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暗卫又又又出走了》 第1页 《王爷的暗卫又又又出走了》作者:渔斯文【完结】 文案 【1v1双洁+主受+沙雕+魂穿+he】 当代刚毕业的大学生唐景天魂穿成为一名暗卫。 他一直搞不懂这个「新老闆」为什么看他的眼神这么奇怪。 其他暗卫们对他支支吾吾难以启齿,so?不对劲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暗卫」高危职业!亲了老闆怎么办?跑吧,不跑难道等死? 结果,又又又被抓回来了! 王爷冷道:「亲完本王就想跑?」 唐景天:「……」不然呢,我说我不是故意你又不信! 王爷心里委屈:「景天,别跑了,做本王的王妃吧!」 唐景天:「……」不约!老子纯正爷们儿……这王爷有什么大病! 时不我待,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王爷皱眉,自己的暗卫自己宠着! ps:不要考究细节,不合理处请自洽。 爱钱爱跑作精怪(受)x看他闹看他笑纯爱战神(攻) 第1章 太阳穴被双击了 (写文不易,感谢追更,在此送上飞吻,来了就按个爪,biubiu~) 唔—— 嘶—— 酒劲儿好大,这男人好帅啊,可惜了,如果是个妹子就好了。 奇怪,为什么他的唇这么诱人…… 我擦,他从我后背拔了什么东西?? 尖锐之物拔出时却没有传来强烈的痛感,他的心「怦怦」狂跳,周身燥热难耐,喉咙干痒。 那古装帅哥好像在给自己包扎。 这是在做梦吗?卧艹!我在干嘛?为什么我要吻一个男人! 他直接勾住那人的脖颈强硬地吻了上去,吻上去竟然想要得更多…… 被强吻那人十分震惊,似乎是太过突然而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古装帅哥紧蹙眉头,手上一用劲便将他丢了出去。他便像个破布娃娃般摔回落满灰尘的床上,灰尘让他呛咳出声,嘴里夹杂着腥甜骂了一声「艹!」 …… 唐景天断片了! 他记得穿越来之前和同学在喝酒k歌……唱的什么歌来着?很突然就晕了过去。 然而……眼睛一闭一睁,他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现在他正跪在王爷的书房里,而且他不知道还要跪多久,他记得他应该来了有两个时辰了,王爷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处理公文。 一言蔽之,懒得搭理他。 唐景天怀疑这人喜欢精神暴力他人。 正思忖着他这壳子在自己穿越之前犯了什么错,他也好真心悔过一番。着实惨,一来就得替原主背黑锅……扣工资?还是挨揍? 唐景天带着十万分的忐忑不安,跪到腿脚麻木,趁王爷正在看书时,他揉着腿换了个姿势…… 「知错了吗?」 王爷那清冷威严的声音冷不丁将唐景天吓了一跳,他立马调整好姿势继续跪好。 「王爷,我知道错了。」唐景天想着无论什么错,先认错总没错。 王爷道:「把头抬起来,看着本王回话。」 暗卫都是暗中护卫主子安全,不能显露人前,除非主子召见,否则只能藏身于暗处,时刻护佑主子安全。 唐景天抬起头,只见对面书案后坐着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贵气逼人,眼角眉梢都带着冷峻的上位者姿态,微微垂眸睨着自己。 唐景天尽量做到十分诚恳悔过,继续道:「我错了。」 王爷道:「你的伤可好了?」他目下那人用清澈且愚蠢的眸子看向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迴避眼神。 二人就那么大剌剌的对视着。 怎么个事儿?老闆训话这就结束了?改关怀慰问? 唐景天抬了抬左臂,左肩的伤还有些痛,但是他却嘿嘿一笑:「好了,完全好了,身体倍儿棒!」 「……」王爷低头看书,「既然伤好了,那今夜你便开始守值,作为本王的暗卫统领,暗卫的调动总不能全让下属去做,这些难道还要本王来教?还是你打算让大二上位接替你的森·晚·职责?」 唐景天头脑活络,「当然,当然不是,我一定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回去我马上就开始制定工作计划,这个月的刀我全都挡了!」 王爷翻书的手一顿。这傢伙是在提醒本王这次护主差点丢了性命?…… 「啪」的一声,王爷合上书,「这次宫中夜宴回来,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赐死也不为过,念你忠心耿耿,又身受重伤,只罚你一年的月俸,略施薄惩。另外今夜开始,夜里的值守都由你负责。」 啊……罚一年的工资,还要加夜班!你这和周扒皮有什么区别!! 「哦。」唐景天强颜欢笑,正准备退下时,王爷又叫住他:「你在宫里和哪个宫女喝的酒?」 唐景天:「没,没喝酒啊?」我特么穿来前喝的酒,连酒气都能一起穿越? 如果,我说失忆了,王爷您信吗? 唐景天转身笑得像个傻缺,一根手指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道:「我,我——可能太阳穴——被双击了……」 王爷:「……」 王爷道:「说人话!」 「嗨,就是说我从前的记忆全都没有了。」真诚是必杀技,唐景天努力做出认真且自责的表情,「当时我受伤后,把脑子痛坏了,然后……就把所有的记忆都忘了……」 第2页 王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问:「你全都忘了?」中毒还能失忆? 失忆会失业吗? 唐景天问:「如果我失忆了,会不会失业?当然……您要是想撸了我的职务也行,我这忘得差不多了,以后安排工作可能,可能稍微有点吃力……」 「……」 唐景天小心翼翼地看着王爷的脸色,他是带着那么点私心的,毕竟他不是很想当这个暗卫小组长。 暗卫可是个高危职业啊!当领导的可不得身先士卒,噶的更快…… 「大一啊。」王爷站起身,绕过书案,在唐景天的身旁驻足,一只手按在他的左肩伤口上,微微一用力,道:「失忆不是坏处,本王还不至于为此就给你降职,这不仅会寒了你忠心护主的心,也会叫其他暗卫觉得唇亡齿寒。日后只要你还丹心赤忱,继续为本王捨生忘死,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王爷,您是当我傻吗?职场pua,我还真就无私奉献了? 唐景天未迟疑一秒,立即开始表忠心,「必须的,王爷对我这么好,必须捨生忘死,忠君不二!」 等等……原主叫什么?还真叫大一啊? 他只知道暗卫团的小伙伴们都叫他老大,他还嘲笑他们叫什么「大二,大三,大四,小五,小六,小七……」 王爷敏锐地察觉到他这一顿,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不,当然不是。」唐景天弱弱问:「我刚大四毕业,不想再上大一了,您能不能给我换个名字……」 「上大一?」王爷神色一僵,不知这厮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对着书房外沉声道:「大二,进来把他给本王拖出去!本王现在不想见到他。」 唐景天:「……」难道这名字是王爷起的?刚不还pua呢,至于这么快翻脸?! 那个叫大二的暗卫走进来,虽然浑身包裹严实,但他的一双眼睛里都是「老大,你就作死吧」,架起他的胳膊……大一成功被大二拖走了…… 第2章 这事儿不对劲儿 唐景天被大二拖出去很远之后,唐景天问:「二啊,王爷为什么突然生气?」 大二松开唐景天的胳膊,语重心长道:「老大,就算你失忆了,和王爷说话也要小心恭敬,你不能,不能因为那夜做出……做出那样的事情,以为王爷不罚你,你就觉得王爷仁慈……」 唐景天一脸蒙逼,「我干什么了?」这都不是我干的,原主干了什么?我这不是纯纯背锅侠吗! 大二看唐景天是真的忘了,反正王爷也没有为此追究,便劝道:「既然你都忘了,对你来说也是好事,日后,日后注意着点……莫要再逾矩了!」 「欸——不是,你为什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大二闻言,怕唐景天继续问下去,撒腿就熘了…… 「……」唐景天抱头勐撞空气。我怎么就逾矩了? 还能再死回去吗? 唐景天已经来了好几日,至今都觉得这事儿太玄幻了…… 他一个刚大学毕业,手拿国企offer,即将走向稳定繁荣的下半生……为了庆祝这个重大的人生转折,特「唿朋引伴嗨歌去,喝酒吹牛泡妞来」。 然而……梦破了,他碎了…… 更不能接受的是,穿越这种事情,随便穿一穿也行,别的不要,拜託,给个富家少爷好不好?左手三妻四妾,右手家财万贯,又是人生巅峰…… 我还没获得过一丝真情,给我这泼天的富贵怎么了! 这是一个架空的古代王朝,他现在占据的身体是一名暗卫,还是暗卫之首。 而他打工的老闆叫名傅云,乃是大镜国权倾朝野的贤王。这位贤王同皇上虽然看着兄友弟恭,可实际上他们兄弟二人都想弄死对方。 躺平,我要躺平好吗!真是造孽啊! 当代大学生初入社会……什么是人心险恶还没玩明白,就要独挑大樑了?据说暗杀王爷的人还特别多……所以作为暗卫的「绩效考核」是什么?保证王爷的生命财产安全,以及年度人头kpi可还行? 吃鸡、舔包我在行,k头还是先放一放…… 「辞职」应该是不可能了,唐景天暗中下了个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老大,老大!」暗卫小七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把拉住唐景天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好他没事儿了,才拍着胸脯问道:「老大,听说王爷刚才召见你,王爷最近要是为难你,你千万不要反抗,千万要忍着,只要王爷不杀你就行……」 除了刚出现的大二,他养伤这几日只和小七相处过。 唐景天皱眉,他要没感觉错,他们对某件他不知道的事情格外讳莫如深,于是揽住小七的肩膀,问:「七仔,老大考考你。」 小七狂点头,「老大,你问就行了。但是除了刺杀那日的事儿。」 嘿——我就是要问这件事儿,你怎么还给我堵上了! 唐景天挠挠鼻子,决定换个方式:「我是不是救了王爷?」 小七点头:「是呀。」 「那他为什么要为难我?还要罚我的月俸?」 小七道:「因为王爷为了这件事情很生气,那日王爷回来,要敏慎大哥烧了三次水。」 离真相很近了!再接再厉,他问:「为什么要烧水?」 小七道:「当然是为了净身沐浴啊。」 第3页 唐景天:「……」这人还有洁癖,处女座? 唐景天又问:「是因为我干了什么?才洗了三次澡?」 小七捂住嘴,呜咽道:「老大,说好不问的。」 唐景天失忆的事儿全暗卫团都知道。他受伤没两日就被其他小伙伴来慰问…… 一问起自己的伤怎么受的,他们就缄口不言。 唐景天越是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于是他生出了逃跑的想法。现在王爷不发作,说不定哪日心情不好就给他咔嚓了。 不说也罢!晚上还要值夜班。 唐景天回到暗卫的院子里,想看看原主有没有什么金银细软,跑路之前的得先准备好盘缠。 唐景天翻箱倒柜半天,小七端着吃食进来,为他的举动表示理解,毕竟失忆了,于是好奇起来:「老大,你找不到什么东西了吗?小七可以帮你找。」 唐景天将床边的柜子关上,愁眉苦脸道:「七仔,我有没有藏什么值钱的东西?」 小七将吃食搁在桌子上,仔细想了想,道:「老大,既然是值钱的东西,你怎么会告诉小七。」 别说值钱的东西,唐景天翻找了半天,连一枚铜板都没有。这样如何跑路! 唐景天嘿嘿一笑,问道:「小七,老大再考考你。」 小七连忙后退到门口,捂住自己的腰间,道:「老大,我很穷的。」 唐景天一咬牙,好吧,既然如此,那咱们先赚钱,再跑路。突然他又泄气了,王爷可罚了他一年的月俸,这要怎么赚钱啊! 灵光一闪,今夜他不是守值吗,并且要连续守一个月,那么…… 是夜。 唐景天和大三交接好工作,趴在王爷卧房附近的一棵大树上,目光炯炯有神,只待半夜王爷熟睡之时,神不知鬼不觉…… 「嘿嘿嘿……」唐景天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很靠谱。既然是暗卫老大,自己的身手一定是最强的,偷个把东西应该不在话下。 夜半子时,王爷卧房里的烛火才熄灭。 又等了一个时辰,唐景天连滚带爬下了树……他还没掌握原主的武功…… 草率了! 摸到王爷的书房门口,很好,没有人发现。 唐景天在王爷的卧房里翻找了片刻,他emo……王爷的房间里没有银子,也没有值钱的小物件…… 他心一横,难不成放在床头了。想着便悄悄来到王爷的床边,王爷正在熟睡中,姿势很端正地平躺着,唐景天不禁腹诽:睡个觉都跟训练过一样,看来王爷也不是好当的。 唐景天心里默念「得罪了」,手缓缓地伸向王爷的枕头边摸索着,然而只摸到一块令牌,他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并且用牙咬了一下。 「嘶——」唐景天捂着嘴,这块令牌像是金的,可也太硬了,绝对不是金子。 唐景天无功而返,费劲巴拉爬上树打盹。 这王爷真是太穷了吧,不是说好权倾朝野吗? 第3章 恃宠而骄 「王爷。」 一个高大的男子单膝跪在傅云的床边,低头道:「大一进来翻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拿走。」 傅云掀开被子坐起身,从枕头下拿起刚才被唐景天咬过的那块令牌,狭长的眸子微眯着,「敏慎,你说他到底要找什么?」 敏慎道:「回王爷,属下也看不透。大一若是投靠了宫里那位,今夜应当是拿了令牌后,将王爷您……」 「杀了」这二字他未敢说出口,也不必说出来,因为没有这个可能。 令牌被傅云的拇指来回摩挲着,半晌后,他吩咐道:「继续盯着他,本王的护卫你重新安排。至于暗卫的调度随他就行,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是,王爷。」 敏慎弓着身子悄悄从窗户退了出去。 傅云将手里的令牌随意丢在床头,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盯着不远处正对着的一棵大树,心中生出了疑惑和玩味儿之意。 翌日,天光大亮。 换班的暗卫站在树下,听到唐景天还在打唿噜,便咳嗽提示。 唐景天听到咳嗽声,勐然从梦中惊醒,刚坐起身就从树上掉了下来,趴在地上吃了一口泥灰,「呸,呸——嘶,卧艹……」 这树上睡了一夜,浑身都疼到不行,唐景天趴在地上朝那名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地暗卫艰难地伸手。 他躲了一下是什么意思?似乎还很嫌弃……这是高冷的大四! 大四冷漠地看着唐景天,皱眉道:「老大,暗卫守值是不能睡觉的。王,王爷虽然没责罚你,但是,但是你也别太恃宠而骄……」 唐景天:「……」什么?恃宠而骄…… 唐景天一骨碌坐起来,「来,深入地讲讲恃宠而骄?」 谁知大四欲言又止半晌后,竟然脚尖一点,施展轻功飞到另外一棵隐蔽的树上。 唐景天:「……」原主到底什么人设…… 唐景天默默地站起身,扶着腰朝暗卫的院子走去。刚一进院子,小七就咋咋唿唿地沖了过来,见到他的状态,立马号丧似的惊叫起来。 「老大,你怎么了……这是腰扭了吗?」 咱就是说,这种暗卫能保护王爷安全? 唐景天放下手,严肃道:「七仔,你这头还能挂在脖子上已经不容易了,你这一惊一乍的表现属实让人忧心,平时你都这么在王爷身边吗?」 第4页 小七讪讪而笑,挠了挠头,「我,我平时不这样……」 唐景天嘆了口气,手掌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准备回房补个觉去。 「欸——七崽,你们老大以前怎么样?」唐景天忽然回头,「比如各方面……」 你们老大……小七觉得老大这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了。 小七真诚道:「老大你以前可厉害了,是小七的偶像,但是老大失忆以后,好像真的——有点弱……」 「……」唐景天二话不说照着小七的耳朵一拧,「你想不想陪我值夜班?」 「不不不……」小七拽着唐景天的手腕求饶,「老大,小七再也不敢了,您可别罚我守夜,小七还小,正在长身体呢。」 「长身体哈……」唐景天一挑眉,松开小七的耳朵,突然笑眯眯看着他,道:「不然这样……」 小七捂着腰间,急速后撤几步,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可是我的老婆本!」誓死捍卫手里的家当。 唐景天摸了摸下巴,不屑道:「就你这点,下辈子娶到老婆。」他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来,跟你说个事儿……」 王府书房内。 王爷屏退伺候的人,敏慎将书房门关好,道:「王爷,大一受伤醒来之后除了脑子……咳,其他几个暗卫对他避之不及,恐怕是不想沾惹那件事儿……小七一向是喜欢跟着大一的。刚刚大一找小七问……」 傅云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书案,陷入冥思。 半月之前宫中夜宴结束,回王府的路上遭遇刺杀,大一捨命相互挡了一箭,那箭虽然没有射到要害之处,可据府医后来诊治所回禀,箭矢上染了剧毒,只要沾染到伤口,立时就能毙命。 当时的情况,大一非但没有毙命,反而做出了逾矩之事。 暗卫的职责就是护主,死也要护住主子,否则就是没用的废物。 但整件事情极为蹊跷,大一是易容充作贴身护卫进入皇宫的,一直都伴在王爷左右,期间有一炷香的时间王爷被陛下单独召见。后来据宫中探子来报,大一在这一炷香的时间曾去找过一名宫女。 而傅云之所以问大一在宫里和哪个宫女喝酒了,是当时二人贴得极近时,他闻到大一口中若有若无的酒气。问他话时他却说了些奇怪的话来谎称失忆。 傅云手上的敲击动作停止,问道:「依你看,大一自称失忆,是否属实?」 敏慎未有迟疑,「回王爷的话,属下这几日观察下来,大一的举止和表现,确实……失忆了,只是他的行为竟然有些荒诞……」 傅云微眯着眸子,道:「确实荒诞,不荒诞怎么能掩人耳目呢?」 「王爷的意思是……装的?」敏慎连忙单膝跪地,道:「属下失职,险些让他矇混过去。」 傅云道:「他装得确实好,连本王险些都被他骗了。」 敏慎:「王爷,还有一事。当日夜宴结束,属下乔装成王爷的模样走另一条路回府,路上未有半点动静,说明您身边有人故意暴露了行踪,和那人里应外合,才找到您的位置。」 傅云挥挥手示意敏慎站起来说,敏慎接着道:「当日跟随王爷的所有人,属下都已经拷问过,未有可疑之处,除了大一……」 大一自那之后就受伤了,还没来得及审问。 「要不属下将大一秘密抓起来拷问一番?」 傅云淡淡道:「暂时先不动他。让你去查那支箭上的毒,可有眉目了?」 敏慎道:「此毒名叫「断魂」,乃是西域年前进献给陛下的贡品中夹带的,礼单中并没有写,此事极为隐蔽,宫中眼线都没打听到。还是玉,玉美人传出的消息。」 「玉美人?」傅云眸光一紧,蹙起眉头。 第4章 贼心烂肺 唐景天拽着小七,「你能不能帮我恢復一下我的武功,我好像躺时间太长了,记不起怎么用了。」 「老大……」小七哭丧着脸,「您再这样下去,迟早会……」他在脖颈上比画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唐景天一怔,问道:「你觉得我要是跟王爷提辞职……呃……让王爷把我赶出府,行吗?」 小七:「……」老大真的没救了! 唐景天抱有一丝幻想,道:「我要是不恢復武功,王爷是不是可以把我赶出府?」 小七摸了摸唐景天的额头,道:「老大,你也没发烧啊……你忘了,咱们入府成为王爷的暗卫,可都是签了死契的,况且我们的身份本就见不得光,就像大四,他曾经是牢里的死囚,承蒙王爷恩义才能活下来,并为王爷尽忠。」 「我们若是对王爷没用了,只有被杀掉的份儿,怎么可能被放出府?」 「抬出去倒是有可能……」 唐景天做最后的挣扎,「呃……那……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个暗卫要是想逃走呢?」 小七急忙捂住唐景天的嘴,「老大!咱们都服用了特制的毒药,每半个月服用一次解药,不及时服用,会肠穿肚烂而死的!」此话说完,他就哭了起来,「老大,你是想不开了吗……」 唐景天扶额,「七仔啊,我这还没死呢,你可别给我哭丧好吗?」 看来得先将解药偷出来才行,盘缠另想办法…… 唐景天被小七指挥着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时而摔个狗吃……时而挂在树上「倒挂金钩」…… 第5页 这次他的衣服后襟又挂在枝丫上了,闭眼惊叫着:「七仔,快,救命啊!」 小七正准备上树接唐景天,就感觉背后生出寒凉之意,敏慎拍了拍小七的肩膀,「闭好你的嘴,不要多事。」 小七哪儿敢说话,敏慎身侧就站着王爷。 唐景天大吼,「七仔,七仔,快来……」挂在树上的他摇摇晃晃,骤然看到树底下站着个人,以为是小七,于是催促道:「你大爷,快点的。」 敏慎仰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唐景天有些尴尬道:「这位兄台,麻烦帮我看看小七在不在,或者你能把我带下去吗?」 敏慎皱了皱眉,看向傅云,傅云并没有发话放他下来,敏慎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唐景天:「……」新来的?不应该啊,可暗卫的院子谁还敢进来,于是道:「你能先将我放下来再说吗?」 敏慎道:「你什么时候想说,我什么时候放你下来。」 「你大爷的!」唐景天使劲扭了扭,伸手去扯挂住后襟的树枝,「你怎么不说等我死了再放我下来!」 敏慎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还带着笑,大有一副「你今日不说,就别下来」的样子。 「我……」 咔嚓—— 噼里啪啦(夹杂着某人的惊叫)—— 唐景天还没来得及交代,脆弱的衣襟再也禁不住他的摇晃,终是撕裂开,唐景天下坠时,下面的树叶枝条噼头盖脸地迎向他,然后「哐啷」一声。 「哎呦,卧槽——」 小七站在原地捂住眼睛,面露不忍,小声呢喃,「老大——」 唐景天这一摔摔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躺在地上期期艾艾叫唤着。 敏慎蹲下身将唐景天扶起来,和气道:「就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自杀上了,看来你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鑑。」随后他又道:「王爷,怎么奖励大一?」 王爷……这人谁啊?真是缺了大德了,他有理由怀疑这个坏胚子是故意让王爷看「看吧,大一没有武功了,要不奖励个『脑袋搬家』?」。 唐景天一骨碌从地上站起身,将浑身的树叶枝丫以及泥土拍了拍,摸着自己的脖颈,讪讪笑着:「老闆……呸,王爷好,王爷今儿是来视察工作?哦对了,我刚还给小七安排,夜里加强防卫,不能睡觉!」 小七早跑去搬了张椅子过来请王爷落座。 「哦?」傅云对小七摆了摆手,小七麻熘地退下,他却并不打算坐下,手指搭在椅背上,略作思忖,道:「日前本王考虑不周,府医说你上次伤到了经脉,本王左思右想还是得亲自来看看。看来你的伤虽好了,但也落下了毛病。」 唐景天:「……」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咂摸出这王爷到底什么意思,敏慎兇巴巴道:「王爷有意赏赐,还不跪下!」 「哦。」唐景天「扑通」跪了下去。 傅云双臂搭在椅背上,道:「大一想要什么赏赐?」 「可以不罚月俸吗?」唐景天小心翼翼抬头,没敢多抬,那角度只能看到傅云的手。 「此事不行。」傅云似是哄小孩子般,问:「除了这个呢?」 不给钱的老闆都是畜生! 唐景天黯然嘆了口气,又不能直接让解毒,还能要什么?月俸也不给!! 傅云又道:「要不这样,日后你跟着敏慎,做本王的贴身侍卫?」 侍卫和暗卫区别不大,都是保护主子安全,区别只在于一明一暗。 欸……如果转岗到侍卫,说不定好辞职。 贴身侍卫……唐景天犹豫起来,贴身侍卫岂不是总要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刚转岗就辞职说不过去,而且上班不能摸鱼。 贴身侍卫说不定也是个坑,还不如老实做暗卫。 傅云挑眉,极有耐心,「怎么,你不想?」 「哪儿敢。」唐景天连忙摆手,道:「求之不得,只是我做暗卫做惯了,当侍卫可能一时适应不了……」 「无妨。」傅云道:「明日本王要进宫拜见母后,你可随我一同去。」 特么的还有转岗体验卡?阴谋……绝对有阴谋! 事出反常必有妖,怎么都瞧着这位贤王一肚子贼心烂肺……唐景天连忙问,「谢王爷,若是明日……」 傅云点点头,道:「可以。」 唐景天:「……」可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傅云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敏慎踢了一脚唐景天,道:「还不快谢恩!」 唐景天拜谢,「谢王爷!」 第5章 寅时上班的「男宠」 敏慎随着傅云一起出了院子,敏慎道:「属下方才试探过了,大一的内力还在,应该没有受那『断魂』毒的影响,只是他确实忘了怎么使用,从树上结结实实摔了下来,没有演戏。」 敏慎也没明白自家主子明明可以让他带人去书房问话,偏偏纡尊降贵前来。 王爷问大一要不要当侍卫的时候,他当时都震惊了,最让他惊诧的是,大一竟然还敢拒绝王爷。 敏慎不免有些丈二和尚,自从那日大一救了王爷,王爷明面上对他起了疑心,可实际上…… 王爷可至今未娶王妃啊!王府里连个母的都没有! 大一这次受伤后整日露着脸在府里,长相的确是俊俏,他若不是个暗卫,那性子应该也挺招姑娘喜欢的。 第6页 若是……日后王爷娶个男王妃进府,岂不是……敏慎狂摇头,按住自己不断地游思妄想。 傅云并不知道自己的下属在心里已经不知不觉编排起来了,而且想像之丰富,思维之广阔,惊世之骇俗…… 傅云双手背后,步履悠闲缓慢。刚刚他的本意并不想来暗卫的住处,只是走到附近听到大一的狼嚎,于是来了兴趣过来看看。 瞧着真像是失忆,可武功是肌体反应,大一这种长时间高强度训练的暗卫,肌肉已经形成记忆,很多时候危险还没来临,身体已经超过大脑的思考。即便是记不住,可本能的反应无法忘记才对。 暗卫的面容很少显露,便是在自己的院子,小七的第一反应也是遮住自己的脸,唐景天却一次都没有。 这让傅云不得不猜测大一的身份,难道大一本人没问题,夜宴当日他去见的那个宫女将他调包了?现在这个大一不是真的大一? 无论怎么样,再带他进宫一趟,且看看反应。若真是叛变做了陛下的细作…… 唐景天没有得到切实利益奖励,瞬间连重拾原主武功的动力都没有了,懒懒躺在床上思考起来。 小七是个心思单纯的,除了受伤那日的事情套不出来,其他的事儿都很好套。 这位权倾朝野的贤王,人如其封号,贤名在外。乃是先皇最得宠的宋贵妃所生,排行老三。 先皇共有五子三女,当今陛下是太后唯一的儿子,排行老大,但他一开始并不是太子的人选。 宋贵妃宠冠六宫,连皇后都被无情地碾压,太子人选曾一度落在傅云的身上,奈何傅云年轻气盛,只想做个「浮云闲王」,一直云游在外。 最后母妃病死宫中,母家也从此败落,等到傅云回京都后已经大势已去。 二皇子脱颖而出……支持三皇子傅云的朝臣风向都转向了二皇子,大皇子依然无人问津。 陛下突然病逝,二皇子逼宫,傅云站队大皇子替他夺下皇位,大皇子荣登大宝,念及兄弟情义,将其关押在天牢之中,永世不得出。 傅云博得贤名,新帝赐「贤王」,封地在巴蜀。 唐景天敏锐地联想到当日让他穿越而来的那场刺杀,料想傅云和当今陛下必定要再争斗一场。 唐景天「哗——」地从床上站起来,坐立不安地大骂「卧艹!」,随后咬着指甲盖在房内来回踱步。 难不成王爷是认为那天刺杀是原主通风报信了位置,所以王爷现在是在试探自己。 「玩大了,要死翘翘了!」 「什么死翘翘了?」敏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将唐景天吓成一只炸了毛的猫。 敏慎懒得搭理他的反应,手里拿着一套衣裳,随手丢在床上,「王爷让我送来,明日一早你就穿这身,先随王爷上早朝,下了早朝之后进内宫给太后请安。」 「切记,谨言慎行!」 「等等……」唐景天追上说完话就走得敏慎,「我……」 敏慎拧眉道:「明日寅时三刻你就在王爷的卧房外候着。」 唐景天问:「寅时三刻是几点?」 「……」听不懂的话一概当没听见,敏慎无情地越过唐景天,冷着张脸就消失了。 唐景天仔细回忆古代的寅时是几点,他只知道子时是从十一点算起,一点结束。 他掰着手指数「子丑寅卯……」,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半夜三点四十五!! 特么的,有病吧!这班一天也上不下去了,必须把这老闆炒鱿鱼了! 「哪个好人家老闆让员工半夜三点多起来上班啊?!」 唐景天抱着刚敏慎送来的「工装」欲哭无泪! 寅时三刻。 唐景天呵欠连天地站在王爷的卧房外候着。为着今日上早班,昨夜的夜班特地给他免了,但是他白日睡得太多,又对之前的猜测提心弔胆,因此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刚睡了一个时辰就被小七摇醒了。 傅云身穿大红色阔袖蟒袍,头戴金冠,头髮梳得一丝不苟,仪态端庄,不怒自威。敏慎侍候着傅云出卧房的门,只见唐景天穿了昨日送去的暗蓝色窄袖武服,腰间别着佩刀,站在门口打瞌睡,脑袋都要点到地上了。 傅云只当没见,敏慎直接拎着他的脖子往外走。 傅云乘坐马车上朝,唐景天和驾马车的车夫在马车外,他一路睡得东倒西歪,连车夫都看不下了。又瞧着面生,想是府里新来的,所以好心提醒唐景天注意仪态。 然而王爷竟然在车内发话,「不必管他,看着别掉下去了。」 车夫震惊,王爷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他还记得之前新来的护卫,有一日陪王爷上早朝打瞌睡,直接叫拖回王府打的半个月下不来床…… 车夫偷偷瞄了一眼唐景天的长相,他在王府当车夫都快十年了,王府上下连个母蚊子都没有,于是就有流言说王爷喜好男色…… 难不成前几日传出把王爷办了的男宠就是他? 车夫暗暗想,管他男王妃还是女王妃,府里总算是要办喜事了。 他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种老怀欣慰之感。 第6章 直播聊斋 傅云下了早朝便往后宫去了,唐景天卸了佩刀,恭恭敬敬跟在身后。 空阔的宫道上,唐景天就像乡下的「土包子进城」一般,好奇地到处打量,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古代王宫,如今身临其境,给他莫大的震撼。 第7页 傅云忽地顿住脚步,道:「怎么,第一次来?」 唐景天正仰着头研究宫墙,思绪早就飘到了宫墙那头,于是整个人撞到傅云的后背才停下来,莫名其妙问:「王爷怎么不走了?」 傅云继续向前走,听到唐景天跟上的脚步,道:「前面就是内宫,想保住脑袋,就不要东张西望的。」 「哦。」唐景天摸着自己的脖子问:「刚才王爷问了什么?」 傅云刚刚就是想趁他没防备时试探一下,现在问也没什么必要了,于是淡淡道:「没什么。」 傅云思忖着,大一要么是掩饰得极好,要么他不是大一,而是被一个与大一极其相似的人替换了。可若他不是大一,背后那人安排这么个愣头呆脑的小子是何用意? 穿过前往内宫的宫道,来到太后的寝宫,唐景天留在殿外,只听见傅云进去见礼的声音,陛下好像也在。 唐景天转着脑袋好奇地向四周看,他对面站着身着水粉色的宫女,髮髻钗环都是宫女统一的样式,那宫女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也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唐景天是真的望着自己,于是脸颊一红,笑得娇娇怯怯。 唐景天打了个哈欠,礼貌道:「早上好。」 宫女听到唐景天在和自己打招唿,慌忙低下头。 「咳咳——」 一个年老宫女从殿内走出来,将刚才唐景天「调戏」宫女的场面尽收眼底,狠狠剜了一眼他,仰着头肃色道:「太后宣你进去。」 「……」唐景天迷茫地看向别处。 那老宫女厉声道:「张望什么,就是你!」 唐景天没看过什么剧,也就跟老妈看了几集《甄嬛传》,所以自己这是要看宫斗现场了吗? 他后悔了,真应该看完这个电视剧…… 殿内极具压迫感的氛围让他不敢抬头,跟在那老宫女身后,老宫女停下,他也停下。 一个很有威仪的女声响起,「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唐景天抬起头,只见一位富贵无极,头戴赤金凤冠,容颜保养得宜,红艷的嘴唇带着笑,看见唐景天的面容后点了点头,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一这个名字报出去也太丢脸了吧,再说这是暗卫的名字,说出去会不会不好? 唐景天声音不高不低道:「我,我叫唐景天。」 「放肆!」老宫女突然喝道:「你平时也这么和王爷回话吗?!陛下、太后面前回话如此不知礼数。」 「……」 唐景天初来乍到,哪有古人刻在骨子里的卑躬屈膝。这突如其来的呵斥让唐景天连忙就跪了下去,磕磕巴巴道:「回,回太后,属下……」 不对吧……对太后应该自称什么?奴才……下官? 唐景天心一横,改口道:「小,小人名,名叫唐景天。」 王爷坐在一边,听到这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倒觉得更有趣儿了。 太后和颜悦色道:「陛下,哀家见这小侍卫生得仪表堂堂,今日便有桩喜事想要成全了。」 陛下笑道:「母后是想给皇弟指婚吗?」 傅云:「……」 太后笑看着傅云,道:「云儿,不知你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哀家瞧着正国公家的千金与你就很般配,你若是还没有瞧上的,母后可做主为你们赐婚,做个侧妃也行,有个人照顾云儿的起居,哀家也放心。」 「是啊,朕瞧着也般配。只是国公千金做侧妃倒是委屈了。」陛下也凑起热闹来。 傅云站起身,语气不咸不淡,好似置身事外,「不劳烦皇兄、母后操心,儿臣暂时不想成婚。」 太后假嗔道:「陛下,你瞧瞧,每次同云儿提起来,他都是这副样子。真是让哀家操碎了心。」 唐景天跪在地上,只想当个隐形人。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们都想弄死对方,只是没有能一招弄死对方的把柄,个个都是狐狸。 搁这儿给我现场直播聊斋呢? 上头那正儿八经的母子俩一唱一和,傅云就是不接招,浑身散发着「你们随便说,只要是你们指的女人,本王一律不要」。 不知怎么,太后话锋一转,「云儿实在不愿意,哀家也不好勉强,不如这样。」 傅云拧眉,斜扫了一眼地上的「隐形人」,难怪太后说什么「听说云儿上次夜宴带来一名侍卫,听说是新来的,带上来叫哀家瞧瞧」,感情是还打这个主意。 「云儿,哀家宫里有个贴身侍女今年便满了岁数要放出宫了,可是哀家捨不得,又怕耽误了她,便想着不然赐给你这侍卫。」 傅云婉拒道:「既然是母后的贴身宫女,配个侍卫,只怕委屈了她。」 太后不以为然,「想来云儿进宫都肯带着他,必定是极为看中的,云儿的人,哀家信得过,怎么会委屈呢。」 唐景天:「……」艹!这瓜不是傅云的吗?怎么就踢到自己跟前了,不考虑一下瓜的感受吗?! 「母后。」陛下道:「朕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太后一脸好奇,陛下轻咳一声道:「不若让他们二人相看一场,这样母后和皇弟岂不是都能满意?」 唐景天战战兢兢地瞅了一眼傅云,刚好和他目光相对,他立马心领神会。 傅云坐回原处,表示遂了陛下的好意。 第8页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于是陛下、太后、王爷三人「欢欢喜喜」地上桌吃早膳。唐景天饿着肚子被那老宫女带到御花园,四周的宫人都被屏退了。 只见那个被他「调戏」过的宫女含羞带怯地走来,手里绞着帕子,欠了欠身子,「唐侍卫,奴婢怜月。」 唐景天勉强露出笑,就算刚才王爷不看他,他都只有一句话「别来沾边」。 他又不是傻子,这不是摆明了安插眼线吗?他要是敢说看上了,第二天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现在的主子可是傅云,傅云啊! 「唐,唐侍卫,奴婢,奴婢上次在宫中夜宴就同您表明了心意。」怜月低着头,羞赧道:「不知道,你,你考虑了没有。」 我擦!王爷之前问他是不是和宫女喝酒了,难道就是她? 第7章 不事二主 原主啊原主,你这就不地道了! 怜月说着突然就往唐景天的身边靠近,还缓缓抬起双手。 搞什么?霸王硬上弓…… 唐景天立马警觉,后撤一步,垫脚、撅腚、弓背、弯腰,伸出他的大长胳膊,五爪抵在怜月额上,颤声道:「严重警告你!你,你,你别过来!你先说清楚,上次你见我说了什么?」 怜月见唐景天这反应一怔,伸出的「魔爪」无处安放,顿时抬头,泪眼汪汪委屈道:「上次在夜宴上,奴婢对唐侍卫一见倾心,唐侍卫当时,不,不也,也说喜欢奴婢吗?还,还……」 这绯红娇羞的脸色…… 「啊?!!」等等,我不是不愿意泡妞,长这么大,送上门的是头一回经歷,可我不是傻子!! 回去王爷不得活剥了我? 怜月好似伤透了心,淌下几滴泪来,用帕子边拭着眼角的泪,边道:「唐侍卫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唐侍卫变心怎得如此之快……」说着竟小声啜泣起来。 我丢!!! 唐景天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他还没谈过恋爱呢,怎么哄女孩子,原主之前对…… 唐景天放开怜月的额头,避之如蛇蝎,指着她脚下,厉声道:「你离我三步远,不许靠近!」 他惊疑不定的四指扣住下嘴唇,该不会就是他想的那样? 唐景天记得自己穿越来最后的场景是……朋友们本来想撮合他和另一个女孩?于是都偷偷走了,留他们二人世界。 后面他不记得了,难道他当时已经穿越过来,把王爷当成那个女孩给办了? 所以王爷洗了三次……不能够啊!?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啊! 首先当时的情况,这壳子是受了重伤的,还中毒了,该不会这毒是什么春药? 其次,我特么的也不好男风……绝对不可能! 唐景天吞了吞口水,不敢再想下去。上到大二,下到七仔,他们全都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不肯交代那天的事情。 无论是他穿越来之前还是之后,都是这具身体干下的风流债,一天调戏两个人,男女通吃啊?!虽然他极不想认下这口锅,可这口锅的确结结实实地砸在自己的头上啊! 如此想着,唐景天捂着胸口,抿着唇,一脸欲死之态,他当场恨不得撞死。 怜月见他如此嫌弃自己,竟然哭着直接跑了……唐景天哪儿有空理她,他现在三观碎了,他调戏了宫女之后又调戏的自己的老闆。 完了完了,小命不保! 逃跑的日程要赶紧提上来…… 唐景天慌忙看着四周。不是,我不认路,人都走了,我怎么回去?!! 这时从一旁花丛里钻出一名宫女,小碎步跑过来,二话不说递上一个荷包。 「等会儿?」唐景天制止那宫女的靠近,义正言辞,「我们不约,死了你这条心!」 那宫女顿时一怔,荷包甩在唐景天的脸上便跑了。荷包贴着唐景天震惊万分地脸颊滑落到地上,他随即皱眉,蹲下身,从地上拔了根草,将那枚荷包挂到树上。 没收荷包,这总不能诬陷他和宫人私通吧! 唐景天待在御花园没敢乱走,今日天气不好,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黑云低压压挂在天上,如同他的心情一样糟糕。唐景天饿得飢肠辘辘,直到傅云来找到他。 他蹲在地上委屈巴巴望着傅云,「王爷,我没答应,我,我死也不会娶那个宫女,我不会背叛王爷的。」 「……」傅云面无表情垂头看着脚边的小暗卫,思考着唐景天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是自己想差了? 唐景天却心里打鼓,他在御花园独自待着的短时间里,仔细琢磨了一下,无论如何,不管他们怎么斗,原主干了什么,为了保住小命,绝不能动摇「一卫不事二主」的精神思想。 贯彻落实「忠心不二」的发展观,时刻牢记使命。并不断洗脑自己,他的老闆是傅云,跳槽是不可能跳,说不定刚跳起来就被傅云射下来了。 现在积极表忠心,才能保住性命。 为逃跑计划提供缓冲时间。 不然毒还没解,小命先没了…… 傅云道:「起来吧。」 「哦。」唐景天跟在身后,走了会儿,发现是前头进内宫的宫道,便问:「王爷,不用再去见太后了?」 「?」傅云问道:「怎么,后悔了?不然本王再去找太后给你赐婚?」 唐景天激动地向前小跑两步,「王爷,你的意思不用赐婚了?」 第9页 傅云皱眉,「怎么……」 「没有没有。」唐景天生怕傅云误会,解释道:「属下谢不赐之恩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上赶着呢。」 傅云道:「你不怪本王搅了你的好事儿?」 「哪儿敢啊!」唐景天连忙举手表忠心,「绝没有,属下对王爷忠心耿耿,绝不背叛。」他怕隔墙有耳,小声凑到跟前,道:「太后赐婚的是她宫里的人,分明就是塞了个探子,属下怎敢给王爷惹麻烦。」 傅云冷哼一声,「你倒乖觉。那从今夜开始,免了你的守夜。」 「呃……」 「怎么?你敢不满意?」 唐景天:「不不不,属下是太高兴了。」偷东西是偷不上了,还得想办法赚钱。 钱你是一句不提啊! 老闆,你白嫖我一年,你良心不会痛吗?!!没天理啊,上着班呢,还得找兼职赚钱。 回府的路上,街道上已经热闹起来,各种沿街摊贩,热闹非凡。 唐景天撑头思考着,要搞个什么副业赚钱?忽闻到包子香味儿,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开始叫唤起来。 唐景天掀开车帘,将脑袋探进去,只见傅云闭目端坐着,似乎是睡着了,正要缩回头时,傅云问:「饿了?」 「嗯。」唐景天睁着亮澄澄的眼睛狂点头。 傅云微微掀起眼皮瞅了一眼唐景天,道:「老梁,去买几个包子。」 车夫就是傅云口中的老梁,他将马车停下来,恭敬道:「王爷,路边的吃食不干净,要不咱们回府叫厨子做?」 「叫你去就去。」 老梁只好下了车去买来包子,方一上车,傅云便发话,「给唐侍卫。」 老梁将包子递给唐景天,转身继续驾马车,内心却翻江倒海地想着:实锤了,实锤了,王爷真的很宠这个侍卫。 唐景天开心的吃着包子,对于老梁时不时侧过头打量他的眼神毫不在意,他现在是「有奶便是娘」。 第8章 有加班费吗?双倍的…… 马车颠簸,唐景天终于把五个大包子都塞进了肚子里,还剩最后一个,唐景天刚咬一口,发现老梁总是盯着他。 「你要来一口?」唐景天把咬了一口的包子递到老梁面前。 老梁心里嫌弃,面上却笑起来,「不用客气,唐侍卫自个吃吧。」 敏慎早早就在王府门口候着王爷回府,傅云下了马车便直接进府。 唐景天抹着嘴上的残渣,跟上去问道:「王爷,属下能……能下班了吗?」 傅云没回头,随手摆了摆。敏慎回头道:「没你事儿了,下去吧。」 噢耶!唐景天一熘烟地跑回暗卫的院子。 老梁坐在马车上,燥热的天气,让他只想找个西瓜来啃一啃。 敏慎随着傅云进了书房,傅云刚坐下揉了揉太阳穴,敏慎就呈上来一个湖蓝色绣大雁的荷包,「王爷,这是御花园那个宫女送给大一的,大一走时没带走。」 傅云挥挥手让他拿远,问:「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一封信。」敏慎表情有些不自在,从荷包中取出他说的信,展开信,接着道:「信是玉美人写的。」 「怎么又是她?」傅云伸手要拿信,敏慎却犹豫着又缩了回去。 傅云抬头,肃色道:「你躲什么?」 敏慎道:「王爷,这玉美人在信中表达了对您的……」他顿了顿,声若蚊吟道:「思念……」 傅云蹙起眉头,「拿去烧了,以后少捡这种垃圾回来。」 「……」这不是您让捡回来的吗? 敏慎收起荷包,试探着问:「王爷,这玉美人未出阁前曾属意王爷。只怕上次断魂的事情她是想表忠心。」 敏慎不敢说后面的话,这主僕二人都心知肚明。 傅云没接这茬子话,沉思片刻后,道:「太后今日又提起了选王妃一事,可最后又将主意打到了大一身上。」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太后问起大一的名字,大一说他叫『唐景天』,你再去私下查查他。」 「是!」敏慎颇有些疑惑,「王爷,属下总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当日随王爷出宫时他还未行为怪异,可为什么他受伤醒来之后,行为举止完全是另一个人。就算大一忠心耿耿受人暗害,可代替大一回来的人,就算不模仿大一往日的行为举止,也不该,不……」 傅云一挑眉,道:「不该举止怪异,说话奇怪。这也是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敏慎问:「属下也这么认为。」 「还有一点。」傅云道:「今日太后给大一赐婚的那宫女就是夜宴那日大一见得人。太后与陛下今日之举,着实让人没琢磨透。」 按理说,怎么也该赐给敏慎才对。 敏慎猜测道:「说不定二位贵人就是想以此让王爷放松警惕呢?」 傅云冷笑一声,「那日的暗杀他们未必不知道,若是想以此让本王放松警惕,莫不是当本王是傻子?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些……」 唐景天本来想着要不写《》卖书发家致富吧,可是……小说里写的都是骗人的,这种名着在中学也只学了些节选部分,他怎么可能读过全本,更别提记住内容了。 左思右想得出个结论: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书到用时方恨少,谁曾想自己有朝一日穿越到了古代?真是后悔当初没好好学数理化! 第10页 想创业吧,没资本,关键还没时间。 他现在上白班!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去问小七。 「七仔?」唐景天笑眯眯从小七背后冒出头,道:「七仔,你知道现在大镜最流行什么吗?」 「老大,你吓死小七了。」小七刚和小五换了班回来,背后好端端叫人下了一个机灵。 小七道:「老大,你就别折腾了,现在你恢復武功才森·晚·是最重要的,不然你在王爷跟前可就是没用的人了,没用的人是要被杀掉的!」 「七仔,你先别废话,我就是为了活着才问你的,你老实说,怎么才能在外面赚到银子?」 小七疑惑,「王府有吃有喝,暗卫又不能出去闲逛,老大只要好好表现,跟王爷求个情,王爷不会真的罚你一年俸禄的。」 你又不花钱,又没地儿花钱,俸禄迟早要发的…… 唐景天捏着下巴坏笑,「你不说也行,哪日你的老婆本丢了,我可不能保证!」 「好好,我说还不行吗……」小七捂着荷包、嘟着嘴,委屈道:「要说来钱快,我们这些做暗卫的,当然是去暗杀喽,可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暗杀?!!我自己还没玩明白原主的武功,我能暗杀谁去? 唐景天道:「那咱们平时都干什么?王爷不会让我们去暗杀别人吧?」 小七摇摇头,「暗卫的主要职责是保护王爷的安危,其他都是敏慎大哥安排的。」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苍天啊,v我五十两银子也行,这班我是一天不想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过了没两天,傅云大手一挥。 「大一,你进来。」 唐景天正「站着岗」(打盹儿)呢,冷不丁被王爷(教导主任+老闆)点了名,瞬间清醒过来,脚下一滑,又跌下了树…… 傅云看见站在书房里灰头土脸,头上戴着绿色草「帽?」的唐景天,每天懒得多说一个字的傅云,指着他的头顶道:「你那头上的是什么?」 「吃鸡必备。」唐景天取下头上他前头无聊挂在树上编的草帽,真诚问道:「王爷要不来一个?」 王爷一脸「我没带绿帽的习惯」、「什么品味儿」斜扫了他一眼,手指敲在桌面上,道:「武功恢復的如何了?」 这话明明叫敏慎来问就行了啊?暗卫不是可以不用总是出现在老闆面前吗? 这几日唐景天总算老老实实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晶亮纯澈的眸子,「回王爷,恢復的也就大差不差吧。」 傅云:「……」真是惯得他! 傅云道:「既然大差不差,那今夜就随敏慎一起行动。」 「啊……」不等傅云发作,唐景天立马改口,「遵命。」随即他又伸着脖子试探性地问道:「加班有双倍工资吗?」 「……」 唐景天怕傅云没听明白,伸出两根手指,满怀期待地解释,「就是给发银子吗?双倍……」 傅云咬了咬下唇,压住火气,道:「滚!」话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哦。」唐景天把「绿帽」带到头上,蔫了吧唧出了书房。 随后傅云就听院中「啊——」的一声,傅云扶额,竟然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在笑什么。 这人每次同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地揣着狗胆试探,只要说话总有那么两句不离银子,十万八千里的话都能扯到银子身上。 傅云喃喃自语,「他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不就罚了他一年的俸禄,怎么还怀恨在心上了! 第9章 持证了没? 唐景天有理由怀疑傅云是怀恨在心,故意不提工资的事情! 你咋不叫「傅白嫖云」得了。 挖坑的原主,白嫖的老闆,穷裤衩的他…… 几日之后,王爷的书房里。 唐景天手里拿着一条水蓝色的裙子抖了抖,「男扮女装……」他直接将裙子丢在地上,「不!王爷还是杀了我吧!」 敏慎喝道:「大一!你这什么态度?这是执行任务,由不得你拒绝!」 「那,那我也不干……」 敏慎立时就想进言把大一拖出去斩了,傅云却道:「不愿意,那就换小七来,敏慎,把大一拖出去……」 来真的啊?可,也不是不能摧眉折腰是权贵…… 「等等……」唐景天苦着脸,咬紧后槽牙,妥协道:「也,也不是,不是不行,我有个条件。」 「嘿——」敏慎伸手揪住唐景天的后襟,真是给他脸了,他已经忍不住了。 傅云抬手制止敏慎,道:「说来听听。」 唐景天站直了,昂首挺胸,道:「月俸……多的我也不要,月俸得按时发。」 傅云料想不错,还真是银子的事儿,他若是说别的,死期可以直接提上日程来了。 傅云点点头道:「可以,但是得先完成任务,否则明年的月俸一起扣。」 「……」唐景天敢怒不敢言,反正这次有没有银子都得跑了,大不了出去了接一接暗杀工作,万一能养活自己呢,再不济找个酒楼刷盘子也行。 苍天啊!我都穿越了,为什么还要为钱发愁呢! 这事儿算是这么定下来了。让唐景天没想到的是,敏慎竟然心灵手巧,自己的丫鬟装扮全靠他的一双巧手。 第11页 由于是打扮成李阁老府里丫鬟的模样,所以前往李阁老府时,唐景天和傅云都在马车内。 外头驾车的老梁沉寂了多年的心,顿时燃起浓浓的八卦之火。 这丫鬟谁啊? 除了长得五大三粗之外,姿色倒是勉强能配得上他们丰神俊朗的王爷。 王爷不是之前偏宠一位姓唐的侍卫吗? 如今车里这位倒是和唐侍卫的模样有几分相似,难道他们都是王爷喜欢之人的替身? 唐景天不知道外头驾车的老梁已经给他编排了一出「替身文学」,正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闭目养神的傅云,车厢内气氛有些不自在。 傅云微动了一下眉头,道:「怎么,还没看够?本王脸上有花儿?」 「没有……」唐景天摇了摇头,赶忙将眼睛挪开,小声问:森·晚·「咱就说不能扮成家丁?」他撩了撩裙子,颇嫌弃道:「一定要这样?」 傅云睁开眼睛,在他脸上扫了一圈,道:「内院,男子不好进去。」 唐景天长嘆一口气,眼角跳了跳,咕哝道:「我可真谢了。」 偷听的老梁耳朵动了动,听出说话的人是唐侍卫,竟然轻唿出一口气:原来还是唐侍卫啊,没看出来王爷竟然还喜欢玩换装……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李阁老府门口。 唐景天听敏慎说,今夜是来赴李阁老六十大寿的宴席。这李阁老本意是自己悄悄在家办了,谁曾想陛下掺和进来了。 为此,陛下额外御赐了些奇珍异宝,特下旨为阁老贺寿,又御笔亲书「忠诚勤政」四个大字,制成牌匾,以彰显天家爱重臣子之心。一时间引得众人艷羡。 敏慎跟在傅云身后进了李府,唐景天还坐在马车内,等着老梁一会儿帮他混入李府。 唐景天透过车帘缝隙,瞧着李府门口那些御赐之物,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看看人家的老闆,再看看自家的老闆。 连个月俸都不给,若是上次不是赐婚,而是直接下旨让他跳槽那该多好啊。 但话说回来,太后想要赐婚,后来傅云什么也没说,他怎么将这婚事儿给推掉的? 「贤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李阁老头髮花白,身材瘦弱矮小,留着一撮山羊鬍子,看着和蔼可亲,笑盈盈地迎来给傅云见礼,二人客气寒暄了片刻,宴席很快就开始了。 老闆带着心腹在前厅喝酒吃肉,自己来人家后院做贼,这算个什么事儿? 唐景天越想越生气,翻上院墙,然而身上的裙子不合身,忽然就听见「咔嚓——」一声,他无奈地嘴里咒骂一声,随后跌下院墙,吃了一嘴草。 好不容易摸进内院,刚爬起身就听到不远处的草丛深处传来…… 「我嘞个豆!古人都这么奔放的吗?自家院子里打野?」唐景天整理好裙子,黑着脸钻出去,忽地起了坏心思。 他捏着嗓子,尖声道:「谁在哪儿?」 草丛里的声音停了,唐景天捂着差点笑出声的嘴。 蹲在不远处屋嵴上的两名黑衣人,其中一个揪了揪同伴的袖子,问道森·晚·:「那丑丫鬟对着草丛在笑什么?」 同伴摇了摇头,道:「估计是闲得发疯。」 「发疯了?哦,这李阁老府上的人这么蠢,还要咱俩来偷,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同伴转过头,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道:「废话真多,快去!」 「哦。」 两名黑衣人如鬼魅一般快速窜下屋嵴,翻窗熘进屋内。 唐景天终于笑够了,四下打量一番,开始执行任务。他现在的武功还是个半吊子的水平,不知道王爷为什么非要让他来执行这项任务。 任务目标是偷帐本。这个帐本放在李阁老长孙的媳妇儿房中……唐景天实在不懂这些人的脑迴路。 更奇怪的是,这种东西不应该有人把守吗?难道人都去了寿宴,所以后院没人管了? 唐景天懒得想这么多,钻进屋内一顿翻找,什么也没找到。 他不知道的是,他头顶上挂着两名黑衣人,一盏茶之前他们还在屋顶上笑话他。 那两名黑衣人率先进来中了机关,现下正被挂在房樑上的网中,看着唐景天死活都找不到东西,急得他俩都想开口提醒。 奈何二人的肩膀上都中了银针,现下浑身正酸麻,发不出一点声儿来。 唐景天又摸摸索索半天……从妆奁的屉子摸到了暗格。 头上二人看得只想吐槽,这人谁家的?这么蠢都能出来上岗就业? 持证了没?!! 第10章 又被刀了 唐景天终于翻到要找的任务目标,找到后,看也没看直接揣进怀里,嘴里还嘀咕着:「尊嘟假嘟?……这东西重要吗?连个看守和机关都没有,电视剧里都是演着玩儿的?」 这东西不重要吗? 头上两个黑衣嘴角抽了抽,附近的看守都让他俩事先撂倒了,房内的机关都在他俩身上,这么个进来捡漏的蠢货,怎么能说出这种杀人诛心的话! 二人对视一眼,两双眼睛泛起杀意,「好想刀了这个丑丫鬟!」 另一名黑衣人拼命地点头,表示,「刀他!」 唐景天只觉后颈一凉,不自觉抖了抖。来的时候他翻窗进,走的时候他大摇大摆从门上出。 唐景天出了屋子,拍拍胸口,「嚯,就这……也太简单了。」 第12页 他照着原路返回,快到「打野之地」时,他心里犯难了,会不会给人吓得再也不能「人道」了……做人不能不厚道,唐景天低头,嘴角泛起恶作剧的笑容。 没关系,我能就行! 唐景天正准备继续打扰对方打野吃野鸡时,身后急掠而来一道破空的劲风,大概是身体不自觉就嗅到的死亡的气息,他的身体本能反应偏了一下头。 嗖嗖——两道银光贴耳闪过,随后快速钻进那片草丛。 只听草丛中传来一男一女「啊——」的两声尖叫,野鸳鸯衣服都来不及穿,露着春光抱头站起身就逃。 唐景天也顾不得前头捉弄人的想法,头也不回,脚下加速就要翻上墙头。 身后两名黑衣人已经追近,手中又是两枚飞镖射出,唐景天根据多年吃鸡经验,只觉要被「爆头」而死,电光石火之间他本能缩回身体掉下墙头。 「嘶——」唐景天轻唿一声,顾不得摔成两半的屁股,活下去的想法尤为激烈,支撑着他再次翻身墙,脚尖腾起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惊呆了。 我特么的终于能使出轻功了! …… 两名黑衣人紧追其后跃上墙头,只见半路「坠机」的唐景天趴在地上吐草。 这人什么情况,刚施展轻功时他们眼见着是不可能追上他了,心中还暗道:这人深藏不露,是个高手,今日只怕要失手了! 谁知这人……到底什么章程? 哪个好人家派这种下属来做贼啊? 「坠机」的唐景天无奈,就那么坐在地上,回头扯着嗓子道:「你们谁啊!没完了是吧!谁偷到是谁的,怎么还能抢呢!?」 「……」两名黑衣人站在墙头,闻言看了看对方,面面相觑,地上那玩意儿说什么呢?谁给他胆子这么说话的? 就在他们停顿的那一会儿。唐景天感觉自己从初中一路到大学考体育都没这么拼过命,撒丫子就狂奔了起来,希望这时候内力就不要拖他的后腿了。 一个黑衣人疑惑道:「大哥,你的飞镖被他背走了……我怎么觉着……他没感觉到似的,难道真是个高手?」 被叫大哥的黑衣人眯起眸子,泛着精光,盯着唐景天远去的背影,「撤吧。」 「可是,帐本还……」 大哥抬起手制止他的话,「主子本就说了是交给贤王的,那人看着像是贤王府的。」 另一名黑衣人锥心一问,「贤王能养这么废物的属下?」 大哥斜瞪了他一眼,虽然他也想蛐蛐几句,但是作为大哥要保持高冷、不苟言笑地人设,于是「沉默寡言」的大哥什么也没说。两名黑衣人趁着夜黑风高,消失在后院中。 唐景天得手之后,敏慎在傅云耳边耳语了几句,傅云扶着太阳穴,装作不胜酒力出去了。 敏慎扶着傅云的手臂,沉声道:「王爷,您猜得不错,那位身边的青玉、青山也来了。」 出了李府的大门,马车早就由老梁架着候在一边,傅云正要上车,老梁低声道:「他受伤了。」 傅云皱了下眉,只轻轻点了点头,随即钻进车厢内。 唐景天昏沉沉感受到马车开始行走起来,知道傅云一定也在车厢内,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来,于是从怀里掏出帐本,凌空随手一给。 傅云接过帐本,淡淡道:「受伤了?」 「唔——」唐景天好想喊「来辆救护车,救救孩子吧。」 「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傅云:「……」救,唿,车?这是什么车驾…… 傅云将帐册随手扔在一边,掀开车窗上的帘子,敏慎骑马跟了上来,他嘱咐道:「你先回去,让府医准备些药到书房候着。」 敏慎应是便策马快速离去。 唐景天受到马车的颠簸,斜靠在车厢上的肩膀一歪撞到了伤口上的暗器,随后发出抽痛声。 唐景天知道,这暗器扎的地方不至于失血过多,可没由来的心慌,发冷,还有头晕目眩,几乎连最后一点思绪都淹没了,这暗器上应该是有毒。 他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穿来之前的事情,心里一阵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轻轻吸着鼻涕的声音让傅云察觉到,于是疑惑起来。 他竟然在哭吗? 大一不是跟着他最早的暗卫,傅云本可以本着「宁错杀,不放过」的态度直接将他悄无声息地抹除,他不知道为什么私心里还是主动给了他机会。 可那日,的的确确查不出除他以外有可能走漏消息的人。 傅云轻轻嘆了口气,道:「你,你——」 唐景天没有听到傅云的话,他现在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去了。可马车的摇晃和背上的疼痛让他又清醒地感受到,没有这种可能。 要是能穿回去多好啊!这该死的封建余孽!周扒皮!什么王爷,明明就是个王八羔子! 马车直接从后门进了王府,两个心腹将唐景天架出马车。 书房内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唐景天趴在贵妃榻上,府医摸了脉之后,对傅云恭敬回禀:「他的伤口不要紧,要紧的是中毒了,想要配出解药,还需要……」府医不知该不该说下去,于是顿了顿,道:「其中有一味药,现下寻不到。」 第11章 王爷脸红了 唐景天的额角渗出汗水,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 第13页 也不太能听懂说了些什么,但看着是睡梦中也不安稳地样子。 那府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手背上有着褐色地老年斑,他颤颤巍巍收回诊脉的手,又从医箱中拿出一个小布包,道:「这毒不算兇勐,一时半刻要不了人命,暂时会让人昏沉嗜睡,只是……」 傅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下人来上的茶也懒得碰,听了府医的话,于是道,「你只管说就行,寻药之事本王会想办法。」 府医展开小布包,露出一排银针,对傅云拱了拱手,「只是这个毒容易让中毒之人多梦,如此极伤心神,直到最后变成疯傻之人。小人可用针灸暂时缓解。」 府医下完针之后,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接着道:「小人可以配制解药,只是需要一味『素银花』,此……」 府医的话还未说完,敏慎就打断了,「素银花!?这花不是……」他看了一眼傅云,「这药不就在太医院吗?只是……」 傅云也立刻就想起来了,年前西域进献的宝贝里面就有这「素银花」,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怎么会如此巧合。 宫里那位到底怎么想?总觉着哪里不对…… 傅云看着不断呓语的唐景天,问道:「这毒可是飞镖上的?」 「飞镖无毒。」府医摇了摇头,「只是这位侍卫受伤后,血气催发了毒性。这毒是从肺腑进入,想必是在哪儿吸入肺中的。」 敏慎机警,立时明白了傅云的意思,只怕这毒不知什么时候吸上的,随后他脸色一变,急忙拉着府医,「快,快看看王爷有没有中毒!」 府医也反应过来,吓了一身冷汗,立刻便开始给傅云诊脉,摸到脉搏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道:「还好,王爷并未中毒。」 敏慎疑惑道:「这就怪了,他能在哪儿吸上?」 唐景天是暗卫,一般很少露头,除了前几日入宫,就是今夜的行动,敏慎恍然,「他,他……」 傅云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两步,站在窗前沉思片刻,道:「刘大夫,你先下去休息吧,等药取回来了,敏慎会送去给你,其他的药材你先准备着。」 刘大夫退下前嘱咐不能随意挪动他,否则毒性扩散,只怕是撑不到解毒人就痴傻了。 傅云沉声道:「这毒应当是在李阁老府上偷帐本时中的,看来帐本也是假的,他知道本王和陛下之间有隔阂,也笃定本王不会为了一个暗卫去求陛下赐药,藉此机会给本王一个下马威呢!」 敏慎道:「他是不想再让王爷查下去。」 「嘿嘿嘿——喝!」唐景天又梦到自己穿来之前的事情,他们一群人正在ktv里推杯换盏,唱着歌儿,不知道谁点了一首歌,那首歌很魔性,一包厢的人都唱了起来。 「糟糕糟糕!oh,my god!魔法怎么失灵啦……」 敏慎满眼都是鄙夷之色,只想去堵住这人的嘴,唱的什么玩意儿?! 唐景天倏地举起手,呢喃道:「来,喝……」忽地又哇哇哭起来,「兄弟!以后咱们就天各一方……呵——记得多联繫……呵——」 「王爷……」敏慎道:「要不把刘大夫叫过来再扎几针?」 傅云瞧着他这样子也是一怔,特别是听到「魔法怎么失灵啦……」他就觉得死去的记忆又活了过来,不用敏慎去叫刘大夫,他只想把昏睡的唐景天再砍晕! 敏慎瞧着傅云黑云压顶的样子,福至心灵,上去一记手刀,唐景天终于闭嘴了。 敏慎道:「要不属下现在将他带回去?」 傅云冷着一张冰寒刺骨的脸,皱了皱眉,不咸不淡道:「你怕他伤好抢了你的位置?」 「……」敏慎瞬间哑然,略显尴尬。他琢磨了会儿这话怎么说……半晌后才想起来刘大夫说不能随意挪动,否则毒性扩散。 「唔……」唐景天又开始低低呢喃,「这哪儿来的古装帅哥?——」 傅云听到这话,霎时脸红了起来,冷声道:「本王先回去了,这里,你,你看着点……」 「欸——王爷,这解药……」 敏慎愣愣站在原地,难道他眼花了?他竟然看见王爷脸红了,随即他摇了摇头,王爷怎么可能脸红。 到如今,唐景天嘴里嘟囔的话他是半个字也没听懂。 「嗷——」 唐景天睡梦中翻了个身,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撕心裂肺嗷了一声,给敏慎吓得直翻白眼。 敏慎撇了撇嘴,这人需要人看着点?他看这人睡的很好,哪里像是中毒的人。 刘大夫说不能随意挪动…… 那他这自己翻身翻死了可不怪我啊! 敏慎飞也似的逃出书房,然后将今夜不守值的小七抓了下来,好生嘱咐道:「千万看住了,不要让他乱动,否则毒发死了可别赖我头上。」 「敏慎大哥你说什么?」小七都顾不得敏慎的手指头都要点到他鼻樑上了,激动地拽着敏慎问道:「老大中毒了?为什么不解毒,要找解药吗?我去,我可以去……」说到最后哭腔都起来了。 小七最单纯,敏慎也一向很喜欢这个小子,于是心生不忍,「哎呀,你别动不动就哭……」 「呜呜——」小七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了下来,敏慎最怕人哭了,赶紧宽慰他,「小七,你,你先别哭了,还不用上坟……」 「你还说……」小七哭道:「我知道那日王爷想让老大当他的贴身侍卫,你是不是嫉妒我们老大,所以故意的,你就是盼着他死……呜呜……我要告诉王爷去!」 第14页 敏慎扶额,拍了拍小七的肩膀,「你再哭下去,我立马埋了你们老大!」 「啊?……唔——唔——」 敏慎手快,一把捂住小七的嘴,「别哭了!跟我怎么了你似的。一会儿把王爷惊动了,你也别想活命,还有你的老婆本全部上交!」 其他话小七没放到耳朵里,一听「老婆本」立马止了哭声,挣开敏慎的手,蹲在地上捂住「老婆本」,抽抽噎噎道:「老大死了,这个也不能上交!」 敏慎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挥手道:「行行行,去看着你老大去!」 第12章 大四心中的大一 唐景天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似乎把他这二十二年的回忆都走马灯了一遍。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天毕业聚会的晚上。 他想起来自己是怎么穿越的—— 因为太开心,同学给他想给他撮合个女朋友,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就是觉得头重脚轻的,幻想着母胎单身今夜就结束了! 「唐景天!快快送医院,打120……」 他最后一次睁开眼恍惚间看到一群人围着自己,有人用一只手掀开自己的左右眼皮,另一只手打着手电筒照自己的眼睛。 唐景天拼命地张着嘴,想要说话,随后他听见「滴——」的声音。 有人叫着:「快快,心率没了,准备心外按压!」 随后不知是朋友们的哭泣,还是自己爸妈的哭声,声音汇聚萦绕在耳边…… 原来……原来我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可是你们别放弃我啊,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不就是酒精中毒吗,洗个胃就好了,怎么就没救了? 医生,医生你别走啊…… 可是,直到最后他的心脏都没能再跳动回去。 再一睁开眼时,他看见一个漂亮的古装帅哥,那个帅哥深邃的眼睛好像能吸住人所有的注意力,他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竟然吻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吻……吻得好心碎啊! 他一边哭泣,一边伸手使劲儿搂住那个男人…… 「卧艹!」唐景天勐地坐起身,心脏差点就穿破肋骨一般蹦出来,他捂住胸口这颗属于大一的心脏使劲地捶打,也不知道是想借着这个力气将自己打醒,还是想再死回去,他好想回到原来那个世界,说完最后一句他没来得及说的话。 忽然一只手紧紧地扼住他的手腕。 唐景天手腕吃痛,抬头望去,眼前那人浑身捂得严实,天色昏暗,就算他露出来也看不清楚人脸,可他就是知道,这个人是大四。 大四的眼底充斥着对眼前之人的疑惑,好似透过他映射出另一个人,诘问道:「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唐景天不由心虚,条件反射地选择撒谎,「我,我还能是谁,我当然是……。」 「他们信你失忆了,我可不信。」大四蓦地松开唐景天的手腕。 虽在夏日,可他的声音却如同冬日霜雪一般,十分肯定道:「你没有失忆。」 唐景天一愣,大四放开的手还顿在半空,片刻后,他的手才颓然地垂落下来,唐景天紧紧攥着拳头,这一刻他也不知说什么。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要装作是大一,但是又怕人发现他的不对劲。养伤的那几日,他能感受到大家虽然有意躲着他,但是所有的关心都在每日送来的好吃的、好玩的中体现了。 小七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对他这么好,他知道大一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 他不是没有想过对他们说出真相。 可他怕啊,万一说出来就是一个字「死」……这可是万恶的旧社会! 「大一是不会和王爷那般说话,他非常敬重王爷。并且,就算死,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武功。那是大一,也是我们在这世道立身的根本。」 「我……」唐景天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和他说,面对大四的眼睛,他油然而生一种偷了他人人生的自责,即使这人生是老天给的,就算他也不想要。 我特么的圣母什么?!!就算我不来,大一也是个死人。 「是。我不是大一。」唐景天将目光挪向窗外,「我本来是……」 大四佛然作色,揪住他胸口的衣襟,眼神凶煞地直逼过来,「你,你杀了他?大一去哪儿了?你为什么要冒充他!」 「我没有!」唐景天扒开大四的手,二人拉扯之间,大四失手将他推在地上,随后他愣愣看着自己的双手,和坐在地上因为一点疼痛就龇牙咧嘴的唐景天。 唐景天胸口一股怒气,腾地站起来,「我一醒来就在这儿,我没杀他,我也没冒充他!我话还没说完,你这个人讲讲道理好吗!!」 大四似乎还想找到什么证据,于是冲过去拉开唐景天的衣服,当见到他胸口的那道手指粗细长短像蜈蚣一样的伤疤时。 他不敢置信地后退了半步,摇着头低喃,「不,如果,如果你不是他,为什么你身上有他的伤疤,如果你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记得!」 这道疤是当初大一为了救自己而受的伤。 「……」唐景天无从解释,心下辗转片刻,「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解释,可我也是想活下去的啊!」 「你想活下去?」大四的身体有些颤抖,「那大一呢?他呢……」 第15页 唐景天站起身,重新坐回榻上,「或许……那日受伤他就已经死了。」 「那……」 唐景天深吸一口气,不知该为大一有这样的兄弟而感动,还是为他的死感到难过,「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如果你想告诉王爷,我也拦不住你,都随便你吧……」 他顿了顿,一咬牙道:「大不了再死一次呗,反正我也回不去我的世界了。」 黑暗的夜色被月光的惨白沁润着,像是用来给世人惧怕黑暗的安慰一般。 大四没再说话,漫长的沉默瀰漫在屋内。唐景天心想着高考时都没这么紧张过,他知道,只要大四一句话,王爷现在就能砍了他的脑袋。 他怕死得很,不然当初他为何要骗王爷自己失忆了? 现在他就是想赌一把,赌大四不会这么狠心。他心里又纠结复杂,又想理直气壮跳起来说「大一已经死了,你面对现实吧!人不是我杀的,你凭什么指责我!」。 「你放心睡吧。」 大四就这么没头没尾地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执让唐景天也没来得及思考。他的手在榻上摸了摸,这床单的材质,这榻的木料…… 「卧槽!这不是王爷的书房吗?!」唐景天震惊地从榻上下来,四下打量了起来,真的没看错。 书房里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唐景天心中两个小人斗争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算了,偷老闆家的东西,关键这老闆还不是普通人,万一被发现了…… 背后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想起那日做任务时背上受了伤,这踏马就算傅云不找个理由「咔嚓」了自己,哪日做任务途中也得被无数敌方豪杰「狙击爆头」,当时要不是跑得快,现在这颗就记在对方的「积分板」上了…… 他躺在榻上仰天长嘆,这日子真是太难了。 第13章 这不,逃跑的机会送上门了 唐景天发现自己在王爷的书房之后,就悄悄熘回了自己的屋。 第二日问了小七他才知道,他中毒睡了三日,昨日下午才解了毒,唐景天问怎么解的毒。 小七道:「就府医刘大夫啊,他可是医术很高超的,就算是太医院也比不上他的医术。老大,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唐景天想起昨夜大四的话,心虚了一下,摸了摸鼻尖,笑道:「最近——上班太紧张了,没时间找回记忆。」 「也对。」小七丧着一张脸,「老大,你可快点想起来吧——」 想起来是想起来了,只是想起来的不是大一的记忆…… 说到这「题」,他开始坐立难安起来了,没错,他知道为什么这几个暗卫为什么会支支吾吾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没有替原主背锅,这口锅实打实焊死在自己的身上,因为那夜他主动,并且强吻了王爷,当时也不知脑子怎么了,而且背后还受着伤。 当时大一不仅受伤了,还中了毒,那毒要了大一的命后,自己就瞬间魂穿到了他的身体里。在那个他们躲起来的废旧屋子里,他甚至想对一个男人霸王硬上弓! 唐景天只觉得无言面对「受害人」…… 怪不得伤好后王爷召见他,要说「失忆不是坏事」,当时他还在纳闷这话什么指向,却原来…… 唐景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小七抱着他激动不已,以为老大这是想起来什么,登时就要号啕起来,「老——」 唐景天目光呆滞,手却毫不犹豫地捂住他的嘴,「别说话,什么都别说,我要冷静一下!」 小七愣在原地,看着老大落寞离去的背影,嘆了口气。 唐景天一个人蹲在树下数蚂蚁,手里拿着一根小棍画圈圈,有一只倒霉的蚂蚁被他盯上了,它爬到哪里,他就给那只蚂蚁画个圈,起初蚂蚁还会在圈里不知所措地打会儿转,等转明白后就会越过画圈的沟壑,继续寻找方向。 蚂蚁尚且知道苟且偷生。 这偌大的王府不就是个圈吗,只要逃出去,总能「回家」,也许过得可能没这里好,可是总比在这儿提心弔胆的强吧。 于是,他正琢磨着怎么逃,敏慎出现在他的眼前。 「王爷叫你去书房。」 不远处的大二用胳膊捅了捅大四,低声道:「你说王爷为什么没因为那事儿处罚老大?」 大四面色毫无波澜,心中却明白,大一不再是他们的老大,他不清楚王爷知不知道,可大一如此以下犯上,王爷分明就是起疑了。 或许无论他去不去告发「老大」,最终都是死路一条,只愿他自己好自为之吧。 唐景天听到敏慎的声音,幽怨地抬起头,可惜人已经消失了。 书房的门是敞开的,敏慎正站在一旁听吩咐,唐景天刚一到门外,两道目光齐刷刷向他看来。 唐景天:「……」完了,肯定没好屁。 唐景天恭恭敬敬地跪下,「属下参见王爷!」 见到如此恭敬的大一,那两人都是一怔,同时猜想大一这次中毒难道脑子好了的时候,唐景天小心翼翼抬起头,目光与王爷的眼睛对上后又赶紧低了下去。 傅云和敏慎见他抬头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多余了。 傅云清了清嗓子,问:「昨夜怎么走了?」 「……」唐景天道:「属下感觉好得差不多了,久留王爷的书房不成……不成体统,所,所以就先回去了。」 第16页 「昨夜你几时醒的?」 唐景天道:「九点……十点?……」 傅云没听懂,但是他这犹犹豫豫的话让他明白,唐景天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的。 唐景天又忙解释道:「昨夜属下看天色晚了,就没去打扰王爷,王爷恕罪。」 昨夜,书房什么东西都没丢,也没有翻找的痕迹,傅云看着这人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无妨。」傅云道:「敏慎,你将京郊别院的地形图给他。你安排好所有的暗卫部署后交给敏慎过目。」 唐景天心里犯难,嘴上却立刻回答:「是,王爷。」 敏慎从袖中掏出一个捲轴递给他,唐景天接过捲轴,打开一看,立即傻眼了,这上面画的图他一点也看不懂,这图简陋到他怀疑真的是地图吗? 这不,逃跑的机会送上门了,怎么能不用?! 