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小二》 福满楼 第一章福满楼清明前后乍暖还寒,淅淅沥沥的细雨点湿了青瓦砖铺就的官道,嫩草在春雨的滋润下吐出苞牙,星星点点地铺陈在路面上。 正午时分,街道上孩童的嬉笑声逐渐消散,没错正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然几位小 “绿林好汉”约好了时间,下午在福满楼前碰面,接着上午的捉贼游戏继续玩。 福满楼,正是崇明道上名誉满门的餐楼。说来也奇怪,来这吃饭的少有当地的名门望族或者是什么世家豪阀,多数是一些嘴馋的白衣家庭、落魄的求仕书生也有些过路的商队行客。 或许是食客们私底下约定俗成的,三楼是后厨和菜仓,名字起的也相当的牛气,分别叫天下食堂和聚精库,这高调无比的名称自然也是好事之人在哄堂笑闹中传扬出去的。 下了三楼,多以单桌陈列,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多是些迂腐的读书种子。 大多数当然吃不起多么豪华的餐食,不过是腆着肚皮厚着脸皮,露着厌恶的神情,拍出几文臭铜子,喝点烈酒买醉。 他们选择这里的另一大原因,还是二楼的面天景罢了:向街的一面没有立墙,倚在木栏上,瞪着让书磨花的眼睛,也可以隐隐约约地瞟见登名的金红榜,仅仅如此便让他们心神陶醉至极了。 至于一楼招待的,不是成群的商队,四五人携伴的知己好友,就是一家老小前来解解乏,蕴酝情调,偶尔也碰得上佩剑的傲气人物。 少来的人可能让这副打扮震慑住,常客则会发现每次来吹嘘的无非就是那几号人,听惯了的也还是那几件事罢了,所以听多了见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这福满楼的当家的,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紫微星下凡天命之人,也有盛传与这当世帝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也有很多食客按不住好奇心,几次询问。 掌柜的也只是笑笑不语,这便让人们更加狐疑了,那些江湖上盛传的风流之事愈加风流了。 其实不然,这些年吃的苦,只有谢文和妻子邓氏知道,谢文便是这掌柜的官名了,只不过这些年来,长辈们走的差不多了,这名号很少在听见,大多数人只唤他楼掌柜,偶尔夫妻间亲昵或许会叫叫。 夫妻二人北庭道出身,祖上贩煤炭为生,倒也曾辉煌过一段时分,只不过后来上边查得紧,经不住一来二往的突查,终也舍弃了这份行当。 那年北庭大荒,饥民南逃崇明,逃荒路上,祖辈们经不起颠簸流连,一个接一个倒在路上,同千千万万难民一样中也被北大荒的怒沙湮没躯体,倒也落下个不错的黄泉归宿。 幸存下来的夫妻二人因为语言不通,在崇明道上遇到了不少的讥讽嗤笑,所幸谢文还有一技之长,在曾经的北庭谢府的深宅大院里,作为唯一的少爷,自然有能力有财力购进天下名菜菜谱,也确实在厨艺方面有天赋,所做的四大佳庆菜着实令人赞不绝口。 在妻子的帮助下终于放下面子在路边支起摊子,倒也奇怪,来的人愈来愈多,新老顾客都是统一的口径——香啊! 慢慢的,生意有了起色,这名誉天下的福满楼也在一天天成型。至于这福满楼还有一奇特之处,那就是只有一个伙计——掌柜的和妻子都叫他小二,有两个倒灶的食客便开始叫他楼小二。 他也是故事的开始。 楼小二 说到这小二,人长的不算丑,标准的汉子脸,眉眼间却多是江南淮阳一带婉约,淡淡的双眼皮,时时刻刻含笑的双眼,很多口味独特的女子被迷的手舞足蹈。 更有甚者用千两银子想买下这俊后生,即便知道掌柜的必然是笑着摇头。 人们说小二是掌柜的亲生的儿子,掌柜的倒也没拒绝。