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神秘老公》 第1章 噩梦源头 天上一轮巨大的白色月亮,圣洁而寂寥。 月下影影绰绰摇曳着血色的花,蔓延到巍峨的黑色城池之下。 厚重的城门,沉默的塔楼。 我看见一个背影。 玄衣如墨,广袖流仙。 ……是谁? 我想追上去看清楚,一个清冷又绝决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慕小乔……小乔……” 我堪堪顿住脚步,这声音,是他。 江起云。 可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沉默摇曳的花,空旷寂寥。 我孑然一身站在花丛中,茫然四顾,他不在。 远处那虚幻的背影就要消失,我忍不住快追了两步。 那清冷的声音低低喟叹:“一线……你终究,前功尽弃……” 哈?我怎么了? “小乔,你为何如此愚蠢,居然随他而去……九重天华、十方世界,怎会容忍如此肆意妄为的小娘娘……” 这话语中难掩悲愤,不管他说得再怎么轻描淡写,我都能感受到一丝涩痛。 可我……到底做了什么? “起云……起云你在哪儿?” 咣…… 城门关闭,那个虚幻的背影消失了,江起云的声音我也听不见了,只留下我站在一片血红色花海中,茫然无措。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揉着额角,努力回想。 “乔……小乔……慕小乔……” 谁在叫我? “……小乔!回魂啦!” 我哥拍了我一把,我猛然惊醒。 “你怎么说着话突然就睡了?这些天太劳心费力了是么?”我哥车子停在路边,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睡了多久?”我问道。 “几分钟吧,本来我不想叫你,可我们到目的地了啊。”我哥从后座拎起包包,整理里面的违禁物品。 “……就睡着了几分钟?” “怎么?嫌不够啊,咱们先去办正事,弄完之后你再睡吧。”我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清醒些。 我揉了揉脸,对着小镜子整理妆容,一边跟我哥说道:“就这几分钟我还做噩梦呢。” “得了吧,你所谓的噩梦,大概就是跟你老公怄怄气什么的,你要有本事跟他吵一架,我都佩服你。” ……你要不要说得这么贴近生活。 “我真的跟他吵架了。”我捂着脸有些懊恼,跟江起云吵架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我哥整理背包的手顿住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真吵架?为了什么事啊?” “我……我教于归和幽南说爸爸妈妈的工作,他听到生气了。” “……你教什么了?” 我无语的叹口气:“我说,如果幼儿园老师问起爸爸妈妈,就说妈妈家里做生意的,爸爸去非洲援建了,很少回来。” 我哥的嘴角抽了抽,憋着笑说道:“非洲援建?你怎么想出来的!人家是高冷的冥府尊神,被你说得那么接地气……” “我怕幼儿园活动要请家长嘛!” “行了行了,你们两口子拌嘴也好、噩梦也好,都先放一边,咱们先得把眼前这件事处理好。”我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个活页夹,里面夹着一沓老式的信笺。 里面的字都是竖着写的,前半部分是姨公的日记,最后一页是他临终前的嘱托。 那一页上就四个字—— 送我入山。 》》》 阴阳圈子里就没有“太平”一说。 因缘业障、是非因果,总是纷纷扰扰。 现在慕家沈家都是多事之秋,我和我哥不会轻易接受委托。 可姨公的事情,算是我们的家事,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我们父亲的家族是阴商,主要是处理一些上了年岁、沾染阴晦血戾的东西,现在我哥继承了家业,努力将家底洗白,往文化商人发展。 而我母亲则来自于阴阳圈内以坤道闻名的沈家。 沈家大多是女子当家,婚姻也需要男方入赘,而我老爸是慕家的长孙,不能入赘,我母亲就抛下继承人的位置与他私奔了。 那之后,沈家一直是我姨婆沈老太太当家,这一两年,慕家沈家的恩怨消弥,但姨婆身体越来越差,于是将我推上了沈家“代理家主”的位置。 我们的姨公周老先生,据说是在饥荒那几年,随着村里跑江湖卖艺的人出去讨饭吃,机缘巧合之下救过姨婆。 姨婆见他可怜,就带入了沈家,拜在沈家先辈的门下修行。 那些年月都是苦日子,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长大了,姨公也没什么家族压力,就入赘了沈家。 他们俩没孩子,互相扶持了几十年。 年逾古稀的姨公一个月前突然去世了,收到他贴身弟子送来的日记时,我还愣了半晌。 我哥也不敢相信,那个看起来颇有威严、对姨婆十分护短的周老先生,怎么就去世了? 而他的遗愿写得很清楚:幼年离家六十载,愿灵枢归乡,落叶归根。 于是,我们沈家按照他的遗愿,扶灵枢来到这片陌生的村落。 出发之前我去看过姨婆,姨婆时日无多、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仿佛随时都会仙去。 修行之人,早已看淡生死。 听我说完事情,姨婆只是喃喃的念叨道:“小心、小心……小心后……” 后什么?我听不清她的话语。 我哥翻阅了姨公留下的日记,提醒我道:“姨婆说的应该是:小心后山。” 他指了几处道:“你看,这日记里也提到,小时候就听说后山不许进去,他离家之后几十年没回来,有时收到家里来信,还说有不听话的族亲小孩去后山玩耍,结果找不到了。” “……稍后看看情况再说,姨公让我们‘送他入山’,或许只是说下葬的意思,你看,周家的人和村干部来了。”我指了指车子前方。 一队披麻戴孝的族亲,簇拥着一位面容怪异的男子,正等在村口。 那男子转向我们,目光有些凶狠。 他……只有半张脸? 第2章 噩梦源头2 姨公家兄弟四人,他是老大,幼年离家后就没回来。 沈家现在家大业大,也有姨公一份功劳。 修行之人生活俭朴,姨公把自己的钱都寄回老家,修桥补路、救苦济贫,因此连带着老周家在村中颇有名望。 这次他灵枢回乡,村里受过帮助的人家都挂了白纸灯笼,一眼看去,大半条村都沉浸在肃穆的气氛中。 老周家现在只剩一个男人可以主事,就是我眼前这位只有半张脸的男人,周家老幺。 沈家弟子上前行礼,然后朝我这边欠身,将我介绍出来。 周老幺看起来有些凶狠,但开口说话时,还算圆滑世故。 “怎么是沈家家主亲自来了?有失远迎……” 我欠身行礼道:“姨公在沈家几十年颇有人望,如今仙去,落叶归根,沈家自然要遵从遗愿送他归家。” “那您派个人来就行了,我们这儿穷乡僻壤、路又不好,您亲自来多折腾……”周家老幺那半张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不折腾,您这么客气是不是不欢迎我们?”我问道。 我本意是缓和下这生疏僵硬的客套话,可没想到对方脸色变了变,忙不迭的解释道:“哪敢不欢迎,沈家这些年帮了我们很多,是贵客,只是……我们这里有些习俗恐怕您看不惯……” “入乡随俗,这我还是懂的。” “那就好、那就好……”他抬抬手,身后上来几个族亲子弟,帮着从车上将灵枢抬进老宅。 我们跟在后面,我哥低声说道:“周老幺这脸看起来挺可怕,不过人还挺能说会道的。” 一旁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忙接口道:“这个周老幺人挺好的,脸上的伤是以前救火的时候伤着了,后山那条防火带,就是他一锄头一锄头铲出来的,村里人都挺感激他。” “噢……”我们点点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我们进村来头回听到“后山”。 我哥给村干部递过去一支烟,问道:“刚才他说贵宝地有些习俗,怕我们看不惯,请问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吗?” 》》》 姨公老家这边有个奇怪的习俗,子时送葬,半夜上山。 这在我看来很奇怪,不过国家太大,我们也年轻见识浅,说不定有些地方确实有这样的风俗。 山峦叠嶂、怪石嶙峋。 就是我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这里的居民不富裕,红白喜事都需要各家各户帮忙——需要“挂礼”。 我们也入境随俗,代表慕家和沈家各自挂了一万元的礼,登记礼金的老头儿惊讶的看着我们。 “……我们是不是挂太多了,早知道就挂个五百一千。”我哥微微蹙眉,低声对我说道:“财不露白,我没想到这里这么穷,别惹出什么事端才好。” 周家老宅门口的大树下已经搭起了塑料棚,里面摆了几十张桌子,我和我哥带着沈家弟子坐在一桌,村干部派了几个村民坐在这里相陪。 我哥惦记着后山的事,发了两包好烟给这些村民,跟他们聊起天来。 “你们平时不去后山吗?”我哥好奇的问。 村民都摇头,说后山看着近,其实有一条山沟隔开,常年雾气弥漫,一不小心就跌到沟里,就连坟头都不会选在那边。 而且周家老幺这些年,就在绕过大山的背阴面挖防火带,看到有人过去就会被他吼回来。 “以前后山烧过,他的脸就是在救火时被烧了,所以他担心又有人去后山引起山火,村委会也不让村民们进去……” “可周家的祖坟在山里。”一个村民插了句嘴。 “对,周家在咱们村也算是大姓了,宗亲加起来三四百人呢……他家祖上听说出过大官,就埋在后山,可能那时候路好走吧……” “说不定周老幺是怕有人盗墓……前些年也发生过这种事……人都没出来……” 这些村民说话也没遮拦,加上看我哥又觉得是“金主”,就说了一些关于老周家的八卦。 周家老二,在十几岁时在去后山玩耍失踪了,老三家的儿子几年前跑去后山也没了人。 “那后山平时完全没人去咯?”我哥追问道。 村民们哂笑道:“也不是完全没人去,我们这里打工的男女出去,一年才回来一次,有些留守的老公老婆,甚至有些孤寡的老头老太,耐不住寂寞偷情的、偷汉子的,就会大半夜偷偷去!哈哈哈,反正那里云遮雾罩的,抓奸都找不到人!” 旁人哈哈一笑,对这个说法颇为认同。 老祖宗说仓廪足而知礼仪,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在饭都吃不饱的地方只剩下本能的需求,哪里会顾及礼仪。 我低头看看时间,有些心不在焉。 ——前天晚上跟江起云怄气了,昨晚我又在车上颠簸,一觉睡到了天亮,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出现。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会不会来。 我会冲他大声说话,是因为确实很无奈,我现在就处于诈尸式育儿的苦恼中。 江起云管教孩子的方法与世间完全不同,偏偏孩子还很崇拜他,很听他的话。 可孩子还小,说漏了嘴会惹麻烦,我才教了一句善意的谎言。 他却生气了。 唉……要哄帝君大人可不容易,早知道就不跟他怄气了。 发火一时爽,事后悔断肠。 子时快到了,夜风从山坳口幽幽吹来,我忙回头四处张望。 我哥无语的说道:“干嘛,等你老公啊。” 扑啦啦…… 一阵阴风吹动了路边散落的纸钱。 我们来时的路口,隐约出现了一顶白色的轿子—— 第3章 噩梦源头3 江起云来了? 我立刻站起身来,想要看得真切些。 “子时到,动身。”周老幺从旧宅大门中出来,抓着把纸钱漫天一撒。 他那半张脸在洋洋洒洒的钱纸中与我打了个照面。 “家主,您也要一起送?”他有点紧张。 当夜入土、子时送葬,确实这习俗让我们感觉奇怪,不过如果别人风俗习惯就是这样,我们也不可能横加阻拦。 我哥走过来,对周老幺说道:“姨公给我们留的遗愿,是让我们送他入山,我们也该尽力完成。” 周老幺剩下的半张脸抖了抖,忙不迭的解释道:“后山沟里阴暗湿滑,坡陡林密,还有些毒蛇,我们本地人都不让过去的,您是城里人,还是不要去了吧……送到沟边就行了。” 我还没答话,我哥就点头道:“你放心,如果真的太过难行,也不会给你添乱,我们就目送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周老幺听我哥这么说,紧张的神情缓和了些,他继续撒了一把纸钱,呼喝抬棺的人起行。 我哥拉着我退让到一边,六个抬棺的人从我们面前走过。 之前运送用的冷棺已经换成这边准备的棺材。 还是那种六片木板制成的老样式,这在旧年间也是有讲究的:棺材的盖和底是天地,左右弧形为日月,前后两块叫彩头彩尾。 我看到在彩头的地方贴着几张黄纸,灯光灰暗,看不清写了什么。 “慕云凡慕小爷……你在打什么主意?”我悄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说一句山路难行我们就不送了?这人有点儿——” “有点儿古怪,我懂。”我哥哼了一声:“他有意不让我们去,我也懒得费口舌,反正我们想法子跟进去就是了……你不用先去看看你老公?那顶白色轿子是江起云来了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江起云,我没见他坐过轿子啊。 “那……我先过去看看?” “去吧,我去顺两套孝服。”我哥对我摆摆手。 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三四年前那半瓶醋的青涩模样,已经有了基本的自保能力,对付普通的突发状况也游刃有余。 虽然我和我哥还是经常一起处理事情,但已经不用时时刻刻担心着对方。 我悄悄的避开送葬的村民,往那顶白色轿子走去。 送葬的队伍往后山走了,整个村子很安静,我隐在黑暗中,看到那顶轿子虚虚的浮在路旁,周围站了一圈小鬼差,沉默肃穆。 这股阴冷幽寂、又仙气飘飘的气质,确实很像他的风格。 “小娘娘……小娘娘……”轿旁一位阴吏冲我躬身。 阴风微微拂动轿子的纱帘,里面空无一人。 “诶?你们帝君呢?”我纳闷的问。 “帝君大人去巡视冥府道场,担心小娘娘山路颠簸,命小人在此等候,送小娘娘归家。” 啊……他没来啊! 我心里有些堵,看来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小娘娘,您现在要归家了吗?”阴吏小心翼翼的问。 “……不归。”我暗暗叹口气,转身往送葬的队伍那边走去。 “诶、诶……小娘娘!”阴吏叫住我。 我回身看了看,阴吏拱手道:“山那边有奇怪的气场,小娘娘若要前去,还请多多留心。” “有多奇怪?听村人的描述,应该是双阴聚煞的地形,我还没有实地去看……” 阴吏那张青黑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他又一拱手道:“小娘娘既然已经窥见端倪,想必不用小人多嘴了。” 说罢就退回轿旁,与黑暗融为一体。 我转身朝后山走去,一边走一边暗暗懊恼。 江起云为何这次这么小气……我不就大声的凶了一句么,他居然两天没理我了! 现在面都见不着,就算我……我想说句软话、道个歉也没机会啊。 我闷着头走在黑漆漆的路上,追着前面幽幽的白纸灯笼,冷不防一个披麻戴孝的人斜刺里朝我走来,吓了我一跳! “喂喂,你干嘛呢!我都认不出来?”我哥及时伸手扶住我。 “你……你吓死我了!”他那尖尖的孝帽后面披着一块白布,走路带风,黑夜里看起来飘飘忽忽的。 他奇怪的问道:“干嘛撅着嘴生闷气?江起云不是来找你了么?” “他没来,就一顶空轿子……” “啧,轿子都来接了,他肯定会来的,别分心了,快换上孝服我们混进宗亲的队伍里!” 》》》 山南水北谓之阳。 而山北水南则是阴。 这里的地形很独特,怪石嶙峋的山一簇簇拔地而起,气场确实不太好。 山的背阴面、小河的南岸是两个“阴”位,而且这里还有湿气很重的山沟,对面的那座山才是“后山”。 这样的地形,就形成了一片双阴聚煞的区域,一般人也不会再这种地方安坟。 周家的祖坟选在对面的山上,是大位理上的阳面,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 可我们一下到沟里,周身温度就变了,送葬的村民都在山坡上止步,村干部不许大家跟来,只有抬棺人和族亲下来。 我们混在族亲中,发现人人都裹着一件薄棉衣,看来他们都知道这里的情况。 这种让我起鸡皮疙瘩的阴冷,绝不是单纯的夜晚寒凉,而且所有族亲闭口不言,沉默的往前走。 这有点惊悚啊…… 我已经感受到异样的气息,正常人应该都会觉得害怕,而前面的人却还是低头闷走。 不远处隐约有流水的声音,周老幺低声说道:“……送过了桥,你们就先回去吧,我们自己族人抬着上山。” 桥……我眯着眼睛往前方看去,黑夜加上雾气,只能隐约看到一座普通的土桥。 而且,只能看到半截。 咕咚……一声细微的水声让我绷紧了神经。 姨公会给我们留下日记、留下嘱托,肯定是因为他隐约知道后山不同寻常。 否则,他大可以留在沈家、与姨婆百年之后骨灰合葬。 这后山,肯定有他想要告诉我们的信息。 我紧紧盯着前方的背影,余光观察着黑暗的四周。 冷不防,一阵凉意从我身后袭来。 顺着脚踝、后腰、背脊,跗骨而上。 那股清冷冰凉的气息,擦过我的耳廓。 “……八抬大轿都不能请你归家,慕小乔,你这气,要怄到什么时候——” 第4章 噩梦源头4 这声音几乎是贴着我耳廓响起,直直传入鼓膜。 撼得我心神晃动,差点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江起云,你来了? 我哥在我身旁,眼明手快的反手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千万别出声。 我回头看,身后哪有江起云的身影,可是刚才听到的这句话确实是他。 除了他,还有谁能将一句“软话”说得如此疏离淡泊、清冷倨傲。 我哥一个劲冲我使眼色,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你别分心好吗!魂不守舍的会拖后腿啊! 本来偷偷混入队伍,就要适当的与前面的人保持距离。 我们身前那两个戴着白色孝帽的背影都快融入黑暗中了,而且整个队伍沉默得像一出默剧,我们发出任何声响,都有可能暴露。 黑暗中,周老幺低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要过桥了……闭眼闭口,莫要发出声音……” 我和我哥对看一眼,这周老幺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些族人也是,一个个闭口不言,只有请来抬棺的那几个人牙关打颤、低声问道:“周叔,这里又冷又滑,闭口还没问题,闭眼睛怕是要走到河里去……” “咄!”周老幺低啐了一口:“莫要乱说话!这土桥就这么一小截,闭着眼也能走!你们把手搭在前人肩上,我来引路!” “……就算不闭眼,这里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到啊,周叔你是怕我们看到你家祖坟的路吧?”有个男的不满的嘀咕道。 周老幺收起来那副圆滑世故的嘴脸,带着一丝凶狠的警告道:“你们收钱办事,就闭嘴少说话,要不是看你们命火旺,我都不敢要你们来抬棺……快走……” 命火旺吗? 我刚才在小院外与这几个抬棺的人打过照面,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生辰八字,但光凭感觉,也就是几个普通人啊。 而且他们在这里都冷得打颤了,命火旺的人不会这么容易被阴邪之气影响。 我心中记挂着姨公的嘱托、眼前的事情也让我紧张,偏偏我还分心想着江起云——刚才那句话是他在我耳边说的吧?为什么他不出现? 还在生我的气吗? “……小姐姐,这水里好清凉,来跟我们一起玩呀……”冷不防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朵,我浑身一震,侧头看了眼脚边。 黑黝黝的水面反射着天上的月光,那河水中,一张女子的面孔若影若现。 水鬼?! 我条件反射的掐诀,水鬼的头一下潜入了河底。 “谁在后面!”周老幺敏锐的感觉到异样,立刻低吼了一声。 前面的族人纷纷侧身回首,我们要被发现了?! 周老幺那半张脸映着月光,在棺材前凶狠的看了过来。 我哥反应奇快无比,他立刻跟着族人侧身回头,打量了身后一圈,然后又看了看我,朝前方的周老幺摊了摊手、耸耸肩、摇摇头,装得特别无辜! 周老幺一开始就说了闭眼闭口,所以我哥这沉默的表演让他面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的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你们这些不成材的东西……都说了要闭眼闭口,老祖宗留下的训诫一个都做不到,这样怎么得到祖宗庇佑!” “都是些废物啊……过了桥都给我滚回去,我自己送上山……”他絮絮叨叨的念着。 自己送上山?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扛着棺材上山? 我哥使劲掐了我手心一下,我低着头不敢吭气——看到水鬼我不自觉的掐诀,才刚起手呢,那水鬼就不见了,这都成精了吧。 我偷眼看了看我哥,慕家小爷的眼神晶亮,周老幺这种神神叨叨的举动勾起了他的兴趣。 族亲送葬的人员比较零散,我哥放倒了两个,剥了人家的孝服,让我俩能充数跟着走到这里。 土桥对岸,黑暗中景色朦胧。 普通人会以为这是雾气,可是行走阴阳的人几乎都能分辨出来。 这种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的景象,是气场混乱、阴阳两隔的混沌之处。 桥头,周老幺让放下棺材,他解下自己腰间的绳子,自己拖着棺材下了桥。 他走入桥对岸的那一瞬间阴气弥漫,抬棺材的几个后生浑身一抖,咕咚几声全都倒下了,他们身后的族人仿佛早已预见,伸手将人架住,抬着往回走。 这套流程很熟练了啊? 我哥冲我使个眼色,我们往桥两边让了让,让这些族人将昏倒的抬棺人顺原路抬回去。 我看着身后幽幽的河水,水面上倒映着月光,水下面黑黝黝的一片,让我心生恐惧。 我怕水,这是心理毛病,估计改不了了。 这跟我以前的经历有关,我看书上说深海恐惧症也是幽闭恐惧症的一种类型,都会感觉自己处在禁闭的空间中无法逃脱,因此引发恐惧和焦虑。 离水近了,我会觉得自己要坠入其中,呼吸都会变得急促。 黑暗中,一只清冷的手托住我的后腰,那冰冰凉凉触感透过衣料浸入肌肤。 是他,他肯定在我身边。 可他为什么不愿意现身呢,反正外人也看不见他呀。 我不过就是编了一句善意的谎言,有必要这么生气么…… “江起云,你这——” 你这小气鬼! 仙家尊神还跟我一个凡人怄气、还不愿见我! 我忍无可忍,被我哥眼明手快的捂住嘴巴抱着往前一跳,下了桥。 桥后面好冷啊! 地上一条痕迹,那是周老幺拖棺材上山的方向,他一个老头儿居然真的自己送棺上山? 我哥看了看四周觉得暂时安全,悄声训斥道:“小乔你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处理事情,你老分心!” “我……我……江起云他好像来了,但是又不愿意现身,刚才也是,他、我……”我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哥长叹一口气:“你这情商,就不适合吵架怄气,我看他是故意捉弄你,哥给你支支招啊——这种时候,你越是表现得在乎他,他越得意,你越是表现得专注自己的事情、不理他,他没一会儿就会自己现身了。” “……真的吗?”我怀疑的问。 “真真的!两性关系就是看谁更在乎,信我!”我哥将孝服一扯,将里面的冲锋衣兜帽戴好:“走,姨公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就在前面了——忙完了这事儿,你们两口子再自己回被窝里怄气去!” 第5章 本座教得好 黑夜似墨,月凉如水。 与前面双阴聚煞的山沟不同,这里没那么阴冷,这后山弥漫着一股沉闷又危险的气息。 越往山上走,这种气息越来越浓。 如果说刚才的阴冷鬼气让人如坠冰窟,现在这种干燥沉闷的氛围又像抱着火炉。 让人不自觉有些烦躁。 我哥抬头看了看月亮,悄声道:“这地势确实很神奇啊,双阴聚煞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现在爬到阳面的坡上,这月光却亮得好像不要钱的路灯……” 我抬手擦了擦汗,这后山的阳面是个不错的阴宅位置,看来老周家祖上确实懂风水。 说不定还是特意选在有双阴聚煞格局的地方,相当于有了天然的屏障。 我哥让我别分心,江起云不出现,就别去想他。 我觉得我哥说得有道理,可是,我耗不过江起云啊……对江起云来说,普通人的一辈子,都只是过眼云烟,比耐心我怎么会赢? 唉,吵个架吵得我魂不守舍,我真是自找苦吃。 “呼、呼……”一阵喘息声传来,我哥拉着我躲到石头后。 周老幺拖不动了,他坐在斜坡上喘着粗气,背靠着棺材,喃喃的念叨道:“老了、老了……二哥……我对不起你啊……老周家后继无人了……” 我瞪大了眼睛,这周老幺藏着不少秘密呢? “二哥……离家讨生活的大哥也回来了……回来了……可我力量弱了,拖不动了……” 周老幺仰头靠在棺材上,面朝月亮,愣愣的好像睡过去了。 我们不能陪他在这里吹冷风,我看了看我哥,他深深皱眉,用口型说道:“姨公本来不必回乡,这次偏让我们送他灵枢回来,大概就是想让我们入山来看看,可这里荒无——” 他想说荒无人烟,有什么好看的? 话没说完,我们藏身的石头上突然多了一个阴影。 我们吓了一跳,朝两边躲开,回头看向身后。 一个全身黑乎乎的“人”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身上的布料黑得看不出颜色,袖口和裤脚都烂成了布条,其余部分紧紧的“绷”在身上。 这什么鬼东西! 我们被这东西惊得愣了一下,这东西似乎也被吓到了,顿了几秒钟突然朝身后的树林里跑。 活的?! 我们立刻追着下坡,我回头看了一眼拖棺材的周老幺,他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警惕的朝这边看来。 前面的黑影乱跑乱撞,手里有一把明晃晃的东西映着月色。 “……好像是卷了口的镰刀,小心些。”我哥喘着气提醒我。 “这东西是人吗?”我抬手准备掐堪鬼诀试试。 此诀,能勘验怪异狂邪。 可是在这种怪石嶙峋的山林里,一边追一边掐诀难度太高了! 人家说“十道九傲”,哪位道士掐诀施法的时候不是仙风傲骨的,我这追了一大截,累个半死不说,指诀掐好了都瞄不准前面那个黑影。 我哥不满的嚷嚷道:“你老公不是亲自教你了吗?是他教得不好、还是你学得太差,怎么掐诀念咒还这么生疏!” 不是我生疏,是这个山实在太特别了! 这山上的石头都长得像刺猬一样,跟树林夹杂在一起,下脚连一块平地都没有,怎么好好掐诀! 我想反驳,但没空说话,前面那个黑影已经跑到了后山的“阴地”,这里远远没有向阳面那么干燥。 我脚下一滑—— 完了,摔一跤都是轻的,等我爬起来估计黑影都逃了! 这一跤意料之中的狗啃泥,却迟迟没有到来。 凉风入林,一只纤长有力的胳膊,轻而易举的从后面将我拦腰捞住。 我的下巴差点撞到地面凸出的碎石,就这么堪堪顿住。 “江……江起云?”我喃喃的念道,他始终不会袖手旁观我摔个狗啃泥、磕掉几颗牙齿吧? 江起云单手将我捞起来,姿态闲适。 如同,揽夜风入怀。 》》》 我掐诀的手被他包住,那修长如梅骨的手指压住我的手,让我的诀掐得又快又好看。 “本座~~自然教得好,奈何这个学生一孕傻了三年、再孕又要傻三年,学了三年,还是这么愚笨……” 江起云冷哼一声,直接就着我的手掐诀,前面的黑影被他的堪鬼诀一拘,从藤蔓上一顿,摔了下来。 