唐景天灵机一动,问:「这……我能去现场考察一下地形吗?」 「这地方你不是第一次去……」敏慎遂想起大一失忆,皱了皱眉,对傅云道:「王爷,要不此事还是交给大二办吧?」 傅云拨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道:「不必,大一始终都是暗卫统领,暗卫的一切部署安排由大一说了算。敏慎,你只需配合就行。」 敏慎:「……」 敏慎颔首道:「是,王爷。」 唐景天:「……」哎!我说真的,你还是撸了我「小组长」的位置吧,我真的好紧张啊! 唐景天目光平视前方,学着敏慎抱拳道:「是,王爷。」 唐景天拿着地形图琢磨来琢磨去,傅云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去勘察地形,就光拿着这个破地图,这工作真的是做不下去。 既然王爷没说不能出去勘察地形,那先出门试试,说不定这次是个逃跑的机会呢?只要去看好路线…… 一个不怎么成熟,但是必须「拼死一搏」的计划提上心头。 没错,刚才王爷看着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唐景天有理由怀疑傅云就是想藉此机会「咔嚓」了他,可是他明明可以直接咔嚓,为什么要这么含蓄地找理由。 「老大!」小七突然出现,惊到了唐景天,手里的捲轴落到地上,一骨碌全展开了。 小七捡起捲轴,疑惑道:「老大,这不是京郊的别院吗?」 唐景天一怔,问道:「你知道?」 小七道:「知道啊,这里曾经是先皇赐给宋贵妃的别院,叫——叫什么清秋别院,后来这院子荒废了,是宁王求去了。」 唐景天问:「小七,这几日有什么大事儿吗?」 小七思索着摇摇头,忽道:「对了,宁王三日后回京,之后陛下要去皇陵祭祖。」 宁王……祭祖? 唐景天心中惶惶不安,这时候傅云为什么要将暗卫安排在清秋别院? 他这些日子对暗卫的安排也是有些了解的,一般情况下暗卫的排班是不会全部出动,除非……难道那日会发生什么? 第14章 王爷,要吃吗? 唐景天打扮成普通侍卫的模样,没想到轻易就出了府。他是不认路的,但是自认为不是路痴,于是找小七要了地图。 小七似乎是怕唐景天走丢了,在地图上很详细地标註了方向和位置,连会经过的地方有什么店铺都写得清楚。 真是相当符合唐景天的心意,他真是愈发喜欢这个小孩儿了。 唐景天终于找到清秋别院,按照小七的提醒从狗洞里钻了进去,别院里没什么下人,显然是荒废了许久,所以他很快就摸清楚了里面的路线。并且确定了,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大事儿,他就直接逃跑。 别院东侧连着一片竹林,若是那日会发生什么,这里是最好藏人的地方,所以这里不是他逃跑路线的第一选择。 第一选择还是西侧他进来的狗洞,那边一出去就是一人高的杂草,穿过那片杂草继续往西走就是农田和村庄。 唐景天看了地图,还特意问了小七,出了那个村子转而向南走是南下的渡口,可以乘坐货船去南方。他没穿来之前是北方人,所以很嚮往南方,所以这条路对他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他回去的路上听到卖糖糕的吆喝声,摸了摸怀里今早领到「新鲜热乎」的银子,吞了吞口水,还是算了吧,要是能逃走,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傅云站在水榭的亭子里餵鱼,天边黑压压的乌云眼看着就要飘过来,池子里的肥大锦鲤争先恐后抢着鱼食。 敏慎行色匆匆地赶来,见礼后,压着嗓子道:「属下亲自跟去,发现大一特别查看了清秋别院的西侧。」 傅云听后,手里捏着的鱼食顿了顿,西侧有什么特别的? 敏慎道:「西侧是小蝶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无论有人想做什么,东侧的竹林才是最好的选择。」 傅云将手里的鱼食尽数洒进池子里,拍了拍手,抬头看着天上的黑云,转而问道:「他记得去的路?」 「说来奇怪,他去的时候虽然走得慢了些,可方向一直没错。」 傅云一挑眉,道:「你忘了,小七?」 敏慎恍然,「除了大四就是小七最服大一,小七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给了大一详细的地图?」 傅云点点头,道:「你可查到『唐景天』这个名字?」 第17页 敏慎摇头,低头道:「属下无能,并未查到。」 大一入府之前早已无亲无故,是个流落街头的,后来被人卖到地下赌坊里和人搏命赚银子,当然赚来的银子和他都没什么关系。 就这样过了两三年,常年同人搏命,才十五岁就一身伤,赌坊老闆以为他快死了,直接将人丢去乱葬岗。 这种半死不活就被拉去丢掉是常事儿。 夜里,一个专门拉死人的老头给他盖了块破布就那么用两轮拉车往城外乱葬岗走。谁知刚好遇到傅云的车驾。 可能是大一命不该绝,傅云挑帘时刚好瞧见大一奄奄一息却挣扎着掀开盖着他的破布。 那双坚韧的眸子在沉沉的夜里格外明亮。 于是大一就这么入府了,按理说暗卫的培养都要从小开始,当时他已经十五岁了,心性已定,安排在王府外院里洒扫或者当个护院就行,可他却主动求了傅云愿意当暗卫。 即便当暗卫要服用特制的毒药,他也丝毫没有犹豫。 这是傅云选暗卫,唯一一次破例。偏偏大一性子沉稳干练,什么事情都安排得妥当,闲暇时学习认字,短短五年,一跃成为暗卫中武力值最高的,将所有暗卫都收服了。 有大一在,从未出过一次差错。这点连从小跟着傅云的敏慎都心悦诚服。 敏慎私心里也不愿意相信大一是细作,可为了王爷的安危又不得不怀疑。 傅云道:「其实杀了他是最好的选择,你却一直未提。」 敏慎一惊,立即跪下,道:「回王爷,属下只是觉得杀了他会打草惊蛇……」 「你说得对。」傅云刚转身,敏慎立即将桌上的茶水端了过去,傅云呷了口茶,接着道:「但本王确实没有想直接杀了他。」 傅云原本的计划是从宫里回来后就直接杀了大一,永绝后患,他怎会让自己的身边有一条别人的狗。 从宫里回来后,他反而确定大一是真的「失忆」了。 让大一偷帐本不过是想再测试一下他,然而他竟然中毒之后开始说胡话,话中他似乎是记得那夜的事情。 如果大一潜伏在自己的身边是为了杀自己,明明他有无数次机会,却没动过手。 于是,傅云被他搞得有些煳涂了,就想再逼一下大一。恰好宁王回朝都,如此也好,既能帮他钓出背后的人,也算是不枉杀他。 「你起来吧。」傅云道:「祭祖之后,宁王妃一定会在清秋别院设宴,本王猜想,他若是投靠了他人,届时一定会有所行动,你盯紧他,一旦他选择好了,直接杀了。」 「是!」敏慎转身退出水榭。 夏日的惊雷格外响,转眼便滴滴答答下起了雨,池子里的水被雨滴溅起波澜,锦鲤已经吃完鱼食四散而去。 那日,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雷雨天气,他接到朝都的信,信中是宋贵妃病逝的消息。傅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拿着那封信,明明轻薄的风一吹就掉,可当时他觉得那封信如同千斤巨石,不仅压在他的手中,也压在他的身上。 于是他不眠不休地赶回朝都,最后也只赶上封棺下葬于皇家陵园。 再后来,他还没从母妃病逝的哀伤中脱离出来,朝中势力错综复杂,立储之事争执不下,陛下便突然薨逝,二哥举兵谋反…… 那场厮杀他也在其中,皇城内血流成河…… 「王爷,您吃糖糕吗?」 傅云的思绪被一个「落汤鸡」打断,那人眼睛澄澈明亮,带着些疑惑和小心,平举着一包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糖糕。 想来是小心护在怀里的。 唐景天见傅云愣愣看着自己手里的糖糕,于是拿了一块,走近了几步,接着问:「王爷,要吃吗?我只拿一块,剩下的都给你。」 「你自己吃吧。」傅云丢下一句话,转身就那么淋着雨走了。 我擦……你是有多嫌弃我,还是我惹你了? 宁愿淋雨走!! 第15章 兄友弟恭 唐景天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道:「奇怪,我来汇报工作,惹着他了?」随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糕,难不成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嫌弃…… 唐景天撇了撇嘴,这糖糕本来是想给小七的,要不是拐回去买这玩意儿,他也不至于淋湿了。 半路上碰到敏慎,他这才找来主动汇报工作。 他刚到,就看见傅云盯着池子里的锦鲤发呆,唐景天想赶紧汇报完工作然后趁着雨天睡个觉,谁知这冷脸王爷不领情。 雨越下越大,唐景天只好坐在水榭里等着雨小点再走。 傅云没有再召见唐景天汇报工作,而是传话让他书写下来给敏慎。 当敏慎拿到唐景天给他的几张纸后,差点将眼珠子翻出去,那几张纸上写了几个「偷工减料」地歪歪扭扭的大字,然后就是…… 敏慎指着一个黑色圆滚滚像「黑煤球」的东西,勉强能看出来还毛茸茸的脑袋,脑袋上面一个小揪揪,脸上硕大的眼睛瞪得目眦欲裂。 「这是什么东西……」 「哦。」唐景天笑道:「这是小七啊。」 本来他是想画「长江七号」的,没找到绿色的墨汁,于是就画成了这副鬼样子。 敏慎道:「这字怎么还『缺胳膊少腿』的?」 唐景天:「简体字啊。」 第18页 敏慎嘴角抽了抽,又指着其他几个小人儿,胸口分别写着「2、3、4、5、6」,皱眉问道:「那这是什么意思?」 「卡通,暗卫啊。」唐景天从他手里抽出那张纸,依次指着,「大二,大三……」 敏慎:「……」 敏慎冷着脸道:「王爷让您书写下来。」 「手工ppt,该写的字我没少写。我多用心,这不是挺好的吗?一目了然、简洁明了……」 ppt?还有那缺胳膊少腿的字…… 敏慎懒得再同他说下去,又从唐景天手里抽回那张纸,带着唐景天的「ppt」去找傅云。 傅云看到时倒没说什么,只问了句,「这都是他画的?」 敏慎:「这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要不让他重新写一份?」 傅云竟然颇为欣赏,笑道:「挺好的,一目了然。这小人的胸口上写的字是什么意思?」 「大二,大三……」 傅云又看到其中画得最好看的「卡通人物」,猜想这个应该就是他打算安排自己的位置,在清秋别院的北边,北边是别院的大花园,场地最适合用来宴会歌舞。 看来大一很谨慎,怕自己看出来他的目的,所以他那日到底想做什么? 大一,本王给过你机会,难道你真的要让本王失望? 如果你叛出,那么其他几个暗卫会一同随你陪葬! 敏慎自小就跟随傅云,有着最绝对的忠诚,也是最懂傅云心意的人。他的心里也最清楚,王爷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漠,也不是嗜杀之人,培养的暗卫只是用来自保。 暗卫的培养虽然不容易,可自保的「工具」出现瑕疵,那么全部抹杀是必然的。 宫廷中长大的人,怎么会心慈手软。 敏慎接到的任务便是盯紧所有的暗卫行动,以及保护王爷的安危。一旦大一出现任何异样,全部就地格杀。 陛下给宁王接风、皇家祭祖都有条不紊地结束了。 几日后,宁王就要带着宁王妃返回封地,于是在清秋别院设宴,宴请朝都的好友。这是陛下默许的,也为了彰显「兄友弟恭」,天家和睦。 为了安全起见,按说陛下不该出宫。可宁王总是在陛下面前回忆往日岁月,于是陛下便没再推拒,悄悄微服前往。 而暗中伺机而动的影子和危机,布满了整个清秋别院。 从王府出发前往清秋别院时,日头已经落在山边了。炎炎夏日,知了声叫得人心烦,唐景天却觉得后颈凉飕飕的。 他心中暗暗祈求今日自己一定要平安无事地逃出这个「虎狼窝」。 傅云对于他安排的暗卫潜藏点没有提出任何意见,甚至还叫敏慎传话夸奖了他。 唐景天「勤学苦练」了几日武功,飞檐走壁的功夫倒是能掌握上那么点门道,就是打架可能还差点。 唐景天易容成宁王的侍卫,守在花园边上。 傅云的脚刚踏进通往花园的垂花门,宁王就笑意盈盈迎了上去,「三哥,怎么来得如此晚,还不快快来赔罪。」 傅云笑道:「处理了一些事情耽搁了,让五弟久等了。」 「嗨,说这些就见外了。」宁王催促着傅云,指着前方遮了白纱的亭子,道:「三哥看今日谁来了?」 傅云凌厉的眼眸看向亭子,微风吹动,陛下竟然出宫来了这里。 傅云心中冷笑,嘴角却扯出一个微弯的笑意,扫了一眼花园中和宁王妃说笑的达官贵人的夫人们,再没说什么,快步越过宁王进入亭中。 唐景天站着的位置,只微微抬起头便能瞧见傅云的表情。他想着傅云这个人看着还算和气,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权倾朝野的贤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的宁王,还有这个心思深沉却装得慈眉善目的陛下,三虎相争,难道今日要定个高低? 唐景天只见宁王快步跟了进去,随后传来笑声,「大哥,可得让三哥自罚三杯……」 陛下温和笑道:「好好,都先坐下。」 傅云若无其事斟酒,笑着饮下一杯,道:「大哥如此出来,也不怕母后担忧。」 「母后自然也应允了。」陛下手中摇着摺扇,偏头小声道:「五弟这是想怀念一下当年咱们五个兄弟在清秋别院玩闹的日子,只可惜,四弟赶不回来,二弟是戴罪之身。这不就剩咱们三个。」 傅云不动声色微挑眉。 宁王一怔,斟了一杯酒,应和道:「谁说不是啊,有剩的就不容易了。来来来先喝。」 陛下收起手里的摺扇,挡住宁王递来的酒杯,淡淡道:「朕在宫里用过晚膳了,近日太医说了,不可动酒。」 唐景天拉着耳朵偷听亭子里的对话,瘪着嘴再听不下去了,三个千年老狐狸,你一言我一语打着机锋,半点兄弟情义都没有,还非要尴尬地叙旧。 今天这分明就是鸿门宴,三个兄弟一张桌子八百个心眼。 傅云和他们笑说着话,眼睛却透过白纱一眼就瞧见唐景天的位置。唐景天正掏着耳朵,站没站相地立在一边。 唐景天思考着他们要是哪句话不对,只要谁一声令下,自己立马趁兵荒马乱之时拔腿就跑。 第16章 兄弟阋墙 唐景天有点看不透,先皇这五个儿子,老二争夺失败已经进去了,老四说什么赶不回来,应该是不想回来蹚浑水。 第19页 封地天高皇帝远地不待着,老五这是吃饱了撑得慌非要回来凑这热闹? 难道在封地看傅云和陛下争斗不好吗?说不定还能捡个漏什么的。 就在唐景天给他们编排「大戏」的时候,陡然一声杯盏碎裂的声音,他一个激灵警觉起来。 对,就是这个,他在电视剧里看过,摔杯为号! 跑! 唐景天刚抬起一只脚,又被人硬生生按了回去,他脖子一僵,侧头过去看见一个络腮鬍侍卫冷着脸道:「你干吗?」 想像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于是他看着那络腮鬍笑道:「杯子碎了……」 「自有侍女去打扫。」络腮鬍一双鹰眼,带着精明之色看着他,「你这么积极想做点什么?」 唐景天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我内急,差点吓尿……」 络腮鬍松开他的肩膀,似乎是信了他的鬼话,一脸嫌弃,道:「憋住,站好,再动一下。」说着便将手里的佩刀拔出一半。 后面的话不用络腮鬍再说,唐景天立马站好,道:「不急了,不急了。」 如此说完,络腮鬍才合上佩刀朝前面继续巡逻。片刻后,花园中响起惊叫,「宁王妃!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杀了宁王妃——」 随后,原本围聚在一起的几位夫人惊惧交加地就往花园外跑去,园内的侍卫开始警戒,拔出佩刀将那些要逃跑的夫人拦住。 宁王闻声冲出亭子。 场面立时混乱了起来……唐景天也懵了,怎么个事儿?这是要乱起来的信号,还是…… 「唐侍卫怎么混在宁王的侍卫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唐景天背后的汗毛倒竖,魂儿几乎被这带着帝王威仪的声音提上头顶,僵直着身子转过身,也不知是那威压逼迫着他不敢抬起脖颈,还是自己就不该抬起。 话怎么都说不出口,身体僵硬地也跪不下去,只剩下紧张的唿吸和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跳。 陛下合起的摺扇在他肩上拍了拍,「听说贤王不给你发月俸,唐侍卫来朕身边怎么样?」随后他伸出两根指头,笑道:「双倍。」 唐景天的魂儿又被提上来三寸,他强忍着紧张,道:「求陛下饶了小人。」 「你又没犯错。」陛下笑道:「为何求饶?难道你……」 「没有。」唐景天立马否认,这话要是让陛下这狐狸说出来了,没有也变成有了,于是慌道:「小人才疏学浅,上次伤到筋骨,已然是个半残废了,只怕保护不了陛下。」 唐景天这边魂儿差点吓得升天,花园那边乱作一团,宁王妃腰间中了一刀,现下叫人抬走医治去了。 满院子的侍卫开始盘查可疑之人。 傅云自始至终都稳坐在亭中喝茶,如同一个看戏的旁观者。 吓蒙的唐景天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股怒气冲上心头。 他妈的!好一个贤王,真他娘的「贤良淑德」,原来早就和陛下联手了! 唐景天的心脏就像装了强力发动机,血液奔腾在血管之中,愣是让太阳穴突突乱跳起来。手指紧紧攥在掌心里,掐得掌心发白,半晌之后才稳住情绪。 你们不当导演都屈才了! 就在这时,屋顶上窜下一群黑衣人,夫人、丫鬟惊叫成一片,随后又窜出两拨黑衣人。 唐景天还是愣愣站在原地。片刻后,凉亭之上跳下两人,都蒙着面,挡在陛下身边。 一名黑衣人道:「陛下,都安排好了,走吧。」 陛下点点头,转身瞧着亭中的人道:「交给你了。」 亭中的身影站起身,淡淡应了声「好」,随后陛下就随那两名黑衣人走了。所行之处凡有阻拦皆死于那二人诡异的剑下。 傅云缓缓抬手掀开凉亭的帘子,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唐景天的眼中,那人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唐景天安排的暗卫已经现身和其他黑衣人打了起来。 唐景天看到傅云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恍了一下神,转身拔腿就跑。 好,乱起来,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傅云微张着嘴,话还没说出口,只见唐景天已经钻入混乱的人群中。敏慎也在这时赶了过来。 宁王早就随受伤的王妃走了。 院中的黑衣人喝道:「杀了贤王身边的人!活捉贤王。」 随后黑衣人便一窝蜂地沖了过来,敏慎护住傅云,道:「王爷你先走,大一果真朝西边跑了,一会儿属下就追过去杀了他。其他暗卫怎么处置?」 傅云眉头微动,道:「先不动,将大一抓回来再说。」 贤王府的护卫围了上来,护着傅云朝侧门走,半路遇见了宁王带人过来。 宁王见着傅云便讥嘲道:「怎么,老大把你丢下,自己跑了?」 傅云缄默片刻,只那么静静盯着宁王,宁王似乎在等着他说话,并没有直接动手。 「傅岩,收手吧。」傅云嘆了口气,道:「你难道不清楚皇兄今日能来,还是在乎小时候的情谊,你又何必非要鱼死网破。」 宁王作呕,啐了一口,表情极为不屑,「他走上那个位置,囚禁二哥时,我们就没有情谊了!」他忽然咯咯咯作笑,「三哥,帝王家何来兄弟情?你帮他斗倒二哥,他却封你贤王,你难道不觉得他是在噁心你吗? 「你要知道,当初你母妃宠冠六宫,父皇可是属意你为太子,你却甘愿屈居于他之下,当真要做这个贤王吗?!」 第20页 傅云淡漠的笑了笑:「当『闲』王没什么不好的。」 宁王被气笑了,「你难道不怀疑你母妃当年的死因吗?」 「我已经知道了。五弟,你不用再以此挑拨离间,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罪魁祸首是谁,你和二哥最要好,你到底是不甘心二哥败了,还是愧疚他的境遇是你们逼的?」傅云这话可谓一针见血。 宁王表情微怔,心中冷笑,不是所有人放下屠刀都能回去那个岸。他紧咬着下唇,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一场厮杀就这么爆发了。 傅云知道,无论宁王心里怎么想,他都不可能回头了,今日来之前他就已经为这结局做好了心理准备。 距离上一次的兄弟阋墙,已经隔了七年…… 第17章 救个der 清秋别院传出厮杀打斗之声,明明已经跑了很远很远,兵器相撞的刺耳之声隔着老远都能穿透唐景天的大脑。 他不经意地回头瞧了一眼别院的光。 只要再坚持跑下去,迟早能消失在这里,既然原来那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死了,那就在这里活下去,日后天高海阔,逃去哪里都比在这儿强。 可忽然胸口传来的锥心之痛让他喘不上来气,小腿像灌了铅,每一步的挪动都使得大汗淋漓。 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在朝他吶喊,「回去,快回去,王爷会有危险的,快去救王爷!」 唐景天使劲捶了捶自己的头,暗骂自己:「你他妈的想什么,都跑这么远了,回去救个der!王爷有那么多暗卫,需要你这个二半吊子吗!」 小七在混乱中不知道杀了几个人,怎么也找不到老大,老大现在还没恢復武功,他要是再不快点找到,万一老大死了怎么办,他可不想要大二那个榆木疙瘩管自己。 大四不知从哪里倏地跳出来拉住小七,问道:「你在干什么!快去王爷那边!」 小七急道:「四哥,老大找不到了,他会不会受伤了。」 大四撑着小七抬脚踢飞一名黑衣人,道:「不用找了,他没事儿,以后也没事儿。」 「什么叫以后也没事儿?」 「我说了没事儿就没事儿,我刚见到他了。」大四道:「走,快去找王爷!」 大四没告诉他的是,他看到大一从西侧钻狗洞走了,他猜想,大一应该是想脱离王府。大四本来是想拦住他的,最终内心挣扎了片刻,或许这对现在的大一来说是好事儿。 傅云没想到,宁王培养了这么多死士,难怪他敢直接动手。 不多时他身边的侍卫就死了大半,敏慎被一个厉害的死士拖住过不来。他只好从地上已经断气的侍卫手里拿起沾血的佩刀自卫。 宁王亲自下场,已经杀红了眼,猩红的血液溅在他的眼角,他也不在意,如此显得面目可憎。他手下的死士更是激起了士气。 傅云很快便陷入危机四伏的境地,屋檐上还有大批死士一波接着一波放冷箭,大二和小五已经尽全力拦下了他们。 傅云知道陛下现在应该已经回宫了,朝都有禁军看守,宁王进朝都前派出的私兵已经让傅云的人拦截在了半路,朝都是安全的,只要擒住宁王,其他便不攻自破。 宁王一直都在侧面试探傅云的心意,而傅云始终都没有表现出要和陛下一边正营,依照他对这位三哥的了解,就算他不帮自己也不应该会帮陛下才对。 一月之前宁王暗杀傅云,却没想到被一个暗卫给救了,并且那个暗卫没死,其中古怪让人不经揣摩起来。 宁王在宫中的探子说太后和陛下同贤王互相试探,只要他们再煽风点火一下,必定能将傅云拉过来。 千算万算没算到,傅云竟然会和陛下联手了。 而宁王的目的却过分简单了,今时今日没有一个师出有名的藉口,反了陛下对他有什么好处? 宁王朝着傅云狠狠挥去一刀,阴恻恻道:「傅云,我以为你是众皇子中最不同的那个,却没想到你和他一样!」 傅云对这话半点不想理会,自信从容地抬手回击,然而手臂却传来酸软无力之感,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只思考了一瞬。 宁王反手和他两刀相抵,傅云使不上力气,膝盖半弯跪在地上艰难支撑,宁王一字一顿道:「你可是三哥啊!不过酒水里没下药,你忘了亭子上的白纱了吗?」 傅云想起掀开白纱时,帘子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宁王继续用力,像是碾蚂蚁一样,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之前给你挡箭的侍卫呢?」 傅云心头一跳,忽地一人从屋檐上大叫,「让开,快让开!」随后「哐啷——」一声摔了下来。 明显是轻功使过了头,本应落在在屋檐上,然而还没站稳脚。他掉下来的地方恰好是傅云和宁王的身边。 周围打成一团的侍卫和死士愣怔了一剎那,随后又开始火拼起来。 唐景天捂着飞晕并摔得七荤八素地头站起身,嘴里骂骂咧咧,「我靠!摔死老子了……」随后他便看到眼前两人,一个单膝跪着横举着刀,一个居高临下纵噼压着跪着的人。 唐景天愣了愣,拍拍袖口的灰,手指指着后方,笑道:「嘿嘿,你们聊,你们聊,我,我跑错方向了——」 傅云:「……」 宁王:「……」 宁王嗤笑起来,「听说三哥你那日被一个重伤的暗卫给『办了』……难不成就是这位?」故作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虽然怀疑他有问题却没杀了他,三哥,原来你好这口啊?!」 第21页 「好个der啊!你礼貌吗你!」唐景天骤然听到这种不要脸的话,直接转身回来指着宁王的鼻子,「什么办了不办了,你他妈的全家都被办了,老子清清白白,老子喜欢女人!办谁也不会办男人!」骂完便对着宁王吐了口唾沫。 宁王:「……」 「你……」 「你什么你!」 「我……」 「我什么我!」 傅云这时黑着脸,压着怒火,咬牙道:「大一!你先别废话了,还不快帮忙……」 周围一群人被突然出现,又破口大骂的唐景天惊到了,竟然停下来看戏,都听到傅云的话后反应过来,于是又爆发了打斗之声。 唐景天听到傅云的话一顿,为难道:「我怎么帮你?你们两兄弟打架,就不管我的事情了吧?」 「唐,景,天!」傅云忍无可忍高声爆喝,「再磨叽……工,工资扣十年的。」 宁王:「……」没听懂,手上继续使力,刀刃即将砍到傅云的侧颈。 唐景天:「……」犹犹豫豫,一咬牙,反正回来了,好人做到底吧! 唐景天蹲到傅云身边,欲和他一起举刀顶着。 宁王:「……」这什么操作?让断魂毒傻了? 傅云闭眼,气从胸腔中迸发而出,直冲天灵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使力,两刀之间发出「咯咯」的刺耳尖鸣声,随后「滋啦——」一声,傅云将宁王的刀掀飞了出去。 宁王后退几步,被一名赶来的暗卫护住。 傅云将手里的刀塞给唐景天,道:「拿上。」随后自己又从地上捡了一把刀。 唐景天接住傅云塞来的刀,上面湿漉漉的一片,他低头一看刀柄上全是血,于是紧张到牙关打架,问道:「王,王……王爷,你受伤了?」 傅云摇了摇头,忽地脸色一白,高声道:「小心!」 第18章 真他妈社死啊! 一支箭矢朝着唐景天后背极速飞去,随后被傅云掷出的刀击飞。 「呛啷——」的声音灌着耳膜传来。 唐景天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如果在这样下去,真不知道怎么死的。 唐景天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拉起傅云的手就往竹林那边跑。 宁王的声音在身后响彻,「快!先抓住傅云!」 「你弟为啥要抓你?」唐景天喘着粗气,边跑边问,然而傅云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话。 傅云挣开唐景天的手,看了一眼身后的追兵,脚下的步伐却愈发快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去西侧?」 「我去西侧找死啊!」唐景天根本没发现傅云的问话有问题,只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西侧那边来了一大队人马,看着不像是援军。欸不是,你大哥就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打架,也不知道派人来帮个忙?」 傅云微怔,随后道:「援兵没到,应该被人拦截了。」 唐景天累得只想骂娘,回来「救人」本就一路狂奔,如今这丧家犬一般被人追着,更是跑不动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精神不正常,就算刚刚他看到西边的田野里站满了人,第一反应也应该是绕路继续朝南下的港口去。 可脑子里那个声音像「幽魂」「鬼叫」一般挥之不去,自己下意识地就回了清秋别院。 不知何时,唐景天已经落于傅云的身后,大喘着粗气。 「嗖嗖嗖——」 无数道箭矢破空射来,由于竹林中黑暗,难以分辨目标,箭雨「笃笃」地落下时,他们就已经跑出了范围。 一名领头的黑衣人挥手示意大家接着放箭,自己则停下脚步,右手从腰间取出一架小型弓弩,安装好特制的袖箭,袖箭夹杂在满天箭雨之中瞬发而出。 唐景天突发心悸,竟然瞬间闪身向傅云背后扑了过去,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的速度。 艹!这身体怎么又犯病了!这时候逞什么能? 那袖箭散发着银白的寒芒,极快地贴着唐景天后背擦过,他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两人便一同滚下了山坡。 「敏慎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小七嘴里惊讶地大声叫着,挥刀挡住一支飞来的暗箭。 小七找不到自家老大,听了大四的话便朝他指的方向来了。还好赶来的及时,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竟然连敏慎也落了下风。 别看小七年纪小,他除了过目不忘的本事,身手也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被选入暗卫。 和敏慎对战那人见小七来了,伸手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哨声响起,周遭的死士一股脑汇聚起来,那人手上打了几个简单的手势。 敏慎虽看不懂,心中却大叫不好:「王爷有危险!」 死士们被那人召集到一处后,其他的暗卫和侍卫也没着急去追,全都朝着敏慎集聚过来。 小七这时得空,又拉住敏慎又急急问道:「敏慎大哥,王爷呢?我老大呢?」 敏慎来不及解释,反手握住小七的手腕,「别问那么多,快跟上去!」 一开始敏慎是和傅云在一起的,半路杀出来一群人,打着打着便走散了,见到小七时,敏慎心都凉了一截。 这宁王到底发什么疯,召集这么多人前来,就是为了置王爷于死地? 「大一,快起来,后面的人追上来了!」傅云勐地推了推压在自己胸口上死沉死沉的唐景天。 第22页 「啊?……」唐景天摔得晕晕乎乎,捂着脑袋刚爬起来,又被什么东西扯了回去,于是大骂:「艹,什么玩意儿挂我头上了!」 傅云:「……」真想一脚给他踹下去。 傅云压低声音怒道:「是本王的头髮!」 唐景天:「……」对天发誓,我要是知道,就不说「玩意儿」了。 当时唐景天扑倒傅云后,二人一同滚落山坡,夜色深重,傅云怕两人在走散了,手比脑子快,翻滚了没两下,当即就死死抱住唐景天,于是就这么滚了下来。 傅云今日的头髮是半束,二人又抱在一起翻滚了一遭,他的头髮恰好缠在了唐景天头顶的发冠上。 漆黑的夜色里,唐景天双手撑在傅云两侧,缠着的头髮只能让他抬起一拳的距离,下身正骑在傅云的腰间,两人面颊贴得极近,唿吸可闻,尴尬僵持之时,远方传来脚步声。 唐景天伸手去拆头髮,陡然间被人揪住衣襟又趴了回去。 「别出声!」傅云哑着嗓子低声提醒。 被傅云揪回去的那一下,刚好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嘴唇就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唐景天:「……」靠!靠! 唐景天清晰地感觉到傅云脖颈大动脉的跳动和喉结滚动了一下,于是脑袋尴尬地蛄蛹了一下,傅云感觉到唐景天在动,眉头紧紧揪在一起。 唐景天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二人之间被人追的紧张气氛也被尴尬取代了。 傅云起伏的胸口让他感觉到,身下的人应该是生气了,只怕一会儿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我靠!老子对天发誓不是我要亲你脖子的! 都怪你,你干嘛要拉我那一下。 …… 「你……」傅云似是屏住唿吸,极力忍耐什么,随着脚步声远去,他唿出一口浊气,咬牙道:「把你的爪子拿开!」 唐景天:「……」虽然但是……确实是我占了他的便宜,可两个男人不算占便宜吧? 傅云沉重地吸了口气,胸口的起伏让唐景天察觉到,他的手好像……确实放的…… 唐景天忘记还缠在一起的头髮,坐起身的瞬间又被扯了回去,这回他拿开放在傅云两胸上的「手爪子」。 二人近在咫尺地双目对视,唐景天紧张地咬了咬牙,「那个,你,你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的。」 傅云被扯了两回头髮,气得火冒三丈,骨子里的修养让他开口却不失风度,「你,你先下去。」 唐景天道:「我也想,可是头髮还……」 傅云的眸光寒厉,直看得他瑟瑟发抖,尴尬到「宕机」的大脑可算是反应过来,自己还骑在人家腰上呢。 真他妈的社死啊! 唐景天将自己的下半身挪下来,低头跪在地上像只「小狗狗」一样,后面再配条尾巴就非常地和谐了。 傅云皱眉道:「你扶我起来。」 「哦,哦……」唐景天双手搭在傅云的肩膀上用力将他扶坐起身。 终于解开头髮,唐景天已经着急加紧张得大汗淋漓。不远处又传来追兵的声音。 「这边!人散开,仔细找,贤王留活口,其他人格杀勿论。」 唐景天:「……」如果相遇,我交人,好汉饶命。 听着那群人在竹林中到处搜索傅云的踪迹,唐景天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的回来。 回来就回来吧,好死不死又拉着傅云单独跑了。 真是脑子抽了托马斯迴旋小旋风。 唐景天懊恼地垂了一下自己的头,感觉到后背的刺痛后,整个人都裂开了。果然旗子都不是白插的。 要知道,他当初为了「讨好」这位贤王,曾信誓旦旦,这个月的刀他全挡了…… 第19章 唐景天,是你的真名吗? 解头髮时傅云就闻到了唐景天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那人却一直一声不吭,于是傅云在他后背拍了拍,唐景天痛的差点「嗷」出一嗓子。 傅云感觉到手心粘上了黏腻的液体,询问:「你受伤了?」 你踏马的是在报刚才占你便宜的仇吗?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唐景天咬着后槽牙,闷声气道:「不用你管。」 知道还拍我伤口!! 傅云不知道这暗卫哪来的脾气,他逃跑的帐自己都还没和他算,怎么还敢和自己生气,于是冷声道:「起来,快走!」 唐景天道:「走哪儿去?不在这儿等你的人来救你?」 傅云:「……」 「你的血一会儿就会把人招来了,不想死就跟本王走!」 「哦。」唐景天捂着后背的伤口,觉得他说的都道理,于是站起身问:「这黑灯瞎火地往哪儿走?」 傅云忍了又忍,揶揄道:「到底谁是主子?你失忆连常识都失了?」 唐景天一脸倒霉样儿:「我……」也对,逃命算常识。 傅云将自己的袖子放在唐景天的手上,道:「抓好,跟我走。」 「快来人,这里有血迹!」寻到血迹的头领招唿着周围搜寻的同伴,十几个黑衣人凑在一起,随后又从发现血迹的地方如鸟雀一般四散而去。 小七和其他几个暗卫在竹林中穿梭前行,这片竹林由清秋别院连通着后山,后山很大,除了茂密的竹林,地形也相当复杂,不多时便追丢了那群人。 第23页 眼尖的小七余光瞥见一点银光,穿花绕树地压着一根细竹飞身落在地面上,弯腰从地上拔出一只银色袖箭,随后转身飞出,「敏慎大哥,这有一只袖箭,上面沾了血,不知道是谁的!」 敏慎一听有血迹,顿时大惊失色,急急接过袖箭,一名侍卫上前点燃火摺子,火光之中,敏慎仔细打量了一下,道:「这支袖箭是宁王死士用的。」他脸色逐渐铁青,随后招手,「谁最后见过王爷?」 另一名王府侍卫上前,道:「属下最后见到王爷和宁王过了两招,随后来了一个宁王身边侍卫打扮的男子将王爷救走了。」 小七:「宁王身边的侍卫?」 敏慎抬头看向小七,大一不是逃了吗?如果不出意外…… 「是大一带走了王爷。」 小七大喜过望,「太好了,老大没事儿。」随后他又问那侍卫,「人呢?」 侍卫道:「就是这个方向。」 敏慎沉思片刻,如今不容他多想,于是指挥着众人,道:「小七,你刚在哪儿发现的?现在所有人跟着小七去,随后散开找,要找仔细了。」 小七应声带着人去刚才他发现袖箭的地方。 敏慎大概明白过来,宁王是见大事不成,既然傅云和陛下一条心了,那就干脆拿下傅云去换天牢里的那位? 唐景天被傅云带着已经走一段距离,山里的夜色尤其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脚下踩着什么也看不见,两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小跑着。 既然他们走起来很艰难,追上来的人也不容易。 夏日里跑久了都出了汗水,唐景天后背的伤口不算深,但还渗着血,又和着汗水黏了满背,难以言说的痛苦难当。 唐景天只觉得事到如今,是生是死也难料,便问道:「王爷,您确定您认路吗,不会是带着我一起往野兽的肚子里送『爱心晚餐』吧?」 「不想死就闭嘴跟着本王走。」 「行,您说什么是什么。」唐景天恭敬地贫嘴,「老闆说的话就是圣旨!」 唐景天嘴上贫,却也不敢真得罪了这位「旧社会权贵」,脚下老老实实跟着走。 傅云冷笑道:「本王倒真没看出来你哪儿听话。」 「这哪儿话啊?」唐景天用另一只手扯了扯黏在后背的衣裳,道:「属下哪儿敢不听话,老闆一句话我十年的俸禄就没了。」 傅云沉默了很久,忽道:「唐景天。」 「啊,怎么了?」 「没怎么。」傅云道:「到了,从这儿钻进去。」 唐景天停在傅云身后,瞧着他说的地方比四周更漆黑,颤声道:「王爷,虽然我从小学习马克思主义,坚持信奉科学,可是……」他艰难地抬起手,指着前方黑黢黢的一片,「我从小就怕黑啊!」 「……」傅云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大概能猜出来也没什么意思,重点是他怕黑,准确来说就是他胆小。 傅云伸手将唐景天往黑暗处一推,唐景天只觉得毛茸茸的东西扫在自己的脸颊上发痒,后背顿时密密麻麻爬上一阵寒凉,吓得他汗毛倒竖,闭着眼睛转身刚准备逃跑,就被傅云按了回去。 「是草。」傅云轻嘆一声,越过他身边,伸手拨开有一人高的杂草,「快点进去,不然一会儿……」 傅云话还没说完,唐景天就「知情识趣」地钻了进去,不为别的,好歹比较起来,王爷该不会真的将自己往死路上送,但是那些死士是真的要他们死。 这其实不是什么山洞,就是山下乱石的夹缝,被周围长高了的杂草遮盖住了,夜间这种地方极难被找到。 夹缝中狭小,又被杂草掩盖,只堪堪能容纳三四个人。 不是很大,只是比外面更黑点,唐景天勉强能接受这种地方,于是压着嗓子问:「王爷来过这儿?」 这种隐蔽的地方本就难寻,又是在山里,必然是来过,否则怎么会找到这种地方。 傅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安静听了听外面是否有追兵跟来,才道:「来过。」 不等唐景天说话,傅云接着道:「以前,母妃还在世时,父皇允许我们每年夏季最炎热时来清秋别院暂住几日,那时我偷跑出来,在山里走丢了,一个人在这里过了一夜,天亮时他们才找到我。」 「那个……」唐景天突然听到他和自己讲过去的事情,有点不想接话茬。 「唐景天,是你的真名吗?」 呵!我就知道这种在宫里浸淫多年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和人讲自己的过去套近乎。 你的心可真黑啊! 「不是啊。」唐景天故作,「我那天在太后跟前随口编的,我的本职毕竟是暗卫,我想王爷也不希望太后知道您身边暗卫的名字吧。」 第20章 疯狗互咬 套话? 这题他会,虽然没正儿八经看过宫斗剧、剧,但是网文也是阅读过无数的资深书虫。 墨染的黑夜中他们都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耳识在此时被放大无数倍。 傅云声音低缓,「那日陛下也在,你这欺君犯上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 诛九族?我连我九族有谁都不知道,您要能给我找出来一个健全的族谱也成,到时候我九族随便你诛。 心里虽然腹诽着,人却表现的很讶异:「王爷,我不是孤儿吗?难道您找到了我的家人?」 第24页 唐景天私下里找小七套了很多话,他知道小七和大一关系好,所以小七一定知道很多大一的私事。 果然,大一来到王府和其他人都一样,他们都是孤儿。 无亲无故的人哪来的九族,就算有,和他唐景天有什么关系,爱诛是吧,大街上的孤儿可以绑起来给他一打。 这人总不能是个杀人狂魔吧? 傅云没想到这人看着呆头楞脑,总说些人听不懂的话,关键时刻还是头脑灵光的,知道似是而非的答两句,又让人揪不出错处。 可无论他怎么掩饰,这不是他认识的大一。 傅云又道:「你背后的伤……」 「嗨,没事儿。」唐景天后背一僵,笑道:「没事儿,暗卫挡刀天经地义。」 唐景天话虽然答得游刃有余,其实他也明白,傅云如此精明一个人,能做到权倾朝野,和陛下分庭抗礼,足够说明他有多少心机手段。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明明都心知肚明,唐景天参不透他为什么不直接戳破,可唐景天也不敢直接说实话。 于是话题也进入了死胡同。 现在这样也挺好,先表现出忠心耿耿,迷惑他的视角,让他继续试探自己,自己则找机会赶紧熘了。 都这种情况了,王爷也不会信他就是大一。 可他留着自己到底为什么呢?唐景天并不想搞明白,「熘」是保命的最佳选项。 狭小的环境里,各怀鬼胎的二人。 唐景天以为傅云接下来会问自己在别院为什么见到他就跑了,结果这人只字不提这事儿,越是不提,他心里越是忐忑不安。 可傅云不再套话后,唐景天才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他的唿吸声好像格外重,像是是在极力压制什么。 难道他怕黑?还是有什么童年阴影…… 唐景天慢慢靠过去,谁知傅云的手如鬼爪似得,唐景天都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扼住咽喉压倒在地,背后的伤口硌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痛得他冷汗涔涔。 「王——爷,你,你——咳咳,你松手。」 唐景天使劲扳开他的手,傅云的手劲奇大,五指像鹰钩一般,指甲嵌入皮肉,喘不上气的唐景天嘴里呜咽着,「我,是我——你,你疯——了,呵——」 唐景天被傅云掐的大脑缺氧,他看不清傅云的表情,却立时也明白过来,他应该真的有什么心理阴影,刚才不停地和他说话,像是在试探自己,但其实更多的是想压制内心的恐惧。 由于自己的突然靠近,打破了他自我防护的最后一片盔甲,于是起了应激反应。 傅云虽然一直掐着自己,但他却好像秉着一口气上不来。 此时如果现在有一点光亮,就能发现,唐景天的眼珠被他掐的突出不少,额角爆裂的青筋和已经泛青的脸色极其可怖。 就在唐景天觉得自己要一命呜唿的时候,傅云倏地松开手,然后开始没了命地喘息着,随后掐上了自己的脖子。 唐景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但身体却自觉地欺身上去将他压倒,顺势骑在傅云的腰间,他双手紧紧握住傅云的手腕以投降的姿势放于两侧。 唐景天低声吼道:「王爷,傅云,你清醒点!」 「呵——」傅云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似人声,「啊——」 卧艹,他这什么情况? 唐景天来不及想别的,再让他这么叫喊下去一定会招来死士。于是将他双手手腕交叠一只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唇。 傅云双瞳已经涣散,失了神智一口咬在唐景天的右手虎口上。 唐景天低声大骂:「傅云!我操你大爷,你属狗的吗?」 唐景天右手虎口瞬间被牙齿咬破,温热的鲜血流入口腔后,腥甜的味道让他渐渐恢復一点意识,但却并没有好多少,反而让他的力气更大了。 谁知傅云忘恩负义,竟然抬腿一膝盖踢倒唐景天的脆弱之处,本就背痛,现下屋漏偏逢连夜雨,唐景天心里发狠,左手扼住他的手腕更用力了。 傅云吃痛发出闷哼之声,还要去咬唐景天的手。 唐景天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气得发疯了,松开捂嘴的右手,照着傅云的嘴唇就咬了下去,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亲了。他狠狠一口,直接将傅云的嘴唇咬破了。 傅云瞪大了双眼,停下了挣扎和对抗。 唐景天松了口气,这人突然发疯,连带着自己也失了理智,就在他也松手的一瞬间,傅云竟然翻身将唐景天压了回去。 「卧艹,你他妈的发疯还没完了?狂犬病——」 唐景天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让傅云咬了上去。 唐景天:「……」这人有病吗?!!指定有狂犬病,咬人咬的这么嗨吗! 唐景天挣扎中胡乱摸到一块石头,照着傅云的后脑,想也没想就砸了下去。 傅云终于安静下来,直直趴在他的身上,唐景天贴心的在他砸过的地方摸了摸,没有摸到血迹才放心地瘫倒,并唿出一口气,随后手上一使劲将那人掀翻了过去。 打完人他就后悔了,万一有追兵过来,他是自己跑呢,还是带着这个累赘跑啊? 当代青年摆烂心态,死就死吧,反正他们要的是傅云,大不了把人交出去。 他又不是我主子,当老闆也不太称职…… 唐景天这么想着,也没力气爬起来换位置了,心惊胆战被人追着跑,然后又和「老闆」大战一场,着实也不愿再讲究了,挪也没挪,一下就睡了过去。 第25页 那些死士不知何时退了,敏慎却带着人先找来了。他本来没抱希望傅云会来这里。 见到傅云真的在这里时,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但又…… 第21章 公开处刑,赤色鸳鸯肚兜 敏慎这辈子都不想回忆当时找到人的场景。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夜里干了什么,他当时看见傅云和唐景天两个人都肿着嘴唇从石缝里出来,嘴角还有干枯的血渍,两人都是一言不发,也不看对方一眼,似乎是拒绝提起原因。 唐景天的脖颈被五指掐出了青紫的血印,傅云的双手手腕上也有淤青。 这到底闹哪样啊?难不成昨夜那生死时刻,这两个人的「战况」如此激烈吗? 敏慎又让侍卫去周围仔细找了,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所以……不会,不会,他在心里抹杀了那个不切实际地想法,一个暗卫怎么敢咬王爷啊! 如果真的是那样,王爷一定会杀了他才对…… 不对,那日王爷都没杀! 敏慎脑中天人交战,松的那口气又倒了回来,差点被一口气噎死过去。 小七见到完好的唐景天时,号啕大哭,脸上蒙面的黑巾都给他哭透了。 傅云捂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欲言又止地看向唐景天。而其他暗卫、侍卫则都背过身去了,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掉脑袋。 他们当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以后万万不能得罪王爷身边的那位,说不定日后就一跃成为他们的「主子」了。 那夜的事最终结果——宁王跑了,并且全身而退,还带走了天牢里争夺皇位失败的那位二皇子。 唐景天听到小七来和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满脸都写着「闹什么?」「宁王跑了就算了,天牢这种地方还能丢人的?」「你们过家家呢?」「都是假的吧?」。 当然,他们皇家争来闹去的和他没关系,他也不关心,他正计划着下一次逃跑计划。 自从在清秋别院后山和傅云互「咬」了一场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极其尴尬,他总觉得他们同时待在一起,空气里都能结上冰。 虽然,唐景天比之前更恭敬,更奴颜婢膝,做事更勤快了些。 傅云每次见他汇报工作,头都不抬一下,只声若蚊吟的「嗯」、「好」,多一个字都不说。 最后唐景天得出一个结论:傻逼玩意儿! 为什么他如此简单粗暴地下结论,因为傅云把他身上的银子,以及未来十年的工资都扣了。他甚至都没有审问一下,就给唐景天安了一个「失职」的罪名。 好,失职我认!可想白嫖老子十年,门都没有! 窗户缝都给你煳死,老鼠洞全埋了! 唐景天当时就想把自己的肠子都掏出来给傅云好好看看,看看老子的肠子都悔得青到发黑啦! 亏老子拐回去救你! 「老大——」小七站在唐景天背后,唉声嘆气一番,然后没有下文。 唐景天跷着二郎腿在院子里的树下纳凉,腿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样,嘴里吐出一颗瓜子皮,伸手掀开盖在眼睛上的树叶子,不咸不淡问道:「咋了?有话快说!」 「王爷说,说让你将那日在李阁老府上偷东西的场景描述一下,写好了让我呈过去……」 「还有什么?」唐景天舌尖灵活地翻动,又嗑出一颗瓜子,侧头将瓜子皮吐出去,「一次性说完。」 小七道:「王爷说事无巨细。」 我不会写繁体字啊,毛笔用来画画都难……对了,唐景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伸出两根指头摇了摇,「你给我多找几张纸,做成b5大小,订成册子拿过来。」 小七不知道他想干嘛,正准备下去照办,唐景天又道:「给我找个细点的毛笔!最好再找点彩色墨水。」 「……」小七走到一半又拐回来,「老大,其他的我懂,可什么叫逼五?」 唐景天掀开眼皮上的叶子,仰头打量了一番小七,然后摊开两只手比画,「就这么大,快去。」 开玩笑!他唐景天好歹也24岁了,曾经在宿舍里和室友也算是阅片无数…… 呃……有点夸张,但是也没那么天真无邪…… 小七去很快就准备好了唐景天要的东西,唐景天执起笔想了想那夜的事情,嘴角不自觉地泛起笑意,然后……下笔如有神。 当真画得鬼斧神工,定叫过目之人「流连忘返」…… 傅云从敏慎手里接过唐景天呈上来的「画册」,翻开一页后,嘴角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这小子画画还不赖,果真是描绘得事无巨细。 翻到中间几页后,他的脸唰地一下沉了下去,耳根染了些许薄红,随即将画册合上。 敏慎问道:「王爷,怎么了?」 傅云轻咳一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敏慎,敏慎不寒而慄,即刻闭上嘴老实转过身去站着。 傅云又翻开刚才他看的那一页,模样画得很传神,只见草丛中一男一女惊惧交加,似是刚站起身,男人脖颈上挂着一条赤色鸳鸯肚兜,双手捂住山根……另一名娇俏女子一手捂玉峰,一手遮密林…… 唐景天还躺在树下,想起傅云看到那幅画黑着脸,心里怕是会一本正经骂道:「污秽!给我把大一叫来!」 「哈哈哈——」唐景天顿时笑得肚子痛,滚在椅子中声泪涕下,只觉自己是个天纵之才。 第26页 半日后,那册子竟然甩在了自己的脸,随后敏慎的声音响起,「王爷召见,还有,除了小七,所有暗卫全部去王爷的书房内候着。」 唐景天:「……」 敏慎又道:「带着你的小册子去,若是不带去——」他在喉管处横手比划了一下,唐景天瞬间便心领神会。 ?? 咋的?不就是给王爷看了个小黄书,怎么还把大家都召集过去了? 一盏茶后,所有的暗卫都跪在傅云的书房内,傅云绕着众暗卫走了一圈,最终将步伐停在唐景天面前,「把你手上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讲一讲你画的什么。」 唐景天噌地一下耳根烧了起来,他抬头迎着傅云的眼睛看去,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王爷,这,这有必要,吗?有辱斯文,不太好吧?」 「敏慎说你笑得挺开心的。」傅云冷哼一声,「本王瞧着画得甚好,况且,此等好事儿大家自然要分享一下。」 公开处刑?算你狠! 唐景天的喉头滚了滚,压低着嗓子道:「这个,我们可以——私下分享……」 傅云一指抵在额头上,似是有认真考虑他的话,须臾后,道:「敏慎,你拿上那册子,展开给大家都看看,日后要向大一好好学习。」 唐景天:「……」 敏慎:「……」不关我事儿啊!我不想拿……烫手…… 敏慎从唐景天手里拿出那小册子时,唐景天还死死拽着不肯给,傅云的冷芒扫视过去,他立刻就放开了手。 敏慎咬了咬下唇,极为羞耻地展开画册,所有的暗卫都抬起头,看完之后,书房内的空气几乎沸腾了起来。 暗卫们蒙着脸,却觉得脸骚红的能将蒙面黑布给烫出一个窟窿来。 第22章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傅云道:「来,大一给大家讲解一下。」 大型社死现场不过如此。 唐景天估计从此以后都不敢再戏弄王爷了,他那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傅云,祈求他就别「现场直播」了吧。 傅云却一脸好笑,「既然敢画出来,怎么还不敢说?」 唐景天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劲儿,高声道:「我画的是『孙答应和挂着赤色鸳鸯肚兜的狂徒』……」 唐景天说完立马低下头。 哎!他就看了那么几集,恰好有这一段,刚才自己起了恶作剧之心,刚好这段非常符合…… 谁知道傅云真他么的不是东西,日后还怎么让他在暗卫里立足!! 小七蹲在书房门外。 为什么王爷召见了大家,却不召见自己,难道是自己哪儿做错了? 难道王爷不要小七了吗? 小七仔细回忆最近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好,心里七上八下地焦急等待着。 书房内气压极低……半晌无人说话。 唐景天知道,如今就算找地缝也掩盖不了他的颜面,于是昂首挺胸,泰然道:「那夜我去做任务时,确确实实撞见了,咳——一对野鸳鸯。是王爷您让我事无巨细,我想着吧,文字怎么都没办法事无巨细,于是就想画出来总能表达得更清楚,便将我的所见所闻都画出来。这要是有设备,我指定给你们录个过程回来,保准你们看到新鲜热乎的国产小片……看完以后,岛国小片简直不值一提……」 「大一……别再说了。」大二跪在唐景天的身边咬牙提醒。大二听他越说越离谱,更是汗流浃背,于是用胳膊肘子捅了捅他。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唐景天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既视感,越说胆子越大,「咱们替王爷办事儿,自然要遵从吩咐,对吧王爷?我还要不要讲讲他们的动作过程?」 大二:「……」老大吃错药了? 大三:「……」这算顶嘴吗? 大四:「……」能别顶着我老大的脸干这么蠢的事儿吗!? 小五、小六:「……」(暗自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老大,老大威武! 敏慎扶额,神他妈的「遵从吩咐」,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要不要再给你准备个女人啊?! 你踏马敢说,我们好意思听吗? 傅云一愣,他本想着将他一军,未曾想这人竟然厚颜无耻,顿时被他这直言不讳给当头暴击,一时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连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于是气愤地大手一挥,让大家都下去各司其职去了。 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唐景天长长唿出一口气,小小王爷,轻松拿捏,如今这不连发作都忘了。 他刚得意地踏出书房的门,小七便追上来问:「老大,怎么大家都进去了,却不叫我?」 唐景天若有所思,弹了一下小七的脑门,道:「你还未成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听。」 「什么是未成年?」小七摸着额头,委屈道:「老大,小七今年已经十六了!小七已经可以成婚了,不是小孩子。」 十六岁成婚?想当年我还在上高中……妈妈喊我出门打酱油都要再三嘱咐的年纪…… 好好好,时代的鸿沟。 唐景天脚下被绊了一下,踉跄站好,认真道:「七仔,老大给你科普一下,成年是从十八岁算起的,况且你还没到法定年龄。毛都没长齐呢,就想成婚?!」 第27页 「长齐了!不信我给你看……」 「我去!谁要看你毛?留给你老婆看去……」唐景天龇牙耸了耸肩,拔腿就跑了,留下小七郁闷不已。 敏慎手里还揣着那本画册,站在小七身后,问道:「小七想娶媳妇了?」 「敏慎大哥!」小七的眸子亮晶晶地盯着敏慎,一本正经道:「对啊,小七已经攒了不少银子,等哪日王爷若是能开恩,小七想求王爷去做侍卫,听说王府侍卫是可以成家的。这样小七就能娶媳妇了。到时候敏慎大哥可要来喝喜酒。」 敏慎皱眉,在小七头上敲了一下,厉声道:「你才多大啊?王爷都没娶妻,你着什么急。」 「唔——」小七不服气,「王府连个婢女都没有,王爷上哪儿去找媳妇儿?」 「嘿,说你你还顶?」 「哦,不说了还不行嘛。」小七凑近敏慎,小声好奇地问:「王爷都三十了还没娶妻,听赶车的梁爷爷说,王爷喜欢男子,说不定要娶个男王妃进府,是真的吗?」 「你瞎说什么?!」敏慎连忙捂住小七的嘴,左右看看,指了指他的额头,「胡说八道什么?王妃是要进宗室族谱的,本朝从无先例男王妃一说!再说割了你的舌头。」 「唔——」小七使劲摆手表示自己绝不乱说,敏慎这才松开手,他又问:「为什么不能娶男王妃,不都是王妃吗?」 敏慎严肃认真地瞪着小七,再次警告,「这事儿不是你该问的,不想死就莫要再提!」 「哦,好吧。」小七悻悻低下头,余光看到敏慎腰间的画册。 他很好奇里面画了什么,当时老大是背着他画的,他怎么软磨硬泡都不给他看。 小七想着敏慎应该也不会给他看,于是问:「敏慎大哥一直都最疼小七,你是最喜欢小七的吧?」 「……」敏慎一愣,干咳一声,「小七最听话,我当然喜欢。」 小七道:「那敏慎大哥一会儿可不能生气。」 敏慎:「……」 …… 敏慎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腰间的册子就被小七一把夺走,随后一跃飞上了树,敏慎急忙威胁道:「小七,你别看,你要是看了我告诉王爷去!」 「哼!你才不会告诉王爷,少吓唬我。」小七说着就展开画册看起来,翻到「赤色鸳鸯肚兜」还没什么,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要画这个。 再接下来……小七红着一张脸,将手里的画册丢给了树下的敏慎,脚下一跃,一熘烟地跑了。 敏慎捡起「烫手山芋」,嘆了口气,这小七也真是的,孩子到了叛逆期,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偏要看,这下好了…… 敏慎想起刚刚小七问他是不是最喜欢他,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心跳似乎都欢快了起来。 其实这孩子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第23章 王爷的狙击范围 傅云被唐景天不按常理出牌又反将了回去,虽然当时是有些尴尬,也有些恼羞成怒了,可仔细想来,是自己这么做确实让人下不来台。 好在唐景天是个心大的。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房内灯火昏黄,烛火不停地跳动,他也懒得去剪灯芯,就那么疏懒地靠着椅背,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石缝中的事情。 他和唐景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只是没有细细说。 他真的曾在那里待了一夜,只是那一夜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他本以为自己惧黑的病症已经减轻,但是当他再次来到事发之地,还是没能控制好自己。 又或许是宁王给他下的药激发了他心底的恐惧。 儿时宋贵妃总会在夏季最炎热之时带他来清秋别院小住,那时他们几个兄弟都会来。陛下一直都是喜静的大哥,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字,他是很好的兄弟榜样。 老二有样学样,样样不甘落于陛下身后。于是出来玩的只有他们三个。 那日老四困了要睡午觉,小五最活泼好动,看书写字都坐不住,更别说午睡,在小五的央求下,他只好带着小五一起去后山玩耍。 一开始丫鬟、侍卫们都紧紧跟着,小五不知何时和他们走散了,所有的丫鬟、侍卫都着急了起来,到处找小五,等找到小五时,傅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傅云只记得那夜好黑好黑,还有野狼的嚎叫声,山林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动物出没。他当时也不过七八岁,整个人都吓傻了,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那个石缝边上,傅云就想着钻进去过夜,可谁知突然窜出来一匹野狼。傅云害怕,但是更怕死,野狼估计是饿了肚子,死命地将他压在地上,锋利的獠牙朝着他的脖颈上咬。 傅云紧紧撕扯着野狼的耳朵,任凭狼爪子在他胸口挠,当时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扯掉了狼耳,还是狼爪子挠伤了自己的眼睛,眼里布满了血水,猩红一片。 最后他掐着那匹野狼的脖子直到天明侍卫们找来。 侍卫们都吓坏了,当看到傅云的胸口还有起伏时,几个人七手八脚地上去将野狼扒开。 那时,侍卫们发现傅云的嘴咬在野狼脆弱的喉管上,血水流了他一头一身,小小的手生生将野狼的喉骨掐断了。 血水流到傅云的眼睛里,他就那样睁大着眼睛直到天明,让侍卫找到。 侍卫们看到傅云猩红的眼睛,当时几个胆小的,立时吓得大叫起来。 第28页 从此以后他就惧怕黑夜。 连着高烧几日,烧到神智都迷煳了他也不让婢女将烛火熄灭,就那样夜夜点着烛火睡觉。渐渐大了,他不愿意自己有弱点,于是尽量减少夜里点的蜡烛。 到如今他夜里睡觉也不用再燃蜡烛。 傅云唇角的咬痕已经完全好了,手不自觉地缓缓摸上唇角,心跳倏而骤停了一下,他慌忙放下手。 有个隐约不成体统的想法萦绕在脑海中,「大一难道喜欢我?」 「怎么可能。」傅云立马坐直身体,随手找了一本书打开,可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心里慌乱得不行,「大一为什么要画那些画?他在暗示自己?」 不可能,怎么可能!本王堂堂一个王爷,多少好女争相嫁进王府本王都看不上,何况他一个连身份都搞不清楚的暗卫! 「暗卫怎么了?那不也是王爷的暗卫。」他心中骤然想起一个声音。 傅云吓了一跳,倏地站起身,谁在和他说话?他将书房角角落落都巡视了一遍,然而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对着书房外道:「敏慎。」 敏慎躬身推门而入,问道:「王爷有何吩咐?可是要去用晚膳?」 傅云从遣走了所有人,一直在书房里没出去过,到如今晚饭都没有吃,一定是饿煳涂产生了幻听。 傅云捏了捏鼻樑,「嗯,是有些饿了。」 敏慎问:「那是要传膳到书房,还是回卧房?」 傅云放下手,神色有些疲惫,淡淡道:「卧房吧。」顿了顿他又问:「今夜谁值守?」 「回王爷,是,是大一。」 傅云一怔,随后点点头,道:「你先去传膳吧,叫大一出来,本王有话要问他。」 敏慎应声退下,傅云在书房外对着月色站了会儿,忽地看到前面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狂抖了几下,随后传来一声咒骂。 「我靠,老子的屁股……」 傅云:「……」真是毛躁! 唐景天撑着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跪下后道:「属下参见王爷。」 「起来吧。」 唐景天艰难站起身,心里把傅云从头到脚骂了个遍,他正在树上摸鱼打盹儿,突然被敏慎砸来的石头吓一跳。 老闆怎么连夜班也要查岗啊!还有没有天理! 傅云摇了摇头,边走边道:「怎么?嫌本王打搅你睡觉?」 「……」唐景天心道不好,连忙跟上去,否认道,「没有,上夜班怎么能睡觉……」 傅云转过身,盯着唐景天,那眸子里幽暗深沉,让人一眼望不到底,不由胆寒起来,于是赶紧闭了嘴。 傅云接着问:「你那夜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唐景天连连摆手,「那么黑,我又不是猫,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傅云背着双手继续走,唐景天低头跟在身后,刚好瞧见他右手的拇指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唐景天有些垂涎,这块玉应该值不少钱…… 「那日已经逃出去了,为何又回来了?」 唐景天一怔,抬起头盯着傅云身后垂着柔顺乌黑的长髮的背影,紧张得心跳加速起来,他转瞬间变笑起来,「王爷这话从何说起,属下当时看到可疑之人,又见大二和敏慎都在附近,于是想……」 「唐景天。」傅云道:「人在撒谎的时候,心跳是不受控制的。人只要撒一个谎,就要用千万句谎言来掩盖,时间久了,总有破绽。」 唐景天听了这话,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便连喉结的滚动都有些干涩。 「你说呢?」傅云说这话时极轻松惬意,如狩猎的鹰一般,好像在告诉唐景天,「你已在我的狙击范围。」 第24章 在哪儿打工都是打 说实话?还是说一半? 唐景天内心纠结万分,傅云不是个傻子,他刚才的话已经在暗示自己,他已经给了自己无数次的机会,若是还说假话,后果自负。 万一他是「炸胡」怎么办? 他现在丢了个王炸出来,我就是手里有一对二也管不上啊! 不知不觉他们就一前一后地走到卧房门口,屋内早已燃起了明亮的蜡烛,周围的下人都已经屏退了。 唐景天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两人停在卧房门口,唐景天道:「王爷的话自然都是对的,属下确实撒了个谎。」 傅云不打算直接进房,停在门口,打算继续听他讲完。 唐景天接着道:「属下的真名确实叫唐景天。这不是得了王爷的赐名,既然做了王爷的暗卫,自然是要摒弃前尘,专心为王爷办事儿。」 傅云不置可否,继续听他编,他早已提醒他谎言终究是谎言。 「是这样的。」唐景天站直身体,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巾,指着自己的脸,然后伸手比划着名,「有一天,我正和大学同学在ktv里唱歌,唱的歌儿叫什么《彩色翅膀》,我大概可能是喝酒喝多了酒精中毒,也有可能是玩太晚了脑梗了,这年头年纪轻轻脑梗的人很多,王爷不用惊讶。」 「后来我朋友们把我带到医院里,结果没救活我,然后我就嗝屁了!」 唐景天「啪」一锤手,接着道:「您猜怎么着,结果我就穿越了!我一醒来就躺在王府里,是你们非要管我叫『大一』,这名字我是真不喜欢,但是您是王爷,您说了算啊!」 第29页 傅云:「……」 唐景天:「这可不说就刚巧我魂穿到了刚死的大一身上,但是我要表明一下,那事儿不是我做的,我可不认。」 反正你又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非礼王爷这事儿可不能认!反正真的大一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唐景天主打一个坦白从宽,且事无巨细,听不听得懂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我正琢磨着这事儿怎么跟您交代呢。」唐景天摩挲了一下下巴,问道:「王爷,我有个事儿想和您商量一下,虽然有些不妥,您要不愿意,就当我放屁,可千万别生气。」 傅云一时半刻吸收不了唐景天这「三更半夜见太阳」的离谱故事,面上却一派镇定,微微点头,道:「你说。」 唐景天笑眯着眼睛,「既然大一已经死了,反正我又不是他,要不您把我放了?」 「嗯,也好。」傅云点了点头,若无其事道:「你想好了埋哪儿吗?」 「……」唐景天连忙摆手,退而求其次,主打一个能屈能伸,「埋就算了,这话说得多见外不是?在哪儿打工都是打,我不怎么挑肥拣瘦。」 傅云对着唐景天笑得温柔,向前迈了两步,伸手时唐景天躲了躲,结果他的手却落在唐景天的发间,随手揪出一片叶子。 傅云将那片叶子放在他的手里,道:「下去吧。」 「是。」唐景天傻笑一下,转身一路小跑,消失在傅云的视线内。 敏慎推开房门从屋内走出来,傅云未回头,还瞧着唐景天消失的地方,淡淡问道:「敏慎怎么看,他说得可是真的?」 「王爷,属下觉得他说的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但见他近日的行为,也确实……」 「确实什么?」 敏慎道:「确实配得上他这个人。」这配得上带着满满的讽刺之意。 傅云问:「唐景天画的画呢?」 敏慎从怀中掏出那本画册,双手奉上。傅云修长的手指在那册子的花花绿绿的皮子和皮子上「缺胳膊少腿」的几个大字上点了点,道:「找个画师过来,将里面的画提炼一下……」 傅云想了想,接着道:「制成册子,丢给御史台。」 傅云本想着怎么能扳倒李阁老,帐册的事情失了手,但好在唐景天出了「奇招」,如此一来,先让御史台的人和他先玩一玩,不愁抓不到另外的破绽。 「是。」敏慎收起画册,又问:「那大一……那唐景天怎么处置?」 「先留着。」 敏慎:「……」留着什么意思?抓起来留着命,还是放着不管? 虽然敏慎和大一没仇没怨,好歹同事一场,只是所属职责不同而已,一明一暗,核心思想都是护卫王爷的安危,如果大一还是大一那他没话说。 可是这人方才分明说得就像鬼话,王爷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留他。 自从这货变成自称「唐景天」的傢伙,真是处处匪夷所思,他这么多年跟着王爷,从未像现在这般猜不透。 傅云自然知道敏慎的心思,若是大一还是大一,那敏慎怎么都愿意替他求情,可他既然不是大一,敏慎为了傅云的安危,还是侧面提醒直接将其处死。 傅云看着桌上的饭菜,略微动了几筷子便吃不下了。 唐景天挂在傅云卧房附近的树上,方才的睡意叫某人这么一打搅,今夜这是又要熬夜的节奏。 呵,我来古代体验社畜生活可还好? 现在曝光了,也不知道傅云到底怎么想,到底信还是不信? 管他信不信,咱该跑还得跑!不仅要跑,把他那扳指也偷了! 唐景天摸了摸嘴角已经癒合的伤口,右手虎口的伤到现在才好,指定是要留疤了,真是气煞人也。 「好你个『浮云闲王』,属狗的是吧!」要不是这副壳子有武功底子,当时还不得叫傅云给咬死? 唐景天想起那日这狗东西黑心烂肺地试探自己就来气。 他在树上翻来倒去,最后一拳锤在树枝上,那树枝如弱柳扶风一般,还没听「咔嚓」之声传来,直接断裂掉了下去。 唐景天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冷静下来后,他觉得不对,当时傅云那眼睛泛着红,显然是神志不清了。 不会吧?难道是有什么隐疾,不可告人的毛病? 他奶奶的,管他什么毛病,这两口之仇必须得报! 唐景天来来回回想着这事儿,精分到半夜才睡着。 一觉醒来,小七火急火燎找来,说王爷上早朝被李阁老拿朝板给砸了! 第25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 唐景天从树上跳下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嗯,砸得好,该砸。」 「……」 小七惊恐道:「老大,你不要命了?主子被人砸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然咋地,我晚上去给你主子把李阁老暗杀了?再说不发工资的老闆,不算我主子。」唐景天挑起小七的下巴,冷脸道:「七仔,懂?」 「唔——」小七摇了摇头,道:「小七不懂。」 唐景天又打了个哈欠,「不懂就问你家敏慎哥哥去。」 「……」小七挠着头髮,一脸迷茫,「哦——」 今日早朝之上。 朝堂上各部的紧要事儿都汇报完了,御史台的嘴还没动起来,其他各部官员争相开始参奏傅云,就像是约好了一样。 第30页 总结起来:「傅云勾结宁王,二人里应外合从天牢里将谋反之人劫走了。」 陛下还没发话,一群人吵来吵去,结果傅云勾结宁王一事还未有个定论,御史台这时候终于坐不住了,有人站出来参了李阁老一本。 这李阁老就是当日陛下亲自下旨给风光大办了六十大寿的那位,全名「李仲甫」。 这一本参得极有意思,这一本参完,朝上没人再记得提「傅云勾结宁王」之事。 御史台的人是这么说的,「李仲甫纵孙媳外室抢夺他人田产,并殴打他人致死,家风败坏,徇私枉法,罔顾人伦。请陛下依照律法,从严处置!」 参奏之人「措辞严谨」,「言简意赅」——并掌握了流言的精髓。 至于为什么这么参……懂的都懂,字面意思。 朝中大臣们又不是那乡野没读过书的,字面意思当然很好理解,随后御史台将一本小画册呈给了陛下。 陛下翻阅之后,将下唇咬了又咬,肃色道:「李爱卿啊,这画是有点野,朕也不好意点评。不然这样,朕让大理寺帮你查一查,也好还你家风清白,并对捏造流言者严惩不贷,以正纲纪。」 不知是谁先起头笑出了声,随即便闹笑了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们不守礼仪规矩,便是椅上坐着的那位也差点没忍住,好在他瞧着冰块脸的傅云生生忍住了。 李仲甫当即变了脸色,恼羞成怒,手中朝板朝御史台那位大人一掷,御史台的大人是躲了过去,却刚好砸在了某人的额头上。 李阁老都六十了,这莽撞一砸,却也替自己解了围。 陛下当即宣布散朝,有什么话去「勤政殿」说。 唐景天听小七讲完前因后果之后,寥寥一语,「百因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随后捂着肚子捧腹大笑。 幸灾乐祸的下场就是,傅云从勤政殿回来便叫敏慎去把唐景天找来。 唐景天正躺在床上唿唿大睡,赫然被人从睡梦中拉起来,暴躁得不行,「敏兄!我刚下夜班……」 敏慎面色不善,一把将他从被窝里掏了出来,「快走,王爷说了,可以考虑那什么『加班费』。」 「欸——我可以了。」唐景天一听加班费,立马神采奕奕坐了起来,也不用人催,麻熘地就穿戴好了。 敏慎在心里给王爷竖了个大拇指,果然给王爷说中了。 王爷还真是「明察秋毫」,软肋拿捏得恰到好处。 唐景天破天荒地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干净、愚蠢的大眼睛,「走吧,敏兄。」 来到书房,傅云并不在里面坐着看书或者批阅公文,而是在屋外练武,且额角上真的顶着一个青紫色的印子。 唐景天想这应该就是早朝上被李阁老打的「证据」。 傅云脱去华丽的袍服,头髮全束在头顶扎成马尾,没有戴冠,下摆别在腰间,露出笔直修长的腿,上衣袖子挽到肘上。脸颊和脖颈上的汗水在阳光下泛着剔透的光。 他打了一套掌法,见敏慎带着唐景天来了也没有停下,眼角的余光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上来比试一下。」 唐景天站在那里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猝然被敏慎推了一把,他抬头指着自己的鼻尖,疑惑道:「我啊?」 敏慎:「不是你,难道是我?」 「哦。」 唐景天揉了揉脚腕手腕,又做了一套扩胸运动,敏慎忍无可忍道:「你磨磨唧唧什么?是想吃板子吗?」 「没有。」唐景天笑道:「热个身,我怕一会儿腿抽筋了。」 敏慎翻白眼道:「我看你是脑子抽筋了!」 唐景天还待磨唧一会儿,傅云哪里由得了他,顺势一掌噼了过去,唐景天立即蹲下来了个扫堂腿,傅云跃起又落下,手掌横噼面门而去。 唐景天侧身双臂交叉挡住攻势后立即后撤。敏慎见此便躲到一旁树下乘凉去了。 奶奶的,又想试探是吧! 唐景天大半都是靠着原主的肌肉记忆出招,因为他的灵魂是「能躺平,绝不自己动手」,所以疏于练习,要不是暗卫们都被严格控制饮食,他现在估计都有小肚腩了。接了几招之后就大汗淋漓。 如此下来半炷香,傅云对唐景天那日的坦白也打消了大半的疑虑,因为他出手的招式和动作和大一都极其相似,唯一不同就是,唐景天每一招都是本能地接下来,却并不进攻。 傅云冷声道:「认真点,出招,不要只躲!」 唐景天:「……」行,你说的,打伤了别怪我! 唐景天一咬牙沖了上去,这下他主动出手就没有任何章法了,有种打乱拳的张牙舞爪小螃蟹既视感。 他双手抱住傅云一只手臂,使劲往他身后一绞,傅云借力一转身将唐景天带飞出去,一个狗趴。 唐景天还好戴着面巾,没吃上土。可他心里却恼火起来。于是立即站起身,抡起右臂就朝傅云的脸上砸去。 傅云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将唐景天的手腕一抓住身侧一带,脚下对着他膝盖一踢,唐景天瞬间腿软,单膝跪地。 唐景天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捏了一把土,照着傅云脸上撒去,背后的手抬起去当土的瞬间被唐景天窜起直接抱住了腰。 这腰的手感还是相当不错的。 第31页 傅云:「……」找死! 傅云提起唐景天的后襟,本想着对他胸口给一膝盖,可看着他的后背,心下却软了软。 就在这心软的片刻,唐景天抱着他的腰往后使劲推,傅云脚下一个踉跄向后栽了过去。 第26章 反傅云诈骗app 「王爷!」敏慎惊唿一声跑去将趴在傅云身上的唐景天一把提走。 傅云却没有不悦,站起身道:「再来。」 