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真做后他火葬场了》 第1页 《假戏真做后他火葬场了》作者：许惊蛰【完结】 简介： 「我爱你，但我玩你的。」 1. 杉青在最想安定下来的那一年，遇到了玩世不恭的贺万舟。 一开始，在酒吧昏暗又暧昧的灯光之下。 杉青看着贺万舟主动递过来的那杯酒，缓缓将视线往上移，看着青年张扬的银白色头髮和那一双放电的桃花眼，礼貌地拒绝： 「抱歉，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可是后来，当贺万舟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在台下茫茫人海中，精准无误地和杉青对视上，并用那道磁性禁慾的声音透过话筒说「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时， 杉青承认，他心动了。 和贺万舟的交往似乎也很顺利。 他享受着贺万舟带给他的一切新奇的刺激。 贺万舟喜欢隔着一道薄薄的帘幕，将他压进怀里吻到窒息，哪怕帘幕的背后是正在化妆的团队； 贺万舟还喜欢在万千的观众席上和他拥吻，带着他攀上哪怕别人一扭头就会发现的私密感。 杉青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爱情可以这么轰轰烈烈。 只不过当他想要认定贺万舟就是那个一辈子的人的时候，他听到了贺万舟和朋友的调侃。 「贺少，你真爱上那个木讷的医生了？」 贺万舟轻蔑地笑了一声： 「我会爱上他？只是演演戏而已，玩腻了就扔，找一个更好玩的。」 2. 贺万舟22岁，在最不驯桀骜的年纪，遇到了成熟稳重的杉青。 那是多么禁慾又干净的一个人啊，害得他远远看到都想要把那个人狠狠地玷污掉。 想要看他撕破那层沉稳的面孔，狼狈地沉浸在爱情之中。 也想要看他雌伏在自己身下，释放出最诱人放纵的一面。 他想看那个男人为他着迷，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可是后来，贺万舟才勐然发现，原来是他先爱上了杉青。 是他先爱得狼狈不堪。 成熟禁慾医生受 x 不羁桀骜摇滚乐手攻 阅读指南：1.火葬场 2.攻很不洁（接受不了请别点进来骂了）攻很表里不一，在受面前会装成小甜狗，其实是匹顽劣的恶狼 3.前面攻有多快乐，后面就哭得有多大声（。） 内容标籤： 世家古早 追爱火葬场 一句话简介：你字字都提爱我 却不曾真的爱我 立意：爱使人强大 第1章 昏暗又暧昧的gay吧里，音乐震天响，紫色的灯光下扭着不少婀娜妖冶的身姿。 不少人都沉浸在音乐里，肆意释放着在酒吧外积累的压力。但也有不少人偷偷打量着坐在吧檯里的一个青年，眼神发光。 男人模样出众，称得上是上好极品，和酒吧里模样不男不女的那些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甚至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身上上好质感的白衬衫半扎进牛仔裤里，衬出线条流畅又硬朗的腰肢。修长的手腕上戴着一款几十万的百达翡丽。 如果不是男人的气质太过疏离让人不敢靠近，他们准能化身成狼扑上去。 而杉青完全不知道周围的人怎么对他虎视眈眈，只是捏着面前的杯口轻轻晃动，淡漠地注视着杯子里晃动的酒，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抬起那双淡色疏离的眸子，不经意间看到了舞池中央正在和一个陌生男孩儿热吻的死党郑泽川，玉白的脸瞬间一红，尴尬地瞥开了视线。 老实说，他活了三十年，出柜也有八年了，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香艷的场面。 他的感情向来循规蹈矩，谈一段恋爱就认认真真从相识开始谈起，到确认关系，再到觉得不合适和平分手，温和得就像一汪水。 像在酒吧里艷遇，在冲动之下玩一玩，他做不到。 但前段时间他的父母催得紧，让他赶快找一个能够携手渡过下半生的人，也不至于之后这么孤单。 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犹豫了很久才来了这里。 结果来到这里才发现，他果然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气氛，从来到这里开始，就觉得闷得慌。 杉青仰头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拥吻的郑泽川，给人发了个消息，这才起身往门口走去。 还没走一两步，他的头就一阵眩晕，大概是刚才喝得太急，酒精上了头。这个时候，音乐声突然放大，刺得他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手机响了几声，杉青揉揉太阳穴，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是他爸突突突发过来的消息。 杉老先生：「不好意思啊儿子，爸这边最近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现在还回不了国，事情太突然，这次又要儿子你帮爸先照顾一下我新招进来的学生」 他爸是t大生物学教授，年年都要带研究生，听他爸说因为定的要求太高，导致今年突出重围在他手下的也就一个学生，好像叫贺什么舟。 杉老先生：「他刚入学，对t大不太熟，得你带他逛逛，正好儿子你不在t大念完研究生的么？」 杉老先生：「他叫贺万舟，好好看着他，他@#%￥还有，记得早点找个对象！」 估计是老头又急着忙项目，发的消息都是乱码的。即便如此，都没忘记催他赶紧找个伴儿。 杉青无奈了一下，但也已经习以为常。 第2页 他爸经常这样，忙着项目有时回不来，就会让他帮忙照顾一下自己的学生。 他看了眼时间，明天是t大的开学日，那他得早点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好去找他爸的学生。 杉青把他爸发过来的贺万舟的联繫方式保存好，这才忍住不适，跌跌撞撞往门口走，期间婉拒了两三个说是要扶他但其实只是想搭讪的人。 就在他离大门一两步远的时候，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堵墙，他来不及收住脚，直直地撞上了那堵墙。 紧接着，一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稳住了他。 杉青被撞得鼻子生疼，生理性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隔着眼泪抬头看时，才发现那不是一堵墙，而是一个壮实的胸膛。 杉青有些意外，他自觉自己因为工作而常年锻鍊的身材已经算是健壮，但原来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但这个时候想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抱歉......」 对方比他高了几公分，他得仰头才能和对方对视上。 但因为酒精再加上眼泪的作用，他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只模煳看见一头张扬的银白色头髮。 那人也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他肩膀的手紧了紧。 而虽然看不真切对方的表情，但杉青能感受到，那人一直露骨地打量着他，指尖还不明所以地掐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力度刚刚好，他的半边肩膀立刻酥麻了一阵。 那人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这时候有人扑到了那人怀里暧昧娇嗔了一句，那人这才松开了握住他肩膀的手，盯着他看了一会后才转身离开。 离开前，那人似乎还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力度不轻不重，但是恰到好处，让他的肩膀酥麻了半天。但他抬头确认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只看得见一头嚣张的银白色头髮。 杉青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醉了，竟然出现了幻觉，揉了揉肩膀，很快走了出去。 - 六七辆疾驰的机车从城市飞驰而过，轰鸣声响彻云霄，车道上只留下一道道看不清的残影。 车队最前面的那辆机车，压得几乎要擦上地板，已经闪起了绚烂的火花，可机车主人不怕死把车侧得越压越低，就在即将划过地板的一瞬间，又迅速绕过山道的弯，「突」地一声拔地而起，照样如同城市的猎豹，窜过车道。 最终，这些机车如蛇一般扫过尾巴，酷炫地停在了一个外墙装饰得五颜六色豪华顶级的酒吧前。 最前面的价值几百万的机车上，一条修长到极致的腿伸了下来。再往上，是充满野性的腰，青筋爆起的指背和被皮衣紧紧挟裹住的饱满胸肌。 头上厚重的头盔被取下后，银白色的头髮嚣张地露了出来，往下是一张非常具有蛊惑性且帅到让人心脏骤停的脸，那张脸上还带着飙车后意犹未尽的刺激回味，薄唇勾起戏嚯的弧度。 其他机车上的人也陆陆续续从机车上下来，手里抱着头盔往贺万舟面前凑。 但没人敢凑得太近，都知道贺万舟现在脸上虽然带笑，但谁知道这个公子爷会不会突然觉得不爽了一巴掌甩过来，那力气大得能把他们的颧骨甩飞。 还是贺万舟的髮小孙尚城敢往前几步，握拳捶了一下贺万舟的肩膀：「你小子行啊，那地儿难倒多少飙车族，你一个晚上就把这道儿的压弯给收了。」 贺万舟勾起一抹意犹未尽的笑容，腿抻直了，长得一眼望不到头。 「要是杉教授看见了，不得又气得够呛！」孙尚城想起了什么似的，揶揄着说，「听说教授出国了回不来，找了他当医生的儿子来照顾你？你俩还没见过面吧，听说他儿子长得特漂亮！」 贺万舟睥睨了他一眼，把十几万的限量版头盔随意往车把手上一挂，没有搭腔。 身后的小跟班没听清后半段，看准了想奉承贺万舟，舔吧凑过来说：「贺少！今天真他妈刺激！还是贺少牛逼，压弯都不带怕的！那条道多少车没稳住，直接飞出护栏见他们太奶奶去了！」 话刚说完，其他跟着的人也「贺少牛逼」「贺少再来一次」地喊。 贺万舟眼神轻傲，语气满是富家少爷样式的不屑：「下次再带你们玩一趟。现在去喝酒，老子请。」 几个人喝彩得更大声了。 有免费的酒不喝那就是傻逼，而且来这个酒吧怎么可能只喝酒，更多的是玩男人。 反正他们也没事干，闲得发泡，玩完女人玩男人，荒淫无道的事情做得多了。 一群人以贺万舟为首，轰轰烈烈往酒吧里走。 贺万舟瞧不上他们，但没事儿干的时候什么都是乐子，听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巴结的话，贺万舟就觉得还算有趣，跟看猴似的。 托贺万舟的福，酒吧那条入口的道还没走完，就有一大群穿着比基尼的妖精男围过来，争着抢着要往贺万舟身上凑。 「贺少，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演唱会结束了？」头牌小万腰软得跟水蛇似地，一瞧见贺万舟就挪不动道，就差没脱掉衣服直接翘屁股了。 他一边扭腰一边心里庆幸，还好今早跟有预感似地，回头换了件几万块钱的三点式情趣女僕装，贺万舟上回就说喜欢看他穿这样式的。 贺万舟笑着斜眼看他一眼，可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他语气是恶劣的嘲弄：「过来玩玩你们。」 第3页 小万一张擦得白嫩的脸立刻红了，佯怒地拍了一下他：「贺少说什么呢~」 拍的时候还顺势撩了一下对方的胸肌，抹了浓厚眼睛的桃花眼往那边瞧，那眼神就差吊着嗓子说「赶紧来□□「了。 「行，往后挨操去吧。」 但贺万舟瞧了一眼他露出的白嫩的大腿和腰部，连摸的兴趣都没有，眼神一个示意，扔了一张空白支票，就把睡一晚得几万的头牌买下来，随便扔给了后边的人。 后边的跟班刚才眼睁睁看着肉呢，现在被扔到了自个儿碗里，眼睛都直了！赶忙往前走进去把妖精小万往怀里一带，要走去开房。 小万不满地轻嗲了一声，但被那个人一碰软肋扔了几张钞票后，就软得跟滩水似地跟人走了。 「今天又换口味了？」孙尚城看出了贺万舟的兴致缺缺。 几个人都是圈子里边的，都知道贺万舟回回都玩不同类型的，这次玩完妖精下次绝对只玩清纯型的，反正没一回是重样的。 贺万舟懒散地「嗯」了声，「玩腻了，想找个不一样的。」 「找哪样的，说说，我给找找？」 贺万舟玩人向来靠感觉，不靠选，正巧看到不远处一个身材高挑，看着还不错的男人往这边走过来。 男人气质和酒吧里混乱的气氛格格不入，沉稳得像一棵青松。 看上去有点眼熟。 贺万舟挑了挑眉，那张好看的脸也恶劣地笑了一下，又懒懒地说：「最好是脱尘不俗的。那样的人在床上最有意思。」 孙尚城听了觉得奇怪，他这浪荡发小不是爱玩翘屁股的骚货吗，他还没见过贺万舟身边什么时候跟过什么清尘脱俗的人，难不成口味又变了？ 而贺万舟紧紧地盯着往这边走的那个男人，一动也不动，眼神像极了狩猎的豹子，盯着猎物像是要把对方拆之入腹。 那个男人越走越近，脚步有些不稳，竟然直直地往贺万舟怀里撞。 大概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大胆，贺万舟诧异了一瞬，抬手稳住了男人。 孙尚城刚要说话，但被贺万舟制止了。 而男人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抬起眸子懵懵地看了贺万舟一会儿，大概是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但还挺好闻，那双眼睛跟蒙了一层水雾似的，又懵又好看。 贺万舟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起了兴趣，但没立刻出手。 没一会酒吧老闆听说贺少来了，特意让一个年轻男模候过去。 突然被打扰，贺万舟也缺了兴趣，松开了男人。 只不过临走前，使坏又挑逗似地捏了捏男人的肩膀。 -------------------- 开文啦 另一本还在准备，先开这本放飞，非常狗血，攻受极度不完美，特别是攻，会有过激行为（可以骂攻，但请不要骂作者蟹蟹qwq） 下一本《小骗子他火葬场了》： 蒋度对待感情最擅长做的一件事，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来去潇洒自如不留一点真心。 可是偏偏，他看上了一条疯狗。 —————— 在那间破烂的小房子里，他一眼就看中了伤痕累累但傲然的周景亦。 周景亦那一个嫌恶又瞧不起他的眼神扫过来，蒋度全身都像过了电一样战慄不已，这简直激起了他身为一个男人强烈的征服欲。 蒋度第一次对一个人上心，也是第一次屈尊追人，没想到这小子根本不屑一顾，把他的示好看成是垃圾，可越是这样蒋度越是兴奋，他太想把周景亦摁在身下，想看他不情不愿臣服的表情。 可还没追到手呢，周景亦就把他给办了，办完后还跑去找心上人。 蒋度点了一支事后烟，低头看了眼遍布身上的红痕和满地狼藉，沙哑着声音狠狠地骂了句「操」。 真没想到，他蒋度有一天会在感情上栽了跟头，还是栽在一个比他小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身上。 他大受打击，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又东风再起，野花沾身。 后来他都快忘记这人了，结果这小子又跑回来，像疯狗一样二话不说把他从小情儿身边拽过来，摁着又x了一顿，边x还边恶狠狠地威胁他：「哥，是你先招惹我的。」 「你要负责。」 嚣张狂妄多情公子哥受x沉静孤傲但疯狗攻 第2章 第二天杉青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起床的时候眼前都黑了一下。 身为医生，他知道是昨晚喝酒喝太急的缘故。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明明昨晚已经点了度数很低的酒，还是一喝就倒。 简单喝了一杯蜂蜜水后，杉青开车去了t大。 昨晚他和贺万舟联繫了，介绍了自己是谁，但没得到回覆，所以今天还是直接找过去最方便点。不然他完成不了这个任务的话，杉老头又要对他耳提面命了。 只不过在t大，他没有找到贺万舟，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没办法，正好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有一台手术紧急需要进行，要他立刻回去。 杉青想都没想，立刻开车回了医院。 等做完了手术，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他整整站了六个小时。 但出手术室的时候，杉青的脸色除了苍白了些外，看不出任何疲倦的表情。护士想过来扶他，但他摆摆手，径直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第4页 等走到静谧无人的地方，杉青才卸下了刚才沉稳冷静的表情，揉了揉太阳穴，想以此来抚平头疼。 他没有在工作上表现出脆弱不堪的习惯，只要是涉及到医疗，那他就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刚才做手术的时候他就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头疼，等结束后，刺痛才后知后觉侵袭他的大脑。 打开办公室的门，一头银白色的头髮猝不及防闯入了他的眼帘。 杉青怔了怔，不由得想起了昨晚在gay吧里看到的银色头髮。 青年正坐在他的椅子上背对着他，哪怕只有一个背影，都能感受到对方嚣张外放的气场。 听见开门声，那人才转过身，露出一张惊艷不俗的脸。 青年看到他，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非常具有磁性和蛊惑力：「杉青哥。」 因为头疼，杉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记得自己有认识外貌这么张扬的人物。 青年的外貌实在太具有攻击性，让他觉得对方是那种不务正业的人。 杉青皱了皱眉：「你是？」 青年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脸上的微笑真诚又有着别往的自信：「我是贺万舟。」 贺万舟。 杉青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这不就是他要找的那个研究生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个人又怎么会认识他？ 他们两个应该没有见过面才对。 他没想到贺万舟是这种形象的人物，这和他想像的大相迳庭，毕竟杉老先生偶尔提过一两句这个新招的研究生非常聪明，这么年轻就研制了新的药物。 杉青哑了哑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不是t大的开学日吗，这个人不是应该在学校？ 「我去到学校，听说哥在找我。之前我听教授说过杉青哥你在哪个医院工作，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因为头痛，杉青没那么快消化对方话里的内容，以至于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他，而是要直接花功夫过来找他。 他记得，他出手术室后打开过手机，上面没有贺万舟的回电和任何回信。 「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我过去找你就行了。」 贺万舟撇撇嘴：「怎么能让哥过来找我，我捨不得让哥奔波。」 杉青不说话了，觉得对方的话实在太过轻佻。就算是顶着这么一张惨绝人寰的脸，他都感觉有些反感到鸡皮疙瘩起一身。 贺万舟可没这个意识，他倒是变本加厉。 「杉青哥，你怎么不说话，是因为我擅自来找你，所以生气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贺万舟可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态度，而是往他那里走了一步，导致他们现在的距离特别近，近到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菸草味道。 杉青对这种太近的社交距离不适应，况且贺万舟比他高一个头，身材又比他壮实，现在站在他的面前，颇有一种被压迫的窒息感。 他们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可贺万舟主动靠过来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道杉青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杉青后退了一小步，皱了皱眉：「太近了。」 「哥你害羞了？」贺万舟挑挑眉，虽然是问，却异常笃定。 杉青闭上眼睛，按捺住把人轰出去的冲动。 「杉青哥，你的脸色很苍白。」贺万舟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指尖抚上他的脸，「是没有休息好吗？」 贺万舟的指尖有些冰冷，而且有很厚的茧子，磨得杉青有些痒。 杉青被凉得一激灵，勐地睁开眼瞪了回去。 他非常疑惑。 这个人本来就是这么自来熟吗？会一见面就上手摸别人，还问一大堆问题？ 杉青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对于这种亲密接触有些抗拒。好在青年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眼角后就立刻放下，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没事，只是刚才做了台手术。」毕竟是杉老头的学生，杉青也不好闹什么矛盾，只能转移话题，侧开了脸，趁着对方不注意，离开了这个尴尬的位置，走向自己的工位。 「我刚才去学校找你，怎么没有看见你，今天不是开学日吗？」 对于t大的新生来说，开学日尤为重要。t大本来就难考，进了这里会尤其重视开学仪式。 「哦，那个啊，哪天去都无所谓，也不重要。」身后传来贺万舟慵懒的声音，「再说了，杉青哥不是在这里吗，去参加那种无聊的开学仪式还有什么意义。」 非常暧昧又耍赖的说法，杉青听得皱了皱眉。 「杉青哥是在关心我吗？」贺万舟走到他身边，俯视着他。 男人的头顶有一个小小的发旋，贺万舟就盯着他的发旋看，还有对方露出来的白皙的耳朵。 对方的语气太轻佻了，导致杉青控制不住，语气也开始不耐烦：「教授应该和你说过，他有些事情延误了回国。在他回国之前由我照顾你，关心你是应该的。」 「哦~」贺万舟故意延长了声音，「那还是杉青哥想关心我嘛。」 杉青不太擅长应对这种话题，只能说：「我待会没有安排，带你四处逛逛吧。」 「好啊。」 - 说是带着贺万舟四处逛逛，但贺万舟似乎比杉青更熟悉这个城市，带着他去了一家中式餐厅。 第5页 看着熟悉的门店招牌，杉青愣了愣。 这家餐厅太火了，平时很难预定。不过因为杉老先生和餐厅老闆是老朋友，所以他们家预定起来并不难。 但贺万舟一个初来乍到的学生，竟然能预定到一个位置，实属难得。 贺万舟朝他眨眨眼睛：「我跟教授打听过了，杉青哥爱吃这家餐厅的菜。」 被逼自己年纪小八岁的人照顾的感觉并不自在，杉青看着他：「你没必要做这些。」 贺万舟说：「为了让哥吃得高兴，我乐意效劳。」 又是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说法，杉青动了动身体调整僵硬的坐姿。 菜全部上齐了，都是杉青爱吃的。 对于这些细节，杉青一下就想到了什么，有些生气又错愕地瞪着他：「你调查我？」 贺万舟笑着耸耸肩：「那不叫调查，我只是想多了解学长的喜好，这样也不可以吗？」 按理说，杉青曾经是t大的研究生，而贺万舟现在是研一，那杉青确实应该是学长。 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可以。 只是杉青觉得这太多余了。 话都这么说了，杉青这时候说不可以，那未免也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杉青没说话。 贺万舟笑了笑：「哥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可以在别的方面多照顾我。」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神像水蛇，勾缠连绵。 杉青皱了皱眉：「我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只是觉得不需要。」 「没关系，哥。」贺万舟又笑了，说得非常耍赖，「是我想了解哥的，不是哥『需要』。」 杉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对方的笑容配上那一头银髮，真的很耀眼轻狂，怪不得其他桌的女孩子总是时不时往这边看。 但他觉得不自在就是了。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乖顺，周围的小伙伴也都是极为听话懂事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随性张扬的。 他不仅想，杉老头到底是多大的包容度才会把贺万舟给收入门下啊。 当年他可是撒点娇都会被老头从屋里头直接扔出去的啊。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许杉青转身就走，他只能留下，和这个面貌轻狂的青年面对面。 一顿饭下来，倒也还算愉快。而且杉青也发现，虽然贺万舟看着没那么正经，但举手投足之间都非常有教养，不会特别给他不自在。 除了总是说一些故意挑逗他的话之外。 这种体贴和青年桀骜的外貌截然不符，这让杉青有些意外。 最后，贺万舟坚持要把杉青送回家。 「杉青哥，明天我可以来找你吗？」贺万舟眯起了眼睛，那双桃花眼在灯光下特别迷人。 杉青看得怔愣了片刻。 不得不承认，贺万舟真的太帅了，帅到让他可以暂且放下第一面时就巩固的偏见。 后面的话杉青没能回答，因为贺万舟向前一步用指尖抵住了他的唇。 冰凉的指尖带着厚重的茧摩挲着他的唇，杉青的手臂上立刻浮起了阵阵的麻意。 杉青赫然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面前放大的那张俊脸。 「哥先不要拒绝我。」贺万舟露出一个调皮到恰到好处的笑容，「哥今天不是说想带我熟悉一下t大吗，就明天吧。」 贺万舟轻笑：「我想和哥在一起。」 虽然语气是软的，但态度强硬不容置喙，颇有一种上位者的姿态。 杉青一下就产生了被压迫的错觉，动作也一僵。 没等杉青有所拒绝的反应，贺万舟就先一步松开了指尖，气氛轰然断开：「时候不早了，哥快点上去休息吧。」 杉青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勉强点点头，道了声「晚安」后转身进了楼。 没走几步身体一顿，又回过头来，朝贺万舟摆摆手。 他看到，贺万舟仍然站在那儿看着他，目光温柔。 杉青回过头，进了楼道。 等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间，贺万舟脸上温柔地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轻佻和玩味。 手机铃声响了，贺万舟接起来，电话里边是孙尚城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今晚怎么还不来！哥几个都等你这么久了！」 贺万舟懒散地应了一句：「嗯。」 「你去哪儿了今天，一天找不着人，我今晚可是找了你喜欢类型的男模啊，快点过来！」 「知道了，现在过去。」 那边听到贺万舟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今天心情很好啊？平时也没听你回过我话，怎么今天回了这么多？」 贺万舟想起了杉青僵硬又抗拒的反应，嗤笑了一声：「心情不错。」 他摩挲了一下指尖，上面还残留着杉青薄唇上的温度。 「嗯，心情不错。」 -------------------- 青：你调查我？（怒） 舟：这是在了解老婆（笑） 第3章 杉青满头大汗从噩梦里逃回现实的时候，闹钟已经响了第三次。 他艰难地大口喘了几口气，翻身关掉了闹钟，卧室一下静谧下来，只迴响着他微弱的喘息声。 他看了眼时间，六点，距离他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杉青放下手机，看着窗外还不太明亮的天色发愣。 第6页 梦里那个男人嘶声力竭质问他的声音还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害得他久久无法平復，心跳声「扑通扑通」撞击着他的胸腔。 杉青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或许是因为昨天出现的贺万舟和那个人性格和说话方面都太像了，所以他不小心回想起了之前的往事，还把贺万舟的脸代入了进去。 这实在有些糟糕，而且不像他的作风，那件事情和那个人他应该随着时间忘记得差不多了才对。 杉青缓了一阵后，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好后，随便套了件运动服，下楼去跑步。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会在自己家楼下遇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贺万舟。 而且是抱着花，倚靠在几百万豪车上的贺万舟。 怎么说呢，贺万舟那一头银髮实在是太亮眼了，哪怕是这种像蒙了一层麻纱似的天色，都大老远一眼就能看到他。 再加上那修长的腿和完美的身型，简直就像模特一样。 真的很帅很具有魅力，非常恰到好处地迎合了杉青的所有审美点。如果是换作十年前的二愣子杉青，肯定会直接自信地跑过去要联繫方式。 只是现在他不是那个二愣子，况且贺万舟的性格他也不喜欢，感情这事儿真做不到只靠脸。 那么大个人，杉青没办法装作看不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贺万舟正捧着花低垂着头，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到杉青就笑：「杉青哥。」 杉青的脚步顿了一下，心想就连笑容都那么耀眼，不愧是长得帅的人。 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贺万舟笑了：「哥，你这个问题昨天已经问过我一次了，怎么又问一遍？」 杉青顿了一下，知道对方指的是昨天在医院那次。没想到对方会记得那么细，竟然把他问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贺万舟像是猜到了杉青在想什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只要是关于杉青哥的一切，我都知道，而且都会认真地记下来。」 杉青被这模稜两可的话弄得有些不自在，而且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昨晚的噩梦，以及自己把贺万舟代入到那个男人身上的糟糕事情。 他侧开头，躲避了那道视线。 「而且哥，你忘了吗，昨天我问过你，今天能不能来找你的。」旁边，贺万舟磁性的声音似乎染上了点委屈。 非常好听，不得不说，贺万舟的嗓音就像吸铁石，总能让听的人心里都泛起一阵麻意，就连杉青都不例外。 杉青努力把那一阵麻意压下去，「可是现在才六点半，你来得也太早了。」 「我是想早点见到哥嘛。」 杉青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接。 好在贺万舟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他说：「哥，你是要跑步吗？我陪你一起跑。」 说完，不等杉青拒绝，贺万舟就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风衣，露出了里面的短袖。 杉青只看了一眼，就判断贺万舟的身材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非常精壮，而且似乎有八块腹肌，看上去非常具有野性美和力量感。就连那个人，身材都没有贺万舟的好。 杉青勐然回过神。 他怎么能拿贺万舟和他的前任作对比呢。 真的是被早上的噩梦给影响了。 - 跑完了几圈，杉青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噩梦遗留下来的余悸也完全消失。只不过跑完步后，身上汗津津的，他得上去换一身衣服。 他看了眼站在身边的贺万舟，对方身上的白t也被汗浸湿，隐隐约约能看出对方蓄势蓬勃的肌肉。 杉青挪开了视线，问：「你带衣服了吗？」 「没有带，和哥一起跑步是临时起意的。」贺万舟摇摇头，继而想到了什么，笑着说，「哥是想邀请我上去换衣服吗？那不就是要和哥共处一室了吗？」 杉青犹豫了。 他不太喜欢别人踏进自己的私人领域，更何况是他不怎么有好感的贺万舟。但他也不好放着贺万舟不管，汗津津的衣服穿着，肯定会着凉。 贺万舟猜出了他在想什么：「难道哥忍心看我着凉吗？杉教授他给哥的任务......」 话头说到一半，那双浅灰色的瞳孔就往杉青那边看。 杉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唿出。 他看了眼贺万舟：「上来。」 贺万舟笑着跟了过去。 两个人独处，杉青有些不自在，但尽量保持成年人该有的风度，做好该做的事情。 「你先去洗澡，我给你找衣服。」 贺万舟倒也不客气，「好啊，谢谢哥，哥真替我着想。」 可翻来翻去，杉青也只是从衣柜角落里找到了一件他没穿过的新衣服，只不过翻到这件衣服的时候，杉青愣了一下。 这件衣服还是去年那个人生日的时候，他特意给那个人挑的新衣服，还是品质不错的大牌。当时他拿给那个人的时候，对方收下后随便一丢，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原来是被扔进柜子里了。 杉青把那件衣服揉成一团，拿出去丢了。 他挑了件自己的衬衫和牛仔裤给贺万舟，还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穿不下。 他自认身材不错，至少也有腹肌，可相比贺万舟的，那就是相形见绌了。 第7页 在等贺万舟洗澡换衣服的空当，杉青自己也在次卧的小浴房洗好了澡，到客厅戴上眼镜拿出病人的病例分析。 下个月他要负责一台癌症切除手术，由他主刀，他必须每一步都事无巨细地准备。 他看得认真，就连贺万舟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的他都不知道。 「哥。」 杉青下意识循声撇过头，眼前赫然放大了一张俊脸，一阵清香扑面而来。他眨了眨眼睛，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病例中缓过神来。 等反应过来了，他才发现，他和贺万舟只差几厘米的距离，就能鼻尖挨鼻尖，嘴唇贴嘴唇了。 他也才发现，贺万舟的眼睛是浅灰色的，非常具有蛊惑性，和对方那一头银髮特别配。 「哥，你不理我。」贺万舟皱了皱眉，他看到那双浅灰色的瞳孔也动了动，「看得这么投入吗？」 杉青勐地回过神，后退了一大段距离，他有些尴尬，「你什么时候洗好的？」 「就刚才啊，我还叫了你几声呢。」贺万舟有些不满，但能看得出来，这人只不过是口头上抱怨一下。 「抱歉，刚才在看病例，下个月有一台重要的手术。。」 贺万舟瞥了散乱在沙发上的资料一眼，又懒散地收回了视线，他没什么兴趣去了解。 他故意撩起了衣服的下摆嗅了嗅：「哥，你的衣服好香啊，有你的味道。」 衣服往上扬，露出了贺万舟完美曲线的下腰腹，像是在刻意诱惑人一样。 经人这么一提，杉青才留意到，他刚才的担心简直是多余的，因为他这套有些文绉绉的衣服穿在贺万舟的身上，那简直是完美地诠释了「帅气的斯文败类」到底是怎么样的。 明明是文艺气息的衬衫，却被贺万舟解开了两三颗扣子，露出三分之一精壮有力的胸膛，显得非常轻浮。 但又不得不承认的是，配上贺万舟的脸后，这些都不是问题。 贺万舟注意到了杉青的眼神，他露出故意试探的笑容：「哥看我这么久，是看上我了？」 杉青心里夸赞贺万舟脸的话立刻消失不见了。 果然还是「轻浮」这个词适合贺万舟。 「对了哥，等我一下。」贺万舟转身走去客厅，等回来时，怀里抱着刚才那捧娇艷的粉玫瑰。 他将那束粉玫瑰送进杉青的怀里，花的上方是他耀眼的笑容：「哥，这束花送给你，你好适合粉色啊，很漂亮。」 杉青怔愣住了。 他抱着那束花，有些无所适从。 老实说，他从来没有收到过花，哪怕是那个说爱他爱得要生要死的人，都没有送过他一束花。 他总是故作冷静，自己开导自己，已经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爱花做什么，又不是那些浪漫的年轻人了。 直到收到这捧花，看到这么娇嫩的粉玫瑰绽放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才惊觉，他原来还是希望收到花啊。 而他收到的第一束粉玫瑰，竟然是来自他不太有好感的，比他小了八岁的男人。 但是，杉青不至于因为收到一束花就感激涕零，他只不过是心脏异样地跳动了一下。 这种异样就像是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脏，不着痕迹留下一些印记，但到底是什么，他又不太想一探究竟。 感谢是有的，但不至于激动。 他抱着那束花，仰起脸，露出了遇见贺万舟后第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 贺万舟的笑更灿烂了：「杉青哥喜欢就好，买花的时候我就在想，杉青哥肯定会喜欢的，因为哥看上去应该会喜欢花的。」 「应该会喜欢花？」 「是啊。」贺万舟抚上杉青的脸，感觉到杉青立刻僵硬住，「因为杉青哥看上去......就是会喜欢花的那种人。」 杉青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没等杉青有更大的反应，贺万舟就松开了手，「我本来是不喜欢花的，觉得花这种东西无聊死了。」 贺万舟笑了笑，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一条长腿往前抻直，长得不像话。 杉青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还要买？」 贺万舟仍然笑着注视着他。 杉青迟疑了一下。 他觉得，贺万舟的笑真的太有诱惑力了，很难不让人的心脏又被羽毛拂过。如果是22岁尚且还有激情的他，肯定会被这种笑吸引。 本应该这样想，可他却听到贺万舟用那个富有磁性的声音说：「我不爱花，但是如果哥喜欢，那我也喜欢。」 「只要是哥喜欢的一切，我都喜欢。」 -------------------- 迅勐追妻（bushi） 第4章 杉青瞪大了眼睛，薄唇张张又合合。 最终，他还是决定给两个人台阶下，只是说：「你不要总说这些奇怪的话。」 「什么叫奇怪的话？」贺万舟故意逗他。 杉青沉默半晌，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把这些话说清楚。 比如他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比如希望不要在他面前花里胡哨。 但一旦他明说了，两个人又会陷入另一种尴尬的境地，更何况，他们也才认识一两天，如果不是老头，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和贺万舟这种性格的人有任何交往。 他权衡了利弊之后，还是决定说清楚：「贺万舟，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说这些故意和我亲密的话，会让我误解。」 第8页 他以为，按照贺万舟的性格，会反问一句「误解什么」，但没想到，他却听到贺万舟说：「不是误解，哥，我就是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杉青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喜欢把关系捋清的人，不喜欢大家都半吊着，那会让他觉得喘不上那口气儿。 如果对他有意思，那就大大方方的，他喜欢的话会大大方方地说，但如果不喜欢，那也不会故意吊着对方。 就好比贺万舟，他能明确感觉到贺万舟对他不是一般的感情，不然怎么会一见面就像孔雀开屏。但这人也没明说，他也不好问。 现在既然知道了，那杉青就好说了。 杉青对他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用再这么做了。」 他以为贺万舟会伤心，就和之前对他表白心意的那些人一样，但不同，贺万舟只是笑着眯了眯眼睛，问：「那哥你喜欢哪种类型，我又是你心中的哪种类型？」 杉青看着他没说话。 「让我来猜猜哥喜欢哪种类型。」贺万舟将手随意搭在沙发上，懒散又惬意，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杉青。 杉青站在他面前，总有种被赤裸裸看到了心头去的错觉。 贺万舟笑着说：「我猜哥是喜欢稳重温柔，会照顾人的那种类型吧。就和哥一样，就算是讨厌我，也会把情绪收敛起来，做到没有任何破绽地关心我。」 「我说得对不对，哥？」 其实是有破绽的，而且非常明显，杉青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那么有耐性的人。他只能做到以和为贵，但不能做到把自己包装得严严实实。 即便如此，贺万舟也说对了，他确实喜欢成熟稳重类型的。他对爱情的看法已经随着年龄日渐沉稳，他现在只想和一个真的想过日子的人安定下来。 杉青动了动唇，「不管你说没说对，我和你......」 贺万舟挑了挑眉毛，笑着打断了杉青的话：「哥是想说，我和你是没有可能的？哥，我和你喜欢的类型不一样，有什么关系吗？你喜欢的是一种类型，又不是人。再说了，我可以打动你，让你做到喜欢上我，而不是喜欢我『这种类型』。」 完全就是小孩子无理争辩的说法，杉青觉得贺万舟的性格可能不仅有轻浮，还有幼稚。 他看着贺万舟，「但我们确实没可能。」 「哥先别那么快下结论，我相信哥以后会喜欢上我的。」贺万舟笑得张扬又自信，见杉青还想说话，直接打断了他，「先不说这个了哥，你看看时间。」 杉青皱着眉看了看腕錶。 七点四十，是出门时间。 「哥你还记得你说过要带我熟悉一下t大这件事吗？」贺万舟站起来，「哥，走吧。」 - 贺万舟几百万的豪车开进t大，立刻就磁铁似地吸引了所有人羡艷的目光。 他们全都避得远远的，不敢走到车的旁边。倒也不是怕被撞，就是怕自己如果不小心蹭坏了车上的漆，把他们四年的伙食费倒出来都不够赔的。 杉青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察觉到贺家的家底应该不是一般地殷实。 其实从贺万舟身上的气质就能感觉到，那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是从小接受豪门教育所薰陶出来的桀骜和张扬。 车停好，杉青解开安全带下车，回头看的时候，看到贺万舟的这辆车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银色光泽，就像车的主人一样。 非常闪亮，也非常格格不入。 杉青收回了目光。 说带着贺万舟熟悉t大，杉青就真的认认真真做了。 其实他不太想回t大，这里充斥着当年太愉快的回忆，显得毕业后的他太蠢。 不过既然是杉老头给他的任务，他会好好做。 他想，杉老头也是想藉此让他好好放下那段感情吧。 杉老头其实担心多了，他早就不在乎了。他的心硬，说放下就放下。 贺万舟听得打哈欠，懒散地站在杉青的旁边听，不过也没打扰。 他看着杉青的发旋，还有男人张张合合的薄唇，不着痕迹地舔了一下唇角。 「那个是你们学院的楼，你平时就是在这栋楼里上课做实验。」杉青指着一栋楼说，「你们专业做实验比较多，一栋楼里的方便。之前你们专业实验室和教学楼不在一栋，得跑。」 贺万舟懒懒地「嗯」了一声，视线从男人的薄唇滑到对方伸出的修长指尖。 贺万舟问他：「我记得教授说，哥你在这里读的研究生。」 杉青「嗯」了一声：「所以才能带你熟悉学校，t大没怎么变。」 六年前怎么样，现在就还是怎么样，哪像他，该变的都变了，从头到脚幡然一新。 路上遇到一个老同学，见到杉青很诧异。 杉青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熟人。毕竟自从毕业后，他和大学时候的同学就少联繫了。 老同学也变了，从浓密的头髮熬成了地中海，他瞪大眼睛像见鬼一样：「杉青？」 杉青怔了怔，：「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儿？」 杉青沉默了。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和贺万舟的关系，说朋友？也算不上。说陌生人？那肯定也不行……他爸知道了不得揍他。 他犹豫了。 贺万舟看着他。 第9页 好在老同学也会看眼色，只是意思着问一下，见杉青好像不太方便回答，就也没纠结，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我来这儿接我老婆呢，她留校当了辅导员。」 杉青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老同学年轻又帅，和他对象非常恩爱，毕业聚餐的时候有提到过毕业后就结婚办婚礼。 结果毕业后杉青就音信全无，他们的婚礼也自然没有参加到。 「恭喜啊。」杉青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结婚六年了，你丫恭喜得也太迟了吧？」 杉青无言以对。 好在对方也没纠结，聊了一会儿后反倒盯着杉青的脸看：「你这脸怎么还和六年前一样水灵？听说你当医生了，当医生的没有被患者磋磨？」 杉青曾经和他关系不错，也笑着说：「被磋磨了也不能被看出来。」 「哎呀，你这话……」老同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缺了不少的头髮，「我干教育这一行的都已经没头髮了……」 老同学看了看他身边，又笑着打趣：「平初人呢？他这么疼你，没和你一起来？」 话音刚落，杉青就感觉到贺万舟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定了定神。 来了，就是这个问题。 杉青近年来很少和老同学联繫也是这个原因。 他和郝平初的感情当年也算是轰轰烈烈，身边朋友都知道，后来哪怕毕业几年了，见一个老同学，他都被会逮着问「郝平初」呢？ 就好像他和郝平初是连体的，必须哪哪都走一块。 他不是逃避型人格，但也绝对不喜欢总是被提起往事。 贺万舟单手插兜，垂眼看着杉青。 他听到杉青平静地说：「他去年结婚了，和他相亲对象。」 贺万舟的唇角勾了勾，眼睛半垂。 老同学没想到两个人会是这种结局，脸色有些尴尬，只能打哈哈了几声，看到一直站在旁边的贺万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哦哦，咳，这样，那这位是……？」 杉青面不改色：「是今年新考进来的研究生，生物学的，我带他来熟悉一下学校。」 老同学觉得这人太帅了，单是站在那儿气场都慵懒又强大，他看着贺万舟，却对上了对方的的眼睛。 他轻轻打了个哆嗦，手紧张地摸了下自己的地中海。 有点害怕这个小年轻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听杉青的回答，这样的说法显得关系很生疏，好像要把两个人的关系刻意拉开。 「我在追他。」银髮小年轻突然说。 老同学继续尴尬：「嗯哦，咳，好……啊？」 他像见鬼一样瞪大了眼睛。 杉青回过头，深色的眸子情绪不明。 贺万舟也不退缩，仍然惬意地站着，一头银髮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 他看着杉青的眼睛，笑着重复了一遍：「哥，我要追你。」 — 回去的一路上，杉青都没有说话。 贺万舟问：「哥生气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说话？」 杉青没回答。 贺万舟又问：「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话是在开玩笑？」 红灯亮起，车停了下来。 杉青偏过头，见贺万舟的指尖松垮地搭在方向盘上。他稍稍一抬起视线，就撞上了贺万舟的视线。 他的身影被撞进了贺万舟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杉青转过脸，没有再看。 「我没觉得你在开玩笑，但我们不合适。」杉青说。 贺万舟笑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杉青沉吟了一会：「反正结果都一样，没必要试。」 试了也只会两败俱伤。老实说，他不相信贺万舟是那种会愿意平静安定过日子的人。 况且，以他现在的年纪，已经不想再试一试了。要是再遇到像郝平初那样虚伪的人，他的心恐怕真得千疮百孔。 贺万舟不死心：「哥，你是担心自己会爱我爱到无法分开吧？如果爱上我了，就会打破之前的生活，会打破之前喜欢的类型，所以你在害怕，选择还没真正开始前就退缩。」 杉青有些恼怒：「你不要随便揣测别人的想法。」 他生气了，因为，贺万舟说中了。 老实说，贺万舟很耀眼也很帅，完美地戳中了他的审美。除了嘴巴真的很烦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不能接受的地方。 「哥，其实你并不讨厌我。」 「可也不代表我会喜欢你。」杉青没被绕进去。 绿灯亮了起来。旁边的车接二连三往前，可他们的车还是没动。 杉青疑惑地望过去。 只见贺万舟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在阳光下亮到刺眼。 他听到贺万舟用那道磁性的声音说：「哥，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 第5章 会议室里，一大堆资料铺展在桌子上，气氛肃穆得只能听到指尖翻开资料的轻微「刷拉」声。 坐在桌前的医生们神色凝重，他们紧皱着眉头看着最前面的杉青，等待着杉青最权威的方案。 杉青身为本院最年轻经验却最丰富的外科医生，六年来他主刀的大型心脏移植手术从来没有失败过，无数次把濒临死亡的患者硬生生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第10页 因此，身为主治医生的他给出的方案最值得探讨和採用。 但这一次，杉青的表情同样不，每重新看一次这个患者的资料，他的面色就沉重一分。 「肺动脉高压，肺结核，慢性支气管炎，以及......」杉青每念一个病症，眉头就皱几分，「心内膜炎。」 哪怕是他，看到这种情况都无法保持平静。 所有人听完后，就连唿吸都变得困难。 陈医生的声音有些哽咽：「很难以想像，一个6岁的小姑娘身上，承受着这么多的病痛......」 旁边向来沉稳的蔡医生也皱起了眉：「她太小了，再加上长期被殴打，身体机能已经坍塌，她上面这些病就像一颗炸弹，随时在她身上引爆。」 「她那该死的爹......！」陈医生勐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睛赤红。 「陈医生。」杉青出声制止，「冷静点，我们现在还在讨论怎么才能尽快给她做心脏移植手术。」 「可是，上面的任何一种病，如果在手术时发作，都可以随时要了她的命。」 杉青沉吟了片刻：「但她的心脏已经坏死，拖不了太久，现在也只能靠保守治疗暂时稳定她的状况。」 没有人说话。 杉青沉默半晌，才说：「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方案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一个小时后，会议解散。 会议室里「啪」地一声传来巨响，紧接着就是一声嘶吼：「那个王八蛋！如果我不是医生，肯定亲手宰了他！」 杉青捏了捏眉头：「陈医生，杀人犯法。」 陈晓春眼睛赤红，她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杉大夫你又不是不知道，晓旻被送过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被鞭打过的新旧伤，全都是被她爸打的......」 「还好现在已经不在那个畜生身边......」 她想起当时的情况，就又气又心疼：「就连送来医院，都是她离婚的妈悄悄送过来的，那个畜生还不知道，等送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没有意识了......」 杉青没听下去，离开了会议室。 打开门的时候，看见一个扎着麻花辫的瘦小姑娘蹲在会议室门前的椅子下，安静地抱着一个破掉的娃娃。 因为身体虚弱，小姑娘的脸色白得像纸，身体也瘦得一阵风就能颳走似的。 这个小姑娘就是刚才他们所说的晓旻。 见杉青出来，晓旻那双在巴掌大小脸上大到突兀的眼睛亮了亮，费力地站起来：「医生叔叔。」 杉青先一步走过去护住了小女孩儿摇摇欲坠的身体，按照晓旻的身体素质，哪怕是小小的摔跤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晓旻，别着急，慢慢来。」 他看了看旁边的椅子，「晓旻怎么不坐在椅子上？蹲着多累呀。」 就这么一个站起来的动作，晓旻都有些喘不上气，她苍白着微笑摇摇头，小声地回答：「爸爸说我很脏，不可以坐在椅子上，只能在地上。」 杉青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 「医生叔叔，给你。」晓旻伸出手，露出躺在掌心的一颗水果糖。水果糖的包装纸被揉皱了，显然一直被紧紧攥在掌心。 「妈妈今天来看我的时候，带过来的。妈妈说，这个很甜，要给医生叔叔也尝一尝。」 杉青知道，晓旻的家境并不好，亲生父亲酗酒有暴力倾向，根本就不会给她买糖。等被妈妈接走了，又有了天文数字一样的治疗费用，即便是糖，也是奢侈的零食。 说完，晓旻转头去看自己的身后。 杉青循着目光去看，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一个佝偻着背的女人。女人见杉青看过来，朝他深深鞠了一个躬。 杉青收回目光，收下了糖。 他揉了揉晓旻的头，说：「谢谢晓旻。」 - 贺万舟拎着饭盒到医院的时候，斜眼看到医院门口有一个行为怪异的男人在门口转悠。 男人浑身骯脏不堪，看见一个小女孩就目眦欲裂跑上去，嘴里还神神叨叨着什么。结果被女孩同行的家长发现，狠狠揍了几拳。紧接着保安发现了异常，加入了混乱的局面。 贺万舟淡淡扫了一眼，进了医院。 当他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杉青正将头倚在椅子上阖着眼，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闭目养神。 贺万舟放轻了动作，把饭盒轻轻放到一边，才走到杉青的面前，盯着他看。 杉青双眼底下一片青黑，显然是没有睡好觉，就算是休息，眉头也紧皱着，大概是睡得不安稳。 贺万舟浅灰色眸子里的情绪难得柔软下去。 他用指腹抚平杉青皱着的眉头，看到人轻哼一声表情好像安稳了不少，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贺万舟回过头，不经意间看到桌上放着的一颗糖。糖的外包装纸皱巴巴的，很丑很廉价，却被隔开了桌上的资料和器材，小心地放到了一边。 他捏起那颗糖，半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后，轻嗤一声扔了回去。 糖「啪嗒」在桌上滚动了几下，被资料挡停了。 杉青睁开眼怔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是睡着了。 他昨晚为了找过往心脏移植手术的案例很晚才睡，今天又连轴转主刀了两台手术，开了关于晓旻病情的分析会，等真正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想说闭眼休息一下，结果直接睡了过去。 第11页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哥。」身后的沙发上传来声音。 杉青的手顿了一下，回头去看，正对上了贺万舟满是笑意的眼睛。 贺万舟抻长了腿，抱怨着说：「哥你才醒呢，我都在这儿等了你一个小时了，带过来的饭菜都凉了。」 杉青这才看到，桌上放着印着酒店logo的饭盒。 这间酒店他有点印象，他听陈医生抱怨过，说是仗着自己贵又好吃，从来不送外卖，而且预定还要排队，有时候她想和她男朋友去那里订烛光晚餐，排俩月都没排上号。 「抱歉。」杉青的头还昏昏沉沉的，「我刚才睡着了，你怎么来了？」 贺万舟答非所问：「哥你看到我一点都不高兴。」 「我说了我要追你的，我还不能来吗？」贺万舟撇了撇嘴，「哥你不会忘了我说过要追你的吧？」 杉青没说话。 他还真的忘了。 倒也不是故意忘记的，是压根没把贺万舟的话当成一回事放在心里，他觉得以贺万舟肆意的性格，这种话估计也只是说说，没几天就找新的乐子去了。 他没想到，贺万舟是认真的，而且还再次追到医院来了。 「我猜到哥一定一直很忙，肯定没有吃午饭，忙完也肯定不会去吃饭，所以订了酒店的菜特意送过来，盯着你吃。」贺万舟说，「怎么样哥，我了解你吧？」 杉青有些无所适从，他忙到一天吃一顿是经常的事情，也没怎么留意。 之前那个人也叮嘱过他不要这样，但从来没有送过菜过来盯着他吃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盯着他吃饭。 他确实被感动了，但同时也让他有些为难，他知道贺万舟和他不适合，所以不想让贺万舟这么胡闹下去。 他不是那种会弔着别人感情的人，也很不喜欢对方单方面付出。 即便不是恋人，别人对他好了，他也会找个机会还回去。 「你......」 「哥，」贺万舟打断他，提前预估了他想说的话，「我可是认真的，而且是我自己想对你好，你可没必要说还给我什么。」 「如果真要还给我什么......」贺万舟把脸凑过去，「哥可以亲我一下。」 杉青这回连话都不想说了。 贺万舟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他把饭菜从保温袋里拿出来摸了摸：「哥你先再休息会儿，我去加热，现在饭菜都凉了。」 「我去吧，你不知道微波炉在哪。」杉青站起来。 为了方便值班的医护人员吃饭，医院里配备了专门的厨房，厨具设施完善，做个菜加热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 贺万舟把人摁回了椅子上：「哥你就坐下吧，刚才我遇见你们这里的护士给我文件，趁机和她聊了两句，顺便打听到了厨房在哪儿。」 他朝杉青眨眨眼睛：「不要小看我的社交能力。」 说完，人就抱着饭菜出门了。 办公室一下安静下来，杉青重新阖上眼睛。 没一会儿，贺万舟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陈晓春。 「这是晓旻在别的医院的治疗资料。」陈晓春把一沓厚重的纸放在桌上，又笑着揶揄，「杉大夫，之前没听说过你有个这么帅的追求者啊？」 杉青看向贺万舟。 贺万舟耸耸肩：「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用过微波炉，是晓春姐刚好在旁边，教我用的，所以顺便聊了一下哥的事情。」 一说到这个，陈晓春就笑了：「是我自己问他的，你别怪他。」 「我不打扰你俩了。」陈晓春也很有眼见力，「万舟你好好表现，赶紧把杉大夫的心给捂化了，我看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一直独来独往，怪可怜的。」 「好嘞晓春姐。」 贺万舟把饭盒一个个打开，肉香味顿时洋溢在办公室里。杉青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全是自己爱吃的菜。 他确实一上午都没吃东西，手术的体力消耗又大，下午还有一台手术需要他操刀，他就算不想接受贺万舟的殷勤，也不能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他走过去，帮贺万舟一起把菜摆出来，"一起吃吧，你......" 「嘶。」贺万舟倒抽了一口凉气，手也抽了回去。 「怎么了？」杉青凭着医生的本能，迅速过去握住他的手腕，想看怎么回事。 贺万舟也没有挣扎，大大方方地给人看。 只见贺万舟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红了一圈，隐隐又肿胀的现象。 杉青立刻判断出这是烫伤，「怎么回事？」 「刚才把菜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时候，脑子里总想着哥怎么样才能接受我，所以忘记了盛菜的盘子很烫。」贺万舟说。 他眨了眨眼睛：「我好痛啊哥，帮我吹一吹好不好？」 他纯粹就是故意逗对方，也没觉得按照杉青的性格，真的会帮他吹。 果不其然，他看到杉青听到这话后，眉头都拧在了一块，但没立刻松开他的手。 贺万舟也不抽回去，就这么看着杉青垂下去的眼睫。 杉青很快有所动作，他等着杉青把他的手松开。但没想到的是，他的手腕没被松开，反倒感觉烫伤的地方迎来了一阵凉意。 -------------------- 舟：老婆帮我吹了？！ 宝宝们六一快乐~要永远快乐！ 第6章 第12页 贺万舟看着自己指尖上方的棉签，以及再上一点杉青认真的眼神，笑着说：「我还以为哥真的会帮我吹一下呢。」 杉青面不改色：「怎么可能。」 「哥你真狠心。」 「别说废话了。刚才你已经用冷水沖洗过了吧，这点常识不要说不知道。」杉青收回了棉签扔进医用垃圾桶里。 贺万舟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眯着眼说：「当然知道，哥是医生，如果我不知道这些常识，会被哥板着脸教训的。」 他勾起了唇角，浅灰色的眸子非常懒散：「虽然我也很喜欢哥『教训』我。」 「......这里是医院。」杉青真的不知道这个人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哥的意思是，只要不是在医院就可以说了吗？」贺万舟把那张惑乱人心的帅脸凑了过来。 「行了，」杉青推开他讨好的脸，转身去拿药膏，「这个给你，我自己买了备用的，回去一天三次，洗澡的时候注意伤口不要沾水，不然会感染。」 「可我不方便洗......」 「闭嘴，吃饭。」 「哥你真冷漠......」 「吃饭。」 「好吧。」 那个酒店的饭菜确实不错，把杉青挑食严重的毛病都治好了大半。 杉青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挑食，而是之前吃过的并没有好吃到可以让自己接受不喜欢的东西。 吃过饭，贺万舟下午还有一节课，t大离这儿又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得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去。 杉青没想到贺万舟是会准时上课的认真学生，一直以为他只会到处不正经地玩。 贺万舟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有些委屈：「哥你在想什么呢，我今天可是认真地上了一上午的课，下课了才过来找你的呢。」 杉青怔了怔，「抱歉，是我先入为主了。」 贺万舟笑了：「有什么好抱歉的，哥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想我的事情嘛。」 杉青内心的愧疚顿时荡然无存。 临走前，贺万舟忘记拿药膏，杉青看见了，把药膏塞进对方的上衣口袋里。 贺万舟挑挑眉，「哥是在关心我的伤口吗？」 杉青看了他一眼：「吃人嘴短，我只是在感谢你送饭过来。」 「那也是哥关心我。」贺万舟仍然是那副纠缠不休的样子。 刚吃过一顿还算不错的饭菜，杉青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也没有继续否定贺万舟，只是催人快点回去上课。 「哥，我走了啊。」贺万舟一步三回头，「晚上我过来接你。」 杉青愣了愣，被一个比自己年龄小八岁的男人接像什么话，他立刻拒绝：：「不用，我自己回去。」 「就这么定了哥，我快迟到了，晚上见。」 杉青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贺万舟就自顾自地留下这一句，转身走进了电梯。电梯门阖上前，那双浅灰色的眼睛还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 杉青嘆了口气，转身回了办公室。 随着电梯门的彻底阖上，贺万舟脸上的笑已经消失，取代而止的是冷漠和轻傲。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走出电梯，手机适时响了一下。 贺万舟懒懒地点开一看，是孙尚城约他下午去飙车的信息，他慢悠悠回了个「好」。 手机又响了几下，是老东西逼他回家见后妈的简讯，他没回，很快那边又打过来电话。 他嗤笑一声，直接把手机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他满不在乎地把手重新揣回兜里，结果指尖撞上了一管硬硬的东西。 贺万舟把东西取了出来，想起是刚才杉青塞进来的药膏。他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药管「扑通」一声，在桶里打了几个转后彻底停下。 - 杉青没把贺万舟要来接他的话当成一回事，他不认为贺万舟真的会来接他。 所以晚上十点下了班走出医院大门，看到贺万舟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 他看到，贺万舟坐在一辆非常酷炫的机车上，表情冷漠，单脚撑地，长腿修长有劲，但整个人懒散又惬意，单是这么远远地看着，都非常具有蓬勃的野性和悠闲的攻击力。 那一头银髮非常张扬，在夜色中亮得不像话。 进出医院的人被这么帅又拽的人吸引得频频回头看，眼里诧异好奇但因为青年的气质，都不敢多看几眼。 杉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总之当贺万舟转头看到他的时候，他都还没回过神。 「哥。」贺万舟看见了他，笑得灿烂但有些倦意。 杉青这才回了神，犹豫了一会后走了过去。 贺万舟说：「不好意思啊哥，我那辆车今天用的时候坏了，拿去修了，设备得从国外进，所以得过几天才能好，只能委屈哥坐几天这个了。」 杉青自动无视掉「坐几天」这三个字，皱了皱眉问：「是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哥是在担心我吗？」贺万舟笑了，可是笑容有些淡，「哥是不是已经开始喜欢上我了？」 杉青关心他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万舟就笑，也没有再说，只是把头盔递过去。 杉青沉默不语。他知道贺万舟是在打哈哈敷衍过去，大概是涉及到了对方的私事，杉青不好多问，也不会多问。 第13页 他察觉到贺万舟心情似乎有些不好，再拒绝也显得自己别扭，他只能接过头盔戴上，坐到机车后座。 「哥，抱紧我。」贺万舟往后握住杉青的手，自然地放在了自己的腰间，「我想带哥去看一些东西。」 杉青怔了怔，才察觉出来他的前胸现在紧贴着贺万舟的后背，灼热的温度一股一股地涌到他的胸前，像热浪一样。 「看什么？」杉青有些犹豫，「我明天还要坐诊，没那么多时间。」 他还想说他没空陪着他胡闹，也没空陪着他到处玩。但想起贺万舟指尖的烫伤，话到嘴边还是没说。 贺万舟却坚持：「很快的哥，你会喜欢的。」 「可是......」 「哥你放心吧，相信我。」 杉青还想说什么，可是车已经「轰」地几声发动了，真的像贺万舟刚才所说，会开得很快。 杉青只觉得头盔两边颳起一阵风，差点把他整个人都吹走。 杉青瞬间抓紧了贺万舟的衣服，紧紧贴上去。 他没坐过机车，完全不知道原来机车能把人的心都吊在半空，跟紧紧捆了一扎麻绳似地。 从未有过的刺激，刺激得他心「怦怦」直跳大脑放空，瞬间忘记了今天的疲倦，也不知道前面的贺万舟有没有察觉到他勐烈的心跳。 他眯着眼迎风抬去看，只见风留下的痕迹中，在头盔下飘起来的银髮异常扎眼。绚丽的路灯不断往后倒退，只留下一道道灼眼的线。 杉青只看得见贺万舟一个半弯的背，却无故能想像到青年此时此刻把车胸有成竹操控在手中的表情。 等车停下来的时候，杉青的心还在扑通扑通乱跳，脸跟被火烧了似的发烫。 杉青惊魂未定，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跳太紧还是因为机车开得太快。 他努力保持平静，脑子里回顾了一下医学专业术语，说服自己这是吊桥效应，他的心都被悬在半空中。 哦不对，这是心理术语，关他医学什么事。 「哥。」贺万舟喊他，声音却是从前面传过来的。 杉青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紧紧抓着贺万舟的衣服。 他松开了手，指尖有些抖，但还没把手从人的腰间挪开，贺万舟就背过手把他有些发颤的手指压了回去。 他听到贺万舟说：「哥，你看天上。」 杉青现在心还被吊着，下意识听从指令去看天上。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漫天繁星挂在深紫色的天幕上，像天空街市，浪漫又美好。天幕下面，望眼是风吹草动，像海像云，也像仙境。 他们站在城市对面山上的最高处，天上是星星，往下是璀璨的城市灯光。一切都被他们收尽眼底，眼睛都被染上了灿烂星光。 杉青动了动唇，内心被震撼到一片空白。在这样的夜空下，他积累了一天的劳累和疲惫瞬间消失殆尽。 剩下的，全是柔软和感动。 贺万舟垂眼看着他，浅灰色的眼睛里全是杉青。杉青的唇型很好看，看上去很好亲，眼睛很亮，但是平时又很沉稳。 看着杉青沉浸其中的样子，贺万舟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单手插兜站在旁边。 「哥，喜欢吗？」他笑着问。 杉青看着不远处城市的灯火，点点头：「嗯，很漂亮，谢谢你。我从来没有俯瞰过整座城市，现在才知道，这座城市的晚上这么好看。」 「喜欢就好，我猜哥一定会喜欢的。」贺万舟说，「今天看到哥很累，就想让哥高兴一下。」 杉青的转过脸去看贺万舟，猝不及防对上了贺万舟的目光。他突然觉得，贺万舟似乎一直都在看着他，从未挪开视线。 他的心脏骤然一紧。 半片星光照亮了贺万舟的侧脸，勾勒出青年俊美的脸。 不得不再次承认，贺万舟是他所见过的人里，长得最合他胃口的。可是脸不能决定一切，他在感情问题上吃过一次大亏，现在他不敢再凭藉着感觉和冲动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用来说他再恰当不过。 杉青定了定神，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被压在对方腰间的手，下了车。 他听到身后传来贺万舟下车的声音，紧接着，他就被贺万舟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他身体一僵，想要挣扎，却听到身后的人轻轻地「嘶」了一声。 「哥，你别动，刚才我开车磨到了伤口，现在还疼着呢。」贺万舟说。 杉青不明白他动不动和手指上的伤口有什么关系，但毕竟潜意识里觉得患者的话事大，他没有再动。 他感觉到贺万舟像是松了一口气，嘆息声在他耳边轻轻炸开。 耳朵是杉青最敏感的地方，声音钻进他的耳边里，麻意瞬间从耳边线一样蔓延到全身。 他不习惯想挣开，可抱住他的那双手臂越收越紧，贺万舟还变本加厉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杉青有了怒意，「放开。」 但他不捨得在这么美的夜空下生气，留下不好的回忆，所以还是忍着。也因为这里是贺万舟带他过来的，他的眼睛享福了，他不好直接翻脸。 「我不要。」贺万舟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可我不喜欢这样。」 贺万舟却把他抱得更紧了：「哥，我现在好难过，让我抱一下好吗？就一下。」 第14页 杉青的动作瞬间顿住。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挣扎，嘆了口气，问：「到底怎么了？」 贺万舟抱他更紧了，唿吸灼到他的脖子上。 「我爸把我赶出来了，我无家可归了哥。」 -------------------- 第7章 趁着杉青犹豫不决的时候，贺万舟还变本加厉把脸埋进男人的脖颈，头髮蹭到男人的耳朵。 唿吸就在耳边，再加上杉青的耳朵本来就敏感，这么一些动作下来，杉青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手脚也一阵酥麻。 这种生理反应让他感到厌恶，可是心里又有一种说不清的异样感觉。 他捨不得在这么美的星空下和人生气，再说了也没有必要，他只能用最大的耐心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把你赶出去？」 贺万舟没有明着回答，只是哑着声音问：「哥是在担心我吗？」 「我没有......」 「我就知道哥对我很好。」贺万舟打断了他的话，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是嗓音一如既往地非常有磁性。 就像是有什么突然在杉青的耳边炸开，酥酥麻麻的，在杉青的血液里乱窜。 杉青心想，下次一定不能让贺万舟在他耳朵旁边说话，不然脑子会转不过来，因为对方的声音太具有蛊惑性了，跟声音怪物一样。 贺万舟垂眼看着他，察觉到杉青的僵硬后笑了笑，可眼睛却一点没笑。 话题被巧妙岔开，贺万舟没有继续说家里的事情，杉青当然也不会再问 。 「哥，今天晚上收留我可以吗，我没地方去了。」贺万舟仍然没有松手，抱着人故意贴着他耳朵恳求，「可怜可怜我吧，哥。」 杉青的脑子又炸了一下，这回没再犹豫就把人推开，断然拒绝：「不可以。」 「哥......」贺万舟被推开，嘴角都撇下来了，显然是很委屈，「为什么不可以？」 杉青懒得解释：「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贺万舟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着他，「哥是担心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吗？」 杉青没有说话。 贺万舟说得没错。 身为一个同性恋，他始终和男人保持该有的距离，更何况贺万舟明摆着说要追他，他怎么可能把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带回家。 况且按照贺万舟这种性格，他真保不准能不能平静地过完一整晚。 更何况，他没有带陌生男人回家住的习惯。哪怕是正在交往的人，他都会在彻底接纳对方，进入那个亲密的阶段后，才会把人带回家住。 对于他来说，家是一个私人领域，一旦踏进了这个地方，就代表着已经被他所彻底接受了。 但杉青还记得杉老头交代给他的任务，再加上今天晚上贺万舟确实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带给了他感动，种种因素他都不可能放着贺万舟不管。 「你有其他朋友可以接纳你一起住吧？」 贺万舟看着他：「哥是要把我推给他们吗？」 杉青有些无奈：「不要用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说法……」 「哥你就是宁愿看着我和别人一起住，都不想和我一起。」 贺万舟在有些方面特别执拗，杉青算是知道了。 杉青没有回答，只是拿出手机，给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已经算是最合适的建议：「我帮你订酒店，今晚你住酒店。」 没等贺万舟回答，杉青就已经订好了酒店，把手机举到贺万舟的面前，说：「你今晚住这儿，这儿也离t大近，明早你也可以睡晚点再去上课。」 贺万舟没想到杉青是那种说干就干的人，他眨了眨眼睛。 「哥真的好狠心啊。」贺万舟无奈地笑了。 「我只是找了一个最合适的方法。」 贺万舟耸耸肩，也没继续纠缠：「那好吧，我还想着今晚能和哥躺在一张床上，趁机和哥亲密一下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的风景太漂亮，杉青心情不错，他难得接了贺万舟的话顺着说：「那真是抱歉，没有遂你的愿。」 贺万舟看到那笑容后一愣。 说真的，杉青的笑容很沉稳很具有味道，是那种经歷了什么后仍然惬意和悠扬，又带着一些寂寞的沉稳。 会让贺万舟很想把他占有，想看到这么稳重的人是怎么在他身下不顾一切承欢，又是怎么哭着求他操自己。 「怎么了？」杉青见他发呆，问他。 贺万舟回过神，笑着说：「没什么。」 「只是在想，哥笑起来很漂亮。」 - 回到家后的杉青才想起来，忘记提醒贺万舟手不能沾水，药膏也要记得上。 他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贺万舟，但那边只响了一声，就嘟地被挂断了。 杉青听着忙音，怔了怔。 贺万舟的电话好像一直都没有打通过，即便是发出去的简讯，也一直没有回过。 而他们认识了几天，好像也一直没有对方的v信。 杉青愣了一下，很快把还在忙音的手机挂断。 贺万舟并没有去杉青给他订的那间酒店，而是直接把机车开去了市中心的录播大楼。 他到录播室的时候，孙尚城看到他来，眼都直了，没控制好力度，手头里的架子鼓被敲得震天响。 「贺万舟！你怎么来了！」 第15页 其他乐手被震得耳膜疼，毫不犹豫拿手头里十几万的乐器敲他，他立刻放下鼓锤乱跳躲着往贺万舟那边窜。 「行了行了，没完没了了这！」孙尚城被砸了几下，疼得抱着头倒抽凉气，「敲坏了看你们拿什么玩儿！」 乐队里的钢琴手呛他：「你才得了吧，你五十万的架子鼓都敲得跟雷似的，我们这点小钱怕屁！重买一个就是了，一个砸坏了就买两个！」 孙尚城气得牙痒痒。 没法，他们这支乐队里边的乐手全都是有钱的富二代，隔壁一起长大玩着游艇飙着车长大的。 一开始都是其他刺激的玩腻了，闲着屁股痒说要玩音乐，找他们老爹通关系塞后台，还真靠那么点本事给玩出花来了，现在官方粉丝几百万，随便拍个照片发网上都能过亿浏览上热搜，更不用说发歌了。 「要我说，咱们乐队就万舟一人是真玩，你们就是凑个热闹沾万舟的光，没万舟当主唱，粉丝都不稀罕瞅你们一眼。」 「可不是嘛！」 话虽是这么说，但每个人都有点真本事，拎出来都能单打独斗出一首歌，不然也不会火这么快。 贺万舟对他们爱答不理，拿起贝斯，懒散调了会音后长腿往桌上一踩，不看谱子直接把昨儿刚编的曲弹出来。 其他人一愣，纷纷开始和。 一个曲子结束，贺万舟把贝斯扔到一边，自个儿摔在沙发上，双腿往桌上一搁看他们鬼哭狼嚎。 看了会儿觉得没劲，拿了盒烟出去了。 吉他手贺晟生追出去的时候，正看到贺万舟懒散地倚在墙上，嘴里叼着根烟单手插兜，要多拽有多拽。 贺晟生走过去，也点了支烟。 贺万舟漫不经心看他一眼，浅灰色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门开着，录播室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心烦意乱的。 贺晟生吐了一口烟：「今天去哪儿了？打了你好几次电话都没接。」 贺万舟懒懒回答：「手机扔了。」 贺晟生大概猜到了什么：「是贺叔又逼你回去了？」 按照贺万舟的性子，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号码给那些情儿来缠着他，他嫌麻烦。有贺万舟私人手机号的，只有他们这些兄弟和贺家人。 贺万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表情明显烦躁起来。 两个人沉默地站了会儿，贺晟生吐了口烟，才说：「万舟，要不去低个头跟你爸道个歉，你爸自然就同意你玩音乐了，总比你和他一直硬着脖子强。」 贺晟生是贺万舟表哥，两家住得近，两个兄弟打小穿一条裤子干坏事儿闯祸，也被两家父母一起吊着打过，关系也比乐队里其他人深很多。 八岁的时候贺万舟摔水里差点淹死，是贺晟生冒死救了他，所以贺万舟哪怕再混，也会给贺晟生一点面子。 要是换个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贺万舟绝对不会让这人好过。 贺万舟把烟往墙上一摁，恶劣的本性在有血缘关系的人面前暴露无遗：「你懂个屁。」 他本来就是这种人，什么甜言蜜语什么哄人，都是放狗屁，都是他闲了没事儿干找的乐子。 贺晟生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和贺万舟一起长大又一起和老爹反抗着玩音乐的，能不知道吗？ 对那些人爱理不理，纯粹是贺万舟觉得那些狗屁东西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他的表弟装得有多好，内里就有多恶劣多糟糕，就他门儿清。 贺晟生沉默了半晌，也把烟掐灭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姨妈的死一直介怀……」 「行了，别在这当那个老东西的传话筒了，我知道他来找过你。我不会去给那个女人道贺，我没找人把那个女人的生日宴会砸了已经是给他们面儿了。」 贺晟生嘆了口气，也不再劝，问起了别的事：「又有新的人了？」 提到这个，贺万舟的眼前立刻浮现出杉青今晚的笑容。 他的表情松了一点，「嗯。」 「是那个教授的儿子？」 「嗯。」 「又和之前那些人一样，玩玩儿？」贺晟生皱着眉看他一眼，一言难尽，「又是上回那样的？」 他表弟在感情方面渣得一塌煳涂，每次身边的都不同样儿的，上回是一个骚得不行的主儿，脸虽然长得还行但性子和本人一样，骚得能开出花。 那人还跑来勾引他，被贺万舟知道后，直接把那骚货给抽了一顿，把人灌了药扔他房里了。 贺万舟没回答前一个问题。 他只想到了今天杉青漂亮的笑和拒绝他时的决绝，浅灰色的眼睛里也有了悠然的笑意。 「都一样的，」贺万舟笑着说，「只不过这个更好玩点。」 -------------------- 第8章 贺晟生眼睛都直了。 他是真没想到贺万舟有一天竟然会说哪个玩玩儿的情儿好，甚至那些人连情儿都算不上，顶多算是在贺万舟的床上滚了这么一晚上。 「你上他了？」 贺万舟笑了：「没，住都不愿意给我住，较真得很。」 想起杉青断然拒绝的认真样儿，贺万舟忍不住想笑。 他还是第一回被拒绝，要是放在以前，多少人求他去一趟都没用，只有他挑的份。但放在杉青身上，他却觉得杉青是在挑拣他，给他机会。 第16页 他乐意被挑拣，这给了他莫大的征服欲。男人都这样，越难得到就越想得到，巴不得舔舔爪子再你来我往地来个两三回。 轻易得到的，反而一点意思都没有。 贺晟生没说话了。 他知道贺万舟看上那个教授的儿子后，粗略算一下也有好几天了，贺万舟不仅没换人，反而还坚持不懈地追着，没有直接把人捆了扔床上，说明这人是真合了贺万舟的胃口。 贺晟生重新拿了一支烟点上，打火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打着。 他吸了一口烟，问：「这回你是认真的？」 贺万舟也重新拿了支烟，点上：「算不上，就那么回事吧。」 贺晟生沉默了一会，才说：「别玩着玩着把自己搭进去了。」 贺万舟吸了口烟，懒散地笑着没说话。 「晟生哥，贺万舟，你们聊什么呢？」门被打开，孙尚城的头从里边冒了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话。 孙尚城的头髮被他们弄得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但因为人长得还算有点样子，看上去也不算太丑，反而挺可爱。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贺晟生没忍住把手伸了过去，使劲儿地揉了揉。 孙尚城在贺晟生的面前跟鸡崽一样乖，也没像在里边一样大声嚷嚷，乖乖地站着被揉。 贺万舟看了眼贺晟生揉着头髮的手，把烟给掐了，转身就走。 临走前扔下一句话：「先顾好你自己吧。」 - 杉青下班走出医院，看到坐在机车上等着的贺万舟时，已经没那么惊讶了，他走过去，拍拍贺万舟的肩膀。 贺万舟昨天就说要来医院找他，他记住了。但刚才太忙，贺万舟电话也没打通，只能先放下。 正在百无聊赖玩手机的贺万舟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杉青后眼睛一亮：「哥，你下班啦。」 杉青问他：「等很久了吗？」 「没有，也就个把钟吧。」贺万舟笑了一下，「他们说你在查房很忙，我就没进去打扰你。」 「抱歉，今天查房的时候有患者哮喘病发作……」 「没事儿，」贺万舟打断他，没有想多听的意思，「哥不用道歉，本来就是我自己要来接你的，我还提前了，等着是应该的。」 他把头盔递给杉青：「上车吧哥，我送你回去。」 杉青点点头，接过头盔坐了上去。 其实他不习惯被比自己小的人照顾，况且本来就应该他照顾贺万舟，现在反着来让他特别别扭。 但最近他非常疲倦，没精力去纠结这些可大可小的事情。 晓旻的情况不太好，多种病症一起发作，非常影响下个月的手术，身为主治医生，他得时时刻刻关注晓旻的身体状况，一有什么就立刻调整备案。 机车穿越整座城市，在灿烂灯火下极速飞驰。 杉青紧了一天的心终于在机车的轰鸣声中有所放松，他紧了紧环住贺万舟腰间的手，听着耳边疾驰的风声，享受这一刻短暂的轻松。 当机车停在他家楼下的时候，杉青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和往常一样立刻下去。 「哥，到了。」贺万舟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杉青回过神，松开了手，从机车上下去了：「抱歉，刚才没留意。」 贺万舟摘下头盔看着他，挑了挑眉，笑着说：「哥是不是想和我多待一会？」 杉青被这种插科打诨弄得没话可说，但心里那股疲倦也被磨散了不少，表情也松了不少。 贺万舟见人放松，才敛了挑逗的态度，问：「哥今天是不是很累？」 杉青摇摇头。 他没有把劳累诉苦给别人的习惯，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儿他总是一个人排解，就好比今天，哪怕是一天都没坐下喝口水过，他都没说过一个「累」字。 陈晓春也劝他诉诉苦，别一个人憋着，但他觉得没必要，反正诉苦了还不是一样，事情也没变多少。 但面上他也不会刻意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什么事儿他都觉得没有装的必要，毕竟他觉得装出来的东西都挺烦人的。 杉青把头盔还给他，想起了刚才的事儿：「你在那里等了那么久，怎么不发消息给我？」 贺万舟含笑看着他：「哥是希望我给你发消息吗？」 「……好好说话。」 「哥就是太较真了，」贺万舟又笑了，「我在门口等着哥就好了，就算发消息，哥也没时间看。等着等着，总能等到的。」 话是这么说，但杉青总觉得贺万舟在故意岔开话题，好像不想回答。 杉青皱了皱眉，「我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都没有接，昨晚也是。」 「哦，那个啊，我原来的手机坏了，换了个新手机，手机号也换了。」 杉青觉得有些奇怪，手机坏了，卡总能换到新手机里边去吧。 不过他也没问，对方不想说的事他从来不会多问，这是他和别人保持距离感的一种方式。 杉青还记着杉老头给他的任务，他也想找个机会请回贺万舟，但他也不可能随时去t大找贺万舟，所以没个联繫方式终究不方便。 他拿出手机，问贺万舟：「我们交换一下联繫方式吧。」 可贺万舟没动。 杉青抬头去看，看到贺万舟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就这么一直看着他，银白色的头髮在城市灯光下像晕了一层光一样。 第17页 「怎么了？」杉青问，觉得贺万舟有些奇怪。 「哥，」贺万舟笑了，手抚上杉青的指尖，细细摩挲，「你真的想要我的手机号吗？」 杉青一僵，脑子里瞬间想到「他的手已经好了啊」，没有立刻把手抽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太累，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也或许是因为一个平常的询问手机号被贺万舟说得太暧昧不清，增加了很多含义，他分辨不清。 杉青犹豫了，总觉得，如果自己点头，好像就得被拉进什么漩涡了。 但转念一想，一个手机号能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总不可能走向末路歧途吧，又不是科室里那些小姑娘爱看的电视剧。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他点点头：「有手机号联繫方便一点。」 贺万舟又看了他一会儿，但杉青产生了错觉，总感觉那是贺万舟在上下巡视他，就像野兽探查领地一样。 这种错觉让他不舒服，杉青的表情明显紧了起来。 「好。」贺万舟见好就收，收回了手，拿过杉青的手机，摁了几下把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 输完后保存，又把手机还给了杉青。贺万舟笑了笑，说：「哥你不要后悔。」 「后悔什么？」 贺万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接下来又主动加了杉青的v信。 「快回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贺万舟的语气淡了一些。 「嗯，你也早点回去。」杉青说，犹豫了一下又提醒，「路上开车小心点。」 贺万舟就笑得散漫又不正经：「我就说哥很关心我吧。」 杉青没再理对方，揉了揉眉头转身走了，可走到一半，他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杉青赫然睁大了眼睛，但没有挣开。 「哥。」贺万舟的声音在耳朵旁边放大，像磁铁一样。 杉青怔了怔。 这份拥抱没有过界，仅仅只是几秒，贺万舟也只是礼貌性地抚了一下他的背就松开。 快得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或者是持续了几十秒，两个人之间就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哥看上去很需要拥抱。」贺万舟笑着说。 在杉青皱眉之前，贺万舟提前一步说：「快上去吧哥。」 「哥，晚安。」贺万舟笑着说。 他说：「是我想抱你，因为我喜欢你。」 — 洗完澡又看了一些研究方案后，杉青才阖上了过度使用而有些干涩的眼睛。 他起身准备去睡觉，可看到手机之后，他沉默了一会，还是拿起来打开。 手机上什么消息都没有发过来，一片空白。 这让他有些意外，按照贺万舟那股缠人的劲儿，他还以为会收到「哥，晚安」类似的话。没想到的是，他们加上好友后，对话框始终空白。 这好像和贺万舟之前的表现以及今晚所说的话有些大相迳庭。 杉青关了手机，揉了揉太阳穴阖上眼睛，想起了刚才一触即离的拥抱，以及贺万舟的告白。 老实说，他当时有那么一瞬间，有些动摇了。 他当时确实很需要一个安慰性的拥抱，他不会说「累」，可不代表他不累，在医院工作的，最常做的就是和死神争分夺秒，说不累都是假的。 他没有表现出来，可偏偏是小他八岁说要追他的贺万舟看出来了。 和往常挑逗又漫不经心的语气不一样，那个时候的贺万舟非常温柔，明明只是一句话，却揭开了杉青最不想示弱的那份心情，并且给予他想要的东西。 这让杉青有些无所适从。 贺万舟确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换句话说，和他现在想要的完全是两个极端。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贺万舟也确实和他所认为的不太一样。 贺万舟有属于年轻人的冲动和激情，同时也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和体贴，这都给了他莫大的冲击。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或者说足够的信任去尝试着面对贺万舟的好。 当年和郝平初不欢而散之后，他始终不愿意再往前踏一步，对待感情也始终小心翼翼，生怕再犯相同的错误。 杉青睁开眼，重新打开手机找到贺万舟的聊天框。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发送了一行字过去。 「今天谢谢你，晚安。」 -------------------- 第9章 手机里很快就滴了几声来了回信。 舟：「哥，我说过的，不用和我说谢，如果真的要谢的话，下次见面的时候亲我一下。」 杉青看着最后一行字，皱了皱眉。 贺万舟很快又发了信息过来。 舟：「不过我猜哥肯定不会理我的，那就放到等哥喜欢上我的时候再说吧！哥，明天晚上我有演唱会，我问过晓春姐了，你明晚没排班，所以来听吧！」 杉青没想到，晓春也被贺万舟纳入了阵营。 不过想想也是，在医院里，陈晓春是最希望他能找到伴的人。 毕竟他和陈晓春也有五年的情分了，都是一起摸爬滚打在医院里捱过来的，有着坚强的革命友谊。 那会郝平初闹到医院来的时候，还是陈晓春第一个站在他的身边。 舟：「哥，来吧，来看看我，我好想哥看着我。如果哥在台下看着我，我会唱得更好的，来吧，哥？」 第18页 青：「演唱会？」 舟：「是我们乐队的演唱会，就在市中心艺术馆，我给哥留了家属位置，到时候我去接你！」 杉青看着手机上「家属」两个字，怔了怔。 他的心脏神使鬼差地勐烈扑通跳了两下。 青：「好，我去。」 回完信息，杉青迅速灭掉手机的屏幕，阖上眼睛使劲揉揉鼻樑。 好像有什么脱离了轨道，却让他的胸口有股从未有过的充盈感。 他说不出那种滋味，却想去尝一尝。他知道，或许只有尝过了，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 手机屏幕很快又随着消息的弹出而亮了起来。 舟：「哥，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舟：「哥，我喜欢你。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舟：「晚安，哥。」 - 杉青下班后特意回家洗了澡，从挂着的衬衫堆里找出很久没有穿过的夹克和牛仔裤，还特意抓了个髮型。 反正怎么帅怎么来，他既然答应了要去，就一定会好好对待。 舟：「哥，我到了，等你。」 青：「好」 下楼之后，杉青没有看到机车，反而看到一辆熟悉的豪车停在那儿，而倚靠在车门上的，是早就等在那儿的贺万舟。 贺万舟懒懒地倚靠在那儿，身上嚣张的气质掩饰都不掩饰，活脱脱一个纨绔富二代形象。 贺万舟赖洋洋一抬眼，看见杉青后眼睛一亮。 「哥，」贺万舟迈着那双长腿走过来，「哥你今天好帅啊，帅得我的心脏都在说想亲你。」 这种说法对杉青很受用，他没有和之前一样皱眉，反而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挑了挑眉，笑着说：「是吗？你也很帅。」 他没有说假话，贺万舟确实很帅，最开始吸引他的也确实是贺万舟的那一张帅脸。 贺万舟没料到杉青今天不仅理了自己，甚至还夸了自己，浅灰色的眼睛里意味深长，「哥你今天……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贺万舟就笑：「就好像……有点喜欢上我的感觉。」 杉青也笑，但不回答。 贺万舟被这笑晃得心里动了动。 贺万舟带着杉青去了后台准备室，里边就贺万舟一个人用，除了化妆师和造型师得到允许后可以进入，其他人如果没贺万舟的话，都进不去。 门口有人敲门，得到贺万舟的「嗯」一声后，才敢探进个头，但人没进：「贺哥，您先准备准备，我们一会儿就开始。」 「嗯。」贺万舟一点废话都不给他。 主办方负责人讪讪笑了几声，又说了些准备事项，眼睛却一直往杉青身上瞄。 杉青被看得不自在，皱了皱眉。 那人见好就收，又笑了几下：「那贺哥您好好玩。」 玩？ 杉青拧紧了眉，觉得这人的眼神和话都莫名其妙的，就像看什么东西一样，让他非常不舒服。 贺万舟却没当一回事：「哥，你就在这里休息吧，待会开始了我让人带你去观众席。」 杉青也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 房间里只有他和贺万舟两个人，贺万舟也完全没有紧张的意思，拿起一边的贝斯随便拨拉几下。 杉青还是第一次看到贺万舟玩音乐，也是第一次看到贺万舟身上的气场变化得那么快。 贺万舟身上的气场，在拿起贝斯的一瞬间，就像磁铁吸引铁一样，把周围的光和气氛都吸到了他的身上，奇妙又认真，和之前散漫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可能这就是有些人所说的，生来为音乐而生，生来就属于舞台上的光。 杉青沉默地看着他，心里有了松动，昨晚的答案也清晰了一点。 贺万舟也没弹多久，就是上台前试一下音，放下贝斯的时候见杉青看着他，又故意轻佻地笑：「哥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是不是被我吸引了？」 他又说：「我帅吧哥，有没有觉得喜欢我一点？」 杉青动了动唇，终于还是没捨得打破刚才的气氛。 他真的鬼迷心窍了，竟然会点点头。 贺万舟也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他的心一动，放下了手里的贝斯，走到杉青的面前。 他本就比杉青高一个头，现在杉青坐着他站着，身影更是把杉青整个人都笼罩住。 杉青也仰头去看，看到了那双浅灰色眼睛里的自己。 「哥。」贺万舟喊他，手抚上了他的脸。 杉青等着他。 「贺万舟！」 门被突然敲响，杉青一怔，贺万舟的手也一滞，但没有放下去。 贺万舟没应，但门外的那个人却在锲而不捨地把门敲得哐哐响，摆明了不开门就不罢休。 贺万舟烦躁地「啧」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看了杉青一眼，转身去开门。 「贺万舟！关门干嘛呢，演唱会快开始……」门一开，孙尚城就脑袋塞进来嚷嚷，看到房间里的杉青后，声音跟被掐了脖子的鸡儿似的戛然而止。 他身后跟着贺晟生，看到杉青后也是一愣。 「贺万舟你在演唱会前带人来玩？」孙尚城走进来，眼神上下好奇打量杉青，「这就是你上回……」 杉青皱了皱眉，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玩」这个字眼。 「孙尚城。」贺万舟瞥了他一眼，「闭嘴。」 第19页 孙尚城最怕贺万舟突然喊他全名，立刻乖乖闭嘴，顺便躲到了贺晟生后面，跟被母鸡护着的鸡崽似的。 贺晟生往前了一步，挡在了孙尚城面前，朝杉青礼貌性地点点头。 「来这里干嘛。」贺万舟明显不耐烦。 孙尚城又冒出一个头：「哦对！我是有事儿来找你的，调音师那边让你过去最后确认一下你的独曲。」 说完，又打量起杉青，但被贺万舟挡住了视线。 贺万舟扫了他一眼，接着回过身弯腰贴着杉青的耳朵，轻声温柔说：「哥，等我上台。」 杉青看着他，点点头。 孙尚城留了下来，贺万舟走前，淡淡瞥了他一眼，孙尚城立刻做了个锁住自己嘴巴的姿势。 但等人一走，孙尚城就凑到杉青的面前，好奇地问：「你就是贺万舟最近看上的人吗？」 杉青对于这种非常越界的说法很不喜欢，特别是对方那头粉色的头髮跟海一样在他面前晃的时候，他更加不舒服。 但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贺万舟乐队里的人，不好完全黑脸，只能后退一步，主动保持一段恰当的社交距离。 「你好帅啊，比之前的那些人都帅，」孙尚城毕竟年轻气盛，想什么就说什么，「怪不得贺万舟会看上你。」 「哦对了，我叫孙尚城，乐队的架子鼓手，待会也在台上。」 说的是废话，不过孙尚城就爱说废话。 「贺万舟很帅吧，他是咱们乐队的招牌，往哪儿一站就有人来巴结。这次的主办方后台可大了，可是这样都得看贺万舟的脸色，得腆着脸看贺万舟的态度求他唱独曲。」 「而且因为有贺万舟的独唱，这次的票就算倒票出价到几万都有人抢着买，便宜他们了，给他们赚了。」 杉青猜到了贺万舟很红，但没想到会这么红。看贺万舟说起演唱会的态度时，就像说一件小事这么简单。 「听说你是医生？」 「嗯。」 孙尚城更来了兴致：「听说医生都放不开玩，是不是真的？不过看哥你气质这么稳重，玩也玩不开吧？」 杉青很不喜欢这些纨绔子弟吊儿郎当的话：「你们的『玩』是什么意思？」 在他看来，能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用一些让他不舒服的词真的很有伤风化。之前那个人是，面前这个人也是。 面对这类的事情，杉青碍于贺万舟的关系也不好明说，他只能板着脸，连微笑都省得维持。 偏偏孙尚城是里边最没心没肺的，听不出杉青的冷漠和疏离。 「就是和玩音乐一样啊，『玩』能有什么特殊含义？」 在他看来，玩男人女人就和玩音乐一样，能有啥特别的，反正都能让他爽让他不至于那么无聊。 可他说完这句话后，明显看到面前的医生脸色好了不少。 真是奇了怪了，医生也喜欢咬文嚼字？ 孙尚城觉得想这玩意儿头疼，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入场了，拉着杉青就走：「你叫杉青吧？贺万舟提过，杉医生我带你去观众席前排，贺万舟特意给你留了位。」 他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他说那个位置最方便你看他。」 孙尚城做起事情火急火燎，把人送去观众席后就跑去后台了。 人刚坐下没多久，全灭的舞檯灯就刷地一下全部亮起来。 杉青忍不住坐直了，紧紧地看着。 紧跟着灯亮，他一眼就看到了舞台中央万丈光芒的贺万舟。 -------------------- 第10章 杉青怔怔地看着，已经听不见周围排山倒海的欢唿声，他只能看到贺万舟肆意弹着贝斯的身影。 舞台上的贺万舟就是天生该受万众瞩目的人，气场全开，肆意张扬，就连银色的头髮丝都和聚光灯融为一体。 贺万舟用他的实力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舞台的主宰者，只有光照耀他的份，而没有他去追光的道理。 多帅的一个人啊，没了散漫和漫不经心，沉浸在摇滚音乐里的贺万舟，就是音乐的神，音乐的圣人，所有人目光的掌控者。对于贺万舟来说，夺得别人目光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杉青能直观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以他想像不到的速度跳动，全身的血液跟着贺万舟的声音开始变得沸腾，快要冲破他的身体跟着会场的声音迸溅出来。 这是杉青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其实从来没有关注过什么歌手什么乐队，在他的认知里，念书研究学习才是正道。 在别人小时候还在光着腚到处乱跑捉麻雀瞎玩的时候，他已经在耀眼的台上哗啦啦做着别人看不懂的解剖题。 上大学了，别人忙着谈恋爱约会，他忙着去图书馆，开医学研究课题，去做医学实习拿到offer。 哪怕是后来快毕业的时候谈了一场现在看来无疾而终的恋爱，他都没有任何脱离正常轨道的感觉。 可是遇到贺万舟后，他却有了不一样的滋味。 明明贺万舟没做什么，可这个人，就是不断地带着他接受新的事物，让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发掘过的激情和从胸腔喷出去的嚮往。 有什么不好尝试的呢？难道要一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他清楚，贺万舟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贺万舟热情奔放，自由肆意，身上有着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刺激和冲突。 第20页 「哥，我会让你喜欢上我这个人的，而不是我这个类型。」 贺万舟说的又没错，爱一个人和一种类型有关系吗？ 可是，他真的能踏出那一步吗？ 就在这时，会场里的声音突然消失，杉青茫然地回神抬头去看，却看到贺万舟的目光透过台下黑漆漆的茫茫人海，精准无误地找到了他的身影。 他和贺万舟对视上了。 杉青第一次紧张到唿吸都有些困难。 刚才还在吶喊欢唿的会场现在静得只听得见贺万舟透过话筒的轻喘。 「今天，我有一句话想和一个人说。」 贺万舟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着杉青，少了平时的轻佻，全是认真和虔诚。 「哥，我喜欢你，你可以接受我的爱吗？」 会场静了一秒，紧接着惊天动地的欢唿声在会场里海浪一样掀翻了屋顶！ 杉青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疯了一样要撞出胸腔，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怎么听完的演唱会，又是怎么走出的会场。 他只知道被人浪裹挟着走到会场拐角处的时候，被一双手拉进了角落，紧跟着就被拥进一个非常滚烫的怀里。 他听到人群咋唿一声，很快周围又陷入沉静。 杉青睁大了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贺万舟拉进准备室，还被贺万舟困在了怀里 他听到了非常响的心跳声，但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贺万舟的，又或者是两个人的。 「哥，」贺万舟紧贴着他的耳朵。 周围都是黑的，看不清贺万舟的表情，视觉被笼罩听觉就被无限放大，一点动静都刺激着杉青的每一寸神经。 「你听到我在台上说的了吗？」贺万舟说，非常具有磁性的声音在杉青的耳边炸开。 杉青胸口的情绪翻汤倒海。 他听到自己说：「我听到了。」 「那哥你的回答呢？」 杉青不说话了。 等刚才那股沸腾的热血沉静下来后，杉青就开始认真考虑。他和贺万舟真的可以吗？他不是没有想过可能性，但他始终觉得他和贺万舟能走下去的机率太低。 贺万舟是天生的挑逗者，喜欢一切具有刺激性的新鲜感，喜欢机车喜欢飞驰在城市里，可他追求平稳，想要一个安定平静的生活，喜欢入夜带着眼镜看书。 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能一起度过未来的可能性太低了，杉青自己承认，自从那段倾注了很多的感情以一种可笑的方式结束后，他没法再轻易去试错。 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贺万舟年轻有活力，虽然嘴巴甜言蜜语不成正经，但对待感情却是温柔又稳重，会注意他的心情，哄他闹他。 贺万舟见杉青一直不说话，抱得更紧了：「哥是在顾虑什么？」 杉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是认真的吗，而不是『玩一玩』？」 他想起了今天听到的那些话，如果不问清楚，他没办法真的踏出那一步。其实他隐约知道答案，但他必须问明白。 贺万舟怔了怔，有些伤心地说：「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我只是想问清楚。」杉青看着他。 「如果你是认真对待这份感觉，那我愿意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你只是年轻气盛想要玩一玩，抱歉，我陪不了你，能陪你的人大把，但不是我。你想清楚，如果你做不到认真，那就收回那些话，我们还能好好相处。」 「哥......」 杉青等着他的回答。 