其实不是,妻子邓氏结婚后染过妇病,用钱在阎王爷面前抢回了人,只是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怀身孕。 谢文也够痴情,从没有说过半分怨言。在他们还在街旁支摊子时,他们记得很清楚,那是岑龙历381年年关。 正当他们打算收锅去廊洞过年时,一个衣着破烂的孩子摇摇摆摆的挨过来,那是结冰期啊,孩子黑乎乎的小手小脚冻得红肿红肿的。 孩子绝对是标准的乞丐,颤颤巍巍地从一块又一块破布下拿出来两文钱——也是他的全部家当,小心翼翼的指着那洗了锅的热水——他鼓起勇气只是想喝一口带盐的热汤,暖暖身子。 邓氏瞬间泪目,她下意识地用目光询问着男人。谢文也红了眼睛,点了点头。 邓氏一把抱起孩子,倒让孩子惊得不敢吱声更不敢动弹。谢文破涕为笑,装作嗔怒道: “母老虎啊,轻点别把儿子吓到。”尤是这儿子二字读的尤为沉重。邓氏惊讶地望向男人,哭着说:“我当妈妈了,我也当上妈妈了。”小乞儿也没有丝毫排斥,逐渐大胆起来。 邓氏为他暖着手脚,老谢则是重新支起了锅子,当下连炒了四大佳庆菜。 当晚这全新的一家就着炉火过了他们在崇明道上第一个新年,有欢笑有泪水……只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那晚谢文本打算自杀的,一走了之,也是小乞儿让他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 也正是那时谢文下定决心要给妻儿一个温暖的家一份体面的生活。他们叫小乞儿 “小儿”,只不过因为口音的问题,这才有了天下人盛传的楼小二的名号。 小二心本善至极,虔诚至极,憨厚至极,当然也能干至极,最令人称赞的是这小子有终耗不完的耐心,更会为了一个目标不惜付出比他人多出十倍的努力。 正如后世《剑史实录》所撰:“新叶帝所成,绝非有超人之天赋,胜人之根骨,强人之际遇。唯坚韧过人之百万。足矣。”如果知道20年后,他已然封帝于剑道之境,他肯定会坐在门槛上笑出鼻涕泡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他正在一楼三楼窜梭着,头上顶着镀金的餐盘,双手各举着十来把碗筷,活脱像一个杂耍演员。 “小儿坐下来吃点啊!”说话的是杨老太爷,相邻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说罢老人便递来一只香喷喷的鸡腿,小儿也不含糊,张开嘴笑着叼走了。 对于这一幕,掌柜的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谁让小二是这崇明道上谁家都爱的壮小伙啊。 传说 早在岑龙历350,在修剑途上出现了史上第一的剑仙,更是自封剑帝,从此在修为高低上便有了封帝一说,这一阶更是让无数人心驰神往。 只不过这年轻的剑帝终归是一霎那的烟火,粲然一眼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至于这神仙一般的人物到底何去何从,无人知晓,也便成了七邻八舍饭后的谈资了。 据说当年一手惊为天人的左手剑,自创左手无名式起剑镇煞无数天才,所持重剑,名唤麒麟,成名技剑生十二,一剑化一旋,十二剑气十二旋,一旋一结界,一旋索千命。 杀招,万剑拔地起,开川平万山。最令人神往的还是《剑史实录》所记:“岑龙351,剑帝叶正崇在中淮海冰原上对剑盟五宗,冰川平原间,白衣剑帝纵身而起,随即左手浮于剑柄之上,纵气而发:只见远处冰川被纵横的剑气割裂的七零八碎,万丈的高山顿时雪雾朦朦,那一袭白衣仿佛与天地万物并生,发出灿灿的金光。剑鞘间麒麟的长啸夹杂着怨灵的哀嚎不断慑人心神。尚未出招,已成大势,帝也。此刻,哪怕是欲仙巅峰强者,也难以锁定其剑意所指何处,仿佛天地共主在随意的神游罢了。