「停停停……」唐景天坐在一旁喘着粗气,举手求饶,「累,累死了,打不动了,求,求放过……」 敏慎斥责道:「大一!你也太没规矩了,怎么还耍无赖,万一伤着王爷,你有几条命?」 「敏慎。」傅云不以为意,拂了拂身上的灰,「是本王让他认真出手,他刚也算——黔驴技穷了。」 王爷都不介意,敏慎也不好再说。 唐景天一骨碌爬起来,道:「我不是驴。」 敏慎:「嘿,王爷给你三分颜色,怎么还……」他蓦地被王爷看去的眼神堵住了嘴,于是悻悻地不再多嘴。 傅云一抬手,一名侍卫端着干净的帕子呈上来。傅云擦了擦脸颊和脖颈上的汗水,将帕子丢进木盘内,「你一会儿随本王出去。」 「我?」唐景天哪里想加班,便找藉口,「我是暗卫,老出去显露人前,不太好吧?」 傅云眼神犀利,「怎么?现在本王使唤不动你了?」 「不不。」唐景天连忙摆手,笑起来:「这不是一岗一薪。」 傅云:「说人话!」 唐景天一怔,忽然觉得自己凭什么不好意思,只许你白嫖,不许我罢工? 他站直身体,略微扬起下巴,道:「我的意思就是,王爷您好歹是个二把手,您不能总是白嫖我劳动啊,上次好不容易给我发的点银子,结果出了趟差您又给我没收了……我这不心里委屈……」 长时间相处,虽然有些现代词语他们还是听不懂,但是好在他们还算了解唐景天,他说了这么多话,弯来绕去无非两个字「银子」。 敏慎:「……」这孩子的大脑是不健全吗?你连人带心都是王爷的,王爷不发月俸你还想翻天了不成?! 傅云的眼皮跳了跳,定睛瞧着大一这副身体。 他原是个孤儿,从小孤苦,在长身体的年纪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十五岁后跟着自己成为暗卫,暗卫为了保持身体轻盈,饮食摄入都比较严格,于是本来就不怎么高挑的个子,后来也没有再长多少。 如果唐景天说的是真话,大一当日救他而死,算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岁,倏而心中竟生出一丝怜惜。随后又莫名觉得,无论唐景天的话是真是假,现在的他仿佛有血有肉的像个人,虽然嘴上很欠,做事荒唐大胆,说话口无遮拦…… 傅云只怕连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对他的包容过了些。 唐景天这人不愿让自己吃半点亏,若不是这万恶「旧社会资本权贵」让他折腰,只怕他得「整顿职场和老闆」了。 傅云想起嘴上这一口的「恩怨」,便又冷了脸,决定还是要提点一下他,「唐景天,你莫不是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唐景天寻思着自己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他这又什么意思? 傅云瞥了一眼敏慎,随后回屋换衣裳去了。 敏慎便接着傅云的话,道:「你每日无论夜里值守,还是白日值守,都在树上睡觉,而且从来不换位置,连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你喜欢在哪棵树上挂着。」 「……」唐景天的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他隔着蒙面挠了挠鼻尖,道:「这,这不是我来,就,就没发过……」 「没发过银子?」敏慎冷哼道:「王爷为何没收你的银子,难道你心里不清楚?非得见了血才老实?」 「见血就不必了」唐景天心虚地嘟囔道:「那就等于没发。」 「你……」敏慎用手指点了点他,气不打一处来,反正他本就得了王爷的意思,干脆都撕开了说,叫他无从狡辩,「清秋别院西侧的狗洞你以为是那么容易钻的?你若是那日逃跑了,连小蝶村都出不去就横死街头了!」 「不过,算你还有点良心,当日西侧来的人都是宁王的人,若是你将王爷带过去,立时便会身首异处!你身上虽有诸多疑点,王爷念你真心相救,这才只是试探你,否则你现在能好好站在这里和王爷讨价还价?」 敏慎脸色严肃,「你说的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若是易地而处,你又信几分?可王爷还是心善开恩于你,日后你就以大一的身份继续按部就班,若有二心,杀无赦!」 唐景天听后顿时脸上血色全无,细思极恐,身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这傅云真是心思深沉,早就发现自己有问题,因为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或者说不确定自己身后的人,想着放长线钓大鱼? 如今这样说开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收服自己吗? 唐景天有自知之明,很客观地正视自己的能力,怎么也找不出值得傅云「收服」的条件。 艹!就知道傅云没这么好心。 现在又搁这儿pua老子,怕不是让我自我反思「能力用处全无」,他已是格外宽宏大量,不计较你是谁,只要你俯首称臣,便既往不咎! 我脸上真的写着「天真无邪」「蠢笨如猪」「没心没肺」吗?谁知道你这贼心烂肺的王爷到底打什么算盘! 第32页 该不会你想反上面,留着自己当导火索? 真想在大脑里下载一个反傅云诈骗app! 唐景天本来还想着共患难一场,又念在自己老实交代的份儿上,他好歹能饶了自己。 我特么真谢你不杀之恩!是我自己忘了这里是古代,古代社会最顶层的「上流人士」对于属下的救命之恩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古代是没有人人平等的观念! 傅云不就给自己多包容了几次,自己就侥倖以为他真的是什么心善之人? 神经啊!都说这份儿上了,我还给你在这儿演主僕情深,恩情永世不忘? 我是初入职场,可我也不是一无所知啊!真当我傻啊? 还是一句话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唐景天停止大脑高负荷运转,一脸憨笑,「若是易地而处,我自然也不容易相信,要不这样,你们看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自己?」 傅云这时已经换好衣裳,推门而出,长发半束,额角的青紫被碎发遮挡了一些。 第27章 侍卫小哥体质甚好 傅云道:「要怎么证明是你的事情,本王没有这么多的耐心,所以……」 「该说的都说了」唐景天急得原地打转,几乎要跳脚了,「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随后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你们不是给暗卫都吃了特殊的毒,但是你们最近没给我解药,小七和我讲过,可是我忘了这茬事儿,我却没死……」 傅云侧首看向敏慎,敏慎一怔,道:「给了啊,暗卫的解药都是每月定时给的——王爷,属下这就将府医找来。」 傅云点了点头,敏慎飞快去找府医。 半盏茶后,府医被敏慎催促着跑得满头大汗前来,进了书房,颤颤巍巍准备下跪,却叫敏慎拉到唐景天身边,急道:「给他把脉!」 府医:「……」怎么又是他? 府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瞧了一眼旁边的椅子,傅云道:「坐下吧。」 得了傅云的恩准,府医从敏慎帮忙背着的药箱里拿出一个小脉枕放在茶几上,唐景天随府医坐下,伸出左手放在脉枕上。 府医消瘦的指尖抖如筛糠地搭在他左手的脉搏上,习惯性地闭目捋着他下巴那一小撮鬍鬚。 唐景天一脸嫌弃地看着这老头,呵,您要不自己治一下自己的帕金森手抖?靠谱吗? 府医一额头的横向皱纹紧紧皱缩在一起,唐景天一惊,问道:「怎么了?我——我还能活多久?」 「……」府医睁开眼睛瞧着唐景天仅露出来的一双眸子,「帕金森」手指了指他的脸颊。 唐景天立即扯掉脸上的面巾,「您老倒是说话啊,别吓人好吗?」 府医:「……」这小伙子瞧着精力旺盛,面色红润,肾气也不虚弱…… 唐景天:「……」那毒药是要发作了吗? 府医实在不知道王爷让自己看一个身体健康、还有些气盛的人干什么,于是慎而又慎地问道:「你近日可有什么不适?」 唐景天:「……」我特么知道还让你看?这庸医哪儿来的?叉出去好吗…… 唐景天带着些期许,摇头道:「很好啊。」 「那就怪了。」府医喃喃自语,捋着鬍鬚站起身,对着王爷拱了拱手。 傅云问:「可是有何不妥?」 府医嗫嚅道:「回王爷,未有不妥……这位侍卫小哥体质甚好,也很康健,日后行房多注意着些,别伤着了就行。」 唐景天震惊:「……」什么鬼玩意?行什么房?字面意思? 傅云:「……」敏慎,叉出去吧。 敏慎:「……」王爷?我帮您把他叉出去? 府医:「……」难道说得不对? 傅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王问你他身上的毒可有大碍?为何这个月的解药没给他配?」 「……」府医一愣,疑惑道:「回王爷,这侍卫身上无毒,是药三分毒,小人再给他配制解药吃下去会对身体有损的……故而……」 「无毒?」敏慎追问道:「你可看清楚了?果真无毒?」 「小人在王府多年,王爷的病都是小人瞧的,怎会看错。」府医对着王爷道:「这毒不是上回就解了吗?」 「本王从未同你要过解药。」傅云眼底闪过一丝狐疑,继而将目光挪到唐景天一脸茫然的脸上,道:「可是本王遇刺那晚你替他把脉他便解毒了?」 府医想起那日他替这位小侍卫把脉时,他脉象混乱,身上确实中毒了,两种毒交织在一起,他当时也疑惑为何这侍卫会像喝醉了酒一般,他一时束手无策,便说明「死活全靠天意」。 后来这侍卫活了下来,他再去把脉时,这侍卫身上竟然好似没中过毒。 府医几番斟酌后,「小人猜想,若是中了两种相剋的毒,毒在人体中争夺位置便会互相消磨,医书中也有此种以毒攻毒的解毒方法,只是用量要极其精准,一旦某种毒多了,顷刻便会要了那人的性命,所以当时小人才会告诉王爷『死活全靠天意』。」 「小人之所以说这毒上次解了,便是此意。小人以为王爷找到了解药,所以便并未多话。」 几乎在瞬息之间,唐景天明白过来,大一当时之所以会死,便是府医口中的两种毒药在同一天平之上,他没能幸运地得到天神的眷顾,中毒之后天平倾斜的剎那间便一命呜唿。 第33页 唐景天随之到来,那时两种毒药达到平衡,彼此消融…… 王爷和敏慎也同时反应过来当中的缘由。 敏慎:「那你为何当时不说,也不问?」 府医的双手在袖中拢了拢,双手抖得厉害,当时府中虽然下了命令不得提起那件事情,可府医去找车夫老梁小酌两杯,从老梁嘴里得知,他医治的那位亲了王爷,王爷虽然生气但是并未下令杀了他,老梁便和他八卦了起来,他想着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儿,便没有多话。 后来这位侍卫又中毒,王爷竟然找太医院要了那味药,便想当然地理解成「这位侍卫是王爷的人」。 「你这老头说话啊!」 府医咽了咽口水,道:「小人,小人以为是王爷的私事,便,便没有多问……这……」 敏慎喝道:「有话好好说!王爷跟前回话还藏藏掖掖的!」 「小人,小人不是有意藏掖。」府医一脸为难道:「小人外出买药曾听人议论,王爷如今都三十了也不娶妻,所以,小人……」他立马跪下叩头:「求王爷饶命,小人也是听说,小人并未乱想,只是,只是……」 府医埋头在地面上,闭着双眼,正是欲哭无泪,都怪老梁,要不然他也不会被这些胡话影响。 唐景天:「……」这老头藏藏掖掖什么了……靠,他该不会以为王爷对自己有龙阳之癖吧? 唐景天将震惊目光从老头的头顶挪到傅云的面上,该说不说,他看这人的皮相相当不错,他一直以为傅云才二十出头,竟然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这在古代和像小七一样十六岁就想着娶妻很正常,十六岁是早就孩子满地跑的年纪。 所以,怪不得太后催婚……连最小的宁王都有王妃了。 王爷该不会真的是个龙阳爱好者吧! 那……难道王爷不杀自己,是因为王爷喜欢大一?还是大一本来就是王爷的男宠,只是大家不知道? 唐景天忽地菊花一紧。 第28章 你和大一终究是不同的 傅云迎上唐景天复杂的神色,他眼底时而困惑、时而纠结。 傅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刘大夫,你先下去吧。」他顿了顿看向府医,意味深长道:「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该听的最好把耳朵闭上。」 府医的后颈抖了抖,又磕了两个头,答道:「是!王爷。小人再也不敢了。」 「嗯。」傅云点了点头,声音从鼻腔发出。 府医走后,唐景天心里有些别扭,不知道如何面对傅云,但还是解释道:「现在府医能证明我身上确实有中过毒,我没有投靠谁,也不是谁假扮的大一了吧?我再声明一遍,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了。」 傅云站起身,缓步到书房门前,烈阳当空,将外面的空气煮沸了般晒起涟漪。 「敏慎,传膳吧。」 「……」唐景天郁闷了一下,便道:「王爷,那我……」 傅云道:「下去吧,晌午过后穿侍卫的衣裳随本王出去。」 唐景天心有余悸,不敢再提「一岗一薪」的事情。夹着尾巴退出傅云的视线便火急火燎地找小七去了。 小七正在和大家一起用饭,唐景天二话不说将小七提了出去,小七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老大要给他安排工作,其他暗卫除了小六和大二在值守,皆面面相觑放下了筷子,都凑到了门口。 「老大,出事儿了吗?」 唐景天面色沉重,「上次我去李阁老府上,是中毒回来的对吧。」 小七点头:「对啊。」 「那我的毒是怎么解的?」 小七摇头,「第二日晌午过后刘大夫就配好了解药。刘大夫的医术很厉害的……」 唐景天抬手制止小七继续废话下去,五指抓在头皮上挠了挠,原地转了几圈,显得十分焦躁。 小七急了,追问道:「怎么了?这毒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唐景天回答得心不在焉,十万个为什么搅成一团,唐景天倒了倒脑子,空手接住那团虚假看不见的乱麻,自己又搓吧搓吧,朝着远处的围墙一丢。 小七嘴角一咧,余光扫向门口几个落在一起的脑袋,用眼神问:「老大怎么了?」 结果门缝「吱嘎」关上了,「门」表示无能为力。 唐景天「啪啪」在掌心砸了两下拳,心道,「时不我待,今晚必须熘之大吉!」 唐景天这顿午饭吃了个饱,晌午过后的太阳还是一样爆烈,唐景天穿着侍卫的衣裳,腰间别着佩刀,蒙面的黑布也摘了,早早便在府门上候着。 老梁驾车候在门口,瞧见唐景天便笑着打招唿,「唐侍卫?怎么最近不见你和王爷一起出门啊?」 唐景天脸上也堆了个笑,「出差了。」 「出……出什么?」 「就是派到别的地方干活。」 老梁「哦(↗)」了一声,随即笑道:「王爷的脾气很好的,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体恤,你要理解王爷,不要一生气就往外跑,咱们王府又没王妃……」 「老梁!」傅云跨过府门,沉声道:「本王看你的舌头要另择吉日好好捋一捋了。」 老梁立马下了马车,对着傅云嘿嘿一笑,抬手对着自己的嘴巴轻轻打了两下:「不说,不说了。」 唐景天站在一旁,太阳穴跳了跳,破案了,感情是他和王爷的「绯闻」都是这个驾车的老编排出去的!! 第34页 唐景天待傅云上了马车,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老梁。 敏慎翻身上马跟在马车后,唐景天只好陪着老梁一起驾车。 车厢内的傅云道:「唐景天,你进来。」 老梁戳了戳撑腮发愣的唐景天,做口型,「快,王爷叫你进去坐呢,发什么呆?」 唐景天斜眼看着车帘,思想斗争着,里面的人极有耐心,并未催促,他只好躬身钻进车厢。 老梁嘴角不自觉上扬,心道,「对吗,夫夫哪有隔夜仇,年轻就是好啊!」,随后他又琢磨起来,这两个到底谁是上面那个……看着像王爷,就是王爷,咱王爷多大气,这么包容唐侍卫! 话说回来,这么包容唐侍卫,这是真爱啊,王爷会不会为了爱做下面那个…… 傅云在摇晃的马车内坐得笔直,后背挺拔而刚毅,任由车厢怎么摇晃,他都仪态端正。 唐景天掀开帘子一抬眼就撞进傅云漆黑深邃的眼底,他微愣了愣,不等傅云发话便自己坐在旁边,只是一人在这头,一人在那头。 唐景天早就让老梁「乱磕cp」的话搅得心底五嵴六兽的乱跳,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这厢傅云从他进来就没挪过眼,唐景天满脑子,「我靠,我靠,太特么尴尬了,他该不会真的喜欢大一吧?替身文学梗?好像也不算吧。」 唐景天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子是大一的,所以——算替身一半文学梗? 傅云收回目光,忽道:「本王不娶王妃,不是因为喜欢男人。本王以前从未和大一有其他接触,我们是主僕关系,没有你想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唐景天:「……」他为什么要和我解释?和我有毛关系,你和死去的大一解释去。 唐景天吸了一下鼻子,道:「没,没乱想。」 「那你为何表现得如此不自在?」傅云道:「本王以为,你和大一终究是不同的,大一甘心为本王暗卫,可你……」 傅云想了想,他的性子随意散漫,喜欢银子,虽然还算「奴颜婢膝」,可装出来的和那些暗卫、侍卫骨子里的终究不一样,于是他料想,唐景天或许从前也是个公子,家境优越,来了这里后并不太适应。 「你可想家?」 唐景天听到「家」,顿时从尴尬难受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心底涌上满满的难过,话却是笑着说的, 「谁不想在家待着,我就不该和朋友去ktv喝酒,结果把自己喝死了。说来也,我妈从小到大都不让我喝酒,我到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虽然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熬夜过多脑梗了,但还是觉着酒精过敏可能性最大。 「靠!」唐景天捂着脸使劲搓了搓,似乎想藉由这个动作,把自己心底的烦躁和难过全按回去。 他忽然心底燃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逃什么逃,或许死了还能穿回去呢? 第29章 陪上班看尸兄 傅云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不知道是不是和他这个人本身就心思深沉有关,他的情绪不常外露,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直接发作,或是直接表达想法。 反正今晚就要走了,说什么也无所谓,唐景天自嘲一笑,道:「我说这些你可能听不太懂,但是对我来说你们就跟『老祖宗』一样,所以我当然和大一不同,我也太不会你们主子、奴才那一套。」 如果非要我装也没问题,毕竟我曾经有个不成熟的「演员」梦想,奈何去参加选秀的时候,海选就让人刷下来了。 自己能拿到国企offer,还是託了家里的关系,否则就他这三流大学能找上什么好工作。 本来想同学聚会炫耀一下,谁知道……酒精过敏嘎了! 还有谁能比他「倒霉碎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笑话自己呢! 傅云一张漂亮的脸皮很是蛊惑人心,说话也极有分寸,一句「可想家了」,硬生生蛊惑着自己竟然暴露了这么多。 傅云点点头,和颜悦色道:「那就在你回去之前把王府当作自己的家,本王可以同你做朋友。」 回家?回去死还是死回去? 他说把王府当家,还要同他做朋友?唐景天心底竟然真的有一丝松动,心神也为之一振。 忽地他又反应过来,傅云可是个王爷!他手握大权,属于剥削阶级最顶层,享受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尊荣和资源,凭什么和一个胡言乱语的人做朋友? 真他妈的骗鬼!又在pua自己死心塌地跟着他。 唐景天再次加固了一下脑中的「反傅云诈骗」头一歪,眼神真诚地看着傅云,道:「好啊,王爷都不介意做朋友,我当然巴不得了。」 傅云微眯着眸子,眸底如古井一般,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唐景天故作轻松,后背自然舒坦地靠在车厢上,「嗯,好。」 马车行走了不多时便到了地方,老梁停下马车,敏慎在外面道:「王爷,到了。」 唐景天率先下了马车,老梁搬了马凳,唐景天站在一边自觉地伸手去扶傅云下车,傅云也毫不在意,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下来。 老梁虽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已经泛起了「姨母笑」,毕竟他磕的cp和好了,刚才里面的话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唐景天跟在身后抬头一看,匾额上写着「大理寺」。傅云竟然带他来办公? 第35页 早被他试探得患上了ptsd,唐景天心想着,这他妈的又想试探什么啊?他叫什么贤王,干脆叫「探王」得了! 我都已经交代的就剩裤衩了……你还见缝插针搞我! 唐景天扶了扶腰带,跟着傅云和敏慎的脚步踏进大理寺的大门,大理寺卿早已候在一旁,笑脸盈盈地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裴大人。」傅云说着也未看一眼裴大人,直接越过他朝大理寺府衙内走去。 裴大人名叫裴温茂,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长相端正,唇上整齐地蓄着鬍子,下巴颳得光洁油亮,身量中等,面对傅云的态度见怪不怪,直了身子自行起身跟了上去。 敏慎在前面带着人来到后排的小屋,小屋周围散发着寒凉之气,夹杂着些腐臭气味,早有人候在一旁递上浸过药汁的面巾,用来隔绝气味。 唐景天跟随着进到屋内,只见一排排略高的木床,上面都用白布盖着,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是大理寺的停尸房。 古代的存尸技巧没那么发达,刚踏入停尸房内,迎面而来的腐败尸臭引得人作呕,唐景天长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见过死人,浑身僵硬不自在的双手合十抵在脑门上,心中默念「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一高壮黝黑的年轻男人见了傅云,从手下正在查验的尸体中抬起头,恭敬道:「参见王爷。」 傅云一挥手,那高壮的仵作低眉顺眼地将众人引到靠窗的一具尸体旁,揭开白布。 裴温茂上前,道:「此人今早死于小蝶村,死因是窒息,口鼻中发现有残存的棉絮。」 随后仵作很有眼色地掰了一下死者的脖颈,上面有两道瘀青,裴温茂接着上上,「先被人用带药的棉布捂住口鼻窒息晕厥,后又被人用麻绳勒死,之后再悬挂于房樑上,伪造了自尽的状态。」 傅云低头看了一眼死者,接话道:「兇手或许不止一个人。」 「王爷英明。」裴温茂点头。 敏慎道:「王爷,您怀疑这人是被人『合谋』杀死,又做出了自杀的状态?」 傅云不应敏慎的话,问裴温茂,「此人可是在家中发现的,身份可有确认?」 裴温茂道:「确实是死者的家中,身份已经确认过,此人是小蝶村人。」 「唐景天。」傅云忽道:「你可曾见过此人?」 您还记得我是个暗卫吗? 唐景天不敢靠前,被敏慎硬提着胳膊按到那死者躺的床边,他条件反射地闭着眼睛。 敏慎道:「让你看认不认识,你闭着眼睛怎么看?」 唐景天低头飞速看了一眼,随后用手遮住眼睛,侧身看着傅云,脸色极为难看,「没,没见过。」 傅云侧了一下头,敏慎对裴温茂道:「裴大人,麻烦你带人先出去,有问题再叫你。」 裴温茂带着仵作出了停尸房。傅云问道:「此人可是你画的那幅画中的男子?」 「……」唐景天一头雾水,「我画的?」随即他想起那个小黄画,「不是……晚上夜黑风高的,我上哪儿能看清楚人脸……我,我确实看到有人,当时,当时兵荒马乱的,我只顾着逃命,哪有工夫管谁和谁。」 敏慎道:「你仔细回想一下,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辨认。」又推了推唐景天道,「你只看了一眼,仔细看看,那夜快到圆月夜,至少能模煳看见一点衣饰什么吧?你不是都画出来了吗,那个,那个赤色……」 一阵无语直冲天灵盖,唐景天没好气道:「我那是即兴发挥,那什么赤,赤色……是我画着玩的,当时那种事情被人撞破,哪儿有时间穿衣服,再说我又不是专门去看现场直播的。」 敏慎:「……」 第30章 人五人六和不着四六 傅云道:「除了这些,可还看到什么?」 「没了……」唐景天实在受不了这「360立体环绕」的腐臭味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场面当真是平生第一次见。 不是够了,简直是够够了。 「呕——」 唐景天捂着嘴冲出了停尸房。敏慎一摊手,道:「王爷,他可能真的不是大一,这世上真的能有换魂儿一事吗?这也太……」 敏慎再说不下去,周围的尸体反倒增加了些许恐怖的氛围,这种地方讨论这种事情,忽地有种「磁场」让人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傅云思忖了片刻,抬眼一副「你越来越话多」的表情,随后吩咐道:「你先去看看,吐够了带进来,再让他看看。」 半盏茶后,敏慎拖着脸色惨白的唐景天回来继续看尸体。 唐景天知道今天这活是跑不掉了,身上打了个抖,想着还是速战速决,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尸兄的脸,随后使劲摇头。 「我发誓,真的没见过!」 傅云和敏慎对视一眼,难道他们找错人了? 唐景天不知道下午的工作是陪老闆来看「尸兄」,要是知道,中午就少吃点了。 傅云见唐景天实在是难受,于是很「体恤」地带着人出了停尸房。 裴温茂恭候在一边,见人都出来,上来询问:「王爷,这位——小侍卫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傅云道:「换个地方说话。」 唐景天一个下午都晕晕乎乎,没在意傅云和大理寺的人到底说了什么。到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众人才出了大理寺。 第36页 傅云依然叫唐景天坐到了车内,唐景天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位移了一般难受,小声问道:「王爷平日里都要看这些吗?」 傅云假寐着,「本王没有这个癖好,大理寺虽在本王的管辖中,日常大多只是审阅文书,『重大的案子』才会亲自来。」 「哦。」唐景天想着这「重大案子」的界限很微妙,管的还挺多…… 傅云问:「你从未见过死人?」 唐景天捂着胃,本就到了该吃晚膳的时候,先前又实打实吐了一场,现下饿得前心贴后背,整个人松弛地靠在车厢内,也闭着眼睛,想了想道:「也不算完全没见过,爷爷去世的时候在殡仪馆火化,我悄悄看了一眼。」 火化? 傅云想,唐景天以前生活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火化岂不是要将那人挫骨扬灰? 除了得了疫病的死者,一般人死后都是要擦拭干净遗体,穿戴整齐,然后封棺下葬,尸体是不能被亵渎,否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傅云问:「你那时候不怕?」 「我那时候在外地上学,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也没见到最后一面,只参加了葬礼。」唐景天道:「那时候离得远,我只看了一眼。」 许多新鲜的词彙和「离经叛道」的故事涌入傅云的大脑,他根本无法理解唐景天的来处,他也没有去评价。 傅云察觉到他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转而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唐景天皱眉,道:「刚看过死人,现在哪还有胃口吃东西?」 傅云睁开眼睛,瞧着唐景天的侧脸,心底嘆息,他还挺娇气,受不得疼,受不得累,见不得死人…… 「本王知道有一家做的酱鸭极好吃。」 唐景天一听酱鸭,倏地坐直身子,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已然是馋虫在胃里叫嚣着,再顾不得刚才的难受。 昏暗的车厢内,唯余那人一听吃的便神采奕奕。 傅云无奈地摇摇头,道:「老梁,去朝阳大街。」 「好咧。」老梁的声音从外头传进车厢,「王爷可是要去醉云居?」 傅云淡淡「嗯」了一声,随之又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唐景天腹中飢肠辘辘的声音,他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嘴角憋了个蠢萌的笑。 上次捨不得买,几块糖糕都叫小七吃了。 来这个陌生的世界还从没在外面吃过。 每日里只能吃些暗卫们统一的饭食,他又是个嘴刁的现代「新青年」,习惯了总是唿朋引伴,吃喝玩乐一条龙。对比起来,现在的生活可不是憋屈死他了。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醉云居。 傅云让敏慎和唐景天一起上桌,敏慎自是没这个胆子,见唐景天竟然毫不客气就坐下了,于是也扭扭捏捏地坐下了。 唐景天吃的那一个叫「没规没矩」「狼吞虎咽」,直接将在场的两个人都震惊了。 唐景天吃下两碗米饭后,看着盘中的最后一块鸭肉,抬头瞧着他们问:「你们不吃吗?」 敏慎过于惊骇,愣愣地摇了摇头,看着自己刚刚才吃下半碗饭,脸上一片「花红柳绿」好颜色。 傅云对敏慎道:「你再去叫小二上一份『酱鸭』。」 「是。」敏慎应声退出雅间,打算出去后就不再进来了。他总觉得自己在里面有些多余,于是盘算着要不自己偷偷带一份酱鸭给小七吃。 等酱鸭的时候,唐景天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地放在傅云左手拇指的玉扳指上。 傅云从左手将扳指取下,问道:「你喜欢?」 唐景天现在五脏六腑都被这只酱鸭熨烫得服服帖帖,点头如捣蒜,「嗯嗯,喜欢,贵的东西我都喜欢。」 但是傅云却又将扳指套了回去。 唐景天好一顿失落,他以为傅云问他喜不喜会将扳指给他的。 傅云从袖口取出一张纸递给他,问道:「你先看看这上面的人可曾见过。」 靠!就知道傅云没这么好心。差点又叫他这人五人六的样子骗得不着四六! 唐景天悻悻地接过那张纸,展开宣纸,上面画着一端庄俏丽女子。 闹哪样?总不可能王爷亲自给我相亲吧? 唐景天装模作样仔细看了片刻,摇头道:「没见过。」 傅云继续追问,「真没见过?」 艹,老子见过也不告诉你。 唐景天又仔细看了看,抬头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又不是脸痴,这么漂亮一姑娘,我要是见过肯定有印象。」 他将那张宣纸递给傅云,十分确信道:「真的没见过」 第31章 亲了本王就想跑? 最后,第二份酱鸭没有上来,傅云便要走了,但是同意唐景天带回去吃。 傅云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唐景天回府后便和衣躺下,翻来覆去都想不通,总觉得这人有些预谋在身上,于是爬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大一先前是暗卫统领,所以是单独住的,这也方便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唐景天从怀里掏出来后来傅云回府让敏慎交给他的玉扳指,心头突突跳得让人喘不上气,于是走到水盆前,准备洗把脸,把自己这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都洗干净。 手刚伸进水里,倒影中出现屋顶上的反光。 唐景天心下大惊,抬头望上去的角度却什么都看不见。他便凑到水盆的高度向上看,房樑上赫然放着一只小匣子。 第37页 唐景天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找不到大一的家当,按理说大一是暗卫统领,家当不少才对,但是屋内空空如也,他还曾一度怀疑是其他暗卫趁大一重伤昏迷偷了去。 唐景天站在那根房梁下,原地跳了跳,一咬牙脚下借力,勐然一跃,还差一臂的距离没够着,于是又加大了几分力气才取到小匣子。 唐景天有理由怀疑大一是不是未卜先知,所以将匣子放在一个自己绝对想不到的地方,若不是刚才想去洗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发现。 匣子是褐色的,没有上锁。他闭眼祈求一定要是很多很多银票,当匣子打开的那一剎那,他虽然有些失落,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匣子里放着一些碎银子,下面有一叠纸垫着,唐景天好奇地将那叠纸拿了出来,展开后只见上面写着一些歪七扭八但还算工整的字。 唐景天嘆息一声,自言自语,「我不认识繁体字,你这信写得跟只对我上『密码』似的。」 他能将银子一起藏在房樑上的东西,里面记录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好在有些字还是能看得出来大概的意思,唐景天凑在烛火下八卦起来。 唐景天看完之后,整个人僵了僵,他皱眉将信件放进匣子,随后又将匣子放到了房樑上,神色古怪地将银子和扳指揣在怀里。 今夜值守的暗卫是小五和小六。唐景天穿好暗卫的衣裳,朝傅云的院子走去,刚到附近,小五就飞身过来了。 小五道:「老大,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唐景天心虚,还好有蒙面挡着,「今夜我值守,你和小六先回去吧,明天一早来替我。」 小五:「……」 唐景天道:「快去,马上就要三更天了。」 「是。」小五飞身轻巧地窜出去,随后在昏暗的夜色中隐约瞧见两个黑影上下一跃。 唐景天捂着不受自己控制怦怦乱跳的心脏,暗自咒骂一句「国粹」,然后悄然潜入傅云的屋子。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唐景天悄悄走到傅云的床榻前,也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只听屋中一声浅浅的嘆息,然后坐在傅云的床榻边。 心中却想着,大一啊,你就安心去吧,我最后来帮你看一眼你的主子,今夜过后我就要出去云游天下了。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真麻烦,你这人真是的,死了还要给别人找麻烦。 傅云的长髮平整地压在身下,睡觉的姿势端端正正,唐景天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撇了撇嘴角,虽然这人真的长得容易蛊惑人心,但是他唐景天自认为又不喜欢男人。 谁知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到了傅云的头髮上,指腹就快要触摸到额角的那块青紫伤痕…… 唐景天一怔,慌忙站起身,立即收回满脑子的绮思,脸颊烧得绯红,并暗暗唾弃自己这貌似「弯了」的手,于是便照着自己的手打了两下。 该死!一定是因为这是大一的身体,这几日这人又对自己过分宽容,所以才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唐景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一想到今夜过后也不会再见到傅云了,心里便酸酸的,鬼使神差地就在傅云的脸颊上吻了上去。 他震惊地睁大了双眼,眼下那人明显皱了皱眉头。 唐景天最后慌乱地逃走了。 他来不及多想,深更半夜的,值守的暗卫也已经被自己支走了,其他侍卫的巡逻换班时间他早已经摸透了,于是轻车熟路来到早就计划好逃走的路线。 他站在王府最后一道府墙内,墙外是广阔天地,只要翻越这道墙,墙内的一切生活就结束了。 也许是天意让他有这一天,秘制的毒在机缘巧合下解了,傅云也没有让府医再给他服毒,大一的银子在走之前也让他找到了。 唐景天深深吸了一口气,抹去眼底的犹豫,脚下一蹬便要翻上高大的墙。 「唐景天。」 唐景天:「……」傅云的声音……靠!难道他没睡?还是一直让人盯着他。 唐景天飞跃到一半听到傅云的声音便立刻转头了,转头的瞬间,体内的内力「熄火」,手还没够到墙头,竟然直直坠落了下来。 老子的屁股又保不住了! 然而却并没有预想到的疼痛,也没有「千军万马」围上来,刀也没架到颈侧。 傅云「纡尊降贵」的接住坠下的唐景天,他震惊地看着那人的脸色,那人脸上也没有他预想的愤怒,反而有些无奈。 傅云望着怀中痴傻了的人,问道:「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唐景天挣扎着脱离傅云的公主抱,认错似的站直了,垂着头将一个光鲜的颅顶展现给傅云,咬了咬嘴唇,决心「死战到底」,「王爷,我求您放了我,王府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带着王府的秘密走,大一从前是暗卫,几乎没有外人见过他,我日后也不会仗着王府的名号为非作歹……我……」 唐景天憋着委屈,抬头直视傅云的眼睛,抬头挺胸高声道:「我不想在王府上班,我要离开这里过自己的生活!」 「那你亲了本王怎么算?」傅云的声音带着些薄怒,冷声道:「亲完本王就想跑?」 「……」 不是,这话怎么听着自己像个「採花大盗」? 唐景天的后嵴骨一层层展开挺立起来,后颈渗着薄薄的汗水,他嚅动着嘴角,结结巴巴半晌后,「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就当狗咬了,狗咬了——你总不能再还回去吧?」 第38页 靠,靠!老子到底在说什么啊!神金啊! 傅云微愣,「那本王总不能就这么吃亏吧?」 第32章 本王的扳指收好 傅云的话中隐隐有不依不饶之意。 唐景天:「……」不然呢,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又不信! 傅云也不知道拿这傢伙怎么办,上前几步,他脚步刚挪动,唐景天反应极大地转身要跑,结果撞在了院墙上,后退了几步又退进了傅云怀中。 一时间,场面有些收不住的「兵荒马乱」…… 唐景天捂着撞疼的额头,从傅云和院墙之间的夹缝向边上蹭了蹭,道:「对,对不起。」 靠!谁能来给老子来解释一下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我裂开了啊!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怎么能这样折磨人,你是「蛇精病转世」吗? 「嗯,」傅云退后两步,让唐景天的站位不再那么窘迫,「日后你都以侍卫的身份跟着本王,如此你想吃什么、玩什么,都可以方便些,不用像暗卫那般受到束缚。」顿了顿又道:「本王给你的扳指你收好了,拿着它便可以随意进出王府。」 唐景天:「……」转岗?你这么好心? 傅云退开的动作让他得到了极大的心理舒适,他有一瞬间也放松了下来,自知王爷不接「放他走」的话茬就是不愿意放他走,于是就坡下驴,躬身道:「属下谢王爷。」 傅云负手转身走了两步,眼底一抹淡淡的柔情化开了,声音轻缓,「夜深了,快回去睡吧。」 唐景天应了声好,便站在原处等着傅云走远了才往暗卫的院子走。 而墙另一边的敏慎苦着脸……这事儿就完了? 唐景天回去后躺在床榻上,月上中天,月光透过大开的窗子倾洒进来,他不自觉将目光落到房樑上,这个角度他看不到匣子。 枕边放着那枚玉扳指,他一翻身,眼角的光就看到扳指,发了一阵呆后,他又翻身背对着扳指。 「啊!……」 唐景天翻身坐起来,烦躁地使劲揉搓着头髮,用了他人的身体真是烦啊,难道原主身体本能的反应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吗? 他现在整个人都被傅云刚才的话给搅乱了。 难道傅云喜欢大一? 可是傅云和自己解释过「不喜欢男人」,以前和大一也没有除了主僕以外的关系。 「亲了本王就想跑?」 这话如附骨之疽一般在脑子里钻来钻去,折磨得他没有一点睡意。 为什么傅云对于亲他这件事情不生气,反而对「跑了」这件事情比较生气,可他说了不喜欢男人。 「老子也不喜欢男人啊!」唐景天弓起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搓了一把脸,整个脸颊都埋在手掌中。 虎口的咬痕传来隐隐的「疼痛」。 「对,对,就是大一的原因,不是我的原因!傅云一看就算是个脏心烂肺的人,他一定有阴谋!」 唐景天反覆自我洗脑,一把抓起玉扳指塞进枕头下,然后躺在床上合眼数羊。 翌日。 唐景天顶着一双黑眼圈,「魂儿」像是挂在身后「放风筝」,就那么「飘飘荡荡」去找傅云。 敏慎对于昨晚的事情是个目击证人,且今日一大早他还陪着傅云去上早朝都没他这般颓丧,他伸手拦住唐景天,明知故问,「你昨晚去做贼了?」 做贼?唐景天抬起头,将沉重的眼皮掀起来,嘆了口气,「我想到一条线索了。」 「什么线索……」敏慎一惊,立即将唐景天推进书房里。 傅云也是一夜未睡,捉到「出走」的唐景天后他回到书房看了会儿书便去上朝了,现下刚下朝回来,手里还有许多公文没看。 敏慎道:「王爷,唐景天说他想到线索了。」 傅云没抬头,执笔在书案上写字,「说。」 唐景天扯回还挂在书房外的「魂儿」,想了想道:「那日天我确实没见到那两个人的脸,但是那男人跑的时候好像不太利索。」 敏慎喃喃道:「不太利索……」他啧了一声,「王爷,是个跛子。」 傅云手上的笔一顿,他抬起头看着唐景天,问:「后来呢?」 唐景天道:「后来,那女的尖叫了一声,脱口叫了个名字,我不记得了。当时有两个黑衣人用飞镖取我狗命,我哪儿来得及想别的。」 傅云沉思片刻,道:「可是叫『纪儒』。」 唐景天摇了摇头,老实道:「真的不记得。」 敏慎揶揄道:「你除了吃和银子,还能记得什么。」 唐景天今日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站着都能睡过去,懒得和敏慎计较,「王爷,我能记得的就这些,你现在打开我脑子翻也没用。当时我……」 「敏慎。」傅云打断唐景天的话,「你拿着本王的令牌进宫面圣,把青玉带来大理寺。」 敏慎接过傅云的令牌,急急忙忙便出门办事去了。 唐景天傻站着,问:「那我呢?」 傅云起身,道:「随本王去大理寺。」 「王爷……」唐景天苦着脸,「我对尸兄『过敏』,您能别叫我再去看吗?」 傅云无奈地笑了笑,「你在外面等着就行。」 听了这话,唐景天的心落回肚子里,然后又在颠簸的马车中上下起伏着。 第39页 上了马车,他还是一如既往陪傅云坐在车厢内,车厢内总是有股淡淡的沉香味,昨夜掉进傅云的怀里也闻到了这个味道。 香味让人很安心,不知不觉便被「安魂」似的哄睡了。 傅云近日公务很忙。昨夜上床之后便很快进入浅眠,无端被「不速之客」给搅醒了,他原想着这傢伙大晚上又跑来做什么,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睛,那人便吻了上来。 他眼底都是疲惫之色。看似表面上总是游刃有余处理着一切,但其实他心底知道他很厌烦,这些年一直哽着一口气。 他年少时喜欢游山玩水,先皇也很纵容,只有宋贵妃不满意,待他很严厉。 现在已经老大不小了,从未动过娶王妃的心思,早些年宋家还想藉此机会送女儿联姻,好重振宋家门楣,可他都一一拒绝了。 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有隐秘的龙阳之癖。直到唐景天意外闯入,搅动了他孤寡多年,冰凉刺骨的内心。 傅云的眸光一遍遍描摹着唐景天的脸庞,他睡觉时整个人都舒展开,松快得不像话。他好像对所有人都没有防备,想什么就说什么,身上有一种他非常嚮往的自在和自洽。 他如山间鸟雀,虽然他总是飞不起来而「坠机」,又如山间甘洌的清泉,不羁而又沁人心脾。 他不由自主就被这股气息吸引了。 第33章 唐侍卫,别来无恙啊 老梁驾车时一直竖着耳朵,听来听去也听不到对话,于是心想,难道是吵架了?但看着唐侍卫今日好像很疲乏。 顿时,老梁面上闪过一丝恍然大悟。 王爷虽然三十了,可也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把持不住玩过了也是有的,只是苦了唐侍卫。这么一瞧,果然还是咱王爷厉害。 老梁「摩拳擦掌」,就等着什么时候能喝上这杯喜酒。 如果王爷介意是个男的不好意思承认关系,那他老梁可不同意,怎么都得教育一下王爷,怎么能委屈了唐侍卫。 他瞧着唐侍卫就很好嘛,人和气又不摆架子。 老梁将马车停到大理寺门口,轻声唤道:「王爷,到大理寺了。」 傅云也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睁开眼睛瞧见唐景天已经快睡到自己身上了,于是轻咳一声,推了推唐景天,「下车!」 「唔——」唐景天翻了个身想接着睡,结果直接掉了下来,一下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不是在床上,抬眼看到傅云正瞅着自己。 「不好意思,车上太困了,我下次注意。」唐景天憨憨地解释「上班睡觉是他不对」,然后钻下了马车,打了个哈欠。 马车上虽然垫了软垫,唐景天还是感觉屁股坐麻了,于是揉了揉屁股,一股麻意直窜大腿,他龇牙咧嘴长长「嘶——」了一声。 老梁意味深长地看着唐景天,只见傅云下车时也睡眼惺忪的样子,唐景天立马乖巧地过去扶。 哎哟,这是整宿没睡的样子啊?虽然是年轻人,手下也要注意轻重啊,日子还长呢,真是不知道爱惜身体。 老了就等着受罪吧! 唐景天补了一觉,魂儿可算是归体了,跟着傅云进了大理寺衙门。 傅云没有食言,果真没有让唐景天再进去看死人,只自己带着仵作进去了片刻便出来了。 唐景天问道:「昨日让我看的那……尸兄,是跛子吗?」 「不是。」傅云摇摇头,道:「还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唐景天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便问:「大宅子里,丫鬟和小厮若是通姦也不是什么少见多怪的事情吧?至于让你这么上心吗?」 「丫鬟小厮……」傅云好笑地看着唐景天,解释道:「这人不是小厮。」 「啥?那这个婢女胆子也太大了吧!」唐景天咋舌,「带人在自家府里……这男人也真是的,就不能出去开房吗?」 开……开什么房? 傅云嘆了口气,道:「也不是丫鬟。」 「啊?」想起小七的话,唐景天连忙捂住嘴,凑近了小声问:「那……难道……卧艹!」随后他又疑惑道:「可王爷,您难道一天到晚的公文看不完,还要帮别人家捉姦?」 看来这权倾朝野的王爷也不好做啊! 傅云扶额,这傢伙真的是没个正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想到他的脑子能帮上自己…… 「对啊,那日……」傅云凝眉沉思,那日府中设宴,来的人甚多,虽说人多眼杂的,但总有照看不过来的,所以不出府也没关系。 而那个人之所以不愿意出府是什么原因? 「王爷!人带来了。」 敏慎身后跟着一名太监打扮的男子,太监双手笼在袖子里,低眉顺眼地跪下叩首,「奴婢参见贤王。」 「起来吧。」傅云道:「敏慎你带他进去。」 那太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傅云。 傅云轻车熟路地带着唐景天去到他平日来办公的屋子,大理寺中来来回回办事的大小官员、衙役见了王爷也只行礼问安,然后便自顾自忙着去。 不多时,敏慎领着太监进来。关了门后,那太监终于挺直了身子,唐景天方才瞧着他就觉得他浑身都有种不自然的感觉,现下才明白哪里不自然了。 这人哪里是太监…… 谁知那人对着唐景天一笑,「唐侍卫,别来无恙啊。」 第40页 唐景天:「……」这人谁? 唐景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傅云,心脏倏地一紧,「不是,王爷您听我说,我可没背叛您,这人哪儿来的?我见都没见过。」 敏慎这时「噗」地笑出声,被傅云射来的两道窄刀般的眸光吓得赶紧闭上嘴。 「假太监」对着傅云拱手,道:「属下青玉见过王爷。」 傅云浅啜一口茶,道:「那人可见过?」 青玉道:「那夜属下见到的,的确是个跛子,而躺在大理寺的人,属下只能说,是个『冒牌货』。」 唐景天一听这话,立马坐不住了,指着青玉道:「追我那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是你?」 随后他心碎一地地看上傅云,艹!老子就知道你这人奸诈狡猾,一肚子狼心狗肺,温言软语地蛊惑人心! 青玉笑道:「那日多有得罪。」随后向唐景天抱了抱拳表示歉意,「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不知贤王也派人来了,后来才发现你的身份,这不是后来没追你嘛,唐侍卫大人有大量。」 敏慎上前将唐景天指着的手扳开,「青玉是陛下身边的人,你指着人家做什么。」 「……」唐景天一下搞不清楚了,「不是……」 对啊,傅云和陛下联手了,那日在清秋别院就知道了,唐景天把这一条信息给忽视。 唐景天收回手 ,撇了撇嘴,闷声侧头不说话,俨然一副「行,你们都是『大佬』,老子惹不起,躲着总行吧?哪儿敢生气。」 青玉哑然,还是贤王身边还是「奇人异士」多,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唐侍卫都耍起脾气了,贤王还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傅云的心思并没有在这上面,手指拈着乌墨色的茶盏,一手撑着头。他沉吟片刻后,道:「敏慎你送送青玉。」 敏慎出门送青玉。唐景天出于好奇,问道:「王爷,你们在查什么?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什么。」 傅云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李阁老的孙媳在外面有个外室,你说那人会是谁?」 这汉字我都认识,怎么连一起就不明白了…… 什么玩意儿?这是古代,孙媳在外面养外室。 第34章 想来也是一样的心意 唐景天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虽然脸上空荡荡的。 「李阁老是三朝元老,在内阁之中地位非常,阁老门生众多,便是陛下和本王也受业于他。」傅云拈着茶盏的手指松开,缓缓道来,「那夜让你去偷的帐本,其实是一份名单。」 唐景天正襟危坐,「那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假的。」傅云习惯性去摩挲那枚玉扳指,当摸到空荡荡的拇指时才想起来扳指已经送给面前这人了。 「那我不是白偷了……不对!」唐景天皱眉道:「难道你怀疑我换了?」 「本王若怀疑你,便不会去向陛下要解药。」傅云一怔,「你昨夜想走是因为这个?」 「唔……」唐景天含煳乱认下王爷帮他找的补,他是个千年老狐狸,说话还是谨慎点。 傅云道:「那日你虽然偷回来的是假的,但是意外撞见的人却帮本王找到了一个契机。」 唐景天随口道:「你和陛下想扳倒李阁老?」 那宁王呢?天牢里的老二呢? 傅云:「你这么说也对。」 唐景天不便评价他们的方式方法,依照他从小七那里打听到关于这个朝代的故事,也只是一个大致的了解。 陛下当年能登基不仅靠傅云的支持远远不够,朝中大臣也不是摆设,皇族「洗牌」,见风使舵都是常事儿,墙头草多得是,揪两个出来「杀鸡儆猴」,其他的就老实了,这位李阁老也算是个桃李满天下的人,动起手来确实麻烦些。 曾经的「支持者」再怎么「肱骨」,一旦触犯皇族权威,也留不到「过年」了。 「飞鸟尽,良弓藏」是歷朝歷代的必备「表演节目」,待到帝位完全稳固,怕是扳倒了李阁老,下一个就轮到贤王。 唐景天心中有个大致的推算,当年支持傅云的不在少数,只是傅云志不在此,于是他们改投了二皇子,结果傅云又掉头支持了当今陛下,一批人随了傅云,一群人硬着头皮继续追随二皇子。 可为什么如今的陛下是嫡长子身份,为什么不是当年众人推举「上位者」的人选呢? 李阁老的门生遍布,可见其号召力在当时也是一大助力。用他时他的是杀手锏,不用他时他是定时炸弹,卧榻之侧,能要个这种人? 如今徐徐图之,不过是想「拔出萝蔔带出泥」。 那之后呢?傅云会比李阁老的下场好些,还是他……会谋反? 傅云知道唐景天是个聪明的,心里大抵上是编排得明明白白,于是笑道:「李阁老当年并未参与其中,但是他现在参与了。」 「他脑子有包吧?」唐景天道:「当年夺位都置身事外,如今陛下都江山永固了,他这时候支持别人,不就等于是谋逆!这道理我都懂,怕不是你们逼的吧?」 傅云眼底闪过一抹惊艷,原来这小子还能想到这么多。 「人的贪慾是无法预估的。」傅云感慨道:「当年的事情复杂,如今也不是所有人都安于现状,本王不想过多赘述。」 嘿,我还不想听呢,别以为你一个破扳指就能让小爷留下来!? 第41页 唐景天忽道:「王爷。」 傅云眼皮跳了跳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唐景天追上去,「您走什么啊,您再给我讲讲孙媳外室的事情,我回去构思一下,干脆画成『连载漫画』……日进斗金不是梦啊!」 「王爷,您考虑一下呗……」 我真聪明了!古人应该也爱看这些鸡零狗碎的狗血故事,这可是华夏民族的dna啊! 出个连载版的小漫画,肯定能卖爆朝都,发家致富……这破天的富贵,是时代在召唤啊! 敏慎刚要说什么,张着嘴站在大理寺门前……瞧着傅云面无表情快步上了马车,然后唐景天一个箭步跃了上去,马车顿时抖了抖…… 「欸——」敏慎心道,这唐景天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追着王爷走。 唐景天的胆子不是大了这一天,几乎日日都在封建礼仪中来回「蹦迪」。 敏慎刚上马,唐景天就从车厢里出来,坐在老梁的身边一起驾车,敏慎翻了个白眼,打马走在前面。 老梁捅了捅唐景天,压低声音,「嘿,你有什么问我啊。」 唐景天一听来了精神,凑近了刚准备问,车厢内就传来一阵咳嗽,唐景天吐了吐舌头闭住嘴。 傅云冷声道:「进来。」 唐景天:「……」 老梁推了推他,「快啊,王爷叫你进去。」 「……」唐景天屁颠屁颠钻进去,旋即坐下,等着傅云说话。 傅云拢了拢袖子,道:「坐那么远干什么。」 「……」唐景天挑眉,好好,你是老闆,你说了算,于是屁股挪了挪。大概也就一拳的距离,马车内本就逼仄,他由于自己那夜干出的荒唐事情,到现在都耿耿于怀,所以面对傅云时难免有些窘迫。 哪知傅云伸手直接将人拉了过来,马车轱辘也不知道垫到了什么,倾斜的惯性让唐景天冲进了傅云的怀中。 唐景天慌得不行,立马就要坐回原处,傅云却伸手按住了他的后颈,蓦地四目相对。 傅云淡淡道:「别动。」 「你,你,干嘛……」 「唐景天。」傅云低喃着他的名字,眼底炙热一片,渐渐凝聚成一簇强烈的光,「本王……」 「王爷!」 老梁的声音在外面叫起来,然后车帘被人掀开,老梁看到车内情景后立马缩回了头,放下车帘,甚至还捋展了翘起的一角。 敏慎:「……」 敏慎道:「怎么了?叫王爷下车啊。」 老梁尴尬地摆手,「等,等会儿。」 敏慎一脸便秘的表情,翻身下马就要去掀帘子,老梁使劲儿拍了一下敏慎的手,「你这小子,听不懂人话啊!」 敏慎:「梁叔,你最近是有病吗?有病就找刘大夫瞧瞧去。」 车厢内的二人听着外面的对话,唐景天立刻起身要走,傅云松开了手上的劲力,低低嘆了口气。 也不知唐景天以前有多大,这种事情本就不容于世俗,且先料理完这些破事儿。 他主动亲自己,想来也是一样的心意…… 心底瀰漫上一丝惴惴的欢愉。傅云自嘲一笑,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摆好一个严肃的表情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敏慎抢着老梁的话,道:「车轱辘刚垫到东西出了点问题,属下现在回府叫顶轿子来?」 傅云摆了摆手,道:「不必了。」 「那王爷骑属下的马回去?」 傅云打量了一下街道,点头道:「唐景天随本王去个地方,敏慎,你先回府。」 唐景天:「……」 第35章 封建余孽 唐景天见傅云翻身上马,心下思考着自己怎么去,他可从来没骑过马啊! 傅云上马坐稳后,朝唐景天伸手,唐景天愣愣看着他,后退半步,「干嘛?」 敏慎:「……」能用你的命把大一换回来吗? 老梁:「……」傻孩子。 就在敏慎以为傅云会生气,直接打马离开的时候,只见傅云脸上未有一丝不悦,伸手耐心道:「难道你要跑过去?」 「就不能……」唐景天指了指马车上套着的那匹马,硬着头皮道:「这不是还有一匹马?」 骑马难吗?总比和这个黑心王爷骑一匹马强吧……他总觉得王爷刚才欲言又止,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眼神中溢出的那是什么东西?! 老梁听到唐景天要打他「小乖乖」的主意,伸手推了一把唐景天,斥责道:「废什么话啊,赶紧上去,不要耽误时间。」 唐景天的嘴角抽了抽,犹豫地伸出手,傅云紧紧握住他的手,一把将他带向马背上,就这么策马离开了。 敏慎翻了个白眼,兇恶地看向老梁,「你最好看紧你的『小乖乖』,否则一不留神我就给他炖了!」 「嘿——」老梁揪住敏慎的耳朵,「你懂什么!人家两口子单独待会儿,你瞎掺和什么。」 「艹!放手!」敏慎捂住耳朵,老梁不放手,抬脚照着敏慎的屁股踢了一脚,骂道:「没一点眼色,你等着我这两天就给小七物色媳妇儿去。」 人来人往的都瞧着他们这边,敏慎顿时觉得面子全无,死命挣开老梁的手,怒气沖沖,「梁叔,你怎么为老不尊呢!」 「你,你——」敏慎气得手抖,指着老梁半晌,憋出一句话,「有伤风化!成何体统!」 第42页 「死小子!」老梁脱下一只鞋子,直接砸向走远的敏慎,正中他的头顶,敏慎头也没回,心烦意乱地顿了顿脚跑了。 「欸——」老梁摇了摇头,「这群死孩子,真是让老夫操碎了心,年纪轻轻不好好把握,扭捏个什么!」 老梁从车轱辘下面搬走石块,拍了拍手,「走喽,回府睡觉去。」 唐景天坐在傅云身前,后背僵直着,生怕贴着那人的胸口,第一次骑马的他只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总是扭来扭去的。 傅云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环着唐景天的手臂紧了紧,「怎么了?」 「腿疼。」唐景天有些羞耻,这可不能怪他娇气,他也没想到,明明用着一个暗卫的身体,怎么着也就是不会骑马,怎么还能磨腿呢? 大腿根内侧的肉隐隐作痛。傅云不知道他羞于启齿是这个原因,只以为他是不想和自己一起。 傅云带着唐景天策马出城,走出几里地后,唐景天算是看明白位置了。 「王爷要去小蝶村案发地?」唐景天头皮发麻。 他就不能带敏慎去?万一路上出什么事情,我也跟着遭殃,宁王跑了,朝都肯定还没清洗干净,刺杀是必然的吧? 呸呸!绝没有!不插旗! 傅云轻轻「嗯」了一声,手里的鞭子一扬,唐景天整个人都在马背上裂开了…… 「王爷,你,你听我说……」唐景天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男人怎么能尖叫出声呢! 唐景天稳住唿吸,「您带敏慎去多方便,我,我的武功,卧艹——」他只觉得刚才身下马儿跃起的那一下,灵魂都跟着出窍了,于是闭眼大喊,「停,停——」 「吁——」傅云勒紧手里的缰绳,马又跑出一些距离后才停下,唐景天直接脱身用轻功飞了出去。 傅云下了马背,快步上前追上唐景天,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慌道:「你去哪儿?」 唐景天脸色惨白,弯腰双手扶住打战的膝盖,有出气没进气,闭眼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直身子,「没,没事儿,你,你自己骑马,我走路跟着你。」 傅云:「……」他怕骑马? 唐景天抬手截住傅云的话头,「不必说了,这马老子死也不骑了!」 傅云哭笑不得,妥协道:「行吧,随你。」 于是就这么磨磨唧唧半天,明明晌午前就能到小蝶村,硬是走到快日落西山。 他们二人出门,一个是王爷,被人服侍惯了,一个是「新青年」根本不懂古代出门有多难,于是两个人没带食水,就这么饿得前心贴后背地赶到小蝶村。 敏慎回到府上才发现什么都没安排,王爷就这么走了,银子一向都是他保管…… 老梁却是知道这事儿的,傅云和唐景天才策马出城没多远他就来到暗巷中打了个口哨,哨声招来一名黑衣人。 那人的身影如鬼魅,落地后单膝跪地,「梁统领,有何吩咐。」 老梁从怀间掏出一个钱袋丢给那人。 黑衣人接住钱袋一怔,老梁声音冷冽,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再无先前的佝偻和随和感,「千万跟紧王爷,不到关键时刻切莫出现,小蝶村十分危险,出了差池,你们都提头来见!」 黑衣人道:「属下赴汤蹈火,一定保护好王爷。」 老梁点点头,「王爷出门什么都没带,把这个钱袋暗中给王爷。」 黑衣人:「……」 「是!」黑衣人应声后消失在暗巷中。 老梁双手笼在袖子里,摇头嘆息,「这个家没我老梁得散——」随即吹着欢快的口哨也消失在了暗巷中。 唐景天走到小蝶村附近,俨然就要狗狗吐舌头了,「我说傅哥!你不给我发工资就算了,你不带敏慎就算了,你自己也不带银子也不带吃的,我现在已经快低血糖晕倒了!」 傅云:「……」 傅云手里牵着马,回头道:「什么是,是——低血糖?」 唐景天如同一个活着的「丧尸」,垂着的双臂缓缓抬起来摆了摆,「跟你解释你也不懂,你们,你们这些封建余孽,唿——是不会懂的。」 「封建余孽」看着唐景天现在的精神状态大概明白了他口中的「低血糖」是什么意思,于是顿住脚步,无奈道:「如果你能骑马,咱们现在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第36章 打草惊蛇的「棒子」 不远处的密林中,一棵茂密的大树上,大四从怀中掏出一张饼,拉开脸上的面巾,张口咬下去,咀嚼了两口。 「四哥,」小七从附近的树上飞跃过来,落在大四身边,从腰间解下水囊,「四哥,我要不去给王爷和老大送点吃的和水?」 大四从小七手里拿过水囊「咕嘟咕嘟」几口,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渍,挑眉看向小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其余的都等王爷发话。」 大四顺着树叶缝隙看向不远处「倒反天罡」的二人,唐景天不知什么时候上马了,现下趴在马上,王爷竟然给他牵马…… 大四白了一眼,简直没眼看那「主僕颠倒」的场景。自从知道大一死了,大四心里一直都隐隐作痛,每每看到用着大一身体的那人,再想到他身体里住着的「魂儿」不是大一,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如毒药般蔓延出来。 傅云掌握着大镜朝大半权力,无论是敌国还是兄弟间的暗杀都络绎不绝。 第43页 在傅云身边做暗卫不仅要保护他的安全,还要帮他暗杀一些需要秘密处决的人。不少暗卫都死了,他们死的时候没有名字,补上来的暗卫承袭着前者的代号。 没错,他们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他们没有什么好抱怨,本都是孤苦的人,若是没有王爷,他们也不过是一条更烂的命。在进王府之前,他们都会被秘密培养,行走于黑暗之中。 大一成为暗卫统领时,大四是暗中最不服气的那个。 可后来,大一在每一次暗杀和被暗杀中都竭尽全力护住王爷,同时也护住他们其余六个暗卫。 大一不仅仅是他们的老大,在大四心中,大一是他整个人生的光。 大四收敛好心绪,将没吃完的半个饼包好揣进怀里,和小七继续跟上去。 傅云和唐景天终于进了小蝶村,村子里有不少人农忙回来,见到村子里来了陌生人,穿着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小蝶村在朝都附近,土壤肥沃,地位比较特殊,故而村子里的人都是替达官显贵,真正有自己田地的人很少,所以村子里来人也不算扎眼。 傅云今日下朝后就穿了一件比较寻常的深绿色长衫,头上未束金冠,簪着一支普通的玉簪,而唐景天如今拥有了不少侍卫的衣裳,侍卫的衣裳比较简便,颜色单一,不是黑色就是深蓝色…… 所以他们也算不上格格不入,只是有些没事儿干的老人坐在树下纳凉,交头接耳言语几句。 小蝶村整体上来说比一般村子富庶,所以村子里也会有些做小买卖的。 唐景天正犹豫要不要和王爷说拿他头上的簪子换点吃的,傅云便已经点好两碗面。 这一碗寡淡毫无特色的面下肚,唐景天总算是回魂儿了,打了个饱嗝,只见傅云极挑剔地吃了……两根面?一碗面几乎就没有怎么动过。 傅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摸出几枚铜板放在桌子上,看着唐景天,「吃饱了?」 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自己带钱吗?还是我电视剧看多了…… 「呃……」唐景天指着他的那碗面,问道:「你不饿?」 你们这种人啊,就是受罪少,这要是抗战时期……呸呸,跑偏了! 傅云站起身,心里暗暗嘆息,今日的事情都被他耽误在路上。 「你今夜想睡野地里?」 「不想!」唐景天立刻站起身,头摇成拨浪鼓,他可不敢保证这次傅云再发疯他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唐景天上次回去后,就一直猜测傅云必定是有某种隐疾,且和他那段创伤记忆有关。 这人发疯起来真的很像狗! 两人来到一处宅院,大门上锁被官府贴了封条。 唐景天道:「怎么进,翻墙吗?」话刚说完,人就翻墙进了院子。 他想着自己先进来找个梯子,然后架出去,总不好叫老闆「亲力亲为」翻墙吧,刚找到梯子,只见傅云已经在院里了,他再一回头…… 一群乌鸦从脑门上飞过。这院墙倒塌了一块,根本不用翻墙。 这院子不大,就两排屋子,正对大门的是主屋。傅云推开主屋的门,一层薄灰扬起,两人同时捂住口鼻。 唐景天问:「这里不是死者的家吗?我看他死了也就几天时间,这屋子怎么倒像是很久没人住过?」 傅云仰头看着上面有些腐朽的房梁,略微沉思片刻,「本王来这里不是为了查那人的死因。」 「那你来这儿干嘛?」唐景天用袖子擦干净一个板凳,伸手做请,「王爷请坐。」 傅云一挑眉,被伺候得很满意,解释道:「其实,本王那夜让你去李阁老府上偷帐本,一半真一半假。」 唐景天心里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没——咳,这个我早猜到了。」 你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能安什么好心?在书房醒来我就知道了! 唐景天当时虽然没想那么多,昏迷醒来之后,他的脑子突然就很好使地将傅云「恶意揣测」了一遍,他就是为了让自己去做打草惊蛇的「棒子」。 唐景天又道:「你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是。」傅云道:「陛下继位后我一直和他暗中较劲多年,我也曾怀疑皇兄第一个『鸟尽弓藏』的人是我,甚至怀疑那夜从宫中回府的路上要杀我的人是陛下。」 「你一直试探我就是怀疑我是陛下卧底,后来又用宁王试探我。」唐景天蓦地站起身,捏着下巴来回踱步,「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这种人活着不累吗?你大哥已经当了皇帝,你和他争夺就是反贼,宁王也是个傻逼!最可笑的就是你们还放走了他,就算天牢是你和陛下联手放水,那宁王回去就会感激你们?难道你们就不怕他举兵谋反?」 唐景天坐下,又道:「这事情我都能想到,宁王是有多傻?难不成你们指望宁王感激你们放水,然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傅云一怔,疑惑,「卧底?」 唐景天道:「就是细作,安插在你这里的眼线。欸——」他一摆手,「这个不重要!」 「嗯,你猜得都对。」傅云轻笑,「确实是故意放人出去。」 第37章 王爷又蛊惑人心 「等等……」唐景天倏地后背一凉,站起身后退几步,「你现在和我说这些为什么?该不会是为了试探我知道多少,然后杀我灭口吧?其实想谋反的人是你!」 第44页 傅云扶额,心底生出「鸡同鸭讲」的感觉,「本王若是想杀你,岂会留到今日?还和你说这些。」 「……」唐景天挠了挠鼻尖,低头道:「也是……」 他杀我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何必要试探这么多……除非他还是怀疑我,不然说不过去! 唐景天低头思考,傅云一眼就看明白他一脸的小心思,想来是之前试探的后「遗症」,所以现在自己只能循循善诱,给他把这思想掰过来。 唐景天整理好表情,又坐回原处,显得对傅云毫无防备,「那王爷今日来这里做什么?」 傅云侧头看了看天色,道:「时辰还早,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顿了顿,眸子转向唐景天,道:「若是一会儿有危险,你——护好自己。」 唐景天不知道傅云那日在清秋别院中了麻药,心里还颇不屑,揶揄道:「就你那点功夫,连我这个二半吊子都不如,我只顾着自己,那你怎么办?老闆死了,谁给我结工钱?」 「……」傅云蹙眉,脸上的茫然转瞬即逝,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自己不如他。 反正时辰还早,闲来无事,男男共处一室,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唐景天没话找话,「王爷,我能问个问题吗?」 傅云一挑眉,那傲骨的上位者姿态尽显,唐景天心里翻了个白眼。 看把你能得! 唐景天接着问道:「王爷既然当年支持陛下登基,为何又要和陛下作对?连我这个来了没多久的暗卫都听说『贤王和当今陛下早有嫌隙』『贤王谋反是迟早的事情』。」 傅云想去搓扳指搓了个空,愣了愣,云淡风轻道:「说得也对,也不完全对。」 「怎么说。」唐景天也不管桌子上的灰,趴在桌子上向他身边靠了靠,等着洗耳恭听。 傅云一指抵在他额头上,将他的头推了起来,「脏,坐起来。」 唐景天:「……」 唐景天只好学着傅云,端正地坐直身子。傅云摇头,伸手替他掸去衣袖上的灰尘,唐景天对着突如其来的亲近表示「一股恶寒」,尴尬地缩回手,不敢搬凳子坐远点,但是整个身子都向边上挪了挪。 傅云也不介意,收回手,接着话题道:「也没什么……」他的眼神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悲恸。 尽管唐景天不觉得他是会有这种情绪的人,可他依然受到了影响,静静等待也许他不会继续下去的话题。 「我母妃名叫『宋蓉音』。」傅云道:「她曾是我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后宫无人能及,连带着我的地位也一度越过了大哥,在众人拥簇下长大,我也曾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太子人选,直到我母妃告诉我。」 唐景天不禁问道:「这种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反转?」 「对啊,这种事情本应该理所应当发展下去。」傅云淡淡道:「我母妃说,日后我一定要支持我大皇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站在我大皇兄身边。」 「等等……」唐景天有些不明白,「宋贵妃能宠冠后宫,应该和皇后不对付才对,能压皇后一头,不给自己的儿子谋太子之位,为何要帮别人的儿子?」 傅云冷笑,「皇后失势多年,与我父皇貌合神离,你当他为何不废后,另立我母妃?」他眼里尽是凉薄之意,看得唐景天浑身一粟。 该不会问到他的逆鳞了吧?都怪我这张嘴啊…… 傅云自问自答,「因为我母妃争宠是为了陛下不废后。」 唐景天:「……」 这是什么操作? 古代后宫女人不就为了子嗣和陛下的宠爱吗,这种事情还能拱手相让?如果是这样,宋贵妃要求傅云支持皇后的儿子也勉强说得过去,可为什么啊? 据说当时的三皇子傅云无意皇位之争,甚至连朝都都不回,一心寄情山水之间。 恐怕他是得知自己生来就是亲生母亲的一枚棋子,连一个差点成为废后的女人都不如,所以心灰意冷不愿再面对宋贵妃吧。 如此想来,唐景天心中倒有些同情傅云,看来他这个以前的三皇子、后来的贤王当得不怎么开心。 唐景天想着便伸手拍了拍傅云的肩膀,安慰道:「嗨,人生来本就是一场恩怨,算计来算计去,到头不过是一场空,想想最后,不就是比较着谁睡得『盒子』更宽敞嘛。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咱的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唐景天一个弹舌,特傲娇地笑起来,琢磨着自己这话可说得真有哲学。 傅云的面色果然舒缓了许多,接着道:「你应该听到过不少关于当年的夺位之事,有一部分算是真的。」 「当年,我若是不和大皇兄联手,天牢里的那位也不见得会手下留情。」 「天牢中……」唐景天飞快地捕捉到这个用词的不严谨,眯起眼睛,道:「嚯——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可若是放出去一个『冒牌货』,依照宁王那『二哥毒唯党』的架势,难道就看不出来?」 外面天色已黑,傅云嘴角噙着笑,眼中是对面前那人的欣赏之色,忽而却冷声道:「唐景天,你们那里的人都像你这么聪明吗?」 这人是精分了吗? 唐景天唿吸一滞,多喘一下都感觉自己的脑袋岌岌可危,只听傅云又道:「太聪明,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儿,要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第45页 这话说得很轻柔,如同羽毛落在肌肤上,带着麻痒之意……唐景天大惊失色,心跳像是开了电动小马达。 他又在这儿套自己的话,怪不得他会讲自己的过去! 他该不会是带自己来这儿灭口吧? 奶奶个熊!就知道他没有一块儿心是红的,全都是「变质发霉」的脏心烂肺! 之前抽的托马斯脑疯又给他来了个迴旋镖,立时打得他措手不及,随即朝后翻出去,手里拿着板凳防备地指向傅云。 第38章 自刎当场,以证决心 就在这间不容髮,说翻脸就翻脸的时候,一支利箭穿透门板穿过唐景天刚坐的位置,「笃」的一声定在墙上。 唐景天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傅云从屋内一脚踹飞了房门,门板飞出后「哐当」撞在院门上后又倒了回来,结结实实拍在地上掀起一阵灰尘。 卧艹!他这什么腿……50crva合金弹簧钢吗? 大哥这门是朝里开的,你就这么踹飞出去了? 唐景天竖起大拇指,「皇族强者,恐怖如斯!」 傅云负手立于门口,面色肃然,连眉头都未皱一下,门外涌进来的风掀起他的下摆和发梢,这股气势只叫唐景天看得挪不开眼。 傅云一贯是镇定自若的,从不轻易出手,为数不多的情绪都是唐景天激出来的。 傅云头也不回,冷声道:「唐景天,你就在屋内等着,不要出来。」 唐景天手里还举着板凳,当时他是准备拿着板凳砸傅云来着,瞧如今这架势是来了不速之客,于是讪笑着将板凳放下,自己坐了上去。 院外响起清脆的掌声,一个浑厚的男声笑了几下,「侄子好大的气性。」 傅云掀起下摆,修长的腿迈过门槛,躬身行礼,道:「侄子见过九皇叔!」 九皇叔……怎么还有他的事儿? 唐景天脑仁子突突一顿乱跳,差点在脑中搅成糨煳……傅云叫他「九皇叔」,那不就是上一届争夺皇位的失败者吗? 按这个朝代的规矩来说,这九皇叔应当待在封地才对啊? 唐景天凑到窗户边,被傅云叫做「九皇叔」的男人挺着便便大腹、脑满肠肥,头戴金冠,富贵无极的样子。不禁让人咋舌,生活都如此滋润了还要出来争夺皇位?果然是清闲日子过够了。 那位九皇叔双手背后,闲庭信步地从院门走了进来,脚下踩上刚才傅云踢飞的门板,脚下门板「咯吱」声中夹杂着嬉笑,「本王说了云儿会来,你五弟还不信。」 傅云不咸不淡道:「九皇叔费尽心思,就为了见侄子一面?」 九皇叔身后院门外鱼贯而入几名侍卫,手里搬着一把椅子,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后,两名侍卫立于椅子后面,其余人退了出去,似乎是散在院墙外把守。 九皇叔气定神闲地落座,理了理袖口,抬头道:「云儿想得怎么样了?」 「难道五弟没和您说,侄子已经和陛下联手了?」傅云反问。 「嗯。」九皇叔点了点头,笑道:「说了,皇叔多少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 傅云冷笑,「您大概不知道,侄子曾在仙逝的母妃面前发过毒誓,答应她永不背弃陛下。」 「欸——」九皇叔长嘆一声,后背向椅背里靠了靠,喃喃道:「宋蓉音啊。她有病,你不是早就和她翻脸了吗?再说,人都死了。怎么,你也要犯病?」 傅云:「听说九皇叔府上有位神医,不知他可有办法治侄子的毛病?」 唐景天坐回凳子上,跷着二郎腿,从怀里掏出傅云的那枚扳指,戴到左手上又挪到右手上,没有一根指头戴上合适,只好又揣进怀里。 九皇叔双手撑在椅子的把手上,摊开双手,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和皇叔见外呢。」