他看不清黑暗中贺万舟的表情，他只能听到贺万舟逐渐平静下来的唿吸声。时间好像被拉长，杉青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要贺万舟的什么答案。 贺万舟的沉默让他刚才因为被当众告白而激动的心缓缓走向冷静。 肾上激素真的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容易让人冲动。所以现在他好好想清楚过后，也说清楚了，才那么认真地问。 他希望贺万舟也能想清楚，而不是因为对感情的新鲜感才来靠近他。 如果贺万舟不是认真的，那就趁着两个人都还能够清醒地面对的时候，好好去做出双方都不会后悔的选择。 可是贺万舟的沉默太久了，杉青逐渐在想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绝对了，所以贺万舟才要考虑那么久。 杉青又说：「如果你不......」 「哥，」贺万舟打断他。 杉青的心紧了紧，不知道对方的回答是什么。他问得那么平静那么理智，可他也不能否认他内心真正想要的那个答案。 他察觉到，贺万舟松开了拥住他的手。杉青一滞，垂下了眼睫。 他选的是这个啊。 应该是选这个的。 杉青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反应，可下一秒，他感觉到唇上一暖，属于贺万舟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 贺万舟退开的时候，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他听到贺万舟说：「我喜欢你，哥。」 - 杉青被压在墙上，口腔被肆意横扫的时候，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但是禁慾很久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从一开始的僵硬变得放松，最终软得一塌煳涂，跟滩水一样，杉青自己都没想到他的身体能给出这样的反应。 「哥......」贺万舟在他的耳边低吼了一声。 这种低吼是纯属于男人野性满是欲望的吼声，压都压不住，满腔的慾念澎涌而出。 第21页 黑暗中放大了听觉，杉青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心脏跟乱蛙似地扑通扑通跳，脚底下一软差点没滑下去。 但杉青觉得这样是不是太快了，前一步两人刚决定在一起呢，下一步就交缠在一起，怎么看都怎么放纵色慾，这和他之前谈恋爱的步骤不一样。 杉青艰难地空出一点喘气的功夫：「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贺万舟没放过他，勾住他的舌尖缠了会儿才头抵头鼻尖抵鼻尖地喘气，双手在他腰部摩挲，「哥觉得快吗？」 那里还有意无意地撞他，杉青感觉到对方的那里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顿时面红耳赤耳朵发烫。 「快......太快了......」照这种趋势下去，杉青觉得自己都快成刚开戒的毛头小子一样。 偏偏贺万舟还游刃有余，知道哪儿对于男人最敏感，动哪儿男人最容易缴械投降，没几下杉青就没辙了，抵抗都心有力而力不足。 但真的太快了，这和他的第一段也是唯一一段感情进展都不一样，那会儿两人确定关系后拉个手接个吻都在一周之后，怎么到贺万舟这儿就这么快了呢。 「哥，你会喜欢的。」贺万舟咬他耳朵，没花多大的力气就找到了他的弱点，弄得他闷哼几声。 贺万舟也从喉咙里发出野性的嘶吼， 那蛊惑性的嗓音就跟摄人的钩子一样，把杉青的心撩得跳不着北，后背都弄得拱起来，满额头汗伏爬在贺万舟的肩上。 抛开其他不谈，杉青确实很喜欢，都这个年纪的人了，谈欲望也不会遮遮掩掩。 但这么冲动也实在消受不来，毕竟已经没干这事儿几年了，突然开荤也得他有个心理准备以及...... 那方面的准备。 杉青满头大汗抓着贺万舟的手臂，手掌里都是青年手臂上满噹噹的肌肉。 他和贺万舟的身材不相上下，但他骨架小，再怎么练都没贺万舟那么有力健硕，这註定了他就得做下面的那个。 老实说，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尴尬的，毕竟他比贺万舟年长八岁，细细算起来，他念大学的时候贺万舟还只是个初中生愣头青，被比自己小的人压，杉青还真有点不自在。 但贺万舟见他走神，手里边一用力，杉青就哼了一声。 他不知道他这声在贺万舟耳朵里就像炸弹一样，听得贺万舟差点没直接把他裤子给扒了横冲直撞。 幸好贺万舟知道硬来肯定不行，那样就前功尽弃了，这样勉为其难才压住那股邪火。 杉青消受不住，开始讨饶：「太快了，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贺万舟眼里有一股□□，杉青没看到：「哥指的慢慢来，是要慢到什么时候？」 杉青根本答不完整，因为贺万舟手里坏心眼地一用力，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说啊，哥？」贺万舟偏偏逗他，在欲望面前痞里痞气。 杉青压根没受到过这样的挑逗，理智那条线崩地一下断了，也不再管什么慢不慢快不快，一咬牙一闭眼，勐地抓住贺万舟的衣领吻了上去。 -------------------- 感谢在2024-06-05 04:37:21~2024-06-06 00:4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荞麦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杉青就觉得自己眼前不知道多少条白线打结缠绕，他分都分不清，脑子也一片煳，没一会他就大汗淋漓，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 贺万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杉青慌慌张张手一拦，把人截了个胡同：「别，别在这里......」 贺万舟吻他：「为什么？」 说他怕吗？有什么可怕的，吻都接了该摸的也摸了还这么扭扭捏捏也实在太可笑，可他就是会害羞，多久没做了，他真的没法直接接受。 他只能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话刚一说完，杉青就闹了个大红脸，他虽然知道这种东西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但他的教养不允许他说这么直白，被逼得说到这份上还是第一次。 贺万舟手停了一下，但也没停多久，手指还是稳稳噹噹，弄得杉青一个激灵，咬紧牙关也止不住抖。 「哥，在我这儿要那种东西？」贺万舟贴着他的耳朵痞里痞气地说。 贺大少爷在sc的当儿上能是什么正人君子，什么伪装什么温柔和细心全都餵了狗吃，恶劣的本性一览无遗，平时完全不顾那些sh的痛苦。 但他也有本事，能让那些人出血了都不会说一个差字。 放到杉青身上，他已经够体贴了，能血脉喷张忍到现在而没有直接摁住杉青往下x，他已经算是忍到本去了。 好在现在乌漆嘛什么也看不清，他贺大少爷的恶劣本性才被遮得严严实实一点都不带出现的。 杉青疼得后背一阵发凉，「不是这个问题......我太久没做了。」 贺万舟的手立刻一停。但随之而来的，是更疯狂的…，把杉青弄得翻江倒海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但其实过了那个坎，杉青也慢慢从痛苦里品出一丝甜头来，而且这甜口的范围越来越大，从那个不适应的地方扩散到嵴背脖颈，直往他的天灵盖去。 杉青的身体突然剧烈cd了一下，通红的脖颈往后仰，痛苦地搭在贺万舟的肩膀上。 第22页 然而正是这个当儿，门外突然传来了说话声：」贺万舟和杉青哥去哪儿了？」 杉青勐地一吓，刚要喷涌而出的那股劲儿被掐了头，后背的冷汗直流。 「不知道，刚才看见他们一起走的。」 对话声非常近，几乎就在他们身边，也就隔着一扇门。杉青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门的隔音差到根本没什么可信性，他们两个只要再大声点就能直接被发现。 「刚才这里好像有什么声音？」 杉青顿时瞪大了眼睛，然而就在这时贺万舟的手探他，杉青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他咬着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门外的人进来一探究竟，撞破满屋不堪入目的东西。 偏偏贺万舟这个时候手里的动作不但一点没轻，反而找准了他最怕又难以抗拒的地方，非常有技巧性地…，杉青差点闷哼出声，急忙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贺万舟咬住他的脖子后边，坏心眼地逗他，好像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出声。 「要不要打开门看看？」 杉青心里一紧，可是一股又一股的海浪不断地拍打他，冰火两重天，他根本顾不上其他。被发现的恐惧和不断涌来的刺激融入一体，杉青完全招架不住。 他几乎要攀上云巅，身体陷入海浪里边，平时坐飞机起飞那一刻的失重感都没现在这么强烈。 「算了咱们待会不是还有庆功宴要赶紧去吗，他们也肯定不会在这里，准备室里的灯都坏了，去别的地儿找吧。」 随着脚步声的离开，杉青的身体也停止了痛苦的...，瘫软在贺万舟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这一刻，什么冷静自持什么成熟，在贺万舟面前像塌方一样，塌得彻彻底底，毫无形象可言。 贺万舟还贴过来吻他耳朵，肆意地在黑暗里放大他声音的魅力：「哥，你刚才好......」 杉青再次闹了个大红脸，但刚结束后的感觉还停留在他的身体里，他没那个功夫去反驳。 更何况......他确确实实爽到了。 他活了三十年，恋爱也谈过，□□也有过，但相比这一次，前面的全都是清汤寡水，连个调味都可以算得上是没有。 这一次哪怕是没有做全套，他都爽得彻头彻尾，招架不住的同时又完全上瘾。都说上床是让对方服帖心动的开始，杉青第一次开始认同这个说法。 杉青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内里的本性原来是需要释放，也会变成这样吗？他对自己刚才的反应感到尴尬，但实实在在又无可厚非。 而且......刚才被发现带来的刺激感非常直接地冲击了他的每一个感官功能，无限放大沖盪着他，他现在还没从那阵余晖反应过来。 他都不知道......这种背离了常规的感觉原来是这么有余力。 杉青还在愣神，贺万舟已经咬住他的耳朵，笑着说：「哥，我等你准备好。」 - 庆功宴当然没法去，他们也没法说是杉青刚做完腿软了站不住，贺万舟随便找了个藉口搪塞过去，抱着杉青走了。 回到杉青家，贺万舟把人里里外外伺候好，给人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抱着杉青放到床上又给人抿好被子了，才起来准备出去。 杉青抓住了他的衣角，但贺万舟把视线落到他的身上时，他又红了一张脸，把手缩了回去。 才经歷了一场他觉得酣畅淋漓差点灵魂出窍的情事，现在贺万舟走了他又拉住人衣角，难免不会被人误以为是自己捨不得。 贺万舟也就这么含笑看着他，没说话。 杉青只好说：「已经很晚了，你可以住在这里。」 贺万舟笑了一下，走过来把膝盖撑在床上两手撑在他的身侧，以一种压迫式的姿势把他困住了。 「哥捨不得我走？」 离得太近了，杉青都能感觉到贺万舟的唿吸，脸又挨得那么近，很难不让他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场情事。 杉青都要纳闷了，他之前也没这么急色，怎么一到贺万舟面前就完全乱了套呢？ 杉青着急忙慌想起来，结果手肘碰到了贺万舟的腹肌又不小心蹭到…，弄得贺万舟闷哼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杉青又闹了个大红脸：「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哥不是故意的，」贺万舟痞子似地笑了声，「哥只是想让我把你做爽了。」 下流的文字和语气顿时让杉青头皮发麻，一阵一阵的。 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直接黑脸，但没法啊，面前的是贺万舟，两个小时前他俩刚确认了关系，还顺便火急火燎地做了半场爱。 都这么亲密了，贺万舟平时也不是个会正经说话的，现在氛围正浓说点床边的下流话怎么了？ 杉青这么劝自己，身体上的本能感觉消磨了自己的大片理智。 也怪他禁慾了太久，贺万舟的活儿也确实好，导致现在一旦开了这个头，就跟得了甜头的小孩儿似的，追着蜜跑。 只是这个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响了几声，打破了一点升腾起来的气氛。 杉青看了一眼，那是贺万舟的手机，刚才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为了方便放那儿的。 但贺万舟完全没有接的意思，拧着眉眼神也冷了不少。见没人接，电话仍然响个不停，贺万舟干脆直接起身，看都没看把电话摁关机了，低声骂了句「妈的」。 第23页 杉青察觉到贺万舟身上气场一瞬间的变化，问：「怎么了？」 「垃圾电话。」贺万舟看了杉青一眼，表情也柔和了一点，走过来亲了一下杉青的额头，好像刚才的不耐烦和煞气完全不存在。 他说，「哥的表情好诱人，真想把哥直接摁到我的怀里。可惜了。」 但贺万舟说完这些话后，也没真的怎么样，而是坐了起来又把滑下去的被子重新给人盖上了。 他打趣着说:「哥今天先好好休息，我担心哥的身体消受不了我，就下次吧。」 杉青脸都红了，心想平时贺万舟虽然嘴巴胡言乱语了一点，但说的话也没现在这么没规没矩字字都带色的。 不过说到底他虽然觉得有些难堪但也不排斥，反而觉得心脏涨得厉害。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说留就是杉青自己上赶着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让贺万舟回去注意安全。 贺万舟和他来了个黏黏煳煳的舌吻，走了。 刚出楼道，手机又响了，贺万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摁了接听。 贺绍尊怒气冲天：「贺万舟！刚才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赶紧给我滚回来！今天不知道什么日子吗！」 贺万舟慢悠悠反问：「什么日子？」 「你！」贺绍尊气急败坏，「今天是你妈的生日，全家都在等你一个人！」 贺万舟嗤笑了一声：「我妈？我妈早死了，你要想和我妈团聚，可以去地下。不过……」 他轻慢地笑了一声：「我妈不待见你。」 「你……！」贺绍尊气得在那边唿吸都不畅，「你成天去睡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我不管你，你玩了这么久，还没玩够吗？！你至少……」 贺万舟手指一点，直接挂了电话。 玩？ 贺万舟冷笑了一声，转头去看杉青的那扇窗户。 是玩，他还没玩够。 -------------------- 短短一章锁了我20来次（笑）只能用「……」代替了（烟） 谢谢绿站妈咪让我改邪归正（笑呵呵） 感谢在2024-06-06 00:46:28~2024-06-09 15:4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荞麦面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这还是杉青第一次那么快和别人确定关系，从他和贺万舟认识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月左右，这短暂又具有冲击力的时间给他带来了一种打破生活常规的冲突感和充盈感。 杉青虽然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但内心并不排斥这些感觉，反而在那晚之后，心里被贺万舟这个人填了个满满当当。 一开始，杉青出于从小受到的内敛传统教育，对于这种冲动的□□还有些半推半拒，甚至有些牴触，但贺万舟一步步挑逗他，带他去从来没有去过的领域。 杉青积累的欲望就这么在贺万舟的手上像开了闸的洪水，拦也拦不住。 那晚虽然贺万舟和他没做完全套，但给他的体验却不是一星半点的，他现在偶尔想起来都嵴背有点麻，跟钻了一条缝似的。 而贺万舟给他的耐心和在意，也是他之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确认关系后的这一个月里，贺万舟几乎天天都和他黏在一起，在他工作的时候就在一边乖乖等他，一旦他下班了去休息室，往往还没来得及把外套脱掉，贺万舟就会挤进来，把他抵在储物柜上，和他接一个窒息的吻。 等杉青被吻到满脸通红差点喘不上气了，贺万舟再把他抱到沙发上，亲自伺候他换上自己的衣服。 还好这休息室没有监控，不然保安如果看到了两个大男人接吻，其中一个还被伺候着穿衣服裤子，他不得在科室甚至整个医院丢脸死。 等下了班，贺万舟就开着机车带着他去贺晟生开的酒吧里，即兴唱一首摇滚乐，下台后趁着台下的人还沉浸在音乐里，捏住杉青的下巴和他再接一场吻。 那种别人一回头就会发现的隐秘刺激感真的不是一般地大，可是每次杉青有这股担心了，贺万舟就会给他身体加倍的抚慰，让他迫不得已跟着贺万舟的脚步走。 演唱结束，贺万舟就会送杉青回家，让杉青早点休息，因为杉青第二天还要坐诊。 但一般都早不了，贺万舟走之前会讨一个离别吻，吻着吻着两个人就起了反应，慢慢演变成了杉青被压在沙发上，好一阵缓不过劲儿。 如果遇到两个人都有个把短假，那门就不用出去了，一天到晚门就没开过，两个人交缠在一起，你来我往地挑拨着，像从未开过荤的野兽。 一开始杉青心里还有些牴触，毕竟之前的爱情一直循规蹈矩温和入水，突然像这样像野兽一样纠缠在一起，这让始终不吵不闹素质教育的他有些难以接受。 贺万舟也没逼着他，但也没打算就这么和他一起慢慢接受下去。贺万舟看出了他的担心，却没有放任他兀自担心，而是用技术让他爽到没时间去想东想西。 杉青自认为自己没那么急色，可是在贺万舟的伺候下，他就渐渐放任自己欲望的释放，听从贺万舟在耳边的甜言蜜语。 他们不断地接吻，不断地□□，在那个房间里，可以用到的地方都被他们弄了个遍，处处都是他们纠缠在一起的痕迹，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上就又被脱下，但确切地说，是杉青身上的衣服。 第24页 贺万舟永远那么游刃有余，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沉沦，漫不经心的，泰然自若的，却带着一点欲罢不能。 这种纸醉金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月末，贺万舟乐队要筹备另一场演唱会，而杉青也接到了杉老头要回来的电话。 他们没再从早到晚黏在一起，恢復了之前贺万舟接杉青上下班的日子。 杉青走出房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心想他们这段时间到底过的什么旖旎沦陷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嵴髓都是酥的。 下午杉青查完房，又给晓旻做完基础的术前观察后，才回到值班房和赶过来的陈晓春交班。 陈晓春一看到杉青就皱起了眉，摸了摸下巴八卦地说：「杉大夫，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这会杉青刚摘下口罩，嘴角的笑容都没来得及压下去，他也没想过要掩饰，笑着问：「怎么了？」 陈晓春被这笑容晃得一愣：「遇到好事了？你之前看着总是心事重重的，现在嘛......」 她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杉青的笑容。 「就像是谈了恋爱被蜜糖滋润了一样。」 她以为杉青会否认，但没想到杉青的笑容更明显了：「嗯。」 「啊？杉大夫你......」 陈晓春还想再说什么，杉青却已经拿起了衣服推门出去：「陈医生我先走了，万舟还在楼下等我。」 说完，没等陈晓春有什么反应，门就已经阖上了。 陈晓春怔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有医生喊她去帮忙做术前检查才回过神来，她连忙应了声同事，才皱着眉回过头看着杉青走的方向。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里特别像贺万舟背影地照片，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 杉青紧赶慢赶跑到楼下的时候，贺万舟已经等在那儿了，他一笑，走过去给了正在抽菸的贺万舟一个满满当当的拥抱。 贺万舟一愣，手里的菸灰掉了一些，用空着的手抱住了杉青的背，稳稳噹噹接住了杉青。 他亲昵地吻杉青的鬓角：「哥，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嗯，刚才一想到会见到你我就高兴。」杉青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我是跑着来见你的。」 「......哥，」贺万舟看着他，接着抱得更紧了，俯下来嘴唇几乎要贴到杉青的耳边，「你是在诱惑我吗？」 杉青的脸霎时红了。 贺万舟的声音就像有魔力一样，一听到就能让他回想起那段短暂日子里的疯狂。但这里毕竟是医院门口不是在家里，还是得收敛点。 杉青后退了点，有些不好意思。 贺万舟也没再逗他，帮他打开了车门，说：「哥，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杉青点点头，上去了。但到一半的路上，杉青突然接到老头的电话。 老头听着很兴奋：「儿子，爸到机场了！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杉青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正在开车的贺万舟一眼，「爸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 「没呢，研究提前结束了，我想你和你妈了，这不就提前两天回来了？」老头难得惦记着杉青，「你和贺万舟那小子相处得怎么样啊，没欺负你吧？」 杉青被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何止没欺负，两人还谈起了恋爱，轰轰烈烈着呢。 「儿子，没事吧？贺万舟他真对你怎么样了啊？我就知道那混小子......」 「爸，」杉青见老头有唠叨起来的趋势，连忙打断，「我现在去接您，您先在机场等一下，我半个小时后到。」 「好嘞我的乖儿子。」 杉青挂了电话，嘆了口气：「万舟抱歉，我爸回来了，现在在机场，今晚我们就不一起吃饭了，我待会回家开车后去接他。」 他和贺万舟今晚本来都忙，抽了个时间一起吃饭，但现在老头突然回来了，那肯定不行。他还不知道怎么和老头说，他和贺万舟在一起了。 他家老头虽然思想开明也知道他是同性恋，但一回来就和他说「嘿你儿子和你重点培养的学生搞在一块儿了」，任谁都接受不了。 「教授？」贺万舟说，「我不可以一起去接他吗？」 杉青一愣，「可以是可以，只是......」 「那哥我们一起去接教授吧，」贺万舟打了反向盘，往机场的方向掉头。 杉青犹豫了，他还没想好怎么和他爸说这件事，他爸看着挺开明的，但他不知道他爸能不能接受。他也不是想藏着掖着，两人的关系总得见家长，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贺万舟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哥是不想让教授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吗？」 杉青以为贺万舟难受了，连忙解释：「不是，只是想先让我爸歇一歇，过段时间我再和他说，我爸......有高血压。」 他还没和贺万舟说过郝平初的事情，所以说了其他的理由。 之前和郝平初分手那事儿，已经把他爸气得直接提了椅子要去揍郝平初，导致现在他爸听说有人要靠近他了，他爸都得审讯好久。 虽然他爸日日夜夜盼着他找个好对象，但把关这事儿他爸可一点没放松。 他也不是不信任贺万舟，只是两个人年龄相差太大，他爸估计得误会两个人其中一个只是玩玩。就连他一开始都以为贺万舟只是玩玩，没认真对待。 他本以为贺万舟会介意，但没想到贺万舟只是笑了一下说：「听哥的，我不介意。」 第25页 杉青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隐约也缺了一小块似的。 - 杉青到航站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爸，靠着两个大箱子站那儿低头玩手机，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单眼相机，完全不像一个五十岁的老头。 如果不看他爸满头白髮的话，真以为那不过是四十多岁的富有成熟韵味的大帅哥。 杉青走过去，喊了他一声：「爸。」 杉胡天听见声音抬头，看见自己儿子眼睛一亮：「儿......」但看到站在后边的贺万舟后惊喜的声音戛然而止。 「万舟怎么也在这儿？」 「教授。」贺万舟主动过去拎了箱子。 「爸，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万舟也在旁边，就说要一起过来。」 杉胡天狐疑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眼贺万舟，眼里满是警惕。 杉青心里一紧张，生怕老头立刻看出来，对他们的关系提出质问。他还不想让他爸知道，这样老头会对贺万舟有偏见。 「儿子，你过来。」杉胡□□杉青招招手，示意他到一边。 杉青有些忐忑地走过去，「爸。」 杉胡天又看了眼恭敬站在那儿的贺万舟，皱着眉低声问：「儿子，那小子是不是在追求你？」 -------------------- 括号里是贺万舟的真心话，之后都是 第13章 杉青没想到他爸火眼金睛，没几分钟就察觉出了不对。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声音卡在嗓子眼儿没说出来。 正巧他爸的手机铃响了，是他妈打过来的电话，杉胡天看了他一眼，接了电话的同时眉头立刻舒开，笑得乐呵呵的：「诶老婆，嗯儿子接到我了，我们现在就回去，今晚吃啥？吃你做的红烧肉，我就好这口。」 杉青在一旁候着，听着他爸「诶诶」地应着电话，悄悄松了口气。 等杉胡天打完电话，刚才的话题也接不上了，索性留着以后说。 他把同样在一边候着的贺万舟喊上：「小贺啊，今晚一起去家里吃个饭吧，之前一直在国外忙着研究，还没来得及和你真的面对面了解了解。」 贺万舟也应得痛快：「好的教授。」 回到家一打开门，一股香味儿直钻出来，杉女士在厨房里听到开门声，笑着出来迎接。 「老头子，回来啦，这段时间累不累？」她又看到了杉胡天身后的两个人，「儿子，快进来。这是小贺吧，也快进来。」 杉青连忙应了声，带着贺万舟进来了。贺万舟也规规矩矩道好，面对温和的师母也敛起了平时的散漫。 菜也做好了，三个人也没闲着，杉胡天负责端菜，杉青和贺万舟负责摆碗筷，完全是一家人的氛围，如果没人提，都不知道贺万舟是一个外人。 人多热闹，平时不怎么着家的父子两现在回来了，还带回来学生吃饭，杉女士当然高兴，笑得温婉，常让贺万舟夹菜吃。 期间杉青的手机上收到了陈晓春发过来了一张照片，但照片好像没发送成功，杉青点了几下没点开，陈晓春又没再发什么，他就把手机放一边没理了。 贺万舟乖乖应着：「谢谢师母。」 杉胡天也说：「小贺啊，亏待你了，前段日子我在国外弄研究，都没来得及带你熟悉t大，和你见个面聊聊你实验上的事情。」 「没事的教授，杉学长也带我去逛了，我基本都熟悉了。」说完，笑着看了杉青一眼。 这还是杉青第二回从贺万舟嘴里听到「学长」两个字，嵴髓一麻差点给噎住。相比第一次时的厌恶，这一次就跟当众调情似的。 「儿子，你咋了？」杉胡天问他。 「没事，就是不小心噎到了。」杉青忙喝了口水。 杉胡天话里有话，说给杉青听却看着贺万舟：「吃个饭都能噎着，儿子你吃饭不专心啊。」 杉青装作没听懂。 本来老两口说要留贺万舟在这儿住的，但杉青和贺万舟明天一早都有事，不方便住下。两人又陪着老两口说了会儿话，就说要走了。 杉青自己在市中心买了房，不和老两口住，也和贺万舟一起走。 出门前，杉胡天让贺万舟先去开车，留下杉青说了会话。 「爸，怎么了？」杉青等着他爸说话，有些紧张。 他爸很重视待客，平时家里如果有客人来了，都得杉青送客人下去，这次让客人先在下边等着还是头一回，说明有要紧的事儿非得现在说不可。 杉胡天看了眼在客厅里专心看书的杉女士，掐低了声音说：「儿子，感情这事儿爸不掺和你，但是爸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一旦决定和一个人在一起了，要先了解他的人才行，不能太快。」 「爸......」 「你别怪爸说得直白，爸只是不想你再伤心一次。」 「我知道了爸。」 - 回去的路上，杉青没和贺万舟说刚才他爸对他说的话，但心里想了很多。 他知道他爸是在关心他，担心他重蹈覆辙，又喜欢上了一个虚伪的东西。老实说，他和贺万舟的感情也确实发展得迅速，就跟坐了火箭似的。 一开始他也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不真实，毕竟他觉得一段感情真正的开始得从了解双方开始，而他对贺万舟几乎是一无所知，贺万舟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都不知道。 第26页 可即便如此，贺万舟身上狂妄自大可又真真实实又本事的魅力也吸引着他。那一晚舞台上深情的贺万舟，让他重燃了对感情的希望。 那种感觉是说不清的，就这么一个瞬间的颤动，把他过去的担心和犹豫全都推翻了，他想要向前走，而贺万舟对他的追求就是一个开始，一个契机。 贺万舟确实看着挺纨绔子弟不重视感情，但这人也实实在在的，满眼都是对他的爱意，他无法否认。 所以他思前想后，决定听从内心的悸动，开始这段感情。而贺万舟也没让他失望，一开始就给了他轰轰烈烈的缠绵和欲望。 都说男人听从身体的感觉，深受传统教育的杉青还不信，经过了那段短暂的不知日夜缠绵的日子后，他确确实实被贺万舟的活儿给征服了。 杉青侧头去看正在开车的贺万舟，鼻樑很高，侧脸刀削斧凿又在夜色中带着一点低迷的柔和，看一眼都觉得帅得心动。 他得承认，他是一个非常喜欢看脸的男人，别的不说，贺万舟的脸和身材就是世间的尤物。 「哥怎么一直看着我？」贺万舟看着前面，笑得悠然自得，「哥是不是想和我接吻了？」 杉青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脸一红收回了视线，「没有，不是。」 「真的不是？」贺万舟逗他。 杉青没说话了，抬头看了眼红灯，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顺从自己的本心双手搂过贺万舟的脖子吻了上去。 其实就是轻轻一碰，连舌头都没伸出来，蜻蜓点水似的非常单纯的吻。 贺万舟眼睛都瞪大了，眼前全是杉青放大的帅脸和颤抖的睫毛。 杉青还是第一次主动去吻贺万舟，而且还是在随时都可能被发现的地方，他的心脏跳得跟鼓似的。 他只贴了一小会儿，就开始往后退，结果退到一半，被反手扣住了后脑勺，又被压了回去。 他的嘴唇再次贴上贺万舟的，只不过这一次的吻就没那么清纯了，贺万舟撬开他的牙关单刀直入，毫不客气地搅弄着他的口腔，在他的嘴里边肆意闯荡。 杉青梅反应过来这么激烈的吻，被掌控了好一会儿才闷哼出声，主动迎接上去。这给了贺万舟更大的主动权，手没一会就从他的衣服下摆钻进去。 杉青还记得他们在车上等着红绿灯呢，残存的理智让他一把摁住了贺万舟蠢蠢欲动的手。 「别......回去再说。」杉青被吻得有些喘不上气，脸都是红的。 贺万舟紧紧盯了他一会儿，直到后面的车开始摁喇叭，交警往他们这边走了，才惩罚似地在杉青的腰上暧昧地掐了一下，重新把手搭在方向盘上。 杉青不敢再随便看了，生怕两个人都没剎住车，隔天就被交警当成反面例子教育人民群众。 回到家门开了还没关上，两个人就已经剎不住车了，边接吻边脱衣服，半拖半抱着走进卧室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被点燃了火，没一会儿就烧得两个人都疼。 杉青还是没怎么适应这么激烈的性爱，缴械投降后彻底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的身上倒还挺清爽的，还穿着一套舒服宽松的睡衣，估计是贺万舟帮他清洗干净了又帮他穿上的。 他也挺不好意思的，三十岁的人了，还要别人帮忙穿衣服。但仔细想想，这不都是贺万舟造成的吗，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客厅里传来音乐声，杉青赤脚踩在羊绒毯上，循着声音走出去。 客厅里没开灯，贺万舟正在弹贝斯。贝斯的音很活泼，哪怕是像杉青这种没了解过音乐的人，听得脚步都是一顿。 就像汪夜色下汪洋大海扑面而来，带着跃动的音符，在他的心上一跳一跳的。 平时漫不经心总是有些不着调的贺万舟，在弹起贝斯来却是全神贯注，好像生来就是该受到所有人的视线关注。 杉青的心为之一动。 他眼中的贺万舟就是这样，虽然平时嘴巴没个正经，但该认真的时候就认真，该讲理的时候就讲理，既有青年的放肆和张扬，又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和成熟。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他才明明知道贺万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还是决定选择相信这段感情。 他明白他爸是担心他才说的那些话，但他也很想告诉他爸，他相信贺万舟不是那种会玩感情的人。 或许他现在还不是很了解贺万舟，那他就在这段感情里慢慢了解，他们总能够互相深入的。 贺万舟试完音停了下来，杉青走过去，借着月色去看贺万舟。 「哥？」 「万舟，」杉青紧了紧心脏，「我可能还没和你说过。」 他吞了下口水，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也怪他只谈过一场恋爱，而那段感情也无疾而终，没有留给他美好的回忆，所以要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还和十来岁的小男生似地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他觉得如果今天不趁着这份心情对贺万舟说这句话，之后或许就很难找到那个氛围去直白地坦诚了。 贺万舟放下了手里的贝斯，分开他的腿将他抱到了腿上。 贺万舟看着他，浅灰色的眼睛在月夜下疏离又深情，杉青差点分不清这双眼睛里的感情。 他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发抖。 第27页 「万舟，」 他说：「我喜欢你。」 -------------------- 感谢在2024-06-13 23:54:19~2024-06-14 23:2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荞麦面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贺万舟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杉青感觉到扶在他腰间的那双手都紧了紧。 但贺万舟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杉青，面上也什么都没表达出来，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吃惊。 但应该是高兴的吧，毕竟杉青从来没有看到过贺万舟这种表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十秒也或许是几分钟，贺万舟才抱住他，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沙哑地说：「哥......你是认真的吗？」 贺万舟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在这月色朦胧的美好氛围下杉青也没法多想，他有些羞赫又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嗯。」 贺万舟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哥，你能再说一遍吗？」 杉青脸一红。 其实杉青是受内敛教育长大的人，很少听老头和老太太说爱他，爱意的表达全在日常生活的关心里，像那种直白性的语言还真的很少有。 所以杉青也没有直接口头表达爱意的习惯，况且他现在也三十岁了，也老大不小了，他这个年纪的同学孩子都上小学了，他也被喊叔叔了，嘴上就更不会提爱不爱的了。 他能够大大方方地承认爱这个人，但会不会把爱挂在嘴边又是另一回事儿，所以每次贺万舟说爱他的时候，他都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和贺万舟确认关系后的这半个月来，贺万舟始终不吝啬对他的表爱，动不动就来一句「哥我爱你」，吃饭的时候看着他说，窝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说，睡觉前也说。 一开始他觉得这是贺万舟的习惯，年轻嘛，没什么是不好说出口的。后来他才发现，贺万舟是在等他呢。 等他明明白白地说喜欢他，等他给他一个答覆。 所以杉青也想了很久，觉得自己既然和贺万舟谈上了，也得考虑一下对方的心思，总不能一直按照自己的习惯走。 两个人嘛，既然决定了要走下去，总得双方都熟悉着互相推推进进的，那样才能长久。 杉青等这一个开口的机会等了很久，也在心里准备了不少时间，没想到刚才开口的时候还是声音在颤，心跳得跟打鼓似地，手脚也有些软。 还好他现在是坐在贺万舟的腿上，不然如果是站着，他保不准能不能站稳。 但是贺万舟让他再说一次，老实说他没法不害羞。他也奇了怪了，自己都多大一人了，怎么还会为这种事情心跳如雷，跟小姑娘表白似的左思右想。 「哥，」贺万舟闹他，「我想听。」 杉青只能咬咬牙，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说完，把滚烫的脸埋到贺万舟的肩上，闷声说：「我都让你和我一起住了，以后想听多少都可以。」 这句话已经消耗了他多大的勇气，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很被火烧了一样。 好在贺万舟也没继续闹他，亲昵地吻了吻他发烫的耳垂后就抱他进去睡觉去了。只不过在杉青睡熟之后，他又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安稳睡着的杉青，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 热恋期的杉青心情很好，看什么都是好的，就算连着一个月没休假，他也没什么怨言。他本来就是个工作狂，只不过之前是没什么感觉的工作，现在是高高兴兴地工作。 因为下班之后，贺万舟会来接他，他们会腻歪在一起，看一部电影或者一起做一顿饭，这完全是杉青想要的日子。 只不过万事都没个一帆风顺，杉青的好心情没能有维持多久。 陈晓春喊助理来找他的时候，他正送完最后一个患者，刚脱掉医用外套，给贺万舟打着电话说今晚出去吃。 「杉医生！」小助理直接闯进科室，连喘带气儿地喊他。 小助理平时温温和和一人，没这么咋咋唿唿，杉青意识到有事儿：「怎么了？」 小助理着急得气儿都没喘上：「杉医生快来帮帮忙！晓旻她爸闯进病房，拿针管扎人威胁说要带走她！」 杉青心里一沉，和贺万舟说了一声后直接挂断电话：「快走！」 赶去那边的路上，杉青问小助理情况，小助理说：「刚才我给晓旻照例抽血检查，结果一个男人突然闯了进来，直接抢走了我手头上的针管，还大叫着说不准动他女儿！」 杉青拧紧了眉，加快脚步：「现在情况怎么样？」 「保安也过来了，但他一直用针管掐在晓旻脖子上，一定要把人带走！」 杉青去到病房一看，那个男人掐着晓旻的脖子已经挪到咯窗户边，手里掐着一支针管，针管直接对着晓旻的喉咙，而晓旻脸色煞白，几乎喘不过来气，那是哮喘发作的症状。 如果不及时治疗，很难说会有什么不可逆转的后果。医生和保安干着急，已经有人报了警，都在祈祷快点过来。 陈晓春见杉青来了，跟见了救星一样，连忙把杉青拉到一边着急地低声说：「晓旻亲爸，赌博赌输了钱，说没钱治，要把人带走。」 杉青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男人发出一声狂兽一样的嘶吼。 第28页 「别过来！今天我要带走我的女儿，谁都别拦我！」男人见这么多人围着他，急红了眼，针管作势要往晓旻喉咙里扎。 「晓旻爸爸，」杉青往前走了一小步，但始终保持在不刺激男人的安全距离，「晓旻一直说想你，之前住院的时候也说想见见你，担心你一个人在家会很寂寞。」 男人的手一顿，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白得几乎要透明的晓旻，很快又抬起头，死死瞪着杉青：「你说的话算个屁！」 说要针管扎得更深了点，杉青脸色一沉，一移眼却看到男人背后的窗外已经有个警察在向他示意。 杉青不动声色挪回了目光，继续耐着性子劝阻男人，尽量说一些好话，而男人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就在男人把针管放下的剎那，窗户外的警察趁机手紧紧扣住男人的手一扭，男人吃痛松开了晓旻。 杉青立刻跑过去，把晓旻接过来送到了陈晓春怀里，自己跑过去协助警察一起把男人给扣住，结果男人手劲也大，一使力挣扎针管掉了，但是抽出了口袋里藏的一把小刀，反手扎进了杉青的手臂里。 杉青吃痛，但没后退，警察见状立刻反扭男人的人，手摁着他的头把他扣在了地上。 旁边的保安迅速冲上去把男人摁住，没几下就把他扭送到了门外的警车。 警察交接完毕，转头来找杉青，担心地问他：「医生，你的伤口……」 杉青这会只顾着检查晓旻的情况，见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把她交给陈晓春，听到警察这么问，才看到手臂上的血口子，反应过来似地「嘶」了一声。 但他觉得伤口不深，抽气也只是下意识的，他摆摆手说：「没事，待会消消毒就可以了，警官你没事吧？」 警察摇摇头：「没事。」 他见其他医生抽不出空来帮杉青处理，皱了皱眉自己去找护士拿来的碘伏和绷带，「多谢你刚才的帮忙，我帮你消毒一下伤口。」 杉青觉得人民警察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再推脱就太诺诺捏捏了，况且一只手也确实不好消毒，所以大大方方把伤口摆了过去：「谢谢。」 警察干活也利落，一下就给他处理好了也包扎好，临走前和杉青要了联繫方式，说之后如果有相关的问题可以及时找他，也算是多谢他这次的帮忙。 杉青也没多想，想着多一个人以后帮忙也没事，就给了他自己的v信号。 - 处理好各种后续事情，杉青才有时间歇一口气，但这气儿还没歇过来呢，就看到贺万舟来到了他们科室。 杉青低头看了眼手机，有些惊讶。 打电话的时候贺万舟还在t大，t大离这儿路程至少一个小时，加上现在高峰期，不堵车才怪，来这儿至少也得一个半小时。 可距离刚才挂电话还不到一个小时，贺万舟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头髮被吹得乱糟糟的很像鸡窝，额头上也满是汗，看着就是飙车过来的。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挡住贺万舟的帅，甚至有一种汹涌蓬勃的野性帅，看得杉青的心怦怦直跳。 贺万舟也看到了他，一双长腿迈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了杉青。 「哥……」贺万舟沉吟，语气中带了委屈，「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道你突然挂断我有多担心你吗？」 杉青这才想起来，他的手机好像一直响个不停，但一沓一沓的事情接踵而至，他没那功夫去看。 现在想起来，原来是贺万舟给他打的电话。 杉青知道贺万舟是在担心他，也顾不得其他人的眼光了，抬起手抚了抚他的背，安慰说：「没事的，就是临时有点事没来得及和你说，你别担心。」 贺万舟也没问是什么事，他闷声抱怨：「哥你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好，我知道了。」 贺万舟抱着杉青的手臂紧了紧，正好压到了杉青的伤口，杉青吃痛下意识倒了口凉气。 声音非常小，但被贺万舟敏锐捕捉到，贺万舟身体一滞，松开了杉青低头去看：「哥，你的手臂？」 「没事儿。」杉青安慰他，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但没说警察加他的那事儿。 刚才一抱又让杉青的伤崩裂了一点，杉青也没逞强，让贺万舟给他重新包扎。 贺万舟低头给他包扎，动作轻柔到没说话，脸色沉得要命。 杉青以为他生气没及时联繫他，包扎好了就把他拉进一个监控看不见的角落里，亲了他一口：「好了别生气了，我饿了，去吃饭吧，我约了饭馆。」 贺万舟低低地「嗯」了一声，情绪不明。 -------------------- 第15章 去到楼下杉青才知道，贺万舟为了飙车过来找他差点连人带车掀翻了出去，还好他车技够稳，硬是在滑移的时候单脚给稳住了。 杉青心疼得不得了，拉着贺万舟上下检查膝盖，还好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膝盖那儿破了个洞。 机车上的零件也有损伤，骑不了只能喊人送去了维修，两个人干脆也懒得去下馆子了，窝回家随便煮了点吃。 不过明明手臂上一条血口子肉都能看到了，可是杉青跟没事儿人一样，吃了饭窝在贺万舟怀里乐呵呵地，除了洗澡的时候不方便之外，其他都照常。 就是睡着的时候翻身不小心压到手，疼一会儿就哼哼唧唧的，但没一会儿又抱着他睡沉了过去。这个时候的杉青放下了成熟的性子，特别像一个想被疼爱的小孩儿，被安抚了就可劲儿地欢喜。 第29页 但贺万舟在旁边看着他疼得下意识皱起来的眉头，目光沉到不行。 他掀开被子拿起电话走到阳台，关上阳台门后才打了贺晟生的电话。 贺晟生没一会就接了：「万舟？」 「贺晟生，我记得你在拘留所里边有人吧。」贺万舟点了支烟，声音听不出情绪。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是有，怎么了？」 「帮我找个人。」贺万舟的声音阴沉得可怕，「我要好好给他点教训。」 「……是关于杉青今天被伤的事吗？」 贺万舟没说话，把剩下的烟掐灭了。 「万舟，你别冲动，为了一个情儿把拘留所里的人翻腾出来，被贺叔知道了绝对饶不了你，他现在本来就在起头上。」 「你别管那么多，让你弄你就弄，我不会在贺绍尊面前提你一个字。」贺万舟心里没由来地烦躁，狠狠抓了一把头髮，「我要亲手把那个傻逼弄了。」 贺晟生也没有再劝，他知道贺万舟的脾气很硬，想到什么就必须得干什么，不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没想到的是，贺万舟竟然会为了一个情儿花时间精力去出气，这压根就不像贺万舟。 他又劝了句：「别把那个情儿太放在心上，玩玩就行了，你爸还指望你玩完了赶紧回贺家传宗接代继承家业。」 说到这个贺万舟就烦，「放你的狗屁，老子是同性恋，只玩男的带把儿的，别他妈在这里膈应人，赶紧滚蛋，把那个人找出来，别在这里傻逼似的替贺绍尊说话。」 在这一点上两兄弟说不到一块儿去，贺万舟直接挂了电话，又点了支烟，看着对面乌漆嘛黑的一大片勐吸了一口烟。 一支烟还没吸完，贺万舟又把烟摁灭，正要开阳台门进去，又想起杉青不喜欢闻烟味，烦躁地「啧」了一下后又把阳台门狠狠关上了，在外边足足晾了半个小时的风身上散了味儿才重新进去。 - 杉青的伤是在右手臂，他的习惯用手又在右手，暂时接不了诊也做不了手术，医院给他表彰后干脆给他放了半个月假，让他好好休息养伤。 杉青哪里是闲得住的人，又跑去医院检查晓旻状况，他很担心昨天的事情影响了晓旻的状态，毕竟下个月就要手术了，这场手术直接关系到晓旻能不能活下去。 他给晓旻带了一个在街上买的气球，小孩儿都爱玩这个。 晓旻是住在一间大病房里，里边有六张病床，现在正是家人探视时间，热闹得很。杉青一走进去，那些病人和家属一边一个「杉医生」，应得杉青左一个「好点没」右一个「空腹了吗」。 等走到晓旻那儿的时候，人已经口干舌燥了。 晓旻妈妈陪着晓旻，见杉青过来，连忙让椅子。 杉青摆摆手，把气球交给晓旻妈妈，自己找了张别的椅子坐下，搬凳子的时候他留意到旁边桌上放着一大堆礼品水果，还有一些看上去非常昂贵的娃娃。 这些东西肯定都不是晓旻妈妈买的，光是医疗费用就非常让这个女人心神俱疲，应该是有人来探望过晓旻。 「医生叔叔。」 「别起来了，靠着床舒服点，好点了吗？」 晓旻苍白着小脸点点头：「好多了，谢谢医生叔叔。昨天也谢谢医生叔叔把我救回来。」 对于这么早懂事这么乖巧的小孩儿，杉青总是容易更加心疼，「没什么，我也没做什么。你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就告诉陈医生。」 「谢谢医生叔叔。」晓旻露出疲倦但天真的笑容，就在杉青要走的时候，又小声叫住了杉青，「医生叔叔。」 杉青回过头，看着虚弱的小孩儿。 「医生叔叔，」晓旻看了妈妈一眼，垂下头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想爸爸了，我讨厌爸爸。」 杉青的心一揪，没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他知道当着一个小孩儿的面说亲生父亲的不好不对，但他也绝对不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硬说些好话。 推门出去，杉青看到等在门口的贺万舟，想都没想就一个脑袋撞在他肩膀上，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贺万舟很少见杉青心情不好的样子，觉得这样还挺新奇的，抚了抚杉青的背问：「怎么了哥？」 杉青没吭声。 其实他只需要自己消化一下就行了，做医生的，生和死之间都见过不少，更何况他还是经常要和死神抢人的人，心理素质自然就高一些，对于病痛也比较平常心。 只不过偶尔，看到这么小的小孩儿躺在病床上遭罪，还有一个赌博输钱拉着要自己女儿命的亲爸，他还是会忍不住心疼。 见杉青不说话，贺万舟也没多问，就避开他的伤手抱着他，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跟挠痒痒似的。 杉青没一会儿就没耐住痒抬起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看，盯了一会儿，看周围没有人，贴着他的胸膛就要亲上去。 最近杉青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大胆了，要是放到以前，别说在外边接吻了，在外边牵一下手他都得斟酌一下。但是和贺万舟在一起，他可以肆意妄为，因为那是贺万舟给他的胆量。 贺万舟就半阖着眼，也没有阻止他，反而是把手放在他的腰上，鼓励似地摩挲几下。 杉青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上一回在医院和贺万舟接吻还是在隐秘的地方，现在竟然光明正大站在走廊上做，他简直也太疯狂了。 第30页 要是被别人看到...... 「杉医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两个人刚要亲上，后面就传来一道不大不小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杉青瞬间瞪大眼睛，后退了一小步和贺万舟拉开距离，转头去看。 一个站得板正的男人正看着他们，手上还拎着一袋水果和零食，看到真的是杉青后，面上流露出一丝尴尬，但很快消失在有些严肃的表情中。 杉青不记得自己认识对方，茫然地看着他。 那人提醒：「我是上回那个警察。」 贺万舟的眉头立刻皱了一下，但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他将手插进衣服兜里，散漫又挑衅地看着那人。 那人礼貌性地朝贺万舟点点头，但贺万舟正眼都没看他一下。那人也没什么反应，冷静收回了视线。 杉青没留意两人的动作，倒是想起来了。 昨天他加了那个警察双方发了姓名又改了个备註后，就把这茬给忘了。他们也没什么对话，聊天框停留在互相发送姓名备註的一页。 「江警官？」杉青记得对方叫「江由」，他看到了江由手里的袋子，想起了刚才在病房桌子上看到的娃娃，「是你来看晓旻的？」 江由点点头：「局里派我过来的。」 两人出于礼节随便聊了一下就各干各的了，只不过江由推开病房进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但正好对上贺万舟似笑非笑的目光，他顿了一下，回过神推门进去。 - 一上车，杉青就被贺万舟摁倒在车座上，被避开了受伤的手臂左亲一口又亲一口，亲完了也还没结束，被咬住耳朵啃了几口。 亲完，贺万舟盯着他，浅灰色的眼睛里有些不爽：「你俩什么时候加上联繫方式的？」 「昨天在医院的时候，想着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就加上了。」杉青没察觉到贺万舟的不对，「怎么了？」 「哥，你以后是想找他吗？」 杉青愣了愣，「找他是什么意思？」 贺万舟不回答，反而有些不满又委屈地说：「他是你喜欢的类型。」 杉青这才恍然大悟。这小子是吃醋呢，见他加了陌生男人的联繫方式，而且刚才还聊上了天，所以不高兴呢。 杉青的心突然就被填满了，他知道，那是贺万舟喜欢他的表现，如果贺万舟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反而是不在乎他。 虽然这吃醋非常具有占有欲也不怎么理智，但是杉青就是吃这套，他挺喜欢贺万舟在他面前表现出吃醋耍无赖的劲儿的。 他喜欢这个男人在舞台上肆意张扬的一面，也喜欢他成熟稳重的一面，顺带着喜欢他的小脾气。 杉青捧住他的脸大大方方亲了一口，笑着说：「你不是说会让我喜欢上你这个人，而不是类型吗？」 他用膝盖往上顶了顶：「现在再让我喜欢上啊。」 -------------------- 第16章 贺万舟愣住了，这是杉青第一次主动挑逗他，之前杉青也会主动亲他，但几乎都是蜻蜓点水浅尝则之，从来都不会更进一步。 杉青似乎越来越放得开，总是给他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贺万舟笑了，摁住他的腰往下压：「哥，你是在诱惑我吗？」 他以为杉青会和往常一样说不是，会扭过头让他去猜，可没想到，杉青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不退反进地说：「是啊，我想和你做。」 在这种时候贺万舟还能忍住要么是那儿有问题要么就有鬼了，他毫不客气把杉青扒得几乎一干二净，来了一场隐秘又刺激的车震。 还好这个时候停车场没人，不然如果有人看见了，杉青估计得自己挖个地缝拉着贺万舟一起钻进去。 车上有干净的衣物，杉青懒洋洋的不想动弹，指挥贺万舟给他换，贺万舟也任劳任怨，把人手臂抬起来擦干净身上的汗后才换好。 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杉青干脆跟着贺万舟一起去了乐队工作室，他们今天要商量作词作曲的工作，为不久后的演唱会做准备。 见杉青来了，乐队的人都知道杉青和贺万舟情儿关系非同一般，也都挺高兴，一口一个「杉哥」喊得起劲，但最高兴的还是孙尚城。 他觉得医生这职业透露着这股禁慾的味道，让他不太敢靠近又很想靠近。 人都是这样，喜欢找一个刺激的乐子。 「杉青哥！」孙尚城人长得可爱，亲密地挽住了杉青的手腕，「你来啦！今天不用上班吗？」 杉青笑了笑，「嗯，今天休假。」 「是来听我们录歌吗？」 杉青逗他：「来听万舟唱歌。」 孙尚城不乐意了：「你偏心！」 可能是因为都是贺万舟乐队地人，他对孙尚城目前的印象还算不错，觉得处久了，会发现孙尚城这人除了有些想法有富二代的惯性思维外，人挺单纯挺活泼的，脸也长得特别可爱。 特别是孙尚城笑起来后如果不看这一头比较二的粉色头髮，完全可以和「天使」两个字挂钩。 贺万舟看了会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以及孙尚城紧紧挽住杉青的手臂，没什么表情地挪开了视线。 他一转头看到了同样不知道什么表情的贺晟生。 乐队里的事情杉青参与不上，他就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眼睛也一直没从贺万舟的身上离开过。 第31页 一旦接触到音乐，贺万舟身上的气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但他知道，贺万舟平时挺散漫的，特别是对待他瞧不起的人和事情的时候，完全爱答不理。 玩音乐时候的贺万舟手臂随意撑在膝盖上，表情认真地用铅笔在音乐稿上勾画一两个地方，如果遇到孙尚城打岔，会毫不留情地一张纸稿甩到孙尚城脸上让他闭嘴或者滚。 傲慢又自大，狂妄又强大，他身上就有一种「别他妈妨碍老子干正事」的强悍痞子气质。 杉青看得入神，他本来应该讨厌这种人的，可是他又被贺万舟身上的魅力所吸引，他知道贺万舟虽然拽嘴巴烦，但是该干正事的时候谁都别想烦他。 等手机滴滴响了几声，贺万舟把目光投过来的时候，杉青才回过神来。 他摁掉手机的声音走出去，打开看才发现是陈医生发过来的信息。 陈：「杉大夫，前几天发给你的照片你看了吗？」 杉青还没真想起是什么，往前翻了翻才知道是陈晓春上回发的一张照片，当时照片点不开他就没放在心上。 杉：「照片点不开，怎么了？」 陈：「哎呀！当时我在楼道呢网不好！原来没发过去！你快看你快看，之前晓旻那儿刚好出事我忘记提醒你了，你看了就知道了，对你很重要！」 杉：「好」 杉青不知道一张照片对自己有什么重要，能让陈晓春急成这样。但陈晓春看上去很紧张，他将信将疑地打开了。 简单地看过一遍后，杉青的心里一沉，浑身都僵在原地。刚才的热情完全熄了火，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拿着手机，手机还在滴滴响。 陈：「杉大夫，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是你如果想和贺万舟那小子继续下去，就必须得问清楚。」 杉青动了动唇，没说话。他没有回覆陈晓春，关了手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后，转过身想推门进去，赶巧门从里边打开，贺万舟和其他人走了出来。 杉青看着贺万舟，心里五味杂陈。 贺万舟没发现杉青的异样，弯腰亲了他的脸一下，说：「哥，我有点事，去去就回，你先回家。」 说完，又暧昧地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朵旁边故意挑逗：「等我回来。」 孙尚城在一边「哎呦哎呦」地叫唤，被贺晟生及时煳住了嘴巴。 杉青觉得现在问这个不是时候，而且骨子里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在别人面前问这种事情，他没问贺万舟是什么事，只是点点头：「嗯，我等你回来。」 贺万舟又亲了他一口，带着乐队的人走了。 - 杉青回到家，灯没开外套也没脱就这么躺在沙发上，脑子里全是今天在手机上看到的那张照片。 他很难相信上边说的是真的，毕竟这种野鸡新闻有时候为了博取眼球会故意夸大事实，但照片上确确实实是贺万舟搂着一个女人正往酒店里有，哪怕是贺万舟戴着一副墨镜，他都能认出这是贺万舟。 而照片上还有实时时间，杉青还记得，照片上的时间是他认真考虑了很久后，和贺万舟确定关系地第二天。 他手脚冰冷，连一点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脑袋里想的东西乱成一团麻线，找不到任何出路。 如果那张照片是事实，那贺万舟在他们确定关系地第二天，说爱他说了一整晚的第二天，转头就去找了女人。 杉青无力地阖上眼，被欺骗的滋味和被愚弄的滋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像大片大片的黑海，把他卷进去狠狠嘲弄。 杉青没法去想其他可能性，再次被欺骗的痛苦几乎要掐住他的喉咙。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贺万舟回来的时候，他听到门开的声音后，努力保持好平稳的状态，坐起来看着贺万舟。 贺万舟开了灯，看见没有脱掉外套，眼眶有些红的杉青，提着蛋糕的手顿了一下。 「哥？」贺万舟走过来把蛋糕放在桌上，单膝跪地跪在杉青面前，把左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右手去摸杉青的眼角，「哥，你怎么哭了？」 他不着调地说：「是想我了吗？我只离开了一会儿哥，哥就想我了？」 杉青看着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推开了他的手，「你是不是一直在玩我？」 贺万舟一愣，「哥为什么这么说？」 杉青问：「你对我是认真的吗？」 「哥不信我？」贺万舟没有正面回答。 杉青不想再绕来绕去，拿起一边的手机打开了刚才的照片，给他看。 贺万舟看到了那张照片，眼里闪过错愕，看了看杉青有些红的眼角和愤怒又伤心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哥是觉得，我一边和你，一边和她在一起？」 杉青没说话，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贺万舟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他一把拥住了杉青，「哥，我好高兴。」 这和杉青原来想像中的不一样，他本以为贺万舟要么会解释，要么会直接摊牌，但他万万没料到是这种结果。 他一把把贺万舟推开：「你疯了吗？」 「我疯了哥，我是高兴疯了。」贺万舟贴过来亲了亲他。 他笑着说：「哥，你是在吃醋吗？肯定是在吃醋吧，你看不得我和别人站在一块，所以会生气会伤心，哥，我好喜欢你。」 第32页 这些前不搭后语的话把杉青都弄懵了，贺万舟这表现是正常的反应吗？和他的喜欢有什么关系？杉青的脑子更乱了，但因为错愕，嘴巴愣是说不出一点话。 「哥，你真是越来越让我着迷了，怎么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贺万舟松开他，自顾自地打开放在一边的蛋糕，「哥，你知道我今天去做什么了吗？」 杉青被这一堆话弄得烦躁，但良好的修养没有让他发怒，他还存有理智，他没搭理贺万舟的话。 不过贺万舟好像已经被兴奋沖昏了头脑，自顾自地接下来继续说：「哥，我今天去见人了，顺便买了这个蛋糕，想着如果蛋糕配上哥的话，一定很好吃。」 杉青当然能听得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压抑住胸腔的恼怒和羞愤，「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哥。」贺万舟不知收敛地笑了，「我真的很想这么做。」 杉青想说什么，但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贺万舟停住了动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打算起来去开门。 但门口的人不罢休，见一直没人来开门不耐其烦地敲，敲得贺万舟刚才的高兴瞬间消失不见，眼里一沉又亲了口杉青后才去开门。 「哥你等等我。」贺万舟说。 杉青不知道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他看向门口。 「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是一个女声，光听声音都能猜出是一个非常干练的女性。 杉青一愣，心里涌上一阵非常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紧跟着一个女人走进了客厅。 杉青瞬间瞪大了眼睛，面前站着的赫然是刚才照片上的女人。 -------------------- 第17章 女人一头过耳短髮，红唇艷丽身上的高定西服包裹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眼神凌冽地看着杉青，气质高傲又矜贵。 女人淡淡地巡视了一下屋子，精緻的眉头皱得老紧，她最终把目光落在杉青身上，「你就是杉青？」 杉青皱了皱眉。 女人虽然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修养极高的气质，但是语气里的轻慢和趾高气扬让他非常不悦，再加上刚才还没和贺万舟说清楚，照片上的人就找上门来，这更加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女人见杉青没有回答他，就当他是默认了，「我是贺万舟的大姐，贺婉媛。」 这回是杉青愣住了。原来照片上贺万舟搂着的那个女人是贺万舟的大姐，是他一开始误会了，怪不得贺万舟的态度很反常，一开始竟然还说「高兴」。 贺万舟站在杉青身边，警惕地看着贺婉媛：「你来干什么？」 他从小就怕这个大姐，因为只有这个大姐敢真的打他。他是贺家求了很多年才求出的一个儿子，打小就被全家上下宠得不得了，他要是说想要天上的星星，贺家人就算造都要给他造出来。 他一句话的事儿，贺家每个人就会为他上上下下跑个不停，就更别提犯事儿了。只要不进局子不影响贺家声誉，贺家人压根就不当拿犯的事当一回事儿。 贺家人宠他都来不及，就更别提会揍他了，只有这个大姐贺婉媛，是真的敢打他，有一回拿竹条打得他三天下不来床。 但贺万舟也信服她，贺婉媛在他们的亲妈去世后，接管了贺家的半片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把原来隐形的债务都给抛了，天天忙得一口饭都吃不上。 就算已经这么忙了，贺婉媛都对贺万舟的事情很上心，那会儿贺万舟18岁在外边惹了那边的人，是贺婉媛二话不说直接带着一群人去解决，才保住了贺万舟一条命。 贺婉媛淡淡地看了贺万舟一眼：「去泡茶给我。」 贺万舟很不耐烦：「这么晚了还喝什么茶？」 「去。」 贺万舟抓了一把头髮烦躁地去了厨房，走之前还回头朝杉青小声说「哥等我回来」。 客厅里只剩下了杉青和贺婉媛一人。贺婉媛气质很强大，但杉青也没觉得自己低一头。 贺婉媛自己坐下，眼神落在了杉青身上：「贺万舟是第一次和一个看上的人住在一起，之前他就算玩得再疯，都只会回自己的房子住。」 杉青笑了：「你想说什么？」 「你长得不错，很合贺万舟的口味。」 杉青没说话，不想回答这些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问题。 贺晚媛倒也不在意：「你看着也很沉稳，不像是没有理智的人。」 杉青皱了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万舟现在才22岁，是最爱玩的年纪，喜欢刺激新鲜。我了解他这个人，他是觉得你新鲜有趣，又比他年长少来事，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才会缠着你，你应该想清楚了，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和他在一起。」 杉青没说话。 「贺万舟就是现在看上你了，按照他的性格，也不会想和你长久。你也三十了，把时间浪费在贺万舟一个不知长情的人身上，值吗？」 杉青笑了：「你说得对，他确实喜欢刺激新鲜。」 贺婉媛愣了一下：「你知道还笑得出？」 杉青说：「那又怎么样呢？我和他合不合适，是外人说了算吗？」 贺婉媛看着他。 「万舟他现在是年轻，是才22岁，是喜欢玩，一开始或许可能确实是因为新鲜才和我在一起，但那又怎么样，一开始的事情就可以决定以后吗？」杉青说，「更何况，你真的了解万舟吗，如果你真的了解他，就不会特意来到我这里，在我面前施威想让我放弃。」 第33页 贺婉媛说：「你确实很聪明。我劝过他赶紧收心回本家继承家业，他不听，跑去玩音乐了。」 「你们贺家的事情我说不上话，你怎么劝贺万舟是你的事情。你们贺家人自己的事情，请不要摆弄到我面前，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也不需要贺家人插手。」 贺婉媛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会后悔和贺万舟好过的。」 杉青说：「我不会后悔。」 贺晚媛的眼神不再那么轻傲：「怪不得贺万舟对你的态度会不一样，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 贺万舟泡完茶回来，看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立刻护在杉青面前：「你要干什么？」 贺婉媛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你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护着人。」 她站起来，走到杉青面前，红唇弯起：「怪不得贺万舟这么喜欢你，我也很欣赏你。」 她今天来这一趟，就是要看看贺万舟遇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小情儿，能让她弟弟服服帖帖变了个人似的，暂时没有到处乱搞的心思。现在她清楚了，这个小情儿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 可能她那个混帐亲弟到现在都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慢慢地变了一个人，至少没再那么轻佻烦人了，她也省得天天找人盯着她弟防止惹是生非。 等她这个混帐弟弟玩腻了，大概也差不多该回到正轨了，也该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回去继承家业了。 贺万舟不乐意了，挡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大姐你在说什么？哥是我的。」 「没什么，」贺婉媛睨了贺万舟一眼，「贺万舟，你别仗着自己才22岁就胡作非为，如果你敢惹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贺婉媛平时虽然会教训他，但很少会说这么重的话，贺万舟不太高兴，但也不敢反对，只能点点头，却仍然护在杉青面前。 「你快走吧大姐，你打扰到我和哥的生活了。」他用只有杉青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我们还想用蛋糕……」 杉青咳了一声。 贺万舟立刻转口：「「我们还要早点休息。」 贺婉媛看了他一眼，「送我下去。」 贺万舟很不爽：「你自己不会下楼吗？」 贺婉媛冷冷地看着他，看得贺万舟「啧」了一声，「知道了，我送你下去。」 他回头又换了副笑容对杉青说：「哥，等我回来。」 — 把贺婉媛送到楼下保时捷旁，贺万舟直截了当问：「说吧姐，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他大姐一般很少管他身边人的事情，现在花精力派人找到这儿，还亲自上门，可不只是单纯想「看看」。 贺婉媛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抬眼看着她不成器的弟弟：「你和他要玩到什么时候？之前我不管你身边那些陪你上床的人，但你这次可不像之前那样上完就走。」 贺万舟单手插兜点了支烟，火光在黑暗中窜动，他懒散地应了句：「知道了姐，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你有数就不会一个月都住在他那里，还一口一个『哥』？贺万舟，你别告诉我，你真爱上他了。」 贺万舟漫不经心回了句：「没有，我和他……」 贺婉媛听都不想多听：「不是真的喜欢他就好。你别忘了，你哪怕再讨厌爸，你都是贺家唯一的儿子，你要继承贺家产业，等你玩够了，总要……」 「知道了知道了，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贺万舟把她门关上，「大姐你快走吧，姐夫还在家等你呢。」 贺万舟不爽地说：「还有姐，下次别再查杉青的事了，我不喜欢你干涉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 贺婉媛剜他一眼，脚踩油门走了。 贺万舟抬头看着杉青家窗台的方向，捏着烟吸了一口，烟还没少半支，他烦躁地把烟扔地上用脚底踩灭，上去了。 — 贺万舟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泡的茶他大姐瞧都没被瞧过一下，不满地全给倒了。 杉青在一边看着他，心里想着事儿。 等贺万舟收拾完，才又黏到杉青身边，见杉青没什么表情以为他生气了，就从身后抱着他：「哥，是不是因为大姐突然过来，你生气了？」 杉青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有。」 贺万舟有些沮丧：「对不起哥，刚才太高兴哥吃醋了，所以没有及时向哥解释照片上的女人是我大姐，我就是想让哥多为我吃吃醋，哥平时都太冷静了……」 「没事，我没有想这个。」 「那哥为什么这么沉默？是大姐刚才和哥说了什么吗？」 杉青没说话。突然出现了一个贺婉媛，刚才因为照片的怒意早就消失不见了。 他其实一直在想刚才贺婉媛对他说的话。 贺婉媛说得没错，贺万舟22岁，那么年轻，又喜欢刺激和新鲜。他从来都没有问过，贺万舟一开始为什么要喜欢他，他们明明完全没有接触过。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突然被提起来，他是有些在意。他刚才在贺婉媛面前说得那么轻巧那么坚定，完全是不想让贺婉媛质疑挑拨他们，不代表他就不会多想。 贺万舟明显没有多想，跑去拿纱布和药：「哥，你手臂上的纱布该换了。」 杉青安静地让他褪下旧的纱布，看着贺万舟小心翼翼地把新的纱布贴上去，又动作很轻地缠上。他想起了刚才贺婉媛说的话。 第34页 从他认识贺万舟以来，贺万舟确实变了不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前这个桀骜轻慢的人，变得仔细耐心，又会在关键的时候表现出不同于这个放纵年纪的成熟稳重。 贺万舟在变，他也在慢慢沦陷，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清醒着。 他问贺万舟：「万舟，你对我的感情是认真的吗？」 贺万舟用剪刀把纱布多余的地方剪掉，银髮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仍然没有正面回答：「哥呢，哥对我是认真的吗？」 杉青想都没想：「是，我对你是认真的。」 贺万舟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贺万舟才问：「哥为什么要问这个？」 杉青不喜欢贺万舟把话题绕来绕去，但他仍然回答：「因为我不喜欢别人骗我，特别是把我的感情当作一场游戏。」 「如果你不是认真的，那就趁着我们还清醒，都把话说清楚，就此结束。」 一直不断地有人在提醒他，不管是陈医生还是贺万舟的大姐，都让他要考虑好再去做决定。他自己也在想清楚，如果贺万舟现在说清楚，只是图有趣新鲜才追求的他，那他们可以趁着现在还没彻底沦陷的时候，及时悬崖勒马。 贺万舟仍然看着他，眼睛里全是他。 「哥，」他说，「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不骗你。」 他说得虔诚，真诚，嘴角也在笑，却带着习惯性的不着调和散漫。 但杉青没有察觉到，因为他只顾着听贺万舟的答案，也只顾着捋清现在的情绪。 贺万舟这一句话就像是推着他们双方之间的关系更深一步的手，如果说之前杉青还只是抱着喜欢的态度去和贺万舟交往，还在试一试的阶段。 那现在，已经慢慢转变成信任和爱。 杉青自己也想清楚了，他确确实实，想和贺万舟一直走下去。 -------------------- 第18章 第二天陈晓春问起来的时候，杉青把原原本本包括贺万舟大姐过来了的事情都说了。 陈晓春的表情不太好看：「按照你这么说，贺万舟的大姐过来，特意在你面前施威，就是为了让你放弃贺万舟？」 「嗯。」 陈晓春沉默了半晌才问：「即便是这样，你也确定和贺万舟继续走下去？」 杉青放下手里的资料，看着陈晓春，「嗯，贺万舟说他是认真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 「......你真的相信吗？」陈晓春没把话说太死，「虽然一开始我是怂恿过你和贺万舟在一起，但我没想到你们真的会走到这一步，毕竟你们看起来很不适合。贺万舟那个年纪对待感情也是云里雾里的，不像你杉医生，你是想找一个稳定生活，能陪你一直走下去的人。」 杉青没说话。 一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就问过贺万舟，得到答案后他也曾经抱有怀疑的态度，所以心还没有真的踏进去。他被贺万舟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魅力所吸引，但还没有到爱的程度。 可是慢慢地，他发现贺万舟的身上还有他一开始没有察觉到的稳重和认真，所以他慢慢开始沉溺在和贺万舟共同构建出来的感情世界，他潜意识里希望，贺万舟对他的感情是认真的。 而昨晚他也直白地问了，也得到了一个确定的答案。 杉青说：「我打算和他继续走下去，过一个稳定的生活。万舟虽然现在看上去有些不着调，但我知道，他会在该认真的时候认真。」 贺万舟带给了他在感情上全新的体验，那是他在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的。贺万舟喜欢挑战喜欢刺激，但他也会温柔耐心。 陈晓春看着杉青认真的表情，翁动了一下嘴唇，才拍拍他的肩膀说：「杉大夫，一定要幸福。」 杉青笑了笑：「谢谢。」 「好了，我们来说说晓旻的事情，她各项报告指标都出来了，结果显示都不错，我们可以给她安排三天后的心脏移植手术。」 杉青也已经看过了报告，自己的手臂在贺万舟的照顾下，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主刀：「嗯，我知道了。还好晓旻状态不错，上次那个男人来过后，晓旻的各项指标都严重不符合要求……」 「杉大夫。」陈晓春突然喊他，看了看周围又低声说，「你知道那个男人被拘役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杉青摇摇头。 「江警官经常来医院看望晓旻，没有和你提到过吗？」 杉青再次摇摇头。江警官偶尔会找他问问晓旻的情况，说是担心晓旻之后的恢復状态，但是从来没有提到过那个男人的事情。 陈晓春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男朋友正好在所里当警察，上次他回来我看他状态不好所以聊了会儿，提到那个男人的事情。那个男人在被拘役的第二天，就被关在所里一个知道了男人事情的亡命之徒摁在地上揍了一顿。」 杉青错愕地看着她。 「那个亡命之徒还一只脚踩在男人头上威胁『如果再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把你右手剁了』。」陈晓春说起来的时候大概是想到了那个场面，脸色变了一下。 「听说当时一片混乱，警察拦都拦不住，还是掏出电击棒才解决的。我男朋友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虽然和江警官立刻冲上去了，但是还是没拦住。之后警局上下都被找去谈话了。」 第35页 杉青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离自己这么近，脸色也变得很不好。 杉青打小就是在一个和谐的氛围下长大，家人和睦，朋友善良，偷抢伤人之类的事情他从来都没遇到过。 虽然平时医院会有医闹事情发生，但都没有夸张到伤人的程度，毕竟已经是法治社会，最多也就嘴皮子吵吵，安抚一下患者家属就可以了。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听到身边有这么荒唐的事情。他虽然不喜欢那个男人那么愚昧自私，但也没到憎恨到希望他受到伤害的地步，法律惩戒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陈晓春又说：「不过听我男朋友说，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上头压下去，估计是有人在操作，也不知道谁的派头这么大。」 杉青皱了皱眉，「那那个男人现在……」 「他啊，听说没什么大事儿，不过经歷了那么一担事后，一看到医生就吓得屁滚尿流话都说不利索，真是奇了怪了。」陈晓春说，「估计以后也不敢去找晓旻了。」 陈晓春皱起眉头：「你说他怕医生做什么？」 杉青摇摇头，还想说什么，正巧有同事过来说要开会，陈晓春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 这事儿告了一段落，没有人再提过。 陈晓春和杉青两个主治医生给晓旻安排了手术，手术也很成功，只需要在医院再观察半个月就可以出院。 杉青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下班后特意买了一束粉玫瑰，打算送给贺万舟。 今天贺万舟要演唱会彩排，所以没来接他，贺万舟昨晚提前和他说了一声。 虽然不久前他打心眼里确定要和贺万舟认真地走下去，但紧接着医院的事就扑面而来，忙得他团团转，没时间去多考虑贺万舟的事情。 贺万舟这几天也因为他忙有些不情不愿，总是会在来接他的时候抱住他抱怨几句，但从来不会打扰他或者发泄不满。 今天也是，虽然没能来接他，但这人在信息上就没停过，隔半小时就发几张现场照和自拍过来。更多的是贺万舟在彩排时的自拍照。 舟：「哥，我今天帅吗？」 杉青看着照片上的贺万舟，心脏没由来地扑通扑通乱跳。 青：「很帅。」 舟：「哥是不是想我了，今天怎么这么坦诚？等我回家哥，我要狠狠疼爱你。」 杉青被这直白地话弄得脸一红，笑了笑，给他回了一句就把手机塞回兜里了。 贺万舟是真的很帅，哪怕是不分角度的自拍，都能让人觉得和周围人不是一个图层的。所以有时候杉青哪怕只是看到照片上的贺万舟，都会加快心跳。 杉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乐队的演播室，想给贺万舟一个惊喜。 他经常被贺万舟带着去演播室，演播室的工作人员也知道他，热心地给他指了指贺万舟在的休息室。 路过的工作人员看到他抱着花，忍不住羡慕：「哥，给贺哥送的？」 杉青笑着点点头。 「这么浪漫，贺哥肯定高兴死了。」 他笑着道谢，捧着那束鲜艷的粉玫瑰去找贺万舟。 休息室的门关着，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聊天声，但听得不太真切，只能隐约听到「杉青」「玩个够」之类不清不楚的话，杉青正高兴着，没认真听，见里边的人没在练习，便敲了敲门。 很快，里边聊天的人声安静下来，传来贺万舟不爽的声音：「谁啊？」 紧跟着，门开了，露出贺万舟那一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杉青觉得，下班之后看到贺万舟，简直可以用「舒服」一词来形容。 「哥？」贺万舟的嘴里本来叼着一支烟，脸上的不爽和臭脸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换上了惊讶又兴奋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杉青笑着说：「我不能来？」 贺万舟一把抱住了他，差点把杉青手里的花压坏：「当然可以，哥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杉青拍拍他的背，示意他起来，等人松开了他，才把那束粉玫瑰递过去：「送给你的。」 贺万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给我的？」 「嗯。」杉青笑了，「最近都没时间和你聊天，上次你说一起出去玩我也没答应。现在医院那边忙完了，所以想好好补偿你。」 贺万舟接过那束花后一直看着，好像要把花看个窟窿，表情说不上高兴，但也说不上其他情绪。 「怎么了，不喜欢吗？」杉青说，「上次你送了我一束粉玫瑰，你还说你喜欢我喜欢的花，所以我就买了。」 对于贺万舟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杉青想要慢慢踏出那一步。他现在才慢慢意识到，原来贺万舟给他的浪漫和温柔，是他愿意往前走的勇气。 贺万舟动了动唇，「哥......」 「嗯？」 「哥，谢谢你。」贺万舟又抱住了他，「谢谢你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杉青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说：「我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了，那你呢？有没有记住我说的话？」 贺万舟的手不易察觉地一僵，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点慌张，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刚要说话，孙尚城就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打断了他们。 孙尚城故意用手掌遮住眼睛：「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第36页 在贺万舟动手之前，贺晟生及时走出来拉开了孙尚城，笑着说：「你们继续，别管我们。」 杉青再怎么大胆都不会故意在别人面前做亲密的动作，他尴尬地松开了贺万舟。而贺万舟垂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们乐队的人要去录播室录个人採访，贺万舟先进去，其他人留在外边。 杉青看了眼正在认真工作的贺万舟，见孙尚城身边没人，于是走了过去。 「杉青哥？」 「尚城。」杉青笑着问，「我想问一下关于万舟的一些事情。」 -------------------- 第19章 录完歌他们也没着急回去，贺万舟找了个土里土气的花瓶出来，一边嫌花瓶丑一边把花抽出来插上，之后带着杉青回自己的休息室。 门一阖上灯还没开，杉青就被贺万舟急切地压在门板上，紧跟着唇上一热，牙关也被撬开，湿热的舌头瞬间闯进来扫荡他的口腔。 杉青闷哼一声，只能被迫仰起头去迎接这一场火急火燎的吻，腿一软差点滑到地上。 恍惚间他感觉到贺万舟用膝盖x在他之间，阻止了他的下滑，但这姿势不太好受。他明显察觉到x烫得跟火炉似的，最重要的是起来了。 门外偶尔会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虽然很小，但强烈刺激着杉青的羞耻心。他在外边被挑逗得起来了。 巨大的快感和强烈的羞耻心像一股股巨浪，把杉青拍上岸，又被贺万舟掌握那一份快.感，往上沖往上涌，最后到临界的地方，释放快感的表情被贺万舟收进眼中。 结束后，杉青大汗淋漓靠着贺万舟，两眼发懵脑袋都一时半会缓不过劲儿来。 「哥，」贺万舟亲了亲他汗湿的髮鬓，亲昵地挑逗着他，「你知道你送花给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 杉青正懵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在外边的时候，我就一直想□□了，哥你可真会诱惑我。」 这种粗话让杉青的腰软了一下，整个人酥酥麻麻的，跟过了电似的。 「你是除我死去的亲妈外，第一个送我这么娘了吧唧的东西的人。」他紧了紧拥住杉青的手臂，「但我好喜欢，哥，我好喜欢你，我喜欢你的一切。」 贺万舟把脸埋在杉青的脖颈上，他能感觉到，贺万舟炽热的鼻息和滚烫的唇。不知怎么的，这让杉青有一瞬间察觉到贺万舟的脆弱。 杉青缓过劲儿来，抬起手拍了拍他背，笑着说：「喜欢就好。我会给你我大把大把的爱，你要全部收下啊。」 「哥……」 杉青第一次说这么甜了吧唧的话，不好意思地扭过头说：「好了，我身上黏煳煳的不好受，你这里有浴室吗？我想洗个澡。」 「有的哥，我帮你洗。」 杉青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要别人帮着洗澡，但他还没开口说「不用」，贺万舟就已经手臂穿过他的腋下，拦腰把他给抱了起来。 贺万舟把他带去休息室里自带的简易浴室，把他的上衣和脱到一半的裤子脱掉后，开了水也没出去，大有真的要帮他洗澡的意思。 杉青特别不好意思，他一三十岁的男人跟个小孩儿似的让人洗澡，他真没那个勇气接受，他连忙拒绝：「别，不用，我一个人可以，万舟你先出去吧。」 贺万舟抬眼看他一会儿后，指了指自己湿掉的衣服：「哥，我的衣服湿掉了，如果再等会感冒的。」 「那你先出去换一身干净的。」 「哥……你刚才还说会给我大把爱的，我现在就想要……」 「……我不是指这种事情……」杉青是真无奈了特别是抬眼对上贺万舟委屈吧啦的眼神后，他心一软，只得答应。 还好贺万舟也没干什么，规规矩矩地帮他洗好，帮他穿上干净的备用衣服，老实得不像是原来总爱干些什么的人。 这个休息室是贺万舟一人的，里边没其他人，杉青也懒懒不想动弹，窝在贺万舟的怀里说最近的事儿。提到晓旻他爸的时候，杉青又皱了皱眉。 贺万舟安抚性地顺他的背：「哥你是在可怜他吗？」 杉青沉吟了一会儿：「也不是，只是现在已经是法治社会了，被关起来已经是对他的惩戒。就算是他罪有应得，但是......」 「哥，你忘了吗？」贺万舟去碰杉青手臂上已经痊癒但仍然明显的疤痕，浅灰色的眼睛暗了下去，「他用针管划伤了你，你痛了足足半个月。」 「这是两回事......」 「哥，你不用太善良，这是他活该，他伤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个下场。」 「万舟......」杉青有些犹豫，想了想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但还是问，「该不会.....」 贺万舟看着他，面上虽然带笑，但眼底却是一点没笑：「哥想问什么？」 杉青没说话，迅速掐灭了刚才的想法。 怎么可能是贺万舟做的，贺万舟虽然看着态度嚣张，但和他相处的时候都还算得上是温和，怎么会做这种类似于违法的事，况且，陈晓春都说了，这件事情被警方那边判定为意外，是那个亡命之徒刚好有个女儿，才会这么暴怒。 杉青摇摇头，不再细想：「没什么。」 「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是那个警察告诉你的？ 杉青说：「不是，是朋友提起的。江警官除了问我晓旻的事情，没有和我说过其他事。」 第37页 贺万舟似笑非笑：「还『江警官』，看来哥挺喜欢和这个警官聊天的啊。」 这酸到掉牙的语气，杉青怎么会听不出来？他都差点忘了，当时贺万舟还对他们交了v信颇有意见只是没表现出来。 杉青有些无奈，果然是二十多岁的小孩儿，爱吃醋爱别扭，有时候心里不是味儿了也不直说。但他也不讨厌这种被吃醋的感觉，这反而让他觉得心里涨涨挺知足的。 相处这么久了，杉青当然知道贺万舟的性格，其实就和小孩儿的占有欲差不多，属于自己的东西，别人看一看都不成。贺万舟吃软不吃硬，好好解释也能听得进去。 杉青亲了他一下：「别这样，江警官他只是关心晓旻和我，和我聊的几乎都是晓旻的事儿，私事我们没说过。」 贺万舟「哼」了一声算是满意了，也没再纠结刚才的话题，「哥，你刚才在录播室外面和孙尚城说了什么？」 杉青的注意力也很快就被转移，他当然不可能让贺万舟知道他刚才问了孙尚城什么，他只是笑着说：「没什么，只是随便聊了聊。」 「是吗？」贺万舟很明显不信，但也没多问的意思。 两人又腻歪了一下，贺万舟才开着杉青的车把人送过去，抱了一下他说：「哥，我下周开始要去c市巡迴演唱，下个月回来，哥要和我一起去吗？」 杉青想了想，这正好让他有准备惊喜的时间，他笑着说：「我医院还有工作，请不了假。」 贺万舟只失望了一下，「好吧，那哥等我回来。」 - 杉青正查着房，突然收到了郑泽川的电话，说是约出来喝个酒。杉青想起了上回在那个酒吧的场面和遇到的捏他肩膀的银髮青年，皱着眉头拒绝，郑泽川也不坚持，就说吃个饭。 杉青说好，等他下班，给贺万舟发了个消息说和朋友吃个饭，今晚不用接他。 杉青到的时候，郑泽川已经到了，他摆摆手招唿杉青，挑了个靠近路边的座儿。 郑泽川约的是路边烧烤大排档，从小养尊处优的郑大少爷也不嫌弃，屁股往有些油腻的塑料椅子上一坐，招唿服务员来几瓶啤酒。 过来送啤酒的是一个长相特别清秀的小男生，看见郑泽川脸红了一下，着急忙慌放下啤酒走了。郑泽川看着他小男生逃跑的身影就笑。 杉青看出来了：「有新的伴了？」 和亲如兄弟的朋友客套什么，郑泽川就笑：「是啊，看上他了，上回在酒吧的也是他，那会儿他做兼职呢，现在又跑这儿来了，做的兼职一个比一个累。」 「特意约了这，是为了看他？」 郑泽川耸耸肩：「算不上，待会送他回家。」 杉青点点头。他俩高中时候就是兄弟了，现在十几年的情谊过去了，该抖落的个性也该抖落出来了。 郑泽川做事方面还算稳重，接管了家里的公司，安安分分当个总经理，就是感情上的事儿有些混，借着长得帅到处玩，总是没个稳定的。 老朋友一段时间没见，聊了一两句有的没的后，郑泽川问：「杉青，你上回怎么走了，你不是说受父母之命，让我带你去找找伴吗？」 杉青摇摇头：「我还是不太适应那个地方，当时喝了酒头有点晕，就先提前走了。」 郑泽川了解他：「也是，难为你这么沉稳一人去那种地方了。」 他又问：「现在找着了吗？」 杉青这才想起来最近忙得团团转，又是医院的事情又是忙着和贺万舟谈恋爱的，根本没机会和郑泽川提过和贺万舟在一起的事情，他有些愧疚，毕竟郑泽川对他的事儿挺上心的。 「找到了。」 「行啊杉青，终于找到合适的人了？你都单身多久了，终于想稳定下来了？」郑泽川没提之前那事儿，他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心动啊，给我说说？」 在他的印象里，杉青成熟稳重事业有成，除了做事太沉稳外，没有其他任何缺点，能让优秀青年杉青心动的，那得多有魅力啊。 杉青笑着给他说了些贺万舟的事，但没说名字。 郑泽川越听眉毛皱得越紧。 听这描述，怎么这么像贺家那个小小年纪就以渣出名的混小子啊？ -------------------- 第20章 郑泽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贺万舟，因为一头银髮又嚣张，那不就跟贺家那个小崽子一样。 他公司和贺家有合作关系，之前因为商讨合同的事儿去过贺家。 那会儿他去得不凑巧，正遇上贺家鸡飞狗跳的时候，他去到才知道刚16岁的贺万舟带了一个男人回去，在客厅里边做的时候被贺万舟他后妈撞了个正着，把他后妈吓得肚子里的胎差点没保住，因为这贺万舟被亲爸用菸灰缸砸了一脑袋血。 那会儿郑泽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拿着合同文件在那儿看戏似地看贺家几口人兵荒马乱打120。 他以为贺万舟刚成年的年纪会被打懵，但没想到那小兔崽子死盯着他后妈肚子那儿的一滩血，眼神冷得要死，又带着一股恨意，完全不像是一个毛头小子该有害怕的反应。 郑泽川记住了那个眼神，也是从那时开始知道这小子以后绝对是个狠角色，所以当时贺家董事有意让贺万舟进他公司磨练磨练，他想都没想就找个理由拒绝了。 第38页 谁知道这小崽子会不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膈应他。 他觉得杉青说的有点像贺万舟，又有些不确定，因为杉青口中的那个人，虽然爱刺激疯狂，但是非常温柔，做事也很稳当。 「温柔」一词肯定不会用到贺万舟那个狠崽子身上，再说了世界上银头髮的人多了去了，而且贺家那崽子和杉青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凑也凑不到一块去，郑泽川也就没再往贺家那个崽子身上想去。 但郑泽川还是不太放心，问他：「听你说，他年纪挺小的和你差了八岁，你不觉得他是贪图新鲜随便玩玩？」 郑泽川说话直，也是真的担心杉青，之前出了那一单事儿，虽然杉青一点事都没有情绪也很平常，但他知道这事儿对杉青是挺大的伤害，他担心杉青又遇到一个不行的人。 「不会，」杉青笑了笑，「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过。他看上去也很嚣张，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一看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他的的确给了我很大的勇气和从来没有过的放纵。在我身边的时候，他很细心很耐心，在做一件认定的事情的时候，也很稳重。」 郑泽川沉默地听着这些人的优点，喝了口酒：」你是真喜欢他，估计没那回事儿的东西都被你说出来了。」 杉青知道郑泽川是关心他，开玩笑说：「如果他真的只是玩玩，那我会陪他玩个够。」 「行了行了，你这人，你就是心太好不提防人。我和你认识的时候也是，我都吓唬你了，你还上赶着说要帮我。」 「你那时不是在做坏事，你也是帮同学解围才打的架，我当然要帮你在教导处面前说清楚。」 郑泽川一愣，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就你能耐。你真想好了，决定和他走下去？」 「嗯。」 郑泽川知道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他相信杉青自己的选择，他能做的就是支持杉青，这是他作为一个兄弟最该做的事儿。 他喝了口啤酒，「要是他敢玩你，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杉青笑了，知道他是认真的：「知道了。」 「你刚才说他下个月干嘛来着，你打算给他惊喜？」 杉青点点头：「嗯，下个月他生日。我想借着他生日的机会，和他说好好走下去。」 郑泽川琢磨着看他一眼，终于还是没说什么，赶巧小男生已经下班，自觉换了衣服远远地等在一边，他就招招手，让小男生过来。 「喊哥。」 小男生过来了，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腼腆地看着杉青，乖乖地喊：「哥。」 杉青没这个派头，连忙说：「不用，喊我杉青就行。」 小男生又喊：「杉青哥。」 杉青没法，只好应了声。 「他妈还在家里等他，我送他回去。」郑泽川喊了辆车过来，「杉青，如果下定决心了，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杉青心里一股暖意，点点头。 - 杉青回到家的时候，贺万舟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却还开着。 杉青一个人住，沙发难免就小点，贺万舟一个快一米九的人睡在上边，半条腿都得搭在沙发边儿上，一看就很不舒服，眉头都皱着。 但不得不说，贺万舟就连睡着皱着眉的表情都很帅，就跟画里边的美男子似的，弄得杉青忍不住坐在旁边看着他，心情都好了不少。 人都是爱看好看的，杉青也不例外，当初他愿意接受贺万舟的追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贺万舟长得很符合他的审美。 看了没多久，贺万舟翻了个身，杉青想往后退，却不想贺万舟趁着伸手臂的动作直接把他揽了上沙发。 一个小沙发哪里容得下两个成年男人，但贺万舟就是拧，小腿搭小腿，胳膊缠胳膊地把杉青给抱住了，还稳稳噹噹亲了一口。 杉青无奈地笑了，「吵醒你了？」 贺万舟笑着应他，声音慵懒得过于富有磁性：「没有睡，我在等你呢哥。」 现在已经挺晚了，杉青有些意外：「明天你不是还要去彩排吗，怎么不先睡？」 「哥不回来我睡不着，而且……」贺万舟亲昵地亲他耳朵，「我想让哥知道，无论哥多晚回来，家里都是开着灯，有人在等着的。」 一汪暖流从杉青的心脏处涌向四肢，他觉得这大概就是满足吧。 他早就想过，这就是他想要的平稳日子。 他也意识到，贺万舟可以给他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可以和他有一段细水流长的生活。 「哥你也累了，快去洗澡吧，衣服都给你准备好放浴室了，我等你出来再一起去睡。」贺万舟也没闹他太久，抱了他一会就催他。 杉青应了声，起来去浴室洗澡。洗完澡，他看见贺万舟已经坐起来，眼神专注地看着电视。 他擦着头髮走过去好奇地走过去，想看贺万舟看什么看得这么专注，走过去才发现电视上边是一个关于医生援藏的纪录片。 杉青怔了怔。 贺万舟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到杉青在发呆，笑着把他拉过来搂在怀里，又接过他手里边的毛巾帮他擦头髮，笑着问：「哥刚才怎么在发呆？」 杉青看着电视上边医生背后的西藏，定了定神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之前早就忘记的事情。」 贺万舟瞥了眼电视：「哥去过援藏？」 第39页 「没有。」杉青摇摇头，「差一点就去了，没去成。」 贺万舟第一次听到杉青讲自己过去的事情，起了兴趣：「哥，我想了解你，告诉我你之前的事情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杉青回想了一下，说：「大四的时候学校有一场援藏交流，我一直都挺想去的，就报了名，学校也说我各方面都很适合，很看好我。」 「那哥为什么最后没去？」 杉青垂下眼睛笑了一下，「和支部那边面试完后，我也以为我会被选进去，结果名单下来的时候发现没有我的名字。」 「后来我去问支部的老师，老师也很惊讶，说是我面试完后自愿放弃了这个机会，他还在v信上劝了我好久。我打开手机看，才发现和支部老师的对话框是空白的，就连之前的聊天记录都不见了。」 贺万舟没说话，安静地听着。 「之后我才知道，是我前男友偷偷拿我手机给老师发了主动放弃的信息，老师以为是我，就取消了我的报名。」 杉青平静地说着，完全没有任何波澜。 其实当时他也恨过讨厌过，觉得郝平初不是个人，怎么敢不经过他同意就私自去扰乱他的理想和他的计划。 那也是他和郝平初交往以来吵的第一次架。 郝平初知道他想去援藏后一直都是反对的态度，也劝过他好几回，说如果他去了这段感情该怎么办，他也犹豫过，也确实想过要不要留下来。 没想到他自己还没做出决定，郝平初就替他做了决定。 不过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因为杉青他爸恰好外出考察的时候摔断了腿，他妈又正好在国外回不来，家里没人照顾他爸，杉青就只能回去。 「后来时间久了我也没再想这件事情，觉得错过了就错过了吧。」杉青说。 贺万舟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下又一下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背。 杉青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沉重，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 见贺万舟一直不说话，又笑着问：「万舟，如果我现在说要去援藏或者下乡，你会支持我去吗？」 他以为贺万舟会说不会支持。 相处了这么久，他知道贺万舟是一个很黏人的人，平时上班见不到半天的面，贺万舟都会发v信或者打电话给他，就更别说支持他离开这儿了。 贺万舟这个年纪，是最想和恋人黏黏煳煳的年纪，怎么可能会支持呢。 他本以为是这样，可是他却明明白白听到贺万舟说：「哥，只要是你想要做的一切，我都会支持。」 -------------------- 快火葬场噜感谢在2024-06-20 23:57:05~2024-06-22 00:4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71587313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杉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却没想到贺万舟更加坚定地说了一遍：「哥想做什么，就支持你去做什么，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吗？以感情的藉口去约束哥你的决定，难道不是最可笑的吗？」 杉青张了张唇，」可是毕竟是我最终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贺万舟不以为然：「哥的意思是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吗？哥我和你说，这才不是你的问题。你可以说你因为没有坚持下去而有了遗憾，但你绝对不可以让你的不坚持变成那个傻逼那么对待哥的理由。」 「哥，」贺万舟捧起他的脸，认真地说，「就算你现在选择援藏或者下乡，我都没有支持不支持的资格，那应该是哥自己的选择。如果哥去了，那我也会跟着去，我只有跟不跟着去的选择。」 杉青眼眶红了，他没有想到贺万舟会说这些让他感动的话。 他以为当他提到前男友的时候，按照贺万舟的性格会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他的感情经歷上，却没想到贺万舟会认认真真去想他的抉择。 在他眼里，贺万舟就是一个肆意张扬的年轻人，做事偶尔稳重，但也偶尔幼稚。 他从来没听过贺万舟对于事业的看法，他下意识以为，贺万舟会以感情为由约束他的事业，会希望他们在一个城市。 但是贺万舟没有。 这个看上去以自我为中心的青年，在认真地去替他着想，给他不断去选择自我的勇气。 「万舟，谢谢你。」杉青吻了他一下。 贺万舟浅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哥，和我道什么谢，我只是说了我最真实的想法。」 头髮吹干了，正好医生援藏的纪录片也结束，贺万舟抱着杉青回了卧室，鼻尖碰鼻尖又亲了几口，才老老实实准备睡觉。 杉青问他：「万舟，下个月我奶奶寿辰，我回去顺便看看我爸我妈，正好你演唱会结束，你想一起去吗？」 其实话里边的意思，两个人都清楚，杉青只是换个方式问他：你愿意以男朋友的身份和我一起回去见见父母吗？ 贺万舟沉默了半晌，才问：「哥希望我一起去吗？」 杉青没有任何犹豫就回答：「嗯。但我还不会和他们说，我奶奶不知道我喜欢男人，这次回去就是吃个饭，陪陪老人。」 已经这么说了，算是退一步了，贺万舟也没再拐弯子，说：「好，我去。」 第40页 杉青挺高兴，主动凑上去亲了贺万舟一口：「晚安。」 「晚安，哥。」 杉青的唿吸很快就平稳，但贺万舟却睁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看。 没一会儿，他又侧身看着已经熟睡的杉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杉青接完诊后休息的时候习惯性扫了一眼手机，看到两个小时前发给贺万舟的信息没有得到回覆后，愣了一下。 但刚好有患者回头问检查情况，杉青也没有多想，放下手机拿起了患者的病例。 