终于出招了,我以无名斩有名,一剑旋十二。这一剑先赠你。说罢,气势所化飞剑直指川下,悄无声息。唯有欲仙之人方可会,一名剑仙巅峰的强者被绞的粉身碎骨,连一丝气血都未曾渗出。”实录所记载至此,毕竟派出去的千人盟中,归不足十。 十之三四成痴,二三人成残,其余修为皆毁,剑心蒙尘,毕生难有大成;后来五大家族严禁再传扬此事,不过终是纸包不住火,市坊间有了两种传闻,一说剑帝力战五盟千人,中淮海血流千里,双方同归于尽;另一说是这一千人根本未曾伤及剑帝半分,除了道道剑痕,连死人的尸骨都见不到。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人们大都相信前者,也许这才符合人们对于实力的认知,也算给五大盟留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这样一个传说中的剑帝在一战后销声匿迹。直到后来的屠门,才让人们重新想起曾经的剑道第一人。 仅仅在中淮海对垒后一年,也就是岑龙352年秋,新一届五大家族联盟会面,为了招收优质弟子,在中淮江氏的主持下,举行收徒氏,与其说是收徒,不过是给外门打打杂役,骗个好名号罢了。 当天,那尊剑帝又一次出现在江湖里,注定掀起血雨腥风。这一次,不再是白衣飘飘,而是身着血红色长袍,麒麟也变成了血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入魔了,嗜杀嗜血。 唯有江门前老宗主江孜站出来,号呼众人。五大掌门,都入了欲仙巅峰,各宗长老少有50余人,最弱也到半步了成仙之境。 证道之人更是多如牛毛。那一次,江湖上哪有什么人情世故,各大宗门精锐损失殆尽,五大宗主只有最强的江孜残双臂而苟活,毕生修为尽废。 剑帝也断其右臂,不知所踪。只有这新晋剑帝为何如此痛下杀手无从得知,为何先后两次妄图灭门五宗,亦不得知。 至此,老一代江湖落幕,五大家族百年基业辉煌不再,后世定岑龙历法365至今,皆为剑道复兴,剑帝一词更是封杀至今。 乞丐老头 话说清明已过,街两旁家户们祭祖的灰烬仿佛还在散发预热,俗话说得好啊,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豆类植物正是这崇明道上人们饭食的主要,厨子技术好不好,就问豆菜香不香。天下美食看崇明,崇明美食看福楼。这福满楼大师傅便是当年掌柜的走遍天南海北花重金聘请来的,据说当年也是开出了比同行多出十倍的价钱才愿意跟着来。 这不又到了饭点,阵阵飘香从楼三溢出,吸引了无数老少乞丐驻足。掌柜二人心善,每天准备食料时习惯多买五分之一,多下来的自然是分给门口的众人。这不今天他们又在讨论吃啥喝啥,或许这是他们一天里唯一幸福的时候吧 在生活的泥潭里,他们每个人都无能为力。 今天碰到老板娘亲自驻外打饭,这无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其他乞丐当然不敢也不会对老板娘有何造次,可每次总有那么一个咸猪手喜欢蹭来蹭去,正是小虎头。 小虎头,远近闻名的小破皮。迫于生活,爹娘把他扔到臭水沟里,妄图他自生自灭。可恰让乞丐们碰到,生来都是底层贫苦命,毕竟是条命啊。于是在老乞丐徐石头的挑头下,众人把孩子带回了城隍庙。可以说这孩子吃着万家饭长大的。在众人的帮衬下,小孩长得挺快,虎头虎脑的很不老实,这便有了小虎头的名号。 对于小虎头的不老实,邓瑛子肯定不会在意,邓瑛时常和乞丐们打交道,也是看着虎头一天天长大,谁也知道孩子心很好,所以啊她只当是小屁孩耍个泼。每当分完最后一碗饭,众人们道谢后稀稀疏疏的离开,唯有小虎头最后留下来帮着邓氏收拾碗筷。看着孩子的身影,她就不禁想起曾经的小虎头那么傻,傻到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甚至咳得出鼻涕冒了泡。