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宝贝这么会钓，不要命啦》 第1页 《漂亮宝贝这么会钓，不要命啦！》作者：菜菜要发财【完结+番外】 简介：【双男主+苏爽打脸+极限拉扯十双洁】 【躁郁钓系美人受 x 占有欲超强的禁慾大佬攻】 上辈子的林缺被人恶意陷害，最终患上严重躁郁症，悽惨死去。 直到死后，他才知道自己是被恶意交换身份的真少爷，陷害他的是鸠占鹊巢的假少爷。 重生回到四年前，林缺看着镜子里容貌昳丽的脸，唇角微微弯起，笑容天真乖巧。 开、始、钓、鱼。 —— 众所周知，盛京赫赫有名的裴家掌权人，裴聿川是个性情及其冷淡的人。 却不知，他在某天带了一个叫林缺的漂亮少年回家。 林缺乖巧会撒娇，脾气却有点坏，时而像只温顺的小羊，时而又变成了撩拨招人的小狐狸。 裴聿川这回是老房子着了火，噼里啪啦，收不住了。 然而，某天他却发现林缺在对着别的男人撒娇。 「江肆哥哥，你骑车看起来好帅啊，能教教我吗？」 「谢霁哥哥，你演戏好厉害啊，不像我，什么都演不好。」 …… 冷淡矜贵的京圈大佬终于卸下伪装，一步步将人逼进角落，掐着怀里人的腰，似笑非笑地低声询问：「宝贝，你到底还有多少个好哥哥？」 —— 谁都不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近人情的裴家掌权人，会把因为躁郁症发作而蜷缩在角落里的人抱进怀里，低声轻哄：乖，别怕。 第1章 躁郁症发作 【林白莲滚出好吗，看到那张脸就觉得噁心，少来蹭我家无虞哥哥的热度！】 【沈无虞对你这么好，你转头就背刺他，真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白眼狼】 【听说林白莲最近又接了部三级片，笑死，三十八线小煳咖也就配演这种烂片了】 【我看林白莲不像是演的，不是早有传言他就是出来卖的吗，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了】 【咦惹，脏死了，不会有病吧……】 林缺细瘦苍白的手指紧紧捏着手机，充斥着红血丝的浅色眼眸没有什么情绪，无机质的眼神扫过屏幕，铺天盖地都是不堪入目的谩骂诋毁。 别墅空旷而安静，死寂无声无息地蔓延，一寸一寸如藤蔓般缠绕住林缺的四肢。 良久，他放下手机，拿起对面茶几上放着的遥控器，打开对面墙上的大屏电视，企图给这死寂的氛围制造一丝生息。 「据悉，沈氏集团于昨日晚上八点宣布沈家小公子，也就是当红流量巨星沈无虞，与中寰集团董事长裴聿川正式缔结婚约……」 高清的大屏幕里，沈无虞穿着一身昂贵考究的白色西服，面对镜头微笑颔首，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林缺指尖微颤，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盒，一股脑地将里面的药片倒进手心里，直接送进嘴里。 他没有就着水吞咽，几乎是神经质似的咀嚼着，一下又一下，像是感觉不到苦。 药片被咬碎，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刺激着每根神经末梢。 药片的功效似乎没有那么快发挥，或者根本起不到作用，林缺的手还在抖，越来越抖。 新闻还在继续播报，标准的女播音腔在安静的别墅里响起，电视画面转移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那是一个长相极其出色的男人，他似乎在出席什么发布会。 男人坐在实木长桌前，一身裁剪合体的深色西服，单手支着下颌，露出腕上戴着的一串色泽莹润的深色佛珠，眼睫稍垂，姿态散漫随意却透露出上位者的威严和矜贵。 那是沈无虞的订婚对象，盛京身价最高的商界大鳄，中寰集团董事长裴聿川，无数人前仆后继意图接近的对象。 林缺对这些不感兴趣，没有聚焦的眼神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口腔里的药片已经被咬碎了，化为粉末融进唾液里，只剩满腔化不开的苦涩。 他紧紧地按着自己不停发抖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苍白的手背皮肤里，甚至抓出了血丝。 丝丝缕缕的疼痛让他的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林缺单薄瘦削得几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的身体蜷缩在沙发一角，弓着身体，背部的肩胛骨瘦得极其明显，欲要穿破薄薄的一层居家服布料。 仅仅是抠抓还不够，林缺张嘴，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手背，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深可见血的牙印。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大门开锁的声音。 紧接着是皮鞋踩在木质地板的咚咚声，林缺颤抖的身体一滞，紧接着几乎是下意识往角落里蜷缩了下。 咚——咚咚—— 脚步越来越近，伴随着一股愈发清晰浓郁的酒气，令人作呕。 宋云铮脚步带着轻微的摇晃，他边扯着领带边把手臂上搭着的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带着几分风流的桃花眼斜斜地往沙发角落里的人睨一眼。 「怎么，我长得很吓人吗？看到我回来就躲？」 宋云铮嘴角往上扯了扯，带出几分肆意风流的弧度，他随意坐在沙发上，鼻音里哼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又犯病了？」 「沈家和裴家此次宣布联姻，可谓是强强联合……」 在听到新闻里的具体内容后，宋云铮面上的笑意瞬时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阴冷和暴戾。 第2页 「谁他妈让你看的，把电视给关了。」 林缺依旧低着头蜷缩在角落，不为所动，宋云铮对他向来没有耐心，直接抬手用力掐住林缺的下颚，毫不留情，「林缺，我他妈让你把这破电视给关了！」 林缺赤红着一双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突然从嘴里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抓起遥控器就往对方身上砸去，怒声骂道：「烦不烦！滚！给我滚！」 宋云铮没躲，他直接被砸中了脸，英俊的面庞一寸一寸爬上可怖的森寒。 「林缺，你在跟谁说滚呢。」 最后一个话音落地，宋云铮抬手扼住林缺细瘦的手腕，将人从沙发砸到地板上。 林缺太瘦了，这一摔几乎要把他的骨头给震碎，他狼狈地趴在沙发前，身上的药盒也掉了，药片散落在周围。 宋云铮却没有怜香惜玉，他再次拽住林缺的手腕，就那么硬生生地将人往里面拖去。 随后打开某扇房门，把林缺扔了进去。 看着倒在地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人，宋云铮嫌弃地拧了拧眉。 以前的林缺跟沈无虞还有几分相似，现在这病怏怏的模样，一分不像。 那就没有价值了。 越看越膈应。 「等你不再犯病了再来跟我好好说话。」 宋云铮没有再多看林缺一眼，无情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黑暗，光线透不过厚重的窗帘。 林缺缓慢而机械地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肩膀瑟缩着，无意识地啃咬着手背，手指关节。 他确实有病，躁郁症，以及这种病症引起的厌食症，以前偶尔会发病，但最近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 林缺的脑子像生了锈的机器一样，有时会陷入无边无际的失落痛苦当中，想结束这糟糕的一切人生。 有时情绪极其暴躁易怒，想把周围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毁了，包括他自己。 第二天，林缺的精神状态又恢復正常了。 他走到吧檯前，伤痕累累的双手垂在身侧，眼睫轻垂，苍白的唇轻微翕动：「宋少，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情绪失控了。」 大早上的，宋云铮就在喝酒，大概是因为沈无虞和别人订婚的消息刺激了他。 为情所困的男人眉宇间皆是愁苦和不甘，在扫向林缺时，那双邪肆的桃花眼里便多了几分讥诮和恶劣，像是在看一只跳樑小丑。 「有病就去治，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 林缺低眉顺眼，「好。」 宋云铮不满他的态度，重重地把手里的酒杯磕在吧檯上，「后天晚上是无虞的生日宴，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林缺波澜不惊，又应了一声好。 第2章 怎么还不去死 到了生日宴那天，林缺像个木偶娃娃一般被宋云铮雇来的造型团队摆弄着，换上了价值昂贵的衣物饰品，每一根头髮丝都经过精心打理。 「林先生，您看看怎么样？还满意吗？」 林缺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瘦得双颊凹陷，下巴尖尖，透露着一股子病态的自己，点点头，从嘴里吐出两个平静的字眼：「满意。」 沈无虞的生日宴，宋云铮显然也费心打理了自己，男人一身高定的黑色三件套西服，身形气场挺拔，额发抓了上去，露出英俊风流的一张出众脸庞。 他的目光在林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像是打量一件商品，随后剑眉微蹙，不满意这件商品。 宋云铮抬手捏住林缺的下巴，「摊着这张死人脸给谁看，笑。」 林缺配合地扯了扯唇角。 即便瘦得脱相，他的脸依旧是好看的，但没有一丝生机，如同一件精美却冰冷的瓷器。 宋云铮盯着眼前的人看了片刻，随后嫌恶地发出一声冷笑，「丑死了。」 说罢，便松开手转身大步往外走。 林缺若无其事地跟在他身后。 盛京渖家，有权有势，是传承百年的名门望族。 沈无虞作为沈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二十二岁的生日宴，自然是举办得非常隆重。 商界，政界，以及半个娱乐圈的人都来了。 偌大的宴会厅里人来人往，全都光鲜亮丽，非富即贵。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林缺像一只被主人带来的宠物，跟在宋云铮身后走进宴会厅。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少。 不是因为他多么有名气，只是因为他身上的标籤：东施效颦，蹭沈无虞热度的跳樑小丑，劣质冒牌货。 作为今天的主角，沈无虞自然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他站在众人中心，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装，长相俊秀，气质斐然，淡淡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宋云铮一看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便移不开视线了，他大步往那边走去，还不忘带着身边的宠物。 「云铮，好久不见。」 沈无虞热络地跟宋云铮打了声招唿，随后视线落在林缺身上，「林缺，你也来了啊，听说你最近生病了，看着确实瘦了很多。」 他的语气亲切温和，目光里还有几分真诚的关切。 林缺曾经就是被沈无虞亲切温和的外表骗了。 林缺的人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什么都缺，家人亲情，友情…… 他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里，父母健全，却视他如草芥，只偏心小他两岁的弟弟，对他动辄打骂。 第3页 林缺在那样的一个畸形的家庭里跌跌撞撞长大，只勉强坚持到高中毕业，便被父母赶出去赚钱养家。 机缘巧合之下，他被星探看中，签约了一家小型经纪公司。 林缺的运气不错，演的第一部戏虽然是小网剧的男三号，但凭着优越的长相和不错的演技，他小火了一把，拥有了一批粉丝。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演了好几部网剧，从男配到男一，已经小有名气。 命运的转折点是在两年前，他通过试镜，成功拿到了一部大制作电影的男三号，而男一号就是沈无虞。 沈无虞当时已经是炙手可热的一线流量，他名气虽然大，却没有什么大牌架子，对林缺很亲切，也很照顾。 甚至在剧组高层故意刁难林缺的时候，他也会出手替林缺解围。 林缺很感激，他这二十年的人生里很少感受到别人给的温暖，心里已经认定了沈无虞这个朋友。 但就在拍戏期间，网络上突然传来谩骂声，骂林缺营销自己是「小沈无虞」蹭热度，表面上跟沈无虞有说有笑，背地里却辱骂沈无虞，甚至还有一段录音作为证据。 林缺听过那段录音，确实是他的声音，经过恶意剪辑的。 他尝试解释，却没人相信，沈无虞的粉丝实在太多，一人一句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 还是沈无虞亲自出面解释，这场风波才逐渐过去。 可谁知道不久后又生了事端。 林缺的微博帐号是经纪公司管理的，不知道是不是操作失误，工作人员不小心用他的帐号点赞了沈无虞的黑料帖子，之后又发文道歉，说是因为手滑。 可没过几天，林缺的帐号又再次点赞沈无虞的黑料，并且再次发文道歉，道歉的内容还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这回沈无虞的粉丝彻底被激怒了，就连网友们都看不下去，开始对林缺各种攻击谩骂。 骂他绿茶白莲花，不要脸的白眼狼，甚至给他p遗照，问他怎么还不去死。 林缺当时正在专心拍戏，当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尝试跟经纪人要回微博帐号的管理权，却遭到拒绝。 后来又传出他高中时期抽菸喝酒，打架霸凌同学的丑闻，有照片和证据，以及当事人的证词。 没人知道他才是被霸凌的受害者，没人听他的解释。 这件事情造成的负面影响实在太大，林缺当时可谓是人人喊打，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对他的诅咒谩骂。 当时电影已经拍到了一半，林缺还是被踢出了剧组。 沈无虞帮他替导演组说情，却也无济于事。 后来……林缺的正在上升的事业一落千丈，人生陷入不见天日的低谷，经纪公司为了榨干他的最后价值，给他接各种gg烂片和商业活动。 当时肯对他施以援手的，只有沈无虞。 可林缺没想到，这一切事件背后的主谋，就是沈无虞。 第3章 初见未来老公 林缺在无意中听到经纪人和沈无虞的通话，平日里对他颐指气使的经纪人，隔着电话对沈无虞恭恭敬敬，点头哈腰。 「沈少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全都给您办妥了，保证让林缺那小子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站在门后的林缺正欲抬手敲门的动作顿住，大脑一片嗡鸣。 办公室里的通话还在继续，一字一句通过敞开的门缝传进他的耳朵里。 原来沈无虞早就串通了他的经纪公司，故意陷害他。 原来他一直真心实意当做好朋友的人，才是背地里的罪魁祸首，那些无缘无故的黑料，全都是沈无虞的手笔。 对于公司来说，旗下的一个无权无势小艺人的死活，和沈氏小公子攀上关系相比，当然无足轻重。 林缺想解约，却付不起高昂的违约金，只能继续留在这家黑心公司。 等待他的是日復一日的磋磨和煎熬。 再后来，林缺被爱慕沈无虞的宋云铮看上，被困在对方身边，当了所谓的替身，在宋云铮身边的日子更是备受折磨。 那时候他的躁郁症就有了苗头，刚开始只是几个月犯一次病，然后日復一日加重。 直到现在，林缺仍然不知道风光无限的沈家小少爷为什么要针对他，难道只是因为他的长相与对方有几分相似？ 宴会厅里，沈无虞端着一杯香槟，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对宋云铮说：「云铮，你是不是又欺负林缺了，不然他状态怎么会那么差？」 宋云铮露出无辜的表情，「冤枉，无虞你可不能污衊我。」 随后他看向林缺，唇角挑起一抹带笑的弧度，「你说是吧？」 林缺配合着宋云铮，「嗯，宋少对我很好。」 他从侍者那里接过一杯红酒，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言笑晏晏，优雅从容的沈无虞身上。 沈无虞什么都不缺。 不远处正在招待宾客的是他的父亲沈向南，以及哥哥沈行舟，沈无虞是家中最受宠的幼子。 此时，站在沈无虞身侧的是他的邻居哥哥，谢霁。 谢霁，年少成名，家世显赫，史上最年轻的双料影帝，在影视圈里的地位超然。 从沈无虞进入娱乐圈开始，谢霁便一路为他保驾护航。 站在沈无虞对面的宋云铮就更加不用说了，人人都知道他高调追求沈家小公子，却爱而不得，退而求其次，找了个臭名昭着的冒牌货当替身。 第4页 「无虞，生日快乐。」 迎面走来一位身穿黑色赛车服的高挑青年，染着一头蓝灰色短髮，额发被汗水浸得潮湿微乱，左耳垂戴着一枚同样蓝色的耳钉，五官凌厉中透露着几分野性。 青年嘴角挑起一抹随性的笑，抬手搭在沈无虞的肩膀上，「刚从国外参加比赛赶回来，礼物我就先欠着了。」 沈无虞也笑，「江少爷人到了就行，还要什么礼物啊。」 林缺收回视线，他知道对方是谁，江肆，沈无虞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发小。 几人正说笑着，宴会厅里忽然陷入一瞬的安静，紧接着有人窃窃私语，同时往入口的方向看去。 「是聿川哥来了啊。」沈无虞脸上的笑意加深，沖宴会厅入口的方向挥了挥手，「这边。」 宋云铮原本带笑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江肆只是极轻地挑了挑眉。 林缺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前不久在电视屏幕里看到的身影，就出现在不远处。 裴聿川不过三十来岁，穿着一袭考究熨帖的深色西服，四肢修长，身高鹤立鸡群。 顶上明亮的灯光洒在男人线条优越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瑕疵，充满了电影般的故事性和质感。 尤其是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沉稳而冷淡，像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明，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男人迈着平稳的步伐，越走越近，林缺淡淡收回视线。 「聿川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裴聿川最后停在沈无虞另一侧，磁性的声线里语气平淡：「抱歉，路上堵车。」 沈无虞脾气很好，没有计较，「没关系，你能来就行了，对了给你介绍一下。」 他示意裴聿川看向对面垂眸沉默着的林缺，「这是我朋友林缺，你们是第一次见吧。」 「林缺，这是我的订婚对象，裴聿川。」 林缺撩起眼皮，撞入一双平静如湖泊却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里。 裴聿川似乎没有跟他握手的打算，只是礼貌性地微微颔首，两个没有起伏的平和字眼在他耳边响起：「你好。」 他张了张嘴，低声回了句：「你好。」 此后，再无交流。 家人，朋友，追求者，未婚夫……沈无虞什么都不缺，所以为什么要针对他呢。 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值得沈无虞针对的地方。 宋云铮似乎嫌林缺顶着那张病怏怏的脸出现在他和沈无虞跟前碍眼，随口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林缺无视周遭人看向他时怪异的目光，找了个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尽管如此，还是有刻意讨论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说他怎么还有脸出席沈小公子的生日宴啊，也忒没有自知之明了。」 「这姓林的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傍上了宋少就是好啊，都能穿得起高定，戴上几百万的名表了。」 「还不是卖屁股上位的，也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宋少真是饿了，也不嫌脏啊……」 一字一句，全都无比清晰。 第4章 死去 林缺端着高脚杯的手开始轻颤，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紧紧摁着自己发颤的手，却无济于事，反而抖得越来越厉害。 林缺抿了抿苍白的唇，随后把酒杯放下，动作略微急促地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却没有找到随身携带的药盒，换衣服的时候忘带了。 又犯病了。 林缺坐在沙发上，神经质地抠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背，浅色眼眸里的平静和理智逐渐被焦虑和暴躁取代。 他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般的沈无虞。 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都在笑。 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林缺重新端起那杯酒，起身往沈无虞的方向走去。 沈无虞看到了他，笑着沖他打招唿，「林缺，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林缺没说话，脚下步伐加快，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勐地扬手将杯中的红酒往沈无虞身上一泼。 周围响起惊唿，然而下一秒，林缺那双无机质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用力将手里的红酒杯砸向沈无虞。 谁都没料到这突然的举动，沈无虞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及时攥住林缺瘦骨伶仃的手腕，不容拒绝的力道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林缺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抬起眼皮，对上了男人那双如湖泊般沉寂的黑眸。 是裴聿川。 下一秒林缺整个人被推倒在地上，宋云铮弯腰紧拽着他的衣领，扬起手掌丝毫不留情地扇在林缺的脸颊上，「你他妈在干什么！」 听到动静的沈父和沈行舟连忙赶过来，「小虞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爸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谢霁语气担忧：「先去换身衣服吧，都脏了。」 江肆低骂一声，抬脚往林缺身上踹去，「宋云铮你怎么回事，什么阿猫阿狗都带进来，赶紧把这神经病赶出去！」 沈行舟微微蹙眉，看向林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在阴沟里爬行的老鼠，冷漠到了极点。 「敢对我弟弟动手，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 裴聿川面色平静站在旁边，身姿如竹。 第5页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戴着的檀木佛珠，冷淡地看着这场闹剧，仿若隔岸观火。 宋云铮的那一巴掌很重，林缺的半边脸颊很快肿起，嘴角流了血。 他狼狈地倒在地上，看着众人关切地簇拥着受惊不小的沈无虞离开，边上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宾客，对他指指点点。 林缺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随后被宋云铮暴力地拽起，大步往宴会厅外走去。 当天晚上，林缺在沈无虞生日宴上的所作所为就被传到了网络上。 毫不意外，迎来的又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诅咒。 「吃里爬外的白眼狼，谁给你的胆子做出那种事情！」 「林缺你怎么这么贱啊，要是人家沈少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娘第一个不放过你！」 「老天爷啊……真是造孽啊，生你有什么用，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这贱种给淹死！」 中年女人尖锐刺耳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源源不断地传进林缺的耳膜里。 谁能想到在电话恶毒地说着各种污言秽语的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林缺的脸色是麻木的，他沉默地听着那些像刀子一样锋利尖锐的话，没有一句反驳。 片刻后，他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本该合身的衬衫穿在此时的林缺身上，却显得空荡荡，他赤裸着双足，面无表情地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他抬脚踏进已经装满温水的浴缸，没有脱衣服，直接坐了下去，浴缸里的水不停地溢出来，染湿地板。 浴室里安静无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溢出的水滴缓缓砸在地板上，开出一朵朵绚丽荼蘼的花，逐渐凋谢。 林缺无力地靠着浴缸，单薄的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 他半阖着眼眸，失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浅色瞳孔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最后，他缓缓阖上了眼皮，再无一丝声息。 —— 林缺是在精神恍惚的时候意外死亡了，但他发现自己的灵魂还留存于这世间。 也许是因为执念太深，还有太多的不甘。 林缺看到了自己的死状，也看到宋云铮结束应酬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发现了躺在浴缸里失去唿吸的他。 宋云铮震惊，不可置信，紧接着是愤怒，甚至掐着他的脖子沖他破口大骂。 骂完了之后，男人又抖着手打电话叫救护车，在电话里还是骂人，面目狰狞扭曲得可怕，比林缺发病时的状态还像个精神病。 当然，林缺已经死得透透了，不可能再救回来。 他没有再理会宋云铮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再回到那幢束缚了他两年的如同牢笼一般的别墅。 林缺的灵魂在外面四处游荡，即便死了，也找不到归处。 不知不觉，他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 父亲依旧烂醉如泥地从外面回来，倒头就睡。 母亲在厨房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忙着准备晚餐，骂丈夫没出息只知道喝酒打牌，小儿子不争气整天玩电脑游戏。 一切都很正常，大儿子的死对他们产生不了一点影响。 直到电话铃声，母亲的骂声戛然而止，笑眯眯地接通了电话。 「小虞啊，怎么有空给妈妈打电话了？」 「林缺那小贱种死了，以后你就可以安心了，除了我和你爸，谁都不知道他才是沈家真正的小儿子……」 「只要你过得好，妈妈就放心了，就是你爸他最近打牌又输了一笔钱，你看这……能不能再给妈妈转一笔钱过来？」 …… 女人并不知道，她的身后正站着一抹灵魂，她和沈无虞的对话一字一句全都传进了对方的耳朵里。 在林缺死后的第三天，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被鸠占鹊巢二十二年的沈家小少爷。 那对贪得无厌的夫妻，为了一己私慾，利用医院护工的身份，偷偷将两个刚出生的孩子调换了身份。 原来……沈无虞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那些美好幸福的人生，本该就是属于他的。 林缺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无虞会一次次针对他陷害他。 他死了，沈无虞终于如愿以偿了。 林缺又哭又笑，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满腔的痛苦和绝望，灵魂状态却流不出一滴泪。 第5章 重生 林缺并不知道的是，沈无虞在十六岁那年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知道真相的沈无虞瞒着沈家人，几次去国外微调了自己的眼形，直到和已经去世的沈夫人有八九分相似。 而林缺的眉眼长得像他的生母，也就是沈夫人，以至于他的眉眼也和沈无虞有几分相似，所以才让宋云铮看上了。 林缺更不知道，是沈无虞制造机会，让宋云铮偶然看到了林缺的长相，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 林缺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亲自参加自己的葬礼。 葬礼是宋云铮操办的，来的人并不多，他生前认识的朋友寥寥无几，交心的更是没有。 许多人都是看在宋云铮的面子上来出席的。 林缺的那对养父母也带着小儿子过来了，在他的灵堂里哭得伤心欲绝，不能自已。 只是演技太过于拙劣，反倒引人发笑。 他的「弟弟」甚至连演都懒得演，只顾着低头玩手机游戏，不时低声咒骂。 第6页 沈无虞也出席了，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那位订婚对象，裴聿川。 「我那天就发现林缺的精神状态不对，」 沈无虞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脸色很是不好，温和似水的眉眼间尽是难过与自责，「要是能早点陪在他身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宋云铮像是几天几夜没有休息，眼中溢满红血丝，却还是耐心宽慰心上人：「这不关你的事，他本来就是个精神病。」 林缺就站在他们对面不远处，他自己的遗像旁，看到此情此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角微掀，露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忽然，他身体微微一僵，视线穿过人群，与一双黑沉如水的眼眸遥遥对上。 那位家世显赫的裴家掌权人在看他，薄薄的眼皮撩起，里面盛着平静和冷淡的一丝惋惜。 像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俯瞰如同蝼蚁一般命运悲惨的弱小人类。 林缺心中微乱，裴聿川能看到他？ 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所有的心思在他眼前皆无所遁形。 然而再看过去，裴聿川早已经撤回视线，浓密的眼睫微垂，将手中捏着的一支白菊放在林缺的遗像下，弯腰鞠了一躬。 林缺上前两步，站在裴聿川身侧，一双覆盖着红血丝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对方。 「裴先生，您能看见我吗？」 「我才是沈家真正的小儿子，沈无虞是假的，您能帮帮我吗？」 林缺盯着裴聿川的一举一动，男人若无其事，眉宇间神态寡淡，没有再向他投来任何的视线。 没多久，裴聿川便和沈无虞一道离开了灵堂。 林缺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就算裴聿川真的能看到他，那又如何，沈无虞才是裴聿川的未婚妻，对方又怎么会帮他一个陌生人。 直到葬礼结束，林缺也离开了。 他站在自己的墓碑前，千疮百孔的灵魂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消散于这寂静苍凉的墓园里，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 清晨，破旧狭小的居民楼里传来传来「哐哐哐」的砸门声，伴随女人尖锐暴躁的怒骂： 「都什么时间了还睡，以为自己是大少爷享福呢，赶紧起床做早饭，你弟弟还要上学呢！」 「小兔崽子，别给老娘装聋作哑！」 半梦半醒之间，林缺不适地拧了拧眉，耳边不断响起的砸门和咒骂声，令他的脑袋泛起一阵一阵刺痛。 他挣扎着坐起来，艰难地掀开沉重潮湿的眼皮。 眼前的画面一片模煳，随后缓缓清晰。 狭小的只能放得下一张一米不到的单人木板床，很硬。 床尾是一张破旧却收拾得整齐的书桌，连椅子都放不下。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家具。 这里不能称之为房间，只是将楼梯底下的空间封起来，改造成了一处小小的能睡人的地方。 楼梯底下的空间像一个三角形，林缺在里面甚至不能站直身体，有些时候只能弯腰行走。 眼前一切的场景和画面都极为熟悉，因为这是他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周玉梅的砸门叫骂声还在继续，林缺怔怔地坐在床上，陷入一阵恍惚中。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掀开枕头，果然在底下看到了一部屏幕已经碎了的破旧手机。 亮起屏幕在昏暗狭小的空间里泛着幽光，映照着一张年轻中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青涩脸庞。 林缺紧紧地盯着手机里的时间，瞳孔微颤。 二零二零年六月十一日。 四年前。 离奇的事情发生在林缺身上，他重生回到了四年前，十八岁，刚结束高考的那个夏天。 又或许并没有什么重生，上辈子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个荒诞的梦。 可是……林缺抬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没有梦会那么真实，痛彻心扉。 门外，周玉梅喊得嗓子发疼，他不耐烦地抬脚往门上一踹，廉价的门板随之一震，摇摇欲坠。 「林缺！都叫你多少遍了，别装死！」 话音刚落，门板被人从里面打开，周玉梅欲要张嘴骂人，措不及防间对上了大儿子那张不同往日的冷漠脸庞，话语顿时噎了下，紧接着又骂： 「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别以为成年了翅膀就硬了！」 「还整天惦记着上大学，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能让你念到高中毕业已经不错了，现在还天天在家待着，赶紧出去找份工作赚钱养家……不说话？哑巴了？」 林缺淡淡地扫了眼一大早就上演泼妇骂街的女人，「不是让我做早饭吗？」 周玉梅这才想起正事，「还傻站着干嘛，赶紧去。」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缺，转身就走。 林缺置若罔闻，他身上的短袖已经被汗水打湿，浑身粘腻很不好受。 盛京的夏天是极其闷热的，周玉梅为了省点电费，不许他睡觉的时候开风扇，甚至趁他不在的时候直接把小电扇给搬走了。 费尽心思苛责大儿子，自己的房间却整日开着空调。 从前的林缺不理解，为什么同样都是孩子，父母对弟弟那么好，却对他百般刁难。 虎毒不食子。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真相，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孩子。 第7页 林缺无声地掀了掀唇角，随意地抬手将额前潮湿的碎发抄起，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洗手间里，林缺打湿毛巾擦了擦脸，看着镜子里陌生却又熟悉的自己。 少年拥有一张与周遭简陋环境格格不入的脸，脸庞白皙，五官秀美又不失英气。 与上辈子那张瘦得脱相的脸相比，如今这张脸还带着几分尚未褪去的稚气，虽然也瘦，但瘦得刚刚好，骨肉匀称。 他的眉眼生得极为好看，一颦一簇间顾盼生姿，浅色的眸子像是上好的琥珀，脉脉含情，又显露出几分纯真，宛若深林间行走的小鹿，没有被俗世沾染。 只不过一瞬间，那份纯真便消失殆尽，只有经歷过世事的风霜和漠然，转而又只剩下波澜不惊的平静。 林缺抬手放在镜子前，指尖轻抚里面的自己。 既然重来一次，那么他上辈子失去的，一定会牢牢握住。 那些欠下的债，他也会一一讨回来。 第6章 钓鱼计划中 林缺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进厨房开始做早饭，动作灵活而熟练。 只不过跟平时不同，他在煮着的粥里加了点料，炒了两盘咸菜，随后又煮了几颗鸡蛋。 吃了能让他们拉一天。 等周玉梅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林缺正坐在餐桌前，似乎已经吃饱了。 与此同时，周玉梅用力一拍桌子，尖酸刻薄地骂道：「谁让你先吃的，懂不懂礼貌！」 纯属没事找事，周玉梅一天不找林缺的麻烦，就浑身不自在。 林缺像是没听到，压根就没有理会她。 周玉梅气得够呛，「你个小杂种！！」 「大早上的嚷嚷什么呢。」林有财光着膀子走进来，油腻的啤酒肚像是怀胎八月。 他一屁股坐在餐桌前，抬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舀了一碗粥便开始吃。 周玉梅跟丈夫控诉着大儿子的恶劣行径，唾沫星子都快喷进了碗里。 「闭嘴，就你们这些婆娘爱斤斤计较。」 周玉梅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她狠狠地剜了林缺一眼，转身就走出厨房，喊正在睡懒觉的小儿子起床吃早饭。 林有财喝完一碗粥，重重地把碗筷砸在桌面上，懒散地靠着座椅看向斜对面的林缺。 「林缺，你已经成年了，老子家里不养吃白饭的闲人，赶紧滚出去找工作。」 「跟你说话呢，别他妈跟个哑巴似的不吱声，听到没有！」 林缺一言不发，起身就要离开。 林有财是个暴脾气，随手拿起面前的筷子扔过去，「他妈的去哪儿！」 筷子砸在林缺的肩膀上，随后掉落在地，林缺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名义上的父亲，「不是让我去找工作吗，我现在就去。」 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有财怔愣了片刻，随后开始低声咒骂，刚才小杂种那什么眼神，翅膀真是硬了。 尽管是上午，但太阳依旧灿烂毒辣，每一寸空气中都飘荡着燥热因子。 林缺走进一家大型商场，坐在出入口的长椅上蹭空调。 容貌出众的少年安静地坐在那儿，垂眸陷入沉思，精緻柔和的侧脸像是经过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不时吸引路过行人的视线。 林缺没察觉到别人的视线，他无意识地捏着食指，在心里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跟沈家认亲？ 林缺抿了抿干燥的唇，想到上辈子参加沈无虞生日宴的情景，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沈夫人已经因病去世，也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还有亲生父亲，沈向南。 以及一位亲哥哥，沈行舟。 林缺想到生日宴会里，这对父子和沈无虞相处时的画面，以及沈行舟看向他时厌恶鄙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上辈子的他无比渴望亲情，死了一次，林缺的心境早就发生了变化，这些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不过，该是他的，他迟早会拿回来。 裴聿川，宋云铮，谢霁，江肆……每一个名字，他们不同的脸和神态语气一一出现在林缺的脑海里。 他们都是沈无虞身边的人，他要让沈无虞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哪怕假少爷的身份被曝光，也没人会出手帮沈无虞。 他要让这些人都站在他这边。 林缺微微挑了挑唇角，泛起丝丝缕缕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想，该从哪一个开始呢。 「昨天中寰集团的产品发布会你看了吗，裴董也太好看了吧，秒杀娱乐圈的一众小鲜肉啊！」 年轻的女声忽然传进林缺的耳朵里。 两个打扮精緻的女孩儿手挽着手从对面走过来，随后坐在了林缺旁边的位置。 另一个短头髮女孩撇撇嘴，「那些只知道在镜头前装模做样的明星怎么能跟裴聿川相比，裴董不光有颜值还有才华气质，出身豪门，年纪轻轻就身价千亿……」 「都说豪门里的公子少爷喜欢乱搞，我们裴董就不同，从来没有传出过绯闻。」 「没听说么，豪门圈子里都说他上辈子是得道高僧，哪怕仙女在他面前跳脱衣舞都得不到一个眼神……」 林缺安静地听着两个女孩之间的对话，脑海里浮现的是男人那双如千年古井般深沉平静的眼眸。 第8页 少年干涩的喉咙攒动，目光骤然飘渺而遥远。 他始终怀疑，那天在他的葬礼上，裴聿川能看到他的魂魄。 那位长相出众的男人轻飘飘向他投来的怜悯目光，却淡漠到了极致。 裴聿川，中寰集团董事长，沈无虞未来的订婚对象，整个盛京最有权有势的存在。 林缺不知道飘向何方的思绪收了回来，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随后打开浏览器，细瘦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输入「中寰集团」。 一百块买来的二手手机实在太卡顿，等待了片刻才终于看到搜索结果。 几分钟后，林缺将手机揣回兜里，起身离开。 仍然坐在长椅上的两个女孩看着少年挺拔单薄的背影，兴奋地低声交谈。 「哎你看到了吗，那小弟弟长得好好看啊！绝了！」 「刚坐下我就注意到了，侧脸精緻得不像话，睫毛也好长啊，早知道就要个联繫方式了，我恨！」 「是不是长得有点像最近很火的一个明星，好像叫沈无虞……」 林缺来到商场附近的地铁站，一进去就看到过道的墙面大屏上的海报。 十八岁刚出道不久的沈无虞，容貌青涩俊秀，笑容温暖，宛若冉冉升起的新星，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林缺的神色微微一变，几乎是下意识紧抓着自己的手背，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进皮肤里。 痛感刺激着少年的每一根神经末梢，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现在这具身体是健康完好的，但重生回来的灵魂却依旧千疮百孔。 他的躁郁症依旧伴随着他。 他依旧是个情绪不受控制的病人。 第7章 您长得真好看 中寰集团位于盛京cbd的中心处，是一幢拥有几十层楼高的充满现代科技感的豪华大厦。 林缺刚从地铁站出来，远远就看到那幢醒目的大楼。 林缺没有急着过去，他先去了附近的公共卫生间，站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理了理稍显凌乱的黑色短髮。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后嘴角上扬，眉眼微弯，缓缓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乖巧，纯良无害，眉眼生动而明艷。 猎物当然是要捕最大的，而最好的猎手，往往要用自身作为诱饵。 十五分钟后，林缺来到中寰集团的大厦前，走近些更能感受到他的宏伟壮观，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着职业装的白领精英。 穿着洗得发白的廉价牛仔裤和白色t恤，模样稍显青涩稚嫩的少年人，显然与这里格格不入。 前台的职业素养很好，依旧沖林缺笑得温和，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林缺弯起嘴角，眉梢眼角微微上扬，笑容乖巧纯良，再加上出色的外表，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别人的好感。 「姐姐你好，我是来应聘的，请问人事部怎么走？」 他的嗓音干净悦耳，让人想到山间流淌的清泉。 前台小姐姐的心瞬间便被俘获了，哪里来的神仙美人弟弟，她的声音愈发温柔，像是对待一个小孩子。 「这么小就来应聘啊，成年了吗？」 「姐姐，我今年刚成年。」 「这样啊……行政部往那边走，再左拐，如果还找不到可以问别人，他们都会帮助你的。」 「好的，谢谢姐姐。」 林缺笑着道谢，转身往对方所指的方向走去。 他脚步不停地走着，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周围扫视一圈，恰巧这时候看到对面不远处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两边电梯门缓缓打开。 映入林缺眼帘的先是一双包裹在黑色西装面料下的双腿，笔直修长，脚下是一双做工考究的黑色皮鞋，纤尘不染。 视线往上，长相出众的男人穿着件深色衬衫，臂弯里挂着件西装外套，左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腕錶，以及一串圆润的深色檀木佛珠。 男人的衬衫衣摆整齐地束进金属腰带里，纽扣繫到最上面一颗，被一根同色领带整齐地束缚住，再往上是修长的脖颈，以及……性感凸起的喉结。 一米九左右的身高，宽肩窄腰，气质冷清，身姿挺拔如竹。 裴聿川。 准确地说，是四年前的裴聿川。 外表看着年轻些，其他没什么变化，周身依旧围绕着上位者强大的气场。 林缺眼眸微狭，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脚下的步伐却放慢了些。 「董事长，长盛那边突然出了点小问题要处理，会议可能要延迟半个小时。」 吴助理跟在后面从电梯里出来，语气恭敬。 裴聿川眼眸微垂，侧脸轮廓立体分明，神态淡然。 他干净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枚袖扣随意理了理，放下手的同时抬眼看向前方，淡淡应了一声：「嗯。」 林缺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紧接着屈膝半蹲在地上。 他把手里拿着的手机放在旁边地板上，双手将完好的鞋带松开，不紧不慢地重新系了一遍。 做完这些，他起身继续往前走，却忘了仍然躺在地板上的手机。 吴助理见状，赶紧扬声喊了句：「哎小弟弟，你的手机忘拿了。」 林缺没什么反应，依旧往前走。 裴聿川薄薄的眼皮撩起，扫了眼前方那抹高瘦单薄的身影，随后屈膝半蹲下来，伸手将地上的东西捡起。 第9页 一部碎了屏的破旧手机。 粗心大意的小失主像是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双手在身上摸索翻找片刻，急忙转身看过去。 裴聿川拿着那部不符合他身份的二手手机，沖小失主很轻地挥了下。 林缺看见之后眼前一亮，立刻小跑过来，从裴聿川手里接过手机，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温热的手背。 他指尖微蜷，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仰头看着对面这位比自己高了差不多大半个头的男人，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弯起，「谢谢你，先生。」 顿了顿，他又无比真诚地感嘆了一句：「您长得真好看。」 耳边独属于少年人的嗓音清冽，温软，宛若清风拂面。 闻言，裴聿川安静的目光在林缺身上掠过，那双深杳的黑色眼眸像是能看穿一切，直击灵魂。 林缺直视着男人的眼睛，笑容浅浅，乖巧中透露着几分腼腆，明艷生动的眉眼间神色自然，没有一丝的作假虚伪。 这是一个笑起来很招人的男孩子。 裴聿川的视线却没有停留多久，只是沖比他矮了许多的林缺微微颔首，随后迈步离开。 吴助理不由多看了这位穿着朴素却长相尤为出众的男孩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这年头，觊觎董事长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只不过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董事长活得像个无欲无求的和尚，不近女色，更不近男色。 林缺站立在原地，目送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走远。 「董事长，您擦擦手。」走到大门外，吴助理将一张消毒湿巾递过去。 裴聿川接过，修长分明的手里拿着湿巾，慢条斯理地将双手十指一一擦干净，随后弯腰坐进车里。 他姿态放松下来，双手交叉置于腹前，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仰头散漫地靠着座椅背，眼眸微阖。 片刻后，裴聿川淡声道：「吴助，把城南项目的计划表发到我的邮箱里。」 「好的，董事长。」 刚才发生的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插曲，不会在公务繁忙日理万机的裴董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确切地说，很少有什么事物能吸引裴聿川的注意。 —— 「小伙子，你确定要来应聘保安？你这……成年了吗？」 人事部的中年眯着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对面模样青涩的年轻人。 林缺好脾气地回道：「叔叔，我今年刚成年，这是我的简歷，您看看。」 中年大叔接过简歷看了几眼，心里更加疑惑，「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要保安？不上学了？」 「家里比较困难。」林缺不好意思地抬手摸摸鼻尖，略显窘迫地抿了抿干涩的唇，「虽然我长得瘦，但从小就干体力活，不怕苦不怕累……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大叔看他年纪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大，小小年纪就出来谋生真是不容易，不由心软了些。 「行吧，明天来办入职手续。」 第8章 时机到了 于是，林缺正式成为了中寰集团的一名员工，守门的保安。 以他现在高中毕业的学歷，除了公司清洁工，也只剩下保安这份工作。 都说当保安少走几十年弯路，林缺亲身经歷过，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工作清闲，还有五险一金和餐补，中寰集团的员工福利非常好。 林缺上班的第一天，就在公司内部引起了一阵小轰动，尤其是女性职员之间。 保卫处新来了一个年轻小保安，长相却堪比明星，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长得跟青葱一样水灵灵的，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那身统一的黑色保安制服，穿在他身上却宛如模特走秀，气质干净，身板高挑清瘦，极其吸人眼球。 当然，这种小事也没能引起董事长的注意。 林缺安安分分地在公司里当了半个月保安，这期间他看见那位裴董的次数寥寥可数，更加没有机会靠近对方。 男人进出公司要么坐在车上，要么身边围绕着一群下属。 林缺再没有从裴聿川那里得到一个或轻或淡的视线，日理万机的大人物，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小保安身上。 林缺更多的时候是远远地看着他完美的侧脸，或者颀长的背影，永远都是那么冷淡自持，仿佛没有什么人和事物能入得了那双如同深林般神秘的眼眸。 裴聿川的身边像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令人看不清摸不透。 不过，林缺并不着急，一个合格的猎手，需要的是耐心。 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林缺白天上班，晚上还去找了兼职。 派传单、送快递、餐厅服务员等等，只要有赚钱的机会，他都不会让自己闲下来。 因为他需要钱交学费，上大学。 上辈子的林缺不是没有为了上大学而努力过，他高中时期就攒了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却被周玉梅发现了，又是哭闹又是撒泼的，逼着他把那笔钱交了出来。 