等半个小时后杉青再次拿起手机发现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復之后，沉默地皱了皱眉。 陈晓春正在进来给他患者住院资料，见他皱着个眉问他：「怎么了杉大夫，愁眉苦脸的？」 杉青往下划了几下，仍然没有看到回覆：「……万舟没有回覆我的信息。」 「是不是在忙？」 杉青迟疑地点点头：「可能是。但太长时间了……」 最近贺万舟在准备巡迴演唱会，经常很晚才回去，有时候凌晨五六点才回来，回来后也抱着他哼哼唧唧就睡着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贺万舟也从来不会隔这么久还没有任何回復，他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陈晓春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说：「那小子不是歌手吗，应该在排练吧。杉大夫，你可不像是那种会一直看手机等消息的人啊，怎么现在这么在意了？」 杉青无奈笑了一下，没说话。 陈晓春说得没错，他不是那种看消息会注意对方有没有回覆的人，他觉得如果没有回覆，可能是对方太忙，看了一眼就忘记回復了。 大家的工作都挺忙的，没人会在意不回信息会不会让对方伤心。 但贺万舟不一样，如果是之前，他只要超过半小时没回信息，贺万舟虽然不会直接打电话过来打扰他的工作，但会不间断地发信息给他分享自己平时在做什么，等他忙完了拿起手机一看，就是99+的消息。 他的工作没法让他经常拿手机看，有时候忙起来几个小时连口水都喝不上，如果是连台手术，更是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更别说看手机一眼了。 但是每次休息拿起手机看到贺万舟的信息，他都觉得，有个人在等着他想着他，会让他不由得缓解疲倦。 慢慢地，他养成了一休息就拿起手机看贺万舟消息地习惯，第一时间回应他的分享。 但是最近，贺万舟的分享似乎越来越少，就连回復也越来越慢，比起失落，他更担心贺万舟会不会太累。 杉青下班后，用医院的厨房做了份焖排骨。之前贺万舟一直说想尝尝他做的菜，之前他忙，没时间做，现在正好下班了有时间。 拎着保温盒去演播楼找贺万舟的时候，不少人和杉青打招唿。 「青哥，来找贺哥？」 杉青笑着点点头：「嗯，今天正好不加班。」 「贺哥应该在七楼排练室，现在估计休息着呢。青哥你做了饭带给贺哥啊？贺哥真幸福！」 杉青笑了笑，想坐电梯去七楼的排练室。 但今天电梯刚好坏了在维修，杉青想着七楼也不高，转身去了旁边的楼梯。 快到七楼的时候，杉青不由得开始想贺万舟如果看见他，会不会很高兴。 之前因为准备手术，大多数时候都是贺万舟主动找他，再加上他一门心思扑在晓旻的手术上分不出时间，也就没考虑太多。 现在闲下来，就意识到既然想一直走下去，那两个人总得互相付出。 贺万舟也一直闹他，问他什么时候会主动来找他，现在他来了，贺万舟应该会挺高兴的吧。 「你别再管我的事儿了，安排我见这见那的有意思吗，我知道该什么时候结束，不用你提醒。」 走到六楼的时候，杉青听到了贺万舟的声音，脚步也顿住。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心里没点数，我这不是已经没怎么理他了吗？」 「都说了知道了，别整天唠叨我这件事……哥？」 贺万舟偶然间往下看，突然看到了杉青的身影，眼神慌张了一瞬间，立刻对着电话说了句「先不说了」，紧接着挂断电话走下几个台阶抱住了杉青：「哥，你怎么过来了？」 杉青没说话。 他能听得出来，刚才打电话时的贺万舟，语气极其暴躁不耐烦，跟在他面前时完全不一样，他不由得有些错愕。 「你刚才是在和谁打电话？」 贺万舟见杉青不理他，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但还是老实回答：「我姐，就你上次见的那个。」 杉青沉默了半晌，还是决定问：「你们在说什么？」 刚才听到的那些对话，虽然前后他没听懂，但他莫名觉得不安，他竟然隐约觉得贺万舟那些话和自己有关。 而他又不是那种会把心事藏着掖着的人，与其自己胡思乱想，还不如问清楚，至于到底结果怎么样，那就顺其自然。 贺万舟松开他，浅灰色的眼睛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问：「哥，刚才你都听到了？」 杉青点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的？」 「从你让你姐别管你的时候。」 贺万舟像是松了一口气：「也没说什么，就我姐让我回去，我不想回去，我就想和哥在一起。」 第41页 他注意到了杉青手中的保温盒，有些诧异，「哥，你给我做饭了？」 杉青皱了皱眉，没应他。 他总觉得贺万舟现在说的话似乎和刚才电话里说的不太一样，但这时正好乐队的助理过来通知贺万舟开始彩排。 杉青不是那种纠缠不清会影响对方工作的人，也就没再问什么，跟着贺万舟走了。 — 杉青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贺万舟，一时之间仍然挪不开眼。 贺万舟是一个很好的年轻恋人，身上有他一直喜欢的激情和稳重，但他心里偶尔也会有种奇怪的感觉，隐隐察觉到似乎一切都太顺了。 但他说不出那种具体的奇怪感觉，只是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劲。 正想着，杉青突然察觉到周围的人似乎都在看着他。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发现乐队的其他人正笑着看着他，而舞台正中的贺万舟已经停了下来。 舞台的聚光灯下，贺万舟那一头银髮特别耀眼，化了淡妆的脸帅得更加不像话。 贺万舟笑着朝杉青伸出了手。 杉青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已经先替他做出了动作，他神使鬼差走到舞台前，将右手搭在了贺万舟伸出的手心上。 众目睽睽之下，贺万舟牵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上了舞台，搂住他的腰吻住了他。 -------------------- 第22章 杉青瞬间睁大了眼睛，他还记得旁边有工作人员在，心脏扑通扑通跳得疯狂，他想要制止贺万舟过于大胆的行为，但手却被贺万舟紧紧抓住，反被压制在两个人的胸前，动弹不得。 一吻结束，杉青差点喘不过气，腿也使不上力，还是贺万舟及时接住了他，他才没有非常丢脸地滑下去。 杉青大口喘气，后知后觉刚才他们在人前都做了什么，整张脸通红，被窥视带来的紧张完全让他把刚才听到电话后无故的浮躁不安忘得一干二净。 贺万舟看了一眼杉青通红的脸颊和被亲得更加红润的嘴唇，怔了怔后，皱着眉脱下外套把他的头整个罩住，没让在场的其他人有机会再多看一眼。 他拥住了杉青，低声说：「哥，我刚才就是突然很想亲你。」 杉青再次闹了大红脸：「……那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 「……而且你用衣服遮住我做什么？」 「哥你太诱人了，」贺万舟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也有些沉，「我不想让别人看见这样的你。」 现场的工作人员看见贺万舟那个眼神，立刻非常识趣地安安静静收拾东西离场，贺晟生也拉着想留下来看戏的孙尚城麻利走人。 没一会儿，工作人员就撤退得干干净净，整个屋子只留下了舞台上的两个人。 杉青却全然不知道，心里还有所顾忌，头虽然被衣服罩住，但脑袋已经埋到了贺万舟的胸前。 刚才的行为太大胆了，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其他人的目光之下和恋人接吻。 毕竟是同性恋，一旦传出去被曝光，对两个人都是不小的打击。 但他知道，贺万舟就是敢，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计后果。 他有些慌张，但更多的是放纵过后无可抑制的心脏的悬空感受。 而贺万舟也没告诉他其他人已经走了，将头搁在他的肩上。 等过了一会儿，他才垂下眼睛，把杉青头上的衣服掀开，「哥，他们已经都走了。」 杉青觉得自己的脸和耳根子都在发烫：「你就不怕在场的人拍照后传到网上？」 贺万舟问他：「哥是觉得和我接吻被别人看到后是一件丑闻？」 「你关注的点是这个吗？」杉青皱了皱眉，「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担心你，如果被发现你和一个男人交往，你身为一个歌手要怎么去和网友解释？」 「我为什么要解释？男人和男人接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算是在演唱会当场，只要我想，我都会和哥接吻，我怕什么？」 杉青听到这句话后心脏勐地颤悠了一下，深受感动，但他又没法抛下理智什么都不去考虑，他软下了声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如果传到网上，会对你的事业造成一些不好影响。」 贺万舟漫不经心地说：「有影响就有影响，我贺万舟还靠这个吃饭？怕这怕那的，人活一辈子，老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没劲。」 杉青没说话。 这是贺万舟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无所谓的态度，而这种无所谓恰是面对他认为重要的事情。 老实说，他确实不排斥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是同性恋，光明正大地谈一场恋爱，但如果要他付抛弃现有的安稳生活……他又觉得没必要。 他一度沉溺在这一份由贺万舟带给他的刺激之中，以至于他差点忘记了，他和贺万舟之间不仅仅是年龄的差距，还是观念和生活方式的不同，是之前的浪漫和顺利让他差点忘记了这一个不可能轻易改变的东西，而贺万舟刚才无所谓的话恰恰提醒他了。 他没忘记，自己想要的是一段安静平稳的生活，而轰轰烈烈的爱情，所谓告诉别人的坦坦荡荡，对他的目标毫无用处。 和贺万舟交往了这么久，杉青也是第一次直面和贺万舟之间的问题。 「万舟，这不仅仅是你受影响的问题，我也会。」杉青说，「上次你在舞台上表白，我很感动。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你虽然没有说我的名字，但是已经在网上引起了轰动，已经有人开始无缘无故指手画脚。」 第42页 那段表白视频上了热搜这件事还是陈晓春后来发给他看的，底下的评论很刺眼很不友好，但他当时沉浸在感动之中，没有细想。 后来他想想，如果当时贺万舟说了他的名字，那会造成什么影响他想都不敢想。 「我可以坦坦荡荡地出柜，向家人和朋友介绍你，但我没办法把这一段感情任网上那些不认识的人指摘，我只想要一个稳定的生活。」 「万舟，可能你现在年轻，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想尝试。但我不是，看我三十岁了，我的事业虽然算不上特别成功，但却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辛辛苦苦走出来的，我没有勇气在这个年纪因为那些话就把我曾经辛苦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贺万舟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就算真的拍到了发到网上，能有这么多后果吗？而且，你是不相信我能处理好？」 杉青看着他：「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会怎么处理？」 贺万舟没再出声，显然是还没想到那个地步。 没过多久，贺万舟就烦躁地抓了一下头髮，被打理好的髮型一团糟，他张了张口，看到杉青认真的表情后又收了回去，最后终于还是一把抱住杉青，忍住了脾气。 「哥，你别想那么多，这里的工作人员不会去拍照片的，他们不敢那么做。」 杉青没有回答。 其实他知道这一点，只是担心以后贺万舟会不知轻重在外面也这样做。 一时的刺激和感动没办法维持一段长久平稳的生活。 贺万舟很快松开他拿出了手机：「行了哥，别说这些了，没劲。我订了饭馆，是你上次爱吃的那家，你不是说一直想去吗，但是之前有个很忙。」 杉青看着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里划拉几下，问：「之前我发给你的信息你收到了吗？」 贺万舟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说：「哦，收到了，但我刚才一直在排练，临时我姐又打电话烦我，我就一直没回。」 说完，又不怀好意地笑看着杉青：「哥是因为我一直没回信息，所以想我了吗？」 杉青想了一下，点点头，说：「是。」 贺万舟愣了一下，浅灰色的眼睛盯着杉青看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凑到杉青耳边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那哥我们吃了饭后早点回家，我也很想哥了。」 － 乐队去别的城市开巡迴演唱会那几周，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现场的返图，就连在医院的杉青，都能经常听到医院里的年轻患者经常谈论乐队的事情。 病房里有个小姑娘刚大学毕业，人特别活泼，在杉青给她检查术前各项指标的时候，经常给他看演唱会的现场照。 小姑娘兴致勃勃点开手机给他看：「杉医生，你觉不觉得贺万舟超级帅的？」 杉青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照片上就贺万舟一人，银白色的头髮特别晃眼，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着镜头，就像平时盯着他一样，眼神特别狂放。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嗯，很帅。」 「医生你也觉得很帅对吧？」小姑娘捧着手机特别高兴，「真想去看看乐队的演唱会啊，我一定会在台下特别疯狂地喊贺万舟的名字的，可惜我身体差，没法去那么远的地方。」 杉青看了一眼小姑娘剃光的头髮，「得你好一点了也可以去看。」 「是吗？」小姑娘乐呵呵，「谢谢医生安慰我，其实医生你也好帅啊，虽然和贺万舟的帅不是一个类型的，但是也是我见过的男性中，特别帅的一个。」 「谢谢。」 正好小姑娘的朋友过来看她，小姑娘也转头和朋友们叽叽喳喳聊起贺万舟，但当小姑娘说起上回贺万舟在演唱会上表白了一个人的事情时，杉青突然听不下去，叮嘱他们要小声一点后，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刚出病房，贺万舟的信息就来了。 舟：「哥，演唱会好累啊，好想立刻抱住哥，和哥接吻和哥做爱」 杉青笑了一下，摘下口罩回復他。 青：「还有几天就可以回来了，加油，到时候回来好好奖励你」 舟：「真的吗哥！有了哥这句话，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杉青笑了笑，把手机收回了兜里。 过了几天到了演唱会结束的那天，杉青本来想去机场接贺万舟，但实在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只能和贺万舟发了信息解释，就转头又进了手术室。 另一边，贺万舟看到杉青说没法来接他的信息时，非常暴躁地把贝斯一弹，刺耳的杂音立刻通过扩音器扩散到整个场地，吵得在旁边收拾东西的孙尚城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干嘛啊贺万舟，又谁惹你了？」 贺万舟把贝斯一扔，没搭理他。 孙尚城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因为杉青的事情，趁机取笑他：「又是杉青哥啊？行了贺万舟，你就别浪费功夫了，最近婉媛姐不让你去带刚回国的何家大小姐四处逛逛吗，正好趁机认识一下，干嘛非得在一个玩玩儿的人身上那么认真啊？」 -------------------- 第23章 贺万舟变了脸色：「我没有认真，别他妈在这里说有的没的。」 孙尚城满不在乎：「你没认真？说出去谁信啊，是谁之前不管不顾在万人演唱会上表白啊，又是谁听说杉青不能来机场接你就在那儿砸东西发泄啊，要是按照之前你对那些小骚货，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好吗？」 第43页 贺万舟还要说什么，又被孙尚城抢先一步：「是是是，你又要说，玩就要玩个尽兴，既然在这儿玩恋爱的游戏，就得玩个本。贺万舟，你可别找这些理由，你连婉媛姐给你安排的见面都敢拒绝，你敢说不是为了杉青哥？你可别说只是为了自己快活。」 贺晟生见贺万舟脸色越来越难看，拍拍孙尚城的肩：「行了，少说点，你别在这里瞎掺和。」 孙尚城不满地撇撇嘴：「我说的本来就是对的啊，杉青哥一看就是很认真的人，和我们都不是一个想法的。」 「闭上你的嘴，滚蛋。」贺万舟不耐烦地抓了一下头髮。 贺晟生提醒他：「等一下六点的飞机别忘了。」 贺万舟没理他，眼神沉得吓人。 两个人走后，贺万舟才勐地往沙发上一靠，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他只要一想起杉青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他的胸口就跟堵了团气儿似的。 要是换成之前那些小骚货在他面前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想要一个稳定的生活，他肯定直接把人扔出去，但是面对杉青的时候，他却只能烦躁。 但是到底在烦什么，他又懒得去想，他一开始就只是玩玩而已，费那么多功夫和精力想这种娘了吧唧的事情干什么？ 他玩情儿，就是想打发时间，就连装出来的温柔的态度都是他觉得没事儿干才装出来的。 看着小情儿露出因为他而高兴沉溺的样子，他就觉得可笑又有趣。 可是现在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脱离了他原本的想法，他觉得没见到杉青这个人他就心浮气躁，简直跟吃了什么上瘾的药似的。 贺万舟特别不爽这种被什么东西捆住的滋味，赶巧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是贺婉媛打电话过来让他回去后带何家小姐出去吃个饭。 贺万舟特别不耐烦：「都说了我不带，你要带自己带。」 「你要玩到什么时候，这是你能决定的吗？何家一直都是我们的合作对象，好几单几百万的大项目都是何家给的，现在她主动提出想见你，你也正好趁机和那个医生分手，两边都讨好的事情。」 贺万舟直接把电话挂掉了，贺婉媛再说什么都没用。 他虽然觉得感情这种东西没什么意思，但也最讨厌这种借女人甩人的不像个男人的做法。 但他也没回杉青的信息，把电话一扔，让门口的助理进来把他破了弦的贝斯拿去换，看着时间差不多，走了。 - 贺万舟下飞机到了航站楼，猝不及防看见抱着一束红玫瑰的笑吟吟的杉青，愣在原地走都走不动道了，还是身边的贺晟生拍了拍他的肩后，他才反应过来。 他的心跳跟乱码似的乱跳，大步迈着走到杉青面前，一把抱住了杉青。 什么不是滋味儿什么烦躁在见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全都被他抛到脑后，他紧紧嗅着杉青身上淡淡的药水味儿，餍足又安心。 这个男人身上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总是能让他不清不楚浮躁不安的情绪稳定下来，就跟药剂似的，「啪」地给他打上一针他就能瞬间平静。 杉青尽量不去看旁人好奇的目光，笑着拍拍他的肩：「欢迎回来。」 贺万舟一点也没客气地怪他：「你不是说没空来接我的吗？」 「手术比较顺利，做完后我见还赶得及，就直接开车过来接你了。」杉青笑着说，「你没回我信息，所以猜你可能不乐意了。」 贺万舟最讨厌男人这种能轻松看穿他脾气的地方，但又非常着迷，他给自己找补：「我没有不乐意，我知道哥工作忙。」 杉青知道他是在给自己的脾性找台阶下，也善解人意没戳穿：「知道了，你也累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提前订了饭馆。」 「不想吃，」贺万舟众目睽睽之下恶劣地咬了一下他的脖子，低声说，「我更想品尝哥的身体。」 杉青闹了个大红脸，有些顾忌地左右看了一下，看到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喜欢贺万舟在外边做这么亲密的举动，特别还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注意一下行为举止总没有坏处。 但他见贺万舟脸上有非常明显的倦态，知道贺万舟这几周也累了，就没捨得做出什么抗拒的举动。 两个人回到家，用交缠的身体说着对对方这几周的想念。 直到天色已经很晚，外边楼房的灯火也几乎已经熄灭，他们才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杉青被早餐的香味闹醒，走到客厅发现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贺万舟正在厨房里边忙活，小米粥的清香味慢悠悠地溢出来。 贺万舟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发现杉青已经醒了，洗洗手走过去抱着人亲了一口，「哥，早上好。」 杉青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早晨，露出了一个明晃晃比初阳还温和的笑容，由着心情也主动亲人一口，笑着说：「早。」 贺万舟被这笑容晃得差点没忍住想把人扔进卧室再做一次，但想起杉青今天还要上班，硬生生憋住了，只抱着人又亲了几次才黏黏煳煳地放开。 「哥，去吃早餐吧，吃完我送你去上班。」 杉青点点头：「你今天不用去演播室吗？」 「不去，我今天去学校，送完你就回学校。巡迴演唱会弄完了就该弄学校里边的实验了，教授让我准备好，到时候带我一起去野外考察。」 第44页 杉青知道这个事，之前他爸提过一嘴，说是最近有个项目要贺万舟参与，得去野外採集样本进行考察。 这也是给贺万舟一个宝贵的机会，贺万舟现在才研一，按道理来说还只是上课阶段，但他爸没给其他人机会，反而让他一个刚入学的一起进行项目，就是看重他的意思。 他爸本着工作和生活分明的态度，很少会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学生的事情，但这次是头一回忍不住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得了个什么样的好苗子。 不过哪怕是这样，他爸对贺万舟追他都还是那种意思，得了解清楚这个人。 他这才想起来，还没找个机会告诉他爸妈，他和贺万舟已经交往的事情。 正好借给奶奶过寿的机会和爸妈一下，好让他们放心。 但他还没有告诉奶奶他的性取向，所以奶奶这边也就算了，带贺万舟见一见面就行。 到医院楼下的时候，杉青和贺万舟提了一下，他本以为贺万舟会挺高兴被介绍给父母，但没想到的是，贺万舟沉默着没有说话。 杉青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想起不久前他们在这一方面起过的小争执，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察觉到和贺万舟的想法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不小的差异。 贺万舟没有立刻说「好」，只是转过头来问他，「哥很想把我介绍给家人吗？明明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和我的关系。」 就是这个问题，杉青很头疼，「不是，我只是觉得在其他人面前没必要，但是值得在家人面前介绍，这两者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杉青尽量说清楚：「因为我曾经吃过一次亏，也清楚在别人眼中，我的性取向是一场笑话，过得好了不会得到祝福，过得不好反而会被再三提起，所以我只觉得，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就可以了，其他人没必要。」 他不需要得到花团锦簇的祝福，他想要的是一颗真心，他不喜欢那些虚与委蛇的东西，他也很讨厌被欺骗，这两者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烙在心里的伤疤。 贺万舟的眼神沉了下去：「祝福......」 「哥觉得，和我在一起是可以被『祝福』的事情？」 杉青愣了一下：「是啊，和你在一起很幸福，所以应该被『祝福』。」 贺万舟没有再绕弯子，笑着下车为杉青开了门，说：「我知道了哥，我很高兴能被哥介绍给教授和师母。」 「哥快去上班吧，快迟到了。」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但杉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接下来的时间也太忙，心里的奇怪也很快就被抛到脑后。 另一边，开车回去的贺万舟并没有去学校，中途被他姐一个电话叫了过去，语气挺急的，说是有事找他，一定要当面说。 他以为他姐出了什么事，还是第一次那么着急找他。 他虽然挺烦他姐，但毕竟还是亲姐，是他在贺家最信赖的人，所以没有任何犹豫。 贺万舟给教授打了个电话请一个小时假后，绕了个大弯去他姐说的那个地方。 结果等他急匆匆赶到了他姐说的地方，他才发现这是个饭馆，他姐什么事儿也没有，反而和一桌子人谈笑风生。 -------------------- 第24章 杉青下班出了楼，没有看见原本说要来接他的贺万舟，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同样下班的陈晓春背着包，踩着刚换上的高跟鞋「噔噔噔」路过杉青，见杉青等在那儿，周围又没看见贺万舟，不免有些奇怪：「杉大夫，等贺万舟呢？」 杉青点点头：「嗯，没有看见他。」 「手机也没联繫上？」 「嗯。」 陈晓春把包扔给身后来接她的的男朋友，皱了皱眉：「你们才交往多久，这人就玩失踪？」 杉青摇摇头：「可能是因为实验忙吧，他今天说要准备过段时间的野外考察。」 陈晓春狐疑地皱皱眉：「那也应该提前联繫你吧。」 处于女人的直觉，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她也不好对杉青泼冷水，毕竟杉青对这段感情的开始也是慎重考虑过的，也想认真地一起过下去。 杉青没说话。 他刚要说什么，手机就响了，是他爸发过来的信息，提醒他后天是奶奶的寿辰，记得提早回趟老家。 杉老头：「儿子，你把贺万舟也带上吧，人多热闹。」 看到这条信息，杉青不禁心里有些感动。他爸说的「人多热闹」，只是一个藉口，他爸只是想让他把贺万舟介绍给他们。 他爸就是这样细心，虽然小时候因为工作忙没有陪在他身边，但总是会在各个方面弥补对他的关爱。 就像现在，他爸总是能敏锐察觉到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之前只是偶尔在父母面前提起过一两句贺万舟，他爸就看出了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主动让他把贺万舟带回家，换种意思就是承认了贺万舟。 青：「谢谢爸。」 杉老头：「说什么谢，你是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你吗？就是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发信息给我说请一会儿的假，都一天了，人影都没看到。」 看到这条信息，杉青皱了皱眉。 他记得贺万舟送完他之后就说去学校，是中途去了什么地方吗？ 第45页 但他没有收到贺万舟的任何信息，平时贺万舟如果去了什么地方，都会黏煳煳地给他发简讯，但是今天...... 贺万舟好像一直都没有联繫过他。 杉青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担心，担心贺万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陈晓春看见杉青的表情有些不对，还想再说什么，余光却看到一辆豪车带尘侧停在他们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车稳稳噹噹地停在他们面前，紧接着一头银髮的贺万舟从车上下来，急匆匆走到杉青面前，也不顾在医院门口，直接把人抱住：「哥，对不起，我来迟了。」 陈晓春见人来了，也不好打扰他们，用胳膊肘怼了怼男朋友，拉着人约会去了。 杉青从他的肩膀上露出一双茫然的眼睛，还没从刚才的疑惑回过神来，就被人一把抱住，他眨了眨眼睛，说：「没关系，我只等了一会儿。」 贺万舟把人紧了紧，随即很快松开，打开车门让杉青坐上去，「哥，上车吧，我们回去。」 杉青点点头，坐进了副驾驶，看着贺万舟往驾驶位一坐，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他：「教授说你今天没有去学校，是去别的地方了吗？」 问完，他又有些后悔了。 虽然他和贺万舟是恋人，但按照他的性格，他不会对对方的行程问东问西。 但贺万舟之前的主动报备已经让他养成了一种不太好的习惯，他希望知道对方在做什么，甚至等待着对方告诉他。 问都问了，他也不好再解释什么。 贺万舟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想起今天这一顿场面饭，他就不由得很烦躁。 他姐明知道他不感兴趣，竟然还借着谈公事的机会给他介绍那个女人。 这简直就是在不断给他施压，让他好好想想现在是不是应该收心。 他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杉青，没必要，他不想费时间解释这解释那。 他握紧方向盘，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哦，是我姐临时叫我有点事，让我赶紧过去，所以没来得及去学校，我明天再回学校弄实验。」 他顿了顿，侧过脸笑着说：「哥是在担心我？」 杉青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嗯，你今天一天都没有联繫我，所以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贺万舟没有想到杉青会这么直接，怔了一会儿，心里有股异样，但他仍然没有说实话，反而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哥，就是今天忙完了，我下回忙之前和你说一声。」 杉青点点头，没有再谈这件事情，但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其实这些都不过是小事，他知道两个人一旦交往，很多地方都需要磨合，更何况他和贺万舟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生活中肯定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摩擦。 但他和贺万舟交往的这几个月里，顺利得不像话，除了上一次的小争论外，他们一直都没有更多的深入的交流。 哪怕是有时候他因为某件事情生气了，贺万舟都会立刻顺着他的意思去哄他，却完全没有展开来说的意思。 杉青看向窗外不断往后倒退的楼房和晚霞，又回过头看着贺万舟嘴角的笑容，很快打消了心里的那一份不安。 他现在过得实在是太过幸福，没必要想东想西把自己绕进胡同里，更何况他已经准备把贺万舟介绍给父母了。 - 奶奶寿辰那一天，两个人都起了大早，拎着早就准备好的寿礼，早早地开车去父母家。 杉青以为贺万舟会紧张，一开始还想着怎么去安慰贺万舟，但没想到，一路上贺万舟都表现得很平静，甚至比平时沉默一点。 反倒是杉青自己有些紧张，担心他爸妈会不会接受贺万舟。 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明明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也老大不小了，带男朋友回家竟然还会这么紧张。 红灯停下来的时候，贺万舟看了坐得有些僵硬的杉青，胳膊肘撑在车窗台上，转过头来看着前边渐渐亮起来的日头，没有说话。 去到奶奶家的时候，来祝贺的叔伯姑姑们也早就到了，看到杉青来，都笑得直眯眼。 「阿青啊，来了？奶奶还在屋里头休息呢！先快点进来，都好久没见你了！」 「哎呀阿青啊，又瘦了好多！肯定是因为工作忙没按时吃饭！」 早就已经到这儿的杉胡天「哼」了一声：「这小子确实没按时吃饭过！」 杉青一一笑着应着，他知道长辈们疼爱他，平时也确实因为工作忙很少见面，现在见到了被唠叨几句也是在所难免，也就乖乖地听着。 「这位是......？」 杉青看向身后的贺万舟，想介绍，却被他爸抢先一步：「哦，我今天新带的研究生，杉青和他处成了朋友，就让他一起过来了。」 杉青笑了，应该是处成了男朋友才对。但叔叔伯伯们不知道他的性取向，也就没有戳穿他爸。 贺万舟看了杉青一眼，见杉青没有反驳，刚想说什么，却被杉胡天打断：「万舟，快和叔叔婶婶们打招唿。」 贺万舟把话掐了回去，终于还是没有把要说的话说出口，面上露出合适的笑容，一一打招唿。 「诶，叫万舟是吗？长得真俊，快进来吧，别生疏，就当是阿青的兄弟，当在家一样就行！」 贺万舟面上应着，视线对上杉青的目光时笑了一下，嘴型说着「兄弟」两个字，把杉青逗得脸又一红。 第46页 是啊，兄弟，会上床的兄弟。 挺有意思的说法。 很快奶奶也起了床，见到孙儿杉青高兴得不得了，拉着杉青直聊天。 后来坐在一旁的贺万舟也藉机加入了话题，三爷孙就这么聊了半天，越聊越高兴。 但基本上都是奶奶说起杉青小时候的事情，还拿出杉青上学时候的相册来看，贺万舟也看得乐呵呵的，倒是杉青自己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 提起杉青大学的时候，奶奶还有些失落：「我家阿青念大学的时候，可多女孩子喜欢了，怎么现在就还是一个人呢，真愁人啊。」 杉青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贺万舟：「奶奶，都过去的事情了。」 奶奶还不知道他喜欢男人，他爸怕奶奶年纪大了心里着急，所以一直瞒着，他也不想让奶奶担心，所以也一直没说。 正巧他爸让他去厨房帮忙，他只得去帮忙，但走之前回头看了贺万舟一眼，这才进厨房。 贺万舟看着相册上有些稚嫩的杉青，觉得特别新奇，一张张翻得认认真真，但看到相册角落里一张照片时，脸色变了变。 他看着照片上和杉青站在一起笑得很开心的男人，问：「奶奶，这个人是谁？」 奶奶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他啊，是阿青当时带回来的男生，和你一样，说和阿青是朋友。」 她看向相册里笑得很开心的杉青：「不过后来，这个男生就没再来过了。」 -------------------- 推个专栏火葬场预收～ 《小骗子他火葬场了》 蒋度对待感情最擅长做的一件事，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来去潇洒自如不留一点真心。 可是偏偏，他看上了一条疯狗。 —————— 在那间破烂的小房子里，他一眼就看中了伤痕累累但傲然的周景亦。 周景亦那一个嫌恶又瞧不起他的眼神扫过来，蒋度全身都像过了电一样战慄不已，这简直激起了他身为一个男人强烈的征服欲。 蒋度第一次对一个人上心，也是第一次屈尊追人，没想到这小子根本不屑一顾，把他的示好看成是垃圾，可越是这样蒋度越是兴奋，他太想把周景亦摁在身下，想看他不情不愿臣服的表情。 可还没追到手呢，周景亦就把他给办了，办完后还跑得人影儿都找不着。 蒋度点了一支事后烟，低头看了眼遍布身上的红痕和满地狼藉，沙哑着声音狠狠地骂了句「操」。 真没想到，他蒋度有一天会在感情上栽了跟头，还是栽在一个比他小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身上。 他大受打击，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又东风再起，野花沾身。 后来他都快忘记这人了，结果这小子又跑回来，像疯狗一样二话不说把他从小情儿身边拽过来，摁着又x了一顿，边x还边恶狠狠地威胁他：「哥，是你先招惹我的。」 「你要负责。」 嚣张狂妄多情公子哥受x沉静孤傲但疯狗攻 感谢在2024-06-25 06:37:26~2024-06-26 00:1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贺万舟看着照片上的杉青, 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他很少见到笑容这么纯粹飞扬的杉青，现在的杉青，哪怕是遇到高兴满足的事情，也只是露出很轻的笑容。 而就是这样不一样的杉青, 在过去的时间里, 和另外一个男人勾肩搭背。 他的心里产生了异样的情绪, 说不清是什么，但让他很烦很乱，他想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 但又忍不住想撕掉面前的照片。 哪怕他对杉青的感情只是玩玩，他也容不得看到其他人揽着杉青, 还是那样张扬青涩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杉青。 奶奶合上了照片，隔开了贺万舟灼灼发烫的目光。 贺万舟敛了眼睛里的滚烫, 熟练地露出场面上的笑容, 问：「奶奶，我可以要一张杉青哥的照片吗？」 寿宴很热闹, 一整天奶奶的嘴都笑得没有合拢过, 但很少说话。 杉青知道，他的奶奶不善言辞, 却把对他们的想念融在每一个眼神里, 而每一位亲人都将对彼此的关爱放进了言语中。 虽然各有不同, 但都彼此思念。 因为第二天有连台手术，杉青和贺万舟不得不提早离开, 其他亲人也懂得医生的不容易，都让杉青平时好好休息。 他们都疼爱着杉青, 哪怕杉青已经三十岁了, 在长辈眼中, 杉青都是一个要被疼爱的阿青。 离开前，奶奶把杉青叫到房间里，抽出了吱呀响的老抽屉，从抽屉深处取出了一个红绒布首饰盒子。 杉青愣住了：「……奶奶？」 奶奶把红绒盒子打开，露出了躺在植绒布上面的金镯子。 金镯子的设计很精简，但越简则越繁，杉青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奶奶一直爱护着的嫁妆。 「阿青，」奶奶喊他到跟前去，杉青过去了，「这是奶奶的妈妈留给奶奶的另一个嫁妆，耳坠给了你妈妈，手镯奶奶一直好好保管着，就想等你哪一天娶媳妇了，把这个给你的妻子。」 杉青心里被一根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怎么和奶奶说自己喜欢男人。 第47页 「奶奶……」 奶奶却笑了，拉过杉青的手，把金镯子放在了杉青的掌心。 杉青看着手中的金镯子，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正对上了奶奶慈祥的眼神。 「但是后来奶奶想了想，这个镯子，不一定要给你的媳妇啊，给你的另一半也不错。」奶奶笑着说。 杉青怔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奶奶话里的意思，心脏如雷鸣般跳动，眼眶有些酸酸的。 「奶奶您……都知道？」 奶奶揉揉他的头，像几年前安慰他的那样：「傻孩子，奶奶最疼爱你们，特别是你，怎么会看不出来？」 杉青心里酸痛，：「对不起，奶奶，我……喜欢男人……」 在这一刻，他特别希望奶奶对他生气，甚至狠狠骂他一顿。 奶奶一直关爱他，用心呵护他，也希望他长大后能找到另一半，成一个家，儿女成双，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是，他一样都没有做到，他辜负了奶奶的期望。 奶奶的眼眶也红了，像小时候一样摸他的头，「孩子，这有什么对不起奶奶的，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自己过得幸福了，比什么都重要。无论你喜欢的人是男是女，你都值得拥有幸福。」 「奶奶把这个金镯子交给你，如果你认定他了，那就代奶奶给他吧。」 杉青拿着金镯子出了房间，和杉父杉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 还是杉母先说的话：「儿子，你奶奶说得没错，只要你过得开心，爸妈就知足了。你如果决定了和万舟好好过，爸妈也会支持你。」 杉青看着从来都支持他们的父母，心里触动万分。 - 从老家回来后，杉青把金镯子放好，没有把镯子立刻给贺万舟，也没有和贺万舟说奶奶说的那些话，日子照常过得忙忙碌碌。 杉青的工作依然忙得不停歇，但贺万舟明显感觉到，自从回了一趟老家后，杉青对他的态度更加柔和了，偶尔还会主动挨近他的怀里，和他说一些情话。 这些变化让贺万舟感到惊喜，但又觉得烦躁，他越来越弄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好在乐队和实验室的工作让他没空去想，见到杉青后他也只想抱住人寻求慰藉。 转眼半个月过去，杉青看着手机日历上标註的事情，心想也该准备了。 下个星期是贺万舟的生日，他打算在贺万舟生日的时候，把金镯子送给贺万舟。 那是带着家人祝福的礼物，他想贺万舟一定很喜欢。 这一周杉青都在尽心尽力地准备着，先是打电话预约了他们一开始去过的那家饭馆，还订了花，只要是杉青能想到的贺万舟喜欢的东西，他都做了一份准备。 当时他还去问了孙尚城，想知道之前贺万舟的生日一般是怎么庆祝的。 孙尚城听到后，很惊讶：「贺万舟的生日吗？他亲妈去世后他就从来没过过，他觉得这玩意儿挺没劲的。不过如果是杉青哥你为他过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所以杉青只得自己去想，竟然有些紧张。 毕竟他和贺万舟的年龄之间有点差距，他自己也觉得生日这种日子没什么可过的，之前也都是和郑泽川他们聚一聚就算了。 礼物还有花束，想一想就觉得没必要。 但自从和贺万舟交往后，他又觉得这些浪漫的东西必不可少。 在相处的时候他发现，贺万舟其实是一个很注重形式的人，早上会给他一个早安吻，情人节会送花，高兴了会庆祝，成功了一件事也会庆祝。 一向不注重这些形式的他竟然也被慢慢带动，开始看重生日的准备。 但这些都没有让贺万舟知道，他想到时候给贺万舟一个惊喜。 陈晓春知道杉青正忙着准备贺万舟的生日惊喜后，非常错愕，甚至用一种震撼的眼神盯着杉青。 「杉大夫，这还是你吗，你竟然有一天会为别人的生日这么操心过？」陈晓春捂住嘴巴，「当年你对郝平初都没有这么上心过吧？」 杉青笑了笑：「人是会慢慢改变的。」 陈晓春被那笑容闪得愣了神，也没再调侃什么，反倒和杉青一起参谋了，甚至提议在房间的地上铺一下花瓣，那样会浪漫很多。 杉青听到这个后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想了一下后还是决定採用。 这大概是他最上心，也是浪漫到让他最无所适从的一次生日准备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周贺万舟生日那天，早上时候，杉青紧张得心脏都紧了紧，但贺万舟却像是完全忘了自己的生日一样，照常和他接了个早安吻后就开车送杉青上班。 杉青下车的时候，贺万舟突然叫住了他：「哥。」 「嗯？」 贺万舟犹豫了一下，对他说：「哥，今晚大姐叫我出去，说是有点事情，所以下午接不了你下班，哥可以自己先回去吗？」 杉青也没多想，心想正好让他有时间撒花瓣，于是点点头：「没事，你忙吧，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贺万舟看着他，把手伸出车窗揽过他的头，笑着又吻了一下他。 杉青耳朵都红了，连忙看了下周围，还好现在还早没什么人。 贺万舟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又笑了笑，才开车走了。 第48页 杉青预备着是在晚上给贺万舟一个惊喜，所以一整个白天，他竟然都有些期待，会在休息空闲的时候忍不住去想贺万舟今天晚上的表情。 大概是真的太在乎这个人了，以至于一想到这个人，杉青的心里都酥酥麻麻的，嘴角也忍不住弯起来。 「医生叔叔。」 杉青回过神来，见是晓旻，更高兴了。 今天也正好是晓旻出院的日子，晓旻术后恢復得都很好，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检查后，也发现她的各项指标都很稳定，也就可以出院了。 晓旻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脸色有些苍白，但明显状态好了不少，她走过去轻轻抱了一下杉青，认真地说：「谢谢医生叔叔。」 杉青笑着说：「不用谢，看到你恢復得好好的，我就很高兴。」 晓旻妈妈已经办理好了出院手续过来，她静静地站在那儿，朝杉青深深地鞠了一躬。 直到下班，杉青的心情都很好，乐得陈晓春又打趣了几句。 回到家，杉青迅速把准备好的花瓣洒在地上，又迅速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帅点的衣服，又弄了一下头髮，从抽屉里拿出装着金手镯的红丝绒布盒子，才开始紧张地等待着贺万舟回来。 贺万舟回来后，他们可以一起再去饭馆吃饭，饭馆不远，紧接着来一个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浪漫的约会。 他看着满地的玫瑰花瓣，心脏扑通乱跳，站起又坐下，紧张到想走一下，但又怕踩到地上的花瓣。 杉青突然有点想笑，都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还弄这些花瓣，还会准备浪漫的东西，还会这么紧张地等一个人回来。 他有些感慨，原来这就是让人心脏不由得酥掉的爱啊。 但等了很久，杉青都没有等到贺万舟回来。 杉青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看，正好晚上七点。 他已经从一开始的紧张变得有些不安，贺万舟之前这个点如果不回来，都会告诉他一声，但现在人没回来，甚至连他发过去的v信都没有回覆。 他刚才担心打扰到贺万舟的工作，也就没有打电话过去。 杉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打电话给贺万舟，但刚拿起手机，就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号码。 杉青皱了皱眉，点开那个未读简讯，看清发过来的信息后，愣在了原地。 -------------------- 感谢在2024-06-26 00:12:32~2024-06-27 00:1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7014702、祁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杉青紧了紧指尖, 他不明白手机上这个照片是什么意思。 前几个小时还在和他说要和大姐出去的贺万舟，此时此刻在照片上，而背景是在一个会所里，不难发现, 他的身边是一些坐姿嚣张的男人。 杉青知道这些人, 是乐队里的。 这张照片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他的脸上, 又把他从头浇到尾。 可是等他冷静过来，他又觉得自己太不理智，仅凭一张照片能证明什么？证明早上还在说今晚很忙的贺万舟, 现在却出现在混乱的会所里？ 难道凭着一张照片就要证明贺万舟在说谎？ 杉青极力保持冷静，关掉了照片的页面打电话给贺万舟, 可是手机嘟了几声，就被一把挂掉。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又拨了一遍, 可是还是同样的结果。 杉青关掉了手机，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贺万舟的姐姐故意发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分手？ 他还记得贺万舟的姐姐曾明确表示过让他离开贺万舟, 今天贺万舟又说他姐姐叫他出去, 这么一想, 也确实很有可能是贺万舟的姐姐故意发的。 想到这里，杉青突然后知后觉笑了一下, 哪怕照片发到他这儿来了，他都仍然相信贺万舟不会做这种低劣的事情。 可是, 他又迫切地想联繫上贺万舟, 他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手机又响了几声, 杉青拿起手机一看，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但这回不再是照片，而是一个地址和一个包厢号。 杉青认得这个地址，是一间高档会所，郑泽川经常去那儿，也带着他一起去过几回。但他不喜欢这种场所，只在郑泽川办庆功宴的时候去过。 他顾不得多想，拿起车钥匙直奔楼下，脑子混乱地往那儿开。 到了那儿，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拦住，但门口接待的人只看了他一眼就让他进去了，杉青压根没法再纠结会员制不可以进的这地儿为什么不拦着他，他几乎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了那个包厢。 杉青看着包厢号，刚才的冲动全都涌到心脏那儿，握着门把手突然就退缩了。 直觉告诉他必须得回头，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 脑子也不断地在叫嚣，他不能再在这里多待一秒，他该走了，他不能在这里找答案。 可是门没有关紧，他站在门口，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里边的声音。 那边突然传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瞬间动弹不得。 「他啊，别提了，这几个月我都快被他弄得魔怔了。」 杉青一瞬间血液僵在血管里流通不得，他太确定是贺万舟的声音了，就是这个声音，曾经亲昵地在他耳边说「哥我喜欢你」，曾经在早上他起不来的时候，卧在他耳边故意装生气。 第49页 「贺万舟你可别这么说，你之前不还挺高兴的吗，又送花又那么早跑人楼下等着，之前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啊？」 贺万舟轻嗤了一声，没说话。 「现在又玩得不高兴了？」 贺万舟像是停了一下，又百无聊赖地说：「高兴啊，我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就是前几天他带我去他老家，还把我介绍给了他爸妈，没劲儿。」 孙尚城说：「杉青哥摊上你这么个人才是真的没劲儿。」 贺万舟笑了：「怎么没劲儿？你没看见，他可喜欢我了，满眼都是我，见到我就笑，好像离不开我，这怎么没劲儿？我看着都来劲儿。」 另一个人问他：「贺少，你是不是认真了？」 「认真？」贺万舟悠悠地笑了，「我会认真？玩玩而已，玩腻了，就该找个合适的理由分了。」 孙尚城余光突然看了一眼不断敞开的门缝，瞥见门口那道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身影后，一张脸都白了。 他差点失声：「贺万舟......」 贺万舟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人瞬间僵住：「干嘛......哥？」 -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六月天的火热天气突然下了一场湿热的雨，闷闷的地面上的人都要被蒸发一样。 杉青就觉得心里闷得慌，什么情绪都憋在胸腔里，堵得难受。 他都不记得他把门推开后进去说了什么，当场的人包括贺万舟又有什么反应，反正等他走出会所坐上车的时候，人已经没力气了。 他才知道原来说几句话有这么累，他之前连做两台手术都没这么累过，大概是因为心哗啦啦碎了一地，所以导致他连抬手指开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儿，脑袋跟乱麻一样，没一会儿车窗那边又「邦邦邦」敲个不停。 他以为是保安来赶他走了，烦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但他也不好为难人家，挣扎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正要说「就走」的时候，正正好对上车窗外贺万舟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贺万舟的嘴里还张张合合不知道说着什么，反正他听不见，得亏了当初买车的时候买了辆硬体设施不错的，车窗的隔音效果好到外边大喇叭都听不到。 其实......也不是没有听到，只是他选择性的装作没听到。 他看了贺万舟一眼，看到对方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着急的样子，终于有了动手指的力气。 但他没有把车窗摇下来，而是直接发动车，把贺万舟甩在了后头。 杉青不想一下子回去，他绕着一块公园的外墙开了好几圈，终于在绕了不知道第几圈后，把车听到了一边，打开车门下去。 七月份，从天上到地下都浮着一团躁郁的空气，但杉青走到了湖边，反倒觉得挺凉快的。 湖边有一大片草坪，现在虽然挺晚了，但还是有很多人在那儿坐着。 大多都是小家庭和情侣，吹着还有些滚烫的晚风，欢欢喜喜地坐在一块儿。 杉青形单影只地坐在那儿，什么也没想，就看着那湖闪烁着城市的灯光，一动一动的，跟个果冻似地地。 「妈妈妈妈，」突然有小孩儿在他旁边说话，杉青僵硬着脖子往他那边看，就看到小孩儿后退了一大步，「妈妈！那个叔叔哭了！」 杉青怔了一下，手臂虚着力气往脸上一抹，没摸出什么来。 手机从他上车开始就一直响个不停，直到现在。 杉青没什么力气从兜里拿出来去看，但实在是来电的提醒太吵了，杉青被吵得脑子嗡嗡地疼，迫不得已打开了手机。 铺天盖地都是贺万舟的未接电话，杉青看着「贺万舟」这三个字愣了愣神，正巧贺万舟又打了过来，他想都没想，直接挂掉暂时把手机号放进了免打扰名单里，重新把手机揣回兜里。 其实他更想直接关机，因为他的v信也一直响个不停，全都是贺万舟发过来的消息，他一条都没点进去看。 但他的职业病让他没法把手机关机，只能顺带着也把贺万舟的v信消息也放进了免打扰里。 坐了不知道多久，等身边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杉青才重新站起来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开车回去。 他没什么波澜地走到家门口，尽量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但直到看到门口那双熟悉的球鞋，他才勐地回过神来，就算他刻意不去想，但这个家早就满满当当都是贺万舟的气息。 他都差点忘了，贺万舟有他家的钥匙。而贺万舟现在就在这个家里边。 杉青拿出钥匙开了门，但手一抖，钥匙一歪「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怔了怔，余光瞥见那双球鞋，极力忍住转身就走的冲动，蹲下来伸手去捡那串钥匙。 可还没碰到那串钥匙，一只手就闯进了他的视线，率先把钥匙捡走了。 杉青抬起头看着站在门里那边的贺万舟，心脏被针扎了似地疼。 他这才知道，原来就算没有什么病，只要是难受到心痛，耳朵都会连带着出现功能不齐全的问题，就好比刚才，他完全没听见开门声。 贺万舟看见杉青失魂落魄的样子就难受，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杉青的手臂，解释说：「哥，你听我说，我……」 杉青打开他的手臂：「你要说，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话吗？」 第50页 贺万舟突然怔住，动了动唇没说话。 看见贺万舟的反应，杉青的心脏再次被拧成了一团，难受到窒息：「贺万舟，我对你也挺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贺万舟走过去抱住他，执拗地说：「哥，难道你要为了我的那些话就不理我了吗？你只听到了那几句话，难道就要全盘否定我对你的好吗？」 「算了吧贺万舟，」有了这个开口，他突然觉得很不好受，「没什么好解释的，那些话就是你要对我说的吧。」 甚至连愤怒都没有那个力气，「之前一直有人和我说，你年轻气盛只是玩玩而已，不是在认真对我。可是我不信，我相信你是认真的，因为你真的对我很好，就像真的在爱我一样。」 「但是现在算了吧，贺万舟，」杉青抬起头，忍住胸口不断涌动的怒意和难过，「给我们两个都留点最后的退路吧。」 「贺万舟，我们到此为止吧。」 -------------------- 感谢在2024-06-27 00:13:29~2024-06-27 23:5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1025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贺万舟完全僵在原地, 脑子里迴响着这四个字。 他一开始以为杉青是在开玩笑，但他看到杉青脸上从来没有表现过的悲哀时，他瞬间明白过来，杉青是认真的。 愤怒第一时间涌上他的心头, 他怀疑杉青是不是傻了！ 到此为止？开什么玩笑！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先开口说「到此为止」, 他杉青有什么资格和他贺万舟说「到此为止？」 更何况, 到此为止什么？他贺万舟开的头，杉青有什么能耐自己先提出结束？！ 贺万舟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疯了，他差点就要拽住杉青的领子质问他说这话是不是大脑有什么问题, 把他之前的好都拿出去餵狗？！难道他回到这儿等杉青等了几个小时，就是为了等一句「到此为止」？！ 不可能, 他贺万舟不可能做这么吃亏的事情，他这场关于感情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他贺万舟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 就连他姐他都反抗了，他怎么可能就此放手？ 贺万舟握紧了拳头, 终于还是觉得不甘, 他露出伤心无奈的表情，装作不清楚：「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每次他只要一遇到懒得回答的东西时, 他就会装作不知道, 杉青也不会一直死抓着一个问题不放，会主动结束这个话题。 但这次杉青不吃这套, 反而完全把话挑明了：「分手吧，贺万舟, 我们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一说完这句话, 杉青差点痛到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太痛了, 特别是当贺万舟的表情一瞬间变了的时候，他连唿吸一下都觉得困难。 但他没法接受有人骗他，更何况那个人是他曾渴望一直走下去的人。 「你在说什么？」贺万舟脸上的笑容装不下去了，「哥，你非要较真吗？那些话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你就听了这么几句，就要把我们之前的感情全盘否定？！开什么玩笑！」 杉青抬起眼：「你难道要告诉我，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哪怕明明白白听到那些话是贺万舟用怎么一种态度说出来侮辱他的，他竟然还隐隐希望贺万舟说那是假话。 杉青觉得自己很不理智。 他乱糟糟的。 但贺万舟偏当听到杉青反问他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他咬了咬牙，用沉默代替了答案。 杉青突然觉得很悲哀。 「所以，你的温柔和深情都是装出来的，你只是因为觉得有趣才靠近我，才说喜欢我，要追我。」杉青一句一句刺痛自己的心，他有很多怒火和哀伤要发泄，可他没力气了，「算了贺万舟，现在就结束，对谁都好。」 难掩的悲伤和愤怒让杉青特别难受，如果不是今天听到贺万舟说真话，恐怕他一直要被贺万舟玩下去。 他那么认真地考虑这段感情，想要一直走下去，却没想到，从贺万舟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愚蠢。 贺万舟的脸色特别难看，艰难地开口：「哥，那些话只是我说的浑话，我没认真去想，你为什么非要当真？」 他看着地上的花瓣：「哥，这里的花瓣是你为我准备的吧，是你为我准备的惊喜吧！哥，你只要当作什么都没听到，我们就能继续和之前一样！」 杉青连说都懒得继续和他说，「你走，我不想和你继续吵下去，我累了。我们到此结束。」 「这也是我住的地方，我不走。」贺万舟死死盯着他。 「这是我家。」 「这也是我家。」 杉青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懒得和他争辩，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好歹也是平时经常锻鍊的人，现在贺万舟又没想到杉青会直接动手赶他，没留意过来硬是被推到了门口。 「哥你别想结束，」贺万舟站在那儿，眼神非常狠，「你自己说了不算。」 杉青没理他，直接关了门。 把人赶走后杉青连多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外衣也没换就直接躺在沙发上，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刚才一个人在外边走的时候他还觉得没什么事儿，现在缓过劲儿来了，他才后知后觉感觉到疲倦和痛苦。 第51页 他怎么这么傻，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和贺万舟的感情太顺了，顺得特别不像话。 现在想想，他们之间没有矛盾，但同时也没有任何关于对方更深入的沟通，他们永远都是浮于表面上的爱欲，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加地了解对方。 当初贺万舟来医院找他，开始对他暧昧，开始说要追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本以为是他终于遇到一个对上眼的人，却没有去细想，这一切都发生得太顺利了，事情太顺利肯定就有蹊跷，所以怎么可能会没有不对劲。 贺万舟这么一个张扬爱玩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和他一起过稳定的生活呢？ 他本应该仔细想想都知道，可是他太信任贺万舟的感情了，所以一心一意扑进去，才造成了今天这场结局。 他没办法再听贺万舟解释，因为他觉得自己蠢到竟然在同一个问题上摔倒了两次，他偏偏在感情上犯了两次傻。 郝平初那次是，贺万舟这次也是，他杉青活该被人戏弄，这是犯蠢的代价。 他没法当作贺万舟什么都没说，他也没法计较，那是他自作自受，他只能说：算了吧，到此为止吧。 杉青侧了个身，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咯到了他，他连睁眼都懒得睁，往下一摸摸到一个丝绒盒子，瞬间怔住。 他把盒子打开，睁开眼睛就着黑暗看着盒子里边躺着的金手镯，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他都忘了，今天是贺万舟的生日，他把从奶奶手里郑重接过来的金手镯准备好，傻乎乎地去网上搜建议给整个屋子洒了花瓣，紧张地等着贺万舟回来，却没想到人没等到，反而等到了那些能在他的心脏来回戳的话。 想给的承诺没给出去，反而收回了满心的刀子。 杉青拿出手机把今天为了准备惊喜订的东西全部取消掉，翻身直接睡了过去。 - 被杉青推出来后，贺万舟什么温柔都装不下去了，狠狠地踹了一脚门，但门始终紧闭着，里边的人也没出来。 贺万舟胸腔里边憋着一股气儿，一想到杉青和他说的那些话他就来火，他拿出手机把小万喊出来，开车豪车憋着那股气儿直奔酒店。 但看到小万水蛇似地在床上扭，他又瞬间没了心情。 相比这些卖的，杉青在床上就内敛很多，一张脸总是红得滚烫，只要稍微一弄他敏感的地方，他就会往后退，但没退多少又主动缠上来。 他就爱这种欲迎还拒的劲儿，像他现在面前这种骚透了天的，他反而觉得没什么意思。 贺万舟把衣服扔小万身上，走到窗台那儿点了支烟，心里烦躁得跟沙漠的火似的，堵得慌。 小万也是个眼尖的，要不然头牌也是白做了，看出今天贺万舟心情不好，麻利儿地穿了衣服站人边上。 「贺少，您今天心情不好？」 贺万舟吐出一口烟，没搭理他，满脑子都是杉青今天决绝的话和看他时痛苦的眼神。 他都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一天到晚脑子里全是杉青的事情。 他一开始明明就没把这段玩儿似的感情放心上，什么浪漫什么体贴全是装的，他就想看杉青着迷其中的样子。 他也没打算真把这段娘了吧唧的感情放在心上，玩玩儿就得了，他知道早就该脱身了，当杉青把他领回老家见家长那一刻，他就知道得脱身了。 现在呢？ 他确确实实脱身了，但却是以一种他非常不爽的被分手的方式，这还是他贺万舟第一次被人说分手，他烦得慌。 但一想到杉青没有血色的脸，他就更堵得慌。 小万也没着急忙慌地凑上去，见贺万舟脸色一直不好，也没多问，自觉拿钱走人。 他伺候过贺万舟多少回了，贺万舟爽了就给他好脸色，不爽就没他好果子吃。 不过好在贺万舟回回钱给得多也痛快，他收钱干活，没什么不好受的。 贺万舟心里郁闷得很，一身邪火又没发泄出去，眼神盯着城市的灯火阴沉得很。 赶巧电话铃响了，贺万舟直接把烟揉得粉碎，回去拿了手机摁接听。 电话里边贺婉媛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一趟？」 这不上赶着撞贺万舟枪口吗，贺万舟本来就烦回去，今晚又受了这么档子气，他语气也不痛快：「不回。」 「老爷子病了想见你，你再怎么着也得回去一趟。」 贺万舟再怎么烦贺绍尊，但必须是自己亲爹，亲爹病了儿子就得去看。 贺万舟不情不愿地「摁」了一声。 贺婉媛又问他：「你们分手了吧？」 贺万舟愣了一下：「什么？」 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是你放他进去的？！」 他就说呢，杉青明明不是会员，怎么就能随便进去那地儿？！他忘了，那地儿是他姐的，他姐说放不就能放了吗！ 他姐真是发什么疯，晚上主动提出让他带之前的兄弟去名下的会所聚一聚，原来是在闹这一出！ 他姐压根就是故意让那群傻逼煽风点火，提起杉青的事儿！ -------------------- 第28章 贺万舟把手机攥得紧紧地：「姐, 你管太多了。」 「我不管你，你就会继续和那个医生厮混在一起，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之前跑去抛头露脸玩乐队我没拦住你，现在你看看你自己, 和一个男人同吃同住, 像什么话, 变成什么样了？」 第52页 贺万舟咬牙切齿，可是对贺婉媛说不出一个狠字。 他亲妈死后，贺绍尊常年不着家, 是他姐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帮他解决外边他惹出来的事情。 贺绍尊带着那个女人回来后, 贺家里边真正对他好的也就只有他姐了，他没法忤逆他姐的话。 更何况, 他姐说得没错, 自从和杉青在一块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了, 哪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这就是玩玩儿而已, 可他还是忍不住满脑子都是杉青的温和笑容。 他觉得很烦躁，想来想去最终把原因归结于杉青竟然敢主动甩了自己, 他才会不甘心, 一直想着这件事和这个人。 从来没有人敢和他主动说「结束」, 杉青还是头一个。 贺万舟说：「姐，之前你插手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不怪你, 我就当你为我好。但从现在开始，姐你别在掺和我, 我自己有自己的打算。」 「你要干什么？」 贺万舟重新点了支烟：「没干什么, 我咽不下他和我提分手这口气。」 贺婉媛知道自己弟弟恶劣好胜的脾气：「你别乱来, 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知道，你甭管了，」贺万舟有些不耐烦，「你要是再管，我就不回贺家，继承家业你自个儿继承去吧！」 贺婉媛还想说什么，但贺万舟直接挂了电话，刚才突然涌上来的想法一秒也不能耽搁，立刻穿上上衣拿了车钥匙，大步一迈往楼下的酒店走去。 - 杉青迷迷煳煳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被脑子疼醒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酸疼，就连脑子都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也是，这么小一个单人沙发，他一个健壮的成年男人躺了一宿，不腰酸背疼才怪。 他捂着脑袋坐起来，缓了一阵后觉得周围太安静了，一点也不像平时暖唿唿充满人气的早晨，环视了一周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和贺万舟昨晚分手了。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五点半，还早着呢，外边天都还没亮。 他有些不习惯，他早起的生物钟很难改过来，如果是放在平时早起，哪怕他动作再轻，贺万舟都会哼哼唧唧地半梦半醒抱住他的腰，耍赖和他说再睡一会儿。 他拧不过贺万舟，也不忍心看着贺万舟那么早起，就会依着贺万舟的话再躺一会儿才醒来。 贺万舟也不自个儿赖床，也会懒懒散散地醒来，亲他一口后陪他一起晨跑。 那些甜蜜的回忆现在带着贺万舟的虚伪面目再仔细想想，就跟一把把刀子似的，直往杉青的心脏处扎。 杉青逼自己按照往日的习惯来，但看到满地的玫瑰花瓣后还是怔了好一会儿。 经过了一晚上，花瓣有些枯萎了，边儿已经捲起来一点。 杉青盯得眼睛有些涩，才转头把花瓣全部都扫掉。 医院那儿没得放假，杉青也不是一个会被情绪影响到工作的人，他洗了个澡把衣服都换掉，出门前看了一眼放在架子上边的金手镯一眼，打开了门。 可是一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他就愣住了。 贺万舟看到门开了，惊喜地抬眼看着杉青。但只看了一眼，他的心脏就像是被揪了一下，他压根控制不住这种心情。 面前的杉青不同于以往的从容和温和，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眼睛下边有黑眼圈，状态看上去也不行，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哥......」贺万舟喊他。 杉青没想到贺万舟会一大早等在门口，他瞬间没了出门的冲动，但他还得准时上班，只能装作看不见这个人，绕开了就想走。 贺万舟见杉青不理他，立刻有些生气。 他贺万舟什么时候被别人无视过？而且现在他还是主动找上门来，竟然还这么不领情，贺万舟立刻觉得杉青不识好歹，想扭头走人。 但是他又觉得不能白来，这样一大早等在这儿岂不是亏了，装深情必须得装到底，他贺万舟从来都是有始有终。 他急忙压下胸口的怒气，拉住杉青的手臂，有些委屈地说：「哥，你别装作看不见我。」 杉青忍住怒意：「松手。」 「我不松。」 杉青没理他，把手甩开了转身锁门就想走，但被贺万舟堵在了墙角，整个身子压过来：「哥你不准走。」 杉青非常不高兴对方这种越界的动作，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楼道那儿正闪着红光的摄像头，急忙推开贺万舟，但毕竟力气悬殊又加上昨晚没睡好，他推不动。 「贺万舟，你不要太过分，」杉青的声音已经有了怒意。 这里的房子他已经买了快十年了，当时他就是图小区设备齐全管理也好才买的，所以监控设备整个小区为了安保都有覆盖，还有个摄像头就对着他家门口。 贺万舟这么一压过来，谁知道保安会不会看见。 再加上在这儿住了也快十年了，邻里间相互都认识，要是大清早的撞见这一幕，杉青都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去和他们相处。 贺万舟自我中心惯了，才不理那么多，他把杉青圈在手臂里不让人走，低沉着声音说：「哥。那你看我一眼，我不喜欢你的眼里没我，你现在......太冷漠了。」 「那你要我对一个骗子什么态度？」 「哥，你不要这样，你就不能听我解释吗？我们原来不是处得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把那些话当真呢，我乱说的......」 第53页 杉青立刻皱紧了眉头，觉得这个人是真的很厚脸皮，结果好巧不巧，对面的门就在这时开了，邻居拎着垃圾愣在那儿，似乎是没反应过来，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俩。 「你们......」邻居犹豫地看了杉青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 杉青立刻把贺万舟推开，不想和他靠得太近，朝邻居点点头后直接走了。 但这种避嫌还带着抗拒的动作让贺万舟特别生气，他强忍住怒火狠狠瞪了那个人一眼，也没功夫再理他就直接去追杉青。 邻居挠挠头，觉得面前这个有点眼熟的大帅哥性格可真不好对付。 - 杉青的体力到底还是没贺万舟的好，人刚到停车场就被贺万舟截了个胡。 杉青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贺万舟这个人，一看见他就觉得心脏都在疼，但贺万舟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对，打定了主意要往他面前凑。 他觉得心里很烦，「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是要上班吗哥？」贺万舟看着他，「我送你。」 「不用。」杉青转头就走。 「哥，」贺万舟迈步跟上来，「你现在状态不好，不能开车。」 「我状态很好，不用你瞎担心。」 「哥，你是医生，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贺万舟非常固执。 其实早在他们热恋的时候，杉青就慢慢发现贺万舟幼稚和固执的一面，只是当时对贺万舟的滤镜太深，觉得这种固执还挺可爱的。 但那时是那时，那时他对贺万舟一心一意有那份情，他觉得能和贺万舟慢慢磨相处模式。 现在他和贺万舟提出分手了，这种固执就显得扎眼得很。 杉青没理他，径直走到自己车面前，结果刚要打开车门就发现自己前边的左车轮好像被扎坏了。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回来的那条路上没灯，他没看清路，直接开着车往一工地前放着的障碍物上扎，车胎也爆了。 只是当时他心情不好，没留意这回事。现在车胎上边还扎着一个障碍物，压根不能开。 贺万舟也看出来了，打开了旁边自己的车门，「哥，上车吧，你快迟到了。」 现在这会儿上班高峰期，根本打不了车，地铁绕来绕去太远肯定不行，杉青不能迟到，工作性质不允许他乱来。 贺万舟看着他：「哥，我送你过去。」 杉青不是固执到什么都不顾的人，他上了车。 一路上一直都是贺万舟在说话，杉青始终没理他。 他现在头脑乱得很，光是和贺万舟坐一辆车上都觉得不是滋味，更何况贺万舟身上熟悉的味道还不断时不时地溢过来，更是让他回想起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他难受得慌。 又是一个红绿灯，贺万舟攥紧了方向盘，问他：「哥，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杉青没看他，努力忍住心里边的起伏，冷声说：「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贺万舟。当初我们开始前我就问过你，你是不是认真的，你还记得你回答我的是什么吗？」 「你说是，你是认真的。你回答之前我在想，如果你当时说不是认真的，那我也不会怪你。可是你回答的是是认真的。」 杉青看着前边的路，觉得眼睛还是酸得厉害：「我给过你机会了贺万舟，可是你骗了我。」 -------------------- 感谢观阅！我爱狗血！我就爱狗血！（超级大声） 下一本狗血火葬场求收藏～ 《小骗子他火葬场了》： 蒋度对待感情最擅长做的一件事，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来去潇洒自如不留一点真心。 可是偏偏，他看上了一条疯狗。 —————— 在那间破烂的小房子里，他一眼就看中了伤痕累累但傲然的周景亦。 周景亦那一个嫌恶又瞧不起他的眼神扫过来，蒋度全身都像过了电一样战慄不已，这简直激起了他身为一个男人强烈的征服欲。 蒋度第一次对一个人上心，也是第一次屈尊追人，没想到这小子根本不屑一顾，把他的示好看成是垃圾，可越是这样蒋度越是兴奋，他太想把周景亦摁在身下，想看他不情不愿臣服的表情。 可还没追到手呢，周景亦就把他给办了，办完后还跑得人影儿都找不着。 蒋度点了一支事后烟，低头看了眼遍布身上的红痕和满地狼藉，沙哑着声音狠狠地骂了句「操」。 真没想到，他蒋度有一天会在感情上栽了跟头，还是栽在一个比他小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身上。 他大受打击，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又东风再起，野花沾身。 后来他都快忘记这人了，结果这小子又跑回来，像疯狗一样二话不说把他从小情儿身边拽过来，摁着又x了一顿，边x还边恶狠狠地威胁他：「哥，是你先招惹我的。」 「你要负责。」 嚣张狂妄多情公子哥受x沉静孤傲但疯狗攻 感谢在2024-06-28 23:30:16~2024-06-29 23:5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701470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杉青自认自己不是不依不饶的人, 对待一份感情也从来不会上赶着贴上去，如果对方没这个意思，他再怎么样都不会再继续，更何况一开始是贺万舟主动靠近他。 第54页 如果那时候贺万舟直接说自己不是认真的, 他也不会生气, 因为两个人的关系没有确定, 谁玩谁认真都可以。 但贺万舟却说，他是认真的，而这份认真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杉青侧过脸, 没看贺万舟。 他现在和贺万舟待在同一个封闭的就难受，就会不自觉回想起他们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的满足和幸福放到现在，就是最刺眼的东西。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说话, 好几次贺万舟想开口, 但看见杉青冷硬的表情后又没说话。 他也不是上赶着往对方脸上贴的人，他觉得没意思。 今天他腆着脸来这儿半是求半是哄地让杉青上车, 已经是他目前为止最大的耐心了, 他还能怎么着？ 到了地方，杉青说了声「谢谢」后一刻也不想多待, 立刻开了车门下去。 贺万舟见人快走了, 连忙喊住他, 声音挺大的，惹得好几个上早班下晚班的同事都看过来。 杉青知道, 依照贺万舟的性格如果不理他，肯定会不依不饶, 他又不喜欢被人盯着, 只好皱着眉头回过头去, 但也没什么好脸色。 「做什么？」 「哥，我当时没说谎，我说喜欢你的时候，是认真的。」贺万舟攥紧方向盘，见杉青那种态度，脸色也不好看。 但他没忘记现在要做什么，硬是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一点。 杉青却笑了一下：「认真？」 贺万舟没见过杉青这种似笑非笑的样子，一下子愣了神。 「贺万舟，继续这样骗自己骗我有意思吗？」杉青握紧了拳头，「你说的那些话就是你所谓的认真？」 贺万舟脸都青了，「哥，我只是逢场作戏，那个圈子说的都是那些话，你非要一板一眼地在那儿挤兑我吗？」 「是啊，我一板一眼地挤兑你，我小心眼。你一贺家大少爷，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和我只能是玩玩，我说得对吗？」 杉青很少对别人说这么刻薄的话，但这几天他被贺万舟缠得厉害，他又不是那种会和别人藕断丝连的人，他只想分得干干净净，最好以后都别再见面。 他和贺万舟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只要贺万舟想，他们恐怕一辈子都没有那么机会见面。 而贺万舟被说中了原来的打算，没吭声。 这种沉默更加刺痛了杉青的心，他直截了当地说：「贺万舟，别再纠缠我了，我很烦，别把我们两个人的最后变得那么难看。」 杉青没再等贺万舟说什么，忍着眼角的酸涩直接走了。 等杉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医院的大楼里，贺万舟才反应过来似的，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声瞬间惊起，吓了路过的保安一跳。 「你他妈干什么！」保安不懂车的好坏，也不知道车架里边坐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主，他嘴里骂着走过来，打定了主意要用车里边的人撒撒气。 但一看到摇下车窗里边的人的眼神时，顿时头皮发憷，动都不敢再动一下。 贺万舟心情不爽快理都没理他，把车窗一关方向盘一转，擦着保安的边儿直接把车开了出去，带出来的风差点没把保安掀翻。 — 贺万舟回了趟本家，他把车开进花园的时候，管事的大概是早就听到了消息，老早就站在门口迎他。 贺万舟停车把车钥匙给管事的，让他把车停好，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太好的表情。 刚在杉青那儿碰了灰，虽然对心情影响不大，但终究还是觉得自己那股子气撒不出去，心里很没劲。 他刚进门，就看见那个女人陪着她儿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女人听见门开了以为是贺绍尊回来了，结果笑着一扭头看见是贺万舟，笑容立刻僵在脸上，握着儿子肩膀的手臂也紧了紧。 她有些心慌：「万、万舟......」 她心里很牴触贺万舟，但更多的是惧怕，特别是她怀孕的时候差点被吓到孩子保不住那晚，贺万舟是用什么眼神看着他。 几年过去了，贺万舟回回见了她都还是那样的眼神，一天都没停过，她有时候晚上都还会做噩梦，只有看见旁边躺着她的儿子的时候，才心有余悸地缓过神来。 贺万舟却连正眼都没看过去，明摆着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女人紧了紧拳头，脸色很难看。 「敏姨，我爸呢？」贺万舟虽然对他爸有意见，但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给他爸一点面子，比如在贺家保姆面前，又比如在这个不是贺家人的女人面前。 敏姨恭敬地回答：「少爷，老爷去医院检查身体了，晚饭前回来。」 贺万舟「嗯」了一声，打算上楼。 但这个时候坐在女人旁边的男孩看到了电视上的卡通娃娃，突然挣开了女人的手，抱着娃娃就猝不及防往贺万舟那儿跑，拦都拦不住。 「小漾……！」女人想拦儿子，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看着儿子跑到贺万舟跟前，连忙走过去。 她生怕贺万舟一不高兴就拽住她儿子的胳膊往下扔，这可是她的命。 但没想到的是，贺万舟什么也没做，反而只是站在台阶上冷冷地俯视着台阶下的小男孩，眼神看得女人直反毛。 意想不到的是，贺万舟挑了挑眉，俯视着小孩儿问：「几岁了？」 他很久没回家了，而且一回家女人就借着很多理由躲出去，所以他几乎没怎么见过这小孩。 第55页 小孩仰着头看他，倒也不怕他，反而嗲声嗲气地回答：「我六岁了。」 贺万舟慢悠悠地「嗯」了一声，说：「和他要治的那个小孩儿一样的年纪。」 小孩儿没听懂，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女人抢先搂在了怀里，生怕贺万舟会做出什么似的心惊胆战盯着他。 贺万舟本来看到这小孩儿和医院里杉青治过的那个小女孩儿年纪一样，不由自主地想到杉青的心情还算不错，但一看到女人这种没见识的样子，他就觉得很可笑。 也不知道他爸当初到底瞎了那只眼，会看上这种没用又见识短的女人。 他冷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儿子怎么样，我还要留着你的儿子，看他妈一辈子当小三的下贱样子。」 女人铁青了一张脸，但不敢反驳。 贺万舟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走了。 - 贺绍尊果然在晚饭前回来，是由贺婉媛陪着回来的。 贺万舟给足了贺绍尊面子，喊了一声「爸」。 贺绍尊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贺万舟没应他，但心里冷冷地想，是啊，看你和这个女人怎么在我妈的遗照面前干下等的勾当。 一顿晚饭吃得很沉默，只有那个小孩儿不懂得气氛，偶尔喊一下「爸爸」「妈妈」。 贺绍尊本来被贺万舟之前的所作所为气得肝疼，但又看看老年得来的小儿子，顿时脸色缓和了不少。 贺婉媛倒没把这种家庭气氛当一回事儿，她提醒贺绍尊：「爸，海鲜少吃点，您尿酸高。」 贺绍尊借题发挥：「哼，有人巴不得立刻把我气死。」 贺万舟没说话，继续吃自己的菜。他觉得没意思的理都懒得理。 贺绍尊见贺万舟不理他，直接点他：「贺万舟，你什么时候解散你那个破乐队，回家帮你姐管理公司？」 其实贺万舟摆明了就是贺氏的未来继承人，贺婉媛只不过是暂时管理的角色，贺家从来都是男人继承公司，没有女人继承的说法。 贺万舟抬起头：「我想玩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管不着。」 贺绍尊脸都气红了。 贺绍尊问：「你是不是和那个医生玩得太起劲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贺万舟冷了一张脸：「你调查我？」 平时他可以在别人面前给足了贺绍尊面子，但如果贺绍尊管到了他要干什么事儿，他就一点面子也不给了。 他就是这种人，什么事儿都凭着性子来，觉得有意思的就去做，直到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止，包括杉青的事儿也是，他看上这个人了，就用尽了心思去得到这人。 但如果觉得没劲儿的，比如和杉青幻想什么未来，他就会撇开话题理都不理。 本来就是随便玩玩的事儿，他由着性子来，那别人老扯着这件事情就会让他觉得很多余。现在为止，他姐插手了，贺绍尊也调查了。 「你是我儿子，我为什么不能调查你？我告诉你贺万舟，你玩玩可以，但你成天到晚跟在一个男人的屁股后面丢不丢人？你要是不趁早断得干干净净，别怪我断了他在这座城市所有落脚的地方！」 突然的提声儿呛得贺绍尊一阵咳嗽，咳得气儿都喘不上来。 那个女人连忙抚他的背劝他：「绍尊，你的身体......」 还没说完，贺万舟突然把筷子一下拍在桌上，眼神狠狠地看了女人和贺绍尊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脸色铁青地走了。 -------------------- 第30章 本来难得聚齐的一顿饭, 各自都不欢而散。 贺万舟走后不久贺婉媛打电话过来，他烦躁地直接挂断了电话，开车直往杉青的家而去。 等到了杉青家楼下，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杉青前几天和他提了分手, 早上也刚和他闹了不愉快, 他现在再找上门去，肯定碰一鼻子灰。 他第一次感觉到哪哪儿不是他能待的地方，他趴在方向盘上看着杉青家那盏亮着的灯, 沉默地回想着他和杉青在一起的日子。 之前每次他和贺绍尊闹个不愉快，哪怕他没说, 杉青都能敏锐地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变尽了花样逗他开心。 如果他还是态度缓和不过来, 那就大大方方地和他上一回床, 在欲望之中沦陷，用男人之间蓄势待发的欲望安慰着对方。 杉青这人就是太好太温柔, 只要一把哪个人放在心上, 就满眼都是那个人。 他很喜欢甚至享受这种感觉，他不乐意付出太多, 可是乐意看着别人为他付出全部的喜欢和讨好。 杉青就是那样真诚的人, 所以他觉得, 他捨不得杉青，他太渴望那种随时随地只要说一声甚至不说, 就能轻而易举得到的喜欢了。 但贺万舟不是那种特别穷追不捨的人，他的追求只建立在对方对他有好感的基础上, 他相信自己的魅力能够俘获对方。 但他没兴趣总是热脸贴冷屁股, 被拒绝一次还上赶着丢脸。 他虽然现在特别想要把杉青摁在身体下边狠狠操弄, 但他现在没那么心情去哄杉青，也更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来硬的。 他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转头打给了孙尚城。 - 杉青刚准备休息，门铃就响了。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有谁会这么晚了还来找他，他往猫眼那儿看过去，看到的是孙尚城架着贺万舟，整个人都被压着矮了半个身子。 第56页 孙尚城艰难地拍门：「杉青哥，开门！」 杉青现在还不想见到贺万舟，一看到这个人他的心脏就一抽一抽地疼，他想假装不在家，但孙尚城没放弃，始终拍着门。 「杉青哥！我刚在楼下都看见你灯开着呢，咋现在没人应门呢！」 再拍下去邻居估计得投诉了，杉青不想被投诉扰民，忍着脾气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一股刺鼻的酒味儿像浪一样冲到他的面前，杉青被熏得眉头紧皱，往后退了一步。 「杉青哥，你总算开门了！」孙尚城把人架着往里屋走。 杉青没应声。 孙尚城将贺万舟往沙发上一扔，拍拍手说：「挺多的，几杯烈的。他喊我出来喝酒的时候说心情不好，要喝个痛快，结果自己灌自己，先醉了。」 他本想让孙尚城把人架走，但看对方这个样子应该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分手，他不好为难人。 孙尚城没有再说什么，今晚的任务也完成了，立刻麻利儿地走人。 他们两口子的事儿他不想掺和，只是可怜了杉青这么好一个人，从一开始就被贺万舟给缠着。 杉青看着沙发上躺着的贺万舟，本来想不理不睬，但他没法忍受一个浑身酒气的人躺在他的屋子里。 他耐着最后一点性子把贺万舟沾满酒味的衣服给脱了，给人换上了一套之前贺万舟留在这里的睡衣。 他们分手后，贺万舟还有很多东西就在这儿，他还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要处理。 杉青自认是一个对感情很重视的人，所以光是要把一个认定了的人踢出心口，就要花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法一下就把贺万舟的东西处理掉。 他之前有多认定贺万舟，现在就有多艰涩地不再去回想这个人。 他现在看到贺万舟就会想起他们交往时那段甜蜜，但已经变成了无数把刀子，一刀一刀扎在他的欣赏。 这段时间他一直刻意把自己当成豁达的人，想要用冷漠掩盖心里的悲哀，可是当这个人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心脏忍不住破碎，拼凑不起来。 杉青坐下来，看着贺万舟没说话。 喝醉后的贺万舟其实特别安静，双手搭在肚子上，唿吸也很平缓，除了脸和耳朵红点儿之外，基本上也看不出他喝醉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哪怕是处于醉态，这张脸都是尤物，帅得就像一幅月光下的画，看得杉青怔了怔。 他没法否定，当初愿意和贺万舟开始这段感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张脸符合了杉青所有的审美点。 现在这张脸近在迟尺，他的心脏还是会习惯性地为之加快。 杉青自认自己不是一个高尚的人，遇到心动的人的时候，更多的是看脸和气氛，而这两者恰恰贺万舟都给了他。 可偏偏......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却始终在玩弄他。 杉青瞥开眼神起了身，回卧室拿了张毯子披在贺万舟的身上，转身就要走，就在这时他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他的心脏一紧，回头去看。 只见贺万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但眼神明显很涣散，杉青了解他，知道贺万舟这是在做梦。 杉青想抽回手，但贺万舟的力气很大，他没法动：「放手。」 喝醉了的贺万舟比平时更加固执，也更加幼稚：「我不要。」 杉青不想和醉鬼计较那么多，使劲儿抽回手转身就想走，但没走几步贺万舟就贴近他从身后抱住他，力气还大得吓人。 杉青被吓了一跳，挣脱开对方，表情明显被气着了：「你别碰我。」 贺万舟哪怕是醉了都还摆出一副特别委屈的样子：「哥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这么狠心……」 「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我对你这样。」杉青没多少耐心，不去看他。 贺万舟垂下头，银髮也柔顺地垂下去：「可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很认真地在喜欢你……」 杉青的心脏很没出息地加快了。 「哥，我没有你不行，我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杉青的心里一酸，但不想和贺万舟再纠缠下去，他没再停留，几乎是逃也似地转身回了房间。 — 第二天一大早杉青就出了门，他知道贺万舟宿醉后起不来床，他想避开两个人的见面。 但昨晚他一晚上没睡好，工作又忙，一个上午下来，他疲倦得阖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忙也好，那样他就没时间去想贺万舟昨天的那些话，他也就不会再往感情的胡同里钻。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杉青没安排手术，仍然坐诊。 刚接完最后一个患者，他就看到几个警察跑过去，大声喊着「护士」。 杉青几乎是立刻察觉到有什么事儿，直接跑了过去，听到喊声的护士也跑过来，看见这情况，连忙去拿急救箱。 其中一个年轻警察见了杉青，抓住他的手臂就着急忙慌说：「医生快来，快帮他包扎伤口！」 杉青被拽着带到一个警察面前，他愣住了，这不是江由吗？ 江由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右手手臂上全是血，让杉青头皮发麻的是，从手臂到胸口的那段警服全被血染得变了个色。 杉青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伤口很深，利索地回头打开急诊箱，蹲人面前给他处理伤口。 第57页 「杉大夫……」江由也认出了他。 杉青没抬头：「嗯，是我，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伤口很深，而且看起来像是被刀砍伤的，连肉都看到了，杉青尽量把动作放轻。 年轻警察看上去刚毕业不久，在一边着急得想哭：「江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害怕松了手，让劫匪跑了，你也不会受伤……」 江由嘴唇煞白，但仍然耐心安慰他：「不是你的错，你力气小，拉不住他。」 「江队，我……」 杉青打断了这场对话：「警官，麻烦你帮我去找护士拿点碘伏过来。」 年轻警察一抹眼泪，哽咽着应了句「嗯」，立刻转头就跑。 江由垂头看着杉青的发旋：「杉大夫，你这儿有碘伏。」 杉青应了声，说：「给他点儿事做，不然在这里越看越难受。」 杉青的动作很迅速，没一会儿就暂时处理好了，但伤口太深要缝针，护士扶着江由进去找其他医生缝针。 等杉青接完最后一个患者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江由坐在医院的大厅那儿，那个年轻警察红着眼睛站在一边，看见杉青了就急忙跑过来。 「大夫。」陈铭拉住杉青的手，眼眶又湿了，「谢谢你大夫，不然江队……」 还没说完，又开始哽咽着说不下去。 江由也走过来，无奈地笑着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肩膀，问杉青：「杉大夫，刚才谢谢了。」 杉青看了眼他包扎好的手臂，还有那一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警服，又迅速错开眼，说：「没事，你的伤挺严重的，快回去休息吧，别谢我了。」 江由说：「嗯，我回警局审讯完就回去，谢谢杉大夫。」 被这个受伤的警察说谢谢，杉青觉着挺愧疚的，毕竟自己也没做什么，要真说起来，还是身为警察的江由做得多一些。 年轻警察扶着江由上了警车，杉青正好没事儿，也出医院门口去送他们。 江由摇下了车窗，：」杉大夫，今天谢谢你，有机会吃个饭。」 杉青知道这是个託词，没太往心里去，只是应了句「好」。 等车开走了，他刚要回过头进医院处理自己的事情，却看到贺万舟站在他不远处，赤红着眼看着他。 -------------------- 第31章 贺万舟醒来的时候, 觉得脑子一抽一抽地疼，身上也浑身不是劲儿。 毕竟昨晚一个大男人一整晚缩在沙发上，怎么都不会很舒服。 他还记得那么点儿昨晚心情不是很爽，约了孙尚城他们出来喝酒, 他平时很少喝醉, 可以说是不屑于喝醉。 但那时他心里乱糟糟的, 脑子里全是杉青决绝又痛苦的眼神，想着想着就闷声灌了不少酒。 再之后他就醉了，醉得不成样子, 只记得想见杉青，孙尚城打电话给杉青, 他就在这边要求杉青过来接他。 贺万舟仰躺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心里不是滋味儿。 他记得昨晚和杉青说的那些话, 一见到杉青, 他虽然还醉着，但也清醒了不少。他借着醉意说出了不少似真似假的话。 他记得自个儿的语气有多乞怜, 也记得杉青的语气有多冷漠。 一想到杉青毫不犹豫的拒绝, 他心里就特别不舒服，他长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放下了面子主动讨好后, 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理不睬。 这让贺万舟特别想重新征服杉青, 男人都是这样，对于轻易得到的东西理都不理觉得没意思, 难掌握在手里边的，却觊觎窥伺。 贺万舟就不例外, 他现在特别想再次征服杉青, 甚至对这个人兴趣都比以前大了很多。 一想到这儿, 贺万舟也没再理头疼不疼，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找了个遍。 但屋子里边人影都没一个，明摆着就是杉青不想理贺万舟，让他自个儿躺着，连声「我走了」都没有说。 贺万舟的脸色变了变，转去卧室想找衣服，看见里边自己的衣服还没有被扔掉后，心里又莫名地痛快了不少。 其实仔细看这屋子里的东西，之前他住在这儿用的东西都还留着，小到牙刷毛巾，大到电脑箱子，全都放在原来的位置。 这些东西又明摆着杉青的心里边和嘴巴说的不一样，他们还没真的结束。 贺万舟本来想立刻去找杉青，但这会儿也不着急了，赶巧教授打电话过来，让他去学校准备野外考察的东西，他也就暂时放缓了去找杉青这事儿，走了。 — 感情上的事儿没有太影响到贺万舟，一走进实验室，他就跟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似的，专注于实验和眼前的一切。 他操作着显微镜，就连杉胡天什么时候现在旁边看着他都不知道。 直到等他一个实验操作完了，他抬起头才发现杉胡天笑看着他。 「行啊，万舟，才研一这些操作步骤就那么熟练了，你师兄师姐都得研三才进行到这一步，这会儿你就已经会了。」 面对教授，贺万舟一如既往地摆出谦虚的样子：「都是教授教得好。」 杉胡天挺喜欢这态度的，「行了，别说官面话了，你底子不错，过几天的野外考察都准备好了吗？」 贺万舟认真地说了自己的准备，大到研究对象，小到器材物品，只要是考察时需要用到的，他都做了个预备，甚至还有备案。 第58页 这让杉胡天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贺万舟只是个实力过硬，但做法又有些不靠谱的人，但没想到，做起事来挺行的。 生物专业本来就需要极大的精力和努力，而贺万舟兼顾生物研究的同时还能组乐队，说明确实实力不错。 杉胡天满意地点点头：「听说你还是乐队的主唱，能忙得过来吗？」 杉胡天本人并不老古董，既然已经带了学生，或多或少也会去了解学生，其实师生相处得好了，进行研究的时候会更顺利，所以他平时也会听听学生的兴趣。 如果学生生活和研究顾不过来的，他如果了解了也可以看看能不能帮一把。像贺万舟苗子这么好的，他出于赏识更会多关心一点。 不过他也带有一点私心，毕竟贺万舟是他儿子目前正在交往的人，他当然会多点儿关心。 只是他明着把公私分得挺清，从来都不在贺万舟面前问杉青的事儿，在贺万舟面前，他就只是一个教授和导师。 贺万舟点点头：「忙得过来，最近乐队那边没有什么活动，我可以专心弄实验。」 其实他想说就算乐队有什么事他也顾得过来，但他懒得说太多，在教授面前他也始终保持谦虚的态度，也就没说。 「好，那就多花点心思在研究上吧。」杉胡天拍拍他的肩，余光瞥见贺万舟的手腕那儿空荡荡，怔了一下，又问，「万舟，前几天是你的生日？」 贺万舟说：「嗯，怎么了，教授？」 「你怎么没戴？」 杉胡天问，心里有些奇怪，他记得杉青说过要在贺万舟生日的时候，把金手镯当作礼物送出去，怎么现在贺万舟的手腕那儿空荡荡的？ 是收了不方便戴，还是说没收到？ 贺万舟没听懂，问了一句：「戴什么？」 杉胡天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原来这小子竟然不知道这事儿。但毕竟是儿子的私事，他只是说：「哦，没事儿。虽然有点迟了，但生日快乐啊。」 贺万舟也没多想，其实他没把生日当一回事儿，但不好落教授的意，所以点点头，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情了。 等忙活完，贺万舟才抬手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到了杉青下班的点，这才想起今天他打算去接杉青下班，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戳穿杉青内心的想法。 一想到那个房子里留下的属于他的东西，他就觉得心情不错，一路上就算有人沖他摁喇叭他都没当一回事儿。 他把车开进医院停车场，找了个遍才在一辆警车旁边找到了位置 。 看见这辆警车，他就想起了那个加杉青v信的警察，心里闪过一丝不爽，但也没多严重，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忘记了，现在他心情好着呢，没什么东西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锁好车慢悠悠出了停车场，正好在医院大门看见了杉青。 他挑了挑眉，大步就要走上前去，结果没走两步，就看门口停了辆警车，只是刚才医院的柱子给挡住了视线，他没看到。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他就看到那辆警车探出个头来，就是上回加杉青v信的那个警察，朝杉青不知道说了什么。 而杉青应了句，脸上的笑容扎得贺万舟的心情非常不是滋味。 他的脑子简直要被怒火沖得发痛，昨晚对他那么冷淡那么决绝的杉青，现在竟然对着别人笑？ 还是对着那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的警察！ - 杉青没有想到贺万舟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还没收拾好心情去面对这个人。 杉青觉着心脏被密密麻麻地扎了几下，转身就要回医院，但没走几步，他的手腕就被一把抓住。 杉青被迫转过身面对贺万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想些什么。 但他没想到的是，贺万舟的情绪看着特别激动，眼底都是血丝：「哥，你在对他笑！」 医院门口来来往往都是人，见这边好像有什么躁动，都探头过来看。 杉青不喜欢被人这样围观，皱了皱眉想收回手，但贺万舟攥得太紧了，他没法，只能说：「你先松开，我们进去说。」 「我不要，就要在这里说，哥你是怕别人看见吗？你不怕别人看见你和那个警察来回地笑，却怕别人看见我和你站在一块儿？！」 声音特别大，离他们近的人肯定听得一清二楚，杉青顿时没了好脸色，表情沉下来。 「贺万舟，如果你想好好说话，就跟我进去。如果你继续这样无理取闹，你立刻给我走。」 贺万舟之前没见过杉青对他拉过脸，他这才恢復了点理智，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看到已经有人悄悄举起了手机，这才脸色变了变，拉着杉青就走。 他经常来医院找杉青，医院的角落早就摸熟了，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没人用的地儿，把杉青推进去门一锁，把人抵在了墙上，头一垂就抵人肩上。 「哥，你不能这样对我，却那样对他，这样不公平……」 他贺万舟虽然没把这段感情当一回事，但他现在还把杉青看成自己的人，他绝对不可能让别人插这一脚。 贺万舟用惯用的委屈示弱，如果是按照以前，杉青肯定会一下就心软，无理取闹就无理取闹吧，他喜欢这个青年这个样子。 但放到现在，他没法听了贺万舟那些话后还把贺万舟的示弱当成真的，更何况因为刚才在医院门口的事儿，他还在气头上。 第59页 他把贺万舟一推，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有意思吗贺万舟，你现在装得吃这种醋不觉得挺没劲的吗？」 贺万舟想解释：「哥，我不是装的，我没有……」 杉青打断他，有些烦躁：「行了别说了，你说什么我现在都听不进去，你刚才的行为太幼稚了，没什么好说的。」 在医院门口大声发生争执实在不像是杉青会做的事儿，特别还是像刚才那样差点把医院的保安都给闹过来，这已经是触及了杉青工作上的底线。 刚才贺万舟太幼稚了，他现在气得头脑有些疼，一点儿话都听不进去。 其实早在两个人同居的时候，他就发现贺万舟不成熟的地方了，都说距离产生美，这话是真没错。 只是当时他太喜欢贺万舟了，以至于那会儿他选择性地没看见这些。 他现在渐渐看见了，可也带着不可名状的难受，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他抬起头，透过黑暗看着贺万舟的眼睛，心里难受得四肢都在隐隐颤抖，但他极力保持平静。 