她不禁莞尔一笑。殊不知,小虎头早就鬼精鬼精地瞥着她,心里念叨着他的小九九。 在楼上忙里偷闲的小二看到这一幕,凭他的情商自然看不透双方的心里。邻里都知道小二的性子软内心单纯,放到私塾里顶打顶的是先生口里的好读书种子。只是小二万万好,能吃苦,就是不爱去学习。对于私塾里的先生,他更喜欢那些佩剑的剑客,当然除了每个月定点来吹牛皮的“伪君子”。他喜欢听一楼说书的老先生念叨剑帝的事,更是经常在脑海里想象自己佩麒麟行侠仗义走江湖。每每到这,他的嘴角就不听使唤的翘起来,偶尔也会冒出个鼻涕泡,为此他还挨了掌柜的好几个“弹脑壳儿”。——当然掌柜的舍不得打他,无非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在他看来已经是天大的惩罚了。 第五章 初见 他打了个激灵,慌忙跑下楼去准备帮忙,扑哧一声摔在了地上。“啊,对不起对不起,老先生,您没事吧?”他下意识地弓着腰,不停地赔礼道歉。 躺在地上的是个陌生的老人,也是身穿一身的“质朴的”乞丐服,老头刚吃饱准备睡觉,就被个笨拙的身体压醒了,火气刚到了嘴边,听见不停的道歉声,倒也没好意思发作。小二作揖致歉,余光不停地打量着眼前这人,躺到地上的是个生面孔,头发散披在肩上,双目深陷,身上的衣服没有补丁,倒不是说有多么整齐,着实是一个又一个破洞太过于密密麻麻,补不起来啊,至于腿上,挽起的裤腿一长一短,赤着脚打着二郎腿,不是从脚上传来一阵酸白菜味道。小儿的确是呆在那里不知所措。老人瞥了瞥眼睛,心里笑骂道:“榆木疙瘩脑袋。” 所幸掌柜夫妻二人听闻声响,分别从楼里楼外赶来。掌柜的在江湖上闯荡久了,待人接物自然熟捻老套一些,看到这尴尬的一幕,心里自然有了了断。迎着小二求助式的目光,他率先打破沉默,弓腰作揖道:“在下谢文,小小福满楼经营活计的,这是家仆楼小二,不知何事惊扰到先生。”说着,谢文的眼睛不停的打量的眼前这位,还不忘加重了“家仆”二字 不说别的,光是这一句一句的先生便听得叫人顺心。而这份谦恭自然是十多年的江湖世故的沉淀,也是“榆木脑袋”楼小二所不具备的。依他看,这尊活佛无非想要白顺几顿饭,否则也不会在这里“钓鱼”。只是实在是老头理亏啊,毕竟他躺的是福满楼大门的唯一廊道啊。随着看客愈来愈多,老头子却一言不发,老谢只想赶快息事宁人,避免惹出更大的麻烦,只得慌忙补充道:“烦请先生光临寒舍,当是为了谢某给您老致歉,您看如何啊?” 老人翻了个白眼,嘴上怒喝:”软木蛋子。”脚下倒是自觉,率先跨过大门,仿佛没看见没听见周围人的指点。脸皮之厚着实令人汗颜。“谢软木蛋子”见状到先松了口气,苦笑着望向楼“榆木疙瘩”,后者打着白毛巾,率先跑了进去。 老头子一人坐在隔间了,菜是老谢亲做的四大嘉庆菜,酒是老谢珍藏的陈酿。知道吃酒时,榆木疙瘩才发现在层层麻布粗衣下,老人断了右臂。他不免有些惊讶。一方面是老人的处境,另一方面更是掌柜的如此招待,以往每月都会碰上几个蹭饭的,讹饭的,虽然每次都是福满楼做出让步,但也从没有让掌柜的如此重视,不就是一个饥饿的老汉儿吗?他越想越不明白,索性不想了,他摇摇头,不禁又露出人畜无害的傻笑。 “您吃的怎样啊?”谢文猫着腰,系着白布围裙,不等老人回答,大声说:“小二,去把三楼的雅间收拾一下,给先生置办几套新装,记住要宽袖的,鞋子一样。还有去沉香阁再取十坛陈酿,要南阳细柳,银子和钥匙去柜台取,立马去,对了,今后先生在此常住,一律不记账。”说着,转过身接着陪笑。这一幕着实让人费解啊,可小二终不能违命啊,也是连忙跑出去。殊不见老人嘴角扬的笑,愈加像一个江湖混子了。 好在天黑之前一切安排妥当了,期间不管是谁问,谢文皆以摇头做应。 第六章 夜谈 在众人惊诧里,老人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属于他的“雅间”。