到了最后，林缺都没能如愿上大学。 「隔壁家的李婶刚才跟我说，看到你在商场里发传单。」 周玉梅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嗑着瓜子，斜睨了刚进门的大儿子一眼，「你最近晚上天天都去兼职，赚到的钱呢？」 林缺扫了已经发福的中年女人一眼，回了两个字：「没有。」 第10页 周玉梅年轻的时候长相不错，不乏追求者，但她偏偏看上了年轻时同样长相周正的林有财。 只是林有财空有长相，却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周玉梅的生活过得并不好，别说享清福了，甚至在怀孕的时候还要在医院当护工赚钱养家，方便了她狸猫换太子。 一晃十几年过去，周玉梅早已经没有昔日的美丽容貌，只剩下尖酸刻薄，林有财亦是如此，早就变成了一身肥膘的油腻大叔。 「没有？」周玉梅扔掉手里的瓜子皮，噌的一声站起来，指着林缺的鼻子就骂：「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偷偷把钱藏起来了！」 林缺这回连眼神都没有给她，径直转身回了他那间小小的房间。 周玉梅气得不轻，又开始上演泼妇骂街。 狭小昏暗的房间里，林缺很轻地笑出了声，只当是在听小丑唱戏。 林缺打开手机，屏幕幽暗的光洒在少年昳丽的面庞上，他看着上面显示的日期，眼眸微闪。 合适的时机……快到了。 翌日。 林缺还没等到时机的到来，倒是先有人找了过来。 他上辈子的经纪人，孟光辉。 事情的发展跟上辈子差不多，林缺晚上在街边兼职派传单，孟光辉一眼就看中了人群中即使穿着朴素，却依旧鹤立鸡群的少年人。 他生怕错过了好苗子，迫不及待地上前给出名片，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小弟弟，我手底下带出过好几个当红的流量艺人，你在网上一搜就能知道，我绝对不是骗子。」 孟光辉目光极其真诚，语气恳切：「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要不我请你到店里喝杯咖啡仔细聊聊？」 林缺若无其事地沖他笑了下，眸光清澈无害，俨然是涉世未深的小绵羊。 「好啊，你帮我把这叠传单派完，我就跟你聊。」 「好，没问题！」 孟辉接过传单，积极地向路人派发。 林缺安静地看着那道身影，无声地摁住了发抖的手。 一个小时后，两人面对面坐在饮料店里，服务员端来两杯冰咖啡。 「小弟弟，你的外形气质条件是我看到最出色的，只要你跟我签约，我保证能让你成为娱乐圈里炙手可热的当红巨星！」 林缺端起咖啡，触感冰凉，「是吗？」 孟光辉说：「当然，到时候你红了，随便接一个通告就能赚到你现在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真好。」林缺突然站起身来，唇角含着笑，却毫不犹豫地将那杯没喝过一口的冰咖啡倒在了孟光辉头上。 在对方怔愣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脸上笑意不减，「不好意思，手滑。」 说罢，他便放下杯子，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店。 在围观众人的注视下，孟光辉抬手抹了一把脸，反应过来之后开始破口大骂。 —— 中寰集团的保安处是半个月换一次班，林缺从白班换到了晚班。 晚上十点，公司的员工基本都下班了，大厦里的灯陆陆续续熄灭。 位于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仍然灯火通明，裴聿川还在加班。 楼下，穿着一身保安制服的林缺从值班室里出来，他仰头看着最顶层还亮着灯的位置，眼眸微狭。 就是今天，时机到了。 第9章 挡刀，受伤 中寰集团大厦最顶层的一整层楼都是董事长办公室的范围。 董事办的秘书们已经下班了，楼层里安静而空旷。 董事长办公室里，灯光明亮，裴聿川坐在实木办公桌前，靠着办公椅背，姿态里带透露着几分随意。 男人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电脑屏幕，眉宇间的神色认真而专注，修长的双手搭在键盘上，时不时敲打几下。 他的身后是一整面的高大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盛京最繁华的夜景。 办公室里恆温运作着，冷气开得很足。 裴聿川今天没有系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解开，衣襟微敞。 隐约能窥见一小截锁骨，随性而慵懒。 十来分钟后，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裴聿川端起手边的水杯仰头喝了口水，喉结滚动。 他放下水杯，关掉电脑，起身松了松略微有些僵硬的筋骨，随后拿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准备离开。 司机已经下班了，裴聿川直接乘坐专属电梯下到负一层的停车场，准备自己开车回去。 停车场里安静空旷，裴聿川从电梯里出来，不紧不慢地往停在前方的那辆黑色迈巴赫走去。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道穿着快递员工作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往他身后走了过来。 那人戴着黑色口罩，露出的一双赤红眼眸紧紧盯着裴聿川的身影，目露狰狞扭曲的恨意。 他一步一步逼近，无声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摺叠刀，随后快步冲上前，恶狠狠地朝着裴聿川的背部刺去。 裴聿川眸光微动，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身形灵活地侧身躲了过去。 口罩男的刀子落了空，他嘶哑着嗓子大喊一声去死吧，又不管不顾地沖裴聿川挥着刀子扑过去。 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折射着冷冽的寒光。 裴聿川将臂弯里搭着的外套扔过去，动作干净利落地躲闪。 第11页 他常年健身，也练过散打，但终究是赤手空拳，尤其是面对这种不要命的狂徒，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占据上风。 口罩男体格强壮，显然也是练过的，挥刀的动作又快又狠。 一连几次迅速挥刀过去，眼看着最后一下就要刺进裴聿川的胸膛，他嘴角咧开兴奋残忍的笑容。 可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道身影，勐地将裴聿川推开，「小心！」 话音刚落，那把刀便深深刺进了林缺的手臂，鲜红的血顿时开始往外冒，空气中瀰漫着血腥味。 口罩男显然没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他怔愣了一瞬。 被推得踉跄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的裴聿川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一幕。 不过他的反应极快，趁着口罩男怔愣的片刻，迅速冲上去将人踹倒在地，紧接着夺过对方手里的刀扔向远处，揪着衣领往人脸上挥动着拳头。 男人的动作丝毫不留情，拳拳狠厉，目光却极其平静克制，只有那优越的下颌线条微微收紧。 口罩男哀嚎连连，最后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裴聿川松开手，整齐的衣衫微乱，却并不显得狼狈，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躺在地上的人，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地下停车场有兇徒恶意伤人，让保安队过来一趟。」 言简意赅地吩咐了事情，裴聿川挂断电话，同时长腿阔步朝林缺身边走去。 穿着制服的年轻小保安捂着受伤的右胳膊，不断有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蜿蜒而下，顺着指尖掉落砸在地面。 而小保安低着头，过于浓密纤长的眼睫轻颤，皱着眉，隐忍地咬着下唇。 他显然疼得厉害，努力强忍着，眼眸却还是湿润泛着水光，眼泪氤氲在微红的眼眶里要掉不掉，长相俊秀昳丽的美人泫然欲泣，自然惹人怜惜。 裴聿川只是扫了一眼，视线并未作停留，他眉间起了浅淡的褶痕，随后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 「我暂时帮你包扎止血，会有点疼。」 林缺咬着唇点点头，看着男人有条不紊地将外套裹在他的手臂上，再打了个结。 就在此时，一声隐忍的哽咽传进裴聿川的耳朵里，他抬眼看去，方才还在小保安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来，淌过脸颊。 少年人的脸色同样苍白，额发被冷汗浸湿，还在强忍着。 保安队长带着几个保安来得很快，战战兢兢地认错，是保安队的失职才让兇徒熘了进来。 裴聿川暂时没有时间计较这些，他把还在昏迷中的兇徒交给了他们，「先报警。」 「好的董事长，那小林……」 裴聿川顺着保安队长的视线看过去，薄唇翕动：「我会送他去医院。」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裴聿川再次走到林缺身边，语气和缓地说了句：「跟我过来。」 也许是常年身处上位，明明不是命令的口吻，但男人的语气里还是裹挟着让人不能拒绝的压迫感。 林缺乖乖点头，不远不近地跟在男人身后，看着对方打开那辆黑色迈巴赫的副驾驶车门，让他坐进去。 林缺刚弯腰坐好，便看见站在车门外的裴聿川倾身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安全带，不紧不慢地替他繫上。 因为林缺的手不方便动作。 「谢谢。」 突然拉近的距离，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近在咫尺，林缺甚至能闻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浅淡清香，不像是香水，更像是衣服薰香，清淡却略微有些苦涩的茶香味。 林缺鼻尖嗅了嗅，味道还挺……不错。 裴聿川替他系好安全带，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关上车门。 片刻后，名贵的豪车缓缓驶出底下停车场，汇入夜色下的马路车流当中。 林缺靠着座椅背，因为忍痛而蹙着眉，一直很安静没说话。 他的余光悄无声息地扫向坐在驾驶位里的男人。 裴聿川也没开口，他目视前方道路，专注地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干净修长，手背青筋微凸，脉络分明，充满了力量感和爆发力。 车厢里的空气安静，蔓延着一股血腥味。 林缺无盯着裴聿川的左手腕，无聊地数着他腕上戴着的那串质地古朴的檀木佛珠上有多少颗珠子。 一、二、三…… 裴聿川单手掌着方向盘，将车转了个弯，忽然扫向身旁的人，似是很随意地开口询问：「为什么要帮我挡刀。」 原来是十五颗……林缺正数到最后一颗珠子，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便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抿唇笑了下，嗓音有些干涩和虚弱：「我是保安，保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裴聿川短暂沉默了一瞬，紧接着淡淡启唇：「以后别做这种事。」 他没有说的是，即便小保安没有及时推开他，他也能挡住那一刀。 现在的结果……裴聿川扫了眼副驾驶里脸色苍白，神色隐忍却还是显露出几分难受的少年人。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红绿灯前停车的时候，抬手捏了捏鼻樑。 即便裴聿川的情绪没有表露出来，林缺还是能感受到此时对方的心里或许有几分……无奈？ 林缺干脆闭上眼睛，将一切情绪敛于眼底。 第10章 开始钓鱼了，宝贝 第12页 林缺的记忆力很好，自然是知道裴聿川不会出事的，因为他前世看过新闻报导。 裴聿川在公司的底下车库遭遇歹徒寻仇，新闻报导很具体，时间甚至精确到了分秒。 最后裴聿川没什么事，很快就把歹徒制服了，只是手掌受了点儿伤，接刀的时候造成的。 这辈子林缺突然插手，替男人挡了一刀，裴聿川这回可谓是毫髮无伤，连擦伤都没有。 所以，他确实救了裴聿川，四捨五入，他就是裴聿川的救命恩人。 绿灯亮起，迈巴赫继续前行。 林缺睁开眼睛，偏头看向车窗外繁华热闹的夜景，在身旁人看不见的位置，无声地牵了牵唇角。 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五分钟后，迈巴赫缓缓驶进附近的一家大型医院，裴聿川找了个位置停车，熄了火。 他转头看向蜷缩在座椅上，阖着眼睛的小保安。 长得瘦，身上没几两肉，小小的一团。 裴聿川下车绕到副驾驶前，亲自打开车门。 「到医院了。」 闻言，林缺缓缓掀开眼皮，惨白着一张脸仰头望着车门外高大的男人，干燥的嘴皮子动了动：「我有点晕，走不动了。」 语气虚弱，不像假话。 裴聿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看穿了少年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沉默片刻从喉间碾出一句话：「那再休息会儿？」 林缺：「……」 他不信裴聿川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林缺到底还是自食其力，拖着虚弱的身体从车上下来，慢吞吞地往急诊楼走去。 裴聿川终于良心发现，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医院的空气里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伤得头皮血流的病人躺在担架里被医生抬进来。 诊疗室门口，林缺微仰下巴，看着比他高了十几公分的裴聿川，哑声询问：「您能陪我一起进去吗？」 裴聿川没说什么，扶着他进去了。 诊疗室里，医生动作小心地解开缠绕在林缺手臂上的西装外套，仔细检查。 伤口在靠近肩膀的位置，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伤口并不宽，只是有些深。 尽管如此，但伤口在白皙的手臂上，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小臂，手背，指尖都还有蜿蜒凝固的血迹。 裴聿川站在旁边看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手腕上圆润光滑的佛珠，面上情绪没什么变化。 医生啧了一声，「你这伤口有点深啊，要先清理消毒再缝合。」 林缺点点头，「好。」 他身上还穿着夏季短袖的黑色保安制服，不方便清理，护士便帮着他把右边的制服脱了下来。 林缺里面就穿了件白色的老头背心，此时一边的制服被脱下，白皙清瘦的肩膀露了出来，纤细脆弱的颈子下是凹陷的锁骨，极为惹眼。 护士红着脸，正在给他清理伤口。 尽管护士的动作很小心，但林缺还是疼得不轻，俊秀的眉紧紧地蹙起来，轻咬着下唇。 肩膀半露，喉结滚动，密密匝匝的眼睫随着唿吸轻颤，眼尾泛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湿润了，泫然欲泣。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落入了旁观者的眼里。 楚楚可怜，甚至能让人心中顿时升起残忍的凌虐欲。 裴聿川捻着佛珠的指尖微顿，面上依旧没什么反应，幽深的眼眸沉静如水。 护士小姐姐的脸更红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余光悄悄瞥了眼旁边高大英俊的男人，柔声安抚受伤的小患者：「小弟弟，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嗯……」 清理完伤口之后，便是打麻药缝针。 医生的动作干脆利落，几分钟就搞定了，一共缝了五针。 「按时换药，不能让伤口碰水，要忌口，两个星期后再来拆线。」 林缺的脸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汗，他抬起左手随意擦了下，「好的，谢谢医生。」 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出诊疗室。 裴聿川手里拿着医生开的单子，转身看向后面的人，出声吩咐：「你先坐会儿，我去拿药。」 林缺嗯了一声，随后听话地坐在了走廊边上的长椅上。 裴聿川去窗口拿了药，路过院内便利店的时候脚步一顿，随后脚步一转走了进去。 十分钟后，他拎着药和便利店袋子回到走廊，远远就看到长椅上坐着的人。 林缺身上披着那件保安服外套，低眉敛目，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垂下的长睫挡住眼里的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只温顺的小羊。 听到脚步声，林缺才抬头看过去，喊了声董事长。 裴聿川嗯了一声，把手里的两个袋子递过去。 「谢谢。」林缺接过袋子，同时抿起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角，沖对方笑了下。 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的是药，另一个装的是从便利店买来的矿泉水，以及几个面包和饭糰，饭糰还是温热的。 裴聿川没什么架子，待人平和细心，只是从骨子里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淡漠，很难接近。 林缺又想到了悲悯众生的神明。 神明有慈悲之心，却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世人受苦，不会出手拯救苍生。 林缺拿出那瓶水，有些为难，犹豫片刻后小声询问：「您能帮我拧开盖子吗？」 第13页 诚如林缺所想，裴聿川没什么架子，他接过矿泉水，很轻易将盖子拧开，再递还过去。 「谢谢您。」林缺喝了两口水，干燥的嗓子得到缓解，他又得寸进尺，试探性地问：「能帮我把饭糰包装拆开吗，我的手不方便。」 第11章 娇气 裴聿川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少爷，自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没侍候过什么人。 现在却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前，给一个小保安拧瓶盖，拆饭糰包装。 没办法，不管怎么说，对方也算是救了他，还为此受伤。 此时已经是深夜，急诊楼里还是有不少患者。 林缺吃着香喷喷的海苔肉松饭糰，余光里注意着身旁沉默坐着的男人。 即便只是坐在医院的铁质长椅上，周身散发出来的矜贵气质，也给人一种坐在豪华办公室里的错觉。 林缺咽下食物，开口打破空气里的安静：「您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裴聿川坐姿随意，背靠着座椅，双手交握放在身前，闻言侧头看过去，看到的是少年人线条柔和的侧脸，眼眶还是红的。 林缺本以为对方会问他有什么目的，或者想要什么报酬，结果只听到这么一句：「这么怕疼，还当保安。」 语气淡淡的，像是随口一问。 林缺愣了愣，随后反驳：「我没有怕疼。」 裴聿川又看他泛红的眼眶，脑海里浮现的是方才在诊疗室里看到的画面。 安静片刻，男人薄唇微张，淡淡从喉咙里碾出两个不带有什么情绪的字眼：「娇气。」 林缺又是一愣，再次反驳：「我只是怕疼，不代表就娇气了。」 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刚才还说自己没有怕疼，现在不是不打自招了？ 他悄悄扫向身旁的裴聿川，只见男人神色如常，却不料这时，后者突然偏头看过来，恰好与他对上视线。 猝不及防的，林缺又撞入了那双深杳的黑色眼眸里，无波无澜，又似乎别有深意。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低着头继续啃着饭糰。 裴聿川主动开口：「你的医药费由我承担，明天不用来公司，给你带薪休假，直到你的伤完全痊癒。」 口吻是公式化的平常。 林缺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好的，谢谢裴董。」 裴聿川嗯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他似乎是个极为耐心且情绪稳定的人，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成熟冷峻的眉宇间神色平和，也不催促正慢吞吞啃着饭糰的人。 敌不动，我不动。 路过的医生护士行色匆匆，林缺不紧不慢地啃完了一整个饭糰，又喝了两口水。 做完这些，他又看向裴聿川，欲言又止：「裴董……」 裴聿川看过来，「要回去么，我送你。」 「不是。」林缺抿了抿唇，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裴聿川并不催促，耐心注视着眼前的小保安。 半晌，他听见小保安微微发哑声却仍旧悦耳动听的温软嗓音：「您就没有别的问题要问我了吗？」 林缺抬起眼皮，用那双略有些湿润的浅色眸子紧紧地注视着裴聿川。 裴聿川看他浓密的如同蝴蝶振翅般轻颤的眼睫，问：「什么问题？」 「嗯……」林缺状若思考，随后观察着男人的神色，试探性地抛出一句话：「比如你应该问我，我救了你，我想要什么？」 听到这话，裴聿川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注视着他。 他眼神并不凌厉，却仿佛能穿过皮囊，看穿旁人的心中所想。 林缺顶着这样的目光，却没有半分退缩，直到他敏锐地注意到裴聿川没有一丝弧度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往上掀了掀。 这笑意稍瞬即逝，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裴聿川却是真的笑了，甚至任由林缺引导着他，顺势问了句：「那你想要什么？」 男人磁性醇厚宛如大提琴音的嗓音里，也跟着带出一丝笑意。 林缺似乎早就在心里演练了许多遍，对方的话音刚落，他便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真诚地望着裴聿川，缓缓眨了眨眼。 「我从小就没有哥哥，」少年人的嗓音清越，温软，无比清晰地传进裴聿川的耳膜里：「您能当我哥哥吗？」 小保安的胃口不小，开口就要赫赫有名的中寰集团董事长当他哥哥。 裴聿川显然没预料到林缺会这么说，但面上也没显露出意外之色。 哥哥…… 裴聿川唇角似乎又掠过一抹浅薄的弧度，未达眼底，看向林缺的目光就像在看异想天开的三岁小孩儿。 他好脾气地回绝，语气却显得冷淡无情：「抱歉，我不给人当哥哥。」 没问为什么，因为没必要，直接不留余地拒绝。 林缺似乎只是随口一提，被人拒绝也没有多少失望，只是遗憾地轻嘆一声，「那好吧，叔叔。」 这声叔叔喊得非常突然，裴聿川的面部神情微滞，很快便恢復正常。 盛京豪门圈子里的的大佬级别人物，头一回在一个十八岁的男孩身上吃了瘪。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么？」 林缺苦恼地摇了摇头，「好像没有了。」 不要金钱，名利，只要他当哥哥。 「嗯。」裴聿川垂眸，慢条斯理地理着稍微有些凌乱的衣袖，随后缓缓起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调往前走。 第14页 林缺不由一怔，眼看着对方就要走远了，他赶紧追上去，亦步亦趋地缀在男人身后。 裴聿川身高腿长，他走得不快，林缺却跟得有些艰难，他一边小跑着，一边说： 「裴董，我暂时还不知道想要什么，能先欠着吗？」 「三个要求怎么样？」 听到这话，裴聿川脚步顿住，林缺没能及时剎住车，险些撞在对方身上。 他赶紧退后两步，小心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无奈对方喜怒不形于色，自然是看不出什么。 「裴董？」 「三个要求，」裴聿川语气微顿，随后口吻温和地夸他：「你倒是很敢说。」 林缺垂眸，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 下一刻，耳边传来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一个。」 林缺微微仰头，眼巴巴地看着对面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打着商量：「两个，两个怎么样？」 像是一只摇晃着尾巴的小狗。 裴聿川不吃这套，他转身就走。 小保安又亦步亦趋地追在他身后，「裴董，一个就一个吧……总好过没有。」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就变成了小声嘀咕。 第12章 徐徐图之 此时已经接近深夜十二点，夜风微凉。 裴聿川拿出车钥匙，边走边问身后的人：「你家在哪，我送你。」 林缺抬手擦擦额角的薄汗，体贴道：「我家有点远，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今天已经很麻烦您了。」 裴聿川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直接打开副驾驶车门，示意林缺上车。 林缺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老老实实上了车。 地址确实有点远，开车差不多一个小时。 林缺每天乘坐地铁上班，通勤时间很长，一来一回要三个小时。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林缺懂得分寸，没有再主动开口。 他和裴聿川还没熟悉到能随意闲聊的程度，充其量也只是比陌生人强上一些。 一个集团掌权人，和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小保安，如果没有今晚的意外，这辈子怕是都无法产生交集。 一个小时后，豪华的黑色迈巴赫在破旧的街道旁停下，显得格格不入。 边上的路灯坏了也没人修，时不时闪烁几下，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林缺道过谢之后便下了车，他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路灯下，笑着冲车里的男人挥了挥手，目送着汽车逐渐消失在寂静的深夜里。 笑意缓缓从少年清俊的脸上褪去，只剩下平静。 林缺拎着手里的袋子，转身往狭小的巷子走去。 弯弯绕绕的小巷子，没有路灯，只有微弱的月光挥洒下来。 林缺拐过几个巷子，爬上狭窄的楼梯，回到了他所谓的家。 时间太晚，那对夫妻已经休息了。 林缺不想大晚上的还听到周玉梅尖锐的叫骂声，于是放轻了动作。 没人帮忙，他独自用保鲜膜裹住了缠着纱布的胳膊。 第一次不熟练，伤口还不时发出刺痛，林缺花了不少时间才裹好胳膊，此时已经满头大汗。 有些困难地洗了个澡，林缺换上干净衣服，安静地躺在窄小的硬木板床上，在脑海里復盘今晚发生的事情，小到细枝末节。 伤口不停地泛着疼，林缺却无声地牵了牵唇角。 第一步，还算满意。 接下来要……徐徐图之。 —— 林缺疼得一晚上没怎么睡，第二天一早又被周玉梅和林有财吵架的大嗓门吵醒。 起因是林有财昨晚打麻将又输了一笔钱。 同样被吵醒的林子重重地砸了下门，不耐烦地大骂：「草，大早上的就在那吵，烦不烦啊！」 「让你说话别这么大声，都吵着儿子睡觉了！」 周玉梅安抚了发脾气的小儿子，又不满地抱怨：「林缺那小白眼狼怎么还没起，还不做早饭想饿死我们吗！」 林缺从房间出来，「我手受伤了，做不了饭。」 「什么？你这手怎么回事？怎么伤的？」 林缺自然没有坦白交代，只是说自己路上遇到抢劫犯，路见不平，被刺了一刀。 夫妻俩听到这话，脸色都不怎么好。 好端端的学什么英雄救美，这伤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班也不能上了，可不能让这小杂种闲着。 「你的手是受伤了又不是断了，别以为这样就不用干活了，赶紧做早饭去！」 林子龙不屑地嗤了一声，父母对大儿子动辄打骂，他也向来不把这个年长他两岁的哥哥当回事，上樑不正下樑歪。 「就是，长得一副小白脸样，还逞什么能啊。」 林缺没有跟这一家子多费口舌，转身进了洗手间。 右手受伤，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洗漱完，回房间给自己换药。 盛京的天气闷热，再加上这小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不通风，林缺发现伤口有发炎的迹象。 他没有再耽误，出门去了医院。 另一边，中寰集团。 董事长办公室，裴聿川靠坐在办公桌前，两条修长的腿随意交叠在一起，指尖漫不经心地轻敲着座椅扶手。 站在对面的吴助理正在向他汇报：「昨晚袭击您的人是天盛建材老总的独子，他白天伪装成快递员混进公司，一直躲在停车场里等您出现……」 第15页 天盛建材原本是中寰的合作商，但上个月因为生产劣质建材，以次充好的问题，中寰便将天盛告上了法庭。 结果当然是中寰胜诉，天盛赔了一大笔违约金，因为资金周转不足，很快便宣告破产。 天盛的老总更是不堪刺激，脑溢血发作身亡了。 这不，儿子为老子报仇来了。 倒是父慈子孝，只不过没长脑子。 裴聿川端起桌上的咖啡，低头饮了一口，头也不抬道：「把他告上法庭，故意杀人罪，有多重就判多重。」 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却无形中透露着森冷的寒意。 赫赫有名的中寰集团掌权人，自然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 吴助理跟在裴聿川身边多年，早已习惯老闆的脾性，凡是跟老闆作对的人，都是自掘坟墓。 他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等等，」裴聿川把手里的咖啡放在桌面上，吩咐吴助理：「把昨晚停车场的监控发给我。」 「好的，董事长。」 吴助理的办事效率很快，不一会儿就把监控发到了自家上司的邮箱里。 裴聿川单手支着下巴，握住滑鼠随手点开了监控。 监控画面还算清晰，他拖动进度条，直接快进到兇徒从背后袭击他的画面。 裴聿川的视线并不在和兇徒打斗激烈的自己，很快便锁定了从监控角落里走过来的一道纤瘦身影。 穿着一身黑色保安制服的少年正在停车场巡逻，突然看到不远处打斗的画面。 他脚步勐地一顿，漂亮的眼睛倏然睁大，面上露出紧张害怕的情绪。 尽管如此，他还是下定决心一般，毫不犹豫地沖了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言而喻，裴聿川关掉了监控。 确实是意外。 小保安不可能提前知道有人要行兇，甚至精确到具体的时间地点。 除非他提前和行兇者计划好了。 既然那么害怕，还要冲上去救他。 小保安真是尽职尽责，所图……不少。 第13章 再见沈无虞 林缺去附近的医院处理了伤口，想着来都来了，又挂了精神科的号。 他无比清晰地知道上辈子的自己病得有多严重，甚至连吃药都起不了作用。 重生一回，他的症状减轻了些，只有再遇到特定的人和事，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林缺没有作深入的治疗，只是跟医生简单地讲述了自己的情况，再拿了些药。 林缺这段时间都不用上班，他每天顶着周玉梅的白眼，理所当然地待在家里。 不知道是不是裴聿川的授意，林缺不仅能带薪休假，公司还给了他十万元奖金。 十万元，对于现在的林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 当然，他那对便宜父母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又要闹了。 两天后，林缺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跟上辈子一样，六百八十分，国内的重点大学基本都能被录取。 林缺的第一志愿填了盛京大学法学专业，这是他上辈子的理想专业，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如愿，阴差阳错进了娱乐圈，当了一名演员。 至于了娱乐圈……林缺坐在沙发前，琉璃般的浅色眼眸没什么情绪的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娱乐新闻。 「昨日，由着名导演姜德海执导的电影正式举办开机发布会，不久前刚获得银马奖最佳男演员的影帝谢霁也出席了此次发布会，谢霁这次饰演的是影片中的男主角……」 「不仅如此，新晋流量小生沈无虞作为特邀主演，也出席了此次发布会……」 林缺深深地注视着电视屏幕里的两人，不轻不重地捏着食指。 随后他从兜里掏出药盒，倒出两粒药片送进嘴里，生生咽了下去。 就在此时，外面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周玉梅一边往里走一边冲着林缺大骂： 「一天天的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就知道偷懒，连饭也不做，干脆把你这胳膊给剁了！」 「还看电视，不用交电……」 周玉梅的话语一顿，因为他看到了电视屏幕里的沈无虞，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异色。 林缺抬头看过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未达眼底，「妈，您看看，我是不是长得跟那个明星有点像？」 顿了顿，他又道：「您是不是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儿子啊？」 听到这话，周玉梅的神色又是一变，「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 她赶紧夺过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了，「你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一副穷酸样，哪里能跟人家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相比，别看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周玉梅破天荒地没有骂林缺，也没有指使他干活。 大概是心虚了。 林缺的日子照常过，他上辈子的经纪人孟光辉倒是找上门来了。 对方表示不计较上次在饮品店里，林缺泼他咖啡的事情，诚恳地劝他签约经纪公司。 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能让林缺大红大紫，能赚多少钱…… 林缺这回直接用扫过厕所的拖把将孟光辉赶了出去。 在家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林缺没有再见过裴聿川，自然也没有再联繫过。 他们连联繫方式都没有。 伤口恢復得并不快，半个月后，林缺去医院拆了线。 第16页 伤口还没有完全痊癒，他便重新回到了公司上班，继续当他兢兢业业的小保安。 半个月过去，林缺又从晚班换回了早班。 人近中年的同事很不理解这小年轻人的行为，「你说你好好待在家里养伤不好吗，还有工资拿，干嘛非要来上班。」 林缺抬手摸摸鼻尖，「我伤口快好了，在家待着也无聊，不能白拿公司的薪水。」 同事颇为恨铁不成钢，「你啊，真是有福都不会享，要是我救了董事长……」 大叔是个话痨，林缺坐在保安厅里，漫不经心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两句。 就在这时，外面远远驶来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车牌号是林缺所熟悉的。 开车的是司机，后座车窗半开着。 从林缺的角度看去，能看到裴董事长的轮廓分明的侧脸，对方姿态慵懒地靠着座椅，眼眸半阖。 车牌识别的杆子升起，汽车缓缓驶过去，后座里的男人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从始至终都没有往保安亭里的林缺身上扫一眼。 「你说董事长是不是忘了你了，毕竟人家大老闆日理万机，哪会记得一个小保安啊。」 同事摩挲着下巴，啧了一声，「不过小林你长得这么好看，董事长应该还记得你这个救命恩人，他刚才只是没注意。」 林缺无所谓地笑了笑，「谁知道呢。」 他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保安的日子很清闲，也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特殊意外。 同事正在偷偷摸鱼刷手机小视频，林缺不怎么玩手机，尽职尽责地看守着自己的岗位。 时间一晃来到下午接近五点，临近下班时间。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跑车远远行驶过来，是林缺没见过的陌生车牌号。 他坐在保安亭里，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跑车越驶越近，同时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坐在驾驶位里掌着方向盘的人。 对方年纪看起来不大，穿着时尚奢侈，白皙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挡住了眉眼。 即使如此，也能看出他长相俊秀。 林缺深深地注视着那道身影，眼里翻涌着浓郁的情绪，晦暗不明。 不知不觉，他已经用力摁住了自己抑制不住发颤的手，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进手背的皮肤里，无知无觉。 即便遮挡得严实，他也能认得出来对方是谁。 沈无虞。 上辈子抢走他的人生，还将他推进无底深渊里的人。 直到林缺死后，沈无虞依旧是沈家最受宠的小少爷，娱乐圈里风光无限的一线流量明星，受人追捧。 他的人生顺遂，前途无量，一片光明。 而被他抢走了人生的林缺，短暂的二十二年人生里，从未体会过什么是幸福，永远活在阴暗不见光的角落里，最终腐朽。 而如今出现在林缺面前的沈无虞，依旧风光无限。 沈无虞正开着车，突然察觉有一道视线正落在他身上，他敏锐地抬眼看去，却只是看到保安亭里的小保安正看过来，友好地沖他笑了下。 在看到小保安那张脸后，沈无虞一愣，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不过片刻，沈无虞的神色便恢復如常，他也象徵性地沖对方颔首微微一笑，紧接着将车开了进去。 林缺看着逐渐驶远的跑车，缓缓收回视线。 他闭上眼睛，将一切疯狂偏执自毁的情绪收敛于眼底。 再睁眼时，少年人的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平静无波。 只是手背已经被他抠出了血痕。 第14章 没事，你餵 重生回来一个多月，这是林缺第一次碰上沈无虞。 沈无虞大概是来找裴聿川的。 沈家和裴家也算是世交，生意上的合作往来不断，两家一直维持着不错的关系。 到了年轻一辈，沈家长子沈行舟，和裴家如今的年轻掌权人裴聿川更是多年的好友。 两人年纪相仿，高中时期就是同学，大学也在国外的同一所大学留学，毕业之后也少不了工作上的往来。 沈无虞的年纪要小上不少，跟裴聿川的关系不如自家哥哥那么好，但也从小就认识，算得上。 — 沈无虞不是第一次来中寰集团了，前台都认识他。 「沈小少爷，您是不是来找咱们董事长的啊，不过能不能先给我签个名啊？」 沈无虞摘下墨镜，友好地沖前台笑了下，「当然可以。」 他接过签字笔，一边在纸上行云流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含笑问：「你们董事长在办公室吧？」 「应该在的，需要我打个电话帮您问一下吗？」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沈无虞把笔和纸递过去，便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前台满意地看着新鲜出炉的签名，又看看沈小少爷的背影，在心里咂摸着前阵子新来的保安弟弟，倒是长得跟沈小少爷有点儿像，眉眼里有几分相似。 不过真要比较起来，他还是觉得保安弟弟的长相更令人惊艷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都看不腻。 小林缺长得那么好看，还当什么保安啊，出道去唱歌拍戏，准能成为超级大明星。 不行不行，待会儿下班一定要去保安亭跟保安弟弟套套近乎，加个联繫方式。 第17页 沈无虞来到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裴聿川刚站在落地窗前与合作方通话。 他也没上前打扰，而是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对方挂断了电话，才笑着走进来。 「聿川哥，你还在忙呢，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裴聿川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随意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他放下杯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这叫意外惊喜嘛。」沈无虞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我过两天就要进组拍戏了，今天是特意来找你吃饭的。」 「聿川哥，你平时工作那么忙，我哥都约不到你。」 沈无虞双手撑在办公桌边缘，期待地沖裴聿川眨眨眼睛，「我今天亲自过来，你总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裴聿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桌面，口吻随意：「嗯，随你。」 他突然想到了小保安那双眼睛，那天在医院里期待地看着他，问他能不能当自己的哥哥。 「聿川哥，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裴聿川没放在心上，他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吧。」 沈无虞看着裴聿川英俊的侧脸，轻嘆一声，「认识这么多年，你对我还是冷冷淡淡的。」 「不过你对谁都这样。」 裴聿川礼貌性地笑了下，那笑容还是很淡，「习惯了。」 对于自小就认识的世交弟弟，裴聿川的态度确实要比面对旁人亲近些，但也只是亲近些。 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从专属电梯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往公司大堂外走去。 话题基本上都是沈无虞挑起的，「伯母最近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嗯，还行。」 「算算日子，也好久没见过伯母了，改天我去家里拜访她。」 「嗯，她会很高兴的。」 「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就去……」 走到公司门外，裴聿川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侧前方的某一处角落里。 那里蹲着个黑色的身影，穿着保安制服的林缺蹲在一簇花丛前。 少年人的背影单薄，干净修长的手里拿着一根拆开的火腿肠，正在投餵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 从裴聿川的角度，能看到小保安线条柔和的侧脸，低垂的眼眸，嘴角抿起浅浅的笑意。 「饿坏了吧，赶紧吃……」 他轻轻摸着奶牛猫的脑袋，轻声细语：「别急，吃完了还有。」 裴聿川看着奶牛猫肥美的脑袋和身体，营养过剩，看不出一丝挨饿的迹象。 裴董事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旁边的沈无虞自然也看到了餵猫的林缺，他玩笑似的笑着说：「这猫不能再餵了，真该减肥了。」 裴聿川不置可否。 正撸猫撸得专注的林缺此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他连忙站起身，弯起嘴角略有些侷促地笑了下，「裴董，下午好。」 裴聿川微微颔首，「下午好。」 沈无虞：「这猫……」 话刚说出口，就见小保安连忙把手里的火腿肠往身后一藏。 奶牛猫喵呜一声，直接扑了过去，肚子上的肥肉也跟着抖动，为了一口吃的也是不容易。 「它是一只流浪猫，我看它可怜就……」 裴聿川抿了抿唇，「没事，你餵。」 说完，他偏头看向身旁的沈无虞，语气和缓：「无虞，走了。」 沈无虞应了一声，不由又往林缺那边多看了一眼，不由微微一怔。 因为那小保安也在看他，那是一种极其微妙怪异的目光，一闪而过，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沈无虞没什么架子地沖小保安笑了笑，跟上裴聿川的步伐。 「聿川哥，待会儿我们吃什么啊？」 「我不挑，你来决定。」 「嗯，那我得好好想想……」 第15章 无法无天 沈无虞今天是开车过来的，他提议由自己来开车。 他抱着胳膊依靠在那辆崭新的保时捷前，扬了扬眉道：「我哥前两天刚送我的新跑车，聿川你坐副驾驶吧，我载你，让你体验体验我的车技。」 裴聿川平时是个挺随和的人，也没拒绝，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沈无虞敛下唇边的笑容，余光里扫了不远处仍蹲在地上餵猫的林缺一眼，跟着坐进了驾驶座。 片刻后，保时捷跑车扬长而去，很快便不见踪影。 林缺收回视线，把火腿肠包装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随后慢慢悠悠地摸着奶牛猫毛茸茸的后颈，奶牛猫舒服地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片刻后，林缺兴致缺缺地停下动作，屈起食指在肥猫的脑门上轻敲了一下，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猫，你该减肥了。」 好好的一个流浪猫，硬是被这群白领餵成了只猫胖子。 肥猫像是听懂了，不满地嗷了一嗓子，上蹿下跳沖林缺挥爪。 奶牛猫果然都是神经病。 巧了，他也是神经病。 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逐渐多了起来。 价值昂贵的保时捷被堵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前。 车里很安静，沈无虞无聊地轻敲着方向盘，余光里觑着副驾驶座上的裴聿川，对方正在闭目养神，眉宇间噙着几分工作后的倦怠。 第18页 沈无虞心思转动，状若随意地挑起了话题：「聿川哥，刚才那个小保安的年纪看着跟我差不多，你们公司还招那么小的员工啊。」 裴聿川依旧靠着座椅，连眼睛也没有掀开，语气散漫：「成年了。」 沈无虞又说：「我怎么感觉你们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裴聿川掀起眼帘，看着前方排着长龙的汽车，静默片刻才漫不经心地回了两个字：「是么？」 「是啊，」沈无虞似乎来了兴趣，支着脑袋看向裴聿川，疑惑地询问：「裴董事长怎么会认识一个小保安。」 裴聿川：「不熟。」 —— 下班时间到了，前台小姐姐跑过来跟林缺搭讪，林缺不急着回去，耐心地跟对方聊了会儿天。 「小林，我能加你的微信吗？」 「嗯，可以。」 前台小姐姐加到了微信，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林缺也准备回去，突然看到穿着一身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模样斯文的吴助理朝这边走来，客客气气地沖林缺喊了一句：「小林先生。」 林缺也客气地沖对方笑了下，「吴助理，你有什么事吗？」 吴助理差点儿被这笑晃到了眼睛，他稳了稳心神，才回答道：「我就是想问问，你胳膊上的伤好了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林缺和这位吴助理并不熟，对方从未主动跟他搭过话，现在却突然关心他，背后授意的只会是吴助理的顶头上司。 裴董事长终于想起他这个救命恩人了。 林缺拒绝了吴助理的好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去医院，你不用担心。」 吴助理也没有多问什么，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这是要下班了，我送你到地铁站吧，省得走路了。」 身为裴聿川的助理，吴助理自身能力便很出众，平时接触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物，即使如今面对的只是一个小保安，他态度依旧客气。 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叫林缺的少年不容小觑。 就凭他能毫不犹豫地为董事长挡刀这一点，吴助理也不会看轻他。 从这儿到地铁站，走路得十来分钟，林缺这回没有拒绝，他友好地牵起嘴角，嗓音清清浅浅：「那就麻烦你了。」 吴助理的心神又是一晃，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幸亏他是个直男。 —— 第二天。 上午九点，那辆车牌号熟悉的劳斯莱斯缓缓往保安亭这边驶过来。 依旧是司机开车，裴聿川坐在后面，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他突然撩起眼皮，有意无意间往旁边的保安亭里扫了一眼，恰巧看到了一幕。 林缺坐在保安亭里，右边的制服衣袖被他撩了上去，露出的白皙胳膊上，刚拆线的伤口疤痕明显，甚至又重新裂开了，还能看到已经干涸了的血痕。 小保安秀气的眉微微蹙着，拿着湿纸巾轻轻擦拭着上面的血痕。 裴聿川的目光只是停留了一瞬，便收回了视线。 司机开着车缓缓从保安亭驶过。 林缺把沾了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随后把衣袖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那声音逐渐清晰。 林缺垂着眸，先看到的是覆盖在考究西装面料下的修长双腿，锃亮的黑色皮鞋不疾不徐地踏进保安亭。 保安亭空间不大，林缺坐在椅子上，抬头仰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高大男人，表情茫然。 「董事长，您怎么来了？」 裴聿川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缺，发现小保安左边眼尾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硃砂痣，无端添了几分艷丽。 他移开视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句：「你的胳膊，怎么回事？」 「原来被您看到了啊，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刚才坐地铁的时候人多，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伤口就裂开了。」 早高峰挤地铁的人确实很多，虽然裴董从来就没有坐过地铁。 裴聿川：「我记得公司当时奖励了你十万块钱。」 林缺像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他迟疑地应了声：「是啊。」 「所以，」男人话语微顿，紧接着道：「为什么不打车过来上班。」 林缺欲言又止，随后低下了头，窘迫地抬手摸摸鼻尖，「距离太远了，来回打车要花很多钱。」 裴聿川注视着他几秒，随后抬手捏了捏鼻尖。 林缺又从裴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无奈。 「待会儿司机会送你去医院。」 裴聿川说完这话，便转身打算离开。 谁知道刚迈出一步，他的衣袖突然被拽住，垂眸看过去，林缺正用两根手指拽着他的袖口，并很轻地扯了一下。 裴聿川并不恼怒，神色依旧平和，只是开口时的声线冷淡了些：「注意分寸。」 林缺立刻松开了手，又犹豫地问：「董事长，您能送我去医院吗？」 得寸进尺。 裴聿川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人，静默片刻后，缓缓从喉间碾出一句话：「你觉得呢？」 林缺窘迫得脸颊微红，「董事长对不起，您当我没说。」 董事长没跟他计较，迈开长腿离开了保安亭。 