他一松手,将我“甩”到一边,负手转身。 不、理、我! 囧…… 帝君大人你要不要这么傲娇! 我不就跟你凶了一句么,至于这么生气么! 而且我是为了防止幼儿园请家长时,于归和幽南不懂得说话,被老师为难、被小朋友笑话呀…… 你却冷着脸说我妄语虚言、犯了道家戒律,这么大的锅扣下来,我能不急么! ……我真的觉得自己没做错。 世间毕竟人心复杂,用一句两句善意的谎言来保护孩子并非是大罪过,孩子长大了自然会分辨。 我没错,我真的没错。 “对、对不起……”我没错,但是我服软道歉总行了吧? 江起云的身形在月光下很明显,他刚才不愿意现身,只是说了句话、扶了我一把,现在不忍心看到我摔倒,才显化了身形。 “为什么不坐轿子……好好的轿子不坐,偏要漫山遍野的瞎跑。””他微微蹙眉,带着一丝严厉。 “我还不能回去,我和我哥来处理姨公留下的遗言……倒是你,不是说巡视去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我心有不满的反问。 江起云站在月下的枯树乱石中,衬得这片山阴都带上了一丝仙气。 听到我反问,他淡淡的说道:“中元祀将近,本座自然要去各处巡视,感应民生疾苦……” 是啊是啊,这跟去非洲援建有啥不一样的? 每天忙得子时都不见人。 “……这不是,刚刚感应到有个小女子冒冒失失,就赶来解救吗?”他抬手,手指从广袖中伸出,在我的下巴上抹了抹,擦掉粘到的一丝草屑。 我微微有点脸红,要帝君大人服软是不可能的,他能这样说话已经是给我台阶了。 “啪啪。”两声拍巴掌声响起—— 第6章 悬珠1 我哥站在一旁叉腰看着我们。 他已经将那黑影用登山绳捆住,然后贴了一脑门的符,还一只脚踩在那黑影身上。 “你们俩说完话了吗?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这动静估计已经惊动了周老幺,我们不能偷看了。”我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江起云蹙着眉头,四周看了一圈:“这座山背阴朝阳,山前河谷地双阴聚煞,是幽魂精怪喜爱之地……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小声提醒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沈老太太的丈夫、那位周老先生去世了,他让贴身弟子给我们送来了日记和遗嘱,里面就提到让我们送他入山……应该有些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事情,想告诉我们。” 所以我和我哥才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山区小村庄。 “……沈家的那个洞,还不够让你烦?居然还有心思处理别的事。”江起云垂眸看着我,语气带着一丝责备。 就在不久前,沈家藏宝阁被打开了一个“洞”,那是个类似“鬼涌”的黑色穿界门,但似乎已经被“关闭”了。 可之前从那个洞里出来过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我都没能亲眼见过,真正“亲眼”见得真切的两个人,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别提了,提到这个我就头疼,沈家藏宝阁现在还一片废墟呢。 “回头再说、回头再说……这事情想起来我就头疼。”我摆了摆手,逃避的意味明显。 江起云微不可见的轻叹:“凶星明亮,自是多事之秋,罢了,你们快些处理完这里的事,我……” 他看了看山上面,有些疑惑的蹙了蹙眉:“我去上面看看。” 嗯?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形就消失了。 我哥挠了挠头:“他也觉得这里很奇怪吧,月光亮得都快晃眼了,但是山沟里却两眼一抹黑。” “哥……这人怎么不说话啊……”我看向我哥脚下踩着的那个人。 我们不敢开手机的灯光,借着月色看去,那人一动不动,被符咒遮了脸,浑身污黑。 “这是衣服吧?烂成这样……莫非是之前失踪的人?”我哥突发奇想,他蹲下来用小电棍轻轻的掀开符咒。 符咒下面有一双血红的眼睛。 双目暴突,在月光下看起来很瘆人。 而且眼珠子斜斜的盯着我。 我后退两步,眼珠子就随着我动了动。 “喂,你听得懂人话吧?”我哥用小电棍戳了戳对方的脸。 那人没有回答,我被盯得有些害怕,躲到了我哥的身后。 “……这特么绝对是个野人,还是个臭不要脸的!”我哥突然骂了一句,站起来狠狠踹了那人一脚。 这一脚直接往某个要害处踹过去,我这才发现,那紧紧绷在身上的破烂裤子,某处凸起了一块。 我涨红了脸,这什么鬼! “呜呜……”那人被我哥踹到要害,发出痛苦的声音,但是他没有说话。 “这是什么玩意,居然看着女人就起反应,是牲口吗!”我哥怒道。 “……这会不会是周家老三的儿子?”我突然想起村民口中的传言。 几十年前,周家老二在后山失踪,几年前,周家老三的儿子也在后山失踪…… “有可能,可他好像已经不正常了,也不说话,跟野兽似的……而且……” 而且什么? 这山前,有块双阴聚煞阴气弥漫的地方,周家一直不让人踏足,周老幺还为了巡视,日复一日以“修防火带”为由,严密监视这片区域。 但偏偏他周家的祖坟在这个奇怪的后山上,老大周老先生少年离家,估计对后山只听过传闻。 于是周家老二,在这里失踪了。 周家老三的儿子,也在这里失踪了。 知道真相、而且严密守着这一片的人,就是周家老幺。 “我……就知道……”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这次我哥早有准备,一把扯过我躲在树后。 周老幺站在不远处,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不长进的畜生……守个墓都守不好……”他咬牙切齿,喘着粗气,慢慢的朝我们走过来。 我哥拉着我往后退:“……老周,你别激动,妖魔鬼怪我们见得多了,吓不倒我们,你看看你,为了守个墓,把一个年轻小伙折腾成野人了,这也太不人道,难怪你大哥要给我们留遗嘱,让我们来看看这里的情况。” “我大哥?”周老幺冷笑了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入赘了沈家,真把自己当沈家人了……连家传的宝贝都要让你们来拿走!” 家传的……宝贝? 我和我哥互看一眼,姨公的日记和遗嘱里面,可压根儿没提这个啊,他那么小就离家讨生活,哪里知道什么家传的宝贝? 周老幺也是个人精,一见我们微微愣怔,立刻明白自己说漏了嘴。 他压住火气,急促的说道:“你们是道门之人,这里的鬼打墙对你们没用……我不想跟你们结怨,你们快走吧,我将大哥放入祖坟也要走了,在这里呆久了会……” 第7章 悬珠2 “呆久了会如何?”我哥越来越好奇。 在沈家一直低调的姨公、这山区小村的老周家,居然还有一个不惜牺牲活人来守护的“宝贝”? 我哥现在可是文化商人、古玩行家、拍卖行老板以及各种“文化保护协会”的成员,头衔多得一张名片都印不下。 听到“宝贝”两个字,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亮。 “呆久了就会像他一样……”周老幺阴恻恻的看向地上躺着的“人”。 我哥正要反驳,一阵阴风裹挟枯叶吹了进来。 周老幺浑身一震,害怕得往后跑:“你们不要因为好奇赔了性命,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速速离去!” 他自己跑出来这片枯叶林,估计是要赶紧把棺材拖入山。 我看了看身后翩然出现的江起云,他这一阵阴风把周老幺吓跑了。 “……这座山不对劲,你们跟上那个老头。”江起云下令道。 “啊?那你呢?”我忙问道。 “这里既无山神、也无土地,我刚才行咒,拘不来当境小神……此山负阴抱阳,那些鬼魂精怪只在山下惑人,却不敢上山,我去这里的土地庙看看。” 他身形变淡,还不忘冷冷的瞪我一眼道:“慕小乔,你别漫山遍野的瞎跑,给我小心些。” 汗,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帝君大人叮嘱了。 我和我哥追一个老头儿还是没问题的。 追到刚才周老幺停下棺材休息的地方,发现棺材盖子……被推开了! “人呢?!”我哥走上去围着棺材检查一番。 新棺材散发着木头的味道,里面姨公的遗体已经不见了。 “一般来说,下葬的时候才会钉死,周老幺是不是放弃拖棺材,直接背遗体上山了?”我哥蹲下检查脚印。 这里满地都是枯枝残叶,按理说这么多落叶长年累月的堆积,应该会形成腐烂潮湿的“泡”,一脚踩下去都是烂泥。 可这里的地面很干燥,走过的地方还会踩碎枯叶,很容易辨认行踪。 “走,我们追上去,这老家伙有点疯魔了。”我哥催促道。 棺材的彩头那里贴着三张黄色的符咒,我一直很在意。 我小心翼翼的将三张黄纸撕下来叠起,塞在冲锋衣的口袋里,跟着我哥爬山追人。 》》》 要说这男人和女人结婚后,完全就是两个样。 女人结婚后就操心无比,精力都花在了孩子身上,连自己都疏于照顾,体力和反应能力都有下降。 而男人结婚后,有了个新“娘”来照顾自己,要么变得散漫懒惰没追求、要么就像我哥这样——有了个贤内助,精力加倍旺盛。 这座后山真不小,还没有正经的山路,我们追到半山腰,我哥一拍脑门道:“槽,忘了刚才那个野人了!” “那怎么办?!” “……现在也顾不上了,等忙完了再去给他解绳子吧!” 追到背阴的一面,月色在这里减弱,周老幺也消失了。 “不可能平白不见……老周家的祖坟肯定就在附近。”我哥冷哼一声:“这周老幺这般疯魔,还不知道是守着什么东西呢!我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宝贝。” “慕小爷,现在的重点是宝贝吗?”我无语的说道:“姨公不能入土为安,我想着就不忍心……” “你们修道之人就是心软……嘘……”我哥突然竖起手指。 我也察觉了。 一股淡淡的、墓穴独有的沉闷空气,若有若无的散发出来。 》》》 要说为什么我们兄妹俩能分辨出这种墓穴的气息。 得从我们太爷爷说起。 慕家,墓家。 慕家现在老宅子的“地窖”就是一座旧年间掏空的王侯墓,我太爷爷还修建了墓中墓,准备日后长眠。 不过现在我太爷爷还没仙去,依然在墓中墓里用魂器养着我太奶奶的阴魂。 我们进出那“地窖”好多次了,对这种地下泥土的气味很熟悉。 知道江起云在附近,我哥就比较有恃无恐。 他从脖子上掏出铜符含在口中,抽出背包里的乾坤法剑——这可是我太爷爷压棺材底儿的宝贝。 法剑上全是保存完好的“大五帝钱”,这与普通的小五帝钱法剑用来驱邪除晦不一样,这把剑,还曾用来降妖伏魔。 不管老周家祖上是什么官,凭借一个家族的力量没法开山为陵,我们很快就循着气味找到一处藤蔓遮挡的天然洞穴。 这个山洞很小,但一点也不黑。 “……有透光的岩洞气孔。”我哥二话不说就挤了进去。 “慕小爷你多少也敬畏一点吧……”我嘟囔道。 我跟着扒开藤蔓,冷不防手指上一阵刺痛—— “嘶……这藤蔓上有刺啊,扎到我了。”我挤了挤。 “你都当妈了还这么细皮嫩肉,你老公养得你真好!看来我也要去研究一下房中术了……”我哥吐槽道。 我白了他一眼,把手藏在衣兜里。 可我忘了。 忘了衣兜里有叠着的三张奇怪的黄纸…… 第8章 悬珠3 道之一字,玄而又玄。 太上玄门之中总有一些戒律或法则。 经、符、咒、诀、坛、器甚至步法等等,都含有玄妙,其中掐诀最重要的是手指的变化。 掐诀源于远古的气禁之术,在漫长的历史中,道家依据自身的神谱体系和术法内容加以改进和规范,形成了庞大的手诀体系,而手诀,最重要的就是手指。 掌指之中有十二辰文、九宫八卦、二十八宿等。 说掌中有乾坤也毫不为过。 再有一说,人身上三处的血至阳,心尖血、舌尖血、指尖血,因此对玄门弟子来说,指尖是不能随便破损的。 尤其是右手中指。 刚才我随意将那三张黄色符纸塞到了冲锋衣的衣兜里,此时刺破了中指,握拳藏到衣兜里,指尖擦到了符纸,我才猛然想起。 我飞快的将符纸抓出来,其中一页上蹭到了血迹。 “沙沙……”一缕灰尘,从千疮百孔的孔洞中落下。 “哥……这黄纸到底是什么?”我有些担忧的问。 我哥凑过来,借着孔洞中投下的月光看了看:“……这不是咱们的符啊。” 废话么不是……如果是道家符纸,我还用问你么。 “这弯来拐去的文字好像是……梵文啊,我之前接触过一些密宗的器物,有点相像。”我哥皱着眉头道:“我实在很不愿意跟这些密宗的东西扯上关系,你没消毒湿巾吗?干嘛用这种符纸擦手!” “我……我怎么可能用来擦手!我不小心的!”我哭笑不得。 “沙沙沙……”又是一缕灰尘掉下啦。 我们都闭了嘴。 这山洞入口处不大,只能猫着腰拖着棺材进入,但内部岔道众多,而且有很多小小的气孔直接通往各处地面。 月华的光一束束的投在山腹中,很多地方都放着棺材。 年深日久,棺材已经散架了,白骨都埋在了沙土中。 这确实是一处墓穴,如果不是周老幺疯魔的样子,我们只会觉得这里是一处民俗穴葬。 “……小乔,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我哥站在山腹中,看着四周破损的棺材有点发怵:“这里葬了多少人啊……” 我借着月光看去,每个弯道、岔口、山壁凹陷处都放着棺材。 反正也暴露了行踪,我哥索性拧开了战术手电,白光一扫,就看到山洞腹地中密密麻麻的全是棺材。 “几百个?”我看得目瞪口呆。 “老周家到底在这里繁衍了多少辈人了……”我哥乍舌道。 正说着,我们看到下面的棺材群里有黑影在动。 我哥立刻拉着我道:“走,我们跟去看看。” 我刚走一步,头顶又沙沙的落下灰尘,让我莫名的紧张起来。 周老幺为什么要在棺材彩头上贴着梵文的符纸呢?他们家信仰密宗? 山洞深处有些挖好的长条形坑,看来是为了入馆了,可是早已堆满了尘土。 