梁斯凯有给颜再宁买房的想法，立刻义愤填膺说自己也可以买，构想着两人上大学的未来，有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天地，可以心安理得的牵手，大大方方地对所有人说「我们在一起了」，可以做更多亲密的事…… 单只是想着，莫昂就雀跃不已，恨不得来一个时间跳跃，立刻去到那一天。 颜再宁看他那闪动光芒的双眼，就知道他又在浮想联翩了，好笑地说：「还同居，咱们还不一定在一个地方上学呢。」 莫昂不悦他颜再宁扫兴，说：「我们肯定会在一起啊，而且还是一个大学，一个专业呢。」 他说得这样理所当然。 颜再宁听着心里却有异样，他的莫昂很好、很乖，不会忤逆他，连炸毛生气现在都顺眼可爱，但满心满眼都向着他这点似乎过了度…… 莫昂突然扯了扯颜再宁的衣袖，「你看那个，是不是郑家欢？」 颜再宁想要说的话散了，望过去，还真是郑家欢，他背着书包也往地铁口走，市图书馆就在不远处，他似乎是从那里出来的。 二人快步来到郑家欢身后，叫了他几声他都没反应，颜再宁拍了拍他的肩。 郑家欢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颜再宁，双眼明显黯淡了几分，「阿宁，你怎么来了？」 「散场了回家。」颜再宁端详着他的脸色，「干嘛了？一副丢了钱的表情。」 莫昂：「丢了多少？我给你。」 郑家欢立刻摆出惯有的痞贱样儿：「也就万八千，您看着给。」 莫昂把礼袋挂到他的手上。 郑家欢便蔫儿下去：「不给就不给，还让我帮提东西。」 「给你的。」莫昂说，「宁宁他爸爸送的。」 颜再宁顿时横了他一眼，这种黏煳煳的称谓怎么能在外头乱叫？ 但郑家欢显然心不在焉，道谢的样子都有点儿强颜欢笑的味道。 颜再宁心有疑虑，问：「你去图书馆了？是不是去找程子驯？」 「不是。」郑家欢脱口否认，「你们都不收留我，我只好去图书馆看看有没有地儿，结果没有。」 「就因为这个？」颜再宁不太相信。 「那种到处碰壁、哪儿都不被接纳的感觉，你不懂。」郑家欢苦着脸，「你们要回去是吗？我先不回了，小荣荣约我看电影。」 于是郑家欢提着他的礼物，坐上了另一个方向的地铁。 第193页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第一百零七章 开学还不到两个月，高三已经经歷了第三次模拟考，紧锣密鼓的复习氛围与还在享受高中生活的高一高二格格不入。 这一次颜再宁依旧卫冕了他的年级第一，放下了学生会繁杂的工作后他对学业投入的精力只多不少，仿佛才真正显露了他的实力。 这次考试后老师们总算发了点「善心」，放出一节体育课让他们歇口气。在学校里几乎无时无刻都面对着课桌讲台的高三生们第一次体会到在操场上散散步打打球带来的放松是多么可贵。 篮球场上，莫昂运球如闪电，接连过了三个防守他的人，他快而灵活，过人的时候带起一道急促又凌厉的风，对手完全跟不上他的动作，回头一看他已经到了篮下，正准备施展一记霸气酷炫的扣篮—— 忽然一人拦在他身前起跳，防住了他。 「哟，你拦得住我吗？」莫昂交替着运球，调笑着对面前的人说，「受伤了可别找我哭。」 颜再宁面无表情，盯住他换手的节奏勐地出手一截。 然而这颗球仿佛是莫昂的一部分似的。明明都往左手去了，他右手一收，球也跟着回到右手中，让颜再宁截了个空。 「想断我的球可没那么简单。」莫昂自得一笑，故意勾颜再宁一样把球玩出花来，他在国外念书的几年经常和黑人打球，球风更偏向街头篮球，怎么花哨怎么来，要是换做正规比赛里，他早被持球超时被吹哨了。 颜再宁上前莫昂就往后撤，他甚至还用了个巧劲儿让球绕了颜再宁一圈，笑得极致张扬。 颜再宁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流露出恼怒的神色。 莫昂挑衅成功，心里舒坦了，给出了指导：「你不要盯着球看，这样预判不了我的动作，你要……」 话没说完，莫昂手下一空，球被截走了。 颜再宁嗤笑一声，「话太多的下场。」 莫昂回头一看，颜再宁的队员欢天喜地地把球运走，他气恼地追上去，只听颜再宁一声「传给我」，对方忙把球传出去，莫昂再快也快不过提前到后场的颜再宁。 只见颜再宁接到球后立即起跳，在三分线外投出完美的抛物线，修长的身形如同舒展的枝芽，投球是转瞬即逝的动作，但在莫昂的眼中他仿佛飞了起来，连停滞在半空中势在必得的目光都那么清晰。 正中篮筐，球场上爆发欢唿声，莫昂也跟着乐。 「还乐呢，莫哥，放水不是这么放的！」莫昂的队友抓狂道，「你那么牛逼的球技我们还输了！」 莫昂立刻咋咋唿唿：「怎么能赖我？你们也没帮上忙啊，就我一个人到处忙活！」 「那还不是因为你太秀了。」他的队友们星星眼，「你的假动作怎么那么灵？教教我们呗。」 莫昂只好勉为其难：「好吧好吧……」 另一边，颜再宁看到球场边上郑家欢正朝他挥手，便走过去，「你们这节也体育课？」 「可不是，好不容易上一节体育课，老赵上来就让我们先跑一千米再自由活动。」郑家欢苦哈哈地说，「我想借你这次模拟考的卷子用一下。」 颜再宁「嗯」了一声，和他往教学楼走，问：「你考得怎么样？」 「嗐。」郑家欢干笑，「就那样。」 依颜再宁对他的了解，只有没考好才会这么答，「晚上找节自习课我帮你辅导。」 「不不不。」郑家欢摆手，「熟人辅导我就爱嘴贫，你又不是不知道。」 走着路，两人中间突然挤了个人，被热烘烘地勾住脖子，「去干嘛？」 「哥！」郑家欢亲热地叫道，「刚才你在球场上的英姿帅得我腿软！」 莫昂翘起尾巴，「那是，下次带你一块儿。」 颜再宁嫌弃地撇开莫昂的胳膊，犹豫了一下，又将莫昂从郑家欢身边扯开，「一身汗。你不是在教他们吗？」 「你又不在旁边看，没意思。」莫昂说。 「你们俩，真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郑家欢笑道，眼中藏着几分羡慕。 来到七班教室外，郑家欢往里瞄了一眼，自觉后退了两步，「我在这里等你。」 颜再宁便走进去，此时教室安静无声，只有一人在座位上埋头，是程子驯。 「你不出去走走吗？」莫昂问。 程子驯头也不抬，他正在做这次数学卷子的一道解析几何题，计算量很大，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他耽误了时间，后面的题没时间做，这次数学只拿了一百二十多分。 草稿纸上已经写了密密麻麻一整页，可最终得出来的答案还是不对。 程子驯不自觉皱紧了眉头，撕下这张揉成一团重新再来。 这是他桌面的第五个纸团了。 颜再宁不由多看了一眼，见他飞速写着，计算过程很快就出来了，但写出来的方程式出现了细微的错误。 「这里，分解后是y-2，不是y+2。」颜再宁指了出来。 程子驯笔尖顿住。 这是因式分解里很容易出现、也非常低级的错误，在冗长的计算过程中就像掩藏在沙粒中的一根针，错了这一小步，后面全盘皆错。 程子驯缓缓唿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了颜再宁，可视线无意扫到窗口，那里的人影十分眼熟。 第194页 霍然见他的情绪就像热油中落下了一滴水，彻底打破了表象的平静。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尖酸讥讽，说道：「你现在不当会长了，倒是很有闲工夫乐善好施。这点小问题我还不至于让你出手相助。」 颜再宁这段日子以来虽和程子驯不咸不淡，但也算得上和平，突然之前被他这么直接的攻击了一下，不免感到莫名，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回应。 莫昂当即就不乐意了，说：「班长，你心情不好也不要随便发泄，我们再宁又没招惹你！」 程子驯瞥了他一眼，心情更加复杂，放笔起身朝教室外快步走去。 莫昂也跟上去，还扭头对颜再宁说：「我跟他讲讲道理。」 颜再宁浮起的不悦便很快消散了，他失笑摇了摇头，这种有人帮着出头的滋味还不差。 他把卷子找出来带给了郑家欢，郑家欢肉眼可见的丧了，甚至连眼眶都是红的，被他久久地盯着，却说自己是进了灰尘，落荒而逃似的下楼了。 下课后程子驯和莫昂一块儿回来了，程子驯又变成了平日里沉静的模样，向颜再宁道了歉，说刚才钻了牛角尖，导致心情急躁。 颜再宁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只是总觉得他和郑家欢一样，没说实话。 再后来，程子驯越发的沉默，还主动向班主任请辞班长的职务，为此吴锻才还找了他和颜再宁一起谈话，因为程子驯推荐了颜再宁担任新班长。 「子驯，全校所有班长，没有哪个比你更尽职尽责，同学们信任你的能力，高三也没什么大事需要班长操劳，一次成绩的浮动不能代表什么，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评上省级优秀班干是可以高考加分的，这个政策到明年就没有了，一定要把握住。」吴锻才循循善诱劝导着程子驯。 「他会做得比我更好。」程子驯指了指颜再宁，「老师，我当初愿意当班长就是为了加分，但是目前的情况是得不偿失，我也经过了深思熟虑，希望您可以理解。」 吴锻才只好转向颜再宁，「那再宁，你觉得呢？」 「就是因为上次模拟考你掉到第五名？」颜再宁说，「吴老师说得多，只是一次成绩的浮动……」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全能。」程子驯飞快地说，「如果学生会的工作影响了你的成绩呢？」 颜再宁面无表情：「我会总结原因，制定解决措施，加入真的无法平衡，就适当把手头上的工作分配下去。」 程子驯：「说得头头是道，可你并没有经歷过。」 颜再宁无奈地看着吴锻才。 吴锻才道：「你们俩都在，我就实话说了，学校很希望你们能够卫冕市状元的头衔，守住九荣的荣誉，所以有什么加分项目会优先考虑你们，省三好和省优干你们都要把握住，知道吗？」 他又语重心长地说：「我把你们排在一起，就是看你们都性格沉稳、理智，既把对方看成对手进行良性竞争，又可以没有芥蒂地帮助彼此共同进步。」 吴锻才耐心地和他们聊了半节课，作为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他看出了程子驯的顾虑谆谆开导，总算是说服了程子驯，他答应会再努力调整心态和节奏。 但从办公室里出来后，颜再宁却对程子驯说：「班长，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和我一块儿，就换人吧。」 「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程子驯反问。 颜再宁笑：「这不用说。」 「我已经想通了。」程子驯说，「不应该因为其他事就对你有看法，对待你，就像对待莫昂那样，尽情利用。」 「……」颜再宁语噎了片刻，「先问，你因为其他什么事对我有看法？」 程子驯避而不答：「回头我们讨论一下上次课讲到的圆锥曲线，我认为老师说的不是最优解法。」 回去之后，程子驯果然转变了态度，不再一个人埋头苦写，而是经常与颜再宁交换想法，他们都是学神级别的水平，几乎省去了交流，只是把公式写出来就能明白对方的思路。 所以莫昂经常在课上看到程子驯写了些什么递给颜再宁，颜再宁看了看或者点头，或者提笔修改勾画提出疑问，两人通常就这么交流，默契得让他有些吃醋。 但每次他找藉口去看纸上的内容，全是复杂的计算公式，一张纸上涉及了好几道题目，杂乱得叫人眼花。 而程子驯还理直气壮地占据了颜再宁的课间时间，让他帮自己看题改题。 见颜再宁都没工夫分个眼神给自己，莫昂酸熘熘地说：「也给我看一下，学习学习。」 第一百零八章 说着就要挤颜再宁的椅子坐一半过去。 「这么大只还跟我挤什么？」颜再宁啧他。 程子驯说：「既然你闲着，那过来帮我看下这道阅读理解，为什么选d？」 「你真是太会使唤人了。」莫昂假笑道。 「谁让我是班长。」程子驯露出同样的微笑。 但莫昂显然不如颜再宁那么会讲解，看了眼就嚷嚷「就是选d啊，因为只有d是对的」，程子驯想知道原因，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了夺回颜再宁的时间，莫昂也每节课间都捧着一堆题目来找颜再宁，他找的题都是刁钻复杂不会出现在考试上，还特别一根筋做错了也觉得自己厉害，通常被颜程二人一块儿教训。 第195页 程子驯让他少做这种题，没意义，颜再宁边骂边跟他做，把他的「筋」强行摆正后他就蔫吧认输，这时候颜再宁只要再夸他一句，他就能满血復活，好哄得不得了。 这种状态持续到了下一次大考，程子驯找回了场子，以700分的耀眼成绩坐上了年级第一、联考第一的宝座，颜再宁则以两分之差屈居第二。 程子驯的脸上终于有了真诚的笑意，莫昂过来说和学习无关的内容，他都愿意附和两句。 周日，郑家欢又被更年期的老妈赶出家门，来投奔莫昂，给他开门的是颜再宁，身穿一身闲适的居家服，仿佛也是这个家的主人似的。 「阿宁？你也这么早过来？」郑家欢问。 颜再宁随意应了一声，往屋里走，莫昂在厨房做早餐，小心翼翼地盯着荷包蛋以免煎煳了，问：「家欢，你吃过了吗？」 「没有。」郑家欢蹲在地上和daniel玩，「你们吃什么？我也想要。」 于是他也得到了了一份鸡蛋火腿三明治，连酱都没有，健康又清淡。 「我想来点老干妈。」郑家欢挤着眉毛说，里面的生菜太水灵，他只吃得到菜味了。 「早上不要吃那么油腻。」莫昂说。 郑家欢又可怜巴巴地看颜再宁，但颜再宁似乎吃习惯了，低声点评「今天的蛋煎得还可以，不苦」。 他又发现这两人穿着一样的居家服，吃着寡淡的三明治还要交流些没营养的话，要是谁性别一换，就跟两口子似的。 吃完早饭，郑家欢驾轻就熟地去打开游戏机，被颜再宁拎着耳朵拽到书房里学习，「你还说你妈妈更年期，你自己像个什么样？」 「在学校学还不够吗？！」郑家欢滋儿哇乱叫。 颜再宁冷冷地说：「段考多少分，多少名？」 郑家欢哼唧不答。 莫昂替他说：「五百二十四，年级排名二百五十一，差点儿二百五。」 郑家欢：「你别揭我底！」 莫昂：「你连二百五都不如！」 颜再宁一拍桌子，震得两人皆一耸肩，不敢插科打诨。 「又退步了！离一本线整整十分，之前是谁说想和我去一个大学的？」颜再宁说。 郑家欢小声道：「我就随口一说……」 莫昂沾沾自喜：「你起码得像我一样，才能和他去一样的学校，知道吗？」 颜再宁斜他一眼：「暂时没你的事，去把我的卷子找出来。」 接着又对郑家欢输出了一大段，听到他保证下一次考试上一本线才让他坐下。 莫昂把颜再宁的卷子拿了出来，郑家欢对照着自己的错题，在颜再宁的监督下缕清答题思路。 「像这题，和上次模拟考的类型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个提问方式，你还是写错了。」颜再宁说，「你借走我的卷子到底有没有好好看？」 「有啊。」郑家欢敷衍道，「我哪里还记得上次考的什么，三角函数一直是我的弱项。」 「这是高考重点，无论如何都给我克服了。」颜再宁强势地说。 「那实行奖励机制嘛，比如说我下次拿分了莫哥带我出国玩儿怎么样？我肯定嘎嘎有干劲。」郑家欢又开始了他不着调地学习方式。 莫昂说：「可以啊，想去哪儿？」 「别附和他。」颜再宁说，「你先把这题摸透了再谈条件。」 接下来郑家欢每次想乱说话跑火车，都会被颜再宁强行掰正顺带施加些许暴力，莫昂因为出声迎合，也被弹了两下脑门，生气地跑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直到郑家欢彻底领会了那道错了两次的题，并且又独立完成了颜再宁出的变形题，才被允许休息两分钟。 「等会儿继续，今天上午把这张卷子做到一百三以上才能走。」颜再宁布下任务后起身出门。 「你去哪？」郑家欢问。 「找莫昂。」 「啧啧。」郑家欢撇嘴嘀咕，「你们俩，怪得很。」 一百三以上，说着轻松，颜再宁自己也才拿了一百四十一分，比程子驯少了四分。 不过阿宁的数学以前下过一百四吗？郑家欢想到了这点，闲着没事便加了一下颜再宁的分数。 咦？怎么是一百四十三？ 郑家欢傻眼，又重新算了两次，还是一百四十三，改卷老师少算了颜再宁四分。 四分啊，要是在高考上四分可就是整整四千个人……不过就算少了这四分，颜再宁六百九十七的总分也足够傲视群雄。 等等，要是加回这四分，他就是七百零一的总分，刚好超出了第一名一分。 也就是说，这次段考其实还是颜再宁卫冕第一。 原本只是单纯为改卷老师的粗心而咋舌的郑家欢，内心霍然成了一团乱麻。 他是说，还是不说？ 他说出来，程子驯不就又成了第二了？他心情好不容易好一点儿，还愿意回微信了，要是又回到第二，这和从天堂摔进地狱有什么两样？以前他是绝不理解学霸的境界，可联想到程子驯，他就不忍心让对方经歷如此颠覆。 可不说，那颜再宁不就吃亏了？不行不行！阿宁虽然又凶又恶、不近人情、不讲道理……但郑家欢还是不想让他受委屈，一直如此。 莫名陷入天人交战的郑家欢愁得勐挠头髮，被回来的颜再宁看到，立刻将其脑袋摁在桌面呵斥：「发什么神经！弄得一桌子头皮屑恶不噁心？！」 第196页 郑家欢崩溃大叫：「头皮屑个蛋！我今早起床洗过头了！」 「不至于不至于。」莫昂揽着颜再宁，将郑家欢解救出来。 颜再宁奚落道：「你是不知道他，以前他根本不讲卫生，时不时跟我说攒了一头雪要下给我看……」 莫昂露出嫌弃的表情，用桌面吸尘器在郑家欢面前吸了一通。 郑家欢欲哭无泪，哭天喊地地卖惨，颜再宁用钢尺敲了敲桌面，他一哆嗦静了。 「继续刚才。」颜再宁抬了抬下巴。 郑家欢看着这张算错分的数学卷子，心情复杂极了，完全静不下心，他偷瞄了颜再宁好几下，被莫昂警告一次，还是没憋住，哼哼唧唧地开口：「哥，我渴了，给我那瓶可乐呗。」 莫昂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你在使唤我？」 「阿宁不也……」 莫昂倨傲：「那是因为我和他……」 「去帮他拿瓶水。」颜再宁说。 「哦。」莫昂就去了。 郑家欢无语了片刻，你们真的很怪知不知道？ 就在他脑子飞快转动斟酌着要怎么开口的时候，颜再宁就说：「有什么事，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郑家欢惊了，第人生不知道多少次的怀疑颜再宁有读心术，「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说？」 颜再宁：「十秒。」 郑家欢：「好好。你的数学成绩好像不对，我帮你算了下分，少了四分。」 颜再宁还真没注意这个，飞快地加了一遍，果真如郑家欢所言。 「哦，我说呢，这次有点低。」颜再宁平淡道。 郑家欢试探地问：「那你打算去和老师说吗？」 「算了，都过了那么久。」 听他这么说，郑家欢松了口气，同时发现自己内心的天平已经偏了，又对颜再宁十分愧疚，恨不得颜再宁多给他布置任务，他一定全部完成。 「你好像也不想我去说吧？」读心大师颜再宁说。 郑家欢真像给他跪了，嗫嚅开口：「程子驯他好不容易得个第一，我想让他多高兴高兴。」 颜再宁给他一个白眼，「你还挺为他着想。就说这个，用得着把莫昂支开么？」 郑家欢说：「莫哥向着你啊，你不想找老师改回来，他是一定要帮你出头的。」 就像上次让程子驯给颜再宁道歉那样，毋庸置疑的坚定言辞，像颜再宁的保护神一样。 第一百零九章 莫昂的期中成绩排名和上学期基本一致，他因此得出来自己在这样高压沉闷的状态下复习的成果和以前该学学该偷懒偷懒的状态一致，于是选择了后者，只要课间时间宽裕就跑出去打球，甚至还去和吴煅材申请了拿一节自习课作为课外活动课，原因相当有理有据： 「您经常占用我们的体育课上数学，当然要补回来啊！」 吴煅才居然也同意了，不过用颜再宁的话来说：「你现在成绩稳定，老师尚可允许你放肆，一旦出现下滑，他绝对让你连本带利还回去。」 莫昂才不当回事，只认为自己抗争成功成为唯一一个讨回自由的人，只是他每次出去打球，都会向颜再宁报备一声，像是主动把缰绳交给他那样。 「我打球去了。」 「嗯。」 莫昂走后，颜再宁的前桌啧啧称奇，「我上初中之后再这么跟我妈说话，她都嫌我烦。」 「不要瞎类比。」颜再宁说。 前桌笑着调侃：「黏煳，怪不得被女生yy。」 颜再宁也玩笑着拍了他的后背一下，却不反驳。 莫昂打球从来不用组人，只要球场上有人在玩，他就往边上一站喊一声「球传过来」，球就真的到了他手中，就这么加入了进去。 打着打着，又变成了篮球教学，他运气的动作漂亮又流畅，简直正中男高们的心口。 「你控球的力度一定要把控好，太弱了容易掉下来，太重球会飞……」莫昂的话没说完，球就从眼前飞出去了，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先听我说完，好吗？」 球弹到了场外，恰好有人路过旁边顺手接住了。 「我们的球，麻烦扔过来！」莫昂说，定睛一看，那不是程子驯吗？他手里拿着水瓶，想来是去篮球场附近的饮水机打水路过。 程子驯看了莫昂一眼，将水瓶放在地上，双手挤压式握住篮球，随后直直地超莫昂射过去。 莫昂「嘭」的一下接住了球，他感受到球的轨迹和力道都相当之精准，可以看出这齣自一个中高手。 「这球传得可以啊！」莫昂高声说，「过来一块儿打么？」 程子驯摇摇头，捡起水瓶走了。 到放学，莫昂在座位旁等颜再宁一起回家，就说起了这事。 「班长，你会打篮球，力道特别足，怎么不跟我们一块玩儿？」 「不怎么打了，有这时间不如多做几道题。」程子驯说，他正和颜再宁互相改题，这样能更好的发现细枝末节的错误。 「你这样真是太无趣了。」莫昂拿了一支颜再宁的笔用嘴唇和鼻子夹住，不着调地说，「那么深厚的底子怎么可能被打一次球影响？」 「如果打球受伤了呢？也不是没这种可能。」程子驯说，「好运后面接厄运，马上就是期末联考，当然要小心。」 「什么好运厄运？」莫昂问。 第197页 程子驯只是看了颜再宁一眼。 颜再宁却瞬间领悟了，是在暗示期中考他的数学分数加错，原来程子驯也知道么？ 莫昂敏锐察觉他们俩的眼神交互，立刻眯着眼睛用笔来回点他们，「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快说。」 颜再宁：「没什么……」 程子驯却直接道：「期中考他的数学成绩少算了四分，你不知道？」 莫昂愣了愣，「是吗？」 这事在颜再宁这儿已经算翻篇了，他不想过多去提，随口道：「好像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含煳？」莫昂的表情变得不愉快起来，「你知道的吧？怎么不告诉我，也没去改过来吗？我记得你就比班长低了三分，改过来你就是第一了，为什么？」 「我……」颜再宁发出了个苦恼的擦舌音，莫昂果然较真了，可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他干嘛还心虚起来？「我没当一回事。」 「不是，你的成绩出错了怎么能不当一回事？」莫昂难以置信地责问，又对程子驯说，「你呢，你也知道成绩错了，为什么不去跟老师说？」 程子驯啼笑皆非：「我为什么要去说？又不是我的成绩错，而且，说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是排名就错了，你不是第一他才是第一！」莫昂语气不由加重难以置信，这两个在他看来代表着学生正义的人居然一点儿都不在乎公正，「这种不真实的排名还有意义吗？如果考试都不追求公正，那你不觉得自己努力学习换来的骄傲变得很可笑、很虚假吗？」 「莫昂。」颜再宁低声制止，这话说得有点过了。 但程子驯并未生气，还能笑出来，「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有三个助学项目，每个都和排名挂钩，所以在我看来所谓的真实、骄傲，都是为了奖学金服务。可能你听着觉得我这人特别俗、市侩、没底线，但没办法，我想要出头就得靠自己，不像你们……」 莫昂不认同他：「但是……」 颜再宁按住莫昂的手腕。 程子驯：「况且不是颜再宁没有主动跟老师说的吗？他的成绩我哪儿做得了主。」 莫昂目光如炬地盯住他。 颜再宁只得嘆息一声：「对，因为我嫌麻烦，而且阿欢也和我说，希望我不要说出来。」 程子驯的神情顿时一僵。 颜再宁瞥他一眼，当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他说那次排名对你很重要，想给你涨涨信心。就这样。」 程子驯嘴唇紧抿，刚才他可以大言不惭地对他们倾泻自己的观念，可介入一个郑家欢，就仿佛赤身裸体将自己的丑态暴露无遗。 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但为什么依然不想让他看到真实的我，哪怕可笑得像掩耳盗铃。 程子驯浑然不觉自己的脸色变得有多难看，今天这一整天他都没再和任何人说话。 莫昂也闹了一整天的别扭。他固执地拿着颜再宁的试捲去找老师改成绩，但得到的是成绩早就录入系统无法更改。 于是更加不高兴了，脸臭得跟全世界欠他钱似的，颜再宁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他也不搭理，故意别开脸的样子好像颜再宁欠他最多。 最后是在晚上回家时，颜再宁走在莫昂后边，看着他打开家门走进去，竟然不打算或邀请或挽留或道晚安就这么直接关门，当即脸色一黑，大步上前挡住门沿，同时拽过莫昂的领口用力在起嘴唇上咬了一口，留下了齿痕。 「明天你继续别说话。」颜再宁冷冷道，「就永远不要和我说话。」 莫昂被他激得哪哪都炸了，反手拉住他带进了门里，接着门「嘭」地合上。 门内传出狗狗被忽略而委屈的哼唧声。 十来分钟后，颜再宁衣襟散乱地走了出来，虽面无表情，但如果这里的灯光再亮点儿，就不难看出他脸颊的春色。 又和好了一次。 一晃眼就到了期末，考试结束后莫昂听着教学楼里熟悉的亢奋嚎叫声，还感到不可思议，「我们就考了几场试，这学期就要结束了？」 「还没结束呢，接下来要补课两周。」梁珂说，「快跟我对一下成绩，我第一道大题心里就没底了……」 「第一题是什么，出考场我就忘了。」莫昂大剌剌说。 期末考又是全市联考，成绩在三天后才下来。 这次的题目难度偏高，九荣中学上六百分的人数比往常少了三分之一，不过颜再宁的六百八十七的总分依然一骑绝尘，拿了全市第二。 全市第一的六百八十九在三中，听说他们那儿的老师参加了出题，给他们悄悄划重点开小灶了。 程子驯以六百八十四分位列年级第二，虽说屈居颜再宁之下，但和第三名拉开了九分之多，足以证明这段时间他和颜再宁的复习策略起作用了。 「你这也被扣了三分？」颜再宁对程子驯说。 「嗯，都涉及一点微积分的知识了，显然不是会出现在高考题里的难度。」程子驯说，「所以我放弃完整过程，浪费时间。」 「好像是隔壁学校想把我们的排名拖一拖。」颜再宁说，「但听说他们战绩也挺惨的。」 「不过他们的重本线还是没我们多。」 「哦？」 正要讨论着，他的卷子被「刷」地抽走。 第198页 莫昂在那儿给他算分。 第一百一十章 颜再宁无奈：「这次的没错。」 莫昂嘴上「嗯嗯」，但还是把颜再宁的每张卷子都算了一遍。 程子驯说：「如果算出给他多加了分你怎么办？」 「要是多出来，他第一个主动找老师说，哪轮得到我。」莫昂说。 程子驯淡淡道：「光明磊落，自愧不如。」 「对了，月底我生日。」莫昂一手随意地搁在颜再宁肩上，垂下来把玩他胸前的拉锁，问程子驯，「要不要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抱歉，我应该没空。」程子驯答道，「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放假前我会把礼物给你的。」 「那天已经放假了。」莫昂说，「就一个礼拜的假期，你还有别的事？」 程子驯给了他一个遗憾又歉意的眼神。 莫昂耸了耸肩，低头小声地对颜再宁说：「我叫了好多同学，他们都说不来，为什么？我人缘那么差吗？」 「谁让你家排场那么大，年年都在城堡里头办？」 「那很正常啊。」莫昂一头雾水地说，「其他人我不管了，反正你一定要来。」 颜再宁好笑道：「我接受你的邀请了吗？」 「绑也要把你绑来！」 程子驯礼貌道：「打铃了，请回到课堂模式。」 怀疑自己人缘不好的莫昂，在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被巨大的惊喜砸中。班上的同学自发为他准备的生日惊喜，在莫昂被班主任莫名其妙叫上讲台发表假期计划演说时，大家一齐从抽屉里拿出礼花朝他喷射—— 「生日快乐！！」 这大概是莫昂这辈子最快乐的一个生日，那种感动、温暖、快乐，是未来人生任何一个阶段都无法复制的。 颜再宁就在下面看着他，看着这个眼眶发红、笑得有些傻气的莫昂，心里变得非常非常柔软。 莫昂生日当天。 这是他十八岁的成人礼，具有非凡的意义，颜帆都特地闭店一天一大早起来盛装打扮，漆黑的绸质礼服款式简单，但将她的身段勾勒无疑，含蓄而又富有成熟韵味，再披一件蓬松的雪白貂皮外衣，整个人优雅又贵气。 她拎着高跟鞋穿过客厅去敲颜再宁的房门。 「阿宁，要出发了你好了没？」 里头没有应声。 「你别是还没起床吧？」颜帆把门拍得直震，「抓紧时间！」 「马上。」颜再宁应道。 「你把门打开我看你在干嘛。」 颜再宁只好开门，只见房间里衣柜大开，他的床上、椅子上，还有地面，都被衣服占据，酿酿正咬其中一件卫衣的挂绳玩，看见颜帆便要蹭上去。 「别来别来。」颜帆忙把它抱起来放到门外去，「我这裙子刚才沾你的毛就沾了半天。」 颜再宁看着颜帆，干巴巴地说：「妈，你今天好漂亮。」 「那是，捣鼓了一上午。」颜帆自得地说，「你呢？试了那么多衣服还没找好？」 颜再宁不自然地说：「没试，我只是想找一身合适的。」 颜帆很给他面子的没揭穿他说了句废话，「就穿我之前给你买的那身西装，本来说给你在毕业典礼上穿的那套。」 「太正式了，而且我觉得穿得像服务生……」 「你扭捏个啥？」颜帆啪地一下拍在颜再宁背上，给他拍得一个趔趄，「我花小一万给你定制的衣裳你说像服务生？赶紧换上！」 颜再宁只好再把那套西装穿给她看，这么板正的衣服他只在试衣的时候穿过，十分不适应，但颜帆却满意得不得了。 灰色竖纹的西装将他的身躯包裹得恰到好处，版型挺括鲜少褶皱，视觉上显得他更加的修长挺拔，腿更是又长又直，再搭配他那张带着细框眼镜、文质彬彬的俊秀脸庞，那斯文又禁慾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眼。 她儿子这肩、这腰、这腿，可真会长！ 颜再宁轻轻扯了扯领带，「有点喘不过气……」 颜帆：「过来，帮你弄一下脸。」 颜再宁侷促道：「妈，我不化妆！」 「修一下眉毛，慌什么？！」 三十分钟后，颜再宁坐在颜帆的副驾上，望着车窗发呆。驶过阴处，映出了他的脸，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颊。 被颜帆打手背了，「别摸，你就这个习惯不好，每次往你脸上抹东西就总要摸。」 「不是说了不化妆的吗？」颜再宁抱怨。 「给你打了个底而已，这学期熬夜你那黑眼圈我都不忍心看。」颜帆说，「均匀肤色，看不出来的。」 莫昂就能看出来，哪怕他只是抹了点面霜莫昂都闻得到，接着取笑他「爱美」，比狗鼻子都灵。 想到莫昂，颜再宁的心脏又扑通扑通急得不行。 车窗里的人眼睛频繁地眨动着，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安分点，又不是没见过他。 半个小时的车程，颜帆的黑色宝马行驶在盘上公路上，在岔路一拐弯，就拐到了通向悦茫山庄的专用道路。 现实中的颜再宁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可这条路却令他无比熟悉。 颜帆突然说：「阿宁，你看下雪了。」 颜再宁眯了眯眼睛，果然有细小的雪花飘落在车窗上。 「他的生日，好像总会下雪。」 第199页 车子开进了城堡，门童确认了他们的邀请函，礼貌地为他们停车，再由侍者领着他们去专门的会客室，一路上为他们介绍城堡划分出的不同区域。 一层是宴会厅，有各种餐食可以享用，目前正在举办演奏会；前厅广场和后花园皆可自由参观；二层是休息娱乐区，有功能齐全的客房和最完美的服务；三层有瞭望塔，可以眺望整座城市…… 颜再宁一路走进去，这座古朴又华丽的建筑仿佛从未改变过，和他远久的记忆中一模一样，他甚至有种错觉，他好像就走在梦里。 专属会客室空无一人，他们进去后不久，陶岸歌便来了，她对颜帆的装扮赞不绝口，自己反倒是还是职场上的那套，白色的西装，宽大的腰封一束，气场十足。 「宁宁，我差点没认出来你。」陶岸歌笑着拥抱了一下颜再宁，「你一定是今天最帅气的男孩。」 「我可不敢抢了寿星的风头。」颜再宁也笑着说，「他呢？」 「也不知道又和哪个朋友聊天去了，我叫他过来。」 颜再宁说：「不用了岸歌阿姨，我去找他就行。」 颜再宁便带着他准备的礼物一个人在城堡里闲逛，颜帆则与陶岸歌去见那些对她的美容院感兴趣的潜在投资人们。 城堡仍是华丽得不像现实的造物，走在里面，就犹如误入了一个梦境，鎏金的拱门，雕镂繁复的吊顶，美轮美奂的壁画，这些都和当初他梦到的一样吗？他有些记不清了，现在他已经能分辨出虚幻与真实，也有底气掌控自己的命运，可为什么在此时此刻，他依然有这种心惊迷乱的错觉？ 这种错乱让颜再宁心跳落不到实处，他依照熟悉的路径，来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被布置成了莫昂的个人展，到处都挂置了他人生每个阶段的照片，还有莫恆承为他画过的各种画像。 许多人都在浏览，莫恆承也在其中，为客人们骄傲地介绍自己的儿子。 颜再宁看着一张张不同的莫昂，婴孩时期，他好像就比一般的小孩情绪波动更大，笑的时候灿烂如天使，生气的时候眉头紧皱，乌熘熘的大眼睛畜着两团沸腾的火焰，生动得可爱；更多的时候是撅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臭屁模样，居然和现在如出一辙。 他看着莫昂一点一点长大，从父母的庇佑来到辽阔的世界，小小的少年踩着浪板张扬的驾驭海浪、站在雪山之巅，不屑的眼神像是在睥睨这个世界；在丛林陡峭的石壁上，满脸泥土毫无畏惧…… 这一瞬间，颜再宁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既视感，并不是他「曾经来过」，而是他此时想见到莫昂的情感，和那个弱小的十一岁的颜再宁，一模一样。 「汪！汪汪！」 「哦！好大的狗狗！」 「daniel，你不能在这里跑起来！」 颜再宁不用看，就能通过肉垫踏着草地的声音想像daniel向他奔跑来的样子。 兴奋的狗狗勐地扑向颜再宁，把他扑得向前了几步。 颜再宁蹲下来与他亲近，但daniel热情不减，一个劲往前拱，颜再宁招架不住被拱得坐在地上，整齐的领口乱七八糟。 「你真是……好了好了，叫人看笑话。」颜再宁无奈仰着头。 恰好与二楼露天阳台上低头的人对上了眼睛。 莫昂仿佛看了他很久，眼中含着笑意，还有一点戏嚯。 「hey man！dont bully my honey！」莫昂说。 颜再宁闻言，后背像贴着火似的热了起来，后花园到处是人，他看了一眼，虽有不少人看过来，却没有异样的视线。 大概听成是对他说的话了吧。 daniel朝莫昂呜呜了两声，莫昂便对它勾了勾手指，它咬住颜再宁的衣摆往上扯，颜再宁只好站起来跟着它走上楼梯，来到了二楼阳台。 莫昂正了正衣襟，侧倚着阳台，以最轻松潇洒漫不经心帅而不自知的姿势迎接颜再宁。 结果是daniel率先冲过去，尾巴狂甩扒在他身上热情邀功。 莫昂优雅的表象破功，用力把daniel薅到地上，下指令让它坐好。 这时颜再宁也走过来了，被拱乱的衣服已被理平，他将手中的礼物递给莫昂，「生日快乐。」 「谢谢。」莫昂接了过来，但目光不曾离开他，「我还没见过你穿西装。」 「有什么稀罕的。」颜再宁不自然地咳了咳，「你不也在穿么。」 莫昂今天穿的也是条纹款式，只不过是白色款，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完全是成年男人的身形，颀长俊美，在细雪中洁白犹如王子。 「挺好看的。」莫昂仍盯着颜再宁。 「你先看看礼物好吗？」颜再宁实在受不住他带着温度的双眼。 「哦。」莫昂说，他低下头想看看礼物，但又忽然毛躁起来，急匆匆地抓住颜再宁的手腕将人带到侧边的房间里，急不可耐地抱住他。 「太好看了。」莫昂嘟囔道，「我怎么不是第一个看到的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颜再宁就这么被抱着，耳畔被莫昂精心打理过的鬓髮磨蹭着，很痒，又有点麻，很难找出这个人和daniel之间的区别。 莫昂的鼻尖抵着颜再宁的脸畔嗅了嗅，「你涂了什么？面霜？粉霜？化妆了？」 颜再宁脸上浮起一层薄红，他将莫昂推开，用力地擦了一下面颊，「没什么，别看我了。」 第200页 莫昂却对他感兴趣得不得了，还凑近了打量，「眉毛也修过了。打扮得那么漂亮，今天是不是要把自己送给我？」 说这话时，他内心也暗含期许，等待颜再宁的回答。 颜再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又去看宋湘文写的小说了？」 莫昂撇了撇嘴，终于去看颜再宁送给他的礼物。 首先拿出来的是一只白猫玩偶，柔软滚圆的身躯，通体是洁白毛绒的软毛，圆熘熘的脑袋上嵌着两颗湛蓝的眼睛，萌萌地看着这个世界。 「这是酿酿吗？」莫昂笑了出来，捏了捏它，然后抱进怀里，非常的舒服，「这也是你自己做的？」 「唔，比之前要熟练一些。」颜再宁说，「去年送你的那只都要被你薅秃了。」 「胡说，我只是把它放在床头陪我睡觉而已。」莫昂说，「那照这个逻辑，明年是不是该做一个你自己给我了？」 颜再宁抱胸睨着他：「哦？你还想要替代品吗？」 莫昂眼中一亮，手暗戳戳想要触碰提前拥有明年的礼物，颜再宁却把手伸向了玩偶酿酿的脖子，在长毛掩盖之下，上面系了一根choker。黑色的皮质细带，中间由锁扣连结，坠着一根细长的银牌，上面刻着莫昂的名字。 他将这条choker带到了莫昂的脖子上，刚刚好贴着他的脖颈。象徵着束缚与占有的choker，令他华丽而禁忌。 莫昂看着颜再宁笑，「这是狗牌？你要当我的主人吗？」 颜再宁又取下choker，重新缠绕在莫昂的手腕上，「就算是提前给你的一点保证吧，也警示你要管好自己。」 莫昂：「你也要有一根才行。」 颜再宁示意他继续看礼物。 礼袋里还有东西，拿出来，是一个长颈瓶，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清澈液体，隔着瓶身，莫昂也能闻到清冽的酒香。 「十八年前的今天，这坛竹叶青被封沉土地。」颜再宁说，「直到十八年后，才重见天日，作为你成年的见证。」 莫昂瞭然地点了点头，「在我们国家，酒能够证明一个人是否成年。我现在可以喝了吗？」 「现在？」 莫昂拔下瓶塞，直接喝下一口。 十八年的陈酒，入口的酒味其实不沖，反而淡雅温润，甘甜顺滑。但饮下去后，一团文火慢慢地从食管烧了上来，却并不难受，好像把身体里的杂质烧掉，能让人轻飘飘的。 「好喝，是甜的！」莫昂笑着赞扬，又要再喝一口。 颜再宁忙将他挡住，「后劲很强的，你晚上再喝！」 莫昂没喝着，不高兴了，撅起嘴像个小孩似的瞪着颜再宁，「这是我的，我想喝就喝！」 脸居然也开始泛粉了。 不是吧？才一口，他的酒量这么差吗？颜再宁有些讶异，又感到好笑，哄道：「是是，但你等会儿还有正事，总不能一身酒气去见客人吧？」 莫昂想了想，懂事地点头，「那你要不要也尝一口？」 颜再宁无奈：「不要。」 「尝一口吧，特别好喝。」莫昂诱导一般靠近他，却不把酒递出来，而是去含住他的嘴唇，将舌尖上余留的酒味渡过去，好一番搅动。 elvis找到了莫昂，今天的主角可不能躲起来自己玩儿，客人们都等着他接见。 颜再宁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莫昂走进他的社交圈，游刃有余地与每个人交流。 这样的莫昂不是他所熟识的大狗狗一样的男孩，更成熟、有风度，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族式的优雅，他所流露出的笑容、颔首的幅度、拥抱的力道都那样恰到好处，足使他面前的人倍感愉悦。 这并非虚假的面具，颜再宁知道，莫昂对每一份祝福都报以真挚的感谢，这是他回以的体面，只是那样的莫昂，的确令他有些陌生。 他就这么看着莫昂与他人握手、拥抱，目光微微出神。 莫昂突然回头找寻他，朝他挥手示意他过来，但他没反应过来，便走向他，揽过他的肩膀走回去。 「嗯？」颜再宁不明就里。 「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莫昂说。 那是莫昂在国外的朋友，金色短髮的男人叫尼奥，高大壮实，笑容热情，棕色捲髮的男生叫马克，有些亚裔血统，性格较为内敛，而红棕色长髮的女生名为莉莎，漂亮得像小美人鱼走了出来，但她的身材紧实，裸露的胳膊线条看着就很有力量。 「你就是那位收服了elmo的人。」尼奥张开双臂给了颜再宁一个拥抱，「你和看起来一样瘦弱！很高兴认识你！」 「嘿！懂点儿礼貌！」莉利说，她朝颜再宁微笑，蔚蓝的眼睛非常深邃，「你好，你看着真英俊。」 「你也很美丽。」颜再宁说着，他们握了手。 马克只是中规中矩地打了招唿，但眼睛却不停地打量着颜再宁。 只有马克是莫昂以前的同学，莉利是责信集团在美国风电技术交流合作负责人的女儿，尼奥的父母是莫恆承的好友，三人都喜欢旅游探险，一起去过许多地方，因此结下的友情。 「所以你们找到了更好玩的事情？」莉利好奇地问，「有意思到elmo要放弃和我们环世界的毕业旅行吗？」 「还有这种事？」颜再宁微讶地看向莫昂。 莫昂无所谓道：「我只是觉得国内有很多奇观异景我还没去过，我想和你去。」 第201页 尼奥沮丧地说：「瞧，我们被他放弃了。」 莫昂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我们已经存下足够多美好的回忆了！」 「但是我们的计划也很酷！」莉利兴奋地说，「从现在开始通过自己的途径赚取旅游资金，就用这笔钱环游世界，用完了就在当地赚，可以体验最最真实的当地生活，我可以想像会是多么精彩！」 莫昂露出感兴趣的样子，「你怎么赚到钱？」 莉利和尼奥口若悬河地说起自己的故事。 而马克仍盯着颜再宁，过于直接的视线，已经超过了打量的礼仪界限了。 「是我的脸上……？」颜再宁表现出疑惑。 「抱歉，是我失礼了。」马克说，「elmo第一次向我们提起你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在他心里是独特的，我便一直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的描述里我以为你是像尼奥那样，你知道的，强壮的大块头，没想到这么……纤细。」 颜再宁笑道：「为什么会那样认为？」 「你征服了elmo。」马克认真地说，「按照逻辑，你应该非常强大。」 颜再宁问：「你认识的elmo是什么样的人？」 「神秘，美丽，冷漠，有着可怕的爆发力，他到绝境都不轻言放弃的意志力是最令我着迷的。」马克的语气不由带上了某种狂热，「我第一次在教室里看到他的时候，他简直就像一场风雪……」 在马克的眼中，莫昂是个不合群分子，小组作业总是一个人完成，一开始几乎没有朋友，独来独往，但被人冒犯却绝不姑息，他看到莫昂狠狠收拾了那个用种族来嘲笑他的同学后便彻底对莫昂折服了，努力了一个学期和他成为了朋友，他们假期一起去旅行，但即便如此莫昂还是像他触碰不到的风雪一样，自顾自的，一往无前。 颜再宁看向了莫昂，他们不知说到了什么，莫昂拍手大笑起来，眼中灿若星辰，并非马克口中的独狼。 但那描述却又让颜再宁感到熟悉，孤僻冷漠，不就是梦中那另一个莫昂的特质吗？ 「可现在他不愿和我们去冒险了。」马克无奈道，「他的爪牙被藏了起来，是因为你吗？」 「我……我不知道。」颜再宁说，「诚如你所说，过去的他我并不了解，在我眼里现在的他，很好。」 结束了与莉利一行人的交流，莫昂又自然而然地带着颜再宁去和他的亲友们打招唿，对别人介绍时说的是「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颜再宁」，那闪闪发亮的眼神，仿佛是在做一件昭告天下的事。 从始至终，莫昂的手一直搭在颜再宁的肩上，从未离开。 「我们这样，像不像新婚的小两口？」转场时莫昂小声地在颜再宁耳边说。 「胡说什么？」颜再宁也低声说。 莫昂的手从他的肩上滑下来，悄悄地牵住了他的手。这令颜再宁倏然感到了一种悸动，心怦怦直跳。 莫昂脸颊微红，却带着挑衅看颜再宁，眼中再说，看，我还敢这样。 他有些亢奋了，就不该让他现在就喝那口酒的。颜再宁心想。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在莫昂的生日宴上不仅仅意味着他是主角，他更重要的身份是这里的主人，身为主人，他的任务则是让所有客人都能有最完美的体验。 他需要去到处周旋，以使到访者感受到被重视，需要时不时说些场面话让气氛轻松愉悦，需要观察每个细节以做到尽善尽美……他都完成得很好，因为这是每年的生日都要做到的，从小到大他跟着父母走了十几遍流程，早已融会贯通。 今年是他第一次在没有父母陪同之下，独立完成这些社交，他依然做得很好，他身边还有颜再宁。 但是—— 「好累。」莫昂回到休息室里就瘫软在沙发上，名贵的西服因为他的动作起了褶皱，他无暇顾及。 「你们有钱人过个生日也挺不容易的。」颜再宁坐在他身边，摩挲他漂亮的髮际线。 莫昂非常喜欢被这样对待，舒服地闭上眼，说：「小的时候还好，我只要微笑就回得到夸赞，越长大，他们对我的要求就越多，我必须要做到完美，他们才会觉得啊，莫昂还是如此优秀。」 「岸歌阿姨和你爸爸似乎对你没有那么多要求？」 「不是他们。」莫昂挺了挺身，把脑袋搁在颜再宁的大腿上，「是爸爸那边的长辈，还有一些世交。泽信集团的掌舵人变成了我妈让他们很不满意，所以他们希望我能尽早独当一面，别像爸爸那样任性，以后接管家业。每年在这儿办生日宴就是我爷爷要求的，想藉此向外人展示莫家后继有人之类的，尽管他老人家根本不来。」 颜再宁问：「为什么不来？」 莫昂噗地笑了:「因为不想看到我爸爸成天跟在我妈妈身后的样子，还怕和我妈妈吵架，吵不过哈哈哈哈。」 颜再宁也笑了起来。 莫昂又忽然说：「我们遛吧。」 「？」 「逃跑！私奔！去过二人世界！」 「等一下。」颜再宁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确定？要放着外面一大推为你而来的客人？」 「才不是为我而来，这是个社交场合。」莫昂眼睛明亮地看着他，「你愿意和我走吗？」 颜再宁歪头浅笑了一下，将手递给了他。 第202页 任性的出逃说走就走。 莫昂牵着daniel带着颜再宁，手拎那瓶十八年的竹叶青，悄悄从不起眼的偏门离开了城堡，温暖的庇护逐渐远离，他们走在飘雪的森林里，周遭只有寂寥与清冷的冷松香，就像…… 「两个作死的人和一只可怜的狗。」颜再宁说，「走下山至少要两个小时，天也要黑了，我们会迷路的。」 「迷路了有什么关系？没准我们可以在森林里找到一间神奇的小木屋，我们三个窝在一起取暖。」莫昂充满幻想地说。 「这又不是童话故事……」颜再宁对他偶尔脱离实际的天真感到无可奈何。 然而，在森林里走了二十来分钟后，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座木屋！ 原木搭建的三角屋檐和屋身，门口整齐的堆放了半米高的木柴。它在这偌大的深林中显得小巧玲珑，还真与童话中的小木屋一致。 莫昂带着嘚瑟瞅了颜再宁一眼，继而牵着他的手和他走进这间屋子。 门也是木质的，推开门会发出咯吱的声音，这里居然还接了电，莫昂显然十分熟悉，他打开灯，屋内的装潢一览无余。 这间屋子的面积不大，他们两人一狗进来便有些拥挤了，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门左手边是一个柴火炉，烟筒从屋顶通出去，右手边则是小型开发厨房的操作台，台下放置了小冰箱和储物空间，操作台挨着的是卫生间，对过来便是餐桌，餐桌边上就是窗口，再往里是一张双人床，上面铺好了柔软的被褥。 「wee to my secret base！（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莫昂开心地说。 「这也是你的房子。」颜再宁说，他好奇地观望着，虽然很小，但却非常温馨，并且被提前打扫过一番，想必莫昂早就做好了偷熘的打算。 「我原本是想等结束后再带你来的，但比起浪费时间去和那些不熟悉的人说话，我更想和你待在一块儿。」莫昂说着，又去搂抱颜再宁，那状态像喝了假酒。 「honey我好高兴啊。」莫昂一晃一晃地在颜再宁耳边说，「你不知道这里有我的秘密基地，但我说逃跑吧，你毫不犹豫地陪伴我，太好了，太好了……」 像个傻瓜一样。 颜再宁的嘴角翘了起来，「谁让今天你过生日，寿星最大。」 莫昂便发出了小狗哼哼那样的笑声，就这么抱着颜再宁，也不说话，晃啊晃…… 颜再宁：「阿嚏。」 「oh sorry，我忘了外面还在下雪。」莫昂才急忙干正事，从门外搬回来足量的柴火，开始往柴火炉里烧火。 daniel今天的运动量超标，餐桌下的软垫是为它准备的，在主人们忙活的时候，它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火很快就烧了起来，温暖通过烟筒管道在这间小屋子里扩散开，他们蹲在火炉前，透过高温玻璃看着炉子里的火焰变得旺盛，跳动着美丽的光芒，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的声音。 莫昂说：「像不像暑假的时候，我们在峡谷里烧篝火的晚上？」 颜再宁转头看向他。 他们沉默地看着彼此的眼睛，一切无需多言，这一次他们都无比明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情感。 莫昂的眼睫微垂，落在了颜再宁的嘴唇上，他慢慢地靠近，脑袋轻轻一偏，是一个非常适合接吻的角度。 颜再宁也小幅地往前凑了一点。 二人鼻息交融。 「噔噔噔噔噔……」 不知道谁的手机突然蹦出微信通话铃，在小屋子里尤为突出。 「谁啊？！」莫昂气急败坏地说。 颜再宁忍笑道：「你的。」 「我要看看是哪个没眼力见的混蛋打扰我。」莫昂掏出手机，「很好，郑家欢，又是你！」 他接了起来，画面变成了郑家欢的大脸。 「生日快乐我亲哥！芜湖~快让我看看你那十八层霹雳无敌的生日蛋糕！」郑家欢一如既往的激昂。 「如果有那种蛋糕，我一定会把你推进去被奶油淹死。」莫昂恶狠狠地说。 「你在哪儿啊？你的大castle呢？」郑家欢努力分辨着他的背景，「怎么感觉像在仓库里？」 莫昂仿佛受到了巨大侮辱，沖颜再宁控诉：「你听听他怎么说的？！」 「他瞎。」颜再宁笑道，也挤进镜头里，「你打工结束了？」 「嗯。」郑家欢坐在路边等人，「骚瑞啦莫哥，我真的超级想去参加你的生日会，想被上流的有钱人狠狠羞辱，但是我这边真的走不开啊。你回来了我请你吃饭！」「不稀罕你的饭。」莫昂傲娇地说，「你的工作很忙吗？这是在干嘛？坐路边要饭？」 「刚下班……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不拿钱来侮辱我！」郑家欢怒道。 他的镜头外有人说：「坐地上干嘛，起来。」 于是郑家欢站了起来，视角变高，他身边多了个程子驯。 「你们又在一起了？我说呢。」颜再宁说。 郑家欢发出嘿嘿的傻笑，接过程子驯买给他的煎饼果子。 程子驯看了眼他的屏幕，莫昂在里头打招唿：「你好啊班长。」 「你好。」程子驯说，「你们还在一起，真是形影不离。」 郑家欢：「今天是莫哥生日呢。」 程子驯便也说了句「生日快乐」。 莫昂：「谢谢，《percy jackson》很好看，非常酷的小说。」 第203页 「你喜欢就好。」 郑家欢不明就里，程子驯低声说那是他送给莫昂的礼物，一套英文原版的小说。 「那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郑家欢兴沖沖地问。 「我正穿着呢。」莫昂提起裤脚露出了一截袜子。 郑家欢：「这可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给你勾的，一定特别舒适，特别暖和。」 程子驯的语气有些微妙：「你亲手？」 「对啊。」郑家欢小声说，「我生日他送我无人家哇靠，太有钱了这人，我哪回得起礼？但是我亲手做的袜子可以由我来定价，就像那些奢侈品牌袜子敢标价那么贵。我还是和阿宁学的呢。」 「我什么时候……」颜再宁要和他理论一番。 莫昂忙把手机拿远，「我都喜欢，谢谢你们，再见再见！」 挂断，静音。 「时间宝贵，我们继续。」莫昂把颜再宁抵在桌沿。 颜再宁缺笑着躲他，「这次不问我的意见了？」 莫昂发出不满的咕噜声，他捏住颜再宁的下颌，不搞什么暧昧氛围，直接亲上去。 颜再宁很轻的「唔」了一声，手抬起来扶着他的腰侧，体温徐徐传递过来。 莫昂正要深入。 「噔噔噔噔噔……」 「……」 莫昂愤怒拿出手机：「我明明关掉了！」 颜再宁乐不可支笑出声来，「我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颜帆打来的电话，他接起来：「妈……」 「茫茫和你在一块儿吗？」颜帆问。 颜再宁看一眼兀自炸毛气鼓鼓看着自己的莫昂，笑着点头，「对。」 「上哪儿野去了，两个臭小子，整个城堡找你们要找疯了，主角不见了，像话吗？」颜帆无奈地说。 颜再宁点了外放，手机伸到莫昂面前，「你自己解释。」 「我们在外面玩儿。」莫昂说，「很安全。」 手机里由远及近传来了陶岸歌的声音：「联繫上了吗？」 莫昂：「妈妈。」 「任性的傢伙，你要出去先跟我们说一声好吗？」陶岸歌松了口气。 莫昂却发出笑声，十足的被骄纵的坏儿子：「整座山都是我的，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不知道刚才现场乱套了。」陶岸歌说，「正需要你来救场，结果你也不知所踪。」 莫昂将颜再宁抱过来，两人背贴着胸叠在一起听着手机，「发生了什么？」 「恆守叔叔家闹了起来，差点要把你的蛋糕掀了。」 简单来说，就是颜帆和莫恆守一家碰上了。只是这里的颜帆不会被所谓上流人士的权势所威吓，在莫恆守语带嘲讽的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颜女士」时，颜帆毫不留情地反击「是啊，这么重要的生日宴变成了十全九美」。这还不至于闹翻，重头戏是莫恆守的双胞胎女儿根本不忌讳自己的身份，听到颜帆要扩大店面，便要做她的投资人，父女三人意见不一，直接撕破了脸职责对方。 莫恆守说真恨不得没有这两个女儿。 他的女儿反击就算没有她们他也生不出儿子。 莫昂听着露出了吃到难以置信的瓜的惊愕表情：「他真的在外面有私生女？还是两个？！」 「还有更劲爆的呢。」颜帆神秘兮兮地说，「但我不告诉你，让你做甩手掌柜。」 「no——」莫昂哀嚎。 陶岸歌笑着说：「好好享受你们的快乐时光，但是别不回消息让人担心，知道吗？我要接着给你招待客人去了，真是的，全世界你找不到第二个会包容你任性妄为的母亲了。」 「i love you mummy.」 接着手机里换成了一道男声：「让我和他说几句。」 莫昂：「爸爸？」 莫恆承换上了英语，压低嗓音问：「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莫昂同样以英语回答：「还有daniel，在我的秘密基地，你知道的。」 「噢儿子，你真是，真是……」莫恆承的语气变得复杂，似乎很无奈却又很理解，「急不可耐。他也同意了吗？」 莫昂一头雾水，把下巴搁在颜再宁的肩上：「是的。」 「好吧，那你们做好措施了吗？」 「措施？」 莫恆承惊讶又着急：「天吶？没有吗？我以为你有这方面的常识。听我说儿子，你们必须要有充分的润滑和保险套，才不会……」 「停停停停！」莫昂怪叫起来，手忙脚乱把手机挂断，颜再宁在他的怀里转过身看着他，只见他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颜再宁：「你爸爸怎么……原来你带我来，是想做那种事。」 「不！我只是想和你呆着，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莫昂辩解着，「如果能发生点什么更好，当然肯定是你的意见最重要，你不愿意就算了，但这绝对不是我的目的……」 莫昂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想说假话，但真话听起来他就像是诱拐颜再宁的混蛋。 「抬头。」颜再宁说。 莫昂听话了。 随后颜再宁只是亲了亲他的嘴唇，错身去翻冰箱：「有什么吃的？吃不上你的生日大餐，泡面火腿肠总有吧？」 「有很多，加热了就能吃，我来弄。」莫昂需要干别的事来平復内心，让颜再宁坐着，自己拿出食物加热。 第204页 颜再宁坐在窗边，屋外一片漆黑，窗上只能映出屋内的画面——莫昂背对着他，脱去了外套挽起袖子，在认真的洗水果。 在这窄小的空间里，「家」的氛围便尤为浓厚，仿佛这一刻他和莫昂组成了名为「家庭」的温馨而紧密的集体，真是匪夷所思，却莫名令他安心。 颜再宁伸出手指，在窗户上画下了一颗心，框柱了莫昂的倒影。 吃完了饭，自然少不了生日蛋糕的环节。蛋糕自然没有「十八层」那样奢华，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四寸，做成了狗狗的形状，金黄的奶油生动描摹出毛髮的质感，两只长耳朵软垂着显得尤为可爱，巧克力点缀而成的眼睛和鼻子栩栩如生，张着嘴露出舌头，像是微笑着。 「oh my god daniel！look at this，its you！」莫昂欣喜地捧着蛋糕给daniel瞧。 daniel睁开眼睛，鼻子朝前嗅，奶香味令它口水滴下来。 颜再宁看他那傻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蛋糕做的那么可爱，还捨得吃吗？」 「别让daniel看到就行。」莫昂说，他亲手把「1」和「8」两支蜡烛分别插在两只狗耳朵上，又乐此不疲地拍了好多张照片。 他的快乐好像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点蜡烛，关灯。 柴火炉透出的火光与眼下微弱的烛光映照着莫昂的侧脸，颜再宁就这么看着他，为他哼唱生日快乐歌。 莫昂闭着眼睛，认真地在心里许下愿望。 他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柔和的光芒在他脸上呈现出精妙绝伦的明暗对比，使他俊美得不像真人。 他安静的神色却又如此温柔。 这个瞬间，颜再宁的内心里有什么东西仿佛要溢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多，是因为喝了那瓶竹叶青吗？他们明明没经歷过波澜壮阔，只是在鸡毛蒜皮组成的每一天中打打闹闹地走过来，他怎么会对莫昂那么的、那么的…… 莫昂。 颜再宁默念这个名字，这就是答案。 莫昂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没有吹蜡烛，而是转头向颜再宁。 于是他们接了个吻，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 颜再宁在莫昂的耳边低声说：「生日快乐，茫茫。」 莫昂抱他更紧，「嗯，还有一句，也是四个字的。」 他以为颜再宁又要煳弄过去，却听到颜再宁的声音更轻，更缱绻：「我喜欢你。」 「！」 莫昂松开颜再宁瞳仁颤动地看着他，正要做点什么黏煳的事，颜再宁笑着推开他，「蜡烛快烧完了，先吃蛋糕！」 屋外冷风唿号，树梢攒动，幽暗深邃的森林仿佛藏匿无数危险，但屋内温暖如春，两个大男孩欢笑着分食蛋糕，把奶油煳在对方脸上，被幸福氛围填满。 莫昂总想借着玩闹占颜再宁的便宜，今天他成年了，而床就在后头。 颜再宁却看不惯吃饱喝足后的一片狼藉，他绝不容忍自己住的地方一团杂乱，晾着莫昂去把碗洗了。 这回轮到莫昂欣赏颜再宁的背影，白衬衫的下摆扎进裤子里，皮带勒出他细瘦的腰，与他的肩膀形成了漂亮的倒三角，往下看他的腿细长笔直，真是艺术品。 莫昂感到阵阵干渴，他随手拿起杯子把里面剩下的酒一口喝了，颜再宁在他眼里就跟散发柔光似的，诱人。 专注洗碗的颜再宁突然被从后面抱住，一颗烫人的脑袋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脸颊的奶油黏煳煳地蹭到了他的脸上。 「就这么点儿过道，别捣乱行吗？去把脸洗了。」颜再宁抖了抖，没把他抖掉。 「嗯~」莫昂发出撒娇的拒绝声，对颜再宁的腰爱不释手揉来揉去，同时还啃他的脖子。 颜再宁痒得大笑起来，在莫昂怀里扭动着躲避，用湿漉漉的手弹莫昂的耳朵，被莫昂整个抱起来丢到床上，接着欺身而上，重重地亲吻他。 「没、没洗……完……」颜再宁断断续续地说。 莫昂咬了口他的嘴唇，不满道：「管管我行吗？