只是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嘀咕：「真是的……也不知道是为了救谁才受伤的。」 第19页 无法无天。 第16章 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刚驶进公司的劳斯莱斯又开了出去。 司机照例在前面开车。 林缺双手放在身前，规规矩矩地坐在车后座，余光里注意着坐在另一边的裴聿川，「董事长，麻烦您了。」 裴聿川手里拿着一台平板，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屏幕里的文件跟着翻了一页。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文件，半晌后才言简意赅地应了句：「嗯。」 确实麻烦。 林缺识趣地没有再打扰对方，他偏头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唇角悄无声息地往上掀了掀。 地铁确实拥挤，但这裂开的伤口，是他自己撞的。 很快便到了医院，医生重新给林缺的伤口清理消毒，再包扎。 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两人重新回到了公司。 汽车停在保安亭前，林缺单手解开安全带，「董事长，那我先下去了，再见。」 裴聿川礼貌性地回了句：「再见。」 紧接着再次开口：「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林缺：「……」 这是要开除他？ 当然，林缺误会了裴聿川的意思，对方只是让他回家休息，等伤口彻底好了再来上班。 「带薪休假。」顿了顿，裴聿川又补充了两个字：「两倍。」 生怕这爱岗敬业的小保安不听话，伤口还没好就来上班，又给他添麻烦。 于是，林缺获得了两倍薪水，并且不用上班。 —— 林缺这回是真的没有再去上班。 周玉梅和林有财两口子破天荒的没有赶他出门工作。 林有财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往嘴里扔花生粒，余光瞥见大儿子要出门，他懒洋洋地喊住林缺。 「你那保安的工作别干了，挣不了几个钱，还把自己弄伤了。」 周玉梅一边拖着地，一边抱怨着丈夫乱扔花生壳，听到这话也跟着附和： 「就是，瞧你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当什么保安啊，随便找份工作都比这强。」 林有财接着道：「你李叔给你介绍了份工作，在会所当服务员，一个月能挣几万块。」 周玉梅哟了一声，「几万块那么多，能顶你半年工资了，那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大老闆，说不定还能巴结上几个呢，以后你这辈子都不用愁啦。」 林缺冷眼看着这对夫妻一唱一和，宛如在看跳樑小丑。 「不需要。」 他扔下这句话，也没管夫妻俩是什么反应，便转身出了门。 在会所当服务员，一个月几万块，这是让他服务什么？ 之前天天赶着他出去上班，现在却一反常态，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林缺想到了沈无虞，前两天他们在中寰集团碰过面。 说不定沈无虞这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也认出了他，所以才让那两口子阻止他去裴聿川的公司上班。 担心他跟裴聿川的关系越走越近？ 沈小少爷的演技确实不错。 林缺被勒令带薪休假，但工作日的早上依旧出门去挤地铁。 不过这回他要去的不是中寰集团，而是沈氏集团。 沈氏的董事长正是林缺的亲生父亲，沈向南，而则是他的亲生哥哥，沈行舟。 虽然比不上裴家，但沈家在盛京也同样家大业大，集团大厦也位于盛京最繁华的cbd当中，同样是一座拥有几十层高的大楼。 林缺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集团大厦外面，仰望着这幢豪华的高楼。 片刻后，他在附近找了个不算显眼也不算偏僻的位置坐下。 上午接近九点，一辆黑色的宾利不疾不徐地从远处驶过来，车牌号正是林缺之前记下的数字。 他安稳地坐在那儿，看着汽车从他前方不远处驶过。 后座车窗紧闭着，林缺只通过车前窗看到前面开车的司机，以及后座那两道模煳的身影，连脸都看不清。 少年的眸中泛起复杂的情绪，视线一路追随着远去的车辆，直到车辆消失在视线里。 他静坐了一会儿，随后起身离开。 林缺的那位大叔保安同事，有一个老友在沈氏当保安，他通过这层关系从老友那里得知了沈向南和沈行舟日常的上下班时间。 不过这时间也并不固定。 比如傍晚下班时间，林缺并没有等到那对乘坐的车辆经过。 不过他不缺耐心，一直坐在公司大楼前等了两个小时，这才等到那辆黑色宾利从他面前经过。 他的视线依旧跟随着车辆，直到消失。 接下来的几天，林缺像是打卡一样，每天早晚都会坐在那里耐心等着。 最晚的时候，他直接从下午五点等到了晚上十点。 这对父子有时候会乘坐同一辆车上班，有时候单独上班，乘坐的车辆也不是固定的，有时候是宾利，有时候是迈巴赫…… 林缺之前就把车型和车牌号记下了，所以都能认得出来。 后座的车窗偶尔会打开，林缺也看清了坐在里面的人，跟上辈子记忆中的模样差不多。 又是一天晚上。 时间接近十点，沈行舟加班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随后起身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肌肉，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第20页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沈行舟弯腰坐进后座，吩咐司机：「走吧。」 最近接了个大项目，沈行舟这几天都在加班，每天早出晚归，可谓是筋疲力尽。 等忙完这段时间，他得好好休息休息，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他可不像裴聿川一样是个工作狂。 沈行舟抬手松了松领带，随后疲倦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前面开车的年轻司机犹豫片刻，试探性地开口：「沈总，我最近发现了一件事。」 沈行舟没睁眼，随口应了句：「什么事？」 「就是……这阵子有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每天都坐在您上下班的必经之路旁，像是特意等着您的。」 「每次我开车经过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他每次都会追着咱们的车看，而且……看的还是车后座。」 司机正解释着，语调突然拔高了些，「沈总，我又看到他了，就在前面。」 第17章 印象 沈行舟没把司机的话当回事，但听着他这激动的语气，还是将车窗降了下来，偏头看过去。 路边的长椅上确实坐着一个人。 夜晚的光线昏暗，但长椅旁边就是一盏路灯，所以他看得还算清楚。 那是个身形清瘦的少年人，路灯柔和的光挥洒在他身上，他有着一张出众的令人过目不忘的脸，眉眼间还有几分青涩，甚至是熟悉。 沈行舟微微一怔，司机说得确实没错，这男孩确实在看他。 从他打开车窗的那一瞬间，对方的视线便扫了过来，恰巧四目相对。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沈行舟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里面却似乎盛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悲伤，期待，落寞…… 不过是短短的两三秒时间，还没等沈行舟看清楚，车辆便往前行驶，渐行渐远。 沈行舟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情绪，促使他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旁边的手机却在这时候震动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沈行舟收回视线，关上了车窗。 他刚接通电话，沈无虞的声音便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哥，你下班了吗，不会还在忙工作吧？」 听到弟弟的声音，沈行舟笑了下，「刚下班，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找你聊聊天而已，今天晚上没戏拍，无聊。」 沈行舟靠着座椅，随口问：「在新剧组待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哥，你真是想多了，没人敢欺负我。」 沈无虞笑出了声，「再说了，霁哥也在剧组里呢，有他罩着我。」 「那就行，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这次我只是在霁哥的电影里客串一下，半个月就能杀青了。」 …… 沈行舟跟弟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分钟，随后挂断了电话。 司机还惦记着刚才的事，等上司结束通话后，立刻开口问：「沈总，刚才您也看到了吧？那小帅哥是不是在看您？」 沈行舟想到刚才那双眼睛，半晌后才若无其事道：「估计只是巧合。」 司机是个年轻人，话也多，他嗐了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啊，我还以为您欺骗了人家的感情呢，那男孩长得多好看。」 「怪不得……」沈行舟都快被下属的话给气笑了，「因为长得好看，你就天天盯着人看？」 司机：「哪能啊。」 沈行舟懒散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抬手捏了捏鼻樑，「收起你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不然扣工资。」 「沈总，我错了，再也不瞎说了。」司机屈服在金钱的淫威之下。 沈行舟很快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那少年顶多十八岁，看着跟他弟弟的年纪差不多，他以前从来就没见过。 不然就那张出众的脸，他怎么可能没印象，只是巧合罢了。 —— 等到第二天上班，再次经过那个地方。 沈行舟的脑海里又闪电般突然浮现昨晚看到的那一幕，那个眼神。 他不由自主地降下了一半车窗，扭头往外面看去。 好似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沈行舟又看到那道单薄的身影，安静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对方也在看向他。 夏日上午九点的阳光已经极其热烈，天色很亮。 与昨晚那朦胧的路灯相比，现在的沈行舟看得更清晰，又是那样的目光。 少年人的目光追随着他，那双眼睛像是覆盖了一层水雾，朦胧湿润，像是藏了千万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悲伤，孤独，隐隐还有一丝期待…… 等沈行舟回过神来的时候，汽车已经驶远了。 坐在另一侧的沈向南从报纸上移开视线，发现了大儿子正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不由问了句： 「行舟，你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沈行舟边说着，边收回了视线。 林缺目送着那辆昂贵的轿车渐行渐远，脸上的情绪缓缓收敛，没有什么表情。 又静坐了片刻，他才起身离开。 一个多小时后，林缺刚开锁推开家门，一个菸灰缸便直直地朝他这边砸过来。 林缺反应迅速，灵活地侧身夺了过去，那个本该砸到他脑袋上的菸灰缸，「砰」的一声砸在了铁门上。 第21页 「他娘的，小杂种！」 「整天就知道往外跑，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让你去会所上班，你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聋了是吗！」 茶几上的酒瓶东倒西歪，林有财靠在沙发上喝得醉醺醺，指着林缺的鼻子破口大骂。 林缺连眼皮也没动一下，他没什么表情地弯腰将地上的菸灰缸捡了起来，握在手里。 「整天不声不响，不仅聋了还哑巴了！」 「生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养你这么大一点也不懂得孝顺老子，他娘的！」 林缺眼里的情绪渐浓，瀰漫着森冷的寒意，戾气横生。 林有财还在扯着嗓子大骂，几乎是毫无预兆，林缺用力地将手里的菸灰缸沖对方砸了过去。 没砸中，正好砸在了林有财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嘭」的一声清脆巨响，令人胆战心惊。 林有财是真的惊了，嘴巴张了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语气冷漠：「管好你自己，别在我身上打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 说罢，他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林有财怔怔地看着大儿子的离去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 妈的，那小兔崽子真是翻了天了，居然敢跟老子叫板！ 林有财想到刚才林缺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心里破天荒地闪过几分寒意。 他娘的，那眼神真让人瘆得慌。 房间里。 林缺打开檯灯，暖色的灯光照亮了这狭小到令人窒息的空间。 他把刚才在便利店买的笔记本拿出来，打开放在书桌上。 房间里放不下凳子，林缺看书学习的时候只能盘腿坐在床上，他从笔筒里随便拿了一支笔，开始写日记。 第18章 厌食症 2020年6月11日，周二，晴 今天无意间从周玉梅和林有财的谈话中得知一件事，原来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 2020年7月21日，周一，多云 还是没忍住跑去了沈氏集团，想着能不能躲在远处偷偷看爸爸和哥哥一面。 在路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他们的车经过，只可惜车窗是关着的。 …… 2020年7月25日，周五，晴 这已经是等在爸爸和哥哥上班路上的第五天了。 今天哥哥下班的时间有点晚，我直接从下午五点直接等到了晚上十点，好在终于等到了他。 …… 林缺坐在书桌前，干净修长的手里拿着一支黑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篇又一篇的日记。 少年的字体跟他的人一样干净清隽，只不过写到某些部分的时候，字迹稍显凌乱，透露出主人的心境。 明明日记上的内容极为苦涩煎熬，令人动容。 可林缺的面容却是一成不变的冷静，从他俊秀昳丽的眉眼里，看不出一丝的难过。 仿佛日记里记录的是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 一连写了好几篇日记，日期直到今天，林缺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静默片刻，他拿过床头放着的水杯，随后缓缓拧开瓶盖，往手里倒了些水。 他小心地把水洒在了摊开的笔记本上，一滴，两滴…… 就好像是……泪水。 做完这些，林缺像是满意了，紧接着把收起来的笔记本藏进角落里。 这本日记，他会一直写下去。 直到它不经意间被别人看见，更准确地说，是沈向南或者沈行舟。 —— 林缺知道，沈行舟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接下来的两天，上下班时间，他照例去沈氏集团外面等待着，不出意外，他又碰到了沈行舟。 林缺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什么事情都要适可而止，这是他最后一次等在这里。 到了第二天，林缺果然没有再去沈氏。 他重新回到了中寰集团上班，扮演兢兢业业的小保安，因为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彻底痊癒了。 裴聿川今天是自己开车来上班的，司机有事请假了。 经过保安亭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个叫林缺的小保安又来上班了。 裴聿川没有刻意注意这点小事，只是因为小保安看到他的车驶过来，便立刻起身走到保安亭外，主动挥手沖他打招唿。 「董事长，早上好。」 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的少年人，稍显青涩却过分漂亮的脸上带着笑，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里也噙着笑意，眼尾微弯。 上午明媚的阳光映在林缺的瞳孔里，仿若藏着万千光芒。 裴聿川主动停下了车，降下车窗，小保安立刻凑了过来，弯腰看向他。 「董事长，您有什么事情吗？」 裴聿川对林缺积极的态度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水波不惊的目光落在林缺的右边胳膊上，薄唇轻启：「伤口好了？」 「好了。」林缺边说着，边把衣袖往上撩，「您看。」 他皮肤白皙，胳膊上的伤口确实已经好了，留下一道不算长的疤痕。 像是上好的白玉有了瑕疵。 裴聿川很快便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嘱咐了句：「好好工作。」 林缺点点头，看着对面的车窗缓缓升上去，男人那张端正成熟的脸也被车窗挡住。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离保安亭，消失在林缺的视线里。 第22页 林缺转身回到保安亭。 听裴董的吩咐，好好工作。 到了中午下班时间，林缺来到公司员工食堂吃午饭。 食堂的菜品丰富，味道也不错，再加上价格便宜，集团的大部分员工都在食堂吃饭。 正是午餐时间，食堂里人来人往。 林缺只打了一份免费的饭，和两样素菜，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位置坐下。 林缺上辈子的躁郁症严重，同时还得了严重的厌食症，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临死前的他瘦得不成人样。 重生一回，他其实还是没食慾，什么都不想吃，只不过是硬逼着自己吃下去罢了。 因为他得活着，活得比谁都要好。 吴助理拎着一个袋子走进食堂，视线在热闹的人群中扫了一圈，很快便发现了独自坐在角落的餐桌前吃饭的林缺。 少年人的外表和气质实在出众，让人难以忽视， 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安静又孤独，垂着眼眸不紧不慢地吃着饭，与周围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吴助理迟疑了片刻，才迈步走了过去。 「小林先生，中午好。」 听到客气的打招唿，林缺放下筷子抬头看过去，随后展颜一笑，「是吴助理啊，中午好，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笑着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又不同，年轻又鲜活的少年郎。 吴助理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过去，客气地说：「这是祛疤膏，每天坚持涂，对你伤口的疤痕有作用。」 林缺接过袋子，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 能吩咐吴助理做事的，也就只有裴聿川了。 「替我谢谢董事长，我会每天都涂的。」 吴助理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林缺能博得董事长的几分关心，可不仅仅因为他替董事长挡了那一刀。 按照董事长平日里的行事风格，奖励点钱就算是感谢了，至于其他的，没有。 吴助理心里琢磨着，视线不经意往林缺面前的餐盘上扫了过去，不由诧异，「小林先生，你就吃这么点青菜，不吃肉吗？」 林缺只是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道：「最近没什么食慾。」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吴助理便离开了。 林缺拿出袋子里的几支祛疤膏看了看，心情不由好了些许，连带着米饭也多吃了几口。 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药膏已经送过去了。」吴助理如实汇报：「小林先生让我替他跟您说一声谢谢，他会每天按时涂的。」 裴聿川坐在沙发前，桌面上摆放着酒店送过来的午餐。 他不紧不慢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淡淡道：「嗯，辛苦你了。」 第19章 又开始钓鱼了，宝贝 沈行舟最近心里惦记着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那位每天都坐在同一个位置等待着的少年，最近都没有再来过。 他习惯性地看向车窗外，却发现路边的长椅上空空如也，没有那道清瘦的身形。 司机也觉得奇怪，「沈总，那男孩最近怎么都没来了。」 沈行舟升上车窗，「好好开车，少惦记别人的事。」 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少年而已，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 林缺最近多了件新的打卡任务，那就是每天跟董事长问好。 上下班时间，每当裴聿川坐的车从保安亭路过，他都会从里面窜出来，笑着扬手跟车里的男人打招唿。 「董事长，早上好。」 「董事长，中午好。」 「董事长，下午好。」 每天准时准点，连一天也没有落下。 小保安是越来越爱岗敬业了。 裴聿川大多数时候会礼貌性地沖林缺颔首回应，如同回应每一个下属的问好一样，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他也会直接不理人，连车窗都没开。 当然，这丝毫不影响林缺的积极性，一连半个月，除了周末休息时间，不落下一天。 又是新的一周，裴聿川独自开车驶过公司大门的保安亭，却没有看到那抹清瘦的身影，自然也没有听到那道清浅悦耳的声音，喊他董事长。 大概是习惯了，裴聿川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适应。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便敛下情绪，将车开进了公司。 一连两天，林缺都没来上班。 「董事长，这是今天的安排表，中午跟衡盛的刘总有一场饭局，下午两点半……」 吴助理站在对面汇报着行程。 裴聿川靠着办公椅背，双腿交叠，一边听着一边漫不经意地捻着手腕上戴着的檀木佛珠。 「吴助理，」他突然缓声打断吴助理的话，抬眼看过去，不咸不淡地吩咐：「去了解一下林缺为什么没来上班。」 吴助理迟疑了一瞬，随便若无其事地点头，「好的，我这就去了解。」 等吴助理出去后，裴聿川半搭着眼皮，抬手捏了捏眉心，紧接着喉咙里发出一声低而沉的嘆息。 垂下的眼睫挡住了那双深杳眼眸中的暗潮。 很快，吴助理了解完情况，回来汇报：「小林先生旷工了，没有请假，人事部那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跟小林先生相熟的保安同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上班。」 吴助理的话里不由多了几分关心，「小林先生每天都准时上班，不像那种无故旷工的人，会不会出事了？」 第23页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自己上司的神色。 上司铁面无私：「无故旷工，扣双倍工资。」 吴助理：「……」 裴董，不愧是你，无情的资本家。 吴助理默默在心里为小保安默哀，措不及防又听到铁面无情的上司口吻平淡地补充了一句： 「让人事部那边联繫一下。」 吴助理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地恭敬回答：「好的，董事长。」 —— 林缺旷工去酒吧了。 深夜十一点，娱乐场所正是热闹的时候，高级酒吧，来来往往的都是打扮时尚的男男女女，不缺有钱人。 动感的音乐，浓郁的酒气，以及各种各样的脂粉香水味混杂在一起。 林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独自坐在吧檯前，手里拿着一杯蓝色鸡尾酒。 干净的气质与嘈杂纷乱的酒吧格格不入。 少年安静地喝着酒，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盯上了他。 另一边，某个高级卡座里，染着一头时尚绿毛的酒吧老闆坐在沙发前，吊儿郎当地朝对面的年轻男人开口： 「宋大少，看到那小美人了吗，连续来这儿三天了，啥也不干。」 「每天晚上就坐在那儿，时不时往你这边看过来，八成是沖你来的。」 宋云铮懒懒散散地靠着沙发，仰头往嘴送了口酒，随后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顺着朋友的视线看过去。 光线昏暗，他只模煳地看到一道干净纤瘦的身影，只能看到侧脸，在暧昧不清的灯光下，依旧招人注意。 宋云铮今晚的心情不爽，沈无虞一天没回他消息。 他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轻哧一声，「喜欢老子的人多了去了。」 「你是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看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老闆笑得别有深意。 宋云铮哼笑一声，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染上三分醉意，「长得跟天仙下凡似的也没用。」 老闆也笑，「得，知道你心有所属。」 「但人家沈小少爷心比天高，瞧不上咱们宋大少啊，把你当备胎呢。」 宋云铮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一个空酒瓶扔过去，低骂一声：「闭上你的臭嘴。」 撂下这句话，他便起身离开卡座，迈开长腿往吧檯角落的方向走去。 林缺酒量不算好，大半杯鸡尾酒喝下去，他的脸颊已经开始微微发烫。 就在此时，有人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时头顶上传来油腻做作的气泡音：「弟弟，一个人来喝酒啊，哥哥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一个前来搭讪的陌生男人，长相也跟他的声音一样油腻。 林缺面无表情，只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男人笑了下，搭在林缺肩膀上的手逐渐往下移，「小野猫，脾气倒是不小……啊！疼疼疼！」 话还没说完，男人便面容扭曲，嘴里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因为他的胳膊被人反拧住了。 「啊！松手！」 宋云铮嫌恶地松开了手，「让你滚呢，听不懂人话？」 「他妈……」男人骂人的话刚说出口，然而在看到截胡的人是谁后，接下来的脏话立刻被咽了回去。 他面容扭曲了一瞬，紧接着讨好一笑，「原来是宋少啊，那我不打扰您了……我这就走。」 说完便捂着胳膊狼狈地跑了。 宋云铮哧笑一声，旋即低头看过去，恰巧对方也在这时候抬头看过来。 第20章 比不上他一根头髮丝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眼前年纪看着不大的男孩仰着巴掌大的脸，用那双漂亮的浅色眸子看着宋云铮。 也许是喝了酒，林缺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含着水光湿漉漉的。 他双颊微微泛着红，五官精緻又昳丽，眉眼中染上三分醉态，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 白衣黑裤，气质却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质。 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近，宋云铮也看得足够清楚，不由微微一怔。 对面是一张陌生的脸，但对方的眉眼却长得与沈无虞有几分相似。 宋云铮还没说话，耳边便响起一道清浅微微沙哑的嗓音：「怎么，觉得我长得很像你心里那位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含着三分笑意的语气，又裹着几分戏嚯和讥诮。 宋云铮被这声音拽得回过神来，对上了那双笑得微微弯起的眼睛。 他轻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下一秒便抬手捏住了林缺的下颚，由上往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张脸。 果然是沖他来的，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怕是早就调查清楚了。 林缺丝毫不躲闪地迎上宋云铮的视线，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便轻蹙起了眉，「捏疼我了，松手。」 虽然抱怨，但嗓音却温温软软，如同撒娇。 宋云铮却不松手，他眼眸微微狭了狭，慢慢悠悠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你喜欢我？」 林缺从鼻腔里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轻哼声，不置可否。 宋云铮盯了他片刻，随后松开手，往旁边的高脚凳上一坐，懒洋洋地喊来调酒师要了两杯酒，随后将其中一杯推到旁边。 林缺没跟他客气，端起那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仰头喝了一口，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喉结滚动。 第24页 他嫌弃地皱皱眉，把酒杯推到一边，「不好喝。」 宋云铮仰头饮着酒，同时余光扫过去，「叫什么名字。」 富家大少的目光轻得像是打量一件商品，说话时也是高高在上的语气。 林缺稍微转过身来，面对宋云铮，他单手支着下巴，脑袋微微一偏，轻飘飘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林缺，森林的林，缺点的缺。」 林缺……宋云铮漫不经心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随后笑了。 谁家好人会给自己儿子取这样的名字，怕不是捡来的。 宋云铮把手里的酒杯不轻不重地放在吧檯上，随后理了理衣袖，头也不抬道：「说吧，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林缺不答反问：「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有意思。」宋云铮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人，「既然知道我心里有个白月光，你还往我跟前凑？」 林缺撇了撇嘴，不以为然，「我难道长得没他好看么？什么白月光，迟早有一天要变成蚊子血。」 要说长相，林缺的长相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听到这话，宋云铮唇角的弧度不减，只是那双桃花眼里的情绪一寸一寸阴沉了下来。 「蚊子血……」宋云铮自言自语似的重复了一句，突然抬手抓住林缺的衣襟，将人往跟前一拽，脸色也骤然冷了下来，「谁给你说这些话的勇气？」 男人喉咙里发出不屑的低笑，用手背拍了拍林缺的脸颊，「你这张脸……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配跟沈无虞相提并论。」 「还有你这双眼睛，照着沈无虞整的吧？」 宋云铮语气阴沉，他冷眼盯着林缺，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道：「可惜了，就算你费尽心思整得跟他一模一样，也比不上他一根头髮丝。」 每一句话，都带着高高在上的浓重的轻蔑，仿佛要将人的自尊踩在脚底下。 林缺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宋云铮，倔强，不服输。 下一秒，他倏然勾起唇角笑了笑，昏暗的光线下，那笑容却极其明艷耀眼，勾人心魄。 宋云铮微微一怔。 林缺那沾了酒水的湿润唇瓣微微翕动：「是么？」 话音刚落，他突然抬脚往宋云铮身上踹去。 这一下的力道没有留情，宋云铮吃痛，不由嘶了一声松开了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缺速度飞快地拿起那杯只喝了一口的鸡尾酒，毫不犹豫地往男人脸上泼去，同时乖张又嫌弃地骂了句： 「滚吧你，跟有病似的！」 林缺把空酒杯往吧檯上一放，再没有多看宋云铮一眼，转身潇洒地离开了。 突如其来的一幕，周围的吃瓜群众都看呆了，纷纷唿朋唤友围了过来。 宋云铮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酒水，头髮湿了，衣服也湿了，整个人显得极为狼狈。 「妈的！」他低声咒骂一句，起身往林缺离开的方向追去。 酒吧里到处都是人，压根就找不到那小子的踪影。 宋云铮气得咬牙，他勐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桌椅，将无处宣洩的怒火发泄在围观群众身上，「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酒吧老闆看热闹看得高兴，他扔给宋云铮一条毛巾，幸灾乐祸地说：「宋大少，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宋云铮烦躁地擦着身上的酒水，「闭嘴。」 那小子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是个神经病。 前一秒还笑意盈盈地对他表达喜欢，下一秒就能变脸往他身上踹，还泼酒。 宋云铮揉了揉被踹得隐隐作痛的小腿，又低骂了几句。 这年头还跟他玩儿欲擒故纵，早过时了。 林缺是吧，别让老子抓到了。 —— 林缺离开酒吧后，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随着车辆驶远，酒吧的热闹和喧嚣也逐渐被抛在了身后。 林缺安静地坐在后面，那些温软，明艷或是乖张的姿态，一寸寸消失殆尽，只剩下平静。 平静底下是被遮掩得彻底的疯狂和躁郁。 他紧紧摁着自己的手，随后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盒，倒出两颗药片送进嘴里，直接咽下。 在面对宋云铮的时候，有许多个瞬间，他都想把酒杯往对方的脑袋上砸去。 第21章 小疯子 上辈子的林缺被宋云铮困在身边两年，没有尊严，像一具傀儡。 宋云铮脾气暴躁，不高兴了甚至会对林缺拳打脚踢，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对方并没有强迫他做别的事。 宋云铮瞧不上他，甚至不屑于碰他。 两年的时间，逐渐了解一个人。 宋云铮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却甘愿腆着脸皮跟在沈无虞身后，当一条忠心的狗。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上赶着的不值钱，只会在他腻了之后，被一脚踹开。 林缺偏头看向窗外繁华的街道，眼里的情绪浓稠到化不开。 钓不同的鱼，自然要用不同的饵。 —— 经歷了那么一遭，宋云铮也没了玩乐的兴致，没多久就离开了酒吧。 刚坐进车里，沈无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第25页 「云铮，不好意思，我今天拍戏太忙了，忘记回你消息了。」 听到心上人温和的嗓音，宋云铮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也放轻了些： 「没事，工作要紧，刚拍完戏？」 「嗯。」沈无虞懒洋洋地泡在酒店的浴缸里，脸上敷着面膜，嘴上说的却是：「我还在回酒店的路上。」 「拍了一天戏，好累啊。」 听着电话里沈无虞的小声嘟囔，宋云铮的心里柔软了几分，脑海里却突然浮现酒吧里看到的那张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转而又怒目圆瞪。 骂他有病，那小子才是真的疯子。 宋云铮抬手将额前潮湿的碎发捋起，低低骂了一声。 那边的沈无虞没听清楚，「怎么了？」 「没什么。」宋云铮敛了敛思绪，嗓音柔和下来：「那你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我让人给你送早餐，好不好？」 「那我想吃粤式早茶……」 两人又说了几句，沈无虞说想睡一会儿，便结束了通话。 等电话挂断之后，宋云铮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他越想越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 老子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受过这种憋屈。 宋云铮拨通了朋友的电话，「老陈，刚才在酒吧往我身上泼酒的小疯子，你替我查一下他的信息，尽快。」 「好嘞，没问题！」 另一边，沈无虞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随后掀开脸上的面膜，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给通讯录中的某个联繫人。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是小虞啊，你这么晚打电话给妈妈有什么事吗？」 周玉梅的语气柔和，还带着几分惊喜和小心翼翼，完全没有面对林缺时的尖酸和刻薄。 听到妈妈这两个字，沈无虞无声地拧了拧眉，说话时的语气里却含着笑意。 「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我之前拜託您的事情，您办好了吗？」 「放心，妈妈早就给你办好了，林缺这两天都没去那什么集团上班，那小杂种整天往外跑，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干什么。」 「嗯，辛苦您了。」 周玉梅还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说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哭穷，让沈无虞给她转点钱。 沈无虞随便应付了几句，便找了个藉口结束了通话。 电话刚挂断，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淡，面上情绪晦暗不明。 林缺……好好待在阴暗不见光的角落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跑出来，还跟聿川哥扯上关系。 究竟是巧合，还是…… 沈无虞抬手捏了捏眉心，但愿只是巧合。 —— 第二天，林缺还是没去上班。 吴助理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来到办公室跟上司汇报。 「董事长，人事部那边拨通了林缺的电话，说是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忘记请假了。」 裴聿川垂眸，翻看着手中的一份纸质文件，闻言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嗯。」 吴助理观察着上司的一举一动，什么也没看出来，他试探性地询问：「那小林先生的工资还扣吗？」 裴聿川翻了一页文件，视线并未从上面移开，只是口吻冷淡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扣。」 吴助理再次在心里为小林先生默哀。 「那董事长，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嗯。」 吴助理正欲转身，董事长又突然喊住了他。 吴助理抬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恭恭敬敬道：「董事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裴聿川把文件合上，抬眼看向助理，随后风轻云淡道：「算了，出去吧。」 「……」吴助理微笑点头，转身离开。 因为集团最近的一个大项目出了点问题，裴聿川和项目组的一众高层开了个紧急会议。 直到晚上十点，会议才结束。 裴聿川刚回到办公室，落地窗外突然落下一道闪电，雷声阵阵，很快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裴聿川疲倦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简单收拾了东西便离开了办公室。 司机早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看见董事长走出来，便赶紧撑开伞迎了过去。 他将雨伞倾向上司那边，不由感嘆道：「今晚的雨下得可真大，董事长您小心点，别淋着了。」 「好。」 裴聿川弯腰坐进后座，身上基本没淋到雨，只有皮鞋鞋面被打湿了些，他不甚在意地扫了眼，随后放松姿态靠着椅背，阖上了双眸。 司机绕到前面开车。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过集团大门外的保安亭，裴聿川忽然掀起眼皮，侧目往窗外看了一眼。 外面的世界模煳一片，豆大的雨珠如子弹般打在车窗上，随后蜿蜒落下。 保安亭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只不过里面坐着的不是那道熟悉的清瘦身影。 裴聿川如无其事般收回视线，不经意间却突然看到路边有一道身影。 深夜里光线昏暗，雨幕重重，隔着车窗看过去并不真切。 裴聿川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小保安没有穿制服，只是简单的t恤长裤，孤零零地往这边走过来。 林缺没有撑伞，雨水早就将他从头到尾都打湿了，他单薄的肩膀似乎垮了下来，脑袋也垂着，纤瘦的身影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孤独，无助。 第26页 裴聿川的眉间微拢，深邃的眼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下一刻便开口吩咐司机：「老黄，先停车。」 司机老黄立刻停了车，疑惑道：「董事长，怎么了？」 裴聿川没解释，「把伞给我。」 他接过雨伞，在司机诧异的目光下打开车门，紧接着撑开伞迈步下了车。 第22章 落水的小动物 大雨滂沱，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林缺像是没发现不远处的情况，依旧低着头慢吞吞地走着，直到他看见前方走来一道身影。 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长腿阔步走在雨幕中，一身深色的衬衣长裤，肩宽腰窄，身姿如竹，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把黑伞。 从林缺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脸被雨伞挡住了一小部分，露出线条优越的下颌和鼻樑，被雨水模煳了视线，看得并不真切。 裴聿川的身后是一盏路灯，暖色的光线挥洒在他身上，那些光芒仿佛就像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 林缺停下脚步，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裴聿川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带着光，宛若从黑暗中走过来的神明。 不久后，林缺周围的雨停了，因为裴聿川将伞撑在了他头顶。 共用一把伞，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近到林缺能闻到裴聿川衣服上散发出来的清淡又带着几分苦涩的茶香味。 林缺怔忡一瞬，随后抬头看着身前比他高大半个头的男人，哑着嗓音喊了句：「董事长。」 「嗯。」裴聿川应了一声。 在看清楚小保安如今的情况后，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林缺的脸上都是雨水，左边脸颊却是红肿的，白皙的皮肤上有着明显的巴掌印。 他的额头也肿了一块，甚至破了皮，像是被什么砸了。 湿漉漉的一双眼睛泛着红，眼圈也是红的，落在他脸上的雨水也像是泪水。 左边眼尾下方的那颗小小的硃砂痣，却被雨水沖刷得愈发明艷夺目。 「董事长……您这是刚下班吗？」 说话时的嗓音也是哑的，像是哭过。 裴聿川抿了抿唇，语气一如既往寡淡：「先上车。」 看着眼前的人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他抬手搭在林缺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推了推，示意对方往前走。 林缺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迈开了步子。 裴聿川撑着伞走在他身边，伞面不知不觉间往旁边倾斜了几分。 雨依旧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珠洒落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打湿了昂贵的衬衣布料。 走到车旁，裴聿川打开车门，示意林缺进去。 林缺捏着手指，犹豫着没有动作，「我身上都湿了，会把您的车弄脏的。」 裴聿川只耐心地重复了一句：「上车。」 这回总算是听话上车了。 裴聿川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前面的司机虽然看不懂是什么情况，但也知道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情，只找了条干净的毛巾递过去：「董事长，毛巾。」 裴聿川直接把毛巾递给了浑身湿漉漉的林缺，「擦一下。」 「谢谢。」 「给您添麻烦了。」 林缺略有些侷促地低着头，拿着毛巾慌忙地擦拭脸上和头髮上的雨水。 尽管如此，他的衣服还是不停地往下滴着水，身下的座椅早已经湿了，脚下也聚了一小摊水渍。 夏日的天气是炎热的，突如其来的大雨让空气中多了几分凉意，再加上车里开着充足的冷气，浑身湿透了的林缺便觉得冷了，单薄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他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可怜得……像一只落水的小动物。 裴聿川的视线从小保安身上掠过，后者穿着白色t恤，被雨水打湿后便变得半透明，紧紧地贴在身上。 t恤下面的皮肤若隐若现，随着动作，两扇肩胛骨如同蝴蝶一般振翅，在往下，甚至能隐隐看到一截柔韧纤细的腰。 裴聿川撤回视线，喉结攒动，再开口时嗓音里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哑意：「老黄，把冷气关了。」 司机老黄应了一声，关了冷气。 他悄悄扫了眼后视镜里的情况，「董事长，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裴聿川询问林缺要去哪儿。 林缺整个人挨着座椅角落，手里攥着潮湿的毛巾，同样潮湿的乌黑眼睫轻轻颤抖，左边脸颊一片红肿。 好半晌，他才轻声回答：「我……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话音落下，封闭的车厢里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林缺余光悄悄扫向另一边，无声打量着裴聿川的反应，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那张完美却无波无澜，无悲无喜的侧脸。 林缺微微拧了拧眉，脑袋偏了过去，「董事长，我都这么可怜了，您不是该收留我吗？」 裴聿川将他的所有举动都看在眼里。 明明看起来胆子那么小，言行举止却一次比一次大胆。 裴聿川像是被林缺这话给逗笑了。 男人双腿交叠，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捻着腕上的紫檀佛珠，「我为什么要收留你。」 他的嗓音磁性温和，语气里却透露着不近人情的薄凉。 裴聿川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完美的皮囊下是充满罪与恶的灵魂。 第27页 他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把流落街头的小动物往家里带。 更何况，他和这小保安的关系远远还没到那个份上，只不过是比陌生人强上一些罢了。 林缺早就料到裴聿川的答案，他撇撇嘴，小声嘀咕：「董事长，您之前答应过的，我能向您提一个要求。」 「确实如此。」 「那我现在就要您兑现承诺。」林缺直视着男人那双深渊般神秘的眼睛，丝毫不畏惧地说出自己的要求：「我要住在您家里，直到我找到房子搬出去为止。」 裴聿川捻着佛珠的指尖微顿，深深地望过去，看着少年人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的眸子，纯真，无害。 错了，这不是温顺无害的小绵羊，而是……小狐狸。 裴聿川沉默着，没有开口。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下来，焦灼着，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半晌，裴聿川喉咙里发出一道似有若无的轻笑，他突然倾身过去，抬手落在林缺的额前，似是漫不经意地将林缺散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一边。 与此同时，男人低沉的嗓音传进林缺的耳膜里： 「好。」 第23章 大鱼上钩了 一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裴聿川的住所距离公司不远，大概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黑色迈巴赫驶过热闹的街道，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安静，最后缓缓驶进了一处闹中取静的高级别墅区里。 寸土寸金的价格，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林缺抱着胳膊，浑身湿漉漉地蜷缩在角落里，偏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他一路上都很安静，没有再出声。 裴聿川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工作了一天，他难掩疲倦，此时正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前排的司机屏息凝神地开着车，眼观鼻，鼻观心，紧闭着嘴巴什么也不敢说。 直到汽车停在了其中的一幢带院子的独栋三层别墅前。 司机这才回头看去，试探性地开口提醒：「董事长，到了。」 裴聿川缓缓掀开眼睛，嗓音微微发哑：「嗯，辛苦了。」 说罢，他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林缺也下了车，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一路走进花草繁盛的前院，停在别墅大门前。 裴聿川用指纹解了锁，大门开了之后，屋里的灯光也紧跟着亮起，亮如白昼。 他率先迈步进去，同时淡淡地沖身后的人说了句：「进来。」 林缺这才进门。 裴聿川从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其中一双放在林缺脚边，「新的。」 「谢谢。」 