「贺万舟，我们两个不合适，真的算了吧。」 -------------------- 第32章 贺万舟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杉青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说这么决断的话，要不然，那间房子里的东西算什么，做给他看, 还是做给自己看？ 贺万舟没把杉青的话当一回事, 他只是觉得杉青在说气话, 气他刚才做出的幼稚行为。 但也仅此而已。 又或者说杉青哪怕说认真地也没关系，他贺万舟会有一百种方式让杉青重新喜欢上他，不管目的是什么。 贺万舟上前一步, 在狭小的空间里逼近杉青，说的话却好像在留给杉青余地：「哥, 玩笑到此为止了，我们俩不会算了的。」 杉青觉得和贺万舟说话很累, 语气也没了多少耐心：「你没听懂吗？我们没必要继续走下去了, 点到为止吧，不要让我们两个之间一点脸面都不留。」 「哥, 如果是那些话的原因, 我道歉，是我好嘴瘾, 是我说话不经大脑, 不把话当一回事。」贺万舟觉得自己该后退一步了, 他示弱说，「哥, 你就原谅我吧。」 杉青沉默了半晌，才说：「已经不仅仅是那几句话的问题了, 贺万舟。」 「贺万舟, 我讨厌被欺骗, 你是知道的。那几句话我没办法当做没听到，如果那样，我只是在自己骗自己。不管你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我都没办法装作不知道。」 贺万舟不觉得这样：「哥，你就是太钻牛角尖了，如果真用一句话定死一个人的心，你不觉得那样太过绝对了吗？你是医生，你也知道大部分东西都有药可救，哪怕就一点希望。」 杉青太阳穴「突突」地跳：「那不一样。」 「哥，一样的。」贺万舟说，「你不能用几句话定我死罪。你还是喜欢我的，不然，你昨晚为什么不扔我出去？」 杉青怔了一下，说：「是孙尚城直接留下你就走了，我不会对一个喝醉了的人撒气，哪怕我和你已经分手了。」 「分手」两个字戳红了贺万舟的眼睛，他怎么可能轻易撒手，「哥，那那间屋子里的东西呢？你说分手，可是没有立刻把我的东西扔掉，你就是还喜欢我，对不对？」 「贺万舟。」杉青打断他，有些疲倦的声音让贺万舟住了嘴。 这时从窗台那儿突然透过来一丝光亮，贺万舟看清了杉青脸上的表情。 杉青异常平静，可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倦态和不耐。 看着这表情，从没被这样对待过的贺万舟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痛快，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贺万舟，我们相处了快半年，你不了解我吗？我不会把任何感情撒到东西身上。而且那是你的东西，我不会私自乱动。」杉青说，「我们只是分手了，一定要到剑拔弩张的份上吗？」 其实杉青确实还没放下，他还需要时间去整理自己的心绪，所以才一直没碰那些东西。 但他不能那么说，那么说出去肯定会被贺万舟继续纠缠，他不想分得这么藕断丝连。 应该爱的时候就爱，应该断的时候就断，杉青觉得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那现在及时收心就还不至于痛得刻骨铭心。 贺万舟脸色沉了沉，非常肯定地说：「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杉青不想继续说下去，错开了他去开门：「就这样吧，贺万舟，别让我对你更加失望。」 「哥。」背后的贺万舟突然喊他，杉青的手下意识顿住。 「我后天就要去野外考察了，会离开一段时间，哥你……能不能等我回来，再给我一次机会？」 杉青紧了紧把手，没应他，走了。 - 回到家，杉青已经连半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把自己砸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了。 缓了一会儿，他才有力气站起来，去收拾贺万舟留下来的东西。 对贺万舟提出分手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动这些东西，是因为他心绪还没收拾好。 他自己承认自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虽然能够决绝地说分手，却不能立刻把对方从心里剔除出去。 更何况，他本就打算和贺万舟好好地走下去。 杉青努力提起劲儿，用最短的功夫把这些东西放进箱子里，打包好喊了上门快递，直接把东西都寄到了贺万舟的房子里。 第60页 他知道贺万舟最近住在那儿，贺万舟曾经和他说过，他早早就从家里边搬出来，一个人住在他妈给他留下来的房子里。 他没去过，但是听贺万舟提到过一次地址，他记下来了。 大概是少了很多熟悉的东西，屋子里一下就空荡荡的，杉青的心也突然空落落的不知道少了什么。 杉青突然觉得有些累，想重新把自己摔回沙发上，但正要坐下，耳边却勐然回想起了之前的事儿。 每次他下班回到家，累得不想动弹的时候，贺万舟就会哄他快点去洗澡，等他洗完澡出来，桌面上就会有做好的饭菜等着他。 全都是他爱吃的，等他坐下了，贺万舟就会撑着下巴笑吟吟地催他多吃点。 杉青回过神来，盯着天花板愣神。 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和贺万舟过去几个月的生活回忆现在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生活，他没法做到一下子真的把贺万舟这个人从他原有的生活中剔除出去。 贺万舟说得没错，他没办法否认他们曾有过一段非常契合的感情和生活，那正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才想和贺万舟走下去。 但他实在没办法过去那个坎，那晚听到贺万舟所说的话时，他的脑子真的好像被晴天霹雳，被骗的苦涩和难过跟潮水一样，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让他嵴背发凉。 他勐地想起了今天贺万舟说的再给他一次机会，但这时手机的提示音突然想起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杉青定了定神，把手机打开。 是他爸让他今晚回去吃个饭，他回了句「好」。 — 回去那天出了点意外，有车拐弯的时候磨到了杉青车的车尾，没法，只得喊了交警。 「医生？」交警一见了他，有些惊讶。 杉青正低头给父母发消息说有事儿耽搁了晚点去，听到声音下意识抬起头，正对上那个交警的眼神。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那天在江由旁边快哭出来的年轻警察，他印象挺深刻的，因为还是第一次看见警察哭。 「你怎么在这儿？」杉青下意识问，他记得上回对方穿的不是交警的衣服。 年轻警察看出了杉青的想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工作没做到位，江队虽然给我保下来了，但上头让我先到这个岗位锻鍊锻鍊。」 他挺信任杉青的，所以忍不住说得多点儿。 一方面因为杉青是医生，处于职业的信任，而且那晚杉青的处理方式特别利索，他有点儿崇拜。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看出了杉青和他江队挺熟络的，只要是他江队信的人，他保准儿信！ 杉青着急赶时间也没和他多聊，双方协调好后再喊人把车拖去修，谢过交警后就打车走了。 杉母听到门铃声去开门，看见儿子就有些担心地问：「儿子，有没有伤到？」 杉青摇摇头：「妈，我没事儿，就是车尾磨到了，已经拿去修了。」 「没事儿就好，」杉母说，「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让你爸去接你了。快进来，饺子快包好下锅了，洗洗手就能吃了。」 「谢谢妈。」 杉青路过客厅，看见客厅里放着一些仪器，他知道那是他爸这回带队野外考察时要带去的，路过时小心地绕开了。 餐桌上提起野外考察这事儿，杉母担心地说：「听你之前说，这次的考察地点是在c村那边的山区？那儿前段日子才上新闻说下雨有泥石流，你可要当心点啊。」 杉胡天野外考察的次数多了，也知道这种的危险，哪敢不听，笑着应：「知道了，出发前我们看过天气预报了，那几天没雨。」 杉母说：「那就好。万舟那孩子是第一次去野外考察吧？」 听见贺万舟的名字，杉青夹饺子的手一顿，但很快就恢復平常。 杉胡天搞研究的，眼尖发现了杉青的怔愣，他不动声色地问：「儿子，你最近和贺万舟处得怎么样啊？」 杉母也问：「是啊儿子，上次带万舟来见过我们后，之后就很少提起他了啊？」 突然提起贺万舟，杉青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他不能怪二老，二老一直很关心他的生活，提起来问他也是出于关心。 和贺万舟分手这件事，杉青没和二老提过，他不想让他们担心。 虽然终究是要说的，但现在还太早。 他也觉得自己太可笑，明明从奶奶那儿接过了认同身份的金镯子，两个人的关系却在不久后变成那样。 杉青没把情绪说出口，打算暂时隐瞒下去：「我们都挺好的，只是我医院那边最近忙，就很少提。」 医院忙杉母是知道的，杉青经常连台手术到凌晨，她对此也没怀疑，只是说：「这样啊，你两好好地就好，等他考察回来了，带他过来吃饭。」 杉青心里酸涩，但没露出丝毫破绽，只是笑了笑：「好。」 杉胡天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 第33章 晚饭过后两父子一个刷碗一个拖地, 杉母没事儿做，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两父子收拾好厨房，并肩站在阳台上吹风，交流各自工作上的问题。 杉胡天是生物学教授, 而杉青是学医的, 但两者也有稍微共同的地方, 医学方面的案例也可以放到生物学这边研究，所以两父子经常会闲暇时讨论讨论学术。 第61页 谈及这次的野外考察，杉胡天说：「贺万舟那小子不错, 第一次的野外考察准备得还算充分，平时的实验数据也不错。就是这小子最近看起来心躁, 定不下来。」 杉青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杉胡天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话题转得特别快：「儿子, 你是不是没有把金镯子送出去？」 杉青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杉胡天嘆了口气, 没继续问, 反而说：「儿子，你还记得你22岁那年突然对我和你妈说, 你是同性恋的时候, 我和你妈是什么反应吗？」 「记得, 妈气得住了院，爸你也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 「儿子, 当时我们不是气。」杉胡天说。 杉青怔了一下：「那是......」 杉胡天说：「我和你妈是愁，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杉青抬眼看着杉胡天, 印象中他爸始终挺直的被似乎弯了一点, 头髮也白了不少。 杉胡天缓缓说：「当时我和你妈听到你说你自己是同性恋之后, 那个着急那个愁啊，着急你以后该怎么办，会不会被人说被人指着鼻子骂， 我和你妈最见不得你被别人指指点点，你还记得你小学个子比较矮吗，当时你被同学笑了后，我和你妈都特意去找了那个小同学讲道理。」 「当时，我和你妈都在怪自己，是不是我们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所以才让你喜欢上了男人，」 杉胡天说，「可是我们没有怪你，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问题，你一直都是我们的乖儿子。」 「爸......」 「那会儿我们一家的氛围都很微妙，我和你妈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提『同性恋』这三个字，就怕听到有人说那是病。不过后来我和你妈看到你躲在房间里偷偷抹眼泪的时候，我和你妈就后悔了。」 杉青没说话，但眼睛红了。 「其实我和你妈那样做，看着是在保护你，可是却是在逃避，是在伤害你。」杉胡天说，「我和你妈认真地想了，都觉得坦然地对你说出来，反而更好。」 杉青现在还记得，当时他鼓起勇气出柜后看到爸妈一瞬间变化的表情时，特别后悔和害怕。 之后爸妈对他的态度变得小心翼翼和避讳时，他就更加后悔，觉得心里边闷了一块石头。 那一段时间，一家人都不好受，谁都没再提这件事，可谁的表情都在说这件事。 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他爸妈和他认真地聊了好几个小时，在那几个小时里，他们没有避讳「同性恋」三个字。 「我和你妈当时和你说，我们只是暂时没办法接受你是同性恋，但是之后会慢慢地接受。我们只是想让你过得好，这就够了。」杉胡天说，「现在也是一样，我们只希望你过得好，别的我们不去想。」 「儿子，有时候顺其自然是一件好事，逃避和着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杉青看着阳台对面亮着的几盏灯，心里五味杂陈。 - 贺万舟去野外考察的那一天，杉青收到了贺万舟的信息。 舟：「哥，我回来后好好谈谈吧，我是认真的。」 杉青看着那条信息，犹豫了很久，终于回復了一条：「好。」 其实他觉得没必要谈，谈什么呢？谈那句话的真假，还是谈原先到底该什么时候分手？不论是哪种，杉青都觉得一点必要都没有。 但他爸说得也没错，这么稀里煳涂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哪怕他和贺万舟分手，都要分得清清楚楚，把问题说出来，而不是就这么一直不明不白下去。 这么决定后，杉青轻松了不少，连带着表情也缓和了很多。 陈晓春察觉到了杉青心情的转变，和他说：「杉大夫，心情终于好点了？」 杉青想了一下说：「算是吧。」 「怎么，之前和贺万舟吵架，现在又和好了？」 杉青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他还没有和陈晓春说过和贺万舟分手的事：「不是，只是想好了要怎么说。」 陈晓春还想再问，但余光瞥见了在门口站着的人后立刻停住了，他拍拍杉青的肩，笑着说：「杉大夫，找你的。」 杉青回头去看，只见江由站在门口，右手缠着绷带，左手则提着一红袋子东西，腰杆挺直了在等他们说完话。 见杉青看过来，只是点点头示意，但没有立刻走过来。 直到陈晓春出去了，江由才走过来，保持了一段距离对杉青说：「杉大夫，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 「不会打扰，」杉青连忙说，又看了一眼江由手臂上看上去很新的绷带，「江警官是过来换药的？」 江由的伤比较严重需要缝针，但缝针了也还要上药促进癒合，基本上隔几天就要过来医院换一次药。 江由点点头说：「嗯，今天过来的时候想到你应该会在，所以想顺便找找你。」 说话的时候，江由脸上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的，但始终和杉青保持着非常得当的距离，也没有因为之前有了几段接触就可以靠近。 这种社交距离杉青感觉特别舒服，好几次江由都是这样的，这不禁让他觉得江由这个人挺不错的。 「是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吗？」杉青问他。 不过他也不知道能有什么事，毕竟平时他和江由也没什么交际，在v信上也从来没说过几回话。 第62页 「没......有一点。」江由把手里头的红袋子递过来，认真地说，「我妈听说你帮了我几回忙后，来看我的时候带了自家果园种的李子过来，让我一定要送给你。」 他顿了一下，才补充似地问：「杉大夫喜欢吃李子吗？」 杉青低头去看，就看见一颗颗小的圆滚滚的李子被放了满满一袋子，沉得江由拎着的手臂上都凸起青筋，但江由腰背站得板正，看上去轻轻松松。 杉青担心他拎得重，连忙接过来说：「喜欢，谢谢阿姨。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江由听到杉青说喜欢，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点，说：「那我先走了，局里还有点事情等着我处理。」 杉青点点头：「谢谢江警官。」 江由示意地点点头，转过头正要走，脚步一顿又回过头来说：「杉大夫，你的车修好了吗？」 杉青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立刻回答他。 江由提醒他：「上回在t路那儿别人撞到了你的车。」 杉青想起来了，有些惊讶江由怎么会知道，不过转念一想估计是那个年轻警察告诉他的，毕竟两个人关系看着挺好的。 他笑了笑说：「快修好了，那边的人早上打电话让我待会儿去取，我下班就去。」 紧接着他就看到江由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杉大夫，下班后我送你过去吧。」 杉青看了眼他的手臂：「你的伤......」 「不影响开车。」 但杉青的脑子里下意识想到了江由开警车送他去取车的画面，他哪儿敢啊，刚要拒绝，江由就先说：「不是开警车，警车不能私用，我开我自己的车。」 被看出了想法，杉青有些窘迫，但毕竟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这种不好意思转瞬即逝。 他想着待会儿下班打车高峰也不一定能打到车，有人送他去反而更方便些，就大大方方地说：「那谢谢江警官了。」 江由点点头：「杉大夫几点下班？」 杉青说了个时间，江由认真记下了。 - 杉青下班出了医院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倚靠在车门旁边的江由。 江由已经换下了刚才的警服穿上了平时的衣服，就算没有警服的衬托，江由自身的气质都非常英气飒爽，五官也硬朗帅气，光是站在那儿都非常惹眼，好几个来医院看病的小姑娘走过了还要回头看。 一路上两人偶尔聊一两句，但更多的是江由专心开车，杉青则安静地闭目养神。 这让杉青心里感到舒服，一天的工作下来让他有些累，相比相互挑起话题去打破这份沉默，他更希望趁着这段路程休息一下。 他用余光看了看江由，江由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始终认真地操纵着方向盘。 车速不快不慢，舒服得杉青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但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让杉青勐地睁开眼睛，心脏也因为突然惊醒一时之间扑通扑通地跳。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贺万舟。 他想都没想就把屏幕摁灭了，但没过几分钟，电话又锲而不捨地响起，好像杉青不接就不罢休一样。 如果是放在平时杉青被缠烦了，还可能接一下，但他现在是在别人车上，不论和贺万舟说什么都不方便，他再次把手机屏幕熄灭，没有去接。 等手机再一次响起，江由正好停在一间便利店前边，和他说：「我忘记带水了，我下去买点儿，杉大夫，矿泉水行吗？」 杉青愣了一下，点点头：「可以的，麻烦江警官了。」 江由点点头，下车走了。 等江由走进了便利店，贺万舟还在打电话过来，杉青心里有些烦躁，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贺万舟特别不痛快的声音：「哥，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 第34章 杉青对这种质问的语气很不舒服, 更何况是他现在对于贺万舟的感情正烦躁的时候。 「我为什么一定要接你的电话？」杉青的火也上来了，「贺万舟，我工作很忙，没空和你绕来绕去, 而且我不想接, 你非要自己凑上来尴尬吗？」 杉青没了耐心, 等一连串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瞬间就后悔了。 他一个不会和任何人翻脸，做什么事都给双方保留一份余地的人, 现在竟然这么因为一句话控制不住情绪。 话说完后，那边也没了声儿, 很明显也没想到杉青会这么激动。 沉默了半晌，杉青才听到贺万舟换了一种语气, 像是在后悔：「哥,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是在质问你, 我只是……」 杉青笑了一声，「只是什么？」 「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杉青阖上眼睛, 却没法掩盖住心脏跳动的疲倦：「贺万舟, 别再说没意思的话了, 一直骗我有意思吗？」 「哥，我真的很想你, 我没有说谎。」 杉青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江由已经出了便利店, 看见他还在接电话后顿住了脚步, 没有立刻走上来。 杉青这才反应过来, 江由看出了他电话的私密性，刚才只是找个理由下车给他空间接电话而已，而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去买水。 「哥，我回来后你真的会和我好好谈谈吗？」 杉青没继续和贺万舟纠缠下去：「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不说了，先挂了。」 第63页 贺万舟好想还想说什么，但杉青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他的心情太乱了，乱糟糟的跟一团麻线一样，可偏偏贺万舟没给他喘息想清楚的机会，反而步步紧逼，让他非常烦躁。 这时江由也打开了车门，把矿泉水递过去：「杉大夫，喝口水。」 「谢谢。」杉青忍住刚才打过电话后残存下来的不耐烦，挤出了点笑接过了水。 可江由的观察力很敏锐，一下看出了杉青的心情有些不好，皱了皱眉后也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继续开车。 该走的维修流程很快就弄好了，杉青把保险单和那一袋李子放自个儿车上，回头对江由说：「今天就谢谢江警官了，要不然我这会儿还在拦车呢。」 江由点点头：「不用谢，开车注意安全。」 杉青也没再多客套转身上了车。一天下来他也累了，就想赶紧回去洗洗澡睡觉。 但他没看见的是，江由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把车开到没影儿后，才放心地重新上车离开这儿。 — 自从那一通电话后，贺万舟也没再打过来了，杉青乐得轻松，下班后如果没事儿，就回家里看看杉母，陪杉母吃饭看会儿电视。 吃完饭杉母照例调到了天气预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等看到c村所在的市里边的天气了，就更加睁大了眼睛去看。 杉青心里不怎么好受，知道他妈是在担心他爸。 其实对于每一次他爸出去野外考察，他妈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总是会心里担心，专盯着那个地方的天气预报看。 特别是上回他爸上山摔坏了膝盖，又遇到突发性暴风雨下不来山之后，他妈就更加担心了。 但他妈从来没有阻止甚至劝阻过他爸外出，每回都只是说「小心点」，这三个字里边蕴含的担忧和支持，是只有他们夫妻之间才懂得的默契。 「你爸不是说这几天那儿天气挺好的吗，怎么今天天气预报上说有小雨？」杉母看到电视上那个下雨的符号，皱紧了眉头。 上山最怕的就是下雨，别看现在是小雨，下着下着就成了大雨，那就有可能遇到泥石流，他们都不敢往坏了的想。 「儿子，你爸回你消息和电话了吗？」杉母问他，还是特别不放心，「你爸他前两天开始就不接我电话也没回我信息了。」 杉青一愣，前两天开始贺万舟也没再联繫他，而两个人是一个队伍里边的……他连忙遏制住自个儿在想什么，转头去给他爸打电话。 结果电话里边还是嘟了好久就挂了，没人接。 杉母虽然极力保持冷静但还是有些慌张，杉青连忙安慰她说：「妈，别担心，爸是在山上呢，可能信号差所以没法接电话，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杉母也不敢往坏了的方向想，她遇事也不是一味慌张的人，「知道了，儿子，再给你爸打打电话，看能不能联繫上。」 杉青点点头，拿着手机去阳台打，打了还是没接。他找到了贺万舟的电话，也打了过去试试。电话嘟了好几声才接起来，杉青连忙说话：「贺万舟！」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信地问：「哥？」 「贺万舟，你那边怎么样，没事吧？你和我爸在一起吗？」 那边大概是信号不好，偶尔传来「滋滋」的声音，杉青没听到贺万舟说话，却能听到对方的唿吸声以及那边时隐时现的嘈杂声，他有些着急了：「贺万舟？」 「哥，我在。」贺万舟在那边说，「我们这边没事，只是突然下了雨，我们现在暂时回到了休息的地方。教授就在我的旁边，我把电话给他。」 杉青松了口气，下雨了没上山就好。 那边短暂地停了一两秒，杉青才听到他爸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儿子！」 听到他爸的声音，杉青吊在嗓子眼重新落了回去，他拿着电话到了客厅，和杉母小声地说了句「爸没事」，才和他爸说：「爸，你怎么样？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没事儿啊！就是今天上山找植物样本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给摔坏了，下山了又一直在抢救样本，就没给你们说一声，我没事儿，不用担心！」 杉母也松了一口气，但又不想给远在那儿的杉胡天压力，只好忍下责备说：「你上山的时候小心点，最近天气预报说下雨，你们注意点儿。」 「知道了老婆，你放心，下雨了我们就不上山。」 杉胡天又和杉母说了几句后，就去忙活去了。杉青也重新拿回了电话，见那边还没挂，犹豫了一会儿后把手机放在了耳朵边，听见了那边熟悉的唿吸声。 杉青的心脏突然酸涩地紧了紧。 刚才一直紧张那边的安全，打给贺万舟的时候也没多想，就想着能联繫上离他爸最近的人，现在放松下来了，杉青冷静下来了，反而觉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贺万舟。」杉青不能联繫完他爸就对贺万舟那种态度，只得主动说话。 杉青等了好几秒，才听到贺万舟那边说：「哥。」 杉青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只能说：「刚才谢谢你......」 贺万舟打断他：「哥，你想对我说的只有这些吗？」 杉青突然哑了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他很想说，除了这些话，他还能说什么？但是他又不能这么冲动。 第64页 他爸手机摔坏了，如果要确认他爸的情况，他还得通过贺万舟去联繫他爸，除了贺万舟，杉青不认识其他的野外考察小组成员。 他不能和贺万舟闹得太僵，也不想和贺万舟闹得太僵。 杉青有些疲倦，他都三十岁的人了，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感情上这么犹豫这么多考量，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哪怕但是和那个人分手的时候，他都断得彻彻底底。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手机那边传来轻轻地「沙沙」声，紧接着那边有些嘈杂的人声消失了，大概是贺万舟找了个安静的位置。 杉青突然下意识紧张起来，不知道贺万舟又要说什么，他重新去到阳台，看着对面楼房点亮的灯火，没吭声。 手机里边的唿吸声有些急促，就像之前每晚贺万舟躺在他身边紧紧抱着他的时候的唿吸声，他没法做到忘得一干二净，很多潜意识的东西会连带着记忆一起提醒他，他和贺万舟曾有一段很美好的关系。 「哥，你知道刚才看到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贺万舟似乎也不在乎他有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在那边说，「我这几天一直想给你打电话，可我不敢......」 「自从我们......后，你还是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你心里其实还是很在乎我的？」 杉青还是第一次听到贺万舟这么央求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哥，求你了，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吧。 在平时，贺万舟虽然也会说一些示弱的话，但态度和语气嚣张又傲慢，与其说是示弱，倒不如说是把对方的反应当成一种肆意玩耍的东西。 这个人从来都不是真正会示弱的人，他骨子里就是天生的矜傲者。 他没法做到无动于衷，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被贺万舟所骗，他仍然释怀不了那天晚上听到的话。「欺骗」两个字，是杉青怎么也无法越过的坎。 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傻，那样就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杉青阖上有些酸涩的眼睛，说：「贺万舟，我们以后再说吧。」 -------------------- 第35章 以后？ 说「以后」两个字的, 都不知道「以后」是在什么时候。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都能听出来这句话里边的意思是什么，果然在杉青说了这句话后，电话那边再次陷入沉默。 他听到贺万舟苦笑了一声：「哥, 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杉青没说话。 一定要这样吗？他问自己。 或许一定要这样吧。 他没法否定和贺万舟曾经度过的那半年他最轻松放肆的时光, 是贺万舟让他知道听从自己的内心顺其自然地去做, 是一件非常痛快也非常舒服的事情。 他欣赏舞台上耀眼肆意的贺万舟，也欣赏他面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样子。 可是他仍然没办法用这些欣赏去消除自己听到那些话后的不安，他甚至开始潜意识里觉得, 贺万舟之前在他面前的深情都是假的。 是啊，那么一个嚣张放肆的男人, 怎么可能会收住心呢？22岁正是他们希望新事物，渴望新事物, 迫不及待想去探索未知领域的年纪啊, 他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 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断的, 杉青看着屏幕上的「贺万舟」三个字, 最终熄灭了屏幕，回去了屋子里。 - 杉青休息的时候接到了他妈打过来的电话, 说是他爸明天下午就回来, 让他明天下午回家吃饭, 正好邻居秋姨的外甥来看他，带了她山里的妹妹做的腊肠过来。 杉青应了好, 想起了前不久江由送给他的腊肠，说是他妈自己做的。 自从那袋李子之后, 江由就偶尔会送些自家做的干货过来, 有时候是笋干, 有时候是杨梅糖渍，还有时候是腊鱼腊肠之类的干货。 杉青有些不好意思，江由就说：「老人家一个人吃不完，让我一定要送些给朋友。」 杉青对「朋友」两个字挺受用，既然都这么说了，杉青再不收就显得有些扭扭捏捏了，他干脆收下了，之后也顺其自然找机会请江由吃饭。 刚挂了电话，杉青就看见江由站在门口，他看了眼江由已经拆掉纱布的手臂，知道他今天是来医院拆线的，就笑着说：「江警官，恭喜痊癒。」 江由也浅浅地笑了一下，但是很真诚：「谢谢，也多亏杉大夫平时的提醒。」 杉青笑着没说话。 他越来越发现江由这个人挺好相处的，一开始觉得这个人态度有些冷漠不太近人，可能是因为那一身警服带来的威严，但是靠近之后会慢慢发现，其实这个人对人特别真诚，熟悉了之后也会经常笑，偶尔还会主动和他开一些玩笑。 杉青是一个挺喜欢交朋友的人，只要三观合得来为人不错，他都很乐意和对方处成朋友。 江由是个性格很不错的人，也因为江由经常给他带些干货，他就偶尔会在v信里提醒江由一两句伤口的注意事项。 江由平时回復得很慢，估计是工作不看手机，但每次都会认真地说「好」，这让杉青觉得挺被尊重的，身为医生的幸福感也会相应提高。 江由问他：「杉大夫，明天下午有空一起去吃饭吗？」 杉青有些意外：「江警官休息？」 江由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嗯，所里明天给我放了一天假。」 第65页 平时江由从来不休假，就算是手臂受了伤或者节假日都是坚守在岗位上，所长对他这些敬业也是看在眼里，特意这一次阶段性工作结束后给他提了明天一天假，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杉青笑着开玩笑：「真是难得，就连手臂受伤都要工作的江警官竟然会同意休假。」 江由更加无奈了：「队里的队员说明天如果看见我去所里，就要把我赶出去。」 其实他也不乐意休息，他觉得队里的队员都在岗位上，他一个人休息算什么。 但队员们听说这件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留他，一致说明天要把他赶出所里，不能让他留下来。 他没法，只得和所长说愿意休假。 杉青说：「他们心疼你总是在工作，吴警官就经常和我抱怨说你工作太拼了。」 吴警官就是那个年轻警察，吴川性格开朗，听说江由和杉青关系不错后，也乐呵呵地把杉青视为兄弟。 「那杉大夫明天有空吗？」 杉青怔了一下：「不好意思江警官，明天下午我爸工作结束回来，我得回趟家。」 江由也没纠缠也没失落，本来一起吃饭就是看两个人方便，他说：「那我们下次再约。」 「好。」 说着，杉青的电话就响了，是他妈打过来的电话，杉青和江由说了一声就接了电话，听到他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后，顿时脸色大变。 挂了电话，杉青脑子还是懵的，江由没见过杉青这种脸色，担心地问：「怎么了？」 杉青抬起头，眼前空得都看不清江由的脸，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脑壳嗡嗡地颤抖地开口。 「我爸和贺万舟在山里失联了。」 - 杉青没有任何拖拉，直接买了去c村的票，但那个地方太偏了，在市里边下了高铁后还得转汽车，得坐两三个小时山路才能到那儿，杉青没有任何其他办法，一点也不敢再耽搁。 杉母也想去，但杉青不同意，他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急得送了回医院，还是他亲自急救的，他怎么可能让他妈去，别说是到那儿面对那种消息了，光是山路他妈就不一定能够受得了。 「妈你别担心，江由帮我联繫上那边的人了，他们也正在搜查，说不定我去到那儿就已经找到他们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杉母知道着急没什么用，她知道目前这种情况坚强才是最有用的，但她还是眼睛红了：「儿子，如果有你爸的消息，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了妈，你先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杉青也心里害怕，听江由打听回来的消息，他爸和贺万舟是在雨天的时候失联的。 当时队里边的仪器落在了山上，考察队的仪器很贵重，而且基本上都是研究院里边特别提供的，他们不能弄丢，不然会追责，下回再申请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贺万舟立刻就决定返回山上拿，但具体的位置只有他爸知道，两个人就趁着时间还早赶紧上山，没想到中间遇到了小雨，等队里的人再打过去，贺万舟就没接电话了。 江由能联繫上村里边负责当场的警察，向所长申请过去，所长批了。 一路上杉青都不吭声，虽然已经尽可能地保持冷静，但还是会控制不住往坏处想。一想到他爸和贺万舟可能会出事儿，他的心脏就疼得慌。 他不是个冷血的人，在生死面前，他也没什么余地去想之前和贺万舟的那些感情上的恩怨，他就希望这个人和他爸好好的。 江由陪在他的身边，也在紧张地联繫那边的警察，看看有什么消息。 他虽然很想安慰杉青，但知道现在什么话都没用，他能做的并且该做的只有去赶紧联繫那边的消息。 等他们刚要转汽车，江由终于收到了一个目前最好的消息。 「搜查队和村民已经找到杉教授和贺万舟了，杉教授没事儿，现在在市里的医院，只是......」江由不知道该怎么说。 杉青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什么？」 「贺万舟他在保护教授的时候撞到了石头，现在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 杉青和江由赶到医院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他爸由其他警察陪着，坐在医院的大厅那儿，右脚缠着纱布，额头上也特别多划伤。 杉青第一时间跑过去，「爸！」 杉胡天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警察的问话中抽出神来，见是杉青，惊喜地喊：「儿子！」 杉青见杉胡天中气十足，知道这是没事儿，才放下了一半的心，但还是担心地问：「爸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就是下山的时候脚崴了，不碍事儿。」 提起当时的事情，杉胡天也很自责：「当时我们看天色很好，天气预报也没说下雨，我就和万舟上山去拿仪器，只有我知道那些仪器在哪儿放着。 没想到下山的半路突然下起了雨，我没看清路脚崴了，万舟背我下山的时候滑了一跤，头磕在了岩石上，手机也摔坏了联繫不上你们......」 杉青的心一紧，安慰了他爸后又找了医生要检查报告，看到他爸真没事儿后，才放了一百个心。 等他把他爸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他拜託江由照顾他爸，径直去问医生找到了贺万舟的病房。 贺万舟的主治医生说：「叫贺万舟是吗？送进医院后一直昏迷着，没醒。身体都检查过一遍了，其他地方没什么问题，就是撞到了脑子，这几天......」 第66页 杉青没听医生说完，火急火燎地去找病房。他知道他该听完，可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就想看到贺万舟，他没办法保持冷静。 他特别后悔，那次通话后他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导致两个人不欢而散。 本着理性，他知道他不该把生死和之前的感情牵扯到一块，他该一码归一码。 可是当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的贺万舟时，他心如刀绞。 -------------------- 我是土狗我爱狗血（） 第36章 杉青看到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贺万舟的那一刻, 脑子里突然就空白了一瞬，他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贺万舟脸色白得像透明的纸，头上裹着一层纱布，平时张扬的银白色头发现在乖乖地搭在额头上, 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的嚣张样儿。 他的心脏无可抑制地抽疼起来, 他虽然不想面对贺万舟, 但也没有痛恨到看见贺万舟受伤还无动于衷的地步。 病房里边有个护士在给贺万舟检查，见杉青站在门口不进来，用方言嚷嚷了几句, 杉青没完全听明白，护士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杉青才听出来是让他别站门口，碍事儿。 杉青有些窘迫, 刚才他看见贺万舟那样儿, 心里难受，一时之间立在那儿动弹不了。 护士见杉青白白净净的, 身上的穿着也透露着一副斯文样儿, 一看就不是本地的，所以换成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不是本地的吧, 你找他啊, 你是他家属吗？」 杉青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好说：「不是家属，我是他朋友。」 他们没看到, 杉青刚说完这句话，病床上的贺万舟的眼睫毛就扑棱了两下, 不过很快又平静下去。 「朋友？」护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很显然不信, 「哪个朋友会看见朋友这样就眼睛都红了一圈儿啊？」 「连夜赶过来的吧，他家属都还没过来，行了，在床边守着他吧，医生说他伤得不重，就是意志里边不愿意醒来，估计也快醒了。」 护士看了眼贺万舟，正好瞧见他眼睫毛又扑棱几下，她皱了一下眉，又看了眼面前站着的高个儿斯文青年，沉默了半晌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她心里琢磨着，这年头真是奇了怪了，还有人装病不醒的，脸长得挺行的就是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杉青站在病床前看了好一会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在来这儿的路上听说贺万舟为了救他爸受伤后，他想了很久，但他思绪乱飞，什么也想不出。 等到那个护士再来查房的时候，杉青也没继续在这儿，他还要处理他爸那边的事情，现在他两头跑，两边都得顾。 因为滑下坡那一刻有贺万舟护着，杉胡天的伤不严重，就是扭着了，打个石膏养半个月就成，也不用住院，这让杉青放心了一点。 杉青给杉母报了平安后，和他爸商量接下来的事儿。 他爸不用住院，这边没有住的地方，更何况住这儿了谁来照顾，杉青就和杉胡天商量着明天让江由先陪他爸回去，他留下来照顾贺万舟。 「儿子，你一个人行吗？」杉胡天有些担心。 杉青不想让他爸担心，故作轻松说：「爸，你忘了吗，我是医生，照顾病人是我的强项。」 「可你之前着急赶路几天没休息了，我怕你扛不住。」 「没事儿爸，我身体素质可以。」 「儿子，还是我也留下来吧，毕竟万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杉青安慰他爸了好一会儿，他爸才勉强答应，再加上杉胡天也知道自己右腿确实不方便，留下来不是帮忙那是添乱，才打消了留下来帮忙的念头。 等他爸先去临时病床休息了，杉青才找到江由，不好意思地说：「江警官，就麻烦你把我爸送回去了，回头请你吃饭。」 江由说：「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我之间不用算这些客套的。」 这会儿杉青的脑子实在太乱了，他也没再多说，又和江由简单说了几句后转身想去贺万舟的病房，但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江由叫住。 「杉大夫。」 杉青回头去看，只见江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看着江由走前几步，听见江由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问：「杉大夫，你和贺万舟......」 杉青疑惑地看着他，江由顿了顿，还是没问出口：「没事儿，杉大夫，你快过去吧。」 杉青也没功夫多想，只茫然了一瞬后点点头，走了。 江由在他身后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杉青的身影拐进贺万舟的病房，他才收回了视线。 - 隔天杉青喊了辆车，送江由和他爸上车后，给司机塞了点钱让他一路上帮忙照看一下。 等车不见了影子后，杉青才回头进医院继续照看贺万舟。 但杉青一进病房就怔住了，刚才还没醒来的贺万舟这时候已经坐起来了，听见声音，贺万舟转过头来看他。 赶巧窗开着，浅金色的太阳光洒在贺万舟的身上和被褥上，显得人特别干净脆弱，完全没有平时漫不经心的样子。 杉青一时之间挪不开眼，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也不知道是被这张脸给刺激的还是被贺万舟甦醒所带来的惊喜给刺激的。 贺万舟看见杉青，笑了：「哥。」 那一瞬间，杉青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愣了好一会儿才从这笑里边回过神来，走到贺万舟的床边。 第67页 杉青刚想说什么，贺万舟就身体往前倾，一把环住了杉青的腰，把缠着绷带的脑袋往杉青怀里凑，有些委屈又有些高兴地问：「哥，我是在做梦吗，真的是你吗？」 杉青错愕地看着他，本来想推开他，但是他看了看贺万舟额头上的绷带后，还是嘆了口气没推开他，但也没揽住他，只是双手垂下来，对他说：「你从坡上摔下来昏迷了几天，刚醒，我先去找医生检查你的身状况。」 贺万舟把声音闷他怀里：「不要，哥不就是医生吗，哥来检查我就好，我不要别人。」 贺万舟有自己的主治医生，突然让杉青检查肯定不行，杉青没理他的耍赖，推开了他，转头去喊医生。 医生检查了一遍，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笑着说：「不愧是年轻小伙子，身体素质挺好的，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脑子摔下来有点儿脑震盪，腿也扭伤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就可以出院了，注意别激烈运动就行！」 说着还用手拍拍贺万舟的肩，贺万舟不乐意被别人拍，他嫌，但因为有杉青在不好发作，勉强答应了一声。 医生走后，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这件病房其实是六人一大间，但也就贺万舟一人住着，人一走，基本就安静下来了，只能听见门口的走廊声。 突然安静下来，杉青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之前他照顾贺万舟擦身体换衣服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当时就一门心思担心对方能不能醒来，现在人醒来了，他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毕竟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横亘在那儿，只要没解决，杉青的心情就特别矛盾。 他没法放着贺万舟不管，因为是贺万舟救了他爸，还因此受了伤，但他也没法因为这个就彻底忘记先前那些事儿。 反倒是贺万舟没把这种气氛当一回事儿，他问杉青：「哥，教授的脚还好吗，我记得教授的脚扭着了。」 「我爸他没什么事，打石膏休息一阵子就可以了，」杉青说，「我让他今早坐车先回去了，我妈她担心。」 「那哥你呢，你为什么留下来？」 杉青沉默了半晌，才说：「我留下来照顾你。」 贺万舟说：「那我是不是能理解为……哥是在担心我？」 「因为你姐的助理还没到，没人照顾你，所以我只能留下来。」 医院那边联繫了贺家人，是贺婉媛接的电话，但她人现在在国外谈生意，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说是已经联繫了助理过来。 「哥，别撒谎了，」贺万舟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就是在担心我，干嘛不承认？」 杉青没说话。 「哥，」贺万舟伸出手拉住杉青的手，杉青的身体一僵，「你还记得当时你说的话吗，你说等我回来，你就认真和我谈谈。」 杉青还是没说话，贺万舟就抱住他重复问：「哥，你还记得吗？你肯定记得对不对？」 赶巧儿之前那个护士进来给贺万舟换药，一进来见贺万舟抱着杉青人都快粘人身上去了，立刻在门口停住，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后，转身走了。 不过走之前，还非常大力地给他们把门捎上了，明摆着是看出了什么。 杉青愣了愣神才回过神来，他也有太纠结护士看出了什么。 他来回忙了好几天，现在没精力去应付贺万舟的纠缠，他只能疲倦地说：「我记得，但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点了再说吧。」 贺万舟还想说什么，但他看见杉青明显有了倦态的脸和提不起劲来的眼神，只好松开手退了一步。 反正他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他有的是机会让杉青主动开口。 趁着杉青去给贺万舟取药的当儿，贺万舟心情不错，哼着调子直接打电话让他姐的助理别过来坏事儿，他有正事要做。 贺婉媛一开始不答应，但贺万舟特别不乐意地说：「姐，你别坏我好事，你是想到时候我再找个机会重新撞一遍吗？」 「行了，就这样决定吧，你们别过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就伤到一点皮毛而已。挂了。」 -------------------- 还没真的进入火葬场，没那么快完结感谢在2024-07-07 00:19:21~2024-07-08 00:5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里画 6瓶；松怂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贺万舟的右脚伤了, 行动不便，杉青也果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留下来照顾贺万舟，始终在他的身边。 他以为贺万舟会纠缠不休, 缠着要和他谈谈, 但没想到贺万舟只字不提, 只是粘着他不让他走。 杉青本想着等贺家人过来了他就走，但却等来了贺婉媛的一通电话，说是不过来了, 让贺万舟自己看着办。 杉青有些不明白，明明贺婉媛之前还特意为了他和贺万舟之间的感情插手, 现在贺万舟受伤了，又表现得很不在乎。 他不清楚贺家人怎么想的, 但贺家人没来, 他就不能走，贺万舟是为了救他爸而受伤的, 他没法置之不理。 贺万舟倒是觉得没所谓, 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不来就不来，我只要哥在我身边照顾我就行。」 在这儿住了几天院, 孙尚城和贺晟生倒是来了。孙尚城看见贺万舟办得跟粽子一样的脚, 乐得直不起腰。 第68页 杉青没掺合他们之间的话题, 说先出去。 贺万舟抓住他的手臂，问他：「哥, 你会回来的对吧。」 杉青怔了一下。这几天贺万舟一直不允许他有一点离开的迹象，哪怕晚上睡觉的时候, 都央他陪着。 贺万舟的语气特别可怜, 这几天他都是这么对杉青说话的, 就好像之前两个人的事儿对他影响很大一样，这让杉青心里有些愧疚，总之他没法对为救他爸而受伤的贺万舟太狠心。 杉青看了一眼他头上缠着的绷带，上边还有药水的痕迹，他收回视线说：「我很快就回来，我去给你们带饭。」 虽然是市里边的医院，但毕竟是四线城市，很多东西都缺的，就好比没有食堂，他们吃口饭都得外边订。 贺万舟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放下，「哥，早点回来。」 贺晟生也说陪他去。 两人走了后，孙尚城眼睛都瞪直了：「杉青哥之前不是还说和你分手呢吗，怎么现在又理你了？」 贺万舟也变了副脸似的，惬意地一伸腿，满不在乎地说：「我救了他爸，他觉得愧疚，说留下来照顾我。」 孙尚城看着他那只活动正常的脚：「你这脚不挺行的吗，怎么还要住院被人照顾？」 贺万舟嗤笑了一声：「我装的。」 孙尚城一愣，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我的右腿没多严重，反正这破医院什么设备都不齐，一碰我就说疼，压根没给我仔细检查就给我打石膏了。」贺万舟懒懒地说。 「可是杉青哥不是医生吗，他看不出来？」 贺万舟斜眼看他，很不乐意地说：「他没碰我，让我听医生的。」 孙尚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是被杉青哥知道了，你就后悔去吧。」 贺万舟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孙尚城又看着他额头上的纱布，想去碰，但被贺万舟厉声制止了：「这边是真的，别乱动。」 「听婉媛姐说你是从山坡上摔下来，正好撞岩石上边？」孙尚城越说自己越不信，「你一从小练体能的，别说翻山越岭了，就算负重跑十公里你都不带踹的，你会摔了还正好撞岩石上？」 这得有多倒霉才能直接往石头上边撞，还正好撞到头啊？ 贺万舟懒懒笑了一下：「我看准了踩空，不就正好能撞上了吗？」 孙尚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是真没想到这是贺万舟故意的，「不是，你图什么啊，你不怕脑子撞坏，还害得教授也出意外？」 「我没往结实的地方撞，我还没蠢到那种地步。」贺万舟说，「我不会让教授受伤，我看着情况来。」 孙尚城想说其实这种做法也挺蠢的，但他怕说出来被贺万舟对付，所以随意说了句：「你不会是为了杉青哥吧？」 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贺万舟懒散地说：「是啊，为了他。」 之前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都没能让杉青回头看他一眼，他是从小到大的少爷命，平时他虽然面上会说些情话但大多数都还是别人奉承他巴结他，像杉青这样难弄的，他还是第一回碰上。 他对待这种事儿虽然没个真心，但有得是耐心，更何况杉青太不一样了，他能在这个人身上花多点心思去哄。 哄没用，那就用别的法子。他知道杉青虽然对待感情坚决，但却是个性子软的，看见他因为自己爸受伤肯定会愧疚，这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杉青都会因为这份愧疚而答应，更别说会和他好好谈谈了。 他觉得很兴奋，越是靠近这个人，他就越觉得杉青有意思，想要好好玩儿下去。 孙尚城听完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虽然知道贺万舟对待感情不认真只是玩玩而已，但没想到会为了杉青到这一地步，估计贺万舟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份感情越陷越深了。 他嘆了口气说：「别怪我没劝过你啊，要是被杉青哥知道了，你铁定后悔都不知道去哪儿后悔。」 贺万舟没当一回事：「再说吧。」 - 孙尚城和贺晟生也没在这儿待多久，吃了饭后就走了，说是还没见过这么山旮旯的地方，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转悠转悠。 说白了，孙尚城就是听说了这件事后，特意来这儿凑热闹的，压根就没打算照顾贺万舟。 两人拦了车，上车前孙尚城把杉青拉一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地说：「杉青哥，我觉得你和贺万舟不合适，要不你们两个还是算了？」 杉青一时间没听懂，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孙尚城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贺万舟是他兄弟，他再怎么觉得杉青好，他都得站兄弟这一边。 「杉青哥，你自己再琢磨琢磨吧，贺万舟不是你想的那样好。」 说完，孙尚城没再等杉青回答，钻进了车子里边。 杉青把两人送走后，在重新回病房路上，想起了孙尚城的话。 他不知道孙尚城具体要和他说什么，但孙尚城和他说的意思也确实没错，他和贺万舟不合适，不仅仅是环境方面，更多的是性格。 他能感觉到贺万舟现在的性子在感情方面定不下来，而他太渴望稳定了。 他该好好和贺万舟谈一谈了，其实他早就知道该谈一谈了，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 他原先以为，他能决绝地不去看贺万舟，能断掉和贺万舟的一切感情。 第69页 他没法接受任何欺骗，特别是当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他的脑子被雷轰了一样一片空白，他没法忘记当时的难过和痛苦。 他本以为该是这样的，可是当他听到贺万舟为了救他爸而昏迷不醒的那一刻，他的心颤了。 他是一个天天和生死见面的医生，他知道生命的珍贵，他没法不感激贺万舟。 可两种内心的矛盾交织在一起，他特别乱。一方面他厌恶贺万舟的欺骗，可一方面他又没法对贺万舟的那一份拼命视而不见。 杉青心脏跳得有些乱，他推开门进去，看到贺万舟正倚靠在枕头上，低头认真地看着什么。 杉青微微一怔，顿了一下脚步。 贺万舟的右脚不方便，没了他的搀扶也不愿意下床走走，杉青走过去的时候，看到贺万舟手里边的是研究报告，表情特别认真仔细，完全看不出这个人平时是怎么样的漫不经心。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贺万舟抬起头来，眼神因为一时半会还没脱离开刚才看报告的状态，还有些茫然。 不过贺万舟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喊了一声他。 「在看报告？」杉青稳住心跳问他。 不得不承认，杉青曾很爱贺万舟认真时候的样子，他觉得认真时候的贺万舟特别吸引人。 哪怕是现在，他的心脏都控制不住地会为贺万舟充满魅力的一面而剧烈跳动。 贺万舟不知道杉青心里在想什么，点点头说：「嗯，教授发过来的，是我们上山时採到的样本记录。」 提到「上山」，杉青就想到贺万舟受伤的事，心脏不可控制地抽痛了一下，他努力平静说：「贺万舟，我们谈一谈吧。」 贺万舟眼睛一亮，把手里边的报告放一边，笑着问杉青：「好啊哥，我们谈什么？」 杉青瞥开眼没去看他眼中的笑意，只是说：「贺万舟，我之前说过我们已经分手了。」 没想到是谈这个，贺万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沉了声音说：「哥，你要和我谈的就是这个？」 「哥，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要现在和我重新提这件事吗，那我现在算什么？」贺万舟心乱了，话也跟着乱了。 他眼看着杉青表情不太好看，终于还是把心里那股气儿憋了回去，他觉得暂时还没必要用逼这一套，他知道杉青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杉青既然愿意留下来照顾他，那就说明还有余地。 想到这一层，贺万舟放软了声音说：「哥，我知道你是还在介意那几句话，哥，我现在也很后悔。」 杉青抬眼看着他，没说话。 「我不该嘴快不经大脑就说那些伤人的话，我那些话是骗人的，是我的错，我会改的，哥……」贺万舟突然抱住了杉青，「你别离开我……」 -------------------- 第38章 贺万舟本以为自己会被杉青推开, 但他只感觉到杉青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后，就也没有再动。 这给了贺万舟莫大的鼓舞，他知道杉青已经开始犹豫了，他的可怜有效了, 他知道杉青现在虽然什么也没说, 但这已经是对他很大的退让了。 贺万舟抱得更紧了：「哥, 那天的会所是我姐名下的，当时她就在那里，我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我不想让她再去烦你，我就是想让她误会我不爱你, 但我没想到，让你先误会了……」 贺万舟说得真诚, 声音也越说越难过, 像极了有那么一回事儿。 杉青听着，沉默了半晌才说：「那你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 「我不敢……」贺万舟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边, 「因为我知道, 就算我当时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你会觉得我是在给自己狡辩。」 杉青没说话。 贺万舟说得没错, 如果当时贺万舟和他说, 那是他故意说给贺婉媛听的, 他也不会信。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进贺万舟任何解释。 但是现在想一想, 当时为什么贺婉媛故意发照片引他去会所那边，又为什么恰好能听到那些话？仔细想一想,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说出来杉青都觉得不太相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贺万舟故意说的那些话给贺婉媛，结果贺婉媛也不信，直接把他给引过来了。 杉青苦笑了一下，他只是想有一段稳定的感情而已，为什么还会被算计呢？ 他不去想什么轰轰烈烈，他只想稳定又平和，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杉青推开了贺万舟说：「我信你了。」 贺万舟惊喜地看着他：「哥……」 他本来惊喜万分，没想到临时想到的理由对方竟然信了，但当看到杉青脸上的表情后，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哥？」 杉青看着他：「贺万舟，我们还是都冷静一下吧。」 — 孙尚城高高兴兴逛完了，还买了一大袋他觉得新奇但不会吃的土特产，拎回了病房正要开口说话，结果发现杉青和贺万舟的气氛好像有点怪。 杉青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贺万舟一副不爽的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杉青，结果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几天之后，贺万舟不乐意继续住院，说自己已经没问题了，可以回去静养，杉青没意见，给他办了住院手续。 坐了一路颠簸的车又上了高铁，几个人才回到原来的城市。 第70页 贺万舟的伤还没完全好，一个人住不方便，他就理所当然地住进了杉青家。 他一进到这个熟悉的家，就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脸笑着对杉青说：「哥，我们好像回到了原先那样。」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拥抱着入睡，他们是最亲密的恋人，在深夜里耳鬓厮磨。 他们都没忘记那段肆意感受着对方的时光，贺万舟还记得，杉青更不例外。 但杉青没应他，只是把他搀到沙发那儿坐着说：「你先休息一下，我给你准备衣服待会洗澡……」 「哥。」贺万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怔了一下后回头，对上贺万舟认真的目光。 「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贺万舟对他说，「我爱你。」 贺万舟自认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他做任何事都凭着「有意思」三个字。 因为觉得摇滚乐还算有意思，所以组建了乐队；因为觉得杉青有意思，所以去追他。 但他从来没付出过真心，压根就不知道「真诚」两个字怎么写，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对杉青说「我爱你」，因为他想要杉青，他觉得有意思，他想继续玩儿下去。 可杉青偏偏相反，杉青是一个极其真诚的人，所以当他听到贺万舟说「我爱你」的时候，心脏像是被钝器狠狠凿了一下，说不上来的五味杂陈。 他特别想要再认真去思考对于贺万舟的感情，因为他明显还没真的放下，可贺万舟没给他那个时间，紧追着问他：「哥，你还爱我，对吗？」 杉青嗡动了一下薄唇，紧紧注视着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复杂的感情瞬间被卷了进去，他张了张嘴：「我......」 就在这时，杉青上衣口袋里边放着的手机响了，他勐地回神没再看贺万舟，从贺万舟的手里抽回了手，把手机拿了出来。 见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江警官」三个字，杉青才勐地想起来，刚才坐高铁的时候江由就好像给他发了几条v信，但高铁上人多，他忙着搀贺万舟了没来得及点开看，回来之后更加忘了这回事儿了。 杉青翻出手机的时候，没有特意避开贺万舟，所以贺万舟一眼就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江警官」，不知道怎么的，他立刻想起了当时杉青站在医院门口送江由的画面。 杉青刚要摁接听键，手里边的手机就被抽走，他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贺万舟把电话挂了，再把手机直接扔沙发上。 杉青皱了皱眉：「你干什么？」 「哥，你不能接他的电话，」贺万舟不怎么痛快地说，他本来想发脾气，但看见杉青不太好的脸色后，还是忍住了，「他打扰到我们了。」 「江警官是在担心我们，当时能及时找到你在的医院，也是他帮的忙带的路。」 听到当初杉青是和江由一起过去的，贺万舟更加不爽了，但还是忍了脾气有些委屈地说：「哥，就算不用他帮忙，你也能找到我的，因为你担心我啊。」 他刚要继续说，但铃声再次突兀地响起，杉青刚要去拿，他就干脆先一步抢过来，挂掉电话后直接关机，一点也没给杉青留余地。 杉青最近挺累了，也知道贺万舟说一不二在某些方面特别固执的脾气，也没和他计较，只是嘆了口气说：「我去给你找衣服。」 贺万舟看着杉青离开的背影，心里特别不舒服，一想到当时杉青对江由那种耐心劲儿，他心里边就特别吃味，说不上来的不痛快。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了平时负责舞台布置的人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 杉青也没休息几天就回了医院上班，他刚一到岗，主任就让他去科室一趟。 杉青一进门，主任就乐呵呵地让他坐下。 这个主任原来和杉青一个科室的，是杉青刚毕业那会儿结对的师父，后来升了职就调去了别的科室，不过即便这样他也还是经常指点杉青，有什么好事儿都会带杉青一份。 杉青也没辜负他的期望，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小子稳扎稳打在这所市值医院里边扎了根。 主任问了杉青一两句近况，就直接说了今天让杉青过来的目的：「杉青，上边最近给了我这儿一个下乡服务名额，让我推荐一个门生去，我思前想后你最合适，所以想推荐你去。」 杉青不由得一愣。 这里没人，主任也就没拐弯抹角：「下乡服务虽然生活苦了点，但是对你往后的晋升有很大的好处，履歷也好看。更何况，你之前不是想援藏没去成吗，这正好有个机会。」 主任说得也没错，现在晋升什么都要履歷好看，医生护士之间撞破了头都想要个下乡名额，等熬过了几年再回来，各方面的路都会好走很多。 但戳中杉青的不是这个，他对晋升没有特别大的需求，他也不需要靠下乡服务这一点来包装自己的履歷，真正让他心动的是他曾经的遗憾。 当初大学的时候他报了援藏的名，但被郝平初给拦住了，当时他虽然觉得没什么，但后来回想起来，心里就总觉得缺了什么。 他很心动，但他不想贸然答应，「谢谢主任，我想先考虑一下。」 主任拍拍他的肩，笑着说：「行，你慢慢考虑，知道你做事细心，年前答覆我就行。」 杉青从科室里边出来后，刚坐完诊要去休息的陈晓春就凑过来问他：「杉大夫，前几天请假去哪儿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第71页 杉青简单地说了一下，陈晓春愣了愣说：「你俩之前分手了？」 杉青点点头。 「不是，你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啊？」陈晓春心里不好受，「当时我还调侃你俩是不是吵架了，原来不止是吵架啊。」 她本来还想多问些什么，但见杉青不太想说的样子，也就忍着了没问，只是说：「那你现在想好了吗，还打算和他走下去？」 杉青没说话，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陈晓春多了解杉青这个人，现在也只是拍拍他的肩，说：「杉大夫，我还是那句话，我就只希望你能幸福。」 因为贺万舟还在家，杉青也没加班，准备下班回去，路上收到贺万舟的信息，说是让他快点回去。杉青以为是贺万舟摔到了有什么事儿，加快了脚步。 但刚打开门，看见屋子里边的东西后他就瞬间愣住了。 他看到屋子里边满地的花瓣，就好像那天贺万舟生日时他为贺万舟准备的那样，以及—— 站在花瓣之中的贺万舟。 -------------------- 感谢在2024-07-09 01:06:13~2024-07-10 06:5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看仙品年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杉青怔怔地看着满地的花瓣, 以及站在花瓣上笑吟吟的贺万舟，脑子一片空白。 贺万舟牵着他进来，笑着问：「哥怎么不说话？」 杉青是真的没反应过来，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回到了那天, 可是那天给他留下来的记忆并不美好, 他只记得那天和贺万舟提分手后, 满地的玫瑰花瓣好像在扎他的眼。 「……我想起了那天……」杉青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反应，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和贺万舟站在花瓣中间，被贺万舟牵着。 「哥, 」贺万舟紧了紧他的手，「那天是我混蛋, 哥忘掉那天好不好？」 「贺万舟……」 「哥，我知道那天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 是我搞砸了。今天我为你准备, 因为我爱你，哥那时候想的, 是不是也是『我爱你』？」 紧跟着, 还没等杉青说什么，贺万舟就面对着他单膝跪下, 温柔地捧起他的左手, 将一枚戒指送进他的无名指, 虔诚地看着他。 「哥，我认真地想了很久, 我知道我一直欠你一份郑重的承诺。从山上摔下去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很后悔, 为什么没能早点告诉你, 我爱你, 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 哥，是上天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能活下来和你说『我爱你』。」 贺万舟说得真诚，几乎字字戳杉青的心，他的心脏像是被锥子轻轻锤了一下，麻意从心脏慢慢蔓延到四肢。 杉青哑了声问他：「我还能信你吗？」 「哥，你不信我吗？」贺万舟说，「我知道哥还爱着我的，不然哥也不会连夜赶过来找我，也不会放任我待在这儿。我知道哥不只是因为感激我救了教授才对我这样的，对吗？」 杉青的眼睛红了，他垂首看着半跪着的贺万舟，心脏如雷打滚。 他没有否定贺万舟说的一切，用沉默和发红的眼眶代替了答案。 面对这么真诚的贺万舟，他没法不动容：「贺万舟，我真的还能相信你吗？我最讨厌被欺骗，不管你当时说的话是真是假，我都忘记不了那时听到的感受。 如果你再欺骗我，我……」 杉青心里很复杂。 他厌恶贺万舟的那些话，他本以为他能做到完全放下对贺万舟的那段感觉，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所以他压根觉得没必要听贺万舟的解释，相比那些事后的解释，他觉得当时做不做更重要。 他能做到对一份感情决绝，但当他看见贺万舟躺病床脸色苍白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后悔，为什么两个人闹成这样，他为什么就不能听一听贺万舟到底要和他解释什么？ 如果那些话是真的，那这个代表着承诺的戒指又算什么？ 杉青对待感情不喜欢绕来绕去的，他喜欢说清楚。 他沉默了半晌，才看着贺万舟的眼睛说：「贺万舟，我喜欢你的放纵和嚣张，喜欢你在舞台上的肆意，我也喜欢你的勇敢。 可是我不会选择过这样的生活，我喜欢真诚，喜欢平稳，想要过安定的生活，万舟，你说你爱我，你想和我一直走下去，那你能做到不再骗我吗？」 他不是不信任贺万舟，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想和贺万舟说清楚，他不想只是因为一时的感动和感激就重新答应。 贺万舟没有立刻回答杉青，只是就这么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的情绪非常复杂。 杉青的心里酸涩了一瞬，他大概知道了贺万舟的答案，他笑了一下就要抽回手，却被贺万舟紧紧握住，紧接着，他感觉到手背那儿传来一阵暖意。 他看着贺万舟吻了一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又抬起头笑看着他，把另一只戒指递给他。 「哥，我爱你，我答应你，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哥，帮我戴上吧。」 - 两个人重新住在了一块儿，贺万舟的东西本来就没有被杉青处理掉，再加上有脚伤这一个藉口，他心安理得地重新回到这儿，享受和杉青两个人的日子。 第72页 贺万舟的态度坦然冷静得不像话，反倒是杉青经常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觉得特别不真实。 贺万舟看他发呆，就从身后环住他的腰问他：「哥，怎么了？」 杉青后背紧贴着他炽热的胸膛，缓了缓神说：「我没想到有一天会收到戒指。」 贺万舟的手指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我之前一直觉得遇到一个真正相爱的人很难，本来这个圈子大多人都是玩一玩，图个一时的痛快，等到了时间就去结婚过他们想要的平常日子，付出真心的实在很少，真心许下承诺的也更少。」 贺万舟问他：「这和戒指有什么关系？」 杉青笑了：「戒指是承诺的代表，一旦送出去了，就相当于把心完完全全给对方了。」 贺万舟笑了：「那我就是把心完完全全给哥了？」 「算是吧，」杉青稍微往后靠着舒舒服服地窝在他的怀里，半是认真地说，「万舟，希望之前那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如果再有，我会对你彻底失望的。」 贺万舟僵硬了一瞬才故作委屈地说：「哥，不是已经说好了信我吗，怎么又提呢？」 贺万舟只要一这种语气，杉青就没辙，他讪笑了一下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没有只是，哥不准再说这个了，」贺万舟搂紧了杉青，「哥，上回我们团队上山考察的项目有进展了，教授说再过不久就能立项了。」 杉青有些惊喜地说：「真的吗，那太好了，你才研一就有机会加入团队立项，之后再往这个方向坚持下去，路肯定也会越走越广的。」 说起研究生物这事儿，贺万舟也难得敛了玩笑的意思，认真地和杉青谈了起来，虽然生物和医学跨学科了，毕竟是有相似之处，两人也难得在事业方面聊得投机。 相比乐队，贺万舟对待生物研究认真得多，态度也端正，杉青很意外贺万舟竟然懂得很多。 毕竟贺万舟平时看起来闹腾得厉害，也经常在乐队里边排练，很少听他提研究这方面的事。 杉青还以为他正经不了，不喜欢生物研究，但没想到贺万舟只是嘴巴不说，其实也在默默地认真着。 出门上班之前，杉青本来想把戒指摘下来，他觉得这么戴着去太惹人注目了，但送他出门的贺万舟不乐意，非要让他戴上。 「哥是不喜欢这枚戒指吗？」贺万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还是说……哥不喜欢我？」 杉青对这种表情的贺万舟最没辙，他解释说：「不是，是太显眼了，我们科室的人会问。」 就不说陈晓春肯定会问了，他科室里边的人饭后茶余最多的就是聊感情八卦，如果看见他戴着戒指，肯定会过来问。 他不太想撒谎，但也没法和不熟识的人说自己喜欢男人，他还没打算在医院同事之间出柜，他觉得没必要。 「哥戴上嘛，如果问起来你就说有人很爱你不就行了吗，显眼不好吗，为什么要遮遮掩掩？这可是我爱哥的象徵啊。」 杉青说不过贺万舟，再者他觉得贺万舟说得也有道理，也就重新戴上了。 去到科室还没来得及坐下，杉青就被喊去和主任沟通一场手术，一场会议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他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迅速主刀一台手术，紧接着又坐诊，等真正歇下来已经是下午临下班的时候了，一天下来科室里边的人都忙得团团转，哪有人有功夫去观察到他手上的戒指。 杉青松了口气，不然他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本就不是一个会把感情当谈资的人，平时遇到这个话题也是不参与的。 快下班的时候，杉青接到了他爸的电话，说到上回江由送他回来的事儿。 「儿子，他叫江由是吗，挺耐心的，送我回来时一路上都没什么怨言，还把我照顾得特细心。」 杉青笑了：「江警官确实人不错，回头我请他吃个饭。」 「是个警察？」杉胡天沉默了一下，「儿子你犯事儿了？」 杉胡天是以为他犯了什么事儿才会和警察认识，在平民百姓的印象中，警察这一职业始终没那么好靠近。 杉青哭笑不得：「爸，不是，是上回他受伤了来医院，我正好在旁边给他包扎过伤口，就认识了。」 他没给他爸说当时晓旻的事儿，他怕他爸担心。 杉胡天这才松了口气，两父子又聊了会儿其他事就挂了，挂之前，他爸还叮嘱确实要找个机会请江由吃个饭。 杉青应好，抬头一看见门口走过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连忙喊道：「江警官！」 那人的身形顿了一下，紧接着后退了几步走了进来，笑着说：「杉大夫。」 「你怎么来医院了，受伤了？」杉青看了看他，没有看到有受伤的地方。 「不是，」江由说，「我来医院取我妈的检查报告，顺便问问医生具体情况。」 「阿姨没事儿吧，要不要我帮忙看看？」杉青问他。 「没事儿，就一些老毛病了，医生说慢慢调理就行。」 杉青也就没再留他，本来还想请江由吃饭的，但这种情况也不太方便。 他刚要撤回去，就看见江由的目光停在了，他一愣，就听见江由问：「杉大夫，你的戒指……」 -------------------- 第73页 火葬场倒计时感谢在2024-07-10 06:51:20~2024-07-11 00:1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殷. 12瓶；天天都想有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杉青也不是说不愿意被别人知道自己和贺万舟的关系, 他就是觉得没必要。 大大方方地把贺万舟介绍给他身边能理解的亲朋好友，他是很愿意的，但如果是其他不太熟悉的人，他就觉得没什么意义, 他有时候挺犯懒的, 比如懒得应付对方好奇的探索。 他虽然和江由挺熟的了, 但毕竟在他眼里对人民警察这一身制服有滤镜，而且他们两个还是第一次涉及这方面话题，难免会让杉青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由愣了一下之后才问：「是贺万舟吗？」 杉青有点心里不舒服了, 但想了想后又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是人类的天性, 他也没法控制，他干脆大大方方地解释。 「是啊, 」杉青笑着说, 「我们俩在一起了。是不是觉得挺奇怪的？」 这话问得江由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觉得奇怪？」 杉青怔了一下说：「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男人。」 「杉大夫，」江由认真地看着他, 「爱情无关性别, 两个男人谈恋爱并不会奇怪，杉大夫你不能这么想。同性恋和异性恋只是两种类型, 不能进行奇不奇怪的划分。」 杉青没想到会被江由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平时一直觉得江由身上的正气太正了, 不会谈及感情的话题，没想到谈是会谈的, 只不过谈得一板一眼的。 杉青忍不住笑了，江由看着他, 困惑地问：「杉大夫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江警官, 我请你吃饭吧，上回我爸的事儿多谢你……」 杉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门口露出一个寸头，吴川从门口探进来个脑袋说：「江队，我护送完患者了……」 他看向杉青，目光灼灼：「我也要去……」 请多一个也没什么，杉青给贺万舟发了信息说不回去吃饭，三个人就去下馆子。 — 贺万舟心情不错，整场排练结束后请他们去喝酒，没人会有免费的酒不喝，一排人都在那儿唿应。 上车前贺万舟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眼屏幕上跳出来的联繫人，也没开锁去回他，把屏幕一摁就直接上了机车。 孙尚城烦他：「贺万舟，你不腿不行吗？」瞧这腿行云流水的，像是不行的样儿吗？ 贺万舟斜眼瞥了他一眼，孙尚城立刻鹌鹑似地缩了缩脖子，跑贺晟生后座乖乖坐着去了。 到了会所那地儿其他人先进去了，贺万舟在门口抽了支烟，孙尚城菸瘾来了，也和他一块。 一根烟还没抽菸，孙尚城突然眼睛一亮，喊了一句：「那不是杉青哥和那个警察吗！」 贺万舟点菸的手一顿，往那边看过去，只见会所对面是一家中餐餐馆，门口三个人站那儿，其中两个不是杉青和江由还能是谁。 他只看了一会儿，那三个人就已经往里边走了，虽然太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看上去气氛特别和谐。 贺万舟心里突然就很不爽，他刚才收到了杉青说不回去吃饭的消息，他本来心里已经挺不痛快的，但他刚才忙着骑车，没想搭理。 现在闲下来看见杉青不回去吃饭是因为这个江由，心里那股火就没由来地往上窜。 偏偏这个时候孙尚城还说：「那个警察人还挺好的，上回我飙车摔着了他也没立刻训我，先给我送医院去了。」 江由江由，又是江由，那个该死的警察，要不是那个警察，他能费尽心思去哄杉青吗，他能浪费那么多时间吗？ 贺万舟脸一黑把烟一掐就要过去，赶巧有人出来喊他，他一个请客的如果不在那就是说说不干了，他贺万舟不是说了不做的人，他往那边瞪了好一会儿眼才转身进会所里。 — 一整个场下来，贺万舟都拉着一副脸特别不爽快，大家都知道贺万舟的脾气，都离得远远地没敢看过去。 只有有了醉意的孙尚城不知死活看不懂他的表情，捧着个酒杯凑过去，刚下午过去就眼尖地发现贺万舟的手指那儿好像闪了一下，他低头一瞧，咋咋唿唿的：「戒指？！」 音乐太大声，没人听见这边的动静，贺万舟心里正不爽着，没搭理他。 「不是，贺万舟你怎么戴着戒指？」孙尚城喝醉了性格就特别烦，缠个不停，他脑袋拼命往那儿凑，非要看清楚，「你这人玩人跟玩什么似的，怎么可能戴着戒指？」 等看清真是戒指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真是啊，贺万舟你是对谁认真了？」 他没等贺万舟回答他，转念一想，还能有谁：「是杉青哥？」 听到杉青的名字，贺万舟才「嗯」了一声，但表情看上去还是很臭。 「你对杉青哥是认真的？」 贺万舟心里烦，嘴巴的话也难听：「认真箇屁。」 孙尚城还要说什么，一旁的贺晟生怕他挨揍，立刻把他嘴捂住了，拉一边哄睡过去。 等把人伺候好了，贺晟生把外套脱了盖他身上，才倒了杯酒过来给贺万舟：「怎么了，脸色这么臭？」 贺万舟没接酒，贺晟生也没逼他，把酒放一边问：「和杉青有关？」 第74页 贺万舟没说话。 贺晟生低头看了眼他手指上的戒指，嘆了一口气问：「这回是认真的？」 贺万舟说：「没有，我懒得认真。」 「那你……？」 贺万舟烦躁地抓了一把头髮：「当时他闹着和我分手，我哄他装伤骗他都没用，我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哄他，就喊人挑了副戒指送给他，结果真的不继续闹了。」 贺晟生沉默了半晌，才说：「万舟，你知道戒指的含义吗？」 贺万舟撇开脸：「能有什么含义，不就一个东西吗，和别的能有什么区别。」 他会送戒指，也完全是突然想起当初他妈还没死的时候，收到贺绍尊送的周年纪念戒指时候的高兴样子，他就记得，戒指能让他妈高兴，他试着送了一下，没想到杉青会真的高兴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没用的戒指能让他们这么高兴，他也懒得知道。 贺晟生皱了皱眉：「戒指的意义是证明你们相爱的印记，如果不是认真的，趁早说清楚好。」 贺万舟脸色变了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贺晟生嘆了口气：「万舟，你要想清楚对杉青的感情，如果真的只是玩一玩，你没必要花这么多时间精力。你如果真的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你可以不送戒指去哄他，你要什么人就有什么人，缺他一个吗？」 贺万舟沉默半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贺晟生说得没错，他如果觉得浪费时间，完全可以直接甩了杉青，他贺万舟要什么人就有什么人，缺谁不缺？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听到杉青说要分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甘心，他想要杉青一直在他身边，不论是出于什么心态和原因，他都不想就这么结束。 他当时就想着，不论用什么方式，都必须让杉青重新回到他身边，至于他自己怎么想，重要吗？ 他只是不想看见杉青转头和那个警察那么好，他甚至送出了戒指，哄着杉青上班戴上，就是要让那个警察看看，杉青是他贺万舟的，别想打什么主意。 他想不通这种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想要杉青，他没法接受杉青和他说分手。 贺万舟咬咬牙，不想再花时间想这些他从来没认真想过的东西，举起酒杯把酒全部灌进了喉咙，火辣辣地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行了，别说了，」贺万舟站起来把自己的卡扔桌上，「我走了。」 贺晟生嘆了口气，低头去看睡在他腿上的孙尚城，没忍住捏了捏他睡得有些变形的脸。 孙尚城哼了一下，转头继续睡。 — 杉青回到家一进门，见屋里边没开灯，他怔了怔，本来想开灯，却听到贺万舟喊了他一声。 「哥。」 他还没来得及摸索灯打开，他就感觉到贺万舟逼近他，他瞬间闻到了一股酒味，紧跟着他就被抱进了一个非常炽热的怀抱里。 「万舟？」 「哥……」贺万舟抱紧他，脸埋进他脖颈处，「你去和谁吃饭了？」 杉青听出来贺万舟情绪有点不对劲，他拍了拍贺万舟的背说：「和江警官，上回他去c村的时候帮了忙，我请他吃顿饭……」 「哥，」贺万舟打断他，「哥你是我的，你不许和他在一块。」 杉青怔了怔，他察觉到贺万舟醉了，至少这种前言不搭后语而且撒娇的语气就能证明，之前贺万舟虽然也会无理取闹，但这么醋意的语气还是第一次。 他和江由本来就没什么，虽然他拿江由当朋友，但平时保持的距离也很注意，他不知道贺万舟在纠结什么。 他只当贺万舟喝醉了在撒酒疯，他笑了一下：「我知道。」 「哥，我是认真的。」贺万舟不乐意杉青这种态度，紧紧抱住他的背，杉青觉得自己的背被戒指咯得有点疼。 「哥，你喜欢这个戒指吗？」 这话问得突然，杉青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回答：「喜欢。」 「为什么？」 杉青知道他醉了会有些缠人，但还是耐心地回答：「因为这是你给我的承诺，你说你想和我一直好好过下去，我相信你。」 杉青没听到贺万舟说话，他只是感觉到背上咯着他的戒指力度更加深了。 他听见贺万舟说：「哥，你信我？」 -------------------- 感谢在2024-07-11 00:19:00~2024-07-12 00:2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哥, 我说想和你过一辈子，你信我？」贺万舟的声音醉醺醺的，特别黏煳。 杉青刚要回答，他就觉得肩上一沉, 低头一看, 贺万舟已经睡着了。 杉青勾了勾他的戴着戒指的手指, 沉默了半晌，才说：「万舟，这次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希望你值得我信你，我相信你说的一辈子。 我被伤害过一次, 那个人说最爱我的人最后瞒着我结婚了，我不希望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 我希望我爱的人也爱我。 没有人说过要和我过一辈子, 那个人爱到深处的时候也没有过，只有你说过, 所以我信你。」 杉青顿了顿, 最后才说：「万舟，希望你不是在骗我。」 第75页 贺万舟的眼睫毛颤了颤, 没有醒来。 入冬了, 今年的雪下得早, 贺万舟早早就给杉青准备好了厚衣服，哄杉青从被窝里醒来。 「哥, 该上班了，再不起床就迟到了。」贺万舟咬他耳朵, 没捨得太大声喊他。 杉青翻了个身, 侧脸亲了亲他, 「再睡五分钟。」 贺万舟喜欢杉青亲他，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他见杉青不起来，故意把手搓暖了伸进被窝里：「哥，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可就要再和你做一次了啊。」 手还没把他衣服给撩起来呢，杉青就勐地睁开眼睛，拒绝说：「不行，今天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见爸妈的吗，不能再做了，昨晚做得太多回了。」 昨天晚上他难得没加班，本来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出去看电影，结果临出门前贺万舟突然不知道怎么了，捧着他就亲起来。 两个人几天没做了，火一下就被点着了，刚穿好的鞋和衣服全给脱了，一直做了大半宿。 贺万舟本来就没打算做，他就是想逗逗杉青，见杉青醒了，也不继续闹了，笑吟吟说：「那哥快起来穿衣服，我买了你喜欢吃的卷饼和豆浆，吃完待会儿我们就去教授那。」 杉青被这笑晃得有点出神，但他注意到了时间，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过年要在医院值班，陪不了父母，两人就决定提早去，也好看看两位老人家。 他们最近都很忙，贺万舟的团队忙着立项，同时还要兼顾乐队，杉青也在医院忙得脚不沾地，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别说一起去看望杉父杉母了，他们见面都得挑时间。 不过贺万舟倒是挺自觉的，有时候闲着了就会跑医院去，看杉青一眼也亲他一口，本来还大胆地想找个医院的角落做的，但被杉青严肃教训了一顿。 杉青清醒了也没再赖床，那样不像话，他迅速穿好衣服洗漱干净，简单吃了点饼，带上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年货就出了门。 两夫妇对于两人过来挺乐呵的，把他们让进来，一起包饺子。 对于两人在一块，杉父杉母看见他们手上的对戒后都心知肚明，他们很少干涉杉青的感情，看见杉青幸福，他们就满足了，也不在乎是男是女。 贺万舟去厨房帮忙下饺子，杉胡天就拉了儿子聊天，问他：「儿子，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杉青挺满足现在的生活状态的，他捏了捏手指上的戒指说：「都挺好的，就是最近忙点儿。」 自从戴上戒指后，贺万舟的性子定了挺多的，对待生活也好像认真起来了，虽然还是改不掉嘴巴上的性子，但是做事沉稳了一点，也没那么浮躁。 他为此感到很满足很幸福，虽然偶尔会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但每每贺万舟吻他的时候，他又回过神来知道这确确实实是真的。 他真的遇到了一个能和他安稳过日子的人，他本来以为这是一种奢望一种幻想，每每想到这是真的，杉青的心里边就特别幸福，被填满似的。 杉胡天也没多问，笑着说：「那就好。」 其实他没说的是，他本来以为他儿子和贺万舟处不了多久，贺万舟那人能力行，但是他能看得出来，贺万舟不是个特别定心的人，他也或多或少和杉青提过这件事情。 当初他看着儿子和贺万舟带来见他们，没过多久两个的关系好像比较僵持，之后又突然好了，他们两夫妇的心情也跟着一上一下的，也没多问。 他们总觉得无论什么都得他们儿子自己渡过，他们不可能陪一辈子，但是如果他们儿子伤心了，他们永远是儿子的后盾。 吃过饺子又陪着杉父杉母看了会儿电视，聊了会最近的科研项目后，时间也不早了，杉青和贺万舟也没继续待着，怕打扰杉父杉母休息，就看着点儿回去了。 不过路过超市的时候，杉青提了句：「超市还没关，家里边没什么菜了，我们顺便买点菜回去吧？」 贺万舟点点头，把车拐进超市的停车场停好，下车的时候他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不过他转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人已经挽着另一个人走远了。 贺万舟没记得那是谁，就是觉得那走姿挺翘的，赶巧杉青喊他，他也没放在心上，转过头跟上杉青去。 - 他们也不用买多少东西，年货都已经备齐了，不过在结帐的时候，杉青想起腌牛肉的料酒没买，转头想回去，但贺万舟拦住了他。 「哥，我去吧，你在这里等我，那地儿远，你昨晚太累了，走太久了容易......」 「贺万舟，」杉青脸有些红地打断他，「周围有人，不要说这些。」 贺万舟就是改不了这种不分场合的性子，明明周围都是排队的人，他就是不知道收敛，贺万舟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也不小，现在挺多人回头打量他们的。 贺万舟自己倒觉得没什么，但他知道杉青脸皮薄，听不得这些，他就是想故意逗他的，喜欢看他耳根子全部红透的样子。 不过他知道再说下去杉青就真的要生气了，他笑了笑转身就去作料区。 杉青脸滚烫，刚才贺万舟的话还好像贴在他耳边一样，他觉得挺无奈的，但想想又觉得挺好笑，贺万舟就是这样，不守规矩，但又知道明确的界限在哪儿。 他扶着购物车等贺万舟，没过多久他突然闻到了身后一股比较浓烈的香水味儿，他转过去，看见一个打扮特别娇俏的男孩儿站在他身后。 第76页 男孩儿看着他，似乎是在确认他到底是谁，杉青怔了怔，不记得在哪儿见过对方。 男孩儿漂亮的眼睛一亮，先开口说话了：「我在gay吧见过你，我是那儿的人，我当时还找你搭话来着，但你没搭理我。」 杉青就去过一次gay吧，但当时他不喜欢那样的气氛，当然也完全想不起来见过对方，所以也就没搭理他。 男孩儿也不在乎，又问：「……刚才是你和贺少在一块吗？」 杉青皱了皱眉，不太确定对他口中的「贺少」就是贺万舟：「你说的是万舟？」 小万哪里这么亲昵地喊过贺万舟的名字啊，他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谁，大惊失色：「是贺少，不过你怎么喊他『万舟』，咱们可没人敢喊这么亲密？」 杉青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对这男孩儿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特别排斥，不过礼貌让他耐着性子问：「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万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一行的有这么修养，顿时心里对他特别有好感：「你好帅好不一样啊，怪不得最近圈子里边都在传，贺少最近玩了个很不一样的。」 杉青听到「玩」这个字眼时，眉头皱得特别紧，他根本没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他忍着最后一点耐心：「你到底要说什么？」 小万大概反应过来了，往后边看了一眼，见那男人和贺万舟不在后头，指了指杉青的戒指，凑到了杉青耳边。 「看你这么亲昵地叫贺少，又戴着戒指，是不是以为贺少是想和你过日子？」 「我就是挺喜欢你的脸的，看见你和贺少在一块，想提醒你一句，贺少不是什么好人，他最虚情假意了，他嘴巴上说要和你过日子，但其实玩腻你就不要你了，圈子里边的人都在打赌，看贺少什么时候会不要你。」 「我猜他肯定给了你说会和你过一辈子的承诺对不对？他也和我说过，他就是说着玩的，像他那样的公子爷，最不可信的就是喜欢了。」 — 等贺万舟拿完佐料回来，他大老远就看见杉青的背影，突发奇想想逗一逗他。 贺万舟放轻了声音走过去，一把从背后抱住他，他把下巴放杉青肩膀上，亲昵地说：「哥，我回来了。」 他以为杉青又会红着脸教训他，但他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杉青有什么反应，反倒觉得杉青的身体好像有些僵硬。 他察觉到杉青有些不对劲，一转头余光正好瞥见一个身影从货架那边「嗖」地缩进去。 定眼一看，贺万舟终于想起了那个人是谁，他脸色一变低头去看杉青，果然见杉青的脸色特别不好看。 贺万舟的心勐地一紧。 「哥？」 -------------------- 下一章，正式进入火葬场！ 第42章 贺万舟全身上下就像热乎乎的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 明明刚才还觉得这样的日子挺不错，他乐意多过一段时间，但杉青现在这样，让他特别心不安。 他贺万舟什么时候担心过什么, 可现在他心里边特别不舒服, 这是被突然搅合的不舒服, 不乐意，不爽。 「哥，」他见杉青没应他, 又喊了声，「你怎么不说话？」 杉青回了神, 抬眼去看贺万舟，但是总觉得面前这张脸特别玄乎, 好像绕来绕去, 浮着一层雾，他看不清。 「贺万舟……」 他刚要说话, 手机铃声冷不防地响了, 他身体一顿，看了眼正在皱眉的贺万舟,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电话。 「杉大夫！」是吴川, 声音听着特别急, 可能因为喘气的声音，他听不太清楚吴川在说什么。 杉青的注意力一下从贺万舟身上被拉过去, 他直觉出事儿了，连忙稳住吴川说：「吴警官, 不着急, 慢点说, 嗯，好，我现在过去，你在医院等我，我很快就到。」 他很快挂了电话，边穿外套边对贺万舟说：「我去趟医院……」 贺万舟抓住他的手腕，打断他说：「是去找江由？」 杉青一怔，没有打算说谎：「对，他出警时出了意外，现在送进了手术室里，我要过去一趟。」 贺万舟特别不爽，为什么每次一提江由，杉青就特别着急：「为什么你要去，医院里没其他医生吗，为什么非要让你过去？等你过去治他，他早就……！」 「贺万舟，」杉青打断他，「江由他家里只有一个有心脏病的母亲，不能告诉她这件事情，江由的亲朋好友都不在这里，只有我一个朋友。我是医生，我知道他的情况，我要在手术室门口等他。」 江由曾经和他提到过，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一定不能让他妈知道。杉青当时说好。 他敬江由那份担当和孝心，他杉青不会食言，他能帮江由的，他就一定帮。 贺万舟哪管那么多，他抓紧杉青的手腕不让他走，杉青一个外科医生力气也不小，很快就挣脱了他，往外走。 身后传来贺万舟的大声质问：「杉青！你非得这么着急他吗！」 杉青的身子一顿，没有再回头。 — 还好一切都很顺利，等在手术室门口的杉青也的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特别担心需要家属重新签手术同意书，这意味着手术中有什么意外。 吴川也松了一口气，刚听到江由没事儿的消息就眼泪掉了下来，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队里边听到消息过来的警察连忙安慰他，让他男子气概点。 第77页 江由情况暂时稳定，但还没醒，被推进了病房里观察，吴川负责和队里边交接，杉青就负责处理病房这边的事儿。 等吴川处理完了警局里边的事情，立刻过来病房这边，看见江由缠着纱布的胸口和没有血色的脸时，眼睛立刻红了。 杉青说：「别哭，待会你江队醒了要笑你了。」 吴川立刻憋了回去，但毕竟年轻没直面过这种事，眼眶还是红了一圈：「江队当时抓捕嫌疑人的时候，已经搜出嫌疑人身上的匕首了，但旁边突然窜出一个同伙，事情太突然了，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只有江队冲出去及时拦住了，但是身上也挨了一刀……」 杉青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先好好照顾你江队，我出去一趟，待会回来。」 吴川一抹眼泪说：「杉大夫你去忙吧，谢谢你今天过来，医生说要联繫家属，我不敢告诉阿姨，我怕阿姨担心。当时我能想到联繫的只有你一个了……」 他和江由关系不错，吴川也把他视作兄弟，第一时间联繫他也正常。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可相处了这么久，也算是半个兄弟。 「你做得很好，」杉青说，「你江队醒来后会夸你的。」 「真的吗？」 「真的。」 杉青离开病房进了楼道，这边安静方便讲电话。他打电话给贺万舟，可是电话里边「嘟」了没一会儿后就被挂断了，再打，还是被挂断。 他拿着手机，知道贺万舟又在闹脾气了。 他嘆了一口气，没有再打过去，只是站在楼道出了一会儿神。 当时听到那个漂亮男孩儿说的话之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相信还是该怀疑，毕竟那个男孩儿出现得太突然，一个陌生人说的话他没法完全信，他知道最有用的解决方法就是找贺万舟问清楚。 可是当时他问不出口，他僵硬地站在那儿，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被砸了一样。 如果确实是真的...... 杉青阖上眼睛，根本没法想像如果是真的他该怎么办，他干脆不去想，想得再多也没用。 但即便是这样劝自己，只要稍微一想起当时听到的话，他还是难受得心脏直抽。 杉青没有立刻回去，他见贺万舟始终不接电话，只得发了条信息回去，说是今晚在医院守着，江由还没醒，他不放心。 期间江由警队的队员也过来帮忙，但因为警局里边还有事，都没办法待太久。 江由当天晚上就醒了，杉青给他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大碍，就是得好好休息一阵，因为伤到了筋脉，一时半会好不了。 「谢谢你杉大夫，」江由哪怕是伤着了背靠着床头，也仍然端正。 杉青摆摆手，「没事儿，夸夸吴警官吧，他一直守在你身边，特别伤心，我刚让他去休息会儿。」 他没说吴川掉眼泪的事儿，他知道吴川特别尊敬江由，也在江由面前特别好面子，要是被知道了，估计得难受。 江由笑了，说：「好。」 没一会儿吴川就回来了，还没进到门口就说：「杉大夫，我还是不放心……」 话还没说完呢，他就看到江由已经醒了，呆呆地看了两三秒后立刻扑过去，跟个小孩儿似的大哭：「江队！你终于醒了！」 杉青和江由对视一眼，无奈又心疼地笑了。 杉青也没在医院待多久，他当时来得急，贺万舟又一直没接电话，他还得回去一趟。 杉青还没走出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江警官，阿姨她……」 江由立刻坐直了，紧张地说：「杉大夫，我妈那边……」 杉青说：「你还没醒过来的时候，阿姨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问你最近怎么样，我说你挺好的，警局在办活动，所以没法接电话。」 江由松了一口气，心里满是感动：「谢谢杉大夫。」 杉青笑着摆摆手，走了。 — 杉青打开门，见屋子里一片黑，还闻到了一股特别厚重的酒味，他心里一紧，打开了灯。 屋子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他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贺万舟。 贺万舟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和眼神像蛰伏着的勐兽，他紧紧盯着杉青，问：「你为什么要去江由那里。」 气氛特别沉闷，杉青没想这样，他不想和贺万舟无缘无故吵架，他耐着性子问：「他受伤了，我身为他的朋友，应该过去。」 贺万舟站起来，往他这边走，脸上少了平时的笑容后特别冷漠，还带着一股怒意：「他就只有你一个朋友？非得你立刻过去？」 杉青皱了皱眉：「我爸受伤那次他帮过我，所以这次我也帮回他。」 他不喜欢一味地接受别人的好意，别人对他好，那他就会双倍好回去，更何况他敬重江由身上的那股担当。 贺万舟没听进去：「哥，你就这么想讨好江由吗，就因为他是警察？」 杉青觉得这话特别不舒服：「贺万舟，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讨好』，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贺万舟一想起杉青对江由的态度，他的脑子就特别不理智，他一把抓住杉青的手腕，眼底赤红。 「他说和你吃饭你就去，他说让你去守着他你就去，他坐警车走你就眼巴巴送他走，你难道不是在讨好他吗！你就这么想和他做，就这么想被他操！」 第78页 「贺万舟！你说话注意点！」杉青也来了火气，他第一次被人这么羞辱，他气得脸通红。 「我注意什么？我说的不是事实？你看他的时候那是什么眼神，你在说『快点□□吧』！」 突然沉闷一声响，贺万舟的脸被揍得歪向一边，他怔了怔，难以置信地用手摸向自己滚烫的右脸，瞪大了眼睛问：「哥……你打我？」 杉青气得浑身颤抖，握紧的拳头也火辣辣地疼，他的声音都在颤抖：「贺万舟，你凭什么这么羞辱我？」 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这么羞辱过，他杉青做人得体做事稳重，身边的人都会说一句好，就算对他不满的也说不出任何骯脏的话，可是现在，他竟然被他爱的人用污言秽语羞辱！ 「你为了那个臭警察打我？」贺万舟彻底失去理智，「你说凭什么？」 他已经被杉青的态度气得脑子一片混沌，已经不管不顾不计后果：「就凭我是在玩你！你以为我会和你过一辈子？你做什么梦！」 杉青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他颤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还没听懂吗，杉青，」贺万舟咬牙切齿。 