周老幺将姨公的遗体放入其中一个,喃喃的念道:“大哥,你还记得父亲的训诫,老周家的人要落叶归根……而且要焚毁印迹……我现在就将印迹……” 他的手哆哆嗦嗦的抽出一把匕首,将姨公的寿衣割破。 喂喂,这老家伙要干什么,姨公好歹是我们沈家的人,这么乱丢遗体已经让我很生气了,还要伤害遗体?! “老家伙你疯了!去世的人了,你还要干什么!”我哥噌的跳起来,一只脚跨在石头上,准备往下跳。 战术手电的光直射过去,周老幺忙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我们忙跳下去,他疯魔一般用匕首在姨公的身体上割了一刀。 “喂!老疯子!你住手——”我哥冲过去一脚踹开周老幺。 可是,晚了! 周老幺手里捏着一小块人皮,那是从姨公丹田附近的剜下来的! 我又惊又怒,这让我怎么淡定? 早知道姨公在沈家火化就好了!我们还能日日上香,千里迢迢送回乡,居然还被破坏了遗体! 我哥这一脚直接踹头,周老幺一个六十出头的老者,被我哥踹得滚在地上,顾不得擦自己鼻血,把那一小块人皮丢在地上,就往怀里掏东西—— “要、要赶紧烧掉……赶紧……”他疯了一般,哆哆嗦嗦的掏出了一个小酒瓶,瓶盖拧开,飘出汽油的味道。 我们惊呆了,这老疯子到底—— 可是他拿着汽油和火机,我哥立刻拦着我后退了好几步。 “周老幺,你……”我哥的电筒射着他。 周老幺的手抖得很厉害,他好像在害怕什么,转过头来瞪了我们一眼。 在手电的冷光下,他的脸很可怖。 他因为被烧毁皮肤,半边脸粘连到一块儿,眼睛都只剩一条缝,如今剩下的那一只眼,变得血红! “君上……要降罪了……”他的手抖得很剧烈,打火机根本打不燃。 掉在地上的那一块人皮,渐渐的散发出黑色的雾。 我看得呆了,那黑雾平铺在地面,轻轻悠悠的蔓延开…… 似曾相似。 沈家的藏宝阁,一个月前出现了异界的穿界门。 那里面出来了妖邪,我的朋友林言欢和沈家弟子沉烟因为亲眼所见,如今还在昏迷中,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跟着进去的人只看到满室的黑色雾气和疑似妖魔的东西。 而姨公也是在一个月前突然去世了。 现在这小块人皮居然出现了类似的场景…… “……沈家藏宝阁出现的妖魔……难道是……” 姨公?! 第9章 悬珠4 不,这不太可能…… 我仔细回想姨公的生平。 他幼年就离家了,根据沈家的记载,他不到十岁就拜入了沈家。 如果他是妖魔鬼怪,吃穿用住都在沈家六十年,沈家的先辈们、以及他的妻子——沈家当家的沈老太太,怎么可能没发觉? 我和我哥也跟姨公相处过,完全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最重要的是,我家那倨傲的帝君大人也见过他,如果他是妖魔,帝君怎么会没发现? 而且他对沈家很忠心,对姨婆也一心一意。 怎么可能…… 那团黑雾没有扩大,在地上氤氲了一会儿,就开始散去。 周老幺原本恐惧的神色,带着一丝惊喜,喃喃的念道:“……君上没有出现,是原谅我们了吗……” 我哥趁他不备,跳过去一把反锁住他的手臂。 “周老幺,你神神叨叨的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们老周家在这里摆个棺材阵有什么企图,不说出来,我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再联系媒体来宣传一下你老周家的故事,如何?” 周老幺的充满血丝的眼睛朝我动了动,低声道:“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别想拿走我们家的宝贝……” “你这么毁损尸体,我们可以作为苦主告你,然后把你抓去坐牢的,到时候你连一条底裤都是国家发的,还想守宝贝,呵呵,做梦去吧。” 我哥这痞里痞气的话刺激了周老幺的神经,他的脸抖了抖,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们老周家历来……” 历来什么,我看着地上那一小块人皮,上面似乎有一个纹路。 这是在下丹田的位置,下丹田在人身上脐下三寸,这种地方相对隐秘,不是极为亲近的人看不到。 “历来带着这个印记?”我皱眉问道。 周老幺有些怕我,他点点头道:“本家的男子有,可现在本家除了我和老三家的儿子,已经没有男丁了……” “那这个墓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回来下葬?”我哥追问。 “这个印记,据说是辈辈流传下来的,我们老周家祖上从中原逐步南迁,将近三百年前在这里定居,有一次发大水,将山前那一块山沟硬生生的冲出了一条小河,格局就变了……” 老周家祖上确实出过一个官,周老幺说是明朝中后期一位天文官员,告老还乡后,将家传的宝贝带到了这里供奉。 也是那之后,代代训诫要落叶归根。 “这印记是那时候出现的?”我追问道。 “这我哪知道……反正祖祖辈辈本家的男子都有,分家的没有。”周老幺盯着我们道:“你们知道了,该走了吧,这里待久了会失去神志的……” 他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腹地深处。 这里有很多小小的光束,一直盯着看,会有些头晕目眩。 不过这对我们来说,还不足以惑乱神志。 “嗯……那是什么东西?”我的目光往最深处的山腹看去。 周老幺面色紧张,嘴唇抖得不敢说话。 这么多光,都有光束,修行之人耳聪目明,仔细看都能看到光束中带着的灰尘。 可最深处有一个光源,它隐藏在众多的光点之中,却没有光照的来源。 沉默又突兀。 我要上前查看,周老幺被我哥制住,我听到他牙关打颤的声音。 “小乔,小心点。”我哥叮嘱道。 我点点头,知道这印记与沈家藏宝阁出现的黑洞有关,我必须要查明这其中的关键。 从坑坑洼洼的腹地攀爬过去,我靠近那块山壁。 这里的气场……丝毫不受周围的那么多棺材的阴腐之气影响,反而带着一股燥热的气息,源源不断的从这块山壁往外渗透,靠的越近,这感觉越明显。 我咽了口唾沫,山壁上那块幽幽发光的东西,好像一只眼睛在看着我。 莹润洁白,清幽寂寥。 天上的月华仿佛都潋在这里。 “……这是,悬、悬珠吗?”我走进了仔细看。 这是颗能一手握住的悬珠,它有个通俗的名字叫夜明珠。 这颗的光如同月华,而且是自行发光,就这么幽幽的“悬”在这里。 我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朽烂的布条,上面也有弯弯拐拐的文字,我掏出衣兜里黄纸的字迹对比,差不多,是同一类。 “周老幺,你家这黄纸符上写的是什么?”我哥问道。 “……我哪知道!那是每个棺材上都贴的!” “你不知道?唬谁呢,你不知道你能写出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周老幺的声音有点心虚。 “周老幺,我们道家呢,讲求机缘,我和我妹既然到了这里,就说明大家都在机缘之中,谁也别想跳出来,你最好老实交代,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守着秘密呢?”我哥“循循善诱”的说道。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也说不出所以然——” “牢底坐穿噢?” “……” 》》》 要论耍赖,一般人还真是绕不过我哥。 他能逻辑清晰的耍赖,还夹杂着看似玩笑的威胁。 周老幺的手臂被我哥扭得很痛,龇牙咧嘴的说道:“……那黄纸符是流传下来的‘祝’,大意是周家弟子虔诚归葬,生死守护圣物……” 我心里暗暗松口气,不是什么奇怪的咒语就好。 圣物,应该就是这颗如月华般的天然悬珠了。 我抬手想要将这颗珠子拿下来,右手刚抬起来,指尖的刺痛传来,我赶紧顿住手。 差点忘了,指尖血要小心着意。 我换左手去拿那颗珠子,我哥突然骂了一声:“槽,你发什么疯!” “沙沙……”一阵灰尘又落到我的脸侧。 我被灰尘眯了眼,极力想看清我哥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一个东西落到我的肩头,飞快的顺着我的手臂爬动! “啊!”我什么都看不清,条件反射的想要甩掉手上的东西。 晃动中,我摸到了冰冰凉凉的悬珠。 如玉的触感。 可我的手背猛然传来一阵剧痛,痛得我眼前一黑。 眼前恍惚出现了巨大的白色月亮。 月华如练,洒满整个天地。 如昼。 没等我冷静下来,耳畔又听到了我哥的骂声和周老幺奇怪的声响—— “咯、咯……你、你们……老周家……的……任务……完、完成……了……” 第10章 陌生的声音 朦胧中,月亮如同一只白色的巨眼在看着我。 我双眼不受控制的流泪,细小的砂砾刺痛着眼球。 看不清,看不清。 这到底是月亮还是眼?! 耳畔的呼喝声传来,不知道我哥是不是受到了袭击。 我的左手剧痛,只能闭着眼,右手从挎包中掏出了沈家的法器紫霄玉如意。 九天应元府,无上玉清王。 不顺化作微尘,发号疾如风火…… 我抬起如意往周老幺声音的地方劈了过去! “卧槽……小乔你下手轻点!人要没了!”我哥惊呼道。 我侧着耳朵,难受的说道:“我、我看不见……” “你别吓我!”我哥飞快爬到我身边,扶着我的胳膊道:“怎么看不见了?!” “这悬珠有古怪,刚才一瞬间白光差点晃瞎了我,而且我的手……”我拼命想要睁眼。 “手?”我哥立刻看我的手:“槽,哪里来的大蝎子,你被蛰了?!” 蝎子? 刚才进洞的时候,我就发现有灰尘细细落下,是这只蝎子在洞顶上跟着我?! 以前听一位玄医世家的朋友说过,猛烈的蝎毒能让人流泪不止、畏光发热。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向周老幺。 他的头耷拉在一边肩膀上,上身也朝一边折过去,肚子那里仿佛开了个洞,刚才我哥被吓到,就放开了他。 我玉如意的剑气劈到他身上,腰侧裂开一道口子。 他也不觉得疼,晃晃悠悠的站在那里,浅浅的黑雾从他的身体上蔓延开。 “这印记……是尊上的斥候、印记……用在活人身上,那就只能用一次……真是、可惜,我还想多、打探一点消息呢……”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周老幺身上传来。 “你是什么人?”我擦了擦眼泪。 “哼……女人,你好、像有些与众不、同啊……那么猛烈的蝎毒也奈何不了、你?” 我哥闻言立刻挡在我面前,我扶着我哥的肩膀,努力辨认这个声音。 这声音我没听过。 而且他的语调奇怪,不像正常人——有些生硬。 “你说什么斥候?我姨公是你们安插在沈家的间谍?”我追问道。 “哈,我们不需要、间谍,只是想要一件东西,刚好那个东西在沈家的藏宝阁,而离那件东西最近的印记,就是他,自然就用他咯……可惜被一个小丫头发现了……” 我惊讶得无法言说。 沈家藏宝阁被入侵的事情,居然与这人有关! 这么说,姨公也不知道自己是斥候。 他发现自己被利用了之后,生命迅速衰竭,千言万语,只来得及写下四个字—— 送我入山。 》》》 现在处境不妙,可我脑子突然异常清醒。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我的几位重要的朋友都在沈家。 那时候,前山出现了一些异常的气场,我们去查看,并没有发现情况。 此时沈家重地藏宝阁有人进入,沈家的一位小弟子沉烟发现了异常——沉烟当时应该看到了姨公! 可那时候我去了前山,沉烟跑来求助,却又不敢将“家丑”告诉别人。 我的朋友林言欢跟着沉烟去查看,两人看见了什么,没人知道,总之现在两人都还昏迷着。 林言欢背景太大,他在沈家出了事,作为沈家家主的我经受了巨大的压力,询问、审查、隔离…… 这段时间,姨公的突然过世都成了次要的事。 直到姨公的贴身弟子将他的日记和遗言交给我,我处理好了其他事情,才能将冰棺运送回乡。 姨公身上的印记变成了异界通道,他大概也像此时的周老幺一般,恐惧又无助。 周老幺现在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那个陌生的声音语调变化很快,跟我们说了几句话后,他的语调听起来已经与常人无异。 “沈家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我忙追问,很怕这个声音突然消失。 “哼哼哼……可惜,没找到……”这声音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过这东西既然现世了,总归会找到的……” 这声音一边说,一边捡起脚边的酒瓶子。 “喂……住手……”我哥最先发现了异常。 周老幺剩下的那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流下了恐惧的眼泪,他自己的手,正拿着瓶子往自己身上浇汽油! 轰…… 微不可见的一阵微微晃动,江起云一定在做些什么。 那个陌生的声音“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股力量,我可惹不起,留待他日……尊上来收拾他吧……” 他是在说江起云吗? 如果现在谁有能力改变这里气场,那只有江起云了。 而他口中的“尊上”似乎另有其人? 江起云清冷凛冽的声音突然从空中传来—— “你说,谁……来收拾本座?” 说时迟那时快。 周老幺突然按下打火机,将自己烧成了一团火! 对方这反应太快了,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 而江起云的注意力主要在我身上,他出现在我身旁,蹙眉看着我的手。 “……慕小乔,我一不看着你,就弄成这般模样?”江起云的声音含着一股愠怒。 天呐,比起蝎毒,我更怕帝君大人生气。 他气了可难哄。 那团火人突然低低的冷笑一声:“慕……小乔?” 