拖鞋显然是裴聿川的尺码，林缺穿上之后很明显大了一圈，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鞋。 换好鞋，他跟在男人身后往里走。 顶上的灯光明亮，偌大的别墅显得安静而空旷。 林缺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屋里的装修摆设，跟他想像中的差不多，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纤尘不染。 装修摆设虽然简单，但很明显是设计师精心设计过的，随便一个花瓶价值上百万，但也透露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感。 就像裴聿川这个人一样，冷冷淡淡。 「董事长，我睡哪儿？」 似是有意无意的，裴聿川的视线往客厅处的沙发扫了一眼。 林缺：「……」 下一秒，男人便转身往旋转楼梯走去，「过来。」 林缺应了一声，捏着自己冰凉的手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来到二楼，裴聿川打开了某间客卧的房门，「房间都是定期打扫过的，浴室里有洗漱用品。」 他视线往浑身湿漉漉的林缺身上扫去，应该的是冷到了，小保安的唇色泛着白，左边脸颊和额头上的红肿更加明显了。 裴聿川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你先洗漱。」 「董事长……」林缺轻声喊了句，随后窘迫地摸了摸鼻尖，「我没有换洗衣服。」 裴聿川：「房间里有浴袍。」 林缺更加不好意思了，他抬眼觑着男人的脸色，「可是，没有内裤。」 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裴聿川还是听见了。 随后，林缺又看到裴董事长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大概是无奈自己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等着。」 裴聿川转身离开了，几分钟后折返回来，手里多了块深色布料。 「新的。」 林缺就跟接圣旨一样，伸出双手客客气气地接了过来，真诚道谢：「谢谢董事长。」 董事长不想说话，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顺便关上了门。 林缺摊开手里的布料看了看，最后一个字总结：大。 即使是客房，空间依旧很大，设施齐全。 林缺确实冷得难受，他从衣柜里找了件睡袍，拿着裴董给的新内裤进了浴室。 热气氤氲，单薄清瘦的少年人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哗啦啦地洒下来，林缺冰凉的身体逐渐回温。 他仰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顺势将额前的碎发捋起，露出那张漂亮得像艺术品的脸，因为受了伤，又多了几分狼狈。 林缺却心情愉悦地牵了牵唇角。 不管裴聿川心里是怎么看待他的，但很显然，裴聿川咬住钓钩了。 第28页 否则，他进不了这栋别墅。 十来分钟后，林缺换上干净的白色睡袍，趿拉着不合尺寸的拖鞋从浴室出来。 他皱皱眉，隔着睡袍在腰间扯了扯。 鞋子是不合脚的，那内裤自然也是不合身的，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骨上，要掉不掉。 林缺站在全身镜前，一边漫不经心地擦着潮湿的黑色短髮，一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半晌，他抬手捏住一边的衣领，往下扯了扯。 做完这些，他放下手里的毛巾，转身往门外走去。 别墅面积很大，房间自然也多。 林缺慢悠悠地走在外面的廊道里，最后停在了某间看起来像主卧的房门前。 他屈起手指叩了叩门，「董事长，您在里面吗？」 「董事长？」 等了半晌，里面也没动静，林缺轻嘆一声，准备离开。 没想到刚转身，他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高大身影，手里还提着一个家用医药箱，手里拿着两个医用冰袋。 林缺的目光落在医药箱上，猜到裴聿川要干什么。 裴聿川倒没什么反应，「过来。」 说罢，便提着医药箱转身往客房的方向走去，林缺悄无声息地勾了勾唇，快步跟了过去。 客房里。 穿着一身白色睡袍的林缺安静地坐在沙发前，手里拿着一个冰袋放在红肿的左脸颊上，冰敷消肿。 他的模样看起来乖顺十足，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他身旁的裴聿川。 裴聿川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医用棉签和碘伏。 男人有着一双修长有力的宛如艺术品般的手，手背上青筋脉络分明，充满着爆发力，一举一动都极其赏心悦目。 那双手此时正不紧不慢地拆开棉签包装，随后沾上碘伏。 做完这些，裴聿川转身抬眸看过去，便对上了林缺那双一瞬不瞬看着他的眼睛。 小保安有一双漂亮招人的眼睛，眼尾下方一颗硃砂痣，仿佛看谁都专注深情，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裴聿川错开视线，淡声吩咐：「坐过来点。」 林缺便听话地往他身边挪了挪位置……又挪了挪，最后两人的大腿几乎挨着大腿。 近在咫尺的距离，裴聿川甚至能闻到小保安身上的沐浴乳清香。 一垂眸，便能看到他微微敞开的睡袍衣襟，睡袍有些大了，衣领也跟着往下滑，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半边圆润的肩膀。 半遮半掩，引人无限遐想。 裴聿川眼底情绪微动，性感的喉结也跟着上下一滚。 他盯着眼前的人，目光又深又沉，而后从喉咙里滚出一句没什么起伏的话：「林缺，你这是要坐我怀里么。」 「董事长，是您让我坐过来点的。」林缺显得有些无辜，他说着，又倾身往裴聿川身前凑了凑，下巴微扬，「不是要给我上药吗？」 第24章 董事长，您轻点儿 客房里的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嗯，上药。」 半晌，裴聿川缓缓重复了一句。 他安稳地坐着，也没有让林缺坐远点儿，就着这个亲密得距离仿佛能听见彼此唿吸和心跳的距离，开始给林缺额头上的伤口上药。 先消毒清理伤口。 裴聿川的动作细緻，不紧不慢，温热的唿吸似有若无地落在林缺的脸上。 林缺垂着眼，半湿的碎发凌乱地垂落在额前，密密匝匝的眼睫随着男人的唿吸而轻微发颤。 裴聿川薄薄的眼皮垂下，视线不经意间便停留在了少年人的后颈上，白皙纤细，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嘶……」 落在伤口处的力道突然加重，林缺不由皱眉轻嘶了一声，「董事长，您轻点儿。」 「嗯。」裴聿川若无其事地放下棉签，从医药箱里找了创可贴出来，撕开，随后贴在了林缺的伤口处。 林缺手里还拿着冰袋敷着脸，嗓音温软地沖男人道谢。 「医药箱留着这儿，你冰敷完再自己抹药。」 裴聿川边说着边站起身，想到什么，他又伸手放在林缺的衣领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布料往上扯了扯。 「小保安。」男人边说着边微微俯身，直视着林缺的眼睛，薄唇微启，一字一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注意分寸。」 林缺像是没反应过来，只怔怔地看着他。 裴聿川却又站直了身体，随后转身迈着平稳的步调走到门外，关上门的同时道了句：「晚安。」 客房里再次陷入安静，林缺敷着冰袋，手中一片冰凉。 他看着裴聿川离开的方向，倏尔轻笑了一声。 分寸么…… 林缺始终看不透裴聿川这个人，他的周身像是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朦胧又神秘，温和又薄情。 对于林缺为什么一个人在深夜里淋着雨出现在集团外面，身上又为什么会受伤，裴聿川始终没有问一句。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这人怕是不会花费心思去了解半分。 即便如此……林缺深陷进沙发里，望着房间里的环境。 那又怎样，他还是住进了裴聿川的家里。 另一边，裴聿川回到卧室关上门，将手腕上戴着的腕錶和那串檀木佛珠摘下，放到床头柜上，随后转身走进浴室。 他弯腰抬手脱掉身上的衣物，随手扔进脏衣篓里，站在花洒下沖了个冷水澡。 第29页 男人的身材也是完美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肌肉线条流畅，健硕却不过分显壮，恰到好处，晶莹的水珠顺着他块垒分明的薄腹肌缓缓往下淌。 裴聿川仰头抹了把脸上的水，花洒冰凉的水沖刷着身体，他眼底翻涌的那点儿不该出现的情绪逐渐恢復，沉静如水。 简单地沖了个澡，裴聿川披上外袍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从浴室里出来。 还没来得及擦干头髮，外面便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是那道熟悉的清润温软嗓音。 「董事长，您在吗？」 裴聿川手里拿着毛巾随意地擦着短髮，外面又响起林缺询问的声音，他这才迈开步子走过去，打开房门。 「有事？」 站在对面的林缺不着痕迹打量了一遍显然刚洗完澡的男人，这才清了清嗓子，「我能用您洗衣房里的洗衣机吗，我想洗衣服。」 顿了顿，他又轻声补充了一句：「您的内裤太大了，我穿不了，明天我再去买新的。」 说这话的人表情自然又纯真，像是完全不觉得这话里有什么问题。 注意分寸，就是这么注意的。 裴聿川面上的情绪微妙且一言难尽，眸色幽深。 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淡淡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随便。」 说罢便转身回了房间。 林缺当真去洗衣房洗衣服去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衣服便洗好烘干了。 他把干净冒着洗衣液清香味的衣服叠好，拿到客房里，刷牙洗脸后便躺了上床。 床很大，床铺是柔软的，被子也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 林缺满意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 —— 没有周玉梅的尖锐刻薄的大唿小叫，林缺也难得没有做噩梦，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时间还早，现在不过才七点半，林缺平时起得更早，因为要赶一个多小时的路去上班，早已经形成了生物钟。 他脸上的红肿还是跟昨晚差不多，一碰就疼。 林缺简单地洗漱完，换上昨天的衣服，转身出了房间。 刚往楼下走去，他便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一楼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林缺远远地看到有个中年阿姨在里面忙碌着。 客厅里也有佣人在打扫卫生。 裴聿川喜静，保姆佣人都不住在别墅里，白天才来上班。 看到林缺从楼上下来，正在打扫卫生的佣人显然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沖林缺客气地问了声好。 「您就是裴先生的客人吧，先坐会儿，早餐还要一会儿才能做好。」 「好的。」 林缺心中瞭然，看来裴聿川已经提前跟家里的佣人交代过了他的存在。 林缺坐在沙发上，佣人给他倒了杯水，他笑着说了声谢谢，又问：「裴先生呢？」 「裴先生大概在健身房。」 林缺没有在屋里四处乱逛，无聊之下便去外面的院子逛了会儿。 院子很大，种着许多名贵的花花草草，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雨，清新的空气里瀰漫着丝丝缕缕的青草香。 逛了十来分钟，林缺便转身回了屋里，恰巧碰到了刚从一楼健身房出来的裴聿川。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服，少了几分穿正装时的端正和严肃，倒是显得随性又年轻了些。 他额前碎发微湿，脸上覆盖了一层薄汗，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颈部滑落，滚过微微攒动的喉结，荷尔蒙气息瀰漫。 林缺盯着那枚喉结上的汗珠，礼貌问好：「董事长，早上好，您今天也很好看。」 闻言，裴聿川喉结上下一滚，那滴汗珠便也跟着缓缓滚了下去。 他不带什么情绪的目光在林缺身上扫过，低沉磁性的嗓音微微发哑：「早上好，你也不错。」 第25章 难养 厨房阿姨把刚做好的两份偏西式的早餐端过来。 黄油吐司，香肠，煎蛋，以及蔬菜水果沙拉，再加上一杯温热的牛奶，营养倒是全面。 林缺坐在餐桌前，迟迟没有动餐具。 坐在对面的裴聿川已经冲过澡，换了身衬衣长裤，垂眸安静地吃着早餐。 食不言寝不语，董事长的吃相斯文，慢条斯理，极其令人赏心悦目。 咽下口中的食物，裴聿川放下餐具，看向对面的小保安，随口问了句：「怎么，不合胃口。」 林缺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能白吃您的东西。」 裴聿川看了他片刻，随后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公司福利，包吃包住。」 住进老闆家里来了，还吃老闆的东西。 林缺也笑，琉璃般的一双眼睛微微弯起，眼尾下方的小硃砂痣似乎也跟着鲜活起来，生动又夺目。 「董事长，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是不客气，但他也并没有吃多少。 似乎是真的不合胃口，吃到中途，裴聿川发现林缺的眉头微微蹙起，但还是往嘴里送着食物。 「你以后想吃什么，跟王妈说就行。」 裴聿川已经吃完了早餐，他放下餐具，「不喜欢就别吃了。」 「好。」林缺还是硬逼着自己吃下去，直到最后真的吃不下了，他才放下餐具。 但他不是挑食，只是单纯没食慾，什么都吃不下。 第30页 裴聿川起身的时候不经意间扫了眼，餐盘上还剩下一半食物。 食量还比不上公司里的流浪猫，难怪长得瘦。 难养。 吃过早餐，该去公司了。 司机已经在别墅前等着了，反正也是同路，裴聿川便让林缺也上了车。 小保安也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车了，裴聿川不在意这些。 林缺脸上有伤，他问别墅里的佣人要了个口罩戴上。 车厢里很安静，林缺偏头看向另一边正在看杂志的裴聿川，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董事长，您就真的不打算问问我，昨晚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裴聿川的目光短暂地从杂志上移开，扫向林缺。 林缺的脸小，黑色普通口罩戴在他脸上，完全挡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又纯真的漂亮眼睛，如小鹿般轻轻眨了眨。 裴聿川顺着他的话语：「嗯，发生了什么。」 董事长似乎真的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是看在林缺主动挑起话题的份上，便随口回了句。 林缺盯着男人不甚在意的反应看了一会儿，心思一转，紧接着轻嘆一声。 「我给人当小三，昨晚被原配撞见了，这巴掌就是被原配扇的。」 这话一出，裴聿川还没给出反应，前排开车的司机似乎是被惊到了，勐咳了两声。 后座的两人纷纷看过去。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紧紧闭上了嘴巴。 不得了，这年轻人还真敢说。 裴聿川放下杂志。 他姿态慵懒地靠着椅背，不咸不淡地看了眼林缺，随后好整以暇地回了两个字：「继续。」 林缺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跟您开玩笑的。」 「听出来了。」裴聿川阖上眼睛。 林缺隔着口罩摸了摸红肿的脸颊，「这巴掌是我妈扇的，额头上的伤是我爸用菸灰缸砸的。」 裴聿川仍然闭着眼，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是错愕，像是早就猜出来了。 林缺单手靠着车窗，偏头看向窗外，口吻平静地说着自己的经歷： 「前几天我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他们只想让我赚钱养家，不让我继续上学，还把我关在了家里。」 「昨晚我跟他们吵了一架，他们对我动了手，我就跑出来了。」 周玉梅和林有财不让他在中寰集团工作，他答应了，于是三天没去上班。 林缺确实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对夫妻也的确不让他继续上学。 只不过，他是故意激怒他们的，周玉梅的那一巴掌和林有财扔向他的菸灰缸，他原本是能躲过去的。 林缺眼睫低垂，眼底深处泛起丝丝涟漪。 一切都在按照他所想的方向发展。 裴聿川无声地看向身旁的少年人，只看到那双低垂的眼睛，浓密的乌黑眼睫在眼底投下一抹阴影。 林缺的皮肤很白，却不是娇生惯养的娇嫩细腻。 他搭在大腿上的手干净纤细，手背上却有并不明显的老旧伤痕，指甲修剪得整齐，指腹却磨出了明显的茧子。 林缺……裴聿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正常父母必然不会给孩子取这种名字。 男人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腕上的佛珠，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不过一瞬又恢復了往日里的平静淡漠，无悲无喜。 —— 在距离中寰集团还有一小段路程的时候，林缺便下了车。 他并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坐着董事长的车上班，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上班中途，那只被林缺投餵过的奶牛猫直接找到保安亭来了。 虽然这猫长得胖，但行动格外灵活，一下子就跳到了林缺的大腿上，冲着他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林缺面无表情地跟猫对视，「没有吃的，下来。」 奶牛猫又是喵呜一声，它站起来，伸出两只前爪不停地扒拉着林缺的衣服。 神经病。 林缺捏着肥猫的后颈，直接把它给拎了下去。 「喵呜喵呜~」 两分钟后，林缺面无表情地蹲在保安亭门口，手里拿着根火腿肠。 奶牛猫则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享受着人类的投餵。 就在这时，一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缓缓从外面开过来。 坐在驾驶位上是一个年轻男人，外表俊朗，气质出众。 如果林缺此时抬起头来，便能认出那是谁。 沈行舟，他的亲生哥哥。 沈行舟好不容易忙完了大项目，今天难得空闲，便想着来找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的好友联繫联繫感情。 裴董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比他还要忙。 保安亭外的自动识别栏杆缓缓升起，沈行舟刚把车开进去，不经意间便看到了那抹蹲在保安亭外的身影。 陌生，却又熟悉。 第26章 兄弟相遇 不远不近的距离，穿着一身保安制服的单薄身影蹲在那儿，面前趴着一只胖猫。 从沈行舟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见对方的侧脸，还戴着一个黑色口罩，挡住了下半张脸。 能看出来年纪不大，长得极为好看。 小保安纤瘦的手里拿着半根火腿肠，一边餵猫一边蹂躏着肥猫毛茸茸的脑袋，似乎说了什么。 第31页 尽管挡住了半张脸，沈行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前段时间每天等待在他上班路上的那个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匆匆见过几面，但他还是很快认了出来。 大概是对方异常的行为举止给他留下了印象。 又或者……这少年人的眉眼间有几分熟悉，跟他弟弟长得像，跟他已经去世的母亲长得更像。 等沈行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停下了车。 林缺此时也注意到了那辆外形惹眼的阿斯顿马丁。 他抬眼看过去，视线穿过车前玻璃，猝不及防间与坐在驾驶位里的男人对上视线。 林缺眼眸微闪，手里撸猫的动作一滞。 奶牛猫正舒舒服服地享受着人类的伺候，动作突然停下，它不满地伸出前爪往人类的手背上狠狠一拍。 「喵！」 林缺吃痛，不由蹙了蹙眉，冷飕飕地扫了眼奶牛猫。 奶牛猫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嗷了一嗓子便飞快逃窜了，明明是个十几斤重的胖子，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林缺收回视线，紧接着冲车里的男人微微点头，礼貌地笑了下，便转身走进了保安亭。 他的态度礼貌客气，就像是不认识沈行舟一样。 他们也确实不认识。 沈行舟敛下心中的情绪，继续开车。 ——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下班时间。 董事长办公室里，裴聿川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工作，沈行舟便熟门熟路，大摇大摆地推门走了进来。 「董事长还在忙呢。」 沈行舟一屁股坐在休息区的沙发前，开始烧水给自己泡茶。 那怡然自得的模样，像是回到了自己家。 裴聿川不咸不淡地觑了好友一眼，随后看着电脑屏幕，双手十指放在键盘上敲了一行字，目不斜视地问了句：「沈总突然往我这儿跑，有事？」 茶香裊裊，沈行舟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浅啜了一口茶水。 「我怕我再不到裴董跟前刷刷存在感，您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一号人了。」 裴聿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我还没到老年痴呆。」 「你这么操劳下去，我看也快了。」 都是自小认识的，知根知底，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沈行舟继续品着茶，「你这茶叶的味道不错啊。」 想到什么，他突然提了一嘴：「对了，你公司门口的那个小保安……」 听到这话，裴聿川敲键盘的动作微顿。 沈行舟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裴聿川一个董事长，怎么会认识看门的小保安，怕是路上碰见了都认不出那是自家员工。 罢了，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已。 他放下茶杯，转移了话题：「待会儿一块吃饭去，顺便喝两杯怎么样？」 「随你。」 半个小时后，裴聿川才忙完工作，两人一道乘坐电梯下了楼。 沈行舟晃了晃车钥匙，「坐我的车吧。」 裴聿川一向随和，「嗯。」 两人分别坐进驾驶位和副驾驶位，沈行舟发动车子，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缓缓往集团大门外驶去。 裴聿川靠着座椅，漫不经心地看向车窗外。 汽车驶向大门外的保安亭，两人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同时望了过去。 里面只坐着一个中年保安。 两人的目光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察觉到对方的细微举动，又同时对视了一眼。 莫名其妙。 外形优越的豪车缓缓驶出集团，随后汇入公路的车流当中。 裴聿川接了个工作电话。 电话那边的下属汇报着工作，他安静地听着，偶尔才简短地回復一句话。 就在这时，他视线不经意间捕捉到了路边的一道身影。 林缺已经换下了保安制服，穿着那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独自往前行走着。 短短几秒，汽车已经从林缺身边驶过。 裴聿川简单地结束了通话，他放下手机，突然对身旁开车的沈行舟说了句：「先停车。」 沈行舟莫名其妙，但还是停下了车，「怎么了？」 裴聿川没说什么，只是降下了车窗，目光沉静地等待着不远处的人走过来。 林缺一眼就认出了前方那辆属于沈行舟的车，他步伐依旧不紧不慢，半晌才靠近那辆豪车。 「林缺。」 熟悉的低沉男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林缺走近些，这才看到裴聿川也在车里。 他又走近了些，抬手撑在车窗上，俯身看向里面的男人，「董事长，您怎么在这儿？找我有事吗？」 「要回别墅？」 「嗯，对。」 「先上车。」 一旁的沈行舟已经陷入了呆滞状态，他看看裴聿川，又看看外面的林缺。 「不是，老裴，你……你们这？」 裴聿川显然不打算解释，林缺却突然看向沈行舟，浅色的双眸里染上了一丝笑意，客气询问：「先生，我能上车吗？」 沈行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生硬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可以。」 林缺打开后座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裴聿川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后视镜，随后对沈行舟说了句：「行舟，麻烦你先开车回我那儿。」 第32页 沈行舟还在状况外。 林缺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说这话的同时，他已经极为熟练地系好了安全带。 沈行舟：？ 裴聿川：「你的身份还没做登记，别墅门锁也没录入指纹，进不去。」 他的语气如常，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一样，完全不知道这些话对于旁观者来说，有多炸裂。 林缺瞭然地点点头，「这样啊，那就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行舟：？ 等等，信息含量有点大，他脑子一时之间没转过来。 他原本还笃定裴聿川不可能认识公司里看门的小保安。 结果现在，裴聿川不仅认识小保安，还知道对方的名字，并且让人上了车。 更离谱的是，小保安还住在裴聿川家里？！ 沈行舟的脸色变了又变，看向裴聿川的目光也极其微妙，像是在看外星人。 他喉结微滚，好半晌才惊疑不定地问：「你们……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裴聿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片刻，他喉间似是溢出一声极轻的笑，稍瞬即逝，随后口吻淡淡地解释：「我的……救命恩人。」 沈行舟回头看了眼，穿着朴素的少年人坐得规矩又显得安静乖顺。 他将视线挪到自家好友身上，一言难尽，「救命恩人？」 总觉得老裴这行为举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裴聿川无视了沈行舟那奇怪的目光，只简短地解释了一句：「前阵子在停车场，他替我挡了一刀。」 当时那件事闹得挺大，新闻头条。 这么一说，沈行舟就反应过来了，原来当时挡刀的人竟然是这身形纤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保安。 当真这么巧合？ 可挡刀归挡刀，那小保安又为什么会住进裴聿川家里？ 现在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沈行舟强硬压制下心里的各种疑惑。 「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不如让……林缺跟我们一起去吃饭，我请客。」 裴聿川倒是没回绝，只风轻云淡地回了句：「你得问他。」 第27章 你能当我哥哥吗 傍晚时分，太阳从西边落下。 落日余晖，层云尽染。 正是下班高峰期，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在公路上匀速行驶着，不久后便被堵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前。 车里气氛一片安静，空气中飘荡着极其微妙的气息。 沈行舟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身旁的裴聿川。 后者神情泰然自若，眼眸微阖。 沈行舟又看向后视镜，后面的林缺安安静静地坐着，眉眼微垂，神态竟然跟裴聿川如出一辙。 前面的汽车长龙动了，沈行舟在心里轻啧一声，他收回视线，继续开车。 半个小时后。 林缺跟在裴聿川和沈行舟这两位盛京有钱有势的大人物身边，来到了一家环境清幽雅致的私房菜馆。 他们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了，菜馆的老闆亲自过来迎接，言行举止间非常热络。 这家私房菜的生意极好，至少得提前一个月才能预定包厢。 当然，对于裴董和沈总来说，他们都是不用预约的，老闆长期为他们留出了一个包厢。 几分钟后，三人坐在包厢的餐桌前。 林缺这才把脸上的口罩拿了下来，露出红肿的脸颊，一看就是被扇了巴掌。 沈行舟难免诧异，但却没有多问什么，以免令人尴尬。 倒是林缺察觉了对方的目光，「沈先生好奇我脸上的伤？」 沈行舟神色微顿，随后语气关切：「看着挺严重的。」 另一边的裴聿川正在慢条斯理地泡着茶，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将手中的青瓷茶具轻轻放下，往里面添了一些茶叶。 他手里的动作不停，将沸水冲进茶杯里，随后熟稔地刮去上层的浮沫，再把茶水倒掉。 与此同时，男人缓缓开口：「他给人当小三，不慎被原配撞见，这巴掌是原配扇的。」 裴聿川的语气自然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普通平常的事情。 沈行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那表情一言难尽。 林缺：「……」 原来裴董也会开玩笑，还用这种完全听不出是开玩笑的口吻。 这是为了报復他？ 林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沈先生，董事长开玩笑的。」 沈行舟嘴角微微一抽，「看出来了。」 裴聿川就跟没事人一样，斟了一杯茶推到林缺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沈行舟：「……」那我呢？ 这个话题就这么翻篇了，沈行舟把点单的平板递给林缺，语气里含着笑意：「想吃什么，随便点。」 他的性格脾气跟冷冷淡淡的裴聿川不同，比较友好亲切。 林缺的脑海里却闪过上辈子的画面，沈行舟含笑的目光转瞬变为冷漠，他蹙着眉，看向狼狈倒在地上的林缺，就像在看一只在阴沟里爬行的老鼠，充斥着反感与厌恶。 「敢对我弟弟动手，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林缺思绪收拢，他冷冷清清的目光看过去，随后若无其事地接过平板，「谢谢。」 第33页 沈行舟看着已经垂下眼眸，翻动着平板的少年，心中掠过一丝怪异。 他怎么感觉林缺刚才看他的那一眼，隐隐含着一丝讥讽，稍纵即逝，又像是错觉。 林缺随便选了两个菜，随后把平板递迴给沈行舟，「沈先生，我选好了，剩下的你来点吧。」 他唇角含着笑，即便额头和脸颊都有伤，但看起来依旧像温顺的小动物一般无害。 沈行舟暂时放下心里的念头，笑着接过了平板。 这家私房菜的味道确实很好，菜品很有特色，而且色香味俱全。 裴聿川吃着菜，视线不知不觉间便落在了对面的林缺身上。 小保安的食慾似乎好了些，但也只是多吃了几口，那碗菌菇汤倒是全喝完了。 「这菌菇汤的味道确实不错，林缺，我看你吃得少，要不要再喝一碗汤？」 「我给你盛。」 说话的是沈行舟，他主动拿起林缺面前的碗，给他盛了一碗菌菇汤，「小心烫。」 「谢谢沈先生。」 裴聿川目光在好友的身上扫了一眼，沈行舟虽然平易近人，但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现在对林缺的态度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与他无关。 裴聿川对别人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 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热毛巾细緻擦了擦手，「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沈行舟目送着好友离开，随后单手支着下巴，盯着正低头喝汤的林缺看了一会儿，目光里带了几分平静的审视。 半晌，他上半身微微前倾，喊了声林缺的名字，问他：「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闻言，林缺放下手中的餐具，略有些茫然地对上了沈行舟的目光。 「沈先生，我们没有见过，你大概是记错了。」 林缺缓缓眨了眨眼，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你气质外表出众，如果我见过你，一定不会忘记的。」 他神态语气自然，看不出一丝伪装。 「那看来是我记错了。」沈行舟轻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缺的外表气质同样出众，尤其是那令他觉得熟悉的眉眼，他也不可能记错。 只是对方不愿意承认，他也问不出什么。 如果是演戏，那这小保安的演技也太好了。 沈行舟暗自在心里琢磨着，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沈先生。」 他循声看过去，便看到林缺双手撑着下巴，微微仰头朝他看过来。 「怎么了？」 「你人很好，」紧接着，林缺又说：「沈先生，你能当我哥哥吗？」 沈行舟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另一边，刚打开门从洗手间出来的裴聿川动作微顿，随后抬眼看向餐桌前的两人。 林缺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好友。 这话还真是……耳熟。 裴聿川唇角微不可察地牵了牵，似笑非笑，眼里却没什么情绪。 他若无其事迈开脚步往这边走来。 沈行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他敛下心里的诧异，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缺。 对方的眼神干净清澈，不掺杂别的东西，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自己当他哥哥。 尽管如此，沈行舟还是笑着对林缺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不好意思，我家里已经有弟弟了。」 第28章 你人也不怎么样 听到沈行舟的答案，林缺放下托着下巴的双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些，似是不悦。 他撇撇嘴，小声嘀咕了句：「没意思。」 只不过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下一秒他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沈行舟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恰巧这时候，裴聿川重新回到了座位上，这话题自然而然的也就结束了。 裴聿川饮了口茶，放下空了的茶杯的时候随口问了句：「刚才在聊什么？」 「没什么。」沈行舟拿起茶壶，重新给他倒了杯茶，「就随便聊聊。」 林缺低头继续喝起了菌菇汤，情绪似乎不高。 就在这时，沈行舟随意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小虞 「我先接个电话。」沈行舟说着便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接通了来电。 「哥，我已经回到家了，你还没下班呢？」 「我在跟你聿川哥吃饭呢，怎么突然回家了？也不提前跟哥说一声。」 「昨天我的戏份就拍完了，这不是突然回家想给你和爸一个惊喜嘛，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包厢里很安静，即便没有开免提，这兄弟俩之间的对话也被林缺听了个七七八八。 林缺拿着汤匙的手收紧了些，垂下的浓密长睫挡住眼里的情绪。 听到电话那边沈无虞的话，沈行舟笑了下，说话的语气之间是对弟弟的亲近，「这么好，那行，我待会儿就回去。」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沈行舟放下手机，对两人说：「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裴聿川应了一声，「嗯。」 沈行舟起身正欲离开，林缺突然放下手里的汤匙，抬头看过去。 第34页 他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沈先生，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嗯？」沈行舟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回望着林缺。 另一边的裴聿川也放下筷子，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状态。 林缺的脸色倏然间又难看了些许，俊秀的眉微微一蹙，说出的话丝毫也不客气： 「我说，你人也不怎么样，我不想让你当我哥哥了。」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沈行舟：？ 他看看林缺阴沉沉的脸，又看看裴聿川事不关己的平静模样，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沈行舟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他干什么了？ 怎么林缺突然就对他摆脸色？还说他人不怎么样？ 这小保安的性格还真是阴晴不定。 沈行舟差点儿被气笑了，一个刚认识的无权无势的小保安竟然敢对他做出这种事情，当真不是正常人。 不过他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跟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计较什么。 沈行舟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却没什么笑意，只敷衍了句：「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了。 林缺收回视线，刚才还阴沉着的脸色又恢復了平时的模样，他重新拿起汤匙，乖顺安静地喝着鱼汤。 裴聿川没有再动筷子，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茶。 包厢里一时之间安静得只能听见汤匙轻撞瓷碗的轻响声。 裴聿川放下茶杯，同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看来你很缺哥哥。」 林缺喝完最后一口鱼汤，忍住要吐的冲动。 他放下汤匙，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后双手托着腮帮子，好整以暇地望向对面的男人。 「董事长，哥哥和哥哥也是有区别的。」 「嗯？」 「哥哥只是哥哥，但是……」林缺话语微顿，紧接着补充：「我想让董事长做我的……好哥哥。」 最后三个字，他的尾音像是刻意拉长了些，像是无形中藏了一个钩子，温温软软的语气，令人浮想联翩。 裴聿川看过去，便对上了林缺那双带着丝丝缕缕笑意的眼睛，脉脉含情，纯真无害，哪里还有刚才阴沉沉的模样。 ——好哥哥。 裴聿川漫不经心地捻着手腕上的紫檀木佛珠，在心里细细回味着这三个字。 当真是……无法无天。 …… 林缺跟在裴聿川身边，两人一前一后从私房菜馆出来，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对于董事长身边还跟着一个林缺，司机已经很淡定了，「董事长，是要回别墅吗？」 「嗯。」 回到别墅，裴聿川顺便给林缺录入了门锁的指纹。 随后两人也没什么交流，分别回了房间。 晚上，裴聿川正在书房里抄写佛经，沈行舟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男人手里的动作没停，不疾不徐地写完一个字，这才将毛笔搭在笔架上，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接通了电话。 「聿川，你跟那个叫林缺的小保安究竟怎么回事，你真让他住进你家里了？」 沈行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嗯，说来话长。」 沈行舟等了又等，也没听到裴聿川的下文，他嘴角微微一抽，说来话长，就不说了呗？ 他知道好友是什么脾性，闷葫芦一个，既然不想说，那张嘴是怎么也撬不开的。 「我看他不简单，你注意点儿。」 一个小小的保安，英勇地替自家董事长挡了一刀，竟然还住进了董事长家里，这发展的方向不知道偏哪里去了。 裴聿川是什么人，性情冷淡得不近人情，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让别人住进他家里。 这林缺的本事倒是不小。 裴聿川闲散地靠着墙面，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好。」 沈行舟品出了点儿什么，「老裴，你很不对劲啊。」 裴聿川扯扯嘴角，没什么情绪地撂下一句：「没事我就先挂了。」 说完也没等对方回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重新回到书桌前，把手机放到一边，骨节分明的右手拿起毛笔沾上墨水，继续抄写佛经。 男人面色沉静如水，深杳的眼眸里波澜不惊，右手握着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行云流水，苍劲有力的毛笔字。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復如是…… 第29章 叉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林缺安安稳稳地住在裴聿川的别墅里，有时候还能蹭裴董的车去上班。 又是一天，林缺正在保安亭值班，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宋云铮。 自从那天晚上在酒吧里闹剧一般的初遇后，这是林缺重生之后和宋云铮的第二次见面。 宋云铮显然是奔着林缺来的，从车上下来后便气势汹汹地朝大步林缺走过来。 他前两天就让人查到了这小神经病的信息，趁着今天有空便找上门来算帐了。 这小子居然在中寰集团当一个看门的保安。 一个小小的保安，居然敢踹他，还泼他一身酒，谁给他的胆子？ 林缺就站在保安亭门口，不躲不闪地看着宋云铮一步步朝他逼近。 就在对方距离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伸手拿起旁边放着的豪华款防爆钢叉，一把伸出去，精准无误地叉在了宋云铮的脖子上。 第35页 「站住！」 「……」宋云铮脸色变了又变，面部肌肉轻微抽搐，额角青筋更是暴起，气得想直接把人给掐死。 他闭了闭眼，深唿吸两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把你这破叉子给拿开。」 他妈的，跟插猹一样。 林缺面无表情地盯着宋云铮，冷哼一声，这才把钢叉从对方的脖子上拿开了。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宋云铮边说着边往前逼近，面色阴沉地盯着对面的人。 「当众踹我，往我身上泼酒……你胆子倒是挺大，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 林缺目光警惕，又要挥起手里的防爆钢叉，宋云铮眼疾手快地攥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用力将他往旁边的墙面上推去。 林缺后背撞上坚硬冰冷的墙壁，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和宋云铮身高体型差距大，完全就不是对手。 宋云铮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他抬起手背拍了拍林缺的脸颊，冷笑一声，「欲擒故纵这套已经过时了，弟弟。」 一副凶神恶煞，不好惹的姿态。 林缺倒是不怕他，甚至还能冷笑一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神经。」 宋云铮脸色一僵，下一秒耳边又响起少年清越动听但又充满嘲笑的话语：「什么欲擒故纵，谁给你的自信？」 宋大少这辈子就没被别人这么骂过，哦对，上次被骂了，骂人的也是这小子。 他手上力道加重，掐住林缺脆弱纤细的脖颈，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里戾气横生，唇角却掀一抹笑。 「很好，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看老子会不会揍死你。」 林缺被掐得唿吸困难，他抓着宋云铮的手，脸色涨得泛红，嘴皮子颤抖着，艰难地说出一句：「我不喜欢你了！」 他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睛一片湿润，密密匝匝的眼睫受惊一般轻颤着，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瞪着宋云铮，眼神倔强，又隐隐藏了一抹委屈。 宋云铮看着那双眼睛，不由微微怔了下。 趁着宋云铮愣神的片刻，林缺勐地发力推开了他，紧接着捡起掉在地上的防爆钢叉，又一把叉住了他的脖子。 宋云铮：「……」 宋云铮的脸色变了又变，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地低骂：「我给你脸了是吧？」 他看着林缺泛红的眼眶，在心里哧笑一声，嘴上说着不喜欢，眼泪却好像下一秒就要流下来。 不过，喜欢还是不喜欢，都跟他没关系，他只需要沈无虞的喜欢。 「赶紧滚，否则我就叉死你。」 宋云铮扫了眼架在他脖子上的钢叉，面部肌肉微微抽搐，脸色铁青。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 「还有，现在立刻马上把你这破叉子拿开！」 「你不就是一个没眼光的老男人。」林缺把钢叉收了回来，那双漂亮的眼睛由上往下扫了宋云铮一眼，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 「还说我连沈无虞的一根头髮丝都比不上。」林缺小声嘀咕：「眼睛不要可以捐给别人。」 「还这么没素质，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我看你像超雄综合徵，建议你去医院查查。」 「谁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宋云铮当真是被气笑了，浑身气血直往脑子上涌，气得他甚至都顾不上算帐了。 说他是没眼光的老男人，说他眼瞎，没素质，还骂他是超雄！ 从来没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话，简直是找死。 宋云铮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名声都要毁在这小保安身上了。 但他现在却没有对林缺动手的冲动，大概是刚才那小子倔强又藏着委屈的眼神，让他有些魔怔了。 再看过去，哪里还有什么委屈，只有满眼的嫌弃。 「好，很好！」宋云铮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洩，他抬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双手叉腰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冷笑着沖林缺撂下一句：「我记住你了……」 「你到底走不走？」林缺不耐烦地打断宋云铮的话。 宋云铮额角青筋狠狠一抽，气得差点儿头顶冒烟，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个同样身穿保安制服的中年保安往这边走过来，奇怪地看着这场景。 「小林，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林缺看也没看宋云铮一眼，直接放下手中的钢叉，转身进了保安亭。 「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宋云铮顶着一张黑成锅底的俊脸，抬脚往旁边的墙上狠狠踹了一脚，又疼得面目扭曲，低声骂了句草。 他扫了眼若无其事地坐在保安亭里的少年人，带着满腔的怒火回到车里，扬长而去。 中年保安莫名其妙地抓了抓脑袋，有钱人都是这么有病的吗？ 「小林，你是不是招惹到了刚才那人，你可小心点，咱们小老百姓可惹不起这盛京有钱的公子哥。」 林缺扫了眼宋云铮离开的方向，脸色已经恢復了平静，「没事，你别担心。」 宋云铮脾气易怒暴躁，向来没人敢招惹他，这下怕是要气疯了。 「哎小林，你这脖子怎么了？看着挺严重的。」 林缺抬手摸了摸脖颈，笑了下，「没事。」 第36页 宋云铮下手的力道不留情，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明显的手指印，甚至泛起了淤青。 他刚才说了那番话，宋云铮现在没有再对他动手，以后也一定会找他算帐。 林缺恹恹地垂下眼睛，他等着。 第30章 疼 裴聿川不在公司，下午有外出行程。 下班的时候，林缺自然蹭不了车，他走了段路，乘坐地铁回到了别墅区。 别墅区很大，从入口走到裴家别墅，至少得半个小时，进进出出的都是各种豪车。 好在这里每隔五分钟就会有一趟摆渡车，林缺上了其中一辆，不到十分钟便回到了裴家。 别墅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几只蜜蜂在花圃上勤劳采蜜，佣人大概都已经下班回去了。 林缺回到客房，给受伤的脖子喷了点儿云南白药。 肚子有点饿，他下楼来到厨房，冰箱里有许多高档昂贵的食材，林缺只随便煮了点儿面条填饱肚子。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来。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别墅外面才似有若无地传来汽车开过来的声音。 林缺不知道站在房间的落地窗边等了多久，直到他看着司机把车停在了大门外，又绕到后面打开车门。 「董事长，我扶您进去吧。」 裴聿川晚上有个应酬，喝了不少酒，饭局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没事。」 裴聿川拒绝了司机的好意，他抬手揉了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即便喝醉了，男人完美无瑕的脸上也没有显露出醉态，依旧内敛沉稳，迈着平稳的步伐往别墅里走去。 回到屋里，换了鞋，裴聿川便靠在了沙发上，抬手随意地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倦态地阖上了眼睛。 耳边隐隐传来脚步声，他没理会。 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董事长，您回来了。」 小保安的声线很特别，带着几分青涩，像是刻意拖长着尾调，嗓音清清浅浅，温温软软，如珠落玉盘。 大概是喝醉了，脑子不清醒，裴聿川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家里多了个人。 裴聿川半搭着眼皮，衬衣之下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半晌才慵懒地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嗯。」 林缺闻到了一股明显的酒气，再看看男人疲倦散漫的状态，就知道他喝醉了。 