你给我吃什么了，你看我的脸。」拉着颜再宁的手去摸脸，「那么烫！」 「那是因为你喝酒了。」颜再宁弯着眼睛捏了捏他热乎乎的脸蛋。 「那这里呢？」莫昂撞了下颜再宁的大腿，「更热。」 颜再宁：「下/流……不要再这样了！」 「怪你。」莫昂语气带凶，声音却是软的，「穿得那么漂亮，腰这么细，腿这么直，还……还好香。」 说着他又在颜再宁的脸上胡乱亲吻，蹭上去的奶油最后又回到他的嘴里。 「怎么有点儿怪味？」莫昂砸吧砸吧。 「我妈在我脸上抹了东西，不然哪能『漂亮』？」颜再宁好笑道，直接在莫昂的领口把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蹭干净。 两人交叠着抱在一起躺在床上，莫昂在亲吻他的颈侧，「啾啾啾」带着点水/声，黏煳得要命。 颜再宁望着屋顶，那儿还安了扇天窗，白天晴朗的时候一定能看到好风景，现在只能映出他们的身影，仿佛再用点力气，就能融进彼此的身体里。 「你知道我许了什么生日愿望吗？」莫昂高挺的鼻樑轻蹭着颜再宁的耳垂，被酒精熏腾起来的体温烫得令颜再宁瑟缩。 「是什么？」颜再宁将莫昂后背的衬衫抓皱了。 第205页 莫昂稍稍抬起了身，额头压着颜再宁的额头，迷濛如水的眼眸几乎要将颜再宁的淹没，「我希望可以永远黏着颜再宁，像这样。」 他厮磨着，笑了起来。 笑容又痴，又傻。 作者有话说 wb：恁么才星期三 第一百一十四章 颜再宁笑：「成年人，你许这种愿望？」 「就这个。」莫昂固执地说，「我就要这个。」 「但这不现实。」颜再宁却说，「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这些事情不一定需要对方。就像你想和莉利他们去环球旅行……」 「我不想。」莫昂嘟囔。 「你想，我看得出来。你听到他们的计划两眼放光，虽然在我看来有那么点儿不现实，但你们有足够的底气去做疯狂的事。」颜再宁捧着莫昂的脸，「我希望你能够顺应自己的内心……」 「不听不听！」莫昂撒泼起来，惩罚一样地咬住颜再宁的唇珠，含煳道：「禁止说教，今天你要爱我，知道吗？」 …… 最后莫昂退开，颜再宁下意识抬着下巴，嘴唇张开诱人的形状，面若桃花，双目朦胧。 「我感受到了。」莫昂邪气一笑，帅气得无与伦比。 颜再宁胸口那颗盛满情感的水球霍然炸开，他按住莫昂的后脑，几乎混乱地亲吻他的嘴唇。 （扯衣服） 「你轻点儿。」颜再宁低嗔，「毕业典礼我还要穿呢。」 「不许。」莫昂在他的锁骨上咬出一圈印子，「我给你买新的，以后这套只穿给我看。」 颜再宁慢慢摸着莫昂的腹肌，笑眯了眼，「为什么？」 「因为我看你穿就会变得不对劲！」莫昂气恼地说。 （再次扯衣服） 莫昂恨不得*遍，好喜欢…… 「嘶……」颜再宁仰了仰下巴，拍几下转亲为啃的莫昂，无果，反而更重，他抓住莫昂的头髮迫使其抬起头，「别留印。」 莫昂的唿吸声很重，投下的阴影将颜再宁完全笼罩，委顿地皱着眉头，像一头忠诚却濒临失控的兽类。 颜再宁好笑地挡住了莫昂的眼睛，接着推着他坐了起来，粘成一团的湿热空气稍稍稀释了些。 「啧，你看你做的好事。」颜再宁低头指着锁骨上的，不止这里，再给莫昂一点时间，颜再宁身上估计没一块好肉了。 「我就喜欢咬人，不行吗？」他还朝颜再宁龇牙，又要凑上去继续亲吻。 颜再宁挡开，「咱们得先说好尺度，不能做到最后，你明白吗？」 莫昂如同被当头浇了凉水，震惊又难过地看着颜再宁：「我都……你也……我们都这样了，我受不了！」 他蹭进颜再宁的怀抱里，像撒娇的犬类，不敢再咬了，只用柔软的嘴唇啄吻颜再宁的下巴，「我们都成年了，我什么都准备好了，没事的，好吗？好吗？」 声音仿佛搅着一团蜂蜜。 颜再宁捏住他的下巴，轻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分配位置？」 莫昂僵了僵，如果他说自己正依照着本能，想要完全占有颜再宁，一定会被推开并且今日到此为止。 他的神情逃不过颜再宁的眼睛，心里想着什么早已被看穿。颜再宁正要推心置腹地告诉他自己尚未准备好，也无法招架拥有彼此之后身心可能发生的变化。 但莫昂却说：「我听你的，如果你想……那个我，也很好，证明你也想拥有我。」 「……」 「你说话啊！」莫昂羞愤欲死。 颜再宁笑了起来，笑得无奈而柔软，「我们都控制住自己，好吗？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会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我们还处在关键阶段，先把持住。」 又讲大道理！莫昂生气地滚到床的另一边，愤愤咬住被子，现在他的裤子都快破了，还控制，想他这辈子都起不来吗！？ 颜再宁拍了拍他的腿，「过来。」 莫昂不理。 颜再宁把身上皱得像抹布的衬衫脱下来扔到莫昂头上，「过来。」 「……」莫昂又扑到颜再宁身上。 颜再宁忍着笑，「手。」 莫昂幽怨地盯着他，抬起了手。 颜再宁解开了莫昂手腕上的choker，那根刻了莫昂的名字的choker，他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接着他浅笑着，眼中像藏了钩子似的看着莫昂，「这样对吗？」 一瞬间，双重火焰腾地燃烧着莫昂的灵魂，什么控制，什么把持，通通被点燃烧得殆尽。他发狂一般汹涌地亲吻着颜再宁，几乎要将他吞吃入腹。 我的，我的，我的…… 颜再宁差点无法唿吸，他搂住了莫昂的腰。 …… 莫昂愕然睁大了眼睛，他明白颜再宁要对他做什么了。 颜再宁抬起头，那张俊秀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能在任何状况下泰然处之的神情此刻也被羞涩占据，他咬嘴唇。 「你真的……你真的要……」兴奋、紧张、狂喜等等强烈的情感冲击着莫昂，他甚至语无伦次起来，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闭嘴。」颜再宁低声说，他扯回自己的衬衫，将脑袋罩起来，不让莫昂看到他的脸。 （……） 从床位探个身就能够到水龙头，颜再宁过去漱了个口，莫昂仿佛一刻也离不开他似的，贴在他背后没骨头地搂他的腰。 第206页 「是你太棒了，好厉害，我好喜欢啊……」他幸福地蹭着颜再宁的肩膀，仍沉浸在亲密之中，「让我来帮你吧。」 颜再宁却像触电一样浑身一抖，立即挡开了莫昂。 「你……居然……」莫昂惊诧不已，「什么时候……」 「不许问！」颜再宁恼怒道，冷水并未冷却他的潮热，他要挣开莫昂起身去卫生间，但莫昂勒紧他的腰将他按回床上。 莫昂居高临下地看着颜再宁，像看着猎物那样，极具侵略性。 颜再宁极力让自己冷淡，可他不知道自己连脸上的水珠都十分要命。 「you『re so ……」莫昂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气音说着，「……sexy.」 颜再宁羞耻万分，胸口起伏，莫昂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唇，接着埋首于他的颈窝，迷恋不已地呢喃：「喜欢，喜欢，喜欢……」 颜再宁就是喜欢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的那种。 十八岁生日的夜晚，莫昂会永久珍藏，且不时回味。 作者有话说 大家能看到…一定经过了作者十分的努力……（再起不能x2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年初三，早晨七点，天气清朗，被窝温暖，适宜睡到日上竿头。 「嘿！哈！嘿！哈！」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哦————」 魔音穿墙而入，无孔不入地肆虐着颜再宁的耳朵，他躺在床上烦躁地翻身、缩被窝、埋枕头，但还是抵挡不住那高亢浑厚的嗓音。 「不要再唱了！」颜再宁怒火喷发地吼道，他枕边的酿酿习以为常，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尾巴甩了甩又睡过去。 那「哦」声并未停止。 颜再宁犹如一颗人形炸弹，腾地掀开被子要过去开炮了。 寒假就放一个礼拜，今天是最后一天，谁不让他好好睡觉，就别想好过！ 「不要再唱了！」 同样的话语从隔壁那栋楼传来。 「一天天的在那『哦』，你是公鸡打鸣吗？！」 「哦」声终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有攻击性的女声：「我那叫开嗓！你不满意就戴耳塞啊！谁让你听了？！你家隔音做得那么差怪谁啊？！我们这儿的弟弟都没说什么，就你事儿多！」 「你扰民了好吗？！」 「谁叫你是我堂弟，扰你不算扰民！」 「啊啊啊啊！daniel！过去咬她！」 为了防止无辜的狗狗被牵连，颜再宁及时推门出来了，只见他家客厅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一个戴着耳机坐在沙发上拿着ipad写画，两耳不闻窗外事；另一个则叉腰站在侧窗边上，气势汹汹地和窗对面的人吵架。 为什么要让这两个人来家里？ 这是这五天以来每天早上颜再宁都在头疼的问题。 「够了够了，都收声别吵了。」颜再宁拧着眉头透出就是一个脾气差，「莫嘉姗，你昨天不是答应了不在早上练声吗？」 「现在已经七点了！」莫嘉姗没好气道，「没大没小的，莫昂还知道叫我『姐』呢！」 合着只有五点才能称得上「早上」？颜再宁想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莫昂在自家里义愤填膺地抗议：「再宁，别惯着她，赶紧赶她走！」 「嘿！」莫嘉姗兇巴巴驳他，「我就不走就不走！」 颜再宁冷冷道：「在我家就要遵守我的规定，有人在休息就要保持安静。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你都不懂吗？」 「你……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莫嘉姗瞪他，面对颜再宁，她的气势就会弱一些。 「你离开这里，我一句话都不会对你说。」 莫嘉姗攥紧拳头，满脸被羞辱的愤怒，她咬紧了牙转身回了房间，门摔得震天响。 另一边的莫昂反而露出了困恼的样子：「是不是说得太狠了？」 「一点也不。」颜再宁面无表情，「回去睡觉。」 莫昂巴巴地看着他，「不想睡了，想去找你。」 颜再宁依旧是臭脾气的神色，眉头烦躁地拧着，「随你。」 说完他用力搓了搓头髮往卫生间走。 沙发上一直对着平板的莫嘉江抬起了头：「不继续睡了？」 颜再宁：「原来你听得到。」 莫嘉江笑了笑：「我早习惯了。」 颜再宁洗漱了一番后出来，莫嘉江仍看着他，笑吟吟道：「这里有早餐，过来吃点。」 颜再宁对她的态度也称不上好，冷冷淡淡地回应：「不用了。」 「没礼貌的小鬼。」莫嘉江嗔道，「专门为你准备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吗？」莫嘉江说，「你一个大男人，对女孩儿能不能有点风度？」 颜再宁却是冷笑，风度？除非把他脑子里被她们虐待侮辱的记忆清除，否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对这两个女人有好脸色。 「帆姐说了，要我们好好相处，你不记得了？」莫嘉江看着他说，「你连早餐都不愿意吃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帆姐问问她。」 颜帆昨天就开车会老家去了，她和家里的关系微妙，隔几年才回一次，她没让颜再宁跟着一起去就是为了不想让那边家里的糟心事影响到他。 莫嘉江已经把手机拿出来把电话拨了出去，还是外放版。 第207页 颜再宁很不耐的「啧」了一声，弯腰拿起茶几上的三明治，「别烦我妈。」 颜帆是真把这俩双胞胎当妹妹了，不然也不会在她们和家里吵架的时候收留她们，这样的情形颜再宁不占好，要是还听着他妈帮「敌人」说话会憋屈死。 莫嘉江笑眯眯地挂了电话，「还有牛奶，多喝点儿长高。怎么样，好吃吧？」 颜再宁神色阴沉，「齁咸。」 「啊，里面的鸡蛋是姗姗煎的。」莫嘉江说，「她今天敲出了个双黄蛋，觉得是好运的象徵就做成三明治给你吃了。」 「……」 「姗姗脾气不太好，是被我惯出来的。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不然刚才非得砸东西不可。」 「因为这不是在她家。」 「这么说也没错，她记着这是帆姐的家。」 「那还大早上吊嗓子扰民。」颜再宁图囵吃完这个三明治，又一口喝完牛奶压住舌根的咸味。 「她是学声乐的，最喜欢唱歌。」莫嘉江说，「从小她就爱唱歌爱弹琴，除了我，谁要是敢碰她的琴，她恨不得扑上去咬人。」 颜再宁闻言脸色降温，他算是深有体会莫嘉姗对钢琴的「爱」。 莫嘉江并未注意他的变化，继续说着：「我爸妈可以允许她有音乐的爱好，却不喜欢她把音乐当成理想。当初她高中就想走这方面的艺术生，但我爸不让，他希望我们都学金融管理。高考以后她天天哭啊闹啊要去音乐学校，闹了一个多月我爸才愿意松口让她去，所以她特别珍惜能唱歌这件事，这是她抗争得来的。」 颜再宁：「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因为她的热爱就可以旁若无人吗？」 「她正在慢慢改。」莫嘉江笑着说，「跟你说，是想让你更了解我们一些，毕竟你是帆姐的小孩，我不想让你对我们观感太差。」 「这很重要吗？」 莫嘉江认真地说：「当然，我们很喜欢帆姐。」 「……」 「我们当初怀着不好的目的接近她，她知道了之后很严厉的批评了我们。她没有说我们恶毒，而是说……」 ——你们怎么那么笨吶？在岸歌用的产品里面下药不仅害了她，我这里全是摄像头你们以为查不出来吗？到时候你们这辈子也毁了！你们好好想想，真的恨她吗？还是背负了别人强加给你们的仇恨。你们还那么年轻，不要变成那种丑恶的人。 「那是人生第一次，有人骂我们是想让我们好。」莫嘉江说，「真不是夸张，我家里的情况你不知道。」 我知道。颜再宁在心里说，莫恆守把责信集团的股权当成了执念，就像饿狠了的秃鹫，死死地盯着，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他都会利用上，哪怕是家人。 莫嘉江低声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帆姐是我妈妈就好了。」 颜再宁立刻道：「痴心妄想。」 「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招人喜欢。」莫嘉江哼了一声，「我只是很喜欢帆姐，并不是羡慕你。你知道我最羡慕谁吗？」 颜再宁心说我不关心，准备起身下楼。 「我很羡慕莫昂。」莫嘉江说。 颜再宁正准备抬起的屁股又坐实了，他看着莫嘉江。 「他很自由，从小到大做什么全凭自己喜好，他的父母也统统支持他，哪怕他连学都不上想要玩遍世界都可以，简直自由得没边儿了。」 颜再宁解释：「那个时候他每天也要上网课的。」 莫嘉江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而我呢，看似是个富家女，连自己的爱好都不能掌控。给你看这个。」 她把ipad递给颜再宁看，屏幕上是服装设计的图稿，衣着风格大胆另类，线条简单却老练，具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 「这是我画的。」莫嘉江的口吻中带上了些许骄傲，「好看吗？」 颜再宁略一点头。 「但如果在家里被我爸看到我在画画，平板都会被他踩烂。」莫嘉江眼中浮现一丝伤感，「姗姗的梦想可以争取，但我的不行。你知道为什么吗？」 颜再宁便问：「为什么？」 「因为莫昂的爸爸。」莫嘉江说，「我爸一直记恨他为了自己的艺术事业而放弃家族事业，所以绘画、设计在我家是大忌。 「以前我还真因为这个而怨恨他们家的，可现在想想，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让我画画的又不是他们。」 莫嘉江的语气变得坚定，「帆姐告诉我，人是为了幸福才来到这个世上的，我要认清哪些是属于我的幸福。我就是喜欢画画，就算我爸再怎么骂我阻拦我，我都不会放弃。」 颜再宁的心微微触动，能说出这样言语的莫嘉江，她的内心或许真的完成了改变。 莫昂抱着酿酿从颜再宁的房间里走出来，「怎么不在房间里等我？」 颜再宁：「说了一万遍走正门。」 「抄近路省时间。」莫昂说，「哟，你这么快就消气了？怎么不继续唱了？」 「姗姗还在房间。」莫嘉江没好气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分不清我们，是不是脑子不好？」 「我脑子好得很！」 「那么大声干嘛？这是你的地盘吗？」 「怎么不是？！」莫昂怒腾腾地望向颜再宁，「是不是？！」 「不闹了不闹了。」颜再宁唿噜唿噜莫昂的后背，让无辜的酿酿去吃饭，然后拉着莫昂的手腕回房间。 第208页 莫昂像个小朋友一样被牵着，还扭头朝莫嘉江做鬼脸。 「噫。」莫嘉江恶寒，「一个大男人什么样儿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客厅又只剩莫嘉江一个了，她接着拿平板画画，中途莫嘉姗出来了，得知颜再宁和莫昂还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戴上耳机就去天台上了。 「他把你做的三明治吃了。」莫嘉江补充了一句。 莫嘉姗一顿，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她傲慢地哼了一声：「有幸品尝我的手艺的人可不多，好好记一辈子吧他。」 然后哼着歌走了。 莫嘉江继续画着，她一旦投入绘画中就忘了时间，终于把线稿上完色后完后她一看，居然过去五个小时了。 她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这种浑身酸胀的感觉她竟然也很喜欢。 随后她扭头一看颜再宁的房间，才意识到那两人一直呆在里面没出来。 想起前几天 莫昂生日他们也是放下一众客人偷跑出去，莫嘉江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 酿酿在沙发上睡醒，打着呵欠翘着屁股拉伸，嗲嗲地叫着，催人类给它放饭。 莫嘉江给它开了个罐头，看着它吃得猫猫头都要埋进去，觉得还挺好玩。 「你说他们俩在里头干什么？」莫嘉江摸着小猫喃喃。 这时莫嘉姗回来了，「姐，帆姐给我打电话了，说她今天晚上那边还有聚会，明天才回来。等会儿买点菜吧，晚上我们自己对付一下，那谁呢？」 莫嘉江示意房间，只见莫嘉姗把耳机一摘径直走向颜再宁的房门，直接推开门：「你中午有什么想吃的，我……你们俩在干嘛？！」 莫嘉江赶忙去看热闹。 房间里，莫昂和颜再宁坐在床上，颜再宁靠在莫昂的怀里，莫昂把脑袋搁在颜再宁的肩上昏昏欲睡。 莫嘉江的嘴张成了哦型。 「写作业，我在给他讲题。」颜再宁冷静道，他下床站起来，「你怎么不敲门？」 「你又没锁门。」莫嘉姗理直气壮，「哪有讲题是这么讲的？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冰箱里有腊肉和海鲜，蔬菜也没吃完。」颜再宁说。 莫嘉姗迷迷瞪瞪：「腊肉，我没做过。」 颜再宁往厨房走，莫嘉姗也跟上，嘴里的重点已经变成了午饭怎么做了。 莫嘉江还在惊讶中看着莫昂，莫昂打了个呵欠睏倦不已，「看什么看？没见过补了一早上作业的人吗？」说罢倒头就睡。 莫嘉江：「……」 莫昂睡了一个小时，醒来后先听到的是一阵争吵声。 「爆炸了爆炸了！」 「热油不能碰水，你就不能先把菜沥一沥吗？」 「这样才香，你懂什么！」 「盐不要加那么多！你要咸死人吗？」 「这样才有味道，我做菜好吃着呢！」 莫昂走出房间，看到颜再宁站在厨房外，满脸是不想多看的嫌弃，而厨房里莫嘉姗在忙活着，伸长手臂用锅铲扒拉锅里的菜，生怕被油溅到。 「这在干嘛？」莫昂问，「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煳味？」 「你问她。」颜再宁说，「刚才抄个蒜苔腊肉厨房差点儿给我烧了。」 莫昂看了眼餐桌上黑乎乎的蒜苔腊肉和一盘酱汁颜色很像呕吐物的海鲜，表情也变得微妙。 「好了吧？」莫嘉姗不确定地说，「怎么变少了？」 「好了好了，赶紧盛出来。」颜再宁催促。 莫嘉姗装盘出锅，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很有料理天赋，喜滋滋地吆喝：「开饭啦！」 颜再宁立刻蹿进厨房，拿出剩下的六颗蛋和小葱，洗锅开火，三两下炒出了一道香葱鸡蛋，再用冰箱里剩的鸡肉和酱油蘸料简单炒成酱油鸡。把菜端上桌时，他刻意把自己的两道菜摆远一些，生怕被那三道黑暗料理传染。 莫嘉姗反倒说：「你这两道菜一点儿技术含量也没有。」 但上桌后，两位「评委」不约而同地把筷子伸向了香葱鸡蛋，无论从色香味哪个方面它都该是第一首选。 莫嘉姗看到自己的料理无人问津，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吃腊肉啊，还有茄汁海鲜，还有这个炝炒时蔬，很好吃的！」 莫昂问：「你自己尝过了吗？」 莫嘉姗：「没啊，我哪有时间？」 那你敢说好吃？？ 没人捧场，莫嘉姗不高兴，先向最亲的人发难：「姐，你吃啊，我专门做给你的。」 莫嘉江笑容勉强，可妹妹第一次那么有下厨的劲头，她不能扫兴，便夹了一块腊肉吃下。咀嚼的第一下她就愕然地睁大双眼，就像发现新大陆那样不可置信地说：「好吃，真的很好吃！」 莫昂：「哈？你没事吧，这种东西能好吃？」 「绝了。」莫嘉江陶醉道，「不信你自己尝。」 于是莫昂也夹了一块，一入口他立刻看向莫嘉江，两人对上目光，莫昂便也夸张的惊讶：「是真的，好独特的味道，有种置身天堂的感觉。」 接连得到如此高的评价，莫嘉姗猖狂道：「我就说特别好吃！哈哈，看来我真是个天才。」 颜再宁：「哈？你们没事吧？这种东西能好吃？」 莫昂真诚地对他说：「真的，你尝尝看。」 颜再宁吃了，顿时面如酱色，身体遭到了污染，他直言：「难吃死了！」 第209页 莫嘉姗怒道：「你有问题！」 颜再宁：「你现在就吃。」 莫嘉姗自信夹起吃下，下一秒就哕了出来，她哭丧着脸：「你们两个才有问题！」 莫昂和莫嘉江哈哈大笑，莫嘉姗愤怒地命令他们全都吃完，自己夹酱油鸡却一点不含煳。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欢快，连颜再宁面上都不觉浮现笑意。 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现实。 饭吃到中间，有客人来了，颜再宁下楼开门，是郑家欢的妈妈，她是来找儿子的，得知郑家欢并不在这儿，她忧心忡忡地蹙起眉。 「这小子不知道怎么了，放假以来就没闲着的时候，天天往外跑说是去兼职。家里又不是不给钱，再说今年过年压岁钱我一分都没收过，他怎么就那么缺钱？他是不是做什么坏事去了？」 颜再宁想起莫昂生日那晚，郑家欢身边还有个程子驯，大致猜到了原有，安抚道：「不是做坏事，有我看着他呢，您别太担心。」 「今天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说要一起去他姑那拜年他也不去，电话打不通，怎么能不担心？」 颜再宁便说他去找找看，保准晚饭前把人带回来。 莫昂得知此事，也马上说要一起去。 莫嘉姗：「你们走了谁洗碗？」 颜再宁真想给她下逐客令，「你洗，洗完之后不要再进厨房了。」 郑家欢告诉过颜再宁他打工的地方，是商场里的一家大型超市，春节期间很缺人手，给的薪酬也挺客观的，就是特别忙。 他们去到的时候超市里几乎全是人，推着购物车很难走动道，要在那么密集的人群里找一个郑家欢无疑是大海捞针。 颜再宁便就近找了个售货员询问，得知郑家欢刚刚换班休息，现在大概在购物中心对面的快餐店吃饭，言语间对郑家欢非常喜欢，笑眯眯地说他特别健谈勤快，帮了她许多。 颜再宁持怀疑态度，「那个懒猪，平常叫他帮跑个腿都拖半天。」 莫昂：「是吗？他帮我都很利落。」 「因为你们有钱人太大方了。」 走出购物中心再过了条马路，颜再宁很快看到了郑家欢，他穿着超市统一的蓝色员工服，坐在快餐店摆在外面的座位上，正把自己餐盘里一大块浓油赤酱的肉往身边「同事」碗里放，笑得特别灿烂。 颜再宁心说我还以为你小子只会抢别人的肉吃呢。 郑家欢全然没注意两个朋友在接近，只顾着和同事聊天，同事让他转头。 「新年好啊班长。」莫昂对那同事说。 「新年好。」程子驯说。 「你们怎么来了？」郑家欢说，「吃饭了吗？我请客，这家店的小炒特别香！」 「不用，莫昂的肠胃吃不了这些。」颜再宁说，「你怎么回事，连你妈的电话都不接？」 「我上班哪儿有功夫看手机。」郑家欢不以为然，「明天就回学校了，让她省点儿心。」 「自己和她解释。」颜再宁对他说教，「她都要怀疑你偷偷干坏事了。都这么大了做事也不知道和父母好好交待，只长岁数不长脑。」 「我说过了，她就是爱念叨我。」 「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我想兼职挣钱啊。」 「你缺钱吗？」 郑家欢眼珠子滴熘熘地转：「谁嫌钱多啊？」 颜再宁拧了下他的耳朵，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好好说吗？和朋友一块儿体验生活，朋友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你妈还担心你被带坏？」 郑家欢：「啊……还可以这么说来着？」 莫昂：「你心虚什么？」 「没有啊。」郑家欢抓耳挠腮，眼睛到处乱瞟，「没有……」 颜再宁并不想看他表演，拿起他放在桌面的手机说：「给你妈打个电话汇报情况，说五点前会回去。」 「啊？」郑家欢万般不情愿，「我的班还没结束。」 「那就解释清楚。」 郑家欢还在那儿犹豫忸怩，试图转移话题。 「打吧。」程子驯说，「让家里人安心。」 「好吧。」郑家欢垂头丧气地拿着手机走远了打，他可不想让程子驯看到自己和家里人吵架的模样。 颜再宁皮笑肉不笑：「没想到比起我，他现在更听你的话。」 「你是在吃醋？」程子驯带着点玩笑的意味，瞥了莫昂一眼，「不太合适吧？」 「不太合适吧？」莫昂也一股正宫的作态。 颜再宁不接茬，说：「我以为假期你还是会投入复习中，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还出来兼职？」 程子驯继续吃着饭，把自己的一个蛋放到了郑家欢那边，「春节薪水高。」 「就这样？」莫昂直言不讳，「你很穷吗？」 一时间，空气稍稍凝结。 颜再宁一记眼刀飞过去，意思是「你会不会说话」。 程子驯快速地吃完了自己的饭菜，平静地说：「嗯，你看不出来吗？」 莫昂：「在我看来你和其他同学没什么区别。」 程子驯笑了笑，「对你来说都一样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不是这个意思。」莫昂解释道，「我想说的是，我只看到你还有班上的人都上进刻苦，并没有去在意你们的家庭条件如何。」 他为自己说错话而感到沮丧：「让你产生误会，我很抱歉。」 第210页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程子驯摆了摆手，他看了眼时间，午休时间差不多了，正要回到岗位上，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颜再宁注意到程子驯看到来电人时，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忽然降了下来。 他微微避开，接了电话。 「怎么了？我还在上班，没时间管他。他不想学，我教也没用。你别每次总拿这套出来好吗？你也知道我明天就开学，为什么还总要我拿自己的时间去迁就他？就因为他没出息他笨吗？希望我们都好……呵。行了别说了，过一个小时回去。」 程子驯挂了电话，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他眉目出现厌倦，以及一丝淡淡的愤恨。 郑家欢也结束回来了，他见程子驯表情不对，马上问：「怎么了？」 「家里有事，要我回去。」程子驯说，「我先过去和领班说一声。你也别做了，反正也是为了陪我不是吗？」 「那我们说好下班后……」 「下次吧。」 郑家欢失落地垂下头，开学以后你又要专心学习，下次得到什么时候？ 颜再宁问：「出了什么事，严重吗？」 「在我家里算得上天大的事了。」程子驯语带嘲讽，「但不严重。真羡慕你们这些独生子女啊。」 他摇了摇头，便要走了。 郑家欢说：「程子驯！要不你别去和领班说了，你这样算旷工半天，结算只能拿零头，不划算。我去说吧，她挺喜欢我的，就不用扣你的钱了。」 程子驯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郑家欢一个人把剩饭吃完，吃得一点儿都不香了。 莫昂小声说：「班长和家里是不是不太和谐？」 郑家欢：「你怎么知道？」 他眉梢一扬指了指自己灵敏的耳朵，「我听到他手机里的声音了。是他妈妈吧？叫他回去帮一个叫子豪的人补课，又说他自私又说他更聪明，应该多帮帮。」 「子豪是他弟弟，刚上初中。」郑家欢说，「和他完全相反，不爱学习，最会闯祸，还特叛逆。」 颜再宁：「和你一样。」 郑家欢炸毛：「才不一样！程子驯很讨厌他弟弟，但是不讨厌我！」 颜再宁应付：「是是。」 郑家欢也三下五除二吃完饭，擦了擦嘴问他们：「你们等会儿什么打算？」 「有些人作业还没写完。」颜再宁说。 莫昂扁着嘴，老大不高兴。今早他去找颜再宁，是想趁着最后一天假期好好温存温存，结果颜再宁却叫他把作业拿来写完，真是毫无人性。 「这有啥，我也没写完啊。」郑家欢说，「等我下班一块儿去逛逛吧，我发工资了，请你们吃饭。」 「拿这钱给你妈妈买份礼物吧。」莫昂拍拍他的脑袋。 「刚才她说我能耐了明天就要收我的压岁钱。」郑家欢皱鼻子，「你们真无聊，我走了，跪安。」 然后他也大摇大摆地走了。 当天晚上，郑家欢一个人鸟儿悄地来找莫昂，他的脸上难掩疲色，但眼睛却闪闪发亮。 「快十一点了。」莫昂刚爬回来准备睡觉，人也困得不行，「明天开学，你想干嘛？」 「找你帮帮忙。」郑家欢从兜里掏出一摞钱，「明天帮我把这些钱拿给程子驯，这是他的薪水。」 「你怎么不自己给他？」 「学校里不好跟他说话。」郑家欢挠了挠头腼腆地说，「哥，我叫你一声哥，一定要帮我。」 莫昂点点头接过钱，还不少，红彤彤的票子至少有二十张。 daniel许久没有看到郑家欢，热乎乎地围着他转，尾巴飞甩，大脑袋去拱他的手。 郑家欢：「哎哟！」 他把手缩了起来，莫昂注意到他的那只手几乎藏在袖子里。 「手怎么了？」莫昂问。 「今天不小心砸了一下。」 「我看看。」 一看还真不轻，郑家欢的右手小拇指种得跟香肠似的，还泛着紫色，莫昂捏了捏，郑家欢立刻叫得鬼哭狼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疼！疼！」 「可能骨折了，要去医院拍片。」莫昂说。 「啊？没那么严吧？」 莫昂面无表情再捏一下。 郑家欢潸然泪下：「疼死我了！」 莫昂让他现在就去医院，他却忸怩不愿意，「社区诊所已经关门了，我明天再去。」 「那儿能拍片吗？」莫昂对他感到无语，「拖到明天你这指头就不用要了。」 郑家欢听了一面心里怕，一面还在犹豫不决，「我不想让我家里知道，还有阿宁……」 「行行行，别磨蹭了走吧。」莫昂烦躁地甩了甩头，让自己提起精神，带着郑家欢去了自己的私人医院。 做完一系列检查再到治疗包扎、等候观察，可以离开时已经十二半了。 走出医院，他们在路边等网约车。莫昂打了第不知多少个哈欠，用了揉了揉眼角。 郑家欢感动得无以復加：「哥，你对我太好了，我要是个女生我非你不嫁！」 「省省吧。」莫昂困顿地说。 郑家欢嘿嘿讪笑：「那什么，医药费多少，我给你吧。」 莫昂奇怪地看了眼他，「认真的吗？」 「不能每次都白嫖占你便宜啊，朋友不是这么做的。」郑家欢掏出手机要转帐，「我有钱着呢。」 第211页 于是莫昂把帐单给他。 郑家欢：「……夺少？五千八？！就我这根破手指头？？」 莫昂忍笑点头。 郑家欢装阔不成，只能再腆着脸：「我没那么多钱，肉偿行不行？以后给我们丹丹洗澡捡屎，你只管招唿。」 「不必，你以后多听再宁的话就行。」莫昂说。 郑家欢嚷嚷：「我还不够听他的话？从小到大他叫我往西我绝不往东南北。」 「今天我们去找你的时候，他叫你你不听，程子驯的话你马上就照做，让他郁闷了好一阵。」莫昂说，「他可能觉得你们之间十多年的情谊都比不过程子驯，心里不平衡。你端着点水，听到没？」 「那又不一样，我都没计较他对你比对我亲得多得多呢。」 「我们那是……」莫昂抿了抿唇压住那丝不合时宜的甜蜜，「不同的情况。」 郑家欢摇头晃脑：「我也是不同情况呀。」 他用狡黠的目光瞥着莫昂，贼兮兮地说：「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和程子驯跟你和阿宁是类似的关系吗？不过这事你可不能告诉阿宁！」 莫昂：「……好朋友？」 郑家欢被口水呛到：「比好朋友更进一层！什么？你和阿宁还是好朋友，是我眼瞎了吗？」 这时，车来了，莫昂开门让郑家欢先进，自己坐下后立刻犯困。 「那啥哥啊，我手这事你可以稍微跟程子驯提一下，但别说得太严重。」 莫昂闭着眼应付了两声。 「你想不想听我和他的事情？我跟你说啊，我们会认识其实还是阿宁……」郑家欢定睛一看，莫昂低着头唿吸平稳，就这么睡着了。 翌日中午，莫昂去学校报到註册，完成手续后他来到教室，里面几乎已经坐满，同学们个个开卷在那儿自习。 他先找了一圈颜再宁，发现颜再宁并不在，估计又被老师叫去开小会了。 莫昂便走向程子驯，他正在写英语作文，一个个单词似乎不假思索地从他的笔尖流泻而出，汇成了漂亮的语句，莫昂就不怎么写得出来，因为满分作文都是正经而繁复的句式，在国外交流反而用不上。 莫昂敲了敲他的桌面，「有人叫我带样东西给你。」 程子驯抬起头。 莫昂把钱放在他桌面，「你的薪水，是这些吧？」 程子驯点了点，微讶：「他把他那份也给我了？你帮我还给他吧。」 莫昂：「把我当信鸽了吗？自己找他去。」 「我跟他说了，上学期间不会和他联繫。」 「为什么？」 「因为……算了，没什么。」程子驯把钱收下了。 「他的手受了点伤，你对他好点儿吧。」 程子驯只是点点头。 莫昂实在不明白这样忽冷忽热的人郑家欢是怎么喜欢上的，受虐来的吗？不过想想颜再宁，也是经常让他火大，但也有惹人怜爱的一面，或许程子驯的那一面也只有郑家欢看得到。 「对了，等会儿换位。」程子驯说，「你应该会很满意这次的同桌。」 班上所有人都到齐后，程子驯站在讲台上宣布换位，新座位表显示在黑板大屏幕上。 莫昂扫视两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看到同桌时眼睛噌地一亮。 十分钟后，莫昂落座在新座位上，靠墙倒数第二排，非常适合干点儿坏事。 他气定神闲地靠着椅子，手上转笔，用有些嘚瑟又有些欠揍的视线瞅着「搬家」的颜再宁。 「这不是今早没等我自己先走的小颜同学吗？」他说，「这么巧和我同桌了？」 「我叫你了，你没起怪谁？」颜再宁好笑道。 「你明明能开门进来叫我。」莫昂在细节上扣不满意，「但你没有，害我是最后一个报到的，难道你没有责任吗？」 「就你起床那黏煳劲儿，我到你面前叫你只会让我也变成最后。」颜再宁早有经验，他把自己的书码得整整齐齐，又看到莫昂的书如同嶙峋崎岖的山，看不过眼，拖过来按照科目大小码列清楚。 莫昂支着下巴看他，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颜再宁喃喃自语：「怎么会把我们俩安排在一块儿？从成绩来说我们也不是最匹配的……」 这话莫昂就不爱听了，撇了撇嘴角：「怎么，你还不愿意了？我哪儿配不上你了？」 颜再宁把垒好的书推回他那边，指了指他：「你会干扰我。」 莫昂凑近了他的手指，高挺的鼻尖故意和他的指尖碰上，「比如说。」 「就是这样。」颜再宁没忍住，捏了一下，「我告诉你，你别把在家里头的习惯带到教室来，否则别怪我。」 他的手在莫昂眼前慢慢握成了拳，指关节噼里啪啦的响，「懂？」 莫昂：「我在家很正经，在学校更正经。还有，补补钙吧，当心以后老了骨质疏松，还得我推着你走。」 颜再宁面无表情地弹他一脑崩，并对他的嗷叫不予理会。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九荣的高三生入学后短短的十天内，就要面对两场大考——学校摸底考和全市统考。 根本不让人喘气的考试安排使得时间像离弦之箭一般一闪而过，统考结束的那天正好是元宵节，学校总算「良心大发」，给每个班都准备一大桶元宵，让学生们吃碗汤圆感受过节气氛，藉此稍微放松放松。 第212页 七班教室里瀰漫着糖水的甜香和糯米特有的味道，每组前面都有一个班干装盛汤圆进行分发，吴锻才也亲自为自己班上的每个学生打汤圆，大家排着队领取，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我们现在想不想古代难民等着官府施粥？」 顿时全班哄堂大笑，吴锻才也开了个玩笑：「谁看起来更穷更饿，我就多给他一颗汤圆。」 还真有人卖起了惨制造笑点，萦绕在班级里小半个月的凝重在这一节课的时间散去了。 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的那份，吃得眉开眼笑津津有味。 这其实就是超市里卖的汤圆，但在此情此景下，压抑的大考后和班上的同学老师一块儿享用，吃的就不仅仅是汤圆，而是一份回忆。 然而总有个别不识趣的人。 「好甜。」莫昂吃了一颗就吃不下了，「不喜欢，你要吗？」 他看颜再宁吃得很香的样子。 「就你挑食。吃完，别做另类。」颜再宁说。 「我真不喜欢吃，小时候我爸做给我吃，黏住我的喉咙，进医院才取出来的，从此有阴影了。」莫昂把自己的汤圆往颜再宁的碗里舀，「你不是最爱吃甜的么？给你给你。」 颜再宁却对他的那段经歷很感兴趣，问他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我七岁那年，我爸带我去瑞士採风，刚好也是元宵节吧？中超没有卖，他就自己买糯米回来做，结果他一个元宵做的跟个包子差不多大。」莫昂夸张地比划，「我吃了，特难吃，咽不下吐不出，它在我喉咙里化成了胶水。那真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 「你和你爸在外面，过得也挺不容易。」颜再宁怜悯地说，「下次我给你做肉汤圆吧，咸口，没准你会喜欢。」 「那你要做得特别好吃才行。」莫昂说。 他就这么侧着身子看着颜再宁，有时候他的视线直勾勾得几乎冒犯，可他却很喜欢，甚至是很享受用眼睛紧锁颜再宁的感觉，仿佛这样就会有一根无形的线，可以从颜再宁的各个地方延伸出来连接到他。 他发现颜再宁吃汤圆的时候喜欢先在勺子里咬破一个小口，让馅料流出来和糖水混在一起，再一口吃下去。 「看什么？」颜再宁用眼尾斜了他一眼，莫昂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目光带着多大的侵略性，时常让他有种被火光接近的错觉。 「嘴角，粘上了。」莫昂说，他伸出手用拇指帮颜再宁擦去，再舔掉。 颜再宁抬眼看了看四周，嘀咕：「又这样。」 周日的早上，高三生宝贵的半天休息，莫昂用来陪郑家欢去医院做最后一次复查。 郑家欢年纪轻轻，体质非常好，半个月的时间骨头就完全复合了。拆掉指套后他活动活动小指，除了有些酸胀，已经完全不痛了。 它的作用还没发挥出来，就已经康復了。郑家欢眼中些许黯然。 「哥，你看，好全乎了。」郑家欢张着指给莫昂看，「这份恩情我记着了，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莫昂：「用不着，改天你去再宁面前叫他声嫂子就行。」 郑家欢登时打了个激灵，想像了那个场面，恍如雷噼：「还是给我留条牛马命吧……」 莫昂嗤笑一声，低头回手机消息。 郑家欢跟在他后头扯皮：「阿宁知道你去哪儿吗？周末你不在家他不会怀疑吧？」 「怀疑什么？反正你的手都好了。」莫昂说，「他今天和他妈妈去看楼盘，还问我参考意见呢。」 「你有啥意见？」 「我让他们买隔壁空着的，到时候我搬进去。」 「豪横！」郑家欢竖起大拇指，「你们也不觉得腻歪得慌，在学校里是同班同学，回家也还挨着，二十四小时都没分开过。」 莫昂严肃纠正：「我们没有一起睡觉，严格来说每天最多只在一起十八个小时。」 郑家欢一脸胃疼，反正他绝不能接受和颜再宁在一块儿十八个小时，每天，会疯掉的。 「你不懂。」莫昂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小光点，「我还觉得不够呢。」 郑家欢干笑：「我是没什么机会去懂了，程子驯他已经不理我了……」 莫昂疑惑地看着他。 郑家欢：「前天他突然来我们班帮老师拿落下的书，不小心看到我和我们班女生玩闹，纯开玩笑的那种，我怕他误会就追上去解释，他就说、他就说……」 我说过，在学校里你别和我说话。 郑家欢想让自己以轻松调侃的口吻说出来，可话语不由自主全化为苦涩。 莫昂问：「你和那个女生干什么了？」 郑家欢低头看脚尖，「我不是一伤患吗？就让她们多关照关照我呗，帮我揉揉肩抄抄笔记什么的……」 莫昂无语了半晌。 郑家欢小声为自己辩解：「我跟她们都是闹着玩儿的，我就是爱和别人开玩笑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他明明知道我受伤了，我都好了他都没问过我一句。哥，你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想的？」 「你可别污衊我，我既不会跟女生装惨，也从来不拒绝和另一半沟通。」莫昂说，「但是我感觉，班长没那么喜欢你。」 「怎么可能？我对他那么好，那么听话，他叫我做什么我都答应，说在学校不能找他我就不去找了，他去图书馆学习我那么讨厌安静也每次都去陪他，他、他……」郑家欢破防了，说到后面都磕巴起来，「他要是不喜欢我，那、那为什么说、可以和我试试？」 第213页 莫昂忽然懂了，为什么郑家欢不想让颜再宁知道他和程子驯的事，颜再宁是决计不会允许他对待感情是这样卑微的态度。 成绩公布的当天晚上，颜再宁把郑家欢提熘到家里，命令他拿出这两次大考的所有试卷和成绩单。 「我最近是对你放松了点儿……」颜再宁捏着两张成绩条面色铁青，「但你是不是太放肆了？你看看你考的是什么分数？郑家欢！」 郑家欢鸵鸟低头，可不敢这个时候还和颜再宁嘻嘻哈哈，会被一阵勐削，他小小声：「发挥失常了，下次肯定不这样。」 「一次失常可以，你连着失常两次是叫失常吗？！」颜再宁厉喝，开始逐题指出郑家欢的失误，甚至还有在题卷上选择正确答题卡上涂错这种及其可笑的马虎，，郑家欢被训得狗血临头。 「你再看看你这字儿，惊人的丑，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考试？你以为高考还远吗？现在开学都半个月了。」颜再宁对他感到失望。 「写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手……」郑家欢欲哭无泪，他伤的刚好是右手，虽然小指不参与握笔，但是全程翘着兰花指写字也是非常累的啊！「……抽筋了。」 颜再宁点点头：「抽筋，两次考试共计十二场场场都抽，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 郑家欢：「……」 在窗对面旁听的莫昂知道内情，忍不住帮郑家欢说话：「他可能还没进入状态，毕竟假期在外面辛苦兼职，累到了也说不定。」 颜再宁：「那怎么人程子驯兼职成绩依然能保持那么稳定？」 郑家欢抬头语带自豪：「他优秀脑子好啊！而且他还带着复习资料，有空就看书，可努力了。」 莫昂一脸无语。 颜再宁拧住他的耳朵教训：「你还好意思说，那为什么不学学人家？你跟他玩儿那么久，自己不进反退，干嘛去了？」 「我错了我错了！」郑家欢哀嚎。 莫昂见状利索地弯腰从窗口跨进他房间，短暂地见颜再宁的怒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也被拧了几下，但却笑呵呵的。 「他上学期的成绩你不是也挺满意吗，说他能保持一本线上就很好了。一两次的下滑是正常范围内，这也是你说过的，咱们再看他下次考得怎么样。消消气，不然等会儿睡不好。」莫昂顺毛。 郑家欢忙指天发誓：「下次我绝对能上一本线！」 「光说没用，」颜再宁冷冷地说，「加个赌注。」 「你说。」 「要是下次模拟考没上一本线，你就每天都过来给我的猫铲屎。」颜再宁说。 郑家欢一脸轻松：「可以。」 「一年。」 「咳咳！你别太过分了啊！」郑家欢说，「那我也要提要求，我做到了，你的那辆崔克借我骑一个月。」 「你没资格提，但我答应了。」颜再宁说，「你最好能像高一那时候能做到。」 莫昂耳朵支棱：「高一那时候？」 郑家欢挤眉弄眼：「就高一有次我也没考好，我俩吵来着，他说我脑子笨，我说他不会教，就打赌说如果他不教我我能进步，他就得低头认错，亲口对我说『阿欢哥哥你脑子很好，是我教得太差我错了，请你随便打骂我吧』。」 颜再宁：「你记得还真清楚。」 莫昂来趣了问：「那最后呢？」 「当然是聪明的我赢了。」郑家欢挑眉得意。 「他花钱找人帮他补课。」颜再宁摇了摇头，「我免费帮他还不珍惜。」 郑家欢：「哥，阿宁打人多疼你是知道的。」 「后来你真的说了？」莫昂诧异。 「说了。」 郑家欢愤懑：「他故意当着我妈的面说的！害得我被我妈一阵削还逼着跟他道歉！」 莫昂歪在颜再宁身上大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在学校里，除却枯燥的复习和沉重的考试，对颜再宁而言唯一能称得上大事的，就是学生会的换届了。 随着高一高二返校，学生会的工作也迅速步入运转。 事实证明这世上绝大多数事情都不是没了谁就做不了，颜再宁做了一学期光杆司令，学生会内并未出现困难，孙娆也不出所望是个有能力的人，短短一个学期，她就从新成员稳稳走到了领导者的地位，就如同两年前的颜再宁。 是时候该将学生会的管理权正式的交给后辈们了。 于是本学期的第一次学生会全体成员大会上，颜再宁宣布卸任学生会学长一职，新会长由孙娆担当。 但他说完话却没有人鼓掌，大家都不舍地望着他，连孙娆也没有起身致意，沉静的眼眸中没有波澜。 「本来以为我宣布完了之后就可以撤退了。」颜再宁笑了笑，「但是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看着以前一起共事的同学们，我就忍不住想多说几句，可以吗？」 「可以！」 「当然可以！」 「会长你说多久我们都听。」 颜再宁含笑点头，舒出了一口气，才说：「首先，对于大家上个学期的工作我必须要说，做得很出色，学生会在你们的努力下依然让校领导非常满意自豪。开学的时候校长还问我是不是依然在负责这块工作，我说是现在的成员们都尽职尽责，就算没有我学生会也还是最团结最优秀的集体。 第214页 「其次是我们的新会长孙娆同学。她的能力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行事果决，思路灵活，用人也有一手，因为有她咱们高一的新成员很快也成为了会里的中坚力量，非常了不起。学生会交给她我很放心，至少未来两年都会安稳。 「最后，我再说一下我自己。说实话，不参与学生会的事情后我感觉轻松了很多，哪怕现在高三课业更加紧张，但还是觉得时间空出了一大段。从初一到高三，六年的时间我从未离开过这份工作，责任化作了枷锁，在今天终于能彻底卸下来，我以为自己会很轻松……」 颜再宁喉咙微微发紧，他暗自握紧了拳头，使自己定下心神，余光不经意瞥到窗外，那里站着一人，正默默地看着他，目光专注认真。 莫昂。 颜再宁慢慢往下说：「但其实，我非常捨不得这里。学生会塑造了我的一部分，离开这里，就像把自己的一部分割捨掉一样，很不好受。可这是我必经的歷程，我必须要告别。所以希望你们能珍惜眼下的时光，珍视这个大家庭。 「最后的最后，我要谢谢大家，谢谢高一的新成员们加入进来壮大我们的队伍，谢谢高二的老成员选择依然坚守在这里维持风纪，谢谢许多没到场的高三的伙伴们这两年半来对我的帮助和支持。 「感谢相遇。」 颜再宁起身鞠了一躬。 掌声雷动，大家听得十分触动，特别是以前颜再宁分管的学习部和纪检部，眼泪都要感动下来了。 莫昂靠着窗框，看着颜再宁在众人面前流露出柔软感性的一面，心底密密麻麻泛起了毛毛雨一样的感觉，他说不清楚。 颜再宁走不了，大家纷纷找他写留言寄语、一个个都要和他握手，平日里那些只可远观的敬畏之情全都化作了不舍。 握手也没必要握那么久吧？莫昂略带情绪地眯起眼睛。 「你怎么一副要把他吃了的表情？」 这声音冷不丁地出现把莫昂吓一跳，转头一看，孙娆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眼带狐疑地看着他。 「你是飘过来的吗？」莫昂说。 「走过来的，你看他太专心了。」孙娆说，「怎么不进来坐，搞得我们好像不懂得尊老爱幼似的。」 「我是……老？」莫昂始料未及，被扎了一刀。 孙娆微微一笑：「开个玩笑。」 「他没让我来，估计就是不想让我看到自己被感动得哭鼻子的样子。」 「那你怎么还来？」 莫昂理所当然道：「我就想看啊。」 孙娆语噎了片刻。 莫昂问：「你怎么不过去参加他的握手告别会？」 孙娆失笑：「他还没毕业，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 「他初中卸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孙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截然不同，他那时候特别冷硬，说就算他不在学生会里也会盯住我们，谁要是玩忽职守他绝不轻饶，还说不能忘记自己的信念之类的，当时听我只觉得他好冷酷好强悍，现在嘛……好中二。」 「要是有视频留存就好了……」莫昂感到遗憾，真想看看中二期的颜再宁。 「他变了很多，初中的时候，我真的从没见过他笑的样子。」孙娆也看向了被簇拥在热闹中的颜再宁，「是因为你么？」 莫昂说：「如果是的话，我感到荣幸。」 孙娆忍不住转头，她想莫昂或许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对颜再宁的视线，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 「怪不得湘文学姐能写出那种故事。」孙娆说，「你对他实在太不清白了。」 「湘文？宋湘文？」莫昂诧异，「你也看过她写的那种小说？」 「看过，流传到我们班来了。虽然角色和真人有出入，但故事冲突很激烈，我们班上女生特别喜欢。」 莫昂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宋湘文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孙娆还好心补充：「你不用担心，她只是你们是灵感来源，没用你们的名字，主角一个叫严作柠一个叫孟然。」 莫昂：「……幸好再宁卸任了，不然他一定让宋湘文当着全校的面念她的小说。」 「阿嚏！」 在教室里做题的宋湘文揉了揉鼻子，一脸茫然。 「你居然也看，也不管管她吗？」莫昂说。 「没有哪条纪律是禁止学生写小说啊。」孙娆无辜道，「而且湘文学姐说两个正主都看过，并且给予了极大的认可。」 「瞎说。」莫昂眨了眨眼睛，下巴朝颜再宁抬了下，「他很不喜欢。」 孙娆瞭然，表情变得意味深长，「湘文学姐把会长写得太柔弱了，我写的话，应该会更贴近他冷静的那面。」 「等等，你也……你不是喜欢他吗？」莫昂惊讶地说，上学期孙娆来班上找过颜再宁几次，都是向他请教学生会的事务，但每次说完孙娆总会闲聊几句私人近况，不唐突，但莫昂却敏锐察觉出孙娆对颜再宁那份多出来的情感。 「初中的时候有过好感，但更多的是对他的崇拜，就像现在那些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孙娆冷静地说。 「懂你。」莫昂无奈嘆气，「他当上位者的时候，很有魅力。」 冷峻又公正，强硬又昳丽，喜欢上颜再宁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第215页 孙娆端详着莫昂的神情，玩笑道：「你都不吃醋吗？」 「这种醋都吃，现在我不得酸死？」莫昂说，末了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补充，「我和他还是好朋友，你不要误会。」 孙娆一脸「我懂我懂」。 莫昂自言自语般往下说着：「他现在告别学生会，告别你们，四个月后他会告别学校，告别这里的同学，但和我不会分开。我们会一起上同一所大学，他要是再加入学生会，我也会跟着他加入，毕业了之后我们也会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他未来的每一天都会有我参与，我们一分一秒都不会分开。」 他轻松地说：「所以吃什么醋？我们都不是一个赛道的。」 孙娆闻言，沉默了许久，直到颜再宁为最后一个同学写完了同学录，走向他们，她才缓缓说：「学长，我突然发现，其实湘文学姐小说里的你，就是你啊。」 在会议室里耗费了太多时间，留给颜再宁的晚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只能在校门口的便利店对付一顿。 他在冷藏区前面仔细挑选便当，调味过重的不行，酱汁油腻的不行，食材太科技也不行，莫昂的肠胃太「金贵」了，吃外头的东西轻易就会闹肚子。 「牛肉蛋包饭，吃这个吗？」颜再宁头也不抬地问。 莫昂站在一边，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颜再宁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餵。」 莫昂回神，接道：「第一我不叫餵……」 「嗯，你叫茫，不是聋。」颜再宁说，「就这个了。去找位置坐，不要站这挡路。」 「把我说得像个路障似的！」莫昂气哼哼地说，颜再宁拿了两份便当结帐去了，他也拿走一个小巧的奶油蛋糕跟过去。 「退休快乐。」他把小蛋糕送给颜再宁，得到了一记筷子敲脑门。 便当加热回来了，莫昂心不在焉地把饭拌得黏黏煳煳的，好像都忘了吃。 颜再宁抬眼，「想什么呢？和孙娆聊完之后你就不对劲。」 「没有啊……ew，你给我点的饭怎么那么黏？」 颜再宁眉梢微扬，「吃。」 莫昂只得大口吃下。 「聊什么了，不能告诉我？」 「说你初中的时候，叫什么来着？中二。」 「……」 「其实我不太懂中二的意思，明明你高二的时候也和她说的那样兇残。」莫昂说。 颜再宁礼貌地对他飞出两记眼刀，「就这样？吓得你不敢跟我说话了？」 「我不是一直再跟你说话吗？」莫昂兇巴巴地瞪他，「还说了宋湘文写的小说，传得全校都知道了，说了你又不高兴。」 「我知道这事，毕业之后再和她计较。」颜再宁说，「我看你挺得意的，你生日她不还送了你精装版的？还担心我不高兴？成天故意在我面前看。」 莫昂底气不足：「我哪有……」 颜再宁简直太了解他了，一眼就能把他看穿。他该告诉颜再宁孙娆最后说的话吗？这分明是对他空穴来风的评价，孙娆并不了解他，他和那个暴戾阴冷的人怎么会一样？ 可内心深处为何会像进入紧急防备似的，不想……不敢向颜再宁透露丝毫。 第一百二十章 周日早，郑家欢房间里突然传出他兴奋的鬼吼鬼叫，把正在拖地的郑妈妈吓得差点闪了腰，怒道：「郑家欢你大早上又发什么疯？！」 郑家欢如同陀螺一样旋转着从房间里扭出来，欢天喜地地绕客厅一圈又扭了回去，活像个从精神科跑出来的。 郑妈妈：「……」 郑家欢一蹦跪坐在床上，手机里是和程子驯的聊天记录。 他昨晚上发的：下周又要考试，我有紧急任务必须上五百四，求大佬带飞【可怜】【可怜】 程子驯刚刚才回覆：可以。 这是他们隔了两周才重归于好的信号，之前郑家欢尝试缓和，但程子驯的态度冷淡，他原本还不抱希望，没想到程子驯居然答应带他一块复习！ 人家回你两个字你就高兴成这样，没出息！ 一面在内心鄙夷自己，郑家欢一面雀跃地编辑着信息：还是图书馆老位置吗？ 还没来得及发送，程子驯的回覆先过来的：去你家方便吗？ 郑家欢登时一愣。 程子驯：我中午在那附近有事，不方便去学校里也行。 郑家欢当机立断：方便！ 发完后，他脑子爆炸了，蘑菇云里全是紧张期待。 程子驯要来他家了？在他的房间里？就他们俩？ 自从去年暑假一起去观星峡谷民宿的那一晚，他就再也没和程子驯单独相处过，更何况是来他家里，这不就是让程子驯走进他的生活吗？ 郑家欢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瞥见底下的被单，皱得像酸菜；再看书桌，乱得像垃圾堆；地板，试卷废纸铺了一层…… …… …………… 「啊啊啊啊啊啊！」 郑妈妈心脏差点停跳，抄着拖把冲进去：「郑家欢！！！」 程子驯过来也需要一点时间，这足够让郑家欢把房间收拾得像个人住的了，只见他风捲残云般将那些出现在不正确的地方的东西通通藏进看不到的地方，这还不够，他又跑到房间外，觉得家里也哪哪不像样，干劲十足地抄傢伙打扫，郑妈妈气得跳脚：「我刚拖完的地你又拖一遍干嘛？闲着没事就读书去！」 第216页 「等会儿的，我同学过来教我。」郑家欢喜不自胜，做家务都特别快乐，「妈你不是要出门打牌吗？去吧去吧，家里交给我。」 郑妈妈对他更为怀疑：「你今天太奇怪了，是不是要把女朋友领回来？」 郑家欢脚底打滑，急急忙忙地说：「哪儿跟哪儿啊？我同学是男的！」要领也是领男朋友。 郑妈妈嘲笑他：「出息，我看也不会有女生放着阿宁不喜欢来喜欢你。」 郑家欢赔笑，一通甜言蜜语哄着老妈出门去了。 这下就真的是二人世界了！ 半个小时后，程子驯到了。 一进门，他被这锃光明亮的地板晃了眼。 郑家欢拿出拖鞋给他换，又递出早就准备好的果汁，「你过来得挺快的。」 「嗯，没堵车。」程子驯说，「只有两个小时，直接开始吧。」 走进郑家欢房间，可谓是窗明几净，精炼整洁。 程子驯扫视一眼，说：「提前收拾过了吧？」 郑家欢还没来得及端上就被打回原形：「你怎么知道？」 程子驯笑了笑：「莫昂跟我说过，你的房间他家狗都不愿意进来。」 「诽谤，这纯粹是诽谤。」郑家欢窝火，「真不地道，我可从没在阿宁面前说过他的坏话。」 程子驯眼中闪过一丝细光，他看了看郑家欢，这个藏不住情绪的人，只要被他认同什么掏心窝子的话都能说出来。 「好了，闲话少说，两个小时只能针对复习一科。」程子驯从书包里拿出复习资料，「前两次你的数学丢分最严重，我刚才在公交车上选了一些基础题型，你先写着。」 郑家欢：「你怎么知道我数学丢分多？」 程子驯转头，沉默地盯着他。 郑家欢败下阵来，「okok，时间紧急我不问。」 可程子驯就在他身边坐着，他哪里定得下来？心里一大堆的话想要对他说，你还生不生气了？那天你到底是不是吃醋了？其实你也挺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然为什么会答应过来教我？ 幸好程子驯勾的题真是基础中的基础，不用太动脑就能写出来，他边写边偷看程子驯，只觉得这张脸越看越有味道，怎么长得这么戳他心窝？ 程子驯从书本中抬眼，对上郑家欢的视线，「你总看我干嘛？」 郑家欢委屈：「怎么又不让说又不让看的？」 「说。」 可郑家欢又不好意思说了，嗫嚅了半天，小声说：「我以为你都不想理我了，你来我就特别高兴。」 程子驯平淡道：「在学校外是另一回事，颜再宁和莫昂不也这样么？」 「是哦。」郑家欢窃喜，试探性地朝他挪了一点，见他没有反应，心里更雀跃了，同时又浑身毛躁想要做更多一些。 可要怎么样才能顺理成章地亲近起来呢？在学校里和女同学玩闹揪辫子那套是不能用的，想想莫昂，他是怎么对颜再宁的？ 啊啊啊啊不行，莫昂脸皮厚，被颜再宁推开也能再黏上去，苍天啊他们是为什么可以那么自然的亲密相处？ 郑家欢心急如焚，不由自主抖了两下腿，刚好就挨上了程子驯的腿。 他顿时不敢动了。 程子驯也没动，恍若不觉。 这无疑给了郑家欢可以得寸进尺的信号，他完全无心做题了，手只佯装写着，眼睫毛扑闪扑闪眨个不停。 程子驯问：「这题是不会吗？」 郑家欢含煳：「呃……嗯。」 程子驯便侧过来看题，很快便说出了要点和解题思路。 而郑家欢，注意力全在程子驯讲话时的气息，是果汁的清甜味，在此刻化作了轻柔的羽毛，在郑家欢的心间撩拨着。 来吧，来吧…… 郑家欢看着程子驯薄而匀称的唇瓣，喉咙动了动。 唯有本能在驱使着他，他吻了上去。 程子驯后撤，避开了他。 郑家欢被旖旎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程子驯的反应是什么，霎时间巨大的羞耻与尴尬核弹似的在他的躯体里爆发。 