顿了顿又道:「来皇叔府上,让神医瞧瞧不就好了。」 「也对。」 「那你是答应了?」 傅云道:「自然是答应了,若是神医看不好侄子的病,这又如何办?」 九皇叔肥胖的脑袋仰天嘆了口气,忧愁中带着心疼,道:「怕什么,皇叔在民间认识不少人,到时候再给云儿找就是了。云儿看得上,皇叔自然要倾尽全力为你看病。」 唐景天「yue……」了一下,这「糟老头子坏得很」,画饼大师啊! 傅云好好的权倾朝野的贤王不做,跑去和他谋反,是脑子抽了吗? 「云儿还带了别人来?」 傅云笑道:「没什么,一个小侍卫。」 九皇叔:「怎么不出来?皇叔又不会吃人。」 「一个侍卫而已,毕竟这些年陛下一直想杀侄子,带个人在身边更安全。」 九皇叔站起身,双手抚在大肚子上十指边拍,边低头来回走了两步,「不是皇叔说你,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和皇叔说,皇叔也好早点帮你不是?皇叔担忧你身边有鬼迷心窍的人,还是叫出来让皇叔瞧瞧,皇叔也好把把关不是?」 「不劳……」 傅云话刚说出口,九皇叔抬手朝前一招唿,他身后的侍卫立时从手里甩出两枚暗器。 傅云沉色拧眉,不悦道:「皇叔可别管太多了!」 那两枚飞镖精准无比,若不是有人暗中帮忙用内力震偏了半寸,可就真的被「爆头」了。 敌方战力好强! 唐景天从屋子里走出来,笑嘻嘻打招唿,「九皇叔好啊。」 第46页 九皇叔一怔,旋即笑道:「云儿,皇叔记得你身边一直跟着一名敏什么的护卫,怎么这是换了新人?」 「哎呀,九皇叔这说的什么话,咱王爷好歹也是权倾朝野,怎么可能只有一名侍卫。」 九皇叔脸色一变,眼睛本就不大,如今又眯了起来,昏暗的光线下,远远望去就像是没睁开眼睛。唐景天叫他这「缝隙」中露出来的杀意看得不自觉往傅云身边靠了靠。 九皇叔忽地大笑出声,「唐……唐侍卫?早就听说你的『事迹』,如今一见,本王倒是明白了,你这嘴巴还挺讨人喜欢的。」 唐景天:「……」 九皇叔又坐回椅子上,笑道:「本王甚是喜欢唐侍卫,不知云儿能否割爱?」 傅云还没说话,唐景天立马接着话头,摆手道:「九皇叔,万万不可,这——我们做下属的,当忠心不二,岂能一身事二主 ,今日若是王爷同意了,我也不同意。」 唐景天说话时手都在发抖,他能怎么办?这种时候若是背叛旧主,来日五马分尸。 傅云侧首瞧见唐景天话说得漂亮,实际上慌得不行的样子,嘴角弯了弯。 九皇叔思忖了一下,问道:「那若本王非要你不可,你当如何?」 「自然是——」唐景天心一横,接道:「自刎当场,以证决心!」 第39章 王爷喜欢大雁 九皇叔用他那肥嘟嘟的胖手拍了两下,「云儿身边有如此忠心耿耿之人,真叫皇叔欣慰,既如此,本王倒是更欣赏唐——侍卫了,」他伸出粗壮的食指一指唐景天,「你说说想要什么,本王或许也能满足你。」 唐景天瞅着他那短胖的手指和肉嘟嘟的拳头,魂飞天外,再配上他那身蓝白相间的华服……非常的眼熟。 哆啦a梦真人cosy啊! 说来也让人好奇,他见过傅云还有他其他两个兄弟,个顶个的好看,尤其是傅云,唐景天若是个女子,说不定得倒贴追求……这是后话。 这九皇叔长得真是……不说「惨绝人寰」,只能说儿子像妈妈,他妈的基因确实有点强大了。老傅家的半点基因没沾上。 唐景天想到此处,脸上的表情一阵儿「热闹」了起来。 九皇叔见唐景天轻视自己的话就算了,竟然还发起了笑,心里一恼,「唐侍卫,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皇叔见谅。」傅云走了两步,挡在唐景天身前,笑道:「九皇叔别恼,唐侍卫一贯如此,只怕是去了,再给您气出个好歹来,倒得不偿失了。」 「……」 唐景天心里这一胡思乱想,紧张感也去了大半,更何况傅云站在自己身前「护犊子」的样子。 护犊子……唐景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将这个词和他联繫到一起的,总之,他望着那人坚实的后背,剩下的紧张也全散了。 唐景天:「……」呸呸,大一是个「基佬」,所以我才会受他身体的影响对这狗男人产生遐想,老子是个直男! 九皇叔对傅云的话产生好奇,「原来传言是真的,如此,皇叔倒成了『棒打鸳鸯』的人了。」随后惋惜道:「可惜了,皇叔还替云儿物色了些貌美女子。」 「皇叔,侄子并不喜欢鸳鸯。」傅云笑着淡淡道:「侄子喜欢大雁。」 唐景天:「……」棒打个仙人板板!大哥,这是重点吗?重点是鸳鸯一公一母好吗?!咱俩这性别也不符合啊! 大雁人家也是一公一母!! 「……」九皇叔一哂:「没想到,云儿倒是个痴情种。」 「主子!」站在身后听了半天的侍卫看了看天色,不耐烦道:「到底打还是不打?你们这有的没的聊了一个时辰了,咱们还得往回走呢。」 唐景天:「……」总算有人来打断这叔侄俩「闲聊」了。 「九阙!」九皇叔转身指着其中一名个子比他高一个头的侍卫,道:「你这臭小子,一天到晚猴急什么?!」 九阙不理九皇叔的话,三两步站在九皇叔身前,后腰插着两把短刀,他双手抱臂而站,指着傅云,「你,过来和我打一场,打赢了你们滚回朝都去该干嘛干嘛。打输了也滚回朝都,但是要替我主子办事儿!」 傅云:「……」 唐景天:「……」倒反天罡…… 九皇叔扶额,「九阙,你……」 「主子,您就少说点吧!」九阙对着傅云食指朝边上拨了拨,「你起开,我说的是你身后那个,男子汉大丈夫,躲主子身后算什么英雄豪杰,说的就是你,滚出来!」 趴在屋顶的小七戳了戳大四,小声羡慕道:「当九皇叔的侍卫可以这么嚣张吗?好威风……」 大四皱眉,「怎么?要不你和老大换换,你去给九王当侍卫?」 「那算了。」小七道:「我捨不得老大。」 大四:「……」你不听听自己说的什么。 大四:「敏慎知道,扒了你的皮!」 小七挠头,「关敏慎大哥什么事情,难道敏慎大哥想干掉老大?不能够吧,王爷还是很看重敏慎大哥的。」 「闭嘴!」大四压住心口的怒火,向边上挪了挪,真害怕「猪脑子」会传染。 傅云一挑眉,冷声道:「他不会和你打。」 「嘿——我又没问你。」九阙从后腰拔出短刀,做备战状态,「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儿似的,还不赶紧出来,还要贤王给你撑腰吗?」 第47页 傅云不屑理这个「蠢侍卫」,对九皇叔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完了,侄子就带人走了,三日之后必定会给皇叔答覆。」 言罢,傅云转身拉住唐景天的手腕就朝断墙处走,还未走到断墙,九阙手中的短刀便朝他们二人飞去,傅云快速拔出唐景天腰间的佩刀,众人还未看清,那短刀「滋啦」一声就被挑飞了出去,随后长刀归鞘,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九阙接住弹回的短刀,意味深长地看着傅云,傅云方才那一下极快,劲力之大,让他不由愣住了。 「欸——」不等九阙的话说完,那二人就消失在了院内。 九皇叔走到九阙身边,摇头嘆息道:「你这小子也忒没城府了,傅云若是这么好对付,本王何须和他废话。」 九阙将佩刀插进后腰的刀鞘中,甩了甩刚才接刀震麻的手,看着掌心若有所思地笔画了两下,对九皇叔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就走了。 「九阙……」九皇叔摇晃着大肚子,「等等本王……嘿,到底谁是主子,谁是侍卫……」 屋顶上的小七看着那主僕二人,冥思苦想,「四哥,咱们大镜都流行这种?欸——四哥,你等等我啊!」 小七追在大四身后「小声大叫」…… 唐景天被傅云拉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有点惆怅,实在不是他不想睁开某人的「爪子」,那「爪子」连一点放开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越抓越紧。 唐景天心道,难道是他刚穿来那天鬼迷心窍地抱着他一顿「乱啃」,如今传得谣言漫天……也不怪他生气,到底是自己胆大妄为了。 「那个……」唐景天嗫嚅道:「您能先放开我吗?」 傅云的脚步没停住,反而越走越快。 唐景天接着道:「我,我可以解释的……那天,就是大一死了,我来的那天,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喝醉了酒,我自己干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他们传谣我也没办法……俗话说得好『谣言止于智者』,您这么聪明,一定理解吧?他们这是谣言战术!打舆论战呢,您……」 傅云听着唐景天唠唠叨叨解释半天,忽地顿住脚步。 第40章 男狐狸精 傅云终于松开唐景天的手腕,转身道:「你说完了?」 「呃……」唐景天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还有一点。」 「那你说。」 唐景天道:「我,我吧……我这样说可能会伤您的心,我知道您那什么大一,可是大一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復生……我理解您,您不想承认自己和一个暗卫,咳——我也知道您之前和我解释过,但是咱能不能,就是说敞开心扉,面对现实。」 傅云:「……」 唐景天捂着心口然后比画了一个「打开心扉」的动作,清亮的眸子期待着傅云能懂他的意思。 傅云专注地看着他,半晌后,温声道:「然后呢?」 「呃……您别这么看着我。」唐景天双手握拳,竖起大拇指,拇指指尖相碰,道:「我知道您和大一是『双向奔赴』,但是我是个直男啊!所以,我可能不会像大一一样……这么说您懂吧?」 「说完了?」 唐景天立正站好,「说完了!」 傅云点头,「好,那咱们回去。」 唐景天:「……」他到底听没听懂我的话啊! 「本王听懂了。」马拴在村子外的树上,傅云解开缰绳,道:「本王之前解释过和大一的关系,难道你忘了?」 「……」唐景天抿着嘴,尴尬地笑道:「呵,没,没忘……」 「唐景天。」傅云正色看向他,思忖了片刻,「我知道,也分得清你是谁。」 傅云刻意对他改了自称,唐景天一愣,偏头迴避他的目光,心里默念,「别说下去了!就算老子是个直男,你这『不清白』的眼神都要给老子掰弯了!」 唐景天不知道,他此刻仅仅是怕他掰弯自己,却忽略了自己对傅云的「人品定论」。 好在傅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翻身上马,然后对他伸出手。 傅云见他犹豫,笑道:「现在已经快子时了,你想走到天亮?」 唐景天最终还是妥协了。 快到朝都城门前,傅云将速度放了下来,唐景天只觉得胯下痛不欲生。 「王爷,你就这么进城门,就不怕有人报给陛下?说不定附近还有你皇叔的人盯着。」 「你在担心我?」傅云这话问得暧昧不明,他手中勒紧缰绳,二人停在朝都城门外不过百米处的树下,「我和陛下联手是真的。」 「……」唐景天:「那三日后呢?你要怎么答覆。」 傅云一挑眉,身体前倾,凑到唐景天的耳边,声音夹杂着唿吸,带着清幽的沉香气息,让人耳根发痒,浑身一怔。 「你担心我?」傅云又重复了这个问题,他此时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慵懒而又缱绻的意味,听得唐景天「小鹿乱撞」。 这他么的就是个「男狐狸精」吧,就会勾引人,太犯规了! 这声音谁受得了啊!这不能怪我! 「属、属下和王爷,是,是一条绳儿上……」唐景天结结巴巴道:「关心一,一下,老闆的前程,也没错吧?」 「嗯,你说得很在理,」傅云不再捉弄他,离远了些,道:「你说得对,『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恩怨』,我改变主意了。」 第48页 「改变主意……了?」 忽地,傅云扬起马鞭,马儿朝着城门狂奔而去,城门无需人吩咐,早早就打开,将马上的二人「吞」进了城中。 抵达王府时已经三更天了,唐景天知道,傅云没多久又要去「上班」,回去睡觉前,他欲言又止半天,本应该拍马屁关心「老闆」两句,也算是尽到「员工」的应尽义务,话到嘴边却「烫嘴」,硬是噎了回去,一熘烟就跑没影了。 他刚脱了外衣就听到敲门声,唐景天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小七就沖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只褐色的宽口小瓷瓶子。 「老大,老大,这是王爷吩咐我拿来的药。」小七急忙将唐景天拉到床榻边坐下,「老大,你受伤了吗?」 「……」 唐景天疑惑地摇摇头,莫名其妙地接过那只褐色的小瓷瓶。 小七关心道:「老大,你受伤了可不要隐瞒,现在年轻受点伤没什么,日后上了年纪就知道受罪了!」 唐景天现在只想倒头就睡,连忙拉起小七,「你都哪儿听来的。快走,快走,老子要睡觉,老子没受伤!」 「这可是刘大夫说的……」小七被唐景天硬推了出去,只好站在门口叫道:「老大,你要是自己不方便上药,小七可以帮你……」 小七又在门外等了等,只听门内侧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随后传来,「滚去睡觉!」 「哦——」小七委屈地垂下头转过身想了想还想说什么,唐景天吼道:「知道啦!」 小七长长嘆了口气,自从老大和王爷关系越来越「奇怪」后,老大都不怎么爱和自己说话了。 唐景天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握着那只瓷瓶,臊眉耷眼地嘆了口气,耳根微微发烫,烦躁地搓了搓脸颊。 这怎么就说不明白了是吗? 唐景天举起小瓷瓶朝空地顿了半晌,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你作为一个权倾朝野的王爷,对一名暗卫是不是过分好了?」唐景天倒在床上,刚跷起二郎腿便扯痛了腿根,随后羞愤地将头埋进了枕头中。 「靠!靠!」唐景天勐地坐起身,光脚下地,搓着头髮来回踱步,「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真被这『基佬』掰弯了!」 还有,怎么看他都像是要反了,万一他失败了,那我不也连带着是反贼? 跑?不跑?…… 唐景天看了看床头的瓷瓶,跑归跑,药还是要上,否则……唐景天简直欲哭无泪,痛不欲生地将那瓷瓶拿起来,然后脱了亵裤开始上药。 「老大!真的不要小七帮忙吗?」 唐景天被又回头过来敲门的小七吓了个激灵,手一抖,顿时火冒三丈,「找你的敏慎哥哥玩儿去!」 小七站在门外被唐景天的怒吼吓了一跳,吐着舌头赶紧跑了。 没去值守的暗卫听到小七回来的声音,都问道:「老大怎么了?我们都被吓醒了!」 小七忧愁道:「老大受伤了,可是他不让我帮他上药。」 小六问:「受伤?伤哪儿了?」 小七摇头,「就是不知道,所以小七才担心啊。」他委屈的眼泪几乎掉下来,哭丧道:「老大变了——」 第41章 贤王,你可有话说? 大四刚沖了个凉水澡,一进屋子就听到小七「哭唧唧」,他光着膀子,小麦色的虬结肌肉显得坚实有力,小七看愣了。 大四将肩膀上的衣裳丢在一旁,皱眉看了一眼小七,嘴巴蠕动了一下,还是上床自顾自睡觉去了。 小七「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大四捂着耳朵,冷声道:「你再哭哭啼啼的,我就告诉敏慎你的『老婆本』藏在哪里!」 「……」小七立马止住哭声,凑过去将大四身上的被子拉下来,哽咽道:「四哥,你说老大是不是烦我了?以前老大受伤都是让我帮他上药的,今天他——他还吼我……」 大四转过身来,眼神如鹰般锋利,气成丹田半晌,「不是所有的『伤』都好意思让旁人上药的!」 小七将脑袋凑近大四,甚是疑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我们都是男人!老大有的我也有!」 大四:「……」 其他人都将头钻进被子里,大四伸出一条手臂,手掌戳在小七的额头上,给他推远了些,随后掰开小七还捏着他被角的手,将被子整个捂到头上,转过身去接着睡觉。 小七:「……」你们不说我找敏慎大哥问去! 「阿嚏——阿……阿嚏!」 敏慎替傅云更衣时,倏地打了两个喷嚏。 傅云低头扶了扶腰带,问道:「着凉了?」 敏慎揉了揉鼻子,摇头道:「没,可能是今日要下大雨。」 敏慎一到要下雨的天气时,准会不停地打喷嚏,比司天台的大人还准。傅云揶揄道:「本王应该推举你去司天台,在本王这儿倒是埋没了『才能』。」 「王爷。」敏慎苦着脸,无奈道:「您就别打趣属下了,除了打喷嚏和打打杀杀,属下也不会别的。」 敏慎其实心里想的是,王爷,您要是想让唐景天来贴身伺候,何必拐弯抹角的…… 傅云拍了拍敏慎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还是你伺候本王比较……」他忽地想到,若是换唐景天来贴身伺候,他得日日愁眉苦脸,只怕日后每日早朝都要迟。 第49页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通,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情愉悦地跨出了门。 「……」敏慎一愣,追了出去,「王爷,您笑什么……等等属下……」 早朝上,鸦雀无声,只见陛下一脸黑云压顶,弃龙椅不坐,气的来回在走动。 众位大臣捏紧了手里的朝板,将头垂着不敢去看陛下的脸色,生怕点到自己的名字。 「贤王!」陛下从身边大太监端着的木盘中拿出一叠摺子甩在傅云脚边,斥责道:「你瞧瞧看!朝中近半数官员上奏你『纵容属下在当朝重臣府中偷盗』!」 「还有……」陛下气得手抖,指着傅云,「还有,你竟然——竟然敢让你手下的人画一些荒淫无度的画,污衊臣子家眷的清白!你说说你现在怎得做事如此荒唐!」 傅云弯腰随便捡起地上的一本摺子,展开略扫了一眼,淡淡道:「回陛下,不是臣弟手下人做的。陛下应该问问李阁老,他自己家风不正,怎么又赖到旁人头上了?」 如今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李仲甫今日连早朝都未来,据说是让这几日的事儿闹得,已然连起床都困难了,顿时激起朝中诸位大人的不满,于是联名上奏陛下,「严惩贤王」。 现在这「罪魁祸首」竟然大言不惭。 御史台一向是作风清廉,得着谁参谁,参陛下都是家常便饭。 御史台一大人站出来,振振有词,「臣,有本启奏!」 陛下:「讲!」 「听说大理寺如今停着一具尸体,据说——」御史台大人顿了顿,接着道:「据说此人是贤王追查之下,逼死在家中的小蝶村村民,也是——李阁老孙媳的——咳——『外室』。」 「这贤王也太过分了吧……硬给人家安排人?」 「我就说这事儿有问题……」 「是啊,李阁老也是他的授业恩师,怎能如此做,不成体统啊。」 御史台的大人上奏之后,诸位大人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用陛下发话,站在一旁的大太监便高声道:「肃静!」 朝堂上再次陷入死寂,陛下道:「贤王,你可有话说?」 傅云踩着一地的奏摺,上前几步走到空地处,道:「不知本王何时说过此人是李阁老孙媳的外室?回陛下,臣弟还未审理完此事,怎么就让诸位大人一人一句就结案了?」 「贤王,你这是巧言令色,避重就轻!」一位户部的大人站了出来,「回陛下,此事在朝都已经传遍了,恐怕就是贤王放出去的消息。那日在李阁老府上,臣亲眼见着贤王的人穿着李阁老府上丫鬟的衣裳,混进了李府后院。」 傅云一言不发,闷笑出声。 那户部大人侧首郁闷地看向傅云,道:「贤王笑什么?」 傅云正色道:「听说杜大人和李阁老交好,只是不知杜大人当时为何与阁老说,偏这会儿了才说?」 「哼!」杜大人拂了拂袖子,道:「当日下官虽然看到了,可并不认识那人,见到也只当是阁老府上的丫鬟,昨日下官在大街上看到王爷的马车坏了,本想上前帮忙时,居然瞧见了那日阁老府上那个『丫鬟』,打听之下才知道此人是王爷的一名唐姓侍卫。」 「哦?」傅云一挑眉,嘴角浅笑,「本王的侍卫叫什么,杜大人都打听清楚了,看来大人很关心本王身边有什么人。」 「……」杜大人一噎,随即高声道:「你,你强词夺理!」 「此事下来再议,除了这事儿,无事便散朝!」 如此东拉西扯一番,陛下在关键时刻竟然出来打圆场,众人也摸不准陛下的心思,毕竟能留在朝都的王爷就这么一位。 于是一派人认为,陛下不过是演戏给大家看,实际上陛下还是很器重这位弟弟。 有些人却不看好,认为陛下只不过是留些情面,毕竟当年的事情,参与过的都心里都有一桿秤。 陛下翅膀硬了还能让一位王爷掣肘? 想什么的都有。 下了早朝,陛下宣贤王去「勤政殿」候着,所有下人都屏退了出去,勤政殿里传来杯盏、花瓶砸碎一地,还有陛下和贤王吵架的声音。 第42章 你这么清醒,那你来当好了 「老大!」 小七火急火燎地找到在树下乘凉嗑瓜子的唐景天,焦急道:「老大,今日早朝有人参了王爷,户部的杜大人说在李阁老的府上看到你了。」 唐景天嗑瓜子的嘴一停,瓜子壳磕开一半又弹了回去,刚好夹在他的舌头上,他急忙捂着嘴,将那「倒霉」瓜子吐出来。 「户部杜大人在李阁老府上见到我?」唐景天一脸疑惑,皱眉瞅着小七,「我那天穿的我亲妈都不认识,他上哪儿知道是我?」 大一是暗卫,谁能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小七端起唐景天凉了半天的凉开水,「咕嘟」几口干了,「就,就——就是昨日王爷的,马,马车坏路上了,你从马车上下来,杜大人刚好在附近!」刚还说话挺顺熘,一杯水下肚,反而结巴了起来。 唐景天将眸子眯成一条缝,盘腿坐在纳凉的藤椅上沉思,小七看着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问:「怎么办?那杜大人揪着这事儿不放,早朝时,一半的大人都参了咱王爷,陛下发了大火,当场用一叠摺子砸了王爷。」 唐景天问:「这回又是哪边额头受伤了?」 第50页 小七:「……」 小七急道:「老大!你怎么不着急呢?虽然说咱们是属下,只要为了王爷好,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可万一王爷真把你交出顶事儿,那你要下大牢的!」 「等会儿……」唐景天伸手招了招小七,小七把脑袋凑了过来,唐景天毫不客气给他一个脑瓜嘣,好奇道:「七仔?你到底是谁的暗卫?」 「王爷的啊!」 「那你来和我说这个事儿,不就是出卖王爷吗?」 小七捂着额头,道:「如果非要在老大和王爷之间选择,小七选老大!」 唐景天问:「那『老婆本』和老大之间你选谁?或者说……老大和敏慎,我们之间你选谁?」 「啊?!」 唐景天站起身,十指交叉,双臂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笑道:「放心,王爷不会将你老大交出去!」 唐景天不是信傅云能这么「讲义气」,他只是觉得傅云怎么会这么蠢,权倾朝野多年,朝臣大半能参奏他?除非这些人都不想活了! 只有一个可能,昨日傅云说要自己做「打草惊蛇的『棒子』」,原来意在此处啊! 勤政殿内砸了一地的碎茶盏,青玉手里还端着一盘完好的茶盏,等着陛下继续砸。 傅云则坐在一旁喝茶。 陛下靠在龙椅里,压着嗓子道:「好你个贤王!你可知道李阁老曾经对朕,对你,都有教导之恩!你怎么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把你的侍卫给朕交出来!」 傅云放下茶盏,瞪了一眼陛下,高声道:「臣弟就不交!想动臣弟的人,那陛下干脆把臣弟赶回封地得了!」 陛下浅啜一口茶,道:「想得美!等着你回封地造朕的反吗?你的算盘打错了!」 青山不知何时钻进殿内,单膝跪地,面无表情道:「陛下,跪在外面的杜大人走了。」 陛下捏了捏鼻樑,坐直身子,将桌上的摺扇丢给站在一边的青玉,青玉接到立马上前给陛下扇风。 陛下道:「傅云!你到底搞什么鬼?偷帐本就偷帐本,怎么现在搞得满城风雨的!」 傅云揉了揉太阳穴,「臣弟大意了。」 「大意?」陛下冷哼一声,「你说说,你让这么多人参你,也不事先同朕说,现下怎么收场?要不把你的那个小侍卫交出来,朕想个办法让他到朕这里来做事儿。」 青玉边扇扇子边道:「陛下,这个好,属下也喜欢唐侍卫,他的性子保准陛下也喜欢。」 傅云阴郁着脸色,冷芒扫向青玉,青山也同时抬头瞪了一眼没遮没拦的青玉。 「本来就……招人喜欢啊,属下这不是夸他……」 青玉感受到傅云眼底渐渐浮上的杀意,倒吸一口凉气,立马闭上嘴,专心给陛下扇扇子。 陛下嗤笑一声,「算了,朕有三宫六院,和你争什么侍卫……」他转移话题,语重心长道:「你说说怎么收场吧,莫要让皇兄为难!」 傅云不再看青玉,眸光对向陛下,站起身行礼,道:「那日在李阁老府上偷出来的『帐本』,其实不全是假的。」 「怎么说?」 傅云道:「里面是九皇叔约臣弟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九皇叔……」陛下搓了搓下巴,对青玉挥了挥手,青玉和青山便退了出去。 「就咱俩,你也别行礼了!」陛下道:「几位皇叔中,也只有九皇叔能找五弟搞事儿,五弟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老二若是能在天牢中好好待着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如今已经有不少人上奏,让朕派人将二抓回来处死。可朕……」 傅云坐回原处,嘆了口气道:「二哥既然答应了,也是抱着必死的之心,当年逼宫篡位之事总要付出代价,陛下又何必惋惜。」 「都说『高处不胜寒』,皇家没有亲情。」陛下摊手道:「可朕是个人啊,朕难道就不该有兄弟,有最简单的感情吗?嫔妃找朕要宠爱,臣子找朕要权利,朕不就是个『工具人』吗?高处寒冷刺骨,朕就想找个懂朕的人,点一根蜡烛,吃点家常菜,蹲在暖炉前烤火,怎么就不行了!?」 「不该,也不行!」傅云神色犀利,道:「陛下若是贪恋尘世温暖,那其他人便没有家了。温暖只会让人懈怠,冰冷刺骨才能提醒您,时时刻刻、兢兢业业,为的就是大镜不能乱,所有人都有一个温暖的家。」 「好好好!」陛下道:「你这么清醒,那你来当好了!」 「臣弟不敢!」 陛下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傅云,「你又来这死出!真是要气死朕!」 傅云抬头,促狭一笑,「是陛下的终究躲不掉,臣弟帮陛下肃清朝野便回封地。」他说罢便转身出了勤政殿,出门前还不忘捡起地上的茶盏,在自己的手指划破,随后将血抹在额头上…… 陛下见到这一幕怒目圆睁气了半晌,忽又无奈笑了起来。 青山走进来递呈密报,陛下拉着他问:「青山,你说,朕怎么有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弟弟?这皇位合该是他的……」 青山无奈,「宽解」道:「陛下,您都『逼』贤王跟您『提条件』了,王爷的态度在明显不过,宁王搞事儿您心烦,贤王不搞事儿您还心烦,陛下,您是不是……」 第43章 心意是收不回来的 傅云回到府里,独自一人走到水榭附近,想起那日淋成落汤鸡的唐景天,从怀里取出一包糖糕,自己拿了一块,剩下的都给了他,嘴角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第51页 唐景天今日不用值守,现在在干什么? 今日陛下和他说「朕就想找个懂朕的人,点一根蜡烛,吃点家常菜,蹲在暖炉前烤火,怎么就不行了!?」,当时他脑海里浮现的人竟然是唐景天。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傻子」的,他只知道,他心动的那一瞬间便承认了自己就是喜欢他。 大概是他太干净了。 傅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唐景天住的院子,站在不远处,只见他懒洋洋地躺在树下的藤椅上,光着膀子,只穿了条亵裤,一只眼睛上盖着一片树叶,跷着二郎腿抖个不停,嘴里磕的瓜子皮到处乱吐。 傅云扶额,喜欢他什么?散漫,懒惰,不修边幅? 若是喜欢能收回,他大抵是想收一收,只是……傅云轻笑一声,「终究是收不回来的。」 「七仔?」唐景天将瓜子抛起来,不用看也不动,非常精准地掉进嘴里,接着嗑起来,「你不是说王爷快要出宫了,你要去候着吗?怎么又回来了?」 傅云缓步走近树下,在一旁的矮杌子上坐下,拈起一颗瓜子,丢到唐景天刚要张口说的嘴里。 唐景天道:「七仔,头过来点。」 傅云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自己的头低下,靠了过去。谁知唐景天伸手把傅云当作小七,摸了摸他的头髮,满意地笑道:「七仔真乖!」随后收回手,又自顾自说起来,「七仔,昨晚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吼你的,我是心烦得很。」 傅云:「……」心烦?我不是把扳指给他了吗? 这个月的月俸傅云也安排敏慎发给他了,他还能因为什么心烦? 「给你老大剥瓜子!」唐景天道:「七仔,你怎么不说话?」 傅云果真给他剥起瓜子来,唐景天皱眉,伸手将一只眼睛上的叶子掀开,眼前赫然出现一个人影,吓得他如炸毛的鸡,登时就坐了起来。 「王,王爷……」唐景天来不及规矩不规矩,忙抓去边上的衣裳往身上胡乱一套,深吸一口气,一副要死的样子,「您怎么也不出声,我,我……」 傅云将手里剥好的瓜子米递给唐景天,道:「本王以为你睡着了,便没出声打搅。」 唐景天:「……」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那我半天说梦话呢? 唐景天知情识趣,笑道:「我,我不是有意翘班的,这不……」 唐景天话还没说完,傅云便背着手走了。 唐景天:「……」走了也好,好他妈的尴尬!怎么还有悄无声息偷窥别人的癖好! 傅云拐出院子不远,耳根刷的一下红了,别说唐景天慌了,刚才他也实打实地慌了起来,如今心里又懊恼又羞愧,自己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 小七倒挂在树上,问道:「四哥,王爷为什么要去咱们的院子?」 大四闭着眼睛冥思入定了一般,他能自动过滤且屏蔽小七的「废话」。 「四哥……」 敏慎揪住倒挂在树上的小七的耳朵,问道:「小七,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小七吓得魂飞天外,勾住树枝的腿一软,直接掉了下去,敏慎无奈地接住小七。大四睁开眼睛,视若无睹地换了一棵树。 小七落在敏慎的怀里,敏慎扯开他脸上的面巾,皱眉道:「你这个脑子里装了什么?」 小七觉得这么抱着还挺舒服,于是悠哉地抱臂笑道:「敏慎大哥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敏慎一把将小七丢在地上,「听说你要给大一上药?」 「对啊!」小七在敏慎丢下他的一瞬间单手撑地飞身站起来,问道:「敏慎大哥,我还想问你,老大哪儿受伤了,为什么不让我上药?」 敏慎抬手使劲捶了他一下,怒色道:「你管好你自己吧,一天天地……」 这时快走到书房门口的傅云顿住脚步,在原地愣了半晌,随后脑子清醒过来,「本王为什么要感到羞愧,还有那么点心虚?」 傅云刚一转身,蓄势待发了一早上的乌云中「轰隆」一声惊雷,旋即「噼里啪啦」地下起暴雨。 傅云:「……」 唐景天被傅云「惊吓」过后,决定「不知羞耻」地继续躺回藤椅上,结果刚躺下,天上「天打雷噼」地下起了雨。 唐景天:「……」 唐景天只来得及挽救一盘未嗑完的瓜子,便急忙钻进了屋子里。忽地他又想起来刚才被傅云吓了一跳,胡乱穿衣服的时候,放在衣服上的扳指掉在地上。 唐景天闭眼,极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去找,那可是能调动贤王府「私兵」,见扳指如见贤王的「玩意儿」。 这还是他闲来无事,把玩时发现扳指内圈里刻着傅云的名字,和一个极小的印章。 这东西可不能搞丢了,下次若是他再跑,一定要把这东西还给傅云,否则他为此追杀自己怎么办,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 傅云真是心思极深,「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唐景天刚找回扳指,换了身衣裳,敏慎便来了,开门见山道:「今日晚些到王爷书房门口候着。」 「干什么?」 敏慎道:「去了就知道了。主子吩咐,少问。」 唐景天翻了个白眼,敏慎回头走出门两步,又转身回来,面上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小七不知道大一死了,他一向没什么复杂的心思,又对大一极好,我——他若是知道大一死了,一定会很伤心,你……」 第52页 唐景天眯眼,促狭道:「我若是让他知道,你又如何?」 敏慎眼含怒意,「王爷待你不同,我不会违逆王爷,但是你若是敢伤害小七,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得!翻脸无情…… 唐景天懒得和他计较,道:「你不说我也不会和他说这么多,你别惹我就行!」 敏慎刚转身要走,唐景天又叫住他,「喂!」 敏慎不耐烦地回头,「有话快说!」 唐景天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和你争什么,但是请你帮我一个忙。」 第44章 撩起「春心」 敏慎只觉闻所未闻此等旷古奇谈,王爷确实对他另眼相待,王爷是他的主子,让他去死都可以,但是唐景天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他叫嚣、争长短? 敏慎眼神戏嚯地瞅着唐景天,「我不惹你,不代表我怕你。你今天的荣辱都来自王爷的宽容,若日后你让王爷陷入危险之中,我第一个杀了你。」他顿了顿,不屑道,「还有,你说不和我争?你未免也太过于自信了。」 外面雷声还在继续,夹杂着短促的电光,印在敏慎的脸上,显得他此刻凶神恶煞。 唐景天暗暗咬了咬舌根,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但是自己确实说的是心里话,这破暗卫「小组长」已经让他头疼了,谁稀罕和他争? 傅云又将那调动人马的扳指给了自己……他心里总觉得傅云没憋什么好,可又说不上他到底想干什么。 唐景天没想到敏慎是这么个性子,以前倒是看走了眼。 唐景天和气地笑道,「敏兄这是哪儿的话,对不起,我刚说错了,我就是想跟你争也争也没那本事。」 敏慎一怔,冷笑一声,「帮你什么?」 唐景天凑近了耳语几句,敏慎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他,但见他不似作假,又想起那日在王府墙外听到的对话。 敏慎一时捉摸不透真假,只怕他若是存心摆自己一道,王爷届时不定会怎么发作,遂敷衍道:「看情况。」 晚膳后。 唐景天来找王爷,如今他说不准能不能把握住傅云的脾性,毕竟昨夜在小蝶村他一时没管住嘴,竟然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 可傅云只是嘴上吓唬了自己,回府后还任由自己「摸鱼」。 唐景天站在书房门外发怔,昨夜的事傅云到底怎么看?他不知不觉便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着这个世界的人和这位王爷。 或许他这个现代社会的「新青年」早就在人家砧板上,而自己却还像个跳樑小丑一样挣扎。 唐景天是惶恐的。 暴雨过后,天色渐晚。 地面上的积水反射着屋内烛火的光芒,明明暗暗。唐景天深吸一口气,心想:「再活一次已经是赚到了,怕什么,『干他』。」于是抬手敲了敲书房的门。 书房内没有传来让进门的声音,唐景天又敲了几下,还是无人应答,便自己推开了房门。 书案正对着门,唐景天推开门,门外微凉的空气夹杂着水汽灌了进来,傅云在书案上看书,不知不觉便撑着头睡着了,现下被灌进来的新鲜空气惊醒,睁开有些惺忪的眸子。 「来了。」傅云撑头的手顺势去捏了捏眉心,随后伸出手臂,道:「走吧。」 「哦。」唐景天低头便转身站在门外候着。 傅云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整个人愣了愣,这人真的没有一点眼力见。 唐景天站在门外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于是凑头进去瞧,一道人影刚好停在门前,他立即缩回头,尴尬问,「王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傅云前头淋了点雨,现下头痛得厉害,他嫌麻烦也未找府医过来看,忍着头痛道:「李阁老府上。」 「这次属下要偷什么?」 「不用。」 唐景天闷闷「哦」了一声,跟在傅云身后,出府的一路上都非常的安静,傅云正忍着头痛,唐景天不说话也正好免得他要「应付」两句。 然而这所谓不说话的「体恤」并没有坚持多久,颠簸的马车让傅云的头痛雪上加霜。 唐景天忐忑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问道:「不是说今早李阁老没上早朝,不少大人还参了王爷,咱们现在去……您是要将我交出去吗?」 傅云睁开假寐的眸子,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唐景天「体贴」地分析起来,「您如果……想答应,就是昨夜那位,怎么着也不能和李阁老交恶不是?如果您还是要继续『收拾』李阁老,那直接交恶也不是上上之选……」 「所以你觉得本王无论怎么选,将你推出去都是最好的?」 唐景天迟缓地点了点头,「对,对啊,毕竟不是说杜大人看到我了吗?杜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我不过是个暗卫,孰轻孰重……」 「唐景天!」傅云带着薄怒叫出他的名字,眼神犀利,「你当本王是什么人?」 唐景天一愣,瑟缩道:「王,王爷啊。」 傅云沉色拧眉,唐景天立即改口,「主子。」 「看来本王和你说的话都是白说了!」傅云胸口涌上的怒气戳着心口,比头痛还让人煎熬,最后还是温声道:「本王没想着要推你出去。」 「那,那你明知道……还带我去……」 傅云忽地将唐景天抵在车厢上,眸中怒意流转,可又拿他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先动心那个人。 第53页 挨得极近的两个人四目相对,唐景天感觉自己心乱到不行,于是低头道:「王爷,对不起,我不该小人之心。」 「你平时挺聪明的,今日怎么了?」傅云一只手捏着他的后颈,嘴唇一点点贴近唐景天的耳边,揶揄道:「还是说——你怕本王将你交出去,暗卫,不就是要心甘情愿完成主子安排的一切任务吗?呃?」 对啊!我他妈的刚才在说什么,脑子瓦特了? 竟然对于被「万一被交出去」产生了失落的情绪…… 傅云的面色也不是很好,头痛又袭了上来,于是将头抵在唐景天的肩上,压抑地喘着气,这个动作让唐景天震惊的后嵴梁骨立成钢筋,就那么戳在自己的后脑上,立时大脑短路而「宕机」了。 「王,王爷……」 傅云伸手捂住他的嘴,低低道:「别说话,借我靠一会儿。」 唐景天:「……」 唐景天咽口水时喉结滚动带起脖筋的扯动,此刻他心如擂鼓,他发誓他在现代社会的二十二年绝对是个纯正的青年,取向正常到他绝不会对同性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上大学时和同宿舍的朋友出去打球,光着膀子勾肩搭背都不会多想一个字。 唐景天仔细地回想,他虽然「母胎单身」到大学毕业,可是他一向对女孩还是很有好感的。 如今怎么了?被一个脸皮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一撩拨便「春心荡漾」了? 第45章 剧本杀主题:吓死你! 唐景天一直保持着后背紧抵车厢的动作,一双手臂撑在坐垫上,掌心沁出的汗水濡湿了垫子,因为生怕一动就会惊动傅云,所以一直梗着脖子。 「颈椎病」都要梗出来了! 马车停到李阁老府门口时,唐景天总算松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傅云的后背,道:「王爷,到了。」 「唔——」傅云虽然含煳应答了一声,却没有抬起头。 你是我傅哥! 我真的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的,且不怀好意! 老梁这时如同救星一般,在外面清了清嗓子,道:「王爷,该下车了。」 傅云这才抬起头,额头靠在唐景天的肩膀上,白皙的皮肤被衣料印出一道红痕,漆黑的瞳仁认真地看向面前的人。 就在唐景天尴尬到脚趾能在车厢里抠出「三室一厅」的时候,傅云往边上坐了点,扭了扭脖子,轻声道:「进去后,若有人问你话,不必理会。找机会消失一会儿。」 「没问题,王爷放心。」唐景天为了缓解胡思乱想的情绪,揉了揉肩膀,随后疑惑道:「可王爷您为什么非要带我过来?」 傅云老神在在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傅云先下了马车,唐景天随后跟下来,老梁笑嘻嘻看着他,一挑眉,小声道:「你这小子,也不知道谢谢你叔?」 唐景天随意抱了抱手,半死不活道:「呵,谢叔!」 老梁拍了拍唐景天的肩膀,从车上拿下一个褐色宽大的锦盒,「拿好。」 唐景天接过锦盒,发现今日出来,傅云没带敏慎,但他也没多想,毕竟自从自己得了老闆的「青眼」,老闆好像就将「敏贵妃」打入冷宫了…… 呸!唐景天按住脑子里的「后宫甄嬛传」,脚下快步跟上去。 李府大门候着一位中年男人,身材瘦矮,蓄着和李阁老「同款」山羊鬍子,从穿着和七分相似的脸来看,唐景天猜测是李阁老的儿子。 「下官李茂楠,见过贤王。」李茂楠对着傅云躬身行礼,「家父卧病在床,礼数不周全处,还望王爷见谅。」 礼貌难? 看着挺有礼貌的,怎么取这么个「没礼貌」的名字,还好古代不流行谐音梗。 唐景天咬唇,掐着自己的大腿,差点没忍住笑喷出去。傅云背着的手伸出食指指了指唐景天,唐景天只好放空大脑,不再去想。 傅云只带了唐景天入府,李茂楠引着二人往李阁老的住处走。 傅云明知故问道:「李大人,不知阁老是什么病症,可有请太医院的人瞧过?」 李茂楠微弓着身子,道:「陛下体恤,今晨便遣了太医院的大人来瞧过,太医诊断说是『急怒攻心之症』,休养月余便可康復。」 傅云点点头,欣慰道:「那就好,本王也甚是忧心此事,陛下特意嘱咐本王替陛下来看看阁老。」 「陛下和王爷垂爱,家父也是自责,如今一病,倒是耽误了不少事情。」 傅云摆摆手,道:「无妨,身体重要。」 闲聊间,众人便到了李阁老的居所。李阁老的髮妻早亡,鳏居多年,现下正由儿子、儿媳侍奉在侧,竟然未瞧见他的孙子和孙媳的人影。 唐景天跟着入内,看傅云的脸色,将锦盒奉上,傅云道:「这是陛下才赏赐给本王的上好人参,此次借花献佛,还望阁老能早日康復。」 李茂楠接过锦盒,受宠若惊道:「王爷客气了!」 李阁老好似真的病得不轻,睡得稀里煳涂,李茂楠将手里的锦盒又「接力棒」地递给了下人,随后坐到卧榻边上,轻声唤道:「父亲大人,王爷来看您了。」 李阁老的眼皮皮肉松弛垂落,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脸色灰败,显然比上次在朝堂上拿朝板砸到傅云时还老了许多,有出气没进气地将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嗓音沙哑如刀刮过一般,听得唐景天头皮发麻。 第54页 「王爷——」李阁老挣扎着让李茂楠扶起身,丫鬟将几个蜀锦绣的大软枕垫在身下后,颇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李阁老靠坐起来,喘了口气,道:「下官,失,失礼了……」 如此你来我往地又客套了几句,李阁老明显是体力不支,瞧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李茂楠本想藉此机会委婉地「赶人」。 傅云佯装听不懂,出了李阁老的卧房,问道:「听说贵府种植了些奇珍异草,本王也是爱花之人,李大人可否带本王见见?」 李茂楠面上无一丝推拒和为难之色,笑道:「难得王爷有雅兴,下官这就带您去看看。」 唐景天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官腔,但是他知道傅云一定不是来看花草的。 思忖片刻后,他顿时恍然,只怕是让他来找「孙答应和狂徒」,可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些,若是让他暗中进府还好说些,现在大摇大摆进来,岂不是将人吓…… 吓跑?! 唐景天撇了撇嘴,傅云的心眼儿真是一环套一环。 傅云要的就是让唐景天这个所谓流言的目击证人来府上吓唬一下,难道傅云猜测那个狂徒是李府里的人? 李府的人对「狂徒」又能知道多少呢? 这位「孙答应」真的是李阁老的孙媳吗? 这个「剧本杀」还真是在傅云的掌心之中,毕竟他是「作者」,谁能跳出他的套路啊? 唐景天这根「棒子」往李府里一戳,时不时地拿眼睛朝周围的人扫一眼,主打一个,「我就是那夜来偷东西撞见『好事儿』的人,你能拿我怎么办?」 还有「吓死你!」…… 唐景天这个傅云口中的「聪明人」猜测,首先,「孙答应」和「狂徒」必定有一个是府上的人,或者都是,不然不能在李阁老六十大寿……咳咳咳…… 其次,这二人中,他孙子、孙媳的概率有多大? 唐景天思忖着,这些也不过是流言,当日他的确没瞧见容貌,可为什么传出去的版本就变成…… 傅云提过一个人名「纪儒」,这人是谁? 至于「李仲甫的孙媳外室抢夺他人田产,并殴打他人致死……」此话真假难辨,无中生有也是有可能的。 那大理寺停着的死在小蝶村的「尸兄」又是哪位? 第46章 唐侍卫!你是掉茅厕了吗? 这天都黑透了,大晚上的。傅云和李茂楠在园子里让丫鬟小厮提着灯笼赏花,李茂楠看着镇定自若,温文尔雅,极有风度,面上无一丝心虚和如临大敌的紧张感。 直到唐景天说要去方便,他和傅云说话间悄悄扫来了一眼。 一名小厮领着唐景天去茅房,走到半路,唐景天便消失人影了。 那小厮慌了神,急匆匆回到院子里找李茂楠。 结果李茂楠还没发声,傅云极其夸张地惊道:「你这狗奴才怎么领的人!唐侍卫可是个路痴,万一在你们府里丢了,有个三长两短的,本王一定为你们是问!」 李茂楠:「……」路痴你敢留身边用?骗鬼呢?! 傅云那声「唐侍卫」是故意说给李茂楠听的,李茂楠也来不及多想,立即招来人,「去去去,快去找人,找不到便将你们都送到贤王府去发落!」 傅云:「……」 傅云点头,道:「他若是手上破块皮,你们都得给唐侍卫陪葬!」 「……」李茂楠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贤王,您这多少有点夸张了吧?」 傅云不耐烦地摆摆手,呵斥道:「还不快去!」 一众傻眼的丫鬟小厮急急忙忙便散去找人,李茂楠拿袖子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愣是将之前的镇定自若全都……他「破防了」! 李茂楠以为傅云会暗中派人搜府,所以府上的人都提防着院墙周边,府内几乎没几个人把守,谁知贤王竟然让一个看着「脑子不灵光」的侍卫,且早晨才这位唐侍卫才被杜大人指认为在他府上偷盗…… 李茂楠手里抚着一朵鲜艷欲滴的红花,面上不露声色赔笑,手中那花却捏得稀碎,沁了一手的红色花汁,心里再怎么气,也拿贤王没办法,只好陪着演戏,赶紧将那个「唐侍卫」找出来「交差」。 唐景天第二次来李府,但他是个会画画的,能对去过的地方在脑海中画出一幅3d立体图,所以躲人倒是轻车熟路。 按照唐景天对傅云的小心思理解,他只要在这府上转一圈就行,府外有敏慎管。傅云今日上门送了厚礼,算是赔礼道歉,结果在人家府外抓人…… 傅云啊傅云,你可真是贼心烂肺,这么骂你,一点都不过分! 唐景天鬼鬼祟祟躲入一间偏僻的屋子,想着再躲一炷香应该就差不多了,动静闹大以后,李府的「妖魔鬼怪」怎么着也会被惊动到。 傅云这招也不是没有弊端,但是用得出其不意,人在惊吓之下,「逃出去」是第一顺位想法。今晚用不出效果,傅云明早只能又被人参了。 唐景天待的屋子几不见光,他只敢站在门口,至于里面有什么他好奇不起来了。 「唿噜——」 黑暗中眼睛视物不清,耳识便会无比敏感,何况一名暗卫的身体素质相当过硬,身后黑暗之中传来奇怪的唿噜声,有种嗓子里卡痰的感觉,只是轻微的声音,在唐景天的耳中也被放大了无数倍,直窜脑仁。 第55页 好奇心害死猫…… 唐景天正准备开门「逃走」时,身后一个沙哑的人声响起,惊起他一身的汗毛。 那沙哑的人声不成话的调子,像是老旧的留声机,磨着残破的声带。 唐景天顿了顿手,这种地方确实适合关人,可到底什么人能关在这里? 好奇心终究是战胜了恐惧,唐景天从腰间掏出一支火摺子,吹了吹便燃烧了起来,微弱的火光将屋内照了个大概。 屋子里布满灰尘,该有的摆设都没有,就连杂物都没有,柱子上挂着破旧的红布,这么一看,唐景天顿时心里发毛。 越往里面走,一股腥臭之味渐渐浓郁起来,唐景天用袖口捂住口鼻,这该不会躺着一具腐烂的「尸兄」吧? 可刚刚那声音分明就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唐景天「多管闲事」硬着头皮继续往屋内走。 「卧艹!」唐景天的眼睛刚看清角落里的「东西」,立刻便小声惊叫退了出去,打开房门便沖了出去。 唐景天用他那半吊子的轻功跃到屋顶之上,赶紧回到了茅厕。 「找到唐侍卫了!」 一名小厮刚准备偷懒上个茅厕,便赫然撞到正在提裤子的唐景天,唐景天白着脸转过身,当时便把那小厮给吓尿了…… 府里的下人像「传声筒」一样,一个报一个,提起的心也落了下去。 傅云急急忙忙找来,便沉着脸装模作样骂道:「唐侍卫!你是掉茅厕了吗?在人家府上乱跑什么,万一丢了什么东西,你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王爷骂得是!」唐景天低着头认错,手指都还在发颤,「李大人恕罪,我和带路的人走散了,迷了会儿路。」 傅云:「……」这傢伙怎么了?听声音不太对劲…… 还不等李茂楠客套几句,傅云便一把将唐景天带到身后,冷脸道:「李大人,你们府上的小厮也忒不负责任了,回头你可要好好管理府中的下人!」 李茂楠赔笑,「是,王爷说得是,下官明日就开始整顿府中的下人。」 傅云却没给好脸色,甩了甩袖子便带着唐景天走了。 送走傅云,李府大门刚关上,李茂楠的脸色便阴沉下来,吼道:「是谁刚才去带的路?!」 一名小厮哆哆嗦嗦走出来,跪下道:「是小人。」 李茂楠冷声道:「来人,拖下去。」 其他丫鬟小厮都噤若寒蝉,人人自危起来,无人敢替别人求情,随后上来两名高壮的男子,一看就是练家子,一人一个手臂将那小厮拖了下去。 唐景天出了李府大门后便被傅云拉上了马车,无论他怎么问,唐景天自始至终都如锯了嘴葫芦,一言不发。 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唐景天直接冲出了马车,钻进旁边无人的巷子。 「呕——」 唐景天吐得眼冒金星,身子忍不住地抖动起来,刚向后栽了两步便被一个坚实的手臂揽入怀中。 来人是傅云,唐景天吐干净后出奇的安静,低头愣愣看着地面,也未挣开傅云的手臂。 傅云皱眉,双手捧起他的脸颊,声音低沉带着关切,问道:「唐景天,你看着我,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第47章 抓回来和王爷「百年好合」 唐景天惊惧的瞳孔中映射出傅云关切的容颜,他的眼眶霎时红了起来,沉默良久,哑着嗓子道:「我,我躲进一个小黑屋子里,里面……」他想到这里便紧紧闭起双眼,声音发颤,「一个……」 傅云倏地抱住唐景天,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好了,都过去了,不用再说了,我不问了。」 唐景天脑海中那恐怖的一幕挥之不去,身上不由哆嗦了一下。 此时,傅云的头痛又袭了上来,他没忍住低抽了一声,唐景天如梦初醒般推开了他,问道:「你,你怎么了?」 傅云笑道:「没什么,走回王府吧,你想吃酱鸭吗?一会儿让敏慎去给你买?」 「不要。」唐景天嘴角抽了抽,敏慎本来就对他有意见,再被打发去给自己买吃的,他和「同事」岌岌可危的关系只怕是就此破裂了! 「那让府里的厨子给你做?」 唐景天愣愣看着他,心跳陡然停了一拍,这种人搁谁谁不迷惑,傅云这种人放在21世纪网文圈里得是个「霸总」人设,还是温柔体贴「爹系」那款的。 唐景天摆了摆手掩饰自己的慌乱,道:「都这么晚了,别麻烦人了,都是『打工人』,大家都不容易。再说我现在没那胃口。」 「也罢。」傅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笑道:「听你的。」 唐景天:「……」 他这人设……哎,算了,人家是古代王爷,养个「男宠」什么也正常,我可不想困死在王府里……万一他哪日恍然大悟,察觉自己「自甘堕落」了,将来再娶了正经王妃,我一个男人和一群娇滴滴的小姑娘抢男人像什么样子! 在老梁的眼里,这「两口子」已经是如胶似漆了,心里突然又冒出来一种「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之感,心里还有点捨不得。 唐景天回到府上,辗转反侧,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他来这里失眠的第几个晚上了。 他一骨碌坐起身,穿好衣裳,把最近王爷发的银子和大一留下的,都摸出来数了数,装进钱袋里,揣进怀中,然后嘆了口气,看了看之前让小七找来剩下的纸。 第56页 「承蒙照顾,天涯路远,江湖再会!」 狗爬的几个毛笔字湿漉漉地印透了宣纸,就那么躺在桌子上,压了个莹润的白玉扳指,宣纸被打开房门的一阵风捲起。 夜色沉沉,连王府的狗都睡了,一道黑影跌跌撞撞「坠机」掉出贤王府的院墙,发出一声「卧艹——」,随即又消失在无人的巷子里。 「王爷,不好了,你那不听话的暗卫又又又跑了……」老梁急急忙忙闯进傅云的卧房。 傅云刚喝了些风寒的药,头痛才缓解了一些,乍一听到老梁的话,脑仁子又突突跳起来。 傅云愣愣坐在床边,老梁没有尊卑地上去将傅云「薅」起来就要给他穿衣裳,并催促道:「王爷,你愣着做什么,再不去『抓』回来,人就真的走远了。」 傅云沉默不语,心底瀰漫起浓浓的雾气,眼眶竟然红了起来,于是侧头避开老梁的眼睛。 走了也好,总比和自己一样关在四方的王府、波谲云诡的朝堂中强,就放他走吧,强留下来,他也不会开心。 只是……天涯路远,还会再见吗? 老梁的手一顿,算是看出来傅云的心思了,唉声嘆气道:「王爷,你说你,多杀伐果断的一个人,怎么遇到感情的事情就优柔寡断了呢?」 「老梁我一直旁观在侧。」老梁拍了拍胸脯,道:「看得真真切切,唐侍卫是不好意思,这是害羞了,毕竟你们这……是吧?他心里难免有所顾虑,咱把话说开了就是了,王爷也不是那等子占人便宜不给名分的人不是?」 傅云:「……」本王何时占过他的便宜?明明每次都是他…… 老梁将外衣给他穿好,拍了拍傅云的胸口,鼓励道:「追上去!幸福要自己争取!别想那有的没的,莫要将来想起来了又后悔!」 「可……」 「可什么可。」老梁硬推着傅云出了门,「你看看你风寒这么严重还要亲自去抓人,小唐也不知道心疼人的,等把那臭小子抓回来,得好好教训一顿,让他下次再跑也得掂量掂量他对得起你不。」 老梁心里明镜似的,王爷的暗卫他哪个不认识,大一受伤后性格大变,他本来想着王爷优柔寡断还试探什么,于是便想直接杀了他。 可后来他发现王爷脸上的笑越来越多,便没忍心下手。 他也知道唐景天不想待在王府,想逃跑,但是他家王爷喜欢的人,就是强扭的瓜他也要扭给王爷「尝尝」。 所以他早就让人暗中盯着唐景天,跑一步都得给他抓回来和王爷「百年好合」。 傅云就这么晕晕乎乎地被推着上了马车,老梁驾着马车一路狂奔。 朝都城外往小蝶村的方向,唐景天用轻功跑了许久,终于体力不支停下来歇息,跑岔气儿的腰窝一抽一抽地痛,就在他弯腰喘气时,赫然一名黑衣人出现在眼前,二话不说举着刀架在他头顶。 唐景天一怔,向后挪了挪,「大哥,有话好说,要钱……」他从怀里摸到钱袋,「心痛难忍」地举到黑衣人面前,「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有话好说……」 那黑衣人无动于衷,也不说话,只举着刀,唐景天便把钱袋挂在他的刀尖上,举着双手,脸上堆笑,倏地身体向后一转,脚下刚跑出几步,只见大刀拦在面前。 脚底板「剎车」都剎冒烟儿了,堪堪稳住身形,刀刃离脖颈近在咫尺,刀身的冰凉感席上全身。如此僵持了半天,唐景天只好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地上。 一炷香后听到马蹄和车轱辘的声音。 唐景天一见驾车的人便心如死灰嘆了口气,烦躁地抓了一把头髮。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梁大叔!」唐景天气不打一处来,瞪着老梁,话却是对着马车内的人说的,「你怎么还带这样儿的?有意思吗?!我早就说了我不想在王府待着,我怕死!这朝都里的事情本来就和我没关系,我借用了大一的身体是个意外,我总不能现在死了还给你们吧!」 第48章 景天,别跑了,做本王的王妃吧! 老梁摇头,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唐景天,随即跳下马车。 车厢的帘子掀开,傅云从车厢内钻出来,受了一阵风忽地捂嘴咳嗽了起来。老梁瞪了一眼唐景天,连忙上去扶傅云下车。 马车上的灯笼光照出傅云的面色,有些病态的白,老梁放开扶着傅云的手,对着那名黑衣人招了招手,随即二人都退出去一段距离守着。 傅云缓步走到唐景天的身边,唐景天坐在地上瑟缩地往边上挪了挪,生怕傅云上来就给自己一脚,然后叫那黑衣人给自己结果了。 这黑衣人的身法诡异,和其他六个暗卫都不同,而且自始至终都不说话,身上的气场和杀气非常重。 他方才见到老梁能指挥这名黑衣人,立即就明白过来什么。 傅云掩嘴咳嗽了一声,道:「你起来吧。」 唐景天咽了咽口水,应声站起来,却不敢看傅云的眼睛,只低着头看傅云的脚尖,傅云进一步,唐景天就退一步。 唐景天飞快说道:「王爷,该说的我都说了,求您好心放了我吧,你们皇家神仙打架关我什么事儿啊?我从小就是学校的三好学生,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没能考进自己喜欢的大学,大学刚毕业就死了,莫名其妙来了你们这个地方。」 第57页 「您别看我胆子大,其实我就是因为害怕,所以忍不住话多『打嘴炮』,之前在小蝶村说的话,我保证都咽到肚子里,绝不会说出去,您再给我下毒都成,我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我给您道歉,跪下也行。」 他说罢便要下跪,傅云手快一把接住他,沉沉唿出一口气,急火攻心地勐烈呛咳起来。 唐景天一怔,想了想,问道:「你,你……」 「唐景天。」傅云止住咳嗽声,嗓音干哑,状态比之前差好多,手却还维持着扶人的姿势,「你站起来说话。」 唐景天站直了身子,却还一直低着头,咬了咬下唇,问:「你生病了吗?」 「怎么?」傅云笑道:「这会儿不用敬称了?」 大哥!没人和你说,你这种状态下更撩人吗? 傅云对唐景天的话避而不答,问道:「你是准备南下吗?」 唐景天点点头,傅云又道:「喜欢蜀地吗?本王的封地在那里。」 唐景天惊诧地抬头望着傅云,你这什么意思?我怎么…… 傅云看着唐景天那双不敢置信的眸子,心里委屈,「景天,别跑了,做本王的王妃吧!」 唐景天提气:「……」不约!老子纯爷们……这王爷是有什么大病吗? 我一个大男人给你做王妃,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朝都进入了雨季,白日才下过雷暴雨,现下又开始下起来绵绵小雨,空气中有种让人喘不上气的黏腻感,也不知道是细雨打湿了额头,还是唐景天紧张得不行,额头上都是湿漉漉的水珠。 傅云也不管下没下雨,一直在等唐景天的答覆。 「别说,这雨下得还挺及时。」老梁背对着「谈情说爱」的小情侣,眼角弯弯,「这时候表达心意,真是浪漫死了,老梁我要是再年轻二三十岁,指定比王爷还浪漫!」 黑衣人:「……」梁统领,您听听您说的什么话?老不正经! 老梁倏地一巴掌招唿到黑衣人头上,「你骂我老不正经是吧?死小子,活该找不到媳妇!」 黑衣人:「……」扎心了! 唐景天虽然心里想着「不约」,还在脑中大骂傅云有病,可是傅云温柔得不像话,他就像是中了蛊一样,呆愣愣看着傅云。 傅云微垂着眼眸,眼神宠溺,轻轻弹了弹唐景天的脑袋,笑道:「我说得是认真的,我会向陛下请旨,等宁王和九皇叔的事情一结束,朝堂安定下来,咱们就回封地。」 够了,够了!别说了,再说老子就控制不住了! 唐景天的眉心突突乱跳,表情极其不自然,脸颊和耳根一片通红,全靠雨水「降温」。 「要不,王爷您先上马车?」唐景天慌乱地转移话题,「不然该生病了,生病了就要吃药打针,搞不好还会得肺炎……古代又不能挂吊针,得了肺炎不好治,也不知道刘大夫那庸医能不能治肺炎……」 唐景天边胡言乱语边朝马车边上走,手哆哆嗦嗦地将地上的马扎放到车上,想到傅云还没上车,又将马扎放下来,然后绕着马车转了一圈,检查完车轱辘没问题,便候在一旁,等着傅云上车。 傅云嘆了口气,沙哑的嗓子喊道:「老梁,回府。」 老梁一挑眉,兴高采烈地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笑道:「臭小子,走,打道回府!」 黑衣人眼里都是鄙夷,向前助跑两步,一跃消失在黑夜的细雨中。 车厢内暖烘烘的,两人都淋湿了衣裳,傅云拿起自己的斗篷递给唐景天,唐景天愣愣看着斗篷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道:「不用,我嫌热,你——你现在上唿吸道感染,感冒了,你自己注意保暖。」 「上……感冒……是什么意思?」 唐景天撇过头不看他,「就是风寒,你都多大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非要带病跑出来,老梁又不是吃素的,你就非得亲力亲为啊!」 傅云笑了一声,「我怕老梁带不回来。」随后又咳嗽起来。 唐景天冷哼道:「就是十个唐景天也打不过一个老梁,你也太高看我了。」 傅云无奈地低下头捂嘴又咳起来,之前喝的药本压下了些病症,方才吹风又淋了些雨,头痛的不行。 唐景天现在不仅慌乱,还十分紧张,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男人表白过。况且他这是什么「硬核表白」…… 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倒是有女孩和他表过白,只是那时候他还是个「相信光」的半大傻小子,竟然反问人家,「你相信光吗?」 那女孩回答「相信」,唐景天又问:「那你觉得光是什么?」 女孩皱眉,道:「光是……奥特曼?」 唐景天:「不对!光是想你,我的成绩就要掉出全校前五十了!」 那女孩表白时一脸的娇羞化为茫然,随即黑了脸,骂道:「你有病啊!」 第49章 他没有拒绝男人的经验 青春来也匆匆、去也「沖沖」,当时那女孩就把他准备送给唐景天的水泼了他一头。 唐景天凭本事「母胎单身」到如今,还一直懊悔当初为什么那么没情商地回应人家的表白。 此后多年,再没女孩给他表白。他算是以一己之力「防住了女孩」,长这么大第二次被人表白,对方还是个男人……他有拒绝女孩的经验,但是他没拒绝男人的经验啊! 第58页 对方还是自己老闆,这怎么整? 唐景天看着傅云那病恹恹的样子,到底是心软了,拒绝归拒绝,不能看着人家「作贱」自己不是?于是,看在他这么晚还来淋雨「抓」自己的份儿上…… 不对,他来抓人,怎么搞得自己还愧疚得不行? 唐景天冷着脸,抓过傅云手上的斗篷,体贴地盖在他身上,一只手手背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抵在傅云的额头上。 唐景天嘆了口气,道:「你发烧了,回去喝点姜汤,捂着被子出一身汗,明天早上应该就能退烧了……你看着我干什么?这种小病放在我们那里,随便吃点药,蒙头睡一觉就好了……」 唐景天不尴不尬地欲收回手,结果傅云握住他要收回的手,道:「你坐过来点。」 「……」唐景天的表情僵在脸上,防备道:「干嘛?我给你讲这是马车……」 傅云自己挪了过去,然后将昏昏沉沉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伸出食指在嘴边,「嘘——别吵,让我睡会儿,到了你叫我。」 唐景天:「!!!」 傅云颇有心机,抓住唐景天的手不放,还小心翼翼地将五指戳开,竟然和他十指相扣…… 唐景天:「……」我他妈的裂开了啊!这人怎么给点「颜色」就变本加厉,你多少有点不要脸了! 这算不算「职场潜规则」? ……可好像是自己先非礼人家的,他如果以前是个直男,现在弯了是不是也怪自己啊? 唐景天扶额摇摇头,不对,不是自己错,本来就是大一的错! 这年头暗卫的工作真的相当高危!没有「特殊工种补贴」就算了,怎么还带「以身殉职」倒贴自己的? 马车摇摇晃晃,傅云睡得迷迷煳煳,唐景天一直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一丝一毫,一只手还要抵住傅云的下巴,免得马车一晃就掉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老梁故意的,还是唐景天过分紧张,就在他抱怨「还有多久到」的时候,老梁停下马车。 马车方停下来,傅云便睁开眼睛,又咳嗽了几声。 唐景天皱眉,帮傅云系好斗篷上的带子便慌忙挣开十指紧扣的手,逃了出去。 老梁在外头撑着伞,见唐景天自己下车,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随后递给他一把油纸伞,低声骂道:「你下次再作,老夫直接给你绑在王府。」 唐景天撑开伞,对着老梁使劲「哦」了一声,傅云便掀帘子下车了,脖颈的斗篷带子被系成了一个蝴蝶结,老梁扶着傅云下车时看到,牙差点甜倒…… 傅云才刚下车,敏慎就撑着伞火急火燎地从王府中跑出来,「王爷,人抓到了,怎么处置?王爷这是去哪儿了?」 傅云道:「先关起来,明早本王亲自审问,派去围李家的人还没撤回来吧?」 「还没。」 傅云点点头,道:「继续围着,李茂楠出府就跟着,多派几个人,另外……」 他顿了顿,看向唐景天,唐景天指着自己,疑惑道:「怎么了?我也要去跟着?」 「不必。」傅云道:「你看到的『东西』在哪间屋子里?」 唐景天一愣,道:「就,就在花园东南角的废旧屋子里。」 「你看到什么了?」敏慎问道。 唐景天脸色一白:「就……」 傅云打断唐景天的回答,沉声道:「敏慎,你带几个身手好的,先去探探,不要打草惊蛇了。」 敏慎瞧唐景天脸色不好,傅云有意拦着不让说,瞬间便察觉到只怕里面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便躬身道:「属下现在就去办。」 傅云摆摆手,唐景天撑着伞和傅云一起进了王府。 老梁立即转身一巴掌拍在敏慎的头顶,不耐烦道:「敏慎,你有点眼色行不行,下着雨非要在外面说话,你没瞧见王爷和小唐都淋湿了吗?」 敏慎翻了个白眼,道:「事情紧急,不快刀斩乱麻,夜长梦多啊!王爷以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老梁照着敏慎的屁股就去踢,敏慎黑着跳出去几步,指着老梁道:「梁叔,我就看您年纪大了,不和您计较,您怎么总是踢人啊!」 「嘿——」老梁抬脚示意他「你再不滚,老夫的脚教你做人!」 敏慎边走边嘀咕道:「以前和现在有什么不同?王爷不还是王爷吗?」 「啪——」 一只臭烘烘、湿漉漉的鞋子砸在敏慎的后脑勺上。 「啊!」敏慎抓狂地回头准备和老梁干一架,只见老梁驾车往后门去了,独留敏慎在原地「凌乱」。 唐景天将傅云送回卧房,下人已经将准备好的姜汤送了上来,床榻上放着两套干净的衣裳。 唐景天完成任务,正准备走,傅云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唐景天登时像只炸毛的鸡、受惊的猫,双手抱胸,大惊失色道:「你生着病呢,做啥子?」 傅云当时便笑出声,伸手握住唐景天的手腕往房间内带了带,再将卧房的门关上,「我让人准备了两碗姜汤,你也喝点,别……感冒了。」 你还真是学以致用,这么快便学会了。 唐景天只好顺从进去,端起一碗姜汤便打算一饮而尽,姜汤的辛辣进入喉咙中,立刻便给他呛出了泪水。 傅云无奈地嘆了口气,这傢伙被自己惊吓得不成样子。 第59页 「这汤刚做好,你慢点喝。」 唐景天随意吹了吹,囫囵喝了下去,用潮湿的袖子随意抹了一把嘴,道:「好了,任务完成,我回去睡觉了。」 「唐景天。」 唐景天开门的手应声顿了顿,这几日他心里乱得很,混乱的大脑拼凑不出来一个镇定的逻辑,可以说他已经胡思乱想了好几天,特别是他看到大一生前写的那些「日记」。 唐景天:「我……我想给你看个东西,然后再说……这事儿……」 第50章 小黑屋的人彘 夜里的小雨淅沥沥地下着。 敏慎带着人隐没入黑夜,悄然钻入李府的宅邸,找到唐景天说的那处废旧屋子,里面黯淡无光,敏慎手下的人点燃火摺子在前方照明。 敏慎看清屋内后不禁打了个寒噤,屋内响起雨落在屋顶上的声音,给原本就阴森的房间增加了些诡异。 屋子说破旧,但是屋内竟然不通风,屋子的窗棂都从内部用木板钉死了,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屋内挂着红绸,打上光后有种血腥感。 再往里走,敏慎看清楚后,不禁捂嘴后退了几步,身边的两个下属也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脱口而出,「人,人彘……」 敏慎面色阴沉,难怪王爷打断唐景天的话,他在这里面看到的就是这个…… 眼前那个黑黢黢的酒罈口露出一个长发人头,在场三人哪个手里没杀过人,但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却是少见,酒罈内还飘出来一股腥臭像是一道道刺戳进大脑里。 敏慎顿时怒火中烧,什么事情至于将人折磨至此。 一个下属小声问道:「敏大人,现在怎么办,要——将这个『东西』带出去吗?」 「……」敏慎道:「先看看是什么人,回去问问王爷。」 方才问话那下属推了推另一个,两人对视一眼,平日里杀个人都不会手抖,如今眼中皆是惧怕之色。 敏慎无奈,只好身先士卒,从腰间掏出匕首,脚步轻缓地靠近,一手打着火摺子凑近,一手用匕首的尖刃挑开那人脸上的长髮。 只这一瞬间,敏慎紧紧皱起眉头,仔细端详了片刻那张惨白的女人脸,伸出食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 居然还活着,这女子到底犯了什么错? 大宅子里后院出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也都是常事儿,便是个别有人命的,也不是什么少见多怪的事情,做成这样的,敏慎还真是头一遭见。 况且这女子他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翌日,休沐。 敏慎端着汤药和早膳早早就候在门外。 不用上早朝,傅云高烧了一夜,早上还是很早便起来了,醒来后捏着还有些痛的眉心,余光扫到圆凳上放着的两套衣衫,其中一套是准备给唐景天的。 也不知道唐景天在做什么。 「敏慎。」 敏慎应声推门而入,今日是个好天气,刚爬过山顶的暖黄日光从门外照了进来,傅云微眯起眸子,问:「如何了?」 敏慎放下木盘,将里面的膳食摆放在圆桌上,端着药碗走到床榻边上,道:「回王爷,那里面关着一个女人,被……被做成了人彘。」 傅云一愣,抬起头接过药碗,将药汁一饮而尽,面无表情道:「可看了是什么人?」 敏慎从袖口掏出一张纸,展开后上面画着一幅画像,傅云盯着那画像看了片刻,垂眸沉思。 敏慎道:「昨夜属下总觉得这人眼熟,今早也着人去查了宫中宫女的名册,这女子就是王爷遇刺那夜,夜宴上带走大一的女子。」 「怜月?」傅云道:「早前试探唐景天时,本王带他入宫,太后还想给他们赐婚,本王……当时拒绝了。」 「怜月是太后宫里的人,太后会将怜月赐给谁?王爷不是和陛下已经说开了,为何不和您说?」 傅云道:「怜月多大了?」他隐约记得太后说怜月今年到放出宫的年纪。 敏慎若有所思:「宫中名册上写……她到年纪了,所以赐婚没成,是放出宫的……可是太后为什么会这么巧,给怜月和唐景天赐婚?」 「只怕是怜月自己去求的。」傅云想到每次入宫,太后都「催婚」,恨不得把朝都所有的名门闺女都推到他面前瞧一瞧。怜月趁此机会说动太后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大一挡箭那天应该是必死无疑才对,结果人没死,怜月背后的人就想藉此机会再火上浇油一把。 「若不是唐景天意外出现,只怕陛下说什么本王都不会信他。」傅云道:「两次毒,都和之前西域进贡的东西有关,九皇叔蛰伏多年,大有可能和西域的胡人也搅和到一起了。」 就是唐景天怪异的行为,让傅云试探他时发现了端倪。 李阁老有五个孙子,到年纪娶妻的有三个,三个孙子里只有李茂楠的长子「李经亘」最有出息,如今在吏部任职。 出了刺杀之事后,傅云以为陛下坐不住终于要杀他了,为求自保他便想从当年一直处于中立位置的李阁老下手,直接反了。 李阁老年轻时,是出了名的耿直,从不结党营私,又名声在外,若是能找到他的把柄拉下水,那自己也事半功倍。谁知这一查人家的把柄不要紧,竟然查出来他儿子李茂楠暗中投靠的是九皇叔。 李仲甫可能是人老了,又处在高位多年,难免闭目塞听,便任由儿子做主。 第60页 傅云便想用唐景天试探一下名册真假,顺便试试唐景天的身份。 唐景天中的毒需要太医院的一味药,如果陛下有心于傅云斗,那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离间计。 傅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去宫里找太医院要那一味药,太医院声称此药难得,要报呈给陛下。 于是,那日陛下便宣傅云去了自己的寝殿。 「傅云!」陛下怒火中烧,在寝殿内背着手来回踱步,「朕当你是个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看得明白,为什么那日被人刺杀不告诉朕!!你让太后百年之后如何同你母妃交代!」 傅云跪下叩头道:「陛下恕罪,臣弟是怕陛下忧心。」 「你起来!少跟朕在这儿装模作样,这寝殿内就咱们兄弟二人!」 傅云俯首的身体一怔,心里还没盘算起来,陛下又道:「你若是看得明白,也不枉费朕憋屈这么多年!你说说,这么多年朕对你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权利,好,朕都给你,不与你计较。如果你要朕这个位置,你说一声,就是太后也不会说什么,可你偏偏想反!你知道你若是反了,会让天下多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臣弟……」 陛下指着傅云,来回走动,气道:「你不要说话!」 第51章 活该你生病! 傅云一时哑然,不知道陛下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记清楚了!这皇位你若是想要,那你便拿去。」陛下嘆息一声,上前扶起傅云,温声道:「宋贵妃是朕和母后的恩人,若不是她,朕焉能有今日?母后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总是能梦到当年。」 傅云却被戳到痛处,一偏头,倔强地忍住眼中泪水,道:「陛下不要和臣弟提起她。」 「朕明白。」陛下轻轻拍了拍傅云的肩膀,唏嘘道:「可朕是受了宋贵妃的恩,才能有今日,朕不能说她的不是,可朕是理解你的。」 「世人都以为母后和宋贵妃争宠不合,所以你和朕也不合,可是……云弟啊,朕受之有愧,所以无论你怎么闹,朕都随你,只要你觉得心里舒坦就成。可独独不能做危害社稷安稳之事!这也是朕一直不肯放你去封地的原因。」 「不要再说了,臣弟不是三岁稚子!」傅云红着眼睛怒视陛下,「你们是一家人,只有我不是,我没有这样的母妃!她是怎么死的我一直都知道!可就是这样,我才更恨你们!」 傅云面对陛下的话,竟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情绪。 沉积在胸口阴郁多年的伤痛,依然在变本加厉地腐烂,让他变成一个越来越执拗的人。 这道横亘在他们兄弟之间的沟壑却来自一个母亲的所作所为。 陛下忽然沉了脸色,道:「朕知道你被人刺杀后,就暗中派人去查,玉美人之所以会告诉你唐侍卫所中之毒是『断魂』,那是朕授意她这么做的,就是为了提醒你,可你偏还要怀疑到朕头上,你带唐侍卫进宫,母后什么也不知道,是怜月那小宫女到了放出宫的年纪,又说对你府上的侍卫暗许芳心,母后在后宫无聊,这才热心张罗此事,你却以为是朕联合母后给你安排人!」 傅云听完一愣,陛下不知道「断魂」这毒一旦沾染便会顷刻要了人命吗? 唐景天性情大变,到底为什么? 「后来玉美人给你送去的香囊,你看也不看就让人烧了!」陛下气结,「朕怕人发现,特意让玉美人这么个……咳咳,给你去送,就是想再提醒你,你却……」 陛下气得不愿再解释下去,便道:「过段时日要祭祖,四弟上了摺子『称病』说不会回来搅和,五弟和老二最交好,恐怕要闹点事情,父皇又给咱们留了几个爱惹事儿的叔叔,这些年越来越不安分了,想着借五弟的手『谋朝篡位』呢!」 傅云:「……」 陛下来回也走累了,该骂人的话也骂完了,坐下心平气和道:「宁王是个傻的,朕不信他背后没人推波助澜,否则朕都称帝多少年了,他才出来折腾?」 「有一事需要你去,朕不便出面,你去找老二说说,宁王不就是想要他二哥,给他,但是老二得把宁王稳住了!先把背后的皇叔收拾了再找他算帐!」 「陛下……」 「叫皇兄!」 「……」傅云蹙起眉头,道:「你这是放虎归山!他出去后和外面那几个再搞起来……」 陛下拿着桌上的摺扇使劲敲了敲傅云的头,冷笑道:「老二被软禁了这么多年,他手里的人早就散作鸟兽,不成气候,再说他女儿、媳妇儿在朕手里,你也知道老二是最疼女儿的……」 傅云冷笑一声,「陛下还真是好手段!」 陛下将手里的摺扇又往他头上一敲,斥道:「叫皇兄!」 傅云扶额,这人是九五之尊的陛下?和街头无赖有什么区别! 陛下将手里的摺扇扔到桌子,站起身,背着手又道:「你捨不得杀你那小侍卫,一会儿朕着人把那药给你带回去,你不就是捨不得杀他又不想留着隐患,朕可以帮你。」 