林缺绕到沙发前，坐在旁边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喝醉之后的董事长，脸颊似乎有些红，耳朵也红了。 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 他体贴道：「董事长，您是不是有点难受，我给您泡点蜂蜜水？」 裴聿川缓缓掀起眼帘，那双似是蒙上一层薄雾的黑眸注视着眼前的人，心里竟突然生出一种妻子等待丈夫夜晚归家的错觉。 荒谬。 裴聿川闭了闭眼，抬手放在眉心处捏了几下，他真是醉了。 「董事长？」林缺凑近了些。 再睁开眼睛时，裴聿川的眼里一派淡然平静，视线落在少年人身上。 林缺似乎已经洗过了澡，身上穿着棉质的短袖睡衣，质量不怎么样，据说是在地摊上花二十块钱买的。 黑色短髮柔软蓬松，几缕髮丝凌乱地垂在额前。 身上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沐浴露淡香。 干净清爽又柔软，让人想将他抱进怀里，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间…… 裴聿川的目光停在那截纤细脆弱的脖颈上，那里有着明显的淤青。 「这里，怎么回事？」 「自己掐的。」顿了顿，林缺又补充：「我有时候精神不太正常。」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像是开玩笑，明显是不愿意说实话。 裴聿川眼皮微动，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小保安的身上藏着秘密。 先是胳膊被捅，再是脸颊被扇，最后是脖子被掐。 还真是……多灾多难。 裴聿川并没有过多探究的欲望，他只是突然抬起手来，指尖缓缓碰了碰林缺的脖子，带来一阵温热触感。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指腹似有若无地擦过那块皮肤，薄唇微启：「疼么？」 男人的嗓音是一贯的低沉醇厚，还带着几分慵懒沙哑。 林缺眼神微动，看来董事长确实是醉了，换做平时，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过很快，裴聿川便放下了手。 林缺突然开口：「疼。」 男人的意味不明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随后轻描淡写地回了四个字：「那就忍着。」 林缺突然不想给他泡蜂蜜水了。 最后还是泡了。 「董事长，喝点蜂蜜水会舒服点。」 裴聿川接过林缺递过来的杯子，道了声多谢。 他仰头喝了两口，普普通通的蜂蜜水，口腔里萦绕着清甜的味道。 他几口就把蜂蜜水喝完了，随后把空杯子放在茶几上，起身离开之前又看了林缺一眼。 男人似是很随意地抬手，将林缺左边往下滑的衣领提了上去，随后若无其事地道了句：「晚安。」 林缺抚平领口的皱痕，沖他笑，「晚安，董事长。」 裴聿川点点头，迈着平稳的步伐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 翌日。 第37页 直到日上三竿，林缺才缓缓醒过来。 他昨晚睡得不太安稳，也许是因为昨天见了宋云铮，导致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的他是活在暗无天日的阴沟里，人人喊打的老鼠，也是被宋云铮拴在身边，没有自由和尊严的一条狗。 而沈无虞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理所当然地当着他的沈家小少爷，享受着粉丝的喜欢和追捧，家人朋友，追求者全都绕着他转。 林缺还梦到了他死去的模样，浸泡在血水里，浑身都是血。 哪怕他死了，也无人在意。 林缺在半夜里惊醒，才发现自己后背一身冷汗，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了咸涩的泪水。 他再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再次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好在今天是周六，林缺轮休，不用上班。 裴聿川今天也休息，没有去公司。 裴董的生活作息规律，等到林缺洗漱完，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裴聿川已经健完身，吃完早餐了。 此时正坐在茶几前，眉目微垂，慢条斯理地泡着茶。 林缺安静地坐在一边，单手支着脑袋盯着男人的动作。 裴聿川泡茶的时候极为赏心悦目，骨节分明的手里动作熟稔，灵活。 温杯，投茶，洗茶，泡茶，出汤，分茶。 每个步骤都行云流水。 第31章 这就傍上有钱人了 裴聿川泡好茶，这才抬眼看向旁边的人。 却见林缺正单手支着脑袋，那双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裴聿川将其中一杯热茶推过去，不咸不淡道：「尝尝。」 「谢谢董事长。」 茶香裊裊冒着热气，刚泡好的茶水有些烫，林缺轻轻吹了会儿，这才浅啜了一口。 林缺不懂茶，平时也没有喝茶的习惯，但他也品得出来，这茶是好茶。 汤色清亮，细腻顺滑，回味甘甜。 也不知道是茶叶好，还是裴聿川泡茶的手法高明。 在林缺的印象里，喜欢喝茶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裴聿川却是个例外，连衣服上的香薰都是清鲜苦涩的茶味。 他不由贊了句：「这茶喝起来不错，是什么茶啊？」 裴聿川放下茶杯，「武夷山母树大红袍。」 听到这话，林缺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又险些呛到。 就连他一个外行人都知道这茶叶有多贵，甚至已经卖到了一千万一公斤，还有价无市。 林缺看着杯里的茶水，心想这一口顶他几个月薪水。 「那我得多喝两杯。」 白赚几万块。 裴聿川余光里注视着林缺的一举一动，似是无奈地轻摇了摇头，又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林缺一早上什么也没干，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往洗手间跑了一趟。 他从洗手间出来，裴聿川正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英文原版的，林缺离得远，没看清。 「董事长，我待会儿要回家一趟。」 听到这话，裴聿川眉梢微动，放下手里的书本看过去。 「决定回家住了？」 林缺嘴角微微一抽，「不是，我只是回家收拾东西。」 他声音小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我怕再不回去，我爸妈就得把我的东西全扔了。」 「那我先走了，董事长。」 裴聿川继续看书，「嗯。」 殊不知，他的注意力却只有三分在书本上，剩下的七分是那天林缺孤零零走在雨夜里的画面，以及脸上的伤。 他不想再看到小保安身上又添新伤，麻烦，也有碍观瞻。 林缺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男人低沉无起伏的嗓音：「我送你去。」 林缺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这是不是太麻烦您了……」 「确实，」董事长有时候不按常理出牌，就比如现在，「那就算了。」 林缺：「……」 当然，他最后还是成功坐上了裴董的迈巴赫，没有司机，裴聿川亲自开车。 林缺家住得远。 一个小时后，迈巴赫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 昂贵的轿车与周围破旧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 林缺下车之前再次道了谢，并问：「那您在车里等我，还是？」 「和你一起。」说这话的时候，裴聿川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这边的区域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破旧筒子楼，楼与楼之间的距离极近，照不到阳光。 道路也都是些弯弯绕绕的小巷子，汽车是绝对开不进去的。 如果第一次来这里，大概进了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裴聿川一身休闲的衬衣长裤，身形挺拔，气质斐然，浑身上下散发着矜贵气息，与这里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周围不少人的视线都朝他和林缺投了过来。 「那不是林家的大儿子吗？他后面跟着的大帅哥是谁，看着真有钱。」 「看来是傍上大款咯，他爸前些日子不是还拜託老李介绍林缺去那什么会所当服务生吗，那哪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瞧瞧，这不就傍上有钱人了。」 裴聿川跟在林缺身后，走在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那些闲言碎语全都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第38页 男人脸色依旧平淡，没有显露出别的情绪，只是看了走在他前面的少年人一眼。 林缺像是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侧脸线条柔和又冷清。 周围的人还在继续说着。 「这林缺也是可怜，哪有爸妈这么对亲生儿子的，不是打就是骂，天天当下人使唤，哪有老子让儿子去那种会所上班的。」 「听说林缺还考上了京大呢，那两口子不让他去读。」 「真是造孽，要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考上京大，老娘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上学！」 …… 在听到这些话后，裴聿川终于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目光微沉。 前面的林缺在一栋楼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清雅俊秀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我就住在这栋楼里。」 他像是毫不介意别人对他的讨论，笑得实在好看，温柔又明媚，与这里终日见不到太阳，阴暗潮湿的环境格格不入。 裴聿川：「嗯，上去吧。」 这里的楼梯极其狭窄，甚至不能并肩而行，楼房的隔音也不好，甚至还能听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吵架声，婴儿啼哭声。 裴聿川跟在林缺身后往上走，好一会儿才停在了一扇生了锈的绿色铁门前。 林缺从兜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门刚打开，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 这房子是栋二层小楼，只是实在有点小，陈旧，还隐隐散发着一种霉味。 裴聿川抬眼望进去，便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浑身肥膘的中年男人，正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吃着花生米，满脸醉态。 林有财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扭头看了过去。 在看到林缺后，他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拿起脚边放着的一个空酒瓶便恶狠狠地往林缺身上砸去，同时嘴里口齿不清地大骂：「你个小兔崽子还有胆回来，看老子不揍死你！」 那酒瓶没砸中，砸在了林缺旁边的墙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娘的！」 林有财咒骂一声，又弯腰捡起一个空酒瓶再次砸过去。 林缺似是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眼看着那酒瓶就要砸到他的肩膀，腰上突然传来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往旁边带去。 「砰」的一声，酒瓶砸在铁门上，碎了一地。 林缺被裴聿川护在怀里，男人身上温热的气息将他包裹，丝丝缕缕甘甜苦涩的清茶香味在他的鼻腔里蔓延。 林缺仰头看着比他高了十几公分的高大男人，看着对方的凌厉优越的下颌线条，随后缓缓眨了眨眼，「谢谢……」 裴聿川垂眸，扫了怀里的人一眼，口吻波澜不惊：「没事。」 他的手臂还圈在林缺的腰上，掌心之下掐着的触感纤细柔韧，仿佛一只手掌就能掐住半个腰身。 裴聿川神色微敛，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指腹无意识地轻捻了一下。 第32章 什么药 林有财不扔酒瓶了，他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起来，醉意朦胧地看向了林缺身边的陌生男人。 「你他妈又是谁，老子告诉你小子别多管闲事！」 裴聿川脸色微沉，看向林有财的目光依旧无波无澜，却充满了无形的压迫力，黑沉沉地压过来，叫人心惊胆战。 林有财是个欺软怕硬的，被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心里也犯憷，刚要脱口而出的叫骂被他硬生生堵了回去。 「怎么回事，林有财你好端端的又在嚷嚷什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周玉梅尖锐刺耳的骂声从楼上传来，紧接着是蹬蹬蹬的下楼声。 她看到站在门口的林缺，脸色一变，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骂：「小杂种你终于捨得回来了，不是很有能耐吗，有种你这辈子都不回来！」 毫无疑问，这两人就是林缺的父母。 一个刚进门就往林缺身上砸东西，一个看见他就指着他的鼻子骂小杂种。 与其说是亲人，倒更像是仇人。 裴聿川眉宇微拢，不动声色地站在林缺面前，将单薄的少年人挡在身后。 林缺微微一怔，像是没预料到对方的举动。 他看过去，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充满了……安全感。 「你这个不孝子，老娘养你这么大……」周玉梅的话语突然一顿，她光顾着找林缺麻烦，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个人，还是位外表出众，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年轻男人。 周玉梅的表情收敛了些，「你是谁？」 「他是我公司的老闆。」说话的是林缺，他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对面的夫妻俩，「我只是回来收拾东西。」 林有财醉得不轻，「你摆着张死……死人脸跟谁说话呢！」 「行了，少说两句。」周玉梅赶紧打断丈夫的话，她沖裴聿川尴尬地笑笑，「林缺他爸喝醉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什么老闆一看就不好惹，也不知道这小杂种是怎么跟人攀上关系的，真是长本事了。 周玉梅忌惮着裴聿川的存在，不敢再找林缺麻烦。 裴聿川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中年女人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对林缺说了句：「去收拾你的东西。」 周玉梅的心里咯噔一下，憷得慌，甚至在林缺走过来的时候，她还下意识侧身让开了位置。 第39页 这小兔崽子最近真的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裴聿川跟在林缺身后，往楼梯方向走去，他本以为小保安的卧室在楼上，却不料对方突然转了个身。 楼梯底下的小空间被封起来，还装了个门，大概是当作储物间使用的。 只是裴聿川没想到，当林缺打开那道门后，他往里面看到了一张单人木板床。 里面实在是小，除了一张床外，只能在床尾放得下一张书桌，类似于直角三角形的空间，连站立行走和转身都困难。 即便想到林缺在这个家里的处境困难，但看到这个所谓的房间后，裴聿川那双沉静的黑眸里罕见地闪过了一抹意外之色。 男人薄唇微抿，低声道：「你父母就让你住这种地方？」 这房子虽然小，但有两层，没道理连一个正常的房间都空不出来。 「嗯，」林缺走进他的小房间里，似乎猜到了裴聿川的想法，于是解释了句：「我还有个弟弟，家里剩下的一间空房是他的书房。」 听到这话，裴聿川更是觉得讽刺，他没见过这么偏心的父母。 已经不能用偏心来形容了，倒更像是故意折磨，看来林缺在这个家里的处境比那些街坊邻居讨论得更糟糕，怕是他那对夫妻捡来的。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林缺回头看过去，在昏暗的光线里对着门外的男人笑了下，「董事长，今天让您看笑话了。」 虽然他脸上带着笑意，却满身都是落寞和孤寂。 裴聿川无声地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脆弱得仿佛摇摇欲坠，却比任何人都要顽强。 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很轻地撞了一下，那种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失。 「没事。」 林缺打开了床头的灯，裴聿川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狭小的空间不通风，阴暗又潮湿，压抑到了极点。 难以想像，林缺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床铺很乱，书桌也一样凌乱，地上掉了几本书，像是被人刻意翻找过。 他眼尖地扫到床底下不显眼的角落里躺着一个药瓶，便弯腰将它捡了起来，随意扫了两眼。 药瓶的标籤被撕了，不知道是什么药，在递给林缺的时候，他随口问了句。 林缺把药瓶扔进行李袋里，「只是普通的维生素而已。」 裴聿川直觉少年没有说实话，但也没有再问什么。 他就站在外面等着，指腹漫不经心地摸索着腕上的佛串，晦暗不明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最后停在不远处的那对中年夫妻身上。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女人突然扭头看过来，眼神刻薄又充满算计。 然而在对上裴聿川的目光后，她又悻悻地收回了视线。 林缺的东西实在是少，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收拾完了，全都装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袋里。 「董事长，咱们走吧。」 裴聿川嗯了一声，随后将他手里拎着的行李袋接了过去，率先往外面走去。 周玉梅和林有财就站在边上看着，林有财还想说什么，但被周玉梅一把拧住了胳膊。 「小缺啊，你别耍小性子生爸妈的气，给别人添麻烦。」 周玉梅难得对林缺露出了柔和的笑，就像在看忤逆不懂事的孩子，「爸妈永远是你爸妈，在外面玩够了就赶紧回家。」 「你现在还在当那什么保安？你爸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拜託你李叔在会所里给你找了份好工作……」 只是演技实在拙劣。 事到如今，还不忘在林缺身上榨干最后一份价值。 林缺沖他们扯起嘴角笑了下，眼底却一片冷意，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我可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3章 董事长哄人 路边的临时停车位前，裴聿川把手中的行李袋放进后备箱。 转身就看到林缺正出神地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聿川替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林缺弯腰坐进车里，一边低头扣上安全带，一边低声说：「今天真是给您添麻烦了，等我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就从您那儿搬出去。」 裴聿川无声地注视着他，片刻后突然问了一句：「想哭？」 林缺微微一怔，随后抬头看过去，他无意识地捏着食指，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董事长，我没有要哭。」 裴聿川还在看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平静眼眸，像是要看进人的心里去。 「这里。」男人突然微微倾身，抬手放在林缺的眼尾上，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摁在那处皮肤上，随后低低轻轻地说了三个字：「泛红了。」 话音落下，林缺的眼睛也湿润了，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茫然地看着对面的裴聿川，密密匝匝的睫羽轻颤，宛如懵懂无助的小鹿。 「董事长，你能当我哥哥吗？」林缺轻声问了句，早就问过的问题。 听到这话，裴聿川指尖微动，下一秒却松开了手。 「我不给人当哥哥。」他一边说着，一边繫上安全带。 林缺：「那……」 裴聿川：「好哥哥也不行。」 「……」林缺恹恹地垂下了眼睛，「好吧。」 第40页 过了会儿，他又小声嘀咕了句：「那我去找别人。」 声音虽小，却还是传进了裴聿川的耳朵里，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鼻樑，似是无奈。 他扫了眼身旁的人，此时正把自己缩在座椅角落里，偏头看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小保安跟老闆生闷气，真是……稀奇。 看着胆子小，实则天不怕地不怕。 裴聿川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发动了车子。 黑色迈巴赫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车里一片安静。 过了十来分钟，裴聿川突然在路边停下了车。 林缺终于转过身来，眼眶看着比之前还红，不知道有没有偷偷躲在角落里掉过眼泪。 「怎么了？」 裴聿川解开安全带，「等着。」 扔下这句话，他便弯腰下了车，长腿阔步往旁边的街道走去。 林缺追随着男人高挑颀长的背影，直到看到对方走进了一家甜品店。 过了会儿，那道鹤立鸡群的身影从店里出来，好看的手里拿着一根冰淇淋。 看着这一幕，林缺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翘了翘，随后降下了车窗。 他趴在车窗上，目光跟随着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的身影，直到对方停在他面前。 林缺扬着脸，湿漉漉的眼睛弯起了一抹弧度，「这是给我的吗？」 裴聿川把抹茶味的冰淇淋递过去，「嗯，给你的。」 算了，哄就哄吧。 仅此一次。 —— 林缺刚走没多久，周玉梅就给沈无虞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沈无虞才接通。 「您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他并不想接周玉梅的电话，即便接了电话，他也不会称唿对方为母亲。 沈无虞的语气温和，周玉梅自然察觉不到亲生儿子对她的不喜。 「小虞，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林缺跟我和你爸吵了一架之后就离家出走了吗，他刚才又回来了。」 「他还带了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回来，看着可有钱了，一看就不好惹。」 周玉梅想起这事就来气，絮絮叨叨地抱怨着：「那小杂种真是长本事了，这才几天啊就傍上了大款，听说还是他老闆。」 听到这话，沈无虞神色微变，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哪个老闆？」 「谁知道啊，估计是他当保安的那家公司吧。」 才过去多少时间，林缺和聿川哥的关系就亲近了那么多？ 裴聿川这人看着没有什么架子，实际上很难接近，他怎么会陪着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小保安回家。 哪怕他从小就和裴聿川认识，聿川哥对他的态度也亲近不到哪里去，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世交弟弟。 沈无虞拿着手机的手收紧了些，「上次您跟我说过，林缺已经不在那里上班了。」 周玉梅不甚在意地回答：「林缺离家出走后，我就没管过他了，哪里知道他干了什么。」 「行，我知道了。」沈无虞低头捏了捏眉心，「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哎，小虞……」 周玉梅还想说什么，话刚说出口，沈无虞已经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沈无虞把手机扔到一边，端起桌上的红酒仰头喝了一口，神色凝重。 他本来没把林缺放在眼里，哪怕他发现对方在中寰集团当保安，他也没当一回事。 这么多年，林缺一直活在周玉梅和林有财的掌控之中。 他是活在贫民窟里的老鼠，永远都活在阴暗里，庸庸碌碌一生，这辈子都无法接触到上流社会的圈子。 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可现在……发生了变故。 沈无虞仰头，缓缓喝尽高脚杯中的酒液，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他不会允许这个变故继续发展下去。 第二天，沈无虞就调查到了林缺的信息，原来前阵子在公司停车场里替裴聿川挡了一刀的保安就是他。 所以，聿川哥才会跟他认识。 可即便是这样，以聿川哥的性格，也不会对林缺如此亲近。 顶多只是给他点钱，这事也就过去了。 沈无虞实在想不通，他找到正在院子里浇花的沈行舟，他哥和裴聿川是多年的朋友，关系比较好。 「哥，你最近跟聿川哥有联繫吗？」 沈行舟放下手里的洒水壶，含笑看着自己弟弟，「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好奇，聿川哥的性格那么冷淡，除了你之外，他最近有没有跟别人来往比较多？」 「能入得了裴董事长眼的，也就那么几个，他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哪里还会……」 沈行舟的话语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少年人的身影。 那个叫林缺的小保安，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夸他人好，问他能不能当自己哥哥。 明明看着挺安静乖巧的小孩儿，下一秒脸色就阴沉下来，说他人不怎么样。 性格乖张，令人捉摸不透。 第34章 他对你另有所图 「聿川最近……倒是跟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走得近。」 沈行舟边说着边往院子里的凉亭走去，他坐在躺椅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沈无虞跟着坐在旁边，像是对这事有了兴致，立刻追问道：「什么男孩？」 第41页 沈行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也没主动跟旁人提起这事儿，既然自家弟弟问了，他才随口说： 「那男孩是聿川公司的保安，之前在停车场替他挡过一刀。」 「至于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 「不过什么？」 沈行舟倒了杯水递给沈无虞，接着说：「对方最近好像住在聿川家里。」 听到这句话，沈无虞神色微滞，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行舟看着他这表情，不由轻笑出了声，「是不是很意外，我当时知道这事儿，反应也跟你差不多。」 沈无虞握着杯子的手加重了力道，半晌才茫然地眨了眨眼，错愕道：「真的假的？聿川哥怎么会让一个陌生人住进家里？」 他万万没有想到，林缺本事……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大。 沈行舟喟嘆一声，「是啊，我也好奇。」 「先别管你聿川哥的事情了。」他转身看向沈无虞，转移了话题：「说说你吧，宋云铮那小子还往你跟前凑？」 「哥，你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这事儿。」 沈无虞窘迫地抬手摸摸鼻尖，「我只把云铮哥当成朋友，您就别操心了。」 沈行舟对宋云铮没有什么好印象，混不吝一个，看着还花心，偏偏自诩深情，整天追在小虞后面跑。 「你把他当朋友，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沈行舟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不放心地嘱咐：「总之，你离他远点儿。」 沈无虞左耳进，右耳出，敷衍地应了两声。 「最近都没有什么通告，我过两天就出国找江肆玩去，他已经call过我很多次了，再不去就要跟我绝交了。」 「嗯，难得有假期去玩玩也好。」 —— 在去国外度假之前，沈无虞先去了一趟裴家老宅。 裴家老宅靠近盛京郊区，是一座面积很大的庄园，平日里都很安静。 裴聿川的父亲去世得早，如今住在庄园里的是他母亲季青棠，以及管家佣人。 季青棠跟别的豪门夫人不同，她生活朴素简单，也不爱参加什么宴会酒会，或者穿名牌戴珠宝。 不仅如此，她每年还会抽出一段时间去寺庙当义工。 沈无虞去裴家老宅的那天，正好裴聿川也在，他虽然不住在这儿，但每个月都会回老宅陪陪母亲。 沈无虞正是提前知道裴聿川今天回来，他才过来的。 「伯母，这是我跟厨师学着做的点心，特意带给您尝尝，您可别嫌弃。」 季青棠虽然已经五十多了，但她依旧保养得很好，五官秀丽明艷，气质却温婉大方。 虽然只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却依旧风姿卓越，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大美人。 季青棠一向是个好相处的长辈，她笑着接过沈无虞递过来的袋子，「小虞亲手做的，我怎么会嫌弃，待会儿让聿川也一块尝尝。」 「聿川哥今天也在？」 「嗯，刚来没多久，就在院子里浇花呢，快跟我进来吧。」 「好。」 沈无虞跟着季青棠走进院子里，果然看到不远处正站在花架前拿着洒水壶浇花的男人。 他远远地挥了挥手，笑着跟裴聿川打招唿：「聿川哥，好久不见。」 裴聿川沖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季青棠也对儿子说了句：「聿川，小虞亲自做了点心送过来，进屋一起尝尝吧。」 「好。」 回到屋里，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前，沈无虞正亲昵地和季青棠聊着天，裴聿川没有插话，只安静地泡着茶。 管家把点心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一摆放在碟子里。 季青棠尝了一块，点点头笑着说：「嗯，小虞的手艺不错。」 沈无虞也笑，「伯母您这么说，那我可就真的信了。」 「聿川哥你也尝尝。」 「嗯。」裴聿川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咬了一口。 「怎么样？」沈无虞期待地看着他。 「不错。」 裴聿川又尝了一口，便把剩下的糕点放在了面前的小碟子里，没有再动一口。 他喝了口茶，味道过于甜腻了。 沈无虞一直在裴家老宅待到了中午，顺便还留下来吃了午饭。 吃过午饭后，季青棠又开始侍弄中庭里栽的各种花草，沈无虞在旁边帮忙，不小心剪坏了一枝花，他连忙道歉。 季青棠自然不会跟小辈计较这些事，她笑着说：「小虞，你还是过去陪聿川说说话吧。」 「好嘞，那伯母您需要帮忙尽管喊我。」 沈无虞回到客厅，便看到裴聿川闲懒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安静地阅读着。 他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旁边坐下，笑眯眯地问：「聿川哥，你在看什么书呢？」 「只是随便看看。」 沈无虞也只是随口一问，他在旁边坐了会儿，暗自观察着裴聿川的神色，似是很随意地提了句： 「聿川哥，听我哥说，前阵子救了你的那个小保安，现在正住在你家里？」 裴聿川翻动着手里的书页，应了一声：「嗯。」 「这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确实。」 沈无虞一时之间被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多年，他也看不懂裴聿川这个人，对方的心思藏得太深，令人捉摸不透。 第42页 「我上次去公司找你的时候，见过那小保安一面。」沈无虞倒了杯温茶，浅啜了一口，这才接着说：「我总觉得他有些古怪。」 「聿川哥，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总觉得他是对你另有所图。」 沈无虞俊秀的眉宇间隐隐有些担忧，犹豫片刻后提议道：「要不你还是让他搬出去吧，住在一起总不太好。」 「如果他没地方可以去，我可以帮忙给他找住处。」 裴聿川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书，看向身旁年纪跟林缺差不多的世交弟弟。 他看着沈无虞的眉眼，脑海里却无端浮现了另一张脸，笑起来眼睛会微微弯起来，像月牙。 「无虞，你有心了。」 男人的口吻依旧平和淡然，却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 「但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第35章 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 从那个所谓的家里收拾完东西后，林缺依旧住在裴聿川家里。 男人没有主动提过让他尽快搬出去的事情，他也就安安稳稳地住着。 晚上九点，别墅里已经安静下来，万籁俱寂，能听到落地窗外传来各种虫子的鸣叫声。 客房里只开了一盏暖色的檯灯。 林缺坐在书桌前，暖黄的灯光洒在少年人干净柔和的侧脸上，他低垂着眉眼，安静地写着日记。 他也不是每天都写，有时候隔一天，有时候隔两三天。 总有一天，它会派上用场。 写完日记，林缺把本子合上，放进抽屉里。 就在这时，他那台碎了屏幕的二手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缺双手交握着，随意搭在桌面上。安静地盯着手机屏幕里来电显示的那串数字，与上辈子的记忆重叠。 他握在一起的双手逐渐收紧，指尖泛白。 这是宋云铮的电话号码，这几年都没换过。 对方想要他的联繫方式，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林缺喉咙里发出一声很轻的笑音，却没有接通电话，直到手机的震动停止。 不一会儿，第二个电话又拨了过来，他这才不急不缓地接通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宋云铮那带着几分醉意的嗓音便通过手机电流传了过来： 「星海岸会所，2016包厢，给你三十分钟时间，过来一趟。」 这命令式的语气，狂妄自大，不带一丝尊重，仿佛笃定林缺一定会听他的话。 林缺还没说话，对方又开了口： 「林缺，别他妈说你不认识我，知道是我打给你的电话，心里指不定得多高兴吧。」 「有些事情装得太过，就没意思了。」 vip包厢里光线昏暗，宋云铮懒洋洋地躺在真皮沙发上，周围坐着几个公子哥，以及好几个陪酒的漂亮姑娘，吵吵嚷嚷的。 宋云铮身边没人，他仰头饮了口酒，散懒地半搭着眼皮，语气轻描淡写地放出狠话： 「你现在要是不过来，以后老子有的是办法找你算帐，」 然而他这话音落下，迟迟没有听到回答。 把手机放下来一看，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断了。 宋云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他用力将手里的酒杯砸在了桌上，低声骂了句脏话。 妈的，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还敢继续跟老子装蒜，别以为他真不会动手。 包厢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宋总，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火，谁惹着您了？」 「就是，说来听听，哥几个帮你教训他！」 宋云铮抬手扯了扯领带，又烦躁地捋了捋头髮，嘴里发出一声冷笑，「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玩意儿罢了。」 —— 裴聿川今晚没在别墅，这两天出差去了。 林缺挂断电话之后，便简单换了身衣服，顺便戴了个黑色口罩，不紧不慢地独自出了门。 星海岸是会员制的高级会所，距离这边有点远，他从别墅区出来，随后叫了辆网约车去往星海岸。 等林缺来到会所门口，已经是五十分钟后了。 「先生，请问您有会员卡吗？」 「我找人，2016包厢，宋云铮。」 「您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过去问问宋先生。」 另一边，包厢里的氛围正是火热，几个公子哥正在跟姑娘们玩着游戏，耳边一片欢声笑语。 宋云铮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那张英俊的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没人敢打扰他。 宋云铮喜欢男人，对姑娘不感兴趣，更加不会叫男的过来陪酒，他嫌脏。 「宋总，我看你一个人也怪孤单寂寞的，要不还是给你叫个漂亮点的男孩过来吧。」 「赶紧闭嘴吧你，咱们宋总可是要为他的沈小少爷守身如玉的。」 「嗐啊，瞧我这脑子，差点儿忘了……」 宋云铮拿起果盘里的橘子朝说话的几人扔过去，「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 随后站起身来，「没意思，走了。」 他正要出去，外面却有服务生敲门走了进来，对着宋云铮恭恭敬敬道：「宋先生，楼下有人找您。」 听到这话，宋云铮的眼眸微狭，「谁？」 「是个姓林的年轻人。」 很好，一个小时过去了，那小子才过来。 第43页 宋云铮扯起唇角笑了下，眼里情绪晦暗不明，嘴上说着不喜欢他，现在不还是巴巴地过来找他了。 男人重新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带他过来。」 「好的。」 林缺跟在服务生身后上了电梯，穿过走廊，来到了其中一间包厢前。 包厢大门被推开，一阵浓郁的酒气伴随着吵闹声扑面而来，在看清里面的场景后，林缺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林先生，请进。」 服务生离开了，林缺迈步走进光线昏暗暧昧的包厢，正玩闹着的众人立刻对他投来目光。 探究，戏嚯，轻佻…… 片刻后，有个公子哥率先笑着打趣：「宋总，您这是找了个沈小少爷过来啊？」 林缺戴着口罩，挡住了下半张脸，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露出的眉眼便跟沈无虞更加相似了。 「啧……还真是像。」 「别站着了，来来来，到你宋哥哥身边坐。」 几个狐朋狗友跟逗宠物似的逗着林缺。 宋云铮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几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这才朝门口站着的身影看过去，「过来。」 那语气，也跟招猫逗狗似的。 林缺面不改色，从容地走到宋云铮身边坐下，拿起反扣着的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 随后他摘下了口罩，露出白皙干净的一张小脸，五官精緻昳丽，但并不阴柔。 尤其是眼尾下方的一颗小硃砂痣，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看热闹的众人不由齐齐愣住，眼前这位长得可比沈无虞还要好看许多。 仔细一看，两人其实长得并没有多像，只是眉眼间有那么几分相似而已。 林缺忽视周围的目光，他仰头饮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的同时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找我什么事。」 从进来到现在，林缺全程没有正眼看过宋云铮。 宋云铮甚至已经生不起来气了，他漫不经心地摸索着手里的酒杯，阴沉沉地盯着旁边的人看。 林缺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他烦躁地拧了拧眉，看向宋云铮的眼里带着几分怒意，话里也带着刺：「看什么看！」 第36章 然后呢？打死我？ 林缺的言行举止，实在是让包厢里看热闹的几个富家子弟都看得瞠目结舌。 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跟宋云铮说话。 沈无虞都没这么对过宋大少。 宋云铮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一点就爆，现在看来，这小美人的脾气还比不上宋大少。 众人吃瓜热情高涨，齐刷刷地看过来。 等着吧，宋云铮待会儿就要发火了，可惜了这么个小美人。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过去，宋云铮也没有发怒动手打人的迹象。 包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就在这时，宋云铮动了。 他抬手掐住林缺的脸颊，俯身靠近，低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我就看了怎么着，你还能把我眼睛挖掉？」 林缺也不怕，他脸上的怒意逐渐散去，倏然牵起唇角微微一笑，浅色的眸子里含着丝丝缕缕的情意。 这笑容实在招人。 像是有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宋云铮心里，微微发痒。 「不是说我比不上沈无虞的一根头髮丝吗，现在知道盯着我看了？」林缺伸出食指，在宋云铮的胸膛上用力戳着，一边戳一边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说罢，他便用力推开了宋云铮的手，偏头转向另一边，端起桌上的酒又喝了一口。 宋云铮后知后觉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小子又沖他阴阳怪气，他不要面子的吗？ 宋云铮垮着张批脸，用力攥住林缺的手腕，语气森然：「你拿什么跟沈无虞相比？」 「当真以为老子不会对你动手？」 林缺眼里波澜不惊，未见丝毫的惊慌之色，他微微仰着脸，对上宋云铮的眼神。 一秒，两秒，林缺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句话：「然后呢？打死我？」 态度嚣张至极。 围观众人：「……」 这事情的发展方向怎么有点儿不对劲？宋总此时不是应该把小美人踹倒在地上，揪着他的衣领进行言语侮辱才对吗？ 怎么现在情形反过来了？ 小美人对宋总进行言语侮辱？ 啊？ 宋云铮两眼一抹黑，气血上涌，差点儿就当场撅过去。 他额青筋突突地暴起，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撂下狠话，耳边忽然又传来林缺的声音： 「宋云铮，你弄疼我了，松手。」 不同于刚才的挑衅和阴阳怪气，这句话是温温软软的语气，甚至还带着几分嗔怪，像是撒娇。 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倔强又隐隐藏着一丝委屈。 不知道怎么的，宋云铮顿时就哑了火。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松开了手。 宋云铮脸色变了又变，他端起桌上那杯林缺喝剩下的酒，仰头全灌了进去。 喝完才发现是小疯子喝过的，他心里又膈应，把空酒杯用力砸在了桌面上。 他妈的，老子不是要找林缺算帐吗，现在他在干什么！ 被这小子当猴耍！ 第44页 这神奇的发展方向，围观众人也是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怀疑宋大少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林缺不管这些，他揉着自己的手腕，小声嘟囔：「你找我来就是为了羞辱我？」 「我要回去了，以后没事别找我，真没意思。」 宋云铮头顶上冒出三根黑线，「谁他妈让你走了，坐好！」 桌面上放着一副骰子，他随手把骰盅拿起来，放到林缺面前。 「摇骰子，比大小。」 「要是你赢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之前的事情，要是你输了……」宋云铮语气微微一顿，像是思索着什么。 随后他扯了扯唇角，把桌上两瓶还没有开封的威士忌推到林缺跟前，「要是你输了，就把这两瓶酒喝光，或者……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下来。」 林缺也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不答应？你以为你今天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这扇门？」 宋云铮的话里带着几分戾气与认真，不是开玩笑。 林缺唇角扬起的弧度却放大了些，只是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好。」 宋云铮懒洋洋地靠着沙发，「三局两胜，你先来。」 包厢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林缺的一举一动。 暧昧的灯光下，纤瘦的少年人只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侧脸干净又透露着几分冷淡，与会所里纸迷金醉的奢靡环境格格不入。 他伸出漂亮修长的手握住骰盅，轻巧地在半空中摇晃几下，随后放在桌面上。 骰盅打开，里面躺着五个骰子，两个四点，三个五点。 点数不算小。 然而，几个旁观的公子哥看向林缺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同情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宋大少最会摇骰子，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 「宋大少，到你了。」 宋云铮极轻地挑了挑眉梢，随后熟稔地拿起骰盅，同样在半空中摇晃片刻，随后扣在桌面上。 两个四点，两个六点，一个五点。 第一局，林缺输了。 第二局，林缺摇出了两个六点，三个五点，胜算似乎很大。 宋云铮却直接摇出了四个六点，一个五点。 三局两胜，两局林缺都输了。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脱衣服还是喝酒？」 宋云铮终于找回了场子，心情总算好了些许。 他双腿悠闲地交叠在一起，抬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盯着林缺。 即使输了，眼前的人依旧面不改色，丝毫看不见慌乱。 宋云铮却想看到这小疯子慌乱无措，甚至是哭起来的模样。 他轻笑一声，慢悠悠道：「我还是建议你脱衣服，少受点苦，毕竟你看着就是一杯倒的酒量。」 「铮哥说得对。」 看热闹的公子哥跟着起闹：「爽快点，都是男人有什么害臊的。」 陪酒的姑娘们掩嘴轻笑，「哎呀，我们可害臊啊。」 林缺晦涩不明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宋云铮那儿。 他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在一行人的注视下，缓缓掀起唇角，轻声说了一句：「好，我脱。」 预料之外的回答，众人都愣了一下，就连宋云铮心里都闪过一抹诧异。 第37章 你要给我当狗 「不就是脱衣服，有什么大不了的。」林缺微微歪了歪头，含笑看着宋云铮，「宋少，你说是么？」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那笑容纯真又撩人，眼下的硃砂痣更添几分明艷。 像是藏了一个无形的钩子，能将人的三魂七魄勾了去。 宋云铮喉结微滚，随后靠进沙发里，不以为然地吐出三个字：「那就脱。」 林缺没再说什么，下一秒便垂下眼眸，同时抬手放在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上，漂亮的双手慢条斯理地将那颗纽扣解开。 一颗，两颗…… 宋云铮面上不以为然，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看，端着酒杯的手缓缓收紧。 其他人也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林缺。 解到第三颗，林缺衣襟微敞，露出小片白皙的胸膛和漂亮的锁骨，极为惹眼。 宋云铮喉咙莫名发干，他仰头喝了口酒，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却一点点沉下来。 下一秒，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包厢里的人，沉声命令：「你们……都出去。」 几个公子哥对视一眼，随后心照不宣地揽着陪酒的姑娘们出去了，顺便贴心地关上了门。 林缺手里的动作却微顿，「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他说着，便慢悠悠地把刚解开的第三颗纽扣，重新扣了回来。 随后撩起眼皮，淡定地扫了面色阴晴不定的宋云铮一眼，「我喝酒。」 他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便自顾自地打开了一瓶威士忌，倒进干净的新酒杯里。 随后仰头，小巧性感的喉结攒动几下，一饮而尽。 林缺皱了皱眉，他如今是十八岁的身体，极少喝酒。 威士忌属于烈酒，度数比较高，辛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被麻痹了。 几滴酒液顺着林缺的嘴角往下淌，林缺放下酒杯，抬手随意地抹了抹。 宋云铮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对于林缺突然改变主意这件事，没表现出什么不悦之色。 第45页 男人倾身过来，主动拿起酒瓶给他倒满了一杯酒，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似是轻蔑。 「继续。」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林缺端起酒杯，又是仰头一饮而尽。 宋云铮就像看戏一般，目光阴沉沉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顺便再给他满上一杯酒。 直到第三杯，林缺被酒液呛了一下，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少年人单薄的背嵴躬着，犹如一张拉满了弦的的弓，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宋云铮袖手旁观，依旧在看戏。 咳了好一会儿，林缺才缓了过来，那双浅色的眸子早已蒙上了一层水雾，生理性泪水从泛红的眼角溢出。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他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酡红，耳尖发烫，目光里含了几分迷离。 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像是一汪春水，漾着丝丝涟漪。 宋云铮盯着那张脸看了片刻，突然又觉得口干舌燥，他烦躁地灌了一口酒。 妈的，这小子就是在勾引他，故意的。 别以为这样他就会心软。 「继续。」 林缺端起剩下的半杯酒，想把酒杯砸在宋云铮脸上。 就在这时，安静的包厢里突然响起手机的震动声。 