蘑菇云中只有三个字—— 好想死！ 「你别这样。」程子驯无奈地说，接着郑家欢在他眼底肉眼可见的红起来，两秒的时间内红到了手指，脸更是胀红得像个番茄。 「你当没发生过，行吗？」郑家欢没出息地趴下去，脸深深埋进胳膊里，但露出的耳朵和后颈都是红通通的。 「行。你别趴着，起来吧。」 郑家欢想哭。 他起来了，但头抬不起来，精神头都没了，像一颗蔫巴的番茄。 程子驯讲题他认真地听，然后认真地写，写出来的笔迹打着波浪，手心发汗笔打滑，他更想哭了。 程子驯却觉得他有点儿好玩，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出所料的烫手，但手感不错。 「端正态度，其他事情留着以后。」 郑家欢犹如被注入了强心剂，扭头亮闪闪地看着程子驯，然后用力点头，擦了擦手心打鸡血似的奋笔疾书。 蔫巴番茄又变成水灵番茄了。 程子驯心底浮起一层近似愉悦的情感，原来轻易掌控一个人的情绪，是这种感觉。 两个小时对于郑家欢而言一晃而过，他完成了程子驯给他的针对训练，并且还得到了一句肯定。 第217页 「考试的时候你能够这样发挥，成绩至少能提高二十分。」 郑家欢语气甜滋滋的：「我做得这么好，能不能给个奖励？」 程子驯眉梢微挑，只见郑家欢腼腆又期许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蛋，他还以为郑家欢要提出过分的要求，却听对方说：「你再捏我一下吧。」 程子驯哭笑不得，顺了他的意，还用了点儿劲，郑家欢不算白皙，但皮肤却光滑细腻，手感很好。 看着这傻子还笑呵呵地说一点也不痛，程子驯的心情莫名也有些轻了，玩笑道：「我教得好，不该是你给我吗？」 郑家欢马上「哦哦哦」，抓起手机转帐：「我要给你涨价，以后都二百一小时！」 咚！ 飘起来的心像被坠了秤砣重重砸在地上。 程子驯没了笑容：「颜再宁帮你补课，你也会给他钱吗？」 「不会啊，我和他……」郑家欢一下慌了，「不是，以前咱们不都是这样吗？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程子驯背上书包，走了。 郑家欢呆愣，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好好的，又变得和上次学校里一样了？ 他鼻子忽然酸得厉害，这次真要哭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哭什么哭？！ 郑家欢用力地抹了把脸，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在学校里程子驯不让他靠近他听就听了，可现在是校外，不是一套规矩！ 郑家欢立刻拔腿登登登跑向阳台：「程子驯你给我站住！」 可眼看程子驯的身影都走出几十米远了，走得可真快，腿长了不起吗？ 他掉头也出了家门追上去，但程子驯既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去公交站牌，而是去了隔学校两条道的写字楼前。 郑家欢本想叫住他，却因为出于好奇，跟在他五米后想知道他的目的。 程子驯在写字楼下站住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笑吟吟地与他交谈。 这谁啊？ 郑家欢猫在路旁的车子后，瞪着眼睛看他们。 程子驯的表情看不清，但那女人却十分欢喜他的到来，交谈了几句后他们一起走进了写字楼里。 郑家欢二话不说也跑了过去，进去后发现他们已经上了电梯，此时他的脑子格外灵光，看着电梯楼层数字停在了十一楼后便再没有变动，于是上了另一部电梯去往十一楼。 电梯门打开，正对着的就是两扇宽阔明亮的玻璃门，门口招牌上硕大的写着：学思教育培训中心。 培训机构？ 郑家欢傻眼了片刻，这个培训机构他知道，经常在他们学校门口派传单，校运会还做了贊助gg。 前台的小姐姐注意到他，笑容满面地走来与他搭话：「同学，是不是对我们的补习班感兴趣？你高几了？想补哪门课？我们这儿……」 郑家欢连连摆手：「我等我朋友，不报名。」 「没事儿，你进来坐坐喝杯水，这是我们的宣传册子你可以看一下。」前台友好地说。 郑家欢却之不恭，只好在待客区坐了下来，随手翻阅了册子。 扉页就是一个身穿校服，昂首挺胸环抱前胸的男生的照片，旁边小字标註着：高考状元某某某。 前台倒了水给他，介绍说：「我们机构师资力量强厚，这位状元就是从我们这儿走出去的，他来冲刺培训，最后一个月提高了十三分呢。」 郑家欢惊嘆：「原来学霸也需要补课啊？」 「那可不，他拿了那一年的状元，我们机构还给了他不少奖金呢。」前台说。 郑家欢正想问多少奖金，就听到程子驯的声音：「郑家欢，你怎么在这儿？」 「啊！」郑家欢噌地站起来，无措地挠了挠头，「我看到你进来，就好奇……」 程子驯走到他面前，低声说：「补习而已，有什么可好奇的？」 郑家欢可怜巴巴地看着程子驯：「我怕你生气。」 刚才和程子驯一块的小姐姐从走廊一边的教室探头出来：「子驯同学，准备好了吗？」 程子驯对她点了点头，「我要过去了。」 郑家欢：「那我等你呗？」 程子驯也没说好或不好，郑家欢就又坐回去了。 前台笑着说：「原来你们是一起的啊，我拿点水果给你。」 郑家欢忙说不用，前台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再向他介绍。 可郑家欢却有兴趣了，程子驯在这儿补习，他也可以过来，他们就能一起上课了。只是阿宁那边不好煳弄，肯定要说他浪费钱。 程子驯那边竟然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出来后郑家欢都还沉浸在和程子驯一个教室里的幻想中。 「这么快？学的什么啊？」郑家欢问。 「没什么，有这闲工夫干坐着，不如回去抱抱你的佛脚。」程子驯说。 「你补哪门？我能不能也报名？」 「你不用，有颜再宁莫昂能教你。」 郑家欢苦着脸：「可我想和你一起。」 程子驯顿了顿，说：「我也可以教你，免费。」 霎时间，郑家欢仿佛看见眼前花瓣飞舞、春暖花开。 又想哭了，这次是幸福的眼泪！ 高三第三次模拟考，郑家欢用总分五百五十八的成绩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成绩下来的当晚，他犹如胜利的公鸡，拿着成绩单雄赳赳地前往颜再宁家「提车」，但刚走进巷口，就看到莫昂把颜再宁挤到墙上搂腰玩闹，颜再宁被他掐着腰直发笑，整个人缩起来像是依偎在莫昂的怀里。 第218页 世风日下啊！ 郑家欢不忍直视地举起了手机，拍下了他们男男关系混乱的一幕，以后再被颜再宁欺压了，就好好看看他这副小媳妇的样子，你也有今天！ 「在干嘛呢？还有没有素质了？要抱回家抱！」郑家欢粗声粗气地说。 见有人来，颜再宁将莫昂推开，看莫昂那踉跄了的脚步，可以猜测他使得力气不小，哪有刚才被欺负得腰软的模样？ 「嚷嚷什么？」颜再宁说。 「脸变得真快，幸好存了证据。」郑家欢仰着下巴走过去。 颜再宁警觉地眯起眼：「什么证据？」 郑家欢举起手机，画面昏暗但不难看出里头两个人搂在一起，「要收买请趁早。」 颜再宁活动着拳头走向他。 郑家欢呜哇逃窜，拿出「免罪金牌」，「你看！这次一本线五百二十五，我超了三十多分！」 颜再宁暂且不管他的手机，接来他的成绩单看了眼，「哦，这还差不多。」 「车呢？车呢」郑家欢小鸡仔似的来回横跳。 「在库房里，太久没骑我给拆了。」颜再宁说。 郑家欢趾高气昂：「那还不去给朕装好推来？」 颜再宁举起拳头，郑家欢又抱头鼠窜。 「愿赌服输。」莫昂笑着把颜再宁拉回来，「你会组装吗？我帮你？」 「用不着。」颜再宁摆摆手进屋去了。 他走后，莫昂立刻和郑家欢凑到一块去，「你拍了我们？给我看看。」 郑家欢不过是随手抓拍，角度和构图意外的不错，但画面没法看，又暗又煳，莫昂嫌弃地挑剔了句「太没水平了」，便开始现场修图。 调色、降噪、光感、人与环境的对比度…… 他一通熟练的操作下来，一张煳图焕然一新。 在昏暗的巷子里，两个男生亲密玩闹，颜再宁侧着脸靠在莫昂的臂膀上，恰到好处的光影显露出他的面容，笑容明朗生动。 「哇。」郑家欢感嘆，「你真是全能选手。」 莫昂矜持地点点头，「记得把照片发给我。」 郑家欢笑嘿嘿地撞了下他的胳膊：「我和阿宁赌赢了，酿酿的猫砂该不会你来铲吧？」 莫昂嘴角一掀，「我给酿酿买了自动猫砂盆，不劳费心。」 郑家欢：「切，真了不起啊！」 莫昂：「恭喜你。」 「全靠考前程子驯过来帮我抱了抱佛脚啦。」郑家欢的语气非常的「故意不经意」，「他来我家了，还说我房间整洁。」 莫昂惊奇：「你有新房了？」 郑家欢假装听不懂，说：「我们程子驯还说，以后都会教我复习，对我可好了，你见他还对其他人这么体贴过吗？」 莫昂：「不清楚。」 郑家欢不满他的扫兴，嚷嚷着说：「只有我！所以由此可得，他对我不一般，也是很，嗯哼我的。」 他还不好意思把那俩字说出口。 「你们程子驯连你那房间都夸得出口。」莫昂忍笑说，「我相信他确实，嗯哼你。」 郑家欢二度失聪，蹲在地上手指戳地，忧心忡忡：「我们程子驯成绩都那么好了，还报补习班强化自己，我也不能落下啊，我还得再提高三十分才能和他考一个地儿的学校。」 「他报班儿了？」莫昂也蹲在他旁边，「但成绩还是没搞过我们再宁啊。」 「你挑拨离间。」郑家欢龇牙，「我要告状。」 「谁要告状？」颜再宁推着公路车走出来。 莫昂回头抢先说：「郑家欢说想要报补习班。」 「我没说……」 颜再宁不贊同道：「你只要认认真真按照学校老师说的去做就够了，况且我和莫昂也能帮你，报班纯是浪费钱。」 程子驯报班了，郑家欢不容许他被诋毁，反驳道：「你又没去过怎么知道呢？」 「很多培训机构就是名头gg打得响，实力比不上我们的老师。」颜再宁说，「你要是觉得还不够，我可以再给你制定些强化计划。」 颜再宁的强化计划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郑家欢讪笑着接过公路车：「算了，你还是多帮莫哥操心吧。」 莫昂自满地说：「以我现在的成绩，和再宁去一个学校一个专业不在话下。」 郑家欢咬牙：能不能烧死这些秀恩爱的学霸啊？ 颜再宁却并不高兴的样子，「你不能总是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选专业是很严肃的事情，要慎重的考虑，如果是以我为基点作为标准，这很幼稚。」 「我就不能也喜欢应用心理吗？」莫昂不满道。 「你更喜欢数学。」 「可是数学的分太高了。」莫昂窝火地鼓起脸，颜再宁要去的京首大学数学是王牌专业，分数高得吓人，而他知道自己六百九十分上下波动的成绩已经很难再突破了。 颜再宁也蹲在他身边，摸摸他的脑袋，「你不一定要去京首大学，我帮你看了，堂江大学的数学专业很厉害，更适合你。」 「可是它们都不是一个城市！我不要！」莫昂笃定地拒绝。 颜再宁认真地看着他说：「我问你，如果我为了你放弃我想学的专业，去学数学，你会高兴吗？」 「还好吧。」莫昂眼神飘忽地说，可那要翘不翘的嘴角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第219页 说不通。 颜再宁沉声说：「但我不会这么做，所以我也希望你能为自己着想。」 「你不会做，所以我来，有什么不对吗？」莫昂不能理解颜再宁的严肃，他想让他们一直在一起，途径还那么的合情合理，为什么还要反对？ 颜再宁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意识到，他和莫昂的观念存在强烈的冲突。他脱口道：「如果将来我们分开呢？你有没有想过？」 莫昂霍然怒了，起身冲着颜再宁几乎是带着敌意：「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跨着公路车横杆还美得不得了的郑家欢瑟瑟不敢出声：啊？啊？怎么挑拨离间到自己身上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段考前，学校召开了一场誓师动员大会，校长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一番拼搏冲刺的演讲，引起阵阵掌声雷动，最后全体学生宣誓时个个都声音洪亮、言语坚定。 散会后，能看到很多人脸上都多了几分干劲，至少对眼前的期中考鼓足了信心。 回教室的途中，莫昂正好遇到了宋湘文，和她顺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走着。 「不给我看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主角。」莫昂说。 「作为正主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同人女啊？」宋湘文哭笑不得，「孙娆写的和我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她偏颜再宁你知道吗？虐你啊！不看是对你好。」 「夹带私货。」莫昂哼哼，「我看看能有多虐，马上拿出来。」 「我给你看图吧，三中的那几位摸鱼又画了好多新图呢。」 「都拿给我。」 「啊啊啊啊！」宋湘文崩溃逃走。 然后被莫昂拉住领子，这瘦小的姑娘在他眼里只能算半只daniel。 「不许动！」 莫昂的后腰被人用一根小棍抵住，那人戏瘾很大：「你调戏女生，被逮捕了！」 「……」 一分神的功夫，宋湘文抢回自己的领子一熘烟跑走了。 莫昂身后往后一抹，把那玩意儿扯过来，是一支笔，他掀了个白眼：「你真无聊。」 郑家欢嘻嘻哈哈地说：「你欺负小女生你不无聊？还说自己不乱招惹，一和阿宁吵架就暴露了吧？」 「都过去那么多天，我们早就和好了。」莫昂说。 「那怎么没见你俩走一块儿？」 「一散会他就被我们班主任叫走。」 「噢，我好像看到程子驯也被叫走了。」 莫昂嗤笑：「你眼睛可真够尖的。」 郑家欢一脸八卦地问他：「你们怎么和好的？谁低头？」 莫昂得意地笑：「当然是他啊。」 郑家欢不可置信：「阿宁还会先低头？？」 「是啊。」莫昂自信满满，「第二天早上他在我家门口等了五秒才走。」 「哇，五秒。」郑家欢表情像是想笑又于心不忍，「我绑个鞋带也差不多五秒。」 「哼，你不能理解，那是因为你们的友谊里你总被他欺压，是弱势力。」莫昂说得头头是道，仿佛自己把颜再宁拿捏得死死的，「既然他先搭了台阶，我就顺着下呗。我答应他会认真考虑填志愿的事情，毕竟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必要提前不愉快。」 「提前不愉快的意思是？」 莫昂狡黠地说：「反正到最后我还是会和他填一样的专业。我堂堂正正考进去的，有什么可指摘的，你说是吗？」 郑家欢却总觉得有些怪异，但莫昂说得确实没错，也许是他的境界还够不上。 「这话你别和再宁说，否则程子驯还会知道你偷尝daniel的狗粮的事迹。」 「no！！！」 另一边，颜再宁和程子驯来到了教导组办公室，里面不仅有他们的班主任，还有学校的几位主要领导，他们进来就先让他们坐下。 「今天找你们过来，首要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许校长说，「想必吴老师也提前告诉你们了，省级的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学校会推荐你们俩，这不仅仅是一份荣誉，也能在高考作为加分项目，对你们，对学校都有着关键的作用。」 二人不由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教导主任将相关的表格拿过来让他们填写，在填写过程中，校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都是这届顶尖优秀的学生，品学兼良，真正做到了让学校以你们为荣。有你们在，只要能保持住现在的状态，我们都有信心今年的高考也会像前四年那样夺得桂冠。」 颜再宁玩笑道：「校长，您不要一上来就给我们那么大的压力。」 「你还会怕压力吗？」校长也笑了起来，「省级三好咱们市就一个名额，我想破头也想不出有谁能竞争得过你。加上这五分，你给我沖个七百二都没问题吧？」 「难说，程子驯估计能冲上去。」颜再宁说。 许校长：「子驯听说上个学期有点焦虑？现在状态调整过来了，发挥得也很好。」 「难好过颜会长。」程子驯笑了笑。 填好表后，他们离开了办公室，回教室的路上程子驯开口：「老师们都认为你一定是今年的状元。」 「谁知道呢，是不是状元我没那么在意，能达到目标就行。」颜再宁淡淡道。 「真佩服你的境界。」 程子驯舒了口气，颜再宁觉察到他放松了些许。 第220页 还没走到教室，班主任吴锻才突然叫住了程子驯，说他家长打电话过来找他。 「你妈妈让你现在打车去十七中一趟，说是情况紧急警察要来了。」吴锻才眉头皱了起来，「具体什么事情她也没说，要不要老师陪你去一趟？」 十七中，是程子驯毕业出来的初中，现在他的弟弟程子骄也就读于那里。程子驯的内心隐约有了预感，他摇了摇头，说自己去就行。 没颜再宁什么事，他就先回教室了，程子驯也要回去拿书包，神色和举动都不忙不乱，似乎对母亲的焦急并未放在心上。 二十分钟后，程子驯到了十七中的校门口，他尚不清楚缘由，但一下车就注意到学校对面的一家文具店门口站了几个老师一样的人，他就知道那里是目的地了。 走过去，果不其然在店里看到了他的母亲和弟弟。 程母看见了程子驯，就好像抓住了浮木，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他哥哥来了！子驯啊，你劝劝老闆！」 程子驯的视线扫过程子骄，他就这么蹲在地上，表情厌烦谁也不看。 「出了什么事？」程子驯问。 老闆脸色阴沉地指着程子骄：「你弟在我店里偷东西！不是第一次了！他现在不承认，你们学校的老师都来了他就是不作声！我在校门口做生意给老师面子，你妈说你来有用。让他道歉写保证书！不然我今天必定报警让警察来教育他！」 程母急切焦虑地说：「老闆啊，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照价赔给你，你说个数，报警真的太过了，我家子骄才十三岁，被警察教育对孩子的心理影响很大的啊！老闆你也有小孩，你……」 程子驯挡在母亲身前，眼中冷沉，「妈，你先别说这些，既然叫我来，就让我来沟通。」 程母本能信赖大儿子，蹙着眉点头了。 程子驯看向老闆时，神色变为了无奈歉意，他长相清俊气度沉稳，与那位蛮缠的母亲和死木一样的弟弟截然不同，老闆对他也就多了容忍。 程子驯先对几位老师说：「老师们不好意思，劳烦你们还过来处理程子骄的问题，他这个样子，让你们失望了。学校的事情也忙，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在这边解决就行，学校那边要怎么处置就按照要规定来。」 有位老师也认识他，嘆息着说：「你初中的时候那么优秀，没想到你弟弟的表现……」 老师们离开了，程子驯转过头，就看到程母蹲在程子骄身边，苦口婆心地劝他认错道歉，头髮乱了几缕在颊边，加上眉间的沟壑令她看上去苍老了几岁。 可程子骄却无动于衷，依然保持着低头看地的姿势，仿佛身边不是他的妈妈，而是一阵风。 这阵吹在程子驯的心间，却像刀子一样锋利地绞割着，他不是第一次，但每次都忍不住的想：这样顽劣可恶的人，也配被爱吗？母爱真伟大。 「妈，你也走吧。」程子驯平静地说，「只要你在，他就会把你当成靠山，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你还不明白吗？」 程母咬咬牙，站了起来：「行，我走。」 这时程子骄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望着母亲，瞳孔害怕地闪动，「妈你别走。」 程母就又动摇了，看到了希望，「那你听不听妈的话，跟老闆认错？」 程子骄只固执地说：「你别走。」 躁郁的火舌肆虐着程子驯的胸膛，他抬高了声音几乎是严厉地说：「你别留在这了！」 程母安抚了小儿子几句，承诺自己不走远，走前又小声和程子驯说：「千万不能让老闆报警。」 母亲走了之后，程子骄就像那失去了围墙的小草，全然没了刚才封闭冷漠的样子，两只手不安的缠绞着，风雨飘摇。 「程子骄，站起来。」程子驯说，他的语气并不带压迫，但听上去淡漠得不近人情。 程子骄忸忸怩怩地站了起来。 「让您久等了。」程子驯对老闆说，「具体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那就是他偷的东西吗？」 柜檯上放着一个拆封了的耳机，在这个文具店里算是贵重品了。 老闆粗声粗气地说：「是啊，他都惯偷了！知道躲着摄像头把我耳机拆开揣书包里，要不是今天我在店里早早盯住他，就又让他得逞了！」 程子驯转向程子骄：「我不想跟你废话太多，你想买耳机可以跟妈说，出来偷窃不但是错，还是犯法，你既然敢做就要做好担责的准备。」 程子骄面对哥哥，是不敢像对着母亲那样使性子，辩驳道：「我不是偷，我准备要买的，我根本都没出去他就抓着我说我偷，我没偷。」 老闆怒地拍柜檯：「你说的什么鬼话？！你买耳机没给钱就收到书包里去的吗？！」 「你又没证据，现在耳机就在这里了，谁偷了？」程子骄认为自己的这句话天衣无缝，甚至得意了起来，「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程子驯对他说：「发生没发生，我们都清楚。你没必要跟我撒谎，我知道你的本性，程子骄，你就是这种人。」 程子骄嘴唇颤动，眼圈红了，朝门外母亲的方向张望。 「老闆，你报警吧。」程子驯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程子驯的话一出，店长和程子骄都愣了愣，特别是程子骄，肉眼可见的惊惶起来，看着程子驯又被背叛的愤怒和委屈。 第221页 他在这里是孤立无援的，哪怕是这种时候，哥哥也不会站在他这边。 程子骄朝外跑去，他要去找妈妈！ 但程子驯早有预判，一把拽住了程子骄的胳膊令他无处可逃。 「放开！你放开我！」程子骄慌忙地挣扎，可程子驯比他高大，抓他的力道简直像铁铐那样坚固。 程子驯将程子骄一甩，程子骄就像个书包一样撞到柜檯边上，上身伏在檯面上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说实话，老闆想看的就是一幕，他叫这小子的家长老师来就是为了有人能教训他让他知道错，是知道这小子敢不听老师的话，妈也不明事理。这个哥哥还像样子，反而平息了老闆的怒火。 「就是要有人收拾你才行，换作是我儿子，我打得他哭都不敢哭！」老闆说，他拿着手机已经拨出了110的号，「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老老实实地写保证书赔钱道歉，我这次可以不找警察。」 程子驯眉宇压了压，沉声说：「不用给他机会。」 程子骄抽噎得更厉害，像是要喘不过气来。 学校那边传来了放学铃的声音，用不了几分钟全校人都会出来，然后看到他被抓起来的样子，那他就永远抬不了头了。 这一刻程子骄想到了死，可他又无比清晰的明白程子驯绝不会为了他的死而愧疚！甚至还会高兴，因为程子驯说过，你没出生就好了，你怎么不去死。 他说过！ 可妈妈却不相信！ 程子骄感到绝望，他抬起头对老闆说：「我写，我写行了吧？」 老闆拿来了纸笔，程子骄便低头写了起来，边写还边擦眼泪，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连老闆的态度都缓和下来，给了他纸巾。 程子驯只冷冷地看着。 程子骄惯会这样，用委屈和眼泪博来母亲的溺爱，到后来长大了连可怜都不屑装出来，每次惹祸后母亲则会自己为他想像出弱小无辜的样子包容他，为他开脱。 程母一直在马路对面观察情况，她看到小儿子趴在柜檯上写东西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差不多解决了，松了一口气回到了店里。 最后老闆让她赔偿了五百块钱，程母忙说这耳机标价才两百三，怎么要得到五百？ 「之前他从我这儿偷走的东西都不止这个数！」 学生已经涌出来了，程子骄还带着哭腔沖母亲大声说：「你给就行了，不要说那么多了！」 程母只得掏钱，唉声嘆气：「这三天又白干了。」 程子驯站在一旁，攥紧了拳头。 明明这也是她种下的恶果，可为什么为她的艰辛感到心疼？ 不要去同情，很快他们就都与我无关了。 偷窃事件总算翻篇了，程母问程子驯：「你是去学校还是回家？回的话我多买点菜。」 「学校。」程子驯说。 于是程母便和程子骄回家去了，走在路上，他们就是一对寻常母子，程母细心地为他整理书包带。 程子驯闭了闭眼，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迎面一辆帅气流畅的公路车向他驶来，在他面前来了个漂亮的甩尾急停。 程子驯一愣。 郑家欢斜着车身一腿撑地，双目放光：「程子驯！」 这一声，陡然将程子驯从淤泥中拽了起来，清新温暖的阳光，重新洒在他的身上。 「你怎么会来这儿？」程子驯眨了眨眼，平静的嗓音中只有他自己能听出是带着一点儿惊喜的。 「莫昂跟我说你出了点事情，我放心不下请了半节课假赶过来的。」郑家欢把他浑身上下扫了一遍，「发生什么了？警察呢？」 程子驯摇了摇头，「没事了。」 「是和程子骄有关吗？」郑家欢问，他知道程子骄就在这里上学。 「边走边说。」程子驯注意到路过的初中生都忍不住观摩郑家欢的那辆公路车。 郑家欢点头，推着车和程子驯并肩走着。 程子驯简单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并没有用情绪色彩的语句去形容涉及到的人，仿佛自己只是一个路过看了场热闹。 郑家欢却是知道他对家里人的情感如何，便愤懑不平道：「你又不是他爸，他出了问题找你去善后，这算什么？」 「我是他哥，在所有人看来我们是一伙的，荣辱与共。」程子驯说。 「这不公平，你优秀他是沾光，他做坏事你反而也一身腥。家人应该是互相扶持，但是你总是被他拖累。」 他知道程子驯的家庭条件一般，父亲是个甩手掌柜，游手好闲从不管事，母亲做小买卖，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很不容易，但就是在对小儿子的教育上有很大的问题，过度的宠溺任性的程子骄，对于年长且懂事的程子驯自然就少上了几分心，甚至因为看到程子驯利用假期兼职赚钱，而理所当然地将程子驯的生活费匀给花钱大手大脚的程子骄。 程子驯再告诉郑家欢时，没有显露出怨怼，只是客观地说：「这个家只适合抚养一个孩子，所以高中毕业后我会彻底独立出去。」 「而且你妈妈也是，这个阶段还不狠狠管制，等着以后他定性了吃更大的苦头吗？真该让阿宁出马给他收拾一顿！」郑家欢大说特说。 程子驯：「嗯，我不如他。」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郑家欢忙说，「可能阿宁也没辙吧，毕竟你妈妈那么护着。真是搞不懂，要疼也得疼乖的那个啊！」 第222页 程子驯：「站在她的角度，她只是想让我们都好，不够好的那个自然得多呵护。」 「不能理解，反正我要是你家长，我肯定最喜欢你了。」郑家欢说话没个把门，说出来了才觉得不妥，紧张羞臊地瞄了程子驯一眼。 程子驯低头浅浅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郑家欢心花怒放，像是要飞起来了，语气也高高跃起：「你去哪儿？回学校吗？我载你！」 「这车？」程子驯看着这辆公路车，外形是无可挑剔的流畅帅气，但结构也特别简单，不像是能承担两个人重量的样子，况且后面连挡泥板都没有，更遑论载人了。 「能行，你就坐这儿。」郑家欢拍了拍坐垫，「然后我在前面就能踩，上次我在路上还看到三个初中生骑一辆车，牛的，我怀疑他们有印度血统。」 郑家欢让程子驯先坐上来，然后自己在跨过去，踩住脚踏往前一蹬，「坐稳啦！」 车还真让他骑了起来，程子驯啼笑皆非，只得扶住郑家欢的腰侧，这车看着单薄轻巧，但实际相当稳当，郑家欢没费什么力气就能窜出去老远。 「你从哪儿学会这套的？」程子驯问。 「莫昂经常这么载阿宁，他有好多好车，偏偏要两人挤一辆。」郑家欢说，「不过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了，嘿嘿。」 程子驯垂眸道：「颜再宁也这样吗？真想像不出来。」 「你不是也看过照片吗？他俩私下真是，啧啧。」郑家欢没心没肺地说，「下次拍给你看！」 「嗯。」程子驯应了一声，抱住了郑家欢的腰。 郑家欢的笑容加深，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 可是，真想一直这么骑下去啊！ 被考试分割的时间似乎显得格外短暂，段考过后没几天就是三模，三模后的一个月高考便来了。 重点班的学生恨不得一秒钟掰成四份来用，自习课的教室里没人抬着头，每一张课桌上都是书山，放眼整间教室就是能将人都埋没了的书海，厚实而压抑。 颜再宁有一本错题集，是从高二就开始整理，到现在每一门科目都写满了一整本，他的主要复习方式就是把里面的每一道题都重温过，将这些题目都吃透便足矣，这是他重温的第三遍，他几乎滚瓜烂熟，但依然看得认真。 专注时，他的手臂一沉，是身边人挨了过来。 颜再宁转头，莫昂支着手臂上半身歪斜，也没个坐像，可他恍若不绝，拿着笔在本上随意描画。 颜再宁动了动手臂，示意他坐好来。 莫昂却是仰起脑袋看他，后脑顺势蹭了蹭他的肩膀，沖他笑了起来。 这笑容真是纯粹又灿烂，像只憨乐毛绒绒的大狗，只看得心里发软。 颜再宁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把他用力揉一遍的冲动，也没在纠正他，靠就靠吧。 继续看题。 颜再宁并非一直保持端正的标尺，坐久了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改变姿势，比如把手垂下撑着椅子，身体往前倾泻，不过相较起莫昂要得体得多。 只是一旦他变换呈这个姿势，手很快就会被莫昂拉过去搁在大腿上，捏一捏揉一揉，然后十指相扣地握住。 仿佛颜再宁的手只要离开了桌面就独立出来不参与正事，他可以拿来随意胡闹。 这次几乎是颜再宁的手一放下来立刻被莫昂劫了过去，害得他差点重心不稳。 颜再宁转头无奈看过去，莫昂已是一套丝滑小连招，先蹭了蹭他的指关节，然后在他的掌心捏捏挠挠，最后竟然把头低下去，在他手背上啾地亲了一口。 他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颜再宁瞪了瞪眼，莫昂反而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容，佯装无事画个不停。 和莫昂做同桌，他绝不可能规规矩矩，颜再宁早有所料。这人一开始还一本正经装作明事理的样子，但黏人的本性根本改不了，下课抓一下碰一下倒没什么，可渐渐的上课也偷摸招惹，故意把东西弄掉，钻下桌子拾取的时候还要握一下颜再宁的脚腕，到现在，连偷亲都敢了。离毕业还有五十多天，够他的胆量再进化个几次的。 颜再宁把手抽走，并且拧了拧他以示警告，又瞥见他的画本，短短一会儿功夫已经画出了一个人的轮廓，短髮，侧脸，高挺的鼻樑上一副细框眼镜，颜再宁认出那是自己。 他在纸上写下笔锋凌厉的两个字：看书！ 莫昂将今日复习计划亮给颜再宁看，颜再宁亲自为他制定的十项任务，每一项后面都打上了完成的勾。 颜再宁只好让他继续画下去。 这学期吴锻才就不让莫昂用自习课去打球了，就怕他打球意外受伤影响复习进度，于是画画就成为了他新的放松方式。半个学期下来两根手指这么厚的画册他画去了大半，全班估计只有他还那么悠闲。 下课后，莫昂出去上厕所，颜再宁便对着计划表一项项地检查他有没有认真完成。画册还摆在桌上，颜再宁没关注过他画了什么，于是忍不住翻了翻。 正脸，侧脸，严肃，微笑，休憩，思考…… 每一页，每一张，都是颜再宁。 第一百二十四章 酿酿到了每年打一次疫苗加强针的时候，周末半天的休息时间，颜再宁就带它到宠物医院。莫昂正好要和daniel散步，散哪儿不是散，也陪他一起来。 第223页 宠物医院里来了一只体检的萨摩耶，和daniel一见如故，两只大狗在前台前的空地翻滚打闹起来，快乐得不得了。 酿酿这边要先称体重，从猫包里抱出来它有些紧张，夹着尾巴，雪白的毛髮哗啦啦地掉。 萨摩耶看到一只小白球，吐着舌头热情地拱嗅，却把酿酿吓呈了飞机耳，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滚圆。 daniel见状，过去将萨摩耶顶开，立坐在酿酿旁边守护着它。 萨摩耶的主人把自家狗子往回拉：「不好意思哈，我家囡囡最喜欢小猫咪了，没有敌意的。」 「没关系。」莫昂笑眯眯地抓了抓萨摩耶的耳朵，「我们家小猫咪只是怕生，以前可凶了，把它哥的手差点咬穿。」 「它哥？」 「就是那位。」莫昂抬了抬下巴示意在填酿酿基础信息的颜再宁，自从颜帆对酿酿的自称为「麻麻」后，颜再宁从家长降级为兄长。 「你们的狗狗好聪明啊。」萨摩耶的主人感嘆，「还知道保护自己家的小猫呢。」 「是啊。」莫昂满是自豪，「随了它的主人。」 医生测好了体重，「十五斤，怪不得这么敦实，可以适当给它减减肥，保持在十斤左右最合适了。」 颜再宁走过来听到这话，说：「怪不得它踩在我腿上能留下那么深的印子。」 只是有一点点能吃的小猫咪听不懂，动作自然地踩住了daniel左右横扫的尾巴，萌萌地看着人类们。 daniel「呜」的声，尾巴动不了了。 莫昂不由得尾椎一沉。 打疫苗很快，酿酿也很乖，不挣扎不乱动，打完之后静静地趴在桌上，和daniel蹭鼻子。 还需要在接种室里观察二十分钟。等待的时候，莫昂拉过了颜再宁的手，当初被酿酿咬到的地方现在两个浅色的小圆疤，他揉了揉那里，喃喃：「怎么一晃眼就过去一年了？酿酿的脾气变好了，你的脾气也变好了。」 「我的脾气一直都很好。」颜再宁笑着说。 莫昂握住他的手腕甩了几下：「这儿打人可疼了。」 「疼吗？那怎么还有些人老让我摸他？」颜再宁边说着，边将手伸向莫昂的眉毛，手指顺着他毛流的方向抚摸。 莫昂条件放射想要枕在他的大腿上，恨不得被摸到天荒地老，颜再宁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根手指就能让他把全部都奉献上去。 颜再宁慢慢描摹他的眼廓，轻声问：「你的画册，让我挺震撼的。」 「你偷看。」莫昂说，「我知道我画得很好。」 「怎么全是我？」 「有吗？」莫昂回忆了一下，「好像每次拿起笔要画的时候，脑子里想得都是你了。」 颜再宁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竟然跳得有些重。 画册上莫昂的笔触并不精细，可每一幅画上颜再宁的神态都透露着充沛的生动，作画者似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融入了多么浓郁的情感，正如同他在每一页纸上留下的签名—— my honey. 他是如此、如此的珍视着我。 可颜再宁却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究竟是悸动还是不安。 观察时间到可以回去了，但原本给酿酿作为安抚的猫条因为它体重超标而取消了，被颜再宁餵给了诊所里被求助的流浪猫。酿酿看着属于自己的猫条被别猫吃了，气得直挠爪，在猫包里疯狂扒拉，嗷嗷直叫。 daniel贴心地安慰它，大脑袋堵着它的窗口，大舌头唿啦舔着。 酿酿急得喵喵叫，要是转换成人类的语言大概是叫daniel帮它把猫条抢回来。 莫昂也哄它：「没事没事，回去我给你开罐头，你最喜欢的兔肉。」 但聪明的酿酿知道他不是能话事的人，颜再宁回来拎起它，它的叫声可怜起来，小小娇娇的，一这么叫没人抗拒得了，都会给它好吃的。 「罐头减半，医生都说了它要减肥，你也不能惯着它。」颜再宁说。 「等放假了我帮它减。」莫昂说，「daniel两岁的时候也过胖，我三个月就让它瘦回了健康体重，酿酿这样三个月也差不多了。」 「daniel胖过，你是不是也？」颜再宁戏嚯地看着他。 「你这个问题的逻辑在哪儿？虽然我爱daniel，但我完全是个人！」莫昂好笑地说，「并且体脂率优秀，十一岁开始就有腹肌，直到现在，还会延续到未来五十年后，你等着看吧。」 「就你有吗？我才不看。」 「嘁，某些人明明喜欢得不得了，上课还要偷偷摸。」莫昂故意用装腔作调的语气说。 这可不是他搬弄是非，他上课把玩颜再宁的手指头时，偶尔颜再宁也会唿噜他的肚子一把，就像对撒娇捣蛋的daniel那样。 颜再宁不接茬了。 莫昂只当他是羞臊，自顾自往下说：「但猫三个月瘦五斤是不是太快了？我们上大学了把它和daniel带到身边养吧，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房子，然后……」 莫昂陡然噤声，他的话说得太顺，都忘了自己向颜再宁保证过志愿一定慎重考虑这件事了。 他悄悄瞄向颜再宁想看看反应，却发现颜再宁落后了他几步，神色低沉着。 听见了？还是没有？ 颜再宁抬眼看莫昂，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说：「我们，还是不要做同桌了吧。」 第224页 轰隆隆。 莫昂的世界里打雷了，下雨了。 他茫然地问：「为什么要这么说？」 莫昂的神情让颜再宁也不好受起来。老天，只是想换个位，怎么像情侣要分手了似的？ 「我只是觉得，我们对对方的吸引力，会让复习的专注大打折扣。像你的成绩，总体而言是比上学期都退步的。」颜再宁解释道。 「这件事情我们不是都聊过了吗？你也说了，现在的分数还在我正常发挥的范围内，不需要太过焦虑。」莫昂无措地对他说，「我没有焦虑，也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很满意，可听到你这么说我就觉得不好了。你怎么了？是我哪里表现得不好吗？」 没有不好，莫昂一直都很好，哪怕小动作多了一点，但都是在完成了所有学习计划之后，他只是太聪明了，所以能够很快的做好，这有什么错呢？难道要求他必须将百分之百的精力投入进来才对吗？ 颜再宁是明白的，真正的原因不在这里，他愧于开口，却也不想搪塞莫昂。 「莫昂，我对你总是要求多余给予，偶尔会冒出你是不是被我打造成我喜欢的样子的想法。可我……我可能没办法回应你同等份量的喜欢，很自私吧？」颜再宁低低地说，「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 喜欢，喜欢，喜欢，他说了三次喜欢，他是不是超级喜欢我？莫昂抑郁阴霾的心情瞬间阳光灿烂，心脏像闹腾的小鸟一样四处扑腾叽叽喳喳。 「你不知道，那我来教你。」莫昂朝颜再宁伸出手，是牵手的姿势，「很简单，不要把我推开。」 颜再宁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很快又松开，「在外面。」 莫昂嘟囔：「在外面不能牵？不讲道理。」 回家路上，颜再宁遥遥看到郑家欢和另一个人进了楼道里，不由狐疑：「阿欢和谁在一起？」 莫昂的眼睛要比颜再宁尖，一眼认出了那是程子驯，想到郑家欢要让他保密的事，便帮郑家欢打了个马虎眼，说那可能是同学。 「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莫昂把颜再宁哄回家，自己掉头去了郑家欢的家，进屋时程子驯坐在客厅，低头看手机，觉察到来人是莫昂，他便熄了手机，将手机收进兜里。 「你今天不是约会去了吗？」郑家欢笑嘻嘻地说，「我可没空帮你遛狗了。」 「不找你，找我们班长。」莫昂说。 程子驯抿着唇，目光有些紧绷地看着莫昂，「什么事？」 莫昂说：「要是再宁来找你说换位的事，你一定不要同意他。」 程子驯松懈了些：「只剩最后一个月而已，为什么还要换位？」 「他可能有点儿考前紧张了。」 程子驯笑：「他还会紧张吗？」 「紧张我。」莫昂沾沾自喜起来。 「就这件事吗？我答应你。」 莫昂点头道谢，也不多留，走前点了点郑家欢的肩膀，「刚才再宁看到了，小心他过来查岗。」 「你帮我盯着点儿。」郑家欢的语气活像地下党接头，「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莫昂走后，程子驯慢条斯理地对郑家欢说：「你好像不想让颜再宁知道我在这里。」 「阿宁那个人精得很，我又藏不住事，他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我和你……」郑家欢眼神害臊地乱瞟，「然后就会对我说教，我还说不过他，憋屈死人。」 「他自己都，拿什么立场来说你？」程子驯好笑道。 郑家欢嘆息：「他和莫昂两个平均分奔着七百去的人，我哪有可比性？就是因为他成绩好，才能一直管着我。」 「我看你也挺乐意被他管着。」 郑家欢跳过去一屁股坠在他身边，挨着他的肩膀，「我现在就像被你管行了吧？点杯咖啡吗？我怕等会儿看书顶不住。咦？我手机呢？」 程子驯从兜里拿出手机，递给了他。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粘贴失误，所以今天四折大酬宾啦啦啦！以及我好想完结，妹想到能写那么长，自抱自泣t t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课间的时候，颜再宁背对着莫昂让他给自己捏肩，莫昂的手指很有力道，虽然没什么手法可言，但被他重重来上一套也非常提神。 而莫昂的关注点则在于颜再宁细白的皮肤在他的揉按下开始泛红，修长的后颈呈现出斑驳脆弱的色泽，很引得人想要用鼻尖在上面厮磨。 颜再宁闭着眼享受，突然听到老师的声音在叫他： 「颜再宁，过来一趟有事找你。」 颜再宁便拍了拍莫昂的手，扭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来了。」 莫昂把手搁到自己的后颈摸了摸，却怎么也摸不出同样的手感，陷入了沉思。 去办公室的路上，吴锻才并没有跟颜再宁说所为何事，颜再宁走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隐约觉察出大概不是好事。 他们来到了办公楼的校长办公室，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了年级组组长和教务主任，在看到颜再宁时，眼中还带着忧沉。 「再宁，今天这个事情不是好消息。」许校长开门见山地说，「你的省三好已经在评选公示中了，但上周被人匿名举报，现在教育厅要暂时扯下你的名额重新核查。」 这消息让颜再宁略感意外：「举报的理由是？」 第225页 许校长沉声说：「说你在校恋爱，品行不符。」 颜再宁大脑陡然嗡鸣了一声，仿佛置身于真空之中，骤然的慌乱让他无所适从，尽管他让自己在最快时间定下来，但逃不过校长的眼睛。 许校长嘆息一声，安抚道：「其实还有挽救的机会，要你写个说明，证明自己没有早恋的行为就可以了，校方这边也可以跟上面解释解释，教育厅副厅还是从我们学校出去的呢，会给面子的。」 颜再宁的嘴唇微微发白，他张口：「有说我和谁……吗？」 许校长看着他，温声说：「应该没有，你回去做好说明就行了。」 在回教室前，吴锻才叫住了颜再宁，「再宁，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颜再宁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老师，我让你失望了。」 吴锻才摇头：「我就怕会这样想。再宁，这一点小瑕疵不会颠覆你在老师心里的印象，你很优秀，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但我不能在学习里犯错，我不允许自己……」颜再宁声音干涩，「老师我现在有点乱，先回去静一静。」 教室里正在上课，颜再宁中途回来并未引起关注，他也没有心神去注意有人多看了他几眼。 一落座，莫昂低声问他：「老师找你什么事？」 「我不知道怎么说。」颜再宁轻声回应他，拿出书本，却没专心听老师讲到了哪儿，而是再摊开一本本子，提笔要写，笔尖久久地停顿着。 他的状态风吹草动莫昂都能发觉区别，当下圈住了颜再宁的手腕担忧地问：「你看起来不太好。」 颜再宁按住他的手，抽出，再将他推回属于他的范围，「别这样了，我在构思。」 莫昂巴巴地看着他，随后又烦躁地咬唇，但还是依照颜再宁的话安分下去。 颜再宁没有在构思。 如果抽离现状，这份说明书很好写，他只需要写自己之前在学生会里兢兢业业，在协助老师管理学生，也为同学创造了丰富的校园生活，得到师生认可，现在则是勤于学业，成绩稳定名列前茅，没时间也没心思恋爱，举报是无稽之谈。 他是货真价实的优等生，老师们都会相信他。 可是。 在许校长说出那话时他慌乱的内心，昭示着他如果要写，就是在写下谎言。 他和莫昂，牵手过，亲吻过，互诉过情衷，如果这都不算恋爱，还算什么呢？「好朋友」？ 自欺欺人的镜花水月在颜再宁的眼前破碎，他竟看到自己执笔的手，被布满棘刺的荆条缠绕，他低下头，发现这荆条是从他的心脏延伸而出，他扯不断，因为这是他的一部分。 放学后，颜再宁没有要离开教室的意思，莫昂看了他一会儿，没有硬陪着他，而是直接去往校长室。 敲开校长的门，里面有其他访客在，许校长让他晚点再过来。 莫昂纹丝不动地在门口挡着，「那我在这儿等您谈完。」 他半只脚都踩进来了，许校长连门都关不上，颇带情绪地瞪着他，但莫昂不为所动，还催促：「您快继续吧，我挺着急的。」 许校长默默咽了口气，这臭脾气要是一般学生，他高低得叫家长来教育一波，可这个莫昂……许校长和访客简单把事情说完，没好气地让莫昂进来。 莫昂一点也不含煳，直接站在办公桌前就问：「您上节课和再宁说什么了？他回来后情绪不对劲。他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老师能不能注意注意别影响到他的心情啊？」 居然还是兴师问罪来的！ 「莫昂，我对你的印象一直很好，但你听听自己现在说的话！」许校长难得露出严厉的一面，「老师是为了你们好，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再宁的那件事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什么事？」莫昂立刻追问。 「他的省级三好没通过，高考加不了分了！」 「哦。」莫昂没什么波澜，「反正他成绩就好，加不加分无所谓吧？」 「这话是由你来说的吗？！」许校长的声音加重，他几乎从不这么对学生讲话，可这个莫昂他真是不想怒都不行，「他因为谈恋爱被举报，这就算了，他还和男人谈！这传出去光荣吗？！」 莫昂只是诧异了一秒，他瞬间用最合理的争辩语气反驳：「是恶作剧吧？我能证明他没谈恋爱！」 许校长指向他的手都带着失去冷静的颤抖，「你？你证明？那照片上另一个人是谁？不是你莫昂还能是谁？！」 「照片？」 许校长用力拉开抽屉，从中间那层拿出一沓照片甩在桌上，照片的画面散开在莫昂眼前，那真是他与颜再宁的合照，并不多，但每一张他们的动作都不清白，不是在搂抱，就是在亲吻。 莫昂拿起照片一一看过去，眉宇间阴沉了起来。 许校长以为他被铁证破开了心理防线，口吻缓和了下来：「刚才我顾及再宁的自尊心，没告诉他照片的事情。说实话你们两个的情况，在我的执教生涯里就没遇到过，按道理应该找你们分别谈话让家长介入，但现在这个节点做什么都不对，就像你说的，还有一个月就高考，老师也不能影响你们的情绪。回头我让你们班主任把你俩先分开，等再宁的说明书写好交上来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说明书？说明什么？」莫昂问。 第226页 「还能说明什么？说明他没谈恋爱！」 「本来就没在谈啊。」莫昂嘀咕，「他跟我说毕业之后才跟我正式确定关系。」 「你真是无法无天了！」许校长气笑了，「走吧，赶紧高考给我毕业走人我才谢天谢地！」 「照片我也拿走了。」莫昂把照片揣兜里，礼貌道，「谢谢校长，校长再见。」 许校长：「……」 照片的事，莫昂没有和颜再宁说，重点不是照片，而是照片怎么会恰好流到能利用它的人的手里。 当头晚上，莫昂放学把郑家欢叫到家里来。 「哥什么事啊？」郑家欢眼睛困得睁不开，打着呵欠，「我今天真没力气遛丹丹了，只想赶紧睡觉。」 「daniel被我爸接回家去了。」莫昂说，「你看一下这些东西。」 郑家欢接过来一看，不由露出戏嚯笑容，打趣道：「不是吧你？怎么还把这些照片洗出来，太腻歪了！」 「你知道这些照片。」莫昂说，准确来说是他和郑家欢都熟，照片背景没一张是学校里的，多是在家里，或者熟悉的地方，所以他们才能毫无防备地展现出亲密。 其中他和颜再宁亲吻的那张，直接从家里书房的监控画面截下来的，他亲自截的，因为很喜欢这一幕。出于炫耀，他发给过郑家欢。 郑家欢点头，「知道啊，这张还是我拍的呢。」他拿的是颜再宁家门口的那张搂抱图。 「再宁被举报了。」莫昂看着郑家欢的眼睛，「说他谈恋爱，申报的省级三好生被举掉了。」 郑家欢脑子没转过来，「啊」地一声，茫然地问：「谁举报的？」 莫昂没有说话。 郑家欢反应了过来，急忙说：「不是我啊！我怎么可能害阿宁？」 「我知道不是你，但是这些照片，你给过谁吗？」莫昂冷静地问。 「我给过谁，我给……」郑家欢的话音戛然而止，就像突然被掐住了脖子。 他拍下莫昂和颜再宁的第一张照片，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还记得，是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 想像不出来颜再宁私下和莫昂相处的样子，实在想像不出来。 因为难得看到对方流露出好奇、带着不着调的认真的神情，郑家欢记挂在心。 「……我记不清了。」郑家欢用力攥紧发抖的手指，「让我回去好好想想，我会给个交代的……谁也不能欺负阿宁。」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到第二天，颜再宁都还没有和莫昂说起这件事，莫昂拿不准他的心思，不知道自己是该主动探明还是装作不知情。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颜再宁一个人走出了教室，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整齐字迹的纸，莫昂猜那是他昨晚回去写好的。等颜再宁离开了一分钟，莫昂也起身悄悄跟了上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颜再宁去的是校长室。 莫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心里不太痛快，却只能憋着。他坐在楼梯上，要是颜再宁出来心情还是不好他好歹能第一时间安慰，要是事情解决了心情恢復，那当然就皆大欢喜，只有茫茫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哼。 颜再宁在校长室里呆了十分钟，出来了。 他看到莫昂背对着自己坐在楼道上，背影很大一只，无聊地支着下巴扣指甲，他还不清楚莫昂为什么会在这里，但看到这个人，他的心里就松了下来，暂时忘却了荆棘的束缚。 「起来，也不嫌脏。」颜再宁说。 莫昂仰起头看着颜再宁，发现他的神情没有沉郁，便高兴了起来，看来颜再宁好比什么都重要。 他拍拍裤子站起来，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走吧。」 颜再宁和他并肩下楼，到了转角处，他开口：「昨天校长找我，说我的省三好被举报掉了，原因是我……我谈恋爱了。」 最后五个字声音很低。 四下没有旁人，莫昂拉住了颜再宁的手，「嗯，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难怪。」颜再宁笑了笑。 他们慢慢往下走。 「那刚才你们说了什么，事情解决了吗？」莫昂问。 「算解决了吧。」颜再宁说，「我不打算申诉了。」 莫昂诧异转头，「可你不是写好说明书了吗？」 「这你都知道，情报能力可以啊。」颜再宁眯了眯眼睛，「不是说明书，应该算是……检讨书？毕竟我确实，谈恋爱了。」 听了这话，莫昂心里别提多美了，面上却是迟疑：「我们还没有吧？不是说等高考之后才重新认定关系吗？」 颜再宁晃了晃他们的手，「那你先松开。」 莫昂反而紧了紧，笑起来：「我不。」 但出了楼道口，该松开还是得松。 莫昂问：「校长没骂你？」 「没有，只是很遗憾。」颜再宁难掩愧疚，「我让他们失望了，但他们却没有责怪我。我一定要用高考成绩来回报他们。」 莫昂摸了摸鼻子，怎么我昨天被骂得那么惨？ 但之后发生的事，才真正引起了莫昂的不满。 吴煅才亲自给他们调了座位，莫昂保持不动，颜再宁则到了第二组的中间。 「没剩几天了还换位置，有意思吗？」莫昂抱胸坐在颜再宁的椅子上，丝毫没有挪窝的样子。 第227页 「在学校里就要听老师的。」颜再宁说，「不要耍性子，新同桌要过来了。」 莫昂满脸幽怨，脸颊不自觉地鼓了一些，颜再宁想要薅一薅他的头髮，但只是手指动了动，忍住了。 颜再宁还是搬走了。 这间隙程子驯从外面回来，莫昂起身大步迎上去，把他堵在讲台上。 程子驯后退了一步，抬了下眼镜，「有什么事？」 「我和颜再宁，还是换位了。」莫昂说。 程子驯：「哦，这是老师要求的，我没有话语权。」 莫昂盯着他：「开学那会儿，你有吗？」 程子驯静了片刻，忽然一笑：「我说有，你是该谢我还是怪我？」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脑子里没几道弯还听不明白，莫昂听明白了，他压低了声音，透着丝丝冷意：「再宁被举报的事情，你知道吗？」 程子驯平淡地回答：「听老师说了。以你们家的实力，帮他重新拿到名额不难吧？」 这时，上课铃响了，铃声和班级短暂的嘈杂掩盖了他们的对话。 「再宁放弃了，他自认受之有愧。」莫昂一字一句地说，「他也不屑于卑鄙的行径。」 下午放学，莫昂打球去了，颜再宁到校外的便利店买他们要吃的便当。莫昂运动后胃口会变大，还得给他买些能量棒，颜再宁挑选着莫昂喜欢的口吻。 便利店门口响起叮铃铛啷的欢迎声，又进来了几个学生，买了些速食坐在门口边上的就餐区聊天。 「啧啧，我就说那些学生会都是道貌岸然！」 「必须的，在学校权利那么大，怎么可能忍得住？」 「我还真被他们骗了！」 在里头货架的颜再宁也听到了，忍不住皱眉，虽然他已经离开学生会，但内心依然与那里荣辱与共。 正要站出来，又听到那些人在说： 「颜再宁在学校里头抓了多少对早恋的？呵！他自己不也谈着！真是虚伪！」 颜再宁浑身一僵。 外面反而发出笑声，笑那人以前也被逮到过。 那人理直气壮：「我被抓到过怎么啦？那我也是被处罚了，当学生会会长就是好，自己随便谈！」 「他跟谁谈啊？」 「这个没听见老师说，但我猜应该就是现在的那个会长，才高一就能当会长，肯定有姦情！」 「颜再宁不也是高一就上去了。」 「谁知道他是不是出卖色相？人家情场高手～」 顿时，那边的笑声变得邪恶。 直到那些人离开了许久，颜再宁才慢慢走出来，神色晦涩难明。 他把给莫昂买好的东西放到篮球场边，就一个人走回教室，大脑里仿佛有一个重压立场，每当他去想「有多少人知道了」「我变成了那种人」，重压就会加强一分，压迫到了他的其他感官，他好像快无法唿吸，听不清，看不见。 途中和别人擦肩而过，他仿佛能感受到旁人质疑、蔑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能听到那些窃窃私语，说他身为学生会会长，带头违规，真是好不要脸。 恍惚间，他没有回到教室，而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直到他抬手推门，才回神过来自己正站在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口。 这个地方……我还有资格来吗？ 荆条爬满了颜再宁的手臂，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他的血肉里，他失措地将它们拔开，手臂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晚自习，颜再宁的同桌注意到他几乎挠了自己半节课，手臂、脖子大片大片的红疹，已经被挠出血了。 「你没事吧？是不是过敏了？」同桌小声问。 「可能是。」颜再宁抓了抓锁骨，又多了三道血痕，「我去趟卫生间。」 冰凉的水沖刷过的皮肤，能暂缓痛痒的感觉，颜再宁掬着水连泼了几下脸，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他抬起头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脖颈、锁骨、手臂，还有下巴，裸露的皮肤像被野兽的利爪袭击过那样，真是狼狈啊。 他闭上眼睛，嘴唇细微的颤了颤。 再睁开眼，镜中的莫昂，目光紧紧地锁着他。 这天晚上，莫昂请了他们两人晚自习的假，带颜再宁去医院查看身体情况，不是大问题，免疫力低下导致的荨麻疹，开了点儿药外用抹几天就能好。 从医院出来，他们就回了家，路上莫昂都在注意颜再宁，见他又要挠自己赶紧制止，这人劲儿大，对自个儿也没轻没重，身上快没一处好皮了。 回到家，颜帆知道了颜再宁的情况，心疼地拿着他的手臂看了好一会儿，「小时候的毛病了，好多年没犯，最近几天我就见你时不时抓自己，没想到那儿去，还有哪里不舒服？」 颜再宁笑了笑，「没有了，你忙去吧，我擦个药就不痒了。」 颜帆又叮嘱了他几句，才下楼去。 莫昂把酿酿从颜再宁的房间里抱出来，「这几天它放我那边去，等你好了再让它回来。」 颜再宁点点头，洗澡去了。 洗好澡，他发现莫昂在他房间里，拿着粘毛滚轮往他床上一遍一遍的滚，地板也明显拖过，不由心头一软。 莫昂对着滚轮仔细观察，确定粘不出猫毛了，站起来，看到颜再宁便问：「洗澡的时候挠自己了吗？」 「没有。」颜再宁走进来。 第228页 「你等我一下。」莫昂去仔细洗干净手，再消毒一遍，回来给颜再宁上药。 颜再宁按着领口，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我自己能行。」 莫昂：「后背也长眼了吗？」 「我说脱衣服。」颜再宁无奈，脱下了上衣，原本细腻的皮肤被大面积的红疹覆盖，红疹因为一道道鲜红的抓痕显得格外瘆人。 「你对自己能不能温柔点儿？」莫昂皱着眉，语气责怪又心疼，「我都不捨得。」 「那你以后都别咬我。」颜再宁故意说。 「你现在别说这种让人乱想的话！」莫昂说，他将药膏挤在手上，均匀的涂抹在颜再宁的患处。 「痒。」颜再宁轻声说。 「忍一忍。」莫昂让他转过去，后背也是「伤痕累累」，特别是那细韧的后腰，几道抓痕乱而清晰的印在上面，有种被凌虐的伤痕之美。 莫昂深深吸了口气，警告自己不许产生奇怪的念头，要做个人。 把每个患处都照顾好，药膏也下去了半管。 颜再宁穿上衣服，莫昂提醒他：「尽量不要乱动，要做什么就告诉我。」 「困了。」颜再宁倦倦地说。 「哦，赶我走啊？」莫昂臭着脸。 颜再宁无言看着他，乌黑的眼睛有天然的冷情却又泛着柔软，胜过千言万语。 莫昂翘起嘴角，把他按在枕头上，自己坐在地上，在床沿支着下巴，「真拿你没办法。」 颜再宁的手挪过去，摸了摸莫昂的脸颊。 莫昂歪头，脸颊卧进他的手心里，「那么现在，可以把你的心事告诉我了吗？」 颜再宁闭上了眼睛，像是在酝酿睡意，片刻后才说：「你不是自称对我了如指掌吗，还以为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莫昂自鸣得意的语气，让颜再宁的嘴角勾了勾，「但这得由你自己说出来。」 颜再宁明白莫昂的意思，这份心事，或是说这份芥蒂必须让他袒露出来，才能算真正面对它。 于是颜再宁徐徐说道：「我的那件事情，好像在学校里传开了，然后我发现自己比想像中的更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当听到他们说我道貌岸然、表面君子的时候，我不能像以前那样反驳或者无视，因为我……底气不足，我真的是……」 莫昂握紧了颜再宁的手，认真地纠正他：「你不是，你也知道自己并不是。」 「嗯。」颜再宁低声说，「但我能感觉到以前的颜再宁对现在的我，很失望，我没有做到当初对自己的要求，以身作则，克己守纪，我也变成了秩序的破坏者。」 「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学校里不还是好好的？连校长都没有责备你，你是全校最宝贵的第一名。」 