谢文紧跟其后,关门时不忘吩咐:“今晚三楼层一人不留,所有人去一楼等着。今明两日我福满楼闭门谢客,小二,门外贴出公告。”说罢,便重重地关上了房门。众人也不敢懈怠,都带着疑惑跑下楼去。 那晚房内彻夜灯亮。进了房门的老人顿时清醒了,仿佛根本未曾喝酒,他笑眯眯地看着有些拘谨的谢文:“怎么,你小子猜到老夫名号了。”谢文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了些,沉声回应道:“不敢有半分揣测,不过是在这江湖上摸爬滚打,懂得些世故罢了。谢某曾注意到,前辈左手虎口明显多些粗糙,显然是持天下少有的左手剑。步履晃而不倒,可见腿部肌肉发达至极,您的气息沉稳,这种沉稳度甚至超过我所见过的所有剑道宗师,同时您的右臂....,再结合您的大概年纪,的确只有三十年前的剑帝叶正崇符合。但是您没有张扬,想必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叶某才斗胆支开所有的人。自您进门后,就不时有陌生面儿在门口徘徊打站,着实怕来者不善。故叶某才出此下策。敢问前辈所来何事。“ ”没想得你小子鬼点子倒是多,小看你了。门口那班子人应该是中淮江宗的人,没想到他们换了老头子,这新上来的宗主江川手腕可以。只可惜想摆斗我还差点火候。我来这不过是歇歇脚罢了,无妨。”老头说着,嘴里倒是不停地嚼着花生米,眼睛一直瞟着窗外,自始至终未曾看过谢文半分。 谢文咧了咧嘴仍是重重跪下,抱拳说:“谢某毕生无才,自知难成大器。我谢家祖祖辈辈经商于北庭道,近百年来才同那北庭上官结下世怨,上官府又与那江氏走至甚近,老前辈踏入房门那一刻,想必江宗府里的那位已经知道我福满楼容您住身,今后在这崇阳道日子顶不好过。这份诚心我谢文自当亮足了,只希望前辈带走小二,能教予他几式防身。孩子性子弱,今后这福满楼倒了,这孩子也能在这世道苟活啊。”说着,泪水便从眼角流出。看得出,这是真心的。 “呀呀呀,赶紧把你那猫尿吸干喽,半百的人了,矫情。至于你说的,老头子我倒没什么,只要那榆木脑袋愿意,跟着我当这天下的老鼠倒也可以,就是这孩子的根骨着实可惜,没有特殊机遇,怕是毕生都难过问心一道啊。”老人所言,谢文自然知道,只是他知道风雨即临,这一次真的...... “有前辈所言,谢某也算了了最后的心愿。”说罢,起身便作揖后退三步,退出房门。妻子在一楼等候多时,见到谢文下楼,忙上前为他披上外衣。夫妻二人彼此相视无语,总是妻子惨然一笑,率先开了口。 “下了三天的药,保险起见,车夫还是虎头合适。马车在后院,明早就走吧。可我真的舍不得啊。”妻子的话也戳的了他的心坎里,哪是他不想开口说,着实难以开口啊,怕泪水终是止不尽的流着,毕竟他是男人。夫妻二人在院里看了整晚的星星。 那晚,星河万里不绝:那晚,福满楼彻夜通明;那晚,小二梦里梦见了自己成了剑帝,一步千里,带着邓妈赏尽江南粉樱,随着谢爸爸走过大漠横亘千里:那晚,还梦见了一个女孩。 风雨欲来 中淮道是地方最大的也是最繁荣的道州,受地方传剑道的,自古是江氏一门掌控。中原有古俗,剑门一向是剑政并行,所以新上任的江川自然也是行当地最大的政职。江川可以说是江门千年不世出的的天才,少年时剑道大成,被誉为剑界最年轻成就欲仙之人,自然也是天下女子饭前饭后的谈资,只可惜爱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也就是当今中淮道第一夫人陈汝元,江沥的生母。由于江老爷子离世,江氏剑宗门户皆挂缟素,人人着孝衣,闭口不语,唯有这宗主的心肝宝贝江沥在院里莺歌燕舞放风筝,江川在前楼见此景也着实说不出半句啊。 “宗主,有报。”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深幽男声。 