江起云袖袍一摆,细小的银色勾魂索从袍中飞射,将周老幺的魂从火中拘了出来。 “……冥府仙后的闺名,不是你能叫的。”江起云的声音压低,十分不悦。 鬼门将周老幺的魂拖入,那团火再也没了声响。 山洞腹地,只有一股烧焦的气味弥漫。 我站不住,一是因为蝎毒,二是因为这场面可怕。 “这颗悬珠,收走……这里的地势就是为了养这颗珠子。”江起云说道。 我哥不敢再让我去碰,他迅速戴上手套将珠子从山壁上抠下来。 那只大蝎子还要袭击我哥,江起云抬手弹出一缕银色的光芒,如同钉子钉入,蝎子在山壁上动弹不得,银光消失,蝎子落了下来,死了。 “啧,小乔你的血都沾到珠子上了,看起来有点惊悚……”我哥用手套擦了擦。 我的手背上鼓起一个毒痈,痛得我一边龇牙抽气、一边泪流不止。 “诶,别哭别哭,我们快走……让你老公带你去找大巫王,比去医院找蝎子血清还靠谱,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吧。” 江起云要带我先走,我使劲摇头,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我不放心我哥一个人。 “哥,别忘了那个野人……” 如果老周家还有带有印记的人,那只剩那个野人了。 我哥赶紧爬出洞,一路往山下跑去,江起云抱着我,轻飘飘的落到一块石头上。 》》》 月亮还是那么亮。 可是这里奇怪的燥热感消失了。 “起云……我好像梦见过这样的月亮……” 江起云微微眯着眼,垂眸看着我。 半响,他淡淡的说道:“修行之人,梦乃神识乍现,解不了的梦,说明机缘未到……机缘到了,自然顿悟,不用过分劳神去求解。” “喔……”我的头昏昏沉沉的。 这蝎毒,还会致幻吗? 怎么我仰头看江起云的脸,明明应该是清冷如镌刻的线条,却恍惚有点儿鼓鼓囊囊?! 而且,而且……还有些红红绿绿的痕迹! “江、江起云……”我努力闭眼,想止住眼泪,可这蝎毒太猛了,让我眼睛都被泪水泡模糊了。 “嗯。”他清清冷冷的应了一声。 “你……你不是去巡视冥府的道场吗……怎么、怎么吃得鼓鼓囊囊的?”我昏昏沉沉的问。 “……嗯?” “你好、好像于归和幽南养的那只仓鼠,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 “而且,你下巴上这么多红印子……谁给你烧了美女吗,这么多唇印,哈哈、哈哈……嘴都被亲肿了,哈哈哈……” “……” 第11章 小惩大诫1 江起云的神职称谓太长,但他给我的名章上,阴文篆刻就四个字:北太帝君。 大小神只也经常以这个名称来称呼他。 我有时也会叫他帝君大人,不过更多时候,还是叫他江起云。 这个名字稍微带着一丝烟火气,也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名字。 或许叫他起云二字的,只有我一人。 因此一声普通“起云”,也能平白带上三分旖旎的情意。 “起云……这下巴的唇印怎么擦不掉呢……” 此时那蝎毒蛰得我又痛又晕,眼前五彩斑斓。 我觉得自己是残存了神志的,可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蝎毒会让身体发热、畏光、流泪不止甚至昏迷,我现在的状况,除了昏迷几乎都齐全了。 我看江起云的脸都是红红绿绿的,中元祀将近,不知道哪里的信众给他烧了美女纸人呢? 我抬手去擦他的下巴,他好像很不悦,但是没有放开我,也没有躲开,就这么站着将我拢在怀里。 我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完蛋了,那个野人跑了!不知道怎么挣脱了绳子……诶,小、小乔?这是怎么了?” “……她从刚才就这样。”江起云清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他好像不高兴,对,他之前还在生我的气呢。 我艰难的抬着两只手,捧住他的下颌。 “起、起云……我认错还不行吗……我以后不大声对你说话了……”我想趁自己还“清醒”,赶紧把道歉的话,认真的说出来。 “嗯。”江起云淡淡的回应。 我混混沌沌,听不真切,用手使劲在他脸上擦拭。 “……就算、就算吵架,你也不能去找别的女人呀,你看,嘴都被亲肿了,帝君大人不是说过:凡配偶之外皆为邪淫吗?” “……” “……乖乖,这怎么回事?”我哥愣愣的问道。 “大概,是蝎子的毒吧。”江起云的声音依然淡定。 “那你还不快点带她去殷家、找沐挽辰和殷珞解毒啊!我家小乔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别给毒成傻子了啊!”我哥急道! “哈哈,哈哈……你说谁是傻子……”我回答道。 慕云凡,你别以为我听不到。 “说你!”我哥怒道:“都说了我来善后,你赶紧去解毒。” “我……我怕你走不出去……”我极力晃头,想要保持清明,不过嘴角一直咧开哈哈哈的傻笑,我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行了行了,我跟你们一起出去行了吧?快走快走!”我哥催促江起云。 江起云抱着我,这里的双阴聚煞和负阴抱阳的气场被他拨正,山沟里的黑雾散了大半,那些鬼打墙的模糊景象也不见了。 “先出去,我找村干部来搜索周家老三的儿子。”我哥说道。 走过小土桥的时候,我哥走前面,江起云抱着我走在后面。 我抱着江起云的脖颈,下巴放在他肩头,恍恍惚惚间,我好像看到远处小河里有个人。 ……有个人。 好像光着身子,只能看到背影,突然白白的身体从水中冒出来,然后又潜了下去。 “起云、起云……有人……”我哭着扯着江起云肩头的衣服。 “嗯?”他回头看了看,微微蹙眉道:“又看到水鬼了吗?这里的土地山神都消失了,我将阴阳拨正,稍后再派遣新的小神来处理吧。” 我哥着急的说道:“你少说点话吧,江起云的衣服都快成你的口水巾了……” 我们回到停在村里的车旁,沈家的弟子轮班守着车,我哥让我赶紧“滚”去解毒,他自己往车里去了。 江起云抱着我,走到村口停着的白轿子旁。 守着轿子的阴吏吓了一跳:“小娘娘怎么了?” “……你在这里守着,还问本座怎么了?”江起云冷冷的说了一句。 这家伙,真凶。 阴吏忙告罪道:“帝君大人命小人候小娘娘归家,可没让小的跟着小娘娘啊……之前小人还提醒小娘娘小心……” “废话少说,走。”江起云将我放到白色的轿子里。 说是轿子,其实是个宽大的坐塌,只有背面有遮挡,其他三面都是“漏风”的,垂着白纱而已。 阴吏小心翼翼的问道:“帝君大人,是归沈家山门、还是归慕家小楼?” 我窝在坐塌上蜷成一团,江起云捏着我被蛰的左手,将我的头放在他腿上躺着。 “……去殷家。”江起云将我的头发撩开,伸手附在我的额头上。 他的手指冰冰凉凉,让我发热的身体十分舒服,我难耐的拱了拱,哼哼唧唧的想要抱着这个大冰块。 “是小娘娘常去的那个玄医殷家吗?”阴吏问道。 “她去过的地方,还有几个殷家?”江起云冷声道。 他平时对下属说话都是用眼神来“意会”,这守轿子的阴吏大概很少接到他的指令,有些陌生。 不过阴吏还是尽职尽责的小声建议道:“恕小人多言,小娘娘似有不适,走帝君大人的法门不是更快么……” “哼……”江起云轻笑了一声,幽幽的说道:“本座,就喜欢看她……这、傻、样。” ……他一定,是借机惩罚我教于归和幽南说谎。 第12章 小惩大诫2 江起云虽然嘴上看我这又哭又笑的傻样很愉悦,实际上,他伸手捏着我被蛰的手腕,压住筋脉大穴,让毒素慢些扩散。 我的眼泪口水蹭了他一身,上了轿子什么时候睡着的我都不知道。 在我稍微恢复意识时,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萦绕在鼻端。 我不太习惯这味道,吸了吸鼻子,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 突然一个身影压下来,我头晕眼花看不真切,只感觉到鼻尖碰触到冰凉的肌肤,紧接着唇上被咬了一下。 “嘶……”我咧嘴抽气。 可咬住我嘴唇的人,游刃有余的用舌尖微微描过我的唇角。 这样的亲吻不算陌生,每次帝君大人不高兴了,就会这样“咬”我……这种带有惩戒意味的吻真是让人难受。 酥麻痛痒,热烈又缠绵。 总是冷不防的在唇角舌尖这样的柔嫩处咬上一下,随即又用他微凉的唇轻轻抚慰。 折磨得心痒难耐。 我放弃挣扎,等江起云餍足的起身,我才大大的深呼吸一口气。 “哼……”江起云抬手,为我擦掉唇边的水渍,颇为愉悦的说道:“你该好好看看,到底是谁的嘴被亲肿了。” 我还有些混沌,听到他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 眼前那张脸微微后退。 一双如深渊般寂静又魅惑的眼,正冷冷的盯着我。 他瞳中暗金色的线仿佛熔岩静默的流淌,让这张如月下白莲般清冷的面庞,带上了一丝杀伐决断的威仪。 月下白莲…… 我眨了眨眼,这张脸哪有鼓鼓囊囊、哪有被“美人”的唇印亲得红红绿绿的…… “你、你居然跟一个中了毒的人计较……”我小声为自己伸张正义。 “那之前,冲我大声嚷嚷,也是你中了毒?”江起云那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挑。 “……都两三天了,你居然还记仇,我不是道歉了么。”我想扯被子蒙着头,结果一动手,才发现自己被蛰的左手变得好臃肿! “本座向来善恶明辨,一笔是一笔,糊涂不得~~”他语带调侃的将我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他其实早就消气了吧,不过借此机会欺负一下我。 仙家尊神的无聊劲儿我是见识过的。 一个弱弱的声音在外间小声的嘀咕道:“公事糊涂不得,家里的事必须糊涂呀,这家务事怎么分出个是非黑白来……” 江起云冷冷的向外间一瞥—— 》》》 殷家也算是阴阳圈子里有名的家族,他们家是世代传承的道医。 道家的思想中,历来有“重人贵生”的思想,以医传道、修生养性、炼心炼气,追求长生。 要追溯最早的起源,大概是从上古着名的巫医开始。 后来慢慢形成了道医这一门,道家历来讲究“传承”和“机缘”、“悟性”,不追求“普渡”,因此道医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是师徒传承。 时至今日,圈内的道医世家并不多,但在各方各地,一些略通道医的法师常被称为“隐医”、“丹医”等等,还被不少行骗的神婆神棍给污了名声。 不过道家向来低调,好比殷家,这么大的家业,却低调得我之前都没听说过,如果不是因为殷家的小女儿与大巫王沐挽辰的一段姻缘,我还不知道圈内有这么一个低调“巨”富的家族。 说殷家巨富,不是单单指财力,而是他家这气度。 就说这宅子吧,用来拍古装大戏都没问题。 而且殷家当家的大师兄、以及有些娇蛮的殷家小女儿殷珞,花起钱来,气度非常。 钱财于道门之家来说,似乎并无大用。 刚才在外间小声嘀咕的,就是殷珞。 她探头探脑的在屏风外面看我醒了没,不敢直接进来,听到江起云说话,又忍不住小声嘀咕。 要说这世间不怕江起云、甚至还内心蠢蠢欲动想“惹事”的人,我哥算一个,毕竟是大舅子。 还有一个就是小殷珞。 她是大巫王的王妃,江起云知道上古神巫与九重天上大尊神颇有渊源,因此顺手收了大巫王为徒,殷珞就是他的徒儿媳妇。 再者,小殷珞总是笑的娇俏可人,就算偶尔有些娇蛮性子,身边的人也乐意宠着。 而且,得罪谁也别得罪医生,只要还是阴阳二炁的身体,谁没点儿三病四痛的? 江起云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小殷珞憋着笑走了进来。 她二话不说就对江起云行了一个大礼:“师尊大人携小师娘驾临,殷家有失远迎~~不过我们用了最好、最贵的药治疗小师娘的伤,您看小师娘这么快就没事了,就……不用请罪了吧?” 帝君大人蹙眉问道:“……沐挽辰呢?” “您的徒弟不在这里!”小殷珞撅嘴道:“他跟巫王山城的长老们,去商讨新建村落的地名了,哼……” 我赶紧朝小殷珞挥手:“你怎么下床了!” “啊?”小殷珞愣了愣。 “你不是回家来坐月子吗?这生完孩子还没多久,你就下床乱跑了?”我惊讶的看着她。 这小殷珞,哪里像生了孩子的人? 才一个月啊,她的身材恢复得像个少女,精神状态也非常好。 “哇!都一个月了,当然能下床乱跑呀!”小殷珞瞪大了眼睛:“我师兄师姐还说坐三个月月子,那不得把我养成猪啊!” ……难怪这么多达官贵人重金来殷家的“求着”养生。 江起云的关注点与我不同,他淡淡的问道:“那,你们的孩子呢?” 小殷珞笑嘻嘻的问道:“师尊大人,要赐个满月礼吗——” 第13章 十道九傲 道医殷家这一辈有两个女儿,还是双生,长女低调温顺,幼女活泼娇俏。 据我的观察,幼女殷珞反而更加懂事、骨子里的性子也坚韧些。 当然,也许是因为我“爱屋及乌”,所以更加喜爱殷珞。 但爱屋及乌的不止我一个,江起云也是个护短的尊神,对于殷珞这“大胆”讨要礼物的行径,他居然只是淡淡的一挑眉道:“你想要什么?” 殷珞忙摆手道:“我开玩笑呢,哪敢找您讨要礼物,我现在就把孩子抱来给您看看。” 看她走路轻盈、神色飞扬,半点儿不像刚生孩子不久的人,看得我十分羡慕! “为什么小殷珞恢复这么快啊……要是早点儿认识她,我也来殷家坐月子休养了……”我嘀咕道。 江起云轻笑一声:“怎么?你还有这个想法……只要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不、要!”我气鼓鼓的说道:“我现在才感觉到,生孩子容易,养孩子和教孩子太难了!我们已经有三个了,我才不要再体验……” 仙家尊神吸风饮露,真的不识人间疾苦,尤其是育儿的“苦”。 这话题压根儿不予讨论,我现在宁可日日做早晚功课、慢慢积德行善,也不想再生育孩子了。 我想撑坐起来,可左手包扎得很臃肿,鼓鼓囊囊的纱布下面,似乎敷上了厚厚的药膏。 “这是什么药……还有点儿甜味。”我嗅了嗅。 “殷珞调的药,也不知道她从沐挽辰那里学了些什么手段……不过,我看到她加了自己的血……”江起云托着我的左手说道。 “加了她的血?!”我吓了一跳。 难怪江起云对她这么纵容,还问她:你想要什么。 我有些懊恼,都怪我当时太分心了。 江起云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脑门:“……她担心蛰你的蝎子是蛊虫,能在那种阴晦尸腐地生存之物,都不寻常。” “可殷珞年纪比我小、辈分也比我小,人家叫我一声小师娘呢,我还让人家流血来医治我……” “什么流血,不过扎破手指,取了一两滴指尖血而已,巫族的雌蛊化入她的身体,世间普通的蛊毒对她都无甚作用。” 我们正说着话,殷珞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这次的阵仗不同寻常,她的师兄师姐们都宝贝这孩子,不放心的跟到了院门外候着。 “啧啧,果然是宝贝疙瘩,巫王山城的人都高兴坏了吧?”我笑着问。 殷珞吐了吐舌头:“何止高兴坏了?我看是高兴疯了……” 她大方的将孩子往我这边递过来,我的手不方便,江起云抬手接了过去。 帝君大人现在抱孩子,已经颇为……嗯……颇为熟手。 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认真看这个孩子。 他是幽冥地府的神只,除了我、以及我身边的人外,没有外人真正的见过他。 而他也奉行礼仪,殷珞没出月子的时候,他压根儿没靠近这对母子。 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可这个小宝宝交到江起云的手上时,突然睁了睁眼,愣愣的看了江起云一眼。 江起云垂眸看着孩子,轻声道:“眼神清亮,灵识过人……” 殷珞笑道:“还要多谢师尊大人赐名,您以前留下的两句话,我们摘出两字,叫‘华予’。”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这是巫地歌颂神女的句子,江起云曾经说过从中择字为孩子取名,殷珞和沐挽辰一直记在心里。 “小师娘,您这是怎么回事,左手被蛰,右手手指还有个小伤口。”殷珞问道。 “右手手指是被藤蔓扎了一下……对了,这有几张梵文,你们家里有人懂吗?”我掏出那三张黄色的符纸。 殷珞接过看了一眼,嘀咕道:“我也看不懂,我家大师兄懂得可多了,我去问问他。” 没一会儿,她捧着本小册子跑进来:“小师娘,我君师兄查了对照,这好像是献祭时的祝啊……而且这不是普通的梵文。” “什么意思?”我纳闷的问。 “君师兄说这是某个王朝国师创的蒙文,因为国师是藏传密宗的领袖,所以这文跟古藏文很像,内容大概是向‘尊上’奉献生命表达衷心这一类的……尊上是谁啊?” 江起云微微蹙眉:“本座也想知道,这个尊上是谁……他能在世间的生人家族身上留下异界印记,想必有所图谋,那个陌生的声音,应该是为这个尊上打探消息的斥候。” 》》》 这一个月来遇到的事情,大概已经有了脉络。 异界的这位“尊上”在世间的生人家族中留下了印记,可以用作“穿界”法门。 但是这个印记在活人身上只能使用一次,然后活人会迅速衰竭死亡。 老周家的人死了都要入山,要毁掉身上的印记,怕秘密泄露。 姨公作为一个离开老周家几十年的老人,身上的印记突然成为法门,他在惊惧之余尽快的留下信息:送我入山。 我和我哥因此知道了老周家的作用,明白了沈家藏宝阁之所以突然出现异界法门的原因。 而老周身上的斥候也说了:他们想要一件东西,那件东西现世了,可是却没料到被一个小丫头发现,结果没能拿到。 “他们想要的东西……是轮回珠?”我蹙眉思索。 轮回珠是属于沐挽辰和殷珞的巫族法器,暂时放在了沈家。 江起云淡淡的说道:“因缘轮回,风云际会……有些力量,蠢蠢欲动了。” 他的语气淡漠疏离,侧颜如冷玉坚冰。 每次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我都担心他会随风而去,忍不住抓紧他的袖口。 他看了看我,舒眉一笑:“世间纷扰、魔障丛生,想要静心修行何其艰难……我的小妻子,你可不能再偷懒了。” 我哪有偷懒啊…… 小殷珞嗫嗫的说道:“看来是我们的轮回珠给沈家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啊,小师娘。” “不用说对不起啊,机缘如此……我可能要在你家住两天,等我哥来,不打扰吧?” 小殷珞道:“您当自己家住,不用客气,正好我也有事要麻烦您……” “什么事?”我好奇的问? “我有个同学,跟我颇有孽缘,她知道一些我家的秘密,前两天说她家人出事了,想要求个安宁,可我们家是道医,不是做法的法师……” “好吧,既然是你开口,我会去帮你看看。”我点点头。 小殷珞一脸委屈的的说道:“这同学可难缠了!自身业障又多,她还不怎么信道,我也劝不了她。” “不信就不信呗,仙道贵生,无量度人,道家本来就不强信,何况十道九傲……” 第14章 驱魔法师 我偷偷瞥了瞥身边的江起云。 仙家尊神大多清冷风骨,我和殷珞说话时,江起云好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在孩子眉间一点,似乎是祝福,就将孩子交还给殷珞。 天色将明,江起云要回冥天子殿,他淡淡的看我一眼。 这一眼的内容,不需再用言语诉说。 与他在一起久了,我觉得我都快成他的下属那般机敏了。 “知道啦……我会好好养伤的。”我回答道。 江起云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轻轻晃了晃:“我下次见你时,再看到你身上多一个伤,就别想我轻易饶了你……” 我十分窘迫,这家伙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霸道了。 这一个月的事情太纷杂,我没怎么顾及他,他大概对我很不满。 江起云的身形在屋里消失。 殷珞坏笑着吐了吐舌头,说道:“师尊大人好像有些不高兴呢,小师娘,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吹枕边风呀?” “唉……这一个月我食不知味、夜不安寝,还枕边风?”我抬手想按按额头。 可左手包得像个粽子,我忍不住问道:“我这手伤得有这么严重么?” “也不算严重吧,因为我捣药捣多了,都是些秘方珍贵药材,索性多敷点儿,别浪费嘛。”小殷珞理直气壮的说道。 ……该说你浪费,还是说你节俭?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您被扎的手指呢,我去拿碘伏来再消消毒吧。” 》》》 黎明之前我被小殷珞“逼着”睡了一会儿。 江起云不在,我的梦中依然不得安宁。 一会儿梦见那颗白色的悬珠,一会儿看到悬珠变成了天上巨大的月亮,反反复复。 日头高照,小殷珞将我唤醒,说跟她那位同学约好了,带我去看看情况。 殷珞找她的师兄借了车钥匙,开车带我出门。 “你五师姐的手艺真是太好了……”我看着饭盒里的简餐,觉得殷珞能保持这么苗条的身材真是奇迹。 “可不是嘛,五师姐六师姐管着一家人的肚子,连沐挽辰都被她们训过,吃人嘴软呀!”殷珞小心翼翼的左看右看,开得极慢。 我打开饭盒捞了一个素春卷,看殷珞开得这么小心,忍不住道:“要不我来开?怎么开得这么慢……” “小师娘你不知道,车子和手机跟我八字不合。”殷珞撅着嘴说道:“我开车车就坏、用手机就弄丢,我君师兄给我买手机、买车,都不知道买了多少了……” 殷珞的车技还是不错的,不过她有心理阴影了,一路小心翼翼的开车到城郊。 这是一处新规划的文化创意产业园,几乎每个大城市都有这样的地方。 殷珞将车开到地下停车场,刚进去,就有一辆白色的跑车紧贴着转弯。 “啊!这什么人啊!不懂得礼让吗!”殷珞赶紧避开,对面也刹车了,但保险杠还是蹭了一下。 我们这辆车就是普通的轿车,大概对方以为我们会避让——没人愿意剐蹭豪车。 对面的车窗降下来,一位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女士,摘下墨镜,淡淡的看了我们一眼。 富婆。 我脑子里跳出这个词儿。 “怎么开车的,这么慢也能蹭上来,想碰瓷儿吧?”富婆慵懒的用墨镜腿儿指了指我们。 殷珞也把车窗降下来,抬胳膊搭在窗框上,回道:“地下车库还戴墨镜,难怪看不清,看您也不是小年轻人了,怎么还这么爱装x?安全第一懂不懂?” 富婆哼了一声,傲慢的说道:“跟你们这种穷鬼讲话真是浪费时间,这剐蹭谅你们也赔不起,喂,往后退退,我赶时间,懒得跟你们纠缠。” “哟呵……”殷珞低低的冷笑了一声,大有挽起袖子下车的气势。 “算了。”我微微蹙眉道:“我们还有正事儿,既然对方不想纠缠,那不正好?” “我已经避让了,是她刹车迟了,该我要赔偿才对,她装什么大款不要赔偿?其实是她想溜。”殷珞不满的说道。 “好了好了,你二小姐还缺这点儿零钱吗,走吧,办正事。”我好笑的拉住殷珞胳膊。 殷珞嘀咕道:“好吧,听小师娘的。” 我们往后退了退,对面车里下来一个年轻男子,帮我们指挥了一下方位。 “看见没,富婆养的小白脸。”殷珞的声音不大不小。 那年轻男子一愣,解释道:“我不是——” “谁管你是不是!”殷珞白了他一眼,自己开车走了。 要说富有,殷家曾经一己之力,接济了巫王山城好几万遗民生活了大半年,这笔开销在我看来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不过道门之家,就算金山银山也不会与人斗富,殷家的钱也大多花在济贫济困上,因此家道颇为兴盛,福泽绵长。 》》》 “我这个同学外号叫‘糖糖’,我跟她不对盘,偏偏去年地震的时候,她帮我运送了好多物资去救济巫王山城的人,因此我也欠了人情。”殷珞皱眉摇了摇头。 “既然能帮你的忙,说明人还不错?”我问道。 “一言难尽,她人倒是仗义,脾气也直爽,但……太复杂了,以前她很爱玩,有男朋友、又有女朋友、男女都行、多边关系都行……小师娘您懂我的意思吧?” 我点点头,有点复杂,但大概能明白。 “我以前也骂过她,说她邪淫什么的,但人家又不信道信佛……后来听说收敛了一些,她挺能折腾的,这还没毕业呢,她已经自己开公司了……她家里也挺有钱的。” 好吧,又是有钱人的业障。 有时候我也挺纳闷的——这世上怎么这么多有钱人? 就我穷穷的。 “我也穷啊。”殷珞坦然的说道:“我现在还拿着君师兄给的零用钱呢。” “你还穷啊!你想要什么吱一声就行了,装穷!” “好吧,我想要沐挽辰赶紧回来带孩子,吱——” 我被她逗乐了,正想调侃她离不得沐挽辰。 电梯“叮咚”一声停在了八楼。 抬头一看,走廊对面,刚才那个富婆正带着年轻人走过来。 “哟~~”富婆冷着脸,阴阳怪气的说道:“今天是倒什么霉?怎么走哪儿都遇到碰瓷儿的。” 殷珞挑了挑眉:“呵呵……” 第15章 驱魔法师2 我哥曾经说过,殷二小姐的脾气,那叫气死独头蒜、不让小辣椒。 眼前这位富婆两次点火,殷珞也忍不住怼了回去。 “我看你不是倒了霉,你是倒了灶!厚颜无耻、颠倒是非的人,历来喝水塞牙、出门扑街、当官落马、生意破产,你看你包了个小白脸,都还欲求不满的拉长个脸,就你这衰败模样,人见人嫌!” 殷珞不客气的怼了回去,富婆脸上的粉都要气掉了。 “小丫头片子出言不逊,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干嘛要知道你是谁?!你们这些二奶三奶四奶的,拿着大款的钱去包鸭子,还有脸趾高气昂的说话?” “要吵架?行呀,打电话请交警来看看行车记录仪啊。” “……噢,你说你赶时间,也对,看你鼻孔朝天开、命宫有褶皱,这财源不聚、日薄西山的气场,估计没多少时日了。” 殷珞语气娇俏,平时说话就听起来像撒娇,这时候语速奇快,而且这吵架的风格独特,那位富婆居然一时愣住了。 可富婆身后那位年轻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刚才他被殷珞说成小白脸,现在直接被说成是“鸭子”。 我心里好笑,捏了捏殷珞的手道:“好了,少说两句。” 殷珞撇撇嘴道:“让我多说几句我还不乐意呢,来我家看病的人,都是求着我们多说几句,哼。” 她傲气的一扭头,朝旁边一家公司大门走去。 这玻璃门居然关着的,哪家公司大白天的门扉紧闭啊。 殷珞推了两下,发现锁了,掏出手机来准备打电话给她那位同学。 “咔哒……”玻璃门轻响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一个头发乱糟糟、气场混乱的女子,神色灰败的打开了门。 殷珞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糖……糖糖?你怎么这模样啊?!” 》》》 从之前殷珞的描述中,我得知这位叫外号叫糖糖的女学生也不过二十出头。 但是人漂亮又有钱,个人生活非常放纵,可又耿直仗义,是一位性格比较复杂的女子。 糖糖抓了抓头发,如果放在大半夜里,猛然一见还以为撞鬼了,她将一头乱糟糟的发丝往后拢去,露出了脸。 命宫发青,眉间有纹。 “阴晦缠身,兄弟反目,这位姑娘看起来很不妙啊。”富婆身后的年轻人突然开口道。 “……姑姑,你来了。”糖糖对富婆点了点头,又朝殷珞说道:“你也来了啊……都进来坐吧。” 富婆抢先一步进去,进去就开始各种嚷嚷—— “你看看你这办公室,窗户不开,还拉上了窗帘,空气都不流通!光线也没有!你想闷死自己啊!垃圾也不处理!” 我们跟着进去,里面确实有一股地毯加上办公桌椅的味道。 跟着富婆的年轻人进去后,到处看了看,然后对富婆说道:“问题好像不在这里啊。” 富婆皱眉,指着糖糖说道:“这丫头不就是问题的源头?所有问题都是因她而起的!你不是法师吗,这都看不出来?” 年轻人尴尬的笑了笑道:“我们驱魔伏邪的法师,也不能隔空断事,你说的那座有妖魔鬼怪的宅子也不是这里啊,你应该带我去那宅子看看……” 富婆气鼓鼓的朝糖糖一指:“你问她去!” 我和殷珞缩在门边吃瓜看戏。 