「可我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来的。」颜再宁较真地说，「我就是这么要求自己，才走到了现在，才能让大家信任我，甚至畏惧我。我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不敢正视学生会，就好像不敢回家那样。我知道这些在你看来太小题大做了，但我享受到了管理者的尊崇，就要承受违反规则后的审视和指责，还有这种羞愧的心情。这是我给自己上的枷锁，只有我知道它们落在我身上时，有多重。」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而后他又用轻松的口吻说：「我这种状况叫轻度超我型焦虑，对自己的要求过于严苛以至于出错就会有强烈的负罪感，你不知道吧？」 「受教了，颜老师。」莫昂也对他笑，但声音又低了下来，「我要做什么才能帮你把枷锁卸下来，减轻你的负罪感？」 颜再宁摇了摇头：「卸不下来，至少我还是九荣的学生的时候不行，或许毕业就会好了。说到底，这就是个角色扮演的游戏，我入戏太深了。」 他说得自嘲。 「不要把你引以为豪的会长身份说得这么不值钱。」莫昂说，「我是不是该向你道歉？怪我太有魅力，太英俊太优秀，引诱你破戒，真是不好意思了。」 「怎么有人能自恋到这种程度？」颜再宁被他逗笑了起来，「说实话，我心里其实有点迁怒的，这是控制不了的心情。可是我一看到你，这张脸吧，是有些吸引力，身板呢，也过得去，性格嘛，还算合心意，除了好动、无理取闹、不分场合撒娇、烦人、挑食、事儿多……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莫昂喳喳喊道：「你已经挑了不少了！」 颜再宁的笑容加深，他侧着身子，和莫昂握着手，说：「我还是更想让你在我身边，就像现在，我可以暂时忘记那些枷锁，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莫昂可太喜欢听这话了，喜不自胜地说：「既然你那么需要我，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学校里就算了，保持距离。」 莫昂：「……」气！但不能说。 颜再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在睡梦中他能感觉到莫昂细细密密地啄吻他的手，这份沉甸甸的爱恋，在此刻却是他的疗愈，让他一夜安眠。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后郑家欢过来看望。 「他这脖子，还有胳膊，怎么弄的？」郑家欢吓了一跳，因为颜再宁那些地方被挠破皮了，和荨麻疹的红肿交汇在一起，看着都疼。 莫昂：「情绪压抑导致的免疫力下降。但你知道是什么导致他情绪压抑的吗？」 第229页 郑家欢能不知道吗？关于颜再宁的风言风语这几天在学校传开了，课间说的最多的八卦就是颜再宁到底在和谁谈，他以发小的身份为颜再宁辩解说那都是谣言，议论者却不以为然地大笑，说要是假的，那他怎么不是省三好？ 郑家欢无言以对，在心里更怨恨自己，如果不是他犯蠢，阿宁根本不用遭遇这些。 「我做错事了，对不起阿宁。」郑家欢低下头，朋友之间的认错那方就像在失衡的天平被挑高的一端，他无地自容，可以平等相处的自尊心被无限压低，「照片的事情，是程子驯，我去找过他……」 莫昂皱着眉打断了他，转头看了眼颜再宁，确认他在熟睡中，让郑家欢到外面说。 他不想给颜再宁半点机会知晓其中内幕，颜再宁欣赏程子驯，要是知道是程子驯做的这一切，心情又会一番动盪。 莫昂直接对郑家欢说：「你回去告诉程子驯，再宁绝对不会被他的卑劣手段影响，就算让他五分，再宁也不会输。」 郑家欢一愣，「你知道了？等下，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帮程子驯，和他也不是一伙儿的！」 「安静。」莫昂的语气冷淡，「最后这二十天，都消停点儿吧。」 他对郑家欢下了逐客令，郑家欢被挡在门外，心底才后知后觉冒出火来。他心想：我和阿宁穿一条裤子的时候，你算哪根葱？ 可却没有底气沖回去说理，他情绪烦躁用力垂了几下墙，抹了把脸，闷闷不乐地走了。 翌日是周天，早上天刚亮，程子骄迈着欢快的步伐从住宅楼里出来，兜里装着从他妈钱包里顺出来的二百块钱，憋了这几天，今天一定要玩个爽！ 楼道正对面是个小花圃，程子骄一眼就注意到花圃边倚着一辆车身流畅帅气的公路车，高档货一眼就能看出不同，这弯把，这车架，还有轮组，简直是他的梦中情车！ 程子骄不由得为这辆车驻足，凑近了仔细瞧，是谁家的车？以前从没见过…… 「餵。」 程子骄没发现旁边还坐了个人，被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到，视线一转，是个短髮的男生，长得挺周正，就是表情特别差，眼睛乌幽幽的和下面的黑眼圈像是融为一体，两个黑洞似的吓人。 「我草！」程子骄直接叫了一声。 郑家欢昨天没睡着，颜再宁和程子驯在他的脑海里盘亘不去。当然是颜再宁更重要，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到颜再宁。 这种无力和懊悔，让他想到程子驯时心里涌现出来的不是酸甜，而是苦与怒。 所以现在他没耐心对程子骄笑脸相迎，冷冷地问：「你哥呢？」 「你谁啊？」程子骄的脾气也很臭。 「把程子驯叫下来。」郑家欢生硬地说。 「你说叫就叫，你是我爹啊？」程子骄说，「呸！我是你爹啊？」 「滚！」郑家欢满脸阴翳。 程子骄却没有走，眼睛又滴熘熘回到了公路车上，「这是你车啊？让我叫他可以，给我骑一下。」 说着，他伸出了手握住了弯把，哦嚯嚯这手感！ 郑家欢突然暴跳如雷将他狠狠推开，「别乱摸！你们这些噁心的东西不配！」 程子骄正是十三四岁易燃易爆炸的年纪，哪里忍得了这一句？当场就叫骂起来，还手推搡回去。 郑家欢对他印象本就差，因为程子驯这层关系那就跟仇敌似的了，毫不犹豫跟他打了起来。 两个人都是一身牛劲，打得简单粗暴，拳头死命往对方身上砸，程子骄有熟悉地势的优势，利用花圃边的小台阶把郑家欢扳倒，骑在他身上开揍。 郑家欢却比他高大，脸上挨了几下怒火加剧，掀翻了程子骄几拳捶得他哭爹喊娘。 小区里晨练的人看到这两人扭打，在一旁大唿小叫。 这动静吵到了住在三楼的程家，程母从窗口一看，楼下挨打的不就是自家孩子吗？顿时惊唿，把床上熟睡的丈夫叫醒：「快下去救子骄！他被人打了！」 程父睡梦中被吵醒，一肚子火气，不想管但抵不过程母在耳边嘶叫，只得黑着脸下楼了。 程母又去敲程子驯的房门，「子驯！弟弟在楼下被打了，你过去管管啊！」 程子驯皱下眉头，出门到阳台看了眼，就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他怎么来了？ 然而没等他回过神，程父已到楼下，一把扯开了郑家欢，同时怒气腾腾一脚踹上他的肚子，把他踹出去几米。 郑家欢摔在地上没能马上起来。 程子驯心头骤然攥紧，当即扭身下楼。 此时程母护在心肝儿子前大喊：「报警！让警察抓了这个土匪！」，程子驯径直奔向郑家欢，将他搀扶起来，用郑家欢没听到过的厉喝声音说：「不许报警！」 郑家欢直喘着气，抬眼盯着程子驯。 程子驯说：「家里私事，抱歉打扰了大家，已经没事了。」 热心居民这才散去。 程母生气道：「子驯，他是谁啊？！怎么能动手打你弟弟？」 程子骄鼻血横流地喊：「他有病！」 程子驯：「闭嘴！」 他并未做解释，而是把郑家欢拉走。 郑家欢说：「我车。」 他那嗓音就像漏气似的，听得程子驯有点难受，去帮他把车推来。 第230页 程子驯把他带到小区门口的小诊所，虽然程子骄看上去更惨烈些，可他受得也不清，颧骨破了皮，身上也没一处干净。 买了点外用药，郑家欢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程子驯，程子驯知道他是因何而来，却不想发表任何言论，只说：「给我看一下你的肚子。」 郑家欢说：「你捨得理我了？」 这话郑家欢说过几次，语气都是委屈巴巴或者窃喜，从来没像现在，毫无起伏，嘲讽尖锐。 程子驯不再说话。 郑家欢自顾自地说：「我四点钟就到你家楼下了，好几次都想冲上去把你揪出来，但我也知道这种冲动毫无用处。程子驯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举报阿宁？」 程子驯浑身僵硬，印象中他不曾过这种紧张窘迫的时候，因为他从不犯错，可此刻在郑家欢面前，他没有直视对方的勇气。 「我想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啊？你们又不是竞争对手，你已经有名额了，干嘛要搅黄阿宁的？你怎么能拿他们的照片去举报？你利用我是吗？你他妈利用我……咳咳咳！」 郑家欢越说越激动，牵扯到肚子的疼痛，捂着小腹脸色发白。 程子驯抓住他的手，「让我看一下。」 郑家欢狠狠甩开了他，眼睛通红地瞪着他：「程子驯，你接近我的目的就是这个吗？你明明知道我和阿宁关系好，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到底怎么招惹你了，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郑家欢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在程子驯面前流泪。 作者有话说 拔了智齿牙根栓栓的tat 第一百二十八章 程子驯拿着药袋的手不知觉攥得很紧，他缓缓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对颜再宁而言并不重要。我问过他，他对第一、状元这些事看得很淡，没有这五分，他的分数想去心仪的大学也绰绰有余，而且他的家境好，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根本不用为以后的事发愁。还有他和莫昂，如果他们真的在乎关系被捅破，根本不会在教室里也亲亲我我。他不看重的东西，我看重。」 郑家欢仿佛从未认识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巴张合却无语凝噎，半晌才发出声音：「就算阿宁不看重，也不代表他要为你的意愿让路！你凭什么说他不在乎？就是因为那件事，他把自己挠得浑身是血！」 程子驯有些难过地说：「郑家欢，你说过会帮我的。」 「我帮你还不够多吗？咱们一起去兼职的时候我恨不得帮你把所有活都干了，我把自己的薪水给你，帮你买学习用具买教辅资料，这些都不算帮吗？我还想着毕业了以后，我跟家里装乖，再出去做半个月兼职，然后带你去毕业旅行，可你、可你只是利用我？」 郑家欢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肝胆欲裂，那是一种切实的疼痛。他用力抹了把脸，咬紧牙关。 程子驯苦涩地说：「不是……不只是利用，我也想过和你去旅行。」 「不会有了。」郑家欢说。 程子驯的嘴唇颤了颤。 「举报，可以撤回吗？」郑家欢说，「你撤回吧，算我求你了。」 「已经没意义了。」 「要我怎么做才行？」郑家欢失控地朝他喊，「我给你跪下行吗？」 他真的屈了膝盖，在他跪下去之际程子驯挡住了他，心中一乱本能将他抱住。 「你别这样，最后两个星期，这些就都过去了，好不好？」程子驯几乎是恳求他。 郑家欢用尽力气推开程子驯，自己踉跄后退了两步，捂着肚子，「我真后悔认识你。」 程子驯的喉咙里像吞了个针球，扎得他血淋淋的疼，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郑家欢远离，内心也随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空。 程子驯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回家的，表面上看他与寻常无异，但如果剖开他的身体，里面大概是冰冷的机械或者空荡的支架，总之不是什么活物。 他被母亲抓住了手臂，着急地摇晃：「子驯，你弟弟跑了！不知道他干嘛去了，你去找找他啊！」 「没空。」程子驯说。 「你怎么这样子？你弟被人打了你都不管，那人谁啊？他打得你弟弟好重！你没看到吗？流了好多血！你要管管啊！」 程子驯厌烦地抽回手，压抑多年的不满此时化作了冷酷宣洩：「是你儿子，不要让我管他，我以后再也不会管！」 他回到房间，锁上门，不顾母亲的悲哀。 还有两周，他对自己说，这些就都过去了。 莫昂接到郑家欢的电话时才刚过七点，睡得好好的被吵醒本来就不爽，看到是郑家欢就更差劲了，放着手机响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一脸烦躁地接了起来。 「干嘛？」 手机的那头声音特别杂乱，车流声和警笛声，就好像一场事故的现场。 郑家欢的声音也非常不好，舌头打结了似的：「莫、莫哥，我出事了，你千万、帮我瞒住阿宁……」 莫昂：「……」 郑家欢：「救护、车来了，我先上、了……」 莫昂炸了似的跳起来，满屋子急窜：「你人在哪儿？！喂！！」 莫昂再打过去，接电话的是郑妈妈了，她说郑家欢现在在医院里治疗，情况稳定下来了，刚醒过来。 第231页 莫昂问到了医院地址，快马加鞭赶过去。 到了病房门口，他就看到郑妈妈坐在外面抹眼泪，他下意识以为郑家欢不好了，心惊胆战过去询问情况。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他在马路上突然摔车倒在别人的车盖上，幸好司机操作得当，没把他撞出去，否则……」郑妈妈流着泪摇头，「我家这小子平时生龙活虎的，劲儿多得使不完，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他满身伤躺在病床上，心疼啊。他爸又还在外地，我一个人真是有点……」 莫昂搂着她的肩安慰：「医生说了没事，您安心等他康復就好，阿欢那体格，不出一个月就能生龙活虎回来。」 郑妈妈点点头，才想起一件事，沖他身边张望：「你没带阿宁来吧？刚才电话里忘记说了，阿欢让我别把他车祸的事和阿宁说，怕影响阿宁。」 「我知道的。」莫昂说，「我先进去看看他。」 病房里的郑家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莫昂探头进他的视线里，他才慢慢聚焦。 「莫、莫哥？」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莫昂恨铁不成钢，想骂他又于心不忍。 郑家欢头上打着绷带，左胳膊固定着石膏，身上脸上几处擦伤，别说郑妈妈了，颜再宁见他都得红眼眶。 「我也不知道啊，要是我能像你或者阿宁那样能打就好了。」郑家欢还能笑出来。 「我出门的时候他正要找你。」 「啊？」郑家欢迟钝地张嘴，「没跟他说吧？」 「嗯，他找你用他那辆车，我叫他用我的了。」莫昂说，为了不让颜再宁起疑心，他还陪颜再宁一块骑去买了蜂蜜小面包后才找理由过来的。 「他那车……」郑家欢扁起嘴，「被我弄坏了。怎么办吶？我什么都做不好，三好没帮他拿回来，车还给他弄坏了，我怎么那么没用？」 说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脸发白。 「好了好了，别哭，没人怪你了。」莫昂对他不知从何下手，只得拿两张纸巾在他脸旁边接着。 「你千万不能告诉阿宁，我求你了。」郑家欢抽噎道，「等高考完我再跟他道歉。」 「我真服了你。」莫昂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想想自己吧，离高考半个月不到，你怎么参加？」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郑家欢更是悲从中来，咬着嘴唇脸哭成一团。 郑妈妈进来看到儿子哭成这样，心疼得骂他，着急忙慌想叫医生。 莫昂看了看这三人间环境侷促的病房，嘆了口气，他身为颜再宁的「家属」，能放着郑家欢不管么？ 只得拿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hi elvis，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帮我在诺仁医院预订一间特护病房，我没事，朋友需要。这件事拜託你别和我妈妈说……」 郑家欢的事情在高考的最后阶段反倒很好瞒，颜再宁本身就专注于学业，再由郑妈妈出面给了个「阿欢报了外面的冲刺班」的理由，勉强能解释他放学后不见人影的原因。 「我又不是不能教他，白花这个钱。」颜再宁说起他就会嘀咕这句。 「孩子长大了，让他自由选择吧。」莫昂说。 「你最近也有点怪，好像有事儿瞒着我？」颜再宁斜他一眼。 「哈？你不要随随便便怀疑人好不好？」莫昂跳脚，打直了背嵴，朝着校门口大步走去：「到学校了要保持距离，你不要跟我说话了！」 课间的时候，莫昂来到郑家欢的班上收拾复习资料。郑家欢修养了一周才从轻微脑震盪的症状中恢復了过来，可以看书做题了，他对自己能按时参加高考抱有期望，就拜託莫昂帮他拿些书回来。 莫昂进到1班的教室，引起所有人的瞩目，特别是1班的女生，各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完美符合了青春少女对「恋爱」的幻想，他的到来令人惊喜，却没人敢主动上前搭话。 直到莫昂收拾起郑家欢的桌膛，终于有人对他开口：「郑家欢……他怎么样了？」 莫昂抬头一看，这个女孩他有印象，曾经和郑家欢在学校里打闹还撞上了他，郑家欢也提到过，是个令他头疼的欢喜冤家。 「还行，恢復得不错。」莫昂答道，郑家欢的情况在班上没有隐瞒，有心要去了解的就会知道他请假的原因。 「我想去看看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女生问。 莫昂：「这个，你最好徵求他本人的意愿。」 女生愤懑道：「我在微信上问他，他不告诉我！」 「他可能也不想影响你。高考应该就能见到了，他在努力。」莫昂说，他把需要的书码好一手捧着，「我先走了。」 女生看着郑家欢的座位，咬住了嘴唇，眼圈瞬间红了，哽咽着说：「蠢东西，回来我一定收拾他一顿。」 莫昂在心里暗骂，郑家欢你真是罪孽深重，好好的一个女孩你不珍惜，去喜欢一个坏事的程子驯。 然而他回到班上，就看到坏事的程子驯在颜再宁座位边上，眉宇带着一丝忧虑，颜再宁则是满脸凝重。 莫昂立刻进入警备状态，赶到颜再宁身边硬邦邦地呛道：「你要干嘛？」 程子驯抿着唇，他跨过了自己的尊严，说：「上周，郑家欢去找了我之后就失踪了，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第232页 第一百二十九章 莫昂当即进入了应激状态，很想找个麻袋把程子驯套走扔了，这一周都稳稳噹噹过来了，他偏要跳出来搅乱！ 「走，出去说。」莫昂非常不耐烦，直接伸手去推程子驯的肩膀。 颜再宁却拉住了他，「班长的话很怪，阿欢不在学校里吗？」 程子驯：「不在。」 「你闭嘴！」莫昂转头对颜再宁，「他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听。」 颜再宁注意到了他抱着的书，上面写着郑家欢的名字，「你拿阿欢的书？」 莫昂只得真假掺半地说：「他叫我帮他捎回去。」 程子驯不依不饶地问：「他人在哪儿？」 莫昂已然怒了，颜再宁本就不好煳弄，让他起疑心基本上就瞒不下去了，当即拽过程子驯的领口火冒三丈道：「现在这个局面你还嫌不够吗？到底要影响他到什么程度你才罢休？！」 班上鲜少发生过剧烈的肢体冲突，莫昂这一下引起了所有人瞩目。 「莫昂，别这样。」颜再宁抓住了莫昂的胳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莫昂咬着牙，用力推开了程子驯，面对颜再宁时他是隐忍中带着乞求：「真没什么事。」 程子驯扶着桌子，眼镜都有些歪了，他沉着声说：「你只要告诉我他现在是好好的吗，那天他被踢到了肚子，样子不太对，我就担心这个。」 最终还是瞒不下去了，自习课的时候，莫昂在楼道里向颜再宁坦白了缘由。 他已经尽量省略尖锐的内容，但颜再宁的表情就像冰冻的过程，到最后周身散发的寒气，让莫昂都惴惴不安。 「程子驯拿什么去举报的？总不能空口无凭就成功了吧？」颜再宁说。 一上来就拿捏了莫昂的弱点，莫昂眼神躲闪，迟迟没有明说。 颜再宁：「都到这种程度了，还有藏着的必要吗？」 莫昂颓然地低下头，「照片。」 瞬间，羞耻与怒火在颜再宁的心中并放，他抿紧了唇，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是什么照片、谁看过了。 「对不起。」莫昂满是歉意。 「为什么是阿欢去找程子驯，和他有什么关系？」颜再宁又问。 在这番情况下，莫昂不忍心说照片是从郑家欢那里流出，就由他自己坦白吧，于是说：「他知道是程子驯做的，想帮你讨回公道。」 「好，好。」颜再宁点头，眼神却是凌厉的，「那这一切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全都参与其中，比我都要清楚？」 这质问实在不留情面，莫昂怔愣了片刻，「我只是不想让这些事打扰你……」 「全是和我有关的事，你来做决定吗？郑家欢要是被车撞死你也打算瞒着我？」颜再宁字字紧逼，这些日子压抑着他的情绪此时全部爆发了出来，不像火山熔岩那样滚烫，是雪崩，刺骨的冰寒。 莫昂内心慌乱无比，本能想握住颜再宁的手汲取一些温度。 颜再宁不让他碰。 「我做错了吗？可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安宁点儿，你的寻麻疹才刚好……」莫昂无措地看着他。 「你没错，可能是我有病吧。」颜再宁面无表情地说，「高考加油，再见。」 颜再宁没有提出要去看望郑家欢，他就像不知道那些事似的，每天按部就班地复习，平稳地迎来了高考，顺利、平静地渡过了那两天。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整个校园被欢唿、发泄的嚎叫充斥着，颜再宁也感受到心里的一角仿佛被卸了下来，不由露出了一个感怀的微笑。 他的高中生涯，结束了。 走出考场时，楼道塞满了人，考生们洋溢着欢快往下涌，在这人群中，颜再宁本能地四下张望，想要看到那个鹤立鸡群的人。 莫昂的考场不在这栋楼。 颜再宁按下那抹晦涩的思绪，回到教室，和老师同学们告别。 这天晚上，他才去了郑家欢家里，大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了郑家欢的真容。 郑家欢已经康復了许多，脸上的伤全好了疤痕也不留，穿着背心吊着胳膊，人瘦了些，但看着很有精神。 「阿宁你来坐这椅子上，我给你把空调开开。」郑家欢笑得非常讨喜，态度十分殷勤。 颜再宁淡淡地打量了他几眼，问：「考得怎么样？」 郑家欢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床上，嘿嘿直笑：「自我感觉不错。」 「是实话吗？」颜再宁并未被他的笑容感染，平淡的语气中自带审问的重量。 郑家欢现在在他面前连大声的底气都没有，只得低眉顺眼说实话：「到一半头就会晕，脑子有时转不过弯来，可能上不了一本线了。」 「那你的打算呢？」颜再宁问。 郑家欢小声说：「先看成绩怎么样吧，实在不行就復读呗。」 颜再宁看他的眼神终于带上了情绪和份量，「阿欢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没意义，可但凡你要是别去做那种事……」 郑家欢立刻滑跪抢答：「对不起阿宁是我蠢不懂得看人，给你整出那么大的麻烦，你随便给我提要求我都认，帮酿酿铲十年的屎也没关系！」 「谁跟你说这个？！等等，给我整出了麻烦？」颜再宁转狐疑。 「那什么，我被下了套，把你和莫哥的照片发出去了，这事莫哥没告诉你吗？」郑家欢小心翼翼地问。 第233页 平息了一周的心海又开始慢慢翻涌，人的情绪真是不受控制，颜再宁明明知道事情会随着他毕业而消散，可这份耻辱大概这辈子都烙在他的灵魂里。 更遑论这一切都缘由于两个与他关系密切的人，和一个他曾经欣赏的人。 「现在跟你发火，没什么意义了。」颜再宁说。 「你还是沖我发火吧。」郑家欢哀求道。 颜再宁摇摇头，「这事算过去了，不要再提。」 郑家欢还是过意不去，他恨不得为颜再宁肝脑涂地一次，才能减轻负罪感。但他了解颜再宁，乖乖听话才能让他满意。 于是郑家欢转了个话题：「莫哥怎么没来？」 颜再宁掀了掀眼皮，郑家欢瞬间又被乌云笼罩，试探性地问：「你俩该不会……」 「和你没关系吧？」 「我大恩人！」郑家欢说，他立刻意识到，在颜再宁看来莫昂的「罪名」估计也不清，赶忙为恩人说话，「他真的完全在为你考虑，生怕你有一点儿差错，他是我认识的数一数二的大好人，你俩要是为了我这个傻蛋吵架，太不值当了。」 「为我考虑？你觉得我需要吗？我颜再宁脆弱到需要你们藏着掖着来保护的地步吗？」颜再宁的语速变快，这是情绪升高的表现。 郑家欢拨浪鼓式摇头。 「不说这个。」颜再宁闭了闭眼，「你和程子驯……」 郑家欢快速道：「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这话时，他脑中又浮现出今天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他等着人群走得差不多才出考场，程子驯就站在外面，复杂隐忍地看着他的画面。 「没有了。」他低声强调。 从郑家欢家里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院子里的路灯年岁久远，堪堪只能照亮灯柱下的方寸，朦朦胧胧笼罩着倚靠着它的人。 颜再宁顿住了脚步，莫昂的容颜在灯下仿佛不真实。 莫昂不知站了多久，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无声对视，最终是莫昂先有了动作，他走向了颜再宁。 颜再宁是何等了解他的举动，只看他手臂摆动的幅度，就知道他要过来拥抱自己。 在莫昂伸出手之前，颜再宁后退了一步。 这是拒绝的信号。 莫昂站定了，哪怕背着光，颜再宁也能看到他眼中受伤的神色。 「我很想你，可你一点都不想我吗？」莫昂低声问。 「我还需要时间，去认真思考我们的事。」颜再宁说。 「到现在过去九天了，还不够？」 「今天之前，我没心思去想高考以外的别的事。」颜再宁直言。 「别的事。」莫昂嗤笑了一下，声音已经酝酿了恼怒，「可我就一直在想，在想你什么时候可以理我！」 「莫昂，你不要总这样情绪化。」 「我倒宁愿你对我情绪化一点儿，照片的事郑家欢的事，你尽管跟我算帐，总好过现在！」 颜再宁压抑着涌动的心海，和对郑家欢的无奈不一样，涉及到莫昂的事总能拉扯他的心房，好像能把他变成另一个人。 他迫使自己理性、镇定：「从客观来看，你并没有做错，我抓着不放才是无理取闹。」 莫昂忽然安静了，但从他微微发颤的手臂来看，他并不平静。 颜再宁轻声说：「我只是觉察到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点不对劲，可暂时还不太明确，让我再好好想想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先回去了。」 他错开莫昂走了出去。 身后，莫昂说：「颜再宁，你现在、此时此刻，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颜再宁怔愣，这一刻他感觉蛛网裂痕般的疼痛从他的胸口扩散。 他转过头，莫昂仍然背对着他，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你永远都不会被我的爱打动吗？我还要怎么做，要做多少，才能让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呢？」 第一百三十章 九荣中学的传统是在高考结束后的一个星期为高三举办一场盛大的毕业典礼，让高三学子尽情享受在学校的最后一天。 在这一天，他们可以盛装出席，自由行动，做那些曾经不被允许的事情，到了晚上还有绚烂的烟火晚会，为他们的高三画上华丽的句点。 女生们都在这天穿上了各式风格的裙子，妆容或清淡或浓艷，在千篇一律的校园里绽放出青春年华的美丽。 男生大都也规矩起来，换上西装白衬衫，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 最后一次大会，大家坐在操场上，言笑晏晏地同身边的同学交谈打趣，似乎还没进入状态，只觉得是一场寻常的例会，校领导在台上念稿子唠叨，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每一位班主任上台简短的感言，那些欣慰的、骄傲的、惭愧的话语，一下就让底下的学生们眼泪汪汪，恨不得扑上去大喊「你也是最好的老班」。 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的是程子驯，他依然是一身校服，身条已然展开，往台上一站腰是腰腿是腿，也很惹人注目。 有人没看清脸，只见得上面的人戴着眼镜，说：「不是颜再宁？」 「颜再宁就坐我们隔壁后面，你没看到吗？」 对方扭头朝后看，在一众tony、wetter、manage中，颜再宁通身矜贵冷淡的气质脱引而出。 黑色西装的面料细腻，在自然光下泛着暗光，裁剪工整贴合，显得肩膀与头的比例黄金完美，他的头髮长长了些，稍稍挡住额头，这一点点的改变似乎令他更偏向于秀美，静坐出神的样子像一张画报。 第234页 「我靠，颜再宁什么时候那么好看了？」 「他一直都挺好看的吧？只要能忽略他冷酷的嘴脸……」 「这个学校，目前只有莫昂可以与之一战。」 「我今天同意。话说莫昂呢？」 散场后，整个操场泄洪一般热闹起来，大家拉帮结派的合照、集体照、个人照，脸上的灿烂和一周前闷沉的自己截然不同。 颜再宁对此并不热情，参加完班级合照后就一个人走开，但耐不住想和他拍照的人太多，梁珂第一个扑上来，极尽溢美之词夸赞他的穿着身段，同样色系的西装，自己穿出来就像个服务生。 「你这身不便宜吧？」梁珂悄悄摸了下颜再宁的胳膊，料子滑熘熘的。 「不清楚，莫昂给我的。」颜再宁答道。 「对了，他怎么没来？」 「和爸妈度假去了吧。」颜再宁低声说。 梁珂也有些怅然：「毕业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没等他从感怀之中走出来，颜再宁就被其他人截过去，都是班上的男生，笑嘻嘻地说他今天很帅，但穿裙子更好看。 「不会再有了。」颜再宁也露出了一些笑容。 「莫昂的女装也带劲，怎么今天都不见他人？」 又提到了莫昂。 以前在学生会共事的同学来找他时，也自然而然地问起了莫昂。 或许这正是莫昂想看到的吧？旁人无意识的将他们绑定，就好像身边一定要有彼此似的。 这样的强关联宛如一朵乌云压着颜再宁的心头，没有重到喘不过气，只是有些闷沉，不自然。 如果他和莫昂像两根藤蔓紧紧绞缠在一起，那他和另一个世界的菟丝花有区别吗？ 「嘿，会长。」 这个称唿让颜再宁本能抬眼，是孙娆在叫他。 「你现在才是会长吧？」颜再宁说。 「都是。」孙娆笑了笑，指了指另一边，「那边有人想和你合个照，她不敢过来问。」 颜再宁看过去，是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子，细胳膊细腿一手挎着托特包，一手拿着相机，侷促地朝颜再宁挥了挥，那头毛毛躁躁的头髮今天被精心打理过，顺滑的披散着，让她文静清秀了不少。 「宋湘文。」颜再宁说，「要拍就过来。」 宋湘文小跑着过来了，嘴里叨叨着：「看到你就紧张，感觉下一秒你会收走我的相机。」 「哦，他们把你的那些小说还你了吗？」颜再宁随口一问，宋湘文以前经常在早晚读看小说，被他收缴了很多本。 宋湘文：「我捐图书馆了。」 颜再宁表情微妙：「那种书……」 宋湘文把相机对准了他，到处找角度，「你站好了别动。」 她狂按快门。 颜再宁不明就里。 孙娆说：「她最近想写明星和金主的题材，你今天这身应该给了她许多灵感。」 颜再宁立刻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让宋湘文交出相机。 宋湘文火速揣包里，又掏出了一本自己印的小说，封面是两个漫画男人被玫瑰荆条暧昧的缠绕，书名是相当大胆的《会长是老婆大人》，「我们印了几本当做纪念，也送给你们一本。」 颜再宁皮笑肉不笑的接过来，「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跟莫昂要过授权了。」宋湘文还特别有理，「他还说很期待看到成品呢，他人呢？你俩不成对出现还怪不和谐的。」 「我看你脑子里的东西是该被和谐和谐。」颜再宁说。 和颜再宁合照之前，宋湘文还试图让他把那本《会长是老婆大人》举起来，被颜再宁冷漠凝视后又成了鹌鹑状，老老实实地罚站在旁边。 孙娆帮他们拍了下来。 宋湘文满意得不得了，mua的朝孙娆飞吻：「谢谢你啦娆娆！」 她欢天喜地的跑走了。 孙娆笑着说：「湘文学姐很可爱的。」 颜再宁无奈：「她现在那么猖狂，也有你一份功。」 「对了，这是我给你的毕业礼物。」孙娆说，她拿出了一枚熟悉的袖章。 袖章算是学生会的公共资产，颜再宁卸任后就还了回去，如今又递到了眼前，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袖章上只简单印着「学生会 会长」五个字，颜再宁却能感受到它的重量。 他没有接过来，只是说：「我前段时间，甚至不敢去想以前的日子。想到我不是你们想像中那样完美，甚至还是有些自私，懦弱的人，我对学生会就会产生一种畏惧，好像成了叛徒。」 孙娆若有所思：「是因为之前的谣传？我根本没有当真。」 「如果我说是真的呢？」 「可你已经毕业了，我也管不着了啊。」孙娆耸了耸肩，把袖章塞到他手上，「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一直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只有遵循学校规定才是完美的人吗？会长，你掉进思维误区了，遵循自己的内心，不后悔当下的每个选择，在我看来才是完美的，你一直如此。」 颜再宁感到一些释然，他欣慰地看着孙娆：「你已经比我出色多了。」 「不要有什么负罪感，你看那边。」孙娆示意，在旁边的树下，前学生会副会长谈佰文同学正和一位穿着雪白纺纱裙的女生手捧鲜花，揽着人家沖镜头腼腆微笑，仿佛在拍结婚照。 第235页 颜再宁失笑：「这傢伙……」 孙娆也笑了起来，「最后的问题，你的那个人是谁？」 颜再宁看了眼手上那本「露骨」的书，「或许就是你想的那位。」 一直到中午，颜再宁意识到自己俨然成为了合照工具，只要在一个地方稍作停留，就会源源不断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过来找他拍照，这是高调刷了三年脸的弊端。他实在累了，找了藉口躲到人少的教学楼，坐在台阶上吹着凉风，发了会儿呆。 他今天应该是笑了很多次，可安静下来才发现，他心里静沉沉的，没感到多开心，毕业的伤感似乎也无足轻重，情绪变得很钝感。 ……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吗？ 什么时候他的喜怒哀乐也和莫昂强关联起来了？ 颜再宁嘆了口气，拿起来信件——这是找他拍照的女生们给他的，说以前不敢靠近他，只有等到毕业才有勇气交给他。这么小心真挚的心意，他也没办法无情说不。 他打开一封封看过去，时而皱眉时而困惑，看得专注入神，有人接近也没发现。 「总算找着你了。」 他听到久违的轻柔嗓音，抬起头，先看到的是一双纤细的腿。 「好久不见呀。」杨笑微眉眼弯弯。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这话，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接了。」颜再宁无奈道。 杨笑微咯咯笑了起来，以前她的笑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含蓄而柔和，生活带给她的阴暗和绝望全都掩盖在微笑之下，现在她更加恣意了，从灵魂上透出轻快和放松。 「我之前跟你说过，去到那边我也加入了学生会，你还记得吗？」 「嗯。」颜再宁说，杨笑微离开这里之后他们偶尔也会联繫，多是杨笑微向他请教问题，或者节假日的祝福，「怎么样了？」 「理念不同，没多久就退了，去了别的学校才知道一个颜会长是多么难得。」杨笑微说，「但是就有人看不惯我了，认为我一个中途转来的外地人事多，故意找存在感，于是开始排挤我。」 「你怎么没说过？」颜再宁问。 杨笑微沉吟：「嗯……要怎么跟你这个不解女孩子风情的人解释女生奇怪的自尊心呢？不过在排挤演变成校园霸凌前，有个人帮助了我，一个傻了吧唧，偶尔经常惹我生气，但又很会逗我开心的人。」 这样的形容颜再宁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啊，恭喜。」 「恭喜什么啊，八字没一撇呢！」杨笑微有些羞赧道，「高考结束那天他向我表白了，我还没有答应他，因为我觉得我心里可能还装着……」 杨笑微转头看着颜再宁，他困惑地指着自己，「我？」 「嗯，你。」杨笑微严谨地点了点头。 嗒，嗒，嗒。 是皮鞋踩在地上清脆的声响。 拐角处，黑色身影映入他们的眼帘。 「我来得不是时候？」 颜再宁心里漏了一拍，只看着来人，没有说话。 杨笑微惊喜地叫道：「莫昂！」 莫昂踏着台阶走到他们面前，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杨笑微腿上的外套和那摞信封，嘴角似笑非笑，「好久不见。」 他主动在他们的上一级台阶坐下，正好是颜再宁后方，分开两条腿将颜再宁拢在中间，顺带隔开了杨笑微，手也十分自然地搭在颜再宁肩上，完全圈住了对方，界限分明。 「这是你写给他的信？」莫昂问。 杨笑微不得不往旁边腾了一点儿，摇了摇头：「不是。」 莫昂：「我说呢，你走了那么久，也该放弃他了，对吧？」 最后问的是颜再宁，他低下头凑近颜再宁的脸颊，带着轻笑的语气，让颜再宁感到陌生。 杨笑微开玩笑一般说：「没准能在一个城市上大学呢？我还有机会的吧？」 「会有吗？」莫昂身体往前倾，前胸贴着颜再宁后背，缓缓加重地压着他，「我刚才感觉你们的气氛很好，不会真的有吧？」 眼中没有笑意，像深不见底的幽谭，潭水波动，仿佛要有可怕的东西破水而出。 颜再宁推开他站了起来，随后拎着他的领子将人提上来，「这人好像哪里出问题了，我帮他治治。」 说罢，也不顾莫昂站相狼狈，将他拖进了附近的空办公室。 莫昂还能勉力回头，沖杨笑微说：「我和他会去同一所大学，绝对不会让他被人……」 话没说完，人就被推进了办公室里。 「你今天怎么回事？」颜再宁拧着眉。 莫昂扶着办公桌，抬头仔仔细细地看颜再宁，笑了起来：「你今天穿我给你的衣服了。」 颜再宁：「……」 「虽然你把外套给了别人，不过记住了我以前说过的话，我很高兴。」 「你不是度假去了吗？」 「嗯，又回来了，我还是不想错过今天。」莫昂说，「如果我没来，你就要被抢走了。」 「什么抢走不抢走的……」颜再宁不理解地看着他，「你现在很奇怪。」 「我们的事情，你想好了吗？」莫昂问。 颜再宁抿唇沉默。 莫昂走近他，「还没有？你头脑那么聪明，不会想那么久的，所以还是不喜欢我吗？再宁，你跟我走吧。」 莫昂靠得太近了，颜再宁忍不住后退，却被抓住了手臂，力量很紧很紧。 第236页 莫昂认真地说：「跟我去模里西斯，去我的岛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你一定会再次喜欢上我的。」 「你就没有思考过吗？」颜再宁一边挣扎，「就不觉得自己的喜欢、占有欲很不合理吗？莫昂，我希望你能找回除了我之外的快乐，就像以前的你，更享受阳光和大海，而不是一昧地往我身上灌注情感，这很奇怪！」 「我喜欢你是奇怪的事吗？」莫昂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你不喜欢我才奇怪吧？」 「我没说过不喜欢！」 「是吗？那证明给我看。」莫昂微微一笑，让颜再宁证明但自己的动作更强势，将颜再宁往后一推。 走廊上，翻着小说的杨笑微突然听到办公室门「嘭」的一声，像是撞上了什么。 她回过头，有些忧虑。 而一门之隔，莫昂将颜再宁死死压在门背上，一手禁锢着他的下颌，深深地吻着他。 莫昂的胸膛紧紧挤压着颜再宁，很重，喘不过气。 控制他下颌的手像铁一样坚硬，没有顾及他的感受，掐得他生疼。 肆虐的唇舌如同在施刑，搅动他的口腔，铁锈味漫溢。 莫昂的手扯乱了颜再宁的衣摆，急切地抚摸而上，可颜再宁却有种被蛇爬行的错觉，那么阴冷，使他战慄。 门外，杨笑微担忧的声音传进来：「哎，你们俩没事吧？」 数以千万细如毫毛的针同时刺进了颜再宁的身体里，冷汗渗了出来。 好熟悉…… 无人的密闭的办公室里，被压迫着肆意侵犯。 那绝望无光的梦境在现实中重现了。 莫昂贪恋地爱抚着、亲吻着，可他掌下细腻的肌肤被汗水打湿，舌尖品尝到了咸涩的滋味。 是我的！是我的！ 他扣住了颜再宁的左手，蛮横地掐住他的手指，而那手冰冷发颤。 他睁开了眼，近在咫尺的颜再宁双目茫然而恐慌，泪水犹如断线的珍珠。 莫昂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懊悔而愧疚的分离开，他抬起攥紧的手，「honey，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和你要个……」 啪！ 莫昂的脸偏向一边，脸颊泛起的疼痛顺着脖颈向下，最终汇聚在左胸口。 颜再宁取下眼镜，擦干眼泪，深唿吸平復着自己，他用沙哑而冷静的声音说：「你走吧。」 莫昂深深地望着他，最后留下一句「对不起」，推门离开了。 杨笑微手拿着翻开了的小说，目光追着他：「哎……」 颜再宁用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把衣服整理好，擦干净眼镜重新戴回去，然后才走出去。 「见笑了。」颜再宁说。 杨笑微又怎会看不出他的异样？发红的鼻尖、过分湿润的眼睛，这分明是哭过，她从不敢想像颜再宁也会哭泣，一时不知所措，「你们吵架了吗？」 颜再宁却看她手里的书，拿了过来，「这些都是假的。」 「啊，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湘文写的吧？」杨笑微想让他轻松下来，转移了话题，「她一直都喜欢写小说，我还记得有次写作文，只有她一个是小说体裁，写了两千多字。」 颜再宁没有接话。 杨笑微笑着说：「她都敢把杜撰你的小说拿到你面前来，毕业了就是无所顾忌啊。」 「也不算杜撰。」颜再宁开口，「我喜欢莫昂。」 杨笑微愣住，「嗯？」 「我喜欢他，是爱情的那种喜欢。」颜再宁低声说，「杨笑微，我无论如何都回应不了你，你有更好的选择。」 「啊……」杨笑微轻声，「莫昂他，也喜欢你吧？」 颜再宁静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肯定喜欢你，毋庸置疑。」杨笑微说，「其实我走之前就隐约感觉到你们之间有点微妙，但没往那方面想。」 「嗯。」 她犹豫了一下，问：「你们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什么，搞不清楚。」颜再宁呢喃。 「原来像你们这样性格完美的人，在感情里也会有难题啊。」杨笑微说。 「哪有什么完美……」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知道的应该不多。」颜再宁说，「你是我第一个主动坦白的。」 杨笑微苦笑：「这种第一真不想要啊。」 「抱歉。」 「你又没有对不起我。我可能真的放下了，现在最大的感受是惊讶。」她说，「回来一趟真是不虚此行！那我去找以前的朋友了，回头见。」 颜再宁点了点头，杨笑微转身，在背过去的那一刻，她的眼眶瞬间红了，鼻腔泛着酸楚。 颜再宁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平復心绪，他推开了虚掩着的天台门，不出所料在上面看到了熟悉的人。 「禁止一般学生擅入天台。」颜再宁说。 「我不是一班学生。」郑家欢回过身，「我是三班的。」 颜再宁走到他身边，实验楼挨着新艺术楼，刚好被罩在荫影下，风一吹十分凉快。 「大帅哥。」郑家欢扯了扯颜再宁的领带，「故意想要艷压四方是不是？」 「少来。」颜再宁挥开他的手。 一向招摇臭美的郑家欢今天却还是很日常，简单的运动裤和白t恤，不过他还吊着胳膊，穿成什么样也还是个伤患。 第237页 「你不下去玩，来这儿干什么？」颜再宁问。 「躲人。」郑家欢苦恼地嘆气，「我们班那个叶花，你知道的，跟我玩得挺好，她说今天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跟我告白……我把她当哥们儿，她想泡我，你说这算什么事儿？」 颜再宁：「……」 「所以我避着她，省得尴尬。」 「我还以为你在躲程子驯。」颜再宁平淡道。 郑家欢语噎，故意哪提不开提哪壶是吧？ 「那你又上来做什么？也躲人吗？」郑家欢反问。 颜再宁却不接茬，他的手臂搁在围栏墙上，目光微垂着往下看，郑家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莫昂就在楼下。 于是郑家欢想要打招唿，刚叫出一个「莫」就被颜再宁扯住手腕制止。 但莫昂已有所感，抬头望上来，与颜再宁的视线碰触。 他眼中跳动着微光，开口想要说话，但颜再宁却错开了视线。 「……」 莫昂就像被打湿的大狗，低垂着头慢慢走开。 再之后，颜再宁再没有见过他。 第一百三十二章 蔚蓝的大海卷着白浪，哗啦地拍打着岩石，沙滩在阳光下仿佛细腻的黄金，目之所及是广阔的蔚然，偌大的天地之间，只有一把太阳伞支着，躺在伞下的颜再宁闭着眼睛，享受着海风与浪涛的声音。 安宁，平静。 忽然脸上点点潮湿，像是淋了雨。 他睁开眼睛，莫昂在他上方甩着脑袋，湿漉漉的头髮抖下水来，他像只小狗那样顽皮。 「哈哈哈！」莫昂朗声笑着，压上去用颜再宁的胸膛来蹭干头发。 「你这傢伙！」颜再宁抱着他，感受到了油然的快乐，这是他的莫昂。 莫昂抬起头，两只眼睛璀璨如星，饱含着这世上最真挚的爱意。 「我喜欢你。」他说。 「我喜欢你。」颜再宁说。 莫昂笑着吻了上去，浓情蜜意的亲吻是如此的真实。颜再宁闭着眼回应，莫昂的温度，莫昂的气息，在温柔地占有他。 他们是世界的中心，可以无止境地吻下去。 颜再宁睁开了眼睛。 莫昂没有闭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的爱仿佛猝了毒，阴冷得让人胆寒。 阳光与大海不復存在，他骤然摔下了深渊。 颜再宁勐地睁开眼。 心跳失控乱跳，眼前一片黑暗，他意识到刚才只是一个梦。 在他身边睡得四仰八叉地酿酿动了动，柔软的身体贴着他，一下就驱散了他的心悸。 他平躺了一会儿，没有睡意，便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对面窗户一片漆黑，没有人居住在里面。 只是那一次，就开始做噩梦自己吓自己，我也太脆弱了。 颜再宁有些自嘲。 酿酿慢悠悠地来到他身边，跳上窗沿，朝对面叫了几声。 以往它这么叫，就会有狗爪子啪嗒啪嗒的声音，然后莫昂就会打开窗，daniel兴奋地扒拉着窗台站起来。 现在它再怎么叫，对面都没有回应。 「好了，晚上大家都在休息。」颜再宁抚摸着酿酿的背嵴，低声说，「你也想他们了？」 一人一猫呆站了一会儿，颜再宁拿起桌上的手机，上面有两条未读消息。 莫昂：我落地模里西斯了。 莫昂：学校里的事对不起，现在很想你。 零点的时候发来的，那时候颜再宁已经睡了，现在是凌晨三点，莫昂那边比国内晚四个小时。他点开了回復框，迟疑了一下，转为了语音通话。 莫昂几乎是在拨通的一瞬间就接了起来。 「hello？」 颜再宁的心被着声音抽动了一下，似痛非痛，他说：「是我。」 莫昂：「嗯。」 颜再宁竟然能从这个简单的发音中听出了一丝欣喜，可他不知为何感到有些难过，说：「还没休息吗？」 莫昂用平日撒娇时的语气，像含了块糖似的含煳、低软：「下雨了，外面的海浪声很大，吵得我睡不着，你听。」 他大概是来到了窗边，打开窗，非洲海岛的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传到了几千公里外颜再宁的耳中。 莫昂又关上了窗，隔绝了声音。 颜再宁：「嗯。」 莫昂应该也听出了这个简单发音中的情绪，黯然地沉默下去。 是颜再宁打破的沉默：「你还记得吗，在一开始你认为我们身处小说的世界，和我在一起是命运的导向，你不想被掌控所以才远离我，但现在，你还是对我产生了感情……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份感情真的发唿吁自我吗？」 「什么意思？」莫昂沉了下来，「你怀疑我的感情不真实？」 「因为我想不通，以你的性格，你的见识，还有家庭给你带来的底气，你所追求的事物本应该从自我出发，可却要为了我放弃那些构成你的底色。我原本不在乎这个世界的根源到底是意识还是物质，但这好像影响到了你，我不想看到你最后变成一个……傀儡一样的。」 「我……」莫昂急促地喘息起来，他被颜再宁的话深深伤害了，「我很清楚自己的一切，清楚我是怎么爱上你而并非什么见鬼的导向！你在质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或许就是这种人呢？我想要为我的爱人付出所有，想要永远陪着他爱他，想要无时不刻地看着他、拥抱他、亲吻他来安放我过盛的爱意，我就是这样的人！」 第238页 颜再宁的心脏像是中了一记闷拳，看似没有力道，但那闷沉的疼痛烙印不散。 莫昂说：「你为什么还没睡，因为做噩梦了吗？」 颜再宁：「……」 「梦里有我吗？」 「……」 莫昂挂了电话。 从这个晚上以后，莫昂就再也没发信息过来，所有社交平台都了无声息。颜再宁每天都会点开和他的对话框，却不知道，只是一遍一遍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这个时候他会对自己的迷茫感到无力，他总以为自己比大人都要全面、成熟，但说到底他只是一个遇到感情问题就自以为是、不知所措的幼稚的人。 房间外传来了拍门声，酿酿立刻跳下地，警觉地来到门口处观察。 颜再宁放下手机，过去开了门。 进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像是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越过颜再宁径直走进来，大剌剌往沙发上一坐。 一个还在打电话，一个已经开始逗猫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想让美美帮我做，就想你来，帆姐的手有魔法，一帮我按我就哪哪都舒坦了。哎哟哎哟……腰酸头疼，你快回来吧……」 颜再宁冷眼看着莫嘉江对着手机里的颜帆撒娇，不知道颜帆说了什么哄得她笑容满面地挂了电话，对上颜再宁，笑容收敛起来，端起了「姐姐」的矜持。 「听说你高考完了，毕业快乐。」 莫嘉珊一手抱着酿酿，一手从包里拿出了最新款的平板给他，「喏，毕业礼物。」 「……」颜再宁接了过来，「太贵重了。」 「这算什么，你知道莫昂他妈送他什么吗？一架直升机！」莫嘉江张牙舞爪地说。 颜再宁：「……」 「有没有吃的？」莫嘉江半瘫在沙发上，「给我弄点来。」 「没有，我妈说她什么时候回来？」颜再宁问，颜帆这段时间都在忙新店的事。新店在更繁华的地段，现在装修到末期了，等颜再宁上大学去，那边也差不多可以开业了。这是颜帆事业的大跨步发展，她非常投入。 「三点之前。」莫嘉江看了看表，直接躺下了，「还有四个小时，那我睡一下吧。」 「你……」颜再宁有些震惊她的毫无拘束。 「我姐实习很累的。」莫嘉姗说。 「她实习不是在自己家的公司吗，还能怎么累？」 「呵，没完没了的开会、做方案、分析报表……可问题是公司几乎没有业绩，大的风电场开发项目根本不会交给我们，全是一些后勤类的杂事。」莫嘉江疲乏地说，「我爸在公司里就只会骂人，骂上面骂下面，怪不得公司的人越来越少，呵呵。集团总部好像要把这公司併入另一家负责风电开发的子公司，到时候估计真成人家的后勤部了。」 莫嘉姗说：「爸肯定会气死。」 莫嘉江：「不知道他出国能不能谈成国际的项目，反正我看悬。」 颜再宁问：「出国？」 「是啊，去非洲呢。他以前还说非洲那种落后地区根本用不起新能源，现在自个儿屁颠屁颠飞过去。」 颜再宁心念一动，非洲？模里西斯也在非洲，是巧合吗？ 模里西斯的大海清澈得像是把蓝天盛了起来，海浪翻起的白色浪纹宛如一片片云朵。 海浪中有人踩着冲浪板，两手把着长达十二米的风筝，灵活掌控着风力在海中沖翔，她的皮肤被这几日灿烂的阳光晒成了麦色，但她的后背、手臂、大腿显示出强健的肌肉线条，在一个大浪袭来，她腾空跃起，风的力量令她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灵活而潇洒地转身、空翻，就像一只骄傲的海燕。她甚至可以单手落水，身体几乎与海保持平行，倾斜着沖行。 「太棒了！你是我见过最酷的人！哦天吶！你又飞起来了！亲爱的！」 海边，莫恆承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疯狂朝风筝冲浪的陶岸歌挥手，得到她在空中的飞吻回应后，又是一通热烈的夸赞，完全是一副热恋中的小伙儿，哪像结婚快二十年的中年丈夫？ 陶岸歌从海上回来，素面朝天，头髮散乱，可在莫恆承眼中却熠熠生辉，是他的太阳女神。他张开双臂迎上去，把陶岸歌抱起来转了个圈，一边夸耀她的英勇，一边亲吻她的面颊。 陶岸歌大笑：「我脸上都是盐！」 她推开丈夫前去淋浴，这时莫恆承才注意到一同归返的还有自家儿子。 莫昂一手拖着冲浪板，随手往沙滩上一扔，脸上丝毫没有和大海较劲后的雀跃，这是十分异常的。 「欢迎回来，我的小太阳。」莫恆承过去搂住莫昂的肩膀，「你怎么那么沮丧？难道是吃了大浪？多少个？」 「全部。我今天应该呆在别墅里。」莫昂恹恹道。 「你怎么了？」莫恆承非常担忧他，「这几天我就感觉不太对，还以为是风暴的原因，我们也没料到今年它会来。可是风暴过去了，你还是闷闷不乐。可以告诉爸爸，发生了什么事了？」 「没什么。」莫昂拿起水瓶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将剩下的淋在头上以沖刷掉上面的盐粒，接着他用力甩头，多余的水珠被甩下来。 以往他这么做，会像一只快乐的小狗，可今天却更像孤独而倔强的狼。 莫恆承问：「是和你的邻居有关吗？哦，我应该把他称为你的小男朋友？」 第239页 莫昂扭过头，像是被逆着梳毛那样警觉不安地看着父亲。 「就是他吧？我以为你会邀请他一起来，然后顺势向我们公开关系，我还做好了帮你说话的准备呢，你知道的，你妈妈一定没想到你的性向会与众不同。」莫恆承说。 这是莫昂想像过的场面，他忽然感到悲伤，鼻子发酸了，「……他拒绝了我。」 第一百三十三章 「oh！are you crying？」莫恆承惊诧中带着惊喜，他展现出慈父风范，拥抱了自己的孩子，「what an adorable boy！」（你哭了吗？多么可爱的男孩！） 莫昂用力推开了父亲，感觉到羞赧，「只是眼睛进了沙子而已！」 莫恆承大笑着拉着他坐下，两人如同兄弟那般肩膀靠着肩膀，「那么，你愿意把事情告诉我吗？我想那会令你好一些。」 莫昂望着无际的大海，现在他和颜再宁之间的距离那么远，还有什么能比着更糟糕的？ 他嘆了口气，把他和颜再宁这段时日遇到的问题都说了出来。 他们之间明明会有美好的未来——他愿意捨弃一切去换取那个未来，可却在终点的分叉口产生了分歧，这分歧不知为何竟会变成颜再宁排斥他的爱。 说到最后，莫昂无比委顿。 莫恆承认真聆听，表情思索，他沉吟着点头：「嗯……多么稚嫩而青春的爱情烦恼，听完爸爸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莫昂勃然大怒：「你在嘲笑我吗？！」 莫恆承笑着给他顺了顺毛：「我听出来了，你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改变自己，恨不得变成一股绳子把他捆住。」 莫昂：「我才不要变成绳子，绳子能做的事太少了。」 「真不愧是我儿子啊，和当年陷入爱河的我几乎一模一样。」莫恆承感慨道，「当年我和你妈妈恋爱的时候……」 莫昂一脸乏味：「又要开始说起那段我听了几百遍的故事了。」 莫恆承摆起认真的样子：「这次你再听，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莫恆承认为与陶岸歌的爱情是这世界上和艺术一样神圣而宝贵。 他是豪门长子，从小被赋予继承家业的厚望，但他钟情绘画，并在此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对于家中为他铺设的道路毫无兴趣，甚至极其逆反。所以莫恆承从小就表现得很叛逆，家里送他去国外镀金，他却如脱缰野马完全投身艺术殿堂，金融知识一窍不通，但却收穫了一个接一个的艺术奖项。后来为了严加管控他，他又被抓回国内入读顶尖学府，在这里，他遇到了此生挚爱。 和陶岸歌的相遇至今都令他感到梦幻，他的许多代表着爱情、心动的画作都来源于此。 那时他不愿上课被十五个保镖追堵，来到了教学楼顶，回想这段被监视的生活，对未来感到无望，甚至产生了一跃而下的念头，陶岸歌出现了。 他还记得当时的陶岸歌，穿着宽松的衬衫和长裤，头髮像男孩一样短，更凸显了她清灵的五官，明眸皓齿，高鼻唇红，漂亮得一眼就让莫恆承感受到了心跳的存在。 莫昂捏着小螃蟹玩，寡淡地说：「我知道妈妈很漂亮，不用再赘述了，然后你们就跳楼了，这我也知道。」 「是跳到了另一栋楼。」莫恆承说，「她就是个女英雄，将我从邪恶的爪牙之中解救出来，她接住了我，我们拥抱了，这是命运的邂逅。」 莫昂嘀咕：「妈妈说的是你的保镖堵住了教学楼，他们都没法上课，处于对强权的愤慨她才决定去找你，让你赶紧离开。」 莫恆承沉浸于初遇的甜蜜中，不搭理他。 在这之后，莫恆承才发现原来他们竟然是同专业同班同学，只是他开学一个月都没去上课过，才错过了和陶岸歌相识的机会。但所幸还不晚，莫恆承终于愿意走进教室上课了。 这只是他用来接近陶岸歌的藉口罢了，他依然对经济学油盐不进，知识的海洋仅仅能将他的大脑沖刷得更加平滑。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以请教、求助、补习为藉口与陶岸歌有了更多的相处机会。在这些相处中，陶岸歌所展现出的聪慧、敏锐，对熟稔的专业知识表达得言之有物，哪怕莫恆承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也折服于她的风范。 随着对彼此逐步熟悉，他们恋爱了。 在那个时候，陶岸歌就已经开始创业，经营了一家自己的公司。 莫恆承为了与她有更多共同语言，也强迫自己投入到家族的安排中，所以在一开始莫家对陶岸歌非常满意，认为她将莫恆承领回了正道。 于是在他们毕业后不久，他们就顺利结婚了。 他们的婚姻很幸福，幸福得让莫恆承错觉自己可以接受梦想的改变。 婚后陶岸歌的事业蓬勃发展，有了责信集团作为靠山，她以无往不利的势头开闢着自己的天地。而莫恆承看似也不赖，顺理成章地坐到集团中心掌权者的位置，每天都在应酬、决断，做出一个个正确的规划和部署。 可他觉得自己是在角色扮演，他在扮演一个集团管理者，在他背后是陶岸歌在为他出谋划策，告诉他怎么做才是对的。 他陷入了泥沼之中，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却仿佛失去了自我。 后来他对陶岸歌认真地剖析了自己的内心，想寻求一个救赎的答案。 第240页 陶岸歌给了他一个疼惜地拥抱，在他汲取到一丝撑下去的勇气时，她说：「恆承，我们离婚吧。」 「离婚？！」莫昂震惊道，「我怎么从没听你们提过这个？」 「因为这实在太黑暗恐怖了！我们担心你会做噩梦，所以决定永远隐瞒下去！」莫恆承大声地说。 「……我看是你做噩梦吧？」 莫恆承嘆了口气：「这是我永生无法接受的噩梦。但妈妈并非不爱我了，而是她认为我承受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事业让渡，她不会后退或是停下脚步，或许我们分开了，我就可以从这份压力中解脱出来。这也是她爱我的体现。」 