江川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头,到了议会厅三个儿子早已从外舵赶回,他们没有言语,只是彼此点头示意,兄弟之间的感情可见一斑。江川倒是很不在意,率先放下手中的密信,顺手用剑气将信搅成碎屑。 “那小子我看过,根骨毫无天赋可言,未来也不惧,只是那不死的老头子怎么看上他。 那老头既然这次复出,肯定是冲着她来的。对外放出消息,杀人恶魔叶正崇重新袭来。福满楼这几年太猖狂了,我爹不管,我管;我爹不敢动的,我敢。”说罢,重重地拍在了堂仪桌上。桌子顿时成了粉末。这份着实令三个年轻人汗颜啊。 “老大,这些年在南阳的经营如何。刘自龙那老小子没发觉吧。” “回禀父亲,我行事谨慎,一向在地下活动,对于刘氏宗门的渗透活动从未停止,他们的实力不必过于在意,对外宣称门徒5000余,实则不到1000能战,至于问心以上则不到半千,多是些初阶的虾米。如父亲想破之,大可相信儿子率我江家儿郎500,乘胜归来。” “好,你小子不负我的众望啊。”对于江耀的赞赏之情,江川从未掩饰,崇儿阿霆你们呢。” 老二老三先后汇报了这几年的成果,赵家上官底细也被报告的一清二楚。 当然这些对于还在车厢里流口水酣睡的小二不知道的,还在放风筝的江沥小姐自然也不关心。 车厢里眉眼似剑的老人还在嚼着从福满楼顺来的花生米,不知何事,一抹凌厉的剑罡在车厢肆意着,如果不是老人刻意的收敛,不说小虎头和小二,就算是方圆几里官道上的行人也会被无上剑意掀翻吧。 老人远不想再来这污浊的世上再走一遭,但是他知道了她的下落,中淮道江府剑宗地牢,这也是他此行的终止,没曾想半路收了个傻徒弟,一想到这,老人那张沧桑的老脸上便流露出温柔的笑容,在他这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却总显得猥琐至极,根本不显有半分的剑帝的霸气啊。 “江孜,要怪只能怪你没教育好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了,既然你不舍得,老头子我便教会他这世上最现实的一课。阿锦,我来迟了。”说罢,老人放出一道无上剑气,血麒麟应声而现,紧随剑气出鞘,只在一息之间归鞘。当然厢外的小虎头丝毫没有发现,他只是感觉有阵清风从耳边吹过。他更不知道的是,千里外的江宗大门照壁应声而碎,如果不是江川有所行动,只怕这股剑气直接横穿江氏剑宗啊。江川强咽了一口血,一股阴厉之气从他的眼角闪过。 要是小虎头知道死神刚从他颈间走过,肯定不会笑的这么开心了,此刻他的眼神色迷迷的盯着走过的每个娘子,时而摇头时而口哨,不过都没有邓瑛姐姐好看啊 无题 在剑界这片土地上,世人皆已练剑为荣,至于能有所成的,不是剑盟弟子,少有能等及欲仙境界的,这种情况尤其在近百年来愈加严重。 崇淮官道一辆马车疾驰而过。“你小子该醒醒了吧,你都睡了5天了。”叶正崇无奈地看着睡觉爱打呼噜的小屁孩。小屁孩正是被他叫做榆木疙瘩的楼小二。 “老先生,这是哪里啊?我怎么在这啊,”楼小二揉着眼睛迷糊地问。 “你父亲让你跟我练点下饭的东西。”这世上,也就叶正崇有资格这么说吧,正式介绍一下,“我现在是你的师傅,叶正崇,左手剑,剑名麒麟,目前在剑帝之境停滞不前。 “哦,....什么,您是您是那个那个叶正崇老剑帝,我成了您的徒弟,我肯定还没睡。”说着便要躺下再睡。叶正崇着实对这捡来的徒弟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是你师傅,你以后是我叶正崇唯一亲传弟子,你以后正式更名叶希,小儿这名这般难听。还有我是唯一的剑帝,谁告诉你老字要加在剑帝前的。剁了他的狗头给我酿酒喝。” “我常听我们福满楼说书老师傅说的他就叫您老剑帝,对了我谢爸和邓妈呢?” “当然再开福满楼啊,至于那老头子,等下次本地见到他,先挑了他的舌。” “师傅,你说我以后能像您一样天下第一吗?