「我一开始就是在玩你，从来都没当真过。」 -------------------- 感谢在2024-07-13 00:21:43~2024-07-14 00:4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71587313 3瓶；君墨.卿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杉青从小生活在一个温暖和善的环境里, 不知道什么叫「被玩弄」的滋味，在听到贺万舟那些话的那一刻，他知道了。 那感觉就像小时候失足跌落进湖里边，被水淹了个够呛,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 是那种怎么也浮不上去的恐惧和窒息。 这种恐惧伴随的是耳朵「嗡」地一声响,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贺万舟说，他一开始就是在玩他，从来都没当真过。 杉青突然觉得面前的人不是人, 他觉得面前这张脸特别陌生、模煳，或者应该说, 是他的脑子已经混沌一片，所以看不清贺万舟的脸？ 唿吸变得困难, 他的手脚失去了最原始的知觉, 明明屋子里边有暖气，他却觉得寒气透骨。 「……你在……玩我？」杉青觉得自己没说出一个字, 整个肺都在疼。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你说的一辈子, 你说的爱，都是假的, 你就是想玩我？」 贺万舟现在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完全露出了恶劣的本性说：「对啊, 我就是想玩玩你，你知道吗杉青, 我从gay吧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特别想□□, 我本来想上完你就算了, 不过你后来摆出一副不爱搭理我的样子时, 我就改变主意了。」 杉青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不是自己的，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勐地想起来那天在gay吧看到的银色头髮，原来不是巧合，那就是贺万舟。 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酒吧里的一面之缘竟然让他们有这段开始，杉青胃里直犯噁心，直抽，跟被捶了一样。 贺万舟看着他的脸色「唰」地一下更白了，本来应该爽快，可他心里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抽疼抽疼的。 但他一想到杉青刚才守着江由那副温柔的样子，他就又火冒三丈，什么心疼什么担心全给抛到了脑后。 「我想看你爱上我，爱得离不开我的样子，我觉得你这种样子会特别有意思，后来也证明确实是，」贺万舟俯视着杉青，高大的身影笼罩压迫着他。 「哥，你知道吗，你爱上我的样子特别有趣，你在床上的样子也……」 「滚……」杉青气得身体直抖，他极好的修养让他骂不出任何脏字，「我们结束了……」 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一个滚字，他之前再怎么生气都能冷静下来，可是现在，他没法冷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刀绞了伤口一样疼。 贺万舟整张脸都黑了：「你让我滚？你想和我结束？杉青，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你真以为你那么能耐，能让我滚？」 杉青赤红着眼睛瞪着他：「我看见你就犯噁心。」 贺万舟愣了一下，一股邪火从脚底窜到头顶，他怒目瞪着杉青，瞪了好一会儿后余光看见了手里边的戒指，接着直接把戒指拽下来，走到窗边打开窗直接扔了出去。 杉青看着一道银光从窗外闪过，很快坠落到楼下的草丛里。 贺万舟狠狠地瞪了杉青一眼：「你不要后悔。」 说完，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又狠狠地把门摔上，这段感情就像这道刺耳的声音，轰轰烈烈地开始，又以狼狈的姿态结束。 — 从杉青的家里边出来后，贺万舟坐在车里边气得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他紧紧瞪着杉青家那扇窗户，恨不得能立刻冲上去把杉青摁在他的身下，狠狠地操他。 该死的，他贺万舟从来都是想要什么要什么，想玩什么人就玩什么人，就算是和同一个人玩得时间长点，那都是别人讨好他，都是他玩腻了随便找个理由把人给踹了，什么时候闹得他这么火冒三丈过！ 他还是第一次因为分手这事儿气得眼冒火星，指北不是北，找南不是南，连心肝肺都直颤。 他一开始是不甘是不想轻易放手，可是他这段时间不是也好好过着了吗，就算他没想过要过一辈子，但两个人互相满足这段时间的要求不行吗！非要什么承诺非要什么真心，真他妈可笑！ 第79页 贺万舟紧紧抓住方向盘，盯了杉青家的窗户好一会儿后，才愤愤地开车走了。 杉青脸色煞白，直到贺万舟离开了很久，他仍然站在那儿身体直打颤。 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苦痛的感觉，口腔里边苦涩得难受，胃里边翻江倒海直打抽，手脚冰冷麻木动弹不得。 手机铃声好像一直在响，但是声音又特别远他听不见，他颤抖着想去找，但是不知道被什么绊倒了，他踉跄了一两步摔倒在沙发上，随着大幅度动作的冲撞，他眼睛里边一直蓄着的眼泪也被扔了出来。 眼泪砸在沙发上，杉青怔愣住了，慌乱地用衣角抹掉眼泪，他的心特别疼，疼得他直不起腰。 贺万舟又骗了他，用他最重视的承诺，始终把他玩弄在股掌之中，他想起了对贺万舟说的那些他最真诚的话，突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又觉得心脏特别疼，连忙捂住心脏。 他原来这么傻，原来他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相信的人，就是这么侮辱他诋毁他，就是这么从头到尾地玩弄他，那些笑容那些温柔，那些所谓的「我爱你」，通通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 杉青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一生厚道待人，却总是遇人不淑，多悲哀的一件事。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杉青去找，终于在沙发那儿摸到了手机，打开消息一看，是江由发过来的。 江：「杉大夫，今天谢谢你，今晚你先好好在家休息，不用过来了，小吴说在这里陪我。」 杉青松了口气，他现在这种样子肯定出不了门，他回了句「好」，关掉了屏幕。 杉青突然觉得特别累，衣服也没换就蜷缩在沙发上，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宿。 迷迷煳煳间他心想，这次他和贺万舟真的完了。 第二天闹钟准时闹醒了杉青，他的感情上出现了问题，但医院的工作还得继续，他必须得起来上班。 他特别难受不想起来，但是他不是小孩儿了，没法为了一点挫折就任着性子乱来，他必须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杉青强忍着内心的难受，在沙发上缓了一阵后去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收拾好自己。 可是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始终头脑一片空白，不是衣服穿错就是纽扣扣不上。 杉青摁住有些抖的手，知道他必须得尽快恢復，用了比平时多半个小时的时间，他才把一切收拾好。 出门前他看了眼镜子前的自己，除了脸上比较憔悴眼睛比较红之外，没有任何不一样。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杉青突然眼前一空，怔了好一会儿。 直到后边的车烦躁地开始摁喇叭，杉青才跟回了魂似的勐地回神，看了眼后视镜后才发现因为自己已经堵了好几辆车，连忙有些手忙脚乱地转动方向盘。 到了医院，杉青怔了怔后勉强露出笑容，和同一科室的同事打了声招唿，有人看出了他的眼睛有些红，问起来也被他搪塞过去了。 他没有在别人面前示弱的习惯，他必须要把工作和生活拎清，所以哪怕心里再怎么痛楚，他都得装作没事人一样，不能影响工作。 今天没有手术，杉青坐完诊后就拐去江由的病房。 吴川警局里还有工作安排，必须得回去，其他警察兄弟也忙，他就在这儿，照看江由最方便。 杉青到那儿的时候，看见江由在看书，哪怕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江由的坐姿都非常板正，气场一点也变。 相比之后，杉青觉得自己太差劲了，竟然因为这点难受就浑浑噩噩，他努力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调整目前的状态。 听见脚步声，江由抬头去看门口，见是杉青，刚要露出笑容，但看到杉青有些红的眼睛后，一时间怔了怔。 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招唿杉青过来坐，两人照例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只不过杉青偶尔会走神，回过神来后会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抱歉。江由注意到杉青的笑容是强颜欢笑，知道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 杉青也没待太久，他还有工作，临走前江由犹豫了片刻，才喊住杉青：「杉大夫，」 杉青回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大概是因为心不在焉，眼神特别迷茫也有些空洞。 江由怔了怔后才说：「杉大夫，注意休息。」 杉青也愣了一下，才露出有些疲倦地笑容说：「谢谢江警官。」 杉青刚出病房，他就一眼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贺万舟，他的心立刻像是被狠狠捶了一样，难受又痛恨得到无以言復。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贺万舟，没等贺万舟走过来，杉青也不管平时自己怎么待人的，直接扭头就走。 「哥！」贺万舟大声喊他，杉青立刻就察觉到周围的人随着贺万舟的喊声也扭头去看他。 他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亡的被取笑的人，他浑身上下都难受，特别是这颗心脏，好像一直在提醒他的痛苦他的难过。 「哥！」贺万舟终究还是赶上了他，一把把他拉住，「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你就这么乐意和那个警察混在一块！」 这话把杉青激得火冒三丈，刚才的疲倦一扫而空，可是他还记得这是在医院，现在周围已经围聚了不少患者，他反客为主直接把贺万舟拉去了一个楼道，把他一把推到了墙上。 第80页 贺万舟被推得踉跄着撞在墙上，眼睛里边的怒火还没消。 这算是什么事儿？他昨晚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不可能就这样和杉青分了。 所以起了个大早过来想道个歉，结果正好看见杉青从江由的病房里出来，他还能不多想？！ 可是当他怒气沖沖抬头去看杉青，想要开口的那一刻，他却对上了杉青愤怒悲哀到难以诉说的眼神。 那是他第一次在杉青眼中看到了死心。 他听到杉青说：「贺万舟，别玩了，也别装了。」 「我感到噁心。」 -------------------- 感谢在2024-07-14 00:42:27~2024-07-15 00:5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噁心。 噁心？ 贺万舟听到这两个字, 脑子一「嗡」，他看着杉青眼睛里的愤怒和难过，心里涌出了一份说不清楚的异样，等那份异样过了之后, 紧跟着就是恼羞成怒。 他贺万舟什么时候被说过噁心, 他这么腆着脸是为了什么？他刚要发火却看到杉青泛红的眼睛时, 又瞬间怔住了。 他眼中的杉青，不管是遇到什么，都能冷静地处理从来都没有哭过, 就算是在床上操疼了，也就红红眼睛, 眼泪是没掉下来过。 可是现在在他面前的杉青，明显就是哭过的。 「哥, 你哭过？」 杉青一愣, 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没理他转身就要走。 贺万舟当然不可能让他走, 两三步走过去就把杉青反摁在墙上, 「回答我，哥。」 因为说他「噁心」, 因为推了他, 还是因为——那个警察？ 他亲眼看到杉青刚从那个警察的病房里出来, 他怎么可能不乱想！ 一股怒火从胸腔里涌出来，简直要把贺万舟烧红了眼, 「你说，是不是因为那个警察受伤了, 所以你才哭？你从来都没在我面前哭过, 现在你竟然为了他哭！」 杉青都快要被逼疯了, 他一点都不想被贺万舟知道他昨晚的狼狈，他也根本就不想搭理贺万舟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他瞪着贺万舟：「关你什么事？」 但这句话听在贺万舟的耳朵里，就是在承认，就是在肯定，他一下子眼睛赤红，一只手钳住杉青的两只手，一只手捧着杉青的脸狠狠地吻下去，一点都不容对方反抗。 杉青勐地睁大了眼睛，看到贺万舟的脸近在咫尺，感觉到贺万舟在咬他的下唇，表情特别沉醉。 杉青的心里直犯噁心，可是两只手都被钳住他一点都挣扎不了，他感觉到贺万舟正在用舌头搅弄着他的口腔，让他心里反胃。 贺万舟正陶醉着，他能感觉到杉青的身体正在慢慢变松弛，他得意地想他赢了，可是就在下一秒，他的舌头跟被刀子割了一样疼，他下意识往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杉青。 「你咬我？」贺万舟瞪大了眼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有些大舌头，舌尖也特别疼，再抬头一看杉青的嘴角，一串血迹挂在那儿，沾的是他的血。 比起舌头的疼，他更难接受的是一直对他温和的杉青不仅抗拒他的吻，还咬他，一时间，他杵在那儿没什么反应，脸色都黑了。 而杉青自己也在抖，他摸了摸自己嘴角沾上的贺万舟的血，一阵头晕。 他没想这样，可是贺万舟一直不肯松开他，他特别犯噁心，他不能忍受两个人明明已经闹成这种地步了，贺万舟还在试图挑逗他。 在杉青的眼里，他接受贺万舟的接吻和亲昵，完全是取决于他对贺万舟的喜欢和爱，可是现在他那么厌恶贺万舟，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人，怎么可能能够接受他的吻。 杉青努力保持平静，他看着贺万舟说：「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贺万舟，我之前那么爱你，我杉青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对你不薄，你却那么对我，那么说我，你说的那些话……是人话吗？」 说着，一股酸涩涌上杉青的心头，可是他拼命压抑了下去：「从此以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看见你我就噁心。」 这些话犹如晴天霹雳，在贺万舟和杉青的关系之间噼开了一条峡谷，贺万舟看着杉青冷漠至极的表情，后知后觉的不安涌了上来。 「哥……」贺万舟往前一步。 杉青一动也不动，可是眼睛里迸发出浓厚的怒意：「贺万舟，刚才我就当是被狗咬了，你如果再敢动我一下，我不会放过你。」 贺万舟立刻止住了脚步，他知道杉青一定会说到做到，他还要说什么了，楼道的门突然被一把打开，吴川挡住了楼道的光线，愣愣地看着两个人。 「杉大夫？」 贺万舟回头瞪了吴川一眼，那眼神特别恶劣，吴川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察，哪里见过普通民众这种豺狼似的眼神，顿时被吓了一跳。 但他直觉面前这个男人不善，往前几步挡在了杉青的面前，颤着但是勇敢地瞪了回去：「你要对杉大夫干嘛？」 贺万舟冷眼看了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毛头警察，又冷冷地看了眼杉青：「哥，真是没想到，你对警察真是。」 吴川虽然听不懂，但一听就知道这句话没什么善意，他挺了挺穿着警服的胸脯：「你说什么呢？」 第81页 贺万舟意味深长地扫了杉青一眼，杉青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吴川转身就走。 吴川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在楼道阴影之间的贺万舟阴沉着脸盯着他们，眼神特别可怕，他觉得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在心里边也警惕了几分。 - 从医院开车回去的路上，贺万舟一句话都没说，新买的礼物放在副驾驶座，像是在嘲笑他的可怜。 贺万舟看了眼那个包装得特别精緻的昂贵礼物，这是他来之前给杉青买的，他原本想着把杉青哄回家了，就把这礼物送出去，结果礼物没机会送出去，他自己也碰了一鼻子灰。 贺万舟越看越气，突然一扬手把东西全给扔到车窗外，他看都不想看一眼。 半路手机铃声响了，贺万舟看都没看就给挂了，但这铃声响个不停就跟催债一样，贺万舟知道这种催债似的电话肯定是他姐打的，迫不得已接了电话。 果不其然是他姐：「今晚回趟家，何小姐今晚在家吃饭。」 他姐什么主意他能不知道吗，再加上他现在心情特别不好，语气也沖：「不去，爱吃你自己吃去。」 他姐也不是个脾气好的：「贺万舟，长能耐了？」 贺万舟也顶回去：「你不就想让我和那个什么何小姐见一面吗，我不见，我喜欢男的，你要喜欢女人你自己去见，谁爱去谁去。」 贺婉媛沉默了半晌，终于发现了贺万舟的语气不对劲，平时贺万舟再怎么混也不敢混到她面前去，怎么今天吃了豹子胆了。 她一猜就猜出了大概：「怎么，终于被那个医生甩了？」 这一句话点燃了贺万舟的所有怒火，他一拳捶在方向盘上，狠狠地说：「要不是那个警察，我和哥也不会这样！」 越说心里边的怒火越大，贺万舟心里边一冲，转过方向盘就要掉头回去医院。 结果刚转过头，耳边就传来剧烈的喇叭声，他再一转头，就看见一个车头直直地往他这边冲过来，他甚至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就觉得自己从座椅上弹出去，紧跟着眼前一白什么都看不见。 - 贺婉媛踩着高跟鞋赶到警察局的时候，第一时间给了脑袋上缠着绷带的贺万舟一巴掌，给了一巴掌后才冷冷地说：「闯红灯还单行道掉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贺万舟沉着脸不说话，贺婉媛抬起手又想给一巴掌，还是一边警察给拦了下来。 贺婉媛也是着急，要是他弟真出事了她不好给天上的妈交代，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不动的贺万舟，跟着警察走了。 贺婉媛托关系处理完交通事故的事儿，签了保证书后就领着贺万舟回了家，回到家打电话喊了家庭医生又来检查了一遍，说是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贺婉媛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她问贺万舟：「你掉头是不是要去找杉青？」 贺万舟不吭声，但脸色一变明摆着就是承认了。 贺婉媛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他了，值得你路都不看就着急回去找他？要是那辆货车再撞得准点，你命都没有了你知道吗？」 说到这儿贺婉媛就恼火，她和贺万舟打电话突然电话就「嘟」地一声被挂断了，她以为是贺万舟闹脾气又犯浑，结果没过多久就接到了交警的电话，说是贺万舟出车祸了。 当时她吓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她妈去世前嘱咐过她，一定要好好看着她弟，看着他娶妻，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要让他走上和贺绍尊一样的路。 所以哪怕她在事业上有多沉稳，对于贺万舟她也着急，她希望贺万舟能稳重些，别再混帐一样，跟男人玩在一起，不成样子，她都不好跟她过世的妈交代。 她之前还愁贺万舟别天天玩感情，现在倒好了，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不管不顾了，贺婉媛简直要被气死。 她嘆了口气说：「贺万舟，你能不能好好找个人认真过日子，你和杉青不是同一类人，你和他没法过下去的。今天如果不是何小姐他爸是公安局局长，託了他的关系，你现在都得蹲里边。」 贺万舟终于有了反应，他浅灰色的眼睛里特别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姐，你刚才说什么？」 贺婉媛怔了一下，问他：「什么说什么？」 「谁是公安局局长？」贺万舟问她。 贺婉媛说：「何小姐，就是我一直让你见的何家小姐，你也一直没……」 「我见。」贺万舟突然说。 贺婉媛愣住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愿意了。 贺万舟又重复了一遍说：「我今天就要见她。」 -------------------- 感谢在2024-07-15 00:53:59~2024-07-16 00:4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橘子 20瓶；千里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之后的半个月, 杉青都没有再看到贺万舟。 杉青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两个人所处的世界和交际本来就不多，一旦两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主动，他们就和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杉青有时候觉得悲哀又可笑, 这段他自认为能奉献出承诺的感情, 在贺万舟眼里就是一段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的游戏。 第82页 好在最近工作忙到让他没时间多想, 他虽然当初对贺万舟爱得深，但他没有把这个爱当成他生活的唯一，更何况他们之间留下了一段特别大的裂痕, 以至于他伤心了难过了，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慢慢算是熬过了。 医院的工作让他没时间能伤心太久, 紧跟着又临近过年值班，杉青根本就没时间沉浸在这份分手的伤感之间。 江由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要出院, 本来应该歇多段时间才能彻底好, 毕竟伤口太深，但江由说什么也不愿意, 坚持到岗到位, 和队友一起值班。 杉青逗他说是为人民服务的劳碌命，江由就也逗他说他也是, 两个人都是停不下来的命。 转眼间过年了, 那一天医院也挺忙, 杉青脚不沾地，但他希望自己能更忙点, 他现在一歇下来他脑子里就会迴响着贺万舟说的那些话。 他不会再难过到痛哭出声，但也做不到就此忘记, 那些话跟烙铁似的一样印在他的心上, 每次停下来就会不自觉地提醒着他, 他有多笨多蠢，才会被一个人先后骗两次。 过年这几天相比外边的热闹，医院的气氛就显得清冷很多，杉青休息的时候给父母拜过年后，坐在办公室里看窗外，正好烟花在那一刻在天上炸开，特别漂亮绚烂，漂亮到他也不自觉地忘记了之前的事情，露出了笑容。 「杉大夫。」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杉青还沉浸在刚才的烟花之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也是反射性地回头，脸上温和的笑也还挂在脸上。 站在门口的江由就这么看着杉青的笑容愣了会儿神，这还是这半个月以来杉青第一次露出这么没有负担地笑容。 他知道最近杉青的状态一直不好，杉青没说，他也没问，但他知道是和贺万舟有关。 「江警官，」杉青看到江由有些惊喜，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江由回过神，示意杉青不用起来，他提起了手中的保温盒笑了笑说：「我妈过来警察局看我，给我包了饺子，我就想着换班的时候也带给你吃一口。」 杉青心里一阵感动：「谢谢阿姨。」 他知道江由的母亲一直住在乡下，和江由不在一块。而江由平时又忙，总是没抽到时间回去，老人家就经常来这儿，带些土特产，带给儿子的同时也少不了他的一份。 江由说，老人家一直记着是他帮了儿子，也把素未谋面的他当成半个儿子看待。 杉青知道，能让老人家这么记挂，少不了江由在老人家面前说好话。 江由把保温盒打开，里边是热腾腾的饺子：「快吃吧，你喜欢的猪肉白菜馅儿，我妈特意包的。你今年值班没空回家，也得吃饺子应应节。」 江由还贴心地带了醋，杉青心里瞬间暖和起来，也给江由拿了双筷子说：「着急回去吗，不着急也一块吃？」 「不着急，我换班休息呢。」江由说，「你吃吧，我刚吃过了。」 杉青知道江由是怕他不够吃，笑着把筷子递过去：「一起吃，你不是说过年应节吗，过年有只有一个人吃饭的吗？」 江由愣了一下，才笑着接过筷子说：「好。」 几口饺子下去，刚才空荡荡的肚子也有了暖意，两个人一边看着办公室里边自带的电视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饺子，倒真有那么一丝过年的感觉。 这不是杉青第一次在医院过年，但却是他第一次这么被父母之外的人记挂着，这让他心里边特别温暖。 吃完饺子杉青得继续值班，江由也收到了电话，说是总队有事儿找他。 杉青把他送到了医院门口，看着他上车才回去，结果一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后立刻怔在原地。 — 贺万舟站在阴影和光亮的交界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直看着他。 看到贺万舟的那一瞬间，杉青的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如雷鸣如打鼓，全身的血液急速倒流，四肢也在那一刻僵硬得动弹不得。 他本以为他已经能做到不在乎贺万舟，可是当贺万舟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悲哀地意识到，他没法这么快就忘记贺万舟，无论是这个人带给他的伤害，还是曾经给予他的肆意和爱意，他都忘不了。 但他终究不是那种会把情绪特别外露的人，更何况是这种难受，他只不过怔愣了一下，转身就走。 贺万舟追上他，拉住他的手腕，声音有些沙哑，眼底也有很多红血丝：「哥。」 杉青不想和他纠缠，更何况这是在医院门口，患者和同事进进出出，都能看得到，稍微说得大声点就能引起别人注意，他没有理会贺万舟，甩开他的手就想走。 贺万舟怎么可能轻易放开他，连忙又紧赶了几步到杉青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固执又不讲理地问：「哥，你一定要看见我就走吗，我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杉青知道自己避不过，再这么闹下去保安就来了，他抬眼看向贺万舟：「是你要走到这一步的。」 贺万舟的身体立刻就僵住了，他知道这句话包含的东西太多，他看出了杉青眼中的愤怒，怨愤……还有眼底的悲伤。 贺万舟光是看着这样的眼神，就足以让自己的心千穿百孔体无完肤。 他这半个月也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做，他不是没想过是不是自己错了，但是他又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他始终觉得自己没错，自从他亲妈死后他就一直这样，所以这半个月他用了他自认为最对的方式。 第83页 他做了那件事后，他觉得杉青就能和之前一样对他了，可是当他欢喜地跑过来想找回杉青的时候，他却看到，杉青又一次脸上带着笑，送江由出门。 嫉妒让他快发疯，他想抱住杉青，在所有人的面前，狠狠地亲吻他，警告他不许再看江由，但是尚存的理智又告诉他，不能那么做。 一旦做了，杉青就再不会看他一眼了。 他自认为捨不得杉青对他的好，而不是杉青这个人，可是对杉青的占有欲又让他陷入了矛盾—— 他到底为什么捨不得这个人。 他想不通，可他不愿意放手。 他忍住眼中说不尽的凄凉和不甘心，拿出了一直拎在手里边的打包盒说：「哥，我带了饺子，吃些吧？」 话题转得太快了，杉青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他不喜欢贺万舟这种虚伪的示好，看都没看那盒饺子，转身就走。 「哥！」贺万舟在后边喊他，「你说了要和我一起过年的，你还说想吃我包的饺子，我现在带来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贺万舟紧张地看着杉青的背影一顿，看到杉青沉默了很久后终于转过身来，他惊喜地看着杉青朝他走过来，眼睛亮了亮。 可是杉青脸上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他看着杉青走到他面前，接过那袋盛着打包盒的袋子，看了一眼。 「贺万舟，你自己做的？别骗我了，外边买的就是买的吧，你做的饺子太丑了，有这么好看吗？」 「哥，我……」 「贺万舟，就连这么小的事情都要自欺欺人吗？」杉青把那袋有些冷的饺子扔进了垃圾桶，随着「啪啦」一声响，再也看不见了。 他平时不是这么绝情的人，做事都会给对方留有余地，但是对待贺万舟不一样，他一点余地都不想留，哪怕他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完全走出来，他都不会再给贺万舟机会。 杉青看着贺万舟，没有给他留任何余地：「贺万舟，说话不算话的人到底是谁，是我还是你？」 贺万舟脸色变了：「我只是想做好和你约定过的事。」 杉青看着他，对于他这种示弱无动于衷。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这些示弱都是逼着他心软，逼着他主动做出退让。 杉青心想，他能退到哪儿去呢，就是因为他一退再退，始终相信贺万舟的话，他才会变得现在这样糟糕。 「贺万舟，」他看着那双眼睛说，「你和我约定过的事情，我觉得一个都不重要，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虚情假意了。」 他要走，可是贺万舟却又喊住他说，「哥，如果你不和我一起过年，我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杉青听到了这话，身子顿了顿，但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 — 贺万舟一点也没气馁，还是接二连三地来找杉青，想要接他回家。但是杉青始终理都没理，宁愿在医院的休息室里将就一宿，都没让贺万舟送他回去。 年初三的时候，杉胡天来看杉青，带了一保温盒韭菜盒子，杉青想了想，也快交接班了，干脆又等了十几分钟，等交接完毕后，开车直接去了警局。 但警局里边的气氛称不上和谐，有些沉闷，外边噼里啪啦的鞭炮烟花声都驱散不了警所里边的紧张。 杉青刚踏进去，就察觉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刚要转身就走，却被叫住了。 「杉大夫，你怎么来了？」喊他的是吴川，吴川在交警队做得不错，又被调回来了，今年也留下来值班没有回去。 杉青只好站住提了提手上的两个保温盒：「来给你们送吃的。」 吴川问他：「那怎么不进来啊？」 杉青想了想，走到吴川面前低声说：「我担心你们在办事，怕打扰到你们。」 旁边的人听到了，就咧出一双大白牙说：「现在没事儿！最大的事儿就是饿得肚子慌！」 杉青就笑笑，转身进来。 警局里值班的几名警察包括吴川都欢唿了几声，医院和警局离得近，有什么事儿都互相帮忙，一来二去的两个地方的人也就熟识了，如果有什么水果或者特产的，都会拎一些给对边。 杉青打开了保温盒，照顾他们来吃韭菜盒子，但唯独没看见江由，他抬头去找江由的位置，发现电脑还开着，但人不在。 吴川正饿着呢，嘴里边已经塞了个韭菜盒子，他见杉青好像在找人，立刻猜出了是在找江队，他囫囵咽下了嘴里边的东西，把杉青拉到了一边。 「杉大夫，江队现在在总队办公室呢，他们在谈年后江队调走的事儿。」 杉青一愣，「调走？」 吴川露出伤心的表情：「是啊，年后江队要被调去隔壁省一个村子里边。」 -------------------- 感谢在2024-07-16 00:44:49~2024-07-17 07:4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这事儿实在是太突然, 杉青都一下没反应过来。 「那个村子特别落后，平时公交车都没有一辆，里边的村民也素质不高，听那里边的村警说, 三天两头就打架斗殴了, 前些年还把一个警察闹成重伤, 」吴川嘆了口气。 「虽然咱们做警察的不管去哪儿都不能有怨言，但江队好歹是警校第一，这几年难搞的案子都是江队亲自破的, 突然被调去这么乱的村子，谁听了都不舒服。」 第84页 杉青听着也挺不是滋味, 他知道按照江由的能力，过几年肯定可以晋升, 但是如果去到那个村子, 能不能再调回来都是全靠命的事儿，说不好还没找到出路呢, 命都丧在那儿了。 旁边的警察也正好聊到这事儿, 都纷纷抱怨总是不是在针对江由，正在这是总队办公室的门开了, 江由从里边走了出来。 江由出来也没说什么, 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 见杉青在这儿还带了韭菜盒子，表现得特别高兴, 只是也没吃多少韭菜盒子，就走出去了。 杉青有些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就看见江由一个人躲角落抽菸呢, 火光在黑暗中特别亮眼, 不过很快就被天空中烟花的亮光给淹没了。 江由看见了杉青，知道杉青有些不喜欢看见别人抽菸，就不好意思地主动把烟给掐了：「不好意思，突然菸瘾犯了。」 杉青走过去也靠着墙：「是因为调职的事吗？」 江由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嗯。」 「因为太村太乱？」 「不是，」江由摇摇头，「再村再乱也得有警察过去，谁去都行，不能有怨言。 我是担心我妈，她现在腿脚不方便又有心脏病，我平时也没时间回去，她也不乐意来城里住，所以想来看我都得到处找车来。」 杉青沉默地听着，看着天空的烟火。 「如果我调去了隔壁省，我妈想见我就特别难，要我回来这里才行。一旦被调过去，估计好几年都不一定回来。」江由无奈地笑了笑， 「老人家嘛，总想见见子女的，我也特别想照顾她尽尽孝心，但是做了警察后，连尽孝心的机会都没有了。」 杉青没说话，但是心里边也有感触。 用小家换大家，是一开始他们就心里边清楚的。 不论是警察还是医生，在最紧要的关头挺身而出，哪怕再苦再累也得扛着，但这种累和苦叫人高兴，他们难受的，自始至终都是在最高兴最艰难的日子里，没法陪着最重要的亲人。 - 年很快就过完了，回家过年的也都陆陆续续到岗，但脸上都还洋溢着和亲人团聚后特别幸福的笑容。 他们知道杉青今年又在值班，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儿，都带了老家的特产给杉青，还有些从千里之外用保温盒带了自己妈妈亲手包的饺子，说是也要让杉青感受一下过年的氛围。 杉青心里边特别暖，他喜欢这种被人记在心里边的温暖，虽然都是特别小的事情，但他知道，如果不被人记挂着，哪怕再小的事情对方也懒得为你做。 相比杉青的高兴，贺万舟就难受很多，他没有回贺家，过年的时候一个人躺在亲妈给他留下的房子里边，从早到晚喝到烂醉。 每回过年，他都特别排斥回贺家，一看到那个女人和贺绍尊喜气洋洋的样子，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犯噁心，会想起他过世的亲妈。 其实他已经记不得他亲妈的样子了，但是他记得他小时候亲妈每次过节的时候，不论是生日还是过年，都会给他做他特别喜欢吃的菜，然后会和贺绍尊一起拿出精心准备好的礼物，笑吟吟地送给他。 那时候还有家的氛围，他也还没有这么恨贺绍尊，他们就是一个特别和谐的一家三口，只不过后来他妈病了，那个女人突然出现了，贺家就被搅得鸡飞狗跳了。 他后来才意识到，贺绍尊所谓的「笑吟吟」和「和谐」，全都是装出来的。 窗外边特别安静，这里是富人区，管得特别厉害，附近不让放烟花，所以哪怕是过年，都安静得可怕，贺万舟躺在沙发上，耳朵旁边没有一点声音，但又觉得闹腾得厉害。 「哥，我好渴......」贺万舟翻了个身，下意识嚷嚷。 可是他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杉青给他倒水。 他刚要继续喊「哥」，却突然勐地惊醒，杉青前不久和他提了分手，早就不愿意再见到他了。哪怕是他主动央求，杉青都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看着他， 他终于切切实实地意识到，曾经的温暖都不復存在了。 杉青不会再在他喝醉的时候抱着他坐在沙发上，一边给他揉太阳穴一边温柔地哄他，要喝有些苦涩的醒酒汤，也不会在他不乐意喝的时候，无奈地先亲他的脸一下，再哄他喝。 他始终觉得，杉青和其他人都一样，和他在一块也无非就是填补一下寂寞，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用「爱」去衡量和他之间的相处。 所以他不明白，明明他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杉青为什么还那么固执，明明都一样的而已，非得爱个死去活来吗。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 杉青已经不需要他了，而那个警察也趁虚而入。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贺万舟看了眼屏幕上的「何」，理都没理直接挂断，但电话那头的人特别死缠烂打，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贺万舟烦躁地抓了一把头髮，刚要起来直接把手机关机，但看到是他姐后，还是把电话接通了。 贺婉媛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冷：「贺万舟，回来一趟。」 「不回。」贺万舟特别烦回贺家。 「你前几天不回来我不管你，但你知不知道何局长已经找到我这儿了。」 贺万舟怔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僵硬，他明白贺婉媛已经知道了这事儿，他干脆也不避着了，说了会回去。 第85页 回到贺家的时候，贺绍尊和那个女人都不在，贺婉媛还是会给他面子，不让他在那些人面前出丑。 贺婉媛看见贺万舟回来，没等贺万舟坐下，就走过去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这巴掌力度特别大，打得贺万舟的脸立刻通红起来，脸都歪向一边。 贺婉媛看着他：「我在妈曾经生活过的屋子里打你，是要让你长长记性，让你知道，我是在替妈教训你。」 贺万舟没说话，头垂着，脸色有些憔悴黯淡。 贺婉媛也不心软，「你知不知道，何灵仪她爸打电话过来，和我说你最近都没和何灵仪通过电话，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喊你见面你也不见，怎么回事？」 何灵仪就是那个何家小姐，但贺万舟压根就不记得这个女人的名字，他也没兴趣知道。 贺婉媛见贺万舟不吭声，又说：「我听何灵仪说你和她爸提过关于江由的事情，是不是？」 贺万舟自己做的事情不会否定，他说：「是。」 「我找人问过了，知道江由要被调去了隔壁省的村里，我问你，是不是你提的？」 贺万舟说：「是。」 贺婉媛又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她也是学过道的人，上手一点也不轻，贺万舟半张脸立刻肿了，嘴角也有血。 「贺万舟，你好大的本事，已经开始插手警察局的事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被何局长知道你是在利用他的宝贝女儿，你不会就这么好好地站在这儿！」 贺万舟站得直挺挺的，一张脸肿得高高低低的，可腰却一点没弯：「我本来就对那个女人没兴趣，是她自己主动贴上来的。我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就说要把我介绍给她爸，是她自己蠢。」 他本来以为让这个女人信任要花上一段时间，见到何局也要更长的时间，但没想到轻而易举，见到何局后，他也没那么急，用了半个月辗转。 赶巧何局在饭桌上偶然提起要派谁去驻村，贺万舟知道这是个机会，就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江由不错。 他认识江由，顺势这么一提好像也合情合理。 况且他去过c村，c村的状况和那个村子差不多，他待过一阵时间当然清楚，何局见他说得在理，江由也确实有那么能力能做好，也就真的考虑了。 其实贺万舟虽然面上说是要充分利用好人才，鬼知道他打的主意是让江由赶紧滚出杉青的视线，别再他妈在杉青面前晃悠。 不过贺万舟既然提了建议，何局也顺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让他和自己女儿好好过，又主动给他介绍自己目前投资的一个生物工程项目，问他要不要加入。 贺万舟心里边哪在乎什么项目不项目的，他就盼着江由能赶紧滚蛋，也就应付了几句，也不记得自己是应了什么。 贺婉媛知道她弟是多不理智的人，这事儿做都做了，他打也打了，她能怎么办，贺万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亲的人，贺万舟如果出事了，她就没有至亲的人了，她还能怎么办。 但贺婉媛还是恨铁不成钢：「你为了杉青连局长的女儿都敢利用，你真是不要命了。何局是注重诚信的人，他自己也黑白通吃两道都走，如果被他知道了，不会轻易放过你。」 贺万舟固执地说：「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让那个警察靠近他，就算我对杉青不是认真的，我也不会让别的人乘虚而入。」 贺婉媛气得真想又给他一巴掌：「你干这事儿有没有意思？我说过了，你和杉青就不是一类人，你们走不下去。」 贺万舟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固执地说：「能不能走下去是我说了算，谁说都不行，哪怕是杉青说走不下去都不可以。」 他捨不得杉青，不管是捨不得杉青身上的什么，他都不可能轻易放手。 他必须要让杉青眼里没有其他人，特别是那个江由。 -------------------- 第47章 虽然大傢伙都逐步进入上班的状态, 但过年的气氛还浓厚，杉青也不自觉地感觉到了温暖，年后值班结束，他也休息了一两天。 年假结束的那天, 医院院长说医院和警局两边一起吃个饭, 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也好迅速协调好, 医警本来就不分家，工作上基本上都是你助我我帮你。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医院里的医生们都特别乐意, 特别是一些单身的小姑娘，都想趁机认识一下同样单身的警官。 到了那天吃饭的时候, 基本单身女医生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平时上班时的随便完全不一样, 看得其他男医生眼都直了, 但女医生们摆摆手说，绝对不会内部消化, 乐得其他人直笑。 到了那儿, 警官们都已经到了等在那儿了，见了医护人员来, 都齐齐站起来, 这穿着警服帅哄哄气场特大的的仗势弄得姑娘们都挺害羞的, 眼睛也不敢多瞅一眼那边。 杉青笑了笑，一眼就看见了江由, 江由正巧也看见了他，两人默契地笑了一下, 就各自坐下了。 但椅子还没做坐热乎多久, 小肖就悄悄凑过来撞了撞杉青的膝盖, 小声地问：「杉医生，那个是不是江警官啊？」 小肖是科室里边出了名的消息通，早就听说这次来吃饭的警官里边有个江警官人帅又好，而且还是单身，打定了主意要去认识认识江警官。 她听说了杉青和江警官认识，提前问问以免认错了人。 第86页 杉青延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笑着点点头说：「是。」 「那那个没穿警服的警官是贺万舟吧，他怎么在这里？」 杉青望过去，猝不及防看见了坐在警察局局长旁边的贺万舟，那一桌酒贺万舟一人没穿警服，所以特别扎眼，杉青愣了愣，对上贺万舟的眼神时，心跳还是几乎习惯性地漏跳了半拍。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嫌恶和不自在，他根本忘不了贺万舟为了侮辱他所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就像刀子一样，割开他的自尊，把他踩在脚底下，对他来说，哪怕是再亲密的爱人，都不能用不存在的事情去践踏他的尊严。 而贺万舟恰恰犯了他最厌恶最憎恨的事情，不仅欺骗了他的真诚，还把他当成游戏的对象，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些侮辱他的话。 他迅速回过头，不去看贺万舟，可他能感觉到贺万舟灼灼的视线在逼着他，让他特别憎恶。 小肖有些纳闷：「他好像一直盯着这边啊？啊！想起来了，贺万舟之前不是经常过来找杉大夫你吗，现在是在等你吧？」 杉青有些不自在，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不说话。 「但是怎么感觉眼神有点生气啊......」小肖说。 杉青紧了紧手里的酒杯心想，他能生什么气，满嘴谎话，虚情假意，不尊重人，随便玩弄别人的真诚，这样的人能生什么气？ 不过小肖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江由身上，也没注意到杉青脸色的变化，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就拿起酒杯往江由那儿走，还小声祝自己成功。 杉青看着她往那儿走的背影笑了笑，可眼神一晃又对上了贺万舟的眼神，他怔了怔，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贺万舟的眼神并不是偶然放在这儿，他是一直盯着这儿，盯着自己，用那种特别不尊重人的眼神。 这让杉青心里有些窝火，这算什么，贺万舟还想做什么，想继续在他身上玩个够本吗，还是还没找到下一个有趣的人，所以想在他身上慢慢玩儿？还是说故意出现在这里，就是想看他的笑话？ 不然，不属于警局也不属于医院的贺万舟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能干什么？ 杉青勐地转过去，不想再看到这么让他烦躁的眼神，更不想让贺万舟看到他的生活出现糟糕的一面，他不会把自己难堪的一面暴露出去，他在贺万舟面前已经闹够了笑话了，他不会再这样犯傻了。 「哥。」 头顶突然有一段阴影罩住了他，杉青的身体一僵，就看到贺万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杯酒，脸上带着笑容。 杉青那一桌坐了好几个单身姑娘，看见贺万舟那张脸都小声地「哇」了一下，再加上贺万舟的态度也行，都红了半张脸。 可是杉青知道他的恶劣，知道那笑是装出来的，胃里边隐隐反胃，他虽然没有在外人面前给人难堪的习惯，但是面对贺万舟，他怎么也露不出笑容，他装作没听见，低头去看手机。 「哥，」贺万舟不死心，举着酒杯提了提声音，「我想和哥喝一杯。」 这回杉青没法当作没听见了，但他没有依照贺万舟的意思举起酒杯，反而意思意思笑了一下，就拒绝了：「贺先生，不好意思，今天开车过来了，喝不了酒。」 贺先生。 这三个字就像当头一棒，把贺万舟打得发懵，杉青什么时候喊过他「贺先生」，之前亲密的「万舟」呢，之前那么温柔的语气呢，之前会哄他的哥呢，都去哪儿了？ 而且他就是知道杉青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别人的面子，所以他才走过来，就是想让杉青正眼看看他，和他喝一杯酒，不要再用那么嫌恶的语气和他说话。 可是杉青虽然看着给了他面子，语气却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眼神也像冰刀，把他割得体无完肤。 他觉得自己双脚特别僵硬，心里难受得不像话，无力感一併涌向四肢，他痛苦地轻喊了声：「哥......你连酒都不愿意和我喝吗？」 杉青的手一僵，听出贺万舟这话说得故意，果然这话刚说完，听到这话的其他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那种好奇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眼神让杉青特别不自在。 他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袒露私事，哪怕是和贺万舟交往又分手，甜蜜还是痛苦，又或者是痛彻心扉的难受，他都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现在贺万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句话，明摆着就是证明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事儿。 杉青立刻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对贺万舟咬咬牙说：「你出来。」 贺万舟的眼睛立刻从黯淡变亮了，他没想到杉青还会和他说话，立刻点点头跟了出去。 - 杉青对贺万舟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他走出酒店找了个角落，对贺万舟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贺万舟也不服气：「哥，你为什么对他们就能有说有笑，对我就非得用这种态度？」 只要稍微一激动，贺万舟面上也不装住了，那种公子哥与生俱来的自私和傲慢立刻就暴露了出来，他不顾杉青心里想什么，顾忌什么，反正他想做的就必须得做到。 「贺万舟，你开始玩我的时候，对我说了那些话的时候，不就应该想想后果吗，」杉青尽力保持冷静，可他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在抖。 他一点也不想提起这些事情，他想慢慢地忘记，可是贺万舟却总是刻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好像在得意洋洋地提醒他，他到底有多傻，在同一个人身上绊倒了两次。 第87页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明明不应该在感情上犯这种傻，可他偏偏信了贺万舟，竟然觉得和贺万舟能过一辈子。 「我用心对你，希望能和你过一辈子，可是你呢，你把我当作取乐的对象，在你的那些兄弟面前开玩笑，还用那些话践踏我的尊严，用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诋毁我！」杉青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手在抖。 他一想到一开始贺万舟在他的兄弟面前说的话是真的，他就心如刀绞，难以接受。 贺万舟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杉青在他面前这么不留情面，从来都那么稳重温和的杉青竟然在他面前几近失控。 他有些慌了，害怕无法挽回了，杉青是目前为止最有意思也最爱他的，他现在还不想放手，他还想继续，他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但他隐隐觉得他对杉青的感觉和对之前那些人不一样。 「哥，你别这样......我......」他的声音也有些抖，他想说，他是想尽了办法才来这里的。 他听说局长要来这儿后，想起了之前局长提的那个项目，他藉口说要了解一下项目，想认识一下项目的另一方投资人也就是医院院长，他才来到了这儿。 他腆着脸不惜忍着嫌恶和那个女人周旋，不就是为了打听这些，不就是为了和杉青见一面，不让杉青在这么多人面前拒绝他吗！ 杉青不想再和他纠缠，他不喜欢始终被一段让他痛苦的感情缠绕的滋味，那让他特别不像他，他转身就要走，却被贺万舟一把拉住。 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刚要说话，却对上了贺万舟发红的眼睛：「哥，你别走，我为了你才和何家那个女人周旋那么久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杉青的身体一顿，错愕地看着他：「那个女人？」 贺万舟的脸色变了一瞬，让杉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贺万舟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贺万舟......」杉青嫌恶地看着他，「你真的让我感到噁心。」 -------------------- 第48章 贺万舟先是愣了一下, 很快就恼羞成怒。 他紧紧抓住杉青的胳膊，嘶声质问：「哥，你除了说我噁心，你还会说我什么！要不是你每次见到我都总是那种眼神, 我能这样做吗, 我还不是为了让你正眼看着我！」 杉青一把打开贺万舟的手, 更加地厌恶：「为了我？贺万舟，你说什么为了我，别在这里打着为了我的名义去给你的恶劣找藉口, 你不尊重我，还不尊重女性, 你只顾自己，你根本就是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人！ 」 贺万舟眼底泛红：「哥, 你不能这么说我, 我就算自私又怎么样，你之前还不是那么爱我, 还不是说要和我过一辈子！你不能就这样反悔！」 杉青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线：「这不一样, 贺万舟，我和你不一样, 我说爱你的时候, 是真的爱你, 我给你的是所有的真诚，可是你不珍惜, 你只把这段感情当成你打发时间的玩乐，我和你一开始就不一样。」 「我给你最大的尊重和爱, 你给我的却是玩弄, 贺万舟, 你的选择一开始就决定了这样的结局，」杉青不想再继续纠缠，「我不会和这么恶劣的你继续走下去的，你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尊重人。」 恶劣？ 贺万舟怔在原地，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种话，哪怕是他姐，都不会这么教训他，但面前站着的杉青，却一层一层地撕破他的面皮，让他无地自容。 他咬牙切齿：「我怎么不尊重你，我难道没有在那段时间对你好吗，就算我之前对其他人是玩玩而已，至少我对你那段时间也是认真的！」 杉青的身体顿了一下，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转身就要走。 贺万舟急了：「除了噁心，就是恶劣，哥，你就是这么瞧不起我！我贺万舟什么时候被这么轻看过，什么时候这么对人低下头过，除了对你！」 杉青仍然没有停下来，贺万舟真的急了，脑子里那根理智的线彻底断开。 「好，杉青，你要是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好，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懂得尊重人，我无耻！」 杉青没理会他，好像没听见一样。 贺万舟眼睛更红了：「江由调职是我提的！」 这一次杉青停下来了，他错愕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直到现在，看到杉青的反应时，贺万舟才真正觉得可笑，紧跟着就是悲愤。 看啊，无论他怎么骂自己，无论他为了杉青做什么，杉青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可是一旦提起江由这个人，杉青就会毫不犹豫停下来，在杉青眼里，他贺万舟就是不配，连一个江由都比不上。 「哥，你只会为了那个警察才回过头来看我，」贺万舟嫉妒到头脑抽痛，「你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爱我。」 杉青哪管他的自怨自艾，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贺万舟刚才说的那件事情，他沖回去揪住贺万舟的衣领，厉声质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贺万舟紧紧盯着他近在咫尺的愤怒的脸，竟然觉得心满意足，他毫无负担地重复了一句：「我说，是我在局长面前提出让江由调去那个村子的，是我干的，谁让他和你那么靠近，谁让你每天都......」 还没说完，贺万舟就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更大的一股力量揪住，紧跟着他就被杉青狠狠抵压在墙上，他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看见杉青一双眼睛通红，眼底是巨大的愤怒。 第88页 杉青胸腔的愤怒几乎要喷涌而出：「贺万舟，你是不是有病！你知不知道我最恨有人对我的朋友家人下手，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我和他是朋友！只有像你这么脏的人，才会想到那儿去！ 你知不知道江由他妈身上都是病，过不了几年了！江由调去了那里，他们几年都见不上面！你知不知道江由最重要的就是他妈和他身上的警服！你为什么要牵连他！」 杉青痛恨，他无措他悲愤他愤怒，明明这是他和贺万舟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最痛恨有人因为感情的事儿牵扯他身边的人，他的兄弟他的朋友江由，明明最不应该被牵扯进来，可是因为贺万舟是个疯子，他偏偏要把江由拉进来！ 可杉青特别激烈的反应在贺万舟的眼里，就是默认和江由有那层关系，这样的认知让他几乎要发疯：「哥，你看看你，只要我一提到江由，你就对我的态度这么恶劣，你还说你和江由没关系？」 是啊，杉青是多么稳重多么知礼的一个人，他几乎从来没有情绪太奔溃动手甚至骂人的时候，在所有人面前，他都是那么温和，可是现在，他不仅骂了贺万舟，而且还动了手。 就为了......江由。 贺万舟冷笑了一声：「哥，你说的真诚都是假的，你和我一样，都......」 狠狠一声闷响，贺万舟的脸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右脸上立刻又肿了一大块，他看着杉青通红的眼睛，听着杉青失控的话。 「这一拳是给你长长记性，如果你再敢侮辱我侮辱我的朋友和家人，还对我周围的人下手，我不会就这么简单的一拳。」 杉青撒开手，贺万舟擦了擦右脸，火辣辣地疼，心竟然也跟着疼，可是他就是嘴巴上不肯松口：「哥，你说得还挺好听，『朋友』？那你和别人介绍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朋友』，会上床的朋友？」 这回杉青没有揍他，只是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让贺万舟脸上自嘲的笑僵在了脸上。 那个眼神异常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 贺万舟的心脏突然被紧紧地揪住，又被毫不留情地拧转，他要被这个眼神看得喘不过气来了。 很快，他就听到杉青说：「贺万舟，像你这种人也只会说这样的话了。」 - 杉青没有回去，离开那儿后就找了个角落抽菸。 他其实不会抽菸，但是刚才发生的事儿让他特别想做些什么，他特别想转移注意力。 他知道如果心情特别焦躁，必须得做些什么才可以，偏偏手机也忘在了桌子上忘了带出来，只剩下了口袋里边之前被其他人硬塞进来的烟。 他找人点了个火，倚靠在墙上硬逼着自己抽上一口，可到底还是没有习惯，烟刚进去就把他呛得直咳，蹲地上咳着咳着，他就笑了，笑着笑着又觉得眼角有些痒，用手背狠狠抹了一下。 这回他和贺万舟真的结束了，如果说之前他对贺万舟这个人还没办法彻彻底底地割捨，他还会偶尔回忆起之前的肆意， 那这回他是真的彻底地放下了，不论是这个人带给他的填满胸腔的高兴，还是这个人所说的恶劣的话，他都全部放下了。 他杉青做事一向稳重从来都会给人留情面，无论对人还是对事都做到尽善尽美，哪怕是对背叛他跑去结婚的郝平初，他都能做到平静地分手，不彻底撕破脸皮，闹到情绪失控去打人这一步还是第一次。 是贺万舟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践踏他的尊严，不仅是对他，更对他身边的人也这样，他没办法接受因为自己的感情而牵连其他人，这彻底踩到了他的底线。 杉青虽然看重感情，但是非对错拎得清清楚楚，他知道什么人该相处，又该和什么人结束。 他和贺万舟之间的鸿沟已经不仅仅是生活环境的问题了，更是一些道德选择的问题，贺万舟不仅幼稚自私，更不懂得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杉青受不了烟味儿，把烟掐了，周围的环境因为没有唯一的亮光立刻暗得彻彻底底，好像要把他整个人淹没。 「杉大夫？」是江由的声音。 杉青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出脆弱难堪的一面，立刻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笑着说：「我在这儿。」 赶巧周围的路灯「嚯」地亮起来把周围都点亮了，杉青就看见穿着警服的江由迎着这光亮朝他走过来，脸上满是担忧。 杉青也走过去：「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看见你的位置是空的，就猜到你出来了，后来看见你出来这么久担心你出事儿，就出来找你了，」江由把手机递给他，「我本来想联繫你的，但看到你手机也忘带了，就给你捎上了。」 杉青挺感激他的，毕竟他现在也没那么心情再回去应付场合，手机拿出来了他就不用再回去了：「谢谢你啊，江警官。」 「不用，只是顺手的事儿，」他看着杉青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杉大夫，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路灯下，杉青的眼角看着有些红，好像刚哭过一样。江由有些担心，在他眼里，杉青就好像是个不会累不会伤心的人，有再难得事儿第一时间都是去想解决方法，手足无措哭泣的样子他从来没见到过。 他欣赏杉青的稳重，但也担心杉青的没事儿。 杉青笑了笑说：「没什么。待会我就不回去了，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江警官你先回去吧，他们挺期待和你一起吃饭的。」 第89页 他现在看见江由心里边就特别愧疚，他知道调职对于江由意味着什么，但他没办法做任何改变。 不管怎么说，江由都是因为他才被调的职。 他特别想告诉江由，都是因为他，可是他现在说不出口，巨大的自责像海浪一样快要把他淹没了 江由是多正直多有责任感的一个人，继续在警局好好做，肯定能有很大的前程，现在却因为他这段结局惨澹的感情而被牵扯进来，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江由没察觉到杉青心里边的难过，拍拍杉青的肩说：「杉大夫，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的状态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杉青突然顿了一下，那股愧疚的巨浪把他把他彻底掀翻了，他抬起头，看着江由，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江警官。」 「嗯？」 「如果......你被调职是因为我，你会恨我吗？」 -------------------- 感谢在2024-07-19 03:00:46~2024-07-20 00:5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江由显然没有想到杉青会问这个问题, 怔了好一会儿。 他以为杉青是在开玩笑，但杉青不是会开这种无聊玩笑的人，而且表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犹豫了片刻才问：「杉大夫，你说的是......」 杉青的心里边不好受, 但他不想就这么瞒着江由, 哪怕江由会怪他, 他也要说出来，他咬了咬下唇，才低垂着眼睛说：「是贺万舟, 他看见我和你经常在一起，误会了, 他就把火气撒在你的身上，在局长面前提了让你调职的事情。」 江由没有说话, 他也不敢抬头去看江由的眼睛。 他知道, 这些都是在玷污江由的品质，但他没办法阻止, 他做不出任何改变, 他只能在得知真相的时候，给贺万舟狠狠一拳, 让他滚。 可这些都弥补不了对江由的伤害。 杉青只觉得痛苦, 他明明只是想有一段长久的关系稳定的生活啊, 怎么就遇到了贺万舟这样的人还着了他的道呢，不仅如此, 还把江由牵扯了进来，江由明明那么勇敢地生活, 责任心是那么地强。 「江警官, 对不起。」杉青知道道歉没有任何作用, 但是他必须要说。 就在他以为江由要生气离开的时候，他却感觉到肩膀被捶了一下，力度不大但是足以让他抬起头来，他看见江由笑了。 江由说：「杉大夫，你在说什么呢，你别把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堆，虽然我就是特别欣赏你这一份责任感和毅力，但你这样会特别难受。」 「江警官......」 「这事儿不怪你，贺万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局长面前提一提就让我调职。」江由笑了笑。 「其实是局长早就认定我了，他和我之前私底下提过一两句，但因为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没给他答覆。」 杉青说：「可是贺万舟也确实提了啊，如果不是他......」 「贺万舟只是一个确定他答案的契机而已，局长有自己的考量。其实调职到那儿也没什么，我也是从小在那种村子长大的，我知道该怎么和村民相处。」江由说，「到哪儿都要记得为人民着想，这就够了。」 「可是阿姨......」 江由认真地说：「舍小家为大家，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要这么做。而且警局里边我最熟悉这样的村子，我最适合去那儿。」 「杉大夫，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说的话，对不对？」 杉青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能点点头。相比江由，他真的差了很多。单是那一份肩上的担当和使命感，他就无法比拟。 因为这话，他对江由内心的尊重又多了几分。 - 江由很快就要过去了那边的村落，临走前杉青去送了他，两人在车站像兄弟一样紧紧地抱了一下。 特别伤心的是吴川，在车站那儿泣不成声的，还说之后也要申请过去，誓死追随。江由知道吴川是城里孩子，没受过这样的苦和累，也还不稳重需要成长，轻轻一巴掌让他清醒点儿。 送走江由后，杉青回了趟家和父母吃了顿饭，在吃饭的时候他收到了贺万舟的信息，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留着贺万舟的联繫方式，看都没看贺万舟发了什么就把人拉黑了。 其实他不是那种一分手就删联繫方式的人，也不是说要继续和对方联繫做朋友，他就是觉得成年人终究还是要给大家留一份最后的体面。 但是贺万舟还是太自我太幼稚太缠人了，那晚已经到那份上了，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始终发很多信息打了很多通电话给他，哪怕他一个也不回应，也仍然这样不放弃。 这边刚拉黑，杉胡天那边电话就响了，杉青心里一紧，下意识觉得是贺万舟。 杉胡天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又看了下杉青，才去阳台接了电话。 等杉胡天进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杉胡天也没藏着掖着，也没拐弯抹角，看着杉青问他：「儿子，你和贺万舟分手了？」 杉青紧了紧筷子，他明明警告过贺万舟不许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牵扯到他身边的亲朋好友，可贺万舟还是这么做了。 他再一次觉明晰自己和贺万舟特别不合适，但是这一幼稚的行为他就特别不喜欢，他也没想着隐瞒，点了点头说：「嗯，我和他分手了。」 第90页 杉胡天问他：「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杉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上个月。」 杉胡天把筷子放下了，表情特别严肃，杉母刚才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插话，这会儿也把筷子放下了。 杉青心里一咯噔，知道父母是生气了。 小时候每回他犯了事儿，父母生气了也不会对他打骂，就是会特别严肃地看着他，告诉他什么是对是错，又教他之后要怎么做。 和贺万舟分手这件事儿，他一直没找着机会告诉父母，他也心里边一直不好受，不想让父母知道。 他知道父母一直想让他稳定下来，好不容易带了对方回家见面了还说要过一辈子了，结果却闹成这样的结局，说什么也太丢脸了。 而且他早就养成了什么伤心事儿都自己扛的习惯，他不想要父母看见他脆弱难过的一面。 但杉胡天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责怪他，「儿子，我们是你父母啊，你有什么伤心事儿总是自己扛，我们看着会很难过。」 杉母也说：「是啊儿子，分手了你肯定一个人憋着难受，我们之前还老在你面前提他的事儿，你听着不是更难受吗？」 杉青怔了一下：「爸妈，你们不教训我吗？」 杉胡天也怔了一下，问：「教训你什么啊？」 杉青没说话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杉胡天到底是懂自己儿子的，嘆了口气才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决定好要和贺万舟过一辈子了，可是又分手了，这太闹着玩儿了，所以我和你妈会教训你？」 杉青用沉默代替了答案。 「傻儿子啊，我和你妈虽然经常提你快点找个人稳定下来，但是没说你必须一找到合适的就立刻稳定下来啊。」 杉青愣了愣，又听到杉胡天说：「而且你是不是觉得，贺万舟和你不合适？」 因为杉胡天说的这些话，杉青眼底有些发酸，他点了点头说：「我和他不合适。」 杉胡天嘆了口气：「刚才他打电话给我说想找你，我纳闷了，他明明也有你的手机号啊，怎么打我电话上来了。我一想，是你拉黑他了，我又一想，我儿子做事不会这么绝情啊，就知道是他做了什么事儿。」 杉青没有接话，他不想和父母说贺万舟做了什么，二老听了肯定反应会很大。 「你们两个人的事儿，我和你妈不掺和，儿子你自己有自己的选择，」杉胡天说，「我刚和他说了，有什么事儿你们两个人自己说清楚，如果说得已经很清楚了，那就尊重你。」 「爸......」 杉胡天笑了：「够厚道吧儿子，我知道你一直不和我们说就是不希望我们掺和进去，不想让我们为你担心，我们尊重你。不过儿子，我们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随时回家。」 杉青心里边那团郁积的难受突然一下就散开了，他觉得自己到底是有多幸运，身边才能有这么好的亲朋好友，不仅不指责他，还始终理解他支持他。 他突然意识到，那段让他痛苦的爱会慢慢地好起来，他也要慢慢往前走，不断往前。 - 贺万舟从年前聚餐回来后，心里边就像少了一块什么似的，之前杉青和他提出分手，他还只是觉得不甘心捨不得放手，他觉得他能够让杉青回来。 可是那一晚，杉青用那种眼神看他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回不去了，杉青瞧不起他，看不起他，是彻彻底底地不会回头。 他还是不死心，打电话发信息给杉青，得到的却是被拉黑，去找杉胡天，可杉胡天明确和他说不会掺和他和杉青之间的事情，让他自己解决。 他一下子孤立无援，第一次感觉到了失败的滋味，他特别想去见杉青，想抱着他，可是明摆着的事实又告诉他，回不去了，他和杉青之间回不去了。 他的气焰一下就灭了，心也空了半截。 哪怕他再怎么无助，乐队和实验的事儿都还得继续，特别是局长那边的投资，问了他好几趟，都被他搪塞过去了，后来实在拒绝不了，他也知道回不了头了，没办法就只能答应了参加那个项目的研究。 还好研究一时半会不着急，得下半年才开始，能让他喘口气。 实验的时候得专心，贺万舟却满脑子只想着杉青那天的决绝，一时没注意，手一歪实验液体滴到了他的手上，「滋啦」一声手指上边立刻就冒起了烟，没几秒就被灼伤了。 同一组的师姐见了，惊唿了一声，见贺万舟怔在那儿还什么反应都没有，立刻把他的手拽住了往水管下边沖，边生气：「万舟你怎么做实验的时候发呆，这手指是不要了吗，那是浓硫酸！连骨头都能给你烧干净！」 这师姐是一直带着贺万舟的，知道贺万舟的能力特别出彩，特别欣赏他，但见他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在实验里边还走神，实在是觉得恨铁不成钢。 贺万舟看着自己水流下边的手指，想起了当时骗杉青自己受伤的时候，杉青着急的样子。 当时他只是觉得不甘心就这么放手，想让杉青可怜他为他留下来，可是看到杉青那么难过的表情时，他又有些后悔了。 他难道真的只是不甘心或者捨不得就这么放手吗？贺万舟自己得不到答案，他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也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什么感觉，他找不到出口。 第91页 师姐见他还在发呆，表情和平时那副散漫的样子又截然不同，也不忍心再说了他，只是叮嘱他：「下次小心点，不然杉青哥该难受了。」 他们小组都知道贺万舟和杉青关系不错，有时候也会看到杉青过来大学这边找他。他们做实验的经常受伤或者忘记休息，他们就会看见杉青小心地给贺万舟上药。 他们总觉得杉青和贺万舟关系不一般，但是两个人都没提过这事儿，他们虽然好奇，但也不好主动问。 「不会了，」贺万舟突然说。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会了，」贺万舟垂下了头，心比手指还疼，「哥不会为我难受的。」 -------------------- 贺万舟很欠对不对，他真的很欠，是我回头去看都能把我气得牙痒痒的欠感谢在2024-07-20 00:52:34~2024-07-21 00: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魅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实验让贺万舟熬了个大夜, 他眼睁睁地看着六点的太阳慢慢升起来，从一缕一缕到一束一束，最后布似地铺在他的身上。 他停下来的时候，下意识去看门口, 他想去找杉青的身影, 以往他在实验室熬夜的时候, 杉青都会特别心疼他，晚上买宵夜给他，早上提早点给他, 说是热腾腾的粥可以暖一下他的胃。 越是累，他就越想看杉青脸上的笑, 越想再一次得到杉青哄小孩儿似的话，那对他特别受用。 但是他足足看了门口几分钟等了半小时, 杉青都没有出现在门口。 熬夜让他的精神有些迟钝, 他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杉青已经不乐意看见他, 不稀罕再心疼他了。 实验室的事情做完, 紧跟着又是乐队里边的事情，之前和杉青在一块的时候还不觉得事儿多, 如果实在太累了, 他还可以抽空和杉青要个安慰撒个欢犒劳一下自己, 可是一旦少了这么个环节，他就觉得累得没精神。 再加上已经熬了好几天夜, 贺万舟直接在舞台上边脑子空了一下意识在那一瞬间消失了，众目睽睽之下脸着地往下摔。 等他迷迷煳煳醒来的时候, 他人已经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了, 眼前放大的是孙尚城没有一点气势但是硬要摆出来的愤怒姿态。 「你好几天没有睡觉了？贺万舟, 你自虐狂啊！」孙尚城特别生气，「医生说你是休息不足导致的晕厥，你差点......」 话还没说完，贺万舟突然睁大了眼睛问他：「医生？哥来过？」 孙尚城是真没想过贺万舟刚醒就能这么精神，但他摇了摇头说：「你说的『哥』是杉青哥？杉青哥没来，是我不认识的医生。」 贺万舟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无力地躺了回去，也是，杉青怎么可能回来，杉青虽然性格温和，但只要决定了什么事情，就会一直认到底，杉青既然说他噁心，那肯定不会多看他一眼。 贺万舟翻了个身，摆出一副不想理任何人的样子。 孙尚城就喜欢看他这幅吃瘪沮丧的样子，凑过去开玩笑地问：「你和杉青哥分手了？」 他本来已经预备着被贺万舟拎住衣服领子了，但他只是看到贺万舟身体一僵，接下来没有任何动作。他们一起混了这么久，怎么说也算是知根知底知性子的兄弟，孙尚城当即就看出来他说中了。 「真分手了？」孙尚城简直难以置信，但他又觉得理所当然，贺晟生不在，他的嘴巴也没个遮拦，「肯定是你的恶劣被发现了吧，就你这玩玩儿的态度，不被抛弃才怪呢。杉青哥这么好一个人，早就该走了。」 贺万舟不想理他，但话却是结结实实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边，把他的心脏搅了个天翻地覆，同时他也恼羞成怒，立刻起来揪住了孙尚城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再说一遍......！」 孙尚城得逞了，没想继续闹，他们还有正事儿要做了，所以立刻举手投降：「你这不挺精神的吗，刚才焉了吧唧得跟谁亏待你的一样，赶紧起来准备，待会儿得上台表演。」 一整晚的表演下来，贺万舟都是硬撑着的，但他时不时还是瞥一眼舞台下边，希望能看见杉青像往常一样在等他，但他这种行为完全就是自欺欺人，直到结束，他都没在人群中看到杉青。 结束的时候观众席上照例发出兴奋而意犹未尽的喊声，一遍又一遍地嘶喊着他的名字，但他什么都没听见，凭着记忆和习惯完成的整场演唱会。 一从台下走到幕后，贺万舟就低声嘶吼了一声，一把把脖子上挂着的贝斯扔在地上，抱着头蹲在地上眼泪珠子砸在地上。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他，就连平时嘴巴比较抽的孙尚城都被吓了一跳，赶忙和贺晟生过去一起把他架走。 两人让助理赶紧去善后，接着把贺万舟架去了休息室，把门一反锁，隔绝了外边好奇的眼神。 而贺万舟连站都站不稳了，一歪身倒在了沙发上，他压根就没力气站起来，这几天连日的疲倦和对杉青的想念就跟浪潮一样，一股接一股地朝他涌来，可是他又不敢去见杉青，他特别不想听到杉青又说他噁心。 「哥，哥……哥！」贺万舟都哭成这样了，躺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跟个软骨架似的，就算这样了，都还能断断续续地喊杉青，看得孙尚城胸口堵得慌。 第92页 他还是第一次见贺万舟崩溃的样子，而且还是因为感情上的事儿崩溃成这样，说不动容那肯定是假的，他动了动嘴唇，走过去俯视着贺万舟。 「行了，你就算哭得再大声，杉青哥都听不见，你喊也没用。」 贺万舟就跟没听见一样，眼泪直流，银髮乱糟糟地搭在额头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说不清是因为累还是因为杉青没在他跟前，反正他就想发泄就想嚎啕大哭，这几天实在太累太难熬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亟待找到发泄的窗口。 但在孙尚城眼里看来，贺万舟就是真的动了心入了情，真的捨不得杉青，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看贺万舟的样子，他都能猜个大概。 孙尚城说：「你现在哭成这样，不就是想见杉青哥吗，那你去找啊，你既然爱他，那就赶紧去找他跟他道歉啊，呆在这儿有用吗！」 他太激动了，贺晟生赶忙拦住了他，让他冷静点。 贺万舟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有些错愕地看着孙尚城：「……爱他？你说我爱他？」 他从来没想过他是爱杉青，他从一开始的玩玩，但后来的不甘心，再到现在的捨不得，他都一直以为是对杉青的不愿意松手，而为什么不愿意他不知道。 可是孙尚城却说，他爱杉青？ 孙尚城冷哼了一声：「那不然呢，难道你还只是玩玩而已？你对之前任何人都没有上心过，之前哪一次不是你先提的结束？」 贺万舟紧紧地看着他，像是在确定某种答案，心里边有什么东西像是突然被解开，他剎那间知道了答案。 他爱杉青，是啊他爱杉青，他捨不得杉青，希望杉青在他身边，不就是因为他爱杉青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为什么不明白，还要别人告诉他？ 一旦有了答案，贺万舟抹掉特别狼狈的眼泪，硬是要起来：「我要去找他……」 孙尚城就从没看过他这个样子，现在瞧见了就觉得他活该，但也不能看着他这么埋汰：「你歇会儿吧，杉青哥看见你这个样子也不喜欢你，你就脸最有用。」 — 贺万舟站在杉青家门口的时候，心里特别忐忑，杉青说过不想再见到他，但他还是找过来了，他在那一瞬间有了转头就走的冲动。 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不敢的一面，他什么时候这么顾忌过，但他一想到来都来了，他有什么可怕的，当初杉青不就是因为他不爱他才说他噁心的吗，那他现在已经知道这是爱了，有什么不可以？ 贺万舟想到这儿，那股勇气就来了，他刚要敲门，就看见门从里边打开了，杉青一抬头，就看见贺万舟侷促地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特别红肿。 杉青愣了一下，表情闪过一丝不耐烦和嫌恶，但这转瞬即逝的表情却被贺万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动作立刻从理所当然变得慌张，心脏也被紧紧揪成一团。 杉青明摆着不想理他，想绕开他就走，贺万舟赶忙拦住他，不让他走。 杉青被拦住了路，特别不耐烦，连看他一眼都不想，推开他半边身体就要走，贺万舟知道不能再这么磨蹭下去了，赶忙拉住他的手腕，大声喊他：「哥！」 声音太大了，杉青觉得不舒服，他刚要说话，赶巧这时邻居的门又开了，就撞上了贺万舟拉着杉青的情景。 气氛有点儿尴尬，这是邻居第二次撞见他俩的事儿，他提着两袋垃圾不自在地站在那儿，一时之间忘记把门关上了，就一直杵在那儿。 贺万舟被打断了，回过头不耐烦沖他喊了声：「看什么看，滚！」 邻居被吼得抖了一下，立刻把门关上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转头的功夫，杉青已经甩开他的手走了，贺万舟不再有任何犹豫，在后边喊：「哥！」 杉青没有回头，贺万舟也没追上去，只是喊：「哥，我爱你！」 杉青停住了，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着贺万舟，贺万舟见杉青终于理他了，赶忙又说：「哥，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他本以为杉青会喜悦，会高兴，会直接扑过来抱住他，会感动会回答他说「我也爱你」。 可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杉青的表情从错愕到嫌恶，再到最后的愤怒。 他看着杉青走过来一把抓住自己的领子把他往墙上抵，眼底里边全是怒意。 「贺万舟，你玩够了没有，你是不是还想继续侮辱我，说不甘心要玩我？贺万舟，我说得真是没错，你他妈就是让我噁心！」 贺万舟看着满是怒意的杉青，也着急地想把他抱住：「不是的哥，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爱你！」 杉青毫不留情推了他一把，狠狠地说：「贺万舟，你有什么资格说爱？」 -------------------- 第51章 一句话把贺万舟钉在了原地, 他错愕地看着愤怒到有些颤抖的杉青，想来想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资格说爱。 「贺万舟，你说你爱我，你爱我什么？」杉青问他, 眼神冷漠至极夹杂怒意, 「你是想说, 你对我一直都是玩玩的态度，还是想说后来是因为不甘心才送我戒指说要和我一辈子，还是把我们两个人的事情牵扯到我的朋友这件事, 是爱我？」 贺万舟脸色一变：「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我想的是哪样？难道我要和以前那样, 你摆出一副可怜真心的样子对我说爱我，我就要信你？」 第93页 「不是的, 哥！」贺万舟着急了, 「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我是爱你的，我从来没有对谁认真过, 可是最近失去你后, 我才意识到你对我有多重要！」 他现在才恍然大悟，对杉青的不愿意放手从来都不是因为不甘心, 而是因为爱他, 不想离开他。 「哥……这几天你不在我身边, 我好难过……」他走上前，可怜地垂下了头, 「我做实验不小心弄伤手没有你关心我，我开演唱会你也不在台下等我, 我伤心难过也找不到你的任何身影, 哥……我已经爱上你了, 没有你在，我就不像我……」 杉青看着他，看到贺万舟的眼尾泛红，平时打理得特别帅的银髮现在也很乱，就连那张脸也憔悴了很多，好像经歷过低迷的日子。 一切似乎都如贺万舟所说，没有杉青他就不像他。 可是杉青冷笑了一声，贺万舟听到冷笑勐地抬起头，惊诧地看着杉青，他听到杉青说：「贺万舟，这就是你的爱吗？」 贺万舟没有觉得自己说得不对，他只是不明白杉青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冷漠，是他没说明白吗，还是杉青不愿意承认他爱他？ 杉青已经冷静下来了，在贺万舟面前的一次又一次失控让他有一种生活被沖塌的错觉，他明明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保持冷静，可偏偏面对贺万舟说的话时，他几次冲动。 杉青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看着贺万舟疑惑的眼神，知道说不通，疲倦地转过身想走：「你既然觉得是这样，那就是这样吧。」 贺万舟不让他走：「哥，你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难道这不是对你的爱吗？」 杉青知道不说清楚他就走不了，他用最后一点耐心说：「贺万舟，如果你的爱是想找一个人陪着你照顾你爱护你，那你不配爱人。 如果你觉得，爱我可以建立在虚伪，欺骗，自私的基础上，那我告诉你，你不配。」 — 贺万舟回到乐队排练，但手一滑贝斯弦断了，把他之前本来就烫伤的手指割得一响，立刻崩出血。 助理看到了着急忙慌给他止血喊人给他治疗，但贺万舟像是没知觉一样，颓唐地坐在那儿，脑子里全是刚才杉青所说的话，他既羞愤，恼怒又难过，心想自己怎么可能不配爱人？ 他当初不是也对杉青那么好吗，只是少了一句认真的「我爱你」，可是现在他想通了说出来了，为什么结果还是被拒绝？ 杉青之前是那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人的人吗？ 贺万舟突然怔了一下。 是他做错了，还是杉青真的不爱他了，又或者是杉青变了？ 杉青待人从来平和稳重，可是现在在他面前的杉青，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控，他们根本谈不下去，只要他一解释或者一服软，杉青立刻冷嘲热讽，变得和之前的那个杉青不一样。 杉青说，是他不配说爱？ 贺万舟咬咬牙，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之前他们还是亲密无间，是互相许下承诺的情人，现在又什么会闹成这幅鬼样子？ 贺万舟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脸，又烦躁地薅了一把头髮，突然身体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把手伸回来一看。 左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突然出声：「我的戒指……」 助理见他突然伸回手被吓了一跳，忙说：「万舟你的手还没好……」 「那就快点，」贺万舟不爽地看了他一眼，但找到突破口后心情突然变了好了点，他终于知道杉青为什么不乐意和他好好谈了。 杉青不是不爱他，也不是他做错了，而是他做得还不够多，就像当初杉青为他做的那样，对他的肆意耐心，对他的无赖温柔，所以他只要这样做就会好了。 贺万舟没再磨蹭，甩开助理就往外走，也不管孙尚城追出来说了什么。 — 杉青回到家正要开门，就听到后边传来响声，他回头一看，邻居家的门开了个缝，没过一会儿，邻居就探出个头来对他怯生生地说：「杉哥，下班了？」 邻居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小伙子，毕业后就从家里边搬出来自己靠画漫画为生，平时很少出门，但因为挨得近，两家到底还是知道一些。 杉青点点头：「怎么了小胡？」 他记得小胡很少主动和他聊天，现在主动喊住他可能是有事儿。 小胡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杉哥，早上那人……」 小胡话还没说完，杉青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毕竟在楼道里边争吵不对，他首先道了歉：「不好意思小胡，今早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 小胡连忙摇头说：「不是的杉哥，不会吵到我。是今天下午我出门吃饭的时候，看见今天早上缠着你的那个人一直在楼下的草坪里边找东西，找了一下午。」 杉青一顿，贺万舟在找东西？他能找什么东西，估计又是在那儿装模作样，贺万舟就是喜欢装，装可怜装撒娇，其实就是想笑他心疼时候的样子。 一想到这儿，杉青就心烦，但小胡小心翼翼地说：「我刚才往楼下看的时候，他好像去另一边的草坪找了，闵姨也问他在找什么……」 闵姨是这儿出了名的多管闲事，如果贺万舟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杉青会更烦，他心里那股气儿一下又起来了。 但他不好在小胡面前说什么，那毕竟是他和贺万舟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和小胡道了声谢后就往楼下走，在楼下草坪里边找到了贺万舟。 第94页 还是初春，特别冷，再加上因为在湖边，杉青露在外边的手都被风吹得有些僵，但他却看到贺万舟不辞辛苦地低身在草丛里边，举着手机在那儿，用微小的灯光照着，一边照着一边不知道在找什么。 贺万舟身上也就穿了件风衣，隔着大老远都能看得到肩膀在抖，但杉青只是皱了皱眉，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心里边的不耐烦走过去。 突然贺万舟像是找到了什么，立刻弯下腰去捡，捡完了又小心地捧在手心里边，特别珍惜的样子，杉青从来没见过贺万舟那样。 他眼看着贺万舟突然看见了他，眼睛一亮就小跑着过来，那态度像个殷勤的小孩儿。 贺万舟跑到了杉青的跟前，嘴唇因为风吹得而有些发白，手也脏兮兮的还有点血渍，他把手往杉青跟前一摊开，高兴地说：「哥，我找到了。」 杉青皱着眉低头去看，就看到贺万舟双手捧着的是一枚戒指，这戒指和他左手上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脏了，划痕也多了好几条，光泽几乎没有了。 杉青没有去接这枚戒指，只是抬起头又看着贺万舟，平静地说：「贺万舟，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有用吗？」 这句话就像是给贺万舟一个特别残忍的打击，他殷勤的表情一下就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难过：「哥，我在找我的戒指啊，这是我给你的承诺，现在我找回来了。」 「承诺？」杉青看着他，「贺万舟，你现在说这个不觉得太迟了吗？」 贺万舟垂下了头，手指还在抖：「哥，你为什么总要说这么绝情的话，还不肯听我说呢，我是找了很久才找回来嗯……」 杉青心里一肚子气，刚才听说贺万舟在这儿找了一下午的时候他就特别生气，现在听见贺万舟的抱怨后更加来气，他也没控制住。 「贺万舟，你是觉得你自己很伟大是吗？你要是真想找回来，为什么不半夜找，非得在我快下班的时候找，为什么非得在人多的时候找，就这么喜欢做给别人看是吗？」 「哥，你别这么说，我没有……」 「你还在撒谎，」杉青觉得这人真的特别不可理喻，「那你找的时候故意穿这么少是为了什么，装可怜想让我担心？」 贺万舟脸色变了，他不明白杉青为什么一下就看穿了他，他知道杉青在对待他的时候特别心软，所以只要装一装可怜，就一定能行。 可是为什么不行，杉青甚至更生气了？ 「哥，不管怎么说，我找回了戒指啊，」贺万舟靠近他一点，可怜地说。 杉青笑了：「戒指一开始难道不是你扔掉的吗，现在再来自欺欺人有什么用？」 贺万舟面色一滞，他余光瞥见了杉青左手的戒指，惊喜地说：「哥，你还留着戒指，说明还是爱我的啊！」 杉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上的戒指，毫不犹豫地把他取下来，在贺万舟灼灼的目光之下把它丢进了旁边的湖里边。 非常沉闷的一声响，戒指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就彻底没了踪迹。 贺万舟脸色煞白，错愕又震惊地看着杉青。 杉青看着他，不带一点情面地说：「我现在不要它了。」 -------------------- 第52章 周围都是冷风, 贺万舟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杉青冷漠异常的脸，觉得自己刚才的热情被冷水浑身浇了个遍。 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杉青把自己的戒指扔进了湖里边, 那可是杉青特别喜欢特别珍视的戒指啊, 杉青就算做菜都会把戒指放在一边, 就怕磕着碰着。 可是现在，杉青竟然毫不留情地把戒指扔了。 贺万舟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也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着，反正他脑袋一片空, 手指也特别疼，刚才他翻草坪的时候受伤的地方被割到了, 现在火辣辣地疼。 「哥……」就在杉青要走的时候, 他终于出了声，声音嘶哑得特别厉害, 「你把戒指扔了？你怎么可以……把它扔了？」 杉青顿了一下才回过头看着他：「贺万舟, 你当初怎么对我的，我现在就怎么对你。当初你扔戒指的时候, 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贺万舟翁动了一下嘴唇, 没出声。当初扔掉戒指时对杉青的那份狠心, 那份决绝，还有说的那些话, 都像浪潮一样随着杉青的话重新掀起来。 「贺万舟，别再纠缠我了, 」杉青对他说, 「当初是你说的, 你从一开始就没认真对待过和我的感情，你对我只是玩玩而已，你以为做这些没用的事情就能让我把之前的话忘记，就能让我重新爱你吗？ 不可能的贺万舟，我不爱你了，我甚至讨厌你厌恶你，觉得你噁心，你做的所有事情，都让我觉得特别反感，如果你不想我更恨你，那你就离我远点。」 贺万舟哪里收到过这种待遇被说过这种话，他回过神来紧紧抓住手里那枚冰凉的戒指，眼泪也不争气地往外流：「杉青，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爱我的，你说过想和我一辈子的！」 杉青看着他，心里有些错愕，他见过贺万舟的很多样子，肆意张扬的，故作真情的，虚情假意的，但他是第一次见贺万舟哭，还是哭得这么狼狈，活像一只没人要的狗。 贺万舟哪管自己有多狼狈，他就只想把杉青留住，到这地步了，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后悔说了那些话，有多后悔对杉青做了那些事儿。 第95页 心里有股感情一直往外涌，让他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什么叫撕心裂肺，以至于他连自己的形象都顾不上了，就站在那儿直哭。 「哥，对不起，是我错了，哥……」贺万舟哭得特别狼狈，声音也哽咽得说不出一句特别完整的话。 杉青看着他那副样子，无动于衷。 贺万舟隔着眼泪看见杉青冷漠的样子，更伤心了：「哥，哥我真的错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是我之前说的话不对，是我做的事不对，你……」 能不能再爱我？ 可贺万舟哪敢再问这句话，单是站在这儿面对杉青那种眼神，他都觉得特别难受，他根本不能想像他如果问出了这句话，杉青又会露出怎么反感的表情。 他才反应过来，杉青不论对待谁，永远都是特别温和的态度，哪怕是偶尔遇到来医院里边闹的患者，他都总是那么耐心，杉青今天在他的面前那么冷漠，对他的伤心和难过始终视而不见，完全就是他自找的。 杉青对待感情是一个多决绝的人，他爱的时候就全身心地去爱，恨不能把整颗心都给他，可是当杉青发现了他的虚伪他的真面目，那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贺万舟泣不成声，他终于在这一刻醒悟过来，所以他仍然努力地想要挽回：「哥，求求你，和以前一样看看我，行吗？我错了，我不会再那么对你了......」 杉青平静地看着他，始终没有上前一步，等贺万舟哽咽着再次说不出话来，他才说：「贺万舟，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真诚，你口中的错，只是想我留下来才说的吧。」 像是被说中一样，贺万舟整个身子都僵住，他的眼神狼狈地看着杉青，像一只被点明了企图的落水狗。 杉青嘆了口气：「你要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不会继续纠缠我，不会跑到我家楼下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我看。」 「贺万舟，你永远不懂得什么叫爱。」 - 贺万舟这几天过得就好像行尸走肉一样，哪儿也不去，乐队喊他排练他不去，实验室那边进行的项目喊他他也直接挂掉电话，反正就只捧着那枚戒指，窝在沙发上睡个昏天黑地。 就这么过了几天后，贺婉媛才找上门来，问也没问就先给了他一巴掌：「贺万舟，我要是不上门找你，你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间屋子里头了？」 她看了一眼屋子，整间屋子黑漆漆的跟块大黑布似的，把他俩笼罩在里边，屋子里边也没开灯，她倒是想开，但灯好像被砸坏了，怎么摁都没用。 她教训贺万舟从来都不手软，这么一巴掌下去贺万舟的右脸立刻肿了半边高，但他像是没什么感觉似的，睁开眼哀怨地看了贺婉媛一眼，就翻了个身继续缩在沙发的一个角落睡觉。 「你就为了杉青这样？」贺婉媛皱紧了眉，她特别瞧不起贺万舟这个窝囊样。 贺万舟没应他，但听到这个名字后僵硬的后背还是出卖了他的态度。 贺婉媛嘆了口气，「你电话不接，人也不吭一声，人家过来你家门口喊你，你也当没听见，别人都以为你是不是死在这屋子里头，找到我这儿来了。」 贺万舟总算有了点动静，他闷闷地说了声：「是哥去找你了？」 贺婉媛差点骂他没出息：「是何灵仪。」 贺万舟又不吭声了，现在他除了杉青的名字，听到谁的都没用，他不想见任何人，他就想见杉青，可杉青又不会见他。 贺婉媛特别烦他这样：「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你这样做给谁看，做给杉青看？人杉青乐意理你吗？」 这句话戳中了贺万舟心里边的痛，他最怕有人提杉青，可他最希望有人提杉青，他心里边现在就跟被挖了一块似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贺婉媛见他僵了一下才嘆了口气说：「我哪次见你为了感情这么受伤过，只有你让别人受伤的份儿。贺万舟，你现在就算弄出这幅鬼样子，杉青也不会看你一眼，他一开始看上你不就因为你身上那股张扬又认真的劲儿吗？」 贺万舟不吭声，全当没听见。他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现在就只记得杉青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用手臂搭住眼睛，问：「姐，什么是爱？」 贺婉媛完全没想到贺万舟会问这个问题，她怔了怔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哥说我不懂爱，说我如果爱他，就不会过去找他，也不会做出那副样子给他看，」贺万舟心里边难受，「可是我是认真的，我不是特意做出来给他看的，我是真的想去找回戒指。」 贺婉媛知道她说什么都没用，她其实也不想贺万舟和杉青再走到一块，贺家有太多事情要贺万舟要继承了，她说：「起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爸已经知道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了，他说你要是再这样，别怪他对杉青出手。」 这倒是真的，贺绍尊虽然现在不在公司里头，把一半的公司交给她，但是对于公司和贺万舟的监视可一点没少，贺万舟狼狈到这地步，早就被贺绍尊知道了。 她现在势头还不够，主力还在贺绍尊手里边，他要是想对贺万舟或者杉青做什么，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到了那时候就算她想拦都拦不住。 贺万舟再怎么消极对待，也知道贺绍尊的手段，他想和贺绍尊对抗但不代表着想把杉青拉进来，他磨蹭了一下才去换了身衣服，随便拾掇了自己几下。 第96页 其实他也没去乐队和实验室那边，他就单纯应付一下贺婉媛，他开着车半路就拐去了医院那边。 他停了车也不敢立刻进去，对着车里边的镜子看了一眼自己，才勐地发现自己眼底下一片青黑，特别难看，头髮也乱糟糟地跟个鸡窝似的，这样的样子就连他自个儿都瞧不起自个儿。 他立刻拐弯去了平时的妆造合作室，让人给他弄个平时还算可以的造型出来，既然杉青说他那样是装的，那他就把自己弄得精神点，不让杉青再误会。 等他收拾干净了再回去医院，他也没再犹豫就下了车，他姐说得对，杉青就是爱他的肆意张扬，他收敛了杉青反而不爱他，那他就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去找杉青。 一进医院门口，他就感觉到不断有目光偷偷往他身上飞，他对这些眼神不感兴趣也不在乎，直接往杉青的科室走。 刚往那儿走他手机就响了两声，他拿起来随便看了一眼，见是何灵仪说自己不舒服想让他陪着去医院，他理都没理一下，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真把自个当一回事儿，一起吃几顿饭就非得缠着他。 还没到那儿，他大老远就看见杉青被一个中年男的拽着手腕，旁边的人想去帮忙，但那男的就是不撒手。 贺万舟立刻火冒三丈，他和杉青闹成这样后，哪怕他再想抱杉青，他都没敢碰杉青一下，这男的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立刻大跨步走过去，直接用尽了力气把那男的一扯，搂住杉青的肩膀把人护在了怀里边。 -------------------- 第53章 「你动他干什么！」贺万舟站那儿, 眼神特别吓人。 贺万舟突然出来，还把杉青搂在怀里护着，周围人都愣了好一会儿，就连那个拉扯杉青的男人都怔了一下, 还是杉青先反应过来, 立刻挣开了贺万舟的手, 他压根没空理会贺万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就是不想挨着他。 那个男人也很快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眼神愤怒：「你也是和他们一伙的, 都是要杀我女儿的人！」他指着杉青的鼻子骂，「特别是你！就是你让我女儿动的手术, 如果没你，我女儿现在还好好的！」 贺万舟还想说什么, 但陈晓春这时已经赶了过来, 见贺万舟杵在那儿呢，连忙把人给拉走, 小声对贺万舟说：「贺万舟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先回去吧。」 贺万舟正纳闷呢，这儿能有什么乱能比他找杉青更重要：「晓春姐, 我想找哥。」 陈晓春摇摇头：「杉大夫现在没空, 晓旻他爸冲着杉大夫来的。」 贺万舟觉得这名字耳熟, 但也仅仅只是耳熟而已，他问：「什么事儿非得冲着哥来？」 「杉大夫之前应该和你提过, 有个要做心脏移植手术的女孩子叫晓旻，去年做完手术这女孩已经快好了, 也接回家了, 结果这畜生喝醉了酒用酒瓶子往女孩儿头上砸, 现在又给砸进医院了。」 贺万舟懒得听那么多，他有些不耐烦：「那关哥什么事儿？」 陈晓春说：「那手术是杉大夫主刀的，现在这畜生说是杉大夫害的晓旻，正闹着要赔钱。」 贺万舟紧紧皱着眉头去看杉青，杉青一眼都没往这边看，正冷静地面对着那男人，他特别不满，他就想杉青看他一眼，他才不管什么医闹什么晓旻，他现在迫切地想让杉青看他一眼。 陈晓春也是晓旻的主治医生，不能让杉青一个人去面对，她跟贺万舟说完后就走了，也没看出来贺万舟的情绪不对。 杉青正焦头烂额着，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病房里边刚抢救过来的晓旻，晓旻头上缠着纱布，正虚弱地往这边看，眼神哀求又绝望地望着他。 