莫恆承绝不同意离婚，为了和陶岸歌死死绑定在一起，他心甘情愿将全部身家转移给她，让她从幕后走到台前。 也由于此，在陶岸歌一排万难的支持下，他得以继续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任外界腥风血雨，他在太阳女神的庇护下肆意自由，享受着、创造着纯粹的幸福。 莫昂：「可喜可贺。然后呢？」 「………………」莫恆承感受到了对牛弹琴的无力和气恼，「我在告诉你，你太霸道了！我亲爱的儿子！」 莫昂立刻跳脚：「才不是我！是他，他最霸道了！」 莫恆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儿子，比起你的小男朋友，你确实幼稚了些。爱不是万能的，哪怕我和你妈妈的是世上最美好最幸福的感情，它也阻止我在那段不自由的生活里陷入苦闷。你愿意为了和他在一起，将自己完全向他倾斜，而他只是预见了你可能会遭遇的后果。噢，你不觉得他是个十分体贴的恋人吗？」 莫昂抱胸，脸颊微微鼓起，不说话。 莫恆承温声说：「我坚定地相信你是能创造幸福的人，前提是你要去听他的声音。爱情不能独断，如果你认为他在排斥你的爱，何不换一种能让他接受的方式呢？」 莫昂迷茫地嘀咕：「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会这样爱他。」 莫恆承：「好吧，那你就换一个可以接受你「这样爱」的人。」 莫昂如同严守地盘的狼那样：「不，就要他！」 莫恆承耸了耸肩：「你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莫昂低头踌躇片刻，问：「你是什么时候向妈妈求婚的？」 莫恆承自豪答道：「第一次求婚是大三！」 莫昂嗫嚅道：「那我高中毕业会不会太早了……」 「男士们，你们在聊些什么？」陶岸歌换洗好回来了，「家里的餐食都准备好了，还不回去吗？」 莫恆承为她铺好沙滩垫，老夫老妻的两个人了坐到一起还是会拉着手，「茫茫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我在帮他解决。」 「是什么麻烦，不跟我说说？」陶岸歌为莫昂擦去脸上的沙子，「是和高考有关吗？明天分数就出来了。」 「噢……」莫昂挤着眉头，双手支着脸颊，很是苦恼的样子。 「你还有没做好决定，对吗？」陶岸歌抚摸他的后脑，「没关系，慎重考虑，你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莫昂犹豫着、纠结着：「或许是……堂江大学吧？」 陶岸歌点点头：「很适合你，特别是他们的数学专业，排得上国内顶尖。你爸爸那学渣根本考不进去。」 莫恆承：「不要小看艺术生！」 可莫昂却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好了好了，回去吧，把身上沖一冲，要不然皮肤会过敏。」陶岸歌站了起来，「然后涂一下帆帆阿姨特制的药霜，对修护屏障很有效。」 直升机腾腾腾越过海岸飞来，飞向他们的临海别墅。 「保养回来了。」陶岸歌说，「能在离开之前带我们环岛飞行一次吗？」 莫昂有些不解：「什么时候有的直升机？」 「迟到的惊喜。」莫恆承沖他眨了眨眼，「毕业快乐，儿子，希望你还记得怎么驾驶。」 查分的当天，颜帆、莫嘉江、莫嘉姗还有酿酿一起围在颜再宁的电脑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屏幕。 「你们这样弄得我都紧张了。」颜再宁说。 「难道你不该紧张吗？」莫嘉姗说。 颜再宁输入了自己的个人信息、密码，这时电脑右下角的群聊图标在疯狂跳动，想必已经有人查出成绩了。 他点击查询。 页面加载了几秒，他的成绩出来了。 一阵窒息的寂静后，莫嘉江失声：「七百一十五？」 颜再宁暗自松了口气，和他预估的成绩相差无几。 颜帆抓紧了他的肩膀，也难得失去了表情管理：「儿子，我是不是……要当、状元妈了？」 「这还说不准呢。」颜再宁笑着说。 还没等他去查询排名，手机就急不可待地叫唤起来。 是吴老师的电话，颜再宁接起来，里面传来他纳罕的激动嗓音：「祝贺你，再宁！」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一天颜再宁的手机几乎要被打爆，校方、招生办、同学朋友……他的手举着就没放下过。而在接受各路祝贺时，他是今年高考状元一事也在家附近传开，家里有年龄相近的孩子的街坊们都纷纷上门来想趁早打好关系，以便得到状元指导，或是向颜帆讨教经验。 一时间，颜帆的店里门庭若市，可她哪有什么心思做生意？只想带着儿子好好庆祝一番，真是太给她长脸了！ 第241页 很快，颜再宁被校长亲自接走，去学校接受媒体的专访。 许校长坐在主驾驶当司机，圆胖的脸庞红光满面，一路都笑眯了眼睛，整个人年轻了十岁一样。 「这真是创校以来史无前例的佳绩，伟绩！甚至在高考歷史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并列状元！全都出自我们九荣中学，这真是我天大的荣幸啊！」校长激动不已地说。 另一个七百一十五分是程子驯，颜再宁在班级群里看到了这个消息。 不过这是程子驯得到特殊加分后的成绩，论含金量而言，还是颜再宁更高一些。 「也离不开您铺设的土壤的栽培。」颜再宁笑着说，他低头划弄手机屏幕，源源不断地新消息涌入，但他最想收到的那个却迟迟没有到来。 许校长心里熨烫，和颜再宁滔滔不绝输出了半个多小时的感想，直到媒体宣布採访开始，才不舍地停下。 颜再宁也并非头一次接受採访，甚至连穿着女装被採访都经歷过。他在长枪短炮中沉稳对答，展露出的出色气度受到摄影师的青睐，四十分钟的专访中拍了他上千张照片，笑称他是最英俊的高考状元。 他这边结束后，另一组也差不多完事。从办公室里出来，恰好隔壁办公室的程子驯也走了出来。 记者说：「我们再和两位状元一起做个小采吧！」 但程子驯身边的人立刻说：「不好意思，程子驯这边后面还有安排。」 颜再宁瞅了那人一眼，不太像程子驯的家人，对方手上的公文包写着「学思教育培训中心」字样。 「颜再宁。」程子驯叫了他一声，然后对身边的人说，「我和他单独聊会儿。」 那人看了眼时间，「尽快，车就在下面等着。」 程子驯便走向了颜再宁，眼神中带着些请求。 颜再宁看了他一会儿，和他一同走到了没人的另一边。 「这些，你拿着。我上网查了查你那辆公路车的价值，不知道这么多够不够。」程子驯拿出了一个信封，里面装了厚厚一沓。 颜再宁垂眸一扫，再抬眼，「什么意思？」 程子驯：「你的车不是在事故中被撞坏了吗，多少也和我有关。这是赔偿。」 颜再宁笑了笑，眼神却透了点冷意，「你现在也算得偿所愿，差点白忙活一场，还有心思来算旧帐？」 「我确实做得不光彩，对不起。」程子驯说，「请你收下吧。」 「不必了，我的车是我和阿欢的事。」颜再宁冷淡道，「和你没关系。」 程子驯脱口道：「他的事和我有关！」 颜再宁却是几分嘲弄地看着他，不再与他继续交谈。 程子驯出手拉住了颜再宁，带着强硬的态度将钱塞进他的手里。颜再宁有所抵抗，他便低声说：「媒体能看到我们，这个关头传出我们有纠纷就不好看了。」 颜再宁愠怒地收回手，不得已拿了他的钱。 程子驯进一步询问：「郑家欢考得怎么样？」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颜再宁不想再与他纠缠，「别再打他注意了，他不想和你打交道。」 程子驯神色微黯，手机震动，楼下再催他了。 校长想留他们吃饭，但颜再宁家里准备了庆贺宴，程子驯也没有空，两人都道别了学校。 颜再宁拿着那沓钱，就像烫手山芋，程子驯的举动好像给了钱就能抵消郑家欢受的苦那样，令他尤为反感。 这钱他不想收，也不能扔了。思忖了片刻，他打车去了最近的trek门店，不多时便推了辆山地车出来。 回到了家住的街区，颜再宁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郑家欢家住的院落里，打电话叫郑家欢下来。 「干嘛？」郑家欢问。 颜再宁听出他的声音闷哑，像是重感冒那样。 「给你一个惊喜，快来。」颜再宁说。 郑家欢答应了，颜再宁等了五分钟他才下来，只是下楼的脚步都不如往常欢脱了。 「这……」郑家欢看到了颜再宁把这的山地车，轮胎较之之前那部公路车更宽大厚实，抓地力更强，车架是渐变的蓝色，极具华丽与设计感，是郑家欢以前非常喜欢的绚丽的车。 「你应该没对自行车有阴影吧？」颜再宁戏嚯道。 「没有。」郑家欢上手摸了摸它，「这是你新车？真帅。」 「你的新车。」 「我的？给我干嘛？后天是你生日又不是我的。」郑家欢说。 颜再宁看着他，「我今天遇到程子驯了。」 郑家欢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眼睛眨了一下。 「他塞了一万多块钱给我，说是赔自行车给我，我没拒绝了。」颜再宁说。 郑家欢说：「自行车我会赔给你，跟他没关系。不过他给钱是应该的，他使的那些手段，都算便宜他了。但你给我干嘛，跟我又没关系。」 「我不需要赔偿。最后他加了分也没超过我，说到底我也没什么损失，到头来他真正伤害到的人只有你。」颜再宁说。 这一瞬间，郑家欢用沙子堆砌出来的镇定被轻轻一推，全部崩塌了。他「哈」的笑了一声，带着哭腔：「合着就我一个受害者，倒霉蛋？我多余去掺和那些事呗？阿宁我知道我不该跟你发火……」 郑家欢坐在台阶上，脸深深埋进掌心里，抽噎着：「我考砸了，我知道我，肯定考砸，但查到那分儿……妈的，这三年白忙活……」 第242页 「绝对不是白忙活。」颜再宁坐在他身边，揽着他的肩膀。郑妈妈在电话里说过他的成绩，没上五百分，是一整个学期最低的分数，但以他考试时的身体状态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也想给你庆祝状元，可我真的高兴不起来。」郑家欢哭着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还有再来的机会，阿欢，我们都知道你能取得更好的成绩，这不是你的水平。」颜再宁语气鼓励、坚定地安慰他，「你现在的分数可以去很多不错的二本院校，如果不甘心，就重来一次。我会帮你，我们都会帮你。」 「又要再来一年？我……喘不过气……」 「阿欢，你不要把这当成重复的一年，你的情况和那些需要再花一年时间来准备的人不一样，他们是考试的时候看不懂题，你是看不清题，这是主观与客观完全不同的因素，所以在这一年里你只要能做到保持状态，就一定会取得满意的成绩，甚至因为准备得更充足，你最后得到的结果只会更丰盈。」颜再宁说话的节奏顿挫，充满着鼓舞的力量，「不要再想过去那些没得到的，去想未来即将得到的。」 郑家欢一抽一抽的肩膀缓缓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嘴巴都哭肿了，「好像……是这么回事。阿宁，你总是对的。」 颜再宁看着他噗地一笑，捏住他的鼻子，又把鼻涕抹回他的衣服上，「像个猪一样。」 郑家欢立刻把自己的脑袋往颜再宁身上拱，恼道：「小棉袄状态能不能维持久一点？！」 第一百三十五章 模里西斯一处私人岛屿上空，一架雾蓝色的直升机盘旋着飞行，金属质感的机身与透亮的全景窗户极具超前的设计，它看起来比常见的直升机要小巧，飞行显得尤为灵巧。顺利的环岛飞行一周后，它安全的在停机坪降落。 驾驶它的飞行员十分年轻，目光中有种征服了天空那样自信张扬。他摘下航空耳机，俊美的面容带着几分稚气的倨傲，「比我想像中更轻松。」 「你真是位天才飞行员！」副驾的教练飞行员毫不吝啬地夸赞他，「相信你们一家三口一定能在天空留下美好的回忆！」 莫昂答了句谢谢，他查看着控制面板，问：「你不觉得刚才降落的时候有些不平稳吗？是不是引擎的问题？」 「显示一切正常。我认为是一次完美的降落。或许你还没有适应降落时的刺激，这种感觉好比一场酣畅淋漓的show hand！」教练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你只需要与它再磨合磨合。」 莫昂：「那让我们再飞一次吧！」 教练员笑着解开安全带，「虽然我很想答应你，但是等会儿要颳大风，不适合飞行。」 莫昂只得作罢，出舱后，只有daniel向他奔来，他的父母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完成了一次精彩的飞行！ 「嘿！」他大声地说，「你们怎么没看我？！」 陶岸歌放下手机，朝他竖起大拇指，但他仍是一脸不满走过来。 「我们在和宁宁说话。」陶岸歌说。 莫昂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双目放光。在莫恆承看来，他的傻儿子根本不懂掩藏。 「他、他说了什么？」莫昂的声音都变了一个调。 莫恆承：「好像并没说和你有关的事。」 莫昂：「……」 莫昂：「没劲。daniel，go！」 莫恆承又笑着说：「但他想和你直接对话，主动一点吧。」 「为什么要我主动？」莫昂咕哝，但嘴角却翘了起来，「拿他没办法啊。」 深夜，颜再宁的房间房门紧锁，窗帘紧闭，连灯也没有开，只有电脑屏幕森白的光照应着他的脸，那凝重的神色，仿佛在为一桩见不得人的大事做准备。 电脑屏幕显示的网页是考试院网站。 私自查别人的成绩是极其极其不礼貌的事情，哪怕对方和自己多么亲密。 ……可是他一定知道我的，我想了解他的成绩难道不是很公平的吗？ 颜再宁，你清醒一点！ …… 颜再宁的内心在经受着煎熬的纠结，但即便如此，他的手还是慢慢抬了起来，在键盘上敲击出莫昂的身份证号、考生号、密码。 这些他全都熟记于心。 在最后一步，他的手又迟迟按不下去了。 「……」 他轻声开口：「酿酿，酿酿。」 瘫在他脚边休憩的猫咪抻了个懒腰，灵活地跳到他的腿上。 「咳。」颜再宁放在回车键上的手指微微抽动。 好奇的猫咪抬起爪子，按了下去。 确定，页面刷新。 「啊，是你。」颜再宁仗着没人发现，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了酿酿，但酿酿想踩上键盘，他又把它抱下去了。 「唿……」颜再宁疏了一口气，盯着屏幕，心脏像被攥起来那样紧张，这感觉比查自己的成绩都要强烈。 很快，莫昂的成绩出来了。 总分六百七十六，最亮眼的是他的数学，满分。 颜再宁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莫昂发挥正常。 他关机，倒回床上，在想这个点莫昂在干嘛。 今天这么好的联繫契机，怎么还是没有联繫我呢？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爱主动的人。 他又看了一遍以前的聊天记录，心情有些低迷，加之今天忙了太多事情，就这样慢慢睡着了。 第243页 最后一刻，他心里想的是，生日，再给你一个机会。 哗啦——哗啦—— 是大海的声音。 奇怪，我在家里怎么会听得到海？ 「救命！救命！宁宁！救我……」 颜再宁勐地扭头，窗户外的景色竟成了一片海洋，他就像身处船只之上。 来不及思考这些怪异，他扑到窗边，只见在茫茫海水中，莫昂在浪的裹挟下奋力挣扎，可他哪里是大海的对手？被不断地拍进水下，艰难浮头。 「莫昂！」颜再宁惊慌不已，想要把窗打开，「莫昂！我马上去救你！」 「宁宁，救我，救我……」莫昂在努力向他游，可却怎么也过不去。 「坚持住！我马上就来！」 窗户打不开！就像被焊死那样怎么也打不开！ 颜再宁急得要疯了，抄起椅子狠狠往上砸，还是无济于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颜再宁扒在窗前，用力锤砸着窗面，不敢眨眼，生怕失去莫昂的身影。 莫昂沉浮着，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在海中如此渺小。 他最后朝颜再宁伸出手，被大浪拍下，消失在海面上。 「莫昂！！！」 窗户终于被打开，可外面没有海，只有莫昂房间紧闭的窗。 颜再宁霍然睁开眼，还是在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大海的声音。 显而易见，他做了噩梦。 令他如置地狱的噩梦，哪怕醒过来了，那恐慌依然没有散去，仿佛已经烙进了他的灵魂里。 他必须要听到莫昂的声音。 颜再宁拿到了手机，时间也没看，给莫昂拨了过去。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莫昂从不关机。 颜再宁便再没睡着，久久不散的心悸比幼时循环的预知梦都要强烈，至少那时他醒来会对现世的存在感到真实，而此刻他分明清醒着，耳边却似乎还迴荡着海浪的唿号。 翌日一早，他敲开了颜帆的房门，问她可否联繫到陶岸歌。 「儿子，现在才七点半。」颜帆睡眼惺忪，「她那边晚咱们这儿四个小时呢。」 「我打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没人接。」颜再宁眼中有血丝，声音像绷紧了的弦。 「昨天不是才刚聊过吗？他们还在休息吧？」颜帆看出了他情绪有些时常，给他一个拥抱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的，啊。你别想太多，等会儿到他们起床的时间我联繫看看。回去睡吧，你不是也挺忙的吗？今天又有採访。」 颜再宁点了点头，「有消息了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他还是坐立不安，最终出门去了隔壁，他许久没有踏入的，莫昂的家。 里面已经半个多月没住人了，平时莫昂一个就够吵闹的，可现在他进来，只觉得静得可怕，失去了曾经溢满的阳光的味道。 他来到了莫昂的卧室，整洁得像是没人住过，可是躺在床上，依然能闻到那股洗涤剂混合着荷尔蒙组成的专属于莫昂的味道。 颜再宁将那股味道裹着自己，就像被莫昂拥抱一般。 颜帆打了几个电话，也没联繫上陶岸歌，但收到了她的微信回覆： 茫茫坠海，还在抢救，事态混乱，等稳定再与你联繫。 文字无法传递情绪，颜帆不敢想像陶岸歌在经歷着何等揪心绝望的处理过程。 茫茫坠海，还在抢救。 这八个字让颜帆忍不住手抖，她不得不坐下来，以平復动盪的心绪。 她甚至不敢告诉颜再宁，因为只有她知道哪怕儿子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但只要涉及珍视之人，他的内心还像小时候那样敏感脆弱。 他大概要崩溃。 颜再宁在莫昂家里短暂地睡了一会儿，又被噩梦惊醒，醒来满头大汗，心悸得厉害。他六神无主地来到颜帆面前，迫切询问她莫昂一家是否回电。 颜帆看着儿子的脸色，心里暗道不好，小神棍又发功了，隔了万八千里都能觉察到莫昂出事？ 「阿宁，你定下心，别自己吓自己。」颜帆安抚他，「岸歌联繫我了，你先别着急。」 「她怎么联繫的，说了什么？」颜再宁追问。 「发微信，他们那边网络不太好……」颜帆说得心虚。 「给我看看！」 给他看了还得了？颜帆忙说：「她说等会儿会再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更清楚。」 「莫昂会没事吗？」 颜帆：「肯定会没事的。」 颜再宁嘴唇发抖，脸色苍白得吓人：「妈，你别瞒着我了，没出事你不会用那么含煳的说辞。你告诉我吧，我担心得……快疯了。」 颜帆对眼下情形也无能为力，只得给他看陶岸歌发来的文字。 茫茫坠海…… 颜再宁眼前一黑，灵魂像是硬生生从肉身抽出来了一瞬。 「阿宁！」颜帆赶忙扶着他，「你要想啊，如果万分之一茫茫真的……岸歌一定也会通知我们的，对吗？现在她还没说，那就是没到最坏的情况，茫茫一定没事，一定没事的！」 颜再宁空洞地看着前方，温热的眼泪宛如心头上渗出的血。 他的耳边隐约听到海浪的声音，捉摸不定。 我拉不到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244页 颜帆在尽自己全力打听陶岸歌的消息，颜再宁那边她拜託郑家欢过来陪伴。 郑家欢见到颜再宁时，他坐在莫昂的卧室里，身边堆满了莫昂的衣物，他被衣物包围在中间，像动物筑巢那样以此获得安全感。 颜再宁抬起头看过来时，郑家欢心里一凛，这似乎是他头一次看到颜再宁如此憔悴的模样，和身体病态的虚弱不同，是从内到外的颓靡。 「阿宁，出去走走吧，试一下你给我的新车怎么样？」郑家欢提议。 颜再宁摇头。 「你这样我真的你会出问题……」郑家欢走进，发现他在用手机看机票，立刻就知道他要干嘛了，「你该不会是要飞过去吧？这、这也太突然了，你有护照吗？还有签证也得办吧？那边是什么样的你一点也不了解，要考虑清楚啊。」 「难道我要干坐着等吗？」颜再宁开口，他有护照，模里西斯是免签国家，只是从国内直飞的航班太少，最快的那趟至少也要后天才能到。 「帆姨知道吗？你得和她商量商量啊，我知道你惦念着莫昂，可也不能又让帆姨再多担心一个人了。」郑家欢劝解道，「你先别急着买票，等会儿帆姨来了再做决定吧。」 「我一定要去见他。」颜再宁固执地说。 郑家欢只得赶紧向颜帆发信息报信。 这时，颜再宁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爸」。 他接了起来，梁斯凯和煦的声音传过来：「再宁，在忙吗？爸就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京首，咱们父子俩也很久没见了，正好也带你提前熟悉这边的生活。」 「爸我在忙，不过去了。」颜再宁说。 「哎，我们不是说好了你高考假过来吗？有别的安排了？」 「出国。」 梁斯凯保持着耐心：「爸也能陪你去啊。哪个国家？签证弄好了吗？我有朋友在大使馆……」 「我真在忙，回头再说。」颜再宁失礼地先挂了电话，确定好航班，点击下单。 郑家欢这边收到了颜帆「别让他买」的回覆，赶忙按住了他的手，胡乱转移话题：「阿宁，你听我说，那个谁，程子驯又来找我了，你替我想想办法。」 颜再宁不耐地将他甩开，「自己解决。」 郑家欢夸张地翻到地上，佯装疼痛地喊：「哎哟哎哟！我摔了！来扶我一把啊！」 颜再宁丝毫没有挪窝的打算。 郑家欢只好又扑上去压他，被他发怒殴打，叫苦不堪。 颜帆赶到后，见场面混乱，过去把两人分开。 颜再宁神情愤懑恼怒，眼圈都急红了，「妈，郑家欢欺负我。」 「！」腹部被攮了几拳的郑家欢跪直举起双手，仿佛一下回到了小时候，眼前要是他老娘，巴掌就要拍过来了。 「别以为妈没看到是谁打谁。」颜帆说，「阿宁，别急着买票，岸歌发来新消息了。」 她拿出手机，陶岸歌只有三个字的回覆：先别来。 在之前，颜帆就已询问她模里西斯的具体地址，提出要过去陪伴。 「岸歌那边的人我联繫到了，现在情况很复杂，毕竟他们家是国内地位很高的企业，在外国出了那么大的事，涉及到各方面，我们过去可能帮不上忙。」颜帆说，「儿子，你文字分析那么厉害，知道岸歌阿姨的意思，对吗？」 先别来，就是暂时不要过去的意思。 颜再宁低下头，嘴唇紧抿。 生日这天，颜再宁根本无心庆生，但颜帆为了让他转变心情，特地叫人把他们家天台布置得漂漂亮亮，委託郑家欢多叫几个朋友过来热闹，费了一番力气，把颜再宁从莫昂家拖上来。 天台支着防水棚，灯带环绕，繁花锦簇，长桌上摆放着丰盛的食物，在夕阳投映的火焰天幕之下，仿佛是宏大世界里的一颗珍宝。 寿星登场，庆生的朋友们纷纷送上了祝福。 颜再宁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不光是这附近从小认识的邻居，还有莫嘉江莫嘉姗两姐妹，杨笑微和林景玉，和他同届学生会里关系很好的几个副会长，竟然有十来个人。 颜再宁一一看过他们的脸，妄想着会发生奇蹟。 既然这里都是荒诞见鬼的「小说世界」了，再不可思议的事也有可能发生不是吗？ 但很遗憾，没有。 他收到了许多礼物，郑家欢双手奉上耐克双肩包，杨笑微亲手帮酿酿还有daniel勾了许多可爱的围脖，林景玉送他最新的游戏机，莫嘉江送的是自己亲自设计裁制的衣服，莫嘉姗则是给了他一个可以听到她作曲旋律的八音盒……最霸气的还是颜帆，一根金灿灿的金条亮瞎人眼。 颜再宁撑出笑容道谢，他收穫了来自亲人、朋友的许多关爱，可内心的孔洞却怎么也填不上。 天台架起了烤炉，有人在烧烤有人在唱歌，颜再宁戴上了生日王冠坐在那里，神色从容地和朋友聊着近况，有多少所学校联繫了他，又开出了何等优越的条件。他好像恢復了正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一半漂浮在半空，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真奇怪莫昂今天居然没来。」尚不了解情况的谈佰文随口说了出来。 郑家欢顿时如临大敌，眼神警告，杨笑微也连忙举起酿酿以展示围脖来转移视线。 颜再宁的表情却柔和了一些，「你们这是干嘛，他又不是提不得的忌讳。事实上我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他。」 第245页 天空褪去了最后一点余辉，夜幕降临了。 颜帆为颜再宁的蛋糕点上蜡烛，1和9散发着温暖的光辉。 「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九个年头，谢谢你在我身边。」颜帆说。 由莫嘉姗倾情领唱生日快乐歌，颜再宁闭上眼睛，许下愿望。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取莫昂平安无事。 这时，颜帆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竟是陶岸歌打来的。她立刻接了起来，聆听片刻，眼中浮现惊喜。 「阿宁，莫昂那边！」 颜再宁接过手机，放在耳边，声音颤抖：「餵？」 里面是陶岸歌疲惫松懈的声音：「宁宁，生日快乐，茫茫他刚才脱离危险了。」 一瞬间，颜再宁感受到了一股温暖，轻轻笼罩着他，他忘记了开口，直到发觉身边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他抬手摸了摸脸，触到了湿热，然后露出了笑容：「见笑了。」 莫昂坠海的经歷非常兇险，根据陶岸歌的描述，他一个人驾驶直升机飞跃海峡，去往另一个降落点，但这过程中直升机发生故障，旋翼失灵坠落，也多亏他在紧急关头也保持了冷静，避开了礁石让直升机落进海里，这才捡回了一条命。但由于冲击过强，他没能第一时间从机舱里出来，在海水里失去了意识，直到被打捞起来抢救至今，依然没有醒来。 但颜再宁询问莫昂为什么会一个人飞直升机时，陶岸歌却没给他明确的答覆。 虽然脱离了危险，但陶岸歌还是选择把莫昂转移到医疗水平更先进的美国进行下一步治疗，等安置好了之后，颜再宁就可以过来看望了。 结束了无望的等待，颜再宁的状态焕然一新，马不停蹄开始着手签证的事情。 出国不在他的毕业计划内，这次更是时间紧俏，准备签证材料也是个大工程。陶岸歌那边已经给出了他们赴美的合适时机了，但颜再宁的签证还没办下来。 这关头，梁斯凯又联繫上了颜再宁。 生日那天梁斯凯也打来电话了，只是那时颜再宁的情绪低迷，父子俩只是简单寒暄就过了。 「再宁，听说你有去美国的打算，这段时间去那边的签证都卡得很紧，约号也难。你想哪天提交申请，先跟爸爸说，爸爸帮你提前打点。」梁斯凯说。 想来他应该是从郑家欢那里了解到情况的，颜再宁想到自己前几天对他的态度，不由愧疚：「谢谢您。前些日子我状态不好，失态了，很抱歉。」 梁斯凯笑了：「不用道歉，儿子沖老子发火多正常。况且你那都不叫发火，要是有天我们真吵得吹鼻子瞪眼，感情没准能升温呢。」 梁斯凯又和颜再宁约定了见面的日子，这次颜再宁给出承诺，回国后会第一时间去京首拜访。 签证的事情顺利解决后，颜再宁订了三天后飞往波士顿的机票。 在这之前，他开始思考莫昂直升机坠海事件的反常之处。 首先，直升机为何会突发故障？这是莫昂的毕业礼物，照理说他的父母绝对不会准备二手直升机，一架全新的飞机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故的概率是多少？当然，也不能排除莫昂的飞行操作出现失误的情况，颜再宁懊悔自己不在他身边，否则是决计不容许他做出一个人驾驶这么冒险的事。 颜再宁突然想起陶岸歌说过的一句话：她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说的是莫嘉江姐妹知晓莫昂拥有直升机的事。 顺着这句话的逻辑思考，难道给莫昂准备的毕业礼物其实并未对外公开，她们本不该知情。 可她们为什么会知道？ 颜再宁很难不去联想到另一个人，更巧合的是，那个人近期同样也去了非洲。 莫恆守。 临行一天，颜再宁来到了泽信集团的工业园区，他在园区内的一家咖啡厅坐下，半个小时后，莫嘉江也来到了这里。 颜再宁抬手示意，她走了过来，「你居然也会约我喝咖啡，找我干嘛？」 「有些事想向你请教。」颜再宁说。 她喝了一口颜再宁给她点的手沖，很快又嫌弃地放下，「说。」 「你爸不在公司？」颜再宁问，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莫嘉江却还能自由行动。 「是啊，谁知道他又去哪里鬼混。」莫嘉江语气轻蔑。 「他非洲的生意谈完了？」 「应该吧，反正他已经回来了。」 「谈得怎么样？」 莫嘉江瞧出了不对劲，「你今天怎么那么关系我们公司的事？想来实习？我劝你别来，一堆烂帐，到时候审计来清算我看他们怎么填。」 「难道你们还有监守自盗的？」颜再宁问。 「谁知道。」莫嘉江耸了耸肩，又后知后觉在外说这些不好，给了他一个点到为止的眼神。 「直升机的事，是你爸告诉你们的吗？」颜再宁看着莫嘉江的眼睛问。 第一百三十七章 翌日，颜再宁终于坐上了飞向莫昂的飞机。 要先到西雅图中转，落地中转机场已是他们飞行了十一个小时后，精神多少有些疲惫，但颜帆收到了陶岸歌发来的信息，颜再宁看了后立刻振奋起来。 茫茫已恢復意识。 三个小时前发来的。 颜帆打电话过去，陶岸歌接起来，先是关心他们的落地情况。 第246页 颜再宁少见的失礼，打断她们的对话迫切地询问莫昂怎么样了。 「医生给他检查了说身体指标已经都恢復正常，只是因为昏睡了太久，大脑神经紊乱，有许多事情记不清，不过会随着康復训练慢慢恢復过来。」 颜再宁松了口气，只想赶快去到莫昂身边。 落地波士顿已经是当地的下午，陶岸歌为他们安排了接机的车辆。 短短一天时间就跨越了国度，车子行驶在异国的道路上，颜再宁却没有一丝新奇，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他只看得到自己和莫昂的距离在越来越近。 终于到了莫昂所在的麻省总医院，见到了陶岸歌和莫恆承，颜再宁感觉到自己的心总算回落了些。 颜帆和陶岸歌紧紧拥抱，小声说着话。莫恆承微笑着揽过颜再宁的肩，说：「你真了不起，我才他一定感知到你要来，所以才睁开了眼睛。」 颜再宁：「我想见他。」 「他做完康復训练就睡着了，我想你也需要休息。」 颜再宁摇了摇头，「让我在他身边吧。」 于是颜再宁来到了莫昂的病房里，莫昂正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手指上夹着监测仪，显示屏上的各项指标平稳地波动着。 颜再宁怔怔地看着他。 瘦了许多，那与生俱来的骄傲、张扬都化在了羸弱气色里。 心疼与懊悔再次包拢着颜再宁，他应该陪在莫昂身边的，他应该早点明白自己也离不开莫昂。 他握住了莫昂的手，手指上温凉的温度令他想要落泪。 「我来了。」颜再宁低声说。 莫昂的手指动了动，他睁开了眼睛。 颜再宁欣喜地凑近他，一手撑在他的枕边俯下身，「莫昂，你醒了？看得到我吗？你还记得我吗？」 莫昂眨了眨眼，当从惺忪中恢復清明后，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错愕，颜再宁并未注意到旁边监测仪上莫昂的心率波动幅度十分之强。 但又很快恢復成原样，莫昂平静道：「我当然认识你，颜再宁。」 不知是否因为他身体虚弱，音色较低，颜再宁感觉他语气几分冰冷，浇灭了心中的喜悦。 莫昂又道：「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颜再宁站直起来，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他一般看着他。 莫昂同样也在看着颜再宁，从头到脚，看得非常仔细那样，但却是审视的意味。 颜帆见莫昂醒来，也是十分高兴，笑盈盈地过来摸摸他的头髮：「我们茫茫是有大福气的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平安渡过！」 而莫昂看到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偏头避开了她的手，「别碰我！」 语调上扬，毫不掩饰的厌恶令颜帆难以置信。 陶岸歌连忙过来拉住了颜帆的手，「这就是后遗症，很多事情记不清，没有安全感。」 莫昂也露出了惊讶神色，语气软了下来：「妈妈……」 「这是帆帆阿姨呀，妈妈的好朋友，和你的关系也很好。」陶岸歌说。 莫昂往被子里缩了缩，收起了敌意对颜帆说：「对不起，我记不太清了。」 「没事，我们慢慢来。」颜帆笑着说。 「妈妈我还想睡。」莫昂半阂着眼说。 「好，那你休息，帆和宁宁飞了一天，也需要休息。」陶岸歌为他捻了捻被子。 莫昂却像依恋母亲的小动物那样巴巴地望着她：「你可以陪着我吗？」 「天吶，你已经十八岁了。」 颜帆：「他经歷了那么兇险的事情，依赖妈妈很正常啊。你陪着茫茫，不用管我们也行。走吧阿宁。」 颜再宁点点头，在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莫昂，莫昂却仿佛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他心中的不安在不断扩大。 这是全然出乎颜再宁预想之外的发展。 莫昂并不需要他，哪怕见面了也表现淡淡，很快就下逐客令。这种异常现象可以用大脑还在恢復来解释，可颜再宁只感觉到陌生，莫昂可能会因为受伤产生认知故障，可为什么性格也会发生巨变？ 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莫昂甦醒后的第五天，经过全面的康復治疗，他已经可以独立下地走动了。今天的阳光舒适，他来到楼下的花园沐浴阳光，感受风吹、花香、鸟鸣，这个世界给他真实的感官体验。 陶岸歌去忙正事了，莫恆承也有其他计划，好像是要带颜帆母子俩观光一天。 明明他们的儿子大病初癒，才是最需要关心照顾的人。 他慢慢走在花丛中的径道上，心情在计较中变得不美好。 颜再宁真是阴魂不散，只要他一来就没好事，板着脸给谁看？越来越丑…… 「呃！」 莫昂大脑忽然一阵钝痛，像是被挤压一般，一瞬间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腿一软就要摔在地上。 「哎！」 摔倒之际，他被人从后抱住，失去的掌控力又回来了。 「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扶住他的人紧张的问。 莫昂转头，看到颜再宁担忧的侧脸，表情一冷将他推开。 明明确确的抗拒，让颜再宁感到失落，哪怕他明白现在的莫昂生病了，但和从前一看到他就黏上来的态度对比起来，落差太大。 「你不是和我父亲去观光了吗？」莫昂淡漠地问。 第247页 「没去，我放心不下你。」颜再宁说。 他听到莫昂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恶劣的味道。 莫昂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环抱前胸，视线自下而上地看着颜再宁，又是审视，居高临下的姿态。 颜再宁蹙起眉头，「你让我感觉很陌生……你真的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你是颜再宁，还当上学生会会长，管起了全校的学生，真了不起。」莫昂说这话的语调微微拉长，显得很是轻慢。 颜再宁缓缓攥紧了拳头，问：「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在我家，你来劝我入学。」 「你刚入学的前桌是谁？」 「叫梁什么，梁珂。」 「你送给阿欢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无人机。」 「我们的猫叫什么名字？」 「酿酿。」莫昂掀了掀嘴角，「这名字真难听。我说，你试探够了吗？」 「最后一个。」颜再宁看着他，「你为什么会一个人驾驶直升机？」 莫昂尽在掌控的神情收了收，他淡淡道：「无可奉告。」 他起身，准备往回走。 「我还没给你答覆。」颜再宁说，「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记得了？」 莫昂倏然皱紧了眉头，没由来的感到一股怒意，他表现得刻薄无礼，这个颜再宁却总保持着声色不动，却又在暗暗进攻，仿佛这段关系中他才是掌权者。 「这还真不记得了。」莫昂回以他一个笑容，阴凉如蛇，「看来不是重要的事。」 是莫昂的脸，莫昂的声音，但他的神情和气场和莫昂毫无瓜葛。 颜再宁的眼中也覆盖了一层薄冰，「你是谁？」 「怎么，轮到你失忆了？」莫昂笑着，「我是莫昂啊。」 不，他不是。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姿态，言行举止仿佛都带着丝丝缕缕的恶意，这分明是—— 「汪汪！」 熟悉欢快的叫声暂时打断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氛围。 莫昂转头看去，表情出现了瞬间的失态。 是daniel，要不是莫恆承拉紧它的绳子，它就要撒欢扑过来。 「刚办完的手续，它可以每天来陪你一会儿。」莫恆承说，「没打扰你们约会吧？」 莫昂没有心思注意他在说什么了，只是怔愣地看着daniel，直到daniel来到他面前，迫不及待地蹭他舔他，举起爪子往他身上扑。 「嘿！我们说好了，不能玩得太过火，茫茫现在抱不住你！」莫恆承控制着daniel。 莫昂却伸出手抱住daniel的脖子，这只大金毛光滑、温暖、健壮，却依然如小时候那样纯善活泼。 「daniel，daniel……」莫昂哽咽了，「你……你长这么大了。」 daniel发出撒娇一样哼唧的声音。 「它因为惦记着你，还瘦了两斤呢。」莫恆承说。 莫昂抱着daniel不撒手，嘴里小声叫着它的名字。 daniel的脑袋搭在莫昂的肩膀上，乌熘熘的眼睛看着颜再宁，仿佛流露出了一丝困惑。 这是它的主人，又好像不太对。 颜再宁浑身发冷。 是从灵魂里渗出来的冷。 同时身体像被长满棘刺的荆藤蛇形缠绕，极度的心慌激起了他的躯体化反应。 这是另一个莫昂，不是他的莫昂。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人？ 莫昂去哪儿了？ 他会回来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莫昂被取代了。 颜再宁越是对眼前这个莫昂观察得越深，这个事实彰显得越刺骨——他对父母之外的人疏离冷淡的态度，在陶岸歌背过身时对颜帆流露出阴沉的敌意，以及面对颜再宁时不加掩饰的厌恶…… 这些都绝无可能出现在莫昂身上，不是因伤影响情绪就能解释得了的。 颜再宁私下还询问了莫昂的主治医师，单从身体各项数据来看，莫昂正常得不得了，心理测试表也是天衣无缝，连最科学说法的多重人格症状都没有。 他无法接受，就仿佛原来的莫昂凭空消失在这个世上似的。 不可以。 他还去和陶岸歌商量，最了解莫昂的至亲应该可以觉察到这具躯体的内芯换了。 陶岸歌刚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因为莫昂的事，她快一个月没有回国，堆积了许多公务，回到家里又要加班看议题、看季度报表。 颜再宁敲开她的门，她才从工作中抬起头，「宁宁，怎么还不睡？」 「您才是，都十二点了书房还有灯。」颜再宁放了一杯刚泡的花茶在她桌上，「在忙吗？」 陶岸歌端着杯子来到旁边的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颜再宁过来坐，「你有事要和我说对吗？」 颜再宁点了点头，心里慢慢紧张，「您有没有觉得，莫昂醒来之后有些不对劲？」 陶岸歌回忆了一下，「只是刚醒来那阵表现得有些惊慌，但你知道，他刚经歷过……之后就正常了。要说不同，他变得更黏人了，就像七岁之前做什么都要找妈妈，不过这也符合他的创后心理。」 颜再宁心想，这就是异常，现在这个莫昂失去过母亲，所以才会对失而復得的陶岸歌表现出珍视，而他又十分会伪装，想必他也拥有着之前莫昂的记忆才能扮演得如此滴水不漏。 第248页 陶岸歌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他……他让我感到陌生。」颜再宁低声道，「在我眼中，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阿姨，他两年前有没有和您提到自己做了场离奇的梦，在梦中变成了另一个人。」 陶岸歌回忆了片刻，点了点头，「是他刚回国那会儿，我还带他做过一次脑部检查，结果没有问题，后来就没听他再提了。」 「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变成了梦中的那个人。」颜再宁说。 「你是说他出现了人格分裂症状？」陶岸歌蹙起眉头，「但他做个测试，精神上没有异样。」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种情况。」颜再宁感到阵阵无力，另一个灵魂？平行世界？这些站不住脚的说辞只会引人发笑。 这时，陶岸歌的手机响了，她给了颜再宁一个稍后聊的眼神，去接了电话。 她用英文对话，说的似乎是直升机相关的事，颜再宁侧耳去听，好像是查到了那位教练飞行员的行踪，三天前他从留尼旺几番周转去到了法国的蒙特卡洛，由于跨度太大，想要锁定他还需要时间。 结束了通话，颜再宁很快问：「直升机和留尼旺有关联？」 「嗯，直升机是从美国购入的，运送到模里西斯前先放到了留尼旺当地的直升机公司进行测试维护。」陶岸歌说，「那位飞行员也是当地干了十多年直升机旅游业务的人，没想到他会在上面动手脚。」 「莫恆守，他前段时间来过留尼旺。」颜再宁说。 陶岸歌露出讶然神色，「他？」 莫昂出院那天，两家人在波士顿的别墅里为他庆祝。 院子里架起了bbq烤架，厨师专门烹制的碳烤牛肉香味迷人，桌上人手一杯啤酒，高中生毕业之后就是大人了，颜帆很热衷于给颜再宁灌酒，她非常坚信颜再宁继承了自己的好酒量，可实际上她勐喝了一杯就倒在陶岸歌身上傻乐，被陶岸歌一阵嘲笑。 莫昂还不能喝，他端着汽水，笑眯眯地和陶岸歌搭话，聊的是他以前住在这里的事。 颜再宁坐在一旁冷漠地看，那根本不是他的经歷，他十岁之后就一直呆在国内，和十三岁的莫昂过的是两种不同的生活。 他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地窃取别人的回忆？ 「烤肉来啦！」莫恆承欢天喜地地捧上一大块肉，两个拳头这么大，散发着热气，但焦黑焦黑的卖相不佳。 「毫无美感，爸爸你根本不会料理！」莫昂大声地说。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语气。 「这是我为daniel准备的，我每次给它烤肉，它都爱极了！」莫恆承说。 陶岸歌：「可怜的小狗。」 莫恆承为了证明自己的手艺，把肉切开，内里倒是不错，粉红的肌理充盈着肉汁。把肉分割成小块，在盘子里也堆成了小山。 daniel遛弯回来就趴在自己狗屋里睡觉，莫恆承对莫昂说：「茫茫，你拿去餵给daniel吧。」 莫昂捻起一块肉怀疑地嗅了嗅，这确实是不违背狗狗健康的食物。 莫恆承又对颜再宁说：「宁宁，你也一起去，好吗？」 顿时，莫昂面对父母所展露的放松自在淡了下去。 颜再宁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完，「好。」 走在去狗屋的路上就是在慢慢远离和谐。颜再宁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莫昂的冷漠，在自己面前他便不再扮演另一个自己。 「你装成那样不累吗？」 「你是不是和我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颜再宁脚步一顿，「她找过你？」他以为陶岸歌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莫昂转头看向他，「在别人看来我再正常不过，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那些鬼话？以前那个招招手就沖你摇尾巴的人不会再有了。」 「你抢占他的人生。」颜再宁低喝道，「这不是你的世界，你也不是他，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像个自私阴暗的小偷！」 「你说什么？！」莫昂眼中阴沉，向颜再宁迈出威吓性的一步。 可这位颜再宁不会惧怕他，目光清冷如泉，周身皆是锐利的戒备，「你应该回到你的地方去。」 莫昂面对他，就像撞上了冰川，情绪产生强烈的冲击，脑中却不受控地冒出了另一个人。明明是长着同一张脸，对方却脆弱而柔软，无论他多么混蛋作恶，都会被无条件的包容。 这类似于想念的情绪一浮头，莫昂的心绪狠狠动盪，他本就是阴晴不定的人，醒来后的这段时间他以为自己会被亲情治癒，，但其实只是短暂压制而已。 「看来你认识我，哦，对，你做过梦，去过我的世界。」莫昂声音和煦，但表情极为冷峻，「可就算你看穿了，又怎么样？会有人相信你吗？你能做什么呢？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除非你是神仙。」 看着颜再宁越发悻然的神情，莫昂桀然一笑，「况且我拥有他的记忆，我就是他，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我对你没有丝毫感情，这不恰好也是你想要的？根据我的记忆，你好像想和他分开。」 「我从来不是想要和他分开。」颜再宁实在不想再看到最讨厌的人顶着爱人的脸，「我不想跟你解释，我会亲自和他说。」 莫昂：「那个他已经死了。」 他平静地掷出一把毒刃。 第249页 「什么？」颜再宁声音发紧。 「不然为什么会是我醒来？」莫昂似笑非笑，「因为他的灵魂不在了，消散了，才留下这具空壳放下我啊。」 这是颜再宁最最无法接受的可能性，被莫昂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他没有消失……」颜再宁带着恨意看着莫昂，他必须要用这份力量来支撑起自己濒临溃散的情绪，「只是意识在沉睡，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迟早有一天会甦醒过来。」 莫昂忍不住发笑，「你就这么自我安慰的？难道你不知道他在坠机的时候身体已经是死亡状态了吗？是奇蹟发生，让我来到这里，才令这具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现在这是我的身体，只有我，你明白吗？」 「你胡说……」颜再宁咬紧牙关。 在狗屋里的daniel早就闻到了肉的味道，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肉肉，只好自己爬起来跑向主人，金灿灿的毛髮在夜风中飞扬，散发着快乐。 莫昂的注意力被daniel带走，他蹲下来迎接，e here， babe！」 这一幕此刻无比刺眼，这是莫昂的daniel！ 「daniel，到我这里来！」颜再宁说。 原本要扑向莫昂的daniel剎住了车，双眼依赖地看向颜再宁，它很爱自己的主人，也非常非常喜欢主人爱的人。 于是甩着尾巴朝颜再宁奔去。 莫昂十分不悦地皱起眉，「daniel，过来。」 daniel十分困惑地停在原地，两边都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能站在一起，反倒让可爱的狗狗纠结。 「到我这里来。」颜再宁蹲下来，眼中带着破碎的温柔，「他不是你的主人，你能感觉得出来，对吗？」 「这是我的狗！」莫昂兇恶地瞪着他，「你害死过它，颜再宁！」 daniel发出了小声的哼唧，狗狗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却能感知情绪，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令它不知所措，去哪边好像都不对。 于是就地倒下来翻起肚皮，在地上蹭着扭着，试图用憨傻的作态来让他们和好。 莫昂更在意daniel，自然被他逗笑了，过去抓揉它的肚皮，餵它吃烤肉。 肉肉送到嘴边，daniel立刻忘记了一切投入的吃起来。 颜再宁没有动，他的心像被刀割那样难受。 那是莫昂最重视、最宝贝的伙伴，它也区分不了，仿佛莫昂真的可以被轻易替代。 莫昂……真的消失了吗？ 心痛的感觉成倍而来，和莫昂在一起时的幸福早就融进了他的体内，如今被生生剥离，就像将他撕成了血淋淋的两半。 莫昂随意看了眼他，见到他脸色惨白，眼中噙着泪水，心头便不受控的抽扯一下。 这才是他熟悉的颜再宁。 莫昂想要看清那颗眼泪要如何落下，颜再宁却没给机会，起身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早晨，颜再宁被楼下的嘈杂吵醒，他来波士顿这些天一直没睡过好觉，生生从睡眠中吵醒，令他的起床气短时间膨胀到顶点。 他走出房间，吵闹的动静来自客厅。 电视里游戏的爆破音效剧烈得像是家里正在被轰炸，莫昂和一位颜再宁不认识的黑人青年坐在沙发上，两人用英文对话，握着手柄一边游戏一边发出大笑。 莫昂那不设防备的明朗笑容，还有激动时前仰后合的举动，和从前如出一辙。 这是他的莫昂！ 颜再宁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他抓紧护栏紧紧盯着莫昂，只怕自己稍一眨眼对方就不復存在。 莫恆承同样也在客厅，他注意到颜再宁出来，立刻制止了两个玩乐激动的男孩，「嘿！控制音量，男孩们！」 「这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莫昂快速操纵手柄，控制自己的角色去吃掉buff。 「你太迟了！」黑人青年兴奋大喊，屏幕上一把大刀噼过，将莫昂的角色斩杀。 莫昂输了，他扔开手柄嘆气，「我不喜欢这个游戏。」 「可你以前从来没输过！」黑人青年大笑。 「音量！」莫恆承再次提醒，接着又沖颜再宁说，「早上好，宁宁，你被吵醒了吗？」 沙发上的两人也抬起头，那位黑人青年似乎认识颜再宁，有些惊讶地指着他：「噢！你是……嗨，我是mi插el，elmo的好哥们儿。」 而颜再宁只看得到莫昂眼中的快乐淡了下来，或许在旁人看来他没有变化，也向颜再宁打了招唿：「早。」 颜再宁的手松开了，他有些疲惫地说：「你好mi插el，我是颜再宁。」 「我知道！」mi插el促狭地撞了撞莫昂的肩膀，「伙计，你成功了？」 「不，他不是。」莫昂说，他站起来，「我们出去和daniel玩球吧。」 mi插el显然还想再和颜再宁多说几句，但被莫昂拽着往门口去了。 今日家庭煮夫的莫恆承有些困惑地看着儿子，他好像听到了莫昂在嘀咕着「他只是长得像」，what？茫茫难道还有其他经歷？ 颜再宁洗漱好后下了楼，注意到多了一束鲜花，莫恆承说这是mi插el带来的，还有一些小点心，给莫昂的慰问品。 「mi插el是茫茫在美国的朋友，他们以前经常一起打篮球。」莫恆承说。 颜再宁点了点头。 「今天的早餐是牛奶玉米片和虾仁鸡蛋吐司。」莫恆承笑眯眯地说，「你妈妈和岸歌回国之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们！」 第250页 他干劲十足的样子。 颜帆还有新店的事情要忙，昨天就回国了。 「mary难道失业了？」颜再宁玩笑道，mary是这段时间家里的帮佣。 「再完美的服务也比不过伟大的父爱，不是吗？」 「是是。但我也快要回去了。」颜再宁笑了笑，吃了莫恆承做的早餐，他的厨艺只能说很好的呈现了食物本味。 「可以在多呆一段时间。」莫恆承说，「你在茫茫身边，他恢復得越来越好。」 「和我没有关系。」颜再宁说，「等会儿我想去书店一趟。」 莫恆承：「叫茫茫陪你去吧，开车到最近的书店也才半个小时。」 颜再宁：「我自己去就好。」 吃好早餐，颜再宁出了门。 前院里mi插el在和daniel玩足球游戏，daniel口鼻手并用拱着球，在草地上跑得不亦乐乎。 莫昂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daniel撒欢，整个人不自觉流露出骨子里的颓芜。这会儿他倒不太伪装了。 「我有事需要出门一趟。」颜再宁开口说，「再见mi插el，再见daniel。」 「噢！再见，有机会我们再一起玩儿！」mi插el热情地说。 颜再宁笑着点了点头，又对莫昂说：「我先走了。」 莫昂沉着脸，并不搭话，因为他听得出来颜再宁并不是在对着他说，而是另一个人。 如果自欺欺人是一场比赛，颜再宁一定优胜。 颜再宁在书店泡了一天，他在心理学分类的书架前挑选了很久，想通过专业的角度分析解决莫昂现在的问题。 这个莫昂能算得上一个人格吗？就算不是，他的出现一定也和莫昂的心理变化有关。这是有徵兆的，在高考前的那段时间莫昂的情况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可颜再宁却因忙着复习而没有重视。 是因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感到不安，才会促使得这个莫昂出现吗？ 如果真是如此，颜再宁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他们本可以化解，可偏偏被他一拖再拖。 最终颜再宁挑了五本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mary正在门口把分类好的垃圾运送到投放点，颜再宁一眼就看到了垃圾袋都装不下的花束，向日葵低垂着头，仿佛在悲哀自己的命运。 这是mi插el带来的鲜花。 「等等mary，这些花怎么会被扔掉？」颜再宁问。 「elmo说他不喜欢它们。」mary惋惜地说。 「不好意思，让我看一下。」颜再宁放下手中的书，解开垃圾袋子，不出所料在其中一袋里发现了还没拆封的点心。 「他为什么要……」颜再宁感觉到无名之火烧了起来，这是送给莫昂的礼物，他有什么资格处置？ 「其实……」mary有几分犹豫，「elmo还遗弃了一样东西，他说任我处置，但我觉得太珍贵了，我们这行是不容许随意接受这些东西的。」 她拿出了那样东西，熟悉的平安扣令颜再宁眼睛刺痛。 这是颜饭临走前亲自把它挂在莫昂的胸前，寓意他未来会健康顺遂。 颜再宁当时居然还为了他的感激而宽慰。 都是演的！ 「交给我吧。」颜再宁说，「他人呢？」 「在房间里。」 颜再宁点点头，捧着那束萎靡的花去找莫昂。 房门没锁，他直接推门而入，莫昂和daniel躺在床上睡觉，在枕边还有那个已经泛旧的金毛玩偶。 daniel先被惊醒了，看到是颜再宁，甩着尾巴下地去蹭他。 「好狗狗，你先出去。」颜再宁摸了摸它的脑袋，让它出门后再把门关上。 莫昂坐了起来，表情不悦，「谁允许你进来？滚出去！」 「为什么要扔掉别人送你的礼物？」颜再宁径直道。 「因为不喜欢，那个mi插el我也不喜欢，有臭味。我居然会和他做朋友。」莫昂语带轻鄙。 「莫昂，你听得到吗？」颜再宁看着他的眼睛，想通过眼睛与他的心灵沟通，「你真的愿意让这个人霸占你的身体吗？他轻视你的朋友，辜负我妈的心意，所有你无法容忍、瞧不起的事他统统做得出来，你还想让他鸠占鹊巢多久呢？」 莫昂眉梢微挑，只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你比梦里的那个人更强大。」颜再宁带着鼓舞、迫切的情感，「你承诺过会保护我，茫茫，我现在需要你，你回来吧！」 而他看到的只有莫昂玩味又冰冷的目光，像是极寒冷风，冻住了他的言语。 「说够了吗？」莫昂似笑非笑道，「很遗憾，他好像并不想见你。这样吧，你流几滴眼泪，哭着求我一下，我可以考虑说两句你想听的话，怎么样？」 颜再宁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莫昂走向他，「你这张脸，还是哭起来比较好看。」 颜再宁：「你以为我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 「别误会，我只是看他比看你要顺眼一点。」莫昂仿佛真的在和颜再宁打商量，眼睛带着询问微微睁大。 他又在用莫昂的脸做出颜再宁最厌恶的表情！ 压抑的情绪勐烈反弹上来，颜再宁咬牙上前一把拽住莫昂的衣领，「卑鄙小人！不要霸占他的身体做他最不屑的事！」 莫昂神色带怒，这个颜再宁真是好大的胆子！他想要挣脱……居然比不过颜再宁的力气？ 第251页 「你……滚开！」莫昂怒道。 「该滚的人是你！」 莫昂索性不挣扎，微垂着眼睫表现出无赖的态度，「好啊，那你就打我。我倒要看看你真的能捨得对这张脸动手？」 这张脸…… 颜再宁眸光发颤。 这张脸，曾经对他展露过无数次笑颜、怒容、委屈、爱慕…… 「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好想抱你。」 「太喜欢你了。」 「我还要怎么做，要做多少，才能让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呢？」 …… 颜再宁推开了莫昂，将脸撇开。 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落魄，而这正是那个混蛋喜欢想要看到的。 莫昂皱着眉头拍了拍衣领，驱逐道：「出去。」 颜再宁捡起花束冷冷道：「再让我看到你践踏别人的心意，我会让你在乎的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他转身走出房门。 「站住。」莫昂又说。 颜再宁回头，就见莫昂拿起了枕边那只金毛玩偶，「这是你做的吧？」 「是莫昂的东西。」 「我不需要。」 颜再宁一字一句重复：「是莫昂的东西。」 「你也不要是吗？」莫昂点了点头，拿着它走到窗边，毫不犹豫地将它扔出窗外。 颜再宁唿吸停顿。 仿佛那个口嫌体正，睡觉都捨不得放开玩偶的莫昂也被这样扔掉了。 第一百四十章 莫昂如愿以偿地在颜再宁脸上看到了破碎的悲愤，而颜再宁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转身冲下楼，要找回那只金毛玩偶。 可在这个可以一眼望尽的院子里，却怎么也找不到。 明明就只是从二楼扔下来，竟然像凭空消失了那样，没有，到处都没有。 莫昂就站在窗前，宛如一个胜利者看着颜再宁一遍遍的寻找，看着心灰意冷将他沁满，看他无终而返。 这晚上，颜再宁强迫自己去看书，要从书中找到拯救莫昂的办法。 书上的文字却不停地模煳，哪怕他揉了无数次眼睛，也很快的煳成一团根本看不清。 最终一颗颗泪珠滴落在书页上，他咬紧颤抖的嘴唇，将书丢开，埋进膝盖里压抑而痛苦地哭泣着。 颜再宁离开波士顿这天，莫昂甚至没有来送机。 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坐上车，莫恆承拿他没办法，只能对颜再宁表示歉意。 「没关系。」颜再宁笑了一下，「我也不需要他来送。」 临上飞机时，莫恆承与颜再宁拥抱，拍了拍他的背，「你和茫茫，还是没有化解矛盾对吗？等茫茫回国后，再好好说开吧。」 「如果依然是他，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颜再宁说。 莫恆承一听心里当即咯噔一下，怎么经歷了一场生死危机，他们的关系反而变得更疏远了？ 「茫茫还不成熟，他爱人的方式或许不对，可只要你能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爱人。」 「如果时间可以把带回来，就太好了。」颜再宁笑了笑。 莫恆承却看出其中的苦涩与悲凉，他想要了解清楚，颜再宁仿佛失去了开口的力量，走向了登机口。 颜再宁离开的第一个夜晚，莫昂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他虽然嘴上说另一个人消散，但没法欺骗自己忽略掉看到那个颜再宁，胸口总有被轻轻扯动的感觉，尽管这股力量比一根羽毛都要微弱。 