傅云:「……」谁要你帮了!自以为是。 傅云拿起桌上刚陛下用来打他的摺扇,手上一用劲便折断了,随后拍拍手出去了。 陛下:「……」要造反啊! 「等等,朕的话还没说完呢!」陛下将傅云叫住,「今日你和朕说了什么不会传出去,宁王来之前,还是要装一装,一会儿你去将太医院砸了……意思意思,别真砸了。钓出……」 第61页 「知道了!」傅云摆了摆手,头也没回就赶紧熘走了。 傅云没去砸太医院,而是让敏慎把药「偷」了出来,他就往太医院那么一坐,陛下暗处的人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反正他就是不要按陛下说的做。 傅云也是在清秋别院确定唐景天身份后,决定不再和陛下继续对抗下去,而是真正和陛下开始联手。 至于和九皇叔的合作,说一句「同意」,又没犯大镜的律法。 傅云回忆起为唐景天要解药那日,如今被陛下敲打过的额头还发痛。 他将药碗递给敏慎,站起身由敏慎服侍着穿戴、束髮。 「李阁老恐怕是真的病了。」傅云坐在桌前,看着饭菜没有一点胃口,「李茂楠早就投靠的九皇叔。李阁老一贯说一不二把持着李家的立场,他这一病,李家的风向自然是要变的。」 「既然李茂楠早就和九王勾结,那让他杀了阁老便能直接掌控李家。」敏慎顿了顿,恍然,「李阁老前些日子还生龙活虎拿朝板砸人,现在说病就病……九王不想等了!」 傅云点点头,执起瓷勺,硬着头皮喝下一口粥,骤然黑脸,像是吃了黄连,强行咽下去,怒道:「敏慎,这是哪个厨子做的?这个月的工钱扣一半。」 敏慎赶紧叫人来将那碗看着还不错的粥撤了,心里嘀咕,「真有那么难喝吗?」 咽了一口这难吃到「惊泣鬼神」的粥,傅云彻底没了食慾,「去把昨晚抓到的人提出来问话。」 唐景天挂在附近的树上,看着傅云房里出来人,一个下人将饭菜全都原样端了出来,唐景天手里把玩的一根树枝「咔嚓」一声断了。 「老子起了个大早,特地去问了刘大夫,给你熬的药膳粥,你就这么给老子倒了!活该你生病!」 第52章 「孙答应和狂徒」是谁? 「阿嚏……」 傅云刚跨出门槛,便打了个喷嚏,敏慎急忙将手里的披肩展开,「王爷,您还是歇歇吧,属下去审。」 傅云抬头看向某棵树,笑道:「今日天气好,一会儿你叫人在园子里摆上桌子,去醉云居买两份酱鸭。」 「……」敏慎郁闷不已,王爷的思维转变也太快了些,他有些跟不上,「是,王爷还要准备什么?今日王爷要请人来府里吗?」 「不用。」傅云道:「本王心情好,不行吗?」 敏慎才真是吃了黄连,哭丧着脸,心道:「王爷,要不你还是让属下和唐景天换换吧,属下真的察觉到自己很亮。」 敏慎「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推开王府地下暗室的门,一阵寒潮之气袭来,身后几个侍卫率先鱼贯而入,将暗室中的蜡烛都点燃之后退了出去。 傅云坐在一张软和的太师椅中,前方被烛火照亮的十字木架上绑着一名男子,身着的藏青色衣衫已经破烂了些,襟口绣着交颈鸳鸯的云纹,束的一丝不苟的头髮已然散了些,狼狈不堪。 那男子的眼睛被一块厚实的黑布绑着,听到门开的声音后就开始挣扎不停,嘴里被塞得严实,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敏慎上前解开他嘴上的布条,男人吐出嘴里的破布,嘶哑的嗓子吼道:「大胆!你们竟然敢抓我,知道我是谁吗?!」 「纪儒,昨夜我让你想清楚今日怎么答话,看来你是还没想明白啊!」 纪儒眼睛上的黑布没有拿下来,他顿寻声音昂着头去找,敏慎拔出佩刀贴在他的脸颊上,道:「想清楚了!」 纪儒这一夜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中,敏慎又叫人拿了水放在密室,静谧之中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好似在为他做「生命倒计时」,将纪儒折磨的已然是强弩之末。 纪儒感觉到脸颊上传来冰凉的感觉,浑身一粟,再也不敢嘴硬,哭求道:「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求你,求你饶命,饶命啊!」 如此算是吓到位了,纪儒的心底防线彻底破碎。 敏慎厉声问道:「我问你答,若是有半句假话……」他说着用手里的刀轻轻擦过纪儒的指尖,平静道:「便从手指开始,一根一根断!」 「是是是……」 「你为何在李府?」 纪儒道:「我,我是李府的客,客卿……」 「胡说!」敏慎喝道:「你于去年参加乡试上榜,乃是第一名解元,今年朝都的三月春闱你不参加,跑去人家府上当客卿?说出来谁信?!」 「我,我说的实乃真话。」纪儒被敏慎吓得瑟瑟发抖,慌道:「我春闱的……」但他似乎脑子反应过来什么,立时停住了话头,急急地求饶起来。 「真的,求你放了我吧……」 傅云森冷的眼眸一沉,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敲击着。 纪儒敏锐地侧过头,紧张道:「谁……还有谁在?」 「不要多管闲事,」敏慎用刀身拍了拍纪儒的额头,「你春闱怎么了?说清楚!」说着便将刀刃挪到他右手拇指上,「说不清楚,这根指头便割下来餵狗。」 纪儒额头上的汗水浸湿了黑布,喉头滚了滚,干哑着嗓音道:「我的春闱名额早就让,让李大人换了,我去,去考不上的,他为了让我们闭嘴,有些人给了些银子打发了,我,我被留下来,当,当……」 敏慎道:「不止你一个人,还有谁?」 「我只知道,小,小蝶村的吕兴旺,他,他也是。」 第62页 敏慎倏地转头看向傅云,这「吕兴旺」如今人正躺在大理寺停尸房里,他们一开始还以为吕兴旺是那个「狂徒」。 傅云扫了一眼敏慎的袖口,敏慎立即会意,拿出怜月的画像,挡在纪儒身前,一把扯开他脸上的黑布,问道:「此人你可见过?!」 纪儒勐然重见光明,适应了半晌后才看清画像,结结巴巴道:「认,认识,叫怜月。」 敏慎接着将黑布绑上去,道:「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在李府里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大约……是李阁老寿宴那日,就是,就是那日,我,我喝多了酒,把腿撞伤了,怜月是,是大,大公子夫人买回来的婢女,大夫人生的天仙似的,我,我……所以那夜趁着内院人少,就,就拉着怜月……」 唐景天说那人是个跛子,如此一来便也对上了,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纪儒继续交代也清楚了个大概。 怜月在宫里「做事儿」,到了年纪放出去,后面的人不想让她带着秘密出去,又不想直接杀了惹出事端,便放到李茂楠手下。 唐景天画了一本「孙答应和狂徒」,傅云从中瞧出端倪,便着手调查,扔了一本掐头去尾的画给御史台,暗示李府有亲戚在小蝶村作威作福,可御史台却参奏的是什么…… 能在御史台安插人手,他还没那个本事,若说是九皇叔没从中做手脚是不可能的,他可真是坐山观虎斗,藉此机会叫李茂楠老实些,别想做墙头草,又给李仲甫气得下不来床。 到头来反咬傅云一口,倒落个「不尊师重道的罪名」。 这事儿让李茂楠的长子李经亘的夫人也大失颜面,成为满朝都的笑柄。就连李阁老重病都敢没在一旁侍候在侧。 敏慎又问:「你们为什么要杀吕兴旺?」 「不是我!」纪儒矢口否认,「我,我只是去看看,还,还没进小蝶村,就听说有人死了,这我哪儿还敢回去啊……」 敏慎冷笑一声,「有人看见你午时后进的小蝶村,去的就是吕兴旺家,后来吕兴旺一直未出门,你可知你并没有杀死吕兴旺,之后又来人『补刀』,他这才死的。」 「我,我……」纪儒闻言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如同一摊烂泥吊在柱子上,喃喃道:「他们,还是,还是不放过他……」 「你好心,难道不知自己其实已经大难临头了吗?」敏慎道:「若是我们没去,你昨夜就悄无声息地死在李府,然后拖去乱葬岗被野狗啃食!」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们放了我,我也是受害者啊!」纪儒使劲挣扎,哭道:「民如何与官斗,若不是……我又怎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第53章 大一的「日记」 九皇叔在朝都明里暗里靠着李茂楠不知道安插的多少人手。李阁老一向家风严谨,李茂楠因着是李家的人,一直被安排在礼部任闲职,看着也是个闲散惯了的人。 世人只知李家李仲甫,却不知还有个李茂楠。 此人在政绩没有什么建树,可以说是个「透明人」,朝都世家中有个说法,「李家到李阁老这里算是极尽荣宠,故而盛极必衰,也不知李阁老百年后,李家还有谁能撑起门楣。」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出了暗室之后,傅云问:「阁老的孙子在吏部做什么?」 敏慎想了想,道:「李经亘,吏部考功司员外郎,他曾参加过科考,成绩尚可,如今已经算李家后辈中最有出息的,李家嫡出一脉也就指着他了,其他子侄一脉更差,都靠着积蓄坐吃山空。」 傅云点点头,李仲甫是他的老师,他多少都是敬重的,当初有点「反的萌芽」,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李仲甫手中的人脉。 唐景天是个聪明的,分析得也头头是道,可是他不知道,一开始陛下眼中所谓的「鸟尽弓藏」,只要李阁老在一天,就没打算动手。 而傅云所谓的「契机」,是唐景天间接搅浑了这一池子水,让他成功从中拨出了纪儒、吕兴旺这条线。 如今看来,李家参与到与九王的谋逆之中,竟然敢在科考中动手脚,那是真的到李茂楠走到头了。 这些年傅云单方面和陛下有隔阂,一叶障目,也是让人钻了空子,有心人将主意打到陛下没准备对付的李家头上去了。 如今静下心来想,虽然有点后悔和陛下闹,可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母妃。 敏慎道:「此事牵扯甚广,纪儒长时间关押在王府怕是不妥,大理寺虽说还是王爷的地盘,可……」 纪儒关在王府还能活命,这一送去大理寺,只怕就要和吕兴旺一样被灭口了。可王府又不是官府,长期关押百姓,哪日又是御史台的「政绩」了。 傅云捏了捏眉心,现下从暗室出来,一冷一热倒叫人头昏,便摆摆手道:「找个别的理由关到大理寺,让他不要乱说话,找人看紧了,他的吃食也不许外人插手。」 纪儒不见了,无论关在哪里,都已经惊动了他背后的人,况且还有昨夜那场光明正大的「人口消失术」。 敏慎应声便下去办事儿,傅云则回到书房里接着看书、处理公文。 唐景天怀里揣着大一的日记,蹲在树上,左等右等都不见傅云叫他,便闷闷支个头在那儿发呆。 傅云去暗室里审问,他这无聊地将书房附近的知了都抓了个干净,现下正在地上「排排站」。 第63页 小七倒挂在树上,问道:「老大,你今日怎么愁眉苦脸的?我听梁爷爷说,你昨晚偷跑出去被抓回来……」 唐景天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长吁短嘆道:「别提了……」 小七好奇道:「老大,你跑出去干嘛?在外面有心上人了?我总觉得你最近怪怪的,从你上次重伤好了之后,你整个人……」 唐景天想起敏慎的话一惊,忙问:「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小七倒挂打着鞦韆,想了想道:「比以前开心了,你以前总是……总之你以前不怎么爱和大家说话。」 「大一……」唐景天有点私心,试探道:「我是说,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七掉下一条腿,腰腹一使劲,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落在唐景天面前的树杈上,抱着树,苦思冥想,道:「老大以前……武功是我们七个人中最厉害的,不像——嘿嘿,但是老大现在也挺好的。」 「还有呢?」 小七道:「还有……老大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命苦的。老大,你真的把你以前的事情全都忘了吗?」 唐景天心虚地点点头,问道:「我以前有没有什么梦想?」 「梦想?」 「就是喜欢,心心念念想去做的事情。」 小七挠了挠额头,道:「四哥说你只想保护好你眼里的光,我没明白。老大,你眼里的光是什么?」 唐景天:「……」我不知道啊!你们的繁体字对我来说跟「加密文件」似的,我倒是看了,就看出来意思是大一喜欢王爷,其他的也看不出来什么。 唐景天问:「那你认字吗?」 小七点头,「认识啊,没来王府前,我跟教书先生学过。」 唐景天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递给小七,「那你帮我看看大一……我,我的日记里写了什么。」 小七:「……」 小七展开那些纸张,扫了一眼,嫌弃道:「老大,你这错字也太多了吧!」随后自顾自地嘆息,「也不能怪老大,你是来王府后才学的认字,能写信已经很不错了。」 唐景天等着小七一张一张看,刚开始小七神色严肃,还带着点心疼,看到后面,好奇地皱眉看着唐景天,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 等小七看完最后一张,唐景天有点急,问道:「快,快说上面写了什么?」 小七有些犹豫,「老大,要不你还是别看了吧,我都不忍心告诉你,还有,后面你写的那些我看不太明白。」 唐景天从小七手里将那些「日记」拿回来,展开一张,道:「来,一张一张给我解释。」 小七嘆了口气,想着老大也是有权利知道的,便道:「上面写了你以前的一些事情……」 …… 我学会认字了,就想写写过去,权当练字。如果哪一天我死了…… 那一年,西南旱灾,我也记不清自己多大了,爹娘都死在逃荒的路上。我带着妹妹一路北上,想去到最繁华的朝都,我们又累又饿,不知道朝都到底在哪儿,一路上都有人死。后来妹妹不见了,有人和我说见过妹妹,于是我就跟那个人走了。 我被辗转卖了好几次,他们对我打骂,让我做苦力,每天只有一顿馊饭,这种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想活下去,我要找妹妹…… 我被抓回来很多次,每一次他们都会打我,可是我还要逃,妹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怕她一个人害怕。 大概是我逃的次数太多,他们不耐烦了,将我卖到一个和人拼命的地方,每天周围都会有很多人叫喊,我打赢了他们会为我高兴,我输了,他们会拿东西砸我。可是不论赢还是输,身上都会疼很久。有人会给我胡乱餵些东西,进来的人说:「过了明日还好不了,就扔去乱葬岗。」 第54章 我说要给你看的那个「东西」 小七读到这里有些哽咽,「老大,你以前过得好苦啊,你……」 唐景天也不自觉红了眼角,半晌后,道:「接着读下去。」 「哦。」 …… 我当时很害怕,如果就这么死了,就再也找不到妹妹,「找到妹妹」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第二天我强撑着站起来,做出精神奕奕的样子。 那个人很开心,拍着我的肩膀道:「好好打,今晚的人以前和你打过,他上次输了,这次,你赢了,老子赚到了钱,就将你放出去……」 他说要放我出去,这样我就能出去找妹妹了。 那天我拼尽了所有的力气还是输了,我知道,我要被扔进乱葬岗,以后再也找不到妹妹了,我希望妹妹能遇到好人,也希望如果她……能死得不那么痛苦。我当时很后悔,我应该紧紧抓住妹妹的手…… 那天之后我病得半死不活,那个人见我大概是要死了。我动不了了,但是我依然很清醒,来了一个老爷爷走到我身边,唉声嘆气地将我搬上车,我到现在都记得他说的话:「孩子,你们这样的我见了太多,老头子我也有心无力,去了下边投个好人家,来世快快活活的。」 我以为我就这样要死了,可是……那天我看到了一个人,大概是我命不该绝,他像谪仙一样救了我,我又活了下来,吃过这一世最好吃的饭菜,就连这里的水都是那么的甜。 我永远记得那天,我奄奄一息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我从未见过的朝都到底有多华丽。 第64页 他出现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好看的人。 他像一束光,照进我的灵魂,从此我愿意为他而活。 他让敏慎帮我找妹妹,安排我在王府做活,这里和曾经我去过的地方都不一样,他们对我很好,从来不打骂,每天都有新鲜的饭菜。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三皇子的府邸,他的名字很好听,他像他的名字一样,温柔、纯洁、善良。 后来我要求留在他身边做「暗卫」,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做暗卫,可我只会打架,也只想保护他。在我的坚持下,他答应了,我在心里发誓永不背弃「那束光」。 他当三皇子的时候总是闷闷不乐,可是我只能在暗处默默看着他,我不能打扰他的生活,他是干净明亮的,而我将永远属于黑夜。 我一点都不难过,我还有六个伙伴,一开始他们都不喜欢我,可能是我太较真了,或者是我不太聪明……后来不知不觉中,我们生活在一起,成为「一家人」,我们共同守护他。 他成了贤王,而我成为他这一支暗卫的统领。 闲暇时,他们问我以前叫什么,我记不清楚了,大一这个名字,我很喜欢,虽然它只是一个代号。 后来还是没有妹妹的消息,我知道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如果有轮迴之地,我希望能和妹妹在那里再见一面,我想说:「妹妹对不起,是哥哥没有抓紧你的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七问我「什么是娶媳妇儿」,我也不知道,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他说,「我现在要开始存银子,将来一定要找个媳妇儿过日子,生好多好多孩子,老大,怎么才能生孩子?我自己能生吗?」 爹娘走后,我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开心,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当时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不被人需要,到那时,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家乡,还想去天涯看看,感受他总是伏案在烛光中,说要治理好,不能马虎的「江河湖海」。然后在家乡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埋在那里,永远不再漂泊。 时间过得好快,他说明日要让我打扮成侍卫随他进宫,我很好奇皇宫长什么样,可是保护好他才是我的责任…… …… 大一的「日记」写到这里结束,大一死的前一日。小七读完最后一张纸,泪水已经爬满了脸颊,他「嗷」了一声抱住唐景天哭了起来。 唐景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摸着小七的脑袋,就像是大一摸着自己的「家人」一般,哄道:「小七,别伤心了,都过去了。」 「怎么可能过去……」小七抽抽搭搭哭了半晌,终于抹干脸上的泪水,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问:「老大,可是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王爷是你的一束光?小七也可以当你的一束光,以后小七保护你!」 唐景天看着他那坚定而纯真的眸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答应过敏慎不能告诉小七,于是沉沉嘆了口气,道:「小七,你……」 「老大,你不是一直叫我七仔吗?今天怎么了?」 唐景天:「……」 唐景天扶额,大概这就是天真无瑕的好处,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敏慎就是太在意了,所以才这么小心。可既然答应了人家,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唐景天收起这几张沉甸甸的「日记」,心中五味杂陈,一跃而下。 「老大……你去王爷书房干什么?」 唐景天在书房门口站了会儿,怀中好像揣着个「雷」,随时都要炸了,他不知道傅云知道大一的心思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但是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做不到顶着大一的「皮」答应傅云。 抬起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敲了下去。 「进来。」 唐景天应声推开门,傅云正伏案写字,未抬头道:「敏慎,你去看看院子里都收拾好了吗?有一份酱鸭是给其他人的,记得给他们分一下。」 「傅云。」 傅云听到唐景天的声音,写字的手顿住,抬头看到真的是他,唐景天穿着暗卫的衣裳,他嫌热偷偷摘掉的面巾还挂在脖子上。 傅云没有计较他叫自己的大名,又不是拿不出手让人叫,便搁下笔,揶揄道:「怎么这副鬼样子,像个饿殍似的,是睡晚了没吃早膳吗?上次见你喜欢吃酱鸭……」 「傅云。」唐景天脸色严肃,傅云第一次见他如此神色复杂而又庄重。 「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还有我说要给你看的那个『东西』。」唐景天道:「我希望你看过之后重新考虑一下。」 第55章 唐景天的小心思 书房内沉寂了一个时辰,敏慎也办完事儿回来,敲了一次门,让傅云屏退了。 唐景天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双手交握,捏的指节发白,掌心里渗出了不少汗水黏腻的难受,就如同他现在的心情一般,湿漉漉、潮嗒嗒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是替大一难过,还是替自己难过,所有的心理准备,都被这叠「日记」里不为人知的「秘密」给淹没了。他自己倒是读过,可就他认识的那几个字…… 傅云看完之后将它叠回原样,郑重地放在桌案上。 唐景天知道沉默解决不了问题,于是故作轻松,道:「王爷,我觉得我们之间也不是非那什么不可,您就收回之前的话,我也当没听到,咱们还像之前一样,您是王爷,我是暗卫,如果您不想见到我,您给我下个毒,放我出去,只要按时给个解药就成,我保证不会背叛王爷。」 第65页 同样的意思他不止表达了一次。 傅云抬眼,眼神像凌厉的刀子射出,顿时扎的唐景天吓得一哆嗦,心虚地向后退了半步,「王爷,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这『日记』着实……着实让我没办法顶着他的脸,跟,跟您……您说是吧,所以,为了大家都好,不然怪尴尬的。」 「唐景天。」傅云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情愫,似嗔似怒似无可奈何。 唐景天立正站好,等着傅云发话,可傅云只喊了他的名字,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又不知沉寂了多久,唐景天实在挨不住了,可脑子也乱得不行,如果说他没有被傅云撩到那是不可能的,该死的「荷尔蒙」在他身上狂窜,就像噼里啪啦的石子落入平静的水潭,激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涟漪有种妙不可言的感觉让人心神震盪,反反覆覆,带着电击的麻痒感。 他说不清楚,如果傅云说「就这样吧,什么都没发生」或者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唐景天」,那然后呢? 唐景天烦躁地低头看着脚尖,等待别人宣判结果确实难受。可更难受的是他心虚啊!他把「雷」踢给了傅云。 他还能说什么,他好尴尬的好嘛! 莫名其妙被一个古风美男掰弯了,结果他身体的原主对那美男本就有心思……这要怎么说,这还怎么玩! 傅云大概也是唐景天抱来的「雷」给惊到了,半晌都不表态,他平静地看着唐景天东扣西扣的手,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唐景天:「……」 「好。」唐景天点点头,从怀里摸出来那枚扳指,小心翼翼走到书桌边放下,然后转身出去了。 唐景天出去后,傅云看着书案的文书上几个写坏的字,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刚才他心里有多兵荒马乱,他几乎恨不得将那叠纸丢唐景天的脑袋上,然后大骂他「滚!」。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不能亵渎那个死去的人,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 傅云不忍看那叠「纸」,那几乎是那个人的一生,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什么人心中的「一束光」,太重了,如果他没看到,或许他能闭目塞听不去理会…… 可是唐景天这个臭小子! 傅云忽地苦笑出声,心中酸涩无比,他懂唐景天的心思,懂了这一份心思,心便如释重负,嘴角的苦笑也变成了温柔无奈。 唐景天不想回房「摸鱼」,于是随便找了棵树,半死不活地吊在上面变成一条「咸鱼干」。 也不知道这样倒挂着能不能把自己脑子里的水倒出来! 「卧槽!」 唐景天大叫一声从树上跌下来,脚边那人冷漠地看着摔得七荤八素的唐景天,「太阳都要落山了,你吊在这里『阴干』?给老夫当下酒菜?」 「梁叔!」唐景天苦哈哈地爬起来,埋怨道:「你是『阿飘』吗?来的时候好歹给点信号行吗?」 老梁长嘆一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在粗大的树干上,「老夫来的时候,叫你了,你一副猫儿思春的样子……」随后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就这样子,自言自语,不晓得的,还以为你脑子坏掉了!」 唐景天:「……」 唐景天蹲在地上撑头望着老梁,好奇道:「梁叔,你能给我说说你是干什么的吗?」 老梁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喝了一口,极享受地咂舌摇了摇头,旋即将手里的酒葫芦丢给唐景天,「小唐,来,陪老夫喝两口!」 「我酒精过敏……」唐景天接住酒葫芦,低头一想,这是大一的身体,应该没问题,于是用袖子嫌弃地擦了擦葫芦嘴,对着喝了一大口。 「咳咳——梁叔,你这是假酒吧,哎哟我去……」唐景天的五官搅在一处,将酒葫芦又丢给了老梁。 老梁接到后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矫情得不得了。」 老梁摇了摇头,仰头又喝了一口,指着唐景天道:「小唐,去,那边搬个石头过来……」 「……」 唐景天不情愿地照做,二人肩并肩坐在石头上,对着一棵树,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来,酒过三巡后,唐景天已经有些迷煳了。 他甩了甩飘飘欲仙的头,傻笑道:「这还是我平生第二次喝酒,第一次——嗝——我,我他妈的就喝死了,呜呜——」唐景天说着就哭起来,一把鼻涕抹在老梁的袖子上。 老梁嫌弃地撇了撇嘴,他还没半点醉意,一葫芦的酒就见底了。 老梁道:「小唐啊,你能跟梁叔说实话不?」 唐景天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捧着红彤彤的脸,转头对老梁傻笑,「嘿嘿——那你先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嗝——」他迷瞪着眼睛,一手伸出食指指着老梁,眯眼笑,「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就是个车夫吧?」 老梁拍掉他的手,笑道:「你猜?」 「猜不到,嗝——」 老梁:「咱俩交换,老夫问你个问题,你答对了,老夫就告诉你。」 「吼——」唐景天摇了摇头,道:「你诈我!我才不说——」 「嘿——你这小子该傻的时候是个人精。」老梁打开酒葫芦,愣是再倒不出来一滴酒,他一咬牙,没办法了,于是一巴掌打在唐景天的后脑勺上。 第56章 家乡的酒,回乡的魂 第66页 天色黑了下来,晚风带着凉爽之意吹遍整个王府,府邸里的下人将一盏盏灯笼都挂了起来,暖黄的灯火,显得莫名。 唐景天被老梁一巴掌扇得更晕了,抱着老梁狂哭,「爸!你别打我,我好好学习,一定好好学,呜呜——」 「我考上学校前五十,你能不能别和妈妈离婚啊!」 老梁:「……」 唐景天说这乱七八糟什么玩意儿? 老梁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掌,将唐景天的身体扳正,严肃地装神弄鬼道:「小唐!你跟——你跟——爸,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唐景天打了个激灵,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没有,绝对没有,我,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老梁点点头,甚是满意,接着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老实交代!」 「现在……」唐景天一张嘴苦成「八」字,摇头晃脑地想了想,然后抓住老梁的双臂,认真瞧着他的眼睛,「爸,我给你讲个,讲个秘密,」随后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秘密——」 老梁:「……」 唐景天终于醉得不省人事,再没说下去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身体向前一倾就睡了过去。这时傅云一只手撑住他要倒进老梁身上的头。 傅云嘆了口气,对老梁无奈道:「梁叔,你怎么越老越胡闹,下次再给他灌酒,本王就把您派去封地了。」 「你当叔想吗?」老梁站起身,拍了拍衣裳,揣着酒葫芦走了几步,回头指着傅云,「你个白眼狼!」随后背着手,哼着小调走了。 傅云横抱起唐景天,将他带回了他自己的屋子。唐景天睡得香甜,人也极老实,就是嘴里说着胡话。 傅云抱着唐景天刚进屋子,剩下五个暗卫脑袋齐刷刷落在对面屋子的门缝上。只有大四面无表情抱着手臂站在那五人身后。 小七问:「哥哥们,你们知道,为什么王爷会抱着老大回来吗?」 四个声音异口同声问:「为什么?」 「……」小七疑惑,「我不知道啊,我是问你们。」 四个声音又同时道:「不知道,小七,你去看看他们在干嘛?」 「我可不敢。」小七道:「要不让四哥去吧?」 五个头同时回头看着大四,大四一怔,问道:「看我干嘛?我又不好奇。」随后不耐烦道:「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我看你们都是吃饱了撑得慌!」 五个暗卫失落地散开,大家该干嘛干嘛去了。 傅云将唐景天放在床上,掖好被子,从怀里拿出那枚扳指塞在他的枕头下面,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红扑扑的脸颊。 「你是贤王府上的侍卫?」 唐景天的大脑像是过幻灯片一样,过去重现,如同按了快进键的电影……最后定格在一个女人的脸上。 唐景天仿佛和大一的身体融为一体,可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但他能看见大一能看见的一切。 大一冷漠地看着眼前那名刚才问话的宫女,冷声道:「和你没关系,请离我远点。」 宫女掩嘴盈盈而笑,「侍卫小哥别凶啊,奴婢怜月,方才在远处看着侍卫的长相,和奴婢认识的一个朋友极相似。」 「你说的是谁?」大一的手一抖,激动地抓住怜月的手腕,如寒霜般冷冽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你的朋友叫什么?!她现在在哪?」 「侍卫哥哥,你弄疼奴婢了。」 大一手上的劲力几乎能将她的手臂捏断,「快说!」 「我说,我说。」怜月面上有些惊恐,「可是新月今夜守值不能到这边来,要不,奴婢带你过去,反正贤王被陛下召走了。」 大一想也没想,冷声喝道:「快点!」 怜月笑道:「侍卫哥哥急什么,陛下召贤王前去有政务要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怜月领着大一穿梭在宫人常走的路上,带进一处荒废的宫苑,里面真的有一名宫女,那宫女转过头来,大一整个人都僵直呆立当场。 那宫女转过身,见到有人来,笑着迎上去,「怜月,你不是在宴会上吗?」 怜月引着大一,拉起那宫女的手,道:「新月,你不是说你一直在找哥哥吗?刚才我在宴会上看到这个侍卫哥哥与你长得十分相似,便叫他过来,如果是,我也算是帮你得偿所愿了。」 新月一愣,仔细瞧着大一的模样,随即泪眼婆娑,捂嘴小声哭泣起来。 大一愣愣不说话,怜月推了推大一,道:「要不你们先说,我去外面把风,万一叫人瞧见了不好。」 怜月说着便出去,将废旧宫苑的门关上。 大一问道:「新月可是你的本名?」 新月点点头,用帕子拭去泪水,道:「我进宫时就叫这个名字,管事嬷嬷说刚好我们这批宫女赐名都是『月』字,便不用改了。」 大一手指紧握成拳,颤声道:「你小时候可是从西南逃灾荒时同家人走丢的?」 「不知道。」新月摇摇头,道:「我那时才五岁,我只记得大家都在饿肚子,后来爹娘不见了,哥哥好像说『爹娘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再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一户人家住下来,长到十四五岁,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们便将我卖进宫。」 「新月……」大一颤着手要去抹新月的脸颊上的泪水,「对不起,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没抓紧你的手……」 第67页 「哥哥?」新月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大一,忽地哭泣着扑到大一怀中,泣声道:「哥哥,我终于等到你来找我了……」 兄妹二人喜相逢,新月将她如何入宫,这些年怎么过的都讲给了大一听。 唐景天觉得自己是大一,又不是大一,他能感受到大一的喜怒哀乐,却控制不了身体,唐景天旁观这感人的一幕,不免有些动容,可却觉得十分蹊跷…… 这一天难道是傅云遭遇刺杀,大一死的那一日?可他不是易容吗? 直到这个叫新月的宫女拿出一个小酒壶,道:「哥哥,你还记得家乡的酒吗?」 大一打开酒壶,闻到里面的酒香,一下便魂回故里,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喃喃道:「记得,当年阿娘酿的酒,是十里八乡最好喝的……」 这些年能入梦的,都是回不去的家乡和亲人啊! 第57章 三天三夜,三更半夜 「这宫女是假的,大一,你被骗了!」 唐景天感觉到自己的魂虽然被禁锢在大一的身体里,可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大一的死因,便忍不住地想要开口提醒大一不要喝她给的酒。 但是大一还是喝了。 酒壶掉落在长满杂草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瓷器破裂之声,大一从「梦」中惊醒,嘴角噙着笑意,新月被他脸上的笑意激起了浑身的凉意。 大一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新月反应迅速地朝大门跑去,可大一是名暗卫,身手极快地追到新月,碎瓷片锋利的边缘抵在她脖颈上。 大一厉声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新月终于露出真面目,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条狗而已……」 「王爷……」 大一心底倏地一慌,丢下瓷片,手指捏住她的脖颈用力,生生拧断了新月的脖颈,失去生命的躯体睁着双眼骤然倒地。 大一的眼底猩红一片,推开破败的大门,急速回到宴会上。看到傅云正端正坐在席位上,不少大人谈笑间欲找傅云敬酒,他慌乱的心才回到原处。 新月给他喝的酒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唐景天立刻便明白,酒一定有问题,傅云遇刺和这酒脱不了关系,可以说,大一真正意义「出卖」了傅云出宫的路线,同时也致使他为救傅云丧命于「断魂」毒下。 可是唐景天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看到这一切。 出宫后,大一意识到自己喝的酒出卖了傅云的位置,然而为时已晚,已经招致大批杀手围追而来。 大一替傅云挡下致命毒箭后,嘶吼道:「王爷,你快走!不要管属下!」 傅云却扶着重伤的大一,躲入一间暗巷里的破旧房子里。 大一那时已经快没了意识,唐景天也察觉到自己占据了大一的躯体,可这只是一段记忆,他并不能改变什么。 大一残破的最后一点意识和唐景天侵占而来的魂魄相撞。 傅云要去拔大一背后毒箭的手僵直住,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你叫什么名字?」 唐景天和大一的灵魂相视而立,唐景天愣愣看着大一,随后揉了揉眼睛,简直不可思议! 大一再次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景天。」 「好听的名字。」大一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傅云禁止的脸上,「唐公子,我日后都没办法陪在他身边了,我把我的身体给你,你代替我好好护着他好吗?」 「不是,现在什么情况?」唐景天感觉这太玄幻了,问道:「我们难道不能各归各位吗?」 大一摇摇头,道:「我已经死了。但是,你还能用我的身体活下去。王爷是个很好的人,就算日后你和我有所不同,他也不会杀了你,你能答应我吗?」 「不行。」唐景天道:「可是,可是……你难道不能再回到你自己的身体了吗?」他想起大一的「日记」,急道:「我不是『圣母』,也没有那么无私,你自己喜欢的人你自己保护,你回来,我不要你的身体。」 「可他喜欢你啊,你心里也有他了对吗?」 唐景天的神魂一粟,慌道:「可是……可是我顶着你的脸,总有种『偷天换日』的感觉,这样的感觉……」 他笑得温柔,唐景天几乎觉得这人是着急要去「成仙」。 大一:「唐公子,我中了『断魂』的毒,已经回不去自己的身体了,就算我还活着,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可能这就是你我的机缘,去吧,好好珍惜他。除了妹妹……我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大哥——」 唐景天的话还没说完,大一缥缈的身躯倏地连带着唐景天的魂撞进了大一的躯体。 唐景天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只觉头痛欲裂,浑身都要裂开了一般。 「你醒了?」傅云手里吹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淡淡道:「把这碗药喝了再睡。」 唐景天昏昏沉沉,呢喃道:「几点了?」 「亥时三刻。」 傅云将手里的药放在床榻边的凳子上,伸手去扶唐景天起来,他坐起身,傅云将软垫垫在他的后背,唐景天靠上去,吐出一口气,一垂眼,疑惑道:「我的被子什么时候换成这个颜色了?暗卫不都是统一的灰色吗?」 傅云没理他,端起药碗,用勺子盛起药汁吹了吹放在他的嘴边,道:「先喝药。」 第68页 唐景天:「……」喝药? 与此同时,唐景天看清了屋内的陈设,除了药香,还有傅云常用的沉香,他震惊道:「我怎么在你的房间里?」他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掀开被子一看,拍了拍胸口。 还好还好,穿着衣服呢……等会儿,亥时三刻? 我和老梁喝酒的时候已经亥时了,就算是酒醒了也不应该是在亥时啊!这么长的一个梦,只过了几秒钟吗? 唐景天还是没喝药,傅云蹙起眉头,似乎在极度压抑着情绪,道:「先喝药!」 唐景天一愣,乖乖喝完一碗药才反应过来,「不是,我就喝了点酒,为什么要喝药?」 傅云将药碗放到桌上,回到床榻边上坐下,认真地看着他,道:「你日后再敢喝酒,你休想再领月俸!」 「等会儿……」唐景天想起自己做的那个诡异的梦,问道:「我到底怎么了?」 我在二十一世纪酒精过敏,可是大一……我该不会把这个悲催的「技能」带过来了吧?现在岂不是像杀我都不用浪费毒药,来点酒就能一命呜唿。 傅云低头,搭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攥着,可他抬起头来却很平静地耐心解释道:「刘大夫没看出来所以然,后来老梁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人,他说你是『失魂』了,问他怎么做才能叫醒你,他只说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机缘。」 唐景天:「!!!」那梦里的事怎么解释?真的还是假的? 唐景天道:「弱弱地问一句,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里?」 傅云有些怒意,偏头道:「本王担心你,所以叫人把你搬到本王的房间里先住着。」 「多久?」 「三天三夜。」 三更半夜!孤男寡男……岂不是「同事们」都知道了?「办公室基情」你就这样宣告天下了?你是怎么好意思的? 我还没同意呢! 第58章 我承认,我确实被你撩到了! 唐景天下床将衣裳胡乱一套,哆哆嗦嗦的手繫着腰带,脚下的靴子都穿反了。 「这事儿你再想想!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两个男人!这要传出去,你贤王的名声都坏了,再被人参奏,你不就千夫所指了……」 「哎西!算了!」唐景天怎么也系不上,胡乱裹着衣衫就要逃出去。 傅云一把将唐景天捞了回来,抵在紧闭的门上,门板发出「哐啷」的声响。 敏慎给小七带了醉云居的酱鸭,正吃了油乎乎的一嘴,听到王爷卧房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扯了扯敏慎的袖子,问道:「敏大哥,你不要去看看王爷吗?怎么感觉要拆家了?」 敏慎拿起一只鸭腿塞进小七的嘴里,「不要多管闲事儿!」 「老大还在王爷的房里。」小七天真地问:「老大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也不知道醒了没,这样会不会吵醒老大?」 敏慎翻了个白眼,凶道:「你能不能不要整天把『老大』挂在嘴边!你吃着我买的酱鸭,担心着别人,我再也不想听到你说『老大』两个字!」 小七将咬了一口的鸭腿递给敏慎,委屈巴巴道:「哦,那小七以后不吃了。」 「小七!」敏慎揪起小七的耳朵,怒道:「你再这样,我去求王爷下令,让你永远都做暗卫,再也娶不上媳妇!『老婆本』全部没收!」 「哼!」小七将鸭腿硬塞到敏慎手里,「敏慎大哥!你太过分了!」转身就快速跑了。 敏慎:「……」 敏慎看着弄了他一手油的鸭腿,一脚踢在凉亭的石凳上,顿时痛得他龇牙咧嘴,旋即又追着小七跑了。 大四叼着根草,虽然呈闭目打坐的状态,耳朵却没闲着,什么都听到了…… 唐景天被傅云顶在门上,紧张道:「傅云,你,你别太过分啊,我,我喊了!」 傅云一挑眉,促狭道:「本王的府邸,你随便喊。没人会传出去。」 唐景天:「……」 「唐景天,本王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傅云道:「可是无论你长什么样子,本王喜欢的是你,本王说过,分得清你是谁,本王对大一有的只是敬重。『如果当初他没死』这种话本王不会去想,因为结果就是这样的结果,或许对他来说太残忍。你明白吗?」 「等等……」唐景天道:「在说这些之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你说。」 唐景天看了看两人的距离,问道:「麻烦,能不能坐下说?」 半晌后,傅云还是不为所动,他只好快速将梦中的事情解释一遍,「大一没有背叛你,但是确实是因为喝了酒,那个酒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这才暴露了你的位置。他对找妹妹有很深的执念,所以才会……」 唐景天有些唏嘘,所以那日是个必死局,就那支毒箭而言,九王是真的想杀他。 他们能将傅云身边的暗卫底细摸得这么清楚,难道是因为傅云身边有「卧底」吗? 「本王知道。」傅云道:「因为本王授意敏慎去查大一妹妹的事情,所以将他的身份暴露了,这也是后来才查到的,是本王的疏忽。」 傅云嘆息一声,唐景天忙安慰道:「你也是好心,别太自责,毕竟……那大一的妹妹到底找到了没?」 「没有。」傅云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如同大海捞针,很难再找到,最坏的结果……按你说的梦中之事,估计只是歪打正着,大一记得的又不多。」 第69页 傅云也不忍心再说下去,唐景天无法想像逃荒的场景,可他清楚,一个没有家人的小女孩,在那样的灾年之下,能活下去的机会渺茫,几乎不可能活着。 傅云挑起唐景天的下巴,问道:「这事儿说完,该说正事儿了。」 唐景天:「……」 「结果已经没办法改变,我们没有对不起他,本王会继续替他找妹妹。可是,我们活着的人非要去计较这些?」傅云目光灼灼地看着唐景天,「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 无人知道这三日他是如何担惊受怕的,他怕唐景天一醒来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也怕唐景天自此就醒不来了。 他看到大一的「日记」,听了唐景天的话,当时心底乱成一团麻,可是这三天让他在惧怕失去中确定,他要死死抓住这个人。 「我……我承认,我确实被你撩到了。」唐景天撇过头去,轻声道:「还有那么点——心动。」 「就一点?」 「……」唐景天深吸一口气,眼睛瞪着他,道:「是是是,在你的撩拨之下,我身上的荷尔蒙都快给我的脑子炸成浆煳了,确实……确实不止那么一点点,可是,大哥,你堂堂一个王爷,我是个小卡拉米,你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日后会被朝臣笑话啊!这还怎么在朝堂上混?」 傅云道:「本王不在意。」 「我的究极梦想是『混吃等死,躺赢到世界末日』,虽然,好像……」唐景天不得不承认,傅云对他真的很好。 一开始他不断地劝说自己,傅云就是个「贼心烂肺」的东西,对自己一定有所图谋才会放任自己,可是结果呢,傅云的一再纵容,他终究是沦陷了。 他不想承认自己缴械投降了,所以不断洗脑自己,傅云就是有图谋。 可自己有个屁可图谋…… 傅云的眼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额头几乎都快抵在唐景天的脑门上,笑问道:「然后呢?」 来啊,继续东拉西扯地狡辩啊! 唐景天:「我,我受不了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这种怎么看着都像是吃了『霸道爱上我』的红利……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冷静点,我们之间的喜欢说不定就是『荷尔蒙』爆发之后冲动的产物,冷静下来,也许就后悔了。」 唐景天说着把头垂得更低,下巴几乎都要戳到胸膛里了。 傅云伸手抚上他的后颈,轻声道:「把头抬起来,看着本王说。」 等了半天,唐景天还是没抬头,傅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本王长得如此入不了眼?还是说你想让本王……」 唐景天感受到后颈的手掌微微用力,倏地就抬起了头,剧烈的心跳几乎让他喘不上气,他颤着声,道:「我,我是说……」 第59章 王爷还是个纯爱战神 傅云很想直接抱住他,可话还是要说清楚。 「本王听不懂你那些词彙。」傅云看着他那双瞳仁,笑道:「后面你要教本王你说的这些词都是什么意思,这样我们之间也可以更好地交流。」 傅云的眸底闪烁着潋滟的光华,无比认真,「唐景天,如果你担心身份问题,你放心,陛下和太后都不会说什么。本王也从不在乎流言,你只要相信本王,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本王。关于大一的事情,本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可是,现在站在本王眼前的人是你,不是吗?」 傅云说着,一只手将唐景天的手执起,放在唐景天的胸口,二人双手交叠,共同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咚咚咚——」 那心跳急促而热烈,是这个叫唐景天的人支撑着这颗还在律动的心。 唐景天紧紧咬着下唇,只觉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炙热如火,却又温暖如春的爱意,让他如坠云端,飘飘不知今夕何夕。 傅云见唐景天整个人都傻愣愣的,于是笑着颳了一下的鼻尖,道:「景天,以后别再想着逃跑了,我此一生,只要你一个,你若再跑,天涯海角我都将你抓回来!」 唐景天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眼神闪烁了半天,忽然笑出了声。 「这么严肃的事情,你笑什么?」 唐景天想敛去笑容,微微仰头看着傅云的眼睛,嘴角一边架了个98k,一边架了个ak,怎么都压不住,他偏过头去,道:「我,我怎么也没想到,王爷,王爷是这种人。」 傅云疑惑,将唐景天的头扳正,「别笑,严肃点。那你说本王是什么样的人?」 唐景天仰头咬唇,压着笑,想了想,半晌后道:「就……王爷——你怎么还是个纯爱战神——噗——」这话说完,他笑的眼底沁出生理性的泪水。 「唔——」 唐景天的嘴唇蓦地被傅云突如其来地吻了上去,温润的交叠让人的灵魂都飘飘然的,傅云品尝着他口中还带着药汁的苦涩,心底柔软成一摊水,这三日他担心的几乎无心正事。 好在,他醒来了。 唐景天始终呆呆地不回应这个吻,让傅云有些生气,于是带着些惩罚的意味咬了咬,唐景天吃痛地张开牙齿,瞬间便被「攻城略地」了。 唐景天几乎要上不来气,胡乱伸手要推开他,傅云双手紧紧扼住他的手腕抵在门上,如此又吻了会儿,他随即将人横抱起来。 唐景天蓦地被人抱起,方才被那人吻到大脑都凌乱了,身体悬空后,清醒的意识骤然回归。 第70页 唐景天在他怀中挣扎,紧张道:「不是,你干嘛?放我下来,这——这发展太快了吧!」 傅云将唐景天放回床榻上,俯身压了上去,自上而下深情地看着他,唐景天咽了咽口水,「不,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 「我,我……你,你先……唔——」 傅云佻达一笑,不待他继续说下去,覆唇而上将他剩余的话都堵了回去,唇瓣相抵,温柔缠绵……他心情极好。 唐景天笨拙得很,身体紧张而僵硬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许一段关系中,当有人占据主动位置,另一个人就会被迫放空大脑,略显得呆傻和矜持。 傅云一手搂在他的腰间,一手摩挲到他脑后的发间,耐心引着唐景天回应着自己。 唐景天在这场猝不及防的亲近中,破罐子破摔地想:既然自己是愿意的,那就将一切都给他好了,反正除了这个人,好像真没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唐景天紧紧闭上眼睛,黑长的睫毛不住地抖动着,傅云微微睁开眼睛,他眼里都是那人的眉眼——唐景天。 靠近的身体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脏跳动。像两簇火苗,热烈而滚烫。 傅云顺着唐景天的唇吻上他的鼻尖,眼睛,手指灵活地挑开他刚慌忙乱系的腰带,吻落在耳畔时…… 「唔——」 唐景天急促地唿出一声,倏地浑身一颤,混乱的大脑清醒过来,紧张的睁开眼睛,轻唿,「干什么……你,你——」 傅云挑眉一笑,「怎么,你害怕?」 唐景天这是开天闢地头一遭,和第一次上花轿的「新娘子」也没什么区别,他甚至连接吻都是那么笨拙。这再干点别的……唐景天不敢想下去。 古人从确定恋爱关系,到那什么,都不用再考虑考虑的吗? 不对,他们这种达官显贵在还没娶妻的时候就已经被家里安排可以干坏事儿的丫鬟了,所以,傅云都三十了…… 唐景天红着脸,好奇道:「你,你们做皇子的时候,是不是,是不是有通房的婢女……什么的……」 「唐景天,你——」他的思维跳跃有些……莫名其妙,傅云本有些生气,忽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难不成他吃醋了?于是笑道:「你说的这个确实有,但是本王没有。——看过画,皇兄成婚时嬷嬷会给看画指导,皇兄偷偷拿来给我们几个小的看过。」 唐景天:「……」还真是有好东西同看! 傅云在唐景天的唇上吻了吻,极为不舍,却还是很克制自己,笑道:「你当本王是什么人了,你昏迷了三日,本王不会强迫你的。」 你这是在给我找补?还是你……不行? 可我也是男人,男人不能说不行! 唐景天不屑道:「我怎么会害怕,不就是带颜色的小书,本公子上大学的时候在宿舍阅片无数……」心虚,「我可比你懂,我们看的都是「阿里嘎多」真人有声版!」 傅云:「……」怎么还起了胜负欲…… 虽然心虚,但是他说得特傲娇,跟谁不会似的。 可纸上得来终觉浅…… 唐景天直接翻身和傅云换了个位置,犹犹豫豫半天,问道:「这——咱俩该怎么弄?」 「你不是看过吗?」傅云扣着他的腰,挑眉笑道:「本王当你有多大本事?」 唐景天旋即泄了气,准备起身时被傅云一把拉了回去,搂进怀里噼头盖脸就吻了起来,这次他极霸道,唐景天被他亲得浑身发软,竟然没发现衣衫……都不见了。 唐景天:「???」 「唔——等会儿——啊,卧艹!」 傅云在唐景天的挣扎中起了强烈的欲望,真的忍不住想干点什么的时候,感受到某人就是个纸煳的,于是停下动作,无奈地将头埋在唐景天的脖颈间,炙热的唿吸划过耳廓。 「傅云!」唐景天奋力脱出,将被子兜头裹在身上,「你来真的啊森·晚·!」 傅云躺在床上闷闷笑了两声,还不等他回答,屋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第60章 哪儿来的蠢侍卫,别碍事儿! 「王爷,王爷,不好了,吏部着走水了!」 吏部走水了,某人被点燃的火瞬间熄灭了…… 唐景天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吏部二字,正色望向傅云。 傅云倏地从床上下来,刚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床上被自己扒干净的唐景天,于是扶了扶额,整理好思绪,沉声道:「知道了,你先去前厅,本王马上到。」 「是,王爷。」敏慎在门外应声便走了。 唐景天急忙抓起衣裳便穿起来,傅云回到床边,道:「你,你先在本王房间睡?等本王回来,再……」 「……」唐景天边穿衣裳边道:「去你大爷的,都这时候了,我也陪你一起去吧。」 傅云失笑,「你不是最讨厌……」他思考了一下,从脑子里翻出一个现代化的词「加班」。 唐景天穿戴好,仰头道:「这,这不是不一样了,你就别废话了,先去办正事儿吧。」 几人快马加鞭赶到吏部时,火已经被扑灭了,来来往往的宫人和侍卫在吏部办差的宫院里穿梭,禁军巡防的人也都来了。 傅云下马,疾步向院内走。三日前刚将纪儒关到大理寺,如今吏部就着火了,这要说这火着的也真是个时候。 第71页 敏慎跟在傅云身侧追行,飞快说道:「火势不太大,来报时已经灭得差不多了,也通知了吏部的各位大人前来清点卷宗,但是恐怕该烧的都烧了。」 这个「该烧的都烧了」就有点意思了,才抓到纪儒问出春闱之事,才几天,吏部就出事儿了,好巧不巧,火不大,着的地方恰到好处。 傅云迈进吏部的院子站定,火刚灭了不久,院内还有呛鼻的浓烟,他思忖后,给敏慎交代,「纪儒那边看好了,以防万一。」 傅云一转身人不见跟来的唐景天,便问:「敏慎,唐景天人呢?」 敏慎看了一圈,道:「刚还在,属下这就去找找。」 唐景天追着一个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着火的屋子里去了,随即屋内传来一声暴喝:「你是谁!把东西留下!」 傅云和敏慎相视一眼,傅云率先就要冲进着过火的屋子,敏慎急忙上前拦住傅云,「王爷,您千金之躯,就别进——」 还不待敏慎劝说完,傅云已经进去了。 唐景天原本是跟在傅云身后下马,谁知傅云和敏慎走得快,六部的宫院都是挨在一起的,过了一个拐角唐景天就找不到路了,他第一次来六部办差宫苑,几下就绕蒙了头,见到一个宫人,刚要开口问路,那宫人听都不听就逃。 唐景天一路追着那名宫人,不知怎么就绕进了着过火的屋子。 本是夜间,屋子内的浓烟还没散干净,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靠着灵敏的耳朵辨别那人细微的走动之声。 唐景天靠近那人,快速伸手一抓,刚好扯到他胸口的衣襟,那人怀中掉下一本卷宗。 唐景天伸手去地上捡,那人手中有棍子,照着唐景天的后背便砸了下去,那一棍子还没砸实,黑暗中「呛啷——」一声飞过一把大刀,顷刻便噼断了木棍,钉在柱子上。 一人粗声道:「哪儿来的蠢侍卫,别碍事儿!」 唐景天:「……」你他妈的礼貌吗?你全家都蠢! 电光石火之间,唐景天被人抓住手臂后被一股蛮力甩了出去,趔趄地撞到门口。 傅云冲进来时刚好碰到跌坐在地上的唐景天。 「哎哟,卧艹!」唐景天捂着差点被那人拧断的胳膊,傅云正准备给脚边突然撞到的「东西」给一脚,陡然听见熟悉的骂声,于是急忙蹲下将唐景天扶起来,「唐景天,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王爷?」唐景天站起身,摇了摇头,发现太黑看不见,于是道:「没受伤。我刚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要跑,稀里煳涂追了进来。」 黑暗深处传来一声闷哼和求饶声,这时敏慎举着火把追了进来,火把的光一打,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男子身着禁军武服,擒着一「娇小」的宫人,那宫人穿着太监的服饰,被人单手按在地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宫人的脸颊贴着地,「奴婢是吏部院子里的洒扫太监。」 虬髯男子压着那人厉声道:「洒扫太监?叫什么?」 「奴婢周忠宝,刚才还跟着大伙儿灭火呢。」 「游冉?」敏慎打着火把进去,熟稔地在半跪着的游冉背上拍了拍,笑道:「我说刚没见你人,游统领来得快啊?」 游冉长得五大三粗,还有点兇相,单手就能将地上那名叫周忠宝的小公公双手手腕抵在后背抓住提起来,另一只手憨憨摆了半天,随即大剌剌的就那么单手行礼,「下官游冉,参见王爷。」 傅云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先将人带出去说。」 周忠宝道:「游,游统领,能先放开奴婢吗?」 游冉手上又是一提,「少废话!」 众人正准备走,唐景天凑着那点火光,眼尖地看到烧了一半的桌椅废墟底藏着的一本没烧着册子,在一片狼藉的焦黑里极为扎眼。 唐景天将那册子翻出来,上面已然是被水沾湿了。 几人出去,唐景天将册子上的水用袖子擦干,随后交给傅云,指着被游冉擒住的那人,道:「王爷,属下跟在你们身后进来绕了两步路找不到人,碰到这人,想问路,谁知道他见了我就跑,然后就这样了。拉扯的时候我摸到他怀里藏了东西,应该就是这本了。」 周忠宝的嗓音又细又尖,「欸,这位大人,你怎么乱冤枉人……」 「老实点!没问你话就闭嘴!」游冉一脚踢在周忠宝的后膝盖上,他顿时跪在地上再不敢多话。 傅云冷冷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周忠宝,翻开沾过水的册子,书皮上的字迹已经被水泡化了,如料想的那般,里面的字迹也墨迹煳成一片了。 傅云合上,道:「这是吏部整理出来去年在朝都任职的官员考绩。」 敏慎对着周忠宝呵斥道:「周公公,说吧,你拿官员考绩干什么?」 那太监还没来得及说话。游冉第一次见唐景天,看清后,疑惑地插话道:「嘿,你是新来的王府侍卫?武功也太差了吧,要不是本统领刚赶到及时,你这会儿就『睡大觉』了!也不知道谢谢本统领。」 唐景天闻言如同喉咙里卡了个刺,悻悻道:「谢谢大统领!」 游冉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举手之劳。」 唐景天:「……」 第61章 王爷秀恩爱,怎么?你有意见? 这时,那周忠宝突然挣扎道:「王爷,王爷,您听奴婢说,这是小人刚才在火场里抢出来的,」他又看向唐景天,「是他,是他追着小人,不由分说便抢这卷宗,小人惊吓之余才躲了起来。」 第72页 傅云脸色更冷了,这小公公反应倒快,从游冉的话中知道唐景天不过是个侍卫,便起了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的心思。 「你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被人当面栽赃,真是气煞唐景天了,关键是这狗东西刚才还差点让自己吃亏,于是讥讽道:「我找你问路,你见我就跑,要不是心虚,你跑什么,我长得很像『夜叉』吗?」 周忠宝还想狡辩,游冉抬脚便踢,喝道:「行了!本统领又没眼瞎,我才刚撒完尿出来,就看见你们一前一后进了这着火的屋子!你老老实实和王爷交代,不然我拧断你的胳膊。」 要不是唐景天今日穿的这身衣裳颜色是上次街上碰见敏慎时手里拿的,他定是要将两个人都抓了。 周忠宝「哎哟」一声,还想再为自己辩白几句,谁知傅云却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给唐景天擦脸。 周忠宝:「……」不是说他是个侍卫吗? 周忠宝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于是老老实实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唐景天不好意思地后退两步,手在脸上胡乱一抹,嘿嘿一笑,「没事儿,我自己擦干净了。」谁知他那袖子先前擦了沾水的卷宗,如今是越擦越脏。 傅云宠溺一笑,「本王才着人给你做的新衣裳弄脏就算了,你看看你的脸,都成花猫了。」 唐景天:「……」 唐景天挤眉弄眼一番,傅云权当看不见,硬将人捉过来,用手里的帕子亲自给他将脸擦干净。 游冉:「……」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属下的?这侍卫不简单啊? 游冉看了看敏慎,一副「咋的?敏贵妃被打入『冷宫』,王府这是要变天的节奏了?」 敏慎:「……」王爷,你可收着点吧!生怕人家看不出来。 敏慎对上游冉奇奇怪怪的表情,一耸肩,意念回復,「你才被打入『冷宫』,你全家都被打入『冷宫』!」 「欸——」唐景天疑惑一声,嗅了嗅手掌,「这什么味道?」 敏慎皱眉,忽地将傅云手里的卷宗拿来闻了闻,惊道:「王爷,是火油的味道!」 「火油?」傅云面色沉重,看向游冉,「游统领,本王要带人去大理寺审问,这里还请统领帮着敏慎再仔细盘查一下。」 「小人冤枉啊!」周忠宝立刻哭丧起来叫冤不止,游统领直接给他嘴里塞了块破布丢给手下的人。 「欸,王爷客气啥,下官让人随您去大理寺一趟,」游冉拍着胸脯,道:「王爷只管放心,这儿有下官。」 游冉随即又拍了拍敏慎,笑道:「咱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一定配合敏大人。」 敏慎略嫌弃地看了看游冉,道:「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开始着人查。」 「也好。」傅云点头,「那游统领先着人将这嫌犯送去大理寺。」 敏慎带着人先走了,现下吏部院子里的人都被清了出去,游冉带着人帮忙将今夜在吏部的人都聚到一处开始盘问。 唐景天打了个哈欠,问道:「王爷,那我要干嘛?」 周围的人都散了,傅云牵起唐景天的手,笑道:「你想先回去睡觉,还是陪我去大理寺?」 「呃——」唐景天低头,有些羞赧道:「和你,和你一起吧,现在回去,估计,也睡不着……」 傅云笑道:「好。」 二人手牵手走出大门,撞见游冉又回来了,唐景天倏地抽回手,镇定地左顾右盼,手抵在下巴上,像是在思考。 游冉疑惑地看了看唐景天,没想那么多,对王爷抱了抱拳,道:「王爷,吏部的大人们来了,不让他们进来也不合适,现下这些未烧毁的卷宗您看……」 傅云手里还拿着唐景天捞出来的那本卷宗,沉思了片刻,道:「本王会和陛下请旨,烧毁之处若有残留皆呈给本王,其余的让吏部大人自行整理。他们若是有异议,你让吏部的人来找本王。」 游冉得令便出去办事了。 傅云问:「怎么,本王如此拿不出手?」 「没有啊?」唐景天尴尬地甩了甩臂膀,心虚道:「怎么会,您是王爷,我配不上王爷,王爷哪儿能配不上……」 傅云再次牵起唐景天的手,沉声道:「再敢甩开,本王回去定要罚你。」 唐景天扶额,不尴不尬地跟在傅云身后,所到之处凡是看见的人都当没看见,转身便震惊地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游冉拍了拍正在查问的敏慎,「你家王爷这是?」 唐景天昏迷的三日里,敏慎已经见怪不怪了,一副「你看不出来在秀恩爱?」,淡淡道:「怎么了?你有意见?」 「我哪儿敢对王爷有意见,回头陛下不扒了我的皮……」 敏慎面无表情继续盘问,留游冉一脸肃穆地看着那「恩爱」离去的二人,咋舌唏嘘,「原来传闻是真的,王爷这是准备要给名分了吗?」他抓着敏慎,颇为激动地问:「啥时候喝喜酒?到时候我能不能去喝一杯?」 「不知道。」 游冉:「敏大人,你地位不保啊!你就甘心让那个小白脸上位?」 敏慎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查不查?不查就滚,回头我和王爷如实说你……」 「查,查!」游冉受到敏慎的「喜酒」威胁,连忙就开始加班加点干活。 大理寺的监牢。 第73页 傅云坐在太师椅中,左边站着刚准备歇下就被薅起来的大理寺卿裴温茂,右边站着唐景天。下方跪着小太监周忠宝。 审问周忠宝之前,裴温茂已经将周忠宝的记档都查了个底掉。 裴温茂道:「周忠宝,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挨了板子再交代?」 周忠宝三叩首,锁着脖子,「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就是进去再检查一下,以防万一再着了。」 唐景天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道:「我追着你进的那间屋子,我和你拉扯间,你怀里的卷宗掉地上,我想去捡,你还想拿棍子砸我,被游统领噼断的棍子还在呢,你还狡辩什么?」 第62章 景天,以后搬来和本王一起住吧? 周忠宝抬头看了一眼唐景天,傅云冷厉的眸光一扫,他顿时又缩回了头,「这位侍卫是不是看错了,毕竟,这,这黑灯瞎火的……奴婢真的没见过你,奴婢是进去检查,碰到这位侍卫便不由分说要掐死奴婢,奴婢惊吓之余才,才……只是为了自保!」 唐景天:「……」我擦……给你发个奥斯卡影帝奖盃吧! 「你要知道,你污衊的是本王的侍卫。」傅云好整以暇地拨弄着茶杯,不疾不徐道:「污衊他就是污衊本王!即便你日后改口,却也不是吃板子这么简单。」 周忠宝低着头,听到茶杯「哐啷」一声落在桌上,顿时吓得脖颈一颤,还在犹豫时,傅云对裴温茂一抬手,裴温茂喝道:「来人,二十大板。想必打完了,公公就说实话了。」 「王爷,奴婢冤枉啊!真的不是奴婢!」 周忠宝硬生生抗了二十大板,最终都没有改口,始终都在攀咬唐景天要杀他。 审到这里便审不下去了。 裴温茂对傅云道:「这马上天都快亮了,王爷还是先回去歇歇,下官在这儿继续审?」 此时,唐景天打了个哈欠,外面鸡鸣声四起,傅云除了上朝,还有李家的事情,其余时间几乎都守着唐景天,这三日也没怎么睡,便站起身道:「也好。」 唐景天一听傅云要「下班」了,于是打起精神跟在他身后出去。 老梁已经在大理寺的门口候着了。 二人才走到门口,傅云道:「你先上车去等着,我还有点事情交代。」 唐景天揉了揉眼睛,问:「有我不能听到的吗?」 傅云一怔,笑道:「没有。」 「那就走吧。」唐景天往回走了几步,见傅云还在原地,便催促道:「走啊,我陪你。」 老梁看着肩并肩又进去的二人,自得地笑道:「这喜酒老夫不得做主桌?」 半晌后,二人肩并肩走出来。天空又淅沥沥地落起了雨来,闷热的空气中十分潮湿,让人黏腻得难受。 上了马车后,老梁高高兴兴地驾着马车往回王府的路上赶。 唐景天听着外面的雨声,道:「最近天气湿热,虽然很潮湿,可是吏部的卷宗大部分都是纸质的,烧那点东西还要火油吗?」 傅云掀开小窗上的帘子,看着街道角角落落都被雨水浸润着,猜想道:「他们一开始应该打算烧了整个吏部,只是没想到火灭得这么快。」 「这样也能说得通,但是他们烧吏部干什么?」 傅云简单地将抓到纪儒的事情说了。 「啊?」唐景天震惊道:「我画的那两个人不是那什么阁老的孙媳?这事儿不是都传出去了吗?难道不是你放消息出去……」 「你当本王是什么人?」傅云没好气道:「女子的名声很重要,如此传出去,岂不是要毁了人家的一生。」 唐景天嘆气道:「也是,可已经传成这样了,如此别说做人了,只怕是要被休妻的。」 李经亘的夫人自然不会被休回娘家,况且这婚事儿也没那么简单。再则,真休妻就坐实了流言,莫说两家人脸面上过不去,主婚人…… 傅云:「不说这个了。」 摇晃的马车中,唐景天突然想起那日傅云将他找回来,在府门前傅云吩咐敏慎的事情,「敏慎找到李府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个人……」傅云沉声道:「你见过,是太后要给你赐婚的宫女,怜月。」 「怎么会是她?」 「怜月是九皇叔的人,她知道得太多,九皇叔自然不会放过他。」 唐景天激动地站起身,脑袋碰到车顶后吃痛一声。 傅云将他拉坐下来,道:「她既然做了这种事情,结局必然不会好的。」 「她还,还活着吗……」 唐景天想起那日见到的不成人形的怜月,虽然知道他们这种人必然不会有好下场,可还是油然而生一股难过坠在心中。 傅云道:「敏慎又去了一次,人已经挨不住,死了。」他没说的是,怜月是他让敏慎杀了,这人即便救回来,又能有多好过。 「也好。」唐景天深吸一口气,「死了就解脱了。」 傅云握住唐景天的手,「唐景天,九皇叔如今野心勃勃,你在本王的身边也会受到波及,如果……只要你说,本王可以放你出去。」 「不要!」唐景天不开心地嘀咕道:「现在想放我,当初为什么将我抓回来,现在亲都亲了,然后你就不想负责任了?现在怕我缠着你?我告诉你傅云,晚了!」 傅云唿吸一滞,心底绵延着丝丝甜蜜,大概就是得到了,所以才害怕失去。一方面想确定他的心意,一方面又真的怕他万一将来受到自己的牵连。 第74页 唐景天又道:「反正我已经死过一回了,一回生二回熟……」 蓦地,唐景天乱说话的嘴让人堵上了,傅云随即狠狠咬了一口。唐景天推开他骂道:「你怎么又咬人!」 敏慎和游冉二人查问得双眼通红,还要整理好拿去给傅云交差。 傅云和唐景天已经「下班」回了王府。唐景天准备回暗卫的院子,傅云拉住他,正色道:「景天,以后搬来和本王一起住吧?」 唐景天:「!!!」 「我睡相不好。」唐景天道:「我,我还没和人一起睡过,那个……你,欸——我话还没说完呢……」 「再啰嗦就天亮了!」 傅云强行将唐景天拉到自己的卧房里。唐景天死活不肯上床,傅云威胁道:「你若是不主动上去,那本王可就真的……」 「……」唐景天极快地钻到床上,却怎么都不自在。 傅云无奈,将人又从床上薅下来,给他脱去外衣,然后背对着他撑开手。 唐景天:「……」 傅云等了半晌,道:「愣着干什么?给本王宽衣。」 傅云的衣裳比较讲究,唐景天琢磨了半天才给他将外衣脱了,一张脸已经红到不能见人,二话不说就钻到床上,将被子蒙到头上。 傅云:「……」这人画不堪入目的画时都不觉得羞耻,如今倒像个大姑娘似的。 傅云的眼底都是愉悦之色,没想到唐景天还有这么一副容易害羞的样子,于是也躺在床上,伸手将唐景天从被子里掏出来。 第63章 吏部走水打断的火烧到了王爷 唐景天醒来时,傅云已经不在身侧了,桌上放着早膳。他坐起身愣愣看着屋子里,怎么都觉得不真实,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已经分不清到底二十一世纪是真的,还是这里才是真的。 傅云推开房门,发现唐景天已经醒了,便道:「还早,怎么不再睡会儿?」 唐景天伸了个懒腰,决定从今日开始厚脸皮起来,于是道:「你不在睡不着。」 「哦?」傅云的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床前,直接上前将唐景天压回床上,眼底瀰漫起缠绵绯恻的情愫,挑逗道:「昨日难道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还想怎么睡?说来听听?」 唐景天骤然被人压住,老脸一红,深觉惹不起这人,厚脸皮这种事情他一个现代人竟然玩不过「老古董」? 他清了清嗓子,「没,没什么,开玩笑呢。」 傅云覆唇上去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唇,随即分开,将人从床上拉了起来,「今日本王还有很多事儿,你……」 唐景天举手道:「我跟着你……绝对不捣乱!」 「你说什么?」 「我,我就是……」唐景天挠了挠乱蓬蓬的头髮,「我想帮你点什么,不然,有点怪过意不去的……」 傅云:「……」 唐景天爱财,懒得多干一点,不是在摸鱼,就是在摸鱼的路上,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他的「员工」很多,唐景天这个不着四六的傢伙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也没指望什么,只要能不再乱跑就行。 唐景天站得笔直,一脸严肃,「你别多想,我就是,就是觉得拿了你的银子又不干活,日后他们得议论我是个被包养的小白脸……咳——总之,我会努力学习『封建文化』,争取和王爷在一条水平线上,然后……」 「然后什么?」傅云不以为然,笑着将唐景天推到水盆边上。 唐景天嘆了口气,挫败道:「好吧,我就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求上进,也不值得你喜欢,所以想帮你分担点,你……你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你每日都很累……」 傅云本要笑话他的话噎在喉咙里,连带着心口一起干涩发痒,于是从背后抱住唐景天,却什么也没说,他觉得千言万语太轻太轻。 他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 大概是在清秋别院唐景天又跑回来拉着他一起逃的时候,或者是唐景天拼命将他扑倒滚落山坡的时候,又或者是石缝那夜他没有丢下自己跑了…… 「快吃饭。」傅云松开唐景天,愉快地坐在桌边等着他洗漱好过来。 唐景天快速地将自己收拾好,又穿了身傅云着人拿来的新衣裳,这样一收拾,原先那股子痞癞、懒洋洋的劲儿变得……更像个不着四六、胡作非为的俏公子。 唐景天坐在傅云对面,将一勺粥放进嘴里后,拧眉指着碗,傅云挑眉看着他,于是唐景天硬生生将粥咽了下去,「王爷,您早上就吃这个?您很喜欢吃苦吗?」 傅云得意地挑眉,夹了一筷子小菜,「按照你那日早上煮的药膳粥又重新熬了一碗。那日本王让人倒了,你还不高兴,现在你自己尝尝。」 「我,我那不是为了你快点好起来……」 傅云:「本王不喜欢吃苦。」 唐景天不服气,埋头将那一碗药膳粥全吃了下去,打了个嗝,道:「嗯,不错,挺好吃的。」 傅云:「……」 「王爷。」 卧房门外是敏慎的声音,唐景天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慌忙在四处找有没有什么能躲的地方,最后发现桌底最方便,慌乱中刚蹲下身,傅云一把将他提起来,问道:「是敏慎,你紧张什么?」 「王爷?」敏慎又问了一声,略带着些疑惑,「您在里面吗?」 第75页 不待唐景天说话,傅云将他按在凳子上,高声道:「进来说。」 敏慎应声推开房门,只见唐景天也坐在桌前,面前还有刚吃干净的粥碗,一脸不自在的样,他只微愣了愣,随后无视房内多出来的人,对傅云行过礼后,道:「王爷,吏部那边的人都查问完了,还有一名可疑的……大人。」 傅云问:「人呢?」 「带去大理寺了。」 「嗯。」傅云点点头,「游统领呢?」 敏慎道:「游统领已经回宫交差去了,留了人守在吏部的院子,属下回来前去问了吏部的大人,基本已经确定焚毁的卷宗都有哪些。