师傅,我想我爸爸妈妈了怎么办,师傅,小虎头怎么也跟上咱们了,还是车夫。师傅,我饿了。师傅,我.....” “停,打住,马上到了临城,有吃的堵住你的嘴。” 是啊,想谢爸邓妈了怎么办。 他不知道的是,三天前,一缕硝烟从福满楼哗然升起。 不知何人纵火,只知道这里前一天未营业,只知道这里前一天宴请崇阳道上所有的乞丐老少,只知道掌柜夫妇没有逃生,只知道年轻乞丐墩子,老乞丐老壳,褂子,虎头的弟弟小狸猫都死了。只知道乞丐们围着掌柜夫妇被火烧死了,烧的成了炭骨。只知道掌柜夫妻二人胸口各有穿心伤,只知道邓妈眼睛终未曾合谢爸眼角是泪痕。只知道他们面朝南,看的是小二远去的方向。 为父母者,皆是此。 当然此刻的小二,也是叶希正在大口大口吃着烧鸡,叶帝当然没钱,钱是福满楼掌柜的给的,是全部的帐金,是夫妻二人十年的心血,是他们对这捡来的儿子最大的希望,也是最大的愧疚。小虎头也不甘示弱,一口两口三口,烧鸡就成了半只残骸。 老人满眼皆是宠溺。十年后,世界剑道两名最强帝者笑着回想着那次吃鸡。 “死叶子,我问你,你那次真没吃撑?8只啊 “臭老虎,我撑了,但我比你多吃一个鸡屁股,屁股里还加了个蛋,还是我赢。 “边儿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上厕所吐了好多,我赢。” 两人相视一笑,想到叶老头掏银子时恶狠狠的守财奴形象,那也是老人唯一一次请他们吃饭,唯一一次。 他们不知道,那天老人经脉寸断,依然抱着他的阿锦去了她最喜欢的江南桃林,死在江南烟雨中,无言无语无泪,唯有看着怀里的他爱了一辈子的阿锦,笑着冷了他的身体,任桃花散落。那天,江南万里桃林,为他爱的刘锦落花雨。 杀戮 离别 已过三天,一老二少携着一厢马车风尘仆仆地走进中淮道,不得不说在江氏两代人的经营下,中淮道确实繁华。 一进城,两个孩子激动地冲向路旁的集市,猫脸玩具、竹蜻蜓、花风筝让孩子们看的目不转睛,只是这老头子实在吝啬,死活也不肯卖,两个小孩只好抱憾离开。 “师傅,这是你的家吗,什么时候教我两招啊?” “不是我家,来这接你师娘回家,等会就知道了。”老头子笑眯眯地说。 小虎头谨慎的看着叶正崇,这位大杀四方的剑帝心情还不错,小心翼翼地问:“叶爷爷,我真的想学剑术,您能不能也教我一招,就一招。”小虎头生怕被拒绝,连忙把食指伸出来。 老爷望向这可怜的孩子,扑哧一笑说:“一招!”老人故意卖了个关子,小虎头仿佛不想再听下去了,有些失望地走在两人的后边,像个仆人一样低着头。 “如果你不是我的徒弟,那你跟来干嘛?” 小虎头激动地抬起头,感激地望向叶正崇,他的师傅。 “以后他叫叶希,你叫叶虎,没有师兄弟之分,永远不允许你们的剑锋指向彼此,明白吗?两小孩相视一笑,重重地点起头。 的确,哪怕在未来天下剑客争雄时,剑榜排名第一的一行中永远是两个叶姓剑客并排,剑名麒麟、虎蔷,两人都是左手起剑,一度引起左手剑热潮。 第二天,三人来到中淮道中心府第,江宗府。 两个孩子被老叶强行控在身后,以剑气为盾。对面的,正是当今被誉为剑道天才的江川,在四十岁之时成就欲仙巅峰,尔来已有近十年,江湖人传其已半步成帝之境。 “叶正崇,没想到你断了一条胳膊还能苟活至今,真是让我出其不意啊。” “出其不意?自从我离开东阳,你就一直派人跟踪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应该被你们江家眼子写成密信放到你江氏议会堂的桌子上了吧。你知道我来找谁,放了她,我可以少杀你们江氏子弟一千人,否则血淹你江宗府。” “区区老匹夫一个,敢在这里叫嚣,真当你是剑帝巅峰吗?我也告诉你,刘锦就在我江总府地牢,没死也只剩半口气了。要不是老头子执意留下她,说不定现在就在天上等得你去死。”说罢,江氏传剑尚江剑从鞘发。 