现在颜再宁离开，那份动摇也将彻底停息。 于是他睡得很香甜。 深夜，daniel在自己温暖的小窝里安然沉睡，一个和它颜色相同的玩偶掩盖在厚实的毛髮下。 有人停驻在它的狗屋前，它睁开眼，眼中是柔软的信赖。 手伸进来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拿走了它身下那只泛旧的金毛玩偶。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哀痛而停下脚步，转眼间，颜再宁大学入学已经大半学期了。 刚开始他因为高考成绩、丰富的履歷和俊秀的容颜受到关注，但没多久便沉寂下去，比起高中是一所学校，大学更像一个运转独特的小城市，大家更专注于自己的事情，颜再宁更甚，他没有参加任何校园社团，班上的活动也并不积极，甚至宿舍都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去得最多的是图书馆，其次是专业课教授出现的场所。 这天公共课下课，他便往本学院真理教学楼赶去，今天他约好了和教授探讨梦境对意识的影响。 「哎，会长？会长！」 颜再宁自顾自地胯上自行车就要蹬走。 「颜、颜再宁！」 叫出名字才让他有所反应，他寻声看去，竟看到了高中的熟人。 罗绮，九荣中学第十七届学生会学习部部长，本届高考的全市第五。颜再宁有印象她也就读于京首大学，只是至今都没碰到过。 「叫了你好久都不搭理我。」罗绮走到他身边，绕着圈打量他，「你变了好多。」 如果说高中的颜再宁有着冷刀一样锋锐沉稳的气质，那现在他就像一只刀鞘，收敛光芒，静默于人群。他的头髮也比以前长了许多，几乎要盖住眼睛，髮丝柔软细碎显得人有几分散漫，眼镜换成了黑框，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五官上的秀致。要不是与他共事两年，罗绮还真认不出来。 第252页 颜再宁下了自行车改为推行，说：「你也是。」 高中时期罗绮规矩地扎着马尾，现在烫了捲髮，化着淡妆，成熟了许多。 「没想到我们在一个学校，到现在才见上面。」罗绮说，「学校的同乡会和九荣俱乐部都没见你参加过，在忙什么？」 「都是些学业上的事。你也来这边上课？」 「来开会。今天教室都满了，只有这边有，我们院学生会就定在这儿了，真是跋山涉水来的。」罗绮感慨，他们工学院要来这栋教学楼几乎要横穿学校，「哎，你们院打算这次文化节出什么活动？」 颜再宁：「我不太清楚。」 罗绮诧异：「你们还没开会讨论吗？」 颜再宁笑了起来：「我没有参加学生会。」 「真的假的？」罗绮难以置信，颜再宁这个人在她看来完全和「管理者」「会长」「统领学生」这些标籤密不可分。 「真的。」 「unbelievable.」罗绮困惑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调笑道，「忙着谈恋爱了吧，会长？真看不出来啊……」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高考之前的传闻我也听到了，是哪个啊？我认识吗？」 颜再宁低垂着眼，「他去了国外，很久没联繫了。」 罗绮聪明的脑袋高速旋转，谈过，她认识，貌似分手。 「国外？莫昂不也是去了国外，难道……」罗绮缓缓震惊，「她被莫昂拐跑了？」 这个名字令颜再宁的心脏本能的抽痛了一下，他甚至都无法为罗绮的荒唐想像感到好笑。 「但我觉得不可能，我想不出有谁会比你更被莫昂看重。」罗绮说，「以前和他一起做部门工作的时候，他总说起将来要和你念同一所大学，其他人会和你走散但他绝对不会离开你。那会儿学生会的人都挺欣赏你的，他的『病』最重，所以他会选择去国外我蛮意外的。」 颜再宁只沉默着。 罗绮半是八卦半是关心的打听：「你们……」 「不是说了吗，很久没联繫了。」颜再宁说，「我还要去找老师，先走了。下次你再过来这边我请你吃食堂。」 罗绮看着颜再宁骑着自行车远去，呆呆地挥挥手，聪明的脑袋加速运转，突然虎躯一震：「哈？」 人的关系真是脆弱啊。 大学之后颜再宁来到京首，莫昂则去往伦敦，曾经他们的距离只需要爬过窗户就能抵达对方身边，现在隔着国度，就像身处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哪怕他们是众所周知的密友，在这样客观的遥远下，身边人都心照不宣地认同了他们的疏离。 但颜再宁知道，他和莫昂从来没有走散，莫昂只是还没有回家。 「笃笃。」 「请进。」 颜再宁走进办公室，周教授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在开视频会，她给了个先坐的手势，然后对着麦克风说：「今天的会先到这儿了，我刚才提到的那些问题回去要重点分析，还没来得及说到就等下次吧。」 结束了会议，周教授离开工位来到颜再宁旁边的单人沙发，面容带笑：「刚下课啊？」 「知道您有会议我就不来了。」颜再宁说。 「只是个小小的课题组会。」周教授说，「我们接着上次的问题吧——通过梦境而产生的人格！」 周教授是心理学界的大能，主攻认知神经科学和人格社会心理学，颜再宁尝试地向她提起过自己连续做过几年的预知梦，这种还无法用科学还解释的现象令周教师十分感兴趣，所以颜再宁认为她会对找回莫昂有所帮助。 「您上次叫我回去看荣格，其中的一个说法启发了我，梦会影响意识，意识越受到偏见、错误的影响，就会形成一种神经质分裂，如果人在生死的极端环境下，会导致意识躯体化的自我保护，创造出另一个生命。」 周教授点点头，「根据你对那位朋友的描述，他的心理完整且健康，不存在分裂的隐患，也只有在几乎脑死亡的关头才会引发这样小概率事件。」 「可……他不该就这样被完全取代。」颜再宁拧起眉头，不愿接受那样摇着头，「他的意识去了哪里，要怎么才能找回来？」 周教授：「还记得我们上课的时候学到，人为什么会有意识？」 「人脑复杂的神经元构成了神经网络、神经元动盪所传递出的信号和对外界信息的接收和整合。」 「没错，简而言之就是大脑和心理。他的神经连接被意外事故打乱，而如果他真的在梦中经歷过真实而清晰的另一种人生，那么很有可能他的大脑错误地将梦的信息进行接收整合，于是形成了在梦中的人格意识，替代了他原本的意识。」 颜再宁眼中渐渐灰败下来。 「但你也不用灰心，他原本的自我是通过十八年的日日夜夜一点一滴塑造起来的，他的意识也基于本我而产生。我们心理学上有锚定这么个概念。还记得我用一节课让你们看的那部电影吗？主角在梦中设置心锚，只要找到它，就可以找回自我。」 颜再宁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旋转的银色陀螺，反射着光芒，是希望之光。 只要找到莫昂的锚点，莫昂就会回来了！ 他内心澎湃起来，几乎坐立难安。 周教授露出不太甘心的遗憾：「但这种说法太假设了！还得他本人过来，让我好好研究他的大脑！嘿嘿！」 第253页 表情居然露出了馋脑花了的渴盼，令颜再宁心里发毛。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从周教授的办公室离开，颜再宁收到了一条信息。 任伯母：晚上有安排吗？ 颜再宁回道：没有。 很快一条长长的饭店包厢预定成功的信息发过来，往上翻的话，这样类似的信息有过很多条。 任伯母：今晚一起吃个饭。 颜再宁也如常回覆：好的。 他导航了饭店，离学校很远，于是打算骑车到地铁站坐地铁。 这位任伯母是梁斯凯的妻子任舫，颜再宁来京首后才第一次见过她。 她要比颜帆年长，保养得也不如颜帆那般年轻，不过人干练又亲和，在体制内工作二十多年，待人处事都十分周到。她对颜再宁的到来十分欢迎，对待这个丈夫的婚前子，她似乎毫无芥蒂，那几天他们一家热心地带着颜再宁到京首的各大景点参观游玩，大学后也经常关心打点，像这样的家庭聚餐一个月至少两次。 有一次梁斯凯喝多了，还握着她的手，感谢她的大度。 但颜再宁总是隐隐感觉这位伯母的体贴入微并不全部出自真心，他和颜帆说到过此事，颜帆却大大咧咧地回他：「不要去计较人家想的什么，做的什么才重要。她帮了你，你也记得多感谢她。」 颜再宁开玩笑道：「你不怕我反水倒戈啊？」 颜帆哈哈大笑：「你是我儿子，我能不知道你吗？」 颜再宁来到饭店包厢时才刚到预定的时间，这个点梁斯凯和任伯母还没下班。 今天订的包厢比以往大了许多，至少可以容纳二十人。 颜再宁环视了一周，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看到身穿校服，一个抱着书包低头打盹儿的人。 他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祈，小祈，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对方脑袋一点醒了过来，抬起头，困顿地叫了声：「哥哥？」 此人是梁斯凯与任舫的儿子，名叫梁任祈，今年十三岁刚上初中，长相更像妈妈，脸颊还挂着些婴儿肥。他也是才知道有颜再宁这么个哥哥，一开始有些敌意，但相处之后真心接纳了他。 「今天下午一直在上课，中间几乎没有休息。」梁任祈打着呵欠，「再这样下去我真能猝死在教室里。」 「不要乱说。」颜再宁笑道，「这边的学业压力是大了点儿，慢慢适应就好。」 「哦对了，我要赶紧写作业。」梁任祈从书包里翻出作业，光卷子就有五张，颜再宁听说这里的初中生每天作业都要写到半夜果然名不虚传。 梁任祈往地上一蹲就开始在茶几上奋笔疾书，颜再宁坐在旁边看了看，对他来说都是相当基础的题目，于是说：「这么简单，饭前就能搞定。」 「哥哥你帮帮我呗。」 「怎么帮？」颜再宁随手拿起他的卷册翻看。 梁任祈讪笑：「你帮我写点儿。」 「想得美。」颜再宁用卷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基础要自己夯实，前面你都没拿满分儿，说明夯实得不够。」 梁任祈嘟哝：「我又没你那么聪明。」 「你们现在学的东西和聪明没关系，只要用心就行。」颜再宁说，「下次考试拿满分儿给我看看。」 「我要是做到了，你答应我个要求呗！」梁任祈兴沖沖道。 颜再宁好笑：「你为我学的吗？」 「就这么说定了，你答应我吧哥哥，哥哥~」梁任祈展开撒娇攻势。 「小学生都不像你这样了，写作业……」 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娇小、身着蓝色西装裙的女士走进来，尖头高跟鞋在地面踏出清脆的声音。 颜再宁站了起来，「伯母。」 「什么时候到的？」任舫笑吟吟道，她看到变成书桌的茶几，「怎么把作业拿这儿写了？多难看，收起来回家再写。」 梁任祈苦着脸，嘴巴上抱怨了两句，还是乖乖收拾起来。 「到了一会儿。」颜再宁说。 她走到颜再宁面前，将他打量了一番，「头髮是不是长了，眼睛都被盖住了。」 颜再宁：「还行。」 「但是现在的女孩儿就喜欢这样的对吧？」她开玩笑一般地说，「再宁啊，没交女朋友吧？」 颜再宁慢慢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等会儿有个美女也来，你记得嘴巴甜点儿。」 颜再宁有些困惑，今天不是四个人的「家庭聚餐」吗？ 三人闲聊了十来分钟，任舫耳尖听到门外的动静，起身走去开门，发出亲和爽朗的笑声：「我看看是不是贵客来了，哎哟喂！还真是！」 她在门口和客人握手寒暄，颜再宁也听到了梁斯凯的声音，他起身，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除了梁斯凯，还有一位五十岁左右膀圆腰粗的中年男人，穿着polo衫，衣摆收进西装裤里，十分典型的领导扮相，他身边还有两位女士，一个年纪与他相仿，一个大概二十出头，应该是他的家眷。 「我们两家有五年没见了吧，李局长？」任舫说，「赵老师怎么一点儿也没见老，还有霖霖，女大十八变，都这么漂亮了？」 赵老师也笑着说：「你啊，还是那么会夸人，你家小祈也是，怎么变得那么高那么帅气了？」 第254页 她对着的是颜再宁。 梁斯凯看到颜再宁，表情似乎错愕。 「哎哟，小祈在后头呀！他哪儿长得那么快？」任舫乐得直拍掌，把梁任祈拉过来打招唿。 梁任祈有些内向，叫了人之后就不吱声了。 任舫又自然地介绍了颜再宁：「这个帅哥叫做颜再宁，今年华市的高考状元考进的京首大学，是斯凯的侄子。」 侄子这个称谓被说出来，颜再宁怔愣了半秒，但开口时声音平和没有异常：「初次见面，你们好。」 梁斯凯不由出声纠正：「等等，他……」 任舫却给了他一个抑制的眼神，堵住了他想说出的话。 颜再宁的头衔引得这位梁斯凯的直属领导李副局的关注，夸奖了他好几句。 局长夫人也是笑盈盈地说：「头脑聪明，人也长得好，肯定不少女孩子追求吧？」 任舫接道：「他呀，一门心思都放在学业上了。」 谈笑间众人都入了席，颜再宁被安排在了局长女儿李霖霖的身边。 任舫一边只会服务员上菜，一边对他们调侃：「年轻人之间有话聊。再宁，和霖霖聊聊，展现出你的绅士风度。」 颜再宁想要嘆气，他大概明白今晚任舫为什么要叫他来了。 李霖霖坐在陌生且英俊的男生旁边，难免有些不知所措，手放在大腿上握成拳，只用余光观察颜再宁。 茶水转到了颜再宁面前，他帮李霖霖倒了一杯。 李霖霖：「啊，谢谢……」 「抱歉，我可能不太会和女生聊天。」颜再宁低声说。 李霖霖也压低声音：「我也是，我社恐。」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颜再宁问。 「中文，今年大三了，在首综大。」李霖霖说，「比京大差远了。」 「但我觉得在高中环境很容易影响人，但到了大学更重要的是人的自觉性。」颜再宁说，「像我的一个室友，六百八十分考进来的，现在成天逃课夜不归宿，就没上过几节课，再好的学校也带不动这样的人。」 李霖霖小小地惊唿：「那么厉害的大学也会有那样的人？」 饭桌的另一端，任舫对两人的相处感到满意，依凭颜再宁的身份背景，李霖霖是他高攀了。 「没想到你们家老梁能有这么优秀的侄子。」局长夫人说，「他们长得也像。」 「可不么。」任舫笑意变淡，「这孩子家庭背景简单，但为人上进，还是很有前途的。霖霖不是还没谈男朋友吗？你看不看得上？」 局长夫人哎呀哎呀地笑起来，嘴上说着霖霖哪儿配得上，但任舫瞧得出，她是看中了的。 她瞥了眼在和李副局交谈的梁斯凯，马上就要推选晋升干部了，梁斯凯符合年限，但在他们局里优势不大，已经被搁置了三年了，再等下去李副局就要调离，新领导更不会看重他。 所以他们需要更紧密的关系和李副局捆绑在一起。 饭局结束，两家人在其乐融融中道别，分别时局长夫人和任舫手挽着手，关系比一开始要亲近了不少。 在任舫的撺x下，颜再宁和李霖霖交换了微信。离开之际李霖霖还再次回头和颜再宁挥挥手，看到这里，任舫心里更稳妥了。 李副局一家走后，梁斯凯当即沖任舫说：「你刚才怎么那样说，再宁是我的侄子？你、你太离谱了！」 任舫：「那你想我怎么说？在你领导面前说你外头还有个儿子，你让领导怎么看待你？」 梁斯凯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可看着颜再宁沉静的神色，他又感到十分的不忿，「你不把再宁叫来不就行了吗？这种应酬的饭局他可以不用来！」 「老梁，我叫他来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任舫被他质问，语气也重了起来，「你跟李局的交情不浅，今年的晋升只要他能在会上帮你说两句，你就能升上去了，给他送礼请他吃饭这些他哪儿会稀罕？但要是再宁能和霖霖成一对儿，他怎么可能不帮你呢？」 梁斯凯哑口无言，妻子一直都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梁任祈吃到第一手瓜，悄悄对颜再宁说：「哥哥，我要有嫂子了吗？」 颜再宁无语凝噎。 任舫又对颜再宁说：「再宁，我看你和霖霖处得不错，就当是为了你爸爸，你和她打好关系。」 颜再宁：「伯母，你叫我来的目的就为了这个？」 任舫也是人精，当即就听出了颜再宁言语中的不悦，「再宁，你要知道你爸打算等你毕业就给你买套房，这事儿我同意了，而且和霖霖交往对你也有好处，至少你不用瞅以后的就业。所以在你爸的重要关头，你也得有所付出，明白吗？」 颜再宁却是笑了笑，「任伯母，您这话说得像是在做一场交易。我已经跟我爸说过了，我不要你们的房子，工作我有打算，这些我都能靠自己达成。」 任舫：「这里可是京首，你怎么靠自己？靠你妈妈那个美容院能帮你买房吗？」 颜再宁没了笑容，他看着任舫，语气并不激烈，甚至还带着得体的礼貌，但目光已是漠然，「任伯母，我不会和李霖霖交往的。如果您是抱着让我成为您的人情工具才和我打交道的话，那以后还是别办这些假惺惺的聚会了。」 第255页 任舫气恼：「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颜再宁略一点头：「我先走了。」 梁斯凯想要追上去：「再宁！」 「站住！梁斯凯，你想清楚哪儿是自己家！」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走出包厢大门，颜再宁无奈地捏了鼻樑，他还没到二十岁就被安排「相亲」了，这什么世道？ 走廊前端的一间包厢门被用力推开，走出来的人冲着里头大喊：「莫恆守你真让人噁心！我回去一定叫妈妈和你离婚！」 对方怒气沖沖地走了，颜再宁吃惊了片刻，很快拔腿追上去。 她走得很快，每一步都仿佛能踩出火星来，旁人都自觉避开她，看她的眼神都带着诧异和好奇。而身后追赶着她的颜再宁，又让人不禁联想—— 小情侣闹分手了。 「嘉江姐！嘉江姐！」颜再宁喊道。 那怒而离去的人正是莫嘉江，她就像被怒火激发出潜能似的，脚程快得颜再宁都追不上，在后面叫她也没有反应。 颜再宁站定提气沈丹，迸发出以前在会上训人的魄力：「莫嘉江！」 声域极广，莫嘉江终于接收到了，回过头来。 颜再宁跑到她面前，才发现她哭成了泪人，全无大小姐的风范。 「你怎么在这儿？！」莫嘉江语气还受情绪影响，带着质问的意味。 「我今天也在那家酒店吃饭。」颜再宁说，他拿出纸巾递给莫嘉江，「怎么回事？」 二十分钟后，他们坐在小酒馆的前台，莫嘉江把一杯精酿一饮而尽，空杯砰地砸在桌上，她喘着气，眼里没了泪水，只剩怒火。 「他借着出差的名头，带着小情儿出来旅游！你是没看到他们在酒店里的样子，蜜里调油得让人噁心！」莫嘉江大爆发，「他明明知道我在这儿上学，还敢这么明目张胆，人渣！他真是人渣！」 嗓门之大，在这有驻唱的小酒馆里都引起了不少关注，颜再宁只得安抚她让她冷静点儿。 莫嘉江又要了杯酒，依然是豪迈的一饮而尽，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她支着额头，嘴里低声地咒骂。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还不如去死好了……我还念在一家人份上……把那些交出去……死老头你不配……」 她扭头看向颜再宁，声音带上两分醉意：「你知道吗，听说他小情儿肚子里是个儿子，他终于拼出儿子了，可是有用吗？他那种人渣基因有什么传承的必要？如果真是个男孩，那我们家怎么办？就要被他抛弃吗？」 颜再宁认真告诉她：「你跳出女儿的身份来看，你们家真的需要那个男人吗？你和嘉珊姐都可以独立，就算离婚你们也能分到一笔可观的财产，何必为了所谓的完整而继续委屈下去？」 「可是我妈总下不了决心。」莫嘉江苦恼地皱着眉，「我想不明白我妈，也想不明白我爸，我们的生活就算不去争也能过得很好，就算没有儿子，未来我和妹妹也会照顾他们，为什么他什么都想要？连谋害亲人这种事他也敢……」 莫嘉江的大脑已经被酒精搅煳了，她似哭似笑。 颜再宁捕捉到了关键，他抓住莫嘉江的肩膀追问：「他害谁了？莫昂的飞机坠海是他做的吗？」 当初他和陶岸歌提起莫恆守在那次事件中的可疑之处，但事后经过调查，并未找到莫恆守参与进来的直接证据，便只能不了了之。 「他把交易记录清除了，但在那之前，我看到过，嗝……」莫嘉江眼底一片迷濛，竖起手指摇晃，「他花了五十万……」 说没说完，她摇摇晃晃地靠向颜再宁。 颜再宁将她推回去，让她依靠着吧檯。 莫嘉江嚷嚷：「靠一下都不行？莫昂又不在。」 颜再宁：「……」 莫嘉江又开始第三杯酒，颜再宁想把事情问清楚，但这位醉鬼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他只好把几十公里外的莫嘉珊叫来把她接走。 莫嘉江是被渴醒的，她每次喝完酒都会缺水，再加上昨天还大哭了一场，人像是在沙漠里走了三天，眼睛没睁开就嚷着要喝水。 很快水就餵到了她嘴边，她半清醒状态下喝了一整杯才缓过来，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睡在家中——这是她和姗姗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 「还要吗？」莫嘉姗问。 「还要半杯。」莫嘉江哑着嗓子坐起来，「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姐，你不记得了？再宁帮我接你回来的。」莫嘉姗无语，「酒量那么差，下次在离家近的酒吧喝，ok？」 「啊……」莫嘉江懊恼地皱起脸。 「头疼了？吃药不？」 「不是……我昨天什么都跟他说了。」莫嘉江把脸埋进手掌里。 「说什么？」莫嘉姗拿过她的手机，「他给你发了好多信息。」 莫嘉江接来一看—— 颜再宁：你除了看过莫恆守的买兇记录，还把证据保留下来了吗？ 颜再宁：酒醒没？快回我一下。 颜再宁：那些证据很重要。 颜再宁：不要想着煳弄我。 莫嘉江还没来得及想好回復的措辞，颜再宁的语音电话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打过来了。 「哎哎哎哎哎！」莫嘉江一个手抖，手机被抛接了好几下，她向妹妹求助，「怎么办？接吗？」 第256页 「不接，他会杀过来吧？」莫嘉姗也怕怕，「他知道地址的。」 莫嘉江只好接起来。 颜再宁第一句说的却是：「宿醉喝一碗蛋花汤会舒服很多，我帮你们点了早餐外卖。」 莫嘉江：「……」 莫嘉姗：「你变得好有人性啊。」 颜再宁温文尔雅地说：「如果你们告诉我莫昂坠海的详细前情，我会更有人性。」 「好吧好吧好吧。」莫嘉江嘆气，「就是在你来工业园找我的那天，我去偷翻了我爸办公室的电脑，不过里面已经干干净净。然后等他出差回来，我又偷看了他的私人电脑，就看到了他在一个黑市网站上的交易记录，还有和对方的沟通记录，他花了五十万美金，买通了一个退役直升机飞行员，在莫昂的直升飞机上做手脚……」 这些事情，早在颜再宁的推测之中，他并未表现出惊讶，继续问：「既然是从他的名下转出的钱，为什么之前查不出？」 「他利用我们公司一个老旧项目的漏洞，走维护资金的公帐把钱转移给别人，通过那个人付的款。」 「是他的情妇吗？」 「你知道？」莫嘉江微讶。 「说到那个人，你的语气加重，潜意识带上了敌意。」 莫嘉江难以置信地沖妹妹说：「他上大学真能学到东西。」 颜再宁：「而且，你不仅仅知情，手上还有实质性的证据对吗？」 莫嘉江一下就坐直了，和莫嘉姗面面相觑，两姐妹的手不自觉握在了一起，这是她们依赖对方的本能动作。 颜再宁：「时隔了那么久，你说起那些事情依然确信且有条理，说明你保留了下来还时常重看，昨晚你也说过『交出去』，有东西，才能交出去。」 莫嘉江不由自主看向了衣柜。 莫嘉姗感受到了姐姐内心的纠结，冲着手机喊道：「你不要用审犯人的语气和我姐说话！」 「我希望你们能交出来。」颜再宁的咬字有轻重的对比，灌注了恳请与希冀，听起来格外诚恳。 莫嘉江低声说：「你说着那么轻松，我交出来然后呢？让我爸被抓走，我们家怎么办？」 「嘉江姐，你还没有认清那个人吗？如果他还在意你们的家，会在外面搞出那么多小孩来，现在他真的如愿得到了儿子，未来你们家还会好过吗？」 莫嘉江唿吸急促了起来，妹妹拥抱了她，来自血亲的温暖让她平静下来。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她出生下来，父亲就是家中的主心骨、绝对的掌权者，她难以想像如果失去了这个人，她们该怎么办。 「温水煮青蛙的故事不用我再告诉你们吧？如果现在还要继续泡在这锅温水里，等到那个小孩出生，就是水开的时候。」颜再宁言辞带着严厉的告诫，「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莫昂的直升机下手吗？因为那架直升机原本是要载着他们一家三口起飞的，莫恆守真正的目的是要害死他们一家！里面也包括了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哥哥！」 最后的一句话几乎振聋发聩，莫嘉江震惊地看着莫嘉姗，也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情绪。 她们就是情同手足的姐妹，没有人比她们能清楚这段亲缘的重要和珍贵，可莫恆守竟能狠心到那种程度，只要对他不利他都能下手除掉，那身为女眷的她们呢？ 姐妹俩都说不出话来，而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把她们都吓了一跳。 颜再宁问：「怎么了？」 莫嘉姗听到门外的声音，松了口气：「外卖来了，我去开门。」 颜再宁：「算了，你们先吃东西吧。」 莫嘉江攥紧了手机：「再宁等等，你……有时间过来一趟吧。」 莫嘉江最终还是选择把存着所有证据的u盘交给了颜再宁。 在脱手后，她如释重负。 这明明是莫恆守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却因为她的自我绑定，也成了她的负担。 「你要拿去干嘛，随你，只是别说出是从我这里拿到的。」她还是有所顾虑。 u盘里包含了莫恆守在黑市网站的註册信息、沟通交易的截图、维修资金的审批流程和转入的帐户，以及该帐户户主的详细信息。这绝对不是简单就能搜集到的，莫嘉江也是煞费了苦心。 颜再宁将u盘交给了陶岸歌，有了这些线索，一定可以构建成完整的犯罪证据链，让莫恆守落马归案。 在颜再宁寒假的第一周，责信集团掌权人家族内部自相谋害事件在新闻媒体上传得人尽皆知，犯罪嫌疑人莫恆守被警方带走，三天后接受法院审判。 「……终于把那该死的害虫抓出来了，我看他面相就不是好人。不过你的压力也不小吧， 在外人看来这人渣姓莫，对你们集团的股价也有不小打击吧？受到你耳濡目染，我当然也懂一点咯！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我帮你按按头，保证让你的大脑轻两斤。」颜帆躺在沙发上，笑吟吟地和陶岸歌聊语音，酿酿卧在她的肚子上甜睡。 「什么？！」颜帆突然坐直，酿酿被掀开，「茫茫也回来了？」 在晒衣服的颜再宁动作一顿。 第一百四十三章 莫昂自然是要回来的，作为被害人，他需要出庭作证，只是从他回来没有联繫颜再宁这点，足以证明他依然不是颜再宁想见的那个人。 第257页 所以当颜帆提议两人聚一聚时，颜再宁拒绝了。 「我真不明白你们出了什么问题。」颜帆不解道，「以前好得穿一条裤子，现在连见一面都不愿意。」 「我说了你也不明白。」颜再宁小声说。 颜帆立刻抄起枕头：「你什么意思？嫌你老妈老了不明事理是吗？给我过来！」 颜再宁忙不迭逃往玄关：「我去找阿欢了。」 枕头飞来之际，他赶忙关上了门。 现在他住的地方，不再是原本那个临街的老独栋，而是搬到了中心区的住宅小区里，地段便捷、环境雅致，居住的舒适度要比原来的好上数倍。 只是他打开门，只有安静的楼道和冰冷的电梯，搬过来那么久，连邻居是什么样他都不知道。 新家离以前的家的地铁要半个小时，在这途中，颜再宁很难去不想莫昂的事。 他不想见莫昂，更不敢见莫昂，他怕看到的人完全被梦中的人同化，找不到丝毫他所爱的影子。 周教授说过，如果能找到莫昂的心锚，或许就能将他唤醒，可颜再宁实在想不到那会是什么。 是他的母亲陶岸歌吗？在陶岸歌面前他的确会露出柔软的一面，但那是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是他们俩共有的感情。 是daniel吗？可daniel的出现反倒加重了那个莫昂对此世的贪恋。 更不会是颜再宁自己，他甚至都做得出当面扔掉金毛玩偶这种事。 颜再宁嘆息了一声，每每思及此事，他都会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悲哀。 他的视线无意瞥过相邻的车厢，竟然看到了一位熟人。 在印象中颜再宁没见过程子驯校服以外的穿着，而现在，他上身是深灰色的羽绒服，下身是黑色直筒裤，穿着一双復古风的运动鞋，整体看上去简单随性，可胜在他身高腿长，为这份简单增添了赏心悦目的时尚感。 对于这个人，颜再宁没什么好说的。 地铁到站，颜再宁起身下车，程子驯也刚好在这个站离开。 这么巧？ 出站后再走两百米就是九荣中学。 颜再宁很难不起疑心，他放慢脚步落后程子驯几米的距离，不出他所料，程子驯的目的也是学校。 这是学校的下课铃打响，程子驯往路边正对校门口的石柱子上一坐，是等人的姿态。 难道他还在纠缠郑家欢？ 颜再宁将信将疑，去便利店买了一听可乐，出来后九荣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了，程子驯还坐在那里。 可突然间他站了起来，在人群中锁定了一个目标，径直走过去。 颜再宁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那个毛寸男生，不是郑家欢是谁？ 郑家欢看到程子驯，先是后退半步，接着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快步侧开他走去。 却被程子驯拉住的手臂，两人之间不知道说了什么，郑家欢一副发毛的样子，程子驯却死死不放开他。 颜再宁哪能坐视不管，他快步走向他们，郑家欢也看见了他，扑腾着手向他求助：「阿宁！阿宁快救我！」 程子驯的神情沉了下来，看到颜再宁靠近，他本能将郑家欢扯到了身后。 「把他放开。」颜再宁说。 程子驯不接话。 颜再宁语气微冷：「程子驯，阿欢还是准考生，让他陷入现在的近况谁的责任大，你应该清楚。请你不要再打扰他了。」 郑家欢咬牙切齿还在挣扎：「阿宁说得没错——」 程子驯的手不再用力，郑家欢一解脱便跑向颜再宁，程子驯看着他有几分闪动，又被克制下去。 「你刚才的问题，我想见你才回来的。」程子驯说。 郑家欢瞪向他，下颌绷紧，却是什么也没说，拉着颜再宁离去了。 「他刚才说的问题，是什么？」颜再宁问。 郑家欢仰头喝了口可乐，「我跟他说『你既然那么讨厌这个地方，为什么还要回来』。我真是搞不懂那个人，都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名声，还有钱财，居然贪心想要一切都如他所愿。他说想见我，他知道我成天看到xx教培中心传单上面他的照片有多心烦吗？」 说到后面，郑家欢完全是在发泄的喊了。 颜再宁：「要我帮你解决吗？」 郑家欢疲竭道：「能怎么做？」 颜再宁沉吟：「通知他家里人？」 郑家欢一个激灵，惊讶不已地看着颜再宁，程子驯的家庭确实是他的弱点，可未经深入了解，外人是不会懂得他所处的水深火热，颜再宁怎么知道？ 「只是结合了他以前的言行的猜测，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对了。」颜再宁略带满意。 「阿宁，你现在越来越可怕了。」郑家欢搓胳膊。 两人在路边摊买了晚饭，颜再宁要的是煎饺，郑家欢则是炒面，他们就坐在原本的好颜美容理疗的店面门口，一边吃着一边看对面的车水马龙，就像小时候那样。 「那辆保时捷是谁的？停在路边就不怕被贴罚单吗？」郑家欢百无聊赖。 「真没公德，交警赶紧过来。」颜再宁说。 郑家欢大笑：「你还是那么仇富！」 「你还是那么遭人惦记。」 「程子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我都不明白他惦记我哪儿。」郑家欢咀嚼着油润的炒面，「我又穷，又笨，也不咋好看……」 第258页 「阿欢。」颜再宁扭头看向他，「你很好。」 郑家欢：「……」 二人无言对视了三秒，随后又同时扭到另一侧做呕吐状。 「阿宁，我真的害怕……」郑家欢触电一样地抖。 颜再宁不忍直视，「刚才我什么也没说。把嘴巴擦擦！吃猪油了吗你？」 郑家欢随意用袖子抹了把嘴，被颜再宁一阵嫌弃。两人一个骂，一个顶，吵吵嚷嚷地吃完了东西，郑家欢发出感慨：「这种感觉才对嘛，自从这条街少了你和莫昂，我总觉得安静得不像话。」 他望着隔壁乌黑寂寥的独栋，「这么好的一栋房子，就一直空着，万恶的有钱人啊。」 颜再宁的目光落在那门口，曾经他在那里等过莫昂，发生过争吵，打开门走进去，就是独属于他们的小世界，装载着无数甜蜜的回忆。 如果这里只剩下往昔，里面鲜活的记忆也会像无人造访的老房子那样，渐渐灰败。 颜再宁难掩神伤。 而就在此刻，户门被从里推开，一个纯黑的男人走了出来。 漆黑的丝绒大衣长及膝盖，却压不住他挺拔的身高，反而更凸显他的肩宽背直，内里也是同色调的衬衫马甲，暗纹领带端正规束，从头到脚都透着贵气，看上去像从奢华名利场走出来的人。 郑家欢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莫哥？」 莫昂走出大门，便看到了坐在门口台阶的两人，他的视线在颜再宁的脸上微微停顿，又瞥见他身边简陋的餐盒，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莫哥，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郑家欢乐呵呵道。 「我可不想和两个流浪汉产生联繫。」莫昂轻蔑地笑了一下。 颜再宁翻了个失望的白眼。 郑家欢却当他是在开玩笑，立刻演上了，捧出双手大声哀求：「赏点钱吧！金主大人用钱狠狠羞辱我吧！」 莫昂：「……」 颜再宁有时真的很想带郑家欢去看看脑子，他撞了撞郑家欢的胳膊：「别说了。」 郑家欢还越来劲了。 颜再宁只得捂住这缺心眼儿的嘴，「他是真在看笑话！」 郑家欢半挨在颜再宁的怀里，无辜地眨巴眼睛。 莫昂看着两人零距离的姿势，眼神细微地动盪了一下，他立刻偏移，嗤笑道：「物以类聚，低端的朋友也这么低端。」 颜再宁毫不退让地逼视着他：「如果你来到这个世界生活了半年，被亲朋善意环绕却依然没有改变原先高人一等的想法和作风，那就说明你骨子已经被恶侵蚀透了，谁也救不了你。滚吧，我也不想和你这种自大无脑的人产生联繫！」 这话着实犀利不留情面，莫昂的怒火骤然被撩拨起来，他站立而两人坐着，那满身戾气阴鸷的压迫感，真像个要收割生命的死神。 「你以为我稀罕这里？」莫昂对颜再宁几乎产生了恨意，「要不是……」 他狠狠剜了颜再宁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向前，坐进了那辆停靠在路边的保时捷里疾驰而去。 颜再宁陷入了某种沉思，直到郑家欢痛苦地拍打他的手腕，他才想起来把人松开。 「唿——唿——」郑家欢重重喘息，「……人差点没了。」 「你不会提醒我给你留条缝吗？」颜再宁在郑家欢衣服上用力抹了几下手。 「他竟然有车了！」郑家欢的震惊不合时宜，「不是，他怎么敢沖你这么说话？分手了？」 「没有。」 郑家欢眼睛都要掉下来，「可你们刚像仇人一样。」 「情况复杂。」颜再宁一言蔽之，他看了眼时间，「你该去上晚自习了。」 「你吊我胃口——」郑家欢咿咿呀呀地，被颜再宁赶走了。 剩颜再宁一人，他回首盯着莫昂的家，想起那个人出来手里拎着东西。 他拿走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对直升机的引擎系统动手脚的飞行员两个月前在摩洛哥落网，为了减轻刑罚，他供出了僱佣者，并且呈出这几个月以来他向莫恆守要钱的记录。再加上陶岸歌釜底抽薪式地核查莫恆守那所公司的所有帐目，最终查出他在任职期间挪用公款超过千万，数罪併罚，他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 陶岸歌方的律师本就是业界精英，每项证据都咬得很死，不留一丝周旋的情面，莫恆守方只求尽量降低量刑，但听到自己可能要吃十五年牢饭，莫恆守慌乱不已，最后陈述他苦苦哀求，说自己只是心里不服气，没打算下死手，并且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需要他的关爱。 听众席上，坐在最后排的莫嘉江戴着墨镜，让人看不出她通红的双眼。 「他甚至都不愿意提一句我妈因为他高血压住院的事。」莫嘉江有恨，有怒，有心酸。 「别再对他抱有期望了。」她身边的颜再宁低声说，「从今天起，就是新的人生。」 她擦了擦眼泪，「嗯。」 颜再宁又望向了旁听席第一排靠边上的那个人。 今天他还是黑色，从后面看，黑色西装令他有种线条分明的凛冽。作为受害人的他，今天并没有陈述或作证，哪怕在法官宣判结果时，他的脑袋都微微低垂着，像在打瞌睡。 退庭后，莫恆守被羁押退场，他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情急之下勐地扑向了坐在公诉席的陶岸歌：「你非要逼死我才罢休吗——」 第259页 庭审结束后他就像失了魂似的，谁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下策，法警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一道黑影箭一样踩着隔栏越过去，在莫恆守就要触碰到陶岸歌之际，被他一脚踢开，重重摔倒在地。 莫昂提起莫恆守的领子，狠狠扬起了拳头—— 「茫茫，住手！」陶岸歌喝止。 旁听席上的颜再宁也霍地站起来，心被高高吊起。 剧痛没有降临，莫恆守睁开了眼睛，那拳头凸起的指节泛白，一定会像石头那样坚硬，要是砸下来，他怀疑能把他的头骨砸烂。 「你胆敢碰我妈，我让你挫骨扬灰。」莫昂的声音如呓语，可眼睛里仿佛是淬了毒，在莫恆守看来就是个危险的疯子。 莫恆守被铐上手铐带走，莫昂转身观察陶岸歌有没有受伤。 「谢谢你保护妈妈。」陶岸歌低声说，「但是太冲动了，怎么能在法庭上动手？」 「出了法庭就可以了吗？」莫昂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 法院外，早就有一群记者等候着要拿到第一手新闻，陶岸歌一出现，就蜂拥围上去，长枪短炮堵得水泄不通—— 「陶总，可否告诉我们庭审结果呢？」 「听说莫恆守会买兇杀人，是您长时间对他的打压所致，对此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您对莫恆守的毫不留情，是为了将莫家人彻底驱逐责信集团吗？」 「责信因为这个丑闻导致原本收入囊中的市政区域能源站项目被退标，对此您有何看法？」 陶岸歌冷肃直视前方，不面向任何一个镜头：「抱歉，我不会在这里回答任何问题，请各位记者朋友们不要拥堵妨碍他人。」 莫昂拧着眉头，用身体挡开那些记者为陶岸歌隔出能走的道路。 可还是很难防住四面八方的话筒怼到过来，有一个甚至要顶到陶岸歌的下巴。 「滚开！」莫昂将那拿着话筒的手挥开。 记者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话筒脱手掉到了地上。 他的这个举动令场面惊了片刻，就趁这时，莫昂护着陶岸歌快步上了车。 车开动后，陶岸歌还回头望向那些记者，想知道话筒掉落后还引起了什么危险动乱。 莫昂皱眉扯了扯领带，沖副驾的elvis说：「今天外面那么多记者，你们怎么安排人手的？」 elvis歉意道：「我们已经安排了一场专门回应今天庭审的记者会，没料到刚结束就会有那么多人来围堵。」 莫昂掀起嘴唇嗤笑：「没料到？要是刚刚……」 「好了。」陶岸歌按住了莫昂的手，「elvis，你回头联繫一下新日社到场的记者，刚才茫茫不小心碰掉了她的话筒，向她表示我们的道歉和慰问。」 「好的。」 陶岸歌拉着儿子的手，认真地注视他：「茫茫，你今天怎么了？在庭审上的态度不积极，出来之后又表现得很冲动，这不像你。」 莫昂却不看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车窗外，「我就是这样，难道我和以前不一样，你就不认我是你儿子了吗？」 「你怎么会突然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陶岸歌不解道。 莫昂不说话了。 陶岸歌嘆气：「每次你在国外呆久了再回来，人就变得很叛逆。今晚上我们和帆帆阿姨一家吃个饭。」 「我不去。」莫昂答得很快。 「你难得回来一趟，难道不想见见宁宁吗？」 「不想。」 「我真不知道你在口是心非些什么。」陶岸歌气恼地拧了把莫昂的胳膊，拿出手机一看信息，无奈道，「这下好了，宁宁也不来。你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了？」 莫昂十分不高兴了：「妈妈，你不要胳膊肘往外拧！」 「什么内外，宁宁是外人吗？」 莫昂戴上耳机，又被陶岸歌拧了好几下。 回到家，莫昂熟练地避开了莫恆承热情的拥抱，直接上电梯回房。 莫恆承问：「结果如何？」 陶岸歌将手包外套都挂在他胳膊上，「和预想中的一样。你那边呢？爸还好吧？」 「爸好了点儿，妈又倒了，躺床上还拉着我的手，希望我们不要追究恆守。」 陶岸歌笑：「不止这些吧？没说我这个妖女蛊惑了你？」 「这话她说了十几年了。」 「为难你了。」陶岸歌拍了拍他的胸口，「跟了我这个冷酷无情大义灭亲的女人。」 「你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my faith.」 房间里的莫昂，脱掉外套便躺在床上，伸手往床头柜一摸，摸了个空。他扭头望去，原本放在那儿的书不见了。 瞬间一股惶急的火窜上心头，他把床头柜找了个遍，都没看到那本书。 于是他唿叫了保姆的内线：「张姨，你今天进我房间了？我床头的书呢？我不是说过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吗？！」 张姨在莫家工作那么久，从没见过莫昂发火，紧张不安道：「书我给你放到书桌上了，实在不好意思，以前我都是这么给你收拾的……」 莫昂看向书桌，果真看到了那本书，他挂了电话。 张姨话没说完就被挂断，困惑地看着手机，少爷床上那本书好像是小姑娘爱看的言情小说，他竟然那么宝贝吗？ 莫昂拿起了那本封面花哨书名大胆的《会长是老婆大人》，仿佛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才终于回落到原点。 第260页 颜再宁来到了约好的甜品店，在门口扫视了一周，发现角落的位置一个背对着自己头髮蓬松的身影，他走了过去。 「宋湘文，你的头髮还是那么富有自由意志。」颜再宁调笑道。 宋湘文抬起头，眼睛瞪得圆熘熘的，她还是那副样子，小个子和一头难打理的头髮，说是初中生也不会有人怀疑。 「嗨、嗨。」宋湘文说，「好久不见。」 颜再宁坐在她的对面：「没想到你会约我出来，你看到我不哆嗦了？」 「那是在学校里不得已受迫于你的淫威！出了学校谁还怕你？」宋湘文挺起腰板。 颜再宁指了指她：「用词注意点儿。」 宋湘文嘿嘿笑，抓了抓自己的头髮。 两人都点了碗甜品，颜再宁切入真题：「你说有莫昂的事要告诉我，是什么？」 「哦哦！对，这件事太严重了，我怕影响你们的感情，必须当面和你说。」宋湘文一副大事当头的模样，「你家那位三天前突然开始联繫我，要我给他一个好结局，又威逼又利诱的，哦哟好认真的！」 她把手机亮给颜再宁看。 这三天来莫昂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还打了三次语音，第一次聊了五分钟，第二次就十几秒，第三次宋湘文都不敢接了。 莫昂：你为什么没把故事写完？结局是什么？ 宋湘文：那时候哪有功夫写呀？结局我也不道啊，写到那里就爽完了哈哈哈哈哈。 莫昂：把它写完，你随便开价。 宋湘文：给我五百万！开玩笑啦～我专业超级忙真没时间写了【哭哭】 莫昂：你现在为了学业努力有什么用？你能成为行业顶端不可替代的人吗？如果做不到，就乖乖把故事写完，我可以给你五百万。 宋湘文：啊？你好认真的样子…… 莫昂：一个普通双非的医学生，你的未来会有出息吗？把你的生命烧干都挣不来五百万，现在大好机会不把握住，除非你的脑子有问题。 宋湘文：…… 「他越说越过分！」宋湘文气愤道，「后来我不理他了，他威胁说要把我绑进小黑屋里写！会长，你管管他啊！」 颜再宁沉吟：「你们说的故事，该不会是……」 宋湘文：「《会长是老婆大人》。」 颜再宁：「……」突然脑壳疼。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不是都自己印出来了吗？他为什么还叫你写完？」颜再宁问。 「我只是把我写到的内容印成书做纪念，其实就整体而言，它还是本未完结的小说。」宋湘文解释道。 颜再宁慢慢点了头。 宋湘文露出恍然的神情指着他控诉：「你是不是根本没看？！」 颜再宁低头吃甜品装没听见。 「算了，还是别看。」宋湘文恹恹地用勺子把碗里的芒果戳烂，「我写得太好了，看了之后会黑化。」 「小说里，最后你停在了哪儿？」 「颜再宁偷听到莫昂要和富家女订婚，伤心过度感到人生无望，跳海自尽，莫昂为了救他也跳了下去。就到这儿。」 「……」颜再宁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她，「想不到你看起来挺纯良的人，内心那么黑暗，报復社会吗？」 宋湘文坏笑，举起两只手做枪状，对颜再宁biubiubiu。 颜再宁：「……」差点忘了，这小说是她对我不满的泄愤制作。 「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快点说说他，让他别吓唬我了。」宋湘文哭丧着脸，「还是傻白甜莫好，我爱傻白甜。」 颜再宁无奈：「我和他现在的情况复杂，解释不清楚，我的话不管用。」 「怎么会这样？」宋湘文感到人生黑暗，而这时手机震动，又收到一条信息。 莫昂：我现在去找你。 「我靠靠靠靠靠！」宋湘文如同受惊的鹌鹑，把手机丢给颜再宁，这样仿佛就能把烫手山芋转交出去似的，「他要过来了，你想想办法！」 「别怕，光天化日下，这里是法治社会。」颜再宁说，「你先稳住他，就说……」 他思索片刻，道：「让他邀请你去参加他的生日宴，当面和他说清楚。」 「我还去帮他过生日？」宋湘文欲哭无泪。 「你放心，他父母在场，他不敢做什么的。」 宋湘文只好定下心神，拿手机回復过去，片刻后，她松了口气，「他答应了。」 颜再宁问：「怎么说？」 宋湘文再度露出坏笑，沖颜再宁展示屏幕：你邀请我和颜再宁去你的生日宴，一切好说。 颜再宁：「……」 宋湘文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又拉了个人下水一起受苦，心里轻松了很多，大吃一口甜品，「我怎么敢单刀赴宴？你就当救人就到底，他变这样，也和你有关不是吗？我好像成了你们y中的一环……」 生日宴的地点依然落在悦茫山庄，当晚，颜再宁亲自开车去接宋湘文。 「哇……」宋湘文看到了颜再宁沖她招手，还是将信将疑，绕了车半圈才坐进副驾，「宝马欸，我还以为你是走清贫学霸路线。」 「那是另一位，不过他也发迹了。」颜再宁笑了笑，他打量着宋湘文，「难得看到你打扮。」 今晚宋湘文的穿搭一看就是用了心，内里是丝绒亮片长裙，外披一件浅色的大衣，头髮也认真打理了，直顺的搭在肩上，她还化了妆，看上去总算不像个初中生，精緻可爱了许多。 第261页 「怎么样？」宋湘文低声说，「我看了他往年的排场，这样看上去应该像个名媛吧？」 她反过来端详颜再宁，此人竟然穿得非常随意，车内有暖气所以他只穿了一件线条简单宽松柔软的单衣和灰色休闲裤，就跟从某衣库模特上扒下来似的，虽然颜再宁的身材是活衣架子，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参加名流晚宴的。 「我好像忘了跟你说，今年他们家因为最近的风波，就不兴办了。」 责信集团还受莫恆守买兇事件余波的影响，所以没有像往年那样兴办，只邀请了熟知的亲朋好友，一桌就能坐满。 「那我穿这样？」宋湘文惊惶脸，想要下车。 但颜再宁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宋湘文本就紧张，这下更紧张了，上了盘山公路，她心里还祈祷着路况出问题或者车抛锚，让她别去莫昂家里出丑。 事与愿违，颜再宁一路平稳顺畅的开到悦茫山庄，在大门下车后有侍者将车开去停好，他和宋湘文走进了城堡。 华丽的城堡真实地矗立在眼前，宋湘文两股战战，扯了扯颜再宁的袖子，「我想回家……」 「没事，没有你小说里写得那么恐怖。」颜再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走。」 侍者引领着他们走到城堡二楼，还没穿过拱门，就听到了颜帆爽朗的笑声。 「我说我这手有魔法，您信了吧？」 坐在颜帆身边穿着旗袍的老太太举着手神情不可思议，把那手伸到自家老头面前，「你看看，是不是变白嫩了？」 老头呵呵乐，握住拍拍，「一直都是水嫩的。」 「老不羞！」老太太抽出自己的手。 颜帆笑眯眯地说：「来，另一只手我也给您揉揉，手上每个地方都是身体器官的反射区，揉一揉浑身都舒服。」 站在门口和山庄主管交流的莫恆承注意到颜再宁的到来，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宁宁，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颜再宁微笑与他拥抱，向他介绍了宋湘文，走进去，一一向在场的人打招唿，「妈，姥姥姥爷，嘉江姐嘉珊姐，我来晚了。岸歌阿姨呢？」 「她还忙着呢。」陶母笑道，「这位小姑娘是谁？宁宁的女朋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宋湘文身上，本来就忐忑的小姑娘脸色大变。 颜再宁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湘文就立刻摇头否认了：「不是不是，只是高中同学！」 颜帆看着她笑：「我头一次见阿宁带女同学回来呢，不用害羞，你们都长大了。」 「妈，别开我们的玩笑了。」颜再宁无奈道，「她为莫昂来的。」 「茫茫在房间呢。」莫恆承言笑晏晏从身后搭着他们的肩膀，「我叫他出来。」 「没关系，我们去找他就行。」颜再宁说。 莫恆承便指了指莫昂的房间，在走道的最深处。 走去的路上宋湘文垮着肩膀嘆气：「我何德何能，今天体会了一把灰姑娘女主的待遇。」 「你就当累积写作素材了。」颜再宁含笑安抚了一句。 宋湘文悄悄瞥了一眼他，顿时发现这个从来都是面目可憎的冰山阎罗，今天居然挺顺眼的，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柔和了他清晰分明的线条轮廓，稍长的头髮微微盖住了眉毛，弱化了他五官中最英气的特徵，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位漂亮又可靠的大姐姐…… 宋湘文被自己跳脱的想法吓得一激灵，决计不能让颜再宁知道她的「臆想」。 「你又被什么吓到了？这胆子怎么学医？」颜再宁好笑道。 来到了门口，颜再宁正要敲门，却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踏声，「啪嗒啪嗒」，正是daniel的爪子奔跑的声音。 宋湘文一扭头就看到一只健壮的金毛犬奔来，连忙往颜再宁身后躲，抓住他的胳膊惊叫：「我、我怕狗！」 颜再宁只得先稳住热情的daniel，还得当护住小鸡的鸡妈妈，而那扇还没来得及敲的门已经打开。 身着黑色高领毛衣的莫昂一开门看到的就是混乱场景，特别是宋湘文紧紧抓着颜再宁的手臂这幕，他的眉头下意识地聚拢。 大概是颜再宁此时的形象更贴合他心里的那个人，又或者是他快关不住的另一份情感作祟，不假思索之下，莫昂出手将扯过颜再宁的那只手臂，不许宋湘文再依赖。 这熟悉的、带着占有欲的动作令颜再宁勐然回头，眼中是快要跳出来的欣喜，哪怕落空了一百次，他也会一百零一次希冀莫昂的出现。 但很遗憾，今天还是落空。 莫昂甩开颜再宁的手啧了一声，「在别人家里打闹，真没素质。」 他本人比文字还要没素质！宋湘文吓得大气不敢喘。 而daniel却一无所知地跑进房间，刚从草坪上跑回来的小泥爪在干净的地面上开出一朵朵梅花，莫昂出声制止它：「stop！」 可daniel早熟练地跳上了床，把被子也滚得一塌煳涂。 莫昂不悦地走向它，「daniel，下来！我告诉你很多次了，要把脚擦干净才能进来！」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眼神也带上了威吓，daniel的尾巴都不甩了，夹在肚子下面怕怕地看着莫昂。 「立刻下来。」莫昂指着地面。 「够了！」颜再宁愤然将他推开，护住daniel，「你怎么能这么对daniel说话？它只是一只小狗，你凶有什么用？好好说不行吗？！」 第262页 daniel委屈地往颜再宁怀里钻，喉咙里咕噜噜的像是在哽咽。颜再宁更心疼了，这可是莫昂最珍视的宝贝，却被这个鸠占鹊巢的人欺负。 越想到莫昂对daniel的宠爱，颜再宁就越难过，daniel畏缩害怕的举止和声音令他心如刀割，眼圈便红了。 莫昂却紧紧盯着他的脸，一反常态的没有与他争辩，黑沉的眼眸中隐秘地翻滚着晦涩的情愫。 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宋湘文：我是谁？我来这里干嘛？哦哦！素材！都是写作素材！！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宋湘文身上，本来就忐忑的小姑娘脸色大变。 颜再宁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湘文就立刻摇头否认了：「不是不是，只是高中同学！」 颜帆看着她笑：「我头一次见阿宁带女同学回来呢，不用害羞，你们都长大了。」 「妈，别开我们的玩笑了。」颜再宁无奈道，「她为莫昂来的。」 「茫茫在房间呢。」莫恆承言笑晏晏从身后搭着他们的肩膀，「我叫他出来。」 「没关系，我们去找他就行。」颜再宁说。 莫恆承便指了指莫昂的房间，在走道的最深处。 走去的路上宋湘文垮着肩膀嘆气：「我何德何能，今天体会了一把灰姑娘女主的待遇。」 「你就当累积写作素材了。」颜再宁含笑安抚了一句。 宋湘文悄悄瞥了一眼他，顿时发现这个从来都是面目可憎的冰山阎罗，今天居然挺顺眼的，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柔和了他清晰分明的线条轮廓，稍长的头髮微微盖住了眉毛，弱化了他五官中最英气的特徵，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位漂亮又可靠的大姐姐…… 宋湘文被自己跳脱的想法吓得一激灵，决计不能让颜再宁知道她的「臆想」。 「你又被什么吓到了？这胆子怎么学医？」颜再宁好笑道。 来到了门口，颜再宁正要敲门，却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踏声，「啪嗒啪嗒」，正是daniel的爪子奔跑的声音。 宋湘文一扭头就看到一只健壮的金毛犬奔来，连忙往颜再宁身后躲，抓住他的胳膊惊叫：「我、我怕狗！」 颜再宁只得先稳住热情的daniel，还得当护住小鸡的鸡妈妈，而那扇还没来得及敲的门已经打开。 身着黑色高领毛衣的莫昂一开门看到的就是混乱场景，特别是宋湘文紧紧抓着颜再宁的手臂这幕，他的眉头下意识地聚拢。 大概是颜再宁此时的形象更贴合他心里的那个人，又或者他快关不住的另一份情感作祟，不假思索之下，莫昂出手将扯过颜再宁的那只手臂，不许宋湘文再依赖。 颜再宁勐然回头，眼中是快要跳出来的欣喜，哪怕落空了一百次，他也会一百零一次希冀莫昂的出现。 但很遗憾，今天还是落空。 莫昂甩开颜再宁的手啧了一声，「在别人家里打闹，真没素质。」 他本人比文字更没素质，宋湘文吓得大气不敢喘。而daniel却一无所知地跑进房间，刚从草坪上跑回来的小泥爪在干净的地面上开出一朵朵梅花，莫昂出声制止它：「stop！」 可daniel早熟练地跳上了床，把被子也滚得一塌煳涂。 莫昂不悦地走向它，「daniel，下来！我告诉你很多次了，要把脚擦干净才能进来！」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眼神也带上了威吓，daniel的尾巴都不甩了，夹在肚子下面怕怕地看着莫昂。 「立刻下来。」莫昂指着地面。 「够了！」颜再宁愤然将他推开，护住daniel，「你怎么能这么对daniel说话？它只是一只小狗，你凶有什么用？好好说不行吗？！」 daniel委屈地往颜再宁怀里钻，喉咙里咕噜噜的像是在哽咽。颜再宁更心疼了，这可是莫昂最珍视的宝贝，却被这个鸠占鹊巢的人欺负。 越想到莫昂对daniel的宠爱，颜再宁就越难过，daniel畏缩害怕的举止和声音令他心如刀割，眼圈便红了。 莫昂却紧紧盯着他的脸，一反常态的没有与他争辩，黑沉的眼眸中隐秘地翻滚着晦涩的情愫。 门口进退两难的宋湘文：我是谁？我来这里干嘛？哦哦！素材！都是写作素材！ 就在宋湘文犹豫自己是不是要后退再帮他们带个门啥的时，莫昂突然转向了她，大步流星走过来像拎鸡崽儿似的把她拎进来，顺手关上了房门。 宋湘文哎哎叫唤，半年不见莫昂又长高了些，修长宽阔的手轻轻松松就能拿捏她的脑袋，可怕得不行！ 不过莫昂很快松开她，居高临下地睥睨：「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宋湘文差点儿没站稳，晃晃悠悠地：「那个，生日快乐哈。」 之前莫昂给她的好印象暂时还没被这个恶人压倒过去，这时她还记着准备了生日礼物，从手包中拿出了一个小饰品盒，里面是一枚非常别致的骷髅胸针。 莫昂却没有接的意思，歪了歪脑袋盯着她：「我不是让你来过生日的，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宋湘文眼睛都瞪圆了，要是在小说里她能一万句驳斥他的话，可是现实她只能被高大且盛气凌人的莫昂压迫得说不出话。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拿走了饰品盒，直接拍在莫昂的胸口，逼迫他收下。 颜再宁在他面前丝毫不落入下风，神情漠然，但有不容拒绝的气势，「搞不清楚自己定位的人是谁？这是给莫昂的，不是你。」 第263页 此时颜再宁眼眶的残红还未消散，却又如此冷厉，仿佛杂糅了柔弱和不屈，莫昂暗暗紧了紧后槽牙。 宋湘文听迷煳了，什么定位？这个人不是莫昂吗？ 「宋湘文，我再问你一次，你什么写完？」莫昂再度开口。 刚才你不是这么说的吧？宋湘文腹诽，此时颜再宁在身边，她下意识想要依靠，眼神求助。 颜再宁：「你先说明你的目的。」 「我为什么要向你说明？」 颜再宁慢慢踱步，绕了莫昂一圈，视线也打量了他一周，「让我来猜猜看，双双落水的结局你不满意，想求一个自欺欺人的大团圆么？」 莫昂对他的打量感到不适，「我现在要跟她对话。」 「你想清楚，宋湘文可是掌握着生杀大权，你惹她生气，小心她给你一个死局。」颜再宁似笑非笑地威胁。 「……」莫昂隐忍道，「你想怎么样？」 宋湘文终于终于有了拿回主动权的感觉，她挺直了腰板：「你至少要变回以前的性格。」 下一秒，宋湘文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只见莫昂只用一个嘆息垂眸，表情、眼神、肢体动作在抬眼的那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他把颜再宁推开，笑容朝气明朗，照得人暖烘烘的，「你早说喜欢这样的呀，满足你，行了吗？」 这熟悉的语气让宋湘文感动得要落泪了，一旁的颜再宁极其无语地看着他。 「终于正常了，莫昂你好吓人啊！」宋湘文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莫昂握住了她的双臂，弯下腰注视着她的眼睛，「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要帮你把你写的故事出版成书，你写得很好，我想看到结局……一个好结局。」 莫昂这张脸不得不说杀伤力很强，特别是他这双眼睛，黑白分明形状优美，下睫毛都根根分明。 宋湘文抵挡不住地低下头，小声说：「可是，毕业之后我就没有手感了。」 「因为参考人物不在身边了？」莫昂声线柔和。 