大理寺卿裴大人刚差人来和属下碰了个正着,那名叫周忠宝的小公公都交代了。」 唐景天:「……」崇拜十分钟…… 敏慎这种人搁现代都得是霸总身边的得力干将,集保镖、业务主管、秘书为一体,哪方面的业务能力都强得惊人。唐景天顿时汗颜,有点无地自容。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 周忠宝倒立吊了一夜,现如今还双目充血,翻着红眼躺在牢房里哼哼唧唧。 敏慎说的那位可疑的大人正是李阁老的孙子李经亘,现如今正安排在一间厢房内「作客」。 傅云也不着急先见李经亘,还在看那个周公公的供词。 傅云看完供词之后,脸色一沉,「啪」的一声将供词拍在桌案上,「这就是你审出来的?本王看你是大理寺卿的位置坐够了!要不要本王找陛下给你换换?」 「王爷,恕罪!」裴温茂急忙跪下,「下官无能!」 傅云将供词丢给敏慎,敏慎看完之后,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裴温茂,眉毛差点打成一个结。 唐景天疑惑地接过来看,半晌没看太懂,但是他认出来自己的名字了,便问道:「那小公公还说是我要杀他?」 敏慎道:「他又改口说是你放的火。」 唐景天:「……」我他妈的当时差点让王爷给点了火……我魂儿飘过去给吏部放火吗? 傅云当时差点和唐景天在王府里擦枪走火,结果被真的火给打断了,所以傅云看到这个供词才会发这么大的火。 「我有点好奇。」唐景天摩挲着下巴道:「首先,他烧吏部干吗?吏部是平时办公的地方,就算他要烧往年的什么卷宗,这种东西不早就应该封存放在档案典籍库了吗?他烧错地方了?其次,他为什么要倒火油?最后,那叫周什么的太监,为什么要拿去年朝都的官员考绩?」 第64章 王爷:二十二,不小了 傅云顺着唐景天的思路思忖着,两指轻轻点在桌案上。 傅云问:「敏慎,吏部烧毁的东西都清点出来是什么?」 敏慎道:「回王爷,就是今年还未来得及封存的考绩和官员升迁、罢免的文书等,吏部大人说这些都还能补上,也不算很严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着火的地方有一具尸体,已经分辨不出是谁,属下和游统领觉得应该是个夜里巡视的宫人,所以游统领进宫回禀了陛下,顺便着手查一下宫人。」 傅云冷漠地扫向敏慎,「即日起,一旦有任何事情,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本王!若再自作主张便去找裴大人领板子!」 裴温茂蓦地被点到名字,背后窜起一阵凉意。 「是,王爷!」敏慎跪下,「王爷责骂的是!」 敏慎很想狡辩两句,奈何他有心没胆子,他也是想和游冉查清楚了再和王爷说,毕竟王爷近几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何况……他还没来得及说…… 傅云:「尸体呢?」 裴温茂接话道:「尸体昨夜就从吏部送过来。」 唐景天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念「不要叫我去看尸兄啊!!」 傅云站起身便朝停尸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傅云顿住脚步,转身对唐景天道:「你,也跟进来!」 唐景天倒抽一口凉气……傅云「工作」发起火来六亲不认啊!于是求救地看向敏慎,敏慎刚挨了骂才懒得理他,脚下步伐快了起来,跟着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内,仵作正查验完从吏部抬过来的焦尸,仵作对傅云行礼,简单道:「死者,男,约四十岁左右,死因:枕骨处受到疑似烛台的尖锐器物击打所致颅内出血后死亡。」 除了唐景天捂着口鼻躲在敏慎身后,其他人都镇定自若地看着那具焦尸。 傅云问道:「不是烧死的?」 仵作摇头,指着刚缝合好的胸腔,道:「肺部没有吸入烟尘,且尸体自然平直,没有挣扎过。」他顿了顿道:「另外,尸体身上还能闻到未燃尽的火油味。」 傅云看着焦尸上无法分辨的样貌,思考着唐景天之前问的几个问题。 唐景天只想出去,于是问道:「王爷,敏慎带来的大人您还没审呢?」 傅云从沉思中抽离出来,方才他为此发了一通火,将那个人给忘了,于是道:「裴大人,人关哪儿了?」 裴温茂也是如释重负,连忙道:「就在后院厢房内。」 李经亘还穿着官服,官帽放在桌上,双手攥在袖中来回搓,面色焦急得不行,他实在坐不住了,于是拿起官帽,方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两名衙役便将门打开了,他迎面看见傅云站在门口,于是慌忙跪下,「下官参见贤王。」 第76页 傅云低垂着眸子,问道:「李大人这是着急要去哪儿?」 李经亘伏在地上,道:「下官是想去方便。」 敏慎将左右的衙役打发了,自己和唐景天一左一右站在门外。傅云走近屋内坐下,理了理下摆,问道:「听说昨夜吏部着火时,李大人也在?」 李经亘跪着转了个身,道:「回王爷,下官昨日有些事耽搁了,故而走得晚些。」 「哦?」傅云笑道:「可真巧?」 李经亘:「是有些巧。」 傅云站起身走到李经亘身边,声音低沉道:「你为什么要将人烧死在吏部?你和他有仇怨?」 「里面……烧,烧死人了?」李经亘缓缓抬起身,仰望着傅云,颤声问:「谁死了?」 傅云冷声道:「你不说没关系,里面死的是哪位大人,一会儿便知道了。」 刚从停尸房出来后,裴温茂便着手去查昨夜都有哪些大人没回家。因为唐景天出门时发现之前尸体进入停尸房时落在门口的一块残存的衣料。 那块衣料是官服上的。 李经亘瘫跪在地上,双目呆滞,喃喃道:「我不知道……」 「敏慎!」傅云道:「将李大人送回李府歇歇。」 李经亘被敏慎扶起来,双腿还打着颤,明显难以置信傅云刚才的话。临走前,傅云问了一句,「不知道李大人知不知道自家花园东南角的屋子里,『养』了什么东西?」那个「养」字的咬音极重,李经亘听后一怔,整个人都呆住了。 李经亘是个二十郎当的文弱书生,脸上还带着青涩和稚嫩,身高比李阁老李仲甫要高上许多,现下吓得摇摇欲坠。 敏慎带着李经亘走后。唐景天道:「你看你把人小孩儿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二十一二了还小?」傅云若有所思,问道:「你多大了?」 「啊?」唐景天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便道:「二十二。」 傅云点头,眸光中闪过一丝狡黠,道:「嗯,不小了。」 「还小……」唐景天追上去,喋喋道:「我们那儿二十二三才从学校毕业,也就刚过法定婚龄……」 傅云停下脚步,问道:「午膳想吃什么?醉云居的酱鸭?」 「王爷……」唐景天压着一股噁心,苦着脸道:「你怎么每次让我看我『尸兄』都要带我去吃肉?你是故意的吗?」 「上次不是见你吃得挺开心的吗?」 「可不能每次都这样吧?」 傅云:「哪儿有每次?上上次是你不让敏慎去买,上次是你拿了大一的信来『气』本王,晚上想拿去给你吃,也不知道谁醉得不省人事!」 傅云说到这里来了火气,将唐景天堵到无人的墙角,一脸促狭,「来日方长,迟早都能吃个够……」 唐景天:「???」你上班上傻了吧?! 傅云忽地在唐景天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口,愉悦的转身走了,留着唐景天愣愣靠着墙,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唇,福至心灵,原地顿悟……于是脸颊刷的一下红到耳根。 第65章 你敢看,挖了你眼珠子! 一声鹰啸从空中传来,下方的人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口中吹出哨声,他抬臂,一只大鹰在空中盘旋而下,快要抵达那人面前时减速,随后落在那人坚实粗壮的臂膀上。 「九阙!」九皇叔躺在湖边的躺椅上,被一人一鹰给吵醒了,于是不悦起来,「每次本王小憩时,你,你就不能到远点的地方玩鹰吗?」 九阙摸了摸大鹰靓丽的羽毛,手臂一抬,「去!」大鹰展翅飞向天空。 九阙拍了拍手,从湖边的高石上跃下,坐在九皇叔身边的椅子上,白眼道:「傅修齐!大夫说了让你多走动,你一天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 傅修齐就是九皇叔的大名,这满天下连陛下都不会轻易直唿他的大名,偏偏他手下这个侍卫胆大得很。 一旁立着的小丫鬟捂嘴笑道:「王爷,九阙这样还不是您宠坏了。」 「也是。」傅修齐本是想坐起来揪他耳朵,可自己太胖了,半天没坐起来,听了小丫鬟的话又躺了回去,「谁让九阙对本王有救命之恩。」 九阙是个直爽憨厚的性子,从来不懂那弯弯绕绕的,脑子一根筋,轴起来六亲不认,唯独傅修齐还能让他听话点。 小丫鬟拿着团扇给傅修齐扇风,他闭着眼睛问道:「朝都那边怎么样了?」 「唿噜——唿噜噜——」 傅修齐和小丫鬟同时侧头望去,只见九阙已经进入梦乡了。 那小丫鬟又笑了起来,「王爷,朝都那边差不多了,只待后日田将军去西北上任,大军在握,咱们就不怕朝都了。」 「再扇扇!」傅修齐身材胖,极怕热,小丫鬟手里的扇子都要扇冒烟了。 傅修齐问:「阿姮,你说傅云那臭小子是会帮本王还是帮他大哥?」 「帮他大哥!」九阙闭着眼睛,手指扣了扣脑门,「你一个远在封地的王爷,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凑这个热闹!」 傅修齐:「……」 傅修齐看向阿姮,她耸了耸肩,道:「九阙说得也不无道理。」 「你们两个是谁的人?真是叫本王宠坏了!」 「王爷的人。」九阙睡得东倒西歪,做梦还吧唧嘴巴,冷不丁说一句,句句都能接上。 第77页 阿姮继续扇扇子,「宁王自朝都祭祖回来后,如今都不怎么露面了。」 傅修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他眼里只有他二哥,哼,你说要他有什么用?挑拨离间都不会!非要救那个废物出来。」 「要不是你,他二哥能争皇位吗?还不是你让老五撺掇的。」 傅修齐:「嘿——九阙……」 阿姮忙从桌上摘下一颗葡萄塞进傅修齐的嘴里,止了他的后话。 朝都,皇宫御花园。 太后大概是真的太无聊了,热衷于给傅云「相亲」的势头一日日壮大,这些年是逢年过节就召集一波给他相看姑娘。 上回还是借着给唐景天和怜月赐婚逼他,这次……太后着人将御花园重新整理一番,邀请了世家小姐进宫,同过乞巧节。 傅云正焦头烂额地处理公务,白日里刚查清楚那具焦尸是「御史台台院侍御史丘肥」,唐景天铺了一地的纸张,帮他梳理案件线路,宫里就来人说让傅云入宫陪太后赏花过乞巧节。 太后口谕「唐侍卫同去」。 傅云扶额,他知道这里面还有陛下的事儿,陛下要是阻拦着,太后必定不会来烦他。这「唐侍卫同去」就不免让傅云多心了…… 唐景天将地上的纸一张纸捡起来,乐呵呵道:「去吧,去吧,你这年纪在古代都应该儿孙绕膝了。」「孙」是有点夸张了…… 傅云拧着眉,瞅着跪在地上收纸的唐景天。唐景天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随即就被人擒住双手按在书案上,打翻了书案上的笔架,毛笔「叮铃哐啷」滚了一地。 唐景天被人仰面压在书案上,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诚恳道:「属下说的确实是实话,您也不能怪太后心急。」 「哦?」傅云一只手就能将唐景天的两只手腕按住,另一只手的拇指在唐景天的唇上摩挲了一下,眉眼轻佻道:「还不是因为你不早来,本王怎么会怪太后呢?」 唐景天的喉结滚了滚,道:「那,那属下,也,也不能生孩子不是?」 「是吗?那要不现在试试?」 「打住……」唐景天求饶道:「我就开了个玩笑,你快收拾收拾,早去早回。」 傅云没说太后宣了他的事儿,问道:「要不你陪本王去?让太后再给你赐个婚?」 唐景天促狭道:「甚好,这次我能自己挑吗?」 「唐景天!」傅云说着便覆唇上去一顿乱啃,硬将他吻得又是大脑一片空白,差点窒息过去。 傅云停下后,接着问:「还要赐婚吗?」 唐景天生气,侧头不看他,哽咽道:「不要了。」眼角一滴泪缓缓滑了下去。 傅云心底一揪,在他唇上恋恋不捨地吻了吻,柔声道:「你别哭,怎么好像本王……」 「噗——」唐景天被他垂落的头髮骚得脖颈发痒,怎么也憋不住笑意,于是仰头便笑了起来。 「你敢骗本王!」傅云张嘴就去咬他露出的脆弱脖颈。 「王……爷……」 嬉闹间,书房的门被人打开,敏慎看见眼前的一切,凌乱的书桌,掉了一地的毛笔,衣衫不整的二人……手里端着的木盘「哐当」一声掉落砸在他的脚上,敏慎顿时脸红、脚痛,狼狈地退了出去,临走前都来不及关门。 敏慎只觉得自己要长针眼了……他深深嘆了口气,当时他确实忘了唐景天还在书房。 关键是他怎么会知道王爷在书房那样儿啊?!! 而书房内的唐景天整个人都石化了,他们刚才那样儿……被人看见了,这里还是书房…… 傅云觉得这时候的唐景天甚是好笑,于是松开他的手,唐景天站起身整理好衣裳,走到门口将木盘和里面盛放的新衣裳叠好放在书案上,结巴道:「我,我……你,你相亲愉快……」 傅云忽地笑出声,「你就这么随意让本王被世家小姐相看?」 唐景天走到门口,回头恶狠狠看着他,「我换身衣裳过来,你敢看——」他伸出两个手指比画,「挖了你眼珠子!」 第66章 王爷的「相亲」对象 马车缓缓驶出贤王府的门口,朝都的街道上也因今日是乞巧节而热闹起来。 穿过繁华的街道来到皇城下,不少世家小姐陆陆续续也到了,都在往皇宫内走。 傅云又又没带敏慎进宫,敏慎现在甚至想去干大一原来的工作。 唐景天现在算什么?敏慎思忖着,以后叫他王妃? 敏慎那尴尬的劲儿还有点余热,浑身都难受,于是抄起佩刀胡乱打了一套。小七不知从哪儿钻了下来,随即将他拉去他俩常待着的亭子。 小七急急问:「敏慎大哥,老大怎么了?最近也不回去住了,也不守夜了……也不管我们了……」 「不是已经都交给大二了吗?」敏慎皱眉,「你小小年纪操心这么多干吗?」 「难道老大现在给王爷当侍卫了?」小七嘀咕道:「怪不得不用守夜了。」 你家老大在以另一种方式守夜…… 敏慎被自己想入非非的思想震惊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小七帮忙拍了拍他的后背,问道:「敏慎大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敏慎摆了摆手,忽地一愣,耳根微红,侧头小声问:「小七,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小七坐得端端正正,像是会听到什么极危险的任务安排,一脸严肃。 第78页 敏慎清了清嗓子,问:「你,你能不能不娶媳妇儿……」 「啥!?」小七当即激动地拍桌子站起身,后退两步,捂住自己的荷包,「敏慎大哥!你要我干嘛都可以,老婆本不行!」 敏慎:「……」你到底对老婆本有什么执念? 「你先坐下来!」 小七乖乖坐了回去,敏慎若有所思地看着小七,问道:「你,你以后能不能叫我哥哥。」 「可以啊!」小七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极是可爱,「哥哥!」 艹!这声「哥哥」让敏慎心里跟猫挠了一把似的,本来是想认个弟弟,以后劝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谁知道这声「哥哥」给他叫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敏慎扶额嘆了口气,「算了,你还是别叫了,就叫大哥就行。」 「为什么啊?」 「没,没为什么!」敏慎站起身要走。小七不依不饶拉住他,问道:「小七愿意认你当哥哥,以后小七就是敏慎哥哥的弟弟。」 敏慎:「……」 敏慎唿吸一顿,咽了一口口水,咬了咬下唇,正色对小七道:「以后,不许随便叫人哥哥,再让我听到,小心哥哥揍你!」 「好的,哥哥!」 敏慎:「……」艹!艹! 傅云被太后和陛下叫到跟前去说话,唐景天站在傅云座席后看着琳琅满目的水果、点心咽口水,但是这种场合他不能丢王爷的脸,所以站得着实「端庄大方」。 「唐侍卫——」一名小宫女来给傅云的座席上酒水,看着唐景天脸上一脸娇羞道:「唐侍卫可认得奴婢?」 唐景天:「???」什么鬼,你哪儿来的? 唐景天感受到脑门上被人用眼神扎了两道,于是向边上挪了挪,清了清嗓子,厉声道:「姑娘,这儿是太后娘娘的宴席,请自重!」 「呦,还害羞了。」宫女笑着上完酒便退了下去。 唐景天这才敢抬眼悄悄瞄了一眼和太后说话的傅云,只见傅云嘴上应着太后,眼睛却直勾勾看向自己,随后太后伸手一招,右边一排后面坐着的素衣清丽女子站起身,手里捏着帕子,大大方方地走上前行礼。 「臣女宋迎秋,见过陛下、太后,王爷!」 太后笑盈盈抬手,语气亲切和蔼,「迎秋,快起来,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看看。」 宋迎秋到太后身边,太后亲昵地拉过她的手,对傅云道:「云儿,迎秋还是你母妃堂弟的女儿,今年刚及笄,当唤你一声表哥呢。」 宋迎秋没有一点扭捏在身上,也未含羞带怯,整个人都落落大方地侧身福礼,「表哥好。」 傅云也没当即拉下脸来,而是不咸不淡道:「宋表妹好。」 这时台下上来一群女子,随后歌舞随着丝竹声起,唐景天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太后笑道:「云儿,母后打了一套头面想着赐给迎秋,你带着迎秋去偏殿看看可好?」 傅云站起,道:「好。」 宋迎秋笑着退下,随后亦步亦趋跟在傅云身后朝太后所指的偏殿行去,前面引路的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傅云走得缓慢,和前面的宫女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正酝酿着如何说才不叫人失了颜面。 「王爷。」宋迎秋见离宴席处有些距离了,便叫住傅云,「小女知道太后娘娘的意思,也知道王爷的意思,所以小女并不想用宋家来纠缠王爷。」 前方的宫女颇有眼色,又走了些距离背过身等着。傅云听后顿住脚步,「本王知道了。先去取头面吧。」 宋迎秋道:「王爷,小女还有话说。」 傅云脸色一沉,不悦地回头,眸光凌厉地看向宋迎秋,「宋姑娘,你是个聪明人,不该说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 这话说得极有压迫感,宋迎秋当即便脸色白了白,双手紧紧捏着帕子,抬头正视傅云的眸子,随后又莞尔一笑:「王爷,小女的话还没说完,您怎知小女要说什么。」 傅云负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宋迎秋,不得不说这姑娘相当大胆,敢来当陛下和太后的说客。他冷哼一声,「那宋姑娘说与本王听听。」 宋迎秋道:「小女知道,小女的爹爹曾来找过王爷,希望能藉助婚事儿让宋家东山再起,太后娘娘也想为姑母扶持宋家,可宋家……」 宋迎秋苦笑着嘆了口气,接着道:「小女的弟弟如今能上隆兴书院,多谢王爷帮忙,所以小女没有别的非分之想。」 「你今日就为这个?」 「并非。」宋迎秋诚恳道:「太后娘娘和陛下也托小女来劝王爷放下当年之事。小女很少进宫,如今也忘了姑母当年的风采,当年之事小女不懂,局外之人也无从劝起,枉费了太后老人家和陛下的嘱託。」 傅云:「你倒乖觉。」 「乖觉吗?」宋迎秋苦涩一笑,「宋家败落,遭受了无数白眼,若是不能察言观色,也无法勉强维持到现在。」 傅云一怔,不愿同她继续这个话题。宋迎秋继而道:「王爷可知道,当年姑母之死的真相?」 第67章 王爷的逆鳞 唐景天只是发了会儿呆,傅云和宋迎秋就消失在太后身边,陛下藉口乏了,一直坐在一旁如同隐形人的皇后便站起身同陛下行礼,随后继续如同「福娃娃」一样坐在太后下首位继续摆着标准笑容看歌舞。 第79页 太后喝了两杯酒,便倦了,撑着头昏昏欲睡。 身侧的老嬷嬷将太后叫醒耳语了几句,太后起身,歌舞暂停,皇后带着诸位世家小姐恭送太后。 唐景天看到这里有些后悔了,今天就是来自找苦吃…… 又隔了会儿,方才那个上酒的小宫女又跑来,「唐侍卫,太后娘娘有请。」 「我?」唐景天指着自己的鼻尖,确认道:「确定是我?」 小宫女笑道:「是的。」 唐景天如今见到宫女有点犯憷,该不会又骗自己去……然后对傅云不利吧? 唐景天最后还是随着宫女去见太后,只是他有点摸不清楚太后找他干嘛,一路上七上八下的。 太后坐在偏殿的贵妃榻上,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拿着佛经念念有词。见到唐景天来后,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身侧的贴身嬷嬷。 唐景天规规矩矩跪下叩头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她一脸慈眉善目,语气轻缓,「唐侍卫,上次哀家见过你。」 「小人粗鄙之姿不堪入目,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太后轻笑一声,对身边的老嬷嬷道:「你瞧瞧,云儿身边的人都这副样子,自谦得不行。」 「太后,小辈们自谦些也是应当的。」老嬷嬷笑着应和。 太后道:「哀家上次也没问,唐侍卫多大了?」 「回太后,小人二十二了。」 太后点点头,道:「也老大不小了。」 唐景天:「??」怎么个事儿?敢情你的太后是副业,主业是红娘吗? 唐景天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这话怎么接才能不往赐婚上走。 忽然,太后话锋一转,「听说唐侍卫和云儿的关系不一般?」 你们是在皇宫里没事儿干,天天八卦别人家的事儿吗?唐景天又憨憨地赔笑,这怎么答,「嗯,不一般。」「啊,没有没有。」 「承蒙王爷垂爱,勉强在王爷面前得脸。」唐景天侷促道:「日后小人一定会更加尽心尽力伺候王爷。」 「嗯,云儿身边也没个可心的人儿,哀家甚是挂念。」太后问:「你回去可能帮哀家劝说劝说?」 唐景天:「!!!」我可不敢劝婚啊!他听到不扒了我的皮……您还不知您的云儿已经出柜了吧……知道会不会吓晕过去。 唐景天暗自抹了一把汗,笑道:「小人谨遵太后之命!」 太后惊喜,问道:「哀家无论说什么,你都能回去帮哀家劝说?」 「太后……您要不说来听听?若是王爷不会杀了小人,小人就能把话带到!」 「欸——」太后摆摆手,道:「不至于,就是……」她忽地嘆了口气,好像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阿音的祭日到了。」 「阿音?」唐景天垂头想,「阿音是谁,太后怎么想起这个人这么悲伤。」 老嬷嬷咳嗽了一声,将太后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太后道:「云儿母妃的祭日就要到了,他每年都忙得忘了去,唐侍卫既然是他身边伺候的人,想来是能说上几句的,哀家希望你到时候能提醒云儿去看看。」 唐景天多少知道点这事儿,太后所谓的「忘了去」,其实是「从来都不去」,这是给他挖坑呢!让他去劝说不是去碰人家的逆鳞吗? 但是唐景天忽然生出一丝好奇,这个宋贵妃真是个妙人,为何一定要护住眼前这位太后,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儿子。 「命是她自己的,她不爱惜,死了与我何干?」 傅云听了宋迎秋的话,剎那间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宋迎秋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可还是继续道:「王爷如今都能和陛下摒弃前嫌,为何要……」 「宋迎秋!」傅云的眼底泛起红血丝,一股杀意涌上,他极力克制自己,「你再多说一个字,本王便让你们宋家再无出头之日!」 「我们宋家?王爷,难道您身上没有留着宋家的血吗?」宋迎秋是怕他,可若是拿整个宋家和他弟弟的前程来威胁,她此刻倒不怕了,纤细的手指几乎要将帕子捏碎,她凭着这股子气性,挺直腰板,道:「您可知道姑母当年是为了你才死的啊!」 傅云蹙起眉头,这还是头一遭,有人不要命地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儿,他一时间急怒攻心。二人的距离本就不远,傅云蓦地伸手掐住宋迎秋的脖颈,眼底一片猩红。 「你是想死吗?」傅云一字一顿地说着,宋迎秋几乎被他提了起来,手里捏的帕子落在地上,她抠着傅云的手腕,额角青筋暴起,窒息感让她喉咙里钻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字。 「王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唐景天看到这一幕,惊恐地冲过去抱住傅云掐人的手臂,「王爷,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松手。」 傅云恍若未闻,手指越掐越紧,眼见着再不扳开他的手,这姑娘就要死在他的手下。 「傅云!你清醒点!」 唐景天一声暴喝,终于将傅云从癫狂的边缘拉了回来,他呆呆看着唐景天,手指却没有松开。 唐景天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扳开,宋迎秋脱离钳制之后,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暴咳出声,俨然是吓得不轻,泪水滚滚而落却不敢出一声,瘦小的身体不住地发颤。 傅云好像窒息了一般,脸颊憋得青紫,唐景天见他这个样子仿佛那夜在石缝里一般,且比那时候还严重。 第80页 傅云浑身肌肉发紧,喉咙内软骨闭合在一起,唐景天顿时慌了,不断地揉搓着他的手臂和后背。 「傅云,你放松下来,不要想那么多!」唐景天几乎是带着哭求的意味,颤声道:「你,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不要再想,身体,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第68章 王爷吃醋,悍妇骂街 宋迎秋瘫软在地上,几乎吓傻了,为了让傅云和她独处,周边的宫人都被遣走了,就连之前带路的宫女都不见了人影。 「景天——」 傅云终于放松下来,叫出唐景天的名字,涣散的瞳孔也重新聚焦,唐景天几乎吓得七窍生烟,连忙将他扶到一旁坐下,关切道:「你,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我,我去叫太医。」 他说着便要去找太医,傅云倏地站起身一把将人扯了回来,也不顾有旁人在,就那么紧紧地将他抱着,声音沙哑而破碎,「景天,你能不能永远不要离开我。」 唐景天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好,答应你了。」 宋迎秋:「……」 宋迎秋将这话听了个干净,咂摸出一股子异样的「断袖味儿」,她刚差点死在人家手里,现在只恨不得当个能找个位置立马遁逃。 唐景天这时想起来那个差点被掐死的女子,于是安抚好傅云,转身走过去蹲下,问:「姑娘,你没事儿吧?刚有没有吓到?」 宋迎秋不敢抬头,小声道:「没……没事儿,今日的事儿,小女不会说出去的。」 唐景天抿着唇,眉头皱在一起,心道:「看样子是吓傻了,刚才他和傅云的话应该没听到。」 唐景天放下心,便笑道:「姑娘人美心善,今日之事实在对不起,日后……」 「唐景天!」傅云上前一把将唐景天拉起来,冷声道:「怎么,你看上人家了?日后想怎样?」 不等唐景天解释,宋迎秋慌忙站起身,对二人行礼,使劲摆手道:「不,不,是小女说错了话,不关王爷的事儿,小女无事。若,若是没事儿,小女便回去了。」 「你的脖子……」唐景天用食指指了指她脖颈上的掐痕,「要不要找人处理一下?」 宋迎秋摸了摸脖颈,捡起地上的帕子繫到脖子上挡住红痕,道:「无碍,若是有人问起来,小女就说吃错东西起了红疹。」 唐景天:「……」她吃什么长大的?脑白金吗?反应这么快? 宋迎秋见傅云没有任何意见,于是快速消失在廊下。 人前脚刚走,傅云便将唐景天抵在柱子上,一脸凶神恶煞,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唐景天:「……」卧艹!你差点把人家掐死,我帮你慰问一下人家,免得她出去乱说,你怎么还能吃这种飞醋! 「你哪儿看出来我关心她了?」唐景天没好气道:「你刚差点给人家掐死,我不是怕她出去乱说。」 傅云冷哼一声,「谁敢出去嚼本王的舌根?」 「哦,也对。」唐景天大概是关心则乱,忘了人家可是王爷,「我,我这不是,忘,忘了……」 「本王……刚才吓到你了吗?」傅云语气一软,有些自责。 「差点给你吓出心梗!她说了什么能给你应激反应成这样?」 「没什么。」傅云松开唐景天,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嘿!太后递给我一个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现在看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万一丢过去就炸了咋办?日子还要过不是…… 唐景天心虚地挠了挠鼻子,道:「就,就——还不是怕你被人家拐跑了,这不是来视察工作嘛。」 傅云一侧的眉毛不自觉挑了起来,揶揄道:「本王在大理寺审了不少人,不介意多审一个。」 唐景天一个头两个大,刚应付完那个,又要应付这个。 您还是让我接着当暗卫去吧……这「男宠」的工作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太后娘娘说……」 「太后召你?」傅云双手握住他的肩膀,面色一冷,道:「说什么了?又给你赐宫女?」 「宫女倒没有。」唐景天道:「她说你府里没有女子,也不娶王妃,她放心不下,让我和敏慎照顾好你,不要让她老人家担心。」 傅云狐疑地看着他,唐景天伸出四指发誓,「我发誓真的,否则天——」 傅云突然将他的手拍下去,道:「以后不要随便发誓!」 唐景天:「……」太后真的说了这句话,不然我才不会发誓,还不看你不相信,再说四根手指,上天应该不收吧,嘿嘿。 算了!祭日的事情明日再提吧! 唐景天随傅云又回了一趟宴席,宋迎秋已经不见了人影,天色已经晚了,傅云也不想再待下去,于是和皇后告罪之后就走了。 刚出宫门不远就听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在呵斥自家丫鬟。 「死丫头!」年轻妇人一脚将丫鬟踢倒在地,「不过是个下贱的丫鬟,勾引大爷就算了!今日太后的宴会也敢弄脏我的衣裳,你是不想活了吗?」 旁边的心腹丫鬟上前拉住年轻妇人,劝道:「夫人,您就别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由于天色已经晚了,宫门附近本就没什么人,所以也没什么人围观,那年轻妇人叫骂起来就更肆无忌惮了。 第81页 唐景天问傅云:「这人是谁家的夫人?怎么这么厉害?」 傅云让唐景天噤声,于是二人站在不远处继续听着。 那心腹丫鬟似乎不想让夫人将事情闹大,想强行拉开,结果那夫人一把甩开心腹丫鬟,丫鬟跌坐在地上的间隙,夫人从马车里掏出一条鞭子,使劲儿抽在那丫鬟身上。 「叫你勾引大爷!叫你弄脏我的衣裳!连宋家那个没人要的死丫头都得了太后的青眼!日后世家小姐夫人都要踩在我头上了!」 「夫人!」跌坐在地上的心腹丫鬟爬起身,上前抱住夫人的双腿,那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看着还算纤细苗条,力气却奇大无比,提起裙子就一脚将心腹丫鬟踹了出去。 被责打的丫鬟在地上趴着,低声哭泣着求饶,「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夫人饶命!」 这时不远处跑来一名男子,上前去抢马鞭,结果那夫人看见这男子,发了疯似的上前扯住他的头髮。 「你这个负心汉!你还敢来!」夫人骂道:「怎么,你还想护着这个小婊子!今日我就将你们全都打死!」 二人拉扯之间,「啪——」的一声,不知是谁挨了一巴掌,顿时止了叫骂声。 第69章 今夜又要加班了,命苦啊! 「李经亘!」那夫人一手捂着脸颊,通红的眼眶怒视着眼前的男人,另一只拿着马鞭的手指着他,忽地咯咯直笑,「看来你是找到怜月了?不过可惜,她已经死了……」 怜月……唐景天的脑仁倏地一跳,侧头问傅云:「怜月是她杀……那这女的是?」 傅云点了点头,小声道:「她是李经亘的夫人,就是传闻中的……『孙媳』。」 纪儒的事情上回傅云就和他说了,唐景天一时不明白了,问道:「怜月不是和纪儒……为什么李经亘的夫人要这样对她?」 傅云摇头,「李经亘的夫人是田擎将军的独女,田将军极宠爱女儿,所以在家骄纵惯了,和李家这门婚事儿也是他千挑万选的。」 「李阁老是文官世家,他同意自家孙子娶武将家的小姐?」 「陛下赐婚。」傅云嘆了口气,道:「这位田小姐的母亲和太后有些交情,唐小姐自小痴迷李经亘的才貌,她母亲特意去宫里求太后从中撮合,陛下也想藉机会平衡朝中势力,这婚事便这么定下了。」 「难怪这田小姐力大无穷,又如此在乎自家相公。」唐景天抱臂戳了戳傅云的胸口,好奇道:「你长这么大,难道就没有能入眼的世家小姐?」 「唐,景,天……」傅云低哑着嗓音,似乎怕惊动不远处还在拉扯的男女,眼底涌上一团火,随即一声惊叫将后话打断了。 傅云和唐景天快速转头去看,只见先前被殴打的丫鬟挪了个地方倒了下去。 恰在此时,巡防的游冉路过,带着禁军赶了过去。 傅云道:「走,过去看看。」 唐景天也随着傅云一前去,游冉看到傅云便立即下马行礼,身后一众禁军都随着一起,「参见王爷!」 傅云冷漠地点头:「起来。」 「田昕!你放手!」李经亘听到王爷来了,立马停止拉扯的动作,「王爷来了,你还不住手!」 田昕还撕扯着李经亘的头髮不放手,李经亘的脖颈和脸上已经叫田昕给挠花了,之前劝架的心腹丫鬟见禁军统领带着人来了,傅云也站在一旁,立马扯着自家夫人道:「夫人,夫人,王爷和游统领过来了。」 田昕终于在愤怒中回过神来,手上一顿,李经亘连忙从她手里逃出来,急忙跪在地上,「下官参见王爷。」 「王,王爷……」田昕被那名丫鬟拽着跪了下来,散乱的髮髻在下跪低头时掉了下来,一颗镶嵌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珍珠的金钗甩到傅云的脚边。 傅云身边的气场很强,他垂眼去看脚边那枚金钗时,田昕伸手要去抓,却被傅云一脚踩住。 田昕抬头不悦地瞧着傅云。顿时气氛更冷了。 唐景天扶额,这位夫人可真虎啊! 宫门附近教训自家丫鬟就算了,还殴打官员,如今还一心在那枚金钗上。 李经亘拉了拉田昕,她一甩胳膊,干脆哭起来,「王爷,求王爷替妾身做主!」 「哦?」傅云道:「你们二人是陛下赐婚,若有什么也该找陛下去,找本王做什么?」 田昕梗着脖子,字正腔圆,「妾身要状告李经亘!」 「你这疯妇在王爷面前发什么疯?!」李经亘低声呵斥,随后朝傅云道:「王爷,贱内这几日得了癔症,时常疯癫,求王爷放下官带贱内回去找大夫再看看。」 游冉拍了拍腰间的佩刀,嗤笑道:「李大人,怎么?你这是想当着王爷的面就堵自家夫人的嘴啊!本统领看,你家夫人清醒得很啊?」 李经亘支支吾吾还待说什么,田昕抢话道:「昨日,李经亘下了早朝后一日一夜未归,妾身听说吏部晚上着火,」她手指指向李经亘,「就是他放的火!」 「田小姐,你确定?」唐景天没忍住,插话问道:「这可是你夫君……你……」 你还真是六亲不认啊! 「田小姐……」田昕喃喃一声,侧目看向唐景天,冷冷嗤笑一声,眼底有种要鱼死网破的感觉,「没错,我就是要指认李经亘,是他放的火!」 第82页 「田昕,你——你……」李经亘难以置信,被田昕的话惊得半晌说不出下文。 傅云退后两步,金钗也得以在他脚下「脱困」,他有一丝玩味,问道:「你可有证据?」 「证据?」田昕道:「我亲眼看到的。」 「田昕!你疯了吗?」李经亘扼住田昕的手腕,就要将她直接拉走。 游冉拔出佩刀拦在他身前,冷声道:「李大人,此事不说清楚,那就请你们二位去大理寺一趟吧?」 田昕要甩脱李经亘的手,李经亘受到游冉凶神恶煞的阻拦,再不敢做什么,只好放开田昕,田昕立即躲到傅云和唐景天的身后。 李经亘气得咬牙切齿,怒视游冉,「游统领!你是禁军统领,此事怎么着也轮不到你管吧?本官好歹也是吏部员外郎,你怎能随意缉拿?」 游冉道:「大理寺由王爷管辖,陛下口谕,禁军也任由王爷调配,怎么?李大人想抗旨?!」 「你说陛下口谕就口谕?」李经亘面对要来押他的禁军,顿时慌了神,「本官是吏部员外郎!祖父是当朝阁老,三朝元老,你们,你们怎么能……」 李经亘未说完的话直接叫游冉拿破布堵住了,随后出来两名禁军,直接将人拖去了大理寺的方向。 唐景天嘆了口气,傅云笑道:「你嘆气做什么?」 「我是嘆气,今夜又要加班了……命苦啊!」唐景天抿着嘴,忽地看到那边还躺着一个,问道:「王爷,那边还有一个,不会死了吧?」 田昕这会儿才有些慌,一听忙上前拦住要去看的唐景天,道:「这位大人,这,这是妾身的丫鬟,妾身自会处理,不劳烦大人操心了。」 唐景天顿住脚步,定睛瞧着一脸心虚的田昕,「你慌什么?你是怕她死了,还是不死?」 「妾身,妾身……」 「欸——」游冉越过他们身边,「废什么话,娘儿们兮兮的!」 唐景天:「……」大哥,你这人真的很抽象啊! 游冉个子高,长得凶煞,田昕身边的心腹丫鬟也不敢上去拦,游冉蹲下探了探鼻息,高声道:「王爷,人死了,怎么办?将李夫人也带去大理寺?」 第70章 那并不是阻隔相爱的天堑 田昕听到游冉的话整个人僵住了。 她在自家院子打死丫鬟悄悄抬出去就算了,如今人死在贤王面前,还有禁军统领在场。 田昕身边的心腹丫鬟连忙跪下对着傅云磕头,「王爷明鑑,这小丫鬟对我家夫人不敬,奴婢代夫人管教她,一不小心,手下失了分寸,求王爷不要怪到我家夫人头上。」 此时宫中宴会结束,各家小姐陆陆续续都出来了。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议论,傅云沉声道:「人都带去大理寺,等本王明日下了早朝再审。游统领,你跑一趟李家,怎么说,你自己把握。」 田昕听到「带去大理寺」当即就慌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连带着自己的心腹丫鬟被禁军带走了。 这一场「妻告夫,主杀奴」的闹剧总算暂时控制住。禁军的人也都散了。 傅云牵起唐景天的手,道:「你也没吃上晚膳,不如现在本王带你去吃饭?」 唐景天这一听,顿时勾起了馋虫,肚子也开始「咕噜噜」地叫唤起来。 二人来到醉云居,在雅间里点了一桌子饭菜,傅云吃得很少,几乎都是端坐在那里看着唐景天吃东西。 他虽然一直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可唐景天细心地察觉到他那笑意中的倦怠和落寞。 唐景天斟了一杯酒递给傅云,笑道:「看王爷也不胖,怎么还减肥呢?你还没回答我之前问你的话?」 「你之前问了什么?」 「就是你看你都三十了,这搁我们现代都得一家子七大姑八大姨轮番介绍相亲对象,怎么你一点都不着急?」唐景天这会儿碎嘴子东拉西扯的,就是想让傅云忘掉心里不开心的事儿。 唐景天猜想,他之所以不开心还要假装高兴陪着自己在这儿吃东西,八成是想掩饰今日差点掐死宋迎秋之事。 宋迎秋到底说了什么,能让他如此应激? 傅云接过酒杯,瞧着里面的晶莹剔透的酒水,淡淡道:「本王从不喝酒。」 「不喝酒?」唐景天问:「那你这三十年,也不饮酒,也不作乐。我看你王府里一个侍女都没有。」他将圆凳向傅云身边挪了挪,手臂搭在桌子上,撑头接着问:「那你整日就是看书、处理公文?岂不是很无趣?」 「唐景天?」傅云的一双眸子水光潋滟地瞅着他,一侧眉头微动,「你哄着本王喝酒想问什么?」随即捏起唐景天的下颚,「还是说你想干点什么?」 唐景天:「……」糟糕,他这眼神太撩人了……犯规! 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被傅云看穿,唐景天的脸烧了起来,转头找桌上的筷子,泰然自若地掩饰道:「就,就是纯聊天……怎么这都不能聊吗?」 傅云的嘴角漾起一抹暧昧不明的微笑,忽地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端起酒壶为唐景天和自己斟上酒,思索片刻后,道:「本王从小被她严格教养,饮酒更是不允许的,到了指婚的年纪,本王便向父皇请旨以愿意编纂《大镜地理志》为由,逃离了朝都。」 傅云说着这些事情,语气中带着些愤懑,「本王知道,她为了当时能护住皇后,连本王的婚事儿都能拿来利用。」 第83页 唐景天轻声问道:「那你走出朝都后,开心吗?」 「也许,开心吧。」傅云又饮下一杯酒,「她为了逼本王回来,也做了不少。可吃再多苦,也比在朝都时开心。」 「傅云。」唐景天按住傅云去斟酒的手,心中有些心疼,不忍心他回忆这些,「若是让你想起来森·晚·不开心,那就不要再说下去了。日后都会是开心的。」 傅云的脸颊上染上了薄红,眼底氤氲着雾气,他这双眸子啊,真是再深情不过了,将唐景天瞧得面红耳赤,不由得羞涩了起来。 唐景天紧张地捏起酒杯就要喝,傅云宽大的手掌盖了上去,「你忘记了?」 唐景天微愣,「那你要酒进来做什么?」 「上次是个意外……」唐景天面对他蹙起的眉,悻悻道:「好吧,好吧,不喝就不喝,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傅云:「……」 「我母亲大人。」唐景天看着傅云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解释道:「我高考结束后,我爸妈就离婚了,就是你们说的和离,我妈一个人带着我,她管我管得极为严格,上大学了还要每天晚上十点给她发视频证明我在学校宿舍。」 「说起这个咱俩倒是同病相怜,我妈也不让我喝酒。」说起喝酒,唐景天沉沉嘆了口气,「她说我小时候偷喝酒进了医院,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可是人没了……」 傅云:「那你恨她管着你吗?」 唐景天想了想,摇头,道:「我心疼她。她供我吃供我穿,和我爸离,一心都在我身上,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属于自己的人生,我……」 他忽地眼底瀰漫上泪水,他死了,妈妈要怎么办? 唐景天抹了一把眼睛,笑道:「嗨,我死都死了,想那些干嘛?人生难的是从头再来,想那么多也没用,还不如活在当下。」 她如果知道我现在过得好,应该也会欣慰吧。 傅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看不清到底是不是泪水,他旋即笑道:「嗯,你倒是豁达。」 「豁达什么啊。」唐景天道:「这不是死过一次,大彻大悟!以前我没少和她吵架,每次都能给她气得跳脚,『啊,你看看谁家谁家的孩子怎么样,你怎么这么让人操心……』。」 唐景天学着他妈妈骂他的样子,叉腰怒目圆睁瞪着傅云…… 不知不觉,唐景天碎碎念地将自己的过去说了个底掉,傅云时而捧腹大笑嘲笑他,时而静静看着他说着上学时候的糗事,在某一刻他觉得两个人的心更加贴近了。 两个不属于一个时代的心,好似在这个夜晚紧紧相拥在一起。 傅云想起自己喜欢他的原因,他是心思单纯,不拘小节(其实大逆不道、没尊没卑),但就是吸引到他的目光。 他喜欢他身上那种,时刻就要展翅而飞自在。 喜欢是没有理由的,性别只是区分男女,并不是阻隔相爱的天堑。 「傅云,你怎么还喝啊!」唐景天夺下他手中的酒杯,「你这人怎么是个酒鬼!好了,别喝了,要回家了!」 第71章 景天,你喜欢我吗? 老梁总是坐在吃瓜的第一线。 唐景天扶着喝醉的傅云出了醉云居的楼,老梁的马车就候在门外,唐景天一愣,他们来时不是老梁送来的啊,转而一想,老梁的身份本就神秘,又有暗卫时刻隐匿在附近,想了解到傅云的动向也不难。 「呦,王爷这是喝酒了?」老梁赶忙下车帮唐景天一起将人扶进马车内。 唐景天好奇道:「王爷以前真的没有喝过酒吗?」 「这老夫哪儿知道。」老梁想了想,道:「但……确实没瞧见过王爷喝酒。」 「王爷酒品怎么样?」 老梁:「……」 「对,你没见过。」唐景天发愁道:「王爷不会发酒疯吧?」 老梁皱眉,在唐景天的脑袋上用马鞭一敲,「你胆子肥了?敢嫌弃王爷了?」 傅云的酒品很好,何止好,就像他睡觉一样乖,在马车里除了要抱着唐景天贴贴之外,也不说胡话,也不乱动。 到了府门下车时,敏慎慌里慌张地出来迎接,谁知傅云谁也不让扶,必须得是唐景天才行。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传闻中的「男宠」扶着王爷回了院子。 姜还是老的辣,老梁一眼便看出来敏慎神色不对,于是提熘着敏慎的后襟,问道:「臭小子,你今日怎么了?你这一脸荤样儿,王爷不在府上,你干嘛了?」 「我……」敏慎低着头,道:「没,没干什么,梁叔,你现在怎么这么多事儿!」 敏慎说完便扯开老梁的手,飞快地去追傅云,老梁脱下鞋子,「嗖」的一声正中「靶心」,敏慎捂着后脑勺,转身怒道:「梁叔!你再敢用你的臭鞋子砸我脑袋!我……」 老梁将马车交给小厮,路过敏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伤身!明天记得找刘大夫开点降火药。」 敏慎:「……」 敏慎颓败地扶额跟着老梁进府。老梁忽地又回头,将他吓了一跳,老梁嘆了口气,交代道:「你……你该干嘛干嘛去,今夜老夫去守,叫其他人都撤了!」 「为……」 老梁一脸神秘莫测,眯眯眼笑道:「为了王爷的大事儿!」 第84页 唐景天将傅云扶进卧房,府里的下人早就准备好了洗澡水,唐景天等了半天也没有人进来伺候,正准备出门叫人来,手臂却被人擒住。 屋内点了沉香,宽大木桶里的热水冒着白色的水汽,烟雾裊裊,让人感觉到有些湿热。 傅云拉住唐景天手臂,气息沉沉,胸口起伏着,他躺在床上掀起眼皮看着要走的那人,「别走。」 唐景天只觉得后嵴都是汗水,嘴巴磕巴了半天,最终点了点头。 唐景天问:「你,你要不要洗个澡再睡?」 「好。」傅云另一只手扶着床边撑坐起身,拉着唐景天的手始终不放,另一只手扶着额头揉了揉。 唐景天:「喝了酒确实会头痛,要不要我去找人做碗醒酒汤来?」 傅云抬头望着有些侷促的唐景天,笑道:「没事儿,已经醒了一些。」 「哦。那我叫人来给你沐浴?」唐景天说完话便逃也似的挣开傅云的手掌,堪堪跑了两步便被人拉了回来。 傅云将人带进怀中,压进松软的床褥之中,傅云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唿吸中带着淡淡的酒香,他的眼神带着半醉半醒的迷离。 「那日在破旧的屋子里,你吻我时,我才发现,我不是看不上那些世家小姐。」傅云说话时眼睛又清明了起来,不由分说下文便吻了上去。 那酒气让唐景天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浑身都瘫软了下来,松软的床榻像是云朵一般裹挟着他。 唐景天快要窒息时,身体腾空被人抱了起来。 浴桶中的水温正好,下水之后,唐景天倏地像惊醒的猫儿,双手扒住木桶就要逃,后嵴炸起的毛髮带起水珠又滴落在浴桶的波澜壮阔之中,没有惊起一点点新的余韵。 沧海之中他们是那渺小的一簇浪花,不断的被重新捲来的浪潮拍进水底,又被后者推出新的小簇浪花,周而復始…… 洗干净的头髮湿漉漉的落在床榻上,唐景天散架了一般裹在被子里,任由他擦着头髮。露出的脖颈上带着些不明显的印痕……傅云此刻已经完全醒酒了,着了件单薄的亵衣,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柔情和餍足。 唐景天已经不能再碎嘴吐槽,「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头髮,擦起来好麻烦。」「不擦干会得颈椎病呢,算了,没力气了。」「睡醒了再说吧!」。 傅云笑道:「转过来,那边还没擦干呢,明日再生病了。」 「我已经生病了,而且英年早逝……」唐景天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任他帮自己翻身。 房内瀰漫着云雨情香,夹杂着沉香味让人昏昏欲睡。 终于将唐景天的头髮擦干了,傅云却精神奕奕,双手环在他的腰间,吻着他的额角,小声问道:「景天,你喜欢我吗?」 「唔——」唐景天在浅睡中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回答了还是没回答。 「嗯?」傅云不依不饶,今日偏要让他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于是在他腰上揉了一把,「本王没听到,你睁开眼睛看着本王说。」 「唔——」唐景天还是没抬眼皮,似乎不耐烦有人打扰他的睡意,果断转身准备背对着那人。 傅云哪儿能让他轻易转身,手臂一用力将他整个人带到了自己的身上,轻佻的斜着嘴角,又问道:「不认真回答,本王可不保证下次这么温柔。」 唐景天:「……」还有下次……这种苦我为什么要受? 唐景天收到威胁,懒洋洋地掀开眼皮,趴在他胸口,沉了一口气,无奈他这般无耻,「喜欢。」 傅云眼底的笑意更深,低了低下巴,伸出双手将他的脸颊捧起来,问:「你喜欢谁?」 唐景天半死不活的问:「傅云,你有完没完?我真的很累。」 「卖力的人是本王。」傅云用拇指在他的唇上摩挲了着,「回答本王,你喜欢的是谁?」 「傅云。」 第72章 想来也是累着了 傅云的心脏骤然紧缩,唿吸停顿了一剎。小旗投降了…… 唐景天感觉到不对,蓦地惊醒过来,睁大眼睛怒道:「傅云!要不你给我赐死吧,这种罪我真的受不了了!」 「不行。」傅云笑起来,胸口不住地起伏,将人又按回了「云朵」里。 唐景天能感受到某地还火辣辣的余痛,眉宇间是沉重的戾气,欲哭无泪地望着那人。 他的眼神实在是可怜,让人生出心疼来。 …… 翌日,天光大亮。 陛下登基后将傅云册封为「贤王」,并让他手上有实权管理朝中政务以来。傅云还是第一次着人去向陛下请了不去早朝的「假」。 陛下大惊失色,差点就准备微服出宫来瞧傅云是不是生病了。敏慎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陛下放心,王爷,王爷就是昨夜回府在宫门外被人吵得头痛,睡得有些晚。」 「睡得有些晚?」陛下听到不是病了,便又坐回龙椅上,「敏慎,你去太医院带些滋补的药回去,贤王整日为国事操心,想来也是累着了。」 敏慎遵旨后正要告退,陛下又将人叫了回来。 「你家王爷早朝上又被人参了一本,朕都挡了回去,李家之事你回去和贤王说,让他放手去查,要拿什么人,只要是牵扯其中的都随便他拿,要用人,禁军随他调配!」 这话都是在勤政殿里和敏慎说的,旁边还站着要继续参奏傅云的户部大人杜泽。 第85页 这杜泽杜大人上次在朝堂中就曾参过傅云,如今又抓着昨夜李经亘和他夫人被抓之事不放,现下正追到了勤政殿。 敏慎退下后,陛下问:「杜爱卿?你刚说到哪儿了?」 杜泽:「……」我,我说哪儿了? 陛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杜爱卿啊,你是不是不想在户部干了?要不朕下旨将你调去御史台怎么样?或者去大理寺也挺合适?依爱卿的敏锐度,定能帮贤王管理好大理寺的诸多繁杂的案子,爱卿觉着呢?」 杜爱卿一听大理寺哪儿敢跟陛下觉着,恨不得当场就给陛下跪下磕头,屁滚尿流地告退了。 傅云这边也没发话,老梁看着到了他往日起床的时间还没动弹,便找来敏慎,让他去宫里传话。 这一觉傅云睡得极舒坦,昨日被那宋家姑娘挑起的旧伤,阴郁在眉间的不愉全都散了个干净,还带着些飞扬的神采。 因为是第一次,傅云几乎不太敢放纵自己,被委屈的求饶声闹得心中怜惜不已,想着来日方长,这种事上若是一次吓到了,第二回可能更难。 初尝这滋味,能克制住躁动的「野性」也是很难的。 傅云修长坚实的手臂将怀里的人从被子薅出来,嘴角噙着笑意,手指在他脸颊的轮廓上描摹着,像个吃饱喝足的「坏胚」,轻声唤道:「景天,起来,陪本王用早膳,一会儿还要去大理寺。」 傅云想想大理寺中还有一摊子事儿便头疼,如今他得了欢乐,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回封地去日日佳人在怀,这才惬意自在。 「唔——」唐景天嫌痒,又没睡足觉,「起床气」很重,翻了个身将自己卷回被子里,打算继续睡下去。 「唐景天——」傅云的故意压着嗓音,带着蛊惑凑到他耳边唿唿,唐景天被打搅的甚是烦躁,将被子一把掀开,气唿唿吼道:「我的傅大哥,你为什么精力这么旺盛……」 如果在一和零之间选择,他真的很想选一,可是……唐景天有点汗颜,某人甘愿为爱做零,只可惜自己不是很争气,于是只好便宜某人。 某人一副「本王心甘情愿,你自己不行」。 我他妈的那不是不行!为什么都是第一次,差距这么大?! 我,我他妈的是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现在就让门缝把自己夹死得了。 算了,不和傅某人计较。可这人像是「k药」了一样,逃都逃不掉,哭得眼泪哗哗流也不管用。 傅云抱着唐景天,揉搓着他的头髮,笑道:「原谅本王,下次不会了……」 唐景天:「……」要不是答应过某人再也不逃了,不用等到夜里,老子现在就想不告而别,气死你这禽兽! 想归想,唐景天还是往傅云的怀里钻了钻,「傅哥,你再让我睡十分钟,十分钟后保准起来给你打工。」 傅云只好作罢,搂着怀里的人儿又眯了会儿。 老梁很乖觉,将马车里的软垫又加了一层。当唐景天艰难地抬腿跨上马车,掀开车帘时,顿时脸红到头顶冒烟。() 傅云却甚是满意老梁的眼色,还和老梁道了谢。 老梁一副「儿大不中留」的样子,眯着一双带着老年褶子的眼皮,笑道:「都是属下该做的。」 唐景天当场就「喷了一口血」,无形的血溅了三里地,真真是无颜见人。 如此还罢了。 敏慎不知怎么了,脸上黑气缠绕,一副被「艷鬼压身」的感觉,整个人有一种郁郁不得志的感觉,他骑在马上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 唐景天嗅出一股不对劲,刚出府前他回暗卫的院子看小七,发现小七见了他就跑,往日这种时候,小七应该哭唧唧跑过来抱住唐景天喊,「老大,你怎么才回来,王爷是又罚你了吗?」或者好奇,「老大,你这几日在王爷房里干什么呢?也不回来睡觉」。 唐景天也没有多想,想着应该是两个人吵架了,或者敏慎告诉小七自己和王爷的关系…… 今日老梁驾车极稳当,唐景天的「腰肌劳损」和某地的钝痛都没再二次受伤。 唐景天和敏慎一左一右站在傅云身后,傅云在大理寺的暗室里先提审了一个「死人」。 那名昨夜倒在地上,游冉亲自断定死了的丫鬟,如今正好端端地关在暗室中,跪在下方瑟瑟发抖。 敏慎手里拿着一张身契,他低头扫了一眼,喝道:「梅柔,说吧,你家夫人为什么要责打你?」 「奴婢,奴婢什么也没做……」梅柔抽抽搭搭,抹了一把眼泪,「夫人说奴婢勾引大爷,奴婢没有,是大爷找奴婢问话,叫夫人看见了,这才……奴婢冤枉啊……」 敏慎道:「李大人何时找你,问的什么?你难道不能和你家夫人说?什么事情值得她堂堂一个夫人亲自动手?」 第73章 一辈子太长,变故却很多 梅柔被这「一键三连」问得慌忙叩头,额头都磕出红痕来,「没有,大爷什么都没问。」 「笑话!」敏慎再次高声喝道:「你前后话颠三倒四,现在从实招来,不然你当知道怜月的下场。」 「怜……」 梅柔这一听,面无人色地抬头望着傅云,再次磕头,这次却实实在在将额头磕破了皮,颤声乞求,「奴婢说,求王爷、大人不要将奴婢再交到夫人手上……」 第86页 傅云抬手,敏慎将梅柔的身契递了上去,傅云扫了一眼,淡淡道:「本王已经让人将你的身契单子从李家要了出来,你老实说了,本王可给你一笔银子送你离开朝都。」 「真的?」梅柔怔了半晌,眼底凝聚出一团光,低声啜泣会儿,便小声交代起来,「大爷昨日回府了,悄悄找了奴婢,大爷问,问怜月去哪儿了……让夫人身边的六娘见到了,六娘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怜月是老爷买进府的,得了大爷的喜欢,老爷也没说什么,可是……」 「夫人嫁入府中一直不得大爷喜欢,时常闹得鸡飞狗跳,怜月是夫人让奴婢带人,带人……」梅柔慌忙道:「奴婢是被逼的,如果奴婢不听话,就会,就会和怜月……呜呜——」 梅柔哭了半晌,总算是将事情都说了个清楚。 原来怜月大概是知道自己出了宫也逃不掉命运,于是想通过勾搭到李府的大公子,若是能抬个姨娘什么,说不定也能安稳一辈子。 「一辈子太长,变故却很多。」唐景天不由嘆息。 李经亘收了怜月却并没有抬姨娘,李经亘的夫人一气之下和纪儒有姦情,让怜月这个倒霉鬼撞见了,才得了这么个下场。 纪儒聪明,自知若是让人知道他和李经亘的夫人有染,那就是死路一条。于是便说自己是和怜月有染,反正怜月一条贱命,早就已经不能开口。 几人出了暗室,站在大理寺的院内,敏慎阴沉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亲手杀了怜月,怜月有多痛苦他是亲眼见着的。 唐景天虽然见着了,可他那日没有瞧真切,于是开口问道:「王爷,那现在是要将田小姐依法处置吗?」 王爷没答话,敏慎却道,「哪儿有这么容易,李夫人是田将军的独女,田将军如今已在去西北上任的路上,若是将他女儿轻易处置了,只怕田将军会记恨上,如此也乱了西北边境的军心。」 傅云垂着眸未说话,唐景天瞧不出来他在想什么,自己也「勤快」地将这事儿前因后果翻来覆去想了一遍。 唐景天道:「我总觉得,死在吏部的那个御史台的那什么『肥蚯蚓』,和李经亘绝对有什么关系,一个御史台的人,大晚上跑去吏部做什么?做贼啊?」 「是丘肥。」敏慎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这人的记性怎么如此差。 「哦?」傅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你说说,这一堆事情怎么能串在一起?」 「王爷还记得我昨日给你画的那些案件分析图吗?」 傅云点头,笑道:「记得。」 唐景天从旁边的一棵树上折下一根树枝,蹲在地上画了起来,「你们看啊,事情是从『狂徒』纪儒开始,死了一个吕兴旺,还有一个『假答应』怜月,这两个人都和李家有关,现在新『尸兄肥蚯蚓』死的现场附近又有李家人,这些看起来都和李家没有直接关系,没有证据……」 那九皇叔在背后是个什么角色?他想干什么? 傅云静静看着唐景天蹲在地上画来画去帮自己分析原因,心里暖融融的,他没忍心打断唐景天的热情分析,其实他心里对这件事情有一个完整构图。 说来说去,李家和九皇叔搞在一起,如今所有的事情看似都和李家有关,李家已经在风口浪尖之上。 敏慎也蹲下和唐景天一同画了起来,二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唐景天郁闷道:「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可是我说不上来。」 「本王认为,丘肥的死是个意外。」傅云负手走了两步,道:「先去听听李经亘怎么说,本王有个大致的猜测,需要再确定一下。」 唐景天腾地站起身,问道:「那田小姐怎么办?要不要审?」 傅云:「她不是重点。」 李经亘这次被关在了大理寺的监牢里,人提到戒律房时,他看到墙上摆放的刑具,整个人都慌了起来,「王爷,下官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将下官关押在牢房中?您这是要刑讯逼供吗?」 傅云不答反问,「你可知道,昨夜游统领去你家里传话时,你父亲是怎么说的吗?」 李经亘顿时愣住,眼神中带着些期许,呆呆问:「说,说了什么?」 傅云惋惜道:「你祖父在病中,还不知道此事,你父亲知道后告诉游统领,你若是真的杀了丘大人,不必看在阁老的面子上,依律处置即可。」 李经亘听到这话却豁然了,自嘲地笑了笑,「早知道如此。」 「你和你父亲的关系不好?」 李经亘闭了闭眼睛,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髮,从地上站起身,敏慎见状刚要呵斥,傅云将敏慎拦住。 李经亘转身眯着眼睛瞧着戒律房上方开的小扇窗户,「我不愿娶田家那个泼妇,可父亲很是满意,于是陛下便下了圣旨,我无法违抗圣旨。」 「为什么?就算我再不济,也是参加科考入仕的!我一个清流文官,却要娶一个武夫的女儿!」 他的话语带着些黯然神伤,自古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泪水却决堤般流下来,哽咽着道:「婚后数年,她日日与我吵闹,我嫌烦便一直睡在书房,宠幸怜月不过是为气她,后来朝都传出她的丑事,我想去御前求旨和离,父亲不肯,还为此打了我,父亲做主将怜月交给她处置,我并未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第87页 敏慎问:「丘肥大人为何会在吏部?」 李经亘转身面对着傅云,接着道:「丘肥大人是我放进去的,当时我不舒服便去方便了,出来后回去看了,屋内并无人,我想着丘大人走了,便想着直接回府。」 第74章 你叫皇兄准没好事儿! 敏慎问:「你进去时没见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说有尸体什么?」 「丘大人是我放进去的,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我难辞其咎,我若当时就发现了,怎么还会在着火之后还回来救火?」 这话傅云是信的,当时他问李经亘为何要杀人时,李经亘的第一反应不像是作假,他一个文弱书生,若是真的杀了人,当时应该是慌张,而不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傅云点了点头,「救火时可察觉异样?」 李经亘摇头,「宫人拦住了,我并未进去,所以并没有看见里面的情形,事后我怕查到我放人进去的事儿上,便想赶紧回府,后来让游统领拦住了。」 傅云问:「你放丘肥大人进去做什么?」 「他只说要暗查一事。」李经亘思忖了半晌,摇头道:「此事是祖父嘱咐的,连父亲都是瞒着的。」 李仲甫嘱咐? 傅云侧头看向敏慎,敏慎匆匆出去,半盏茶后返回,手里拿着那本被水泡得模煳不清的官员考绩卷宗。 敏慎按傅云的意思将那本卷宗递给李经亘。李经亘仔细看完封皮上几个模煳的字迹,心生疑惑,「这不是去年的卷宗,应该已经封存……」 「我想起来了。」李经亘道:「祖父说他已经让人将卷宗取出来了,让我带丘大人去吏部查阅,这事儿是私下做的,所以让我小心些,免得有心人看到……丘大人去找的就是这个。」 「李阁老除了这些,有没有和你说其他的?」傅云问。 「没有。」 一时间,戒律房中沉寂了下来。唐景天忽问:「李大人,你还记得这本卷宗里的内容吗?」 李经亘一怔,为难道:「这里年记录了约百名官员的考绩,我如何能全记得。」 傅云站起身,将那捲宗拿了过来,翻看了一炷香的时间,手指点到一处勉强能看见一个「田」字的地方,问道:「李大人,你可记得这里是否有田擎将军的考绩?」 李经亘将那捲宗接了过去,看了半天,道:「田将军去年确实留在朝都,王爷,您是指我祖父让丘大人……」 李经亘反应过来什么,慌忙跪下,「王爷,王爷明鑑,我祖父兢兢业业多年,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没有二心……」 「李大人。」傅云沉声道:「阁老是本王和陛下的老师,陛下这些年也从未打算对李家做什么,这也是念在老师的面子上,可阁老毕竟年纪大了,你觉得你父亲会怎么做?」 「我父亲……」 李茂楠本身高不成低不就,位置很尴尬,看在李阁老的面子上,大家对他还算恭敬,如果李阁老死了,李家维繫的威视就会一落千丈,李茂楠想脱颖而出,他本身没这个本事,陛下也不会让李家继续……可若是在这种时候另择明君呢? 新帝的功臣,多少人巴结都来不及。 唐景天明白过来傅云的意思。李阁老还没死呢,即使李茂楠同意李经亘娶武将的女儿,李阁老呢?所以,田昕痴心一片,去求个旨意,利用陛下想要蚕食李家势大的心,这不就都顺在一起了? 敏慎道:「王爷,属下记得,田将军和宁王母妃的母亲有七弯八拐的姻亲关系。」 唐景天服气,默默给敏慎竖了个大拇指,这都能记得…… 再一次被敏慎的「业务能力」无情碾压。 傅云问:「田将军走了有几日?」 「回王爷,」敏慎道:「大概有五日了。」 「还来得及!」傅云脸色阴沉,一股戾气即将从眉间破出,抬腿便冲出戒律房,唐景天和敏慎立马追了出去。 李经亘刚追到门口,便被几个狱卒拦住去路,厉声喝道:「没有王爷发话,李大人哪儿都不能去!」 李经亘脸色煞白地回到牢房,心中大骇,「李家终是要变天了!父亲啊父亲,你怎么如此煳涂,连祖父都下得去手……」 他瘫坐在阴暗潮冷的地上,钻心的寒凉让他心下不断寄希望于祖父能挽回这一切! 可祖父的病…… 傅云来不及多说什么,直接翻身上马,临走前对敏慎道:「带着大理寺的人去将李府围起来,本王回来之前,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去!」 唐景天原地转了个圈,也不知道跟哪边,连句话也不给他交代。 敏慎得了指令便立马去办,唐景天无奈,只好急急追着傅云的方向去了。他是朝着皇宫方向去的。 敏慎找到大理寺卿裴温茂时,将他吓了一跳,再三确认,「王爷说围哪儿?李府?阁老还病着……」 敏慎拖着人,急道:「裴大人,少废话,叫你给人,怎么这么多话,王爷自然有道理。」 「哎哟,这都什么事儿啊!」裴温茂真是欲哭无泪,他这手上还有一堆案子没审完。 唐景天这边追到皇宫门口便叫禁军拦着了,他只好在外面等着人。 傅云将自己的猜测和陛下说了,陛下一掌拍在桌案上,桌案上茶盏里的水溅了出来,「贤王,你可知道现下西北边境局势本就胶着,你现在有证据指证田擎将军和九皇叔勾结吗?」 第88页 傅云道:「有,李阁老!」 一个公公急急忙忙进殿,看见傅云也在,登时不知这话怎么说,支支吾吾半晌,陛下骂道:「狗东西!有话就说,你看着贤王干什么?!」 公公连忙跪下,「回陛下,杜,杜大人求见。」 陛下扶额,不耐烦道:「你去告诉杜泽,让他先滚回去,朕没空见他!」 公公道:「陛下,杜泽大人说,说贤王让大理寺把李阁老府上给围了……」 「等会儿?」陛下道:「贤王,你说!」 「回皇兄,是臣弟干的,现在情况危急,臣弟赌不起,请陛下派人给臣弟,将田擎将军押回朝都!」 「你叫皇兄准没好事儿!」陛下指着地上跪着传话的小公公,道:「去,把游冉给朕宣进来!」 「那杜大人……」 陛下道:「叫他滚回去,明日早朝再说!」 小公公再不敢说什么,立即出去传游冉进殿。 第75章 唐侍卫,你这不行啊! 游冉身着禁军盔甲,步伐声还没进殿便听到了。 「参见陛下、王爷!」 陛下也不废话,直言道:「游冉,你带上一千禁军随贤王走。」 傅云道:「给臣弟两百人即可,剩下都守着朝都,万一他是想分散陛下身边的人手……」 「行了,朝都还有都军在。游冉, 你现在就去点一千人,在西城门等着贤王一起出发,朕还有话和贤王嘱咐。」 游冉应声退去。陛下走下台阶,伸手压在傅云的肩上,「青玉和青山一起带上,你此去多加小心,朕知道你的意思,可就算将田擎带回来,你拿不出证据,再叫田擎和李家反咬一口,日后不好收场!」 「皇兄,」傅云道:「青玉和青山臣弟就不带了,万一九皇叔带人来朝都,到时您身边还需要用人,臣弟身边还有人手,可以自保。」 陛下拍了拍傅云的肩膀,「李家这边你且安心,朕下旨将阁老接出来,但是你要尽快回来,你搞出来的烂摊子得给朕收拾了,若是敢……若是受伤回来,朕就将你那小暗卫赐给青玉,朕瞧着青玉挺喜欢的。」 傅云:「……」 「好了,不逗你了。」陛下笑道:「朕给你十日时间,你敢抗旨不遵,永远别想回封地,就留在朝都给朕干活,朕也好松快松快!」 「陛下!」傅云听陛下越说越离谱,沉声道:「您这话让太子听去,臣弟是要当下一个九皇叔吗?」 陛下笑道:「欸,这你说错了,你是三皇叔。」 「……」傅云只想翻白眼,转身便要走,陛下追问:「你带你那小暗卫走吗?不带就让他进宫来陪母后解闷儿?」 「让母后找皇嫂解闷去!」 陛下:「……」朕的皇后当然要陪朕…… 傅云阴沉着脸出了皇宫大门,只见不远处烈日炎炎下一个身影蹲在地上,他这才想起来忘了交代唐景天在大理寺等着他就行。 傅云还在酝酿怎么和他解释,唐景天先听到他的脚步声,蓦地转身看过来。 唐景天见到人出来,立即冲过去,急道:「王爷,这是要带禁军去拦田将军吗?我随你一起去。」 「你怎么知道?」 唐景天将手里的木棍扔掉,拍拍手道:「本来我以为你是进宫请旨捉拿李府的人,我看到游统领急忙出来,便猜想可能是田将军的事儿。」 这时守卫将傅云的马牵了过来,傅云上马,伸手将唐景天拉了上去。 二人骑马朝西城门去,傅云道:「你的猜想没错,李家的这些事儿,包括纪儒漏出来的事儿都是幌子,若不是李阁老让丘肥大人去查田将军的考绩,意外死在吏部,本王也没这么快想到西北兵权的事儿。」 唐景天道:「所以说纪儒和科考舞弊都是抛出来干扰视线,我们还在想科考的事情,李阁老就已经怀疑到田将军头上了?或者说怀疑有人打西北兵权的主意?也就说李阁老和他儿子李茂楠不是一路人。可你为什么会想到是西北兵权,九皇叔的封地不是在北原吗?」 「这还要多谢你。」 「难道……」唐景天恍然,「我中的毒,两次都和西域有关,所以你便猜想到九皇叔和西域勾结的目的。」 傅云凑到唐景天的耳边,小声道:「本王的人,果然聪明。」 唐景天耳根一红,道:「那现在去拦得住吗?」 「此去西北,少说要月余,还好发现的及时,应该能在田擎抵达西北大营之前拦住。」 「那就好。」唐景天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这万一西北的兵权落入九皇叔手里,两方割据,岂不是要死很多人。 唐景天心里还揣着太后丢来的雷,一个月……那也就是说他们赶不回来去祭拜他母妃了。 傅云感觉到唐景天似乎有心事,便问:「你在想什么?有心事儿?别担心,陛下给了一千禁军,田将军虽然带了一些人,可陛下给了本王一样东西,不会起兵乱的。」 唐景天听得出来这话是安抚,田擎能带走的人,必定是他手上能用的人。 唐景天道:「大理寺还关着人,朝都的事情都没处理完……」 傅云欣慰地笑起来,「你放心,裴大人会处理,再不济还有陛下在。」 「欸……」 「你嘆什么气?」 第89页 唐景天:「我就是觉得,你这个王爷是真的不好干。」 「身在皇家,既享了荣宠,」傅云苦笑道:「自然也要付出更多。只是,有件事情还要耽误一个月。」 「什么事情?」唐景天疑惑。 「没什么。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二人行到西城门,游冉带着一千禁军正等着,老梁也在,似乎和游冉很熟悉的样子,谈笑间见到傅云到了,便都正经了起来。 浩浩荡荡一群人轻车疾行向西北赶去。 唐景天问道:「王爷,你怎么没带敏慎?」 「欸——」裴温茂追上敏慎,拽住他的袖子,哭丧着脸道:「敏大人,你这就走了,这李府围了之后呢?王爷还交代了什么?」 在这之间,传圣旨的公公来了。 敏慎皱眉道:「裴大人,陛下的圣旨到了,你放心围着就行,我现在有事儿先走了。」 「欸,敏大人,你,你别走啊……」 敏慎见到宫里传旨的,总算是得到了救星,就这过来的一路上,裴温茂问东问西,生怕王爷丢下他不管了,到时候一推二五六赖他头上。 宣旨的公公和裴温茂见礼之后也未多说,直接进了李府,一盏茶之后,那公公带人将卧床的李阁老抬了出去。 裴温茂傻眼了。这李家两个关在他的大理寺,如今又抬出去一个。所以,怎么个事儿? 贤王这是要踏平李家啊! 「我也没听见你和敏慎说别的话,敏慎怎么知道的……」唐景天一路上都没想明白,难道傅云和敏慎会「传音入耳」? 游冉插话道:「唐侍卫,你这不行啊?王爷想什么都不知道,将来恐将地位不保啊!」 唐景天:「……」你这个人真的抽象! 第76章 但愿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些人 李府被大理寺的人围了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朝中都人人自危了起来。 杜泽又在朝堂上狗叫,「微臣有本要奏!」 「杜爱卿,」陛下道:「你这是揪着贤王不放了?」 杜泽义正言辞道:「陛下,微臣并未揪着贤王不放,而是贤王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髮指!李阁老好歹是贤王的老师,如今就这么派大理寺将阁老的孙子和孙媳关押起来,又围了李府,这成何体统!总要给李家和朝臣一个交代吧?今早微臣听说陛下昨日还派了禁军给贤王带出城了。」 「禁军的职责乃是护佑皇城的安危,如此做实乃不妥。现下应当立即将贤王召回朝都,让贤王交代清楚缘由啊!」 「臣附议!」 「微臣也觉得杜大人说的甚是!」 霎时间站出几位平时就和贤王不对付的大人争相附议起来。 陛下却没有生气,淡淡问道:「怎么?朕的旨意已经下了,诸位大人这是都想造反了?」 「臣不敢!」站出来指责贤王的臣子立即下跪,有个头铁的大臣颇有「文死谏」的精神,声音高亢,道:「臣等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愿意死谏!求陛下召回贤王,交代清楚李阁老一家到底所犯何事,若是有证据,也该呈堂证供才是,如今这无凭无据就将阁老一家像犯人一般又是关押大理寺,又是软禁在府上,岂不是让臣等人人自危啊!」 「是啊!」 「是啊……」 「此事贤王回来自会有交代,朕也着人在查,诸位大人就这么着急按死贤王吗?」陛下冷笑道:「此事容后再议!」 旁边的大太监高声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陛下拂了拂袖子便走了,杜泽还想追上去,谁知那名大太监叫人将他拦在了朝堂上。 下了早朝之后,陛下来到一处偏殿,里面的太医见了陛下便跪下行礼。 陛下摆摆手,问道:「阁老如何了?」 一名老太医道:「阁老中毒日久,如今已经神志不清了。」 「还有多久?」陛下对着一旁的小公公道:「快将苏太医扶起来。」 老太医已经非常年迈了,瞧着比李阁老还大些,颤颤巍巍被一名小公公搀扶起来。 苏太医接着道:「这毒不解还能多活个一年半载。只是会一直神志不清,这毒……」他摇摇头,「解不了,但是老臣有法子让阁老清醒几日,几日后便神仙难救了!」 陛下的瞳孔微缩,低头思忖了会儿,道:「阁老是朕的老师,阁老一生好强,如此苟延残喘他知道也定是不愿意的。苏太医,你无论用什么办法,先让阁老清醒过来。」 陛下出了偏殿后回到勤政殿,一众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 青山带着面具从角落中出来,抱拳单膝跪地,「回陛下,青玉已经跟杜大人出宫了。」 一旦杜泽放消息出去,跟在他身后的青玉便直接将人秘密拿下。 陛下点了点头,青山转身消失在殿内。 与此同时,前往西北的一行人早上天刚亮便从驿站出发了,行到午时才停下略作休整。 游冉嘴里叼着一块饼,手里拿着地图指给傅云,道:「王爷,您看这儿,田将军的大队人马是从官道走的,咱们要不要分散人手,抄小路过去?」 傅云朝游冉指的地方看去,摇头道:「不妥,朝都里的变故很快就能传出去,若是能抓住前后传递消息的时差,按现在的速度,能赶在田将军抵达前将其拦下。九皇叔收到消息后定会派人来阻拦,人散开了,反而容易让他们逐个击破。」 第90页 「好,那就按王爷的意思,下官这便去让大家休整好,一炷香后继续出发。」游冉收起手里的图纸转身回到队伍里去。 傅云去看唐景天,他靠在树边睡着了,手里还捏着块方才游统领给的饼。 傅云刚走近,唐景天便惊醒了,问道:「怎么了,要走了吗?」 「没有。」傅云将唐景天按了回去,柔声道:「你再睡会儿,一会儿本王叫你。」 这时老梁从树林间跃了下来,扭了扭他的老腰,道:「王爷,属下刚去打探过了,田将军确实走的这条路,他们人多,带了不少辎重,比我们要慢不少。」 游冉吩咐手下人送来一些吃食和净水,老梁席地而坐,啃了口饼,接着道:「老喽,跑两步就不行了。」 傅云笑了笑,唐景天的瞌睡也没了,坐起身问道:「梁叔,上次你也没和我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梁嘿嘿笑起来,看了一眼傅云,道:「别问老夫,问你的王爷去。」 傅云将水囊递给唐景天,道:「梁叔以前是禁军统领,被人诬陷抄家流放了,本王在外游歷时行至梁叔的流放地,意外结识,就将梁叔带回了朝都,陛下继位后给梁叔平反冤案,梁叔不愿再当官,便留在王府替本王掌管人手。」 傅云将这「人手」说的隐晦,唐景天料想是当时傅云留下自保的一支人数比较多的亲兵,毕竟当时他还处于和陛下针锋相对的状态。 「呦,这都告诉小唐了。」梁叔一副吃了「狗粮」身体不适的样子去找游冉了。 唐景天道:「我,我不是想打探你的……」 傅云笑道:「本王将调令这些人手的扳指都给你了,又怎会怕你知道。」 唐景天从怀里将脖子上挂着的扳指取下来还给傅云,道:「你这东西这么重要,你交给我,我万一弄丢了,岂不是把你这支队伍都送给别人了。」 傅云握着那带着唐景天体温的扳指,想也没想就重新戴在唐景天的脖子上,「本王已经下令,除了本王,只有你拿着这枚扳指才能调令他们。」 「你……」唐景天怔住,低头瞧着那枚扳指,道:「我就当替你保管,但愿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些人。」 「你在担心什么?」傅云和他十指紧握。 唐景天嘆了口气,心口惴惴不安,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心慌,一个月后咱们真的能回到朝都吗?对了,你说还有件事儿要耽误一个月,到底是什么?」 「景天,」傅云伸手抚上他的耳边,目不转睛瞧着他,「太后那日到底……」 「王爷!小心!」 老梁暴喝一声手里快速射出一枚飞镖,打落了差点正中傅云胸口的箭矢,四周的密林之中鸟雀惊起。 午时的烈日穿过茂密的叶片正好照射在打落的银色箭矢上。 第77章 撂倒名单:唐景天 鹰啸嗥声随着几匹骏马奔驰而过惊起周边树林中的鸟雀。 一辆马车驾得飞快,里面一位锦衣华服的……圆润男子「哎哟,哎哟」地叫唤着,行了半日后,马车方停下来。 前方奔驰的队伍停下,一人拐回马车旁,问道:「王爷,前面有个村子。」那人抬头看了看日头,道:「今夜咱们先在这儿歇脚,再行下去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马车内的人掀开车帘,露出一张胖脸,无奈道:「九阙,你赶着投胎吗?本王看你是活腻了!」 马背上的九阙扣了扣头,面带疑惑,翻身下马,上前将傅修齐扶下车。 