突然被打断，宋云铮不悦地拧了拧眉，拿出手机一看，他的眉宇又瞬间舒展开了。 林缺放下酒杯，看着宋云铮接通电话，就连语气都放轻了些：「小虞，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小少爷赏脸，我自然是要给你面子的。」 「行，我现在就过去。」 宋云铮挂断电话，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敛去，耳边便传来一道散漫慵懒的声音： 「宋总给别人当狗，舔得挺开心啊。」 主人招招手，这狗就巴巴地跑过去了。 极其动听的嗓音，含着笑意，只是话里话外都是嘲讽。 宋云铮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抬眼却看到对面的人正支着下巴，斜乜着他。 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里，似笑非笑，眉梢眼角之间都是风情，像是带了钩子。 宋云铮的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又开始痒了。 他压下身体里的躁动，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林缺。 「老子暂时不跟你计较，要是还有下次，就把你这张不讨喜的嘴巴给缝上。」 林缺迎上宋云铮阴沉的目光，忽然抬手攥住他的领带，用力往下一拽。 宋云铮也跟着俯身。 林缺扬起脸，近距离地盯着眼前的人，被酒气熏红的柔软唇瓣一张一合： 「宋云铮，迟早有一天，你要给我当狗。」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宋云铮微微一怔，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接笑出了声。 他抬手捏住林缺的下颚，一字一句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老子就跟你姓。」 说罢，便头也不回也离开了包厢。 人一走，周围便安静下来，只剩下一身醉意的林缺。 林缺扬手，用力将手中的酒杯往门口砸去，随后再也支撑不住，缓缓跌坐在了地上，恹恹地垂下眼眸。 这酒的度数高，他现在的酒量并不好，喝了两杯半就受不住了。 酒精逐渐在身体里发挥效果，林缺浑身卸了力气，软绵绵地趴在桌面上。 脑袋昏昏沉沉，身体的温度也在缓缓升高。 这地方不宜久留，缓了片刻，林缺便强撑着起身，脚步略有些不稳地走进洗手间。 他靠着洗手台，掬了一捧冷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些。 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林缺抬手抓起额前潮湿的碎发往上捋了捋，随后转身往包厢外走去。 走廊有点长，林缺扶着墙，脚步虚浮地往前走着，却没看到电梯。 他拐了个弯，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包厢突然打开了门，几个穿着非富即贵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沈总，那咱们下次再约，一定……一定要喝个痛快。」 「好，下次再约……李秘书，麻烦你送刘总回去。」 …… 沈行舟喝得不多，顶多算微醺。 他站在包厢门口，目送着合作伙伴离开，随后抬手捏了捏眉心。 正当他也准备离开时，抬眼却看到对面拐弯处有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正扶着墙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过来。 那是……林缺？ 看到林缺，沈行舟难免又想起了上次的事情。 他没有过去，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林缺继续踉踉跄跄地走着，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这是喝了多少酒，他一个小保安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高档的娱乐场所。 想到这小保安跟裴聿川的关系不浅，沈行舟到底还是迈步走到了林缺身边，喊了他一声。 林缺迷迷煳煳地抬起头来，眼神没什么聚焦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还记得我吗？」 林缺晃了晃脑袋，「沈……先生。」 第38章 确实是个小麻烦 沈行舟伸手扶住了林缺，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 「你一个人在这儿？」 「嗯……」林缺低头揉着揉发胀的太阳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第46页 过了片刻，他又抬眼看向比他高了不少的沈行舟，「你送我回去，我喝得……有点多。」 这话里带着几分亲近，口吻却不客气，不是请求，倒更像是命令。 沈行舟心里觉得好笑，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究竟喝了多少。 他不跟一个醉鬼计较，看在裴聿川的面子上，他也不会放下林缺不管。 「我先扶你下去。」 「嗯……」 沈行舟扶着林缺进了电梯，一路来到会所的负层停车场。 他今天也喝了酒，是不能开车的，司机早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他把醉醺醺的林缺塞进车后座，随后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司机是之前的年轻司机，他显然也认出了林缺，不由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沈总，这这……这不就是前段时间每天坐在您上下班经过的地方，等着您的男孩吗？」 「你看花眼了。」 沈行舟不欲解释那么多，司机又扭头往林缺那儿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 林缺已经闭上了眼睛，歪头倒向一边。 「安全带……算了，我帮你。」 沈行舟亲自替他扣上安全带。 林缺掀开眼皮，意味不明地盯着对方看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了句：「谢谢。」 现在这模样，倒显得乖巧听话许多。 司机忍着好奇心，问：「沈总，接下来要去哪儿？」 沈行舟偏头看向身旁的人，下意识问了句：「你家在哪儿？」 「我家……」林缺又再次闭上了眼睛，他怏怏地皱着眉，嘴里含煳不清地小声呢喃：「我没有家，没有家……」 他眼睛还泛着红，眉心微蹙，看起来格外可怜。 沈行舟神色微怔，「忘记了，你现在应该跟你们董事长住在一起？」 林缺像是没听见，又像是睡着了，安安静静地靠着座椅，唿吸缓缓。 沈行舟没再问他，直接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他的好友。 电话刚接通，他就开门见山道：「聿川，你家小保安在星海岸喝醉了，我正巧碰见他，他现在在我车上。」 另一边，一百多公里外的湛阳市。 接到沈行舟电话的时候，裴聿川刚结束工作，正在回酒店的车上。 一句话，内容的信息含量却有点大。 裴聿川主动忽略了小保安前面的那两个字的定语。 工作了一天，男人英俊成熟的眉宇间显露出几分倦怠，他靠着座椅背，语气散漫地回了句：「我不是他的家长。」 所以林缺无论在哪儿，喝醉还是干了什么，都不关他的事。 沈行舟可不管这些，「他不是住在你家么？」 裴聿川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我在湛阳市。」 沈行舟扫了眼旁边安安静静睡着的人，半真半假地对电话另一边的好友道：「你要是不管，我可就把他给扔马路边上了。」 「随你。」 裴聿川那事不关己的冷淡语气，当真不管。 沈行舟嘴角微微一抽，随后轻笑一声道：「行，我现在就把他扔下车。」 「我可打开车门了……」 裴聿川短暂性地沉默了一瞬，随后喉咙里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嘆，「把他送到我家。」 预料之中的答案，沈行舟极轻地挑了挑眉，这会儿又不乐意了，他哼笑一声。 「我现在又不想送了，你求我啊。」 裴聿川：「求你。」 这两个字说得极为自然，顺口。 沈行舟面部肌肉微微一抽，老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行，既然裴董都开金口了，就算刀山火海，我也得把人给您送回去。」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沈行舟吩咐司机开车，视线不免又往林缺身上看去，这眉眼……当真是长得跟他已逝的母亲有七八分相似。 比小虞长得还像些。 也是缘分。 另一边，湛阳市。 昂贵的轿车行驶在夜幕下的车流当中，裴聿川把手机放到一边，随后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男人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腕上的紫檀佛串，半晌后倏然睁开眼睛，吩咐司机：「黄叔，待会儿回盛京。」 被唤作黄叔的中年司机有些错愕，「董事长，现在时间有点晚了，在酒店住一晚休息比较好。」 「临时有点事。」 确实是个小麻烦。 —— 深夜十一点多，沈行舟的车依旧行驶在回裴家别墅的路上。 安安稳稳地睡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林缺，突然开始说起了梦话。 「不要……」 「不要……」 林缺轻声呓语着，俊秀的眉蹙得很深，紧抓着自己的手，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极为难受，眼角甚至溢出了泪水。 像是做了什么令人害怕的噩梦。 沈行舟只听到不要两个字，听不清林缺后面说了什么。 他稍微凑近了些，「不要什么？」 「不要……爸爸，不要打我，好疼啊……」 「我知道错了，不要打我……」 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就像一个害怕无助的小孩子，哪里还有上次面对他时阴晴不定的乖张模样。 在听清楚这些梦话后，沈行舟的心里莫名咯噔了一声，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第47页 林缺小时候八成遭遇过不好的事情，跟家庭有关。 不过是跟他弟弟差不多大的年纪，却早早出来谋生，也是不容易。 林缺只说了会儿梦话，又安静了下来，眼睫湿漉漉的，上面还挂着小小的泪珠。 第39章 上辈子是水蜜桃 十来分钟后，汽车停在了裴家别墅门口。 沈行舟突然不忍心打扰正安稳睡着的人，于是便下车将他背在了后背上。 他也不知道林缺睡在哪间房，便把林缺放在了沙发上，顺便找来毯子给人盖上。 做完这些，他拿出手机对着躺在沙发上的林缺拍了张照片，随后给裴聿川发了过去，最后发了条语音：「我可把人给你送回来了。」 过了会儿，裴聿川回覆：多谢，你可以走了。 沈行舟差点儿气笑了，裴董还真把他当苦力使唤了。 他站在边上看了会儿，到底还是转身离开了。 不算上匆匆而过的几次，他和林缺不过才见过两次而已，实在连朋友都算不上。 亲自把人送回来，已经算他热心肠了，总不能再留下来照顾。 另一边，裴聿川坐在回盛京的车里，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那是沈行舟刚才发过来的照片，拍得很清晰。 林缺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大概是喝醉了的缘故，他的脸颊和脖颈白里透着红的，像半熟的水蜜桃。 眼尾也染上了红晕，眼眶有些湿，像是哭过。 垂下的眼睫挡住男人眼里的情绪，他看了会儿，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放在屏幕上，将图片放大了些。 左边眼尾下方的那颗小硃砂痣，似乎也更红了。 — 湛阳市距离盛京不过一百多公里，深夜路上不堵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凌晨一点多，黑色劳斯莱斯停在了别墅大门前。 裴聿川弯腰从车上下来，他在路上休息了会儿，现在精神还算好。 他跟司机道过别，便长腿阔步往里面走去。 别墅里关着灯，等裴聿川解锁从外面进来，灯光便全都打开了。 他在玄关换了鞋，将臂弯里挂着的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便往客厅里走去。 还没走近，便闻到了一股酒味。 一个多小时过去，林缺依旧躺在沙发上睡着，只是盖在他身上的毯子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大概是觉得热，他身上的衬衣纽扣被解开了几颗，衣摆也凌乱地往上捲起，露出一小截腰身，以及平坦的小腹，随着唿吸而微微起伏着。 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的小半块胸膛，皮肤也泛着淡淡的粉色。 顶上的灯光明亮，裴聿川居高临下地站在沙发边上，看得很清楚。 上辈子是水蜜桃么？ 裴聿川盯着林缺看了半晌，喉结微滚，随后弯腰将毯子捡起，重新盖在了小醉鬼身上。 不过片刻，林缺微微蹙起眉，又把毯子踹到了地上。 裴聿川抬手捏了捏眉心，重新捡回毯子，随手扔到了一边。 就这么睡着吧。 裴聿川转身就要离开客厅，耳边却突然传来「扑通」的一声，什么砸在了地上。 转身看去，是林缺砸在了地上。 他正面对着地板，只有手指轻轻动了两下。 裴聿川居高临下，一言难尽地盯着林缺留给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随后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都这种时候了，眼前的人依旧睡得很沉。 为了防止这小醉鬼再次摔倒，裴聿川直接将他打横抱进怀里，迈着平稳的步伐往楼上走去。 怀里的人没多少重量，饭量跟只猫儿一样，自然不长肉。 裴聿川垂眸扫了一眼，蜷缩在他怀里，也像只猫儿。 就在这时，怀里的人突然有了动作，脑袋突然在他的胸膛里轻轻蹭了两下。 温热的唿吸落在他的脖颈间，格外灼人。 裴聿川脚步微顿，随后若无其事地迈上台阶，无声地敛去了眼底泛起的莫名情绪。 到了客卧，他弯腰将人放在床上，正准备起身，脖颈却突然被一双手勾住。 突如其来的力道，连带着他整个人往下倒去，直接压在了林缺身上，紧接着薄唇触碰到了一片温热的肌肤。 裴聿川身形微微一滞，唿吸蓦地加深了几分。 他碰到了，林缺的脖子。 林缺两根胳膊依旧勾着裴聿川的脖颈，迷迷瞪瞪地看着他，小声嘟囔：「憋死了……我要上厕所。」 不过几瞬间，裴聿川的唿吸已经平稳，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双漆黑眼眸里深不可测。 开口时，低沉的嗓音里透露着几分莫名的暗哑：「先松手。」 林缺哦了一声，听话地松开了手。 裴聿川双手撑在他身侧，缓缓从他身上起来，却没有立刻走开。 男人俯身靠近，那双如深潭般的黑眸深深地锁着林缺，带着探究，「你是醉了，还是没醉？」 「我没醉，我千杯不醉……」 林缺眼神涣散，咬字有些不清。 他抬手推着挡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俊秀的眉不悦地蹙起来，「能不能让开呀，我好急……」 第40章 求求你放开我 宋云铮从会所出来后，立刻赶去了某家私人影院。 宽敞的包厢里，灯光昏暗，对面墙上挂着大尺寸的幕布，正播放着电影开场前的gg。 第48页 沈无虞此时正悠闲地坐在躺椅上吃着水果，看见宋云铮进来，立刻笑着招了招手。 「云铮，真不好意思，让你这么晚还要过来。」 「突然就想看电影，我哥出去应酬了，陪不了我。」 宋云铮在另一边的位置坐下，「没事，我很乐意，你任何时候有需要都可以喊我。」 「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沈无虞用小叉子插了块芒果递到宋云铮嘴边，含笑道：「来，吃点水果。」 宋云铮的神色却微微一变，迟迟没有张开嘴。 「怎么不吃啊，这芒果很甜的。」 「好，我尝尝。」 宋云铮张嘴，就着沈无虞的手吃掉了那块芒果。 昏暗的灯光下，年轻男人英俊桀骜的侧脸一半隐藏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他对芒果过敏，之前也跟沈无虞提过这件事。 「电影开始了，我选了的是一部现代悬疑片，是我曾经合作过的前辈主演的，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当然感兴趣。」 「那就好，来，爆米花，看电影必备。」 宋云铮手里捧着被沈无虞塞过来的爆米花，心思却不在电影上。 他转头看着身旁人专注看着电影的侧脸，渐渐的……那张脸变了。 变成了一张更加漂亮的脸，眼睛微微弯起，在沖他笑，笑容里却尽是讥讽和乖张。 但眉梢眼角间却极其明艷灵动，湿漉漉的眼睛里像藏了一汪春水，勾魂摄魄。 正看着电影的沈无虞突然感觉到什么，他转过头来，有些诧异，「云铮，你盯着我发呆做什么啊？」 宋云铮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他突然握住沈无虞的手，轻声道：「小虞，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沈无虞微微一怔，像是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了，但还是好脾气地开口：「云铮，你先松开我。」 宋云铮照做。 「云铮，你知道的，我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我不是太懂这些，所以也没法给你回应。」 「我们先继续当朋友好不好？」 沈无虞苦恼地皱着眉，颇有些为难，「你在我心里是很重要的人，我不想因为拒绝了你，就失去了你这个朋友。」 宋云铮脸上神色不明，他沉默半晌才松了口：「好。」 「小虞，是我不对，让你为难了。」 「没事，继续看电影吧。」 刚才吃下去的那块芒果此时发挥了作用，宋云铮烦躁地抓了抓发痒的脖颈，又扯了扯领带。 他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耳边是电影角色的说话声，他脑海里却倏然浮现一道含着讥诮笑意的温软嗓音： 「宋云铮，迟早有一天，你要给我当狗。」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宋云铮耳边。 身体还在发痒，宋云铮心里更加烦躁，一股无名的火气在他身体里乱窜。 他妈的，老子当真是中了那小疯子的邪！ 宋云铮脸色阴沉可怖，勐地把手中的水杯砸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砰」的一声，沈无虞吓得心里一跳，「云铮，你突然怎么了？没事吧？」 宋云铮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下心里那股躁动不安的火气。 「没事，我就是……吓到你了吧？」 「抱歉小虞，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改天再陪你看电影。」 他说话的语速有点快，沈无虞还没反应过来，宋云铮便已经起身大步往外走了。 沈无虞跟着起身喊了一声，然而人已经出去了。 这是怎么了？ 难受是因为他刚才拒绝了宋云铮，他不高兴了？ 沈无虞思量片刻，随后重新坐下来，拿起手机给宋云铮打电话。 电话没接，他又开始发消息。 宋云铮这个人……沈无虞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即便如此，他也依旧会牢牢地将对方的心攥在手里。 他沈无虞，就应该被别人捧着，没有人能取代得了他的位置。 —— 另一边，裴家别墅。 林缺急着上厕所，裴聿川却没有让开。 高大挺拔的身躯挡在林缺面前，并且还抬手摁在了他单薄的肩膀上。 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一瞬不瞬地锁在林缺的脸上，仿佛要将他所有见不得人的小心思都挖出来。 「看什么看！」林缺紧紧地皱着眉，眉眼里都是不满和怨念，这回直接抬脚往裴聿川身上踹去，「你到底让不让开啊……」 裴聿川的反应快，温热宽大的掌心直接攥住了林缺的小腿，让他怎么用力也挣不开。 明明是个小保安，这会儿倒却骄纵得像个小少爷。 「你……你干嘛啊，放开我！」 林缺用力挣扎着，喝醉了的人哪有什么力气，对于裴聿川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不行，我要尿了，真的……」 林缺语气含煳，又带着几分颤抖。 他仰头望着眼前的男人，一双泛红的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春水，撒娇又委屈似的讨饶：「求求你放开我……」 哪里还有刚才嚣张的模样。 裴聿川握着少年小腿的力道陡然加重了些，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皮肤的温热触感。 他突然想看眼前的人掉出眼泪来，哭得越可怜越好…… 第49页 裴聿川喉结微滚，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暗光，蓦地松开了手，往旁边让了让。 林缺莫名其妙地斜他一眼，似嗔非嗔，随后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快步往右边跑去。 眼看着他打开衣柜门就要进去，裴聿川抬手摁了摁太阳穴，随后大步上前拽住林缺的衣领，摁着他的肩膀手动转了个方向。 「洗手间在左边。」 「哦……」 裴聿川站在原地，没什么波澜的目光追随着那道摇晃的身影，直到他走进洗手间，关上门。 看来是真醉了？ 他没有再探究，转身出了房间。 指腹无意识地轻捻，上面仿佛要残留着一丝温度。 裴聿川回到卧室，接了杯凉水一饮而尽，干燥的喉咙得到了缓解，一缕莫名的燥热却还在身体里流窜着。 他难得有些烦躁，随手扯开脖子上的领带，解了两颗扣子。 静坐片刻，男人没什么表情地起身进了浴室，片刻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沖了个冷水澡。 第41章 慾念 裴聿川站在花洒下，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脑海里却蓦地闪过几个片段。 白皙柔韧的一截腰，朦胧迷离的一双眼，以及唇瓣落在那截纤细颈子的触感…… 男人喉结无声攒动，几滴水珠淌过，缓缓滑落。 那张完美无瑕的冷淡面孔，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得以窥见藏在深处的慾念。 裴聿川的这个澡洗得有点久。 一个多小时后，浴室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股潮湿的水汽从门里钻出来。 从里面走出来的裴聿川也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身上随便披了件黑色丝质浴袍。 男人神色依旧冷淡，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慵懒和散漫。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 打开门，便看到对面站着个人。 林缺大概也是刚洗完澡，穿着一身浅色的短袖睡衣，露出白皙的胳膊和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裴聿川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有事？」 林缺仰头望着比他高了不少的人，柔软的黑髮微微潮湿，凌乱地垂在额前，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清醒着。 他突然凑近了些，鼻尖动了动，「董事长，你身上好像……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 裴聿川下颌线条微微收紧，将人推开了些，再次重复了一遍：「有什么事？」 半晌，林缺柔软的唇一张一合，慢慢吞吞从嘴里吐出一句话：「董事长……我想和你一起睡。」 看来还醉着，并且醉得不轻。 裴聿川想捻佛珠，却碰了个空，这才想起洗澡的时候把佛串摘下了。 「你是小朋友？」 林缺眨了眨眼，直视着男人那双漠然的眼眸，「不是，我就是想和你睡。」 他薄薄的眼皮微垂，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眼前天真单纯宛如小绵羊的人身上。 半晌，男人的唇角似有若无地往上牵了牵，随后缓缓从嘴里碾出一句话： 「我是你老闆，不是你男人。」 不像他平时会说的话。 「那你……」 「回去睡。」 扔下这三个字，裴聿川便关上了门。 林缺吃了个闭门羹，嘴角却无声地往上牵了牵，转身慢慢悠悠地回了客卧。 当天半夜，裴聿川没睡。 他坐在书桌前抄了一夜的佛经，直到天将明。 —— 林缺倒是睡得沉，只不过醒来的时候脑袋胀疼，大概是喝醉了的后遗症。 今天还要上班，他挣扎着起床洗漱，等他来到楼下餐厅的时候，裴聿川已经快吃完早餐了。 林缺走到对面坐下，「董事长，您不是出差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聿川缓缓放下手中的餐具，随后撩起眼皮，好整以暇的注视着林缺。 英俊的眉眼间有几分倦怠，目光却依旧幽深，意味深长。 那眼神就像在说，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知道？ 林缺若无其事地摸摸鼻尖，「我昨晚喝醉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对了，我没有对您失礼吧？」 确实失礼。 「没有。」裴聿川没跟他计较。 林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裴聿川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出现在星海岸，为什么喝醉，只是若无其事地沖他说了句：「你慢慢吃。」 「您要去公司吗，能不能顺路……」 裴聿川起身，「不能。」 林缺：「……」 真记仇。 裴聿川当真坐着司机的车离开了。 眼看着就要迟到，林缺只能打车去公司。 那只神经的奶牛猫大概是被林缺餵熟了，认准了他，每天都在他身边晃悠，扒拉着他的裤腿要吃的。 不给吃的，它就发癫，在保安亭里上蹿下跳。 这圆滚滚的身子，是越吃越胖了。 这一回，奶牛猫更是把林缺的手机给撞倒在了地上，本就碎了好几条裂缝的手机屏幕是彻底碎成了渣渣。 林缺气得不轻，直接逮住了奶牛猫的脖子，面无表情地警告：「猫，你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就剪了你的蛋，让你当公公。」 「喵呜！」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响起一道轻笑声。 第50页 林缺动作一顿，随后扭头看过去，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 沈无虞。 沈无虞今天穿得很休闲，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 一身奢侈的名牌，看着气质不凡。 林缺云淡风轻地收回视线，大发慈悲松开了奶牛猫，这胖子立刻灵活地从门口窜了出去。 「这手机是你的吧。」沈无虞边说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温和地笑着递给林缺，「屏幕都碎了。」 林缺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谢，随后站起身，客气地问了句：「请问你有什么事？」 沈无虞摘下墨镜，露出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不明地盯着林缺看了会儿。 「你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林缺也沖他笑。 阳光下，少年那张出众的脸极其夺人眼球，漂亮的眉眼微弯，眼下的一颗小硃砂痣极为晃眼。 即便只是一身黑色的保安服，站在穿着打扮不凡的富家少爷身边也丝毫不逊色，甚至略胜一筹。 「沈无虞，沈氏集团的小少爷。」林缺接着说：「我在网上经常看到你，大明星，谁不认识。」 「倒是你，认识我？」 「我知道，你叫林缺。」沈无虞脸上笑意不减，「我跟你们董事长的关系比较熟，你之前替他挡过一刀。」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 「这样啊……」林缺的尾音拉长了些，似是不解地看向沈无虞，「我救的是董事长，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言下之意，轮不到你跟我说谢谢。 闻言，沈无虞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復了正常。 「我和聿川哥从小就认识，他对我很好，我自然是要感谢你。」 林缺心不在焉地摸着碎了的手机屏幕，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也是。」 沈无虞扫了他一圈，「林缺，听说你最近住在你们董事长家里？」 第42章 撩拨 听到沈无虞的问题，林缺眼眸微垂，挡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讥讽笑意。 再抬眼看过去时，他眼里仍然带着笑意，只不过是纯真无害的笑。 「对啊，董事长看我无家可归，就收留了我，他真是个好人。」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保安，住在老闆家里有什么问题。 沈无虞有点看不透林缺，不知道他是真的单纯无害，还是伪装的。 「聿川哥为人随和，确实不计较这些。」 「只是，员工住在董事长家里到底有些不合适。」沈无虞的话锋一转，真切地为裴聿川考虑： 「而且聿川哥平时喜欢清静，家里连佣人都没有几个，他肯定会不习惯。」 虽然那张脸上还是噙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暗示意味却很明显。 他看了眼林缺手里拿着的那台破旧碎屏的手机，又接着说：「林缺，我猜你应该有什么难处，如果你从聿川哥家里搬出来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住处。」 他说得真心诚意，看向林缺的目光也温和无害，甚至还有一丝同情。 多么善良又替人着想的富家小少爷。 林缺自小就没怎么感受过旁人给予的温暖，现在自然被沈无虞的一番话感动了。 「沈少爷，你人真好。」 沈无虞又笑了下，刚想说什么，便又听到林缺犹豫地说：「不过……我还是不搬出去了。」 林缺轻轻蹙着眉，「董事长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孤零零的，以后有我陪着他，他就不孤独了。」 沈无虞唇边刚扬起的弧度，顿时僵硬了下。 他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有一辆陌生的轿车驶过来。 「沈少爷，不好意思，我要工作了。」 林缺也抱歉地沖沈无虞笑了下，便抬脚往保安亭外走去。 「不好意思先生，陌生车辆没有登记不能进去。」 沈无虞被晾在一边，眼里的温和逐渐褪去了些，一抹晦暗的冷意从他眼前掠过，稍瞬即逝。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盯着不远处的身影看了一会儿，随后离开。 这林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 如果他真知道什么，就不会只在这里当一个小保安了。 沈无虞到底还是不放心，回去之后便打了个电话给周玉梅。 「小虞，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可小心着呢，从来没有在家里提起过和你们身世有关的事情。」 周玉梅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追电视剧，满不在意地说：「你爸也一样，哪怕喝醉了也不会说的，你弟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小杂种是不可能知道的。」 听到这些话，沈无虞脸上的神色却没有放松多少，「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想想办法让林缺回家住。」 「让那小兔崽子在外面不也挺好的，每天看着他那张死人脸，我就觉得烦。」 周玉梅实在愚蠢，沈无虞已经没什么耐心，话里却听不出来什么：「总之您听我的，下个月我再给您多转点钱。」 听到钱这个字，周玉梅顿时眼泛精光，满口答应：「好好好，我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回来！」 第51页 沈无虞彻底没有耐心，他随便找了个藉口，挂断了电话。 林缺……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机缘巧合之下跟裴聿川攀上关系，从此以后就想抱着聿川哥的大腿往上爬。 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不自量力。 裴聿川是谁，想接近他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从来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哪有那么好接近的。 说不定林缺过几天就被赶出来了，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沈无虞暂且放宽了心。 他之前答应了江肆要去国外度假，第二天便收拾行李出了国。 —— 另一边，傍晚下班后，林缺没有急着回去，替同事值了会儿班。 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从里面行驶出来，车牌是熟悉的数字。 林缺站在保安亭门口，扬手冲着车后座里的人挥了挥，工作态度非常积极热情，「董事长再见。」 工作了一天的董事长不冷不热地往外扫了眼，连车窗都没有降下。 司机老黄却在这时试探性地开了口：「董事长，要停车吗？」 他几乎每天都接送裴聿川上下班，自然知道董事长和林缺住在一起的事情，林缺还搭过好几次顺风车。 裴聿川淡淡地扫了司机一眼，似乎觉得他多嘴。 片刻后，只抛出模稜两可的两个字：「随你。」 老黄给裴聿川做了好几年司机，多多少少还是了解自家董事长的脾性的，没拒绝就是答应了。 他哎了一声，把车往后倒退了一段距离，正好停在保安亭对面。 林缺看到这一幕便立刻会意，快步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裴聿川瞥了身旁的人一眼，上他的车……倒是熟门熟路。 司机继续开车，林缺坐得规矩端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自己的手，跟玩儿似的。 不一会儿，他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董事长，今天那位沈家小少爷来找我了。」 「嗯？」裴聿川没表现出什么兴致，但看着小保安脸上显露出来的表达欲望，又随口添了句：「找你做什么。」 林缺没藏着掖着，全都说了出来：「他说您喜欢安静，怕我打扰您，让我从您家搬出去。」 「他还说可以帮我找房子，沈小少爷人真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裴聿川却觉得这语气有点儿……阴阳怪气。 这是找他告状来了，还真是新奇。 裴聿川眼皮微微一动，又顺嘴回了句：「所以呢？」 林缺：「我没答应，我还是想跟您住在一块儿。」 「为什么？」 「因为……」林缺话语拉长，说着便突然转过身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裴聿川 车窗外的霓虹洒进来，落在男人那张轮廓利落分明的脸上，一半侧脸隐藏在黑暗中，勾勒出的光影像是一幅完美的水墨画。 「因为，您长得好看。」 第43章 很甜 裴聿川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优渥的家境，出众的长相，以及优秀的才华，这使得他从小到大听到的赞美不计其数，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如今听到林缺的这句赞美，看着少年那双噙着笑意的漂亮眼睛，他心中却掠过一抹从未有过的感觉。 像羽毛轻飘飘落下来，带起一阵酥麻。 裴聿川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半晌才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你这张嘴，倒是很甜。」 听起来不像夸奖。 林缺就当他是夸奖了。 裴聿川偏过头，视线漫不经心地看向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指尖轻捻着腕上的檀木佛串。 片刻，男人喉结无声攒动，突然开口道：「沈无虞跟你说的话，你不用在意。」 上回沈无虞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他委婉表示不需要对方插手，如今却找上了林缺。 裴聿川不知道沈无虞为什么要管这件事，也没兴趣知道。 林缺这会儿又乖顺地点点头，「嗯，我知道的。」 「董事长，能不能在前面的手机专卖店停一下，」林缺从兜里拿出那部被摔得惨不忍睹的二手手机，很轻地嘆了一口气，「我手机今天摔坏了，想换一台。」 「不急，先回去。」 林缺没有再多说什么，董事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又乖巧点头：「好。」 小保安性格多变，一会儿像只温顺的小羊，一会儿又像只张牙舞爪的猫，以及……招人的小狐狸。 裴聿川看着林缺如今小羊般的模样，突然想抬手揉揉他柔软的头髮。 只不过这想法一闪而过，註定不会付诸行动。 裴聿川只是无声地捻了捻手指，同时掐灭了那些罪恶的念头。 十来分钟后，两人回到别墅。 厨师阿姨还在厨房里做菜。 林缺坐在沙发上，低头研究着自己的手机，手机还是能开机的，就是触屏坏了。 就在这时，他身前落下一道阴影，高大的身躯几乎将他笼罩在其中。 紧接着一部黑色手机出现在他面前，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修长有力，像艺术品。 「这是给我的吗？」 裴聿川语气淡淡：「之前淘汰下来的，放着也是浪费。」 林缺双手接过手机，笑弯了一双眼睛，「董事长您人真好，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了。」 第52页 「要不我给您……」 「什么都不需要。」裴聿川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人，指尖微蜷。 林缺坐在沙发上，需要仰着脸才能看到站在他身前的人，「那多不好意思……」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裴聿川突然伸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很轻地揉了一下。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裴聿川却从容地松开手，随后俯身拉近了几分距离，深杳的目光落在林缺那微微张开的唇上。 「这张嘴，以后少说点话。」 …… 吃过晚餐，林缺回到客房，开始研究自己的新手机。 虽说这手机是淘汰下来的，但看起来有九成九新。 这个牌子的型号，市面上得卖一万多块。 林缺刚插上手机卡，就收到了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周玉梅打过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几条信息，同样是周玉梅发过来的。 好话倒是说了一大堆，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回家，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林缺粗略地扫了一眼，便把周玉梅的号码拉黑了。 他突然想起来件事，又拿着手机出了房间，来到裴聿川的卧室门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 他又来到不远处的书房，同样敲了敲门，试探性地问了句：「董事长，我能进来吗？」 半晌，里面传来言简意赅的一个字：「进。」 隔着一层门板，听不真切。 林缺握住门把手一拧，很轻易打开了门，里面的场景也同时映入他的眼帘里。 书房很大，有一整面墙的实木书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 里面还有两张很大的书桌，一张应该是日常办公的，上面放着电脑和文件。 还有另一张…… 裴聿川就站在那张深色的实木案桌前，身上的衬衣西裤还没有换下，只不过系得严整的领带被他解了下来，领口微敞。 两边的衣袖也松松挽了起来，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左腕上的佛串依旧戴着，右手握着一支毛笔。 案桌上摆放着宣纸，以及砚台，笔架等物品。 身形挺拔的男人正微微俯身，神色沉静，右手握着的毛笔落在宣纸上，行云流水般书写着什么。 他握笔的姿势实在好看，骨节修长分明，手背上青筋脉络明显，一笔一划都充满了遒劲有力。 林缺擅长说假话，但有一句话他确实是说真的。 裴聿川长得很好看，脸，身材，手……都好看。 林缺看得微微出神，措不及防间，对面的男人突然抬眼看过来。 视线交汇，碰撞。 至于有没有擦出火花，得问当事人。 裴聿川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上，「什么事？」 林缺站在门口没进去，「董事长，您能不能把沈行舟先生的联繫方式给我？」 「昨天我喝醉了，是他送我回来的，我想谢谢他。」 裴聿川不会随意透露好友的私人联繫方式，也没拒绝，「我得先问过他。」 「好，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林缺说完便关上了书房的门。 喜欢喝茶，写毛笔字，裴董的爱好实在不像年轻人。 没过多久，裴聿川便发来了沈行舟的联繫方式，是一串电话号码。 林缺坐在书桌前，刚写完一篇日记。 他合上笔记本，不紧不慢地点开微信，输入那串号码搜索用户，点击添加好友，并且备註了自己的姓名。 不过一会儿，对方便同意了好友申请。 林缺点开聊天框，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沈先生，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去】 【我收回那天对你说过的话，你人其实也不错】 末了，还点开表情图库，选了个黄色的微笑小人头像发了过去。 沈行舟嘴边弧度微微凝固，这微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又在阴阳怪气他？ 他盯着林缺的头像，一只蹲在地上，胖得浑身圆滚滚的奶牛猫，眼睛眯得只剩下两条缝，这猫的表情也越看越像嘲笑。 沈行舟正暗自琢磨着，林缺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沈先生，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第44章 那你弟弟可真厉害 沈行舟对于林缺的印象，就是个奇怪的小孩儿。 言行举止，性格脾气，所有的一切都很奇怪，林缺身上仿佛有两个人格，一个乖巧温顺，一个乖戾孤僻。 而且这两个人格还能随时无障碍切换。 诚然，沈行舟对林缺这个跟他弟弟年纪一般大的少年，起了好奇心。 所以，对于林缺的邀约，他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那就约在明天晚上吧，沈先生你有空吗？】 沈行舟回覆：【可以。】 两人约定好了时间，便没有再交谈。 沈行舟一时来了兴致，给他亲爱的好友拨了个电话过去。 彼时的裴聿川还在书房里抄写佛经，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什么事？」 「你家小保安为了感谢我，约我明天吃饭，老裴你怎么看？」 裴聿川右手的动作微顿，一滴墨汁落在白色的宣纸上，逐渐晕开。 「跟我没关系。」 他提笔又行云流水写下一个字，口吻淡淡：「还有，注意你的措辞。」 第53页 沈行舟轻笑一声，「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挂了。」 结束通话，裴聿川把手机放在一边，脸上情绪没什么变化，俯身继续抄写佛经。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等他回过神来时，却赫然发现白色的宣纸上，多了一个「缺」字。 笔尖落在最后一捺上，停留片刻，晕染出黑色的墨迹。 裴聿川神色不明地盯着那个字，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半晌后他才倦态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林缺，怕不是还想找沈行舟当他哥哥。 —— 第二天傍晚，下班时间，林缺上了沈行舟的保时捷轿车。 沈行舟想不通，明明是林缺请他吃饭，他却还要亲自开车过来接人。 林缺扣上安全带，沖旁边驾驶座的沈行舟笑了笑，非常有礼貌：「真是麻烦你了，沈先生。」 现在是礼貌乖巧的林缺。 算了，他跟一个小孩儿就不计较这些了。 「不麻烦。」沈行舟也好脾气地沖林缺微微一笑，态度平易近人，「吃饭的地方在哪儿？」 「可能有点远。」 「没事。」 沈行舟没想到林缺话里的有点远是真的远，接近四十分钟的车程才到达目的地。 下车之后，他看着周围破旧的街道，陈旧拥挤的建筑，陷入了短暂的怀疑。 「你确定没走错地方？」 「嗯，你跟我来。」 来都来了，沈行舟跟在林缺身后，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巷子，终于来到了一家小菜馆。 丁点大的地方，收拾得倒是挺干净。 林缺看向他，含笑着询问：「沈先生，您不会嫌弃吧？」 沈行舟却从这单纯无害的笑容里看出了别的意味，但凡他露出点儿嫌弃的表情，林缺就会跟他翻脸，像上次一样。 「怎么会，进去吧。」 来都来了。 林缺以前大概经常光顾这儿，老闆认识他，还知道他的名字，并且热情地送了两瓶饮料。 林缺一边用热水烫着碗筷，一边说：「你别看这家店小，味道却是我吃过的最好的，所以我也想让你尝尝。」 闻言，沈行舟极轻地挑了挑眉，「所以是觉得味道好，特意带我过来的？」 「不，只是这里的消费便宜。」 沈行舟嘴角微微一抽，倒是很实诚。 店里的客人确实不少，几乎都坐满了，老闆上菜的速度却不慢。 都是些家常菜，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尝起来味道确实不错，也确实价格便宜还量大。 对面的少年正安静地吃着饭，沈行舟看着那令他觉得熟悉的眉眼，闲聊似的起了个话题： 「林缺，你年纪还这么小，不考虑继续上学吗？」 「我爸妈不让我上大学。」 「不过我搬出来住了，他们管不了我。」林缺放下筷子，笑起来有几分得意，「我还偷偷攒了笔钱，等过阵子就能去大学报到了。」 「那挺好，你考上了什么大学？」 「京大。」 闻言，沈行舟心里有些诧异，京大的录取分数很高，一般人是考不上的。 这小孩儿，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沈行舟笑了下，「巧了，我弟弟也考上了京大。」 不知怎么的，在听到这句话后，林缺嘴边的笑意突然收敛了些，脸色看着也不太好。 不过很快，他又弯起唇角，「那你弟弟真厉害，还是大明星呢。」 沈行舟听着这话觉得奇怪，但一时之间又琢磨不出奇怪的点在哪里。 林缺又突然说：「我想吃绿豆冰棒，就在旁边的小卖部，你能帮我去买一根吗？」 使唤他倒是使唤得理直气壮，得亏沈行舟的脾气好，「行，我这就去。」 他起身刚离开，周玉梅便气势汹汹地从另一边跑了过来，冲进店里。 「林缺，你可终于捨得回来了，妈妈打你电话也不接。」 周玉梅那无奈的表情，就像在看着自家不懂事的孩子，「在外面这么久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快跟我回家去！」 说着，她便攥住林缺的胳膊，拽着他就要往外走。 林缺毫不客气地推开她的手，面带嘲讽，「你这戏演得太烂了。」 「我不会回去的，哪怕你跪下来求我。」 听到这话，周玉梅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伪装的慈善面孔顿时被尖酸刻薄取代。 「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怎么跟老娘说话的！」 她尖锐地骂着，又要去拽林缺的胳膊，「今天你必须得跟我回去！」 林缺侧身躲开她的手，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骂了句：「滚。」 「好你个小杂种，真是翅膀硬了！今天老娘不教训你就不姓周！」 周玉梅用怨毒的目光地瞪着林缺，扬手就要恶狠狠地往他脸上扇去。 林缺下意识闭上眼睛，然而那巴掌并没有落下。 沈行舟及时出现，他左手拿着一袋绿豆冰棒，右手轻而易举地攥住了周玉梅的手腕。 他在隔壁小卖部就听到了这边的骂声。 周玉梅恶狠狠地瞪着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你是谁，轮得找你一个外人来管……」 当看清沈行舟的长相后，她话语勐然顿住。 第54页 第45章 被绑架了 周玉梅没有再管林缺，着急忙慌地离开了小菜馆。 刚才那年轻人怎么长得那么像沈家的大儿子沈行舟，也就是小虞的哥哥。 她在网上见过沈行舟的照片。 周玉梅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搜索沈家大少爷的照片，结果一看，跟刚才那个年轻人长得一模一样。 她手一抖，手机差点儿摔在地上。 不会的，怎么可能……林缺怎么可能和沈家大少爷认识！ 周玉梅这回是真的慌了。 另一边，菜馆里。 店里的客人们低声议论着什么，目光时不时扫向林缺和沈行舟。 沈行舟拆开那袋绿豆冰棒，把它递给林缺，安抚性地说了句：「没事，吃根雪糕压压惊。」 刚才那个泼妇一样的女人应该就是林缺的妈妈，他没有多问什么。 大概是因为刚才闹的那一出，林缺看着没什么精神，接过冰棒之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菜馆老闆从厨房里跑过来，「林缺你没事吧，别管那疯婆娘。」 「哪有人这样当父母的，天天对孩子不是打就是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林家就住在附近，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知道林家那档子事，这会儿就议论起来了。 「真是造孽，那对夫妻这样对儿子迟早要遭报应。」 「大家不都说林缺考上了京大吗，那对夫妻也不知道咋想的，不让儿子上学，还逼着他去那些不正经的会所当什么服务生……」 「我姐夫的大伯就住在林家隔壁，听说林有财天天虐待孩子，都十几年了。」 …… 旁人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全都传进了沈行舟的耳朵里。 他突然想起林缺喝醉的那天晚上，在他的车里睡着了，就连在睡梦中喊的都是爸爸别打他。 原来从小就被父母虐待，刚才那个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对林缺动手，私底下必然更加过分。 「沈先生，我们回去吧。」 「好。」 车上，林缺沉默地咬着冰棒，好半晌才低声道：「沈先生，刚才谢谢你帮了我。」 「没事。」沈行舟顿了片刻，补充道：「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也可以找我。」 一个才刚成年的小孩儿，也是挺不容易的。 林缺点点头，他垂着眼睫，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嘀咕了句：「我要是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沈行舟大概知道林缺为什么问自己能不能给他当哥哥了，他想要的是一个可以给他撑腰的哥哥。 看着少年此时失落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沈行舟心里有点莫名的不忍心，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但到底，他还是没做什么，「日子会好起来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哪有父母对孩子动辄打骂的，这小孩儿怕不是被他父母捡来的。 林缺……就连名字取得都这么随意。 「嗯，会好起来的。」林缺偏头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林缺，沈无虞，光是名字就能看出来差距。 