杉青一阵心疼，他知道晓旻现在心里边特别难受，一个女孩儿反覆遭遇这些已经特别痛苦了，偏偏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在医院里边闹，他都无法想像晓旻现在内心深处该有多煎熬。 他亲眼看着这女孩儿用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病痛的折磨，他知道这女孩儿有多乖巧多勇敢，他和晓旻之间早已建立起了一条比医患关系更深的信任，看着这女孩儿受苦，他真的心如刀绞。 那男人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从看守所里边出来后就把在里边受的罪全加在自己女儿身上，现在女儿出事儿了正好能让他趁机捞点钱。 可哪能那么简单，他见医院拦着他，还打电话给了警察，立刻更激动了：「我女儿就是在你们这儿医坏的，要不是当时你这个医生非得动手术，她现在能这样吗！」 大家都知道这个人是把矛头对准了杉青，想从杉青身上敲一笔钱出来，他们也都特别愤怒，但都心知肚明不能吭声，必须得等警察来，如果现在吭声了对峙回去，那之后警察来了吃亏的就是他们。 医闹这事儿就是这样，他们就不能吭声，一吭声肯定就没罪都是罪。 但就在大家默契地不吭声只拦人的时候，医生这边的队伍有人响亮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你女儿怎么样关杉青什么事儿！」 大家错愕地回过头去看，杉青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果然回头就看见贺万舟站在那儿，表情散漫又自傲。 那男人也怒了：「你说什么！」 贺万舟压根就瞧不起这个人，更加傲慢地说：「我说，你女儿就算死了，都不关杉青的事儿……」 第97页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耳边闷声一响，右脸也火辣辣地疼，他错愕地看着已经到跟前的杉青，竟然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也都静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到杉青竟然会打人，就连那男人也被镇住了，僵在那儿看着没敢动弹。 人群就这么静一会儿的功夫，警察已经到了，杉青理都没理贺万舟，和警察那边一起处理这边的事儿，只留下贺万舟捂着红掉的右脸，一个人站在那儿。 — 因为贺万舟说的那句话，整件事情更复杂了一点，但还好院长出面把整件事都处理好了，他也没怪杉青，就只是安慰杉青放心。 杉青回到这边先去找了晓旻，晓旻妈妈也赶了过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后立刻跪下谢他们。 等处理完了这些事情，杉青已经特别累了，回到科室他就看见贺万舟等在里边，一见他进来就「噌」地一下站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杉青现在特别不想看见他，抛开他就想到自己位置上，但贺万舟跟在他身后喊他：「哥。」 「别喊我。」 贺万舟就真的不吭声了，但还是跟在他的后面，杉青懒得理他，坐在自己椅子上阖上眼，脑子里全是晓旻含泪的眼睛。 贺万舟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虽然刚才陈晓春已经拿冰块给他敷一敷了，但还是没怎么消肿，杉青是用尽了力气给他的一拳，力度一点也不轻。 他在旁边犹豫了很久，想问杉青又不敢说话，只得侷促地站在一边，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心地又喊了声：「哥。」 杉青睁开了眼，眼睛里边特别平静，他看着贺万舟，冷静地问他：「贺万舟，你知道一条生命努力撑下来有多艰难吗？」 贺万舟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但他非常惊喜杉青愿意和他说话，所以特别高兴地摇了摇头。 杉青说：「我每天面对生死，本来最忌讳的就是和患者共情，我不能因为患者的病痛而心里难受，做手术也不能慌不能乱。 但我在治疗晓旻的时候，看着她努力地配合治疗，每天在我查房的时候用最好的笑容面对我的时候，我真的没法不心疼。」 贺万舟听着，不吭声，但隐隐察觉到杉青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他无地自容。 「晓旻她才7岁，可是她特别勇敢，她保护了她的妈妈离开那个家，自己扛了下来，她爸爸每天都殴打她，辱骂她，哪怕她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贺万舟僵在那儿，觉得后背发冷。 「晓旻她这次心脏移植手术后再次住院，是被她爸砸伤砸进来的，能撑下去的机率太小了。」杉青平静地说，可是指尖有些发抖。 他说得没错，和病患共情是医生最大的忌讳，医生必须得心硬，可是他还是心疼了。 「我那么希望她能撑下来活下来，可是你说……」杉青不愿意说下去，可是贺万舟迅速反应了过来。 他说了什么畜生的话？ 他说—— 「你女儿就算死了，也不关杉青的事儿」。 贺万舟怔在那儿，可他迅速回过神来着急地解释：「哥，我当时就是害怕他伤害你，我情急之下才说的那句话！」 他当时就是想护着杉青，哪管那个女孩儿到底怎么样，他就是不想杉青受到伤害而已！ 杉青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自从分手后，他从来没有这么平静地面对过贺万舟。他刚刚突然反应过来，他对贺万舟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贺万舟，我当时确实爱你，我不是只爱你的肆意你的那股潇洒的劲儿，我更爱你的认真你的胆识，我当时真的很爱你，想和你过一辈子，这些我都没好好地和你说过，现在我告诉你。」 杉青看着贺万舟，异常平静。 贺万舟如愿听到了杉青说爱他，可是对上杉青的眼神时，他特别心慌，他觉得杉青的情绪特别不对，说是平静，更像是心如死水。 很快他就听到杉青缓缓地说：「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只是不爱你了，我更不想看见你这个人，不想听你说一句话，你懂吗，贺万舟，我已经不仅仅是不爱你了，我更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 贺万舟僵在那儿，他听过杉青拒绝了他那么多次，也揍了他好几回，可没有哪一次能想这样让他心里害怕，恐惧，绝望。 「贺万舟，你不尊重生死，不把人当人看，你漠视的生命，是我最珍视的。你只觉得太闲了就可以玩弄一个人的感情，却不知道对方那么珍视你。」杉青平静地看着他。 「贺万舟，我们真的走不下去的，你不会爱人，不会待人，我们不可能继续的。」杉青对他说，「你现在只是觉得不甘心，所以想重新找回我，可是等你觉得这段感情没用了，和你的任何事情起冲突了，你就可以随便放弃随便说笑。」 「哥，可是我爱你……」贺万舟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杉青没再看他：「你走吧，别再找我了，我们回不去了，当你说出那些话和今天这句话的时候，就是自己在一步步证明我们不合适。」 「贺万舟，算了吧，你确实现在字字句句都在说爱我，可是你从来没爱过我，哪怕是现在，你也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已。」 「所以算了吧，我们真的走到头了。」 -------------------- 感谢在2024-07-24 00:00:37~2024-07-25 00:3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8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雨了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那天之后, 杉青就连续一个月没再见到贺万舟，其实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道儿的人，他已经清清楚楚说明白了，贺万舟再装听不懂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晓旻抢救过后情况稳定了下来, 被晓旻妈妈带走了, 说是以后要定居省外, 一定不会让那个男人有机会再找过来。那个男人也因为虐待儿童这事儿又被逮了进去，没一阵子出不来。 不过贺万舟突然出现还当众抱着他护着他这事儿，还是在医院传开了, 但谁也不敢问他俩之间的关系，就只是这么好奇地猜着。 陈晓春知道杉青不想让别人评头论足, 帮他挡了好几回，杉青就只是笑笑, 什么也没说。 天气渐渐暖了, 院长那边问杉青考虑好了没下乡的事儿，杉青犹豫了。院长劝他去, 回来后以他的能力评级方便, 但杉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正这事儿不急, 院长就让他再好好想想。 其实杉青还是有些犹豫, 下乡这事儿不是一年半载的, 估计得好几年，他倒不是因为过不惯乡下的日子, 只是他对下乡的执念没以前那么深了。 当初年少青春，就想干点儿能留下心里边有痕迹的事情, 比如下乡,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 他反而犹豫了，不是非得去。 更何况他父母确实年龄也大了，自从杉胡天上次在山里出了意外后，身体就经常不舒服，虽然杉胡天让他不用担心，自己身子骨硬朗得很，但他回家看父母的日子还是比之前多了很多。 江由那边也偶尔会打电话过来问问他怎么样，但也是一个月就一两回，都是提起警局和医院的事儿，聊了那么半个小时就挂了，两个人都事儿忙，只不过身为朋友互相牵挂着。 他手机偶尔会接到同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他接了，但是对边一句话都没说，后来对边说话了，是贺万舟的声音，但一直都是迷迷煳煳的话，像喝醉了一样，说得也不清楚。 其实杉青也没想听清楚，因为他一听出来是贺万舟的声音就直接给挂了，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知道就算拉黑了贺万舟的电话也没用，干脆也不拉黑了，不接不听就是了，他没那么多心思放在这儿。 他已经慢慢放下了，就算听见了贺万舟的声音也只是怔那么一瞬间，心里边很快就没有任何波澜。 除此之外，杉青也挺忙的，不是手术就是坐诊，就没停过，偶尔还去别的医院交流学习个把星期的，能学到不少。 那天他去省外医院交流半个月回来，刚走进医院就察觉到其他同事看过来的眼神，那眼神特别好奇，就像当初他们看过来的好奇他和贺万舟的关系那样。 回到科室，科室里边的同事听见声音了立刻回过头来看他，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杉青怔了一会儿，心里边觉得有些不对劲。 科室里边的同事都熟，有什么话都会互相开玩笑直说，这么吞吞吐吐的不太正常。 杉青迟疑了一会儿才问：「怎么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吗，还是我出去交流太久了，都欢迎我回来？」 不过他们学医的经常出去交流学习，十天半个月真不算久，不至于这样出去一阵回来就这么被想念。 陈晓春第一个走过来的，眼睛里边全是担心，她把杉青拉出去到了没有人的角落，才犹豫了一会儿对杉青说：「杉大夫，有件事儿……想告诉你。」 陈晓春平时大大咧咧的，很少这么犹豫又犹豫，他心里一咯噔，察觉到不是什么很好的事儿，他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晓春看了他一眼，打开手机看了眼上边的东西后又抬头看了会儿杉青，似乎是有不忍心，过了一会儿她才把手机塞给杉青说：「你看吧。」 杉青纳闷地拿过来，看清手机上边的东西后，有什么东西好像给了他当头一棒。 手机上边赫然是他和贺万舟接吻的照片！ 接下来的几张照片陈晓春没给杉青看，但光看陈晓春不好的脸色，杉青都能猜到那几张照片有多难堪。 陈晓春看着他脸色变化，咬咬牙说了实情：「你刚出去交流不久，我们医院的同事邮箱里边就都收到了这张照片，你在外边交流的时候，我……我没敢告诉你。」 杉青脸色立刻白了，他拿着手机的手直抖，陈晓春见他这样忙扶着他肩膀：「杉大夫，杉青！」 杉青勐地回过神来，他惨白着脸摇摇头说：「没事。」 这哪里是没事儿的样子，陈晓春骂了一句：「该死的，是哪个王八蛋发的！」 杉青认出了那张照片的背景，是他和贺万舟在医院找角落接吻时被偷拍的，当时他们还在热恋，找着一个没人的角落就会接了一下吻，没想到有人会撞见还拍了照。 他余光看了眼发件的邮箱号，瞬间愣住。那赫然是贺万舟的手机号，当时还是贺万舟抱着他一块註册的，说是弄项目要用，他当时还开玩笑说怎么还要重新註册一个，用旧的不就行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就等着他们闹到这一步了，连给他的退路都没有是吗？ 陈晓春见他那样，立刻猜到了：「是贺万舟？」 杉青摇摇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那样子明摆着就是，陈晓春立刻骂了起来：「混蛋吗他是！」 第99页 「晓春，你帮我请半天假，我明天再过来，今天没有我的排班，」杉青抓住她的手腕，「我……我不进去了。」 他现在没法面对医院同事投射过来的赤裸裸的眼光，他现在就想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被扔到大街上被人像猴子一样看。 他一直不怕别人的眼光，但也绝对不会和别人提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更何况还是接吻和过激的照片。他本以为能够坦然接受别人的目光，但他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还是不能。 他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他只想让能理解的家人朋友知道就好了，其他人他不想说，他绝对不是能够用自己的肩膀去抵挡那些目光的人。 他不怕，不代表着他愿意被人知道，杉青脑子一片空白，不明白贺万舟为什么要这么逼他。 杉青惨白着脸开车回家，一路上手机一直不停地响，他一个也没看直接关了机，全医院都知道了，医院里边不是人人都像陈晓春那样为他着想，早就应该在这半个月内传开了，他不想应对任何人的探索。 但这半个月里他竟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也不知道是别人打定了主意要看他本人回来之后的笑话，还是好奇却不敢问他。 无论怎么样，他现在都不能待在医院里边，他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医院里边的人。 — 接下来的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医院都没给杉青安排工作，院长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让他好好在家歇会儿，但没提照片的事儿。 杉青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想东想西就是睡不着，他脑子一片混乱，未来该怎么走他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杉胡天他们也知道了消息，特别担心杉青，想要过来看看杉青，但杉青拒绝了，说是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杉胡天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也就没过来。 这几天贺万舟那个新号码一直打他电话，他现在看见贺万舟已经不是恨也不是恼怒了，他是彻底心如死灰，他不知道贺万舟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 见他不接电话，贺万舟就疯狂发信息给他，但他一条信息都没点开就直接把号码拉黑了。 不知所措了几天后，院长打电话给他，问他下乡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 杉青犹豫了几分钟问：「院长，为什么还考虑我？」 院长直接说：「我欣赏你，相信你出去锻鍊回来后肯定很快就会更出色。我不会因为几张照片的事情就否定你的能力，况且那是你们年轻人自己感情的事情，我一个老人家评头论足干什么？」 「院长……」 「你放心吧，照片的事情我帮你解决了，他们手里边都没了。」 杉青心里边不好受：「院长，为什么要帮我？」 那边说：「因为我捨不得让你这么有能力的人因为这事儿遭了罪或者放弃一些重要的东西。」 下乡的事儿很快就敲定了，杉青离开前才和父母说了这件事情，两夫妇尊重杉青的决定，只是让他注意安全。 吴川听说他要走后，抱着他又哭了一顿，和当初抱着江由时的状态一模一样，杉青笑着安慰他，心里真有点不舍。 上车时间很快就到了，杉青知道这次的下乡，更像是一种被动的逃避而不是一种主动的选择，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无法继续留下来，无论是那些观看似的眼神还是他自己那个坎，他都没办法一时间接受。 杉青拎了简单的行李，刚要上车，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知道是贺万舟，所以没接。 他挂断了这个电话，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 第55章 a省山区, 周围都是山，山上边是氤氲的雾，山脚最底下是一片穿插在里边的小村落。远远地听着，就从村落那儿传来吵闹声, 回声打破了整座山的静谧。 山区里边的学校一年来难得闹哄哄的, 全校一共也就百来个小孩儿, 平时都散开了撒开丫子玩儿，但医疗队一来就都拢聚在杉青身边，仰着黝黑的脸蛋睁着纯黑豆仁儿似的大眼睛看着他。 学校校长觉得他们太闹腾, 怕把杉青和其他医疗队成员吓着了，连忙解释：「杉大夫, 今天辛苦你们给孩子们体检了，孩子们从来没体检过, 就是太好奇了。」 今天医疗队给学校孩子们组织了一场简单的体检, 因为设备不足人手也不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杉青摸摸他们的头髮, 特别干燥粗糙还有点儿发黄, 就跟枯草一样，这是营养不良的信号, 他抬头笑了笑：「没事儿, 我很喜欢他们。」 不过孩子们也没缠多久他, 他们就是特别喜欢杉青，觉得他好看又温柔, 就忍不住一见他就缠上来想和他玩儿，但小孩子对事情和人都没那么执着, 劲头过了后就各自玩各自的了, 跑得泥巴地儿尘土飞扬。 校长请他们医疗队去学校里边的饭堂吃饭, 本来说要好好准备一顿，但杉青坚决不同意，说什么也不想学校有这么一个额外的开销，校长只好换了学生平时常吃的馒头菜汤，简单招唿杉青。 他们聊了一下孩子们身体状况的事儿，其实碍于设备不够，他们也只能做到最简单的检查，更深的没法做，但校长摇了摇头说：「杉大夫，你不知道，这些最简单的就足够了，这个小村也是一年前你们医疗队来了后，医疗环境才有所改善，连带着学校的孩子们的健康也慢慢有了最基本的保障，是我们该谢谢你们。」 第100页 杉青说：「我们也要谢谢你们的配合。」 校长有些愧疚：「当初村民们还以为你们和之前的人一样是唬人的，所以不乐意你们留，是我们做得不对。」 一年前杉青领着队伍下乡来到这儿的时候，村长还在外头调和村子间的矛盾，村子里边就剩下了不知道事况的村民，见他们坐着没见过的大巴车，又长得这么城里人，就以为是什么外边来挑衅的人，一直嚷嚷着把他们赶出去。 这场混乱直到村长回来了才结束，和他们解释说村里边人手不够，所以没法留下人来接待他们，这才闹了这一场，特别对不住。 他们也能理解，这个村藏在山区里边特别落后，集体观念也不强，村子之间常为了一点儿小事大动干戈，村民间已经这么不信任了，更何况是对突然出现在这儿的外边的人。 又聊了一些村子里边的情况，校长才送他们医疗队出校门，医疗队一出来，队里边一起下乡的谌南就凑到杉青面前，表情有些僵硬：「杉哥，我还是不太习惯这儿，他们太……」 怎么说呢，就是那些脏兮兮的小孩儿凑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脸色立刻大变，要不是看见杉青脸色变也没变就稳稳地接住他们，他都要扭头就跑了。 杉青安慰他：「过段时间就适应了，如果你还是不太适应，也不用太强迫自己，你已经很努力了。如果实在没法适应，还有半年你就可以……」 谌南打断杉青，咬咬牙说：「不行，杉哥你身为队长做的事情最苦最累都没放弃，我才不要申请回去。」 杉青笑着看他，也没有再劝。 他知道谌南虽然刚研究生毕业，家里边也条件不错，来到这儿也只是因为父母的安排，但性格特别犟，一旦开始的事情就不会回头。 他们慢慢走回村口的救护站那儿去，谌南刻意慢走几步跟在杉青旁边，好奇地问他：「杉哥，我听说你在原先的医院干得不错的，其实只要现在申请就可以带着下乡经歷回去评级了，为什么你还继续留在这儿，因为想一直帮扶他们？」 一年前他们身为下乡医疗队伍的一员来到这个大山里边的村落，主要就是帮扶这个村子。 他们的队员大多都来自五湖四海的各个医院，因为这一场下乡活动而相聚在这里，这也是杉青暗自庆幸的事情，因为那样他就不用再面对当初他想逃避的问题。 逃避……杉青苦笑了一下，当初他来下乡没有那么伟大的目标，他就是想躲避性向被迫公之于众所带来的目光。 但这些杉青都没和他们提起过，他笑笑说：「算是吧。」 谌南挠挠头，知道杉青是在敷衍他，但是也不好再问，执拗地要帮杉青拿过手里边的包，麻利儿跟上了队伍。 — 救护站特别破小，就两张摇摇晃晃的木桌子，还有一个用来放药品的木柜子，但是因为资源稀缺，木柜子也没放多少，零零散散的都是些基本药品。 不过这已经是村长执意为他们准备的最好的屋子了，村里边的屋子都是破烂的瓦房，要么漏雨要么漏风，好歹这件屋子还是村长特意让人修缮过的。 杉青坐在木桌子后面看着学校里小孩儿们的检查结果：「问题都不是特别严重，就是营养跟不上，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们这个村子贫瘠，青壮年打工的打工，离开的离开，留在这儿的都是老幼妇孺，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哪管什么营养不营养。 谌南也在旁边点点头：「之前我们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把村里边老人的身体检查一遍，他们要么癌症要么肺病要么脑梗塞，我们又不能送他们出去治，这才是最愁人的。」 不过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回忆起当时给老人看病时爬的陡峭山坡，身体打了个寒颤，他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门口进来的人时立刻惊喜地喊了声：「江哥！」 杉青听见声音也往门口看过去，只见江由手里边提了两个不小的南瓜，笑着朝他们走过来。 江由是半年前从原先的村子调过来的，当时杉青还不知道这事儿，看见江由突然出现在村口，惊喜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只走过去给了江由一个紧紧的拥抱。 能在这儿遇见交心的朋友，对杉青来说是一种特别大的慰藉。 江由笑着说：「咱们警队种的南瓜熟了，摘两个给你们带过来。」 谌南欢喜地接过来，赶巧有个老乡进来说腰背不舒服，谌南立刻转头去给老乡看去。 杉青看着谌南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谌南虽然嘴里边说不适应，但是特别认真仔细，是一个很不错的医生。」 江由也看在眼里，笑着说：「像不像一个人？」 「吴川？」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江由说：「吴川之前还打电话过来，说他终于不用再回交警队了，就留在警局原先的队里。」 杉青点点头：「吴川越做越好了。」 又随意聊了会儿之前的事儿，江由才提起了正事儿：「村长说，城里边一个星期后要来一批大学生志愿团队，是t大的研究生，所以今天下午让我们聚一聚开个短会，之后协调一下工作。」 村里边每年都会来一批大学生志愿者，但待的时间不会太长，杉青就带过一批，但听到是t大的学生后他还是怔了一会儿：「t大？」 第101页 江由看着他的身体一僵，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杉青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但没说什么。 江由知道他和贺万舟之间发生的事情，本来他也没想说，打算烂在肚子里，但江由来这儿后他太高兴了，在村里的节日聚会时不小心喝醉了，江由背他回去的时候，他不小心趴在江由肩头哭着说了个彻头彻尾。 当时其实已经半年过去了，他也彻底放下了，但那些酒都是当地村民酿的土酒，劲儿特别大，他没几口就醉了，醉了就触景生情，什么煳涂事儿都说了个遍。 还好当时是江由送他回去，周围也没人，就江由一人听见了。醒来后他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事儿，干脆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江由。 他放心江由不会对他评头论足，他把最大的信任给了江由。 大学生志愿团队来的那天，杉青正好去了学校一趟，和校长交流孩子们的情况，就错过了对他们的欢迎仪式，等回去之后，志愿团队已经各自歇息去了。 第二天，杉青起了个大早，他要和志愿者负责人沟通物资的事情，城里的医疗队负责人那边联繫他们，说志愿者带了医疗物资过来。 村里和外界沟通不容易，起码隔着两三座山，出去一趟都得坐车绕个六七回的，起码得四五个小时，所以来一趟就顺便让团队给带进来了。 志愿者团队住的屋子离救护站不远，他走过去也就半个小时路程，他去的路上遇见了江由，说是目前没什么事儿可以帮忙，就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志愿者团队人多，村长空了个大院子给他们，大院子里边两间土屋，过去的时候屋门都还合着，看着像是还没醒。 两个人也不急，就这么并肩站着，边看着山那边的朝霞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太阳光正穿过对面那座山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身木屋开了的声音，紧跟着是一道杉青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声。 「哥。」 -------------------- 不会有太多关于下乡生活的细节，主要还是杉医生和贺万舟的感情纠葛，【划重点】这是狗血文！ 第56章 杉青怔了怔, 转过身去看，就看见了贺万舟那张熟悉的帅脸，但那一头银髮已经染黑了，身上也穿着统一的绿色志愿服, 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大变。 这和他印象中的贺万舟完全是两个样, 变得成熟稳重了很多, 让杉青差点没认出来。 但当他们的视线相互碰撞时，贺万舟眼神中那一中灼热的视线又让他觉得特别熟悉。然而也只不过是熟悉，一年过去了, 什么熟悉的事情都逐渐变陌生了，更何况有些东西是他想要刻意忘记的。 「哥。」贺万舟又喊了声, 那声一年没听到过的称唿让杉青瞬间回了神。 杉青忍住内心那一股翻涌的情绪，平静地点点头说：「我们是来和你们交接医疗物资的事情。」 贺万舟愣了一下, 看向站在他身边的江由, 握紧了拳头加重了语气问：「你们？」 杉青被这语气弄得不太舒服，他算是明白了, 原来时间就算过得再久, 心里边最深处那股对贺万舟的不虞还是会留着，但他不想一大早就给自己不痛快, 所以也没深究他的语气, 只是问：「你们队长醒了吗？」 贺万舟沉默地看了他三四秒, 又把目光移到他身边的江由身上，停了好一会儿。 就在杉青以为他又要和一年前一样说些什么膈应人的话时, 贺万舟只是收回了眼神点点头说：「醒了，在屋里头清点物资, 我带你们去找他。」 赶巧这时警队那边有老乡找江由, 说是自家的牛丢了, 江由得去处理就没法再继续陪着杉青。临走前，还让杉青今晚去他那儿吃饭。 贺万舟有些吃味地说：「你们关系还是这么好，一座山都隔不开你们。」 杉青没理他，当作没听见，只是让他带着去找志愿团队的队长。 意外的是，队长许任天曾经是杉胡天的学生，现在留校当了教授，是特别优秀的一个人。杉青曾经见过他，也还算是熟悉。 有了这一层关系，两个人沟通起来也特别亲密了一点，再加上许任天性格也特别外向，没一会儿就沟通完毕了。 许任天说：「医院给过来的医疗资源还是特别多的，在屋子里头放着呢，我怕放外边突然下雨淋湿了，这山区雨水多。回头我跟老乡借一辆车，把物资送到你们救护站。」 杉青点点头：「那麻烦许教授了。」 许任天笑了：「喊什么教授呢，这么生分，我也就比你大两岁，喊哥就行。」 「许哥。」 「这是我们副队长贺万舟，咱门学校特别出色的一个研究生，也是杉教授的学生，」许任天介绍说，「万舟，这是来这儿援助的医疗队队长杉青。」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贺万舟一直坐着等在那儿，也没插话，但也专注地听着，就是那眼神一直不经意似的落杉青身上，想不注意都有些难。 听见许任天介绍他，他也主动朝着杉青伸出了手，「哥。」 杉青做事不会把私人恩怨放里边，而且都是来这儿援助的，没必要把之前的事放到现在，他虚虚地握了一下贺万舟的手，很快就收了回来。 许任天不知道他们之前的那些事情，又聊了会儿援助的事情，聊起正事儿，杉青也自然而然就没再怎么在意旁边贺万舟的视线。 第102页 杉青才知道，志愿者团队援助的主力对象是村里边的学校，来的学生有各个系的，能担任各科老师，而且要在这里待一年。 许任天刚来村里，不怎么熟悉村子的事况，杉青已经来了一年，民风民情和村子的发展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就给他们介绍。 聊着聊着，太阳就冒出了山头，杉青得回去救护站了，许任天就对贺万舟说：「万舟，你和赵萧帮杉队把物资带回去，院里边有小推车。」 杉青一怔，想说不用，他自己找人来推，但贺万舟已经站起来了说：「好。」 杉青没法再拒绝，毕竟走来走去挺麻烦的，泥路还不太好走，有人帮忙最好。 — 送完物资，贺万舟说自己有点事情，就让赵萧先回去，自己留在了救护站。 贺万舟转过身对杉青说：「哥，我们聊聊可以吗？」 都是一起援助村子的，不管怎么样，杉青没想闹得太难看，但他也不想和贺万舟谈，就指了指医疗物资说：「现在没空，我要清理这些。」 救护站里边的队员都分批去独守老人家里边检查老人身体了，只有杉青因为物资的事儿留了下来。救护站医疗人员人手本来就不够，一旦分配任务下去基本都是各忙各的。 现在贺万舟往这儿一站，他觉得很不自在，他实在不想单独对着贺万舟。 一看见贺万舟这个人，那些过去一年里他拼命想要忘记的东西就跟什么似的重新塞满他的脑子，他都躲到大山里来了，他想放过自己，也想贺万舟放过他。 「哥，就一会的功夫你都不愿意和我说话吗？」哪怕身上的气质和外表变得成熟了不少，但贺万舟身上那股不依不饶的劲儿还是没变。 杉青摇摇头：「我们没必要说什么。」 「哥，一年前的那件事……」 「贺万舟，」杉青打断他，「现在再提以前的事情你不觉得挺没意思的吗？」 贺万舟脸色变了变：「哥……」 杉青特别平静地看着他，已经没了一年前的激动和怨愤，他心里有些感慨，看来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哪怕这个人就真的站在他的眼前，他的心情都不会起任何波澜。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放不下，他现在还记得当时天塌了一样的心情，但是直到真的面对了贺万舟，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杉青对他说：「你先回去吧，你们今天上午还得去一趟学校交接工作，没必要再把时间花费在这里，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贺万舟知道自己再逼着杉青也没有任何结果，之前他就是这样把杉青逼得这么决绝，这种蠢事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但临走前他回过头看着杉青，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问：「哥，今晚你可以不要去江由那儿吃饭吗？」 杉青从物资整理中抬起头来，眼神里闪过一丝烦躁和不悦，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贺万舟捕捉到了。 贺万舟连忙解释：「今晚村长说请志愿者团队吃饭，让医疗队队员也去，刚才村长信息里边交代我，让我记得和你说。」 说完，贺万舟还拿出手机翻出那条信息给杉青看，就怕杉青又烦他，觉得他在说谎。 杉青刚想说什么，他电话就又响了，是村长打给他的。 杉青看了贺万舟一眼，接了电话：「村长？」 贺万舟紧张地看着杉青皱着眉点点头，很快就挂了电话对他说：「知道了，我让医疗队队员今晚也过去。」 — 本来村长还请了同样来援助的江由他们，但今天警队那边正好有事儿，就没来。 吃饭的地儿订在了村长家的院子里头，本来村长说杀几只鸡做菜好好欢迎大家，但大家都知道村子里边的情况，坚持说不能铺张浪费，村长拧不过他们，就只能炒了几道自家种的蔬菜。 除此之外，医疗队队员们也拎了自己摸索着种的菜过来一起煮，都一起忙上忙下的，也把自己当成了村子里的成员。 志愿者团队也不单纯是吃饭，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更好地了解这个村子和学校，接下来也好更快地开展工作。 因为高兴那么多人来这儿帮助村子，村长特别高兴，还特意打开了自己用古法酿制的酒，这是只有在当地特殊节日才会打开来的。 杉青没喝酒，只和坐在他旁边的许任天聊村子的近况，提到一半，许任天突然打断他，问他：「小青啊，你是不是和万舟认识？」 突然被这么一问，杉青没怎么反应过来，许任天见他那样，就朝着贺万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万舟刚才一直看着你呢。」 他们坐的是长方桌，贺万舟正好坐杉青对面，刚才杉青的注意力全在谈村子的情况上，一点也没注意到贺万舟的目光，只不过偶尔不小心看过去的时候，总能不经意和贺万舟对上眼。 桌子挺宽的，周围说话声又杂，两个人讲话都得嘴巴贴着耳朵，许任天跟杉青说话的时候就挨得特别近，贺万舟明显脸色一变。 杉青实在躲不过，就避重就轻说：「之前杉教授出国忙研究的时候，我带他逛过t大。」 许任天知道杉青也是t大研究生毕业的，师兄带师弟熟悉挺正常的，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赶巧村长这时端着酒杯来敬他，也说要和他聊聊学校里边的事儿，他就和杉青说了声，走了。 第103页 旁边的位置空了，杉青一个人低头夹菜，没一会儿他就感觉到有人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他以为是许任天回来了，头也没抬笑着说了句：「许哥，回来了？」 「哥。」 这一声「哥」直接让杉青僵在了原地，是贺万舟坐他边上了，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周围全是人，一有什么特殊的估计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也没搭理贺万舟，就这么干晾着他，贺万舟也没再主动和他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他身边。 周围人都挺热闹的，就他们两人之间什么话也没说，但杉青也实在不太想说什么，他没法当作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他只能尽量迴避和贺万舟之间的相处。 这么想着，他喉咙突然有点发涩，端了杯子就喝，但他忘了杯子里边盛的是酒，一口下去呛得脸都红了。 贺万舟连忙去拍他的背，着急地说：「哥……」 杉青下意识回头直接拍掉了贺万舟放他背上的手，「啪」地一声脆响，贺万舟的手立刻僵在了半空，等回过神来，杉青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了。 而贺万舟的表情从错愕慢慢变得难过，委屈，脑袋都垂了下去，像是受到了什么特别大的打击：「哥……我，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 第57章 看着贺万舟脸上的表情, 杉青心里边第一反应就是牴触，他知道贺万舟恶劣的本性，也忘不了贺万舟对他做的事情，所以再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委屈的样子实在是太假了。 杉青转过头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我就是想知道你这一年来过得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 杉青终于肯回过头来, 这让贺万舟有些惊喜, 打从他来到这儿开始，杉青就没用正眼看过他一次，现在他们终于面对面了。 他贪婪地用眼神勾勒杉青脸上的每一寸皮肤, 心想杉青更瘦了，眼睛下边的青黑色更严重了, 皮肤也黑了点但是还是那么漂亮，和当初他日日夜夜抚摸的一模一样。 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却变了, 带着他从来没见过的嘲讽, 他心里忍不住酸涩和痛苦，想抱住杉青想亲吻杉青, 可是他不能, 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 那一年里失去杉青的痛苦他不想再经歷一次, 找不到杉青的痛苦让他日復一日陷入绝望, 所以他不能再那么做。 他听见杉青笑了一下, 对他说：「我过得好不好对你来说重要吗？」 贺万舟心里一疼还想说什么，但这时许任天已经和村长谈完话回来了, 只好闭了嘴没再说话，离开座位前回头看了杉青一眼, 眼神里边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志愿者团队第二天就去了学校, 他们的援助工作也特别紧张, 有很多工作都得开展，也就没再继续耽搁休息。 一天下来，许任天带着人来找杉青，说是想了解一下之前的体检情况，贺万舟身为副队也跟着，一走进来就看着杉青，眼神像是钉在他身上一样。 杉青是个把公事和私事拎得门儿清的人，不想让他们之间曾经的私人恩怨掺和到这次的援助活动中，就权当作没看见贺万舟那种眼神，把人都请进来，认真说了具体的情况。 许任天说：「我们从城里边带来了点食品，现在都发下去了。我昨晚也和村长商量了，到时候咱们租借几块老乡的地，把从城里带过来的耐受种子给种下去，给孩子们补充补充营养。」 杉青点点头：「我们医疗站也种了几块地，但是我们都不太懂，也只是瞎子过河跟老乡学习，但种出来的效果都不太好。」 「这不就巧了，」许任天笑了，「万舟就是学生物的啊，养作物他都会，让他教教。」 这让杉青有些意外，他记得贺万舟虽然是生物学的，但是主要方向还是研究试验类，平时偶尔也需要下田，但贺万舟一直都不乐意去看，所以一点也不会。 杉青诧异的眼神贺万舟尽收眼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去年刚学会的。」 杉青没有想深入探究贺万舟到底怎么学会的意思，他挺想拒绝许任天这项提议的，他不想和贺万舟有太多的接触，但身后的队友听到这儿已经开始欢迎了，他没法，只能说好。 医疗队借用的田在学校的门口不远处，他们种作物就还得经过学校，谌南挺不想下地的，之前必须得下地的时候，他都一脸苦相的。 「杉哥，我不想去学什么下地，不是浇浇水就能成的事情吗，干嘛非得去学呢。」 杉青拍拍他的肩没说什么。 学校还在上课呢，许任天接的他们，顺便带着他们逛了一下班级。 一个星期下来，班级有很大的变化，至少在杉青看来，师生分配都优化了很多，走到其中一个教室前边，里面传来特别响亮的合唱声。 杉青愣了一下，觉得这曲子特别耳熟，等走到教室窗外了，他才赫然看见贺万舟站在讲台上指挥着学生们唱歌。 许任天见杉青站住了，挑挑眉说：「听说万舟之前还是玩乐队的，就让他带音乐课了。」 杉青看着站在讲台上神情专注的贺万舟，忍不住想起了当初被贺万舟拉着去看他演唱会的事儿，记忆深处的事情真的没那么容易忘记。 许任天知道他们两个认识，杉青也就点点头说：「是玩过一阵时间。」 第104页 许任天感慨了一句：「万舟变化挺大的吧？之前我学生是他歌迷，给我看过他照片，那唱着歌时的眼神，感觉瞧不起人似的，就差没把『狂妄放纵』给刻脑门上了。」 杉青不说话，心想变化确实挺大的。至少当初那个一头银髮在舞台上肆意飞扬，对待歌迷的欢唿毫不在乎的青年，如果是在以前，根本就没法想像会站在乡村的一尺讲台上，耐心地教音乐课。 他没想到一年了，贺万舟会变化这么大，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外形到气质全变了。 但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哪怕这个人变化再大，他都觉得是装出来的，一个人能虚伪到和他相爱相恋半年好像深情款款都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可想而知得多会装。 他不知道贺万舟来支教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个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不过半年前等我带了贺万舟的时候，又感觉和那张照片上不一样，特颓废。」许任天想了想说。 杉青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许任天，贺万舟怎么可能会颓废，他根本就和这两个字不沾边。 能颓废吗，满嘴的虚情假意，分手后还一直缠着他，用了手段把他逼得来到这大山，这样的人会颓废吗？ 许任天想再说多点，但余光一下就看见贺万舟正紧张地看着他们，就笑着朝他招招手。 贺万舟连忙紧张地抬了抬手，但他没看着许任天，他眼里全都是杉青，然而他注意到杉青在和他眼神相抵的那一瞬间就迅速挪开，完全不给他一个微笑的机会。 他有些难过地垂下了头，学生见他停了下来都茫然地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他，问他老师怎么了，他摇摇头，抬头又看了杉青一眼，发现他们已经走了。 — 贺万舟教医疗队队员的时候，杉青没参与，按理说他应该在场才对，可是他不想和贺万舟共处，哪怕是工作上的事也不想，所以就藉口说自己想和孩子们谈谈学校状况，回了学校。 队员们见他状况不对，也让他先回学校，反正他们也知道在下地这一方面，杉青懂得比他们多，哪里还用再学。 他和孩子们聊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孩子们喊了他好几回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道歉，有胆大的小孩就大大咧咧地问他：「杉青叔叔，你和昨天新来的那个帅帅的老师一样喜欢发呆！」 杉青一愣，不知道他说的是谁，那小孩儿就说：「就是那个最最最最帅的音乐老师呀！今天早上你来学校之后，他一直都在看着你，赵子和他说话他都发了好几回呆！」 「一直看着我？」 「是啊，见你和许老师说话，好像还特别伤心呢！」 杉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贺万舟，但听到这么一回事，心里挺不舒服的，贺万舟这样明摆着是揪着之前过去的感情不放，他一个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这样，一想想就很让人烦躁。 他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贺万舟曾经的事情，可目前贺万舟种种幼稚的反应都摆明了不会收敛，是想让他在这里都过不好吗？ 杉青心里起了怒意，但他没在小孩儿面前表现出来，又聊了会儿，小孩儿们看见他背后来的人是，突然都眼睛亮了亮。 「是特别帅的音乐老师！」 杉青身体一僵，但很快就恢復平静，他回头去看，就看见了满头是汗的贺万舟，不仅如此，脸上还泛着红，很明显是在太阳底下晒得特别厉害。 这里虽然是山区，但太阳特别毒辣，晒一会儿就满脸通红，晒得久了如果没适应还会晒伤，这种情况放在贺万舟本来就白的脸上就特别明显。 但即使是这样，贺万舟那张帅脸一点魅力也没少，反而把周围的支教老师看得脸都直了。 贺万舟见杉青看着他，想走过去又不敢，他实在太怕杉青又摆出拒绝他的态度了，他现在终于找到了杉青，可他总觉得自己还没摆脱一年前那种彷徨痛苦的状态，他确定不了面前是真实的杉青。 「哥，我……我……」贺万舟结巴了好几声，弄得小孩儿又开始好奇地看着贺万舟和杉青，就连其他支教老师也把眼神来回往他们两人身上打转。 杉青这回是真烦了，走前几步对他说：「你不是想和我聊聊吗？」 杉青突然走过来把贺万舟吓了一大跳，他怕自己身上的汗会被嫌弃连忙后退了几步，但听到杉青说什么后，又惊喜地立刻站直了：「哥愿意和我说话了？！」 说话声太大了，杉青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嗯。」 「那哥我先去洗个澡！」贺万舟立刻往房间跑，没几下就把澡洗好了，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出去找杉青。 杉青还站在原来那位置等着他，见他头髮湿湿地跑过来，往他那儿走了几步，撩了一下他的头髮说：「你还是什么都没变，着急忙慌的。」 两人的距离突然那么近，贺万舟惊喜万分地看着杉青，之前就是这样，他有时候回来太累了洗了个澡想睡觉，杉青就会让他坐在双腿之间靠着沙发，给他吹头髮。 这样的动作让贺万舟不由自主地心生欢喜，或许杉青还爱着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但至少杉青不恨他啊。 他着急地说：「哥，我没变，我一直没变，我、我一直在找你！」 杉青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后退一步，轻蔑地看着他：「是啊，你一直没变，就连现在也是，装出一副专注看着我的样子干什么呢？」 第105页 贺万舟身体一僵，刚才满腔高兴的心也迅速坠了下去。 -------------------- 第58章 杉青本来想不注意贺万舟看过来的目光, 但他不想注意，不代表别人会看不见。他不想别人投过去好奇的眼神，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多跑到这里。 对外说好听点就是下乡援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只是知道自己被逼得在医院待不下去了, 他不想承受那些看猴子一样看戏的眼神。 相比一年前, 杉青现在面对贺万舟时已经放松很多了，他虽然心里边还是有怨愤和恼怒，但是都已经淡下去很多了, 他看着贺万舟，冷静地问他：「你不是说想和我聊聊吗, 你想和我聊什么，我给你时间, 说吧, 你装出来这种样子，是想干什么, 没玩够？」 贺万舟心里边准备了一年的话突然梗在了心口, 看着杉青冷漠的眼神，他难诉这一年来他的痛苦。 昏天黑地, 苦不堪言,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失去的痛苦, 那是活生生把一个人从心里剖走了的痛苦，他无以平復,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知道杉青听不进去，但现在再不说就可能来不及了：「哥, 一年前你突然消失后, 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我问谁谁都不愿意告诉我，我生不如死，那一年里，我想明白了，是我该死，是我把你逼走的……」 杉青突然笑了一下：「你确实挺该死的。」 杉青自认不会说什么狠话，但谁经歷了那么一遭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被玩弄了啊，他被传播了那些照片啊，那些……都是他身为人的自尊啊。 他有什么理由要忍着？现在他能平静地站在贺万舟面前，都多亏了这一年的时间，时间是淡化痛苦最好的东西，可是永远也没法抹去那些曾加在他身上的伤害。 贺万舟被噎了一下，心也跟着被倒刺扎了一下，「哥，对不起……」 杉青真挺不想和他废话的，但没法，他知道一旦参加援助，没一年半载回不去，这就意味着他还要和贺万舟配合一年。 他稍微还有点耐心，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既然都知道你该死了，为什么还跑到这里来碍我的眼，就这么想讨好我吗，还是说，你觉得你那一年里过得生不如死，是我的错？」 贺万舟着急地解释：「不是哥的错！是我，是我……」他垂下头，露出晒得通红的耳朵，「是我一直逼着你，是我的做法太幼稚，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杉青笑了：「你知道得是不是太晚了，不过贺万舟，你真的太会装模作样了，如果不是知道你真的很虚伪，我就差点又被你骗了。」 贺万舟脸色一白，眼眶红了，嗡动着嘴唇说：「哥，我真的不是装的……」 杉青看着他：「贺万舟，你就想告诉我这些没用的东西吗？一年前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我信了你两次，可是你呢？你给我的是什么，你给我的是散播那些照片，让他们看我的笑话，逼得我没法在医院立脚，只能下乡来到这里，这就是你对我的真诚？」 「哥，那些照片……」 「你想说，那些照片不是你拍的？」杉青笑了，「发件邮箱是你的，也只有你知道当时我们做过什么，你说不是你拍的？」 杉青说到这里，那段时间难忍的痛苦重新像潮水一样疯狂地席捲他，他有些喘不上气了：「真的，贺万舟，你来这儿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你别再那样看着我了，你现在的执着和深情在我看来真的特别假。」 「哥，我、我真的……我是为了你才来这里的，我找了你很久才知道你在这里的消息，我……」 「行了贺万舟，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但你既然来了，就别再做没用的事情，收起你那些虚伪的眼神，不要再看着我，如果我再听见孩子们说你看着我发呆，我不会再和你装表面功夫。」杉青懒得听那么多，直白明了告诉他。 他本来压根不想花那些时间说这些话，但贺万舟还是那么幼稚那么自我，想用以自我为是的深情去拿回什么，真是太可笑了。 贺万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什么用，他现在解释那些照片不是他干的，杉青也不会再信他，他咬了咬下唇恳求着说：「那……那我可以和哥说话吗？」 杉青扫了他一眼，贺万舟连忙说：「我知道哥不想靠近我也不想和我说话！我……我看得出来……我会和哥保持距离的，我不会再提之前的事的，我不会再让哥回想起来的，但是哥，我能重新爱你吗！」 「爱？」杉青真是觉得这个人无可救药了，「贺万舟，你配说爱吗？今天如果不是你是支教队员，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贺万舟惨白着一张脸，悲哀地垂下了头。 「得了吧贺万舟，我懒得再和你废话，我以为你变了，但你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 这儿的太阳太毒，没经歷过这种苦日子的贺万舟毫无疑问晒伤了，脖子后头耳朵后边两条胳膊，跟蛇蜕皮一样，哗啦啦蜕皮。 蜕皮也还好，就是疼，疼得他倒抽凉气，龇牙咧嘴的，一碰就难受。 他们没料到这儿的天气会这么毒辣，所以一点措施一点药都没带，就去找医疗队，贺万舟不敢去，斯哈斯哈地说：「我自己淋淋冷水就行，很快就好了。」 许任天见他那样，皱着眉头说：「光淋冷水怎么行，到时候严重了更不好处理。」 第106页 贺万舟就不愿意去：「不用了教授，我自己真能行。」 贺万舟的反应这么强烈，许任天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之前这小子一听见医疗队的要来就跟条大狗摇尾巴似的，怎么现在反倒坚决不乐意去找人了？ 许任天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不愿意去救护站了，之前不是还挺高兴去的吗？」 贺万舟当然不会说是因为不敢去，他怕杉青误以为他是故意的，更不愿意和他说话，他现在就只敢远远地看着杉青，就怕杉青突然消失。 他是真怕了，那一年里他一闭眼就是杉青，一睁眼却连杉青的影子都看不见，那种痛苦他不想再经歷一次。 但他后来才后知后觉，杉青因为他所受的痛苦要比他多很多很多。然而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杉青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谁也不愿意告诉他，他被关在房子里，面对黑漆漆的墙壁，整天只幻想杉青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那段时间他真的是疯了，像个疯子一样，如果不是他姐拦着，他可能真的会被送进疯人院里。 杉青不愿意他看过去一眼，那他就不看，他顺着杉青的意思走，他愿意俯首。 但贺万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摇摇头说：「没因为什么，就是不想麻烦救护站的队员们。」 许任天又不是白年长这么多年的，在他面前，贺万舟这小子说的谎还嫩着呢，他想起了之前贺万舟对杉青摇尾巴的态度，猜疑着问：「是不是和杉队闹矛盾了？」 贺万舟立刻急了：「没有！哥对我特别好，不会和我闹矛盾的！」 他不会让任何人说杉青的不是，哪怕是他自己也不可以，他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不管从哪些方面。 许任天见这激动的态度，也大概猜出来了一点，肯定是这两人有什么问题，他拍了拍贺万舟的肩说：「有什么误会就说清楚，杉队人挺好的，会原谅你的。」 「会原谅吗？」贺万舟眼睛垂了下去，难受劲儿就涌上来了，他轻轻嘟囔了一句，「哥不会原谅我的。」 怎么可能会原谅呢？如果真能原谅，他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现在甚至不奢求杉青会原谅他，他希望杉青能像对待别人那样对待他，他就想和杉青说说话，可是就连这，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许任天没听清，他也不知道两人的过去，但他身为支教队长，可捨不得让自己队友受什么伤，更何况贺万舟还是他副队长呢，他坚持把贺万舟带去了救护站，把人推杉青面前去。 「杉队啊，万舟他晒伤了，有没有膏药给他擦擦？」 贺万舟紧张地看着杉青，僵直了站在那儿，既想跑又渴望杉青能看他一眼。 杉青公事公办，真当没看见贺万舟眼神似的，就看了眼贺万舟的晒伤，也没和他对视，就给了他一支膏药，也没给他上药，只说：「有。」 贺万舟见杉青态度说不上平常，捧着膏药手足无措站在那儿，看得许任天直嘆气。 这孩子，怎么和在舞台上唱歌时完全不一样呢，现在在杉青面前跟个小狗似的，这么胆小，泪汪汪的都快哭了。 毕竟是自己的副队，许任天还是决定推他一下：「我还有事儿，万舟你擦好药就赶紧回来吧！杉队啊，就麻烦你帮万舟上上药了，校长找我商量事儿呢！」 说完朝贺万舟眨眨眼，让他们说清楚，跑了。 贺万舟拿着膏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喊他：「哥……」 杉青理都没理他。 贺万舟心疼得抽了一下，咬咬牙还是决定说清楚，哪怕杉青不信：「哥，当初那些照片不是我发的，我不会对你做出那种事情。」 杉青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看着贺万舟，但眼神里没有贺万舟想像中的惊喜，反而更多的是冷漠：「你想告诉我什么？」 贺万舟一愣：「哥……」 杉青皱了皱眉说：「贺万舟，你真的挺没意思，挺不会装的，撒这种谎有用吗？」 -------------------- 推个新追妻火葬场预收～ 《追妻火葬场2》（文名还没想好）： 【追妻火葬场，he】 【乖软可爱小傻子受】 季羽是个小傻子，被陆霆深捡到的时候，已经不记得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了。 季羽被捡回去，终于有了一个家，他潜意识里害怕被抛弃，费力地讨好着这个男人，努力记着关于这个男人的所有事情。 比如，陆霆深喜欢他为自己系领带，所以不论前一晚他有多累多难受，第二天早上都要迷迷煳煳醒来，为陆霆深打好领带，再给他一个早安吻。 比如，陆霆深喜欢银柳花，他就要把走了一个小时去花店买来的香槟玫瑰扔掉，换上瘦瘦条条没有绽放的银柳花。 又比如......当陆霆深最心爱的那个人——银柳被送进急诊室，急需匹配度极高的血液的时候，他就要乖乖地挽起衣袖，露出脆弱的血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被抽走。 他怕疼呀，最怕最怕疼了，针管扎进满是青紫的皮肤，疼得他想跑，陆霆深却温柔地哄他：「小羽，不怕，等银柳好了，我就带你去看冰岛的极光。」 可是，他不是想去看极光，只是想陆霆深抱着他，告诉他不用再疼了。 第107页 后来，季羽不用再疼了，因为他在一个陆霆深最喜欢的午后，给陆霆深的家里换上了绽放的银柳，就彻彻底底消失了。 - 陆霆深一直觉得季羽是个能够排遣苦恼的小傻子，因为小傻子忘记了所有，只记得怎么去讨好他。 他喜欢在入睡前搂住小傻子纤细的腰，等待着小傻子轻轻翻过身面对着他，小心翼翼地偷偷亲他一下。 他也喜欢小傻子在他晚归时，明明已经困得不成样子，靠着楼梯的栏杆不断瞌睡，却在看见他时眼睛亮着，乖乖地扑进他怀里的乖顺样子。 他喜欢小傻子单单纯纯的样子，可是他没忘记，小傻子只是他捡回来排解心情的东西，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小傻子离开后，他却心如刀绞，心脏像缺了一块什么似的呢？ 他日夜辗转，想找回那个眼里只有他的小傻子，可是等他找到的时候，却发现......小傻子记得所有人，可唯独忘了他。 第59章 贺万舟着急了：「我没有撒谎, 我怎么会对你撒谎呢哥！」 杉青笑了：「你对我说的谎还少吗？」 简单的一句话把贺万舟钉在了原地，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杉青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法反驳：「可是，哥, 这次我说的是真的, 那些照片不是我发的......」 「就算不是你发的, 那又怎么样？」杉青看着他，「肯定是和你有关的人发的吧，不然你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才和我解释, 不就代表着你知道是谁吗？」 这话说得没错，贺万舟脸色全变了, 他不仅知道是谁，还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他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行了, 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做好你在这里该做的事情。」杉青看了一眼他晒伤的地方, 「你手也没断, 晒伤的地方自己上药，上不到的地方就去找人帮忙。」 说完, 杉青就再也没看他一眼。 贺万舟心里很难过。他太了解杉青了, 杉青不是一个会看着别人受伤而无动于衷的人, 他现在烧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肯定不是一般地严重, 可是杉青当作没看见，也没帮他。 是他把杉青逼到这种地步的, 是他活该, 可他太想杉青了, 他到现在还觉得站在面前的杉青不真实，长达几个月的幽禁把他逼得精神崩溃，看任何东西都难以接受。 杉青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够清楚的了，他本以为按照贺万舟的性格会不当一回事，但他之后去了学校几次，都没有看见过贺万舟，也不知道是正好忙还是故意避着他，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觉得挺好的。 对待感情这种事情，他一向拿得起放得下，只是需要时间。他在这一年里其实已经差不多放下了，不管受到过什么伤害，时间可以治癒他的一切。 可是偏偏贺万舟这个人不肯放过他，一定要跑到他的面前，又拎着过去的事情在他面前晃，非要提醒他他曾经有多蠢多痛苦，他才那么心烦。 现在贺万舟知道避着他了，他才觉得轻松不少。 可贺万舟心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他站在废弃的教学楼三楼远远地看着杉青的背影，眼眶都红了。见杉青转过身和别人说话，他立刻蹲下来让栏杆挡住自己，就怕自己偷偷看过去的时候被发现了。 自从他来到这儿，杉青就一再地对他表现出厌恶，正眼都不愿意给他，如果他凑上去说话，杉青就会说狠话，说不想看见他。 他也很后悔，可是就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是他太想念杉青了，想走上去和杉青说话，想确认杉青就在他的面前，哪怕他明明知道杉青非常排斥他。 贺万舟等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重新悄悄把头探出栏杆，希望能再多看杉青一眼，可是看过去的时候，杉青原先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杉青已经走了。 贺万舟难受得心跟被针狠狠刺了好几回一样，一直喘不上气儿，之前晒伤的地方也在刚才不小心被蹭到了，现在火辣辣地疼，简直跟有人在扒他的皮一样。 他是真没受过这种罪，之前飙车会受点儿伤，但是保护设备也是一等一的好，基本上也就皮外伤，像现在这么疼的，还是头一回。 更何况之前就算受伤了，杉青都会着急地关心他立刻给他上药，但是现在却看都不愿意看他，他再疼都不理会他，他心里边也更难受。 他就这么靠着墙自个儿胡思乱想，突然楼梯那儿传来什么声响，他抹了一把眼角心里边立刻警惕起来，紧紧地盯着那儿。 听许任天说，这栋教学楼已经废弃很久了，平时也压根没什么人进来，现在有声响肯定不对劲。 他盯着那儿，喊了声：「谁在那儿！」 那边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贺万舟敏锐地感觉到那儿有什么东西。现在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四周光线都在慢慢变暗，所以这栋教学楼就特别阴沉，看不见什么东西，五指伸开都迷迷煳煳才能看着一点。 贺万舟其实不怕这个，但他怕是村民混进来了，听说这个村子民风不怎么好，他听许任天说之前杉青带着医疗队来这儿的时候就遇到过村民带傢伙拦人，如果有不怀好心的人藏在这儿，那杉青之后来学校出了危险怎么办？ 他慢慢走过去，一直盯着那儿看，又喊了几句也没见人出来，他也不怕，好歹也是练过傢伙的人，他的反应能力还没退步。 第108页 刚才的声音是楼梯那儿传过来的，就在贺万舟差不多走到那儿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个身影，他勐地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等他想要看清楚的时候，那个身影估计没站住，直接往楼梯下边快速倒去了。 贺万舟下意识想去抓住那个人不让他摔下去，但他犹豫了，就这么犹豫一秒的功夫，楼梯下边传来东西砸地板的声音，还扬起了一大片灰尘。 他怔了一下，听到下边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后也没立刻去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下台阶。 他打开手机用手机上边的光线去看，就看见一个小孩儿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捂着手臂。 - 杉青还没把碘伏往人手臂倒呢，小孩儿没见过碘伏，以为是往下一倒就「滋啦」一声冒泡的消毒水，就龇着一张嘴想往后躲，但没躲多少就被许任天一巴掌拍住了脑袋。 「躲什么躲，你都学会跑去摔楼梯了，差点没把手给摔断了，你还怕上药？给我好好待着别乱动！」 袁涛不乐意地捂住头，白了他一眼，「我就躲，你管得着吗？」 许任天被气得够呛，毫不犹豫直接往他脑袋上又招唿了一巴掌：「我不管你上不上药，我就管你大晚上的去废弃教学楼干什么？」 他们那边听到废弃教学楼这边传来响声的时候就立刻跑过来，结果发现袁涛躺地上满手都是血，贺万舟蹲在他旁边扶着，差点没把他们吓掉魂。 在废弃教学楼里边摔倒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里边因为没人员去打理，全是施工废弃物，钉子桩子一大把，要是钉子碰到后脑勺了，那就不是只用「受伤」两个字概括的。 他身为志愿队队长，能不着急吗？每个小孩儿的命就是他的命，他既然接了这个援助任务就得认真去做，他身为一个支教带队老师，他就得负责每一个小孩儿。 「你知不知道几年前有小孩儿也跑这儿来玩，就磕着一排钉子了下巴直接被削掉了一半，我在课上不是说过了吗，你怎么就不长记性，脑子去哪儿了？」 许任天也是着急了，现在想想都特别后怕，所以说的话也特别急，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平时真不是这样的，对学生也耐心，但今晚这事儿真的太后怕了，他没忍住吼他。 好歹是13岁的小孩子，脸面是非常重要的，其他危不危险安不安全什么都听不进去，所以袁涛又白了他一眼，指着贺万舟说：「他不也去了吗，你怎么不说他？」 贺万舟被突然指着，身体一僵，下意识去看杉青。 但话刚说完袁涛就又被许任天一巴掌过去：「你和一大人比什么比，你才多少岁，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吗，你要有，你能被吓得摔楼梯下边受伤吗，你能手臂上插一钉子吗？」 救护站里毕竟还有其他人在，袁涛这么大的小孩儿好面子，立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杉青和袁涛相处过几回，知道他的性格吃软不吃硬，连忙打了个圆场：「许队，他家长那边还要麻烦要你帮忙联繫一下，我先给他伤口处理好。」 听到要联繫家长，袁涛立刻又不乐意了，着急要站起来：「找家长干嘛？别找我奶奶，她又看不见来这儿的路，甭找她，骂我不就行了吗！」 杉青想拦着他但没来得及，果然袁涛头上又被招唿了一下，许任天骂他：「你还担心你奶奶来？你去那儿的时候怎么不担心？」 许任天也没管袁涛再说什么，自顾自地走外头打电话去了，袁涛脸色全黑了，也就是个孩子，见着有什么事情拦不住，立刻就慌也急了。 杉青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还好只是被钉子划破，没扎进去，给他打支破伤风就行，正好志愿队来这儿的时候带了医疗物资进来。 袁涛本来不愿意配合，但杉青笑了笑对他说：「别着急，许老师不会告诉你奶奶这件事情的，他就是太着急了，怕你出事儿。」 袁涛不信：「他都出去了。」 「他是想找人联繫你奶奶，跟她说一声你在老师身边，不让她担心，你平时这个点不是该回到家了吗，告诉你奶奶一声，免得你奶奶担心。」 袁涛不吭声了，脸色虽然还是不信的样子，但是态度明显配合了很多。 处理完伤口后，许任天亲自把人送回家，等人走后，杉青也准备收拾东西，但还没动一下，就被贺万舟抓住了手臂：「哥。」 刚才事儿急，杉青一直没留意到贺万舟，现在他转身一看，才看到贺万舟脸上灰濛濛的全是尘，估计是刚才袁涛摔跤的时候扑在脸上的。 「哥，你别误会，是他自己摔下去的。」贺万舟主动解释说，他们来的时候他就在袁涛旁边，他特别怕被杉青误会了。 他在杉青心里边本来就已经是十恶不煞的人了，他就怕杉青因为这事儿更加不想理他。 杉青本来就没往心里去，他也没把贺万舟和袁涛为什么一起出现在那儿往深处想，估计贺万舟是去那儿检查有没有学生，袁涛又刚好去了那儿，毕竟贺万舟现在的身份是支教老师，但贺万舟这么一解释，反倒有点儿欲盖弥彰了。 杉青看他一眼没说话，其实也是不知道要问什么，他都不清楚贺万舟主动和他解释这个到底是干什么，他也没觉得是贺万舟推的袁涛。 他虽然知道贺万舟对感情的态度不真诚，性格也恶劣幼稚，但真不至于对小孩儿做出这种事，当初贺万舟对晓旻就挺好的。 第109页 但是这种表现在贺万舟看来，就是杉青在怪他在讨厌他，他立刻就慌张了，解释说：「我只是......他摔下去的时候没及时拉住他，我......我只是犹豫了......」 杉青一怔：「你要拉他的时候犹豫了？」 贺万舟一僵：「哥，不是那样的，你、你听我说......」 杉青这回是真有点儿生气了：「贺万舟，你身为一个支教老师，面对学生的安危时竟然犹豫了？」 贺万舟说着，也急了：「我来这儿是找你的，我为什么非得去拉他救他，除了你，其他人我根本就不想碰！」 「贺万舟，我不管你为什么来这儿，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你既然来了，你就得负起责任，你就得作为一个支教老师好好对这里的学生！」杉青有了怒意。 贺万舟却不认同：「是他自己去那儿的，是他自己摔伤的，为什么要扯到这个身上，难道我没有好好在讲台上边教他们吗？是，我是一个支教老师，但哥，你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那是他自己的错，不是我拉不拉他的错！」 他贺万舟锦衣玉食，为了找杉青来到这个大山里边，踩着泥巴路对着一群脏小孩儿，已经是他还算能容忍的，因为他终于找到了杉青，杉青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很高兴。 但是，除此之外，他不把其他事儿真的放在心上，支教只是他去找杉青的一个途径，而不是一个责任，他能有什么责任，为什么挂了个「支教老师」的名头，就非得抛弃自个儿去承担什么责任？ 杉青简直气坏了：「你还是没变，贺万舟，你还是那么自私那么没有责任，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责任』两个字，你把什么事情都当作是游戏，根本不会认真对待。」 贺万舟一着急，就拦不住嘴：「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你不也是为了躲我躲那件事，才来这儿的吗！」 杉青一愣。 -------------------- 第60章 贺万舟也愣住了, 他刚才真的太着急了，这么被杉青教训，他真的不管不顾了，但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错, 他就是为了来找杉青的, 又不是真为了支教来的, 为什么要把来这儿的人说得那么高尚，不都是有自己的私利吗？ 心里边是这么想的，但贺万舟看见杉青的脸色不对劲了, 总觉得自己是说错话了，他想解释：「哥, 是我太着急了说错话了，但我来这儿真的只是为了找你的, 我找了你一年, 你不能非得让我担起什么责任。」 杉青抬眼看他，脸色有些惨白, 他摇摇头, 没说什么。 贺万舟知道自己真的说错话了，连忙抓住杉青的手臂, 「哥, 你别这样, 你骂我打我都行，你不要总是不说话。」 「你说得对, 」杉青说，「我没什么资格说你, 我确实是为了躲你才来这里的, 我不是一开始就决定下乡的, 因为我不想见你，因为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让我在医院无地自容。」 贺万舟一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自掘坟墓，杉青来这儿是他的错，他干嘛还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他确实一点长进都没有，因为他总是把自己往沟里带，哪壶不提开哪壶。 贺万舟解释：「哥，你别理我那些话，是我胡说的，哥你之前不是一直想下乡吗，你是在坚定自己当初的目标啊！」 杉青抬起头看着他，没想到贺万舟还记得之前自己说的话，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什么坚定自己的目标，我可做不到骗自己，贺万舟，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确实管不着你，不应该把这个责任放你肩膀上，是我想错了。 我连我自己都做不到心无旁骛来下乡，做不到真的把心放在这里，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呢？」 贺万舟这回真着急了，握着他手臂的力气更大了，他觉得杉青是在自暴自弃，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哥！」 「你别碰我！」杉青大声吼他。 随着杉青发泄般的大声呵斥，救护站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江由逆着光站在门口，错愕地看着两个人，当他看见贺万舟抓着杉青的手臂，而杉青的脸色特别不好的时候，立刻走过来分开了两个人把杉青护在身后。 江由依靠职业的直觉警惕地看着贺万舟：「你想干什么？」 贺万舟刚因为杉青大声吼他而怔住，猝不及防就眼睁睁看着杉青被护在另一个男人身后，立刻眼神都沉了下来，他紧紧盯着江由：「我和哥之间的事情，关你屁事？」 江由没让开，「你动手了就不行。」 贺万舟还想把人拉过来：「哥都没说什么，你站他面前算屁！」 「贺万舟，」杉青突然出声，声音特别疲倦，听起来特别让人心揪，「别闹了，你走吧，我和你真的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贺万舟不依不饶：「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你不是曾经爱过我吗，你爱我，现在肯定还没彻底放下，你不能因为江由就对我这样。」 他其实没想过要这么步步紧逼，如果不是江由突然出现插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贺万舟真的可能只会躲在后边偷偷看着杉青，因为他知道那一年他过得有多狼狈，他不想再经歷一次找不到杉青的滋味。 可是偏偏这个警察也在这儿！ 贺万舟狠狠地瞪着江由，把一切过错都怪在这个该死的警察身上，他贺万舟明明都做出退让了，都做到态度有改变了，为什么还非得这么对他！ 第110页 杉青苦笑了一下：「是，贺万舟，我确实曾经爱过你，当时我真的很爱你，喜欢你的一切。可是我现在不爱了，不要把我说得这么贱，你玩我我还上赶着要去爱你，我没把对你的感情当成唯一，分手后我就已经放下了。」 「可是哥，那你为什么还总是对我生气，如果真的放下了，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对我！」 在贺万舟看来，如果真的放下了，杉青会完全不理他，把他当成空气，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可是现在呢，杉青会对他生气，会吼他会凶他，那是不是就是没完全放下？ 「你错了贺万舟，」杉青说，「我是人，就会高兴会生气，你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就会恼火，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留念，你不要太自恋，觉得我还对你念念不忘，我之所以对你生气，是因为你对我做过的破烂事，我记得一辈子。我放下的是对你的感情，不是你做的那些噁心事。」 - 救护站里边的人都察觉到杉青状态差了很多，好几回谌南喊他，他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虽然说工作上没出什么岔子，但还是让谌南特别担心。 刚好谌南又知道江由之前和杉青交好，就偷偷去问江由：「江哥，你知道杉哥怎么了吗，他好像心情特别不好。」 江由没有把别人私事大肆宣扬的习惯，就绕开了话题：「我也不清楚。今天的地浇水了吗？」 警局那边也参与了种地，还是和医疗队一起的，哪些人负责哪部分都特别明晰，这个星期就轮到医疗队给地浇水了。 最近天特别热，田也特别干旱，不浇水地里边的植物该枯死了。 「我今天给忘了！」谌南注意力挺差的，被这么一打岔，连忙跑去提桶洒水。 江由笑看着他，转头去看杉青，「杉大夫，袁涛来找你。」 杉青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就看见袁涛从江由身后探出个脑袋，黑熘熘的大眼睛躲躲闪闪的，黝黑的脸上好像还红了。 「刚才进门的时候看见这孩子躲门口不肯进来，就顺带给你带进来了。」江由说，他也没提那天的事儿，他从来不会主动去探索杉青的私事。 袁涛还在扭捏，被江由一提醒后不好意思地看了杉青一眼，才从背后提出个篮子来，里边装着还带着泥巴的红薯，他把篮子往杉青面前一放：「这个给你。」 杉青知道这个小孩儿性格拧巴，表面挺拽的但是心里边特别干净，见到小孩儿这个扭捏的样子，心情好了一点，他问：「给我？」 袁涛转过脸去，不好意思地说：「我奶奶说你给我上了药，我要感谢你。」 「你奶奶知道了？」 袁涛的脸一滞：「嗯，知道了。」 「许老师告诉她了？」 「才没有，许老师没和我奶奶说，把我送家门口就走了。」袁涛为许老师争辩，「是我奶奶喊我起床的时候摸到我脸上的伤口了，问我怎么来的，我实话实说了。」 杉青就笑，「屁股挨揍了？」 他知道袁涛的奶奶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揍袁涛一个准，袁涛之前因为自己上山采东西，给奶奶用拐杖打得嗷嗷哭，整座山都迴荡着他悽惨的哭声。 袁涛又不自在了：「也......也没揍多狠吧，我知道我奶奶是担心我才揍我的。」 杉青也笑了，把前几天江由带过来的瓜切一半给他，让他带回去和奶奶一起吃。袁涛不愿意，死活不带走，说是带回去肯定要被奶奶揍的，他奶奶就心疼来这儿援助的队员。 后来还是杉青无可奈何，又切小了一点，袁涛才勉为其难给带回去了，只不过离开前还帮着谌南一起浇了水，还一声不吭把院子里边的柴给噼了，其他队员拦都拦不住。 等袁涛走后，杉青才又笑着对江由说：「袁涛挺乖的，就是性格比较犟，自从他8岁时爸妈务工时去世后就一直都是这种性格了，说是这样能保护自己的奶奶。」 「和他聊过？」 「嗯，刚来那会儿会经常去学校，孩子们当时对我们都挺好奇的，一直围过来，就袁涛没过来，我见他一直在角落里边站着看着我们，我就过去找他了。」 当时袁涛那眼神特别充满敌意，就好像他们是闯进村子里边的敌人一样，那种眼神他刚开始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在村民身上看到过，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是在山区，突然来一群陌生人他们警惕也正常。 「聊着聊着袁涛就愿意和我们说话了，也经常和我们说村里边和学校里边的情况。」杉青笑着说，「就是嘴巴比较犟，心还是好的。」 江由见杉青笑得开心，也不由得笑了，过了会儿，杉青垂下了眼睛，苦笑着说：「我其实挺喜欢他们的，我也不后悔来这里，但是贺万舟说得没错，我来下乡的目的很自私，不是为了援助他们，是为了我自己。」 江由没说话，知道现在说什么话都没多大作用，他了解杉青，安慰的话没用，杉青更需要一个人自我冷静和排解，等想通了，就什么都好了。 江由说：「抱歉，杉大夫，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没关系，听到了也没什么，我信你不会乱说出去，」杉青没抬头，「我是个特别自私的人，结果大家都把我当特别好的人来看，不管是谌南还是袁涛奶奶，都觉得我是一心想援助村子，我哪里是。」 第111页 「杉大夫，是不是好人不是由一个人的目的去评判的。」 杉青摇摇头：「这些道理我都懂，虽然是这么说，但我只为了自己考虑，当初如果不是为了躲那件事情，我也不会来这儿，我也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 下乡援助，是个说出来多高尚的事，不管是支教还是医疗援助，都得彻头彻尾为了当地着想，不然来这儿干什么，不就是想着为村民们付出吗。 可杉青来这儿的目的不是为了援助，是为了躲避贺万舟的纠缠，也是为了逃避当初医院里边的异样眼光，过了一年后继续留在这里，目的仍然是这样，他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没有别人说得这么伟大。 「我和贺万舟一样，是自私的人，我确实没有资格说他。贺万舟说得没错。」 江由沉默了半晌，才说：「可是杉大夫，你有因为一开始的躲避，而懈怠在这里的工作吗？」 杉青愣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说：「没有。」 「那你有讨厌这里的人吗？」 「没有。」杉青说，「我很喜欢他们。」 江由认真地说：「杉大夫，一开始的目的不重要。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来到这儿，认真去做，努力去做就行了。而杉大夫你完完全全做到了，村民们也都特别喜欢你，你没有任何失职的地方。」 杉青看着江由，张了张唇，说不出一句话。 「杉大夫，」江由对他说，「你做得很好，不管是医疗队还是咱们警务队，都特别尊重你，你是真的很为村民们着想。」 杉青怔愣地看着他，眼睛有些酸涩。 江由看见杉青难受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想给杉青一个安慰的拥抱，刚走前一两步，却听见门口「哐啷」一声巨响，江由瞬间动作一僵，最终还是没有抱过去。 杉青也愣了一会儿，和江由对视一眼，立刻跑出去看，就看见袁涛站在那儿撑着膝盖大喘气，着急地指着不远处冒着车尾气越跑越远的拖拉机说：「贺、贺老师开着门口的拖拉机跑了！那辆车是坏的！」 - 贺万舟赤红着眼睛开着「哐哐」直响的拖拉机，突然觉得眼睛里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用手背一抹，湿乎乎的。 贺万舟一甩手没理，咬牙切齿地开着拖拉机继续跑，他其实不会开这玩意儿，但好歹是骑过机车的，开这个东西也能上手。 贺万舟一红眼，眼泪哗啦啦直掉，一掉就被风吹得往后跑，他大声怒吼：「该死的江由！为什么要和哥说那些，为什么非得装出一副特别了解哥的样子！能理解哥的人是我！」 他想了一早上，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说得太过分，下定决心要来和杉青道歉，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江由和杉青说那些话，他往里边一看，还看到江由要去抱杉青！ 他恨得牙痒痒，真他妈想冲过去狠狠揍这个江由一顿，但是他一看见杉青红掉的眼眶就遭不住了，他明白过来杉青是完全信了江由的鬼话，而且是特别信任！ 贺万舟眼泪直掉，一直到看不清路，他心里边又气又委屈，他恨自己没有江由那副伶牙俐齿，也恨自己装不出江由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他恨不得钻回到那天晚上抽自己两个耳光子，为什么这张嘴就这么不会说话！ 他想说的是，他希望杉青不要这么累，不要老是用责任感去束缚住自己，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可是他说的又是什么！ 他说杉青和他一样！说杉青在逃避！ 这张嘴真他妈该死！ 贺万舟一铆劲儿，眼泪就更加哗啦啦掉个不停，人一哭力气就大，他哐哐去拧车把手想要加速，一「突突」直响的破拖拉机都给他开出一副飙车的气势来。 他仰天哭嚎：「哥，是我爱你，是我他妈爱你！」 结果还没喊出多少劲儿，他就觉得屁股被坐垫撞得飞了起来，人也连带着飞了出去！ -------------------- 第61章 静谧的幽黑的夜空下, 贺万舟仰头望天躺在已经报废冒烟儿的拖拉机上，满脸的眼泪涕泗横流，他稍微动一下，腿肚子那儿就抽疼, 算是走不了路了, 一摸还湿湿的, 也没个灯火看到底是血还是水。 他估计是血，不然腿肚子那儿也不会发凉发疼，他还是第一次躺在山沟沟里, 狼狈地受着伤，孤立无援。 但贺万舟心里比腿肚子还疼, 跟刀子尖儿在心脏那里使劲绞似的，抽疼抽疼的, 他一想到江由差点把杉青抱住了, 他就难受痛恨。 什么时候江由已经成了杉青身边重要的一员，能说出那么冠冕堂皇, 看上去就好像......好像只有他了解杉青一样, 可是明明是他想了杉青一年，明明是他执着了杉青那么久啊, 为什么那个人轻而易举地就能获得杉青的信任？ 刚才他在门外听了那么久, 本来以为那个警察这么多事的时候, 杉青会像和他说话一样那么不耐烦，可是杉青却认真地听着, 态度温和语气温柔，和在他面前完全不同。 是那个警察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让杉青就能这么耐心地听进去他的话？不对...... 贺万舟痛苦地回忆, 不单单是对那个警察, 杉青对所有人都那么有耐心，不管是对许任天还是对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杉青脸上永远都是笑着的，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杉青才正眼都不愿意瞧他一眼。 第112页 是他错了吗？是他不该说那些话，是他真的不该不拉住哪个小孩儿？ 贺万舟痛苦地抹了一把脸，满脸湿乎乎的，他突然想起了杉青的话。 多绝情啊，说不爱他就不爱他，还说他没有责任心，很自私，他承认他自己是自私，可是杉青当初不就是爱他这样吗？他从贺绍尊的手底下冒死逃出来，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杉青的消息，求贺婉媛让他过来，不就是为了......找到杉青吗？ 但是，杉青当初爱的，真的是这样的他吗？他找到这儿来，真的对了吗？但他一开始不是也远远地躲着了吗，为什么杉青还是不愿意接受他？ 贺万舟心里特别郁闷矛盾，但是耳边突然传来的乌鸦叫声让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他才回过神来现在这个时候好像不是想这个的好时机。 他抹了把眼泪环顾了下四周，才发现他刚才眼睛煳了一脸乱开车，也不知道是把拖拉机开到了哪儿，现在是连人带车被摔进了一个大坑里，这大坑还目测七八米深，他平时跳都难跳出去，更何况现在腿肚子估计血煳煳骨头也没个好样子，哪儿能跳？ 「有人吗！」他稍微喊了声，回应他的除了自个儿的喊声，就是阴了吧唧的乌鸦嚎声，他顿时嚎声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贺万舟躺在敞篷的拖拉机上，真的觉得今天的命该丢在这座破山里边了。 他惜命，但是想不到一点儿好办法，突然一滴水滴在他的脸上，他一摸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哗啦」地一声他就被整片雨幕给遮住了。 - 下雨了，而且已经形成了一道雨的屏障，一点也没有停的趋势，这对于救援队寻找贺万舟不是一件好事。 许任天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咬咬牙说：「这村子每年都会有下雨的时候被山体滑坡给埋掉的村民，这雨看着下得越来越大了，得赶紧找！」 谁都知道得赶紧找，问题是全村人都出动了，但就是找不着人，连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围着村子找肯定不行，贺万舟跑出去有他话重的一半责任，如果贺万舟出事儿了，他肯定也不会原谅自己，他用手电筒晃了晃许任天，大声说：「我去山里边找，他开了拖拉机往这边沖，肯定跑进山了！」 雨太大声了，等声音传过去的时候，杉青已经进山里边了，他没带任何人去，就怕跟着的人也一起出了危险，许任天大声吼他：「杉青，不许去，那边是山，你知不知道会有山体滑坡！」 杉青听到了，回过头来，表情像哭，脸上流着的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许哥，我必须去，贺万舟是因为我的话才冲出去的......」 他没想要这样，他只是想贺万舟放过他，这样对各自两个人都好，但他没想到贺万舟会突然开着拖拉机往外沖，他想可能是贺万舟又误会他和江由了。 他再怎么讨厌贺万舟，他都不会把贺万舟的命放一边，他是个医生，他不把一条命开玩笑。他......应该负起责任。 许任天忍不住了：「那你也不准一个人去！我和你一块去！」 杉青顿了一点，艰难地点头，突然他的手被抓住了，他转头去看，就听见江由对他说：「我也去，我经常在山里巡逻，知道这里的地形，会更快。」 杉青眼睛一酸，点点头。 还好山这边没有出现山体滑坡的迹象，他们赶紧找到人就行。许任天又带了一个小分队的人过来，十几个人分头行动，一边喊贺万舟的名字一边用手电筒照。 杉青一边找一边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贺万舟会没事。他在这份职业中已经面对太多死亡了，陌生的人，熟悉的人，一张张充满生命力的面孔日渐消瘦，最后失去生命，枯萎凋零。 他爱过贺万舟，也恨过贺万舟，但他不想看见贺万舟在这里出事，在生命面前，感情的分分合合永远都是小事。他想贺万舟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江由回过头，看见他悲伤焦急的表情后顿了顿，用手电筒暗示他，杉青抬起头，就看见江由用手电筒的光往一边照。 「我去那边看看。」 - 贺万舟挣扎着扶着墙勉强站起来，眼看着坑里的水快被淹到大腿根了，就哭得更凶了，稀里哗啦地比暴雨还厉害。 他就要死在这儿了，他就要见不到杉青了，他就要见不到他姐了，他突然特别反省自己特幼稚，没事儿干嘛给自己找罪受，干嘛跑来这个山区受苦，跑来了也可以把杉青带走啊，又干嘛开这破拖拉机。 反正怨天怨地，他更怨江由，要不是这个江由，杉青能跑这儿来吗！他又能被贺绍尊关黑屋子里幽禁半年吗！他又能追到这儿来吗！就是江由的错！ 「贺万舟！」 突然雨声里边夹杂着喊声，贺万舟一个激灵，也不怨了，大声回应：「我在这里！他妈的在坑里！」 还没等到那人回復呢，他一抬头一道刺眼的光就往他眼睛里边照，他适应了会儿看见来的人后立刻脸色一变。 坑上边站着杉青和江由，头抵头往下看着他。 「贺万舟！」杉青喊他。 贺万舟就不理人，这会儿救他的人来了，他又没那么急了，撇了嘴不愿意回声儿，杉青和江由同时出现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要气他不乐意他上来吗！ 第113页 贺万舟不出声了，上边两个人怎么喊他的他都听不进去，完全被这两人又一次站在一起的场面也嫉妒红了眼睛。 他承认自己幼稚，嫉妒心强，他就是看不得杉青和江由站在一起的画面，拉他上去看杉青信任江由，还不如就让他死在这儿呢！ 他也不听两个人对他喊了什么，就眼睁睁看着这水淹到他腰部，他真觉得自己有点儿「宁死不屈」的劲头。 他还在那儿闹脾气呢，就感觉有影子一下笼罩住了他，他抬头一瞧，江由正攥着绳子往下呢，都快到他跟前了。 贺万舟刚要大声吼他，江由就先出声了：「你别别扭了，你要是再别扭，我就走了，等人哄也得看时机。这坑就快被淹了，你想留在这里？」 话说得特别直白，贺万舟的脸挂不住了，这不明摆着嫌他幼稚吗，被情敌训斥他能舒服吗？他好歹也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他能被这么说吗？ 贺万舟还想反驳，就又听到江由指挥他：抓住绳子，我带你上去。」 — 贺万舟伤到了筋络，估计是掉下来的时候被拖拉机的铁皮给划伤了，但是骨头没什么事情，缝好后在床上躺着静养几天就行。 杉青是这儿熟悉缝针的人，医疗队的其他人都还不是特别熟练，就由他亲自动手，他看着贺万舟疼得龇牙咧嘴的，心里下意识疼了一会儿，但还是特别冷漠地给人缝好，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贺万舟委屈地看着他，虽然伤口周围打了麻药，但他嘴巴一点也停不了：「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杉青没理他，看都没看他一眼。 「哥，对不起……我不该冲动出去的，谁让你和江由挨得那么近，就只把江由的话听进去，对我就那样……」 杉青头都没抬：「我和他一直能好好交流，是你尽说幼稚的话做幼稚的事，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这句话就相当于杉青把自己和江由划到一边，而把贺万舟划到了另一边，贺万舟也不是笨的，一下就听出来了。 他想赌气抽回腿，但麻药让他动不了，他只能委屈地说：「哥，我其实没你说得那么幼稚，那一……年后，我有在慢慢改变的。」 比如刚来到这儿的时候，他不会那么逼着杉青，他只敢远远地看着杉青，就怕杉青又在他面前消失，其实他有改变的啊，只是看起来好像成效并不大。 一到杉青面前，他就好像失了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自己嫉妒的心理。他想，明明是他爱着杉青，为什么就比不过江由呢？ 「你变了吗？」杉青问他，自己又摇摇头，「一年前的贺万舟可能会因为嫉妒开着机车横冲直撞，一年后的贺万舟也会因为嫉妒开着拖拉机跑进山里，差点死在那里。」 贺万舟一愣，说不出话来了。 「你没有变，你只是觉得你变了。」 「我和江由没什么，我们只是能说得上话、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是你想多了。」杉青知道他在介意什么。 贺万舟却说：「那为什么他和你援助的地方在同一个村子，中国这么大，就这么巧吗？」 杉青笑了：「你都知道我在这儿了，以你的性格，会不去调查江由为什么在这里吗？」 这句话把贺万舟说得一闭嘴，没再吭声，他只听到杉青继续说：「贺万舟，有些事情你明明知道事实是什么，可是就是不愿意去承认，也不愿意去往正确的方向想，你能说你改变了吗？」 「可是……哥，你之前说我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现在我有在想你啊，为什么就非得说我还是这么自私呢……」 「万舟。」杉青喊他。 万舟。 万舟！ 贺万舟一抬头，眼泪差点没飞出去，他错愕地看着杉青，难以置信杉青竟然会这么温柔地喊他的名字，这是他在幽禁室里边想了半年的事情啊。 「万舟，我还是好好和你说清楚吧。」杉青对他说，「我和你不合适，我确实爱过你，但我当时爱你的时候也知道，我和你不合适，所以我想和你慢慢磨合。」 两个性格不同，行为观点完全不同的人，真的很难一直走下去，当时杉青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确实很爱贺万舟，希望能慢慢地去和贺万舟好好相处，一起走下去。 「但是从你第一次骗我的时候，我和你的感情就註定走不下去了。你还太年轻太不把感情当成一回事，你更适合和你一样张扬的人。我和你真的已经没法走下去了，我和你一直都是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杉青对他说。 贺万舟僵在了原地，一点话都说不出。 「我只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我希望能和喜欢的人过平淡又幸福的日子，这些你不能给到我。和你交往的时候，你确实给了我很多我曾没有过的东西，当时我也确实很喜欢，但是……也仅仅是喜欢而已，不代表就适合我。」 杉青看着他，知道自己说得已经够明白了：「万舟，你心里清楚的，我和你不合适的，对吗？只是你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甘心接受，因为……我相对于你身边的人，不太一样对吗？」 「我想要的，是一个能给我包容，能和我一起往前走，能够成熟处理事情的爱人，而不是肆意张扬、不管不顾的青春少年。」 「万舟，真的……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吧，我们不合适。」 第114页 -------------------- 第62章 贺万舟从来嚣张放肆, 没觉得自己做错过任何事，或者说，他是知道的，只是懒得去想, 想了有什么用, 反正贺婉媛会帮他兜底, 他又用不着承担责任。 小时候还好，亲妈在看见他做错事后，会狠狠地揍他, 一点都不带心软的。可是亲妈死后，他就跟一只没人管教的小野马, 在规矩的世界里横冲直撞。 起初他幼稚地觉得用这样的方式可以喊醒亲妈，但随着年龄的增长, 他越来越记不住亲妈的样子了, 慢慢地他也忘记了这个目的，只是单纯恶劣, 单纯肆意。 心情好了挑挑手指就让男男女女过来, 一不爽了挥挥手又让男男女女滚蛋。不过他心里清清楚楚，男男女女围绕在他身边图什么, 不就是看在他是贺家少爷上, 图他的钱和贺家吗, 不然还图他的感情？ 所以他第一眼看见杉青的时候，也没真把这个人放在心上。有时候吧, 舔吧人的玩具玩多了挺没意思的，就爱听别人骂骂他, 对他摆摆脸色。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陷进去的,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整颗心里已经全是杉青这个人了，一想到这个人，他的心里边就说不上来的满腔幸福滋味。 可是他特别不想承认，爱玩的贺家少爷沦陷在一个比他大8岁的男人手上，说出去不是笑话吗？所以他就是不乐意和孙尚城他们说自个儿的心里话，满嘴违心的谎话。 结果，等他反应过来这样不行的时候，杉青已经走了，不吭一声不知道去哪儿了。 杉青消失的那一天，他才从贺绍尊那里知道，贺绍尊把他和杉青接吻的照片发给了医院里边的所有人，包括很多很多更加私密的照片。 他不知道贺绍尊是怎么拍到这些照片的，他只知道，他要发疯了，他冲动地把贺绍尊摁在地上狂揍，却被赶进来的保镖反摁在地上，扔进了几步就能走完的小屋子里。 他想给杉青打电话解释，可是杉青一直不接电话，等他还想打的时候，那些该死的保镖已经把电话抢了过去，连同他的一颗心砸个粉碎。 贺绍尊让他低头，让他娶什么女人，他不愿意。贺绍尊虽然平时给他面子，但是在这种事情上永远是主位，只要他说一句不愿意，贺绍尊就命令保镖打断他一颗牙齿，等牙齿打完了他还是不愿意，就卸了他的手。 如果全部卸完了还是不愿意怎么办，那就让医生过来治，治好半死不活的他，继续卸。 痛苦循环往復，可是他始终不愿意松口，始终要去找杉青。 屋子里断了电，没有任何光，每次他因为不配合而被打得差点断了气的时候，医生就会点着一支蜡烛，在保镖的监视下给他注射营养液给他治疗。 然而这些□□上的痛苦都不是最重要的。后来贺绍尊见这样打没用，他又不可能把这个大儿子打死，他就换了种方式。 贺万舟不用再挨揍了，可是等待他的是看不见长度的黑暗，他被扔到一个更狭窄的屋子，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声音，有的只有他自己。 他挺庆幸终于不用挨揍了，后来他却发现，这种空洞的日子更折磨人，不如让他挨一百顿揍。 他不知道时间，不知道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他说一句话没有任何人回应，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排解无聊，除非掰掰手指数123，世界上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或者说他是被孤立出去的。 一个人，哪怕是再讨厌社交的人，都必须处在世界之中，感受世界的热闹，感觉世界的噁心，可是贺万舟在那间特别特别小的屋子里，他看不见世界，他被孤立排挤出去了。他不得不觉得贺绍尊真噁心，想用这种该死的方式让他屈服。 一开始他闲得无聊就睡觉，反正不用挨揍，等贺绍尊觉得这样的事情无聊了，放他出去了，他就出去找杉青。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觉得很痛苦。 他开始捶墙，开始砸床，开始破口大骂，可是没人理他。 他想......这样坚持真的有必要吗，他为什么不可以现在答应娶了那个女人，等找回杉青之后就立刻离婚？为什么非得用这种糟糕的方式去让自己受苦？ 可是勐然回过神来之后，他狠狠地把自己的头砸在墙上，痛骂自己真他妈不是个男人。 他开始慢慢出现了幻觉，看见他亲妈带着小时候的他出去逛街，他觉得女人太烦了，直接甩开手跑了，结果那是他和他妈最后一次逛街。 他看见杉青走到他面前，轻轻抱着泪流满面临近奔溃的他，告诉他：「万舟，坚持下去。」 是啊，坚持下去，他能坚持下去吗，他好想念杉青，想念他在早上刚起床的时候，迷迷煳煳地钻进他的怀里，和他说一句「早安」。 他抱住被他撕破的被子，想念杉青的温度，他疯狂地想念着杉青，没想一次，想要出去的念头就更强，相应地，心里却能够平静下来。 他靠想念杉青熬过了那段时间，回回想一头撞死或者想妥协的时候，他都会疯狂吼叫杉青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让杉青过来，看一看他。 可是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不是因为爱着杉青才把杉青当成一种寄託，他只是找一个人，能陪在他心里，和他一起熬过那段昏天黑地没有人性的日子。 后来贺绍尊终于看他昏死在床上，才放他出去。他终于出来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115页 那段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的日子摧毁了他的一切，被放出来后他都没办法和任何一个人正常交流，但他只记得「杉青」。 杉青杉青，他是爱杉青吗，肯定是爱杉青吧，不然为什么他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心心念念着这个名字？ 「杉青」是他治疗时唯一的念想，谁靠近他都没有任何用，他只想看见「杉青」。 可是「杉青」是谁，他长什么样，喜欢干什么，说话时表情是怎么样的，他全忘了。他现在不是个人，他记得又有什么用？ 杉青...... 「杉青」爱他吗，如果爱他，那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愿意来看他？ 贺万舟治疗的时间长达两个月，每天嘴里只嘟囔着「杉青」这个名字，可是医生问他这个人是谁，他又说不出来了，只笑，笑得一片空白。 贺绍尊见他那个鬼样子，别说继承家业了，正不正常都不一定，转头说要把他送去疯人院，贺婉媛不愿意，第一次拼了命反抗她爸，说再给贺万舟一点时间。 给贺万舟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贺婉媛没有办法，把杉青的照片拿给他看，一点一点帮他回忆起和杉青的点点滴滴，去飙车的时候，去演唱会的时候，去餐厅的时候。 贺万舟不记得了，连他姐都不记得了，他就痴痴地看着杉青的照片，什么话也不说。贺婉媛知道贺万舟真的傻了，可是她不想放弃，她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她不想妈妈在天之灵放心不下。 她每天和贺万舟说话，也试图去找杉青，希望他能帮帮自己的弟弟。可是当贺万舟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却下意识地说：「不要去找哥。」 她以为贺万舟终于清醒了，可是她看到贺万舟又重新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不过是贺万舟刻在记忆里的一句话。 不要去找他，不要让他看见我最难堪的样子，不要让他厌恶我。 贺万舟看着杉青照片的时候，会问：「我很爱他吗，为什么会和他去这么多地方？」 贺婉媛说不出话，她说不了谎，她知道弟弟的德性，对杉青可能有一点好奇，但谈不上爱，但是贺万舟已经自顾自地回答了：「我很爱他吧，等我好了，我要去找他。」 贺婉媛没当一回事，可她隔天再来看贺万舟的时候，却发现她这个没用的弟弟正坐在病床上抚摸着杉青的照片，说：「姐，我想他。」 贺万舟病好后去了杉青在的医院，想打听杉青的消息，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杉青在哪里，就连陈晓春都不愿意说，让他别耍什么坏水，他已经把杉青害得够难受的了。 清醒之后，贺万舟过得浑浑噩噩，甚至比疯傻的时候更痛苦。他清晰地记得他是怎么伤害的杉青，也清晰地记得杉青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宁愿回到痴傻的时候，那样他就可以忘掉这些。 贺婉媛见他痛苦，让他振作起来，杉青不喜欢这种幼稚的人。他才醒悟过来，是啊，杉青不喜欢幼稚的人，那他就成熟一点不就行了吗。 他勉强振作，放下飙车，也放下演唱会，回到t大，认认真真去做好想像中杉青喜欢的东西，去想像杉青喜欢的沉稳的人，慢慢地去学。 半年过去，他终于打听到了杉青下乡的地方，他马不停蹄报了名，不顾贺绍尊的破口大骂，踏上了去乡下的车。他想，当初杉青绝望的时候，肯定也是以这种心情离开的吧。 他终于在那个破烂的村子里见到了杉青，可是他已经不敢走上去了，他害怕杉青又表现出拒绝他的一面，不愿意和他说任何话，所以他克制克制又克制，努力表现出成熟的一面。 可是为什么......那个江由仍然站在杉青的身边呢？ 他嫉妒到发疯，忍不住又表现出幼稚的一面，他控制不住自己。每次到了杉青的面前，他就是一个蠢货，说一些犯蠢的话，做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他甚至会生气到忘记了被幽禁时决定的事情，忘记要对杉青做什么。 他明明想着，如果出来的时候来留着一条命，他一定要改变自己，从一个幼稚的渣人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变成一个负责任的人，可是他总是忘记，一点也做不到。 是不是证明......他始终都不是杉青喜欢的那种人？他是不是真的很幼稚？是不是他的本性难改，所以无论他做什么，杉青都还是一副拒绝的样子。 又或者说，杉青对他的感情真的太浅了，并没有深到难以割捨，所以一旦分手，就会特别决绝。为什么对他感情那么浅呢，是他不够好吗？ 可是，当初说要一起好好过下去的是谁啊，当初说把他带回家介绍给亲人的是谁啊，当初始终原谅他的是谁啊，为什么现在就不愿意正眼看他一眼呢。 哥......我爱你啊。 - 贺万舟垂下眼睛，不想让杉青看到自己红成一片的眼眶，太丢脸了，听到这话就要哭太不像个男人了，虽然他在杉青面前好像一直都不像个男人。 他才明白自己确实挺幼稚的，单是情绪这一点就控制不住，想想哪个成熟的男人会西怒形于色？ 他抽了抽鼻子，「哥，如果我有一天变成你想要的那种爱人，成熟稳重，能够负起责任，到了那时候，我再追求你，你会爱我吗？」 杉青犹豫了，想了想还是觉得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也没必要再把两个人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之后他们还要一起合作。 