叶正崇没有言语,只是冷笑。如果江孜再次看到这冷笑,恐怕第一反应便是跑吧。 可惜江川不知道,他很自大。叶正崇断臂后,这确实是唯一一次认真出手,的确回不到剑帝巅峰,二十年来的明悟,让他收起了轻狂的锋芒,有了真正帝者的沉稳气场,也叫帝势。小子看好了。,叶希和叶虎知道这是给他们说的。 说罢,老人依然以左手起剑“我剑麒麟,我以无名斩有名,我以麒麟破万乘。世人皆练右手剑,我偏以左手起势,世人皆学剑从天上来,我偏要平地起万剑,万剑成山齐指天,剑起。”说罢,麒麟出鞘,剑尖指天,剑气成万剑,拔地而起,何其壮观。顿时,江氏引以为豪的江家剑阵阵子500被断右臂,甚至来不及呼喊,便被无上剑意冲的七零八落。 江川冷面看着不堪一击的弟子,没有言语。尚江剑一出,顿时雷鸣,“我江川练剑,练的是天下前三的尚江剑,我问心,问的是平天下的雄心,我证道,证的是天下第一的断江之道,尔等匹夫,怎能止我。我曾一剑开山,两剑引得东水向西流,试试。” 说完,尚江以无可匹敌之势直至叶帝的心口。 “孩子,你停滞不前的原因,最大在于自负,自负至极啊。第二招,剑生十二,一剑化一旋,一旋一世界,” “先送你三剑。”说罢,两剑直至尚江,一剑顿时碎裂,另一剑与尚江剑锋对峙,尚江却再难前进半分。第三剑穿透江川的左臂,顿时化成血气四散。 江川呆坐在地上,无力的摸着掉落的臂膀,接着他听到逼音成线的声音 下三剑断你江氏中楼,叫你不要猖狂;再三剑分别断你东西南三楼,西楼是江孜生前的卧室,我不会触及,最后三剑,开你天下第一牢固的江牢。 前章续 叶帝以气化剑,九剑已不可匹敌,九楼应声而倒,两小孩看着眼前此景,已经被惊得难以言说,强压着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两条腿就像两根筷子无力的撑着,可是仍在坚持。 “小子们坚持不住就坐下吧,反正是第一次。”打斗至于叶正崇还不忘调侃两个翻江倒海的孩子。 “江川,我的意思你懂。”说着便带着两个孩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江府。 江沥其实和叶希虎头同岁,看着眼前此景,看着瘫倒在地上的父亲,她想动弹,却无奈于叶帝无可匹敌的帝势。 “感谢叶叔叔今日不杀之恩,我懂了。”江川的眼神突然闪出精光,他真正成就了剑帝,以残臂之态。 原来,先前叶正崇让他出招,只是想让他经脉活络,然后用帝势强行将江川练剑多年的诟病强压于其左臂,强行断其左臂,江川现在的身体强度绝对称得上天人。 “孩子,我叶某人一生猖狂至极,直到遇见江孜,也就是你父亲,毫不隐瞒,当年我不过初阶剑帝而已,对上数十名欲仙巅峰,毫无胜算,无尽的杀意里,我入了魔,金麒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狂暴的血麒麟,如果不是你父亲强扛下我的无上剑意被我断了双臂,断了右臂的邪念,恐怕我叶正崇真的会被天下人唾弃吧!至于今日,我一眼就看到了你走的我的老路,冲扩体魄是你唯一的出路,只是这魔种终是根深蒂固扎根了你的身体。今日一剑算是我还了你们江家江孜的恩情,至于你们在崇阳道的所做所为,我徒弟和你闺女自会了解,也不是我们这一代人插手的事情了。今后愿你在剑道一道上有所成就,至少超过我这不死的老头子吧。我废了你江江家儿郎1000,算是你们,我知道,不过是借我之手除掉对你有不臣之心的人了。我明白为了影响,你们不得已对外宣布囚禁了阿锦,也是为她好,当年四大剑宗的人恨不得吃了她啊,也是多亏了你父亲出手相救,我明白你江川的意思,希望把杀人魔头的恶名扣在我头上,以我老死,还你江川于天下的地位和话语权。给我三天时间。”说完,径直走向江孜的房间,刘锦在里面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