一个是被众人踩在脚底下的尘埃，一个是衣食无忧，众星捧月的小少爷。 可他原本才应该是沈无虞。 —— 周玉梅急匆匆地回到家，立刻打了个电话给沈无虞，把刚才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小虞，你说林缺怎么会突然认识沈家的人，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我和你爸这些年都守口如瓶，什么证据都没有留下！」 沈无虞神色凝重，「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您别自乱阵脚。」 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再开口时，他的嗓音里带了几分冷意，像是警告：「记住，绝对不能在林缺面前表现出什么异样。」 「如果真出了什么岔子，你们会是什么结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周玉梅再也顾不上什么，连声答应。 另一边，国外某海边度假区，江肆脸上戴了副墨镜，手里拿着两颗插了吸管的椰子，慢悠悠地走到沈无虞身边，把一颗椰子递过去，「给。」 看着好友凝重的神色，他没正形地轻笑着调侃了句：「你这表情是怎么了？又被黑粉攻击了？」 沈无虞接过椰子，沖江肆笑了下，「哪有，我才不在意这些。」 「你什么时候回国啊，这回都跟叔叔阿姨闹了多久的别扭。」 江肆往旁边的沙滩椅上一躺，悠闲地翘着腿，「不回去。」 「玩赛车确实危险，叔叔阿姨也是担心你。」 江肆俊朗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之色，揉了揉眉心道：「沈小少爷，难得出来玩一趟，你就别在我跟前提这些糟心事了。」 「好，我不提了。」 另一边，沈行舟亲自把林缺送回了裴家别墅，随后开车回沈家。 中途，他接到了沈无虞的电话，刚接通就笑着问了句：「怎么样，在国外玩得开心吗？」 「还行，国外认识我的人没那么多，不像在国内，每次出去都会被粉丝认出来。」 沈无虞转移了话题：「哥，你在干什么呢？」 「刚去外面吃完饭，在回家的路上。」 「和谁吃饭呢？我认识吗？」 「就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替你聿川哥挡了一刀的小保安。」沈行舟简单解释了句：「偶然帮了他一个小忙，他就请我吃了顿饭。」 第55页 沈无虞眸色晦暗，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林缺是因为聿川哥这层关系，才接触到了他哥。 「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你开车了，先挂了啊。」 「好，玩得开心。」 结束通话，沈行舟开着车，不由又想到了林缺。 和他弟弟相同的年纪，却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有些人的命运，从出生开始就决定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比以前爱多管闲事了。 —— 第二天，林缺照常上下班，只不过又没蹭到裴聿川的车。 裴董工作忙，出去应酬了。 傍晚下班，林缺只能走路去地铁站。 只不过走到一半，一辆面包车突然停在他旁边，紧接着两个体型高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沖他来的。 只不过林缺没打算逃，他很轻易就被那两人抓住，强行塞进了车里。 第46章 修罗场预警 尽管被两个绑匪一样的大汉塞进了车里，林缺不喊也不闹。 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连眼皮都没有多动几下，太过镇定的反应就像是出来玩的。 司机在前面开车，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坐在林缺的两边，摁着他的胳膊防止他逃跑。 现在看来，这举动是多余的。 其中一个剃着寸头的大汉忍不住凶神恶煞地问了句：「小子，我们是来绑架你的，你怎么不反抗也不喊救命？」 林缺撩起眼皮扫过去，「挣扎有用吗？」 两人打量着他单薄的身板，大腿还没有他们胳膊粗。 「没用。」 林缺又问：「喊救命有用吗？」 「没用。」 林缺用看傻子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随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哧，「大傻春，那你们还问个屁。」 两人：「……」 妈的，这么嚣张？ 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堵车，面包车行驶了大概一个小时。 天色逐渐暗下来，车辆最终在一家酒吧前停了下来。 林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宋云铮经常来的那家高档酒吧，酒吧老闆是他的狐朋狗友。 林缺也来过这里几次。 「小子，下车吧。」 林缺弯腰，不紧不慢地下了车，两个大汉还一左一右地架着他的胳膊，跟押送犯人似的。 林缺胳膊都酸了，「松手吧，我不会跑的。」 两人对视一眼，竟真的松开了手，反正这小子想跑也跑不了。 另一边，酒吧斜对面是一家星级餐厅。 几个穿戴不菲的男人正从旁边的停车场往餐厅里走去。 夏季傍晚的风都是燥热的，站在中间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衬衣西裤，臂弯里挂着一件西装外套。 身形颀长高挑，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裴董，今晚我们不谈合作，就高高兴兴地吃顿饭。」 「好。」 「我还在这家餐厅里存了几瓶好酒，待会儿一定要喝个痛快。」 「吴助理你今晚可不能给你家董事长挡酒啊。」 跟在裴聿川身边的吴助理笑了笑，「那得听我们董事长的吩咐。」 他正说着，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了前方斜对面的酒吧，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有一道身影却显得熟悉。 他压低了声音，「董事长，我好像看到小林先生了。」 吴助理不是个多嘴的人，也就是发现自家董事长对林缺的态度不一般，他才提了这么一句。 听到这话，裴聿川没有多大反应，却无声地循着助理的视线看了过去。 不算多远的距离，那是一家名叫「半醒」的酒吧。 这个时间段还不算晚，酒吧进出的客人并不多，一眼看过去，裴聿川的目光便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清瘦身影。 林缺正往酒吧里走去，他的后面还紧跟着两个体型高大壮硕的男人，看起来不好招惹。 他们似乎是一起的。 吴助理低声询问：「董事长，要不要……」 「不需要。」裴聿川收回视线，脚步不停地往餐厅里走去。 吴助理只好跟着，没有再多问什么。 另一边，酒吧里。 两个大汉带着林缺往里面较为安静的卡座走去。 「宋总，我们把人带来了。」 宋云铮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前，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里拿着一杯酒，仰头喝了一口。 他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扫了林缺一眼，吩咐下属：「你们先回去。」 两个大汉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宋云铮坐起身，又倒了一杯酒，推到林缺面前。 林缺不客气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端起那杯泛着丝丝凉意的酒，漫不经心地轻晃着。 「你绑我过来，就是想让我陪你喝酒？」 「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了。」宋云铮偏过脸，复杂晦暗的目光紧盯着林缺，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柔和朦胧的侧脸。 他妈的，真是见了鬼了。 这几天他总是会想起林缺这张脸，以及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像被下蛊了一样。 他甚至发现自己连想起沈无虞的时间都少了。 宋云铮烦得要死，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的火气都很大。 就连手动自给自足的时候，他心里想的都是林缺那张招人的脸，就连骂人时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他回味一番。 第56页 忍了好几天，宋云铮终于坐不住了，找人把林缺给绑了过来。 卡座里，宋云铮直勾勾地盯着林缺，随后喉结一滚，轻飘飘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可以让你跟在我身边，当一个替代品。」 高高在上的语气，就像施捨恩赐一般。 替代品…… 林缺在心里逐字重复了一遍，随后扬起嘴角沖宋云铮露出一抹笑。 他笑得很甜，精緻的眉眼明艷又生动。 宋云铮身体里的那股火气又窜了上来，燥得他口干舌燥。 林缺徐徐放下酒杯，支着下巴沖宋云铮招了招手，「你过来。」 话音落下，他余光里不经意间却注意到了门口的方向，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往里面走来。 出众的外表和身材气质，让裴董事长成为了最惹眼的存在。 男人身上穿着规整的衬衣西裤，矜贵又禁慾，与热闹喧嚣的酒吧格格不入。 林缺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眼里的笑意加深了些，看着宋云铮缓缓朝他倾身过来。 林缺却觉得还不够近，漂亮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虞，「你再过来点。」 宋云铮拧眉，「你想干什么？」 「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林缺语气微顿，柔软的唇缓缓翕动：「云铮哥哥。」 温温软软的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像是能把人的心给融化了。 宋云铮脸色微微一僵，身体里的那股火气开始横冲直撞，他不受控制倾身过去，拉近距离。 他妈的，宋云铮暗暗咬牙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林缺微微低头，缓缓凑到宋云铮耳边，温热的唿吸喷洒在他的耳畔。 「替代品？」 林缺很轻地笑了一声，「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宋云铮，我要你给我当狗。」 「现在不是你瞧不瞧得上我的问题，是我瞧不上你，知道了吗？」 …… 热闹喧嚣的音乐冲撞着耳膜，裴聿川站在狂欢的人群中，沉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从他的角度看去，林缺像是主动吻上了宋云铮的脸颊。 鹤立鸡群的男人站在光影交错中，一半侧脸隐藏在黑暗里，目光幽深如井。 第47章 暧昧撩拨，极限拉扯 含着温软笑意的语气，却透露着恶作剧般的顽劣和讥讽。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在宋云铮耳边响起。 少年温热的唿吸还喷洒在他的耳畔。 有那么一瞬间，宋云铮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林缺跟他说了什么？ 瞧不上他？让他当狗？ 宋云铮似乎没反应过来，紧紧握着酒杯，半晌没说话。 林缺从容地退了回去，端起桌上的那杯酒喝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你没听错。」 宋云铮额角青筋勐地一跳，下颌线条紧紧地绷着，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此时一片阴沉，装满了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 「林、缺！」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随后勐地将酒杯砸在了桌面上。 他发狠似的攥紧林缺的手腕，脸色阴沉可怖，「你有种就再给老子说一遍！」 「说几遍都是一样。」 林缺眼皮撩起，云淡风轻地觑了宋云铮一眼，「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怎么，你就这点本事？」 宋云铮哪里被人这么呛过，最近几次被气得要死，都是因为这小疯子。 「你他妈！」 「还不赶紧松手。」林缺打断他的话，俊秀的眉蹙了起来，「你要疼死我吗？」 看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宋云铮浑身的气焰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了。 明明理智在失控的边缘徘徊，他却还是用力地甩开了手。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是暗骂一声草。 林缺余光里不知道往哪儿扫了一眼，随后笑意吟吟地站了起来。 「云铮哥哥，等你考虑好了什么时候当我的狗，再来找我。」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卡座。 宋云铮气得快要爆炸，额角青筋突突往外冒，「林缺，你给老子站住！」 然而，林缺像是没听到，并没有停下脚步。 宋云铮立刻起身大步追了过去，再次攥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嗓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我让你站住，没听见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了不少客人的注意，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像是被攥疼了，林缺再次蹙了蹙眉。 也就在这时，一抹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走过来，修长有力的掌心直接扼住了宋云铮的手腕，往外一拧。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宋云铮嘶了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 哪个没长眼的敢多管闲事！ 宋云铮揉着作痛的手腕，低声骂了句脏话，同时抬眼看过去。 当看到站在林缺身边的男人后，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裴聿川？怎么是他？ 都是圈子里的人，自然是认识的。 裴聿川这个名字，怕是没有人不知道。 宋云铮表情更难看了，视线来回在对面的两人身上扫过，脸色变了又变。 裴聿川可不是爱管别人闲事的人，林缺和他什么关系？ 宋云铮心里不爽，他嘴角扯起一抹笑，语气却带着几分嘲讽：「裴董，好久没见，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多管闲事？」 第57页 听到这些话，裴聿川并不恼，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甚至没什么情绪。 他只是云淡风轻地回了句：「我也不知道你这么蛮横无理，宋总。」 宋云铮的脸色已经绿了。 林缺默默站在了裴聿川身后，模样看起来乖巧又温顺。 宋云铮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他咬牙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们什么关系？」 不过就是老闆和员工，或者房主和房客。 裴聿川再开口时，说的却是：「与你无关。」 说罢，他便自然而然地牵起林缺的手腕，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人往外走。 宋云铮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双眼几乎冒出火星子。 眼看着就要追上去，酒吧老闆却及时出现，摁着他的肩膀连忙劝阻： 「算了算了老宋，那人可是裴聿川，不就是一个小玩意儿嘛，没必要因为他得罪裴董。」 「别生气了，我请你喝酒，来来来……」 宋云铮气得要死，不过到底还是被劝住了。 他抄起头髮，满脸阴沉地在原地来迴转了几圈。 喊他云铮哥哥，却说瞧不上他，还跟别的男人走。 妈的！把老子当猴耍！ …… 另一边，林缺看了眼被牵住的手腕，以及走在他前面的修长身影，浅色的眼眸里似有若无地闪过一丝笑意。 林缺突然停了下来，同时伸手扯了扯裴聿川的衣袖，「来都来了，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董事长？」 裴聿川回头，那双如同覆盖了一层薄雾的深不可测的眼眸，往林缺身上看了一眼。 「随你。」 不久后，两人转了个方向，往吧檯的方向走去。 最角落不起眼的位置，裴聿川坐在那儿，坐姿略有些散漫，长腿随意地屈起，昂贵的黑色皮鞋踩在高脚凳下面的横栏上。 光线似乎照不到这里，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在一片昏暗中，看不清神情。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漫不经心地轻晃着，腕上戴着的佛珠透露出莹润的光泽，金属腕錶却泛着冷质的光。 林缺坐在旁边，面对着裴聿川的方向，手里也拿着一杯加了冰块的鸡尾酒，他仰头尝了一口，满口清甜的果子香。 他往旁边凑近了些，「董事长，你怎么会在这儿？」 「碰巧。」裴聿川放下手中酒杯，突然侧过身去，与林缺面对面，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似笑非笑。 「刚才那个，就是你新找的好哥哥？」 突如其来的，男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林缺没否认，也没肯定，「您猜猜？」 裴聿川看着少年唇边挂着的浅笑，突然朝他伸手，宽大的掌心捧上他的脸颊。 周围热闹喧嚣，两人所处的世界却陷入了安静。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林缺柔软漂亮的唇上，不轻不重地抹去他唇角的湿润。 「林缺，你的眼光……也不怎么好。」 第48章 吻 「林缺，你的眼光……也不怎么好。」 裴聿川的嗓音低沉微微发哑，透露着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像是带着丝丝电流，传进林缺的耳朵里。 他说完这话，也就松开了放在林缺脸上的手，沾上酒液的潮湿指腹还尚存着少年唇瓣的柔软触感。 裴聿川虽然平时和宋云铮没什么交集，但也是认识这号人物的。 宋云铮在圈子里的名声不大好，行事作风皆遭人诟病。 还有一点，他追求沈家小公子沈无虞的事情，在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裴聿川想到林缺和沈无虞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已经猜到了什么。 「董事长，您是说云铮哥哥吗？」 林缺说这话时，似有若无地伸出舌尖，抿了抿唇角，正是刚才被男人触碰过的地方。 随后，他轻笑了一声，笑容有些狡黠，「董事长，您这是在骂自己。」 裴聿川视线落在他那一翕一张的柔软唇瓣上，紧接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饮了一口酒，性感的喉结上下攒动。 云、铮、哥、哥…… 裴聿川别的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在心里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这个称唿，似乎要把这些字碾碎了。 林缺不觉得自己的称唿有什么问题，他又说：「我看不上宋云铮，养条狗都比他好。」 手里端着的那杯鸡尾酒的味道不错，林缺不由多喝了两口。 他支着下巴，微微歪着头，一双漂亮的浅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看，随后轻声开口：「我的眼光不差的，董事长。」 意有所指的话语。 裴聿川脸上情绪没什么变化，他收回视线，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杯壁，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是么？」 「是啊。」 林缺似乎累了，他趴在吧檯上，下巴枕着手臂，慢慢悠悠地继续喝着酒。 直到那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见了底，又喊来调酒师重新给他调了一杯。 裴聿川看他还要继续喝，便提醒了句：「这酒的度数不低。」 「但是味道很好，您尝尝？」 林缺说着，便将手里的那杯新的酒递到了裴聿川面前，眼看着对方没什么反应，他又说：「这是干净的，我没喝过。」 裴聿川微微低头，他就着林缺的手，喝了一口酒。 第58页 清甜的果香味在口腔里蔓延，令人回味。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嗯。」 得到董事长的肯定，林缺牵起唇角满意地笑了笑，端起酒杯自己又喝了一口。 裴聿川很轻易就能发现，林缺喝的位置，正是他刚才喝过的地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吴助理打来的电话。 裴聿川喉结微滚，干净修长的手指放在领口处，松了松领带，同时接通了电话。 吴助理站在包厢洗手间里，低声询问自家董事长：「您待会儿还回来吗？」 裴聿川扫了眼旁边正趴在吧檯上喝酒的人，回答助理的问题：「不回。」 吴助理心照不宣，并且非常贴心地回了句：「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结束通话，吴助理意味深长地轻嘆了一声。 刚看到小林先生的时候，董事长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还没上电梯，他找了个藉口离开了。 「吴助理，怎么样，裴董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还没呢，是件要紧的事情，裴董就不回来了，真不好意思，今晚就由我来代替裴董陪几位老闆多喝几杯酒。」 「没事没事……」 —— 夜深了些，酒吧也越来越热闹了。 宋云铮没离开，他就坐在不远处的卡座里，阴沉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吧檯前的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酒。 妈的，这俩人到底在干什么，都坐半天了。 宋云铮觉得自己是真有什么大病，脑子被驴踹了。 刚才被林缺气得要死，现在却还能忍着脾气坐在这儿。 坐在旁边的酒吧老闆嘆为观止，轻啧了一声，「这小美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这才多长时间啊，就把宋大少哄得团团转，还跟中寰集团的裴董关系不一般。 宋云铮哧笑一声，「这小子就是欲擒故纵，故意跟别的男人亲近。」 老闆一言难尽地摇摇头，不说话。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是真看不上你呢？ 「草，老子受不住了！」 宋云铮火气又上来了，他勐地把酒杯砸在桌面，撸起衣袖，起身就要往吧檯那边冲去。 「哎等等，你俩什么关系啊，就沖？」 老闆赶忙拦住他，「宋大少，您该不会把您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沈无虞都给忘了吧？」 听到沈无虞这三个字，宋云铮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他踹了一脚桌腿，重新坐回了沙发上，仰头灌了几口酒。 他喜欢的是沈无虞，林缺不过是个替代品。 另一边，林缺已经喝完了两杯酒。 裴聿川说得没错，这款鸡尾酒的酒精度数并不低，喝到这儿，他的酒劲已经缓缓上来了。 白皙的脸颊晕染上了酡红，柔软的唇似乎也被酒精熏得更红了些。 他懒洋洋地趴在吧檯上，沖调酒师招了招手，说话时唇瓣一张一合，能瞧见整齐洁白的牙齿。 「麻烦你，再给我来一杯。」 裴聿川看着少年开始涣散迷离的眼神，转而对调酒师说了句：「不需要了。」 「好嘞。」调酒师应了一声，便去忙了。 林缺突然转过头来，他依旧保持趴在吧檯上的姿势，半边脸埋进了臂弯里。 那双水润清亮的眼睛倒映着裴聿川的身影，这模样看着异常乖巧温顺，又变成了纯良无害的小羊羔。 「董事长，你凑过来点。」 大概是醉了的缘故，他的嗓音又温软了几分，带着些许沙哑。 裴聿川没动。 他没喝多少，酒量也好，依旧矜持体面。 他看着林缺，沉静的目光波澜不惊，亦无悲无喜，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染尘埃。 喧嚣狂欢的酒吧里，唯独这方寸之地与周围格格不入。 林缺忽然抬手，干净修长的五指拽住裴聿川的领带，紧接着往这边一扯。 男人的上半身，也就顺势跟着靠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林缺缓缓松开手，随后倾身俯过去，张开双臂抱住男人的肩膀，仰头凑近他的耳畔。 「董事长，刚才那只是角度问题，我没有真的亲到宋云铮。」 温热的气息源源不断地喷洒在裴聿川的耳畔，裹挟着清甜的酒香。 「现在，这才叫亲。」 林缺再凑近一寸，柔软温热的唇碰到男人的耳尖，如蜻蜓点水般，稍瞬即逝。 第49章 贪念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林缺很快便移开了唇。 这一吻落下的时候，裴聿川沉静如水的面孔，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这一刻，得以窥见这副完美皮囊之下滋生的贪念与欲望。 只不过，还没等林缺探个究竟，这些情绪又被男人一寸一寸敛去。 裴聿川还是那个无欲无求的裴家掌权人。 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另一边的卡座里，宋云铮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差点儿把手里的玻璃酒杯给捏爆。 亲了？他们亲了？！ 刚才因为沈无虞而压下去的念头，这回又噌噌噌地往外冒，宋云铮这回的心态崩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林缺和裴聿川。 酒吧老闆看着他这随时都要发癫冲过去的死样，啧了一声。 第59页 「他们亲了关你什么事，亲了裴聿川的又不是沈无虞。」 「喜欢的是沈家小少爷啊，宋大少。」 宋云铮低骂了一句脏话，拿起桌上的菸灰缸朝损友的怀里扔去，「老子用不着你来提醒！」 他站起身，烦躁地抓了抓头髮，又往那边看了两眼，最后浑身带着一股低气压，阴沉沉地大步往酒吧外走去。 不过就是个不重要的小子而已，他是看得起林缺，才让对方跟着他。 现在这小子不领情，难不成他真的要腆着脸皮给林缺当狗不成？ 草，除非他脑子进水了。 酒吧老闆看着宋云铮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这回可有好戏看咯。」 林缺亲完之后，也不管裴聿川是什么反应，他又懒洋洋地往吧檯上一趴，大半张脸埋进臂弯里。 「我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自言自语似的嘀咕，声音越来越小：「明天早上起来，也肯定会不记得的，好睏……」 最后一个话音轻到微不可闻，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裴聿川将剩下的半杯酒喝完，余光里注意着身旁人的一举一动，除了缓缓的唿吸之外，一动不动。 他只能看到林缺的后脑勺，以及微微泛着红的耳朵。 做了坏事，却装死。 裴聿川放下空了的酒杯，不自觉地抬手，指尖落在耳垂上，刚才被亲过的地方。 稍瞬即逝的温软触感，似乎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再尝试一遍。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当然，不会付诸行动，甚至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克制和收敛，是他自小就能掌握的能力，不会因为谁而改变。 只不过在林缺出现之后，他的这项能力却开始有了失控的苗头，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应当及时止损。 裴聿川微微垂眼，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并不凌乱的袖口，同时不冷不热地开口：「再继续装睡，我就走了。」 听到这话，林缺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脸颊微烫，眼神还有些涣散，一副茫然困惑的模样。 「董事长，要回去了吗？」 他确实是有些醉，不是装的。 「嗯。」 裴聿川站起身，率先往酒吧门口的方向走去。 林缺脑子有些晕乎，身体掌握不了平衡，脚步虚浮地跟在对方身后。 周围都是人，热闹极了。 等裴聿川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林缺了。 他眉宇微拢，视线在周围搜寻一圈，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正慢吞吞朝这边走过来的身影。 裴聿川长腿阔步走到林缺身前，宽大的掌心握住他纤细的手腕，牵着他往外面走。 回去的路上。 司机在前面开车，两人并排坐在后座车厢里，林缺仍然是醉得不轻，晕晕乎乎的模样。 裴聿川接了个电话，正在跟下属聊工作上的事情。 明明说的都是中文，林缺却没怎么听明白，男人低沉醇厚且没什么起伏的声线就像是催眠曲，林缺听着听着，竟真的困了。 他半搭着眼皮，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最后眼睛终于彻底阖上，脑袋也往旁边倒去。 就在这时，旁边及时伸过来一只手，托住了林缺的脑袋。 裴聿川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掌心托着身旁的人，若无其事地继续聊着工作。 …… 「尽快把修改过的方案发过来，先这样。」 裴聿川简单结束了通话，把手机放在一边。 林缺还在睡着，胸膛的起伏均匀平缓，脸颊红扑扑的，密密匝匝的眼睫随着唿吸微不可察地翕动着，看着格外安静乖巧。 果然像个水蜜桃。 裴聿川放轻动作，将他的脑袋扶正了些，谁料刚松手没多久，林缺又再次倒了下来。 裴聿川再次伸手接住，这回没有再松手，而是往林缺身边坐近了些，让他的脑袋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前排的司机老黄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挡在前后车厢中间的隔板缓缓降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司机：「……」 董事长变了。 当然，裴聿川并没有做什么。 封闭的后车厢里安静一片，飘荡着丝丝缕缕散不去的清甜酒香味。 裴聿川在看手机，脖颈处传来的温热气息却让人无法忽视，清甜的果香味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鼻腔里。 靠在他肩膀上的人突然轻蹭了两下，像是在找舒服的位置。 裴聿川放下手机，他低头，看着倚靠在他身边的人，近到能看见林缺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男人突然抬起手，指尖缓缓落在少年的脸颊上，似有若无地轻抚着。 沈行舟，宋云铮…… 云、铮、哥、哥。 裴聿川似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轻哧，沉静的黑眸中情绪翻涌。 林缺，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第50章 克制与放纵 一抹圆月高悬于夜空之中。 轿车停在别墅门口的时候，林缺仍然靠着裴聿川的肩膀，还在酣睡着。 裴聿川静默片刻，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的小叶紫檀佛串。 第60页 林缺醒来之后，也大概还是醉的。 司机下车绕过去打开车门，「董事长，到了。」 「嗯。」裴聿川并没有叫醒林缺，他掌心托起少年的脸让他靠着座椅，随后弯腰下车，再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他俯身解开安全带，修长结实的双臂穿过林缺的腿弯和后背，轻而易举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裴聿川也不是第一次抱林缺了，怀里人的重量还是一样轻，身上没有几两肉。 司机老黄站在车边看着这一幕，不禁再次在心里感嘆，董事长真的变了。 裴聿川一路抱着林缺回到屋里，往楼上走去，再将人放在客房的床上。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东西从林缺的裤子口袋里掉出来，落在床边。 裴聿川伸手捡起，是一个四方形的便携药盒，里面放着几种药丸。 林缺在吃药，他突然想起上回在林缺家里发现的药瓶，对方说只是普通的维生素。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裴聿川知道林缺有秘密，他似乎并没有探究的欲望，只是把药盒放在了床头柜上。 自小就养尊处优的裴董事长并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做完这些，他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的人。 片刻后，他弯下腰，温热宽大的掌心握住少年纤细的脚踝，替他将鞋子脱了下来。 带着薄茧的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那片白皙的肌肤。 就在这时，林缺翻了个身，改为侧躺着，清瘦的背部和双腿都屈了起来，蜷缩在一起。 他长得瘦，并不是很高，看起来像是小小的一团。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姿势。 裴聿川替他盖上被子，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他刚迈开脚步，一道微不可闻的轻哼突然传进他的耳朵里，随之而来的是低低的呜咽声。 男人脚步微顿，随后转身看过去。 蜷缩在床上的少年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俊秀的眉紧紧地蹙着，漂亮却又青涩的眉宇间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单薄的肩膀在颤抖着，浓密的眼睫也轻轻颤慄，被泪水沾湿，眼眶泛红。 左边眼尾下方的那颗小硃砂痣，也似乎显得楚楚可怜了些。 「呜……」 林缺又是一声呜咽，唇瓣一张一合，似乎小声呓语着什么。 看着这一幕，男人沉静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涟漪，随后坐在床边盯着林缺的一举一动，带着几分探究。 像是在探究眼前的人是真的做噩梦，还是装的。 毕竟这是一只披着天真纯良小绵羊外表的小狐狸。 「不要……」 裴聿川俯身凑近了些，听清楚了那些断断续续的呓语： 「呜……不要打我，不要把我关起来，我错了……」 一字一句，都裹挟着无尽的脆弱和痛苦。 不是装的。 裴聿川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很轻地撞了一下，让他不禁拧了拧眉。 少年眼角挂着的晶莹泪水，像是具有什么蛊惑性。 等裴聿川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抬手捧住了林缺的脸颊，指腹放在他的眼尾上，不轻不重地擦去那滴泪水。 那抹眼尾却被擦得更红了，更多的眼泪从少年紧闭着的眼皮里溢出来，潮湿一片，似乎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温热的泪水落在裴聿川的手背上，灼热而滚烫。 裴聿川的心似乎也潮湿了，他突然很想尝一尝那是什么味道。 是克制，还是放纵。 裴聿川眼底深处掀起涟漪，泛起波澜，他双手撑在两侧，薄薄的眼皮微垂着，随后缓缓倾身，朝着那抹潮湿泛红的眼尾越靠越近。 就在那一个吻将落未落之际，男人撑在两侧的双手手背泛起青筋，修长的指节屈起，同时停下了靠近的动作。 炽热的唿吸喷薄在林缺的脸颊上，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仍然陷在自己痛苦的噩梦里。 裴聿川喉结滚动，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他缓缓往外退了些许距离，薄唇靠近林缺的耳畔，嗓音低哑而干涩：「哭什么？」 回答他的是林缺低低浅浅的抽泣声。 近在咫尺的距离，男人晦暗的目光扫过少年人的眼睛，鼻子，唇瓣……随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而轻的喟嘆，缓缓坐直了身体。 卧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林缺的啜泣声，裴聿川抬手轻抚着他蹙起的眉头，低低轻轻地说了句： 「别哭了，好不好？」 从未有过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儿。 …… 裴聿川不知道在房间里待了多久，直到林缺似乎不再做噩梦，再次安稳地睡过去，他才起身离开。 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客房空间并不小，林缺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东西却极少，看着空荡荡的。 像是随时都能离开。 裴聿川收回视线，顺手关了房间的灯，再关上门。 走廊里灯光亮着，一片安静。 裴聿川一路回到主卧，关上门的同时抬手扯开束缚着脖颈的领带。 他坐在沙发上，把领带扔到一边，再次抬手解开衬衣上面的几颗纽扣，最后倒了杯凉水，仰头一饮而尽。 裴聿川把手中的杯子放下来，仰头靠着沙发，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阖上眼睛静坐片刻。 第61页 快三十岁的男人了，如今这颗心却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躁动不安。 似有若无的一声轻笑响起，像是自嘲。 越活越回去了。 —— 第二天。 林缺顶着一头凌乱短髮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眼睛也有些疼。 昨晚在酒吧发生的事情他都记得，只是到了车上睡着之后，他就不清楚了。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林缺揉了揉眉心，余光里扫到床头柜上放着的药盒，他微微一愣，随后若无其事地下床，来到洗手间。 镜子里的人双眼红肿，像是哭了许久。 昨晚又做噩梦了。 梦里，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惹恼了宋云铮，对方把他关进了阁楼里，关了两天一夜。 既是梦，也是上辈子真实经歷的事情。 第51章 闭上眼睛，别看我 林缺起来得有点晚，今天上班又要迟到了。 他匆忙洗漱完，来到楼下的时候，正好发现穿戴整齐的裴聿川准备出门。 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衬得男人身影愈发颀长挺拔，肩宽窄腰，从里到外都散发着逼人的贵气。 林缺快步上前，弯起唇角沖男人笑了下，「董事长，您要去公司了啊。」 他笑得很好看，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还微微带着红肿，完全看不出来昨晚在睡梦中的不堪一击的脆弱。 裴聿川看了眼腕錶，不咸不淡道：「还有十分钟，你就要迟到了。」 既然都赶不及了，那林缺也不着急了。 「董事长，昨晚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裴聿川撩起眼皮看过去，平静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飞回来的。」 林缺：「……」 林缺：「那您先去公司吧。」 裴聿川本来是打算要出门的，但视线在对面的少年身上停留两秒，便转了个方向，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他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冰袋。 「你的眼睛需要冰敷。」 林缺看起来有些为难，「我自己冰敷好像不太方便。」 裴聿川目光落在他的双手上，完好无损，没道理连个冰袋都拿不住。 林缺似乎看懂了那个眼神的意思，于是捏捏自己的手指，又解释了一句：「太冰了，手会疼。」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下来，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面面相觑。 半晌，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过来。」 林缺哦了一声，听话地跟在对方身后，来到客厅沙发坐下。 裴聿川干净修长的手里拿着冰袋，另一只手捏住少年瘦削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些，开始冰敷。 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林缺眼皮忍不住抖了抖，密密匝匝的眼睫也跟着震颤。 对面的男人神色专注，英俊成熟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林缺盯着他的眼睛看，又看他的鼻樑，唇瓣……喉结。 也许是他的目光实在太招摇，裴聿川手里的动作停下，喉结微滚，「别看我。」 林缺还在看他，又突然问了一句：「董事长，您真的不能给我当哥哥吗？」 听到哥哥这两个字，裴聿川的脑海里再次响起那声仿佛能溺死人的云铮哥哥。 他抿了抿唇，继续手里的动作，「不是已经找到了么？」 毫无起伏的口吻，听不出什么情绪，只不过林缺能感觉到对方手里的力道加重了些。 林缺余光里注意着裴聿川的细微表情变化，「您说云铮……」 他语气微顿，随后唇角很轻地往上牵了牵，那声哥哥并没有说出口。 随后话语一转：「董事长，您下手轻点儿。」 裴聿川动作又是一顿，随后放轻了点儿。 林缺又笑了下，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咕哝：「这是第三次了……有句话叫事不过三，以后我都不会再问您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里面装着很多情绪。 「嗯。」裴聿川像是并不在意这是第几次，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片刻后才从喉咙里碾出一句话： 「闭上眼睛，别看我。」 林缺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在他闭眼的那一刻，男人那双如湖泊般沉静的眼眸里，涌现而出的情绪，浓郁到几乎化不开。 —— 等林缺回到公司的时候，他已经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那只脑子有点问题的奶牛猫早就蹲在保安亭门口等着他了，扯开嗓子喵了一声。 林缺也跟它打招唿：「猫，早上好。」 车上，司机老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下，「哪有人直接这么喊猫的，也不给起个名字。」 猫，早上好？ 人，早上好？ 后排车厢，裴聿川顺着司机的视线看过去，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开车吧。」 「好的。」 林缺跟奶牛猫玩了会儿，便换上了保安制服，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眼看着京大新生开学时间就要到了，他下午找了个时间，向人事部递交了辞呈。 辞呈刚交上去没多久，这事就传进了董事长的耳朵里。 这传话的，自然是贴心的吴助理。 第62页 一个称职的助理，不仅要在工作上帮助领导，在感情问题上，也要为领导排忧解难。 只有老闆好了，员工才有好日子过。 然而，董事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是若无其事地回了句：「知道了。」 裴聿川知道林缺是要上大学的，现在只不过是打个暑假工而已，以这小孩儿的能力，总不会一直当个看门的小保安。 否则，太屈才了。 「还有。」裴聿川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眼皮看过去，随后不咸不淡地开口提醒了句：「少关心我的私人生活，吴助理。」 吴助理心虚地咳了一声，「好的，董事长。」 …… 晚上回到别墅，吃过晚餐之后，林缺主动跟裴聿川提起了他要辞职的事情。 裴聿川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正在泡茶，手里的动作慢条斯理却行云流水。 那双筋骨分明的手像是艺术品，泡茶的动作也是艺术，赏心悦目。 他倒上一杯热茶，右手端杯，左手扶臂，将茶水递给林缺的同时说了句：「好好学习。」 像是长辈会对晚辈说的话。 林缺双手接过茶水，闻着丝丝缕缕的清幽茶香，他浅啜了一口，觉得味道又有不同。 「这回是什么茶叶？」 「绿茶，黄山毛峰。」 林缺这段时间在私底下也是了解过茶叶的，黄山毛峰虽然没有武夷山母树大红袍珍稀，但也要一百多万一公斤。 于是，他又默默多喝了两杯。 裴聿川将小保安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在他要喝第四杯的时候，终于开口提醒：「喝多了晚上睡不着。」 林缺听话地放下了茶杯。 「对了，董事长，我打算周末出去找房子，等找到了之后就从您这儿搬出去。」 「这段时间真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第52章 搬走 茶香裊裊，裴聿川安静地品着茶。 在听到林缺要搬出去后，动作也只是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快到让人无法捕捉。 他眼皮微垂，挡住了眼里的情绪，徐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应了一声：「好。」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话。 林缺似乎也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董事长，那我就先回房间里。」 「嗯。」 裴聿川泰然自若地坐在沙发前，注视着林缺的身影走上旋转楼梯，消失在拐角处。 随后，他往后仰靠着沙发，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指尖漫不经意地轻敲了两下，若有所思。 林缺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找出日记本，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便写好了今天的日记。 夜逐渐深了，落地窗外传来夏夜的虫鸣声。 凌晨一点多。 大概是因为喝多了茶水，林缺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能睡着，大脑仍然很清醒。 他打开床头灯，翻身下床，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空水杯往外面走去。 外面一片漆黑，他却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的书房还亮着灯，光从狭窄的门缝里透出来。 林缺改变了主意，不疾不徐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屈起手指叩了叩。 「董事长？」 片刻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穿着一身宽松居家服的裴聿川出现在林缺面前，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将他笼罩，无端带来一股压迫感。 男人的额发随意垂落下来，显得有些凌乱，甚至还有几分潮湿，英俊的脸上也覆盖了一层浅薄的汗水，眉宇间神色散漫慵懒。 禁慾却又透露着一丝欲色。 那双看向林缺的眼睛，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浓郁危险几分。 裴聿川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一支沾了墨的毛笔，手背上甚至也沾上了几滴墨汁。 开口时，他磁性的嗓音里透露着莫名的暗沉嘶哑：「这么晚了，还没睡。」 林缺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视线越过面前的男人，往里面扫了眼。 实木案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用具，摊放在桌面上的宣纸写了几行毛笔字，纸张却有些发皱，像是被用力攥过。 他总觉得裴聿川前不久在这间书房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茶喝多了睡不着，出来倒杯水喝。」 林缺唇角抿起一抹小小的弧度，「您怎么也没睡？」 裴聿川看着对面穿着一身短袖睡衣的人，露出白皙的胳膊和一双笔直匀称的腿。 林缺骨架偏小，看着瘦，但并不是干瘦，双腿虽然纤细却骨肉匀称，皮肤紧緻，像是艺术品。 裴聿川收回视线，「跟你一样。」 林缺瞭然地点点头，目光又往里看去，「您在练书法吗，我能看看吗？」 「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 裴聿川拒绝了林缺的问题，语气停顿片刻，又再次开口：「还有，不要在深夜随便敲别人的门。」 「为什么？」 裴聿川缓缓俯身，与林缺的目光保持着水平距离。 男人突然抬手，指尖落在林缺额前，将他凌乱的碎发轻轻拨到一边，随后口吻平静又认真地说了句：「会被抓起来吃掉。」 说罢，他便放下了手，站直了身体，最后关上门。 林缺在门口站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往楼下走去。 —— 第63页 林缺回去之后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上午便独自出去找房子了。 盛京是国内的一线城市，经济相当繁华，各方面的物价自然也高，包括房价。 林缺自然是买不起房的，当然租房也不便宜。 他预算有限，在盛京大学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要么就是太过于破旧，要么就是价格太贵。 其实林缺也可以住学校宿舍，只不过他更喜欢一个人住，不喜欢群居生活。 一个人住，也更方便些。 找了一天，林缺也没找到合心意的房子，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但他不喜欢。 重活一世，他不想再将就。 晚上八点多，林缺才回到别墅。 裴聿川抬眼看过去，瞧着小保安疲倦失意的状态，便知道他没有找到房子。 林缺浑身就跟卸了力气似的，靠在沙发上，揉了揉走得快抽筋的小腿。 「明天再继续找找吧，不急，还有时间。」 裴聿川给他倒了一杯水，「如果找不到……」 「找不到就只能住学校了。」林缺嘴角一弯，笑容非常乖巧善解人意，「您放心，我会在开学之前搬出去的。」 裴聿川短暂性地沉默了一瞬，随后嗯了一声，「早点休息。」 说完这话，他便起身离开了客厅。 回到卧室，裴聿川简单沖了个澡。 十来分钟后，男人身上随意披了件黑色丝质浴袍，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浴室，手里拿着干毛巾随意擦拭着潮湿的短髮。 半晌后，他放下毛巾，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给吴助理拨了个电话过去。 