第116页 「等到了那时候，一定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出现。」 贺万舟的眼眶一下就更红了，差点没忍住泪水决堤。自从从幽禁室出来后，他就特别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说难受就难受，特别是在杉青面前的时候。 他知道杉青喜欢成熟的，所以不敢表现出来，他低着头红着眼睛问：「那个人不可以是我吗？」 杉青顿了一下，没说话。 其实也不用杉青说话，贺万舟自己就知道答案了，他看着杉青捏着针的线在他皮肉下穿梭，他觉得不疼，心脏倒是疼得一抽一抽的。 哦，皮肉那儿打了麻药呢，他的心脏又没打麻药。 「我知道了哥，」贺万舟垂下眼睛，「我不会再提喜欢你了。」 但他也没打算就这样放弃，在幽禁室关了大半年的时候，他就已经註定和杉青缠在一块了，他离不开杉青。他可以不提「喜欢」，但不代表他就不能对杉青好。 回回他问杉青「能不能重新爱你」，杉青都说「不能」，那他换个思路，不问不就行了吗，直接动手做是不是来得更有效果。 他真的......没办法不爱杉青，是杉青带着他走过那大半年，哪怕只是虚无的幻想，可恰恰是幻想，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心。 他做不到不爱。 -------------------- 小贺揠苗助长 第63章 贺万舟因为腿伤因祸得福, 可以暂时休息，得在病床上躺一段时间，他本来要上课都让许任天安排其他老师替上去了。 他觉得上不上课休不休息不重要，他感到庆幸的是杉青会因为他的伤经常在他身边, 为他上药检查, 虽然很少主动挑起话题, 但他已经知足了。 这也没关系，哥不愿意主动和他说话，那他就主动说, 反正他脸皮厚，不知道什么叫给自己留点面子。 贺万舟就爱趁着换药的时候和杉青掰话题, 他努力动了动自己裹成白色粽子一样的腿：「哥，我的腿这个月可以好吗？」 杉青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日历：「如果你能一天就让坏掉的细胞和皮肉增殖出来的话。」 贺万舟被噎了一下, 一扭头才看到日历上显示这个月就剩一天了。 他讨饶：「哥, 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杉青没有别的意思，他现在或许能好好面对贺万舟了：「嗯, 我知道, 但别没事找话就行。」 贺万舟乖乖闭上了嘴。 受伤容易消耗能量肚子饿，更别提贺万舟这种大身板的人了, 没到十一点, 贺万舟就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但他的饭一直都是其他志愿者老师送过来的，现在学校还没到饭点呢, 估计连菜都还没下锅。 贺万舟没敢提，捂着肚子看了杉青一眼：「哥, 在看什么呢？」 救护站的就诊桌子和病床是连一块的, 杉青就坐他前面, 一抬头就能看见杉青如青松般的背影。他喜欢看杉青的背影，很喜欢很喜欢。 杉青也没有不理他，只是淡淡地回他：「公猪救护指南。」 贺万舟心里边「咯噔」了一下，联想到最近自己都下不了床，除了吃饭就是偶尔看看书，简直就像...... 杉青回过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没说你。」 「......」 贺万舟没敢再和杉青随便掰扯话，他能感觉到杉青还是不太愿意给他说些有的没的，他也终于懂得知趣了一点，知道不要再惹杉青厌烦。 就这么熬过了半个小时，躺在床上悄悄看着杉青背影的贺万舟突然嗅到了一股饭菜香，高高兴兴地往门口看去，结果看见江由带着两个保温盒站在门口，表情立刻垮下去。 他咬咬牙脸色也一变，但顾虑到杉青在，而且江由也救过他，他只能把脸往里头一转，当作什么也看不见。 江由看了好像在生闷气的贺万舟一眼：「生气呢？」 杉青没看过去，平淡地说：「可能吧。」 他也不知道贺万舟又在弄什么么蛾子，他把话说清楚后，贺万舟确实不再缠着他说喜欢他了，但还是会刻意拉着他净扯些没用的话题，他一敷衍就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特别幼稚。 他也没想过贺万舟一夜之间能变得成稳点，但至少也别老是这样别别扭扭的跟个小孩儿似地，只不过就连这种最低要求对贺万舟来说好像都是登天一样，他也就当没看见，眼不见心不烦。 江由也不是很能理解贺万舟的种种行为，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其中一个保温盒打开放到杉青面前：「我路过学校，就顺路把午饭带过来了，不用他们再跑过来一趟。」 「谢谢。」 杉青刚拿起筷子，就突然听到一阵特别响的「咕咕」声，他怔了怔回过头去看，只见贺万舟捂着肚子缩在一起，从背影就能看出这个人在生闷气。 自己是医生，贺万舟又是个病人，也没必要和一个腿没好的病人置气，这在心里上也过不去，但杉青还是不太有耐心，他朝着贺万舟说了句：「不吃饭吗？不吃的话我就给谌南吃了。」 估计是因为年龄差不多，谌南和贺万舟气场挺合得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谌南总是爱挤兑贺万舟，话里边不饶人。谌南出门给村民就诊去了，很快就回来。 贺万舟一掀被子：「我吃！」但看到江由后又不太高兴地瞥开目光，跟没看见这个人一样。 江由就笑，觉得这个人确实挺幼稚的。 第117页 期间有村民身上不舒服过来救护站，杉青就去前厅给人看，后厅就只剩下了江由和贺万舟两个人。 江由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待人一向不斤斤计较，倒是贺万舟立刻摆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吃饭的时候都把身体拧过去。 江由笑了笑，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也没主动搭话。 贺万舟见江由气定神闲的，气儿也上来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江由他就没由来地不爽，他试图摆脱这种幼稚的情绪，可是没法。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江由突然出现，他也不会把杉青逼到那个份上去，他也不会因为吃醋对杉青做糟糕的事情，他和杉青现在就也不至于这样。想来想去，就直接把全部罪推到江由身上去了。 他本来以为江由知道是自己的错，总归会主动讨好他跟他认错，但他悄悄一看，就看到江由自个儿忙活自个儿的，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立刻生气了：「江由，你能不能别再靠近哥了！」 江由看了他一眼，笑了：「你这话挺有趣的。」 「你什么意思！」 「杉医生靠近谁，谁靠近他，和你这个小孩儿有什么关系？」 贺万舟被「小孩儿」这几个字给打懵了，他愣了会儿立刻就要瞪大眼睛说骂骂咧咧，但江由却提前一步说。 「你就是小孩儿，不负责任地开着拖拉机往外边沖，你是闹脾气高兴了，但你知道为了找你，全村人都出动了吗？」 在雨天找一个人是特别危险的，要是遇上山体滑坡了，那可不是说笑的，但又不可能不找。贺万舟这种特别情绪化的行为让整个村子的人都陷入危险之中。 他身为村子的警察，面对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站在理解的一方，所以说的话也尤其重，就跟平时训人一样，也没敛住，他也觉得没有敛住的必要。 贺万舟听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他又不能反驳江由的话，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他不该情绪用事，但是...... 」都是因为你，」贺万舟嘴巴上不肯承认，「是你老是靠近哥，对哥有别的心思，我才会这么冲动！」 江由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他之前就单纯以为贺万舟就是幼稚，会做一些大少爷任性不管不顾的行为，但他还真没想到贺万舟会觉得他和杉青有什么。 看来真的......确实是个小孩儿。 他之前和贺万舟接触不多，只从杉青那儿知道贺万舟对他做了什么事情，他作为一个外人不好评价也不会评价，现在相处了这么一小会儿，他也有点无奈。 江由刚要说什么，杉青这个时候已经就诊完进来了，看见贺万舟瞪着江由，就知道肯定是贺万舟又没事儿找事儿了，他嘆了口气：「贺万舟，你又干什么了？」 贺万舟一皱眉，特别不高兴：「哥，你一进来就怪我做了什么，我都没做什么......」 但他及时想起来不能惹杉青不高兴，立刻拐了个弯说：「我刚谢谢江由救我呢！」 江由：...... 第一次知道道谢是这么谢的。 杉青信他的鬼话才怪。 — 村子靠山，里边有药草，他们医疗队有专行中医的，就跟着村民上山采点晾晒在院子里。 今天救护站的队员得出门给村子里的老人做免费体检，凌晨五点得出发，杉青是带队队长，早早就起来准备。 虽然已经进入了初夏，但山区里边的温度还是有些凉，杉青起床的时候被凉了一下，就着凉风缓了缓神才轻手轻脚从宿舍里边出来。 他们这儿条件挺艰难，水得从院儿里的水管里边接，杉青就拿了盆去院子里边，路过大厅的时候，看见贺万舟睡在木沙发上皱着眉很不舒服的样子，单薄的被子被压在伤腿上。 贺万舟作为支教老师，宿舍应该在学校那边，但贺万舟不肯回去，非要留在这儿，哪怕让他睡那个木头沙发也行，说是反正腿伤下不了床上不了课，在这儿更好上药，能好更快点儿。 杉青当时忙着，没空搭理他，指着值班室里木头屑都掉了不少的木沙发，让他睡那儿。 他知道贺万舟生活挑剔，一张床都得挑来挑去，哪肯这么将就，他就是换了个法子让他走，结果人家一点也不挑，还和谌南借了一床被子。 杉青懒得理他，就这么让他睡着了，反正也不碍事儿，难受的是贺万舟。 杉青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处于医生的本能，走过去把贺万舟压在伤腿下边的薄被抽出来，轻轻盖人腿上了。 山区里边半夜的温度不是开玩笑的，冻一晚上估计这伤得更恶化，于情于理，他对待患者都是客观的态度，不会看到了还视而不见。 杉青刚要走，手腕就被握住了，传过来偏低的的温度冻得他一颤，立刻甩掉了对方的手。 刚甩掉，他就察觉到贺万舟已经往他贴过来了，从他身后把他抱住了，对方身上的寒气逼得他一个哆嗦。 他以为贺万舟是故意的，刚要回头呵斥，就感觉到贺万舟把整张脸埋在自己肩膀上，压抑的哭腔随之而来。 「哥……别走……」 -------------------- 第64章 「贺万舟？」 杉青胳膊肘往后抵住了贺万舟, 因为突然抱上来，他使出的力气不小，但贺万舟也不撒手，反而越抱越紧, 不肯放开他。 第118页 他不知道贺万舟又发什么疯, 他皱了皱眉刚要发怒, 却听到贺万舟又带着哭腔哼了一句：「哥……别丢下我，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好害怕……」 杉青没再动。其实贺万舟平时会为了靠近他故意发嗲故意委屈，但这真真切切的哭腔还是第一回, 让杉青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带了个丢了妈妈的孩子。 不过能有什么害怕的，是贺万舟自个儿厚着脸皮说要留在值班室的, 现在才说害怕，会不会有点太迟了？ 但贺万舟身上在打颤, 脸埋在他肩膀上不肯起来, 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湿了一块，他才意识到贺万舟是真的在害怕。 「贺万舟？」 贺万舟勐地一颤, 「刷」地一下从杉青的肩膀上抬起头来, 满脸眼泪：「哥？」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哥你喊我？」 杉青回过头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贺万舟明显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但他的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噩梦勐烈地跳动, 他不想让杉青知道刚才的梦, 他怕杉青说他装可怜嫌弃他, 就立刻调整状态随便找了个理由说：「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 梦见……」 他看了眼杉青：「梦见重要的人不要我了？」 杉青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搭贺万舟的话, 谁知道他又在装什么, 他说：「值班室冷就回学校宿舍睡, 你腿也差不多了能走回去。」 贺万舟不愿意，找了个杉青不会无视的藉口：「哥，你怎么老赶我走，我腿都还没好呢，落地就疼。」 他看到杉青在收拾医疗器具，立刻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问，「哥，你今天是不是要去村子里边给老人做免费体检，我能去帮忙吗？」 趁着这个机会去帮忙，能在杉青前面提升提升好感。他想好了，杉青既然不乐意听他说「喜欢」，那他就实打实地做出来，不再说那些甜滋滋的话，他要重新追求杉青，从「不负责任」「自私」中摆脱出来。 杉青冷冷地瞥了眼他的腿：「落地就废。还是在屋里休息吧。」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贺万舟被自己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改改前后矛盾的大毛病！ 杉青提前出门，得先去和村长交涉。之后救护站里边的医疗队队员也陆陆续续醒了收拾东西，路过值班室厅子的时候见只有一床被子在哪儿，都互相看了看眼神纳闷。 贺万舟人呢！ — 贺万舟可不是说了就听的乖乖仔，他见杉青没搭理他，自个儿拄着拐杖远远地跟着杉青。 他也不敢太靠近，隔着远远一段路艰难地跟着，就怕杉青发现了撵他回去，他得来个先斩后奏，他知道杉青的性格，不会逼着他一个患者回去的。 他就是太想帮杉青点什么了，他现在心里边还记着杉青说他「自私」时的表情，特别冷漠。杉青说也就算了，那是他爱的人，可江由说又算是什么意思？ 他就得让他们好好瞧瞧，他贺万舟只要想做那就能做好，就比如，只要想做一个不是自私的人，那他就能做好。 贺万舟刚在心里边给自己加把劲儿，远处就传来一声不知道什么嚎叫，他立刻僵在原地。杉青出门得早，天只刚蒙蒙亮，跟整片天空濛了层纱似的，只勉强能看清楚前边的路。 他一个在城里边生活的公子爷哪里见识过凌晨六点的乡间小道，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但想了想，这点小事儿还没当初被关在幽禁室里边恐怖呢，他一个人待在值班室，还不如让一头狼叼走，这样还能在被狼叼走后让杉青记他一辈子。更何况，他不得保护杉青吗，杉青也不是不怕吗？ 这样想着，就壮了胆子提了提拐杖，跟近了杉青好几步。 走到一个小路拐角处的时候，贺万舟隐约听见后边有脚步声跟着他，起初他紧紧盯着杉青没在意，后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才觉得不对味儿来，怎么好像是故意冲着他来的。 但那脚步声不但不停，反而越逼越近，他停了脚步，等到那脚步声就停在他身后了，他勐地一转身用拐杖狠狠往后打，后边那人条件反射性地一蹲下，用手紧紧抱着头。 贺万舟瞪大了眼睛，硬生生半路停了拐杖，但因为刚才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现在剎不住车，直接身体往前仰摔了个屁股朝天，啃了一嘴的泥。 袁涛一时半会儿没来得及扶贺万舟，眼睁睁地看着贺万舟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贺、贺老师？」 贺万舟差点没跳起来给这小子几个屁股揍，但他还牢记自己是个落地就废的伤残人士，在袁涛的帮助下挣扎着站起来后，只揪着这小子的衣领怒道：「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干什么呢！」 他彻底忘记了自己是个支教老师，恶劣暴躁的本性难移，一旦遇到点事情就开始心烦乱跳，这是他自被放出幽禁室后的自我保护机制。 袁涛虽然挺混，但是也怕老师，磕磕巴巴回答：「我去地里给菜浇完水回来，看见贺老师你冒着腰不知道在干什么，就走过来想问你要不要我帮忙......」 哦，原来是个孝敬孩子，那他还这么暴躁。 贺万舟也回过神来了，他其实没想对这小子怎么样，他从幽禁室出来后就本能地怕黑，早上又梦了这么一遭，所以脾气很沖，他见袁涛怕成那样，也怔了怔。 第119页 他立刻松了袁涛的衣领，但刚要腆着脸安慰一下这小子，杉青的声音就从后边传出来了：「贺万舟？袁涛？」 贺万舟被抓了个现行，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僵硬地拄着拐杖想转过身去，但发现有些困难，袁涛就有眼见力儿地扶着他，帮他转身过去。 杉青皱了皱眉：「你使唤一个孩子扶你出来？」 贺万舟心里难过。 他的苍天大老爷啊，他哪有使唤这小子啊，上回还因为这小子他们吵了一架呢，他不就揪了一下这小子的衣领吼了他一下吗，他到底和这小子什么仇什么怨？ 袁涛赶紧解释：「没有，是我自愿的！」 这话说得跟贺万舟威胁他不准说出去一样，贺万舟眼看着杉青的脸色更不好了。 贺万舟给他一脚，结果因为忘记了自个儿落地就废的脚，疼得龇牙咧嘴，但他还是着急忙慌说：「哥，我自个儿跳出来的，没要这小子扶，刚才他在后边吓我，我才看见他。」 袁涛看了贺万舟一眼，就看到贺万舟脸色如常，一点也没觉得告小孩子状有任何不好意思。 杉青皱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贺万舟连忙说：「哥，我就是想来这儿帮你，村子里边留守老人多，你们医疗队人又少，多一个人帮比较轻松。」 杉青瞥了他包裹得跟白粽子，原话送回去：「用你这落地就废的腿？」 贺万舟吃了个自己给回来的亏，他余光看见袁涛，立刻用手勾住袁涛的脖子哥俩好：「袁涛这小子刚才也说要过来帮忙，就他扶着我就行。」 袁涛斜了一眼他，有怒不敢言。 杉青听着贺万舟前后矛盾上下不一的鬼话，头都有些发疼，但现在喊他回去也没法，只能一把走过去一把搀着他说：「走。」 贺万舟那个心里乐啊！ 哥主动搀他了！ - 村里边留守老人多，一天体检不完，一共用了三天，三天里边贺万舟都用这种方式凑到体检现场，说是要来帮忙，但都是坐在藤椅凳上装大爷，眼睛就一直盯着杉青看。 所以不出意料，等体检结束，贺万舟就被扔回了学校自生自灭。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腿就拆线了，只要别做剧烈运动就行，日常的走路和生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贺万舟哭嚎了一声，巴不得腿再多断会儿，还能趁机多靠近杉青一会儿。 嚎是这么嚎的，腿好后他也算是神清气爽，重新站上讲台给学生教音乐。可是自从上回他觉得装乖对杉青没用后，他就没再继续装了，该怎么样的性格就是怎么样的性格，在音乐课上彻底寻找自我。 杉青带着几个队员去和校长沟通物资，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就看见贺万舟带着一教室小孩儿在土篮球场上，围成一个圈儿，一个一个小孩子轮流站在圈的正中央。 贺万舟背对着他们，但声音特别张扬清脆：「咱们学音乐的，就得自信大胆！来！把你最喜欢的歌唱出来，我们为你鼓掌！」 站在正中间的小孩儿哪见过这种场面，脸都憋红了，但因为没见过这样式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里边用本子捲成一个话筒，整个人跃跃欲试。 但因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那小孩儿憋了半天还是没憋出一句歌词。 杉青怔了一会儿，看着贺万舟自信的身影，有一瞬间想起了一开始的贺万舟。他没想到，演唱台下的贺万舟竟然也能做得不错。 但他在心里边还没来得及对这个还算不错的贺万舟发表些什么回忆，他就听到贺万舟吼了声：「怕什么啊！有屁都得大声地放出来，这都是你自个儿的屁，大胆点放屁别憋着！」 杉青及其他人：...... ok，把回忆憋回去。 -------------------- 第65章 村里边每三个月月底都会有一场活动, 说是为了让村民放松放松劳动的疲倦，由村委会进行的。 他们一般都是找村里边的文艺团去表演，但既然有志愿者来了，他们就把目光放到了志愿者身上。 这不一大早, 村长就踏进了救护站的门槛, 直奔着杉青去。 他们本来一开始想找贺万舟, 但对贺万舟那个脾气没个把握，不过也都隐隐约约看出了贺万舟就喜欢跟在杉青后边，就从杉青开始劝起。 其实他们也没别的想法, 就是......觉得这次来的志愿者们都特别帅，不上去表演一下真的可惜了, 平时的活动寥寥无几，大家干完农活都着急忙慌睡大觉去了, 谁还乐意看表演啊。 要是志愿者们来了, 村民觉得新奇，那不就都来看了吗？ 杉青不太喜欢上台, 委婉拒绝了。村委会不死心, 就请他在当天活动上作为医疗队代表发表一下感言，反正不管怎么样就是让他参与。 杉青心想哪有表演活动发表感言的, 但看村长抹眼泪的样子, 还是勉强答应了。 劝完这边就好从贺万舟那儿入手了, 他们一早就看上贺万舟了，这个小伙子虽然脾气不怎么好, 但是人帅艺术细胞好，他要是一上台, 那肯定得红凳子都得加倍。 贺万舟没多大兴趣, 想都没想就要拒绝, 但村长立刻提了句：「杉大夫也上台。」 贺万舟眼睛一亮：「哥也去？」 村长使劲点点头，为了这场活动也是拼了劲儿的，贺万舟立刻转了口：「那我也去。」 第120页 和哥同台啊，那他肯定要去，这不就多了和哥接触的机会了吗？平时学校虽然和救护站比较靠近，但是也没法天天过去，一开始他确实老找各种理由去那边晃，后来就被杉青冷着脸赶出来了。 他的杉青变冷漠了，都不待见他了。 听说贺万舟要去上台，整个办公室都乐呵呵地讨论，支持他去，特别是许任天，还专门找了他说给他准备了表演服，看他怎么在舞台上张扬自我。 贺万舟咬咬牙，自己接的难题怎么着都得迎难而上，他瞥了许任天一眼：「不用你准备，我自己有。」 许任天笑了：「哦？你有啊？」 他其实也是好意，虽然给贺万舟准备的是当地的大花衬衫和绿裤子，多漂亮啊，他挺喜欢的。 贺万舟对许任天挺敬重的，但私底下有什么话也是直接来：「别给我弄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许任天用书拍拍他的脑袋：「上课去吧。」 这事儿贺万舟下课后第一时间就要跑去和杉青说，他正好可以借着「交流上台」的机会多靠近杉青。 他现在对杉青的追求从零开始，这个倒没什么，他觉得自己有那个魅力。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曾经的事情横亘在他们面前，他必须得用更大的力气打破那层墙壁，才可以让杉青重新接受他。 他推开救护站的木门，兴高采烈地喊：「哥！」 他刚要说月底的节目他也参加，他就看到屋子里头站着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他扶着门的指尖立刻攥紧了，面露不善：「江由。」 江由也看到他了，笑了一句：「小孩儿过来了。」 自从那次喊了句「小孩儿」开始，江由就一直调侃贺万舟是个小孩子，一点面子也不留。 其实江由本来也没那个意思，但他每次喊这个字眼的时候，他就能看到贺万舟的脸「唰」地一下黑得跟锅盔似地，能给他带来不少乐趣。 果然，贺万舟一听到江由这么喊他，脸「唰」得一下比旁边堆着的炭还黑，他咬咬牙，使劲儿把冒到嘴巴旁边的脏话压下去，就当是看在杉青在这儿的面子。 杉青当然能猜到贺万舟想说什么，他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江由，让他别闹，他问贺万舟：「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贺万舟看着杉青的动作，心里边酸得跟被大人忽视了的小孩儿似地，结果又听到这话，连带着耳朵也酸了。 他想说，江由来这儿就不问，为什么他来这儿就要问，弄得好像江由是理所当然来，而他就不该来的一样，多偏袒，多让他嫉妒，弄得他眼睛都酸了。 不过他是不会这么说的，他担心杉青笑他幼稚，笑他这点儿小事都得挂在嘴边，他有点儿委屈地说：」村长说月底村里办活动，他说哥你也上台，是吗？」 杉青犹豫了一会儿：「嗯，也不算，就是......」讲个话而已。 贺万舟眼睛一亮，匆忙接话：「那哥，平时我带着你排练上台吧，这事儿我在行。」他就想着能趁机和杉青多相处一会儿，也没听杉青到底上台干什么。 杉青看着他：「上台讲话都还要排练吗？」 贺万舟怔了一下：「就只是上台讲话？」 「那你想让我上去和你一样唱个歌弹个贝斯？」 贺万舟听出了杉青不太高兴，连忙说：」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多和你相处一会儿。但他又同时特别高兴，因为杉青还记着他会弹贝斯呢，还记着有关他的事儿。 「行了，别没事找事了，我要收草药了，你回去上课吧。」杉青赶他。 院子里的草药晾了好几天了，看现在天气又慢慢暗下来，估计待会儿会下一场雨，他得赶紧把草药收进来以免打湿。 「哥，我去我去，你待着别动，我今天的课上完了，许任天放我过来的。」 还没等杉青说不用，贺万舟就一熘烟儿跑出去了，撅着屁股在那儿收草药。 草药铺了一整个院子，收起来费劲，而且院子被太阳已经晒得滚烫，没一会儿就让他满头大汗。 江由看着院子里的贺万舟，说：「这小孩儿干起农活来挺快的。」 杉青没说话，但他也没有否定。贺万舟来这儿后虽然嘴上嫌弃，但是真要他干起活来了也没推辞过，下地拔草，收谷种菜，之前还晒得一整个手臂都脱皮了，嚷嚷着要他上药才能好。 杉青想起当时贺万舟顶着通红的脸撅着嘴往他面前凑的样子，沉默了半晌才说：「......但也挺幼稚的。」 江由笑了：「他不是一直都这么幼稚吗，但是又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现在好像更像一个小孩子了。」 杉青怔了怔，抬眼去看院子，贺万舟好像感觉到了杉青的眼神，从一堆草药中抬起头来，对上杉青的目光后就乐呵呵地笑。 和以前很像，但是又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 学校和警局顺路，贺万舟本来不乐意和江由一起走，但江由吓唬他：「外边天可是黑了，山里头最多野兽了，小心你一个人走被野狗还是什么的给叼走了。」 怎么可能的事儿啊，当时贺万舟一个人躺在坑里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没叫来一只野狗救他，哪能那么倒霉走夜路就能撞上野狗，他之前一次都没撞上过。 第121页 但好巧不巧外边真的传来狗叫声，贺万舟立刻条件反射性地打了个哆嗦，脸都灰了。 他不怕狗，但怕黑，特别是被放出来后一到全黑的地方就打颤，一点都控制不住，所以他在学校里边挺满意和别人上下铺，至少不用一个人，至于环境差之类的没有黑给他带来的恐惧更甚。 杉青见他脸色不好，没敢去拍他的肩，只是说：「贺万舟，你和江由一起回去吧。」 贺万舟听到杉青的声音后勐地一回神，冒着冷汗直接抱住杉青，杉青一僵，直接推开了他：「你干什么？」 贺万舟浑身发凉，这回也没解释，就是大喘气：「对不起哥，我和江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路上贺万舟缓和了点，但是心脏里边的那种恐惧还没散掉，他看了眼走在前边不远处的江由，心想还好有个大活人在，不然他一个人走夜路可能都踏不出一步。 他来到这儿后只要到了晚上就很少单独行动，之前那次冲出去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等冷静下来后是真的怕。 「江由。」贺万舟犹豫了一会儿，和他并肩了后突然喊他。 江由回头看他：「怎么了小孩儿？」 「别老是喊我小孩儿！」贺万舟怒了，他还想着要不要和江由好好道谢的，毕竟上回从坑里把他拉上去的是江由，而且杉青和江由好像关系很好，他也不想这个人在杉青面前说他难听的话。 江由就笑：「那不然？说句话都别别扭扭不好意思的，难不成我还要夸奖你？」 贺万舟被皱了皱眉，但他选择不计较江由的话，脸撇向一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周围特别安静，江由肯定听见了，但他听见江由像是故意一样地说：「小朋友说什么啊，这么小声？」 贺万舟狠狠地转过头瞪着他，脸上一红一红的，他一字一句说：「我说，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贺万舟之前压根就不知道「谢谢」两个字怎么写，所以现在说出口也特别不自在。 江由也没再故意逗他，只是说：「嗯，不用谢。」 接着他就看到贺万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大事儿落地的感觉。 确实不一样了。 他和贺万舟相处得不多，但是当时贺万舟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恶劣本性他是看得出来的，但是现在......恶劣也是恶劣，但总感觉不太一样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这是在追杉大夫？」 -------------------- 第66章 其实就算江由不问, 他都一眼就能看出来贺万舟到底要干什么，整天在杉青面前晃悠，见有人和杉青挨近一点就黑着脸走过去推开，说「不是」都难。 贺万舟也没有不承认, 下意识带点之前轻狂的态度说：「是啊。江由, 就算你也在追, 但你比不过我的，哥曾经爱的是我，不是你。」 江由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 但他只轻笑了一声也没解释，这反倒引起了贺万舟的强烈不满, 他怒了一句：「你笑什么！」 江由看他一眼：「笑你真自大，你觉得杉青还会爱你什么？是爱你当初曾经戏耍过他, 还是爱你把他的自尊踩在脚下？」 他其实不想插这一脚, 所以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听杉青说，于关系, 他和杉青只是朋友, 于理，他帮不了杉青什么, 只能安慰, 让杉青慢慢从过去的事情里走出来。 但人心毕竟是肉做的, 当他看到一向坚强的杉青喝醉了趴在桌上痛哭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对贺万舟产生不满, 也为杉青感到不值，他还是想为杉青说话, 他无法熟视无睹。 更何况, 贺万舟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对杉青做了什么, 一点都没有反省，反而厚着脸皮往人面前凑，脸皮简直比脚底下的泥还厚。 这些话就和竹竿儿一样往贺万舟心上戳，戳得他死疼死疼的，他变了变脸色说：「可是我在改。」 「你改了什么？」江由索性直说，「是改成更幼稚更厚脸皮了，还是更不顾别人感受了？」 「我没有！」 江由看着他，似笑非笑反问了一句：「你没有？」 「我……」贺万舟也清楚自己什么德性，他垂下眼睛，「我……我只是想改掉之前的那副样子，让哥重新爱上我。他不是喜欢成熟稳重的吗？那我就好好改成那种样子，我能做到的啊。」 江由这回真笑了：「你觉得你现在成熟稳重了一点点吗？」 贺万舟咬咬牙：「没有。」 「还算有点自觉。如果你觉得你半夜开着拖拉机飞出去，身为老师却不拉住从楼梯上摔下去的学生是成熟，那我真觉得你没救了。」 贺万舟脸一绿：「你都听见了？」 江由扫他一眼，「你追不追杉医生我不掺和，但你所谓的改，是从大班退化成小班了？」 这不明摆着嘲讽他行为一直很幼稚吗，根本就没有好好说话，贺万舟立刻不乐意了，他能接受杉青说他，但他不可能接受一个旁边说他：「你……！」 江由没理他，反而说：「杉大夫刚来这里的时候，状态特别不好。」 贺万舟一愣，没有插话，脸色特别不好地闭了嘴。 他想知道这一年的空白里杉青是什么样的，他想知道……如果没有他，杉青会过得更好吗？ 但他不敢想，一旦这种想法开了闸，就会像洪水勐兽一样把他吞没，他害怕，所以他干脆就不往他不想要的地方想。 第122页 原来......杉青过得不好，又怎么会好？ 贺万舟没说话了，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只听到江由说：「你要是真的爱他，就应该站在他的位置去为他考虑，而不是自顾自地在那里遐想自己怎么做才能讨得他的欢心。」 贺万舟张了张唇，脸色苍白。 「他根本就不需要你的欢心，你在他的生活中是多余的，带给他伤害的那一个，」江由淡淡地收回目光，「如果真的为他好，那就学会退出，这才是真的爱他。」 这个话题就像是一个无解题，贺万舟找不到答案，所以江由没有听到贺万舟的任何回答，他就当自己说了废话。他不想说这些多余的事情，但他又忍不住说。 为他好，所以退出，他是这么做的，效果极佳，所以他是对的。 江由抬头看着紫黑紫黑的天空，还有望过去黑漆漆的山，把淡淡冒出来的回忆掐了头。 - 杉青觉得最近贺万舟挺奇怪的，昨天还跑到他面前嚷嚷着要和他一起排演活动，结果第二天就没了影子，不过倒是让袁涛送了刚收割的青菜过来。 所以贺万舟还是没变，什么都靠着突发奇想的兴趣说话，今天说有趣明天就说没意思，后天又说理都不想理你，还爱欺负小孩子，把小孩子当跑腿。 袁涛抖了抖手臂上挂着的菜篮子说：「贺老师说要交给杉医生，不能给其他人。」 看吧，又好像把你当备选一样哄着，让人以为他很深情一样。 谌南正好在旁边配药，听见了好奇地凑过去问了句：「什么叫只给杉医生不给其他人，单独给杉医生的特别关照呀？」 他们都知道贺万舟和杉青亲近，以为他们之前是亲密的朋友，但看杉青总是拒绝的样子，又不太想，哎呀总之特别奇怪，他们家杉医生什么时候这么坚决地拒绝过人呀，偏偏贺万舟好像挺厚脸皮的，一直巴巴地凑上去。 贺万舟学生物的，种出来的菜长势特别好而且特别甜，他们都觊觎了好久呢，但是人家就不给他们，只给杉青。 袁涛似乎成了贺万舟的小跟班，特别自豪：「就是特别关照。」 也不知道拿了什么去收缴了袁涛这一个小皮猴的心，估计是遇到了大皮猴。 杉青没有拒绝，挺多的，正好之前谌南说想吃油麦菜，那就今晚炒油麦菜吧。他收了下来，拿了就诊台上的几颗糖球给袁涛，小孩儿就特别自豪走了。 「小孩儿就喜欢吃糖。」谌南在后边说。 但是贺万舟这个小孩儿就不爱吃糖，爱吃醋。 杉青在心里没头没尾地接了句，可能是因为贺万舟经常来，他确确实实被影响了，他又不是什么刀枪不入的石头。 凡胎□□而已，哪能事事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走，总有岔路的时候。但是这岔路出现得太早了，所以杉青没察觉更没在意、 谌南突然想起之前的安排：「杉哥，明天我们不是要去学校给小孩儿们上卫生课吗，我们明天什么时候的课？听说有个富二代跑过来这边贊助医疗物资，顺便听我们的课？」 如果学校有课程表之外临时加进来的课程，得提前协调，这些校方会安排好给他们。如果有重要的志愿临时过来听，也会告诉他们。 杉青记得贺万舟传达给他的时间，但不记得有告诉过他有新的志愿者。贫困山区里经常有志愿者过来捐赠物资这不奇怪，杉青也就没留意。 他只是回答：「下午。」 - 卫生课是第二节课，不过因为要提前准备好，他们医疗队就提早过去了，过去的时候学校正早读呢。 校长亲自接待的他们：「杉大夫，今天的卫生课就辛苦你们，孩子们还是第一次上卫生课呢。」 山区里边经济落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教育方面也赶不上，平时的正课都不太完整，更别说卫生课了。 杉青和校长客气了几句，谈起今天的安排，课是由他和谌南一起来上的，但谌南不喜欢和领导这类的人讲话，坐一边光听不吭声，所以就由杉青来谈。 。谈完工作，校长又看了看手上戴着的掉漆的表，不好意思地说：「杉大夫，来捐赠的志愿者应该快到了，一起去接接他们吗？」 按理说医疗队是不用去了，但都到这儿了，不去也不好，毕竟都是援助的人，他点点头说：「好。」 果然到了门口一辆敞篷车就开到校门口了，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人，嘴里叼着一支烟，态度说不上好，非常散漫，但又有股说不上来的稳重气质。 校长连忙迎上去：「郑先生，这么快到了？」 正好下课铃打了，一群小孩子一窝蜂地从教室里边窜出来，郑泽川把烟给掐了，站得也稍微直了点，态度中规中矩客套地说：「嗯，出发得早。」 但他注意力没再校长身上，眼神在校长身边环顾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杉青身上，他才笑着喊了句：「青儿。」 杉青笑了笑：「泽川。」 校长瞪了瞪眼睛：「郑先生和杉大夫认识？」郑先生可是一开口就说给他们学校修个篮球场的人啊，杉大夫认识？ 杉青简单地说了句：「嗯，是朋友。」 「朋友」两个字分量多大啊，所以校长对杉青的态度更加好了，毕竟是给他们学校修缮篮球场的捐赠人的朋友，比「援助者」这一身份分量还大呢。 第123页 杉青无奈地笑了，没说话。郑泽川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走过去勾住了杉青的肩膀，又给了杉青一个特别紧实的拥抱。 当然不可能只有校长来接待志愿者，没一会儿许任天也带着贺万舟他们来了，贺万舟一看见抱在一块的两个人，脚步立刻顿住。 跟在他后边的志愿者一时没剎住车，直接撞了上去，撞疼了刚要说些责怪的话，抬头就看见贺万舟脸色特别不好，黑得跟学校厨房里边烧剩下的炭似的。 志愿者教语文的，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夸张手法。 特别特别黑，黑得都能跟夜晚融为一体了。 -------------------- 第67章 杉青其实也看到贺万舟了, 他本来觉得和郑泽川拥抱没什么，他和郑泽川都十几年朋友了，抱一下还能有什么吗？ 但是被贺万舟那种眼神一看，没什么都觉得不舒服,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松开了郑泽川, 郑泽川好歹也是了解杉青的人, 杉青一松手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回头一看果然是贺万舟。 郑泽川没什么好脸色给贺万舟，理都没理他一下, 好歹是在学校里边，他知道什么地方该做什么, 不然他早就揪住贺万舟的领子把人往地上摁了。 贺万舟和郑泽川可不单单只是认识的关系，贺家和郑家有合作, 相互都知道对方的德性, 但贺万舟也就脸沉了一下，但是又想起了江由的话, 攥了攥拳头还是没吭声。 领导们哪知道他们背地里的恩怨, 只关注着物资和援助的事情，还说校方想请郑泽川团队留下来吃饭, 被郑泽川婉拒了。 不过他还是留了下来, 只不过是留在了医疗队里边, 他太久没见杉青了，想和杉青叙叙旧。 贺万舟到底还是没忍住嘟囔了一句：」你要是想哥, 早就过来找他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声音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正正好被郑泽川听到了, 郑泽川故意落后了几步，低声对他冷哼了一句：「我要是你，对杉青做了这些事情，如果有点良心的话，早就挖个土坑把自己埋了。」 贺万舟立刻脸都黑了，但忍着忍着，他能看出来郑泽川和杉青关系特别亲密，如果一拳头过去，那就打的不仅仅是郑泽川了，还有他和杉青重来的机会。 郑泽川得意哼了两句，就乐意看这个混帐玩意儿看不爽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哼着歌儿赶上了杉青。 晚饭是医疗队里边自己炒的菜，都是朴朴素素的农家菜，吃腻了酒席菜的郑泽川如获大赦，抱着大瓷碗下了好几碗饭。 杉青笑着让他吃慢点，问起：「你怎么突然援助这儿了？」 他记得郑泽川没有援助山区的习惯，而且郑家的公司忙，哪管得及什么援助不援助。 郑泽川说：「你当时走得急也不告诉我一声，弄得我去你们医院找了你好久，你们院长也不愿意告诉我你们援助的地方是哪儿，我就打听了一段时间才知道，打听到后这不立刻过来找你了吗，顺便送送物资。」 郑家企业在平时其实也会投资部分学校，兜兜转转就联繫上了这间山区学校。 杉青解释：「你别生气，是我拜託院长不要告诉其他人的，当时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去了哪里，就让他帮我瞒着。」 其实说来也奇怪，院长竟然真的帮他瞒了下来，公开援助信息里边没有出现过关于他的任何信息，这也是他特别感谢院长的一点。 郑泽川开玩笑地说：「哎呀我生气了，我还气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和贺万舟分手了也不告诉我，还拿我当兄弟吗？」 杉青真的挺愧疚的，当时他谁也不想联繫，就想一个人消化，还没来得及消化完，他就踏上援助的路了，匆匆忙忙，没什么心情和郑泽川说。 「抱歉......」 郑泽川看杉青那样子，估摸着他又愧疚去了，故意说：「是啊是啊 ，是该抱歉了，没给我放鞭炮为你庆祝摆脱混帐玩意儿的机会。」 两人还聊了会之前的事儿，郑泽川坐敞篷车累一天了，想点支烟，又想起杉青很少抽菸不太喜欢烟味儿，就又给收了回去。 他突然问起：「那小子是不是还没死心啊？」 杉青茫然地抬起头：「那小子？」 郑泽川有些不爽地说：「就贺万舟那小子。我都听说了，那小子被他爸放出来后，一治好就往这儿跑，还能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你吗？」 杉青一愣：「被他爸放出来？」 郑泽川被杉青的反应也弄得有些纳闷，他说：「那小子没告诉你这件事趁机装可怜吗？」 杉青沉默不语，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听郑泽川的口气，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郑泽川不是个藏事儿的，而且他对贺万舟本来就没什么好态度，他说：「差不多你走之前吧，贺万舟被他爸关了起来，听说折磨了一段时间，放出来后成了傻子，差点给人送进疯人院里边，还好他有个姐，不知道怎么着找人把他治好了。」 杉青的手一僵，错愕地看着他：「什么？」 郑泽川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他活该，照片那事儿我都知道了。你们分手后如果不是他非得缠着你，他爸也不会从你这儿下手，发疯一样把照片放你医院同事的邮箱里，害你走投无路......」 「你说什么？」杉青突然打断他，脸色特别难看，「你说是贺万舟他爸发的那些照片？」 第124页 郑泽川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杉青一直不知道是谁干的，现在才真相大白，他也不想让杉青因为这事儿还一肚子火：「不过贺绍尊也罪有应得，他得了癌，估计也快死了......」 后半句杉青一点也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全是照片的事情。 可是不是贺万舟干的又是怎么样呢？现在就算知道了是谁干的，没了误会了，那又怎么样呢？能改变他曾被践踏到地上的事实吗？迟来的真相大白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落荒而逃时的心情。 他杉青活了三十几年，一辈子规规矩矩做好自己，无论大小，都做事有退路，待人也不留仇怨，可是为什么偏偏在感情上面屡次绊住了脚呢？ 先前一直被杉青刻意落在脑后的情绪时隔一年再次涌了上来，他开始不安难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 郑泽川也没能在这里待多久，他的公司刚起步没多久，缺了他不行。回去之前，郑泽川又紧紧和杉青抱了一下说：「杉青，好好的。」 他本来想说要是贺万舟如果还是缠上来，绝对不能答应。但是他没说出口，他没什么资格和立场说这个，他什么都没法为杉青做。 送走郑泽川后，杉青敛了笑容想回去救护站，但刚转过身就看见了贺万舟闪进墙角的余影。 他怔了怔后直接走过去，不怎么友好地踹了贺万舟故意露出来的一截腿管，他不怎么心情好地说：「要藏就藏好点，别藏头不藏尾，故意留给我看。」 贺万舟本来就只想做个样子，他就想引杉青过来，想和他说说话，其实他也没抱多大希望，他知道杉青不想见到他，但他又想试一试。 结果杉青真的过来了，他喜出望外。 「哥。」贺万舟试探性地喊了句。 见杉青没理他他更高兴了，因为之前杉青一听他喊他就特别不耐烦的样子，好像就连他的声音都跟着讨厌似的，但是现在表情没有变化啊，那是不是就是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他了？ 杉青不知道他心里边又在打什么算盘，就看到他表情突然像开了花儿似的，他皱了皱眉问：「你想说什么？」 贺万舟立刻回神：「没、没啊。」 「那你跟了我一路？」 今早他送郑泽川，因为敞篷车是在村口卸货没开进来，他们就得走到村口。他们走了一路，贺万舟就在后边偷偷摸摸跟了一路，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两个都发现了，但两个人都默契地看了一眼后就没有出声。 见竟然被发现了，贺万舟立刻紧张了起来，连忙解释：「哥，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就是害怕你和他有什么，我……」 他垂下了头轻声说：「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你别讨厌我。」 前期看着他，没有说话。 染了黑髮把耳扣卸了的贺万舟面上特别乖，一点也找不到从前散漫桀骜的影子。但也仅仅是面上而已，这个人骨子里的不负责任，还没改。 但也总算是有点改变。一年可以磨平一个人的记忆，也可以让一个人改变。 所以这个人身上的散漫和桀骜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呢？是那段……不见天日的日子吗？ 杉青怔了怔，后知后觉自己不该想这些的，他意识到自己心软了，可是不能这样，他没法再相信贺万舟这个人，这个人骨子里的幼稚和不负责任都没有变。 杉青要走，贺万舟不敢拦他，就在后一步的地方慢慢跟着，也不像以前一样凑过来和杉青硬扯些有的没的了。 回去的路上天边突然暗了下来，整团整团的乌云没一会儿就席捲了整块天空，黑压压地好像要压到他们身上。 杉青抬头看了一眼，想起前几天谌南聊天的时候提起过这个月是这个地区的雨季了，雨会连夜下个不停。 天空开始噼里啪啦砸下来大雨，他们都没带伞，离学校和救护站还有一段路，估计再这么慢悠悠走下去两个人都得淋湿。 杉青回过头来想让贺万舟一起跑快点，但是突然远处一道雷轰地一声噼过，整片大地都抖了三抖。杉青不怕雷的也被吓得颤了一下，他回过头刚要说话，就被贺万舟先抓住了手腕。 劲儿太大了，杉青倒抽了一口凉气，下雨又加上手腕上的疼，杉青也来了点火气，他刚要发作，就听见贺万舟突然喊了一声。 「哥！」 他勐地一抬头，就看到贺万舟煞白得跟墙灰一样的脸。 -------------------- 第68章 这已经是贺万舟第二次露出这种表情了, 杉青没法再忽视，他问：「怎么了，你怕雷？」 他就是故意找压根不可能的原因问，贺万舟怎么可能会怕雷, 当初贺万舟玩机车的时候轰鸣声震天响也不带怕的, 还和他提过说喜欢这种让心脏震撼的声音, 这点雷声算什么？ 按照贺万舟的性格，这么挤兑他一下早该跳起来了，但是他却沉默着, 好像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杉青脸色一变，这时候雨更大了, 他没再问，直接拉着贺万舟找了个附近废弃的屋子避雨。浑身都湿了, 水珠沿着头髮啪啦啪啦往下掉, 跟屋外的雨一样。 杉青在这儿忙活，贺万舟还杵在那儿不动, 一副失魂落魄惊吓过度的样子。杵了好一会儿, 贺万舟才慢慢回过头去看杉青，确认了杉青就在自己面前后, 才恍然回了神两三步过来稳稳抱住杉青。 第125页 「哥。」 声音很闷, 但更闷的是两个人贴在一起的皮肤是烫的, 滚烫滚烫，覆在上面的雨水都快要蒸发了。 这突然的拥抱让杉青没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想要推开，但贺万舟抱得实在太紧了, 而且手臂在颤, 很像个受惊的小孩儿, 所以......所以杉青一时之间就犹豫了没有推开他。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吧，杉青劝自己，贺万舟这幅样子像是有病一样，他不可能放任不管，村子就他一个救护站，如果贺万舟出了什么事，还得他治，所以还是算了吧。 杉青看着他，不由得想起郑泽川的话，是因为那半年被关起来了吗？ 「贺万舟，别怕。」 贺万舟身体一愣，错愕地抬头去看杉青。 杉青刚要开口，余光看到门口的袁涛后就立刻怔住，没有丝毫犹豫推开了贺万舟，往门口跑去。 贺万舟一僵，掌心在空中往回拢，有些不满地皱眉也往门口看过去。 「袁涛！」杉青早就拿起屋子里头废弃的木板冲进雨帘，举着木板遮住袁涛以及他身上的老人，空的一只手抓住了他，「别走了，外面下暴雨，山会塌！」 袁涛刚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但他急得一塌煳涂，背上还背着昏迷的奶奶，一点也没空回头看，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拉住手腕，立刻恼怒地抬起头看是哪个疯子阻碍他。 见是杉青，他松了眼神，立刻停住哀求说：「杉医生！奶奶出来找我的时候从坡上摔下去晕倒了，你快救救她！」 「你先进来！」 杉青刚要接过袁涛奶奶，背上的老人就已经被贺万舟接过去了，杉青深深地看了贺万舟一眼。 杉青给老人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初步判断老人只是暂时的晕厥，但是更深的检查还要等回到救护站藉助设备了才能做。 袁涛着急地在一旁问：「奶奶怎么样？」 杉青简单地说：「暂时没有什么问题，进一步的检查要回到救护站做......」 袁涛急了：「你现在不能做吗！你不是救护站里最厉害的医生吗！为什么还要等回到救护站才能检查......啊！你打我干嘛！」 贺万舟又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地凶他：「喊什么喊，没有设备怎么做检查，你现在这么担心，早干嘛去了？」 袁涛特别怕贺万舟，刚才还激动的火焰立刻消了，他垂下头咬紧下唇红了眼眶，拳头也紧紧握着在发抖。 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平时再怎么调皮，一旦遇到大事，还是会慌张不安，更何况现在还是唯一的亲人出了事。 杉青嘆了口气说：「这雨太大了，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了。袁涛，去屋里头捡些干草烧把火，你奶奶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要烧火，不然会着凉。」 他们躲雨的这间屋子刚好是个荒废的柴房，角落还剩下柴火，能用。 袁涛死沉着脸盯着昏迷的老人，听到杉青的话后死沉着脸点点头，一声不吭跑去后边捡柴烧火去了。 雨半个小时后就停了，贺万舟背着老人往救护站赶，好在真的没什么大碍，只是撞到了头暂时昏迷了过去，等甦醒后再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袁涛这才松了一口气，崩着的整个身体立刻瘫软了下来，他四处张望去找杉青，见屋里头没人就跑去屋外找。 在宿舍里边，杉青给贺万舟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吧，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贺万舟看着手上的衣服，眼神不定：「哥的衣服？」 杉青本来觉得没什么，但被这么一问就不自在地背过身：「嗯，没有别的衣服了。」他也不好找别人的衣服给贺万舟穿。 贺万舟看着杉青有些躲闪的身影笑了一下，利落地换上了衣服，他说：「哥，换好了。」 杉青这才转过身去看，他的衣服对于贺万舟来说果然太小了，裤管短了一截，但也总比穿湿衣服好。但是怎么说呢......贺万舟这张脸真的帅得挺人神共愤的。 他给的这套衣服就是普通的衬衫西裤，但是穿在贺万舟身上，就像贵公子一样，而且肩宽腰窄，肌肉ok，身材非常完美。不过以贺万舟这张脸来说，就算披着麻袋都难看不到哪里去。 杉青忍不住想，当初自己喜欢贺万舟什么呢，这个人态度算不上好，举止也很散漫，完全不是他的理想型，他为什么就能陷进去呢。 他想了一会儿大概想到了答案，其实很大程度是因为这张脸，人是视觉动物，都喜欢帅的，帅的人哄着自己，床上功夫还特别好，那当然好啊，谁不乐意呢。 「哥？」 杉青被这一声喊得回了神，等反应过来时面前就出现了一张放大的帅脸，距离近得杉青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腰部一下撞在了后边的木桌上，顿时传来刺痛。 杉青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贺万舟听了脸色一变，走过去立刻掀开杉青的衣服去看，就看见那儿迅速红了一大片。 还没等杉青来得及做出任何表示对这种亲密动作的厌恶反应，贺万舟就已经松开了，着急忙慌去外边拿了药酒进来，又急里急躁地要帮杉青上药，但被杉青一把摁住了手腕。 「哥？」贺万舟没别的心思，就是知道杉青那儿特别容易受伤，之前他特别喜欢逗弄杉青这里，手上一使劲儿就能青一大块，所以他知道，「哥你腰那儿撞到了肯定很疼，我帮你上药，没有别的意思......」 第126页 「贺万舟。」杉青看着他。 「嗯？」 「贺万舟，我走之前，你是不是被关在屋子里，整整半年？」 这个时候屋外的雨又开始下了，噼里啪啦地打着屋顶，像发音失败的打碟声，特别聒噪，衬得屋里头特别安静。 「哥，我先帮你上药吧。」贺万舟动了动自己的手腕，但杉青没松开他。 「你不回答就不用帮我上药了。」杉青第一次幼稚地拿自己当成交换的条件。 因为他心里知道，贺万舟会心疼他，会想要给他上药，会不忍心看他腰部青一大片。他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笃定，但是他就是知道。 果然，贺万舟沉默了半晌，就说：「是。」 「所以你怕黑，也怕打雷，都是因为那段时间留下的阴影？」 「......是。」 「因为什么？」 贺万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只是说：「没因为什么。贺绍尊看不惯我而已，所以想关就关了。」 太轻描淡写的态度了，如果不是郑泽川昨晚告诉杉青原因，他都要信了。 郑泽川告诉他的是，这件事闹得很大，圈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而贺绍尊也没刻意去拦住信息，大概是故意要让贺万舟丢尽脸面。 因为抗拒订婚的安排，贺万舟被贺绍尊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整整关了半年才放出来，放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傻了一半，光是治疗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还说，差一点，贺绍尊就要把人送去疯人院，彻底放弃这个大儿子了。没有人知道放弃是真是假，但贺万舟疯了肯定是真的，郑泽川因为公司的事情曾去过贺家，看见过在院子里的贺万舟。 像个小孩子，躺在院子的草坪上，玩着一个红丝绒盒子，痴痴傻傻地笑。 杉青看着他：「因为贺绍尊逼着你结婚，但是你不愿意对不对？」 贺万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贺万舟，当初我还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贺婉媛就找过我，她说你就是和我玩玩而已，你最终还是要结婚的，你一定会听从安排结婚的。」杉青说。 贺万舟攥紧了拳头，还是没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杉青苦笑了一下，「因为你后来确实是这么做的对吗？你听从了安排去相亲，在我还和你交往着的情况下。」 贺万舟眼眶红了，终于开了口：「对不起，哥。」 杉青觉得没什么耐心了，讽刺地笑了：「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 贺万舟咬咬牙，眼眶红了，但明显不是愿意说话的意思。 杉青没再逼着他，反正这事儿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摆摆手：「算了吧，你走吧，我知道了这件事又怎么样，我和你也就这样了。」 算了吧。 你走吧。 也就这样了。 这是贺万舟在那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头，最常听到的杉青说的话。哪怕是幻想出来的杉青都这么决绝，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他，贺万舟苦苦哀求，可是都换不来一次杉青的回头。 当时支撑贺万舟坚持下来的动力只有一个，活下去，走出来，告诉杉青，他爱他。 「哥，」贺万舟终于开了口，可是声音却在抖，「我爱你。」 杉青有些不耐烦：「爱什么爱，爱个屁。」他又没控制住情绪，说了脏话。 「哥，不仅仅是因为我抗拒订婚，我和贺绍尊说，我爱你，我非你不可，只要我活着，我就只爱你，如果让我去结婚，那就让我去死。」贺万舟咬住下唇，忍不住颤抖。 杉青显然更没耐心了：「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怕。」 杉青一愣：「怕什么？」 贺万舟抬起头，眼睛一片赤红：「因为我怕你说讨厌我。哥，我不敢。我还不够好，我还没那个资格说爱你，我怕给你负担，你这么好，这么温柔，要是对我心软了怎么办，要是......更讨厌我了怎么办？」 「我不想被你讨厌，」贺万舟抬起头，嘴唇在颤抖，「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和哥没关系。」 -------------------- 第69章 杉青的脸色沉了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万舟嗡动了一下嘴唇,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他一开始来到这里，就是想让杉青关心他，是想和杉青道歉, 想让杉青知道那一年里发生在他身上的糟糕的事情, 可是……事到如今, 他又后悔了。 他有那个资格重新得到杉青的爱吗？ 贺万舟问他：「哥，你会重新给我爱你的机会吗？」 但他似乎并不需要杉青的回答，立刻自己回答：「算了哥, 你不要回答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算了吧……」 屋外的袁涛没再继续听下去, 沿着墙根悄悄走了。 现在好像不是和医生道歉的好时候。 大雨一直连下了一个星期也不见停，月底的活动顺其自然取消了, 贺万舟有些沮丧地坐在办公室望着哗啦啦直下的大雨, 有些出神。 许任天以为他是在可惜月底的活动，哄他：「贺万舟, 这么想上台呢？」 贺万舟「嗯」了一声, 但看样子就是没听进去。 打从来到这儿，许任天就没见过贺万舟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就见过贺万舟朝着杉青摇尾巴。他用书拍了拍贺万舟的头：「想杉青？」 第127页 这回贺万舟有反应了, 但他也不过是僵了一会儿, 就嘴硬说：「没有。」 还没有呢，村里池塘的王八壳都没你的嘴硬。 许任天决定当个知心长辈, 毕竟贺万舟教学和研究能力都挺出众的，冉冉升起的生物学之星啊, 他看好贺万舟, 所以拉了个椅子坐下：「又惹杉青生气啦？」 贺万舟这回干脆也不嘴硬了, 连话都懒得说，但拧巴的眉头和撇下去的嘴唇好像告诉了他答案。 「你是不是和杉青交往过啊？」许任天问。 贺万舟一听立刻激动地站起来，瞪大了眼睛断然回答：「没有！我和哥没有交往过，你说什么呢！」 这件事对于杉青来说是禁忌，他知道杉青来到这儿是为了逃避过去，这里的所有人也不知道他们的那档子事，也正好应了愿，现在再被冷不防地提出来，就像是针扎背一样，贺万舟怎么可能承认。 不过许任天看出来了，他见贺万舟这么大反应，反倒有些欲盖弥彰了。 那就是了。 许任天点点头：「坐下坐下，我和你说悄悄话呢，别这么激动，我没那么老古董，待会儿路过的老师都听见了。你在重新追他？」 贺万舟刚要坐下来，一听又立刻想站起来，被许任天一把摁住手腕：「都说别激动了，我又不会说出去，就是看你没精神，一猜就往那儿猜到了。」 之前贺万舟就跟条大狗似的在杉青背后摇尾巴，人家不理他他就嚷，现在突然焉巴了，还能因为什么？ 许任天都这么直白了，贺万舟知道自己再这么遮遮掩掩下去反倒更拧巴，他突然沮丧地垂下头：「不追了。」 「什么？」 「不再追哥了，我没那个资格。」贺万舟低声说了一句，「不管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许任天以为是贺万舟在追人上遇到了什么挫折，他也不能掺和两个人的感情，只能安慰他说：「顺其自然嘛，爱情这事情难说，你也不能影响到日常生活呀。」 贺万舟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接下来还有音乐课，贺万舟拿了教案就要走，走之前和许任天说：「许老师，这事情能保密吗？这里没人知道我和哥以前的事，我不想让其他人嚼舌根。」 许任天怔了一下才说：「好，一定。」 「谢谢。」 人走后，许任天才反应过来，嘟囔了一句：「这小子什么时候会说谢谢了啊。」 音乐课上完，袁涛追了出来，喊了好几声「老师」，贺万舟正出神想着杉青的事情没听见，直到袁涛跑过来抓住他袖子他才回神。 贺万舟难得站住，问他：「怎么了？」 袁涛人还没说什么，脸却已经红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老师，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没想那样说话。」 贺万舟怔了一下：「这话你不该对我说。」 袁涛一顿，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去找杉医生。」 贺万舟拍拍他的肩，刚要说什么，抬头看见袁涛的身后，愣了愣，才对袁涛说：「你现在说说吧。」 袁涛回头就看见杉青站在身后，立刻跑过去道歉加上感谢。 杉青问他：「奶奶好点了吗？」 袁涛点点头：「好很多了，昨天已经可以下地烧水了。都怪我，下雨了还跑出去……」 「不怪你，你也是想帮忙收拾田里的菜才出去的。」杉青拍拍他的肩，「你先去玩吧，我有事找你们贺老师。」 袁涛点点头，乖乖跑了。 贺万舟站在那儿一声不吭，杉青走过去对他说：「正好雨停了，我们去看看菜地吧，正好聊聊，这里不方便。」 贺万舟摇摇头：「哥，我等会儿还有课……」 杉青打断他：「如果你的『等会儿』是下午三点的话。」 现在是上午十点，贺万舟咬咬牙：「来我宿舍吧，宿舍里没人，刚下完雨菜地滑，不安全。」 — 支教老师的宿舍也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木桌，桌上放着几个塑料水杯和一堆教案，其他的就没了。杉青看到属于贺万舟的那一角放了贝斯。 贺万舟从隔壁宿舍搬了张木凳子过来给杉青，回过头来把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又用新的杯子兑了杯甜糖水给杉青，说：「哥，刚下完雨，你胃会难受，喝点糖水吧。」 杉青怔了怔，目光从那杯温糖水移到贺万舟有些茧的指尖，再到贺万舟垂下来躲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接下来那杯水：「谢谢。」 其实之前他早就有这个毛病了，回回下完雨他的胃就难受，特别是晚上，贺万舟就会从迷迷煳煳醒来，亲他一口后给他沖一杯温糖水，把他搂到怀里哄他喝。 说是哄真不是过分的，是唱了摇篮曲的哄，用那唱摇滚的嗓音，唱着幼稚的摇篮曲。 杉青不是忘记了，只是之后贺万舟给他的伤害太大，所以他把这些美好的回忆收起来了。他不敢主动去想，因为一旦想起来，心情就会很难受。 贺万舟主动问他，可是态度却有些疏离，没了之前的热乎劲，他说：「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杉青的话一下被噎在了喉咙里，他怔了怔，还是问：「你最近是不是在刻意躲着我？」 比如送学生来救护站的时候，贺万舟会刻意迴避他的眼神； 第128页 比如他来学校的时候，贺万舟会刻意和他离着有一段距离。 贺万舟脸色一僵，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哥，怎么会呢，就是最近学校忙，而且月底村委不是要举办活动吗，你也知道的……」 「贺万舟，」杉青打断他，「村长刚才告诉我了，活动因为下雨取消了。」 贺万舟闭了嘴，不吭声了。 「为什么突然躲我？」杉青不是个有话憋在心里头的人，他笑了一下，「你还是老样子，来到这里觉得无聊想找件有趣的事情，慢慢地觉得没意思了，就抽身而去。」 贺万舟动了动唇：「哥，我是认真的……」 杉青看着他：「贺万舟，你的认真是认真的吗？我已经弄不懂你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可能是真的这几天知道了太多事情吧。 如果他不知道贺万舟是因为他才被关了足足半个月，或许他……或许他能怎么样？他不知道，他想不通，但他确确实实心软了。 他做不到听到这件事情后还无动于衷，他本该当作没听到本该对贺万舟理都不理，可是他做不到。哪怕贺万舟没有承认是因为他，可或多或少总归和他有关。 可是就在他心软了想要主动缓和和贺万舟的关系的时候，贺万舟又开始用抽身而去的态度面对他。像这种时候，他除了想到「重蹈覆辙」四个字，他还能怎么样？ 「贺万舟，你之前问我，我可不可以重新给你机会……」 「哥，」贺万舟打断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哀求地看着他，「你可以当作没听到吗？」 杉青一愣：「什么意思？」 贺万舟咬咬牙，他自己不配问那句话，「哥……」 杉青突然起身把那杯温糖水放在桌上，走到了门口顿了顿才回过头说：「贺万舟，我本来想告诉你，我们之前的那些事情算了，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我都可以当作过去了，我们还可以从朋友做起。但是你既然说算了，」 杉青停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那就算了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万舟没有和从前一样反驳一句话，他就这么垂着头看着桌上杉青碰过的杯子，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后，捧起了杯子，细细摩挲。 「哥，算了好，算了好。」他笑了一下，可是眼睛却酸涩着好像浸了柠檬一样。 算了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杉青。算了好，他不配去追杉青，更不配在杉青面前提「爱」这个字。 贺万舟用袖子摸了一把眼睛，走到门边定定地看着杉青离去的背影，低声说：「对不起。」 -------------------- 第70章 雨停了一天后又开始没日没夜地下, 像世界末日似的，从天边不断地倾倒下来，很久没有出现太阳的，一睁眼就是乌云密布, 整个世界都成了灰色。 许任天五点起来看着这天皱了皱眉：「今天又得停课, 狂风大暴雨的让孩子们翻几座山来上课也不安全。」 支教老师们都住学校宿舍的, 有人应了句：「是啊，一下雨这儿就路湿地滑的，有时候还会遇上山崩, 哪能开课啊，等雨停了再说吧。」 贺万舟点点头：「我去联繫他们家长。」 「诶万舟, 让陈老师去联繫，你过来我找你有事儿。陈老师, 你和何老师帮忙联繫一下他们家长, 让孩子们先别返校上课，听通知。」 「好嘞。」 许任天向贺万舟招手：「万舟你过来, 和你商量些事儿。」 贺万舟走过去, 许任天搬了张椅子又倒了杯茶给他：」万舟，坐。」 贺万舟等着他说话。 许任天的表情很严肃, 从上衣兜里拿了个橘子皮嗅了嗅, 不好意思地对贺万舟笑了笑说：「压力大的时候就想抽菸, 不过这在学校也不好拿烟出来，就用橘子皮嗅嗅。陈老师说的方法。」 贺万舟坐正了：「许队, 抽菸对身体不好。」 他也有点菸瘾，但他已经戒了, 就在那半年的幽禁时间里。 许任天嗅够了也就把橘子皮给收回来, 说着：「你说得对, 抽菸对身体不好。万舟，找你是想告诉你个事儿。这雨下得太大了，一个星期了一直没停，现在村子里边已经开始慢慢发洪水，村委已经开始组织抢救了。」 贺万舟紧了紧放在膝盖上的手：「许队......」 许任天说：「我待会儿得去支援他们，救援队人手不够h着急我们去，我既然是来支教的，那保护村子保护孩子就也有我一份责任，小梅家就已经被洪水淹了，村长已经安排她和她爷爷另外住了。」 贺万舟想劝他：「许队，你是想进抗洪救灾队伍？」 「嗯，和你交代完事情就过去。」 「不行，许队！」贺万舟有些激动，「那是说着玩的吗！你一个在学校里边待习惯了的教授，水一冲就把你给沖走了，你去了出事儿了怎么办！」 他这几天也不是没听说这个事儿，因为抗洪救灾，洪水突然爆发，有一个村民当场就被洪水沖走了，现在人都没找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许任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是党员，这是我的职责。我得走在抗洪救灾的第一线，要尽快撤离村子里边的村民，要安顿要已经被洪水冲掉屋子的民众。」 第129页 「你说得好听！什么职责，什么担当！你不就是爱去出风头吗，你走了这所学校怎么办！校长现在又被堵在了村口，村口的水都高到了人的肩膀上，谁来安置这所学校里边的老师和学生！」 当时雨突然下大了，有些家住得远的学生只能暂时住在学校里边，结果这雨完全不停，也就只能一直住着没回去。 许任天又把橘子皮拿了出来，但这回没嗅，只是捏在了掌心，他对贺万舟说：「这就是要和你说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好学校的老师和孩子们，等我回来。」 贺万舟脸色一下变了，他嗡动了一下嘴唇，摇摇头说：「不行的，许队，我不行......」 像他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承担起保护一所学校老师和学生的责任？他不是杉青，他没这个能力，他早就知道了。 那天看到杉青毫不犹豫冲进雨里去帮袁涛奶奶的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他和杉青不一样，他自私没有担当，而杉青那么好那么温柔，他配不上。他第一次深知他和杉青，和江由之间的距离，他感到挫败感到痛恨，那不是能力的差距，喜欢的差距，而是人性的差距。 他们说得没错，所有人都说得没错，他贺万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他只会为了自己，不会为了别人。 许任天看着他：「万舟，你有这个能力。」 「不，我没有......」 「万舟，你听我说。」许任天语气沉稳却有力量，「你是个能力很不错的人，当初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认定了你是我的副队，因为你身上有一股气质和年轻的我很像，当年我也很冲动很莽撞，瞧不起我的事业。相比当年的我，你做事更加稳重，事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独特的做法，所以我很欣赏你。」 「你虽然有时候急躁，有时候只想着自己，但我知道，那有你自己的考虑，而且你已经在你没发现的情况下，慢慢改变。你让我为杉青保密，就是你在改变的证明。」 贺万舟死死咬住下唇。 「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你刚来到这儿的那段日子，对学生一点也没耐心，我们都看得出来，他们摔了你也当没看见，哭了难过了你都不当一回事儿，他们一做错事儿你就很嫌弃，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有在慢慢改变，这些改变都是我们每一个人有目共睹的。」 贺万舟摇摇头：「许队，这些所谓的改变，放在你们身上，那就是本来就会做的事情。」 许任天笑了：「你是觉得自己改得太迟了？」 贺万舟没说话。 「没什么迟不迟的，一个人如果死性不改，那才会让我觉得没必要去信任。但是万舟，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管改变的多少吗？」 「许队，我真的没办法对整所学校的老师和学生负责，我......」 许任天打断他：「万舟，如果是杉青，他肯定也希望你能担得起这份责任。昨天杉青就已经加入抗洪队伍了，你希望让他对你失望吗？」 「哥......」贺万舟脸色一变勐地抬头，可看到许任天一点也不是在开玩笑后，才颓然垂下头。 是真的，杉青真的去到了抗洪第一线，冒着生命危险。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畏畏缩缩？难道......他要连后方的责任都要推脱吗？那他和之前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他爱的人在抗洪救灾，难道他就要躲在所有人身后，畏惧成一团？ 贺万舟抬起了头，目光带着一点坚定：「我知道了许队，我留下来守好学校。」 - 其实学校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学校的地势偏高，所以前一个星期暂时避免了水漫学校，但随着大雨愈演愈烈，慢慢地水就漫到了校道，堆到人膝盖处的高度。 许任天不在，贺万舟眼看着水要淹掉一楼，咬咬牙站出来安排人把东西往高楼搬，自己也挽起裤腿撸起袖子，踩到泥水里边亲自动手把学生的东西往楼上扛。 跑上跑下的后背全给湿了，但他也一步都没停，知道把东西搬完也确认完人员安全了，他才敢喘一口气，才后知后觉自己浑身都是泥，黏黏煳煳的特别难受。『 他还没来得及歇会儿，陈老师就着急忙慌跑过来喊他：「贺老师，方卓发烧了！」 贺万舟一顿，顾不上停会儿，直接跑过去往方卓额头上一摸，烫得都能滚个鸡蛋了。 陈老师是他们班班主任，这会儿也特别着急：」方卓今天本来就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刚才一起帮忙搬东西的时候又淋了雨，一淋就发烧了。」 贺万舟烦得要死：「他不舒服干嘛还要让他一起搬！其他人搬不行吗，这么多老师在这儿，非得让一个学生帮忙！」 陈老师眼眶立刻红了，但碍于其他学生和老师都在，没再说什么话。 方卓迷迷煳煳解释说：「贺老师，陈老师不知道......是我自己要搬的，别怪陈老师，是我非要搬的......」 「那你就懂事点儿！这么大雨我去哪儿给你找药！」贺万舟本来就烦，被这么一闹忍不住骂人，但他抬头一看学生们都在紧张地盯着他看，他一哑声，终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陈老师，你去拿我桌上的干净毛巾弄湿了给他降温，我......我下去给他找药。」 大傢伙都不敢出声，陈老师红着眼睛点点头，去弄湿干毛巾了。贺万舟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下了楼。 第130页 水已经漫到一楼台阶底下了，他毫不犹豫踩进黄泥水里，往宿舍那边去。学校没有校医室，学生不舒服了也只是找他们，所以药都在老师的宿舍里边。 所幸现在的水位还没有太高，放在宿舍桌上的药还没有被弄湿，只是沾了点水。 贺万舟不敢耽搁太久，把药用红塑胶袋通通装起来，又重新抱了些衣服和被子之类的，重新上了楼。 回到楼上，方卓的额头上已经贴上了湿毛巾。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贺万舟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在地上铺了床被子，让他躺在上边好好睡觉。 药现在还不能吃，得看他之后的状况怎么样。 贺万舟做完后一抬头，才发现所有人都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眼神特别惊恐。看到那种眼神，他怔了一下，心脏也抽痛了好一会儿。 他看见一个一年级学生脸上有泥，想去擦掉，结果那个学生躲开了，躲到自己班主任后头，只冒出一个脑袋。 贺万舟的手一僵，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我出去看看。」这里的气氛太沉重了，贺万舟没再留在这里，撂下一句后逃也似地出了实验室。 他找了个角落，狠狠地踹了墙上一脚，但没踹动，低头一看，脚上边全是泥，怪不得疼都不疼。但贺万舟难受得心脏都疼，翻了翻上衣口袋，也没找出一根烟，反倒摸出几片许任天送给他的橘子皮。 他这才想起来，他身上早就没带烟了，只是还会有找烟的习惯。 橘子皮也行，好歹是烟的替身。贺万舟把橘子皮往鼻子下一凑，那味道哭得他差点眼睛一酸眼泪没往下掉。 「贺老师。」后边有人喊他，是何老师。 何老师是和他一起来这儿的志愿者，和他用一届，不过是中文系的，人文绉绉的，贺万舟之前瞧不起他身上那股书卷气，没正眼看过他，所以不熟。 贺万舟现在的状态哪能回头啊，就干脆没理他，对着墙壁语气不太好地回答：「干嘛。」 刚说完贺万舟就有点后悔了，他怎么又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刚才他们什么反应他没看到吗，看着他的眼神没看到吗，如果是杉青，肯定不会这么控制不住自己。 说到底，他根本就没资格和杉青站在同一高度，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说什么去爱杉青，他有资格去爱吗？ 他懊恼得快使不出站着的劲儿了，结果后边文绉绉的何老师还没走，就站在那儿。 他不想这么没面儿的样子被人看见，正要赶人，却听到后边的人说：「贺老师，哭吧，我知道你难受压力大，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贺万舟：...... 哭个屁。 -------------------- 第71章 不过也确实因为何老师的打岔, 贺万舟冷静下来很多，他回过头说：「走吧。」 何老师小步追上来：「走去哪儿？」 贺万舟捻掉了刚才抱袁涛指尖蹭到的泥：「去哭。」 贺万舟当然不会哭了吧唧的，他一回去就大大方方和陈老师道了歉，又低声哄了会儿方卓, 里边的气氛才算好一点, 虽然也没有一下子就好到哪里去, 但是至少开始说笑了。 贺万舟没加入，走到门口去看雨势，他知道自己在那里会让气氛有点尴尬。袁涛跟了出来, 站在他的旁边，也跟他一起看。 贺万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跟他说：」你奶奶被杉医生接到安全的地方了，不用担心。」 刚才杉青联繫了他, 让他不用担心救护站的事情, 照顾好学校就行。 贺万舟捏着手机，看了信息好一会儿, 才最终发了句：注意安全。 所有的情绪只浓缩成了四个字, 随着大雨的轰轰烈烈砸进了手机，贺万舟在这场大雨里第一次尝尽了23年来从来没尝过的滋味, 像蝉蜕壳, 像绝唱。 「谢谢医生。」袁涛抓住了他的衣角, 「医生能听到吗？」 贺万舟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在说感谢的事情, 就敷衍了句：」能听到，我告诉他......」 「不是！」袁涛突然说, 「你担心医生, 你要是不说, 医生能听到吗！贺老师你的喜欢，医生能听到吗！」 这些话打得贺万舟措手不及，他的手都抖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袁涛，不知道这个小屁孩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想了想，估计是上次和杉青在学校里说事儿的时候，被这小屁孩偷听到了。 该死的，他怎么那么不小心，他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但是面上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训斥袁涛：「小屁孩别天天想着这些东西，好好读书！现在是你乱想这玩意儿的时候吗！」 「我才没有乱想！」袁涛也急了，「你就是胆小鬼！有什么话都不敢说，非得等来不及了才说！」 「行了！」 「不要！你就是喜欢医生，就是胆小就是没用！你就是退缩了......」 贺万舟怒不可遏，直接拎起袁涛的衣领恶狠狠地把他揪起来，瞪着他：「我让你闭嘴，别说了。」 还好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是角落，没摄像头也没人在，不然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该传出去说xx老师对xx学生实施暴力行为，该上热搜上报了。 袁涛到底还是个小孩儿，被这么一揪领子立刻眼睛红了，但性子犟，咬着下唇不肯哭出来，但是倔强地盯着贺万舟。 贺万舟终于还是泄了气，没必要和一个小孩子置气，他把袁涛放下，沉沉说了声：「这不是你该多嘴的事情，你进去吧。」 第131页 袁涛估计被吓到了，手在抖，但迟迟不肯走，也不出声，就是站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了些哭腔说：「我爷爷走的前一天我说我特别讨厌他，因为他不给我买冰淇淋，才一块钱都不肯给我买，我骂他小气，说再也不喜欢他了。」 贺万舟沉默地把手放在栏杆上，没有搭话，但是心烦意乱的，特别想抽菸。 「我气得跑出去，我知道只要我一闹脾气，我爷爷就会给我买了。但是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很多人围在我家门口，有人告诉我说，我爷爷去世了，找我的时候摔到了，就这么走了。」袁涛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我都还没有和我爷爷说一声对不起。」 贺万舟转过身揉他脑袋，这回没骂他了，只是对他说：「进去吧。」 袁涛说：「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吼我是因为着急，当时医生帮我奶奶，我吼医生之后，我也特别后悔。」 贺万舟踹了他一脚：「滚进去吧。」 - 雨停了一会儿，但是水一点没退，贺万舟给杉青打电话，但是对面没接，发的信息也没有一点回音。他给江由打电话，江由说杉青正忙着转移人群，没空搭理他，但是让他放心，杉青只是手机掉水里了，所以接不了电话。 贺万舟难得和江由说了声「谢谢」。 江由笑他：「小孩儿转性了？」 气得贺万舟直接挂了电话，但没过几秒又打回去，让他们小心点。 方卓的烧还是没退，贺万舟餵他吃了药，让陈老师好好看着他。陈老师欲言又止，贺万舟就说：「我联繫过他家长了，他家长说谢谢你。」 陈老师红了眼眶，摇摇头又点点头。 贺万舟这一天下来忙这忙那没停过，偶尔他会想，自己会和哥做得一样好吗，但是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他知道他没办法做到像杉青那样好，杉青其实说得没错，他们之间已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了，是从头到尾价值观的问题。 杉青能为不认识的人付出一切，可是他做不到，他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即使是现在接下了这个任务，都是因为在特殊情况下迫不得已接下的。 哪怕是接下了，他都暴躁不耐烦，不冷静不会处理事情，甚至让学生老师开始恐慌，他没有任何能够担当得起责任的能力。 他第一次彻头彻尾清醒了，感觉到了和杉青的不合适，他和杉青自始至终无法成为共进退的爱人。 贺万舟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就在这时他听到有学生大声喊：「杉医生！警察叔叔！」 贺万舟一愣，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你2，走出去往楼下一瞧，果然是杉青和江由，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解放军战士。 他立刻往楼下跑，但是碍于水位已经到了二楼，他被堵在了那儿，贺万舟赤红着眼睛急切地盯着杉青，看着船一点点靠近了。 其实世界真的挺奇怪的，他们明明也才一个星期没见，现在却恍如隔世。杉青看着贺万舟沾了不少泥的头髮还有特别憔悴的脸色，惊觉这个男人似乎变了一点。 说不出变了什么，就是觉得......似乎像茧蜕化成蝴蝶一样，由内而外变了。 「哥......」随着船的慢慢靠近，杉青听见贺万舟的声音在抖，他看着贺万舟站在水位上方的台阶上，突然觉得贺万舟好像一只被遗落等着人来接他的小狗。 船哐当一下轻轻撞在了台阶上，解放军战士安排学生和老师撤离，一艘船只能接几个，就商量着让学生先走，老师往后。 没有时间让他们叙旧，也没有时间让他们说多余的事情，杉青下了船后，贺万舟走前几步，张开了双臂紧紧抱住了杉青，这个拥抱在黄泥水上显得没有一丝杂质，只不过是男人间的拥抱，不带一点情慾，却带着贺万舟深深的想念和担心。 杉青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抬起手臂，但没有推开他，只是拍了拍贺万舟的背，什么也没说。 还好雨在这个时候停了，所以撤离起来问题不大，没过半小时学校的学生老师就都撤离了。他们转移到了村里的高位，那里安全。 贺万舟先是数了一遍老师学生的人数，又联繫每个学生的家长，忙活好一阵才真正停下来。他连轴转了整整一天，不眠不休，像个精神高度紧张的陀螺，这简直比上台搞摇滚还让人觉得厌烦。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没有任何怨言，没有任何推脱地，自然而然地承担了负责学校人员安全情况的责任。 安顿好了一切，江由让贺万舟去休息，顺便换身干衣服，现在他的样子就像个憔悴的山顶洞人，连原来的样子都瞧不出了。 杉青歌给他检查了一遍，才发现贺万舟正在低烧，但贺万舟好像一点也没事儿似地，到处忙活。 贺万舟笑笑说：「哥，没事儿，我的身体情况你还不知道吗，我可是能一天一夜......」 旁边有救援人员在，杉青呵斥他：「行了，吃药休息吧。」 贺万舟点点头：」知道了哥，那我先走了。」说完就真的走了，一点犹豫都没有。 杉青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怔了怔。 按照贺万舟之前死皮赖脸的样子，怎么可能走得这么干脆利落，应该会缠着他说「哥我不想走」「哥我陪你」之类的话，但是现在的贺万舟好像变了个样似的，但那种改变说不上来。 第132页 就是那种看着猫咪成长，但是因为天天看着，所以察觉不到猫咪的变化的那种改变。 其实贺万舟换了身衣服又吃了药，但也没去休息，找了个还算安静的角落，就这么坐在台阶上，看着村子愣神。 没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人在旁边坐下了，那人给他递了瓶水：「不去休息？」 贺万舟接了，但没喝：「不累。」 江由逗他：「一天没休息了都不累？听许队说，是你负责整个学校师生的安全情况的？」 「嗯。」 「做得很好。」江由笑了，「听许队说的时候我还一直担心你能行吗，但是你证明自己能行。」 贺万舟攥紧水瓶，没吭声。 江由看出了他心情不好，「怎么，觉得自己做得不好？」 贺万舟想起了当时吼陈老师和方卓时控制不住情绪的自己，说：「没什么好不好的，反正已经做完了。你来干嘛，指责我？」 「你做得很好。」江由对他说，「我本来是想告诉你一声，当时杉青特别担心你，还和我说，如果当时和你实话实话就好了，说不定你们关系不用那么紧张。不过你既然不想知道，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贺万舟沉默了半晌，才问：「你觉得我该继续爱他吗？」 江由本来站起来要走了，听到这话又坐下了：「你问我的时候，心里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贺万舟没说话。 江由说：「哎呀，我认识的贺万舟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这么畏畏缩缩的了，大雨把你的胆都给下没了？还是说一天下来你怕了？」 「我没怕，」贺万舟的情绪不太好，不想多说话，只是把没开盖的水塞回到了江由的手上说，「我没怕，接下来的救援我也会去，我......」 「我想瞧得起自己。」 -------------------- 第72章 大雨引发了很多连带效应, 恐惧和病痛接踵而至，又因为村里几乎都是小孩和老人，生病的概率大大增加，杉青左右忙了一天, 才有停下来休息的时间。 贺万舟一直在旁边看着, 虽然眉头皱得很紧, 但是没有和从前一样幼稚地阻拦他，反而经常帮他拿药，替他收拾东西。 杉青暂时还没有空理他, 等能歇下来的时候，发现贺万舟已经不在身边了, 犹豫了片刻后就拐去找他。 这个地方他不熟，绕了好几个弯子也没看见贺万舟的影子, 反倒是看见江由在进行下一场的救援准备。 江由也看到了他, 沖他笑了笑：「还没休息？明天要早起去救援，扛得住吗？」 邻村也被水淹了, 但是情况暂时还稳定, 考虑到各方面问题，他们决定明天过去帮忙, 能转移一个是一个。 杉青摇摇头：「不累, 待会就去歇一下。」 江由像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明天的救援贺万舟也要去, 让他也好好休息吧，明天尽早出发。」 杉青一愣：「他也去？他不是发着烧吗？」 他今天看到贺万舟脸色不对, 脸特别红但是嘴唇又发白，就给他量了一□□温, 没想到真的发烧了, 而且39度, 一点也不低。 按照这种身体状态，去救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现在雨一点也没停下的迹象，救援肯定避免不了淋雨，再这么淋一趟，真的不知道身体状况会变得怎么样。 江由点点头，说：「他去看那个发烧的小孩了，去找他聊聊吧。」 为了避免交叉感染，生病的小孩儿在一间屋子，方卓本来已经退烧了，但上救援船的时候不小心又淋了场雨，所以又復烧了，吃完药后也不怎么见好，贺万舟有些担心，趁着他们睡着后来看一眼。 好在方卓的脸色看上去还好，用手背去测额头上的温度也还行，不算烫，贺万舟算是暂时放心了，把手收回来打算转身出去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杉青，也不知道站在那儿看了多久。 贺万舟像是小偷被抓包了一样，立刻有些侷促了，这时方卓突然不舒服地哼了一声，贺万舟像是从梦里醒了神，逃也似地往门口走去。 路过杉青的时候，他甚至没敢多停留，关了门就匆匆走了。 「贺万舟。」杉青在他身后喊他，语气有些不太高兴，「你还在躲我？」 贺万舟连忙站住，转过身来解释：「没有，哥，我没有躲你，就是太晚了，该去休息了，你忙一天了，应该很累了。」 杉青没搭理他，提起了刚刚从江由那儿知道的事情：「你明天要参与救援？」 发着高烧去救援，那只会给身体增加负担。即便是这样，也要去吗？ 这句话像是点穴一样点住了贺万舟几乎要逃跑的动作，他有些手足无措，当看到杉青质疑的表情后，突然浑身上下的血液倒流，瞬间就意识到了一间事情。 在杉青的眼里，他大概就是遇事只会逃跑的蠢货，是个自私自利，没有责任心的胆小鬼，他意识到，无论他做什么，好像都已经无法改变杉青对他的看法了。 他自暴自弃地说：「是啊，等救援成功了就能给自己身上镀一层金，支教结束后也好在别人面前拿得出手。」 他恶劣，他自私，他的出发点就应该是这样的卑劣，这才应该像是贺万舟。贺万舟不想说真话，他不想听到杉青对他的拒绝冷漠的话，也不想看到杉青对他冷漠至极的眼神。那还不如......就瞧不起他呢。 第133页 虽然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总好过徒劳的解释。 果然，杉青听到他这么说，愣了愣，很快露出费解和更加困惑的表情：「你是这么想的？」 贺万舟轻轻笑了一下：「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还以为你变了，觉得应该承担责任了，所以才主动提出去救援。」 贺万舟怔了一下，别扭地转过头，不吭声。但在杉青眼里，那就是贺万舟在默认自己是怎么想的。 本性难移，到底本性怎样之后也不会改变，杉青觉得自己就不该对贺万舟有奢望，觉得他真的有所改变，知道照顾别人了。 老实说，当他从许任天的口中知道贺万舟承担起照顾学校的任务后，他心里有多难以置信又有多高兴。他想，贺万舟终于往前走了，他想，他们应该可以好好说话了。 但也不过是他想，就像这个世界，他想得很美好，但发生的一切却不那么如意。有些事情真的想想就好，没必要折磨自己去改变，执拗的东西改不掉的，不可能把一瓶墨水给洗白了。 杉青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同道的人不相为谋，他不理解但尊重，不然他还能做什么呢？ 杉青有些轻蔑笑了笑：「嗯，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和我本就不是一路的，我们就算是做朋友都不可能，更何况是做亲密的恋人。我说这是白色的你非认成是黑色的，我说走这条路你非得走另一条，那就各走各的，互不打扰。 不然，他还能知道什么呢？ 贺万舟的眼睛一下就酸了，他还能知道什么呢，他得知道自己该走自己的路了，知道他不可能硬挤进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他身上的黑色永远都是黑色。 贺万舟阖上眼睛，许久才轻轻说：「哥，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杉青本来要走了，但是犹豫了片刻，还是想要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其实我不后悔遇见你，爱过你，是你带我走进一个就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的内心世界，所以我不后悔。我来这里援助，不仅仅是为了逃避......」 杉青顿了顿：「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过的，想做就去做。你说你会支持我，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应该受别人的影响。」 贺万舟眼眶红了，但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句话还给你。」杉青说，「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 雨越来越大了，救援队出发的时候，贺万舟没有来，杉青没说话，江由看出了他情绪不佳，握了握他的肩膀，却什么也没说。 可能是因为雨太大了，就算说什么都会被埋葬在雨声里，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反正语言是可以无言而直传人心的。 隔壁村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救援队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去到那儿就先把小孩老人接走，往返了十几趟，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不知道是雨水太嚣张还是汗水太勐烈。 到了中午的时候，雨突然一下下大了，像气压一样压着每个人的胸脯和精神，杉青在其中一艘接了老人的船上，见雨一下大了，一下就紧张起来，手里的浆也划得更快了。 但好死不死，雨和风跟搅稀泥一样，逼着船的方向往别处走，他们控制不住，船底「刺啦」一声好像纸被撕了一样，瞬间张开个大口子。 太糟糕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倒霉还能亲身验证冰山理论。 船是村子里边的小木船，杉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山里边的村子为什么会有船，紧急情况下检查过后发现能用就拿来用了，结果半路出了这事儿。 船上有个女孩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但被自己奶奶抱着不敢吭声，黑豆似的眼睛一直看着杉青。小女孩眼睛里全是豆大眼泪，缩在奶奶怀里就算怕到身体在抖，也不敢吭声。 杉青心里一紧，安慰她说：「没事的，别怕，我们就快到安全的地方了。」 幸好真的没事，半路遇到了另一队即将来救援的救援队，他们得以立刻转移人员。杉青把小女孩抱到另一艘船上，转过身要走的时候突然被小女孩拉住了衣角。 小女孩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磕磕绊绊说：「谢、谢谢......」 杉青心里一软，揉了揉她被雨水打湿的头髮。 回到高处，杉青刚上高处，他就看见穿着救援队衣服的贺万舟立刻走过来，瞬间愣了愣神。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贺万舟明明应该没过来的。 但贺万舟已经红着眼眶紧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力气大得好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他听到耳旁就是贺万舟沙哑的声音：「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听见你的船出事后我有多担心吗！」 杉青愣了一下，犹豫后还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故作冷静说：「我没事，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艘船......」 贺万舟却非常激动，听不下去，手上抱得更加用力了：「为什么要去为什么要去！杉青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你能不能......！」 杉青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他没有生气，只是说：「你不是也不顾自己生病来了吗？」 贺万舟一下哑了声。今早第一拨救援队离开后，他立刻准备就绪跟着第二拨救援队来了，队员看他高烧还没退就劝他别来，他不听，非得过来。 被杉青说中，贺万舟的声音小了点，但还是忍不住埋怨：「那你也要找一艘好的船去啊，你差点就没命了！」 第134页 「那艘船没问题的，只是河里的障碍物多，所以坏了......」 杉青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非常响的巴掌声，紧跟着就是几声抽泣，还有特别严厉的训斥声：「你都这时候了还闹着要回去，你是不是不清醒！」 -------------------- 第73章 两个人齐齐看过去, 就连转头的功夫，杉青都察觉到贺万舟抱住他的手没有松开，这让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并肩感。 但这种并肩感没有留存多久，就跟泡泡一样, 随着贺万舟反应过来后的松开手, 转瞬即逝。 杉青怔了怔, 没有回头去看贺万舟。 角落里，圆圆的头被奶奶打得偏向一边，本就黝黑的脸上巴掌印也很明显, 雨珠缓缓从她的额头上滑下，再从她尖尖的小下巴滴下去, 一绺一绺像条小河流，以至于分不清她脸上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她抽噎了几下, 但是不敢哭出声, 只是惊恐而难过地望着奶奶。 奶奶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疼了, 但是还是咬咬牙呵斥她：「不可以回去, 也不可以让来救我们的叔叔阿姨们回去。」 圆圆小声地说：「狗狗......」 「别管那只狗了！」 「怎么了？」 奶奶的痛苦呵斥和一道温和的声音同时响起，紧跟着圆圆的脑袋上就出现一只宽大的手掌, 她抬头去看, 看见了刚才救她和奶奶的, 特别漂亮的叔叔。而漂亮叔叔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脾气特别臭的叔叔。 奶奶见是救援人员，连忙说：「没事没事, 这孩子东西落家里头忘拿出来了，我正劝她呢, 没什么要紧的事......」 她有些担心地看向圆圆, 圆圆咬住下唇, 豆大的眼泪在眼眶转悠，硬是没落下来。奶奶嘆了口气，圆圆毕竟也只是个三岁的小姑娘，让她承担这些还是太残酷。 但是她总不可能对救援人员说，他们家的狗没有救出来，求你们救救它。 现在雨势随时可能变大，洪水随时可能掀翻一艘船，灾难来的时候总要有所抉择，但这些抉择绝对不可以拿人命开玩笑。 但杉青很明显没被搪塞过去，他蹲下来，看着圆圆：「没关系的，不用害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家里了？」 圆圆小心地看了眼自己的奶奶，揪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才眨了下眼睛，一颗眼泪砸在杉青的手背上。她小声地说：「大白......」 「大白落在家里了......」 杉青有些困惑：「大白？」 雨下得更大了，贺万舟也在后面看着，看见杉青身上的湿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心疼得不得了，又见这脏不拉几的小姑娘说话没头没尾，声音还小得蚊子一样，立刻火了：「说话说大声点！」 杉青皱着眉回头看了他一眼，贺万舟才不满地闭上嘴往一边去看，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为净。 圆圆虽然被吼得瑟缩了一下，但回答的声音明显也大了一点，她红着眼睛看着杉青说：「大白是家里的狗，妈妈唯一留给我的礼物，我和奶奶上船的时候他不见了......」 杉青听小女孩说完，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叔叔帮你把大白带回来好不好？」 贺万舟听了，皱了皱眉，但是什么也没说。他低头看着杉青衣领上露出来的白皙脖颈，心想，这个人真的很干净，脖颈是，心脏也是。 圆圆睁着一双大眼睛，眼里全是惊喜：「真的吗？」 「真的。」 离开后，贺万舟抓住杉青的肩膀，眼睛特别红，牙关也在打颤：「哥，你真要去把那只狗带回来？」 杉青认真地看着他：「下午另一支救援队会去那附近再次检查是否有遗漏人员，到时候我会跟着过去，把大白带回来。」 「有必要吗，就为了一只狗？」贺万舟真的急了，又或者是因为高烧不退有些不清晰，说出来的话也格外难听，「你是要冒着危险，去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臭小鬼，拿命去救一只狗？」 杉青皱着眉动了动肩膀，贺万舟力气太大了，弄得他很不舒服，也不知道一个发烧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挣开了贺万舟，对他说：「我不会拿命去救，我会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去救......」 「你拿什么保证！现在是洪灾，不是游泳！现在水都把整个屋子都淹了，淹到顶了！船怎么进，你怎么进！」贺万舟眼睛红了，他几乎用哀求的声音说，「求你了杉青，别再那么善良了，我真的求你了......」 他所认识的杉青，永远都要以一个医生的身份，用尽一切力量，去救别人。当初直接从刀子下边赤手救那个有心脏病的病人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杉青记得自己的身份，却偏偏忘了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他也需要被救，他也需要被保护。 杉青定定地看着贺万舟，没有想到贺万舟会情绪崩溃，近乎失态地抓住他的衣领哭着求他。他想说一些严厉的话，可突然就心软了。 在这一刻，他或许突然理解了贺万舟。 如果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贺万舟陷入危险，他也不会愿意，他也会情绪奔溃。与其在岸上大声唿喊贺万舟回来，他会自己去救。 他就是这样的人。 - 离下午的救援还有一小段准备的时间，杉青想找个时间和贺万舟谈一谈，但是准备时间太紧凑，他没有找到机会。 不过也好，等回来之后就告诉贺万舟，他们可能没办法立刻重新回到爱人的身份，那就当朋友吧，成为并肩的朋友，他知道贺万舟会不甘心，但也会犹豫着接受。 第135页 救援队出了两艘船，杉青上船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说了一句：「小子，你烧还没退，别去了！」 杉青有些错愕地转过身，正好对上贺万舟那双灰色的眼睛，贺万舟回答着那个人的问题，眼睛却紧紧盯着他：「发烧没事，总比某些人要用自己的命去救一只狗好。」 杉青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但是听到这么说后，立刻决定闭嘴，把那些关心的话兀自消化在肚子里。他抬头看了看天，发现老天好像在保佑他们，把雨停掉了。 雨停了，救援就会顺利很多，贺万舟的高烧也不会因为淋雨而变得严重，事情好像慢慢好了起来。 一路上，贺万舟都坐在杉青的旁边，但是没有说话，板着一张脸好像在生闷气，如果不是脸有些红唿吸声有些大，杉青都要以为他是一尊雕像，会生气的雕像。 不过不巧的是，天又开始下起了雨，而且比早上大很多。杉青正在想怎么才能让贺万舟遮雨，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搂住，抬头一看，贺万舟正板着脸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斜雨。 虽然说效果不大，但是杉青内心的不安确确实实被遮住了不少。 很快就到了圆圆的家附近，远远望过去，情况比想像中的更不容乐观，水位已经上升到了屋顶，露出水面的只堪堪看见一个屋顶，而屋顶上没有任何人活着动物在。 杉青的心沉了一下，但是看到屋顶旁边的水面后，立刻亮了亮眼睛：「大白！」 贺万舟往那边一看，只见一只湿淋淋的大白狗正扒拉着一块漂浮的木板，倔强地漂在水面上，而木板上还有两只小猫，瑟缩地抱成一团。看到有人类注意到他们后，小猫和大白立刻哼哼唧唧委屈地向这边求救。 船上的救援人员都为之动容，从早上离开这里到现在，起码得有两三个小时，对生命的渴求让他们仅靠一条晃悠的木板坚持到了现在。 但救援的展开有一定的困难，大白所在的位置靠近两条栏杆，船体型偏大，进不去，如果要带着大白过来，必须得有一个人游过去才可以。 但是谁也不敢轻易冒险，雨太大了，洪水随时可能有变迅勐的趋势，这不是开玩笑的。然而那块木板已经随着风雨摇摇欲坠了，很可能随时带着大白被沖走。 没有任何办法，杉青说：「趁着现在雨还没那么大，我游过去把它们带过来......」 「别去。」贺万舟拉住他，在杉青说话之前，已经率先把救援的绳子系在腰上，「我去，我体力比你好，游戏比你厉害，我比你更有把握。」 船上的另一个救援人员愣住了，他没想到最可能放弃大白他们的贺万舟竟然沖在了前面。