这年轻人自称驱魔伏邪的法师,刚才被殷珞骂了几句小白脸和鸭子,难怪脸色那么难看。 糖糖确实气色不好,命宫隐隐有青色,而且她的眉毛断了。 现在赶时髦的年轻人,会特意染眉、断眉、或者像这个糖糖一样,故意断掉眉毛然后纹绣带颜色的花纹。 面相学中,断眉多有刑克手足、或六亲缘薄。 听那位富婆的嚷嚷中,似乎糖糖最近一直住在公司里,每天就外卖度日,垃圾都不扔。 “姑姑,你闭嘴吧,我请了朋友来帮忙,你别在这里撒泼。”糖糖不耐烦的说道。 我和殷珞同时摇头道:“我们只是来看看的,你姑姑给你请了法师。” 目光直指那年轻人。 》》》 糖糖姓唐,家里从小跑运输,父母都很忙,她因此无人管教,跟家里的司机大哥们学了一身汉子脾气。 自从物流业快速发展,他家的生意突飞猛进,双亲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这十来年下来,攒了不知多少家底,还带动了自己亲戚们做生意。 糖糖每天晚上泡吧玩到凌晨是常事,怕回家被啰嗦就直接睡在外面,直到前段时间,她回了趟家,发现有些不对劲。 整整一夜她都在做奇怪的梦,梦里自己的家人变得非常古怪,屋子里鬼怪横行,恐怖血腥。 第二天她说了自己的梦,家里人很冷淡的随便应付了几句,压根儿没当回事。 她又住了两三天,每晚都一样,她强撑着不睡觉,发现家里会有奇怪的声响,但打开门看,又十分沉寂。 “整栋房子里全是妖魔鬼怪,没一个正常人。”糖糖黑着脸,语气沉静。 “胡说八道!”富婆忍不住开口训斥。 糖糖不理她,目光朝殷珞这边看来,话中有话的说道:“如果不是我碰到过古怪事情,我也不会说这种‘蠢’话。” 年轻的驱魔法师问道:“你是否喝醉了,或者是做恶梦了?” “哼……只要我睡着,就看到人头乱滚……爷爷奶奶他们……”糖糖声音有些发抖。 “闭嘴!!你这丫头是不是嗑了什么药!”富婆忍无可忍,用手中的香奈儿小手袋砸向糖糖。 “你知不知道你到处乱说家里闹鬼,已经影响我那个楼盘的生意了!” “大半夜里你惊叫着有鬼、开车在小区里乱撞!惹得别人报警!我二期房子还卖不卖?!” “你老爸老妈的股份还有一半呢!你要祸害自家人吗?!” 富婆气得嘴唇发抖,指着糖糖骂了一顿。 殷珞轻笑了一声:“果然,我说你这种人会倒灶吧~找个年轻小法师来有什么用?还驱魔伏邪……” 她悄声嘀咕道:在我小师娘面前班门弄斧…… 我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说话,先看看这位年轻的法师怎么处理再说。 那年轻人皱眉道:“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没用?” 殷珞哼了一声:“哪有法师坐着富婆的跑车来处理事情的?我看你就是‘没、用’,不然这富婆还能这么暴躁?” 囧……这小殷珞生气的时候还真凶啊! 第16章 双刃煞 年轻人被小殷珞堵得涨红了脸,气鼓鼓的扭头不理我们。 殷珞看那富婆伸手去打糖糖,忙拦住富婆,对糖糖说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去你家看看吧,说不定是风水问题呢,我们这里有行家。” 殷珞悄悄的朝我努了努嘴。 糖糖很不愿意再回家,听殷珞这么说,勉强同意带我们去家里看看。 她现在的家在富婆姑姑开发的小区,一座独栋小别墅,门边有个小坡进入地下车库。 糖糖把车停在附近,就再也不愿意靠近房子。 夕阳下,这座独栋别墅十分静谧,我看了看四周,周围有两处风水煞位,虽然不是主要问题,但应该加剧了这栋别墅的不利气场。 那位富婆带着年轻的驱魔法师直接进了大门去查看,我问站在路边的糖糖道:“你们家搬来这里多久了?” “就这一年多吧,这小区的一期洋楼也才交房一年多。”她指了指人工小河对面的那片高层洋楼。 “我看小区人气还是挺旺的,就你们家这独栋别墅有点儿问题。”我尽量说得不那么吓人。 风水本来就是讲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之道,而且融入了人们对安居乐业、平安健康、美好生活的向往,没有什么吓人的地方。 吓人的,都是自身的业障。 糖糖有些疑惑、露出不太相信的眼神:“你是说这栋别墅位置不好?这可是小区最好的观景位置了……” “不是景色好就行,你看看隔着小河那栋高层洋房,是不是一半对着你家……这种简单的风水煞位,不用罗盘都能看到呀。” 糖糖点点头:“看到了,那楼只有一半对着我家,没有遮挡啊……” 确实没遮挡,可是高楼的一半正对、侧面直角对冲家宅,直立的墙壁如刀刃,对低矮楼层的房子影响很大。 轻则健康有损,重则血光之灾,住的越久问题越多。 别墅再高也只是低层房屋,因此风水上的注意事项更多些。 糖糖听得一愣一愣的,估计是个从未关注过风水的人。 现在很多年轻人对偶像八卦如数家珍,但对老祖宗的生活智慧听都没听过。 “那你说有两个煞,还有哪个?”糖糖问道。 我指了指前面的联排别墅,有一户人家在二楼的后阳台上搭建了阳光房。 或许是为了欧式别墅的美观,阳光房上有两个三角形的阁楼窗口。 “这样光滑的斜面尖角对着你家别墅的侧面,如同两把刀尖对着……” 话还没说完,糖糖就焦躁的骂了一句:“我现在就去让这家拆了,这对着的方向是我的房间呢!” 我好笑的拦住她:“这是别人家,你让拆就拆?前面那栋壁刀煞的大楼,你也整栋楼拆了?” “那怎么办啊?”糖糖抓了抓一头乱发。 “别急,这些都有化解的方法,稍后去慕家的铺子请镇宅化煞的物品就好,你家的问题应该是宅子内部——” 咔哒。 一声冰凉的门锁声打断了我的话。 富婆带着那年轻的驱魔法师进家里查看,我们一直没关注他们两位,原本打开的院子铁门,突然自己慢慢的合拢关闭。 天将暗,温度开始变凉,我联想到江起云说过中元祀将近,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中元祀是对神只而言的,我们世间叫中元节,这是道家的说法,更普遍通俗的说法是七月半、鬼节。 糖糖对门锁关闭十分紧张,她脸都吓白了,哆嗦着往后退,就想回自己车上,开车逃离。 “诶,你别走啊!我们还没进你家看呢!”殷珞一把抓住她:“你怕什么,都说了这里有行家在!我小师娘可不是那种没用的法师,她厉害着呢!” 汗……你别吹捧我,我才疏学浅、见识浅薄,要论修为道术也只是皮毛,不过是沾了江起云光而已。 糖糖声音颤抖的说道:“你们没发现吗?我姑姑和那个法师进去了半天,现在没有声响!而且、而且这铁门自己关上了,天都黑了,里面还没亮灯,我、我家里有人住的啊!” 殷珞拉着糖糖悄声质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之前你在家觉得有怪异可怕的东西,那时候你有没有嗑过药!” 糖糖举起三根手指道:“我赌咒发誓,要是磕了药,我就不得好——唉哟……” 殷珞“啪”的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把那个“死”字给拍没了。 我笑了笑,小殷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她对这个糖糖的个人行为十分不齿,但也不希望糖糖乱说这个字。 》》》 糖糖最终还是担心家里人,她给了我们车库的密码。 按下密码,车库旁边的小门打开,殷珞探头探脑的第一个跨了进去。 “小殷珞,你胆子很肥啊,这么大胆,你家沐挽辰不骂你?”我看着阴沉沉的车库,忍不住批评殷珞。 殷珞愣了愣:“……他从没骂过我啊,我这么乖,他怎么舍得骂我?” 好吧,我问了一个自找狗粮的问题。 “再说了,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事情又不是没见过,要是有鬼,小师娘您在这儿呢,怕什么鬼呀?要是有妖怪么——”殷珞抬手晃了晃。 她手上有一根粗粗的红线,挂着两个小玉竹筒,应该是沐挽辰给她防身的东西。 车库里阴暗沉闷,我总觉得眼前所见有些模糊。 角落里放着一些修车的工具,散发着阴晦血戾的气息。 糖糖紧跟着殷珞,她觉得房子里有睁眼看不见的东西、也有闭眼无法消散的噩梦。 “诶,小师娘,您看这是什么东西!”殷珞悄声叫我。 她凑在一辆豪车前往里看,指着放在驾驶台上的小像。 那是个佛像,我对佛家不太了解,不知道是什么佛,但那铜制的小佛像上,满身都是经文,而且字符弯弯拐拐。 “这跟您手上那几张黄纸,是不是有点儿像?”殷珞皱眉道:“糖糖你家里人,该不是信了什么奇怪的教吧?” 事出必有因,糖糖是最近发现家里有异常,而我最近一个月身边也频频出怪事。 这种弯弯拐拐的字符,似乎是一切的源头。 我试着掐诀,左右手三四五指相勾,拇指相压,二指朝向车内那个小小的佛像摆设。 这是江起云教我的一个双手诀,属于比较“小众”的指诀。 将小佛像框在我的两个手指中间,默念咒语,将手指慢慢搭在一起,脑子回响着江起云那清冷的低语—— “布天罗,结地网,指鬼魅所向,收网穷其形……慕小乔,你怎么掐得这么难看?” 第17章 不拜何妨 每次江起云教我双手诀时,都会露出“此徒愚笨至极”的无奈。 可掐诀也需要看硬件的,我这样的小短手,真的已经尽力了。 两指刚刚搭上“收网”,那小佛像上就出现了一团肉呼呼的东西。 像一只肥胖的壁虎,将小佛像盘踞在身侧,瞳孔里闪着凶光,正直直的盯着我。 “……这个佛像,你们家从哪儿弄来的?”我悄声问糖糖。 “佛像?噢……这个已经好多年了,我爸年轻的时候跑大卡车,为了挣钱经常跑青藏线……应该是那时候买的吧,换了好多车都舍不得丢掉。”糖糖皱眉回忆道。 好多年了?最近才出现异常? “神佛之像不能随意摆放,你能打开车门吗?我把这东西拿出来看看……” 糖糖看了看车库里的小柜子,走到那边找车钥匙。 咚! 车库通往室内的门,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糖糖吓得“噌”的一下跑到我们身后躲着:“一定、一定是那些东西,天一黑就出现了!”糖糖全身发抖,语无伦次。 “什么东西?”我皱眉问道。 “我、我不知道叫什么,像长肉瘤的人头、又有四肢,到处乱滚乱爬的怪物,然后我看到爷爷奶奶在、在砍……” “你是做梦梦到的,还是亲眼看到的?”我追问道。 糖糖痛苦的抱着脑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根本分不清!” 咚、咚咚咚…… 那扇门外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落。 糖糖怕得一个劲发抖,转头往车库的小门跑,刚到门边一只脚跨出去就惊叫了一声。 “啊!!” 这一声激怒了车头抱着小佛的那只怪物。 怪物邪恶的瞳孔对着我们张开,那一条狭窄的瞳线猛然涨大—— 那一瞬间我恍惚又看见了白光。 白光,又是白得如雪的月光。 二三指弓起,大指掐定子……妖雷诀! 我头一回用这个指诀,车子微不可见的晃动,那只盘踞佛像的怪物好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弹开,冲我嘶吼着龇牙! “糖糖,你怎么了?” “这、这外面……没路了?!”糖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车库的小门外,地面只有弥漫的黑雾,小佛上的怪物嘶嘶的冲我叫唤,仿佛是咒语,整个气场都开始变化。 我怕被关在奇怪的结界里,忙默念宝诰,希望江起云在百忙之中能感应到。 志心皈命礼,帝君大人,这里有怪异狂邪,先来这边看看吧! 那扇通往室内的门突然猛地破开,细碎的木屑纷纷扬扬,我忙抱着小殷珞蹲下。 烟尘过去,居然是那个富婆带来的年轻男子,他头上流着血,看到我们,他也愣住了。 “你们快走啊,这房屋有问题!”年轻的驱魔法师对我们喊道。 “晚了,这里也没路了。”我拍了拍脸上的木屑。 我们被堵在这个地下车库了。 “我、我刚进房子,就觉得气场不对劲,用了破魔符咒后,发现房子里一半的景象都被融合了!有个奇怪的空间,在往外冒出一些乱爬的小怪物!” “她的爷爷奶奶、父母,都拿着凶器在家里拍打斩杀那些东西!他们都不正常了!我想将我的委托人带出来,就被砸中了头……” “你的委托人?那个富婆?”殷珞问道。 驱魔法师点点头道:“她应该还没有被控制……但是吓晕了,我、我拖不动,你们谁帮我一下?” 殷珞耸耸肩,故意为难他道:“我们三个女的,你觉得谁力气大?或者谁有本事对抗屋里的妖魔鬼怪?” 驱魔法师愣了一下,咬牙回头,看了看屋里,又转头折了回去。 殷珞瞪大眼睛:“不是吧,这小白脸法师这么耿直啊?真的折回去救人?” 我掏出紫霄如意化出剑气,对殷珞说道:“你带上糖糖跟着我,既然出不去,就从里面破魔。” 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频频出现,到底想干什么。 从地下跑到一楼的客厅,我被吓了一跳。 地上、楼梯、沙发、门框、吊灯、墙壁上,到处都是乱跑的怪物。 那些怪物叫不出名字,或大或小,我看到一个老太太,拿着砍骨头的菜刀,正在厨房门口追打这些东西。 那菜刀已经卷了口,就算砍在怪物的身上,怪物也只会痛呼一声,冲人张嘴嘶喊,却无法咬到人。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太双目充血,对我们视若无睹,低声念叨咒骂道:“……你们这些低等的畜生,哪轮得到你们出来,都、都、都去死,这‘通道’不是给你们这些低等的畜生走的……” “啊!小师娘快看,那小白脸被埋了!”殷珞指向昏暗的客厅一角。 果然一堆小怪物密密麻麻的往那边爬去,虽然咬不到人,但数量这么多,闷也闷死了! 我从楼梯口跳上去,抬剑正准备劈下去,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玲珑仙乐。 妙妙玉音,阴风送来。 没等我听得仔细,一阵凶猛的罡风突然贴着我的耳边“刮”过去! 那风劲,刮得我耳畔生疼! 