宋湘文点了点头：「也有这个原因。」 「这样啊……」莫昂的视线玩味地扫过她的五官与衣着，她脚上的黑色小皮鞋要么是崭新的，要么就是出门前认真擦拭过。于是他抬起了宋湘文的下巴，蛊惑般道，「那么，你要和我谈恋爱吗？」 宋湘文腿软差点站不住。 「你够了！」颜再宁忍无可忍把莫昂拉开甩到沙发上，哪怕他知道这不是他爱的人，可看着熟悉的容颜与声音，却对另一个人暧昧，他心头的火勐烈地烧了起来。 「颜再宁，这没你的事情。」莫昂的语气又变回了不耐烦，他也不客气地驱赶颜再宁，「出去，我要和她单独谈。daniel，陪他玩儿。」 轻易恢復快乐的狗狗活泼地跑向颜再宁，在一人一狗的推搡下，颜再宁被关在门外。 「喂！」颜再宁生气地拍门。 daniel又夹起了尾巴呜鸣，颜再宁只好停手抱住它的脖子，「我不是沖你发火。」 房内，莫昂揉了揉手腕，咕哝了声「牛劲儿」，再望向宋湘文。 宋湘文抱胸躲到了阳台边，誓有莫昂敢乱来她就跳下去的悲壮。 「你不喜欢我啊？」莫昂说，「难道你喜欢外面那个？」 他说话时转回了亲和玩笑的口吻，但宋湘文有预感要是自己点头，就会被他亲手推下去。 「都不都不。」宋湘文果断摇头，「同学情！」 「噢。」莫昂轻描淡写，「那你答应我会写完的吧？」 「写写写。」宋湘文说，心想莫昂要是再问她想要什么，她一定让他先去做个精神科的全项检查。 但莫昂不问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一周内完成没关系吧？」 「一周？！」宋湘文震惊，「你手上那些我可是写了两年啊！」 「那你要多久？」 这可不好说，得取决于她的期末成绩有无挂科，宋湘文换了个方向：「老闆，你想看什么样的后续？」 她的态度令莫昂真正的和颜悦色起来：「你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吧？就按你想的来。」 宋湘文试探地问：「至少先让他们分开个十年八年再……」 和颜悦色破碎，莫昂愠怒：「不行！」 宋湘文破罐子破摔：「那你直说嘛！」 莫昂稍作思索，哼了一声道：「你就写他们在水中失去意识，醒来后双到另一个新世界，新世界按现实情况描写，最终颜再宁放下了所有介怀，爱上了我，永远也离不开我。」 「……」宋湘文一肚子吐糟的话，但不能说，只能答应下来，并且被迫承诺假期内写出来。 「要是敢不按照我说的来写，」莫昂笑容亲切，「我不会放过你。」 宋湘文：颜再宁！快把他调教回傻白甜！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陶岸歌是到切蛋糕那一刻才到场，虽然在车上还在看财报，但来到儿子面前她脱去工作中的精明和疲惫，欣慰、自豪又幸福地站在莫昂身边，温柔地看着他取蛋糕。 莫恆承趁着他低头的机会，悄悄把手举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大家都静音等着看好戏，莫昂却像多长了一只眼似的，脑袋一歪避开了。 「爸爸，你快五十的人了，别那么幼稚行吗？」莫昂把蛋糕分给了姥姥姥爷。 第264页 莫恆承顿时破防了，话都快说不明白：「我才、没到四十六，别人说不像四十，老婆！茫茫他伤害我……」 陶岸歌搂住玻璃心丈夫安抚了两句，在接过莫昂分发的蛋糕后，佯作奇怪：「茫茫，这蛋糕好像有东西。」 莫昂对陶岸歌的饮食很在意，便探头看清楚：「哪里？」 陶岸歌顺势把蛋糕一举，刚好煳住了他的脸。 莫昂：「……」 颜帆：「啊哈哈哈哈哈！」 莫恆承骄傲：「看到没儿子，以后就得找这样的老婆——」 就在他话音最后，莫昂一声不吭拿下蛋糕往莫恆承那儿砸，陶岸歌早有先见之明躲到颜帆身边，莫恆承赶忙拉过身边人挡住。 啪嗒。 蛋糕砸在了颜再宁脸上。 莫嘉江和莫嘉姗两个人立刻同步捂住嘴，以免泄露笑声招引仇恨。 莫昂有些尴尬，但看着颜再宁平静的摘下眼镜，斑驳的脸庞只有两只眼睛突兀的干净着，别样的滑稽，他哧地笑了一下。 颜再宁出手勾住了莫昂的脖子，另一手也抄起一份蛋糕往他脸上按。 「你真是一点儿玩笑都开不起！」莫昂怒气腾腾，不管不顾的反击。 两人就这么闹了起来，难免殃及无辜，无辜者转为加害者也往他们身上煳奶油，场面欢快闹腾，谁也没想过那俩人是认真较劲儿。 最终，十寸三层的蛋糕全堆在了莫昂和颜再宁身上。 颜再宁被奶油甜香的味道熏得头昏，从头髮上刮下一层奶油，又往莫昂身上砸。 「你有完没完？」莫昂全身都没一块到地方，几乎不成人形，「幼稚。」 「你们谁也别说谁了。」莫恆承说，「快去吧沖洗一下换身衣服。」 他把两个半瞎带到了盥洗室，然后去帮他们找衣服。 颜再宁用毛巾把脸擦了擦，感觉脸上煳着油，心里把莫昂骂了一通，反正蛋糕砸不死人，应该再让他受会儿苦。 他沖了好几遍脸，抬起头，镜子里刚好可以看到浴间，莫昂脱下了那件被毁掉了的高领毛衣，露出了颈项。 一根黑色的choker系在他的颈间，连结的锁扣下坠着的小银牌折射着顶光。 颜再宁怔松。 那是去年他送给莫昂的礼物。 年三十这天，颜再宁和颜帆和往年一样在郑家欢家吃年夜饭。两个家庭也算是相互扶持走过了十几年，情谊早和一家人一样。 饭中郑家欢突然收到一条信息，脸色有一瞬间的转变，颜再宁注意到了，余光扫向他的手机屏幕。 郑家欢没有回覆。 但接连又收到几条，他的神情变得躁动。 颜再宁低声问：「谁找你？」 「骚扰信息。」郑家欢用力咬着饺子，心里乱得很，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情影响用餐，他去橱柜拿出饭盒开始装饺子。 郑母：「阿欢，你做什么？」 「楼下有流浪猫，我去餵一下。」郑家欢说。 「餵流浪猫你装点剩饭剩菜不行？」 「大过年的，给人家吃点好的，就当做善事积福了。」郑家欢解释得乱七八糟就出门去了。 颜再宁心有疑窦，却没多问。 年夜饭吃完后，他走到了莫昂家，万家灯火中，只有这栋房子孤零零的黑暗着。 他走进去，用指纹打开门锁。 里头的家具都盖上了防尘布，已经没有了生活气息。 他和莫昂，好像还没有一起跨年。 颜再宁决定今晚要住在这里，那这里必须要变回以前的家。 说干就干，他收起防尘布，又把在衣柜里挤压了半年的床上用品拿去洗，家里有烘干机晾晒不成问题。 拖地、擦窗，他一个人收拾这么大的房子要耗费很大功夫，但也正因为这样，他可以迫使自己不去回忆这里的主人。 手机响了。 颜再宁停下了擦拭冰箱的动作，接起了电话。 「喂，爸爸，新年快乐。」颜再宁说，「嗯，这边不冷，我看到京首下雪了，您也注意保暖。对了，我以前自己泡了药酒，有机会拿给您，每天揉一揉关节，以后天气变化就不会那么疼了。小祈，新年快乐啊。」 他坐在沙发上专心的通话，没有察觉房门被打开，有人悄悄地走进来，站在玄关静静地看着他。 「想啊，我当然也想你了。」颜再宁笑着说，「上次的约定还作效，但是——哈哈，很有觉悟嘛。哎哟，怎么还跟哥哥撒娇起来了？」 聊了一会儿，洗衣机提示洗涤完成，颜再宁道别挂了电话。 一扭头，他看到了玄关上的人。 是莫昂。 被他看到，莫昂也不慌乱，自如地走进来：「和谁说话，这么亲密？才半年你就移情别恋了？」 颜再宁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虽然我对你的行为并不关心，但好歹你顶着一张我认识的脸，和你情人腻歪远点儿，别让我看到。」莫昂说。 「请问我为什么要在乎你的感受？」颜再宁嘲弄道，走往洗衣房。 他竟然没有否认。 莫昂拧起了眉头，沖他道：「这里是我家，我当然有权利要求你！」 「这也是我家。」颜再宁道。 他从洗衣机里拿出床单，抖开，在叠整齐放进烘干机里。 第265页 原本可以在美好回忆里安静度过的年夜又被那个煞风景的傢伙搅煳了。 生日那天晚上，只有神明才知道颜再宁看到莫昂颈间的那根choker，心脏跳得多么勐烈，把他的胸腔都砸疼了。 可下一秒却被粗鲁地拽下来，像扔垃圾那样扔到一边。 他只能别开目光假装没有看到，否则以那个人极端的性格，说不定会扔马桶冲掉，要真这样莫昂回来后会难过的。 颜再宁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把床笠当成那个可恶的灵魂，抖得簌簌作响。 莫昂也来到了洗衣房门口，环抱前胸靠着门框，「大晚上闯进别人家做佣人，你的爱好还真特殊啊，会长大人。」 颜再宁自动过滤他嘲讽的语气，平静地回覆：「我是来睹物思人的，你呢？你又要来带走什么东西？」 看来颜再宁都知道了，他上次不仅拿走了小说，还有以前莫昂在课上画的画册、他们日常相处的相片，都和颜再宁有关。 以这个颜再宁的敏锐度，一点蛛丝马迹他都能推演出全貌，莫昂最讨厌他这点。 「那些碍眼又愚蠢的东西，如果还有漏的，我自然要全部处理掉。」莫昂冷冷道。 果不其然收穫了颜再宁的一记眼剐，莫昂准备迎接他的唇枪舌剑，但对方没有攻击过来。 「大过年的，我不想和你吵架。」颜再宁说，他把拆下的窗帘塞进清空了的洗衣机里，带着一身洗涤剂的清香走出去。 莫昂心有异样，颜再宁不像是那种挑时间发作的人，今天怎么转性了？ 颜再宁又回到厨房区域把冰箱、橱柜擦干净，他劳作的样子要比尖牙利齿顺眼多了。 「你既然闲着，把岛台擦擦。」颜再宁说。 莫昂嗤之以鼻，根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颜再宁却也没有强迫。 「我知道你叫宋湘文续写的目的。」颜再宁将抹布放在水龙头下搓洗，仿佛在说一件家常小事，「你想把你那边的颜再宁换过来，不是吗？」 「……」莫昂轻哼，「那女人的嘴巴真该被缝上。」 「她没告诉我，这又不难猜，在这里你失去的都全得到了，唯一不顺心的就是我。」颜再宁拧干抹布，「所以你想换成那个顺心的、不会反抗的，才好在他身上释放你内心的破坏欲。」 「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大放厥词！」 颜再宁没有接过他愤慨的情绪，问他：「既然你接受了互换灵魂的逻辑，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莫昂换成了你，那边的颜再宁会爱上他？」 莫昂攥紧了拳头。 颜再宁自顾自往下说：「他和你不同，他懂得爱，懂得珍惜，他能稳稳地接住对方的情绪，给予对方最大的安全感。你拥有他的记忆，最清楚他多么值得被爱，就算那位颜再宁被换过来，我想他也会感到失望吧。」 莫昂抄起岛台上的碗碟狠狠砸在颜再宁的脚边：「住口！」 碗碟没有砸到颜再宁，但捡起的碎片却划过他的脚踝，如果没有袜子的保护一定会受伤。 颜再宁没有波澜地看着他。 「互换？你太天真了。」莫昂阴寒道，「大家各凭本事争夺，很显然我赢了。你把他捧得像神一样，可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胆小鬼，你抬个手他都怕被推开，怕被拒绝礼物也不敢送，颜再宁绝对不会看上那么懦弱的人！」 颜再宁仍旧冷冷地看着他，冷凝成箭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他的灵魂。 莫昂绷紧了身心，转身离开了这里，摔门的动静吵响了门口车子的警笛。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愤怒地捶打方向盘。 空气的密度好像都在增高，排斥他这个外来之客。 「爸爸妈妈，daniel，全世界都爱他，我不在乎。」他怨毒地低语，「但你不行，颜再宁，你只能爱我。」 第一百四十八章 翌日，颜再宁在莫昂的床上醒来，收到了颜帆的信息，让他快点回家，今天要去陶岸歌家拜年。 他抻了个懒腰，转头对身边的空位轻声说：「新年快乐。」 回到家，颜帆急忙让颜再宁把拜年礼放到车尾箱，要赶快过去。 「茫茫生病了。」颜帆说，「听说烧到了四十度。」 颜再宁诧异：「什么？」昨晚明明还生龙活虎。 驱车到了莫昂家，颜帆第一句问的就是莫昂的情况。 「体温还没降下来，医生说到明天还没好转再送去医院。」陶岸歌嘆气，「昨天半夜就是四十度，到今早还维持着，可能和他受过一次大伤有关，体质变弱了。」 颜再宁问：「他怎么突然烧得那么厉害？」 「昨晚开着车窗飈了一晚上车。」陶岸歌语带责备，「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等他好了我真要教育他一次。」 莫恆承对颜再宁道：「宁宁，你去看看他吧，他一直叫你的名字。」 颜再宁点了点头，走进了莫昂的房间。 daniel趴在床的另一边，默默陪伴着莫昂。 颜再宁摸了摸它的脑袋，温声说：「我看你的食盒里都没动过，去吃饭吧，我来看着他。」 daniel舔了舔他的手心，跳下来吃饭去了。 莫昂紧闭着双眼，额头冒汗，脸颊泛着病态的红，眉心微蹙着，十分不安稳的样子。 颜再宁碰了碰他的颈侧，烫得吓人。 第266页 他根本不在乎这个莫昂烧得多痛苦，可持续的高烧对神经系统和心脏都要风险，在莫昂回来之前，这具身体一定要健康完整。 颜再宁拿过毛巾，在凉水里过一遍，为莫昂擦去额头上的汗，再细緻地擦拭他的脸和颈项，帮助他降温。 「你要是胆敢在拿他的身体乱来，我就给你一记手刀，变成植物人都好过你发疯。」颜再宁小声说。 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莫昂的眼皮轻颤，努力地想要睁开。 颜再宁从被子里拿出莫昂的手，冰凉的毛巾擦过他的手背、手心。 滚烫无力的手指慢慢收拢，握住了颜再宁的手。 颜再宁皱了皱眉。 「honey.」 颜再宁的心忽然一疼，这种痛楚饱含了连他自己都估量不出的爱意。 莫昂已睁开了眼，眼中迷濛、痴迷。 「生、生日……快乐。」他虚弱沙哑地说。 颜再宁不敢眨眼、不敢唿吸，生怕惊散这个脆弱的灵魂。 「我……赶上了吗？」莫昂痴痴地说。 「……是你吗？」颜再宁浑身发抖，他握住莫昂的手贴着脸颊，哽咽着，「你回来了，莫昂？」 「好想你……」莫昂艰难地出声，「抱、抱……」 颜再宁钻进被子里，抱紧了莫昂炽热的身体。莫昂就像火一样，要把他灼伤了，仿佛是爱恋的具象化，颜再宁甘愿和他融为一体。 莫昂半失去意识，只凭藉本能呢喃：「再宁，再宁，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特别特别想。」颜再宁亲了亲他的嘴唇，莫昂烧得太厉害了，「乖，你先休息，等你好了我们再慢慢说。」 莫昂却固执地不闭上眼睛，哪怕热气把他的眼泪都熏腾出来，他像只迷惘的小狗，湿漉漉地蹭着颜再宁的脸，「我……爱你，爱……对不……起，答应、我……」 「我答应你，都答应你。」颜再宁被失而復得的庆幸、惶恐冲击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遍遍地回应莫昂的爱语。 「和我……」莫昂的声音越来越弱，「结……」 「什么？」颜再宁擦掉莫昂的眼泪，和他额头相抵，努力听清他的话。 「……」莫昂只能喘息，说不出话了。 「睡吧。」颜再宁亲吻他的眼睛，「醒过来就好了。」 意识恢復的第一感受就是酸痛，好像浑身被重新拆解整合了一次。 莫昂在温暖中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颜再宁安静的睡颜。 他侧着身，窝着脑袋几乎挨着莫昂的肩膀，从莫昂的角度能看到他柔软的髮丝散乱地搭在额头上，睫毛根根分明，鼻樑的走向流畅完美，乖巧地躺在莫昂的身边。 「谁准许你……」莫昂哑着嗓音，眼中流露一丝柔和，他抬起手，轻轻拨动颜再宁的刘海，露出的额角光洁细腻。 莫昂的神色陡然一变，他快速环视周遭，接着勐地将颜再宁推开，厉喝道：「滚开！谁准许你爬上我的床？！」 颜再宁惊醒，眼前莫昂的反应令他立刻明白缘由，他抿紧嘴唇，平静地起身下床，看着这个怒愕的莫昂已无需多言。 莫昂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他不晓得昏迷阶段这具身体发生了什么，如果他躺在医院里的记忆是真的，那么原来的莫昂也回来过。 颜再宁伸出手试了试莫昂的额头，莫昂紧紧盯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获取信息。 「应该退烧了，我让管家送饭上来，吃完把药也吃了。」颜再宁说完，就走了。 没几分钟管家就来了，莫昂问：「他人呢？」 管家得体答道：「小颜同学回家了。」 莫昂没由来感到一股极强的危机，这是一种野生的直觉，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颜再宁一定得到了某些信息。 而这些信息，对他的存在极其不利。 颜帆没有留宿，昨天就开车走了，陶岸歌的专职司机送颜再宁回家。 在车上，颜再宁闭着眼睛，离开了高压环境他才能释放自己真实的感受，失望、落空，镜花水月被打散后极致的空虚。 莫昂只回来了几分钟就又不见了。 不能这么想。 颜再宁掐着手背，用疼痛把自己从情绪中抽离。 莫昂没有消失，他就沉睡在那具身体里，在特定条件下会甦醒过来。 颜再宁回忆着那短暂的时光，高烧会对大脑产生影响，模煳他的意识，所以他会在虚弱的情况下拿回身体的掌控。 但显然莫昂的意识力量尚不如另一个莫昂，原因颜再宁猜测现世的莫昂经歷了坠海，意识在求生中消耗殆尽。 好消息是他在慢慢恢復。 坏消息是，莫昂二号不是傻子，他一定也能想到这层，以他的野心，必然会採取行动。 宋湘文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地走出电梯，今天总算不用再走亲戚，听那些一年到头就见一面的人点评她的身高长相。 个儿高了不起吗？上面的空气难道更清新吗？有些人长高个儿脑子还坏掉了呢！ 走出单元楼大门，她没注意到门口贴墙站着个人，她像往常那样在门口一蹦，一根手臂横在她肩前将她挡住了。 黑漆漆、修长有力的手臂！ 「！」宋湘文捂住嘴，否则会叫出来，这个魔鬼怎么找到她家了？ 「写完了吗？」莫昂面无表情地发问。 第267页 「新、新年快乐哈。」宋湘文讪笑后退，「我们不是说了收假前吗？早着呢……」 莫昂步步紧逼：「我现在就要。」 「你不讲道理！」宋湘文控诉，「你敢欺负我，我告诉颜再宁！」 莫昂停驻，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嘴角牵起一丝弧度，勉强化解了咄咄逼人，「不要紧张，你现在写了多少，拿给我看看。」 宋湘文只身一人，哪里反抗得了？只好不情不愿带他到家里，在电梯里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说只写了一点点而已，家里还有人…… 可莫昂不在乎，电梯门一开就径直走到她家门口，微抬下巴，倨傲地让她开门。 开门进去，宋湘文的家人在看电视，见女儿回来还以为她忘了东西，但莫昂走进来后，二老都吃惊地瞪大眼。 莫昂略一点头，就算打过招唿。 宋湘文干笑着想介绍两句，莫昂却催着她做正事。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宋爸宋妈的目送下走进了宋湘文的房间。 宋爸：「她、她带男生回来？」 宋妈：「哎哟好帅气的小伙儿，像明星！湘文成天做白日梦，还真梦出了个白马王子了哈！」 房间里。 宋湘文抓狂：「我爸妈肯定误会了！」 莫昂随手拖过她的椅子坐下，对她房间的布局摆设不感兴趣，命令地口吻道：「拿来。」 宋湘文不高兴地从抽屉里拿出那本熟悉的棕皮笔记本，趁莫昂翻阅的时候，偷偷拿出手机摇人求救。 莫昂头也不抬：「我劝你想清楚，这是在你家里，你叫颜再宁来，是想让你爸妈看到两个男人为了你大打出手吗？」 宋湘文：「！」 「你写了不少。」莫昂稍稍满意，宋湘文习惯手写，这至少能确保每个字都是出于她本人而非在网上随意copy。 宋湘文捞过床上的玩偶抱在身前，以作保护，「你快点看，看完走。」 可莫昂认真往下阅读，表情就愈来愈差。 剧情顺着颜莫二人落水写下去，莫昂拼尽全力将颜再宁救上岸，可自己却因河流的冲击导致后脑撞到石头而昏迷。在昏迷期间，颜再宁不离不弃地照顾他，祈祷他醒来，可半个月后莫昂甦醒，颜再宁却开诚布公地说想分开，自己要去一个没有莫昂的地方，永远不想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面对认清现实、失去了全部情感的颜再宁，莫昂终于慌了，他明白了颜再宁在他心里的地位，他不能离开这个人。 这次他决定用爱来挽回颜再宁的心…… 宋湘文就写到了这儿。 「还可以吧？」宋湘文小声说，「我给林玉她们看了，林玉你还记得吗？就是以前画插图的女生，她们都说很带感。」 要不是有小姐妹们的认可，她才没动力写那么多呢！ 「你完全没有按照我的要求来写！」莫昂皱紧眉头不满道，「他不可能说得出永远不见面这种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为什么不可能？」对于剧情的安排，宋湘文认为自己更有发言权，语气都坚定了起来，「他都被你欺负那么多年了，最后还被你订婚暴击，人的承受度是有界限的，你把他当成充气娃娃这是不对的！」 「住口！」莫昂腾地站起来，小山一般黑压压伫立在宋湘文面前。 宋湘文立刻作鸵鸟状把脸埋进玩偶里。 「不管我怎么对他，他都不能离开我。」莫昂指着宋湘文强调，「这是你创作必须遵守的逻辑。重新写过。」 宋湘文抬头龇牙：「魔鬼！」 莫昂便欲将那些令他不快的文字撕毁。 「噫！」宋湘文紧张得耸起肩膀。 倏然间，一丝微妙的恻隐如淡烟浮现，莫昂最终没有撕下去，他将本子扔在宋湘文身边，留下一句「我会再来」，便走出房间。 宋湘文敢怒不敢言，心说我马上买提前回校的机票，再也不见！ 而在离开之际，莫昂又意味深长道：「你是京首综合大学的学生吧？」 「你要狠狠教训他啊——！」 外放的手机里，宋湘文的嗓音尖锐高亢，颜再宁不由得远离几寸。 「太不像话了，我爸妈在场他装也不装一下，像个强盗似的进我家，还凶我！」宋湘文无能狂怒，「这种人怎么还会有人爱？！」 颜再宁撸着趴在他腿上毛髮光滑的酿酿，玩笑道：「这不是你的，怎么说，xp？当初你在学校里不是很骄傲这个故事吗？」 「有些xp是不能搬到现实的。」宋湘文懊悔，「虽然我知道这个超雄魔鬼在颜再宁……咳，二号颜再宁面前也有可爱值得心动的一面，但是！但是作为被他欺压的炮灰，我非常鄙视那种双标人性！」 「你可不是炮灰，你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颜再宁道。 如今的莫昂是小说人格一事，颜再宁告诉了宋湘文，原先她还不信，她只是一个天马行空但十分普通的人，哪有本事去影响一个天之骄子，更甚还用狗血无厘头的文字创作出一个世界？ 但几次和莫昂打交道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小说里头阴晴不定性格阴鸷诡异的莫昂。 「得了吧，你以为我没写过让他眼睛一闭就回到原本世界的剧情？」宋湘文说，「但什么都没发生。我还能怎么办啊？」 第268页 「你就先暂时放下你自己的构想，按照他的要求来。」 宋湘文却有些担忧：「你就不怕真的如他所愿，让颜再宁二号和你交换人生吗？」 「虽然我不清楚你是真的拥有奇妙的能力还就只是巧合，目前看来，你的文字无法影响现实发展，不是吗？」颜再宁娓娓道来，语气平缓，「既然如此，你大可放心去写。先稳住他，我已经有送他回去的头绪了。」 「真的吗？」宋湘文雀跃了起来，但很快感到愧疚，「他回去了，颜再宁二号就得遭殃。我可以让他觉醒自我意识吗？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一个无聊的女生为了发泄情绪而受苦，会不会厌世崩坏？」 「你不用自责，小说里放大了他文弱的一面，真正的他比你想像中坚强。」颜再宁说，只有他知道，让二号变得怯弱、胆小、无底线包容的因都是他真实而刻骨的亲歷，短短十余万的文字不会是他人生的厚度。他会恨吗？以颜再宁对自己的了解，他更在意的是如何走出泥沼。 他甘愿补偿莫昂时，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任凭打骂都不退却。他选择离开，也一定能决然果断。 颜再宁的灵魂底色是韧性，这点从未变过。 「小颜同学，你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管家先生热情道，绅士地为颜再宁脱下大衣外套，「我好提前让厨房准备蜂蜜小面包。」 「我已经不喜欢吃了。」颜再宁难为情道，一个快二十岁的堂堂大男人，留给人的印象却是爱吃糖油混合物，不成体统。 「我们家少爷专门交代过，你来就必须要有。」管家引领他来到客厅，「不过他今早和夫人一块儿去公司了，估计要下午才回来。」 「去公司？」 「提前学习管理，回国以后他几乎每天都去实习，真是长大了许多。」管家感慨道，一年前莫昂还是个大男孩，招猫逗狗无忧无虑，一年后忽然有了责任和担当意识。 颜再宁不咸不淡道：「该找点事儿做。我今天是来找莫叔叔的。」 管家便去通知莫恆承，他的出场十分符合人对艺术家的想像——衣衫褴褛、满脸彩墨，未经打理的鬍渣更增添了浪子的颓唐。 「宁宁，听说你专门来找我？噢！真令人意外——」莫恆承张开双臂要给颜再宁一个拥抱。 颜再宁笑着后退拒绝了他，「dirty.」 为了让他们难得的单独谈话处于正式而端庄的氛围里，莫恆承还是去把自己打理了一番，再出现时风度翩翩，卷长的头髮扎成马尾，是个笑容温暖的英俊。 「噢，没关系，你继续吃。」莫恆承纵容地说。 颜再宁有些羞臊地放下了蜂蜜小面包，谨慎地擦去嘴角的糖丝，认真沉稳道：「我今天提到的话题大概不太愉快。」 莫恆承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颜再宁：「我想知道莫昂在模里西斯发生了什么，会让他独自一人驾驶直升飞机。」 莫恆承天生就含笑的嘴角一僵，「这件事茫茫没有和你提过吗？」 颜再宁摇了摇头。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也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他都不想说就算了吧。」 「我很想知道。」颜再宁执着道，「和我有关，对吗？」 「……」 「叔叔，求求你。」颜再宁恳切道，「这对我和他之间很重要，您也看出来我们的关系出现了问题，不是吗？」 莫恆承犹豫了片刻，嘆息道：「他那天是想赶最快的一班飞机，回去帮你庆生。」 颜再宁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攥住了，不痛，但全身的血液都无法流通，被定住了。 「他这个人，从小是被宠着长大，我们一直都认同他的自由任性，那是宝贵的品质，但偶尔也会令我们头疼。 「就像那天，环岛飞行是我们早就定好的计划，也是这次假期最有意义的活动，但茫茫忽然说自己要回国，中断假期。 「你也知道，他妈妈工作很忙，时间都是精打细算的安排，他这样随心所欲其实很扫兴，所以他妈妈不同意，他们吵了一架。 「就因为这样，茫茫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开走了直升机。」 莫恆承说完，也沉默了下去，这件事对他们一家而言都是无比惨痛、恐惧的回忆，他们得到了亿万分之一的好运，没有失去任何人，否则就算莫昂没有开走直升机，第二天也是他们三人葬身大海的命运。 可谁又会为此而庆幸呢？ 很快莫恆承注意到颜再宁的状态，拧着眉头，眼眸湿润，指甲无意识地掐着手背，几乎要把自己掐出血来。 他急忙握住颜再宁的手，「宁宁，叔叔可不想看到你哭，都过去了，你千万别多想！岸歌要是知道我跟你说这些，一定臭骂我一顿！」 「我知道，你们是不想让我自责。」颜再宁闭了闭眼睛，「那个大笨蛋……」 「所以啊，你就看在他为了你不顾一切的份上，再给他个机会，让他学习怎么爱你。」莫恆承让颜再宁握着茶杯。 颜再宁还赧于在长辈面前谈及爱情，况且现在的莫昂不是他爱的那个，便转移了话题：「他告诉过您，他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吗？」 「礼物？」莫恆承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对啊，礼物，他说要送你一枚戒指！」 颜再宁欣喜地睁大了眼，就是这个！ 第269页 「那戒指？」 「可是后续对那架直升机进行彻底的检查，并没有发现戒指。」莫恆承遗憾道，「或许它已经沉入那片海域中了吧。」 颜再宁顿时感到咯噔一下，表情空白了。 京首大学的寒假结束于开春第一天，但京首的寒流迟迟不肯离去，在春暖花开的三月下了一整夜的雪，翌日整个京首大学被厚厚一层雪掩埋，如同来到一个纯白的世界。 下了课，颜再宁踩着雪前行，开学以来周教授忙个不停，今天才终于有空与他见面。 对于莫昂的问题，颜再宁想到一个思路，需要周教授的分析与指导才确定是否可行。 路上有许多学生自发清理道路，有人拍照，有人堆雪人，有人打雪仗，空气虽然冰冷，却因为这些热闹的行径而活络温暖。 颜再宁专注走着自己的路，忽然一个雪团从身侧砸来，在他的胳膊上碎开。 不远处的男生喊道：「不好意思啊哥们儿，丢准头了！」 颜再宁看向那人，目光一凝，肃然走向他。 那表情实在不算友好，对方以为是来干架的，不由后退几步，「喂，不就砸了你一下，不痛不痒的，有必要那么较真儿吗……」 颜再宁快步略过那人身边，朝着道路前方的黑色身影追去。 他绝不可能认错，那是莫昂的背影！ 然而着路上嬉闹的人太多，颜再宁走过一棵松树下，树梢颤动，挂在上面的积雪簌簌落下来，颜再宁的眼前被落雪占据，冰凉的雪落了他满身。 恶作剧的人哈哈大笑，定睛一看整错了人，连忙向他道歉。 颜再宁来不及和这人周旋，跑向前去，可他追逐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是错觉吗？如果不是，莫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章 「抱歉，周教授，我来晚了。」颜再宁道，他脱下浅驼色的格纹围巾，鼻尖因为寒冷而发红。 「没事儿，来喝杯热茶暖暖。」周教授笑吟吟地看着他，观察到他眼中的些许迷惘和失落，便问，「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 颜再宁点了点头：「就是之前跟您提起的那位朋友，我好像在学校里看到他了。」 刚才他又不甘心地找了几百米，仍然一无所获。 「那敢情好啊！我也想见见你那位经歷奇特的朋友！」周教授兴致满满道。 「或许是我的错觉，他应该在国外了。」颜再宁说，「教授，我今天想问您，用催眠来唤醒他原本的人格可行吗？」 「催眠啊……」周教授慢悠悠道，「你还记得吗，我在一开始上课就说过，催眠是外界对我们心理学最浅显的印象，好像一个人学了心理，就意味着他会巫术似的摇一摇怀表就能让人昏睡操纵人心。但你知道，我们所学习的专业内容并没有催眠这块，在治疗上催眠只能作为辅助手段，它没那么神奇，甚至需要苛刻的条件才能起效。可是从你的描述里可以得知你的朋友戒心重，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他理解自己所处的情势，能够清晰判断利弊，这样的人怎么会打开防线让医生访问他的潜意识呢？」 「我想也是……」颜再宁无奈嘆息。 「怎么，找不到他的锚点吗？」 「可以这么说。」颜再宁苦笑道，就算这个世界存在再伟大的奇蹟，也无法从茫茫大海中捞出那小小的戒指，若是他见过还能再做出一枚，可…… 电光火石间，颜再宁忽然想到了办法，他迫切地询问：「老师，假如我不需要触及到他的人格层面，只是改变他的一点认知，让他以为我找到了锚点呢？」 和周教授道别后，颜再宁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捋清自己的思路。 一个刚接触心理学不就的学生试图凭藉自己的能力改变一个认知，哪怕周教授再怎么赏识颜再宁，也认为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颜再宁唯一的把握，就是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莫昂，拿捏住那个人的偏执和不安，或许会有奇效。 只是再见到对方可能要到下半年了，这期间他会有什么变化是颜再宁无法掌控的。 思索着，颜再宁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宋湘文打来的。 「餵？」 「江湖救急！」宋湘文压着喉咙紧张地说，「我见到鬼了！」 「见鬼了找我有什么用。」颜再宁拢了拢围巾踩雪而去，「我离你那儿差不多十公里呢。」 「只有你治得了他！」宋湘文快哭出来似的，「莫昂在楼下！」 「什么？」颜再宁惊诧，脑海里浮现的是见周教授之前看到的背影，「你确定吗？」 「不能再确定了。我刚下课准备走出教学楼，就看到他站在大堂那儿，吓死我了！」 「别慌，你在教学楼里有人有监控，他不能对你怎么样。」 「我还能对疯批抱有期望吗？」宋湘文悲伤道。 颜再宁：「我正好也要找他，你把定位发我。」 「好好。」宋湘文立刻发了定位，惨兮兮道，「你别挂电话，我害怕。」 「你周围很安静，声音又很闷，躲厕所里了？」 宋湘文环顾了眼着小小的隔间，颜再宁的嗓音让她逐渐安心，「对啊。」 颜再宁嘆了口气：「没必要草木皆兵，他找你无非就是为了你的小说。」 第270页 「可我已经爆肝写完给他了啊，他还想怎么样？」 「他知道小说并不能达成目的，可能想走另一条路吧。」 「那也不该来找我呀。」宋湘文难过道，「我都写他的颜再宁一睁眼就来到新世界，他们解开矛盾幸福快乐的结局，还要我怎么办？我还能做什么？」 「你冷静一点儿，别着急。」颜再宁安抚。 「我只是一介弱女……噫！」 宋湘文那边传来受惊的动静，同时还有敲门声。 「怎么了？」颜再宁问。 宋湘文紧紧攥着手机，心脏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不敢出声。 外面的人说：「同学，你没事儿吧？」 是女生。 宋湘文浑身软了下来，答道：「没事……」 「可你在里面呆了很久了，真的不要紧吗？」女生关心地问。 宋湘文心想一直霸占着坑位也不像话，她换一层楼躲，便打开了门，外头只有以为女生，文静和善的长相，「我就是有点儿不舒服……」 勐然间，她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 她不认识这个女生，隔间也有空位，那这人是怎么得知她在里面呆了很久？ 女生笑了起来：「那就好，你朋友在外面等你呢。」 宋湘文心如死灰，颤颤巍巍地来到门口探头一看，莫昂就站在走道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宋湘文，把手机交给他。」 手机中颜再宁的声音像定海神针，宋湘文照做了，递过去说：「颜、颜再宁找你。」 这个名字让卫生间里的女生转头看向她。 莫昂带着几分嫌弃接过这支从厕所里出来的手机，漫不经心道：「长话短说。」 「我有事要和你当面谈，十五分钟后到。」颜再宁沉声说。 「我为什么要照做？」 「你的目的，宋湘文帮不了，但我可以。」 「……」 二十分钟后，颜再宁走进了那间安静的教室，里面只有三个人，黑衣黑裤的莫昂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修长的双腿斜支着地面，而宋湘文和另一位女生坐在后排角落，两人敲着手机用微信交流。 颜再宁的到来才打破了这里诡异的平静。 莫昂不悦道：「你迟到了。」 「我对这儿的路不熟。」颜再宁说，他看向宋湘文，「小鹌鹑，没事了你走吧。」 莫昂缓缓拧起眉头，「我让她走了吗？」 看到宋湘文身边的女生，颜再宁挑了下眉梢，「李霖霖？这么巧？」 这人正是上学期和颜再宁有过一饭之缘的领导女儿李霖霖，想来她也是年纪轻轻就经歷过无数次应酬，在这样诡谲的局面下也表现得落落大方，「我刚才听这位学妹说起你的名字，还以为听错了。」 颜再宁还想寒暄几句，莫昂却一脚踹歪的一张桌子，刺耳的推移声像针一样刺进每个人的耳蜗。 「别浪费我的时间。」莫昂恶劣而冷漠道。 李霖霖先前不认识他，难以想像这位容貌俊美气质出众，看上去极有涵养的男生性格竟然如此失常，难怪宋湘文会害怕与他独处而拜託自己留下。 颜再宁低声让她们从后门离开，而后才面对莫昂，「别像只疯狗似的。」 莫昂紧盯着他两步便来到面前，以狠劲的力道抓过颜再宁的领口，收紧，压迫他的喉咙：「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你知道我有一万种让你痛苦的办法。」 颜再宁十分平静，「你不是说不要浪费时间么？」 莫昂漆黑的瞳仁闪动着蠢蠢欲动的恶意，但最终他推开的颜再宁，并未收着力道，让颜再宁失衡撞到了桌角，哪怕有着羽绒外套缓冲也撞得不清。 颜再宁扶着桌面站直，他的眼中虽也是一片冰冷，但未像以往表现出锱铢必较的强势。 「找宋湘文没用。」颜再宁缓缓说道，「就算她给你写出一百个版本，也改变不了现实。」 莫昂扯了张椅子坐下，神情不再抱有敌意，但仍是倨傲地看着他，微抬下巴，意思是继续。 颜再宁也坐了下来，与莫昂保有距离感的平视，他解开了围巾放在一旁，在这些动作里透露出松懈、坦明的态度。 「你试图通过外界的帮助来找寻自己和莫昂交换的原因吗？」颜再宁问。 莫昂掀了掀嘴角，「没人会相信，况且我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我是外来者？」 颜再宁点点头，以他的警惕心是不会暴露自己。 「那我来告诉你，你们的交换需要媒介，而这个媒介是情感共鸣。」颜再宁的语调平稳，带着令人笃信不疑的力量，「你有他的记忆，所以你也知道在最后那段时间，我和他因为未来道路的分歧而不愉快，由于我们一直形影不离，突然间涉及分开，令他陷入了分离焦虑，他的情绪开始钻牛角尖变得偏执，固执地想把自己绑在我身边，就如同你。」 莫昂陷入思索，他从不认为自己离不开颜再宁，他只是需要颜再宁的赎罪来缓解痛苦，心境倒是和另一个差不多，所以莫昂没有出言否认。 颜再宁：「在同样的情感支配下，你们俩同时遭遇了外力伤害，阴差阳错交换了人生。如果你想让他过来，那就要朝这个方向努力。」 莫昂：「既然如此，那我就应该让你失去一切，再把你关起来，这样你也可以和他共鸣了吧？」 第271页 「我不认为这样有效。」颜再宁平静地回视他，「我的性格与他完全不同，同样的手段只会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 莫昂「哈」的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只为了让我知道你们根本不可能产生情感共鸣，让我死心吗？！」 两个颜再宁却是一条线上不同方向的两个端点，永无重合的可能，可笑的是眼前这个冷硬讨厌的颜再宁爱莫昂，而另一个根本不爱他！ 第一百五十一章 颜再宁并未在意莫昂尖锐的情绪，他有些黯然地说：「我知道了他那天为什么会一个人驾驶直升机，就为了回来给我过生日。」 莫昂冷眼旁观他的伤感，「愚蠢。」 「失去过才明白对方的重要，这点你应该也有所体会。」颜再宁说，「我和你不同的是，你一心只想把那个人拽到过来，但我却想回到他身边，你明白吗？」 莫昂周身的阴翳缓缓消融，他不是蠢人，颜再宁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你自愿把人生让出来？」莫昂问。 颜再宁似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过去了将近一年，可我每天都在想念他，这种无望的思念让我感到痛苦，原来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最重要的，比起现在所拥有的，我更想要他。况且就算去了你的世界，我的妈妈、朋友都还在，我并不会失去任何不是吗？」 看他的态度，莫昂满意颔首，「你早该有这种觉悟，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滚过去？」 颜再宁看着莫昂，认真道：「我对这个世界唯一的执念，就是没有收到他给我的生日礼物，你有他的记忆，可以帮我找到吗？」 「你的执念干我什么事？」莫昂冷冷道，「去求你的莫昂。」 「我刚才说了，交换的必要条件是两个人共通的情感共鸣。」颜再宁说，「我就是在他给我过的第一个生日里确定了对他的感情，生日礼物对我有着非凡的意义，只要收到它，我想我对他的情感会飞跃到为他付出生命也甘愿的程度。」 付出生命…… 莫昂想到了那个人，在得知他要订婚后无措出逃，被他找到了绝望跳入江河中。他忘不了颜再宁最后的眼神，极致的悲伤，极致的苦楚。 「你别想骗我，根本不一样。」莫昂低声说，「你的情感是爱，他不是。」 颜再宁隐忍了许久的怒气霍然爆发了，他站起来冲着莫昂怒道：「你总说别人蠢，自己最蠢！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以为自己被你厌弃而主动退出，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莫昂的内心狠狠震颤了一下，他一直觉得颜再宁是为了赎罪而忍耐，抗拒回到自己身边，宁愿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也要逃开。 原来驱使颜再宁的动力，是爱吗？ 颜再宁又坐了回去，他知道莫昂在分析。 过了许久，莫昂抬眼：「我可以帮你找。」 颜再宁心中的大石缓缓落地，「那么，你知道在哪儿吗？」 「不知道。」 「什么？」颜再宁不解，「你拥有他的记忆，应当知道才对。」 莫昂淡淡道：「他的记忆对我而言就像一场真实的梦，梦在醒后只会越来越淡。」 「这……」颜再宁低下头，像是陷入了难题。 「你不是自诩最了解他么？」莫昂漫不经心道，「难道你猜不出来？」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颜再宁的手焦虑地掐着手指，失落道，「要是依照他的性格，可能会送我一根链子，把自己套在我身上吧。」 套？ 莫昂忽然感觉大脑微微震了一下，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会尽快调查出来是什么。」莫昂皱着眉起身，「到时候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教室，才离开没几步，教室里突然穿出「咚」的一声巨响，他迟疑了片刻，心想颜再宁是不是太激动把自己摔了个屁墩儿？但没理会径直走掉了。 教室内。 颜再宁松开如铁块般坚硬的拳头，堆积的怒气得以释放，他确认了桌面并没有被自己砸出裂痕后，甩着手也走出了教室。 踏出教学楼，颜再宁听到旁边有人喊：「嘿！」 他看过去，是李霖霖。她竟然没有离开，而是在旁边的松树下堆雪人。 「你好，刚才没来得及好好打招唿，让你见笑了。」颜再宁礼貌地说。 「没什么。」李霖霖拍拍手站起来，「我只是没想到会在学校里看到你，原来京首也这么小。」 「你今天没课了吗？」颜再宁问。 李霖霖：「没了，我请你在我们学校食堂吃个饭吧！」 颜再宁没有拒绝。 「原来你们是高中同学，你们的高中一定特精彩。」李霖霖听了颜再宁的解释发出嘆谓，「我还以为宋学妹是你对象呢。」 「她不是，我对象还没回来。」颜再宁说。 李霖霖的脚步停住了。 颜再宁回头，李霖霖又很快跟上来笑道：「我就说像你这样聪明又好看的男生，怎么可能没对象，任阿姨是跟我们客气吧？怪不得那次之后吃饭你再没出现过。」 颜再宁能察觉得到李霖霖对他有好感，虽然两人在微信上只是过节时互相祝福，但每次都是李霖霖主动发起。 他不想吊着别人，趁这个机会能坦明是最好。 第272页 「她对我的情况也不太清楚，只是误会了。」颜再宁笑了笑，「我没有及时向你解释清楚，让你误解了的话，很抱歉。」 「没事没事。」李霖霖用力摇头，说心里不失落是假的，短暂的两次接触下来，她能感受到颜再宁文静、成熟而又蕴藏力量的人格魅力，嚮往这样优秀的人是人之常情，也不禁好奇是谁可以走进他的心里。 「既然这样，我们俩单独吃饭是不是不太合适？」李霖霖说。 「我把宋湘文叫来吧。」颜再宁低头拿出手机，「今天害你们面对一个狂躁患者，我该请你们吃个饭。」 李霖霖突然大惊失色，把靠近路边的颜再宁勐地往里拽：「小心！」 话音落，一辆黑色奔驰从他们身边唿啸而过，车轮蹭起的积雪像迎面而来的面粉似的煳了他们一身。 「会不会开车啊？！」李霖霖忍不住冲车尾喊道。 「吱——！」 车轮强大的抓地力让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主驾驶车窗探出一个脑袋，转过来，是莫昂那张俊美无俦却嚣张得让人牙痒的脸。 「抱歉，」莫昂带着墨镜，傲慢更盛，「我就是故意的。」 言罢，奔驰又疾驰而去。 李霖霖被气得够呛，长得再帅也抵不过素质低下。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在学校里都敢那么横？！」 颜再宁拍了拍身上的雪，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脸上不见怒意，意味深长道：「他以前不这样。」 「他参加了交换项目？」颜再宁站在宿舍走道上接打电话，「是他主动要求的吗？」 「这种想一出一是出的做法不就是他的作风么？」手机里陶岸歌的声音说，「你不知道么？我以为他好歹和你商量过。」 「我在学校里看到他，吓了一跳。」颜再宁轻笑着说，「没想到他会来这儿。」 「你在那儿，他不去找你去哪儿？」陶岸歌说，「我过段时间去京首开会，到时候请你们吃饭。」 「好。」颜再宁又与她寒暄了几句，才结束了通话。 他慢慢握紧手机，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是你在努力，对吗？」 莫昂所在的金融数学系与应用心理学院分布在学校的两个不同区域，日常很难产生交集。 可颜再宁却发现自己有很多次的无意一瞥，就会刚好看到莫昂的身影——有的时候从他隔壁的某间教室走出来，目中无人地往另一个方向去；有的时候在他去食堂的路上，他的身影忽然出现又很快消失；甚至在宿舍楼下他也曾看到过莫昂一闪而过…… 他们明明没有交集的课程、莫昂不可能去食堂吃饭、宿舍楼也不在一个地方，这些巧合未免太刻意。 但颜再宁从不过问，就像不曾注意过他。 莫昂的存在过于瞩目，外形耀眼出行气派，在京首大学这般只看重学识与才干的圣地也引起了一番讨论，颜再宁在公共教室时，都能听到有人在小声讨论金融数学系来了个交换生，长得能去电影学院，家里头是响叮噹的大企业，顶级天龙人，就是脾气不太好，隔壁学校的校花过来追他，被他不留情面的拒绝。 听说他有对象，只是在闹矛盾。 他对象也在京首大学，所以人家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和对象破镜重圆…… 事实证明人不管来到了什么层次，都泯灭不掉八卦的天性。 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儿。 颜再宁无奈摇了摇头，继续完成网课作业。 手机嗡地一下，跳出了一条信息，是齐绮。 【看到熟人了。】 【图片】 画面里是莫昂坐在阶梯教室里，他在做后一排，仿佛一匹孤狼格格不入。 颜再宁回道：【跟我说干嘛？】 齐绮：【他才在国外半学期就交换回来，不是为了你我倒立吃x】 颜再宁：【……】 齐绮：【你可要小心了，我说我认识他，微信都快被加爆了。不过我懂的，告诉大家他早就心有所属，怎么样？】 颜再宁算是知道那些空穴来风的传言是怎么来的了。 齐绮：【不过我觉得他有点奇怪，我找他说话他好像不认识我了，性格也变了。对了，他还问我，你的弱点是什么。】 我的，弱点？ 颜再宁看着这两个字，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寒冬彻底远去，柳絮纷飞的春天到来了。 在心理学中，季节变化也会对人的情绪产生阴影，冬天的低温与长时间的黑夜会潜移默化增加人焦虑与抑郁的感觉，而春天的阳光与温暖则会调动积极性，调节情绪问题。 所以心理学院有个传统，在春季举办心理文化节，让大一的学生走进中学校园，向最容易受影响的青少年科普基础的心理学知识。 这项活动与学分挂钩，每个人都要参与。 颜再宁所在的本科一班在这学期一开学就在为文化节做准备，有往届前辈的活动策划案例，圆满完成任务并不难，只有和目的学校联繫好就稳了。 然而就在活动开始的前两天，文化节的最后部署班会刚结束，颜再宁却听到班长在卫生间里打电话。 「……不能去了？别开玩笑，我们提前一个月说好了的，而且什么东西都准备了，说不办就不办？……你等会儿，我、我问一下我们班主任……」班长语气慌乱，挂了电话后迟迟打不下去。 第273页 颜再宁敲了敲门板，提醒他自己的存在，「出什么事了？」 班长看到颜再宁，就仿佛看到了浮木，他迫切需要人为他分担压力，便很快将缘由说了出来。 原来是他们班联繫的五十五中突然说不能让他们来办活动，因为被高三的家长投诉了，说他们的活动会干扰到学生学习，学校也没办法，只能得罪他们这些没话语权的学生。 「怎么办吶？二班准备得顺顺利利的，我们班最后办不成，我怎么跟同学们交代？」班长急得团团转。 颜再宁和班上的同学交流不多，但由于习惯，对每个人都有了基础的了解，这位班长成绩优异，高中时期也是班上的干部，但是顺风顺水抗压能力弱，以前没有经歷过类似的问题，一下就慌了手脚。 「班长，你先不要慌，我们是学这个的，你也知道一昧去想最坏的结果反而会把事态往不好的方向引。」颜再宁安抚道，「我们找间教室，先把活动的负责人们都叫过来开个会。」 二十分钟后，本科一班的班干们都做到了教室里，班长将目前的情况向大家说明。 班干们也不由怨声载道，本来好好的活动，一下全被推翻了谁受得了？ 颜再宁走上了讲台：「各位，现在抱怨五十五中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我们最主要的困难就是要找到一所愿意给我们开展活动的学校，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在座的有几位是京首本地人，当场就联繫了自己的母校，但结果都不如意，不是有考试，就是要协调，短时间都不行。 颜再宁的手机嗡地震动，他拿起来一看，露出笑意，他对大家说：「我弟弟是十中的学生，刚才问了他，他说他们学校可以承办我们的活动。」 班长惊喜万分：「真的吗？！」 「班长，你加一下十中的老师，对接一下具体事宜。」颜再宁说，「不过十中是初中，原先针对高中设置的活动可能要更改。还有我们做的海报也需要换。」 宣传负责人为难道：「可我们的经费有限……」 「这个不要紧。」颜再宁打了个电话，简单将他们的需求说了出来，最后道谢挂断，「我和在十中的文印gg店的老闆认识，等下把模版发给他，他帮我们做出来。」 「太好了！」 「他还说愿意做我们的贊助商。具体的事宜等会儿我们再详细对接。事发突然，今明两天大家可能都要牺牲休息时间来重新准备，但我相信以各位的能力，一定能为班级、为学院交出满意的答卷！」 散会后所有人都带着忙碌，却无一人惊慌。 「真是太谢谢你了。」班长如释重负地对颜再宁说，「幸好你站出来稳住了，不然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办。诶，我还以为你是特孤傲的一人，没想到领导能力那么强，比我更适合当班长呢。」 「只是有几年经验。」颜再宁笑了笑，「没别的事我先回了？」 「别别！」班长拉住了他，「我还不知道怎么和贊助商打交道，你在旁边指导指导……」 「……」 「……先别直接答应下来，看看他有什么需求，像是文印店只需要在遮阳伞和海报上名印出名字是可以的，但文具店要我们穿上他们logo的t恤就不合理了，我们的活动不是专门为他打gg的。 「不知道改哪个游戏？我看看……知识问答的专业性太强，改为基础名词的你画我猜怎么样？还有压力诊断，虽然和我们的关联性最强，但基于大家现在真正的运用能力不足，可能会出现『误诊』，这个删掉吧，五个互动游戏足够了。 「人员再重新调配一下，十中的学生人数多于五十五中，我建议每个游戏点再增派两名秩序维护员……」 …… 「唿——」 颜再宁长长的吁气，他在紧急会议上力挽狂澜的表现让自己无形中成为大家的主心骨，不止是班长，其他人遇到难题都纷纷找到他，令他有种回到学生会时期的感觉。 解决完一切，天都快黑了，颜再宁后知后觉感到飢饿，打算去食堂对付一口，却在走出教学楼时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坐在道路长椅上的莫昂。 他似乎在发呆，靠着长椅眼神恍惚地看着前方，茫茫一片没有焦点。 颜再宁站定，静静地与他对望。 莫昂眼中的焦点缓缓凝聚，而后勐然清醒过来，划过一瞬间的愕然，他狠狠瞪向颜再宁，出言不逊道：「看什么看？！滚开！」 颜再宁淡淡道：「我以为你帮我找到礼物了。」 莫昂站起身，傲慢不已：「我已经找到了，好好享受你在这里最后的日子吧。」 颜再宁点点头，离去了。 他走远后，莫昂深深拧起眉头，眼中布满阴狠：「你死心吧。」 活动当天，在十中学生放学前，本科一班的学生们就在操场上布置好场地。 班长看着他们第一次自己办活动，就整得有模有样的，等会儿一定是万人空巷的热闹场景。 然而下课铃一响，班里的学生蜂拥而至，全都往食堂跑，就算有人好奇打量，也只留一句「干饭要紧」，和班长所料大相迳庭。 大家招唿的声音都放不开，被社恐的情绪笼罩着。 「怎么办吶？！」班长又去拽颜再宁。 「麦克风。」颜再宁一伸手，握住麦克风站了出来，「各位十中的同学们！请往这边看！我们是京首大学应用心理学的学生，为了让大家对心理有所了解，今天我们特地准备了心理小游戏和丰盛的奖品——但活动时间仅有一个小时，到点儿收摊，欢迎你们参与！」 第274页 大家都没想到颜再宁文质彬彬的模样热场词张口就来，而且他的声压强大，说话很有顿挫，立刻就吸引了一波学生。 只要能聚起人，就会引得更多的人好奇，初中生们玩心重，听到了他们的游戏介绍便迫不及待想要参与，每个游戏摊位前陆陆续续都排起了队。 看到理想场景出现，班长松了口气，在颜再宁身边说：「我差点以为得黄……」 「还没到休息的时候，赶快拍照收集材料。」颜再宁提醒。 他们一共准备了五种心理学小游戏——心理学名词版你画我猜、stroop效应、橡胶手错觉、记忆大师和说谎者。 五个游戏都排了长龙，颜再宁就游走在队列之外，注意到有驻足观望的人就游说他们过去体验，看到哪里的秩序混乱就过去组织一下， 活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颜再宁却发现说谎者的摊位很久没有往前挪近，并且围了一圈人看热闹，于是他走过去看看状况。 「我真的特喜欢榴槤，我现在吃的都是榴槤糖呢，你闻闻——」 坐在摊位前的男孩朝管理摊位的女生呵了口气，旁边所有人都能闻到榴槤的味道。 「好吧好吧，我认输，奖品你拿走吧。」女生苦于应对这样跳脱的人，想快点把他打发走。 男孩却耍赖起来，「可我确实说谎了，你得找出来啊，你可是京首大学的天才！」 旁边围观的人大概也是他的同学，嘻嘻哈哈地应和「就是就是」「京首大学比不过十中」。 颜再宁把出声的人都扫了几眼，来到女生身边低声说：「让我来。」 女生感激地点点头，把位置让给了他。 「你好，小同学。」颜再宁对他微笑，「这位姐姐的专业成绩在我们班上可是名列前茅，我相信她的专业判断。」 「可她就是没找出我哪儿说谎了呀。」男孩笑嘻嘻地说。 颜再宁低头看着桌面的卡牌，说谎者的游戏规则是从一摞问题卡牌中抽出三张，根据自己的情况进行描述，其中只有一张可以说谎，摊主要从对方的描述中找到说谎的那张。 最喜欢吃的水果、上次考试成绩最好的科目与分数、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 「你能再把回答告诉我一遍吗？」颜再宁说。 男孩摇摇晃晃地回答：「我最爱吃榴槤，今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上次考得最好的是数学，117分，」 颜再宁瞭然地点点头，说：「那么为了让我能够检验真假，请你再回答我的提问——你喜欢吃榴槤，那么如何判断一颗榴槤的成熟度？」 「榴槤……从树上掉下来不就熟了吗？」男孩的语气含煳了起来，但他很快想到了应对方法，「我一般都是去超市里买成块儿的！」 颜再宁笑着说：「这是第一个谎话，冲动型谎言往往单线进行，当有人提出质疑就会打乱他的逻辑。你的榴槤糖是其他同学给你的吧？」 说着，他的视线望向了男孩身后的人，对方是刚才声援的同伴。 小同伴惊讶地捂住了校服口袋，里面装着他带来的一包榴槤糖。 男孩瞪圆了眼睛。 颜再宁继续悠悠道：「下一个问题，你说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体育课上你们干什么了？」 「一千米体测，完了打球，旁边都是我同学他们能证明。」男孩斩钉截铁道。 「又是一千米又是打球的……」颜再宁戏嚯道，「你们身上都还挺干爽呢，一点儿汗没流？」 男孩：「……」 他的同学们转而起闹他：「老底儿都被看穿咯！」 颜再宁：「已经两个谎言了，小同学你犯规咯。」 男孩：「那我的数学成绩是真的啊！」 颜再宁竖起手指摇了摇：「也是假的。」 男孩据理力争：「你有什么证据？」 「好巧不巧，我刚好知道你们初二上次月考成绩，数学拿117分的就一位，我认识他。」颜再宁含笑道。 「赵轩，我早就告诉你我哥很厉害，你还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名为赵轩的男孩恶作剧被抓包似的顽皮跳起来：「第一来了！快跑！」 是梁任祈，他跑到了颜再宁身边，又自豪又响亮地叫道：「哥！」 「刚才看半天都没见着你。」颜再宁笑道，他又问摊位前的学生们，「还有人要来玩儿吗？」 没人上来，大概真觉得颜再宁能操控人的心理。 「哥，我想坐你旁边。」梁任祈撒娇道，颜再宁的同学看出他俩的关系，也配合地给了他一张椅子，他就挨着颜再宁坐，特开心的模样，恨不得扒在颜再宁身上。 「哥，你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赵轩的榴槤糖是别人的？」梁任祈问。 「你看地上。」颜再宁说，「刚才他身后的同学站的位置，掉了一地糖纸。」 梁任祈哈哈大笑，笑倒在颜再宁身上，他几个月没见到哥哥，总想和他亲近。 颜再宁也搂着他：「你不去玩游戏？」 「不去，我就想……」 忽然，一道阴影投映下来，有种乌云当头的压力，桌前的椅子被拉开，一个高大的人坐了下来，双手往桌上一搁，声音冷沉：「我要玩。」 颜再宁愣住，着实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275页 莫昂慢条斯理地将牌组排开，从中抽出一张，看了眼便嗤笑起来，「这些问题都太无聊了，不如你来帮我判断这句话，『最厉害的测谎大师也是最天才的诈欺者』，对吗？」 他盯着颜再宁的双眼，绝不错过一丝情绪。 顺着对方的话就意味着把节奏交出去，颜再宁并不接茬，反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莫昂拿出了一只小巧的乌木戒指盒。 颜再宁心头一震，他知道那是什么。 梁任祈本能感觉对面的人很危险，他小声地问：「哥，他是谁？」 颜再宁说：「小祈，你先自己玩，我和他有话要说。」 他起身，将莫昂拉到人少的地方，直言问道：「你找到了？」 莫昂慢悠悠道：「我怎么觉得你早就知道是什么？」 「不然呢，你还能给我什么？」颜再宁稳住了心神，伸出了手。 莫昂却将戒指盒抛接着玩儿，「上次我忘了和你确认，你说拿到了礼物就会同意交换，但你没说要怎么做。」 颜再宁冷冷道：「作为亲歷者，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你的意思是，你也会让自己陷入濒死？」 「是。」 「说谎。」莫昂沉下脸，「颜再宁，别以为我会像个蠢蛋被你愚弄，你口口声声说没有他的世界不值得留恋，可我看你和那些人打得火热，根本就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颜再宁哂笑地扭过头去，「我爱他，不代表我要与这个世界为敌，你感受不到身边人的鲜活但我可以，你无法对他们回以友善但我愿意，无论身处何方我都有我的活法。你看不到我对他的执念和思念那是因为你不是他。这个解释可以吗？」 「什么苦难都没经歷过的人，当然可以大言不惭。」莫昂冷笑，他将戒指盒随手扔给颜再宁。 颜再宁接住了，他握着这个质感温凉的盒子，慢慢打开。 里面嵌着一枚戒指，简约的白金戒圈，在中间镶嵌着四颗明亮剔透的切割钻石，哪怕在树影下依然熠熠生辉。 颜再宁轻轻抚摸这枚戒指，就像在抚摸一颗真心，他低声问：「你不是没有他的记忆吗？怎么会知道是枚戒指？」 「这很难？我和他到底也曾经是同一个人，要洞察他的想法很简单。」