傅修齐只是面上有些生气,「明日你亲自给本王驾车,哎哟——快快,本王的腰……」 九阙:「……」 九阙扶着傅修齐进入村庄,其余人手早就进了村子打点。不多时便空出一户村子里最富贵的人家,傅修齐踏进农户的家中,捂着鼻子道:「什么味啊——」 九阙道:「王爷,这附近就这儿能住,要不咱们晚上睡外边?」 「哎!」傅修齐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本来就是赶路,走的时候记得将村子里的人都处理了。」 「知道了。」九阙将王爷扶到刚铺上新床褥的土炕上,傅修齐叫道:「阿姮呢?叫她把葡萄端上来。」 「王爷,您真想好了要去拦贤王带的禁军?」 傅修齐躺在土炕上,只觉得哪儿哪儿都硌得慌,皱眉道:「不是,这床是人睡的吗?!」 「傅修齐。」 傅修齐翻了个身背对着站在地上的九阙,道:「九阙啊,开弓没有回头箭。」顿了顿,又道:「若是将来本王败了,你,你就自己走吧,阿姮那个小丫头和你挺般配的……」 「傅修齐!」九阙将手指紧紧攥着,指尖发出「咯噔」的声响,他低垂着头,道:「都说是我救了你,可是只有我心里清楚……」 「九阙。」傅修齐一骨碌坐起身,推了一把九阙,不耐烦道:「滚,滚出去,本王不想听你说。」 九阙攥紧的手慢慢松开,他自嘲地苦笑一声,转身毫不留情地走了。 出门之后一声鹰啸再次响起,朝着九阙急冲而下,他张开一臂,空中那只鹘鹰落在手臂上,腿上缠绕着一只小竹筒。 他将那小竹筒中的纸抽出来,打开扫了一眼,冷笑一声,鹘鹰随着他抬臂再次展翅而飞。 树林中鸟雀最先散了个干净,随后从不远处砸来箭雨。 第91页 傅云将唐景天拉起来,高声喝道:「快躲起来!」 禁军们迅速反应,都提刀朝傅云围聚而来挡下箭矢,不多时箭雨停止,密林中钻出不少黑衣人。 唐景天原本躲在树后,见来了不少刺客,连忙冲到不远处自己的坐骑上去取佩刀,关键时刻掉链子,佩刀被卡住了,一名黑衣人已经斩了过来,再来不及伸手去拔刀。 唐景天大骇之时,游冉喊道:「唐侍卫,接住!」 间不容髮之时,根本来不及思考,唐景天矮身滚了出去,那黑衣人的刀直接砍到了马鞍上,随后调转刀锋砍在缰绳上,一支利箭正中马腿,马受了惊吓撩起前蹄,唐景天堪堪接住游冉扔来的佩刀,还没来得及起身,眼见着马腿就砸了下来。 就在这时,傅云脱出禁军的保护圈冲过来将唐景天从马蹄下拉了出来,随后一刀将那黑衣人斩了,滚烫的鲜血立时喷洒而出,溅到傅云的脸上也来不及擦。 周围已经厮杀在一片,黑衣人来的数量不算多,但各个都能与禁军匹敌。 游冉带着人护到傅云身边,问道:「王爷,怎么突然来人了?」 「本王果然猜得不错,来人就说明,他们就是打的西北兵权的主意。」 游冉道:「就算田擎去了西北,哪儿还有胡将军,怎么可能轻易让田擎带着西北军反了?」 「田擎是名正言顺接管西北边军,官阶又比胡将军大,到时将胡将军随便找个由头关起来,他又没提前得到消息。」傅云道:「若是田擎打着回朝都护驾勤王呢?」 「艹他奶奶的!」游冉大骂一声,「老子抓到田擎那老匹夫,一定扒了他的皮!」 游冉是个莽汉,又力大,如今突遭袭击,一肚子火气,提刀将那些黑衣人一个个斩得七零八落。 大二带着众暗卫躲在附近,没有得到傅云的指令,他们不敢轻易暴露出来。 小七有些着急,「二哥,王爷怎么还不下指令。」 大二的目光紧紧盯着王爷的背影,压着嗓子道:「有禁军和游统领在,大家先隐匿好,只怕暗处还有人。」 游冉几乎以一当十,那群黑衣人见他是个狠角色,于是抽出腰间的绳索,想将游冉先制服。 由于唐景天穿着和他们都不同,也上了黑衣人先撂倒的名单里,这群黑衣人对视了一眼,都集中朝唐景天过去。 森·晚·  唐景天心中一惊,头皮发麻,暗骂:艹!他们是想捉我牵制傅云。真是狗! 傅云也瞧出来他们的目的,于是紧紧握住唐景天的手,周围的禁军将他们二人护在中间。 就在此时,黑衣人发狠地集中在一侧朝里面沖,禁军护着前面,后面少人后,突然间又窜出不少黑衣人从后方提刀朝二人中间噼去,瞬间将二人分开。 唐景天只觉不能坐以待毙让人护着,手里提着刀便迎了出去,禁军反应极快,立时便又和后方的黑衣人缠斗起来,唐景天和其中一名黑衣人打在一处。 老梁将游冉身上的绳索解决之后,那些黑衣人有退去之势。 而唐景天只觉得和那黑衣人对砍,虎口都震得发痛,傅云斩杀了几名黑衣人后想过去帮忙,禁军围着傅云,「王爷,那边危险,您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傅云紧皱眉头,冷声道:「退开!」 无人敢违逆贤王,于是众人护着傅云朝唐景天那边去。 唐景天这时才后悔起来没有好好将大一的武功都熟悉起来,就算是身体有肌肉反应,可他自己毕竟没有真刀实枪干过一场。 握刀的手臂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发麻,他一咬牙横刀削去,黑衣人冲来时,小腿让腾出手的老梁用飞镖击中,脚下趔趄欲倒,被唐景天一刀横削到了那人的脖颈。 第78章 因为叫你七仔,我会觉得亲切 一众黑衣人见抓唐景天的时机已经错失,于是纷纷离去。 还要追的禁军也被游冉叫住。 唐景天这边,那名被割喉的黑衣人颈项喷洒而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他顿时呆立当场,方才手中利刀刺破皮肉入骨的感觉让他身上起了热意,直冲天灵盖。 随后寒意袭遍全身,手臂一抖,刀掉落在地上。 傅云扒开禁军冲过去扶住唐景天,问道:「你怎么了,哪儿受伤?」 「没有。」唐景天只觉得耳鸣,脑中天旋地转,他呆呆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鲜血还不断地往外冒,随后便晕了过去。 附近守着的暗卫散开,将周围又清理了一遍,抓住几个还没离去想再度偷袭的黑衣人,黑衣人当场便咬破牙齿中藏的毒死了。 大四蹲下捏着那黑衣人的下颚,道:「都是一群死士。」 小七这时跑过来拉着大四问道:「四哥,老大为什么杀了一个死士,然后晕了。」 小七心慌起来,想冲过去看唐景天,大四拦住小七,其他的暗卫也瞧见了方才唐景天晕倒的场景,都围了过来。 小七问道:「四哥,自从老大去过李阁老府上回来后,你就对老大的态度不一样了,到底为什么,老大是中毒之后有不妥,所以王爷才会将老大留在身边吗?二哥,你说呢?」 大二露出的眼睛,眼尾动了动,他瞧向大四,道:「我不知道,你也别去找老大了。」 「什么叫我不要去找老大!」小七有些激动,大四目光寒厉地看向他,小七顿时闭住嘴巴,低头后退了几步,随即跃上树林中。 第92页 大四转身刚要走,大二拦住他,问道:「咱们六人中,只有小七不知道,难道真的不告诉他吗?」 其他三个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们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什么,现在这个人空有他们老大的样貌,实际为人处事方式和大一却截然不同。 他们都警觉地发现了端倪,只是刚刚在大二的话里得到了确定的回答。 大四冷漠道:「我们是暗卫,都做好自己本分,其他的……劝你们不要去找他问,他现在是王爷身边的红人,你们就当大一这个人不存在吧。」 大四说罢便走了。剩下三个看着大二,如今这支暗卫都是大二在调配,大二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谁也不要多事儿。」 唐景天醒来时是已经是深夜了,屋内亮着灯,傅云不在身侧,他揉了揉眉心,发现自己白日里沾血的衣裳已经让人换了。 他第一次杀人,心里害怕是肯定的,只是就这么晕过去了,确实有点丢人,还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不免有些自责。 唐景天穿好靴子想出去透口气,出去后才发现是一处驿站,守夜的禁军看到唐景天要出驿站,便问道:「唐侍卫,很晚了,你要去哪儿?一会儿王爷找起来,我们也好回禀。」 唐景天问:「王爷呢?」 那禁军乖觉,王爷有多紧张这个侍卫,白日里大家都瞧见了,于是笑道:「王爷和游统领在商议事情。」 唐景天「哦」了一声,道:「我就在这附近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那禁军也不阻拦,道:「唐侍卫千万别走远了,有事儿叫一声我们就过去了。」 「嗯,多谢!」 今日夜色很好,好像离了朝都,月亮格外地大,唐景天烦躁地走到不远处的树林中,找了个小土坡坐下,透过树林看向月亮。 忽地,树枝抖动,从林间窜出一个人来,唐景天从袖中掏出匕首,神经紧张起来。 「老大!」 「七仔?」唐景天收回匕首,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转身去寻小七。 小七站在月光照射的树影中没动,「老大,你还记得小七的生辰吗?」 唐景天刚松下的神经倏地又紧绷了起来,他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失忆了,自然是不记得了,七仔的生日要到了吗?你想要什么,老大给你买。」 小七没有回答,半晌后才从阴影中走出来,「老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七仔的?」 「小七……你……」唐景天看到一身黑衣的小七走出来,他的面巾挂在脖颈上,脸颊上都是泪水。 唐景天有一瞬间觉得好慌,是不是小七知道自己不是大一之后,也会像大四一样疏远自己。 其实唐景天已经敏锐地发现其实他们都知道了,只是心照不宣而已。唯独小七,他是个心思单纯的,有时候唐景天都会质疑傅云为什么留小七这么个单纯的小孩儿做暗卫。 可是……唐景天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最惶恐,最无措的时候,都是小七叽叽喳喳陪着他的,他养伤的那段日子十分无聊,在他想念电视机、电脑、手机、空调……所有现代的东西时。 小七一声声「老大」,让他有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摆烂心态。 鬼知道当时他有多痛苦。 「老大,」小七哽咽着道:「你回答我,你以前都叫我小七,为什么失忆后要叫我七仔,七仔是什么意思?」 「七仔,就是……」唐景天侧过头去不看小七,他怕看到他脸上的泪会忍不住哭起来。 小七陡然间冲过去,手指紧紧攥着他的双臂摇晃,「老大!你告诉我,七仔是什么意思?」 唐景天深吸一口气,敏慎,希望你知道后不要找我麻烦。 唐景天鼻子一酸,「在我原先的那个世界,有一个电影……叫『长江七号』,我觉得你很可爱,你又叫小七,所以觉得叫你七仔,会很亲切。」 小七愣住,呆呆地松开唐景天,后退几步,问道:「四哥他们都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是不是敏慎大哥也知道了?你们就是当我是最傻最蠢的那个,所以你们全都瞒着我?!」 「不是的!」唐景天想靠近小七,可他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让唐景天感觉胸口好像漏风一样,腿上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小七,你听我说,我只和大四说了,其他人已经知道了我不知道,但是我发誓,我不是想故意瞒着你。」 「骗子!」小七吼道:「你们都是骗子!」 第79章 日后本王所在之处,就是你的家 小七骂完之后,转身就狂奔出去,唐景天想要去追,大四落在他身前拦住去路,「他现在听不进去,你回去吧,王爷一会儿找不到你了。」 「我,可是小七会不会……」 「小六已经追过去了,他不会有事儿,你……」大四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将话说完便走了。 唐景天颓败地蹲在地上搓了搓头髮,最终冷静下来,落寞地回去。 进驿站的时候还是原先那个禁军守着,见到唐景天便笑道:「唐侍卫这就回来了?」 唐景天礼貌地干笑了一下,点点头就回了屋子。 唐景天刚躺下,傅云便回来了,见到唐景天的靴底上沾了一片树叶,便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出去了?」 「我……」唐景天面对傅云的柔声询问,喉咙间似乎卡了什么,竟然不争气地哽咽起来,眼眶一红,快速钻进了被子里,声音从被子中闷闷地传来,「没什么,今天丢人了,我,我以后会好好练武的。」 第93页 傅云只当他是真的觉得没脸见人才捂着头,他坐到床边,笑着伸手去拉他头上蒙着的被子,结果唐景天却蒙得更紧,随后他感觉到被子里的人在颤抖。 「你哭了?」傅云的笑一僵,再次去扒他头上的被子,这次唐景天没有再使劲,他轻易便将被子打开,里面的人露出头来。 傅云问道:「你刚去见了谁?」 唐景天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净,坐起身后将下巴抵在膝盖上蜷缩起来,吸了吸鼻涕,「没有,就是想家了。」 傅云狐疑道:「就这样?」 「嗯。」唐景天点头。 「本王不信,你若是不说,本王现在找大二来问,他就在附近,你如果出去了,他一定会跟在附近。」 傅云站起身就要出门,唐景天急忙光着脚跑下床拉住他,「你别因为我找他们,我……」 「是见了小七?」傅云转身面对唐景天,问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唐景天摇了摇,嘴角勉强勾出一个笑容,可这不笑还好,傅云见他这副鬼样子,顿时心底起了火气,「唐景天!你究竟有什么不能和本王说的?」 唐景天搓了一把脸,坐回床上,「不是小七的问题,没有人有问题,有问题的人是我。」 他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气,侧头看向桌上跳动的蜡烛,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来这里,我觉得我没错,又不是我要占大一的身体,可是大一死了我也没办法。」 「唐景天。」傅云被他这话刺到了,诘问道:「你就这么不想待在这儿吗?」 「不是。」唐景天缓缓抬头看着傅云的眼睛,道:「你不懂,就算我不想在这里,我也回不去。小七接受不了大一的死,我理解。我不是真的大一,小七他们为此疏远我,我也能理解……可是……」 「你知道吗?我刚来这里时,其实每天都很害怕,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过,是小七一直照顾我,我才慢慢能融入他们六个人之中。我真心拿他们当朋友。可这些都是因为他们以为我是大一,可我不是,我是唐景天……」 傅云听到这些话,刚刚的火气也散了,心脏绞住一般难受,他走到床榻边坐下,紧紧将唐景天抱住,「景天,我知道你难过,可看到你这样,我也难过。」 「傅云——」唐景天好不容易控制住眼泪,将胸口沉闷的郁结之气都唿了出去,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对不起,你别受我的影响,我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虽然还会想家,可是你在,我就不会太难过了。」 傅云的偏爱和喜欢,让他在和其他几个「大小」相处中惶惶不安的心得到了安放,傅云流露出所有对他的宽容,对他来说就像一支镇定剂。 如此难过地哭了一场,唐景天将白日里自己竟然杀人的事情也暂时压在心底,再没空去想,傅云也没再提起。 傅云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假意生气,「你若是下次再为那六个哭一场,本王便治了他们的罪!」 「傅云!你怎么卸磨杀驴呢!」唐景天从腻腻歪歪中「炸起毛」,「不行,他们又没对不起你,我们又无冤无仇。你这老闆怎么能这样,我唐景天不要做人的吗?」 莫名还有种……暴君和妖妃的感觉…… 「怎么?又不难过了?」傅云揶揄着,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唐景天反应过来傅云故意这么说的,没鬍子就瞪着眼睛,「呵,我还真是什么都信你!」 傅云嘆了口气,道:「唐景天,你记住,日后本王所在之处,就是你的家,你若是再说想家,那本王便将你……」 唐景天瞧见他眼里的暧昧,慌忙便钻到被子里装睡。 这夜,睡了没多久,唐景天就被傅云从床上薅起来。 原本他应该什么烦恼都被「睡一觉」治好,天杀的还要赶路,唐景天只觉得「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马背上颠得他脑仁直撞天灵盖。 而此时,朝都中刚起身准备去方便的杜泽,方一打开卧房门,一把刀架在他的天灵盖上。 杜泽惊恐地举起双手,小腿不住地打抖,「好汉,好汉饶命,你们要钱,我府里有,我带你们去拿,求好汉放过我!」 「大哥!」夹着刀的黑衣人身后又出来一人,打开另一扇门伸头进去瞧了瞧,将床榻上的小妾惊醒。 「嚯——床上还有一个!」伸头那人在那小妾叫出声前便将她制住了。 两人顿时被绑成麻花跪在屋子里。 这两名黑衣人就森·晚·是青山和青玉,青玉接过青山的刀指着跪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的二人,青山进去将卧房中的东西翻了翻,找出一本册子,翻看了两眼,他嫌恶地将册子丢给青玉。 「老实点!」青玉呵斥完,好奇地翻开册子,立时倒吸一口凉气,丢在地上,「艹!你就在府里看这种脏玩意儿?」 第80章 梁叔教你个乖,不该看的不要看 那册子里画的是春宫图,青玉嫌弃地将册子丢在地上,里面掉出一张纸。 杜泽慌忙伸手去捡,青玉出手更快,何况他手里还拿着刀,青玉一看里面的内容,黑布下的嘴角抽了抽,「李阁老孙媳的流言是你放出去的啊?高手!」 杜泽颇尴尬地露出一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 青山又搜了一会儿从衣柜里找到一个夹层,里面翻出几个小指大小的哨子。 第94页 鹰哨? 杜泽一见青山翻出来鹰哨,连忙磕头求道:「好汉,好汉,那个是我私藏的心爱之物,不值几个钱,求好汉留下。」 青玉用刀背在杜泽的脸上拍了拍,吓得旁边那位娇俏小妾花容失色,将头使劲埋在杜泽的后背,咬着牙根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青山冷笑一声,道:「找到了,人带走!」 「啊?」杜泽手被绑在身后,青玉从背后将他提起来,催促道:「快点,听不明白人话吗?走!」 杜泽向前踉跄地跌出门外,道:「你,你们不是找银子?你,你们是什么人!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可知道……」 「废话真多。」青山夺过青玉手里的刀,快速朝着杜泽的脖颈上砍了下去,劲风划过耳畔,杜泽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竟然尿了出来。 青玉掰了掰手腕,道:「大哥,你看你,给人家吓尿了,一会儿要熏死人。」 还在屋内的小妾当场就被青山的动作给吓晕了过去。 青玉问:「大哥,里面还有一个怎么办?」 「你办了?」 「唔——」青玉勐摇头,嫌弃道:「背不了,算了不管了,一会儿我叫醒她吓唬吓唬,谅她也不敢往外说。」 那小妾让青玉叫醒后一顿吓唬,又晕了过去。青山提刀便跃上屋檐,青玉站在院内咬牙切齿,每次都是他干这些脏活累活! 青玉和青山将人带回皇宫后,已然窥见天光。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山头洒下时,傅云拍了拍趴在他后背上紧紧抱在他腰上的手,「景天,醒醒,下来歇会儿。」 「唔——」唐景天靠在傅云背上打了个哈欠,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游冉疑惑地看着他,勐地吓了个激灵,「游统领,你这个人真的非常抽象好吗?你看我做什么?」 游冉问道:「唐侍卫,本统领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不知道就不要问!」唐景天松开傅云的腰,跳下马,傅云笑着摇摇头也下了马。 游冉下马后追着唐景天问:「我就客气一下,问还是要问的。欸——你躲什么,我又不吃人。」 唐景天捂着耳朵快步跑到河边,回头指着游冉警告,「不要过来,不要问,老子不知道!」 游冉自然不会去问傅云,于是又追着问老梁,「老梁,欸——你跑什么?我还没问呢?」 唐景天蹲在河边洗了一把脸,入秋后的河水冰凉,且越往西行越寒冷一些。冰冷的河水让他清醒了不少。 唐景天刚站起身,游冉在河里丢了块石头,水花溅到唐景天的脸上,唐景天的双拳握紧,吼道:「游冉!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你今日是犯病了吗?」 游冉充耳不闻,凑了过来,他的身材比一般人高大不少,显得唐景天尤其瘦小,他的手臂搭在唐景天的肩膀上,小声问道:「唐侍卫,我有点好奇,欸——你昨晚哭什么?」 唐景天:「……」神金啊! 游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不会是昨日杀了个死士,吓得做噩梦了?」 唐景天一怔,眉头蹙起,「不是。」 「哎!」游冉语重心长道:「不是我说你,那些人都是死士,你就是杀了十个,他们都罪有应得,你可是王爷的侍卫,杀人是难免的,你是第一次杀人吧?」 「嗯。」唐景天愣愣地点头。 游冉摸了摸下巴的大鬍子,笑道:「嗨,多大点事儿!你要是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你,日后你会习惯的,不要心里有负担!」 唐景天看着不远处和老梁说话的傅云,问道:「这些,都是王爷让你来找我说的?」 「欸——你看出来了?」游冉将架在他肩上的手臂拿了下来,笑道:「我就说我这笨嘴拙舌的,也不会安慰人。但王爷是真关心你,昨夜王爷和我商议事情时有些愁容,我还说你没这么矫情,王爷却说——」 「他说什么?」 游冉想了想,道:「王爷说你不是矫情,只是第一次杀人。嗨,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吓得整夜睡不着,第二日都不敢见人,说起来还不如你。」 「谢谢你。」唐景天一挑眉,道:「我收回刚才骂你的话,你现在不抽象了。」 「啊,什么是抽象……」 唐景天耸了耸肩,不解释就跑了。游冉还在原地扣头想什么是抽象…… 唐景天朝着傅云跑去,停在他面前,看着他的时候,眼里闪闪发光。 傅云笑问:「怎么了?」 他也不管周围人怎样看,怎样想,此时此刻他只想给眼前这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傅云愣在当场,周围歇息的禁军倏地都转过身去。 老梁怕长针眼,清了清嗓子,道:「咳,我,我有事儿和游统领说,先走了。」 傅云又问:「怎么了?」 唐景天也没有说话,松开傅云后,就那么微微仰头瞧着他,就在傅云觉得自己脸上难道是有什么的时候,嘴唇被人吻了上去。 傅云的心脏陡然一紧,愣了半晌,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停下了。 唐景天红着眼眶,半带嘲讽半带珍重,「你堂堂一个王爷,喜欢男人就算了,还要,还要挂心我这个不值一提的人,我,我何德何能,能得王爷青睐,所以,日后定万死不辞。」随后拍了拍胸口,笑道:「你这辈子的刀子,我唐景天都心甘情愿给你挡了!」 第95页 傅老闆,怎么办呢,你算是成功地pua到我了,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唯有这条命了。 傅云却没有被他这话感动到,反而戾气横生地将人捉了过来…… 「哎哟,他娘的……」游冉正看的津津有味,陡然被老梁一脚踢得蹦出三尺高,「老梁!你发什么疯。」 老梁道:「小游啊,过来梁叔教你个乖。」 「什么?」 老梁嘿嘿一笑,眯着眼睛,「不该看的不要看!」 第81章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唐景天脑中那个虚拟的「反傅云诈骗app」算是完全停止更新了。 傅云生气了,他生气的后果就是要榨干某人的每一寸唿吸,唐景天只觉得要两眼一翻,差点当场气绝身亡,嘴唇被人狠狠咬了一口,鲜血混在口中,这让傅云消了大半的气。 「傅云,你属狗的吗?每次都咬人!」唐景天捂着被咬破的嘴唇。 傅云眉宇间残存着戾气,嗓音喑哑,「你若是敢再说挡刀之事,本王咬的可就不止这里!」说着,他的指腹划过唐景天脆弱的脖颈,嘴角噙着冷笑,「若是不听,那本王只好,家法伺候。」 唐景天:「……」 这是一个床丨上警告…… 唐景天吞了吞口水,后嵴「嗖」地窜起寒意,随后他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性笑容,「ok,都听老闆的。」 「咳——」游冉在远处高声问道:「王爷,好了吗?咱们要出发了!」 唐景天只觉得黑云压顶,王爷,要不然你现在就将我咬死吧! 他刚才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吻了多久?艹!彻底没脸见人了! 禁军的人本来还以为王爷只是对唐侍卫青眼有加,所以昨日才那般担忧,如今看来,他们都得了「青光眼」,没错!王爷「断袖」断了个彻彻底底,现在整个禁军都知道了! 而且,王爷对这种私密的癖好不加掩饰就算了,如今是几个意思? 王爷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宠幸一个侍卫。这个侍卫曾经还是个暗卫…… 又是一路疾行,五日后,赶在落日前找到驿站落脚。 老梁消失了一整天,赶在大家吃晚饭前回来,一进门便喊道:「小游,快,快给叔倒点水……」 老梁咕噜噜干了三碗水,喘了一口粗气,「前面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到沙阳郡了,田将军的人在我们前方大概两个时辰的路程。」 傅云从游冉手里拿过图纸,思忖了会儿,道:「今夜让大伙好好休息,明日卯时便出发,应该能在明晚他们抵达沙阳县之前将人截住,要保证不要惊动沙阳县百姓,擒住人后,田将军和他的几个心腹由游冉带人押送回朝都。」 沙阳郡过去二十里便是西北大营的驻扎地,若是不能在沙阳县将人截住,田擎入了西北大营,到时当着大军对峙拿人,恐会引起军心动盪。 游冉道:「王爷不随禁军一同回去吗?」 傅云摇头,「边境新上任的统帅一直未到,届时军心涣散,若是西域十二城这时候进攻边境城防,只怕是要出问题。」 何况九王在附近虎视眈眈,他也不清楚九王和西域十二城哪几个有勾连。 「游冉但凭王爷指挥。」游冉转而道:「只是王爷去了边境,朝中大人们又要……」 傅云笑道:「本王知道游统领担心什么,陛下既然敢放本王出来,本王也不会辜负陛下,你只需要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游冉出去后,老梁问道:「王爷,属下有话想说,望王爷恕罪。」 「梁叔,这儿没有外人,你只管说就行。」 老梁看了一眼唐景天,「既然王爷愿意叫老梁我一声叔,那叔今日就直言不讳了。要我说,这次王爷就不该多管闲事儿!您一个朝都的王爷,带着一千禁军,手里又拿着另一枚兵符,王爷就没怀疑是九王故意引您出来的?」 「到时候九王在打着『贤王谋反』,他勤王护驾,押着您进朝都。更何况,现在西北大营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 「王爷,所以……」唐景天道:「你没让敏慎跟着,所以敏慎已经去了西北大营?」 老梁恍然,难怪傅云带着「宝贝疙瘩」出来,身边却没有敏慎跟着。 傅云只笑不语,老梁站起身,捏着下巴踱步思忖,就算如此,他依旧放心不下。 「不行,不行,就算如此,还是太危险了,这西北大营你不能去。」 傅云道:「梁叔,本王知道你担心,胡将军官职虽小,可也在西北驻扎多年,其实他是西北大军最好的统帅,同时也很了解西北的局势。」 「胡将军为人你又清楚多少,他能在军中的威望能及田擎吗?」老梁道:「王爷,难道您要将宝押到这么个人身上吗?」 唐景天赶忙将老梁扶着坐下,「梁叔,梁叔别着急,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王爷若是不管,万一西北真的兵变了,日后民不聊生,王爷岂不是成罪人了。」 「哼!」老梁瞪了一眼唐景天,「你这臭小子不劝他,倒劝起老夫了!一个被窝就睡不出两种人!」 唐景天:「……」 就不该管,引火烧身! 傅云这时却转头道:「景天,到时你跟着游统领一起回朝都,本王若是……你便带着扳指去本王的封地,陛下那里你不用担心。」 第96页 「你这怎么突然跟交代遗言似的!」唐景天勐地站起身,「我不同意,你倒是安排的清楚,你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嘿,叔站小唐!王爷这就很不厚道!」 傅云低头正在酝酿怎么能将唐景天安抚下来,唐景天一脚踩在凳子上,手掌拍着桌子,怒道:「你是觉得我唐景天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是吧?你要这么安排也行,那我带着你给的人跑去你的封地,花你的钱,多娶几房娇妻美妾,生他十个八,吃香的喝辣的,气死你!」 梁叔竖起大拇指,附和道:「欸,对,叔支持小唐!」 傅云被说的哑口无言,无奈的扶额,嘆了口气,「叔,你能不能不要火上浇油,这不是正在说,又没说一定,再说本王若是没有把握,怎么敢带着景天一起来西北。」 「嚯——」唐景天指着傅云,「你还打算不带我?」 梁叔一耸肩,表示这个火可不是他点的,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随后冷哼一声,道:「叔还不知道你?你就是想将小唐带出来好分散九王的注意力,这样敏慎能顺利赶到西北大营。」 「不然你能带小唐?现在后路都给人家安排好了……」 梁叔是拱火的一把好手,唐景天脸一黑,再不想和傅云说话。 第82章 你让本王拿你怎么办啊 朝都入秋后就一直阴雨不断,自从吏部的火着过之后,每日都是艷阳天。 潮湿中带着腐败的气息叫烈日一晒,秋日飒爽之风吹过,一派干爽。 「贤王谋反,勾结宁王的人劫天牢,如今又蛊惑陛下,带着禁军统领叛出朝都,臣请陛下明鑑,立即派人前去捉拿贤王!」 「高大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陛下受贤王蛊惑?你说这话可是大逆不道,且贤王这些年为陛下殚精竭虑,夙兴夜寐,你们呢?听说前日贤王遭遇刺杀,如今生死未卜,你们便跳出来落井下石了!」 高大人微弯着的身子挺直了,指着刚怼他的大人,「刘大人,谁不知道你是贤王一党?」随后又转向陛下,「陛下明鑑!贤王野心昭昭,如今怕是想去西北接掌兵权,好回朝都夺权呢!」 刘大人拂袖,冷笑,「笑话!禁军统领可是只有陛下才能调令的,你难道想说陛下让自己的人去帮贤王夺兵权?」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冒出不少人直指贤王是去西北夺兵权的。 陛下微眯着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地看着台下「唱大戏」的臣子,忽地鼓起掌来,随后从龙椅上站起身,「去将李阁老和杜大人带上殿来!」 两名小公公左右搀扶着李阁老上到殿上来,他脸色发白,精神尚可,眼神还算清明,但瞧得出来病体难支,步伐虚浮,若是无人搀扶,大概是走不动路的。 李阁老帕金森的手抖啊抖地欲要行礼,陛下却道:「阁老不必多礼。来人给阁老赐座!」 李阁老一副有出气没进气的样,惹得不少人疑惑,不少人都曾上李府探望李阁老,那时还瞧着有些精气神,如今这副样子,不禁让人唏嘘。 李阁老落座后,两名禁军将脏兮兮,一头乱髮的杜泽提上大殿。 那高大人一见之便道:「杜大人不是说偶感风寒……」 「高爱卿,你别急。」陛下冷笑一声道:「将杜大人的供状给各位大人看看。高爱卿看完之后,再来说说贤王谋反之事!」 约过了半个时辰,「出头鸟」高大人终于心虚地将供状传给下一位大人,瑟缩地向后退了退。 陛下这时才不紧不慢道:「杜大人的事情暂且放一放,有人说朕受了贤王蛊惑,又说贤王谋反。今日便让李阁老说说。」 「咳咳——」李阁老刚欲开口便用帕子掩唇咳了起来。 陛下关心道:「阁老,您若是森·晚·撑不住,便先歇歇?」 李阁老摆摆手,喘了口气,伸手被身边站着的小公公扶起来,他对着陛下行礼,道:「陛下,老臣无事,如今若是不说,恐怕也没机会了。」 先头说话的刘大人关切地询问道:「陛下,阁老这是?」 李阁老缓慢地转身,如今头上竟然无一根黑髮,面容憔悴不堪,他瞧着大殿上的诸位大人,尽量将声音提高,「我李仲甫教子无方,愧对陛下!」 「阁老什么意思?」 「难道贤王让大理寺围了李府,真的另有内情?」 「没错,老臣还要谢贤王,否则没有今日在此说出实情的机会。」李阁老将大家的议论都听在耳中,也不再啰唆,「不孝子李茂楠勾结九王,意欲谋反。之前御史台曾在殿上弹劾的话诸位想必还记得。」 驿站中的怒气值有些高,不禁让傅云有些心虚起来。 「景天,你别生气,因为御史台弹劾李阁老,一池子水都给搅乱了。」傅云解释道:「查到田将军时已经迫在眉睫,本王来不及多想,上次九皇叔看到本王待你不同,所以将你带在身边才能干扰他的视线,敏慎也好去稳住西北大营。」 「欸——」老梁捂住眼睛,笑道:「你俩先聊着,叔出去走走,秋日还怪闷热的。」 唐景天甩开傅云的手,「你别岔开话题,我自然是玩不过你们这些老谋深算,浸淫多年的老东西!我若是个娇娇娘子,就算你带我我也不敢拖你后腿,可我还是你的暗卫,我不想只躲在你的保护伞下,我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帮你,你却在想着怎么能让我安全地不掺和在其中。」 第97页 「傅云,就算你现在为我好,我也要不识好歹地说一句。」唐景天说着,眼底泛起一片红,他知道这次定是九死一生,没有什么人能将一切都算无遗策。 唐景天玩不过,所以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一切,万一陛下心黑手狠不顾及兄弟情,不管信不信傅云,都想来个一箭双鵰呢? 万一九皇叔还有后手,那个宁王没有被他二哥劝住,就是要出来捣乱呢? 「既然我爱了你,便愿意和你共进退。」唐景天说得坚定而决绝,他的眸子如他的心一般,再诚挚不过了,「你是抱着万一,万一九皇叔手上有私兵,你愿意用命和他拼一场,赌敏慎能将援兵带来,你想将损失降到最低。可是西北大军一旦动了,西域十二城得到消息,就会大举进攻大镜边境,所以,敏慎的所谓援军你根本没底,是吗?」 「景天,你……」傅云没想到唐景天什么都想明白了,愣愣不知再怎么解释下去。 「哼!」唐景天冷笑道:「现在知道了?老子只是想摆烂,富贵闲散的人生谁不想过。可如果这富贵闲散里没有你,过不过也无所谓。」 「景天。」傅云只觉得胸口这颗心越跳越快,几乎难以压制它,傅云倏地站起来抱住他,泪水在眼中打了个转却还是让他压了下去,随之便是一片苦涩。 「景天,你让本王拿你怎么办啊……」 傅云其实并没有多信陛下,如果他的生命里没有出现唐景天,或许他就破罐子破摔地反了,他才不信陛下愿意将皇位给他,他也不稀罕什么皇位,他就是想让陛下做得不舒坦。 这时,唐景天突然主动地吻了上去,发狠地啃咬着,傅云先是微蹙了一下眉头,随后便任由那人撒气。 傅云以为这些年他清心寡欲,将一颗滚烫的心都活死了,更别提有什么情慾。 这一刻,他却无奈地想,就这么让他和爱的人共沉沦一场吧。 第83章 有一股骚气…… 「傅云……」唐景天受着胀痛,喃喃再说不出话来。 「唔——」一声闷哼。 第一场灭顶的欲望结束之后,他才带着极致的温柔。 缠绵地吻着那人的唇,随后抬起头,温柔地看着被自己爱到骨子里的人。 傅云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耳廓,沉重地喘息着,佻达一笑,喉咙干哑带着蛊惑,笑道:「我爱你。」 「你说让我别离开你,可你也别丢下我……」唐景天的神思有些迷离,只觉汗涔涔的难受。 「好,不丢下你。」傅云哄道:「不要再和本王生气了,好吗?」 「唔——」唐景天只觉森·晚·得再招架不住,偏头从鼻腔中缓缓吟出一声,紧咬着下唇,半晌后才道:「没有生气。」 「嗯?刚是谁能言善辩的?本王都被你说得哑口无言,好生自责呢。」 唐景天的手揪着褥单,吐出一口气,气息沉沉,还带着咬牙切齿,「傅云,你好记仇!」 傅云一挑眉,将他的手捉了过来,放在唇下,轻轻咬了一口,「怎么办,本王就是这么个性子,你到今日才知道?」 唐景天只觉得飘飘欲仙,大脑空白了半晌才喃喃道:「我不行,别——」他只觉得喉咙的声音都要碎了,眼角控制不住流下泪来,「傅云,傅云,别……」 傅云不敢闹太久,睡去时已经到了子时。 翌日天刚亮,禁军就已经整装待发。 不多时傅云和唐景天一起出了门,老梁眯眼笑道:「小唐,今日怎么如此精神?」 唐景天面色窘迫,一如既往的脸皮薄,游冉笑呵呵地过来,将一把刀丢给唐景天,道:「带好了,晚上说不定有场恶战,你可别再见着血就晕了,你就当砍白菜就行。」 唐景天:「……」我还砍西瓜呢!我真谢你。 傅云道:「好了,别再废话了,赶紧出发吧。」 游冉应声刚走两步又倒回来,皱眉瞧着唐景天和傅云,摸着下巴道:「王爷,你俩不对劲啊——」 「……」唐景天皱眉道:「有啥不对劲?你还不走。」 游冉沉思了一下,看着老梁吹了个口哨,抬了抬头,「有一股骚气——是吧老梁?」 老梁看了看淡定从容,且还非常愉悦的傅云,嘴角歪了歪,仰头边走边道,「老夫不知道,」随即凑到游冉身边,由于身高体型差,费劲儿地揽着他的肩膀,耳语道:「确实骚——」 游冉和老梁相视一笑,随后旁若无人地击掌,游冉道:「欸——英雄所见略同!」 唐景天:「……」 傅云:「……」 傅云带着人马不停蹄地朝沙阳县赶的前几日,朝都这边经过一场陛下亲审之后,呈现出一片死寂。 李经亘终于从大理寺放了出来,而李茂楠和杜泽等众多党羽进了刑部的大牢,陛下下旨「李茂楠、杜泽等人夺去一切官职,贬为庶人。李茂楠、杜泽为主犯择日处斩。」。 此外还有一道旨意:「九王祸乱朝政,干扰科考,由禁军羁押回京待审。」 大理寺所查到罪证交与刑部。另外李阁老在朝堂上亲诉李茂楠的罪证,陛下念及阁老,故而李家无关人等不予连坐。其他相关人等量刑处置。 李经亘和田昕和离之事是李阁老临终前的遗愿,陛下感念李阁老大义灭亲、忠君不二,亲自下旨和离,由于田昕残害婢女,还是要依法处置。 第98页 九王在朝都的主要爪牙也算是拔除了一些,其他一些不成气候的虾兵蟹将却还寄希望于九王能夺下西北的兵权,于是隐藏起来,等待九王一举进攻朝都,里应外合,妄想成为新帝的股肱之臣。 整件事情的经过便理出了一个大概。 九王一心想要在朝都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捕捉到最有用的人选就是李茂楠,他是一个被埋没在李阁老光辉下的平庸之人,原本能力不堪大用,却还妄想成为李阁老那样名满天下的能臣。 于是他认为是自己的父亲遮挡了自己的才华,所以陛下看不到他的用处。 杜泽本就是九王的人,于是将李茂楠拉下水,李茂楠不甘心万一失败成为反贼,本想给自己留后路,犹豫之时,杜泽从怜月那里得知了纪儒和田昕有染,于是便有了「李阁老孙媳养外室之事」。 李阁老也确实叫此事气到了,卧病之时,李茂楠还想左右摇摆,结果傅云查上了纪儒。 李茂楠在刑部接受审问时得知陛下下旨让李经亘和田昕和离,他仰天大笑,「田昕这个蠢妇!若不是她争风吃醋非要状告我儿,贤王怎会这么快知道!如今谁胜谁负还未可知,现下贤王应当还未追上田擎将军吧?」 刑部尚书便是朝堂上维护贤王的刘大人,他冷笑道:「李茂楠,你死到临头了,倒是站定了位置?」 李茂楠:「已然如此了,我更希望他们两败俱伤,贤王也是个蠢货!我将名单都给了他,他却倒向了陛下!」 「什么名单?」 「科考中动了手脚的那些学子,还有我父亲的门生名单。」李茂楠嗤笑道:「我向他投诚,他却去见了傅修齐那个死胖子!贤王若是自己反了,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是他,何必苦哈哈跑去西北?傅修齐手里有私兵,他这次生死未卜啊!」 「有多少私兵?!」刘大人一掌拍在桌案上,激动地站起身,「快说!」 李茂楠哈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癫,搓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心情极好,挑衅地看着李大人,摊摊手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个棋子而已,他又怎会告诉我?」 刘大人顿时脸色一黑,招来狱卒,「用刑,本官现在进宫面圣!」 刘大人匆匆进宫,将李茂楠招出来的事情简言告知陛下,陛下当即也变了脸。 如今从朝都派兵是来不及了,万一将朝都的兵力派了出去,傅修齐的人就在朝都附近,岂不是正中下怀! 敏慎那边是去稳定西北边军的,而如今离得最近的就是宁王这边。 第84章 沙阳县前藏杀机 放出去的老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宁王不出去捣乱就行了,他跑去救傅云有点不太可能。 可其他地方的人派出去要么杯水车薪,要么赶到了,该打的都打完了! 「陛下……」 「别说话!」陛下思忖了会儿,道:「去兵部传朕的口谕,立马让……等会儿……」 陛下仔细斟酌的人选,想了个最妥帖的人,「你去找游统领的弟弟,拿着朕的印信,让他快马加鞭去檀州,将檀州军的骑兵调一半出来,赶去……赶去沙阳县。」 刘大人道:「如此能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要调人过去,一定要在沙阳郡将人拦住!」 刘大人告退后,几乎脚底生风,他这半截入土的人,差点把他那老破风箱的肺给喘烂了。 日落西山,秋风飒飒,马蹄声踏破晚霞,踩着秋风,傅云总算带着禁军的人赶在田擎进沙阳县前二十里埋伏了起来。 田擎在朝都时没怎么和傅云打过交道,傅云也不管武官的事情,如今见到傅云单枪匹马地等在官道上时吃了一惊。 田擎下马,客客气气行礼,「下官参见贤王。贤王不是应该在朝都,难道陛下派王爷出来办事?」 傅云翻身下马,淡淡道:「田将军起来吧,本王受命于陛下,前来沙阳县等一个人,等到那人,事情就能办了。」 「哦?」田擎是军中之人,长相不算粗犷,鬍子剃得干净,肩膀浑厚,身着军装,微笑道:「前方大概二十里就到沙阳县了,王爷这是专程在路上等着下官一起吗?是什么棘手的事情,需要下官协助吗?」 「那倒不必。」傅云身着一袭宝蓝色宽袖长袍,长身玉立,看着斯斯文文,云淡风轻道:「本王刚到此地,听说沙阳县二十里外有一条河,名叫『兰沙河』,此河连接域外十二城中的耶兰城,本王想既然到了此地,顺便来看看此河也好。」 田擎:「……」 「王爷见谅。」田擎为难道:「下官要赶在三日内抵达西北大营,并交接军务上任,恐怕来不及陪王爷看这大好山河。」 「无妨。」傅云人畜无害地一笑,却道:「对了,田将军,你有个独女,名叫田昕,可对?」 田擎摸不着头脑,问道:「王爷怎的关心起小女?小女前些年已经嫁与李阁老的长孙了。」 「没什么,就问一下。」 田擎:「……」 此时不远处传来沉重的马蹄声,脚底官道上的沙砾都被这动静震颤了,田擎心里一慌,但面上却气定神闲。 半炷香后一支队伍出现在不远处,见到他们之后停了下来,随后一辆马车从队伍中驶来。 「哎哟,我的娘啊!九阙,你这驾的是马车……就不能慢些吗?」 第99页 一个圆润的男子唠唠叨叨地掀开车帘,见到傅云便揉着水桶腰让九阙扶下车,「三侄子也在,真是巧了。」 「九皇叔。」傅云拱手施礼,道:「确实巧,这不,侄子还和田将军闲聊呢。」 「九阙,快给本王揉揉。」傅修齐指着自己圆滚滚的腰线,九阙不想当着别人的面驳了王爷的面子,于是站在傅修齐身后用掌根给他揉了揉。 田擎自见到是傅修齐的人马来了,对面只有一个傅云,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可也未放下警惕之心,毕竟在他眼里,这人心思深沉,不容小觑。 「多日不见,看着你的气色倒是……差了些。」傅修齐上下打量了一番傅云,笑道:「看来是操劳过度,皇叔说过要请名医给云儿看看,这不,人都带来了。」 「多谢九皇叔关心,」傅云「营业」假笑,道:「看病就不必了,谈正事要紧。」 傅云和傅修齐打着机锋,想要再拖延一段时间。 唐景天、老梁和游冉带着人隐匿在附近,只要傅云这边拖延不下去,他们便立时冲上去保护傅云。 暗卫们也藏在附近伺机而动。小七自从知道唐景天不是大一后,状态有些消沉,大四怕他出事儿,一直跟在他身边。 小七忽然低声道:「四哥,你不用担心我,小七知道轻重。」 大四落在小七身边,沉默了片刻后,道:「老大是为了救王爷死的,这是我们做暗卫迟早要经歷的,一开始我也不信,竟然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可就算没有这个人,老大也死了。」 「我知道,」小七压抑着难过,鼻子微微发酸,「我知道不该怪他,我们都会死,可我不是先死的那个人,所以我还是会难过。」 大四本就是个冷漠寡言的人,作为暗卫,能言善辩也不是他需要学习的技能,所以他也不知道还要怎么安慰小七,只是拍了拍小七的肩膀。 小七吸了吸鼻子,「其实,他挺好的,我那晚不该怪他的,也许他也不想。」 「小七,你不要自责。」 大四想起无论是以前的大一还是现在的他,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坚定而豁达,他会一辈子将大一放在心底。 小七挥去心中的阴霾,想着等回了王府,还是要找「老大」说些什么。 「三侄子,你今日拦在这里就是要同皇叔说这些?」傅修齐先前柔和的神色一凛,「你若是站在皇叔这边,日后叙叙家常也是方便的,今日就不着急说这些了。」 傅云和傅修齐之间的距离有三丈远,又和田擎呈三角站位,几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打算。 傅云本想继续演下去,傅修齐又开口,「云儿,你就别挡着了,田将军还等着去西北大营上任,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傅云摊手,笑问:「若是不让呢?」 「看来你是铁了心?」 「皇叔这话应当问自己才是。」 「好吧!」傅修齐觉得冥顽不灵的人死了也无妨,想终止对话,忽地他想起一事,便道:「对了,当年你父皇的确属意你当太子,奈何宋蓉音冥顽不灵,你父皇发现她这些年所谓不在乎后位都是为了护住那对母子,于是大发雷霆,他要宋蓉音在你的太子之位和那对母子的生死之间做选择。」 第85章 爱是软肋,我偏要做盔甲 傅修齐嘴角噙着淡薄的笑,「你父皇为她这些年的作为感到震怒,本想她若是选了那对母子,便一杯毒酒赐死你,可她却自缢在宫中,你父皇这才放过你的一条命。」 傅云紧紧抿着下唇,眼底一闪而逝的怒意,随即无动于衷地笑道:「那又如何?」 「如何?」傅修齐只觉得朽木难雕,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不愿意和自己反上朝都。 「你可知道你父皇为何如此厌恶这对母子?因为他怀疑现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不是他的种,后宫争斗,一点小把戏就能让你父皇疑心深重,你说宋蓉音是不是有病……」 「有病的是你!」傅云垂立的双手在袖中攥成拳,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怒意。 随着傅云这一声,谈判破裂!九阙身形快速靠近傅云,拔出后腰的双刀就狠厉地砍了下去。谁知傅云的宽袖中也藏着一把短刀,登时三把刀相撞,发出几乎能刺破耳膜的碰撞之声。 随后埋伏在附近的禁军从旁边的山坳和树林间涌出,傅修齐身后的私兵还有田擎身后的人都涌了上来,以包围之势将傅云和九阙围在中间。 唐景天随着禁军冲出来,他目之所及只有傅云,老梁护在他身边打退拦截的人,吼道:「你快去帮王爷,这边交给老夫!」 游冉一手一把长刀,脖颈扭出声响,痞笑道:「老子自从当了禁军统领就很少打架了,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游家的刀法!」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藏在四周的暗卫立刻现身,他们只有一个职责,护住贤王。 傅云和九阙还在拼着劲力。九阙在小蝶村见识过傅云战力,只那快速回噼的一刀就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于是回去日日都在琢磨怎样才能比他更强。 此时,唐景天赶来傅云身边,提刀兜头朝九阙砍下去。九阙快速闪身避开,冷笑道:「又是你这个小侍卫!上回你躲在贤王身后没和我比试,如今我要瞧瞧你有多强能如此得贤王的青眼。」 唐景天:「谁他妈的答应和你比了……」 第100页 「别和他废话。」傅云按住唐景天的手。 九阙抬手招了招,有几名黑衣死士上来缠住傅云,如此就无人能帮唐景天了。 九阙非常满意现在的局势,对唐景天勾了勾手指,讥讽道:「来吧,你该不会是床上的功夫比较厉害吧?」 「厉你妈啊!」唐景天被他这话着实给气到了,头顶的火登时蹿起三丈高。 九阙懒得和他废话下去,手里的一双短刀相互磨了磨,脚下步伐加快,随后朝着唐景天砸去,唐景天知道他力大,不去与他硬刚,极快侧身躲了过去。 傅云被人包夹住,他们的人远远不足对方四分之一的人手,现在只能拖住等到敏慎带人过来。 老梁和游冉都被分别隔开了,对方的目的非常明显,想拿住唐景天逼傅云就范。 傅修齐只见了唐景天一面,竟然如此笃定唐景天就是他的软肋。 自从唐景天那日第一次杀人晕倒之后,老梁就开始训练唐景天疏懒的武艺,他本身就有肌肉记忆,只要勤加练习,其实很快就能融合在一起。 也多亏了老梁,否则唐景天此刻早叫九阙打趴下了。 唐景天抹了一把嘴角刚让九阙一脚踹到胸口咳出的血沫,而对面的九阙也没好过,唐景天如法炮制当初对付傅云的那招,出其不意地给他眼睛上撒了一把土,顺利拿下「一血」。 唐景天在下摆上撕下一块布条,将自己的手和刀柄缠在一起。 「嘶——」九阙摸了一下受伤的手臂,殷红的鲜血让他陡然间来了兴趣,咧着嘴一笑,揉红的眼睛满满都是嗜血的狠厉,「跟老子玩阴的?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话落,便发狠地砍了上去。不得不说硬碰硬唐景天确实敌不过,可是暗卫要的不是极致的力量,他身上更快的是速度。 唐景天后仰以刀撑地,抬起左脚踢在九阙右手的手腕上,他右手吃痛一松,刀刚掉下,唐景天侧身翻了出去,随后抡刀噼向九阙的右肩,九阙顾不得捡刀,左手提刀挡住唐景天的攻势。 唐景天却快速收回刀身,脚下步伐一转,朝他身后砍去。九阙身经百战,很快便有应对之法,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拉开距离后迅速起身,随即将左手的刀掷了出去。 不知何时傅云脱身跑了过来,「呛啷」一声,那刀被傅云一刀噼了回去。 九阙翻身接过短刀,余光扫向不远处傅云已经撂倒的死士。 傅修齐此时被一群死士护着站在不远处,大声吼道:「九阙!抓不住就杀了!」 九阙有些不耐烦他的话,甩了甩方才被唐景天踢过的右手,他没想到唐景天竟然如此聪明,但他嗤笑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聪明,一会儿便让他成为刀下亡魂。 唐景天也早没了初见那般嘴欠和散漫。九阙不再他继续玩下去,向后退了几步,原本留出空间让九阙单打独斗的同伴都默契地接收到信号,迅速抽调人手过来对付唐景天和傅云。 傅云挡在唐景天身前道:「你找机会跑,本王让大四带你走。」 唐景天上了狠劲儿,「这事儿我不答应,要走大家一起走!」 「唐景天!」傅云一脚踹飞一名袭击上来的私兵,吼道:「大四!」 大四刚好解决身边的人,来到傅云身边,「王爷。」 傅云拽过唐景天推给大四,「保证他的安全,把他带走,快!」 「傅云!」 大四还没来得及回復,只见唐景天震怒,抬手斩杀一名从傅云背后偷袭的黑衣死士,那血瞬间溅到唐景天左眼下,犹如泣血一般。 唐景天怒视着傅云,「你给老子听清楚了,老子不走!他们以为我是你的软肋,可我偏要当你的盔甲!」 傅云愣住,耳中再无周围的厮杀和哀嚎之声,唯余那人坚定的声音响彻心田,打入他的四肢百骸,仿佛能让人重获新生一般。 「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软肋,可我为何不能是盔甲?!」 唐景天击退两人后,抱了抱傅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旋即分开又杀了出去。 第86章 兄弟,你这样是要丢工作的! 大四见到这场景顿了一下手里的刀,小七跑了过来及时替他挡下,「四哥,你发什么呆!」 「没什么。」大四拧着眉,冷脸转过头去,将要上来杀傅云的人击退。 看到这场景的傅修齐,偏头笑道:「还真是一对苦命情人。」 九阙靠坐在马车上,随手从车帘上用短刀划开一块,扯下一条绑在自己受伤的手臂上,不屑一笑,「老子现在就去送他们到阎王殿里做鸳鸯!」 「啧——」傅修齐面露嫌弃,却伸手亲自帮九阙在手臂上打了个结,揶揄道:「贤王喜欢大雁。」 「管他鸳鸯还是大雁,先送下去再说!」 九阙从保护傅修齐的死士手里拿过一把长刀,在手上掂了掂,虽然不如傅修齐专门为他打造的短刀趁手,但是他已经叫唐景天先前的一把土给撒的杀意四起。 傅修齐在九阙背后叫道:「九阙,你自己小心,打不过就退回来。」 九阙头也没回,「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其他人你交给我就行!」 西北风大,将九阙的衣摆吹起,傅修齐望着九阙离去的背影,有些后悔那日没和九阙好好说话。 夺位之事他已经谋划多年,岂是说放弃就放弃的,离弦之箭,覆水难收。 第101页 他傅修齐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多年前的二皇子宫变夺位,他在其中费尽心机,撺掇二皇子夺位,并成功毒杀了先皇,只是没算到宋蓉音留下的信坏了他的好事。 如今看着她这冥顽不灵的儿子就来气! 月上枝头,西北的月色和朝都明明都是一个月亮,偏偏生出别样的滋味。 厮杀还在继续,忽地天边炸开一抹绚丽的烟花。 老梁惊喜道:「应该是敏慎带人来了!」 游冉也大喜,对着禁军吼道:「大家再坚持一下,艹……」一名冲上来的士兵被他一刀抡飞,「援军就快到了,杀啊!」 带出来的禁军杀到现在已经体力难支,陡然看见天空中的烟花和听到游冉的话,顿时军心大振,众人默契地齐声大喝:「杀啊!」 傅修齐也看到那信号烟火,倏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这时才反应过来,敏慎竟然不在。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姓唐的小侍卫头上,竟然忽略了敏慎。 傅修齐招来一名死士,道:「去,给田将军说,先杀了贤王!」 死士应声便急匆匆进入战场去找田擎,那死士刚离去,一柄大刀穿越人群飞射过去,一名死士迅速反应过来,挡下了那一刀后倒下。 其他的死士立刻集中起来挡在傅修齐的面前。 傅修齐望着不远处的傅云,眼角不详地跳了跳,还真是疏忽大意了,他仰天嘆了口气,「难道今日又败在他的手上了?」 「听说你的名字叫唐景天?」 九阙又出现在唐景天的面前,手里握着长刀,眼眸如鹰狼一般紧紧盯着唐景天。 唐景天已经战了一个时辰了,体力上大不如刚休息好的九阙,他的位置也离傅云有一段距离,离最近的小七察觉到九阙的图谋,便急忙赶了过来。 「老大!小七来帮你!」 唐景天看着小七一如往日护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低声责备:「小七,你应该去保护王爷,管我做什么!」 小七道:「你瞒着小七,可小七不想生你气,无论什么原因,小七不能再让老大受伤了!」 「小七,你——」唐景天真不知道如何说他,心里既是感动,又是酸涩,可还来不及他多想这些,众多九王的死士和田将军的兵都朝着傅云过去。 而游冉和老梁都自顾不暇去照应傅云,只有大二和大四在傅云身边。 唐景天心底大骇,九王看到有援兵来了,恐夜长梦多,打算杀了傅云速战速决,看来西北大营也有什么变故。 唐景天对小七喝道:「快去帮王爷,我在这儿挡着他!」 「你还是让他帮你为好!」 九阙一刀朝着唐景天砍上去,小七不顾唐景天的催促要去替他去接刀,唐景天推走小七,反手扛住九阙的刀,大吼:「快!」 九阙撤回刀,随即朝着唐景天的腰间斩去,他现在体力不够,速度跟不上,只能硬生生接下这一刀,顿时被巨大的力量打飞了出去。 唐景天趴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沫,九阙飞身便砍,小七最终还是折回头来帮唐景天扛下这一刀。 唐景天无奈,兄弟,你这样是要丢工作的! 「小七挡着,老大快走!」 「咳咳——」唐景天艰难地站起身,感觉九阙的力气再大点,腰都要断了。 唐景天握紧手中的刀兜头朝九阙袭去,九阙撤回压着小七的刀,反手挡住唐景天的刀刃,一脚朝小七胸口踢去,小七后空一翻躲掉了。 九阙也懒得理小七,左手握拳朝着唐景天的胸口砸去,唐景天侧身反握他的手腕向他的惯性方向用劲,结果他的力气不足,九阙回身,被握着的左臂顿时朝唐景天的侧脸拍了过去。 小七躲过九阙那一脚后被其他死士拦住去路,再无法来帮忙。 唐景天的头结结实实受了九阙一拳,顿时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九阙再次抡刀朝唐景天砸去时,被一个强有力的刀接住并震退了三四步。 傅云来不及问唐景天怎么样,拉起唐景天就跑,九阙还要再追,却被大四拦住。 老梁牵过来一匹马,将缰绳丢给傅云,「王爷,您策马先往敏慎那边去,这里我们拦着!」 …… 「游启!」敏慎正愁带着胡将军的二百人只怕不够,上哪再去找人帮王爷,刚到了沙阳县便看到一队人马行来。 游启是游冉的弟弟,长得有七八分相似,身材魁梧,一身军装,身后一队檀州的骑兵,见到敏慎后夹紧马腹快速上前。 二人熟稔地相互在胸口砸了一拳。 游启道:「你不是先去了西北大营吗?怎么只带了这点人?」 「你来的正好,边走边说。」敏慎着急王爷的安危,游启也知道此时不是寒暄的时候,二人并驾齐驱快速朝沙阳县外赶去。 第87章 下回带我去吃别的好吗? 三日前。 敏慎是夜里拿着兵符来到西北大营,敏慎为了安全起见,便偷偷进的营地,胡将军当时还未睡,见到敏慎时正要大喊刺客,敏慎抬手就给人打晕了。 胡将军醒来后,人被堵了嘴绑在床上,他震怒地瞪着敏慎。 「胡将军莫怪!」敏慎朝胡将军歉疚地躬身行礼,「在下是贤王身边的人,因怕胡将军惊动营地的人,情急之下出此下策。」 第102页 敏慎说罢,从怀中将兵符和信物拿了出来,「将军可认得此物?」 胡将军看到敏慎手上的一支梨花簪,眼底的震怒变为不可置信和愤怒。 「唔——唔——」 敏慎道:「我现在替将军松绑,还请将军莫要出声。」 「唔——」胡将军看了看那支梨花簪,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点头。 敏慎替胡将军松绑之后又道了歉,才道:「王爷说拿出这支簪子,将军一定会考虑。」又将簪子双手奉上。 胡将军冷笑一声接过簪子,道:「我见过你。贤王也来了?他不在朝都蝇营狗苟,跑来我西北大营干什么?」 「胡将军当真心直口快。」敏慎直言,「胡将军应该早就接到调令,由田将军前来掌管西北大营,而胡将军退居檀州掌管檀州守备军。」 「没错,」胡将军的手指在簪子上拨弄了一下,「贤王现在连武将调遣都要插手了吗?」 「并非,田将军已经反叛,他此番前来是要带西北大军打着捉拿贤王、回朝都勤王救驾的旗号,替九王夺下朝都。」 「笑话,西北大军岂是他说带就能再走的?西域十二城放着不管了?」 「若是九王答应事成后将沙阳郡以北十余座城池让给西域各部呢?」敏慎道:「入秋了,眼下要秋收了。西域土地贫瘠,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沙阳郡以北的肥沃草场和农田,今年冬天,他们便不用为粮食发愁,何乐而不为?」 胡将军仔细思量着敏慎的话,敏慎又道:「胡将军,敏慎敬佩您一介女子,不畏西北烈日风沙,在此处驻守数十年,您为了什么,王爷清楚,您也很清楚。」 「王爷果然是心细如髮。」胡将军这话却不是恭维,她徒手将那梨花簪在掌中捏断,「我就算欺君罔上,也等不到贤王来治!」 「胡将军,王爷并非要拿此事来要挟将军,而是想让将军看清目前的局势。王爷已经在拦截田将军的路上,只怕九王也坐不住了。」 胡将军道:「此事事关重大,为何贤王不亲自来?却叫你跑来送信?为何陛下又不直接下旨让你带来?你拿着圣旨,我又能说什么?」 胡将军忽地站起身,她如今年过四十,一双久经沙场的眼睛锐利依旧,「你们怀疑军中有九王的人?!」 「将军能想到,陛下和王爷怎么想不到?若是王爷出现在军营,九王的人在军中挑起譁变,『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岂是一道圣旨就能解决,届时九王的人只要控制住将军,再将将军女子的身份公之于众,将军以为大军出事儿,西域各部又会怎样?」 所以傅云不能贸然来西北大营。 九王想以最小的代价夺取兵权,傅云也想以最小的代价稳住大军。 九王多疑,西北大军又有他的人,若是傅云出了朝都直奔西北大营,那军中的人就会直接控制胡将军,大军势必要乱起来,到那时西域落井下石,对他们两方来说都是不利的选择,所以谁都不想用这最后一个方法。 傅云在路上拦截田擎,九王便会认为兵符在傅云身上,能将傅云拉过来自然是最好的,拉不过来,那就斩杀他,田擎按照原先的计划接管西北大营即可。 敏慎将兵符交给胡将军,郑重道:「这就是陛下的圣旨!西北大军和西北的平安皆繫于将军一人之身,还望将军能够稳住大军。西域各部得不到消息,便不敢贸然攻打。」 胡将军终是动容了,沉思片刻后,接过兵符,道:「大军不能动,你拿着我的手书到沙阳县去,我在那儿留了二百人,他们都是我的亲信,不会有问题。」 总算将胡将军说动,敏慎对胡将军拱手,转身退出营帐,消失在夜色中。 …… 沙阳县外二十里的厮杀还在继续,禁军已经支撑不住,老梁将傅云打晕后让唐景天骑马带着往沙阳县去。 可后面的追兵一直穷追不捨,唐景天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找了个隐蔽之处将傅云放了下来。 「唐景天,你放开我!」傅云醒转过来,只见唐景天正在扒自己的衣衫,「你要做什么?谁让你这么干的?」 唐景天将傅云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蹲下身抱了抱傅云,笑道:「我是你的暗卫,身为暗卫的职责不仅是保护主子的安全,关键时刻,自然是要挡刀的。」 「唐景天——」傅云怒不可遏。 「嘘——小声点,不然被人发现了。」唐景天恋恋不捨地看着傅云,随后在他唇上吻了上去,像是告别一般。 「本王就不该带你出来。」傅云想狠狠咬一口唐景天,他却狡猾的快速离开,傅云命令道:「放开本王!」 「就不放!」唐景天头一歪,痞笑道:「傅云,我很怕死,可是……」 傅云意识到唐景天接下来要干嘛,使劲挣扎着想脱开束缚,唐景天捧着他的脸颊,二人双眸对视,一人怒气沖沖,一人温柔缱绻。 「傅云,醉云居的酱鸭我都要吃吐了,下回带我去吃别的好吗?」 「你先放开我!」 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唐景天没再说话,又吻了吻傅云的唇,随后抬手将傅云打晕了过去,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草丛,然后翻身上马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贤王!」一个追兵喊道:「这边,都过来,贤王往这边跑了!」 第103页 傅云迷迷煳煳间听着大队人马离去的声音,眼角湿润了起来。 唐景天听到身后不断逼近的马蹄声,手里的鞭子狠狠挥动,他再也不觉得骑马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了,此时此刻他也不想去后悔什么。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傅云千万别被九王的人发现。 第88章 鹘鹰落,大势去 「王爷。」 老梁在一个土坳的草丛里找到傅云,傅云悠悠醒转,勐地想起唐景天,便喊道:「唐景天呢?」 此刻距离唐景天离去已经一个时辰了,半个时辰之前,敏慎和游启带着人赶了过来,田将军想跑被游冉擒住,九王见到檀州骑兵,于是朝北边退去。 老梁见到敏慎便问王爷去哪儿了,敏慎惊骇,「王爷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唐景天带着王爷去找你了啊?没见到人吗?」 敏慎慌道:「没见着啊!」 「糟了!」老梁一拍大腿,「刚才一直没见着九王身边那个侍卫,莫不是追上去了?」于是立刻道:「大二呢?」 小七沖了过来,道:「二哥受了重伤。」 老梁来不及多想,催促道:「快,所有人,现在去找王爷和小唐!」 老梁说着便上了马,小七和敏慎一听也慌了起来,几人前后脚便策马急忙去找人。 一群人在黑夜里找了半个时辰才找到昏倒在草丛里的傅云。 老梁见到傅云身上盖着唐景天的外袍,而傅云身上的外袍不见,便立刻明白过来,唐景天这是自己穿着傅云的衣裳把追兵引走了。 「王爷,没事儿吧?」老梁将傅云松绑扶了起来,道:「九王带着人往北走了,游启将军带着檀州军来了,咱们要不要追。另外,四周我们都找过了,没见到小唐。」 「没见到?什么叫没见到?」傅云的音调都变了,「去,去追上九皇叔!」 傅云记得晕过去之前听到了九阙的声音,现在想来,第一反应是唐景天被九阙抓走了,况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如果不能抓住九王,让他回了封地便不好办了。 「是。」老梁立刻去找游启。 行军路上无人敢去打扰傅云,他眉宇间都是散不开的阴沉戾气,低头看着地图。只有游启在和傅云商议事情。 游冉押着田擎去了沙阳县休整几日便回朝都。田擎被抓后,手上的兵见到主帅被擒,傅修齐带着人遁逃,当即就扔下武器投降。 带出来的一千禁军死死伤伤,也没多少人可用,还好有游启得了陛下的调令前来。如今唐景天生死不明,大二受伤随游冉去沙阳县养伤,敏慎心有余悸,还好赶到及时。 敏慎找到因为担心唐景天而心情沉重的小七,二人相视还有些尴尬。 自从那日发生的事情,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敏慎看着有些慌乱的小七,小七刚抬步,他就上去将人拉住。 小七急忙躲开,道:「敏慎大哥,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还是,还是别说了,我现在没有心情。」 「小七,」敏慎紧张地双手握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哎,小七,我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可是咱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 「嗯。」小七轻轻地点头,却不看敏慎。 敏慎急得不行,抓耳挠腮道:「我,我知道你对大一……可是,小七,我,我——」 「敏慎大哥。」小七抬头,「我知道老大的秘密了。」 「你——是唐景天告诉你的?」 小七苦涩地摇头:「其实,我早就发现老大不一样了,只是——我不愿意相信而已,可是没关系,在我心里,无论是以前的老大,还是现在的老大,他们都像哥哥一样。」 哥哥一样…… 敏慎心口一紧,没有来得开心了一下,原来他当大一和唐景天是哥哥。 「那,那我呢?」 小七闻言心跳漏了一拍,耳根唰的一下红了,他咬着下唇,半晌低低道:「不,不一样。」 敏慎追问,「怎么不一样?」 那日王爷进宫,敏慎和小七说话,他想着喝点酒应该没事儿,结果借着酒劲儿亲了小七,谁知小七反应极大,当场给了敏慎一巴掌就跑了,后来他也尴尬得不行,不敢去找小七,结果失眠了一夜。 他后悔那夜唐突了,这几日在路上,他一直想再见到小七要怎么说,当听到小七说他不一样的时候,他几乎都不能唿吸了。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问这么清楚干嘛!」小七低头就跑,刚好撞见老梁。 「小七?」 小七撞了老梁就跑,老梁见着敏慎也在,便不觉得奇怪了,脸上带着看热闹的笑意,打趣道:「敏慎,你也真是的,小七还是个孩子,不能着急。」 敏慎:「……」 「梁叔!你能不能不要瞎掺和!」 「嘿,老夫还不稀得管你呢!」 敏慎懒得和老梁掰扯,追着小七就走了。老梁摸了摸下巴,想起唐景天还没找到,不由又嘆了口气,转身朝傅云那边去了。 傅云见到老梁,放下手里的图纸问道:「可见到唐景天了?」 「没有,」梁叔摇头,「王爷,你也别着急,他们若是想用小唐逼你,就不会动他,可他们一直朝北跑……」 「梁叔是觉得景天不在九皇叔手上?」 第104页 「也不一定,万一他还有后手,你如此追上去,岂不是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傅云忽地听到天上有鹘鹰之声,便立即道:「游将军,你能将那只鹘鹰射下来吗?」 一直在旁边未说话的游启抬头疑惑地看着那只盘旋的鹘鹰,站起身找人要来弓箭,道:「可以试试。」 两名小兵合力抬上来一把约百斤重的大弓,游启将袖子撸上去,露出虬结的肌肉,单臂便能轻松将弓拿起。 「传令下去,即刻准备出发!」傅云道。 傅云认得这只鹘鹰,是九皇叔的人养的,鹘鹰出现他的第一反应是唐景天很有可能不在他们手上,不然他们不会放鹘鹰出来巡视。 如此一来便无所顾忌了,他需要将九皇叔拿下后才能专心去找人。 此外,游冉虽然留在沙阳县休整,但还是派出去人手在找唐景天的下落。 傅云心里着急,只盼着游冉那边能有消息。 游启搭上三支箭,那鹘鹰似乎反应过来要逃,那三支利箭即刻破空而出,这一套弓箭比一般的弓箭要快数倍,随之传来一声鹰唳之声,鹘鹰被射中掉落下来的瞬间,众人立刻朝北方疾行而去。 第89章 入冥之地「耶兰城」 九阙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一种不祥的预感坠在心间,于是双指放在嘴边吹响哨声。 然而,等了良久都不见鹘鹰的踪影,九阙立即变了脸色,快步来到傅修齐的营帐外。 营帐简陋,九阙掀开帘子,躬身钻进去,「王爷,快走,属下的鹰被人射杀了!」 阿姮还在替傅修齐揉腿,傅修齐刚浅眠了一会儿,闻言倏地睁开眼睛,「你不是说贤王跳崖了吗?他们这时候不应该去找贤王的尸体吗?」 「少废话!」九阙一把将傅修齐拉起来,「夜里黑,虽然衣着看着一样,但也说不定是谁套了贤王的衣服。若是贤王还活着,他手里有骑兵,很快就能追上我们。快走!」 阿姮连忙帮傅修齐穿上靴子,几人刚出营帐便「嗖嗖」飞来几枚飞镖。 九阙大骇,一把将傅修齐推开,大喊,「阿姮,你带着王爷快跑,我带着死士在这儿挡着。」 说话间,老梁带着暗卫已经进入营地,大四身形迅速,飞快地拦住阿姮和傅修齐的去路。 九阙急着要去护傅修齐,老梁翻手又扔了几枚飞镖出去,九阙只能后仰躲掉飞镖,随即从后腰拔出短刀。 只听阿姮大叫一声,左腿中了一镖倒地,倒地前将傅修齐推了一把。 大四要去抓傅修齐,一名死士飞扑上来,就在这个档口,九阙丢出手里的短刀,回身扶起阿姮,一手抓住傅修齐的胳膊就跑。 老梁要追,傅修齐的私兵拼死围了过来。 阿姮一瘸一拐,实在跑不动了,「九阙,你带着王爷走吧,不要管奴婢了。」 「废什么话!」九阙架着阿姮的肩膀,吼道:「你再坚持一下!」 傅修齐跑得气喘吁吁,九阙打了个口哨,一匹黑马应声跑来,九阙将傅修齐和阿姮推上马,喝道:「阿姮,你带王爷先走!」 「九阙……」傅修齐的话还未说完,九阙朝马背上狠狠一鞭子,马发出嘶鸣声飞快地跑了出去,颠得傅修齐再说不出后话。 就在这时,小七追了过来,对着九阙吼道:「我老大呢?你把他藏哪儿了!」 「你老大?」九阙冷哼一声,「死了!你下去陪他吧!」 小七露出的一双眼睛瞬间黯然下去,随后他握紧手中的刀大吼一声沖了上去,九阙的手朝后腰去抽了个空。 他的双刀一把被唐景天打落没来得及找,还有一把刚才扔了出去,手上没有武器,他只好闪身躲开,随后抄起地上的木棍朝小七砸去,小七反手一刀噼断木棍。 木棍断的一瞬间,九阙蹲身一个扫堂腿将小七扫翻在地。 九阙打了个滚翻身上去掐住小七的脖子,龇牙道:「昨夜就是你帮他对吗?哈——原来昨夜我追的人是他啊,他掉到悬崖下应该淹死了吧?」他喉咙发狠道:「要是不幸撞倒石头,应该就摔得脑浆迸裂,叭——稀碎了!」 九阙说着笑得阴恻恻的,小七不禁后嵴发寒,握着刀的手松开,使劲扒着九阙的手臂,就在他觉得缺氧而大脑空白,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傅云带着敏慎赶来了。 九王的私兵比不上檀州的正规骑兵,当场就将私兵制住了,死士们却还在拼死抵抗。 九阙被飞来的利箭差点射中,松了手朝后翻去,抓起一把地上的泥沙朝冲来的敏慎撒去,然后疾步跑了。 傅云赶到,老梁道:「被俘的死士自尽了,还跑了十几个。」 敏慎将小七扶起来,小七捂着脖子将气喘匀了,急道:「老,老大,掉,掉下悬崖了!」 傅云下马拉住小七问道:「哪儿的悬崖?」 小七摇头,老梁想起这附近的地形,道:「咱们昨日拦截田将军那里约五里外的兰沙河峡谷。」 「所有人,先去追九王。」傅云皱眉道:「敏慎,你带着小七去找游冉,让他带人在兰沙河附近找找。」 天空之上应声传来轰隆的闷雷,随即,噼里啪啦的秋雨洗刷了沙阳县外所有厮杀过的痕迹。 暴雨让兰沙河的水位暴涨,顺着地势一直流往数百里之外的沙漠,随后在沙漠外呈现无故断流之态,叫不少好奇的人前来观看。 第105页 此处还有个名,曰:入冥。 据说这里有个断口,河水流入地下,不走上面的荒芜大漠,随后在耶兰城外数十里陡然出现在地面,形成一个湖泊,耶兰城的人叫这湖「缇蓝湖」,湖水养育出大漠中的绿洲。 耶兰城得以丰富的水源而建城,占地面积甚广,人口众多,这也是西域十二城其一。 一队中原的商队行至「入冥」,远远见一名异域风情的姑娘走近,姑娘约十七八岁的样貌,头上裹着蓝色的头纱,露出的眼睛之上,皮肤白皙,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大而深邃。 「是梁老闆吗?」姑娘右手放于左肩下方一点,微微俯身,说着一口还算流利的中原话,「我叫伊蓝缇娜,梁老闆可以叫我伊蓝。」 梁老闆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这个小姑娘,笑道:「伊蓝姑娘就是和日赫苏信里提到的领路人?」 「和日赫苏是我阿爸。阿爸这几日有事出去了,所以叫我来接你们。」 梁老闆也照着伊蓝刚才做的姿势回礼,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伊蓝看着商队后的马车有些为难,道:「沙漠难行,马驮着货物还可以,可马车恐怕不行……」 马车内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很自觉地下车,伊蓝见到下来的青衣男子,头戴围帽,侧身站着,对伊蓝只微微点了点头。 梁老闆解释道:「这是我家公子。」 伊蓝对他的淡漠不甚在乎,挥手道:「那就走吧。」 伊蓝骑上骆驼,带领着十几人的商队穿越沙漠,往耶兰城的方向行去。 伊蓝说从入冥地进入大漠中的耶兰城要三日时间,若是不认路的人在沙漠中行走,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沙漠中不止一望无际的沙粒,还有野兽和蛇虫。 耶兰城女王不喜战争,一直固守缇蓝湖畔,保着一方平安,安居乐业,所以耶兰城的人很热情好客,也喜欢接待中原的商队进行货品交易。 第90章 哥们儿,你真是穿来的吗? 三日后,伊蓝带着商队进入耶兰城,守城的将士见是伊蓝进来的商队便客客气气用耶兰话交流起来。 随后守城将士对梁老闆用中原话,道:「欢迎远方的客人。」 青衣男子站在梁老闆身后,抬头隔着围帽的薄纱打量着城中。 梁老闆笑嘻嘻地在那守城将士手里塞了个东西,二人推拒一番各自离开。 伊蓝将商队带到一家客栈,笑道:「公子,梁老闆,这店是我家的,你们放心住,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和里面的掌柜说就行。」 商队的人将马都牵到后院去,青衣男子道:「伊蓝姑娘,我们可否在城里转转?」 「当然可以。」伊蓝挠了挠脖子,不好意思道:「我先回家换身衣裳来这儿找你们,我可以带你们在这里逛逛。」 青衣男子微微点头,伊蓝对他行礼之后便走了。 梁老闆扶着青衣男子进店,客栈老闆是个中年女人,热情地招待众人,将人引到楼上。 耶兰城的建筑大多都是黄土和石块建造的,风格和中原大相迳庭,客栈房内的陈列也有不少中原的东西。 进了房间后,梁老闆替青衣男子揭下围帽,露出容颜,这人赫然就是傅云无疑。而这个所谓的梁老闆就是老梁。 老梁捶了捶肩膀,道:「要不王爷休息一日再去找人吧,叔和敏慎小七他们几个去找。」 话音刚落,敏慎便敲门进来,「王爷,换洗的衣裳拿来了。」 「敏慎你让大家今日好好休息,一会儿本王和老梁出去一趟。」 「王爷,」敏慎欲言又止,低头道:「好。」然后退了出去。 傅云换好衣裳,略吃些东西,休息了会儿,刚出了客栈的门,伊蓝就如约来了。 伊蓝带着傅云和老梁在城中闲逛,耶兰城天黑的晚,都快亥时了太阳才隐约有落下的趋势,金灿灿的阳光将城内的土黄色建筑照得格外温馨耀眼。 穿过一个路口,傅云抬手去遮落日余晖,一个男子跑得飞快,转角没看到人,竟然直接撞进傅云怀中,傅云不欲与其他男子太近,后退时趔趄地坐在地上。 「抱歉抱歉!」那男子正要将傅云扶起来,老梁见到这人惊的话都不会说了,指着那人结巴道:「王,公,公子,他——」 男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为这二人生气了,正琢磨着要怎么道歉,傅云隔着围帽却看着男子发呆,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傅云眼前这人分明长着和他日思夜想之人一模一样的样貌。 