这阵凶猛的风砸飞了好多小怪,污黑的血溅了一墙。 我吓得动都不敢打,这阵劲风差一丝丝就要劈到我身上了呀! “哎哟哟~~~你这夯货!小心点儿啊~~要是小娘娘掉根头发,你都得被罚站几十年呀……” 这声音,语中带笑,轻佻又傲然。 我心里“咚咚咚”的狂跳,余光往身边一瞥—— 一个白色高高帽子,从我身侧慢慢出现。 帽子下面,白发拂面,一双邪气的凤眼微微眯着,如血的红唇勾起一抹坏笑—— “小娘娘,我们来了唷~~~” 七爷,白无常。 我往另一边看了看,牛头帅抱着他心爱的斧头,弯着眼睛一脸抱歉的笑——刚才那一斧头的罡风,是他劈的吧! 我呼吸有些窒,怎么回事?!为什么七爷白无常和牛头帅都在?我、我就念了一个酆都宝诰…… “怎么、怎么这么大阵仗……派两个小鬼差来就行了啊……”我有些手足无措。 白无常抬起手,大袖袍子遮着唇,无声的笑了笑。 一整凉风在屋里平地卷起。 江起云一身玄衣、宽袍大氅、袖挽清风,施施然的出现在我面前。 “……都说了中元祀将近,本座要四方巡视,感应到你在念颂宝诰,只好半路折来。”江起云的话中带着一丝无奈。 他无奈的望着我:“慕小乔,你养伤,养到这里来了?” 第18章 不拜何妨2 我举起包得严实的左手:“我、我在养伤的啊。” 江起云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从袖中伸出手来握住我。 “看来,最近要将你看紧些……你身边频频出现妖魔,那颗在沈家遗失的轮回珠,似乎触动了某些东西……”他蹙着眉头扫了眼这屋子里乱爬的怪物。 他一个眼神,阴帅和阴兵们卷起阵阵阴风,开始快速肃清这栋房里的怪物。 白无常宽大的袖摆中飞出锁链,拘住糖糖奶奶的生魂,也不离体,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挂住,让老太太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帝君大人~~这些满处乱爬的小东西,似乎有点儿眼熟呀……”白无常挑着眉说。 江起云微微颔首。 “眼熟?你们在哪里见过?”我问道。 江起云握着我的手,微微侧身将我挡住,轻声说道:“六界中,偶有空间倾斜之时,冥府虚危山内,就会有一些低等的妖魔破界出来。” “……虚危山内关押的都是万劫不复的恶鬼,正好让他们自相灭亡……不过这些东西是不允许逃出虚危山的,鬼差阴吏都会严加巡视。” 神仙妖魔人鬼,就像六个圆圈,偶尔边缘相叠。 生灵炼阳炁得证仙途,有职责而为神;阴魂归于幽冥地府,赏善罚恶再度轮回。 异类修行,不能得正道为妖;而所有的求道生灵,戾气盛则入魔。 只有人世间,是阴阳二炁的世界,可交泰,能育化。 那些阴气弥漫的妖魔,进入人世间比进入神仙之地要容易多了。 之前帝都那位显赫的老王爷,也是想要打通异界通道,来达成他的目的。 而这里,也出现了异界的缝隙。 “最近,好像经常出现这样的裂缝,都跟这种古怪的符文有关。”我掏出带在身上的那三张黄纸。 “这种东西就别随身带着了。”江起云伸出两根手指,捏着那三张黄纸一扔,用五行火诀焚烧。 黄纸裹着火焰落到地面上,却不伤分毫。 “啊、啊……你……你就是……慕……小乔……”一个古怪的声音从楼梯下的杂物间传来。 一位头发苍白的老人,从黑暗中探出头来。 “爷爷?”糖糖痴痴呆呆的喊了一声。 咕噜……头滚了出来,勃颈处挂着半截怪物的身体,应该是被老太太给砍掉的。 糖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江起云非常不爽这些妖邪鬼怪直呼我的名字。 他捻指掐诀,一抔红莲业火猛然爆起,将三张黄纸烧得灰都不剩。 他一出手,整个房子的气场都震荡了一下。 妖邪无踪、空间逐渐回到原有的轨道上。 我嗫嗫不敢开口,江起云身侧簇拥着冥府的阴帅鬼吏,屋外似乎还有一队巡视的随从。 阴气森森,我已经习惯了。 江起云冷冷的扫视,有些嫌恶的说道:“这什么地方?业障心魔、混沌乱象,从来不会无缘无故降临……” 我点点头,对那位年轻的驱魔法师说道:“听到没?让你的富婆委托人把这房子拆了晒晒吧,然后一家子好好清偿业障。” 驱魔法师愣愣的问道:“听到什么啊?周围好像气场变好了,喂,快看看这屋里的人还有没有救!” 他看不见江起云,看样子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不过还挺善良的,一直想着救人。 阴风轻轻旋起,江起云抬手,冥府的大小神只身形淡去,白无常离开前,飘到那驱魔法师的身侧看了看。 他轻笑道:“这小家伙似乎有点儿天赋,不过尊神在眼前却不知道,也是懵得可以,嘻嘻嘻……” 殷珞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踢了踢年轻的驱魔法师:“你这半吊子的水平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驱魔法师呢!见到尊神都不知道下拜!” “拜、拜谁?”年轻人懵了。 “蠢死了!”殷珞嫌弃的嘀咕了一句,自己乖乖的朝江起云行礼。 江起云扫了一眼屋里的失去意识的生人,清冷倨傲的声音悠悠响起—— “业障缠身,烧香求神亦无用。” 他的目光落到那个茫然的小法师身上,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 “……心存善念,见我不拜又何妨。” 》》》 业障缠身,烧香求神亦无用。 心存善念,见我不拜又何妨。 道家的心态可见一斑。 江起云能说出这样带着教诲意味的话,说明他没生气。 他要真生气了,就冷冷一哼,甚至拂袖消失,懒得多说一个字。 我悄悄松了口气,那三张黄色的符纸被江起云的红莲业火焚毁,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吧? 等我将车库里那个小佛拿回家研究一番,应该能搞清楚这些古怪的文字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想去哪儿?”江起云慵懒的声音响起,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啊……我去拿那个小佛……”我解释道。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清冷的面容上,那双眸子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今朝离去之时,我对你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他微微俯身望着我。 今朝? 我偏着头想了想,他归位之前,就让我好好养伤,还有? ——“我下次见你时,再看到你身上多一个伤,就别想我轻易饶了你……” “哦、哦,我没受伤啊,没受伤!”我恨不得在他面前转个圈,来证明自己好着呢。 他唇角噙着一丝笑意,曲起微凉如玉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我的眉角。 细微的刺痒传来,我愣了愣。 “……没受伤?那这里为什么多了一道红痕?” 啊?啊啊?这是那愣头青驱魔法师破门时砸飞的木屑弄的! 江起云附耳,轻声说道:“最近看你奔忙,就对你太过纵容,我的小妻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收、拾、你……” 第19章 妄语虚言 江起云抬手化出法门通道,不由分说的将我拉了进去。 我耳边一瞬间风声呼啸,眼前光影如纱。 “……这,是去哪里?” 江起云瞥了我一眼,法门通道的出口吞没了我们。 脚下是一片柔顺的花海,紫粉色的小花一簇簇顺着风轻轻摇摆。 我站在山间的亭台上,身后一片枫林如火。 远远的,能看到一栋前庭后院的三层小楼,在湖畔边静静伫立。 山下全是静默盛开的曼珠沙华,这片山脉,也隐隐有冥府罗酆山的气势。 仙家尊神也不是人人都能自己点化居住的胜景,江起云以前完全没想过自己创造一片净土。 他是九重天上大尊神为了管理冥府而化身,他生而为神,一直居住在罗酆山阴景天宫,所以点化的胜景,几乎都是冥府的景象。 这被我吐槽过几次,这里跟太一尊神所在的青华长乐界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主要是看起来太过寂寥,会让我怀疑江起云以前的性格是这么孤僻无聊。 没想到江起云又加了些东西……我偷偷的瞥了一眼他。 他站在山亭之中,身后漫山的红叶给他清冷的轮廓镀上一层暖光,那种如冰似刃的清冷气场,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点化了这些枫树?还挺好看的。”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的神色。 他唇角噙着一丝笑意,淡淡的说道:“你以为我带你来看枫叶?” 啊?那落在这山上做什么? 他微微俯身,凑到我鼻尖前,低声道:“说了要收拾你的……看到那条山间小径了么?” “……看到了。”我点点头。 他轻声笑道:“……我在山顶等你。” 啥?! 他说罢,衣袂飘飘的掠过我眼前,就这么、就这么自己走了?! 谁说仙家尊神心胸宽广、慈悲垂怜,居然罚我爬山! 愣了半晌,我认命的走出亭子,爬吧。 沿着山路小径拾阶而上,我脑子里晃过第一次在冥府时,穿着喜袍爬阴景天宫阶梯的恐惧。 那是冥府的神山,绵延无尽、接天连地、仙气缭绕、幽深清冷。 这里应该不会完全比照罗酆山来点化吧? 我心有戚戚,走入了那片枫红似火的树林,一只枯叶般的蝴蝶从我身旁飞过,我愣了愣,蝴蝶? 再往前走,几只小小的狼崽扑跌打闹,看到我就往山里跑去。 我有些惊讶,这里居然…… 绕过山坳,有一处幽潭碧水如玉,清泉从高处流下,轻柔的流水声,给整片天地都带来了不一样的生气。 潭边一栋水榭,古朴简单,一弯月洞门正对着粼粼碧波。 这里居然有如此洞天……江起云什么时候点化了这种地方? “我就知道,让你爬山,你就会躲懒。”江起云从后面揽住我,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这里什么时候有了些动物?以前没有的呀……”我转身问他。 他微微垂眸,带着一丝无奈的说道:“这清净极乐天,本就是为你所化,但你每次来,眼中看到的都是寂寥,都让你怕了。” “偶有闲暇,我就来这里,化些花草树木、山野小兽,让这里多点儿生气,免得你总是一脸忧心的神色,担心自己在要这么枯燥的世界中停留。” “……我没觉得枯燥。”我低声否认。 “哦?那我将你留在此处,先去巡视了。” 别别别—— 我忙抬眼看向他,他的眼中满满的戏谑。 “还想说谎?”帝君大人微微俯身,清冷的嘴唇顺着我的耳廓,滑到了颈侧—— 月洞门外,清冷的月光洒满了潭水。 粼粼月光在这间古朴的水榭中晃动,我在雕花木栏的窗边,伸手想去抓住,惹得身后的他低低轻笑。 “我的小妻子,你迷糊了?居然想去捞月……” 如果说冰与火能共存,大概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他从后面俯下身来,我的背脊贴着他的胸腹,肌肤所触及是一片冰凉,却如细小的火花,带起四肢百骸的颤栗。 从晚霞绯红,到月上中天,帝君大人的“惩罚”快将我揉成一团面糊了。 “妄语虚言,是修行之忌,下次再犯,本座真的要将你丢在这里思过。”江起云扣着我的腰,在我耳边警告。 吓唬谁呢? 我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侧头用嘴唇蹭了蹭他的脸,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好啊,我在这里思过,麻烦帝君大人去哄于归和幽南睡觉,还有记得给兰兮冲睡前奶,一百六十毫升、水温四十度……还有七点叫他们起床,衣服放书包里,送他们去幼儿园,迟到了就没早餐了……” 江起云轻笑一声:“小娘娘,怨气很重呀。” “不敢不敢。” 他将我转过身来,我顺势埋在他的胸口就准备睡觉。 江起云伸手拢住我的头发,那修长的指骨轻轻按过我的头,让我舒服得蹭了又蹭。 他的声音清冷,床帏之间又常常低声耳语,撩动心弦:“你身为我的妻子、冥府仙后,清理凶宅荒冢、肃清妖祟鬼魅、协力拨正阴阳,是你分内之事,但你也量力而为……” “嗯。”我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 “养育子嗣不必那么操心,他们自有他们的机缘,操心也无用。” “……你这甩手掌柜,当然不操心。” 江起云轻笑了几声,侧身躺在我身前,单手支颐,将我的头发理顺,低声道:“睡吧,你不是说最近总是有奇怪的梦么,在我身侧,会不会好些?” 当然会。 可噩梦总有源头,那巨大的白色月亮,和沉默的黑色城廓,我已经不止一次梦到了。 到底,预示着什么? 》》》 天亮时,江起云将我送到殷珞家,我哥处理好姨公老家的事情,已经过来了。 我一进小院就看到我哥和殷珞围坐在桌边,那个古铜色的小佛,被黄符包袱包着,放在了桌子中央。 “小乔你回来了?”我哥看到我突然出现,半点儿不惊讶。 他反而调侃我道:“你老公没生气了吧?我就说嘛,这世上没有枕边风解决不了的夫妻矛盾。” 我不敢吱声,小殷珞还在一边坏笑呢,怎么说我也是“长辈”,要注意影响。 “我告诉你一个大发现,这弯弯拐拐的符文,我们找到懂的人了!而且、而且你啊,似乎惹上大麻烦了——” 第20章 天大的麻烦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772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772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