莫昂漫不经心道，「这是他获取安全感的蠢办法，足够打动你了吧？」 颜再宁取出戒指，缓缓转动看了看，随后又将它放了回去，合上。 「这不是他要给我的。」颜再宁说，「这枚戒指买下来不便宜吧？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他绝不可能拿在市面贩售的商品来承载自己的心意。」 莫昂那胜券在握的神情陡然冷了下来，他越来越讨厌这个人了！ 颜再宁将戒指盒还给莫昂，却被他一手勐力抓住了衣领，唿吸瞬间变得困难。 莫昂额角爆出青筋，表情近乎狰狞：「你明知道戒指已经葬身海底，提出一个不可能的条件，是在捉弄我？别以为我会忍你到底！」 颜再宁的脸色变得通红，他却并未挣扎，而是在这样的近距离里紧紧盯着莫昂的眼睛，「戒指没有掉进海里，他绝对不可能弄丢戒指，戒指一定还藏在某个地方，你拥有他的大脑，只有你能想到在哪儿……」 戒指，戒指，戒指…… 颜再宁低哑的声线，宛如一把钥匙，在慢慢拧开莫昂意识中的锁。 莫昂油然感到一股危机，他推开了颜再宁，心跳乱得像是从悬崖上跳下来过似的。 莫昂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他的脑海全被戒指所占据，他甚至控制不了思绪，找不到戒指的焦虑仿佛无故烧起的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上车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握着那个用来打发颜再宁的戒指，他烦躁地将它扔到后座，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 「不要再想那该死的戒指了！」莫昂低吼道，他算是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颜再宁的计谋，为的就是要用戒指来动摇他……或是那个沉睡的他。 「我不想要戒指，我的目的不是戒指，我要的是颜再宁来到我身边……」莫昂催眠般呢喃，「我要那个只看得到我、容忍我、接纳我的颜再宁，我要他，我要他……」 他的脑海中盘旋的戒指被颜再宁所取代，这个颜再宁柔软、胆怯，却敢在他浑身尖刺时走向他，拥抱他。 ——我答应你，永远永远，都不离开你。 而就在此时，颜再宁从车的前方走过，身边还带着那个刚才坐在旁边的男孩，两人说说笑笑地站在红绿灯下等待绿灯。 被愚弄的恼怒与求而不得的怨念在莫昂的内心掀起了仇恨的风暴，他的目光锁定着颜再宁，脚踩在油门上。 只要这个人不存在，颜再宁就会来到他身边。 只要他不存在…… 绿灯亮了，颜再宁走到了马路中间。 莫昂理智的弦骤然绷断，他勐地踩下去—— 嗡—— 放射的嗡鸣声像尖刺一样在他的脑中肆虐，措手不及的尖锐剧痛令他短暂的失去一秒意识——他掌控不了这具身体了！ 莫昂不受控地伏在方向盘上，短短几秒内大汗淋漓，沉重地喘息。 「餵。」 莫昂二号被囚禁住了，只能听到自己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第276页 莫昂把自己撑直，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汗水打湿了头髮，他的状态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 可他盯着后视镜中自己的眼睛，却带着极具压迫的警告。 「你想对我的颜再宁做什么？」 为了犒劳梁任祈对他们这次心理文化节的帮助，颜再宁带他去吃附近的一家高档自助餐。 梁任祈应酬的大圆桌吃过不少，这种随心所欲的自助形式却鲜少体会过，更何况这次还是和颜再宁单独出来，整个人都十分雀跃。他殷勤地问颜再宁想要吃什么，然后一个人兴沖沖地跑去餐饮区取。 颜再宁则在菜单上点了几道特色菜，便坐着等梁任祈回来，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新信息。 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莫昂发来的。 自从莫昂被换芯之后，他们就再也没线上交流过。 点开，是一道十五秒的语音。 「honey，想我了吗？唿……戒指，本来不是生日礼物，在之前唿……我就想送给你了……我爱你……」 是莫昂。 颜再宁唿吸骤然紊乱了，他控制不住地发抖，又将语音重新听了一遍。 是莫昂，是莫昂！ 颜再宁才发现想念可以是痛楚，他现在痛不欲生。 梁任祈端着炸鸡薯条、炒饭炒面这些自助餐天坑回来，正要与他哥显摆，却吓了一大跳。 「哥？哥！你怎么哭了？」梁任祈手忙脚乱，盘子差点儿没放稳。 颜再宁仓惶低下头，擦了擦脸颊，还好只流了一滴泪，控制得住。 「没事，我……太高兴了。」颜再宁的声音闷哑，他捏紧了手机，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太高兴了……」 「哦……」梁任祈讪讪坐好，难道哥哥也很高兴和我一起吃饭？他摸不着头脑，偷偷观察颜再宁，看一眼，再看一眼，还看一眼…… 「怎么了？」颜再宁整理好仪态，已恢復平常。 梁任祈嘿嘿笑道：「哥，我觉得你刚才那样儿真真是梨花带雨可好看了！」 颜再宁警告地指了指他，再看着一桌子，无语了半晌：「梁任祈，你自己拿的东西，不吃完不许走。」 把撑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梁任祈送到学校之后，颜再宁一个人返回了学校。 他给莫昂发的回覆皆得不到回应，再联想这段语音莫昂愈渐无力的声音，到最后戛然而止，看来这次莫昂也还只是短暂出现。 颜再宁又一次点开语音，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听过多少次，这短短十五秒依然在他的心头泛起涟漪。 「honey，想我了吗？唿……戒指，本来不是生日礼物，在之前唿……我就想送给你了……我爱你……」 戒指不是生日礼物。 莫昂是不是想告诉他，戒指确实没有淹没在模里西斯的海中，而是在某个地方？ 在之前，我就想送给你了。 之前？ 颜再宁立刻去回忆他最后一次见到莫昂的时候，竟然是毕业成人礼那天，在九荣中学里。 他们竟然分离了这么久…… 颜再宁压下钝痛，努力回想起那一天的细枝末节。 他和莫昂在楼梯上碰到，不愉快的气氛，他们来到办公室里交流，莫昂却失控强吻他，激起了他内心的恐慌…… 不对，不是想我，要去想当时的莫昂是什么反应。 莫昂在亲吻时扣住了我的手，我的手指触碰到了金属硬物…… 然后莫昂被我推开了。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和你要个……」 莫昂的懊悔、挫败、想要靠近却被拒绝的沮丧、想伸出手却不敢的犹豫，又再一次浮现在颜再宁的眼前。 ……原来这个时候，你就想用戒指来交换一个承诺，是吗？ 颜再宁闭上了眼睛：「又害我失态了，笨蛋……」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正文完） 莫昂回到公寓，暴戾的心情未得到平息，他一脚把鞋柜柜门踹烂，仍不解气，他扭头在仪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那眉眼、那神情、那轮廓，分明独属于他，可他想起了在车上被这双眼睛陌生注视，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他像个不容于世的幽魂那样被生生排挤在外，不受掌控，眼睁睁地看着身体擅作主张。 「滚开！！！」莫昂暴喝，一拳将镜中的自己砸得稀巴烂。 锋利的碎缘割破了他的手，鲜血淋漓，他并不在意，反而疼痛才令他感到安稳。 这就是他的身体，他们有着相同的dna、相同的感官、相同的前半生，甚至连爱人都是同一个。 只要颜再宁过来，一切便会尘埃落定。 想到这个，莫昂的心总算松了一些，他坐在沙发上，手上的血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掉，以往他受伤，颜再宁总会第一时间知道，紧张兮兮地为他处理，自己还是个胆小鬼不敢直视他的伤口，却又一副比他还疼的样子。 「颜再宁，好疼……」他呢喃，「过来管管我。」 最终是莫昂自己处理了伤口，他已经冷静下来，须得思考下一步。 戒指十分危险，哪怕莫昂想不起它的模样，见都没见过它，仅是在脑子里有了印象，意识深处的困兽就有要失控的徵兆。 他早该在第一次无知觉地留意心理学院的课表提起警觉，可这份影响太微不足道，微弱到他根本分不清是否只是他在意「颜再宁」这三个字而已。 第277页 这种微妙的动摇愈加大胆地让他窥探颜再宁，甚至于令他产生了「嫉妒」的情绪，这根本不该是他会对现在这个颜再宁会有的东西！ 他点开了手机里那条「自己」发出去的语音，表情阴鸷得可怕：「你们已经幸福了那么多年，该成全我了吧？」 「妈妈。」莫昂与陶岸歌通话，语气温顺无害，「忙完了吗？吃过饭没有？」 陶岸歌话中带笑：「刚下班，知道打电话给我啦？课程很忙吗，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上课的内容是有点儿难，我在努力跟上。你不是说近段日子要来京首开会吗，时间定下来了吗？」 「嗯，就在三天后，我结束了去你那儿接你，还有宁宁，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新公寓怎么样，住得习惯么？」 「嗯，但我想布置成以前住过的样子，妈妈，你帮我把xx路房子里我房间的所有东西都寄过来吧。」 「寄倒是可以，但有必要那么麻烦吗？」陶岸歌狐疑，「再买新的不行？」 「反正那儿都快拆了，以后这边我也想和颜再宁一起住。」莫昂笑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应该就能见到他了，他胆子小，希望妈妈多担待。」 陶岸歌哈哈笑起来，把莫昂的话当成玩笑，宁宁的胆子小，这世上就没有胆大的人了！ 周教授的心理病理学下课，她叫住了颜再宁，笑眯眯道：「再宁同学最近不太来找老师探讨学术了？」 「那些异想天开，也只有您能当真。」颜再宁说，「我还在验证上次说的猜想，目前还算顺利。」 周教授来了兴趣：「哦，你真的『种下』了锚点？咦？我注意到你今天戴了一条项鍊，上次好像没见过呢。」职业病让她习惯性观察人身上的小变化。 颜再宁按住了衣襟下的缀饰，不由流露出一丝羞涩，「这是……」 他的手机突然登登登的响起来，竟是莫昂打来的。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他匆忙对周教授说完便走到窗边接起来。 「honey……」 手机里传来莫昂沙哑的嗓音，称唿语气都是颜再宁熟悉的那个人。 「茫茫？」颜再宁心一下就被提起来，「是你吗？你还好吗？」 每次二人的转换势必要给身体带来负担。 「不好。」莫昂仿佛连唿吸的力气都没有，「他打碎镜子，血止不住……我好冷，你过来看我……颜再宁，你马上来，好不好？」 颜再宁担心得浑身发冷，他当即快步往外走，「好，我马上来，你在哪儿？」 「公寓里。」 颜再宁知道他住的公寓地址，马上叫了车，中途不敢挂电话，不住地和莫昂说话，教他怎么自救、保持清醒。 莫昂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但还能发出声音，失神呢喃那般的重复颜再宁的名字，说想见他。 等颜再宁赶到，发现公寓的门没锁，一进去看到的就是玄关一地的镜子碎片，地上残留的血迹已干涸成褐色。 莫昂躺在客厅沙发上，从颜再宁的方向只看得到他垂在外面的手臂，满手的鲜血还在往下滴淌。 「莫昂！」颜再宁失声喊道，他冲过去，托着莫昂的手，他担心是伤到了动脉，紧紧压住了莫昂手腕上的动脉搏动点，急切地唤醒莫昂：「别睡，我来了，我来了！」 接着他的脖侧刺痛，是莫昂在他心乱之际扎进的针管。 颜再宁瞪大了眼睛：「你……」 莫昂的眼神如同注入他身体中冰冷的麻醉剂。 药效很快，颜再宁来不及挣扎就失去了意识。 莫昂坐起来，随意抓来绷带缠住伤口，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颜再宁，头疼欲裂却仍露出了笑容，「早该这样。」 他脱去颜再宁的外套，横抱起来，触碰到颜再宁时脑袋爆炸般的痛楚令他手臂一紧，却还是稳稳地抱起了颜再宁。 他戏嚯而残酷地自言自语：「我的思念不会输给你。」 他走向了浴室。 浴室热气氤氲，浴缸里早就放满了热水，他将颜再宁放进去坐好。 此时颜再宁意识全无，安静地阂着眼，像个漂亮的人偶。 很快，真正的颜再宁会从这具躯体中醒来，想到这个，莫昂就充满了幸福，他轻轻拨开颜再宁额边的头髮。 颜再宁坐不稳歪倒过去，藏在里衣下的吊坠随着他的动作掉了出来。 是一枚戒指。 漆黑的宽戒，戒身点缀着沙石般的细钻，仿佛夜空中的繁星，其中有六颗蓝钻组成了十字架的形状…… 天鹅座，和颜再宁第一次露营的夜晚夜空的星座。 莫昂兀自想到。 在戒指的内侧还有干坤，上面雕刻了莫昂的名字，故意让字迹凸显，这样就会使得佩戴者摘下戒指后，手指上仍会留下印迹。 他不认识这枚戒指，却立刻了解它。 不是他。 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莫昂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可他无力抵御，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灵魂的剥离是个缓慢的过程，「莫昂」看着自己摘下了那枚戒指，戴在了颜再宁的无名指上。 他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了，不甘心地嘶吼：「你拥有够多的了！可我失去了所有！所有！！！」 莫昂让颜再宁靠在自己的肩上，将他从水中抱出来，淡淡回应：「他还在等你。」 第278页 霎时间，脑海中的惊涛骇浪静止了。 「……这是我画的最满意的《窗台》！拆了就算了还给我弄皱了，粗鲁！……我穿得最多的外套，我宝贝给我缝的袖子居然也被他剌开了！有种让我们面对面，看我不把你揍得满地爬……啊！我的小小丹……」 意识渐渐回笼，哌噪的声音就在颜再宁耳边闹个不停，饱含着怨气与活力。 他迷煳地睁开了眼，夕阳昏黄的余辉从阳台洒进来，将靠着床蓆地而坐的身形勾勒成温暖而梦幻的光影。 颜再宁眼中聚焦了几次，才将他看清，看他转动的脑袋，看他起伏的肩膀，所有的生机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我的茫茫。 颜再宁心酸、喜悦而又胆怯地想，这是我的茫茫啊。 他真怕这是一场梦，难道不是梦吗？ 他伸出了手，贴在了莫昂的后脑勺上，乌黑茂密的头髮，髮根带点儿硬茬，是真的，他触碰得到。 莫昂回过头，见颜再宁醒了，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凑到他眼前，「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我们就去医院。」 颜再宁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嗯？还认得我吗？」莫昂头毛竖起，紧张兮兮地捧起颜再宁的脸，观察他的瞳仁，「天杀的二号机，他敢往你脖子扎！我就应该先拔了他的氧气管！」 颜再宁听着他的话语，眼泪滴答滴答下雨似的落下来。 「哎哟，疼啊？不哭不哭。」莫昂心疼得要命。 「抱我。」颜再宁哑着嗓子说，「抱我！」 莫昂通身战慄，就像天寒地冻里后背突然贴上了火，他爬上床紧紧地抱住颜再宁，一手扣背一手掐腰，腿也缠上去，任谁都无法分开。 颜再宁埋进他的颈窝，哭得重喘，发抖着说：「抱紧点。」 莫昂如愿抱紧，紧到要把对方融进心里。 「别哭啦，想我了是不是？」颈侧的濡湿反倒让莫昂踏实，这是颜再宁珍视他的证明，他以前很不理解二号机明明喜欢一个人但总要用各种手段去逼迫对方自证心意，现在他有点儿懂了，被所爱之人在乎的安全感简直幸福到爆棚。 可颜再宁是在哭得太厉害了，紧贴的胸膛传递来的另一份剧动的心跳和强烈的起伏，都在表明他再这样哭下去要有休克的风险。 莫昂不敢再放任他宣洩，松开力道想好好安抚。 颜再宁却瑟缩着抱得更用力，不想与他分离。 莫昂无奈又心疼，只得细密地亲吻他的耳畔、脸廓，用密集的吻卸下他的惧怕。 这招有用，颜再宁缓缓松了手，扭头去与莫昂接吻，眼泪鼻涕一塌煳涂，莫昂的吻却很温柔，吮着他的嘴唇，烫烫热热地与他交融。 亲吻终于止住了眼泪，只是大哭一场后颜再宁打起了哭嗝，在莫昂手中擦眼泪时脑袋一耸一耸的，莫昂一忍再忍，还是笑了出来。 「不许笑。」颜再宁红着眼睛冷视，可手却还抓着莫昂的衣服，仿佛怕他会走。 可爱死了！ 莫昂的心脏酸酸麻麻，把人的脸蛋擦干净了，凑上去又是一顿勐亲，没有半点章法，把颜再宁亲疼了，但他丝毫不抗拒，反而把自己往莫昂怀里送。 太危险了。 莫昂又抱着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哪儿都在突突，他好爱颜再宁，但不能乘人之危。 颜再宁闭着眼，努力用闷堵的鼻腔去嗅莫昂的气息，低声说：「我特别想你，特别特别地想。」 祖宗啊！莫昂哀嚎，他真要把控不住了。 「你不会再消失了吧？」颜再宁颤着声。 「不会不会！」莫昂赶忙说，「我把坏人赶跑了，他不会过来了。对不起啊，我让你等了那么久，我没想到会这么难……对不起对不起，让你那么伤心，原谅我吧。」 「嗯，原谅你。」颜再宁轻声说，只要莫昂回来，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又温存了一会儿，颜再宁总算有了实感，这才感觉自己的脖子胀痛得厉害，想起昏倒前发生的事，他连忙捧起莫昂的手，已经包扎好了，但到底是实打实的受了伤。 莫昂抓住机会卖惨，哼哼唧唧地说疼。 「你不早说，我就不压着你了。」颜再宁心疼地说，刚才抱得太紧，伤口又崩开了。 「你疼不疼？」莫昂握着他的颈侧摩挲，「那个混蛋，再有机会我一定……」 「没有了。」颜再宁打断他。 莫昂讨笑凑过去亲他的淤青。 「发生了什么？」颜再宁低头看身上干爽的衣服，还有手指上的戒指，「你把经过告诉我。」 莫昂正要说，大门门铃响了起来，有客人来，于是要去开门。 颜再宁攥住了他的手，也要跟去。 仿佛一刻都离不了的样子，莫昂心里飘飘然，无形的尾巴嘚瑟狂甩，牵着颜再宁开门去。 打开门，是陶岸歌，莫昂愣住。 陶岸歌张开手臂笑容明媚：「想我了没？」 一滴眼泪从莫昂的眼眶滑落，他知道那是另一个人残存在他身体里对母亲的余念。 本来约好了今晚三人在外面吃饭，但眼下莫昂手伤，颜再宁被注射麻醉身体还有些不适，便让餐厅把饭菜送到家里来，等餐的时间里，莫昂把他坠海至今的事情通通坦白告诉了陶岸歌。 第279页 这等天方夜谭的诡事发生在儿子身上，饶是经歷了大风大浪的陶总也说不出话，陷入了沉思那样长久的沉默。 直到用完餐，她才坐到儿子身边，细细地打量着他，手抚着他的眉眼，心想原来在另一个世界也有一个一样的孩子，却与她没有母子缘分。 她的手转摸为捏，扯着莫昂两颊的肉像扯面似的拉。 「疼！我完美的脸蛋！」莫昂孩子般大叫，也回敬母亲，去揉那张人充满威严肃穆的脸。 母子俩倒退十年在沙发上闹腾起来，颜再宁坐在旁边含笑看着。 闹完了，陶岸歌瘫坐嘆息：「怪不得，我知道他表现和你不同，但从未怀疑过他不是我儿子。」 「你只有一个儿子！」莫昂吃醋地说，又瞥见颜再宁，补充道，「也可以有两个。」 陶岸歌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起身去看卧室：「哪间是客房？呵，茫茫你住垃圾堆里吗？」 「对面那间。」莫昂说，「你还要留宿？」 「什么话，住一宿不行？」陶岸歌进了客房絮叨，「我看你也没有很想妈妈嘛。」 莫昂只得赔罪，母子俩晚上说了很久的话。 等莫昂回到房间，颜再宁已经把一地狼藉都整理好了，那些都是二号机让寄来的东西，为了想提前找到戒指销毁。 「我还以为被扔了呢。」颜再宁抱着那只泛旧的金毛玩偶喃喃。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又跑回来了。」莫昂佯作不解，「可能是制作者下了什么魔咒，越喜欢我就越离不开吧？」 颜再宁点点头：「有可能。」 接着就被扑倒，捏住脸颊重重地亲吻。 什么德性？颜再宁被迫噘着嘴，亲了一会儿脸颊算了，抬手把莫昂的脸推开，无名指上的戒指刚好压着他的鼻樑。 莫昂又把他的手捉来亲，「你没告诉我，最后戒指怎么到你这儿了？」 颜再宁：「你说这是生日前就想送我的，我猜是在学校那天，就让阿欢帮我去你家翻那套西装口袋。」 「好聪明。」莫昂笑弯了眼睛。 颜再宁问：「你什么时候戴上的？」 莫昂哼哼唧唧：「早该戴上了。」 颜再宁却越想越不对劲，手指摊开：「重来一遍。」 莫昂：「啊？」 「我还没答覆你。」颜再宁镇静道，若不是耳畔泛红，一定能更庄重。 莫昂讷讷哦了一声，取下了戒指。 颜再宁白皙的指节上清清楚楚被印上了「莫昂」两个字，他不由一笑，看着眼前害臊又自满的人，心里被流淌的爱意灌满。 明明都给人戴上过一次了，可当着清醒的颜再宁的面，莫昂莫名感到紧张，他想要的那个承诺郑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举着戒指，单跪在颜再宁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看着他的全世界，「颜再宁，你是否答应永远爱我？」 颜再宁感动得眼眶发热：「我答应你。」 莫昂：「还没完，你还要包容我的任性霸道、想一出是一出、轻度分离焦虑，对了，你每天都必须要给我至少一个拥抱，哪怕我们吵架，哦还有……」 有完没完了？颜再宁翻了个白眼，捧住他的脸亲上去，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莫昂顺从地回应，还不忘抓住他的手，把戒指套上去。 早该这样做。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 果不其然超出了最开始的计划，战线拉得格外长，但总算慢慢写到了完结。 写这篇对我而言太艰难了，状态经常不好，我能鲜明地感受到自己对创作的热忱在被生活逐渐磨平，以前写文是为了想出名、想赚钱、想像那些金字塔尖一样真的靠自己实现层级跨越，但现实告诉我「你没那个本事」，我可以平静接受了，于是这篇文的完结动机全靠「我要对得起我的角色」，他们才是真真正正因我而诞生的，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完整。 我还会继续写的！写作真是好伟大一件事！等我白髮苍苍，我的作品里的人物依然年轻，好像我也不会老去，真好真好～ 番外见！ 番外1 莫昂回来了，生活却没有太大的改变。 颜再宁照旧每天上下课，到点吃饭，没课就去图书馆，或者去实验室帮周教授做一些简单的课题项目。 但认识他的人都能看出他变了，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不再游离于群体之外，好像每天都晒过太阳，整个人蕴含着温暖的力量，班上的女生猜测他谈恋爱了，却也不见他身边有女生，问舍友，舍友摊手说不懂，他已经搬出去住了。 身边没有女生，倒多了个高大的男人，是那个靠脸赫赫有名的交换生，他经常来等颜再宁下课，一块儿去食堂吃饭，图书馆里要是能看到颜再宁，那他多半也在。俩人先前没什么交集，突然就熟络起来，仔细打听了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一所高中出来的，关系一直很好。 这天莫昂的课比颜再宁少，他在附近教室自习，下课后便到门口等颜再宁出来。 颜再宁还在和周教授讨论要怎么区分自我通过脑成像形成的矩阵，莫昂旁听了一会儿，什么灰质白质脑嵴液，根本听不懂。 他看了眼时间，饿得受不了了，用力咳嗽了一声，眼巴巴地望着颜再宁。 第280页 颜再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教授反倒先惊喜地叫出莫昂的名字。 「早就想见你一面了，一直在颜再宁这儿听到你。」周教授两眼放光地观察莫昂。 「老师好。」莫昂来到颜再宁身边，「他一直说起我？」 「那可不，老师知道你的事情。」周教授的手抓着书本，否则要控制不住去扒拉莫昂的大脑，「经歷过脑死亡却奇蹟般起死回生的大脑，真想看看你的大脑神经迴路……」 莫昂后脖子发凉，这位老师看起来慈眉善目，眼神怎么像要掏他的脑子？ 颜再宁笑着说：「他做过全身检查了，一切正常。」 周教授还想和莫昂多聊会儿，但莫昂肚子叫得厉害，颜再宁便拉着他告辞了。 「等很久了吧？」颜再宁把手搭在莫昂的后颈上边走边给他捏，几下子就让他把用脑过度的疲惫一扫而空。 莫昂卸了力气让颜再宁推着他走，「你们老师知道我，怎么不带我也认识人家？」 「周老师觉得你的经歷很值得研究，想把你当成下一个大脑认知课题的研究方向。」 莫昂说：「哦，可以啊。」 「可以什么可以。」颜再宁用上了点劲儿，让莫昂嗷嗷叫唤，「你还不够忙吗？」 莫昂忙得要爆炸。 二号机在位时不合群又不务正业，落下了一堆课程和作业，莫昂虽然也有他的记忆，但要内化成自己的东西还需要下功夫。于是他一边疯狂补上落下的课业，一边又要收拾二号机给他丢的烂摊子。大学不像高中他能花点时间就可以跟上，更何况在京首大学他身边的同学每个都比他厉害，他曾经那高傲的做派还让学术精英们瞧不上呢，百般滋味都不好受，莫昂每天上课学下课学，比高考还要拼。其实颜再宁在教室外等他的时候更多，每天去图书馆自习还是他的主意，他想尽量多和颜再宁呆一块儿，但单独在一起肯定把控不住自己。 颜再宁担心他这么用脑会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更捨不得他去参加和脑部有关的实验，万分之一的风险他都不想承受。 「谁叫我是茫茫啊。」莫昂说着逗颜再宁的话。 「吃完饭去午休一下。」颜再宁说。 「我上网课，你在我旁边睡好不好？」莫昂说，最好能躺在腿上，一边拉着小手一边上课别提多舒坦啦。 「我让你休息！」颜再宁说，「才回来半个月，黑眼圈那么重！」 「心疼我啊？」 「嗯。」颜再宁坦诚说。 莫昂心痒得，只恨在公共场合，不能狠狠亲颜再宁。 颜再宁忍不住念叨他：「那么拼干嘛，循序渐进不知道吗？一个学期的课程你一个月怎么赶得上？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你学晕了醒来又变成……」 「不会的。」莫昂握住了颜再宁的手，在他戴着戒指的手指用力按了一下，「宝贝我老实跟你说，好几次我请教班上的学霸，他们讲的微分几何线性代数我根本听不懂，差点想哭了。我可是颜再宁的男人，怎么能那么窝囊？怎么能垫底？我一定要把它们全都搞明白，颜再宁的男人要是最棒最聪明的那个。」 他一口一个颜再宁的男人，说得那样理所当然，让颜再宁耳朵发烫。他想告诉莫昂，你不用做得最好，我也最爱你。但他知道莫昂现在需要一股拼劲，这份执着不认输的韧性也令他心动不已。 所幸莫昂对数学的爱没有被辜负，那些复杂的推导公式最终在努力下被他了熟于心；金融相关的课程他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天赋，他期末所做的分析光伏发电市场发展的金融建模拿了学院第一，可算是让他扬眉吐气。 结束了本学期的所有课程，他才得松懈喘息，强悍的身体素质开始叫嚣着罢工，裸着上身吹一晚上空调，居然发起烧来。 而颜再宁由于隔天还有早上考试，在宿舍过夜，等他考完回到公寓，莫昂都烧迷煳了。 「老天！」颜再宁大惊失色，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关上空调，摸了摸莫昂滚烫的额头，又轻拍他的脸，「醒醒，茫茫！」 莫昂晕乎乎地睁开眼。 颜再宁紧张地问：「你是谁？」 莫昂迷瞪看着他，含煳咕哝：「你老公。」 颜再宁松了口气，是他的茫茫。 「我给你量个体温，怎么搞的？」颜再宁嘆气，让莫昂含着体温计，又找了上衣让他穿好。 莫昂发着高烧，畏寒得厉害，从被子里出来就发抖，穿好衣服便立刻抱住温暖源，像个小孩似的使劲往颜再宁的胸口拱，手从衣服下摆抱进去，贴着对方温暖的腰背。 颜再宁被迫成了人形暖水袋，躺在床上动也动不得，啼笑皆非道：「你这样我怎么照顾你？」 「冷。」莫昂含着体温计咕噜，热热的脸颊贴着颜再宁的脖子，他更想钻进颜再宁的衣服里，只怪他太大只。 颜再宁让他抱了三分钟，取出温度计一看，三十八度五，不能纵容他胡闹。 便强势地把莫昂扒拉开，用被子裹好。 病人耍赖撒娇：「我要你抱抱我！你抱嘛！」 颜再宁回了他一记霸道深吻，把人亲老实了，「我拿药给你吃，吃过东西了吗？」 莫昂抿着唇还在回味，甜蜜地摇头。 颜再宁摸了摸莫昂浓黑的眉毛，「再给你煮完粥。」 第281页 喝了热粥，吃下退烧药，两个小时后莫昂出了一身大汗，烧就这么退了下去。 颜再宁躺在他身边午休，手还在莫昂那边，被莫昂握得汗津津的。 莫昂小心凑近了看他的爱人，只要他比颜再宁醒得早，就总会这么看着，每每这时他就笃定地认为，自己的心要是掏出来，一定就长颜再宁这样，否则他怎么会这样喜欢？ 颜再宁不知梦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像是撅起来的样子，不设防备的稚嫩柔软。 莫昂的心一下就酸软得不像话，爱意真切地在他身体里流淌。他低下头，含住颜再宁的嘴唇。 滚烫的岩浆开始喷发，从头股往下蔓延，烧得他嵴骨后背又发了汗。 本只想单纯地亲一亲抿一抿，但颜再宁的气息就宛如甜美的浆液，令莫昂情不自禁去吮吸吞咽，越吻越过分，引得颜再宁有吞咽反应了。 颜再宁被吻醒，莫昂几乎把他吃了进去。 「唔……」他推了推，莫昂便微微起身离开了。 两人还是若即若离，莫昂的喘息重得迫人，起伏地胸膛一下一下压着颜再宁。 「你……趁我睡觉耍流氓。」颜再宁低声说。 「我是你老公。」莫昂说这话的语气，居然能将慾念与严正结合的完美无缺。 「你……少来，别压着我！」颜再宁被莫昂的热气熏得脸烫。 莫昂顺从地起开，大剌剌地长开双腿坐着，眼睛直勾勾地跟着颜再宁。 颜再宁先是拭了他的体温，确认他好了之后，拿枕头挡着他，真是没脸没皮。 见颜再宁起身要走，莫昂拉住他的手腕不让，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发烧吗？」 「不穿衣服吹空调。」颜再宁指他，「你再敢这样糟践身体我警告你……」 莫昂拿鼻子去顶他的指尖，这样幼稚的举止，眼神居然带着压迫和侵犯，「昨晚一直想着你，全身热得要命。」 两人亲热过不知道多少次，可颜再宁还是听不得这种直白的话语，是种咒，他马上就会发软。 （……） 颜再宁醒过来后已经是次日的晌午，莫昂坐在他身边听电话，他迟缓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莫昂的话语。 「……刚考完试，昨晚疯了一宿，还在睡。好，我会转达他。」莫昂挂了电话，看见颜再宁醒来，俯下去吻了他一记，「早上好，我爱你。」 颜再宁眨了眨眼，想到昨晚的荒唐，莫昂压着他做了个天昏地暗，晕了又被做醒，最后失去意识他以为自己死过去了。 「你……」声音哑得难听。 莫昂殷勤地拿来水，还想唇舌渡过去，被颜再宁凶了一记，只得老实地餵他喝下去。 颜再宁身穿干净睡衣，身体干干爽爽，昨天湿透了的床单也换过了，莫昂真不像人，犁了他大几个小时居然还有力气干这些。 「饿不饿？我点了外卖。哦！先洗漱，起得来吗？我抱你呀！」莫昂可甜蜜了，巴不得把颜再宁收进他的兜兜里。 颜再宁手脚居然还有酥麻感，昨晚太疯狂了，他提起力气推开莫昂要抱得手，眼中还有残春，却清泠泠的发冷，「下不为例。」 莫昂立刻蔫了，可怜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太爱你了，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撒娇那么软，昨晚那个魔鬼是谁？！ 被莫昂搀扶着洗漱好后，他们坐到了餐桌前，莫昂还想体贴他让他坐自己腿上，颜再宁铁勺「铛」的敲了下桌子，心猿意马的某人安分了，给他垫了软垫。 「刚才谁打来的？」颜再宁喝着粥问。 「你爸爸，说想在你回去之前和你吃个饭。」莫昂说着，烤箱叮地一声，復烤的蜂蜜小面包好了，外卖送过来一阵，凉了塌了，復烤后又是金灿灿香喷喷，他端到颜再宁面前，满眼温柔地看着他吃。 颜再宁撕着吃，甜润酥香，心里的怨怼消了大半，「那你怎么说？」 「我说你还没起，我们还没买回去的机票，时间等你定嘛。」 「哦？我怎么还听见你说什么疯了一宿？」颜再宁瞟他一眼。 莫昂一脸纯良，他说得也没错呀。 「这件事我们要严肃的谈！」颜再宁用力咬下酥壳，蜂蜜糖油润得他的嘴唇亮晶晶的，莫昂盯着喉咙滚了一下。 「是的，和你爸爸吃饭当然要严肃。」莫昂正色道。 「我不是说这个。」颜再宁看他故意听不懂，情绪轻易的翻滚冒泡——他对莫昂更加不能自持了。 「我知道我知道，以后绝对以你为主，你叫我停，我那怕箭在弦上也立刻收了，行不？」莫昂讨好地瞅他。 颜再宁才不信他，昨天他哭到崩溃叫停，停了吗？没有！在床上莫昂说不听的。 莫昂感受到了他的不信任，竖起手指保证：「做不到就罚我枣泄！今晚你再看看我做不做得到，嗯？」 真诚恳，颜再宁差点上他的当。 「我都被你……」掏空了！后面三个字颜再宁没说出口，比起莫昂超凡的精力，他自愧不如，闭了闭眼睛，「你就欺负我吧。」 莫昂腿都要软了，立马换到颜再宁身边，低声下气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跟你开玩笑的。我做得不好对不对？只顾着自己没在意的感受，你打我吧。」 他拽着颜再宁的手往自己耳朵上放。 第282页 颜再宁就没脾气了，「没说你做得不好……」 「你更好，你最好。」莫昂搂过他的腰，依偎着他的脸颊缠绵悱恻地低语，痴迷像是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比水都柔软，天吶，你简直就是……」他情不自禁地吞咽。 颜再宁后背陡然发麻，那种熟悉的使不上劲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他拧住了莫昂的耳根。 「嗷！」 「老，实，一，点！」 莫昂立刻就乖了，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咳咳，懂都懂 番外2 吃完了早午餐，莫昂坐沙发上帮颜再宁捏肩，动作非常规矩。 「再用力，没吃饭吗？」颜再宁阂着眼睛享受，回拨的电话接通了，「喂，爸。嗯，吃过了，回去的日子没定，近几天的机票不好买，我们想歇几天，这学期过得有点辛苦。吃饭的事儿看您时间，大后天？成啊，到时候我们准时到。」 挂了电话，莫昂在他的肩颈两边施力摁下，颜再宁舒服地长吟，往后靠近了莫昂怀里。 「我们准时到？」莫昂说。 「嗯，我和你。」颜再宁嘴角微扬，「在京首这几年避不了，干脆直接把你介绍给他。」 「怎么介绍？」 颜再宁抬起手从下巴捏住他的脸颊，「我就说，『爸爸，这是我对象，我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 脸颊手感走向向上，莫昂像只欢腾地大狗，在颜再宁的手里蹭着脑袋。 两人坐在沙发上低声闲聊，聊得都是琐碎无聊的小事，这样闲适的时间在之前都要挤出来，更显得此刻的珍贵、幸福。 颜再宁不晓得有多么庆幸老天能将莫昂重新送回他身边。 想至此，他不免想起了个人。 「宋湘文，你有和她联繫过吗？」他问。 莫昂点点头，「我跟她说过我回来了，但后来一直在忙，就没再聊过。」 颜再宁：「她被你的二号机折腾了不少，既然现在安稳下来，咱们请她吃个饭当作答谢吧？」 于是又给宋湘文打了个电话，宋湘文也刚考完，医学生的期末能把人逼疯，她魂少了一半，在宿舍里躺尸。 听她答应得有气无力，莫昂决定亲自开车去她学校接她。 宋湘文受宠若惊，看到莫昂之后都对他ptsd了，警惕不敢靠近。 莫昂还给她带了奶茶，嬉皮笑脸地打量她：「宋作家，你怎么还是蓬头垢面的老样子？哦，头髮好像少一点了，学医很辛苦哈？」 「我打薄的。」宋湘文盯他，「是真人吗？副人格不会再冒出来了吧？你们千万别再搞我了……」 「货真价实，」莫昂排着胸脯，「你的金主大人都认不出？高中给了你多少好处？」 颜再宁：「这又是什么故事？」 宋湘文便告诉他，莫昂就好看自己和颜再宁的那些暧昧情缠小故事小图画，为了产出不断，自费当各位大手的发电站。 「你违反了我们的保密条例！」莫昂指摘她。 宋湘文做鬼脸：「违约金从你欠我的五百万里扣，别想赖帐，颜再宁能作证！」 两人又同以前那样吵闹起来，莫昂说改天就给她五百万越南盾，气得宋湘文团团转，这种鲜活明快的情绪是莫昂独一份儿，副人格装不出来。 走去停车场的路上，途经食堂那条道，与他们对面路上走来一个熟人，宋湘文先看见，热情地打招唿：「霖霖姐！」 李霖霖见到颜再宁，神情微讶，再看到他身边的莫昂，更是愕然。 颜再宁沖她招招手，忽然腰肢一紧，被身边人揽住，莫昂同样向她微笑。 这种不同于兄弟之间勾肩搭背的暧昧动作，充满了占有欲的暗示，李霖霖瞭然，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 「我知道她。」莫昂和颜再宁咬耳朵，「那天你和她也是走在这条路上，哼哼。」 想起那一身溅雪，颜再宁失笑，我就知道是你。 宋湘文怎么也没想到，这俩人说要请她吃饭，竟是把她带到家里去。 公寓是开放式厨房，颜再宁主厨，莫昂打下手，两人站在岛台后面，一个洗菜一个腌肉，低声说着话时不时相视一笑，很有细水长流的家庭幸福。 宋湘文在客厅上光明正大地看，高中的时候哪敢想自己阴暗爬行嗑的cp，成真了不说，还要给她做饭。 偷拍下来，给以前一起嗑的姐妹们分享。 五菜一汤，色香俱全，宋湘文第一口吃了炖排骨，那肉软烂得像是滑进她嘴里，咸甜得当，肉汁充盈，再扒一口饭下去，绝了！ 她朝莫昂挤眉弄眼，你可是有福了。 颜再宁清了清嗓子，说：「年前那段时间，害你担惊受怕，那死球回去逍遥了，只能由我们代他赔罪，多担待。」 宋湘文诚惶诚恐地和他碰了一下橙汁，「干嘛那么严肃？你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那我说点儿轻松的。」莫昂期许地开口，「最近有没有新作产出？你以前不是说要写个我们俩的题材，怎么样了？」 「鸽了鸽了，根本写不动。」宋湘文摆手。 莫昂：「为什么？你没看到我和他现在如胶似漆，可不是卖出来的，货真价实的谈恋爱！你的灵感还不哗哗吗？」 颜再宁给他一拐子，口无遮拦。 第283页 「你们是挺好，但是、但是我不吃这种你侬我侬相亲相爱啊，我吃的那种……你们懂的。」宋湘文大口吃饭。 虽然她很怕莫昂二号机来到三次元，但是那种扭曲的情感、带着破坏欲的爱意、为一人可负天下的魔怔，好香好香！也难怪她可以二十天爆出十万字的粮。 但这话绝不能跟他们讲，否则她怕颜再宁叫她把吃下去的都吐出来。 把宋湘文送回学校，莫昂还在耿耿于怀，自己和颜再宁天作之合，宋湘文居然无动于衷，脑子坏啦？ 颜再宁见他情绪挂脸，好笑道：「什么都计较，你不是会画画吗？想看什么就自己画，多大点事儿。」 「你以为画你容易？」 颜再宁以为他要发表一番关于绘画构图技巧、情态把控之难的演说，结果这人理直气壮地喊：「我想你想得越仔细，就控制不住你知道吧？我想像力很丰富的！」 颜再宁脸红，骂他不正经。 颜再宁是在早上收到亲朋们的生日祝福简讯，才意识到原来梁斯凯约他吃饭的日子是在生日这天。 往年颜再宁也是提前算着日子过生日的人，就和普通孩子一样，他也喜欢生日里的礼物和奶油蛋糕，特别是颜帆往日总忙生意，但会在这天推掉所有的事情专门陪他，于是这一天他拥有最多的爱。 今年却疏忽了，倒不是说他成长，而是有莫昂陪在他身边，每一天他都能感受到连绵不绝的爱包裹着他，生日也变得没那么特殊了。 颜再宁坐起来一一答谢，腿根后腰甚至臂膀的酸疼还停留在他身上。 怪不得莫昂昨晚硬是摁着他做过零点，以这档事开启的二十岁，莫昂居心不良。 「起来啦？」居心不良的某人从卧室门口探头进来，笑容朝气好看，「早餐好了，快来吃，吃完了我们出门约会！」 晚上劳累过度的话，第二天早上颜再宁的胃口就一般，吐司咬了半块，水煮蛋也只吃了半颗，剩下的莫昂帮他吃掉。温牛奶莫昂调得太甜了，颜再宁就拿他的咖啡喝一口，苦得皱脸，便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一中和，拿铁的滋味刚刚好。 莫昂看着他喝出了一圈咖啡沫，心头暖胀暖胀的，偶尔这些细微小事都能让他无比充盈，哪怕颜再宁犯困打个呵欠他都不由自主冒出一句「我爱你」。 现在也是，爱语自然而然的流泄而出。 颜再宁的睫毛快速扑棱两下，莫昂知道这是他害羞的表现，都听过那么多次了 ，真可爱。 「还有呢？」颜再宁又喝一口拿铁，淡定的样子，「今天不止是这句吧？」 莫昂想了想，说：「生日快乐？我零点就跟你说了，第一个说的。」 零点？那时候颜再宁哪还留有神志？ 吃完早餐，莫昂拉着他来到衣帽间，亲自为他配了一身穿搭——藏蓝色的衬衫，袖口细緻地挽到手肘上，手腕一块朗格1的蓝盘表，同一只手上戴着那枚黑戒，衬得手部白玉一样好看；衬衫下摆收进黑色长裤里掐出细韧的腰肢，鞋子是黑色暗绒面，稍微做高底子，从腰到脚的线条俊秀得无可挑剔。 颜再宁对衣服不讲究，只能从材质和裁剪猜测这些都价格不菲，只是过个生日而已，又不是小女生还要一番打扮。 莫昂对他馋得不行，特别是看见那白生生的后脖根还留有昨天的印子，低头就若隐若现，差点想把人按在穿衣镜上。 整装完毕后，他们来到地下停车场，在电梯里莫昂就从后面捂住颜再宁的眼睛，要给他生日惊喜。 「做什么啊？」颜再宁笑，扶着莫昂的手腕往前走，「在车后座准备了什么？我都猜到了。」 莫昂不作答，把人带到了车前，放下了手，「铛铛！」 是一辆保时捷帕拉梅拉。 崭新的车身如镜面般闪耀，车型曲线优雅内敛，车头前放着一颗大大的蝴蝶结，这是一份礼物。 莫昂把车钥匙交给他，钥匙扣是两颗毛茸茸的狗狗猫猫头。 「生日快乐，再宁。」莫昂亲了亲他还在愣神的嘴角，「今天咱们遛新车！」 「你……买的？」 「那当然，难道还租来哄你开心？」莫昂臭屁道，「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喜不喜欢？」 「我还没到买车的时候，在学校里开？人家都要背后议论我招摇。」颜再宁考虑良多。 莫昂精心准备的礼物，到现在都没看到笑容，一下炸毛了，气腾腾地说：「香车配美人懂不懂？！谁敢议论你，我去和他说话！你现在快点给我说喜欢！！」 「喜欢。」颜再宁哭笑不得，「谢谢你。」 莫昂满意了，让他坐在蝴蝶结旁边，低头香了一口。 说是约会，其实就是让颜再宁熟悉车况。 他们开着这辆瞩目的保时捷，在京首内环复杂的路况耐心地转悠，颜再宁几个月没开车了，他以为自己可能拿捏不住这辆奢华的大傢伙，没想到竟然还挺顺畅，路上的车子对他很友好，加塞的现象都很少见。 莫昂：「那当然，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新车新手，还是辆豪车，哪敢挨你近？」 颜再宁把这方向盘等红灯，「少自大，这车在京首多了去。」 他觉察到左右两边的车又有人盯过来，只有自己开车了才知道原来路上会有那么多人对车感兴趣，他不自然地攥紧了方向盘。 第284页 莫昂则欣赏颜再宁坐主驾驶的姿态，认真严肃，俊秀的侧颜微微紧绷，稚气已经从他的轮廓褪去，开车是成年人的专属，此刻的他多了一股成熟的韵味。 他当然已经成年，今天是他二十岁的生日，而他们做过更多成人的事…… 颜再宁敏锐地感受到副驾驶传来的视线逐渐变烫。 两人如约来到与梁斯凯约好的餐厅，侍者将他们引到包厢，推开门，迎接他们的是两声礼炮，彩纸彩带飘飘洒洒落在颜再宁身上。 「哥哥，生日快乐！」梁任祈热情洋溢地说。 梁斯凯也是笑容满面。 「谢谢……」颜再宁惊讶道，包厢被布置得充满生日气息，想必他们很早就过来准备。 「生日快乐，再宁。」梁斯凯感怀道，「这是爸爸第一次跟你过完整的生日，爸爸心里特别开心。」 梁任祈看着莫昂：「你是心理文化节的那个人。」他对莫昂印象深刻，毕竟对方外貌出色，对哥哥的态度也非同一般。 「你好，这还是第一次正式和你打招唿，我叫莫昂，是你哥哥的好朋友。」莫昂笑眯眯地说。 梁斯凯拍了拍莫昂的肩，「莫昂，好久不见，更高更帅了！」 四人笑着入席，颜再宁问：「任伯母呢？」 梁斯凯：「她今天有事情。」 自从上一次的不愉快，任舫便与他断了联繫，连客套的节日祝福都不曾发过，颜再宁知道她对自己一直不喜欢，也看不惯她表一套背一套，不过这些牴触情绪在莫昂回来后就无足轻重了，他现在觉得世界很美好。 「她什么时候结束？也一块儿来吃个饭吧，之前的事都过去了。」颜再宁说，「您和小祈背着她来帮我过生日，她心里一定也不痛快。」 颜再宁想得那么全面，梁斯凯十分熨贴，便给任舫打了个电话。 梁任祈这时送上来他的礼物，是个可充电的手机壳。 「哥哥，你用这个，以后手机就不会打着打着就没电了。」梁任祈说。 「谢谢你，我很需要。」颜再宁好笑地看了莫昂一眼，之前有一次他与梁任祈通话，时间太长引起了某人不满，抢过他的手机嚷嚷着没电了没电了，就把通话摁了。 「真体贴，你和你哥怎么有那么多话来聊？」莫昂嘴角抽抽，他不是反对兄弟沟通，只是这个小东西一点儿蒜皮小事都能车轱辘半天，他们的休息时间宝贵，不能全耗给他呀。 梁任祈点头说对呀对呀，我可喜欢和我哥说话了。 听得莫昂心里冒酸泡，可又不能吃飞醋，要被拧耳朵教训的。 梁斯凯打完了电话，任舫答应了等会儿过来，让他们先吃饭。二人都有和解的意愿，梁斯凯心结解开，几乎要老泪纵横，也送上了礼物。 「再宁，这是爸爸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大学还要在京首呆三年，以后还有考研、读博、甚至参加工作，有辆车会方便许多。」 又是车。颜再宁拿着车钥匙啼笑皆非，不由看了莫昂一眼。 莫昂拿过那把新车钥匙端详，「电掣？看这钥匙是二十四节气系列，冬至？」 梁斯凯：「对啊，小莫，你对车很了解？」 「不算，但是对电掣的车做过调研。他们明年会出革新款，电池技术有重大变动，极端天气实测能稳定在八百公里，而且底盘部件全铝合金打造，价格也就贵了万把块。」莫昂说。 「这么优秀？现在单位都提倡使用新能源公务车，我们单位也做了这块的预算，明年就会採购，到时候可以关注一下。」梁斯凯说，「小莫，这些信息你从哪儿了解到的？」 「我的实习就是在跟这个新系列的项目。」莫昂说，其实是电掣这个新能源车品牌也是责信旗下的，当时电掣在玲琅满目的新能源汽车里优势不明显，逐渐走向落没，责信便收购下来派专人入驻技术部研发，新系列的电池方面兼具了三元锂电的能源密度、寿命循环与碳酸铁锂电的稳定安全。这是个不怎么费心就能成功的项目，陶岸歌便交给莫昂跟进，也意在让他明确自己的未来计划。 在车这块聊了几句，话题又引回了颜再宁身上，梁斯凯感慨万千，说他与再宁相处得不多，每次有去南方出差的工作他就一马当先，趁机偷偷去看儿子，小时候儿子对自己的敌意很大，要慢慢慢慢才能走到他面前，可没想到一转眼，居然都二十岁了。 说着，伤感得要落泪。 好在这时任舫来了，她仍是笑声先到，一进来就喜悦地叫道：「祝我们今天的寿星帅哥生日快乐！」 颜再宁起身微笑：「谢谢伯母，你能来我很高兴。」 任舫给了他一个新背包，看得出来是她临时买来的。 「喔唷，这位没见过呀！」她看着莫昂说。 梁斯凯介绍道：「莫昂，也在京首大学念书，是……」 「他是我的男朋友。」颜再宁说。 梁斯凯声音戛然而止，任舫的笑容僵在脸上，梁任祈迷茫地眨眼，嘴里的菜都忘了咽。 莫昂从容地握住了颜再宁的手，「请多关照。」 「等……」梁斯凯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再宁，你讲错了是不是？好朋友就好朋友……」 「他已经戴上我的戒指了。」莫昂举着颜再宁的手示意，竟还当面亲了亲他的手背，「我们是要结婚的。」 第285页 「胡闹！两个男的怎么结婚？！」梁斯凯气得哆嗦。 「好了老梁！今天是给再宁过生日的！」任舫说，「他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妨碍社会就行，你不要拿旧思想去干涉！」 「可是、可是……」 颜再宁幽幽道：「爸，你要反对我们吗？我连妈都没说，先告诉你的。」 梁斯凯愣了，先告诉了他？这是不是意味着儿子的天平也开始向自己倾斜了呢？ 大战就这么偃旗息鼓。 任舫支会上蛋糕唱生日歌，在各有心绪的歌声中，颜再宁闭眼许下了愿望。 我想与莫昂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梁斯凯知道他们已经在同居后，当即血压都升高了，摇晃地扶着椅子，挤出声音说要去他们那儿看看。 任舫挡着他，说他太武断，不尊重孩子的意见，然后给颜再宁打眼色，他们到一旁，她理解关怀地说：「你爸那边我帮你说，伯母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想做什么就大胆做，我们也是一家人，给你兜底。」 颜再宁对她表示感激，和平道别后，停车场还有两辆车等着他去选择。 「恰好我们有两个人。」颜再宁一手一把车钥匙。 莫昂嘴巴撇得能插进地里，「我今天不会开车。」 德行。颜再宁嗤笑了一声，叫来了代驾开电掣回去。 回程路上，莫昂聊到了任舫：「你不是说和她不对付？今天我看她挺维护你的。」 颜再宁说：「先前她之所以防着我，是因为我作为我爸的小孩，身上光环太重，威胁到小祈的利益，甚至连小祈都接受了我，让她的危机感更强。但是今天她看到我出柜，我身为男性的世俗价值就大打折扣，都不能算正常人了，危机感自然就瓦解了。」 「所以你今天是故意叫她过来的？」 颜再宁笑：「正好能稳住我爸，何乐而不为？」 莫昂仿佛能听到颜再宁身上传来「咔咔咔」拨动算盘的声音，在拿捏人心这块他已经是大师了。 「帆帆阿姨要是知道人生大事你先和梁叔叔说，一定要你好看。」莫昂故作幸灾乐祸。 「我虽然没和她说过，但她早看出来了。」颜再宁瞥他一眼，「她知道我们同居之后，给我买的第一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昨晚上你不是用掉了四个？」 莫昂顿悟，惊唿：「天啊！那一箱都是？我以为是你迫不及待……」 「闭嘴，话题打住。」 番外3 两天后，他们搭乘飞机回到了s市，恰逢另一件喜事——郑家欢被京首能源大学录取了。 经过了一年的刻苦復读，郑家欢在今年高考中取得了不俗成绩，甚至比去年最佳成绩还要高出二十分。 他的父母为他所取得的成果惊喜万分，大设宴席，颜再宁和莫昂回来的时候郑家欢已经吃了三天席了，他陪笑到表情麻木。 「胖了。」颜再宁与郑家欢碰了碰杯。 「可不么？从分数出来之后我妈就天天大鱼大肉犒劳我。」郑家欢精疲力尽地往他身边一坐， 「我莫哥呢，他怎么没来？」 「回去见daniel了。」 「咱们也偷熘得了，你吃的差不多了吧？」郑家欢兴沖沖。 「别闹，你是主角。」 「我那么久没见我莫哥，想他啊！想得挠心挠肺！走走！」郑家欢拽着颜再宁。 颜再宁用力咳嗽一声，斜他：「他现在是我对象，以后你讲话要注意一点。」 见到莫昂时，他浑身都是金灿灿的狗毛，daniel简直想疯他了，哪怕他们已经亲昵了很久，还恨不得像只小狗崽一样往他身上跳，据管家说，这主宠俩已经抱头哭过一阵了。 「我看daniel上辈子应该是你的真爱。」颜再宁调笑着说。 郑家欢试图靠近，吃了一嘴巴狗尾巴毛，「不是吧阿宁，丹丹的醋你都吃？莫哥我跟你说，刚才啊……」 颜再宁掐住他的后脖颈，郑家欢就像被拿捏住命门似的说不出话了。 daniel像是能听懂，转而去亲近颜再宁，举动在表示「我也很爱你」。 莫昂瞅着郑家欢，点评：「胖了。」 郑家欢大哭：「我妈从考前就给我大补到现在，胖了十五斤了！」 他漂亮的小腹肌都快看不见了。 「你有腹肌？我不信。」莫昂玩闹地要去掀郑家欢的衣服。 郑家欢化身被调戏的良家妇女娇惊地大叫。 颜再宁看不下去，警告地咳嗽一声，莫昂立刻收敛，老老实实地呆在他身边让他给自己摘狗毛。 「好了，现在这里吃狗粮的又多了一个。」郑家欢和daniel蹲一块儿，而后又扑上去傻乐地抱住他们俩，「老子考上京首的大学了！终于追上你们了！九荣小队重组，进化京首小队！哦哦哦哦！」 像个大傻子，颜再宁和莫昂也不由陪他傻起来。 之后他们在莫昂家一直玩到了晚上，就像以前在一起一样打游戏、逗daniel，郑家欢无穷的精力又回来了，另外两个人被他衬托得像中年人，捧着茶杯看他与daniel赛跑。 为了抢飞盘，一人一狗居然抱在一起打滚，颜再宁忍不住出声让他们注意安全，好笑地感慨：「像养了俩儿子。」 「你想要小孩了？」莫昂借题发挥，靠过去揉按他的小腹，「那我得多努力点儿……」 第286页 九点后，郑家欢家里催他回去，莫昂便开车挨个送他们。 郑家欢也从老地方搬出来了，那儿的房子确认了要拆迁，估计下次放假回来这儿就不在了。 他下车后，颜再宁从后视镜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来，把郑家欢吓了一跳。 「那是不是程子驯？」颜再宁眯着眼睛辨认，两人的身形重合到了一起，「他对阿欢干嘛了？」 莫昂瞥了一眼，「孩子长大了，让他自己解决去。」随后一脚油门。 送颜再宁，自然要送到家门，颜再宁让他干脆留下来住一晚，他还礼貌推辞，说下一次吧。 颜再宁以为他想多陪daniel，便亲了亲他，揉一揉大脑袋：「那晚安，你回去小心点儿，到家发个信息。」 莫昂笑眯眯帮他关上门。 不到一分钟，颜再宁就收到了莫昂的信息。 ——已到家。 他愣了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打开了大门。 莫昂还站在楼道里，正拿出钥匙打开隔壁房屋的门，扭头朝他笑：「还没正式打过招唿吧？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 这晚上，颜再宁留在莫昂家帮他暖房。 郑家欢以为，上了大学以后他们没课的时候能一块玩，每个周末都能聚个餐，哪曾想这俩人忙得脚不沾地。 大二颜再宁选择辅修教育学，课业更加繁忙；而莫昂选择继续留在京首学习，但原校的学分也要继续修，再加之他参与的电掣项目到了关键的上市阶段，没课的时候他就去公司开会，最忙的时候颜再宁一周都见不到他人。 有一次莫昂去应酬，他的助理打电话给颜再宁，说莫组长喝醉了，非要你来接。 莫昂抢过手机，黏煳煳地撒娇，问他你在哪儿？我站不稳你快来抱我啊。 颜再宁赶过去，把一身酒气的莫昂装进车里，他知道今天莫昂是就扩大充电站规模的建设项目与发改委和供电部门的人吃饭，看他醉得忘怀还笑憨憨的模样，想必都谈妥了。 给他扣安全带的时候，他还乱扭往颜再宁的脸上盖章。 「老实点儿！」颜再宁捏住他的下颌，看他衣襟皱乱满脸酡红，狼狈的俊美，又感到心疼，摸着他的脸，「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难不难受？」 「我没有喝醉，我高兴～」莫昂那调子像唱歌一样，「等项目通过报批，我就可以拿到五个亿的融资，然后就能建成良性产业链，我给你赚大钱！」 「要那么多钱干嘛？我不想看到你那么辛苦。」颜再宁说，他摸着莫昂的眉毛，用这套哄他睡觉百试不爽。 莫昂果然慢慢闭上眼睛，嘴里含煳嘟囔：「要赚钱……给再宁建学校，给他，都给他……」 电掣的野性系列在春天上市，系列中有北极熊、猎豹、孔雀、森林象、海豚五种车型，每种车型各有优势，涵盖了不同的使用人群。 别具一格的设计与优越的电池性能，使得野性系列一经上市就大获成功，季度财报红红火火，同时光储能充电站项目顺利通过报批，资金一到位便立刻投入动工，充电站对电掣车主设有优先通道，可以预见这三千个充电站落地后电掣的新能源汽车会迎来一个新的销售高峰。 到了大三，莫昂被集团任命为新能源汽车业务的主要负责人，真正掌握了决策权，开始接手家族企业。 颜再宁偶尔看到他在家里和公司里的人通话，语气沉稳的挑出竞标项目书中的疏漏，谈及对竞争对手的应对策略时，眉宇间已有了成熟商人的杀伐果决，他便感到恍惚，他们对未来的分歧争执仿佛才发生在昨天，莫昂却成长了起来，快得要令他陌生。 可挂了电话后，莫昂立刻朝颜再宁张开手臂：「加班半个小时，需要充电。」 游刃有余的莫总和撒娇幼稚的茫茫无缝切换，颜再宁失笑，投入他的怀抱中。 「刚才一直盯着我发呆，在想什么？」莫昂贴着他的额角说。 「嗯……在想你变了。」颜再宁闭上眼睛。 「哪有变？你不喜欢我了？」莫昂立刻紧张起来。 「瞎说什么？今早不是才说过爱你？」颜再宁掐了他胳膊一把，又抱紧了他的腰，「是不是很辛苦？我不想看到那么累。」 「累我会跟你说呀，你过来像这样给我充充电，我马上就能好了。」莫昂说，「你要在我身边，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虽然你不爱听，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我努力的原点和动力，因为爱你我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去拼，你要是不忍心我累，就多说爱我，知道吗？」 颜再宁：「我爱你。」 莫昂满电了，兴致勃勃地将颜再宁就地享用一番。 再后来。 大四，颜再宁选择继续向教育学深造，得到了京首大学高等教育的研究生保送资格。 三年后，颜再宁顺利毕业，入职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私立高中。 这所高中由于原教育集团经营不善，资金鍊断裂无法维持基本运营而破产，鼎鼎有名的能源企业注资接手，听说是少东家用自己的私人资金救下了这个烂摊子，大刀阔斧的进行规划改革、制度改革、广纳人才，甚至还割出了三分之一的新能源充电站给市政用于公用工程的政绩来换取教育政策上的优惠，让这所学校短时间内又站了起来。 第287页 现在学校更名为华礼高中，在眼下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的社会环境中，第一年便招满了学生，学校设有还有择优生减免学费和奖学金等优惠政策，招生质量虽然偏低，但也有拔尖儿的存在。 起初没人看好这所新兴的私立高中，连教务主任都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招生简章上面的头像俊秀优柔，哪像能管学生的？能成什么气候？ 可是三年过去，华礼中学用高考成绩打出一个华丽的翻身仗——五百四十七人参加高考，上线率百分之七十，一本率百分之四十七，六百分以上七人，虽不如公立重点高中，但也能跻身第二梯队，站在了私立学校的前端。 这七位六百分全是教务主任颜再宁带出来的，他便由此在教育界出了名，许多公立学校纷纷向他抛来橄榄枝，哪怕承诺优先给他评定职称，让他平步青云，他都不为所动。 据该校学生透露，颜主任于有天使与魔鬼两副人格，天使主任时他叫人如沐春风，能洞察到人心底，温柔治癒耐心引导；而魔鬼主任时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人汗毛直立，批评的话语刀子一样刺入人心，把你伤得体无完肤后，天使人格再次出现，再顽劣的人都会被拿捏得死死的。 同校老师评价，颜老师的课学生的专注度最高，单看他这张漂亮的脸，谁还捨得睡觉？更何况他讲课那么好，全科精英，是全市公开课比赛中头一个同时拿了数学组和政治组一等的人。 颜老师完美无缺，却英年早婚，可他从不透露配偶的信息，即使是他带过的第一届学生在毕业典礼上「最想对老师说的一句话」环节中当众问他师娘是谁，他也没有回答。 这成了华礼高中最大谜题，没有之一。 没人注意到席中年轻英俊的校董下巴微抬，暗藏骄矜，眼神戏嚯地看着台上神色无奈的颜老师，无声答道，是我。 沉着体面地把班上最后一位学生送走，颜再宁一个人回到了他的教室，干净整洁的桌椅不久前还堆满了书本，三年前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的情景还歷歷在目，一晃眼这些孩子们都离开了这里奔赴往各自的未来。 压抑在心底、没有在学生面前流露的悲伤浮现上来，他感到眼眶发热，摘下了眼镜。 身后贴上了熟悉的体温，修长有力的手臂环抱着他。 「我就猜到你要躲起来哭。」莫昂说。 「没哭，」颜再宁冷静地说，「这种离别以后多的是。」 两秒后，他转过身把脸埋进了莫昂的肩膀上，很轻地抽噎了一下。 怎么这么招人疼？ 莫昂怜爱地轻轻拍他，在他耳边低柔地哄着。 往后你还会经歷许多次离别。 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结束！谢谢看到这里的朋友！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