但话不多说，他还是帮着贺万舟把绳子给繫紧了。 杉青怔了怔，说：「小心点。」 「哥，」贺万舟把救生圈丢在水里，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杉青，「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说完，没等杉青有所回应，就立刻跳进了水里，没有一丝耽搁地往大白他们游去。船上的两个人心脏都被攥在了一起，杉青尽量把船划得往那边靠，希望能第一时间接应贺万舟。 贺万舟手脚利索地游到大白他们面前后，把救生圈往大白他们身上套，一切准备就绪后，立刻带着他们往船这边游，大风大雨一点也阻止不了他。 杉青定定地看着贺万舟，不敢挪开一眼。 在这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贺万舟一直在追逐着他的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他们一开始选择的路不同，但当他走到半路的时候，回头一看，却发现贺万舟已经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或许是因为面子，或许是因为不习惯，贺万舟没有承认，但确确实实，贺万舟和他一起见证了这条路上的景色。 贺万舟离船越来越近了，杉青的眼前也越来越模煳，他伸出了手，想接住贺万舟。 贺万舟把手搭在船沿抱着救生圈，率先先把救生圈上的大白和两只猫交给杉青。 就在杉青把最后一只猫放在船上想转过头去接贺万舟的时候，突然水势一冲整条船都晃荡起来，杉青感觉到搭在船沿的那边一松，紧跟着救援搭档突然传来一声惊唿：「贺万舟！」 -------------------- 下乡线over 第74章 手术室外, 家属们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和上面亮着的「手术中」指示灯，都没有说话，但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一切顺利。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明听到了虔诚的祈祷，所以很快刺眼又攥住人心的手术指示灯就灭了, 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气质稳重温和的医生。 「手术很成功。」 一句话, 宛如初春的阳光冲破了寒冬的乌云，拯救了一个家庭的希望，给他们指明了一条继续活下去的道路。 家属们哭着向杉青表示感谢, 甚至激动得要跪下差点昏厥，杉青稳稳地将他们扶住, 说了一些术后的注意事项。 交代完护士，杉青去到更衣室把手术服换下来穿上外套, 去了医院的天台。还是初春, 太阳已经很明媚，但是风一刮还是很冷, 冷得人心都有些混沌。 杉青从上衣兜里拿了烟出来, 放进嘴里叼着，却发现刚才忘记把打火机捎上。他想了想, 还是没有回去拿打火机。但就在犹豫的时候, 面前出现了一只手, 手上拿着一只打火机，打火机上冒着让人眼睛发涩的火焰。 第136页 杉青还叼着烟, 那只手就自顾自地把打火机给他点上，烟一下就着了, 不怎么好闻的烟味儿差点让杉青呛了一下。 他不太会抽菸, 但是因为刚才看到了病人家属喜极而泣差点跪下的样子, 他心里有些乱，很需要烟来抚平脑子里的线。 江由把打火机收进兜里，看着杉青吸了一口烟，没有阻止，率先说起了刚才病人的事情：「情况怎么样？」 杉青看着不远处的楼房发呆，崭新的商品楼和老旧的居民楼混合在一起，像巨人群里的小矮子，他点点头说：「手术很成功，但是现在麻药还没过。等他甦醒后就可以做笔录了。」 江由点点头：「辛苦了。他们一家可以高高兴兴迎接孩子的出世了。」 刚才送进手术室的患者是见义勇为的市民，在陪怀孕的老婆逛街买孩子衣服的时候，偶遇歹徒持兇器打劫路人，他想也没想就赤手直接沖了上去，歹徒是被制服了，但人也被捅了十几刀，血染白衣。 杉青有些疲倦地阖上眼，眼前浮现出了贺万舟最后的身影：「上天也看不得好人遭受磨难，所以15刀，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不然人现在已经没了。」 或许是贺万舟没到达「好人」的标准，所以上天不可怜他，没有让他劫后余生。 江由察觉到杉青的疲倦，没有再谈刚才的事情，他知道杉青在怀念着谁，也知道杉青话里有话。他看着杉青手里的烟，心里随着烟味渐渐泛起了苦涩的味道。 杉青还是有些不习惯烟味，有些呛，但还是逼着自己把剩下的半支烟给抽掉了，他把菸蒂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说：「下去吧，风太大。」 风太大，吹得他眼睛都好疼。 杉青回去后拿出手机，发消息给郑泽川：「今晚出来喝酒。」 郑泽川回復得很快：「xx酒吧。」 杉青到酒吧的时候，郑泽川人已经来了，看见杉青进门，向他招了招手。 杉青酒量不行，喝一两杯就醉了，但不会发酒疯，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空了的酒杯发呆。 郑泽川觉得，还不如发疯呢，这样让他怪害怕的，生怕杉青突然摔了杯子说想见贺万舟。 人已经在黄泉底下了，怎么见？ 郑泽川知道杉青的心病是什么，安慰他说：「都调回来一年了，还没忘记他？」 杉青没回答，只是指尖摩挲了一下杯面，看着水珠凝聚在上面，突然说：「这个酒吧是我第一次见贺万舟的酒吧。」 郑泽川一愣，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但也没打断杉青，只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平时杉青很少主动提贺万舟，他差点都以为杉青已经熬过去了。但他发现不是，杉青只是把那段时间有关贺万舟的事情放进了心里，找了一把只有自己知道密码的锁，「咔嚓」锁了起来。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有一次从来不提喝酒的杉青破天荒地约他出来喝酒，找的就是这一家酒店，当时杉青喝醉了，哭着说他看见贺万舟了。 郑泽川当时就慌了，差点没立刻请大师来做法事。因为贺万舟早在一年前就沉没在那场突然再次爆发的洪水里，再也回不来了。 杉青真的醉了，提贺万舟的事情提了很多，提一年前贺万舟在抗洪救灾里的改变，提为了替他去救大白，自己在快上船的那一刻被洪水沖走了。 「当时我还在想，如果抗洪结束了，就和他当朋友。我们做不成当初的恋人，那就从朋友开始做起，」杉青不无愧疚，「可是现在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早知道这样，当初他来的时候，我再怎么讨厌他，都会对他好一点。 郑泽川都不知道，原来印象中那个被公认为混帐的贺万舟能改变那么多，只不过也只能感嘆这么多。其实哪怕这样了，他都是讨厌贺万舟的。 与其给杉青留下那么多遗憾的回忆，不如从头到尾都是那个死性不改的混帐，这样也不至于让杉青现在这么愧疚和懊悔。 杉青就是心软，看不得生死。他是看着杉青有所改变的。自从一年前调回这所医院后，杉青还是那个温和成熟的杉医生，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杉青会抽菸，会去酒吧，甚至会飙车，会做一年前的杉青从来不会做的事情。他一开始以为杉青只是想找东西去发泄，但后来他慢慢地发现，杉青在做贺万舟以前会做的事情。 杉青在找贺万舟的影子。 - 郑泽川把杉青送回了家，到了家门口习惯性地去摸窗边的钥匙。杉青把之前的房卖了，买了一套比较老旧的小区房，说是这里离医院比较近，方便。 他也不知道杉青怎么想的，这里明明离医院更远啊，开车都得一个半小时，不过旁边就是t大，贺万舟念的大学。 郑泽川摸了好一会儿都没摸到钥匙，老旧的小区房没有密码锁，得用钥匙，杉青有时候忙起来会把钥匙落在医院里，为了方便，他就放了一把备用钥匙在窗台，只有郑泽川知道。 「杉青，备用钥匙你放别的地方了？」郑泽川把窗台的花盆都端起来了，还是没找到钥匙。 当然，醉得稀里煳涂的杉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好在郑泽川试着摸了摸杉青的上衣兜，找到了杉青带在身上的钥匙。 门是开了，不过郑泽川总觉得后面好像有人盯着他，他摸了摸后脑勺往后看，见没人在那儿，想了想怎么可能有人，这一层楼就两户人家，听说隔壁那户人家出国去了房子空着了。 第137页 郑泽川也没多留，收拾完杉青就匆匆忙忙走了，他公司突然有急事儿，助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语气特别不稳，听着就快哭出来了，估计事儿大，他得去处理。 杉青这一晚睡得特别不安稳，他又梦到贺万舟了。 不过这一次，梦里不再是贺万舟被沖走的画面，而是他的房间。大概是念念不忘，贺万舟真的出现在了他的房间，替他揉太阳穴，餵他吃解酒药，听到他说饿了，就又出去给他买小蛋糕，之后坐在他的床边，安静地看着他。 「哥，不要再想我啦，重新开始生活吧。」 他听到贺万舟这么说。他突然很想哭，大概是真的哭了，他在梦里也觉得喘不上气。 他想说，贺万舟，别这么幼稚了，他只是想贺万舟好好活着，至于两个人怎么样，是朋友还是恋人，他都还没考虑过。 只不过他实在太累了，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眼泪砸在枕头上，砸出了委屈的窝。他也不嫌没面子，反正回来之后他总是在梦里当着贺万舟的面哭。 「哥，别哭，我走了，别找我。」 他说，谁找你，谁想找你，谁都不稀罕找你，你既然不愿意活着回来，谁会想你。 他说了好多狠话，以此来发泄不满。大概是他说的话真的太狠心了，所以下半夜，贺万舟都没有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第二天一早，杉青醒来还是觉得头疼，下床想去随随便便做点粥喝，但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放着一个小蛋糕，草莓的，粉色的。 杉青愣了一下，没想到梦里有些东西竟然和现实重合了，可能是因为郑泽川昨晚给他买了小蛋糕，他迷迷煳煳间看到了，所以梦到贺万舟给他买了吧。 但他对比没什么印象了。他合上冰箱，没有熬粥也没有把小蛋糕拿出来。 去上班的时候，杉青路过t大，习惯性地望向校门口。一年了，已经养成习惯了，但他满怀希望地望过去，总是失望地收回目光，久而久之，也就习惯失望了。 恍惚间，他总能看见贺万舟站在校门口，看见他的车后就露出爽朗的笑容，高高兴兴地向他招手。 他就会停好车下车，笑着朝贺万舟走去，在淡金色的晨曦之下，紧紧拥住贺万舟。 初春有点冷，但拥抱是暖的。 车后突然传来一声喇叭声，是在催促他赶紧走。杉青突然回过神来，朝校门口望过去。 贺万舟没有在等他，所以他收回了目光，开车走了。 -------------------- 第75章 杉青走完诊正好要休息, 主任喊他的名字，说是有两个小孩儿在休息室等他。到了那儿一看，是袁涛和圆圆，圆圆手里还抱着一只小猫, 可能是得到了主任的特批, 才能把小猫带进来。 杉青也没想到袁涛和圆圆会出现在这里, 他愣了愣神，没由来地又想起了贺万舟，眼睛有些发酸, 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杉青叔叔。」两个小孩儿喊他。 杉青走过去摸了摸他们的头髮，「你们怎么在这儿？」 袁涛剃了个板寸头, 看着很精神，现在腰板也站得特别直, 他说：「洪灾结束后, 有个阿姨说要捐助我和圆圆来这所城市上学。今天那个阿姨来带我们看学校，说是要提前准备。」 说完, 他严肃地朝门口看去：「就是那个阿姨。」 顺着袁涛的视线, 杉青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一个衣着端正表情严肃地女性，杉青记得她, 那是贺婉媛身边的助理, 曾跟在贺婉媛的身后一起来找过他。 第一次来找他时提的是让他和贺万舟分手, 第二次来找他时提的是让他忘记贺万舟。 杉青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吃饭，去的是和贺万舟第一次吃饭的中餐厅, 袁涛和圆圆看着菜单上的价格，都说自己不饿, 其实肚子都咕咕叫了。 杉青给两个孩子点了不少菜, 说是不饿的两个人顿时把桌上的菜都一扫而空。 圆圆小声地说：「那个阿姨也带我们去吃饭了, 但是我们不敢吃......」 提起袁涛的奶奶，袁涛说：「阿姨说要帮奶奶治好眼睛，已经把奶奶接到医院了。」 吃过饭，杉青特意请了假带他们去游乐园，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去坐旋转木马。等待的过程中，贺婉媛的助理走过来对他说：「杉先生，今天麻烦您了，应该是由我来照顾他们的。」 杉青摇摇头：「不会，我也想他们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是贺小姐说要援助两个孩子的吗？」 助理扶了扶眼镜，才中规中矩回答：「不是，是贺少爷出事前打电话过来，说是要助学袁涛，当时已经在办手续了。后来贺总说出于特殊情况，加多了一个孩子。」 特殊情况，这四个字让杉青的心脏被攥了一下，难以言说的疼痛从四肢密密麻麻开始钻上来。周围都是欢声笑语，可是杉青屏蔽了所有声音，只听见了这四个字。 还能因为什么特殊情况呢？ 但他没想到的是，当时贺万舟就已经有助学的打算。原来早就已经准备好，只是什么也不说。 杉青的眼睛酸了，助理面上没什么情绪波澜，她只是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没有什么感情地说：「贺总交代我转告您，早点放下，会对谁都好。」 杉青的手机响了，他打开看，是郑泽川问他今天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杉青回了几句没事，但没说实话，只是说谢谢那晚的蛋糕。 第138页 大概是因为正好闲下来，郑泽川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什么蛋糕？」 杉青怔了怔：「就是那晚你送我回来，在我冰箱放的蛋糕。」 「我没有放蛋糕，我把你送回去照顾你睡下后就走了。」 电话两头瞬间陷入沉默，郑泽川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是杉叔去找你了？」 自从杉青回来后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杉胡天难免会担心，经常提了汤就过来看杉青，偶尔还会买些菜或者甜口的东西放在冰箱里。按照杉胡天说的，那就是伤心就得多吃点甜的。 「可能是吧。」杉青没有多想，可他忘记了杉胡天没有那里的钥匙，来的时候从来都是和他打一声招唿，知道杉青在家后才过来的。 郑泽川也没有多想，提醒了一句：「是杉叔就好，昨晚我送你回去的时候本来想用你家备用钥匙开门的，但在窗台那儿没找到钥匙，就怕被别人拿走了。」 杉青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可能被花盆挡住了吧。」放钥匙的地方挺隐蔽，而且那一层只有他一个人住，安保措施也很好，不会放陌生人进来的。 但是杉青顿了顿，又轻声说：「如果是他回来就好了。」 声音太小了，很快就被周围的喧嚣声给掩盖过去。郑泽川没有听清，正好助理找他签合同，没说几句就挂了。 旋转木马结束后，袁涛带着圆圆回来，圆圆还小，很快就玩累了，说想找猫咪。杉青带着他们回了医院，把暂时交给陈晓春照看的猫咪还给了圆圆。 但是圆圆把猫咪接过来后摸了摸猫咪的脑袋，就向杉青招了招手，想让杉青蹲下来。 杉青以为圆圆要和他说什么，就蹲下了，但圆圆示意杉青张开双手后，径直把猫咪放进了他的怀里，杉青错愕地看着手里抱着的小黑猫，有些不知所措。 圆圆却对他笑了笑：「叔叔，猫猫说谢谢你和贺叔叔救了它，它想留在你的身边，替贺叔叔陪着你。」 小孩子天真的话却是伤人的利器，杉青差点没忍住掉了眼泪。 - 小黑猫最终还是被杉青带回了家，杉青不太懂得怎么照顾小动物，看着怀里喵喵叫的小东西，有些无措。 陈晓春刚和男朋友订了婚，家里也养了两只三花猫，看着这黑不熘秋的小东西特别爱不释手，在手机里发了很多注意事项给他。 小东西有些吵，但是给冷清的屋子增加了不少热闹，杉青也不用一回到这里就想起当初和贺万舟同居的时候，也算是平復了情绪。 杉青临时在外卖上订了猫咪用的东西，暂时应应急。东西很快就到了，打开门接东西的时候，小东西赖在杉青的怀里不肯走，杉青只好用一只手去提东西进来，一只手抱着小东西，对外卖员说了声「谢谢」。 但外卖员没有立刻走，站在门口看着猫咪。他的眼神从猫咪身上移到杉青身上，口罩下隐藏住了他淡淡的笑容。 杉青察觉到外卖员的目光，抬头去看他，外卖员很高，他得微微仰头才可以。杉青想，身高和贺万舟好像啊。 但外卖员带着厚重的黄色头盔，戴着口罩，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不过也直观地感觉到对方对猫咪凝滞的目光。 「要摸摸看吗？」杉青抱着小东西，问他。 贺万舟愣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看着杉青的发旋，心想太好了，杉青喜欢它。他小心地问：「可以吗？」 小东西挺乖的，应该不会咬人，杉青点点头说：「可以。」 小东西喵喵叫了一声，漆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贺万舟。在那双眼睛里，贺万舟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伸出去的手一下就缩了回来，摇摇头说：「不用了，谢谢。」 杉青以为他是怕猫，笑了笑说：「那好吧，谢谢，辛苦了。」 他把东西提进来，正想关门，对方却突然说：「我、我......」 「怎么了？」杉青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睛是浅灰色的，和贺万舟很像。 身高很像，眼睛很像，杉青差一点以为是贺万舟回来了，心脏被攥得紧紧的。但是他又清醒地意识到，这样想也只是在自欺欺人。 那场大雨埋葬了很多东西，他对贺万舟攀枝错节的感情，贺万舟的过去，以及贺万舟走到一半的改变。 想说的话萦绕在胸口，可是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贺万舟终于还是摇摇头，说：「看你心情很不好，希望它能陪陪你。」 按照他现在的身份，说这些真的太多余了，甚至有些奇怪，但是他知道，杉青总是那么善良，不会把人往坏处想。 杉青红了眼睛，但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的情绪太明显，他伸出手背擦了擦眼睛，说：「谢谢。」 门阖上了，贺万舟在门口站了很久。思念的人就在门的那一边，可是他没有勇气告诉杉青，他回来了。 贺万舟摘下严实的口罩，走到窗台边把花盆搬开，从上衣口袋拿出钥匙放到花盆下，再走到对面的门前，开门进去。 - 袁涛和圆圆要回去了，杉青请了几个小时的假，送他们上车。照例是贺婉媛的助理带着两个小孩来的车站，还提了很多新买的东西让他们带回去。 圆圆上车前紧紧抱了杉青一下：「叔叔。」 「嗯？」 圆圆小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个救了猫猫的叔叔，在救猫猫之前，请我吃了一颗糖。」 第139页 杉青怔了怔。 圆圆说：「贺叔叔对我说，『对不起，我只是太珍惜那个叔叔了，所以不想去救大白』。」 「可是我觉得不用说对不起，因为叔叔很好，他不用说对不起。」圆圆抱了抱杉青，「贺叔叔说，如果出现了什么意外，就让我替他抱一抱你。」 杉青再也无法控制住，泪如雨下。 洪水无情，踏出那一步做出替他下水去救的决定之前，贺万舟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和最后的安排。 贺万舟和他是一样的，与其在岸边大声唿喊情绪奔溃，不如将人护在身后自己去救。 一辆豪车停在不远处，坐在后座上的贺婉媛摘下墨镜，看了眼一直盯着车站入口处的贺万舟，有些无奈地说：「既然这么想他，为什么不去见他，还要躲着偷偷看他。」 贺万舟紧紧地看着杉青颤抖的肩膀，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 「不去。」他说，「我不配。」 -------------------- 第76章 贺婉媛都要看不懂这个弟弟了, 阳光有些刺眼，她重新把墨镜戴了回去，问：「这样有意义吗？半夜偷偷进他家门，装外卖员给他送东西, 还买他对面空着的房子住, 但就是不让他知道, 你要是一直这么躲下去，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忘记你了。」 贺万舟淡淡地望着车站入口，杉青已经抹掉了眼泪, 带着两个孩子进去了。这么远远地看着就好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不想再看到杉青对他的抗拒，如果非要让他面对, 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可他命硬, 那场大雨后他死里逃生，被冲到下游后硬是抱着岸边的枯树活了下来。他被附近的村庄收留, 却迟迟没有给杉青报平安。 在泥泞的河水中, 他突然就透彻了，他终于意识到, 他不该再出现在杉青面前, 他对杉青的纠缠是一遍遍地提醒着杉青, 他曾欺骗过他，他曾对他有过无可挽回的伤害。 那就退出吧, 哪怕活着，也当自己死了, 看着杉青回到这座城市, 放下一切, 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经歷了再怎么糟糕的过去，春天依然会来，枯树依然会长出枝叶，少了一个贺万舟，杉青的生活会更加美好。 贺婉媛看了贺万舟一眼，才淡然地收回目光。 贺万舟打电话给她交代她要资助那个孩子时，她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贺万舟不愿意多说，只说是欠了这个孩子欠了杉青的。后来听说贺万舟在那个小山村里出了事，她差点觉得天塌了。 传来消息说救援队没有找到贺万舟的那一刻，贺婉媛差点没站稳。她亲自去了那个小山村，找到贺万舟出事的地方。那时水已经退了，只留下满地的泥巴痕迹。 她看着那糟糕的环境，难以劝说自己这就是贺万舟曾经力争要来的地方。她从来都要最好的弟弟，偏偏为了一个男人，来到这个环境恶劣满地是泥的小山村，最后命丧这里。 说不恨杉青，那肯定是假的。她找到杉青，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但是杉青没有反抗，反而安静地看着她，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当时她也愣住了，杉青的状态简直就像是一个死人，一点生气都没有。 她回了家，看着弟弟留下来的东西久久无法接受。所以后来贺万舟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贺婉媛第一时间不是抱住他，而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和炽热的温度喊醒了她，告诉她，她的弟弟真的活着回来了。 贺婉媛阖上眼睛：「你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是求我瞒着杉青，说是不想让他知道，你真是痴情，什么都先考虑他。」 贺万舟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笑了笑：「对不起，姐姐。」 一声突然的「姐姐」把贺婉媛的心都给打软了，生母去世后她就再也没听贺万舟喊过她姐姐了。「姐姐」这一个词跨越了十几年，最终回到了她的身上。 还好戴了墨镜，才不至于在贺万舟面前表现出情绪激动的一面，贺婉媛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你不懂事的时候还少吗？」 贺万舟疲倦地笑了笑，将头抵在窗户上，没有说话。 - 杉青下班后拐去郑泽川推荐的宠物店，想买些玩具给小东西，昨天匆忙，只买了一些宠物的基本用品。他平时要上班，担心小东西一只猫在家里无聊，所以买些玩具陪陪它。 但是今天连做了三台手术，中间没有立刻休息就去开会，杉青头晕晕的，打不起精神。 其实这一年来他都没有睡好过，一躺下贺万舟被洪水沖走的画面就会立刻出现，他每回都是吓得唿吸都喘不上来，冷汗直流。 昨晚已经很好了，大概是因为有小东西的陪伴，又或者是那个陌生外卖员表露出来的善良给了他一点温暖，昨晚的噩梦戛然而止，至少梦里的场景停留在贺万舟下船去救大白的那一刻。 梦里的贺万舟还活着，留给他了一点安慰。 快走到宠物店的时候，杉青有些晕没看清路，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他刚要说「谢谢」，抬头却发现好像是昨晚的外卖员。 昨晚他没看到那个外卖员的脸，但是身形和瞳孔的颜色真的太像贺万舟了，所以他立刻就记了下来。 「是你？」杉青有些惊喜，但他不确定是不是昨晚的那个外卖员，他怕认错了人，毕竟对方现在没有穿工作的衣服，尽管还是带着口罩。 第140页 对方顿了一下，犹豫了很久才迟疑地点点头。 或许是因为真的太像贺万舟了，杉青忍不住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他看见对方手里的猫咪玩具，笑着问：「你也养猫啦？」 杉青真的很温柔，所以哪怕是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语气都很温和。唯有在他面前的时候，会情绪奔溃，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贺万舟把猫咪玩具往背后缩了缩，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遇到杉青，明明这里离杉青住的地方特别远，他特意来这里想买些玩具给那只小黑猫。 杉青以为对方性格内向，不擅长和陌生人交谈，心想对方虽然和贺万舟似乎有些相同，但和贺万舟并不一样。 贺万舟是张扬的火焰，会灼伤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杉青后知后觉自己这种想法简直很笨，竟然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寄託一些只会让自己懊悔的念想，他朝对方点点头，推开门想要进去，但对方着急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杉青错愕地回过头，就对上了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是焦灼是悔恨，还有悲伤，杉青第一次察觉到，原来眼睛里会有情绪，能够穿透一切，传达过来。 杉青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温和问他：「怎么了？」 又是这种温和像春风一样的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的语气，贺万舟怔了怔，心脏像是被钝刀子一样缓缓割下去，一下一下，凌迟着他的痛苦。 「我、我......」因为康復，贺万舟的嗓子因为治疗坏了，自此乐队解散，没有再出现在大众面前，他知道自己的声音沙哑不像之前一样好听，只能低声说，「我，我没有养猫。」 这是在回答刚才杉青的问题，杉青怔了怔，顺着对方的话问：「那是在工作吗，要把这些快递送给客户？」他记得当时对方就送了宠物店的东西过来。 算是吧，但是不是客户，是他爱的人。 贺万舟点点头，意识到自己还拉着杉青的手腕后，悻悻地收回了手。他悄悄地握了一下拳头，但是杉青皮肤留下来的烫意还灼烧着他的掌心，像烙印。 杉青没有多想：」那工作加油，不打扰你了，你忙。」 贺万舟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偏偏像是隔了一层厚重的玻璃，他不敢碰，生怕他在意的东西碎掉了，无法挽回。 杉青的手搭在门上，刚要推开门，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空余的一只手伸进了兜里，拿了什么东西似的，又伸到贺万舟的面前。 摊开的掌心上是一盒润喉糖，贺万舟心脏剧烈跳动了一样，视线随着止不住的咚咚心脏跳动声挪到了杉青的脸上。 他怔了怔：」给我的？」 杉青点点头：「嗯，你的嗓子好像很难受。」 贺万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眶有些酸，他记得之前他经常唱歌，所以嗓子会很难受，杉青发现了，就会给他带一盒润喉糖。分手之后，他自己也会买润喉糖吃，但是都很苦。 但是为什么，对他一个陌生人这么好？是不是因为......他不是贺万舟？ - 杉青一开门，就看到黑漆漆的小东西踩着白雪走过来，用脑袋黏煳煳地蹭他的腿。 小东西通体黑色，但四只脚却是白色的，像踩着白雪，很漂亮。杉青把它抱了进去，给它拆玩具，在一边看它玩得不亦乐乎。 小东西玩累了，又会回过头来悄悄地看一眼他还在不在，如果还在，就用头蹭一下杉青的手背，再继续高高兴兴地玩。 杉青看着它，不由得想起了贺万舟。 当时贺万舟总是带他去练习室，说是想他听听自己弹贝斯，弹到一半，贺万舟就会抬头看他一眼，继而露出餍足的笑容，再过来亲他一下。 贺万舟的笑容很肆意，自由地绽放在银髮下。 杉青摸了摸小东西的脑子，轻轻说：「小东西，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和他很像的人，我很高兴，所以多和他说了几句话。可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发现很不像他，可能真的是我过煳涂了吧。」 他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要走过去，要忘记，要往前走，但是没有用，他不得不承认，他走不过去。明明他决定，过了那场雨，就好好和贺万舟谈一谈，从做朋友开始的。 然而意外提前发生，所以刻骨铭心，终成遗憾。 「我......很想他。」杉青垂下眼睛，胸口酸涩无比。 小东西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低落，四只小爪子踩着白云一跳，轻轻落到了他的怀里。杉青怔了怔，抱住了小东西。 我很想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懊悔非要在一切结束后才出现，可惜早已来不及。 或许，贺万舟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吧。 -------------------- 第77章 第二天杉青是被敲门声吵醒了, 他翻了个身看了下手机，上午九点，比平时的起床时间迟了一个小时。 但是睡得很安稳，他想, 可能是因为碰见了和贺万舟很像的人吧。 小东西跳上床「喵」了一声, 火急火燎地把小脑袋拱他手掌心, 好像等了很久。 杉青摸了摸他的下巴，下床去开门。可能江由或者郑泽川他们，他们知道自己的休息时间, 大概是怕他难过，经常会过来喊他出门。 不过今天是临时调休, 他没和他们说，他们应该不知道才对。 第141页 杉青打开了门, 意外地看到了昨晚遇到的外卖员。 大概是没想到杉青会穿着睡衣, 顶着睡得有些乱的头髮，毫无防备的样子来开门, 贺万舟有些慌乱, 还好戴了帽子和口罩，对方看不出自己无措的样子。 杉青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形象或许有些糟糕, 有些不自在地掩饰性笑了笑, 问他：「早上好, 怎么了？」 他突然想起来对方的身份，说：「我今天没有订外卖。」 贺万舟也已经趁着这点时间掩盖好了自己的无措, 把手里的猫咪用具和零食递到杉青手里，认真地说：「昨天的客户说他们家猫送人了, 这些也不要了送给我, 我不养猫, 扔了又觉得浪费，就想送给你。」 杉青看着那一大袋东西，愣了好一会儿。 贺万舟紧张地在自己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觉得应该很顺，听不出什么问题才对。 他正紧张着，杉青看东西都是密封状态很新的样子，就收下了，打开了手机：「谢谢，我把钱给你吧，麻烦你特意跑过来一趟……」 「不用！」贺万舟拦住他打开的手机，见杉青有些错愕地望向他，连忙欲盖弥彰地指了指后面敞开的门解释说，「这也是他们送给我的，而且我就住那里，不麻烦的。」 越过对方的肩膀，杉青确实看到了对方身后那敞开的门，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前几天应该还没人住进来的。而且，真的好巧啊，就住对面呢。 「还有这个，」贺万舟把手里的早餐递过去，「我买太多了，吃不下，给你一份。」 拙劣的理由，但是因为换了个身份，所以显得冠冕堂皇又理所当然。 杉青看着袋子里的饭糰和豆浆，心想真的好巧，前几天他才对郑泽川说自己想吃。 杉青犹豫了半晌，还是接过来了，他只当是新邻居的好意，并没有多想，他心想下次再找个机会送些东西给对方，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正要关门的时候，却听到对方问：「哥......杉哥，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温柔呢？」 贺万舟有些紧张，他知道他问这句话真的有些过了，按照杉青的性格，对一个陌生人好完全不需要理由，那是他对整个世界的善意。而且就算是突然对一个陌生人温柔，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去反覆探究的事情。 可是，他偏偏是贺万舟，曾经爱着杉青的人。 杉青有些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姓，但转念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上次买东西的时候配送过来时看到的吧，不过当他听到一闪而过有些熟悉的称唿时，还是有些惊讶地望着对方。 哥。 只有贺万舟会叫他这个单字。但杉青看着对方有些忧郁的眼神，还是没有太过留意这份熟悉感。他不该，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去找贺万舟的影子的。 杉青笑了笑：「我觉得你很像我之前的一个......朋友。」 杉青避重就轻，没有说是「恋人」。他还是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袒露太多，到目前为止，已经是他愿意袒露的全部。 贺万舟紧了紧自己的心：「他对你很重要吗？」 他等待着杉青的答案，就像渴望饮鸩止渴。 杉青愣了一下，继而笑得有些落寞：「很重要。但是他已经......不在了。」 - 回到房间，贺万舟摘下口罩和帽子，靠着门缓缓坐下，才捂住自己的脸。 他说很重要，可是表情却那么落寞。杉青总是那么善良，不捨得在别人面前诋毁别人的感情。或许，杉青觉得不应该诋毁一个死者在心中的位置吧，所以才那么违心地说「重要」。 如果他还活着呢，如果他好端端地出现在杉青的面前，杉青还说回答说「重要」吗？ 他一点信心都没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绝望。所以这样就好，远远地看着，用全然陌生的身份去靠近杉青就好，那样他就知足了，奢望太多，是会被杉青厌恶，是会被说「我讨厌你」的。 他本来应该再也不出现在杉青面前，对杉青最好的方式，就是他自己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见。 可是郑泽川却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还活着的消息，过来告诉他，杉青这一年来过得不好，很不好，平时看着没什么，但是一旦看到有关他的消息，就会突然发呆，像灵魂被抽空一样。 贺万舟对他说，杉青只是还没有习惯他的死亡，杉青那么好一个人，就算是一个无关的人在他面前眼睁睁地被洪水夺走生命，也会这样。 郑泽川没有反驳他，只是直接挂断了电话，并拒绝了之后和贺家的相关合作。 贺万舟是那么说的，可是还是顶着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来到杉青的面前。 所幸的是，杉青并没有认出他，或许是知道死后復生的可能性为0，因此也不相信他讨厌的贺万舟会重新出现在面前。 江由听说杉青养了一只小黑猫后，结束了上午的值班就买了猫咪的玩具过来。 江由错愕地看着那只小东西，有些诧异：「这不是被贺万舟救下的那只小黑猫吗？」 「嗯，前几天袁涛和圆圆过来，把它带给我了。」 江由更惊讶了，立刻明白过来这大概是贺万舟的把戏。 他非常清楚地记得这只猫的样子，因为代价实在是太大，所以总是能在最不希望出现的时刻记住很多东西，他现在都还记得听到贺万舟被洪水沖走时的震撼。 第142页 尽管贺万舟还活着，但是治疗时受到的折磨也不小，嗓子坏掉就是其中之一。 他蹲下来轻轻挠了挠小东西的下巴，有些感慨：「一年前这小东西还没我巴掌大，现在已经这么圆了。」 杉青落寞地笑了笑：「嗯。可能是因为知道有人捨命救了他们，所以知道要好好长大吧。」 江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能说什么。 小东西黏人不怕生，惬意地翻出嫩嫩的肚皮，让江由去摸它。江由没来得及摸，就听到敲门声响了。 杉青的声音从厨房里传过来：「江警官，可能是隔壁邻居有事，帮我开一下门吧。」 这几天大概是因为刚搬过来，隔壁邻居还不太熟悉附近的商店，会经常向他借一下东西。还东西回来的时候，又总是会送一些礼物过来，说是谢谢他。 杉青一开始是拒绝那些东西的，但没多大用处，后来杉青就也送些东西过去，你来我往的，也就慢慢熟悉了。 江由捏了捏小东西的掌心，走去开门，当看到门外是戴着口罩帽子的贺万舟后，差点以为是看错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里屋，发现杉青没出来，才走出去，回手虚虚地把门掩上。 「邻居？」江由看着他，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他一眼就辨认出了这是贺万舟，大概是因为贺万舟「復活」过后曾经常跑来他面前，希望他能好好对待杉青。 贺万舟没想到江由会在，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心里还有被攥得很疼，他僵硬地把手里的甜品递过去：「给杉青的。」 江由看了那个甜品一眼，前几天同事买过，说是太火了，排了两个小时队才买到。他看着贺万舟，明知故问：「小孩儿，要我帮忙给？」 贺万舟不吭声，口罩下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其实觉得江由和他命里相剋，偏偏又总是遇到。 江由没接，「你自己给。」 说完，回头推开虚掩着的门喊了一声杉青，「杉大夫，警局有事儿我得先走了，邻居小孩儿说有东西给你，让他进来还是让他门口等着？」 「让他进来吧。」 得到回答，江由转过头，看着贺万舟不怎么友好地说：「杉青总会知道的，你这么藏着掖着也没用。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应该彻底放手，爱他的人不只有你。」 说完，就走了。 等杉青弄好了小东西的鸡胸肉，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对方站在客厅中央，肩耷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口罩遮住了他的表情，看不懂对方的情绪。 但杉青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是天气太热，不舒服吗？」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摘下过口罩和帽子，大概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而最近天气慢慢转热，总是戴着口罩或许很闷。 但对方像是回过神来似的，摇摇头表示没事。 对方带过来的甜品太多，杉青一个人没办法吃完，自然而然地就留下了对方一起吃，但对方婉拒了。杉青也没强留，只是回头提了些刚买的水果，让对方带回去吃。 杉青见贺万舟没接，以为对方是不好意思，刚要开口，却听到对方突然喊了他一声「哥」。 「对不起。」 他听到对方说。 -------------------- 第78章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杉青愣了愣,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的人很熟悉。 为什么要和他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杉青有些茫然，他看着对方遮住容貌的口罩, 心生疑惑。他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 从认识对方起, 对方就没有在他面前摘下过口罩。 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不知道对方的容貌，也不知道对方从何而来, 种种迟来的困惑像汹涌波涛，把杉青淹了个一干二净。 他有些颤抖地抬起手, 有些无法克制地要去触碰对方的口罩。 贺万舟没躲开，他安静地等待着被揭露的那一刻, 像极了偷掉杉青幸福但又任人宰割的小偷。 时间仿佛静止, 杉青多希望对方能够制止自己，不至于让两个人都承受意外的结果, 但是对方仅仅只是看着他, 眼神胆怯又像自暴自弃。 就在杉青的指尖触碰到口罩的那一刻，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挤到了他的脚踝处, 杉青立刻大梦初醒似地收回了手, 蹲下去把小东西抱了起来。 贺万舟松了一口气, 可那口气又像是被紧紧攥着，得不到解脱。 小东西眼巴巴地用棕绿色的眼睛望着杉青, 又回头看了眼厨房里的鸡胸肉，小声地喵了一声。 杉青有些没敢看对方：「抱歉, 小东西饿了, 我去给把她的鸡胸肉盛出来。」 「杉哥, 」贺万舟拉住近似逃跑的杉青，「那个人……那个人，你想见他吗？」 杉青回过头看着他，怀里的小东西从他的手腕处探出个黑黢黢的脑袋，也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 或许是因为嗅出了熟悉的味道，小东西从杉青的怀里跳下去，竖着黑乎乎的尾巴踱步到贺万舟腿边，用脑袋蹭了蹭他。 贺万舟紧张地看着杉青，没有留意到小东西。 杉青看了一眼小东西，才抬起眼睛看着贺万舟说：「不是我不想见他，是他不愿意。」 - 之后的几天，总是戴着口罩帽子的邻居都没有再来找杉青，但是杉青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总会在门把手那看见热腾腾的早餐。 第143页 杉青再一次把早餐钱转过去，犹豫了一番后，才发消息过去：谢谢，但是不用再帮我买早餐了。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贺万舟正在研究室里做项目实验，听到专属于杉青的提示音他立刻脱下手套，去拿手机，结果是婉拒的信息，看得他伤心了好一会儿。 杉胡天见他那样子，让他去休息，免得让硫酸烧了他的手，本来嗓子就不行了少门事业，万一手烧伤了那追他儿子可就更没希望了。 贺万舟摇摇头，坚持把毕业实验收了尾。杉胡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怎么啦，又被我崽子拒绝啦？」 之所以是「又」，是因为他儿子已经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回这个好心「陌生人」的善意了。一开始是婉拒猫咪玩具，后来是婉拒「送多的」蛋糕甜品，近来就是早餐。 哎呀，追人的花样可多啦，而且还比以前踏实一点点。 贺万舟抿了抿嘴，肩膀都耸了下去。样子特别像不小心干坏事被抓了个正着而委屈得不得了的小东西。 其他人都走了，实验室就剩他两，杉胡天嘆了口气说：「你说你，既然都好好地回来了，还瞒着那小子干什么呢？」 贺万舟翁动了一下嘴唇：「我……配不上哥，哥不会喜欢我的。」 杉胡天都听了好多回这类的话了，什么「我不够好」「我赶不上哥」「我很差」，一点也不像之前张扬自满的贺万舟，就像是那场洪水把贺万舟的灵魂都沖得干干净净一样。 其实身为一名父亲，当初猜到杉青和贺万舟分手后这么伤心，他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家宝贝儿子本来就受过一次严重的伤害，再来第二次，这不是踩他雷线上吗？ 他还没来得及找贺万舟谈话，时间的洪流就给了他们巨大的冲击，那时他看见自己儿子红着眼眶说「贺万舟被洪水沖走了」的时候，他真的很心疼。 他看着儿子这一年过得浑浑噩噩，嘴角是笑的可笑着笑着泪珠子却掉了下来，他能不心疼吗？他都十几年二十年没有看过儿子哭了。 他都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儿子，贺万舟就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恳求他不要告诉杉青他还活着，他觉得瞎扯，一个死人突然活了，谁能不知道啊？结果还真就瞒了这么久…… 一边是自己儿子，一边是得意门生，杉胡天还真的没法在他们之间的感情里插一句话，他轻轻嘆了口气：「喜不喜欢，是杉青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的。」 贺万舟没说话。 - 也不知道是真的开窍了还是怎么着，贺万舟看见杉青东西不愿意再收了，跑去医院犹豫半天，还是挂了号，选的是杉青的门诊。 所以当杉青看见熟悉的口罩和熟悉的帽子时，还怔了好一会儿，以为是看错人了。 他见对方嗫嚅的样子，一眼就瞧出了这事没病瞎挂号，他有些不想面对对方，但还是本着医生的本职说：「坐下吧。」 贺万舟乖乖地坐下了，坐姿特别端正，像极了上课突然被点名提问的小孩儿。 杉青当作没看见对方的紧张：「哪儿不舒服？」 贺万舟看着他没回答，杉青就当哄小孩儿了，反正和一年前的没什么两样，只是不一样地哄而已。他等着贺万舟的回答，心情竟然出奇地平静。 真的好奇怪，他以为自己知道贺万舟还活着后应该会激动到泪流满面，但是他竟然没有，甚至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在对方面前，平淡地问「哪儿不舒服」。 贺万舟却使劲地摇摇头，握住了杉青的手：「哥，哥，你想见我吗？」 杉青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又望向那双灰色的眼睛，眼睛突然有些发涩，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说：「不管我想不想，你不是都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吗？」 贺万舟心里一紧，默默垂下了头。 杉青偏开了脸，眼睛有些红：「你既然不愿意让我知道你还活着，那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哥，对不起……」贺万舟也红了眼睛，「是我配不上你，哥你会讨厌我……」 「配不上我？」杉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这句话，他现在的心情特别难受，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的尾音甚至有了哭腔，「你知道我亲眼看着你被洪水沖走，我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我一年来是怎么过下去的吗？」 他自己都难以想像，这些这么狗血档的话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但是，他还能怎么办，他还能说什么？一年，他每一晚都会梦见贺万舟，每一晚他都想把贺万舟紧紧抱住，可是他没办法。 他甚至频繁产生贺万舟就在眼前的幻觉，一开始的那半年里，郑泽川担心他想不开，陪着他住了好久，不敢让他离开视线。他控制不住自己，生死问题太大，他过不去那个坎。 贺万舟眼眶红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杉青，只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杉青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干脆也不推了，干脆咬了一口贺万舟的肩膀，对方吃痛，但是没有松手。 杉青咬完听到对方的抽痛声，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眼泪一掉就跟断了线似的，哗啦啦往下扑，他把眼泪擦在贺万舟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你凭什么来决定我的感情，我有说讨厌你吗，我有说你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吗？」 贺万舟愣了愣：「两年前......哥说过......」 第144页 杉青怔了一下：「那个时候是因为你骗了我，你在我面前耍花招还欺骗我，伤害我身边的朋友，我最讨厌那样的人，你正好做了我很讨厌的事情。」 贺万舟不敢吭声，心想这段时间他也同样耍了花招，同样相当于「骗」了杉青。 杉青见他不说话，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自己抹了抹眼睛说：「你抱得太紧了。」 贺万舟连忙松手，着急地说：「对不起，哥。」 「你除了会说对不起还会说什么？」杉青已经不哭了，但眼睛有些红，「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不会始终瞒着我。」 失而復得的惊喜，莫过于此。 晚上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希望，竟然真真实实地凝聚在一起，杉青简直感觉到那团始终聚拢在他面前绝望的雾气，突然一下就消散了。 但当然，杉青还没消气，他看着贺万舟始终没摘下来的口罩，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打算一直这么面对我，戴着口罩？」 贺万舟僵了一下，似乎是在彷徨，但抬眼看见杉青生气的目光后，还是抬起手摘下了自己的口罩，露出了脸。 杉青怔了怔。 时隔一年，再度面对面，竟然有些陌生，让他觉得很不真实。还是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只不过没了从前的张扬和散漫，现在留下的，只有脆弱和疲倦。 「哥，」贺万舟垂下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已经不是你爱的那个样子了。」贺万舟说。 从前的张扬他都没了，那场天灾沖刷走了他的一切，他的散漫，他的轻狂，他的肆意，杉青喜欢的，都被沖走了。 所以，对不起，我已经不是你爱的那个模样了。所以没办法再面对你，没办法去接受你不会爱我的事实。 「贺万舟。」杉青喊他。 贺万舟抬起头，看见气质仍然温和的杉青，脸上却是有些肆意的笑容，不一样了，却又和从前一样。 「你重新来追我啊。」 -------------------- 第79章 早上杉青醒来的时候, 眼睛还有点疼，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被子上的太阳，还有点觉得不真实。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真的反应过来, 贺万舟真的没死, 他还活得好好的。先不说爱和不爱的, 已经确定逝去的生命，復又重新出现在面前，那是一份多么大的幸运啊。 杉青有些恍惚地下床打算去洗漱, 却听到厨房传来动静，当看见围着围裙的贺万舟时, 他还愣了一下。 一年过去了，贺万舟褪去了原先的散漫, 变得成熟了不少。仅仅只是看见了他宽厚的背, 杉青都觉得充满了塞满了心脏的踏实感。 贺万舟端着手里的早餐转过身来，看见倚靠在门框上的杉青时明显也愣住了, 肉眼可见的慌乱通过表情溢了出来。 「哥, 你醒了？」 多么明显的废话，但是杉青觉得还不错。 「你怎么来了？」昨晚和贺万舟喝了点酒, 大概是因为心里高兴, 不小心喝醉了, 之后的事情他没有印象了。 贺万舟端着盘子，不由得站直了有些紧张地回答：「哥昨晚说今天早上想喝粥, 还说让我做，把家里钥匙给我了, 我......我就进来了。」 说完, 贺万舟小心翼翼地问：「哥......是经常喝醉后把家里的钥匙给别人吗？」 当然不是啊。 杉青心想, 怎么会这么觉得呢，当时是因为你是贺万舟啊，所以才放心地把家里的钥匙给你。 杉青相信自己酒后的德行，虽然酒量不好，喝醉后也没有印象，但肯定不会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啊。就是因为潜意识里他知道旁边的人是贺万舟，所以才会那么做。 杉青其实有些生气贺万舟这么说：「你是觉得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不是的！」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万舟垂下了头，很是懊恼自己刚才的话，他心里好难过，因为杉青昨晚搂着他的脖子哭了好一会儿，说很讨厌他，对于讨厌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家里的钥匙给出去呢？ 不过贺万舟决定自己消化这件事情，他摇摇头说：「哥，是我错了。粥已经好了，我们出去吃早餐吧？」 粥是青菜瘦肉粥，很符合杉青的口味。虽然杉青还有些生气，但不妨碍他喝多了一碗，再加吃了两个包子。 肚子有了存货，脑子也灵活了一点点，杉青看见桌面上的钥匙，突然问：「你什么时候搬到我对面的？」 贺万舟说了实话：「哥搬过来后的一个月。」 杉青放下了碗，看着那串钥匙：「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备用钥匙放在哪里？」 这回贺万舟没说话了，反倒是垂下头有些心虚。杉青没理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看着他问：「我冰箱里的草莓蛋糕是你放的？」 贺万舟再次用沉默代替了答案。 「我喝醉的那一晚，你是不是进来了？是你餵我的解酒汤，是你和我说，让我忘记你。」杉青的语气有些着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情绪现在这么容易激动，大概是因为失而復得真的太能牵动人的情绪。 贺万舟再次道歉：「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杉青说，「你还记得我现在要你干什么吗？」 贺万舟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做早餐？」 第145页 杉青明显脸色有些不好，那是生气的徵兆，贺万舟立刻就慌了：「哥，对不起。」 杉青再一次听到没用的「对不起」，觉得自己都快免疫这三个字了，不过好在，他觉得只要贺万舟在他面前，万事都可以慢慢磨合。 他善意地提醒了贺万舟一句：「昨天我和你说过的话。」 贺万舟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杉青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所以从记忆库里提取从出最重要的那句话需要一点时间，他觉得杉青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 提取完毕，贺万舟有些不太自信地说：「......追你？」 杉青心情良好地点点头：「现在，吻我。」 - 陈晓春给杉青患者资料的时候，难得见杉青的表情柔和了不少，而且还笑了，她诧异地问：「遇到好事了？」 杉青点点头，没有比贺万舟活着回来更好的事情了。 陈晓春有些担心地看向他。 这一年里杉青的状态她都看在眼里，虽然面上仍然是笑得那么温和，但只要是了解杉青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那种笑不过是礼貌而已，杉青的心和灵魂早已不知所踪。 而杉青不知道怎么和陈晓春说这件事情，可能以后会有机会的吧，但不是现在。 中午换班休息的时候，杉青正要拿起手机，就听到身边「哗」了一两声，他抬头一看，就看见贺万舟正抱着花拎着东西往他这边走过来。虽然还是戴着口罩帽子，但还是掩盖不住那份隐藏的帅。 不论看了多少遍，杉青还是会心动。大概是因为人是感官动物吧，所以总是会被帅的人所蛊惑心神。当初是，现在也是。 不过更大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对方是贺万舟吧。 在周围护士低声的惊唿声中，贺万舟心无旁骛地走过来，把手里的红玫瑰放到了杉青的怀里，轻轻喊了他一声：「哥。」 杉青坦然地收下了有些耀眼的花。 经歷了那些事情后，他已经释然了，不论别人是否议论，都不可能干涉他的感情。当初他因为无法接受他和贺万舟的那些照片在医院里散播出去，更多的是因为这种形式近似羞辱。 一年过去了，他已经渐渐放下了。他坦坦荡荡地说自己就是同性恋，反而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更有深柜者私底下跑过来敬佩他的勇气，感慨他竟然有勇气面对其他人的目光。 其实目光再多又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全凭自己决定。 不过顾忌到这里是公共场合，杉青也只是抱着花笑了笑，带着贺万舟去了自己的休息室。回来后杉青升了职，医院给杉青配备了专门的休息室，虽然不大，但是休息的时候完全够用。 到了只有两个人的空间，贺万舟明显紧张了起来，拎着保温盒的手腕似乎也有些不自在。 杉青看得出来对方的紧张，但故作不知。一年不见的贺万舟确实变了很多，但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来，他不着急，时间还有很多。 好在贺万舟很快就调整好了，把保温盒放在桌面上，一样样小心地取出来。 都是杉青爱吃的，还有小蛋糕。杉青吃了几口就知道是贺万舟自己做的了，比两年前的好吃很多，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 杉青给贺万舟取了一双备用筷子，让他一起吃，贺万舟没有拒绝。 杉青问他：「今天学校的实验不忙吗？」他算了算，贺万舟今年应该要大四毕业了。 今天他抽了个时间把贺万舟回来的告诉他爸，结果他爸只发了张贺万舟做实验的照片过来，下面还有时间的水印，时间是一个月前。 杉青才发现，原来他爸早就知道了，只是没告诉他。他又发消息给郑泽川，郑泽川意思意思地发了句「太好了」。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是都在瞒着他。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想，但还是对他爸说，这周末带贺万舟回去，一起吃饭。 杉胡天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没有问任何事情，只是说好。 贺万舟夹了块肉放进杉青碗里，见杉青没有生气，才回答：「毕业实验已经做好了，就等答辩了。」他这个星期加班加点做完的，在实验室熬了很多个通宵，因为他想多看看杉青。 杉青点点头：「这周末和我爸妈一起吃个饭吧。」 话题转移得太快，贺万舟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就点点头。但是他仍然不清楚杉青在想什么，还和以前一样讨厌他吗？如果还讨厌，那为什么又要带他回家吃饭，为什么又要允许他追他？ 最终还是去了，去之前贺万舟用心地买了礼物，还给自己打扮得正正经经的，完全没有之前的浪荡子弟味儿。 杉青把他的紧张看在眼里，亲了他一口表示安慰，结果肉眼可见贺万舟更紧张了。 开门的是杉母，看见是贺万舟后，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让他们进来。 杉胡天正坐着泡茶，见到杉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儿子，你来啦？还有万舟，坐坐坐。」 贺万舟没坐，跑去厨房帮杉母的忙了。 杉胡天乐呵呵地笑，想要缓解尴尬：「万舟越来越成熟了啊。」 杉青点点头，表情很严肃：「爸。」 被这么严肃地喊了一声，杉胡天也不笑了，莫名地端正坐好。 「爸，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呢？」杉青没想拐弯抹角的，他觉得把话问清楚说清楚是最好的。 第146页 杉胡天当然知道这一点，他也认真地回答：「儿子，贺万舟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找到我，希望我不要告诉你。」 杉青沉默了，而后问：「因为觉得配不上我？」 杉胡天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他觉得你应该忘掉他。」 -------------------- 第80章 杉胡天嘆了口气, 说：「贺万舟当时一副快死掉的样子，在医院住着还求我，让我不要告诉你，说是希望你能忘掉下乡他出现的那一段日子, 忘记他这个人。」 但是忘记谈何容易, 他看着自己儿子每天过得浑浑噩噩, 见到什么都会想起贺万舟，他就总是忍不住想开口。 然而他说了又怎么样呢，如果贺万舟不愿意面对, 他一个旁观者插手再多也无足轻重。 杉青垂下了头：「我不可能忘记。」 他不是一个机器人，只要拔掉程序就能重新启动。更何况, 贺万舟这个人早已在他生命里刻下无可磨灭的烙印。 眼睁睁看着贺万舟被洪水沖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贺万舟。他本就是一个无法对生死置之不理的人, 更何况是他爱过的人。 杉胡天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我是这么告诉他的, 但是他坚持说你会忘记他的, 因为你讨厌他。」 杉青没说话了，他确实说过这些话。当时贺万舟缠着他非要重新来过, 可那时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那让他有些厌烦了。 他以为贺万舟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但没想到这些话已经长在了贺万舟的心上。 杉胡天嘆了口气：「既然他回来了，那就好好考虑考虑, 爸也不想看着你们两互相折磨，如果真的不合适, 那就尽早说明白吧。」 菜很快就准备好, 父子俩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谈话,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贺万舟虽然不是第一次见杉父杉母，总归有些拘谨，但好在并没有表现出来，反倒礼貌地在用过完晚饭后说要帮忙洗碗，俨然一副居家好媳妇的样子。 以至于两个人从父母家下来了，杉青也忍不住调侃：「这一年里你变化真大。」 贺万舟不明所以，以为是杉青嫌弃他，顿时不安起来：「哥，我、我会改的。」 杉青有些茫然：「改什么？」 贺万舟有些无措道：「我以后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的，我会更大方点，对不起，刚才我没表现好……」 这种下意识的道歉让杉青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算再怎么变化，也不可能从一个散漫嚣张的人立刻变得这么讨好又委屈。 所以第二天杉青就把贺万舟带去了心理诊室，心理医生和杉青的关系还算不错，让贺万舟出去后，把杉青留了下来单刀直入。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他没从那场洪水里完全走出来。」 他还记得，刚才看见这个大帅哥垂着头，沮丧地说：「被洪水沖走的时候，我本来想着，算了吧，既然被哥讨厌了，那干脆就死了吧。但是我知道哥无法面对一个人的死亡，所以拼了命活下来。可是我又后悔了，哥这么讨厌我，我是不是死了更好点呢？」 杉青问怎么才能治好，医生给出的建议是慢慢来，尽量耐心地对待他。 「应该是留下的后遗症，只要让他知道，有人关心他有人爱他就好，慢慢来。」医生不知道贺万舟和杉青之间的事，「他说，他很爱你，但是觉得不应该告诉你。」 贺万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回去的路上遇到花店，松开了杉青的手拐进花店，捧着一束火红火红的玫瑰出来。 玫瑰上方是贺万舟的笑，特别耀眼，看不出是有心理创伤的人：「哥，送给你。」 杉青收下了，看着那一束特别漂亮的玫瑰，突然喊他：「贺万舟。」 贺万舟笑吟吟地看着他：「嗯？」 这一眼横亘了一年，跨越了梦里的生死，停留在了杉青的眼里。 杉青心里一酸，问他：「你还爱我吗？」 贺万舟愣了一下，认真地回答：「我还爱你呀。」 杉青抱着他走过去，红玫瑰被挡在他们两个人的胸前，他说：「我也爱你。」 — 事实证明，杉青还是心软了，他没有让贺万舟追多久，就让贺万舟搬进了自己家。 本就不大的屋子搬进了一个成年男性，顿时变得狭窄起来，贺万舟有些侷促地说：「哥，要不我还是搬去对面住着吧，我……」 杉青看着他：「你不想和我一起住？」 贺万舟慌忙解释说：「不是的，我……」 「不管你想不想，是我想和你一起住，」杉青看见贺万舟冷静了下来，想起医生和他说的创伤反应里有一个叫做「应激」，「留下来吧，是我想让你和我一起住。」 没关系，应激也没关系，他有很多的时间陪着贺万舟慢慢好起来。 小东西似乎不太喜欢贺万舟，一看见贺万舟拎着东西有要搬进来的架势，就蹿到床底下躲起来，睁着一双棕绿色的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庞然大物，也不像之前一样乖乖地蹭他的腿了。 贺万舟无措地站在那儿，一只小猫咪的抗拒都让他狼狈不堪。 杉青把小东西从床底下引出来，安抚好小东西后对贺万舟说：「要抱抱它吗？」 贺万舟对上小东西棕色的眼睛，摇摇头说：「不用了，它不喜欢我......」 第147页 杉青笑了：「它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对你还有些生疏。救了它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呢？」 当时小东西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浇湿了，在大白的旁边打颤，但是四个爪子紧紧地爪在木板上，拼命抓住自己的一线生机。 而贺万舟用自己的生命将它从木板上解救下来，珍惜地搂在怀里，给了它希望，所以，怎么会不喜欢呢？ 贺万舟还是不愿意相信，但是杉青已经握着他的手，慢慢地往小东西黑乎乎的脑袋上引，「试试看，别怕，我在。」 别怕，我在。 这句话像春日雨一样把贺万舟心里那片干涸的地全给淋透了，像倾盆大雨，唿啦啦地给了干涸的希望。 贺万舟的眼眶一下就酸了，将手轻轻抚上了小东西的脑袋，小东西瑟缩了一下，但没躲，见贺万舟没有伤害它，便大胆地用头去蹭他的掌心。 软乎乎的，像棉花一样，但是又有点刺刺的。 贺万舟惊喜地看向杉青，转过脸却发现杉青始终温和地看着他，眼神满是暖意，是贺万舟总是期待却始终无法得到的那种眼神。 当时贺万舟想，如果杉青愿意和从前一样看着他，他做什么都愿意。而现在，杉青的目光比从前还要柔软。 但贺万舟想起今天去看的医生，瞬间就慌了。 他迅速把手从小东西的脑袋上收了回来，有些胆颤地问：「哥......」 杉青没有留意到贺万舟的变化，只是摸了摸小东西的脑袋，「嗯？」 「那个医生，把我和他说的话都告诉给你了吗？」 杉青愣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都告诉我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杉青按照医生的建议，也是想和贺万舟好好谈一谈目前的心理状况，也更好地能够知道贺万舟想要什么，这就必然少不了两个人要如实地说。 但贺万舟的脸色却突然灰了下去。 杉青是因为可怜他，所以才说爱他，所以才说要他搬过来一起住的吗？因为他觉得自己想死，而杉青又是一个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看着一个熟悉的人被这种念头折磨。 如果是换作其他人这样，杉青肯定也会这样对待对方的吧。贺万舟轻轻笑了笑，不过没关系，能让他待在杉青身边已经很好啦，等杉青慢慢地找到一个更好的人，那他到时候再安静地离开，也很好。 贺万舟决定这么做，并且心情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也更敢去哄小东西了。 杉青看着一大一小在玩，也挺高兴的，但他不知道贺万舟的心理已经慢慢被 - 郑泽川听说贺万舟终于现身了，说是要请他们吃饭，订在郑家旗下的中餐馆。 郑泽川早就到了，见贺万舟和杉青并肩进来，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没忍住调侃了一句：「贺大少爷终于捨得现身了啊？」 他等着贺万舟给他翻个冷眼或者毫不客气地回嘴，但没想到贺万舟像是没听见一样，帮杉青拉开桌子，又帮杉青沏好茶，才后知后觉似地抬头问了一句：「在和我说话？」 「......」郑泽川没话说，他还以为贺万舟耳聋了呢。 菜很快上齐了，都是杉青爱吃的菜，因为满意菜品，贺万舟抬头朝郑泽川点点头，俨然还是一副大少爷的样子。 郑泽川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本来还想挤兑贺万舟几句，但看见贺万舟一点都没注意到他这边，光顾着给杉青夹菜了，也就没再多说。说什么也没用，反正看见他对杉青好就行了，他为的也只是这个。 但一顿饭下来，贺万舟很少说话，都是郑泽川和杉青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只是在一边给杉青倒水剥虾，夹菜盛饭，倒也忙得不亦乐乎，但从不插嘴。 郑泽川以为是贺万舟性情大变，变成了一个乖小孩儿，趁着杉青出去接电话的功夫试探了一下，结果贺万舟有些傲慢地看过来，不应也不理睬。 嚯，变是变了，只不过只在杉青面前变了，敢情是个双标怪呢。 -------------------- 第81章 照例, 贺万舟给杉青送饭，杉青的休息时间不是固定的，有时候迟，有时候早, 但大多都是早的时候, 贺万舟做完实验后送过来了, 也不着急，就在休息室里捧着饭盒等，乖得很。 偶尔有助理或者实习生进到休息室给材料, 看见这么大一个帅哥在那儿，立刻倒出去看看门牌上的名字, 看见是「杉青」二字后才重新进去。 男女医生都免不了红着脸问：「先生，请问您是？」 贺万舟便循声望过来, 灰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好像亮着点点星光, 他笑着回答：「我是杉青医生的朋友。」 没有说是恋人，仅仅是朋友, 仅此而已。 贺万舟没想过自己能在杉青身边待很久很久, 其实他从淤泥之中残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想了。他这么自私的人本不该活着的，但或许是为了给他一个缝补过错的机会, 所以上天没有收走他的命。 真是奇了怪了, 他原先是不信这些因缘的, 可是他现在却信了。他要和杉青好好道歉才对，怎么不信科学信这些了呢。 那些医生们见大帅哥回答他们了, 都面红耳赤「哦」了一声，走出来后不一会儿就在整个医院传开了。 早就在医院待着的医生护士都收到过那些照片, 当然也就认出了贺万舟, 也知道这是杉青平时一直避而不谈的事情, 见实习生们这么兴高采烈地谈论，都不免大吃一惊，把之前那事儿悄悄说了以示提醒。 第148页 有实习生纳闷：「可是今天中午手术结束后，杉青医生看见那个大帅哥后，是笑着的呀，一点也没有讨厌的意思。」 都发生了那种事情了，怎么可能还会笑着呢？ 当然，这些医生护士们也不太清楚，私底下也很少谈论这事儿，他们对杉青还是尊敬的，不会因为一张照片而改变什么，当时议论的人确实有些多，但站在杉青那儿的还是大多数。 杉青从下乡调回医院后，也有不少人在面前说风凉话，但他们拿不出之前那张照片，听说是被贺万舟下乡前找黑客给黑了。 黑了也好，其实他们大部分人收到后就立刻删了，他们对同性恋这事儿没有什么不好的看法，但对于传照片这事儿，始终觉得杉青是受害者。 杉青面对那些说风凉话的也没什么反应，不反驳也不搭理，后来那些人听说了贺万舟为了救猫狗葬身在了那场洪水里，就也不说话了，恨不得晚上都给自己几巴掌。 至少他们还做不到这样。 杉青看着保温盒里的红萝蔔炖排骨，夹了一块排骨，非常自然地去取了一个备用碗，夹了小半碗，递给贺万舟：「做完实验后就立刻过来的吧，一起吃。」 杉青的意思是，做完实验后就立刻做了饭过来的吧，担心贺万舟是饿着肚子的，但是听在贺万舟的耳朵里，便以为是杉青觉得这菜是外边打回来的。 贺万舟连忙解释：「哥，这是我自己炖的，不是外边买的，没有放特别多的调料，很清淡的......」 杉青刚做完手术，有些疲倦，还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贺万舟是误会了，他说：「我没有那样想，我是担心你做完实验就立刻做了饭过来，会饿。」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饿，哥你......咕。」 肚子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贺万舟有些懊恼地垂下了头，怎么就控制不好自己的肚子呢。 但如果看见了的人也不能怪他，他早上6点就出门去学校，一直在实验室待到12点，结束后就立刻回家做房，再匆匆端着保温盒来医院。 任谁见了，不都得夸一句贤妻，当然，贺婉媛就碰见过这样的场景，还曾经捎过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来医院呢。 杉青当作没听见，将另一双筷子递了过去。 吃饱后，杉青想去刷碗，但贺万舟早已将碗端了起来说：「哥你坐着吧，你休息时间本来就不长，我去刷。」 杉青站了一上午，确实有些累了，也没有再推辞。 贺万舟边洗碗边想，后天是杉青生日，他可以为杉青过一次生日啦。前些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没有过成，那这一回，他就可以好好准备了。 他的心愿之一，就是能给杉青一个惊喜。 但是到了那天，贺万舟还是没能如愿。 杉青完完全全忘了自己的生日，并且在那一天，突然接到了一个车祸手术，从下午一直忙到了十一点，等贺万舟去接他的时候，杉青满是疲倦。 贺万舟想说声「生日快乐」，但好几次趁着红灯扭过头的时候，看见杉青阖上眼睛休息，就把话噎了下去，他甚至有些忐忑，害怕房间的布置会让杉青更觉得累。 所以他调转了车头，没有走回家的路。 当杉青察觉到车停下来，想要下车却发现这不是家里楼下的小区后，怔了怔，他疑惑地看向贺万舟，贺万舟却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说：「哥，家里被我弄乱了，今天住酒店可以吗？」 杉青有些不明所以，家里到底有多乱才能无法住下去？他有些犹豫：「小东西它......」 贺万舟说：「送完哥上去后，我立刻就回去收拾。」 杉青也没有多想，跟着贺万舟上了楼，订了一间房。趁着杉青洗澡，贺万舟贴心地买了宵夜回来。 「哥，我先回去收拾屋子。」贺万舟放下宵夜就往外走，「哥你早点休息。」 已经不早了，杉青有些犹豫：「明天再收拾吧，先休息。」 贺万舟当然不会同意，他要在杉青回去前把家里的「惊喜」给收拾干净，他摇摇头：「哥你忘记了吗，订的是大床房，没有我睡的位置呀。你好好休息吧哥，明天我做好早餐给你带回来。」 见贺万舟这么固执，杉青也没有再坚持，他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 好在明天休息，这给了杉青一点安慰，他刚躺下想要看看工作群有没有消息，却发现一天没有打开的手机不断地往外撺着未读信息。 江由：「杉大夫，生日快乐。」 郑泽川：「生日快乐！」 杉父杉母：「儿子生日快乐！」 还有贺万舟零点的：「哥，生日快乐。」 杉青看着不断蹦出来的消息愣了愣神，今天一天都很忙，他还是凌晨就接到了消息，要去赶一台手术，连手机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急匆匆往医院赶，就这么连轴转了一天，至于生日不生日，他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突然想起来贺万舟今天态度的不对劲，早上看着他出门时的欲言又止，以及刚才几乎落荒而逃的着急......杉青有些无奈，这个笨蛋怕不是又想多了吧。 说不定家里很乱也是一个藉口？ 刚才他浑身疲倦没有细想，现在静下心来想，才觉得很奇怪。贺万舟搬进来后就一直小心翼翼的，东西没放好都会很严谨地对待，怎么可能会把家里弄乱到无法住呢？ 第149页 杉青没有再犹豫，换好衣服退了酒店，直接下楼拦了辆计程车。 杉青上楼，到了门前听到里面的声音，开门的手也顿住了。 这栋楼的隔音效果一直都没那么好，如果靠近一点门说话，可能都会被站在走廊外的人听到只言片语。杉青站在门口，就听到了贺万舟在说话。 「小东西，不好意思呀，今晚杉青爸爸不回来，我......搞砸了。」贺万舟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是我的错，不该准备这些有的没的。」 杉青怔了怔，开了门。入眼是满地的满屋子吊在半空中的云朵，软乎乎的，贺万舟就抱着黑乎乎的小东西，眼眶红红地站在门口，看见杉青进来，身体瞬间绷直了。 「哥！」贺万舟脸色霎时变得灰白如墙。 小东西探出脑袋「喵喵」叫唤，大概是看见了杉青很高兴。 杉青只愣了一会儿，便脱了鞋进来，从贺万舟的怀里接过小东西，轻轻地顺了几下它的毛。 等顺完了，杉青才把小东西放在地上，坐在沙发上仔细看了看房间的布置。也不知道贺万舟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布置好的，让他感觉现在特别舒服。 他喜欢这种纯净的白，让他觉得那是生命一开始的颜色。 杉青看着桌上的一捧玫瑰花，花捧里放着一个小卡片：「为我准备的，怎么又不给我看呀？」 贺万舟很是局促不安，声音也特别不安：「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房间弄乱的，哥你先回酒店好吗，我很快就弄好，你......你别生气，我......」 杉青倒没有生气，他有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贺万舟咬了咬下唇，「我没有经过哥的允许就布置这些，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贺万舟闭上眼睛，后悔得想死：「而且我怕哥还记得我送戒指给哥的那一次布置。我恨我自己当时恨混蛋，我后悔了哥。」 -------------------- 第82章 那个时候, 是贺万舟知道杉青可能会和自己提分手，出于不甘心，布置了房间，送了戒指。 他或许已经动心了, 不然再怎么哄人, 也不至于对杉青立下誓言, 但出于那一份不甘心，当时的他把这一切当成儿戏。 他恨不能骂醒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好好对待面前的人, 非要兜兜转转当成游戏，最终以谁都难过的ending结束, 甚至经歷生死离别，大家都没办法走出来。 贺万舟捧住杉青的手心, 贴在自己的脸上, 「哥，对不起, 当时我太年轻了, 不知道什么是爱，以为不认真就不会让自己放在心上, 是我错了。」 其实当看到这一切的时候, 杉青就隐约猜到了贺万舟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准备这些, 又为什么不让自己知道，拆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后悔, 懊悔，无措, 无奈, 这些情绪深藏于贺万舟的内心深处, 就像根一样，这些根随着时间的推移深扎心脏，无人能除，无人能救。 就连杉青都无法。 杉青没有将手收回来，「万舟，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贺万舟点点头：「我知道错了，哥，我不奢求哥的原谅，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万舟，」杉青缓缓将手收了回来，贺万舟的脸落了空，悲哀的表情换上了无措，像一个找不到方向的狗狗，「万舟，如果你真的知道错了，你就不会布置了这些后，又不让我知道，打算直接拆了的。」 「你之前不信任自己的感情，现在你不信任我，我希望等你好好想过了，知道自己真的该怎么做了，再和我谈一谈。」 - 贺万舟暂时搬回了对面，一切又像回到新的起点，相遇后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 杉青增加了自己的值班时间，希望能够让忙碌填充自己的脑子，不让自己想太多。 尽管天气已经很冷了，每当杉青早上去上班的时候，都会迎面撞上贺万舟开门，紧跟着贺万舟又将暖唿唿的早餐递给他。 如果杉青犹豫或者不要，贺万舟就会说：「哥，我不是特意下去买的，我是运动完后顺便买的。」 如果不是包子铺老闆有一次乐呵呵问贺万舟是不是他男朋友，天这么冷，这么早还特意下来给他买包子，杉青就真的信了。 杉青没有拒绝，收了包子。之后的早餐会有所不同，但都是杉青的口味。 但是骤然降温的那一天，贺万舟没有出现。杉青愣了一下，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一打开门就看见贺万舟，所以有些没反应过来。 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他已经习惯了贺万舟问他冷不冷，习惯了贺万舟开车送他去上班，也习惯了贺万舟每天晚上的晚安，所以他没看见贺万舟的时候，心里似乎有些失落。 他等了一会儿，贺万舟才打开门，看见杉青站在门口，也是愣了一下。他戴着口罩，身上披着毛毯，手里还拎着一袋早餐。 「哥？你今天怎么早了半个小时？」按照以往的时间，应该是七点半呀，现在才七点呢。 「早上临时换了值班，」杉青看向他的口罩，「身体不舒服？」 像是在回应他似的，贺万舟别开脸咳了一两声，因为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咳嗽，贺万舟有些难过说：「没事的哥，就是......咳，好像有点发烧。不过我买早餐的时候是戴着口罩的，你放心！」 第150页 杉青有些无奈：「我不是担心这个。」 贺万舟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瞎想的毛病。 他还想说什么，电话响了，杉青看了贺万舟一眼，接了电话：「主任？嗯，好，我这就过来。」 挂了电话，贺万舟隔着口罩捂住嘴咳了几声，问：「是有急诊吗？」 「嗯，有患者刚送过来，我要赶过去。」杉青耽搁不了时间，接过了贺万舟手里的早餐，因为着急没有看到贺万舟眼里的亮度，他走了几步回头问，「你......」 贺万舟抢着回答：「我没事，哥快去吧，不要耽误患者的治疗时间了。」 杉青愣了一下。 如果是放到两年前，贺万舟可能会说：哥，留下来吧，我好难受，陌生人有我重要吗？但是现在，贺万舟看着明显很难受，却在对他说：哥，走吧，别人更需要你。 时间有些紧迫，杉青没办法再耽搁，他转身走了。而看不到杉青之后，贺万舟才收回了视线，重重咳了几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他有些庆幸，还好和哥分开住了，不然，会传染给哥的吧。 头有些晕，沉得像石头，嗓子也很干很难受，但贺万舟没有力气给自己烧水，给自己灌了一小杯冷水后，昏昏沉沉地躺回了床上。 渐渐地，意识有些恍惚，他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入眼是白花花的天花板，他捂着头缓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 「醒了？」旁边传来声音。 贺万舟缓缓侧过疼得不像是自己的头，看见贺婉媛两腿交叠坐在一旁，眼神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姐？」 贺婉媛本来心里都是气，但被这一声气量不足的「姐」给叫得又心软了，毕竟还是自己唯一的弟弟，她还是缓了脸色，尽管嘴巴上还是没有饶过贺万舟。 「你还知道叫我姐啊？你知不知道你高烧40度，在沙发上晕过去了？如果不是我上门去看你，估计几天后都要我去给你收尸了。」 贺万舟轻轻笑了一下，嘴唇有些发白：「不会的，哥会发现我死掉的。」 贺婉媛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但很快恢復镇静，她扶贺万舟半坐起来，问：「你怎么回事，发烧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而且你那房子这么小这么破，怎么住？」 贺万舟温和地说：「可以住的姐姐，只要收拾干净就可以了。」 贺婉媛非常不想说话，她进去看到这么逼仄的房子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贺万舟虽然一早没了生母，但是也是被她疼爱着长大的，根本没有住过这么小的房子。 贺婉媛有些生气：「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追杉青才住在那儿的。你看看你，住在那儿发一个高烧，差点命都没了。」 「是的姐姐。」 现在的贺万舟太诚实了，但是嘴巴还是会哄人的：「姐，你别生气，那里真的挺好的，这次发烧是意外。姐姐，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想住哥的对面。姐，之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终究还是自己的亲弟，贺婉媛气消了一大半，她也没办法，一开始是她让贺万舟好好想想是不是要离开杉青的，现在贺万舟想好了想重新追杉青了，她又不可能阻止。 而且......而且现在她的弟弟看上去也会做人很多了不是吗？ 那就算了吧，她是贺万舟的家长，又不是贺万舟人生的绳子，该怎么走，他自己说了算，所以算了吧。 贺婉媛嘆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你自己决定吧。」 未了，她又说：「这个医院是杉青上班的医院，他......」 话还没说完，贺万舟就打断她说：「不要让哥知道。」 贺婉媛缓缓看向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如果放在以前，她的混蛋弟弟早该趁机撒娇缠着杉青了，不会放手的，但是现在...... 贺万舟还没退烧，两颊红红的，但是嘴唇发白，一副很难受的模样，然而脸上却是笑着的：「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贺婉媛沉默了半晌，才说：「你和他又闹矛盾了？」 之前还好好的，只要一提到杉青，这个臭小子就满脸笑容，活脱脱一个傻小子。结果没过几个月，又被打回了原形。 贺万舟垂下了头：「是我的错。」算是变相地承认了。 贺婉媛是真不懂，明明两个人生死都经歷过了，还有什么难说清楚的吗？ 「就算不用你说我都知道，肯定又是你这个混小子说错话了。说吧，做错什么了？」 「……哥生日那天，我给哥准备了惊喜，想在那一天把戒指给他，但临到头我又退缩了，找了个藉口回去把惊喜拆了，拆掉的时候正好哥回来看到了……」 贺婉媛沉默了，她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弟弟这么蠢：「你是说，他连惊喜都没看到，你拆的时候还被发现了？」 「……嗯。」 贺婉媛都不想说话了：「是我我也生气，我记得他都给你机会了，让你追他了，结果你还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不是的！」贺万舟着急地解释，「哥重新给我机会，我真的很高兴！只是……」 「只是什么？」 贺万舟垂下了头：「我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之前做过的错事，所以我会想，我真的配得上哥吗？」 「配不配得上由我说了算，不是你吧？」杉青这么回答。 第151页 这么回答？ 贺万舟僵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正对上了杉青有些怒意的目光。 -------------------- 第83章 不知道杉青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也不知道杉青听到了多少，等贺万舟转头看的时候，杉青已经生气了。 贺万舟立刻脸都更白了：「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杉青也是真的生气了：「你觉得你配不上我，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 直接往别处走不就好了吗, 既然觉得配不上我, 那就别出现在我面前啊。」 病房里没其他人，贺婉媛早就在杉青说话的时候走了，杉青也就没顾及太多。 他很少生气, 因为觉得生气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解决问题, 这样更来得方便。贺万舟回来之后，虽然总是恹恹的, 但他也好脾气地顺着心理医生建议的那样, 耐心地想要帮贺万舟走出来。 结果呢？ 贺万舟和他玩起了他追他逃的游戏，真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打回了原型。说白了, 贺万舟就是作的。 话说得确实不留情面, 贺万舟顿时就感觉到窒息的绝望扑面而来，本来高烧下的头脑状态已经很不清醒, 听到了这些话后, 他更是唿吸一下都觉得很痛。 但贺万舟不想杉青再生气了, 他小声地说：「哥，我错了。」 杉青其实就是生气, 也没真的想就这么让贺万舟走，他知道已经不可能放下贺万舟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盘根错节已经生长在了一起, 分不开了。 他心软了, 但语气还是很僵硬，希望贺万舟能长长记性不要再犯，「错哪儿了？」 「错在......惹你生气。」 好吧，还是没用。 杉青决定不拐弯抹角了，反正现在贺万舟的大脑估计也想不清楚，他干脆坐下来，看着贺万舟。 「贺万舟，我说过我爱你，就是真的我爱你，你不用去顾忌那么多，之前的事已经翻篇了，我都没有在乎，你还在乎什么呢？难道你要做错一点事情，我就要把你一棍子打死吗？」 贺万舟直视着杉青，眼里慢慢蓄了眼泪。 「好了，我知道你发烧很难受。你如果还爱我，那就大胆地对我好。如果你不敢，那我们就一拍两散，我们之间确实不是没了谁就活不下去......」 「我知道了！」贺万舟见杉青给了他第二条路，连忙说，「我会好好地对哥好的，我不会在纠结以前的！」 杉青挺满意，真觉得自己或许能和心理科的兄弟切磋一下，看看自己的谘询技术行不行，毕竟连贺万舟这么难处理的硬茬他都劝了下来。 不过当然，估计只对贺万舟有用，所以还是算了，不切磋了，他专心做自己的外科大夫吧。 - 大概是真的生气有用，一出院，贺万舟身上那股沉郁气真的消失了很多，提着大包小包的出院东西就往杉青的科室跑，想告诉杉青自己出院了。 见到了杉青，贺万舟也没之前那么小心翼翼了，走快了几步就抱住杉青，低声说：「哥，我终于好了。」 其实杉青知道贺万舟的住院情况，而且每天忙完后都会去看贺万舟，期间还熬了几次汤给贺万舟，但他愣了一下还是顺顺贺万舟的背说：「好好回去休息吧。」 贺万舟虽然戴着口罩，但还是有点咳嗽，也不敢多抱会儿，很快就松开了杉青，笑着说：「嗯，我待会去一趟学校，下午......下午回来接你。」 不再有唯唯诺诺，也不再有讨好，贺万舟恢復了一点原先的本色。 不过贺万舟本来想问杉青可不可以的，但在杉青的注视下，还是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尝试着直接决定事情。 他能感觉到，杉青是允许他这么做的。 「好。」 做完实验后，贺万舟开车拐去了机车店，当机车店老闆看见贺万舟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手里的扳手没拿稳，「哐啷」一声砸中自己的脚，「嗷呜」一声就去捧脚了。 「贺贺贺贺贺少？！」还活着？！不是听说在下乡支教的时候被洪水沖走了吗！ 当初玩机车的时候，贺万舟常到这里改组机车，有时候也会亲自动手改组，和店主也算是老朋友。但毕竟就是商业上的朋友，回来后也没必要特意互通消息，不知道也正常。 贺万舟则显得镇静很多，问他：「我原先那辆机车呢？」 下乡前贺万舟就把机车放在了店里，他也没交代什么，当时一门心思就跑去找杉青，对于其他事情也上不了什么心。现在杉青似乎允许了，他也就想起来了。 抛却那群跟在屁股后面的聒噪狗仔小弟不说，机车确实带给了他很多释放情绪的出口。而他和杉青交往的那时候，杉青就是环着他的腰，和他去看城市的每一处夜景。 那些美好的记忆让他重燃了对机车的渴望。 店主赶忙带着贺万舟去后边，识相地没有多问一句。他在这个圈子里混得有头有脸的，靠的不仅仅是那一手改组技术，还有眼见力。 他见贺万舟没有说的意思，那他肯定也不会问，反正站在他面前能看得见的，那肯定就是活生生的人，他做好自己的生意就行了。 「那辆机车我都好好地放着呢，这两年也经常给它上油擦灰，直接就能骑。」店主说，「贺少您这么钟情机车，我就好好保管着呢，您放心。」 第152页 机车放在专门的车库里，贺万舟一眼就看见了，他走过去坐上去，打着了火，听见「轰」的一声，心里的那股肆意稍微回来了点。 但也没回来多少，他还是记挂着自己应该变得成熟一点。他现在找回这部机车，都只是因为想载着杉青去看城市的夜景，像当时那样。 贺万舟取出一张卡丢店主怀里：「谢了，要多少费用里边自己取。」 - 不过贺万舟还是没有立刻骑着机车去找杉青，而是绕了一圈稍微熟悉了一点功能后，开回店里边重新放好。 都快过年了，天气冷得慌，现在不是时候，等开春了，暖和点了，也不迟。 杉青有一台手术，所以下班的时候已经临近九点了，站了一下午也没觉得饿，等出了医院大门后，才觉得肚子好像饿得慌。 「哥！」贺万舟站在车门旁，看见杉青了连忙跑回来，把手里的暖宝宝塞到杉青的怀里，又把一件厚实的大衣披到杉青肩上，「快上车暖和暖和，太冷了。」 上车后，又把炖好的鸡汤盛出来，把大肉包子放到杉青的怀里，笑着说：「哥先吃点吧，你做了一下午的手术，肯定都没时间吃饭，先填填肚子，回去吃饭，我已经准备好菜了。」 杉青接过鸡汤，心里暖烘烘的，笑着说：「谢谢。」 大肉包子皮薄馅多，杉青就着鸡汤吃上半个就有点儿饱了，手里捧着剩下的半个有些不知道怎么办，贺万舟就接了过来，自然地放进了嘴里。 「哥你留点肚子吃火锅。」 回到家，小东西第一个迎上来，紧跟着就是新染了蓝色头髮的孙尚城：「杉青哥，你们回来啦！火锅已经准备好了，快去洗手！」 杉青笑着说：「就去。」 冬至到了，大家说想聚一聚，就和杉青商量了一下，约在杉青家里边吃个火锅。陈晓春待会值完班就来，江由也得待会来。 都是劳碌命，大家表示理解。 自打贺万舟回来后，他们都是今天见一个，明天见一个的，很少真的聚在一起。两三年过去了，各自都有不同的路。 孙尚城还是热热闹闹的，就算两三年没见了，还是能立刻就破冰，他勐吸了一口火锅的香味儿，香得他都呛了一下：「真香啊！」 贺万舟正把要下锅的东西端上来，看了他一下，有些骄傲：「香吧，我炒的。」 孙尚城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你炒的？」 天啊，他是真没想到贺万舟会自个儿炒火锅底料，他一来就闻到香味儿，就看见锅里的底料了，还以为是从哪个品牌火锅店定的。 天啊，他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原来时间真可以改变一个人，这还是之前对任何事情爱答不理，甚至出言冷哼讽刺的贺万舟吗？ 不过...... 他看了眼为杉青擦干净手的贺万舟，估计不是时间能改变一个人，是所谓的爱情能改变一个人。 火锅底料加了水和牛奶暖上，贺万舟去备剩下的几道菜，让孙尚城陪杉青在客厅聊天，孙尚城趁机问：「杉青哥，你俩和好了？」 杉青点点头：「乐队还好吗？」 孙尚城嘆口气：「好是好，就是副队长爱烦我，天天和我抢菜吃，还爱在我睡觉的时候抢我位置，每次半夜都被他抱着热醒，烦。」 贺万舟所在的乐队解散后，孙尚城也没法闲着，他就是吃音乐这口饭的，想来想去还是组建了新的乐队，招纳了新的成员。 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招了个祖宗，愁死他了。 杉青听着倒觉得不像是欺负，不过也没有多想。火锅差不多可以开吃的时候，江由和陈晓春同时到了，还提了饺子，说是待会儿应应节日。 孙尚城知道杉青的其他朋友会来，但没想到有江由。他立刻瞪大了眼睛，生怕贺万舟一个不爽就和江由打起来。 不过瞪着瞪着，他就看到贺万舟自然地接过了江由手里的饺子，还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笑得不怎么样，但是真的活见鬼了！ -------------------- 第84章 完结 没过多久陈晓春也来了, 大家之前多少都见过几次面，一顿火锅下去，都熟悉了不少。 吃饱，贺万舟去收拾碗筷, 江由一起, 在这期间孙尚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凑到杉青身边, 小声问：「他俩怎么关系这么好了？」 「他俩？」 「就是贺万舟和江由啊，贺万舟之前不是看江由不......咳，对江由有点误会吗, 怎么现在都能在一个屋檐下，还一起帮忙收拾碗筷了？」 帮忙接菜已经算是惊天现场了, 他是真没想到两个人能这么和睦共处，当初闹出那些事情, 不就是因为贺万舟吃醋, 才让两个人兜兜转转了一大圈的吗？ 杉青沉默了一下，才说：「不知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贺万舟好像会和江由主动打招唿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万舟好像会和江由聊天了, 之前一提「江由」两个字就发脾气的人, 好像敛了脾气, 学会为人处世了。 陈晓春听到了一两句，笑着说：「你别说, 几年前他来医院接杉青的时候，对医院其他人都是爱答不理的, 态度特别不好。今年就会笑了, 礼貌得很。上回还给咱们科室订了小蛋糕呢, 说是辛苦我们了。」 孙尚城一头雾水，这还是那个轻佻傲慢非常不会做人的贺万舟吗？ 第153页 送走客人，杉青有点困，但还没洗澡，就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贺万舟走过来，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杉青休息。 「他们都回去了？」 「嗯，我给他们叫了车，看着他们上车才回来的。」 杉青睁开眼，奖励似地亲了一下贺万舟的下巴：「辛苦了。」 小东西似乎也看懂了杉青的动作，用黑乎乎的脑袋去蹭贺万舟的腿。几个月下来贺万舟每天把小东西餵得抱抱的，终于进了小东西的眼，能在小东西的心里占一席之力，愿意被亲近了。 沙发挺小的，杉青这么一起身，贺万舟怕他摔下去了，连忙环住他的腰，笑着说：「有什么辛不辛苦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杉青想起了今天孙尚城的反应，笑着问他：「今天尚城看见你和江由的关系不错，特别惊讶，说你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是吗？」贺万舟说，「可能是因为我很爱你吧。」 大了胆子的贺万舟好像一点也不害臊，只要抓准了机会，就对杉青说「我爱你」，一开始杉青有些招架不住，但他并不讨厌，偶尔还会亲贺万舟一口表示自己的喜欢。 杉青其实也有点好奇：「你好像变了很多。」 贺万舟认真回答：「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爱我。」 杉青愣了一下。 「哥，我知道以前我做得不对。对江由的敌意，是我误会了，是我自己自讨苦吃。我觉得，我应该变成熟了，不能总是拿着爱你这件事耍无赖。」 杉青笑着说：「你也知道之前是耍无赖？」 贺万舟捧着杉青的手背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提议道：「去洗澡吗？」 「一起洗。」 老城区的浴室没有浴缸，两个大男人挤在浴室里，就得紧紧挨着，没多余的地儿了。不过这难不倒贺万舟，他从背后搂住杉青，胸膛贴着后背，温热的水流从两个人身上浇过，都分不清是体温滚烫还是水温滚烫。 「哥......」贺万舟吐出一口餍足的气息，「我爱你。」 如释重负的，失而復得的，如重获珍宝的，只有两个人负距离接触的时候，贺万舟才觉得，他怀里的人，不是泡沫易碎般的梦境里才会出现的人啊。 是他爱的杉青，是他决意要一辈子呵护的宝贝。 洗过澡，杉青是真的很困了，由着贺万舟帮他擦干净身体，帮他穿上衣服，抱他进卧室，头刚一沾到枕头，他就睡了过去。 做好一切，贺万舟没捨得睡觉，他只是坐在杉青的那一边，安静地看着杉青。他轻轻揉了揉杉青皱起来的眉毛，想要让眉毛舒展开。 杉青发出了一声平日里不会发出的哼唧声，贺万舟才松手，轻轻一下又一下地拍杉青的肩膀，哄他重新入睡。 等杉青真的睡熟了，贺万舟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从后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精湛的红丝绒首饰盒。 哥，我不是变了，我一直都在爱着你，只是之前我不知道用正确的方式去爱你，只会发脾气只会吃醋，便以为这是表达爱意的最好方式。 希望你做一个美丽的梦，梦里有花团锦簇，有美好的爱人。 希望，那个爱人是我。 隔天杉青是自然醒的，今天不用上班，早晨都变得惬意缓慢起来。他的背后紧贴着温热的胸膛，稍微动一下，那道胸膛就追了上来，紧贴着没有一丝缝隙。 杉青哪怕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到自己腿间那一道炽热的滚烫的硬硬的东西。 「贺万舟？」他轻轻地喊了一声，但贺万舟没醒，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 杉青有些害臊，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 虽然更加亲密的事情已经做了，也知道这是男性早上会有的正常生理现象，但毕竟大早上的，还是会很不习惯。 「哥。」耳旁传来男人睡醒后慵懒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杉青的头脑立刻变得麻麻的，好像被小铁锤轻轻敲了一下，余波从耳朵一直传到身体各处。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僵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哥还是这么害羞。」 杉青翻了个身，让自己和贺万舟面对面。但当他抬起头来望向贺万舟的时候，他的唿吸停滞了一瞬。 那双灰色的眼睛在晨曦的照耀下好像闪烁着一片星星，夜空里的星星啊，就藏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这是杉青哪怕在之后的数十年里，都为之沉醉的景色。 他一时间没了脾气，但也很不好意思，将有些滚烫的脸埋进了对方的胸膛，闷闷地说：「不准取笑我。」 贺万舟的笑通过炽热的胸膛传了过来，把他耳尖的那点热意弄得更加滚烫了。 两个人又这么依偎了一小会儿，杉青才想起今天要去给郑泽川看新房，他想起来，但指尖刚好碰到对方的背部，像是被咯了一下。 杉青愣愣地退后一点，收回了左手，看到无名指上戒指散发出的银色光泽时，都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反倒是贺万舟，捧住杉青的左手递到唇边吻了一下，说：「哥，我爱你。」 杉青的心里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 「我可以相信你吗？」杉青问，抬起眼睛看着他。 「放下」，其实说得轻巧，如果真的第三次相信一个人，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杉青相信贺万舟的改变，也相信贺万舟的爱，可是需要一个确确实实的回答。 第154页 「你可以相信我，我爱你。」贺万舟认认真真地说。 这是一份承诺，跨越了好多好多波折，他才知道，一句「我爱你」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心意无法用话语表达，可是却需要用话语去稳固。 贺万舟用了三年的时间才知道这件事情。 「你不会再骗我吗？」 听到这句话，一股酸涩从贺万舟的胸口涌了上来。他其实都明白的，杉青不是不在乎之前的事情，只是刻意避而不谈，他对杉青造成的伤害，已经在杉青的心里刻下了痕迹。 不提，不代表忘记。他曾骗了杉青两次，整整两次。 他抱住杉青，再三保证：「哥，我不会再骗你了，不会的，你相信我。」 杉青回拥住他，小声说：「我也爱你。」 杉青留意到贺万舟的左手并没有戴上戒指，他愣了一下，贺万舟注意到了杉青的目光，连忙说：「哥，我想等你醒来后，亲手为我戴上。」 说完，他侧身拿过床边桌上的一个红丝绒首饰盒，打开，里面是剩下的另一个戒指。 杉青取出来，郑重其事地将戒指戴到贺万舟的左手无名指上。做完这一切，杉青主动过去，在贺万舟的唇边轻吻了一下，还没等他退后，贺万舟就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完毕，杉青软了力气，将下巴搭在贺万舟的肩上。 贺万舟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杉青的戒指，说：「哥，原先的戒指，我找不回来了。」 原先被杉青丢在湖里的戒指，贺万舟找不回来了。他曾下水去找，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发现戒指的踪迹。所以他重新亲手设计打造了这一对戒指。 「没关系，挺好的。」杉青说。 现在就很好，过去让人伤心的事情已经翻篇，贺万舟也真的爱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贺万舟毕业后，继续完成前几年贺家的那一场项目，在此结识了很多业内人员。一年后，贺万舟的实力被海外一家科研室看中，由此加入其中成为了生物科研人员。 但海外科研室和国内部分企业有所合作，贺万舟和负责人员沟通，还是放弃了海外的高薪聘请，留在了国内，当然，薪资也不差。 当贺万舟每天早上醒来，看着怀里熟睡的杉青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幸福地勾起唇角。 这是他的全世界啊。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想要说，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