还有他这冒冒失失的性格…… 伊蓝急忙道:「公子,抱歉,这位唐公子大概是要去城西外凑热闹,您别生气。」随后又推了推男子,「唐公子,你怎么不看路。」 傅云伸手揭开围帽递给老梁,怔怔看着那人,眼里满是慌乱和惊喜,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再听不见任何话,蓦地抱住面前的男子。 「欸——你干嘛?你抱我干嘛?」唐景天挣扎着看向伊蓝,「什么情况……」 「……」伊蓝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是很清楚。 「唐景天——」傅云不管怀中人的挣扎,紧紧抱着他,就好像一场梦一样,他生怕自己现在松手,眼前的人就消失了,他低声责怪道:「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沙阳县找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第106页 「卧艹!哥们儿,你谁啊!」唐景天一脸难以置信,怎么都推不开傅云,「伊蓝,伊蓝,你带来的什么人,快救救我——」 伊蓝急忙伸手想将人分开,傅云却满眼都是唐景天,她顿时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老梁,委婉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老梁也没明白什么情况,这人分明就是唐景天,怎么还能不记得了? 老梁出于理智还是劝傅云,「公子,有话咱们找地方坐下来说,万一他不是……岂不是将人家吓到了。」 傅云这才恋恋不捨地松开唐景天。 唐景天终于脱身,快速后退几步藏到伊蓝身后,小声问道:「你带来的什么人?怎么见人就抱。」 伊蓝也有些尴尬,也没闹清楚这些人到底什么情况,由于他们是阿爸嘱咐的贵客,于是解释道:「唐公子是一个月前随中原商队来的,他……」 伊蓝想虽然他刚来时举止有些奇怪,但他从未说自己失忆,便委婉道:「唐公子是我家的客人,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穿了一身耶兰的衣饰,头髮散着在后面随意绑着,脑勺后编了几根小辫儿,小辫儿上按照耶兰人的喜好坠着珠子,皮肤也晒黑了些,除了中原人的样貌,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耶兰少年,可他这一身散漫的匪气,是唐景天无疑。 「你说你叫唐景天?」傅云的一双眼睛似乎嵌在唐景天身上,看得唐景天浑身不自在。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出生证上、户口本上、身份证上、学生证上都是这个名字,这名儿都叫了二十二年了,难道不能叫吗?」 「你如此说,那我更没有认错人了。」傅云的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心口却满是苦涩,「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如你这般说话。你还记得『孙答应和狂徒』吗?」 「哎哟——你还看宫斗剧啊!」唐景天抱臂从伊蓝身后走出来,打量了一番傅云,有些兴奋地问道:「你也是同乡?你穿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老梁这时候插话道:「小唐,你这不也没失忆吗?那你为啥不认识王……不认识公子了?」 「老子本来就没失忆啊。」唐景天又问傅云,「哥们儿,你真是穿来的吗?」 「不是。」 唐景天失望地摆手道:「不是你在这儿和我说什么,我确定我不认识你们。哎不是,伊蓝,我先去那边凑热闹了,一会儿回去。」说着人就跑了。 「欸——小唐,话还没说完呢?」老梁正要去拦。 傅云道:「不必追了。」 伊蓝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唐公子是有些——呃……」她含蓄的指了指头,又解释道:「他平时不这样,今日可能……你抱他……他不太喜欢。」 第91章 难道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不言而喻,伊蓝的意思就是,唐景天被傅云给非礼了,这事儿搁谁谁都得跳起来骂人,他刚才的反应已经算礼貌了。 傅云来的一路上就没将围帽拿下来过,伊蓝第一次见这人的长相,如此一见,用中原话说「面如冠玉,温文尔雅」,怎的举止如此轻浮? 傅云将围帽重新戴上,淡淡道:「伊蓝姑娘,唐公子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应该是去西边的校场了?」伊蓝道:「我路上见公子不怎么说话,以为公子不喜欢热闹,所以就没打算带公子过去,公子要去凑热闹吗?」 「左右无事,还请伊蓝姑娘带个路。」 伊蓝带着傅云和老梁去唐景天凑热闹的地方。 傅云远远见着一群人围着大火堆,还有烤肉的香味飘过来,欢声笑语的一片。人群杂乱,还有不少耶兰的小孩子在嬉笑打闹。 他一眼便瞧见人群中乐呵呵窜来窜去的唐景天,连日来奔波不停的疲惫也就坡下驴地散了个干净,只这样见着他都觉得浑身松快了起来。 远处的篝火印在傅云的眸中闪闪发亮,暖如煦阳。 耶兰城外,一片空旷的戈壁滩上,一群人围着篝火正在等着吃烤全羊,几只剥了皮的羊羔架在篝火旁烤得滋滋作响,油脂滴落在篝火中爆燃出一小簇火光又渐渐熄灭。 烤全羊的香味隔着很远就闻到了,伊蓝开心地道:「今日是我们的年节,女王特意叫人在这儿给大家过节,你们来得还挺巧。」 伊蓝走了几步回头问:「你们来一起啊。」 傅云愣愣在原地不动弹,也没有回答她的话,老梁道:「伊蓝姑娘你先去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伊蓝开开心心跑到人群中。 唐景天见伊蓝来了,问道:「他们走了?你再来晚点我们都要开吃了。」他盯着那肥美,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肉,两眼放光,摩挲着手掌,只恨不得现在就能吃上一口。 伊蓝回头指给唐景天,「他们也来了,你真的不认识他们吗?」 唐景天顺着伊蓝手指的方向看去,隔了大约三四十丈,他只觉得那人从见第一面起,目光就没从自己的身上挪开,陡然间心口慌乱地跳了一下,他抬手捂着胸口摇摇头。 我他妈的一个月之前穿来这个破地方,怎么可能认识这个人。 「来来,烤好了。」伊蓝将发怔的唐景天拉进人群。 「伊蓝缇娜?你不是出去了吗?」有个小伙子见着伊蓝,惊喜不已,「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快来快来!」 第107页 那小伙子从烤羊上割下一块肉递给伊蓝,伊蓝却将肉给了唐景天,唐景天不客气地接过去就往嘴里塞,立时烫的他用手狂扇着凉风。 「哈哈哈……」周围一些认识唐景天的耶兰人打趣道:「唐公子你别着急,还有呢,中原都吃不上肉吗?」 唐景天将那块肉好容易咽进去,嘴里也烫出了泡,他捂着嘴嘿嘿一笑,说了些话应付那些热情的耶兰人。 他本来想找伊蓝问带水了没,谁知伊蓝被刚才割肉的小伙子拉到一边跳舞的篝火旁跳舞去了。 「你是在找喝水吗?」 「……」唐景天看着递到眼前的水囊,转过头去,只见傅云静静看着他,他讷讷接过水囊,不好意思直接对嘴喝,于是隔了点距离倒进口中。 「咳咳咳——」水倒多了,一口水还没咽进去就给呛着了,顿时将泪花都咳了出来。 傅云微微弯腰拍着唐景天的后背,「慢点,这个水囊我没用过,你对嘴喝就行了。」 唐景天止了咳嗽,疏离地向一边站了站,将水囊递给傅云,「谢谢。」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你也许认错人了,我们就是名字一样。」 傅云接水囊的手顿住,须臾后,「我姓傅,名云。现在我们认识了,你先前说你来耶兰城一个月了,我是来这里做生意的,要住一段时间,你能带我在耶兰城玩一玩吗?」 唐景天:「……」 「不是我不愿意。」唐景天推脱道:「我在给伊蓝家的店里干活。」 「干活?」 「对啊,我不能白吃白住吧,我现在还没想好去哪儿,不过留在这儿也挺好的。」 「唐公子!」伊蓝在跳舞的人群里对唐景天招手,大喊道:「过来一起跳舞!」 「好!」 唐景天对傅云道:「我先过去了,你要不要一起?」 唐景天刚走,老梁从背后推了一把傅云,「王爷,你去啊!」 「我,我不会,跳……」傅云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种事儿,面上有些为难。 「欸——」老梁也顾不得那么多,他比当事人还着急,二话不说拖着傅云进入跳舞的人群中,看准了唐景天的位置,将人一把推了过去。 傅云没想到老梁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踉跄地撞到唐景天身上。 唐景天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傅云,下意识问道:「你没事儿吧?」 唐景天被自己的举动和担心给震惊到了,于是急忙缩回手。 这时,唐景天身边那个之前割肉的小伙子让出点位置,笑道:「你好,你是今日伊蓝带进来的?」 伊蓝闻言看过去,惊讶道:「公子也来了?」随后招唿道:「来了别拘谨,跳起来。」 黑夜中,大家吃了肉,又围聚在火堆边,一边在拍着手鼓唱歌、跳舞,另一边围着篝火转着圈跳起来,热闹非凡。 傅云被热情的耶兰人推着一起跳,推来推去地和唐景天隔了老远,跳着跳着又被推回唐景天身边,忽地大家又开始手拉手围成一个圈。 唐景天自觉上大学时和同学勾肩搭背都没和傅云牵手这么不好意思。在一片欢声笑语里,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对一个刚见一面的男人一见钟情了? 不应该啊,我以前的性取向很正常啊! 怪他长得好看。 唐景天侧头偷偷打量着傅云,为什么对他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手也牵得这么自然,好像他们本就应该牵着手。 第92章 我若说喜欢公子这样的呢? 就在这时,傅云也看过来,唐景天偷看被人抓包,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眼珠在眼眶里打了个圈,一副「我就看你咋了」的理直气壮,随后又笑嘻嘻看向别处,脸颊却不自觉爬上了红晕。 傅云一怔,这似曾相识的眼神,太熟悉不过了。 暖黄的火光照着唐景天,后脑勺的几根小辫儿让傅云生出忍不住想伸手去揪一下的想法。 就在他俩都各怀鬼胎的时候,忽然跳舞的人群散开,一男一女被人拥簇着推到中间,有年轻人开始打口哨催促道:「阿合奇,你害羞什么!快说啊!」 他们说的是耶兰话,唐景天和傅云都听不懂,被挤在人群中间一起凑热闹。 随后人群中传来一个稚嫩年轻人的声音,是那个叫阿合奇的少年。 「美丽善良的伊蓝缇娜!我阿合奇想娶你为妻,生生世世只对伊蓝缇娜好,伊蓝缇娜,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唐景天虽然听不懂,但是明白大概得意思,此刻又和傅云不尴不尬地挨在一起,于是没话找话道:「他们这儿,民风还,还挺开放。」 傅云疑惑道:「你听得懂?」 「听不懂。」唐景天清了清嗓子,特傲娇道:「这还用听懂?你看前面站着一男一女,这不明显就是,就在表白嘛。」 两人被挤得肩并肩挨着,傅云自始至终都牵着他的手,唐景天因为有些不好意思的慌乱而没察觉到。 傅云侧头,嘴唇靠近他的耳边,低声道:「那唐公子喜欢什么样的?美丽的姑娘,还是俊秀的少年。」 他说话时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划过那人的耳廓,唐景天只觉得耳后的神经传来酥麻之意,于是歪头将耳朵在肩膀上摩挲了一下。 唐景天腹诽,「艹!这人怎么比我还没皮没脸。」 第108页 虽然唐景天认为自己的性取向并没有定那么死,可这突然被一个贵气的美男子调戏,还是刚见一面的男人,他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我若是说喜欢公子这样的呢?」 傅云一怔,蓦地笑出声,牵着手紧了紧,道:「甚好,我答应了。」 唐景天:「……」我就这么一说,你怎么还答应上了。 「我开玩笑的。」唐景天倏地将手抽出来,拨开人群跑了。 阿合奇对伊蓝缇娜的公然表白他也没心思知道结果,跑的一路上他的心竟然乱得厉害。 耶兰民风淳朴,少男少女们胆子也很大,喜欢谁就会去表明心意,他来这里一个月,也有耶兰的女孩跑来找他,可他总觉得在这里待不长,总觉得自己应该什么时候出去看看。 其实他骗了傅云,他根本就没有打算一直留在耶兰。 只是因为他被来耶兰的商队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差点死了,胸口断了两根肋骨,脸在河水里泡得肿成了猪头。 最近身上的伤才完全好。 他时常惶惶不安,总是自我怀疑少了一段记忆,可他又清晰地记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于是他猜想自己在原来世界死了,灵魂穿到了这个可怜的人身上。 后来他也不再想了,直到今日见了傅云,那惶惶不安的感觉又窜了上来。 傅云也从热闹的人群中走出来,老梁摸着下巴的胡茬,「小唐看来是真的失忆了,可这也太奇怪了。要不要直接将他带回去,找老刘看看?」 「不着急。人既然找到了,慢慢相处总能想起来。」 「也对。」老梁道:「如今顺利找到小唐,正事儿也要办,明日要去见女王吗?」 傅云:「先不着急,让敏慎去打探一下其他城的局势。但目前来看从耶兰城开始是正确的。」 第二日一早,伊蓝敲响唐景天的房门。 唐景天无奈地嘆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伊蓝脸颊有些通红,「阿爸昨夜回来,我,我答应了阿合奇,阿爸早上去见了那位梁老闆,刚说要给我和阿合奇准备婚事了。」 「然后呢?」唐景天伸了个懒腰。 「然后……」伊蓝双手合十,觉得十分麻烦他,歉疚道:「唐公子,你能不能帮忙带梁老闆他们在城里玩,我忙完了就不麻烦你了。」 「嗨——我以为什么事儿,小意思……等会儿……」唐景天一下清醒过来,「梁老闆就是昨天那两个?」 伊蓝点头,「对,就是他们。」 唐景天:「……」你们收留我,按理说我是打工的,你这么客气是为什么? 「早上阿爸去找梁老闆,」伊蓝突然神神秘秘地小声问:「你真的不认识那些人吗?梁老闆把你在这儿养伤,还有欠我阿爸的钱都用货还了,还说以后你住在这里的吃喝他们付钱。」 「你们不要问一下当事人吗?」 伊蓝笑道:「阿爸本来说要找你问问,那公子说你是他的人,只是暂时失忆了,说不用问你。」 「这么草率吗?」唐景天扣头原地转了一圈,「我怎么都觉得你阿爸着急出手我这个拖油瓶,现在机会来了,直接给我卖了呢?」 唐景天气结,再次解释,「我昨日说了,我不认识他们。不是,我在你们这儿……」 「你在我们这儿,」伊蓝掩嘴笑道:「不是打了这个,就是翻了那个,阿爸把你卖给别人也没错啊。」 「伊蓝小姐,你们这就不厚道了吧!」 伊蓝掐腰道:「我觉得没问题,那公子好像真的认识你,要不你今天去找城里的阿莫尔大叔看看,说不定你真的忘了呢?」 艹!你们真的像个人贩子好吗! 唐景天扶额,生气地摆摆手,「啪」的一声将门关上。阿莫尔大叔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这病让他瞧了,岂不是病上加病? 伊蓝自言自语道:「阿爸好像确实有点不对。」 不是,和日赫苏真的有点奇怪,傅云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就这样将自己给卖了! 唐景天急急忙忙穿上衣服,他决定要去找傅云说清楚,这个人怎么这么奇奇怪怪,「买卖人口」这么大的事情…… 呃……好像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人贩子都不需要徵求当事人的同意。 第93章 老梁的馊主意把人吓跑了 唐景天刚收拾好出门,迎面便撞见独自来找他的傅云。 「我,我还没去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唐景天莫名其妙地有些慌,心想自己凭什么要慌,明明就是他不对。 唐景天站直了,昂首挺胸,诘问道:「这位傅先生!你知不知贩卖人口是犯法的……」 傅云却好笑地伸出手,唐景天以为他又要耍流氓,吓得向后退去,捂着襟口,不喜道:「欸——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昨天,昨天一见我就抱我,这青天白日的你拉我衣服干什么?」 「说完了?」傅云收回手,平静温柔地看着他。 唐景天被他这眼神看得一愣,磕巴道:「你,你能不能不,不,不要这样看着我。」 虽然你长得很好看,可我也不赖啊! 傅云挑眉,瞅着他的襟口,道:「你说你不认识我,那你为什么不把扳指典当了,却要在这里给人家……」他想了想,「上班?」 第109页 「你真不是穿来的?」唐景天狐疑地看了看他,从脖颈上取出坠着的白玉扳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 傅云狡黠一笑,「想让我回答你的问题,你今日开始得陪着我,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我离开耶兰城。」 唐景天警觉道:「你别以为你花点钱我就会跟你走。」 「嗯。」傅云点点头,脸上略显惬意,「到时候,或许你会主动让我带你走。」 唐景天:「……」你这个人不要太自恋好吗! 「嗯,好,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主动!」唐景天问,「你要去哪儿?我带你去。」 「瞎逛。」傅云抬手做请,「你想带去哪儿都行。」 唐景天在前面带路,低头咬着手指尖,心里琢磨着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伊蓝缇娜的父亲虽然是个商人,那也是耶兰女王跟前的红人,耶兰女王更是待伊蓝缇娜另眼相待,傅云竟然需要伊蓝缇娜去接进来。 这人莫不是中原的达官贵族?要说是商人他可不信。 他在耶兰城见了不少往来的商人,大都身上带着一股铜臭味,不是穿金戴银,就是恨不得嵌一顶黄金冠在头上来彰显自己有钱。 偏偏这个叫傅云的,既不张扬,也不像那些人将眼睛放在头顶看人,身上还有一种温润贵公子的感觉。 昨日见的那个梁老闆,一看哪儿是个做生意的人,明明就像是个武夫,身上还有点……马粪味儿…… 「唐公子是怎么来到耶兰城的?」 「跟商队来的。」唐景天道:「他们说我落水了,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耶兰城了。至于怎么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傅云问:「受伤了?」 「肯定受伤了,他们说我泡成了猪头。」唐景天说着笑起来,「我觉得他们故意夸张说的,就想骗我的东西。」 说话间一个骑马的年轻人飞驰而过,傅云叫道:「小心。」然后将人拉了过去。 唐景天撞进傅云的怀中,傅云吃痛地闷哼一声,唐景天连忙退开几步。 这人什么情况,怎么总想着占自己的便宜? 傅云微弯着腰捂着胸口,五官都绞在一起,好像让唐景天撞了那么一下,他就断了两根肋骨似的。 「喂!是你拉的我,不带这么碰瓷吧?」 傅云没说话,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吓得唐景天立马上去搀扶,然后那人就那么靠着他晕了过去。 唐景天:「!!!」 他也不敢真的怀疑人家是碰瓷,扔路上也不厚道,只好背着人往傅云住的客栈去了。 唐景天进了客栈却不见他手下的人,于是又问了老闆娘,费劲巴拉地将人背去了他住的房间。 刚将人安顿好,傅云便悠悠醒转,拉着唐景天的袖子,道:「你去哪儿?」 「傅云!你玩儿我呢?」唐景天气得甩开他的手,刚要转身走,只听床上的人嘆了口气,小声道:「抱歉,我没想骗你。」 唐景天找了个板凳,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床边,跷了个二郎腿,道:「傅先生,你说老实话,你想干嘛?」 傅云一怔,唐景天从脖颈上取下那枚挂着的扳指,有些生气地将扳指放在床边,「你不就是要这个,我现在还给你,麻烦你能不能不要找我麻烦,你要是想装也装得像一点,我知道断肋骨是什么感觉,我刚背着你的时候你一点都不像是受了伤!」 「你听我说,我不是——」 唐景天头也不回地摔门出去了,傅云倏地从床上坐起来要去追,只听唐景天气急败坏在屋外吼,「你要再追来,明天就别想看见我!」 傅云愣在原地,慌乱地唿出一口气。半晌后,老梁从门外走进来,问道:「王爷,您怎么就放小唐走了?」 傅云看着老梁,眼睛里好像能射出两把窄刀,瞬间就能给老梁凌迟处死。 「你出的馊主意,现在倒把人吓跑了。」 傅云从床上拿起玉扳指,他宁愿留下做活还债,都没把这枚玉扳指抵给人家,现在倒好,让自己给气得将玉扳指丢下就走了。 傅云心情杂乱地将扳指揣进怀里。 唐景天本来想去伊蓝家的铺子里干活,谁知道那些伙计见了他都说老闆说了不让他干活,他只好回了伊蓝家。 没事儿干,他满脑子都是傅云,于是五嵴六兽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就在他正准备收拾东西熘走的时候,卧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唐景天以为是傅云跑来踹他的门,于是转头欲骂人,只见一高个子壮汉身着耶兰服饰,手里提着一把刀,阴毒地看着他。 「大哥,你谁啊?」 那大个子皱了一下眉头,戏嚯道:「装失忆也没用。」 唐景天:「??」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说自己失忆了? 唐景天气不打一处来,但又畏惧那人手上的刀,这可不是法治社会,杀人潜逃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被官府抓到。 他本就半弯着腰收拾东西,此时刚好有机会摸放在枕头下的匕首,面上却带着笑意道:「大哥,有话好好说,咱们无冤无仇的,你先把刀收起来,若是我欠了你的钱,咱们坐下来说。」 第94章 爱都藏在血脉里 高个子抬起刀,左手在刀刃上摸了摸,「把命给我就行!」 第110页 说罢,那人挥刀而上,唐景天快速摸出枕头下的匕首,回身挡住刀刃,那人力气极大,瞬间将唐景天压在床上。 临时搭的床,床板不太结实,顷刻便断裂塌了下去,唐景天拼不过力气,灵机一动,屈膝朝他胯下一波棱盖。 「嘶——」 高个子不肯弃刀,胯下又着实疼,腾出另一只手捂裆时,唐景天握着匕首侧头,那人的大刀砍在床褥上,唐景天趁机刺了出去,高个子之好忍痛退出去几步。 唐景天抄起床褥兜头罩在那人头上便冲出门外。 那人刚缓了会儿疼痛便追了上去,惊得院子里的下人们大叫起来,只见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跑了出去。 刚跑出巷口,那人抄近路从旁边的土墙上翻了下来,唐景天后退几步,试图继续说服那人放下恩怨,「大哥,我就算欠你钱,你也不至于要我命吧?我可是和日赫苏家的客人,你若是在这儿杀了我,你知道后果吗?」 路过的耶兰人不欲多管闲事,都匆忙地走开了。 「唐景天,原来你失忆了。」那人道:「怪不得你没睡到贤王的床上去。」 什么玩意儿?谁是贤王……怎么听着我以前的职业不太正经啊!? 「贤王杀了傅修齐,如今我近不了他的身,只好先拿你的头给他陪葬!」那人说着便狠狠一刀噼了过去。 唐景天大概明白过来,估计那个叫傅云的就是贤王,他杀了这人口中的傅修齐,然后这人来报仇,他杀不了傅云,却跑来杀自己。 不是,这俩人都不姓傅吗?这时代喜欢同姓相残? 唐景天二话不说,抓起地上的土块就砸了过去。 唐景天一愣:「……」砸歪了。 那人一双冷若寒冰的眼睛,带着嗜血的狠厉,纵身而上时被急速飞来的飞镖挡住,他瞬间转身躲掉飞镖。 唐景天见有人来帮他,于是头也不回地跑了,那高个子男人不愿放弃,余光扫到地上的一块石头,于是一脚将地上那块有两拳大石头踢飞了出去。 石头正中唐景天的后脑勺,他只觉一阵钝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赶来的老梁飞身挡在唐景天前面,喝道:「九阙!我们正找你,没想到你主动送上门来!」 九阙啐了一口,见再无机会杀唐景天,于是后退几步越墙跑了。 此时,傅云和敏慎刚好赶到,傅云见到晕厥趴在地上的唐景天,便道:「敏慎,你叫小七跟上去,能跟多远跟多远,回来告诉本王。」 敏慎应声去找小七,傅云赶紧查看唐景天的伤势。 唐景天倒没受什么重伤,后脑勺被石头击中,流了血。大夫把完脉后,用耶兰话说了一通,谁也没听懂,就在此时,伊蓝得到家里下人的通报,打听之下才知道唐景天受伤,被梁老闆带回了客栈。 伊蓝赶到,听了大夫的话,转达给傅云:「大夫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受了点外伤,上点药就好了。」 「什么时候能醒来。」傅云面上沉着克制,可眼里的担忧瞒不了人。 伊蓝又向那大夫问了几句,她转达道:「大夫说唐公子之前头上受过伤,现在又受伤,他不确定多久能醒来,先喝点药试试。但他现在昏睡应该不是坏事儿。」 「什么叫不是坏事儿?」老梁看出来王爷着急,于是替他问道。 大夫也瞧出来他们着急,于是思忖了下和伊蓝又说了两句,便走了。 伊蓝道:「就是多睡会儿有利于恢復元气。」 傅云听出不妥,询问道:「伊蓝姑娘,我们确实和这位唐公子认识,我们此番前来主要也是为了找他。还请姑娘告知,唐公子之前的伤势。」 老梁搬了个凳子请伊蓝坐下来细说。 伊蓝瞧着傅云看唐景天的眼神里都是关切,还有一种阿合奇看她时的眼神,心里的防备也减轻了不少。 「唐公子一月前随中原的商队来到耶兰城,当时他高烧不退,去了我家的药铺,我刚好也在,那商队的老闆一听要用贵药,就不想管他了。」 伊蓝回想起刚见唐景天那日。 那商队老闆和耶兰做茶叶生意的,来的路上在河边给马餵水,见到河边躺着的唐景天,老闆不忍害了人家性命,可去耶兰的路程又不能耽误。 再三权衡之下将人带来了耶兰,还找大夫给他看病。 他们来药店抓药,里面有一味药极其贵重,茶叶老闆捨不得银子,便不想管了。 「伊蓝小姐!」一个小伙计跑到后堂找到伊蓝,「前面来人带了个快死的年轻人抓药,大夫开的药方里有一味很贵,那老闆一听,就说不管那年轻人了。」 伊蓝闻言放下手里的帐本,「走带我去看看。」 茶商老闆正准备走,伊蓝叫住他,「你好,这位公子的药方我能看看吗?」 茶商老闆把药方递给伊蓝,伊蓝瞧过药方后又看了看唐景天,道:「这药方没问题,你们为什么不抓药给他治?」 茶商为难道:「我们就是路上救的,也不是我的伙计,你这药太贵了,我给他治好了,他醒来要是不给我还银子,我这趟生意不就全亏了。」 「那你们也不能将人丢在我们这儿不管啊!」小伙计叫道。 伊蓝按住小伙计,笑道:「既然这位公子和你们也没关系,那以后治好也和你们没关系。」 第111页 茶商一听这姑娘愿意管,便二话不说,赔笑道:「那是自然,将来他欠你们的,你们也找他还就行。我们各不相干。」 两边如此说定了。 伊蓝按照药方抓药,总算是将唐景天救醒了,他断了两根肋骨,一直高热不退,昏昏沉沉的。 这时那茶商又回来找唐景天,说让唐景天将他怀里的玉扳指给他,就算做救他的报酬。 「不,不行,不行——」唐景天死死抓住那枚扳指,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伊蓝虽然有气,觉得他们是趁火打劫,可人家也没错处,又见唐景天如此执着,便给了那茶商一些银子,茶商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第95章 只要你来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刚刚好 傅云听到这些,顿时心如刀绞,自责不已,不禁后怕得冒起冷汗。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傅云站起身,依照耶兰的行礼方式,右手放在左肩,躬身郑重道:「多谢伊蓝姑娘救景天一命,我愿承姑娘一诺,日后姑娘若有难处,只要不违背大义,定会相帮。」 伊蓝连忙回礼,道:「公子不必客气,阿爸说广结善缘是会有好报的,若是换了别人,我也会救的。」 老梁出去看着人熬药,现下端了回来,敏慎也带着小七回来復命,伊蓝见他们有事商量便说明日再来瞧唐景天,于是走了。 小七进门就扑到床边,拉着唐景天的手差点就要哇哇大哭,敏慎赶紧将人拉起来,「小七,王爷还在呢。」 小七连忙站直身子,「王爷,小七错了,小七就是太担心老大了。」 「无妨。」傅云坐在床边亲自给唐景天餵药,小七看着老大昏睡的样子,眼泪不停地打转,敏慎只好将小七先带出去。 傅云给唐景天餵好药才出来,他们换了一间房。敏慎道:「王爷,属下和小七一同追了过去,九阙在耶兰城外有人接应,直接骑马进了大漠,我们不好再追,就回来了。」 傅云问:「他们往哪边走了?」 「北边。」 「北边是西域十二城的乌兹城、昌什城还有一些中立的小城。」老梁道:「乌兹城是主战的,九阙最有可能带着残兵藏到了这里。」 「小五和小六多久能回来?」 敏慎道:「大概还要等三四日。」 「好,」傅云的面色有些疲惫,摆摆手道:「先这样,你们都去休息吧。」 老梁道:「王爷,属下留下吧,就怕九阙不要命又回来偷袭。」 「这里是耶兰城,耶兰女王不敢让本王在这儿出事儿,现下事情应该已经传到她的耳朵里了,一会儿城门就会戒严,九阙失了一次手,不会轻易再来。」 老梁没再执意,随敏慎他们一起下去了。 傅云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听到唐景天喃喃自语,于是急忙去看,伸手一摸,他竟然起了高热。 「扳指,我的,我的——」 唐景天条件反射地抓住傅云抚在他额头上的手,喃喃道:「傅云,傅云——」他眼角的泪水混着汗水落下。 傅云心痛难忍,哽咽着责备道:「你下次再不听话,本王就——」他再说不下去,另一只手抵在额间,强忍着要溢出的泪水。 傅云真不知要拿他怎么办才好,有些人爱到骨子,大概是会不知所措。 唐景天来王府后,实打实地跑了三次,虽然三次都没成功,可就这一次不是他真心实意要跑,却几乎要了傅云的命。 「傅云,你怎么哭了?」 傅云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一怔,以为自己幻听了,不可思议地愣愣看着唐景天,他缓缓抬起手,用拇指擦掉傅云眼角最终还是没忍住掉下的泪。 唐景天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头一回见你哭,我还没死,你是赶着上坟吗?」 他想起来! 傅云几乎失语,俯下身抱住唐景天,然后沉闷地哭了出来,这一个多月他找人找得心力交瘁。 当得到消息说唐景天很有可能被商队带去了耶兰城,傅云几乎想变成苍鹰飞过去。 可他还是来晚了,还好胡将军动作快,一个月的时间不仅稳住了西北大军,把九王安插在军营里的奸细都拔除了,他这才得以出来找人。 「对不起,我来晚了。」 唐景天的胸口还是有些痛,可他却捨不得推开傅云,「没晚,只要你来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刚刚好。」 傅云听到唐景天说话有些吃力,急忙起身,问道:「伊蓝说你断了两根肋骨,我刚才忘了,压疼了没?」 唐景天看着傅云慌乱地要去解自己的衣裳看伤口,不由得坏笑起来,「傅云,我现在做不了,你再忍两天。」 傅云:「……」 「唐景天!」傅云顿时黑了脸,不知该怎么骂他好,又捨不得骂他,于是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伸手颳了一下他的鼻尖。 唐景天捉住傅云的手,二人目光交汇,总有点不太清白的缠绵悱恻,那爱意和赤裸裸的情愫,无需多说什么,都已无法自拔地纠缠在一起。 两个人终于又睡在了一处,唐景天夜里烧得难受,傅云身上又冰冰凉凉的让他觉得舒坦,煳里煳涂就往人身上扒,狗皮膏药一般,怎么推都推不走,偏又怕他冷着,捂了被子又汗涔涔地出了一身汗。 真是无风也要搅起浪来,气得傅云将人吻老实了才终于安稳地睡去。 第112页 唐景天是睡得安稳了,傅云却像是被火灼了一般,后嵴骨都带着麻痒,难受了他一夜,他是真的体会到「坐怀不乱」是有多难。 何况那人还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便想着等他好了,正人君子这种「画皮」撕了也罢。 第二日一早,女王就让人来请傅云去王宫小坐。 唐景天只好无聊地躺在屋子里喝药,心安理得摆烂,伊蓝又来了一趟,见唐景天醒来了,于是开心地邀请他参加她和阿合奇的婚礼。 唐景天没见过耶兰人的婚礼,自然是很乐意的。 傅云是夜里才回的客栈,这让唐景天顿时醋意大发,揪着人问东问西。 傅云的心口一时高兴,一时酸涩,任由唐景天像个挂件一样掉在自己身上,「唐景天,你这丢了一回,怎么愈发黏人了。」 「怎么,你这就嫌烦了?」 「我哪儿敢?」 唐景天在傅云背后抱着,傅云转过身,「我是怕你嫌烦,你说说你都出走了几回?」 唐景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髮,「我这不是以前——以前我哪儿知道你不娶老婆,是因为你个gay啊,再说我连女朋友都没找过,哪儿经得住你撩啊?」 他又感嘆道:「真是社会险恶……」 傅云大抵是明白他嘴里的「险恶」就是自己,于是揉搓把玩着他后脑勺的小辫儿,和他抵着额头,笑得像个坏胚,「本王若是险恶,早就将你吃干抹净了,还能留着你到处乱跑?」 第96章 王爷哥哥生气了 唐景天凛然,岔开话题,「女王找你干嘛?该不会是看上你了,要不我带你私奔吧?」 傅云和唐景天分开,从怀中拿出扳指挂在他的脖颈上,道:「我以为你被九阙抓住带走了,于是去追九皇叔,后来九皇叔为了救九阙挡了一刀,死了。」 唐景天一愣,「就这么——死了?」 傅云点点头,「我只想将九皇叔带回朝都,由陛下定罪,只是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最后九阙带着皇叔剩余的残兵逃到了西域,西北大营中九皇叔的人也蛰伏了下来,但终归是隐患,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已近过了一个月。」 他转而问道:「你将我打晕后,为什么会跳崖?」 「九阙追来了,我怕他发现是我又折回去找你,刚好又无路可逃,心想,反正死了一回,一回生二回熟,想也没想就跳下去了。」唐景天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将今日吃了什么一样简单。 他看傅云的脸拉了下来,于是哄道:「你看,我这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唐景天被傅云盯的心虚,于是吐了吐舌头,「欸——不是,你还没和我说为什么女王要召见你?」 傅云生气转头不理他,唐景天躺到床上,扯着傅云后背的衣裳,笑道:「女王好看吗?我也想见见,下次你带我一起去看看?」 傅云不说话。 「你和我说句话嘛。」唐景天软声道:「她要是看上你了,我可以帮你代劳,你觉得怎么样?」 「……」 「傅云——小云云?大云云?云哥哥?傅哥哥?王爷哥哥——」 傅云被他这一顿乱七八糟的称唿叫的头皮发麻,恨不得将人按在床上蹂躏一顿才解气,若是这样做了,指不定又闹到什么时候,这种时候他自觉自己也是容易被「耳边风」一吹,什么气都散了,岂不是又让他矇混过关。 教训还是要让他牢记,以后才不会觉得「不过是再死一次」,轻易就能将性命交出去,还和他玩失忆…… 「傅云,你就和我说说话嘛,你这——」唐景天忽然抱住头,捲起身子,「好痛——」 「唐景天——」傅云终于破功,紧张地去看他,「是昨天九阙砸的地方疼,还是旧伤疼?」 唐景天闭着眼睛,貌似很痛苦的样子,「疼,哪儿都疼,疼死了——」 「我去找大夫,你再坚持一下。」 傅云说着便要起身出去,结果被人一把抱住,唐景天睁开一只眼睛,「哎呦——疼,你别走,你给我看看就行。」 傅云:「……」 傅云一看他那明摆着耍无赖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扯出了弧度,在怎么也气不起来了,嘆了口气道:「本王这辈子算是栽你手里了。」 唐景天不乐意了,「嘿,你还觉得吃亏了?什么叫栽我手里,是谁先撩起来的……」 「好,好,我错了。」傅云正色道:「九阙逃去了乌兹城,西域十二城是十二个小部落的主要城池,如今只有耶兰城主和,频繁和大镜通商,其他城邦或主战或中立,我此次来耶兰城一则是找你,二则是想联合耶兰女王说服其他城开通互市,日后就算乌兹城主战,也难起什么风浪。」 「那要多久才能回朝都?你会不会有危险?」 「就这几日。」傅云在唐景天的脸颊上亲了亲,道:「等小五和小六回来,再和女王商议一次细节,若是情况比较好,很快我们就能动身回去。」 唐景天问:「那九阙呢?」 「九阙已经是丧家犬,成不了气候,有了九阙在中间『尽心』,大镜和乌兹城一战在所难免,如此正好给西域十二城一个震慑。」 「你总是心眼最多的,九阙看着是个缺心眼的,他必然是玩不过你的。」 傅云想着事情总算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唐景天也平安无事的在自己身边了,所有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了下来,揪了揪唐景天的小辫儿笑道:「朝都那边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回去以后咱们就成婚,然后……」 第113页 「成婚?!」 唐景天倏地坐起身,正要追问下去,却看到傅云已经阖上眸子,眉头舒展开,胸口极规律的起伏着,似乎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唐景天安安静静躺在他的身边,用指尖抚了抚他的额头,心里安定又平和。 又过了三日,小五和小六也回来了,唐景天特意去找了一趟他们几个。 小七是没出息的那个,抱着唐景天就只是哭,几个人好半天轮番哄都没用,最终还是敏慎给哄住了。 「老大,对不起,我那天的话收回,你不是骗子。」小七道:「敏慎大哥都和我说了,你不是有意瞒着我的,我知道你们看我最小,怕我伤心,所以才没告诉我。」 唐景天那颗漂浮不定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这和有没有傅云没关系,这几个人是他的朋友,也同样是他最在乎的人。 唐景天问:「怎么没见到大二?」 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敏慎道:「大二的伤势有些重,王爷让他随游统领回朝都养伤了。」 大四这时一脸高冷道:「唐景天,对不起。」 唐景天突然觉得摸不着头脑,他为什么要和自己道歉。 「大一的死,我不应该怪在你的头上。」大四苦笑道:「我疏远你、讨厌你,确实是有点将他的死归结在了你的身上。这段日子你失踪,我们都很担心。敏慎也和我们解释了,大一中的毒根本来不及解。其实你也算是让大一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以后,咳——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唐景天:「……」 敏慎拍了拍大四的肩膀,道:「有什么不能说得,不就是想说『以后大家还是兄弟』。」 大四皱眉瞪了一眼敏慎,「关你什么事儿!」 大三、小五、小六一直都是中不熘的,既没什么存在感,也不太会说话,一直都遵循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但是他们对大一的爱戴却一点都不少。 小五道:「老大,我们,其实……」 第97章 小辫儿 小六推了一把说话结结巴巴的小五,「小五,我来说吧。其实我们很早就发现老大有点奇怪,虽然我们搞不明白为什么,可老大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既然你能在老大的身体里,小六想,也许老大是不想让我们太伤心,我们以后还拿你当老大。」 大三这时看了一眼神色恹恹的大四,插话道:「我们想要一缕老大的头髮。」 「……」唐景天没反应过来大三的意思,愣了一会儿。 小七道:「我们想给以前的老大办一场葬礼,送送他。」 他们几个原来都是如此记挂大一,唐景天感动他们的兄弟情义,于是点头笑道:「当然可以,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真的吗?」 「真的,」唐景天嘆了口气,「能让你们都知道这件事情,并且你们也愿意接纳我,我非常开心,而且,大一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咱们就是八人暗卫团!」 敏慎不乐意了,「怎么,不能算我一个?」 「吁——」小五和小六起闹,小六叫道:「你都把我们的小七仔拐走了,你是我们的敌人!当然不能算你,快,三哥,四哥,快,把小七抢走!」 小五将小七扛了起来作势要抢走,小七大叫:「敏慎大哥,救我,好痒,放我下来——」 「小五!」敏慎跟着几个人追出去,「快放下小七——」 「就不放!有本事你打赢我们。」 几人打打闹闹起来,一时间欢声笑语的。 唐景天看着他们,忽然想起上大学的时候,他的那些好朋友参加自己的葬礼时会不会很难过呢。 大四没有随他们一起闹,安静地站在唐景天身边,感觉到他有些落寞,问道:「你在想你以前的朋友吗?」 唐景天闻言一怔,低头道:「想,因为他们也会伤心,可渐渐又不想想这件事,因为我也难过,但是有你们这些朋友,我就不会那么难过。」 大四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干脆也不再说什么了。 唐景天突然疑惑道:「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你不也没去吗?」 唐景天:「……」那你也能去啊。 大四声若蚊吟,「我还想再陪陪大一。」 唐景天没有听清楚,转头问他,「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他们是在耶兰城外的缇蓝湖边上,湖水清澈碧蓝,周围生长在沙地的胡杨林已经一片金黄,是大镜见不到金色,被秋日的风一吹,洋洋洒洒落下一些干枯的叶片。 大四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丢进湖水中,石头在湖面上打了几个水漂,盪起一圈圈水波,最后又归于平静,被风吹出层层涟漪。 「没说什么。」大四抱臂站在湖边,背对着唐景天,「我嫌他们太吵。」 唐景天一挑眉,蹲下捡了几块递给大四,笑道:「那咱俩比赛打水森·晚·漂怎么样?」 大四愣了愣,接过石头,自负道:「打水漂你可赢不了我。」 「嘿——我小时候可是水漂一霸!我还能怕你,来!」 两人说着便开始玩起来,大四很难得露出了笑容,唐景天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冰块,现在笑笑多好。」 「你以前不也很少笑……」 大四蓦地停住后话,他把唐景天当成了大一,于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我是说大一。」 第114页 「没事儿,你要是想提起他,我也不介意。毕竟你们相处那么久的时间。」 大四丢下手里的石头,道:「我去看看他们。」 「……」唐景天看着大四离去的背影,怎么都觉得有些孤寂,他隐隐有个猜测,几次都差点问出口,后来想想,大一已经死了,就算问出口,那又能怎么样呢,无异于在人家伤口上撒一把盐。 唐景天找了一棵歪脖子树,他好久没在树上睡过觉了,于是心血来潮地躺了下去。 落日余晖,将胡杨林照的金灿灿,秋日微凉的风却吹散了他的睡意,也懒得挪地方,便那么懒洋洋躺着。 「唐公子这是不打算回去了?」 一个男声顺着秋风传来,唐景天动也不动,笑道:「对啊,流连忘返了,所以不打算走了。」 「你真的不想走了?」 「嗯,不想走了。」 「好。」傅云忽地踹了一脚树干,唐景天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入那个带着好闻的沉香味儿的怀抱,树叶也簌簌落了下来,落了两人一身。 「你不想走,那本王只好——」他眸中带着危险的信号,唐景天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小啄一口。 两人躺在落满树叶的地上,好不惬意地相拥着,在最美的夕阳下纠缠、坠落、疯狂,最后沦陷于欲望。 傅云摸着他小辫儿,一次次发狠,他早就被如此异域打扮的唐景天勾得色欲薰心。哪还有往日心思深沉,不轻易言笑的正经样子。 那些不过都是他的「画皮」,当他撕下这些累赘的东西时,整个人都浪了起来,只有他知道,每次面对唐景天时,他是有多么放肆。 他温柔的时候还能软语几句,发起狠来,唐景天就是喊着不玩了,他也不想停止对弈。 所有骂人的话,求饶的话,都被拍碎在喉咙里,黏黏煳煳,反让人更情动了起来。 微冷的秋风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寒意,却恰到好处地吹干了汗水。 骤雨停歇,傅云的吻又轻又慢,带着心满意足,温柔地抚在他发间,笑道:「走回去吧,天寒,别再生病了。」 唐景天后脑勺发间的几根小辫儿都叫他揉散了,有种可怜兮兮的狼狈,让人忍不住还想再欺负一遍。 太阳落下后,湖面上吹来的风更凉了。 唐景天先前迷煳之时摸到傅云胸口的疤,那疤虽然癒合了,但还是不免让人胆战心惊的。 傅云将带来的披风裹在唐景天的身上时,他担忧地问道:「你胸口的伤是怎么来的?」 「没什么。」傅云怕他担心,笑道:「不小心被人偷袭到了。还好是梁叔在身边。」 「是找我的时候吗?疼吗?」 傅云替他理了理乱七八糟的头髮,「不疼,已经好了。」 唐景天还要再问,傅云就不怀好意道:「要不,回去你再看看?」 唐景天登时吓得撒腿就跑,他可不敢了。 第98章 有伤风化好像也不是不行 两人手牵手回去的路上见到几个耶兰的小孩在湖边玩耍。 唐景天忽地笑道:「又是那几个小孩。」 「怎么说?」傅云问。 「一会儿你看。」 唐景天的话刚落便听到几声大喊,喊的是耶兰话,他们听不懂。过了一会儿几个大人拿着火把走近视野,然后那几个小孩被大人朝耶兰城的方向拎去。 唐景天解释道:「这几个小孩天天跑来湖边玩,每次都被家里抓回去。」继而,他又道:「王爷,你找了我,以后可没人给你生孩子了。」 傅云捏了捏唐景天的手,道:「你喜欢孩子?」 「我要说喜欢,你能给我生一个吗?」 傅云:「……」 「不能!」傅云黑着脸停下脚步,「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你是不信本王吗?」 唐景天的小心思又被人当场抓住,心虚道:「我没说不信你啊。」 「那你为什么总是暗示本王!」 「没暗示,是你自己心思重,我就是开玩笑而已。」 傅云和他面对面站着,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眼睛,唐景天一心虚脸颊就红了起来,只好实话实说。 「好吧,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就是心里慌,其实我一直都心里慌,你看太后总是给你相亲,那些女人哪个不是名门贵族,还能让你日后儿孙绕膝,共享天伦,这才是正常人完整的一辈子啊。」 傅云问:「那你信我吗?」 「信。」可他这话说得一点都没有底气。 「唐景天,本王知道你在想,人都是善变的,此时并不代表永远,对吗?」 唐景天偏头躲着他的目光,傅云冷道:「你看着本王回答。」 唐景天微微地点了点头,可依旧没看他,「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我们有云泥之别,若是日后朝堂里有人反对,说我们不成体统,拿着礼仪仁孝说你,戳你的嵴梁骨,我不愿意。」 他说出这个理由,傅云倒没那么忧心,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笑道:「第一,大婚完我们要回封地,朝都的破事儿咱都不管了。第二,本王又不愿意做皇帝,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最后,本王不要儿孙绕膝,只要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就够了。」 傅云捧起他的苦瓜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第115页 喜欢就是容易让人患得患失,思前想后。 可喜欢也会让人无比坚定而勇敢。 第二日,唐景天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窝在被窝里还想继续睡,傅云已经穿戴好了,准备去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 「唐景天,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吗?」 「唔——」唐景天小声呢喃,「今天是天王老子下凡我也起不来。」 傅云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替他编着小辫儿,「你自己答应了伊蓝要参加她的婚礼,后日我们就要走了,难道你要食言吗?」 「伊蓝的婚礼?」唐景天倏地坐起身,被傅云揪到头髮也顾不得,爬起身穿戴,「快快,还要给伊蓝堵门呢!」 傅云道:「耶兰人的仪式和大镜不一样,今日早上是在伊蓝家里办,明日一早我们才去那个男孩家里。」 唐景天悻悻放下衣裳,准备接着回去睡觉…… 傅云终于将唐景天推出门时,伊蓝家的仪式都已经结束了,只好去参加下午男方家的仪式。 一排喜气洋洋中,唐景天好奇道:「王爷,咱俩要怎么大婚?难道我也要盖盖头吗?」 傅云和唐景天十指紧扣,笑道:「反正是本王娶你,你要是想盖也行,都随你。」 「资本压迫啊!」唐景天摇头嘆息,「谁让我一没钱,二没房,三没存款,四没地位,五……」 「五是什么?」 「只有一张厚脸皮。」 伊蓝的婚礼进行了两日,第二日还是唐景天去给伊蓝掀的盖头。载歌载舞又是闹了一整天才散去。 婚礼结束的翌日一大早,老梁的假商队就往大镜的边境返回,阿合奇骑马带着伊蓝送了很远才挥手告别。 他们相约日后还要来耶兰城做客,唐景天打趣,让伊蓝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送给他们一个。 伊蓝在那时才完全明白,并感嘆他们之间互相付出的勇气,并真心祝愿他们能白头偕老。 耶兰女王促成了西域十二城中其余八城的互市交易,并签订了五十年的和平条约,而以乌兹城为首的主战派迫于形势,暂时停下动作。 傅云回到朝都第二日一早就去上了早朝,唐景天勤快地起了个大早,陪着一起去上班。 「陛下!臣有本启奏!」 御史台的大人一直都秉持着刚正不阿的精神,一如既往逮谁参谁,傅云才劳苦功高地化解了一场危机,御史台就参了他「有伤风化」的摺子。 陛下嘆了口气,捂着额头,沉声道:「贤王,你怎么说。」 傅云站到御史台大人的身边,拿着朝板躬身道:「确实有伤风化。」 陛下:「……」 御史台及在场诸位大人:「……」 傅云又道:「臣弟这不是来请陛下赐婚,若是陛下赐婚,谁还敢说臣弟有伤风化?」 「……」 在场一时间噤若寒蝉,陛下头上的平天冠差点「掉」下来,陛下不是不知道这事儿,他只当傅云自己私下里处理就完事儿了,现在能把这个雷丢给了自己。 陛下清了清嗓子,「你可知道你要赐婚的对象是谁……咳——」 「回陛下!」傅云不答,反道:「臣弟这些年也干了不少结党之事,不少人也是支持臣弟的,可今日臣弟还是要明明白白地说,臣弟只想做一个远在封地的『闲王』,只扫自己的门前雪。臣弟若是娶妻,日后也不免还会有人挑唆,如今这样岂不是很好?」 这话将御史台和诸位大人堵得哑口无言,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无非就是,老子以前想反,现在不想反了,我要是娶个高门贵族的娘子回去,难免有人坐不住,总想闲得没事儿干,搬弄点是非,我现在不娶妻生子,断绝一切有心人挑唆,你们还想干吗? 如此一来,有伤风化好像也不是不行。 第99章 只想守着心中所爱 傅云还没下早朝,太后就着人将唐景天请去了仁寿宫问话。 唐景天今日也是专程来的,毕竟太后丢给他的雷他没完成就罢了,还拖着贤王又在西北待了一个多月才返回朝都。 而宋贵妃的忌日也就这么过去了。 朝都到了秋末还是有些冷的,再过些日子恐怕就要下雪了。傅云说大婚没那么快举行,恐怕要到来年春天才行,今年只能在朝都过年了。 仁寿宫里已经烧起了暖炉,屋内又点了薰香,让唐景天头昏脑胀的。 太后受了后宫妃子的请安才来见的唐景天,太后今日穿着很是朴素,头饰也做得简单,唐景天见了人便恭恭敬敬行礼。 「起来吧。」太后坐下,和蔼地笑道:「给唐公子赐座。」 唐景天:「……」不应该兴师问罪吗?怎么连称唿都改了…… 「谢太后。」 太后道:「今日早朝,云儿为了你和朝臣们吵了起来,为了你,他连朝都都不想待了。」她嘆息一声,「自古都说『红颜祸水』,哀家倒是看走了眼。」 唐景天的屁股刚沾到凳子就弹起,连忙跪下,「太后,小人……小人知错了。」 「哀家之前交给唐公子的事情,办得如何了?」太后抬了抬手,「哀家没让你跪,坐下说。」 唐景天应声坐了回去,心里七上八下地慌了起来,「回太后,小人还没来得及说,后来,后来……」 第116页 太后一手撑着头,一手对着桌上的香炉摆了摆,身边的嬷嬷乖觉地将香炉撤了下去。 此时,恰好傅云下了早朝,候在一边的小公公告诉他,唐景天被太后宫里的人叫走了,于是急匆匆地往太后宫里去。 他刚到就看见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端着香炉出来,嬷嬷也是一愣,傅云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须通传,嬷嬷只好候在一边。 傅云没有着急进去,站在门帘后打算听太后说什么。 唐景天觉得无论怎么解释,太后若是想给他定罪,便是刚才说的傅云在朝堂上为他和朝臣争执,就能直接给他拉出去砍了。 唐景天深唿一口气,坐直了身子,不要命地抬头直视太后,「太后娘娘,在说此事之前,小人有一事不明白,宋贵妃到底为何要如此对王爷,难道王爷这个亲生儿子都比不上当时差点被废后的您吗?!」 门外偷听的傅云立时便明白乞巧节那日太后召见唐景天说了什么。 太后听了这话,只是愣了愣,却并未发作。 唐景天便大着胆子,接着道:「当年的事情小人不清楚,可是无论什么原因,宋贵妃都是王爷的亲生母亲,什么理由都无法挽回王爷受到的伤害,王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够仁至义尽,还不算对宋贵妃尽了孝心吗?为何还要逼着王爷。」 太后闭了闭已经带有皱纹的眼睛,岁月染白她的头髮,宫中岁月日復一日,她也不过是个囚笼中飞不出去的金丝雀罢了。 「不是阿音的错,是哀家的错。」太后的眼中有些浑浊,静静看向某处,似是诉说,似是自言自语,「哀家与阿音很早便相识,我们本不会结识,可命运这个词,美好又残酷。」 「哀家是宰相之女,自小便被规束,以下一任皇后的身份培养,无一日松懈。而阿音是宋家庶出不得宠爱的七小姐,她的亲娘早逝,在宋家过得连丫鬟都不如,她被同为庶出的姐姐当街欺辱,撞到了哀家的马车……」 宋蓉音的庶姐认出是宰相家的马车,自己怕担责任便跑了。谁也没想到,当时的太后与宋蓉音一见如故,还将宋蓉音带去治伤。 她们相熟之后,宋家的人也不敢再对她打骂,她时常给她送些吃穿和银钱打点,如此她才过了两年安稳的日子。 她嫁给太子当了太子妃后不能常常出宫,还要时常在皇后跟前侍奉,少了她的接济,宋蓉音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太子成为皇上,她成为皇后,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在宫中虽然贵为皇后,可上有太后压制立规矩,下有妃子争宠,她也无暇顾及宋蓉音,后宫更没有真心对她的人。 她还记得当时在后宫中见到宋蓉音时她是多么喜悦,宋蓉音只是笑,「姐姐,宫中日子难挨,我来陪你了。」 后来她们各自生了孩子,宋蓉音也成了得宠的妃子。 宫中都是算计和阴谋,她的母家败落,宋蓉音被推上贵妃之位,皇上也露出了真面目,当时的太后被诬陷与人有染,皇上动了废后的心思。 是宋蓉音劝说,「皇后这些年并无错处,大皇子之事只不过是讹传,若是为此废后,再将此事传扬出去,岂不是让皇家颜面无存,还要非议陛下『鸟尽弓藏』,当时陛下能顺利继位,也是皇后母家推波助澜,臣妾并不想争这些虚荣。」 诬陷一事并无实证,可君心难测,皇上并未废后,只是冷落着皇后。 可皇上不废后,其他有皇子的妃子就没有机会,宋蓉音也将自己推上众矢之的的风口。 太后当年给了宋蓉音两年的安稳日子,宋蓉音愿意替她守着日后的安稳。 太后回忆着往事,脸上却是笑容,「阿音说她不后悔,只是对不起云儿,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那位置是尊荣也是束缚,所以她才会留下那封信。可哀家知道对不起他们母子。所以,哀家和陛下是一样的心思,要不要这个位置都让云儿自己选。」 「儿臣不要!」傅云掀开门帘,带着屋外的寒气,对着太后行礼,淡淡道:「儿臣如今只想守着心中所爱,那位置上的枷锁,就让皇兄受吧。」 他听到了多少? 唐景天心虚地站起身,之前瞒着没告诉他,如今又被抓了现场,可真是倒霉。 「云儿……」太后站起身,「你怎么也不提前让人通报?」 傅云道:「怎么,方才的话,儿臣是听不得吗?」 太后无奈他这性子,却还是和蔼地笑道:「自然听得,往日只要哀家提起你母妃,云儿就冷言冷语,哀家如何敢提?」 第100章 有种给自己上坟的感觉 傅云道:「母妃的祭日虽然已经过了,儿臣还是会去的。」 「云儿你,你原谅你母妃了?」 傅云牵起唐景天的手,道:「原谅不原谅,母妃都已经不在了。但是儿臣娶的王妃总要带去给她瞧一瞧。」 唐景天的脸皮顿时烧成了煮熟的鸡蛋。 太后听了傅云的话也未生气,看了看唐景天,道:「早前哀家听说了,本想瞧瞧唐公子为何能让云儿如此爱护,不惜冒险去了耶兰城,方才听到他的话,才恍然大悟,哀家没有资格说你的不是。」 她得了宋蓉音的全心全意,终究是心有亏欠。 话到此处便再说不下去,傅云带着唐景天回了王府。 第117页 唐景天平日里不说话浑身难受,今日一路上却一句话都没说,傅云漠然道:「怎么,知道自己错了?」 「知道了。」唐景天乖巧地点了点脑袋。 「发誓只用伸三根手指。」 「……」唐景天低声问:「你,你那时候就知道了?」 傅云道:「本王猜到了,一直在等你说,可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你怕本王生气?还是那日吓到你了?」 「是,是有点。」唐景天道:「我又不知道具体原因,我看到你差点掐死那姑娘,我揣着这么大个雷,哪敢说给你,我连半个字都不敢说啊!」 傅云揽着唐景天的肩膀,下巴在他发间蹭了蹭,道:「若是你提,本王一定不会生气。」 「为什么?」 「因为你说完之后怕本王生气,一定会说『王爷,你别生气,你要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大不了下次太后问起,我就说王爷不去,我也没办法』。」傅云学着唐景天说得绘声绘色。 唐景天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么说,但是王爷学我说话学得不像!我哪儿有这么无赖!」 「难道没有吗?」 「没有。」唐景天无比肯定。 说笑声传到驾车的老梁耳中,他嘴角都笑得合不拢,总算是修成正果了,如此才真的「老怀欣慰」。 傅云捧着唐景天的脸,二人四目相对,傅云道:「可你怕本王难过,所以,你宁愿太后问罪,也不愿和本王提起,对吗?」 唐景天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闪躲,叫人看得脸红心跳的,因为傅云看着他的眸子里满是夹缠不清的缠绵。 「傅云,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我……」 傅云笑得暧昧,唿吸都开始沉重了起来,嗓音带着挑逗,「你怎么了?」 他说着便吻了上去,卷过的湿热都是甘甜,淡淡的沉香变本加厉地让唐景天失了神,如坠云端,不可自拔。 他恍恍惚惚、迷迷惘惘……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却无人前来打扰,唐景天的衣裳都叫他扒得凌乱了,被人按在怀中,吻得忘乎所以。 傅云一把抱起唐景天,他顿时大惊失色道:「你放我下来,卧艹!你……」 傅云竟然直接将人抱下了马车,径直进了王府,唐景天这辈子的厚脸皮都在这里丢完了,把脸死死地埋在傅云的怀里,恨不得当只鸵鸟。 傅云抱着人迎面撞上敏慎,敏慎当场转身当没看见,然后将附近的下人都赶走了。 唐景天被傅云放到床上后一骨碌爬起来就跑。 傅云将人拽到怀里就往脖子上亲,唐景天欲哭无泪,大声喊着:「大哥,你这是白日宣淫,有伤风化!」 「本王在朝堂上都不怕,如今回到自己府上,想做什么还轮得到别人说?」 傅云一把将他推到床上,他身体里野性的一面终于是暴露得彻底,唐景天想服个软,便求道:「一次行不行?剩下的等大婚的时候补上。」 「唐景天?」傅云挑起他的下巴,道:「大婚得半年以后,你想让本王慾火焚身?」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第一次你不是这样的!」 傅云坏笑道:「那是怕你日后不愿意。」 唐景天:「那我现在也不愿意啊!你是不是可以听听我的意见?」 「现在可由不得你了。」 「卧艹!你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还好吧?」傅云一脸天真道:「还是很久的。」 唐景天:「……」艹你大爷! 傅云:「不要骂本王,否则你会后悔的。另外,要尊重长辈,想干什么可以用在本王身上。」 「傅云,傅云——」唐景天掉了几滴泪,「王爷哥哥,属下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骂你了,就给一次机会呗。」他说着便伸出一根手指比画在傅云眼前。 他如今总是试图用眼泪来「欺骗」傅云,可傅云从刚开始的心疼,到后来发现这人的「阴谋」,于是就不再手软了。 傅云低头吻去他脸上的泪水,佻达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想要什么样的哭法?」 唐景天一怔,翻身就跑……然而跑到房门口,却不见人来追,自己又乖乖回去了。 最后的最后,唐景天到第二日早上才懒懒散散地带着起床气穿戴好衣裳,打着哈欠出了卧房。 小七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拉着唐景天道:「老大,王爷说今日我们所有人都休沐一天,二哥和四哥商量,想去朝都外的天隆寺给『老大』供一盏长明灯。」 唐景天一怔,想起之前答应了的事情,于是打起精神跟着小七他们一起出门了。 傅云替大一择了一处风水极佳之地,众人在天隆寺供上长明灯之后,从唐景天的头上取了一缕头髮葬下。 敏慎一直都在查找大一妹妹的下落,如今也有了消息,可怎么也打听不到大一原先的名字,最终只能在墓碑上刻下「大一」这两个名字。 「不得不说,王爷给你们起名字是真的随意!」唐景天瞧着众人都对着大一的墓碑拜了拜,他站在一旁踌躇了一下,「我怎么有种自己给自己上坟的感觉?我——要不还是不拜了?」 大四抱臂站在一旁,冷不丁道:「不拜也行,要不你把大一的身体还给他?」 唐景天:「……」 众人:「……」 第118页 大四低低笑了一声,「逗你呢。」随即往山下走。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都追上大四的脚步而去。 唐景天愣愣看着那个墓碑,心底悄悄道了声谢,顺着这里向远方望去,刚好能瞧见繁华的朝都,还有隐匿在繁华之中的贤王府。 第101章 傅云那胡作非为的「男王妃」 朝都入冬后便开始下雪,「瑞雪兆丰年」,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 礼部开始张罗贤王的婚事儿。 为了贤王娶的是个男王妃,礼部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说就按以往册封王妃的规制,如此方便又省事,有人说若是按照王妃规制,「王妃要从哪里出嫁」,「如何迎亲」,「是否要写入宗氏族谱」,等等…… 唐景天自然不需要去愁这些东西,傅云也不需要亲自操办,但是礼部又怕得罪了贤王,三不五时就往贤王府跑。 害得傅云不得不亲自去与礼部商议大婚的各处细节。 唐景天披着暖融融的斗篷等在六部门外,傅云人还没去封地,不仅要亲自敲定大婚的仪式,陛下本着「善用贤王」的思路,竟然比以前还忙。 傅云分身乏术,唐景天十日有七八日的时间都见不到傅云,本来见不着人他倒觉得还不错,反正等着当王妃就行。 傅云怕唐景天无聊,特意让小七陪着他,谁知他整日和小七在府里招猫逗狗玩得不亦乐乎。 甚至连池塘里养的鱼一大半都让唐景天凿开冰面用鱼竿给钓出来了。 刘大夫蓄的一把他自认为很漂亮的山羊鬍,某日……叫唐景天给剃光了,刘大夫敢怒不敢言,只好找老梁诉苦。 于是受了唐景天胡作非为折腾的下人们不敢直接去找王爷,便都去找敏慎这个王爷的「贴身秘书」告状。 敏慎挨不住大家轮番来找他说道,说让他去劝劝王爷不能「色令智昏」,要好好管教管教王妃,最好是能去宫里请个嬷嬷来好好教导王妃礼仪规矩。 当然,「色令智昏」这个词可不是下人们敢说出来的,这是敏慎总结出来的。 敏慎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安抚这些下人,况且这个王妃乃是大镜立国以来,头一位男王妃,这就算是学习礼仪规矩,也不应该是嬷嬷教导。 有一日,傅云正伏案批阅文书,听见敏慎来回摩挲着手掌,一副有什么难以启齿之话的样子,便打趣道:「怎么,小七这几日不理你了?」 要这么说也挺准确,小七和唐景天厮混在一起,确实不怎么理他了。 敏慎面露窘色,低声道:「唐,王妃,他……」 傅云一听唐景天的名字便以为他有什么事儿,忙搁下手里的毛笔,「他怎么了?这几日忙得也顾不上他。」说罢便站起身要去找唐景天。 「没有,就是……」敏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便支支吾吾,「就是——他整日在王府胡作非为的,池塘里的鱼,刘大夫的鬍子,还有,还有花园的假山……都,都遭了他的……毒手。」 「什么叫遭了他的毒手?」傅云有些疑惑。 「王爷,」敏慎有苦难言地嘆了口气,他一向是个正人君子,可不想背后说人,便道:「您近日公务繁忙,又要忙着大婚的细节……要不您去看看再说?」 刚过申时,早上下过一场雪,下午出了太阳,化开的雪水从廊上滴滴答答落下来。 傅云才走到假山附近便听到唐景天和小七的笑声,候在一旁的下人见到王爷来了,心里既害怕被王爷责骂,又盼着王爷能好好管教一下他们这个未来的王妃主子。 下人刚要给傅云行礼,傅云便抬起手,敏慎站在一旁,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傅云好奇地看着自己这些原本摆放极有讲究的假山,现下都挪了位置…… 「七仔!你快来啊,你又找不到路了吗?」唐景天的声音从假山里传了出来,惹得傅云忍不住要进去瞧瞧。 脚刚踏进里面,廊下的下人便惊道:「王爷,不能进去……」随后沖了过去。 然而为时已晚,傅云已经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的手撑在地面摸了摸,然后用手扫开上面的积雪,只见下面是冰面。 傅云:「……」 傅云刚被下人扶起来,假山后就冲出来两个人,那两个人便是唐景天和小七,傅云还没来得及问话,由于他们二人脚下踩着唐景天自制的「冰刀鞋」,速度太快,一时间冰面上人仰马翻,「哎呦」声一片。 敏慎眼疾手快将傅云从他们中间拉了出来,没有再遭受二次攻击。 唐景天捂着屁股,看清楚来的人,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王,王爷,你怎么来了……」 一众摔倒的下人爬了起来,跪在一边,他们以为王爷要生气了,一个个都叩着头,「王爷恕罪!」 小七摔得七荤八素,刚站起身就看见敏慎凶神恶煞的眼睛,于是连忙跟着跪了下去。 气氛一下有点莫名的严肃,好似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 「王爷……」唐景天坐在地上,低着头,道:「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这是在玩什么?」傅云缓慢地走到唐景天身边,伸出一只手,唐景天愣愣抬头望着他,问道:「你不生气吗?」 傅云笑道:「本王为何要生气?」 「那太好了!」唐景天拉住傅云的手,正准备介绍自己这个迷宫版滑冰场……结果拽着傅云又摔了下去,唐景天当了人肉垫。 第119页 「王爷!」 一众人刚着急着要去扶人,敏慎见状朝他们挥手,「都先下去!」 敏慎随即牵起小七的手,拉着他和其他人都下去了。 小七红着脸,道:「敏慎大哥,这,这里是王府,让人看到了——」 敏慎闻言反而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让人看到怎么了,你不想要哥哥了?」 「敏慎大哥!」小七的脸皮薄,气鼓鼓着腮帮,「你怎么,你怎么……」 小七的话还没说完,敏慎见下人们都走远了,伸手拦住他腰,将人抵在游廊的柱子上,低头道:「哥哥怎么了?你说给哥哥听听?」 小七胸膛里那胡乱撞的小鹿几乎冲破肋骨,一张脸红扑扑的,他哼着鼻腔,「不要脸!」 敏慎痴痴地笑了一声,「小七,除了上次没忍住亲了你,哥哥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你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 「没,没有……」小七的垂着头不敢看他,声若蚊吟,「老大说——他说很痛,我,我害怕……」 敏慎:「……」 「他和你说了什么?」敏慎皱眉问道。 「没,没什么。」小七推开敏慎道:「你,你别问了……」 敏慎站在廊下,看着逃跑的小七,顿时恍然大悟,他的脑子陡然间好像被飓风颳过,稀碎一片,然后他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于是暗骂唐景天,一天天不给小七教好的! 第102章 大婚(大结局) 傅云刚从六部办差宫院出来,就看见唐景天蹲在地上捏雪人。 傅云走近后,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进去等?」 「里面规矩太多了。」唐景天说着将刚捏好的两个小雪人举起来,「看!这个像不像你?」 「你捏的我?」傅云着实看不出来,从他手里接过一个雪人,另一只手反握住他玩雪而冻红的手指,责备道:「你也不嫌冷!」 「对啊,不像吗?」 傅云无奈地笑了笑,点头道:「像!」 「睁着眼睛说瞎话……」唐景天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将手里的雪人放在门口的石狮子背上,傅云也将自己手里的放上去,两个小雪人并排而站,暖阳将他们的影子照在地上,像是一对依偎的情人。 马车上,傅云握着他的双手,道:「大婚定在四月,那时,朝都应该春暖花开了。」 「日子选定好了啊?」唐景天道:「那什么时候走?」 「六月。」 唐景天一阵失落,「还要半年……我在朝都真的好无聊。」 傅云想了想,道:「你不是说你想『躺平』吗?怎么?这么快就觉得无聊了?」 「古代和现代的『躺平姿势』不一样好吗,在你们这里躺平是真的躺。」唐景天道:「我现在都快成『咸鱼干』了!」 傅云笑着摇摇头。 马车行了很久才停下,老梁道:「王爷,贵妃娘娘的陵寝到了。」 「……」唐景天突然紧张起来,见陛下和太后他都没如此紧张,「王爷,你怎么不早说,我,我……」他顿时慌乱地整理起衣裳。 傅云的手覆到他的手背上,「只是来祭拜,你紧张什么?」 唐景天道:「见家长,当然紧张啊!」 「走吧,她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唐景天:「……」要是託梦呢?毕竟那个关于大一的梦很真实……万一……万一贵妃託梦给他,怨他怎么办? 唐景天还没胡思乱想完,人已经叫傅云拉下了马车,傅云牵着他的手来到祭拜宋贵妃的墓碑前,所有的东西都有人打点好了。 两人手里拿着点燃的线香,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傅云道:「母妃,我带景天来祭拜您了。」 「我,我……」唐景天侧头,小声问道:「我现在叫母妃好吗?」 傅云:「婚事儿都定了,这时候你想抵赖?」 唐景天:「……」我也没想抵赖啊!哼! 唐景天道:「母妃好,我叫唐景天,呃……初次见面,愿您老人家在地下安好。」 插上线香之后,傅云让唐景天自己回马车上等他,自己则端端地跪在蒲团上,看着墓碑发呆。 半晌后,他释怀道:「我不恨您了,但是无论您有多少苦衷,我也不会原谅您,可我还是要跟您说声谢谢,若是当初我不按您的遗愿走,或许也遇不到景天。」 傅云不是没想过违背她的遗愿,毕竟人死了,可是他终究心软与陛下儿时的情谊,于是既带着满身刺防备,又渴望着亲情,既不愿卸下刺靠近,又不愿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他游歷过大镜的许多地方,他看见过人间百态,在纠结与撕扯之中,有人披光而来,让他放下了一切。 「母妃,半年后我就回封地了,日后有空再来看您。」傅云又叩了三个头,眼中隐隐有泪光,他抬了抬头,笑道:「走了。」 山风吹过,长青的松柏上落的雪叫风一吹,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在日光的反射下透着五彩的光。线香上的裊裊青烟随风而散,燃尽后的线香香灰掉落在香炉里,埋在岁月之中。 老二被宁王劫出天牢之事最终还是被朝臣又提了出来。有人上奏,让陛下将宁王召回朝都,收回封地,贬为庶人,老二则斩首。 谁曾想,宁王却负荆请罪,亲自将老二送回了朝都,倒显得上奏的大臣「落井下石」,陛下甚是欣慰,老二这步棋果然没下错。 第120页 陛下懒得解释,一纸诏书将老二放出天牢,与自己的家人以庶人的身份前往傅云的封地居住,宁王参加完傅云的大婚之后返回封地。 明哲保身的鸡贼老四誉王上书恳请在傅云大婚的时候回朝都凑热闹。 唐景天后知后觉,这陛下才是个老谋深算的,还是个pua大师,将自己的弟弟们牢牢「玩弄」于股掌之间,九皇叔是自己作死走上不归路。 或许总有人不甘心于人下,每个王朝的上位者更替中,总有些不安分的人。 大婚那日,唐景天是从皇宫中被傅云接进的王府,朝都的大街小巷都人人乐道:「听说贤王娶了位男王妃。」 「男王妃?」有人惊讶。 「这有什么,又不是开天闢地第一对。」有人不以为然。 「这不是有伤风化……」 「嘘——」有人制止,「陛下下的旨意,谁敢提『有伤风化』四个字?」 大婚繁琐,礼仪又多,唐景天学礼仪时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认真学习,真到了那一日,他也是无奈,谁让自己的另一半是个王爷呢。 大部分礼仪都是按照王妃规制来的,只是唐景天毕竟不是娇娇娘子,王府宴请宾客时他不用一个人无聊地待在后院。 不待在后院的结果就是,唐景天被宁王起闹给灌醉了……傅云忙完其他宾客,回过神儿来,唐景天已经不省人事,傅云当即撩起袖子就要和宁王干架。 宁王嗤笑道:「怎么,上次你没打过我,今日你大婚我也不会手软,但是三哥你可别嫌丢人!」 「笑话,谁丢人还不一定!」傅云怒道:「你给我下药,还好意思说赢我?!」 要不是老梁和誉王拦在中间劝架,这场架是非打不可的。 架虽然没打成,但是傅云因为唐景天被灌醉而怒了,于是也无人敢闹洞房,前院的宾客还未散尽,傅云就撂这烂摊子带唐景天回房了。 誉王唉声嘆气,「我就不该回来,这烂摊子还得我来操心。」 王府中通红一片,卧房外的粉色玉兰花正开得旺盛,树木新抽出来的枝丫郁郁葱葱,一片勃勃生机。 傅云将唐景天从浴桶中捞出来,裹在被子中,柔声道:「我叫人送了点吃食过来,你这都吐干净了,不吃点东西,半夜要饿醒的。」 「唔——」唐景天晕晕乎乎地半睁着眸子,傻笑道:「不吃。」 「乖,起来吃点。」 傅云伸手去扶唐景天起床,他却力气奇大,估计是酒壮怂人胆,一把将傅云拉倒在床上,傅云一怔,「唐景天,这可是你先撩拨我的。」 话音刚落,唐景天便主动了起来,他很少如此主动,顿时让傅云哭笑不得。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关系,唐景天既没求饶,也没哭,之前无赖的手段一个也没用,不断地叫着傅云的名字。 傅云只觉得心口酸酸麻麻,恨不能将他揉碎了,却又捨不得。 「傅云,我爱你。」 这低语呢喃的话迴荡在耳边,像咒语一般蛊惑人心,一圈圈散开在耳边,在脑中,在眼中,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傅云吻着他的脸颊,回应着他的爱意,「唐景天,我爱你。」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雨水打湿了一地,惹得玉兰花分外娇嫩妖娆,被屋内的烛火映射下,那粉色更加鲜艷。 旖旎春情却关在屋内,永世沉沦。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