虽然不是工作时间，吴助理依然兢兢业业，「董事长，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帮我办件事。」 「好的，您说。」 …… 第二天，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 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对方说他在网上看到了林缺发布的租房信息，并且他在京大附近有一套房在找租客。 林缺看着时间也不晚，便和房东约好了时间，立刻赶了过去。 房子是在一个新建不久的小区里，距离京大就一公里的路程，周边生活设施齐全。 两室一厅的小公寓，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坐北朝南，光线充足。 装修是温馨简单的原木风，家具设施一应俱全。 林缺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喜欢。 「小同学你看怎么样，我这房子才刚买了两年，还是九成九新的，直接拎包入住就行了。」 房东轻嘆一声，「要不是我突然继承了我妈妈的舅舅的儿子的一大笔遗产，我才不捨得租出去呢。」 「……」林缺礼貌微笑，「房租一个月多少？」 第53章 钓第三条鱼 「看在你还是学生的份上，我也不多收你的，一个月一千怎么样？」 「主要我现在也不缺钱，看你有眼缘就给你优惠一点。」 房东是这样说的。 一个月一千，在这个地段只能租个老旧点的房子，像这种漂亮的小区新房，怎么着也要两千多。 林缺看着笑眯眯的房东，嘴角也跟着往上牵了牵，笑意一掠而过。 看来这房东是做慈善的，要么……就是背后有什么原因。 既然这馅饼主动送上门，哪有不要的道理。 「好，这房子我租了。」 「行行行！」房东满口答应，生怕林缺后悔似的，当即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份合同，「那咱们现在就签合同！」 「你想租多久，一年以上还可以再给你点优惠，一个月九百怎么样？」 林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房东的一举一动，随后笑了下，「行，那就一年。」 于是，前后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林缺就以低出市场价一半的价格，成功租到了心仪的房子。 回到别墅，他难掩喜色，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裴聿川。 「董事长，你说那房东是不是脑子缺根筋，竟然那么便宜租给我。」 裴聿川姿态闲散地靠着沙发，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垂眸看着手里的书。 听到这话，他不动声色地翻了一页书，同时口吻平常地附和了句：「也许是。」 林缺却突然拧了拧眉，有些担忧。 「董事长，你说那房子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死过人什么的。」 裴聿川神色不变，依旧垂眸看着书，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会，放心住就是。」 林缺一向看不穿董事长的心思，这会儿也不猜了。 他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好，我听您的。」 第二天。 林缺仍然要去中寰集团上班。 虽然提前递了辞呈，但时间还没到，他还得在这儿再上十天的班。 同样的，他也依旧住在裴家。 不巧的是，裴聿川在几天后就去国外出差了，不知道要待多久。 林缺没法蹭车，只能独自乘坐地铁上下班。 某天早上，他刚出门，突然看见了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年轻男生穿着一身宽松运动装，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步履轻盈地从裴家隔壁的别墅里小跑出来，身姿灵活而矫健。 第64页 男生似乎在晨跑，他往这边跑来，越靠越近。 林缺站在裴家门口，也逐渐看清了男生的长相。 年纪跟他相差无几，身形还有着少年人的清瘦，却并不瘦弱，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优美流畅。 男生长得高，一米八五左右，染着一头银灰色的短髮。 五官带着几分未褪去的青涩，却极其俊朗，眉眼凌厉中带着几分张扬和嚣张，就像是未被驯服的野兽，带着几分野性，看着很不好惹。 他的名字似乎跟他的人一样。 江肆。 就在这时，江肆似乎察觉到了林缺的视线，突然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交汇，林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扬起一抹笑，在早上的阳光下显得极为明艷生动，比刚从东边升起来的太阳还要惹眼。 江肆脚步没停，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眸微微狭了狭，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跑。 那小子是谁，竟然站在裴聿川家门前。 突然沖他笑什么，真是有趣。 林缺无意识地捏着手指，目光追随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眼底情绪翻涌。 最后那些晦暗不清的情绪化为一声很低的轻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江肆，江家少爷，沈无虞的髮小好友。 上辈子在沈无虞的生日宴上，林缺病情发作，往沈无虞身上泼了一杯酒。 这位江少爷往他身上踹了一脚，并且大骂宋云铮什么阿猫阿狗都带进来。 原来，江肆就住在裴聿川隔壁。 林缺在裴家也住了一段时间，之前倒没有发现这件事，看来江少爷是刚回来。 别墅区的摆渡车到了，林缺不冷不热地收回视线，迈步上了车。 江肆似乎每天都有晨跑的习惯。 林缺每天早上在那个时间段，都能看到他。 住在裴家的最后一天，林缺换了身运动服，挑了个恰好的时间出门晨跑。 他慢悠悠地跑了几分钟，身后突然有一道身影追了过来。 江肆经常锻鍊，他人高腿长，跑得也快，没一会儿就追上了林缺。 他视线不由自主便落在了另一边的林缺身上。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少年柔和漂亮的侧脸，脸上冒了一层薄汗，脸颊白皙的皮肤透着微微的红。 跑得跟乌龟一样慢，长得也瘦，看着就不是经常锻鍊的，别没跑两步就晕倒了。 江肆收回视线，加快脚步了脚步，把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可没一会儿，被他甩远的人又追了上来。 江肆余光扫过去，再次加快脚步，把人甩开。 林缺又再度追了上去。 他并不是什么身娇体弱的小少爷，从小就被周玉梅和林有财逼着干活，每天放学去做各种兼职，脏活累活都干过。 这点运动量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两人就跟较劲似的，一个跑一个追。 江肆突然改变了主意，放慢了脚步。 到最后谁也没赢谁，变成并排而跑。 江肆全程没跟林缺说一句话，林缺也没主动开口，萦绕在两人耳边的只有风声和彼此粗重的唿吸声。 直到最后，江肆在自己家门口停下。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随意地抄起额前潮湿的碎发往后捋了捋，带着几分兴致的目光落在继续往前跑的林缺身上。 他眼看着那身形单薄，却长相漂亮的少年在裴家别墅前拐了个弯，跑进了大门里。 预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结果，江肆眼里闪过几分兴味，这小子竟然真的住在裴聿川家里。 看着弱不禁风的，能跟着他跑这么久。 江肆站在原地看了片刻，这才转身进了自家大门。 他今天和无虞约好了，要一起去吃饭。 第54章 老婆跑了 晚上，林缺收拾行李准备搬去学校附近的出租屋。 他的东西并不多，不到半个小时就收拾完了，刚好装满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 林缺把最后几件叠好的衣服放进箱子里，正准备拉上拉链，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蹲在行李箱前翻找了一会儿。 最后，他找到一块半旧不新的手錶，目光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扫视一圈。 林缺起身，把手錶放在了床脚边，不算多起眼的位置，但也不算隐秘。 做完这些，他拉着行李箱往外面走去。 裴聿川还在国外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林缺这几天并没有和裴聿川联繫，裴董日理万机，自然也不会主动联繫他这个蹭吃蹭住的房客。 夜色下，单薄清瘦的少年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到别墅大门外，随后停下脚步，回头往里面看去。 院子里的路灯亮着，偌大的别墅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开灯。 林缺眼眸微狭，唇角无声地牵起一抹浅薄的弧度。 有时候鱼线拉得太紧了，反而会让已经上钩的鱼跑掉。 所以不能心急，要有耐心。 要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 —— 两天后，裴聿川结束了忙碌的工作，等他乘坐十几个小时的航班回到盛京，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董事长，到家了。」 司机老黄绕到后面打开了车门。 第65页 旅途奔波劳累，裴聿川正疲倦地靠着座椅闭目养神，英俊的眉眼里笼着几分倦怠。 听到司机的话，他才缓缓掀起眼帘，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董事长，我帮您把行李拿进去。」 「不用麻烦。」裴聿川主动接过行李，让司机先回去。 他独自拖着行李往里走，穿过前院，回到屋里。 刚走进玄关，准备换鞋的时候，裴聿川就发现了不对。 往日里整齐地摆放在鞋柜上的，比他的尺码小了不少的鞋子不见了，无论是外出的鞋子，还是拖鞋。 男人动作微顿，随后拿了一双拖鞋换上，提着行李往楼上走去。 他没有先回自己的卧室，而是来到了某间客房前，抬手叩了几下门。 没有动静。 裴聿川直接握住门把手，推开了门。 他幽深平静的目光在里面扫视一圈，空荡荡一片，床铺收拾得整齐干净，林缺的私人物品全都不在了，没有生活过的痕迹。 男人的视线停在对面的书桌上，那里放着一叠红色的现金，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的纸条。 他迈步走过去，从现金下面抽出纸条。 上面写着几行字，字体干净清隽。 董事长，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收留的关照，也很抱歉给您添了很多麻烦。 您是个好人，我不能在您家里白吃白住，这两万块您就收下吧。 林缺留。 一字一句，很公式化的留言，没有多说什么。 裴聿川骨节分明的手里捏着纸张，来回看了两遍，随后拿起面前放着的那叠现金，随便看了一眼便扔了回去。 他垂眼继续盯着手里的纸条，冷淡的目光逐渐凝成一片浓稠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半晌，男人鼻腔里发出一声很轻的笑，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悦。 两万块，这是把他这儿当旅馆了，还是想跟他撇清关系？ 也好。 裴聿川放下纸条，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神色难掩疲倦。 就在他抬起眼皮的时候，突然瞥见对面的床脚下躺着一块手錶。 他上前弯腰将表捡起，打量了片刻。 这是林缺曾经戴过的手錶，很普通的样式，价格大概也就几十块，有些旧了。 裴聿川指腹放在錶盘上，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两下，随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手錶放了进去。 至于那一叠两万块现金，也一同被放了进去，它的主人似乎并不想多看它一眼。 拉上抽屉，裴聿川转身离开客房。 望着长而空荡的走廊，他却突然觉得太过于安静了，而他之前已经这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 九月十号，是盛京大学新生报到时间。 林缺独自拖着行李来到学校，第二天就要开始为期十四天的军训，学校规定每个学生在军训期间都要住在宿舍里。 林缺只能等军训结束才能搬出去住。 里很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朝气青涩的大学生，以及送孩子来报到的学生家长。 各种社团招新办得如火如荼。 出众的长相和气质，让林缺刚走进校园里，就吸引了许多学生的注意力，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女孩过来询问：「学弟，需要帮忙吗？」 林缺原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我自己来就行了，谢谢学姐。」 「哎！那不是沈无虞吗？！」 不知道是谁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声，沈无虞是最近挺火的流量明星，再加上豪门贵公子的身份，让他从出道开始就收穫了许多粉丝。 听到这一声喊，不少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林缺眼皮微动，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不近的距离，沈无虞正礼貌地笑着跟围观的学生打招唿，温和有礼，气质出众。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是人到中年，但身材外貌仍然保持得非常好的沈向南，另一个则是沈行舟，他手里还拉着沈无虞的行李箱。 即便是日理万机的董事长，总裁，在小儿子和弟弟开学报到的日子，也会像众多普通家长一样，亲自送他来学校。 「早就听说沈无虞考上了咱们学校，没想到真的看到豪门贵公子本人了，啊好激动！」 「旁边那两个是沈无虞的爸爸和哥哥吧？」 「哥哥长得也好帅啊，谁懂，我想当无虞的嫂子了！」 「中年大叔的魅力谁懂啊，我要当沈无虞他后妈！」 …… 刚才那几个意图帮助林缺拿行李的学姐，早就已经往沈无虞那边跑过去了。 林缺独自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他亲缘上的父亲和哥哥，握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第55章 父子相见 京大的学生都是素质偏高的，哪怕见了明星，也不会像在菜市场一样闹闹哄哄。 没多久，围观的学生们便都散去了，沈家父子俩一路把沈无虞送到宿舍楼下。 「爸，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别耽误你们工作。」 「也不差这点时间。」沈向南抬手放在小儿子肩膀上轻拍了一下，笑着说：「工作哪有送儿子上学重要。」 第66页 「这么大了还要家长送，阿肆待会儿都要笑我了。」 「在你哥眼里，你不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好了先上去吧。」 沈行舟说完这话，就率先提着行李上去了。 「爸，那我们也上去吧。」 宿舍楼下，不显眼的角落里，林缺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不远处的三人消失在拐角处。 他独自拉着行李，往对面的另外一幢宿舍楼走去。 林缺的宿舍在五楼，他直接乘坐电梯上去。 宿舍的条件还不错，四人间，上床下桌，独立卫浴，空调洗衣机样样具备，看着很干净。 等林缺来到他所在的503号寝室的时候，其中两个室友已经到了，正在收拾床铺。 其中一个长得高高壮壮，浓眉大眼的男生在看到林缺之后，直接就愣住了，同时发出一声真情实感的感嘆： 「握草，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的？！」 另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男生沖林缺友好地笑了笑，「同学，你是我们寝室的吗？」 「对，你们好。」 林缺跟他们打了声招唿，又互相介绍了姓名。 浓眉大眼的室友叫何多俊，戴眼镜的室友叫李然。 打完招唿，林缺便也开始收拾床铺。 何多俊还在盯着林缺看，他不是什么变态，也不是同性恋，只是震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漂亮又不显女气，一举一动就跟电影画报似的。 草啊，女娲捏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太偏心了！ 李然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低声提醒：「你好歹收敛点吧，别把人吓跑了。」 何多俊这才哦哦两声，总算是收回了视线，又忍不住偷瞄了两眼。 收拾完床铺，林缺下楼去学校超市买日常用品。 另一边，沈无虞送沈向南和沈行舟到宿舍楼下。 「爸，哥，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记得想我。」 「好。」沈向南说：「等军训结束了就搬去学校外面住，公寓都给你收拾好了。」 沈行舟看着自小就被家里娇生惯养着，没受过什么苦的弟弟，不放心地嘱咐： 「军训比较辛苦，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不要逞强，知道吗？」 「知道，你们就别担心了，那我就先上去了？」 「嗯，上去吧。」 沈家父子俩站在门口，看着沈无虞进了电梯，这才转身往外走。 沈向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轻嘆了一声，「这一眨眼，小虞都长这么大了。」 「要是你妈妈能看到……该有多好。」 「你妈妈去世的时候，小虞才不到两岁，又总是生病，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虞。」 沈向南的妻子，也就是沈行舟的母亲，早年便因病去世了。 沈行舟一时之间心情也有些沉重，他知道父母的感情一直很好，在母亲去世之后，父亲这么多年都记挂着她。 他安慰性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小虞现在健健康康的，不仅懂事还优秀，妈知道也会很高兴的。」 话音刚落，他突然捕捉到有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的宿舍楼走出来。 身形单薄的少年人，即使穿着一身简单质朴的t恤长裤，却难掩他出众的外表。 林缺。 沈行舟有些意外，他突然想起来，林缺考上的也是京大。 自从上次一起吃过饭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他又想到这小孩儿的身世，父母逼迫他外出工作赚钱养家，不让他继续上大学。 幸运的是，林缺还是来上学了。 刚走出宿舍楼的林缺大概察觉到了对面的目光，他突然抬眼看过去，恰好与沈行舟对上了视线。 沈行舟微微一笑，随后迈步走了过去，跟他打招唿：「林缺，好久不见。」 林缺微抬起脸，弯起唇角也沖沈行舟笑了下，「沈先生，好久不见。」 「行舟，这位是……」沈向南跟在后面走过来，在看清楚林缺的长相后，他话语突然顿住。 年纪不大的少年，面容还稍显青涩，柔和漂亮的眉眼里含着纯真柔和的笑意。 这熟悉的眉眼，像极了他那位已过世的妻子。 沈行舟一看沈向南这反应，就知道他爸想到了什么，他介绍：「爸，这是我前不久认识的一个小朋友，叫林缺。」 沈向南也只是愣神了片刻，很快便回过神来。 他沖林缺露出一个亲切温和的笑，「你好，小同学。」 林缺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极为乖巧，他礼貌地向中年男人问好：「你好，叔叔。」 也许是因为这小孩儿的眉眼长得与他已过世的妻子太过于相似，沈向南对林缺的第一印象不错。 他笑着应了一声，又问：「小同学，你也是大一新生？」 「对的。」 沈向南想跟这孩子多聊几句，便随便找了个话题：「我小儿子应该跟你年纪一样大，他也是新生，就住在对面楼。」 可他没想到，自己这话刚出，原本还面含笑意的林缺突然微微变了脸色，唇角弯起的弧度也很快褪去。 「这样啊，真好。」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说完这话，林缺也不等父子俩的反应，便神色怏怏地转身离开了。 第67页 沈向南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愣了会儿。 这小同学刚才还笑得乖巧，怎么突然又变了脸色？ 「爸，您是不知道，这小孩儿的性格就是这样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的，不是针对您。」 沈行舟轻笑着摇摇头，「咱们也走吧。」 听了这话，沈向南便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行舟，你不觉得他的眉眼长得像你妈妈吗？」 「确实像，也是缘分。」 第56章 你真的有点烦 到了晚上十点，503寝室里剩下的最后一张空床，还是没人来认领。 何多俊站在床边举着哑铃，一边锻鍊肱二头肌，一边往外张望，「你说咱这最后一个室友到底还来不来啊，都这么晚了。」 正坐在书桌前看电影的李然随口回了句：「说不定待会儿就来了。」 何多俊收回视线，他看向对面的床位，正坐在下面书桌前安静看书的林缺。 「林缺，这还没正式上课呢，你就开始看专业书了，这是要卷死我们啊。」 林缺随手翻了一页书，继续看着上面晦涩难懂的文字，语气平淡：「我学得慢，提前预习。」 何多俊默默给他竖起了大拇指，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学习还那么认真。 不过，这小漂亮帅哥虽然看着好相处，但总给他一种冷冷淡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 可能帅哥都是这样的吧。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轮子滑过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高腿长，面容冷峻的男生拉着行李箱从外面走进来。 男生染着一头银灰色短髮，眉眼凌厉到近乎嚣张，看着极不好惹。 何多俊夸张地叫了一声：「草，又是一大帅哥！」 可恶，这世上帅哥那么多，凭什么就不能多他一个！ 「你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室友吧，怎么这么晚才来？」 江肆的脸色看着不太好，他完全没理会何多俊，视线在里面扫了一圈，往最后一个空着的床位走去。 何多俊和李然对视一眼，耸耸肩，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新室友看着就不是好相处的，瞧瞧那一身的名牌，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傲着呢。 江肆刚走到床位，突然发现他隔壁床位的小子长得有些眼熟。 坐在书桌前的少年穿着短袖睡衣，长得瘦，露出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晃眼，他垂着眼看书，只能看到线条柔和的侧脸。 就在这时，对方也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江肆立刻就认出来了，住在裴聿川家里的那位，还和他一起跑过步。 这样的一张脸，他不可能认错。 「你……」 江肆刚开口，却看见隔壁的人没什么情绪地收回了视线，像是完全不把他这个人放在眼里。 态度比他还要嚣张。 江肆难得吃瘪，倒也是种新奇的体验，他烦躁地抬手抄了一把头髮，紧接着开始收拾行李。 林缺继续安静地看着书，却分了点儿心思在别的事情上。 盛京最大最出名的那家律师事务所，就是江肆的父母开的。 因为父母的缘故，江肆才被迫选择的法学专业，实际上他并不想当什么律师，只想当一名职业赛车手。 林缺没想到的是，这位江少爷居然跟他同一个班级，还住在同一间寝室。 …… 向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干过什么活，连被子都没有自己套过。 第三次套被子失败，江肆的耐心彻底告罄，他阴沉着脸把被子和被套扔到一边，拿起手机开始玩游戏。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动听的声音突然传进他的耳膜：「这都不会套，笨手笨脚的。」 声音虽然好听，说的话却带着几分嘲笑。 江肆抬眼，就看到隔壁床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床，正坐在隔壁床铺看戏似的看着他。 相邻的两个床铺之间是挨着的。 江肆放下手机，凌厉的目光上下将对面的人打量了一遍。 他长得不好惹，脾气也一样不好惹，许多人都不敢跟他打交道。 但眼前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却压根就不怕他，语气非常不客气：「看什么看，把东西拿过来，我帮你。」 江肆心里又被挑起了几分兴致，他懒洋洋地把被子和被套都扔了过去。 他眼看着对方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干脆利落地把被子套好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林缺把套好的被子扔到对面床，「好了。」 江肆不玩游戏了，他懒洋洋地靠着枕头，语气散漫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林缺没理会他，自顾自地拉过自己的被子盖上，随后躺了下来，看这架势是要睡觉。 现在才晚上十一点，睡这么早？ 江肆从床上坐起来，往隔壁床靠近了些，探究的目光落在林缺身上，又重复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缺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挡住小半张脸，最后才不冷不热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林缺。」 林、缺……江肆饶有兴味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他仍然坐在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长相漂亮的小室友，「哪个林，哪个缺？」 林缺又把被子往上扯，挡住大半张脸。 第68页 「林缺的林，林缺的缺。」 「你……」 「你真的有点烦，我要睡觉了。」 这回林缺直接扯过被子，盖住了整张脸，在这之前还不耐烦地瞪了江肆一眼。 江肆头一遭人瞪，竟也不恼。 这小室友的脾气有点古怪，看着对他爱搭不理，却又主动帮他套被子。 —— 第二天，正式开始军训。 林缺换上了一身绿色迷彩军训服，换上配套的鞋子。 他长得不算很高，身高刚刚一米七七，身形清瘦却如修竹一般挺拔。 明明都是统一的服装，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好看，像走秀的模特。 何多俊的视线在林缺和江肆身上来回打量，发出羡慕嫉妒恨的感嘆：「果然，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江肆系好腰带，撩起眼皮往旁边看过去。 军训服穿在林缺单薄的身板上，显得有些宽大，腰间繫着的皮带勾勒出一截细腰，仿佛一折就断。 林缺戴上帽子，率先往外面走去，「走吧，要集合了。」 江肆迈着长腿，懒洋洋地跟在他身后。 这边军训进行得如火如荼，另一边的中寰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却显得空旷而安静。 林缺搬走的几天，裴聿川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如同往常的每天一样，安稳地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听着吴助理汇报今天的行程。 第57章 想老婆了 「董事长，待会儿十点半有个会议。」 「中午十二点和盛安的高层有个饭局。」 「下午三点去城北的工厂视察……」 吴助理一一汇报着今天的行程，却发现自家上司的状态是一如往常的沉静，却听得心不在焉，难得有些走神。 他继续汇报行程。 「董事长，今天的行程就是这些，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吴助理又试探性地询问：「或者，需要我再给您汇报一遍吗？」 裴聿川不动声色地回过神来，语气是惯常的冷淡：「不需要，你先去忙。」 吴助理此时很想提一句小林先生，但董事长之前提醒过他，让他不要过问他的私人问题，于是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外走。 就在吴助理走到中途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吴助理。」 紧接着又是一句口吻再随意不过的询问：「京大现在开学了么？」 吴助理转身，抬手推了推鼻樑上架着的银边眼镜，冲上司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微笑，如实答道： 「大一新生今天正式开学，军训。」 「需要为您腾出时间去一趟吗？」 「法学院所在的校区是……」 「吴助理，你话有点多。」裴聿川冷不丁地打断他的话，淡声吩咐：「出去吧。」 「好的，董事长。」 吴助理出去后，办公室里又恢復了安静。 裴聿川突然没了工作的兴致，他往后靠了靠，身体陷进办公椅里，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轻敲了几下。 十一天，他和林缺已经十一天没有见过面了。 裴聿川没想到自己能记得这么清楚，自从林缺搬出去后，对方便没有再联繫他。 男人指尖轻拨着腕上带着的紫檀佛串，深杳的眼眸情绪不明，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无法看不清晰。 半晌，他似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轻的笑，脸上的情绪却依旧冷淡。 以前那些话，说得倒是好听。 军训么…… 另一边，京大南校区操场。 九月份，上午的太阳依旧勐烈，操场里站着一排一排穿着迷彩服的学生，以一个班为一个阵营。 林缺站得笔直挺拔，白净的脸上已经冒了一层薄汗，他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干涩的唇。 江肆就站在林缺身后，军训无聊枯燥，他便盯着前面的人看。 从他的视线看去，正好能看到少年白皙的后颈，沾着一层薄薄的汗，与乌黑的发梢形成鲜明的对比。 耳朵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 这小身板，还军训，怕是站一会儿就要晕倒了。 也许是真的太无聊了，江肆才会一直观察他的这位小室友。 小室友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无论什么动作都是摆得最标准的那个，看着极为赏心悦目。 第一天，教官便屡次把林缺喊到前面，给大家示范动作。 那群女同学光顾着看帅哥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训练。 第二天，林缺已经独得教官的青睐，要是教官有事不在，就会让林缺监督大家训练。 有几个男同学瞧不起小室友这个长得过于漂亮的小白脸，有事没事就找麻烦。 「既然你们有多动症，那就做一百个仰卧起坐。」 「还嫌不够是么？那就再加一百个，有意见就去找教官，没事就给我闭上你们的臭嘴。」 在这之后，再也没人敢找林缺的麻烦了。 何多俊和李然这两位室友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挺好相处的林缺，竟然也有这一面。 实在是……吾辈楷模！ 江肆被太阳晒得微微眯起了眼，他懒散地站着，视线漫不经心地追随着前方的一那道身影。 穿着一身迷彩服的林缺站在阳光底下，漂亮生动的眉眼里没什么情绪，却比这头顶上的太阳还要惹眼几分。 第69页 江肆干燥的喉咙上下滚动，突然抬起手来，似笑非笑地冲着林缺说了句：「报告，我想喝水。」 林缺看他懒散的军姿，「站好了再喝。」 江肆那凌厉的眉眼里总是带着一股嚣张和野性，说话也像挑衅：「我站不好，林同学，你教教我怎么样？」 「你，过来。」 江肆听话地走了过去，站在林缺跟前。 林缺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如玉珠落盘的好听嗓音里却带着一股冷意：「一百个伏地挺身。」 江肆一愣，随后似有若无地轻笑一声，当即撑在了地面上，开始做伏地挺身。 小室友还真是铁面无情啊。 中午结束训练，林缺独自来到食堂吃饭。 他打好饭菜，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刚吃两口菜，林缺就注意到对面走过来的江肆，男生手里端着两个餐盘，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 其中一个餐盘被他放在了旁边的位置。 林缺只不冷不热地扫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垂眸吃着午餐。 江肆看他面前的餐盘，两个素菜，还有个勉强称得上荤菜的西红柿炒鸡蛋。 再看看自己餐盘里的各种肉，他随口问了句：「吃这么素？」 「嗯。」 江肆还想说什么，却瞥见了不远处的髮小，他立刻招了招手，「无虞，这边。」 沈无虞听到声音便扭头看去，谁料竟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神色微微一变，内心里一瞬间闪过千百种念头，片刻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在江肆旁边坐下。 「给你打了虾仁和牛肉，这饭堂的味道一般，你将就着吃。」 「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跟我还客气什么。」 沈无虞的视线落在对面的林缺身上，笑容温和，「林缺，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林缺也弯起眼睛，沖他友好无害地笑了下，「是啊真巧，沈小少爷。」 「都是同学，你喊我无虞就行了。」 江肆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室友这样笑，不由微微一愣，随后视线在林缺和沈无虞的身上来回扫了一眼。 「你们认识？」 沈无虞说：「林缺之前在聿川哥的公司当保安，我跟他见过两面。」 林缺吃了两口菜，筷子在白米饭里拨弄两下，却没有进食的欲望，他恹恹地放下筷子。 「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江肆：「你不吃了？」 「没胃口。」 说完这话，林缺便端着餐盘起身，往饭堂外面走去。 第58章 晕倒 江肆目送着林缺离开的背影，心想这小室友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 沈无虞收回视线，他垂眼吃着虾仁，遮住了眼里复杂的情绪。 半晌，他随口问了句：「阿肆，你怎么会跟林缺认识？」 「他跟我住同一个寝室。」 沈无虞若无其事地笑了下，「这样啊，还真是巧了。」 江肆快速吃着饭菜，还不忘抽空问一句：「你刚才说，林缺之前在裴聿川的公司当过保安？」 这饭堂的味道实在不好，沈无虞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心想明天得让司机送饭过来。 他回答江肆的话：「是啊，你对林缺很感兴趣？」 江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我这小室友脾气有点儿古怪。」 在裴聿川的公司当保安，却能住进老闆家里？ 林缺和裴聿川什么关系？ 「我劝你还是不要跟林缺走得太近，他不是个简单的人。」 「林缺当保安的时候，在一次意外中替聿川哥挡过一刀，后来还住进了聿川哥家里。」 沈无虞极轻地拧了拧眉，眉宇间隐隐有几分担忧，「聿川哥是什么性格，你也知道的，怎么会轻易让一个陌生人住进家里，可林缺做到了。」 虽然林缺从裴聿川家里搬出去了，却又跟江肆住在同一个寝室里，这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 听了沈无虞的这些话，江肆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像是在思索。 无虞一向都不会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这林缺还真是不简单啊。 圈子里谁不知裴聿川是什么人，林缺居然能入得了他的眼。 不过，江肆就跟听故事似的，没把这些话当一回事，「行，我会注意的。」 「阿肆，等军训结束后，你要不要搬出去跟我一起住，我爸在学校附近给我买了套公寓。」 「别住寝室了，空间又小，人还多。」 江肆随口应了句：「到时候再说吧，你就吃这么点啊，鸡腿要不要？」 「不要了，你吃吧。」 …… 下午的太阳更勐烈了，地面都是滚烫的。 军训了几天的大一新生们个个叫苦不迭，累成狗了，也热成狗了。 偏偏还有缺德的学长学姐故意拿着冰镇西瓜和雪糕从他们面前路过，这才是真的狗。 「全体都有，绕着操场跑三圈！」 「别给我偷懒，中午没吃饱饭呢，跑快点儿！」 教官威严的喊声响彻整个操场，队伍刚开始还算整齐，后来逐渐变得稀稀落落，不少人都掉了队。 林缺刚开始是跑在前面的，跑了两圈之后，他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第70页 要说最的，那就是慢悠悠跟在后头的江肆，两圈下来，脸不红气也不喘。 江肆微微狭了狭眼睛，他看着前面越跑越慢的林缺，突然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他就跟散步似的跟在林缺身侧，偏头看过去。 少年白皙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泛红，脸上，脖子上都是汗水，他抿着唇，俊秀的眉轻蹙着，唇色似乎有些苍白。 一看就是不舒服。 江肆靠近了些，压低嗓音在林缺耳边提醒：「要是跑不动就跟教官报告。」 林缺目不斜视，没理会他，再次加快了脚步。 江肆从喉咙里震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 林缺脸上的汗越来越多，脚步却又变慢了些。 他每一步都像是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单薄胸膛的起伏节奏加快，手脚发麻。 教官的喊声变得不真切，他眼前的景象变得虚幻，模煳。 …… 林缺终于支撑不住，眼睛阖上的同时，身体也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女同学顿时发出一声惊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后面冲过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江肆直接把林缺给扶了起来，再往后背上一背，轻轻松松站起来，皱着眉问旁边的女同学：「医务室在哪儿？」 「在……在那边！」 江肆背着林缺，就跟没什么重量似的，快步往女同学指的方向奔去。 …… 医务室里。 脸色苍白的少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帽子已经被拿了下来，潮湿的碎发凌乱地垂在额前，他抿着唇，看着极为乖巧又脆弱。 江肆站在旁边，盯着床上的人看。 林缺并没有彻底晕过去，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但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没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喝点儿葡萄糖再休息会儿就好了。」 医生把一杯葡萄糖递给江肆，「同学，你餵他喝吧。」 江肆坐在床边，慢慢把林缺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里，随后把杯子递到林缺嘴边。 「张嘴。」 林缺湿漉漉的眼睫轻颤了几下，眼皮无精打采地半搭着，就着江肆的手慢慢喝完了葡萄糖。 喝完葡萄糖，他身体恢復了一些，拧着眉偏过头去，哑着嗓子抱怨了一句：「太甜了。」 随后声音又冷淡了下来：「放开我。」 江肆都快被林缺给整笑了，他掌心摁在怀里人的肩膀上，没松手。 他盯着林缺，沉沉地开口：「不跟我说声谢谢，还嫌弃我？」 林缺半晌没出声，最后才很轻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谢谢。」 江肆松开了手，他立刻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 医生看着林缺单薄的小身板，笑着说：「小同学，你中午肯定没吃什么吧，军训运动量那么大，要多吃点。」 「你先休息会儿，等好了再回去。」 医生叮嘱了两句就出去了，江肆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随口说了句：「中午就吃了两口饭，这不就晕倒了？」 林缺喝了口温开水，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睛，语气不怎么好：「还不是怪你。」 「怪我？」江肆莫名其妙被扣了一口黑锅，也没怎么生气，「跟我说说，怎么就怪我了？」 林缺撩起眼皮扫他一眼，「看见你，就不想吃东西。」 江肆：？ 意思就是他让人倒胃口呗？ 江肆冷笑一声，深邃的眉眼愈发凌厉不好惹，「我惹你了？」 第59章 江肆哥哥拍的 江肆此时的模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林缺却没有一丝害怕或者慌乱，他脸色还苍白着，一双浅色的眼睛平静地看向对面的人，还带着几分挑剔。 「你虽然长得好看，但看起来太兇了。」 林缺撇撇嘴，视线落在男生那头银灰色的短髮上，又嫌弃地补充了一句：「而且，你这头髮染得就不像个好人。」 正沉着脸的江肆：「……」 哦，撒娇呢，夸他好看。 林缺：「我建议你染成绿的。」 江肆：「……」 草，林缺是缺德的缺吧。 江肆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一时之间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 小室友嫌弃他，对他评头论足，他竟然完全不生气。 要是换作别人，他早就动手了。 果然，就像无虞说的那样，林缺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 光是那张脸，就不普通。 江肆想想自己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还从来没人嫌弃过他的外表。 还有，他这头髮怎么就看起来不像好人了？不知道有多少夸过他这发色，说他是那什么，漫撕男。 江肆正欲为自己正名：「我……」 「你看起来像是会堵在小学生放学的路上，抢小孩儿零花钱的。」 林缺又轻飘飘补了一刀。 江肆：「……」 妈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江肆再也忍不下去了，抬手就掐住了林缺的两边腮帮子，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小同学，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老子就要杀人灭口了。」 林缺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 第71页 仔细看看，这眼神又不像是瞪，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看起来很兇，却十分无害。 江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松开了手。 他这力道不轻不重的，林缺白皙的脸上却留下了浅浅的红印子，「还是谢谢你帮了我，我请你吃饭。」 江肆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正要流露出一丝笑意，林缺又不冷不热地补充：「不能超过二十块钱的。」 江肆短暂性地沉默了两秒，「行。」 在医务室休息了会儿，林缺的身体逐渐恢復了正常，他看向正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玩手机游戏的江肆。 「走了。」 江肆不想出去，「外面这么热，你再休息会儿。」 林缺没理会他，径直起身往外面走去。 江肆懒洋洋地站起身，把手机揣进兜里，跟着往外走，顺便还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银灰色短髮。 他哧笑一声，染成绿的，不可能。 —— 一晃眼，半个月的军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 中午的训练结束，林缺吃完饭回到寝室。 他脸上都是汗，随手将帽子摘了下来，捋了捋潮湿的额前潮湿的碎发，拉开椅子坐下。 林缺觉得热，又把迷彩服外套脱了下来，里面只穿了件无袖的白色t恤，露出两根白皙晃眼的胳膊。 他拿起桌上放着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 明明出了一身汗，却看着干干净净。 隔壁的江肆正站在床边，低头摆弄着刚收到的新相机。 他喜欢赛车，同时也是摄影爱好者。 研究了会儿相机，江肆突然撩起眼皮往林缺那边看去，无意中看到这一幕。 他不由自主地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在安静的寝室里响起。 林缺放下矿泉水，没什么表情地扭头看过去。 江肆若无其事地放下相机，扭头看向别处，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林缺只说了两个字：「拿来。」 「快点。」 江肆啧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相机递了过去，「就拍了一张。」 这相机价格昂贵，再加上江肆的技术不错，只是随手一拍，不用修图都堪称杂志海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屏幕里的人长得好看， 林缺看了两眼，「能把照片发给我吗？」 听到这话，江肆顿时诧异地挑了挑眉，「要干什么？」 「发朋友圈。」 这不像是能从林缺嘴里说出来的话。 发朋友圈，多稀奇。 「我要是不给呢？」 「根据我国民法典第一千零一十九条规定，未经肖像权人同意，不得制作、使用、公开肖像权人的肖像……」 林缺举起手里的相机，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或者更简单粗暴点，你的相机在我手里。」 江肆看着自己等了好几个月才等到的新相机，「……」 「行行行，发给你。」 「不过，你这朋友圈的文案，我来编辑。」 江肆也只是随口一提，以小室友这脾气，是不可能答应的。 但他没想到，林缺竟然点了点头，并且还弯起唇角沖他笑了下，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软动听：「好啊。」 江肆半晌才反应过来。 林缺点开朋友圈，点击右上角添加照片，随后把手机递给了江肆。 相处了几天，江肆还是摸不清小室友这古怪的脾气，说不定上一秒甜甜地对你笑，下一秒就翻脸了。 不过，江肆向来是什么都不怕的。 男生接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了几个字，生怕林缺反悔，他又顺手点击了发表。 看着这条朋友圈发表成功，他才归还手机，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声：「好了。」 林缺拿回手机一看，便看到了照片上面的一行简简单单的文案： ——江肆哥哥拍的。 他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会儿，唇角突然往上牵了牵，柔软的唇一张一合：「江、肆、哥、哥……」 清浅的声线，刻意拉长的语气，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落入了江肆的耳朵里，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尖儿也跟着酥麻了一下。 江肆喉结微滚，唇角掀起一抹野性的笑，「林同学，以后也这么喊我。」 林缺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温软的语气也变得凉飕飕：「喊个屁。」 江肆：「……」 真兇。 另一边，中寰集团。 董事长办公室。 午休时间，刚吃过午餐的年轻董事长坐在沙发上，散漫地靠着椅背。 男人修长匀称的手里拿着私人手机，目光深沉，情绪不明。 而他面前的手机屏幕里，正是一条刚发出去没多久的朋友圈。 江、肆、哥、哥。 第60章 咬钩 林缺的微信好友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开学之后加的同班同学。 他这条朋友圈一发出去，就收到了许多点赞和评论，第一个点赞的就是江肆。 林缺只扫了两眼，便熄屏把手机放在了一边，进洗手间里洗了把脸。 他在等大鱼咬钩。 …… 江肆是谁，裴聿川自然是知道的，江家就住在他隔壁。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江肆应该是沈无虞的好友。 第72页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又冒出一个哥哥。 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自心底蔓延开来，裴聿川暂时不想深究那是什么。 他的心情实在称不上好，冷峻的眉宇间无声地笼罩了一层低气压。 片刻后，男人的指腹在屏幕上一点，放大了那张照片。 照片拍得很清晰，中午的阳光从阳台挥洒进来，穿着白色无袖t恤和迷彩服长裤的少年坐在书桌前。 镜头照到他的侧脸。 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此时正仰起头喝水。 潮湿的额发微乱，脸上和脖子覆盖了一层汗水，少年的脖颈往后扬起，拉出一道优美的线条弧度，中间的一枚喉结微微凸起。 镜头清晰到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纤长眼睫，白皙的脸颊泛着微红。 他腰上还繫着皮带，勾勒出一截纤薄的腰身。 充满了少年人的干净和青涩，又无端带了几分令人浮想联翩的色慾，让人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裴聿川垂着眼，盯着屏幕里的人看了片刻，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 半晌，他退出当前界面，随手把手机放在了一边，随后端起桌上已经变凉了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三杯，裴聿川才放下茶杯。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双手十指交握至于腹前，缓缓阖上眼睛，似乎在休息。 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很安静，也没人打扰。 然而，没过多久，裴聿川却倏然掀起了眼帘，那双沉静漆黑的眼眸一片清明，没有困意。 他重新坐起身，薄唇微抿着，深长的目光盯着面前的手机看了半晌。 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一声很轻的似有若无的轻嘆，紧接着，这间办公室的主人突然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 另一边，京大男生寝室里。 何多俊和李然吃完饭回来了，正在吐槽教官有多狠辣无情。 江肆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刷手机，一双长腿无处安放，横放在中间的过道上，时不时撩起眼皮往隔壁看一眼。 隔壁的林缺正在安静地看书，完全不受旁人的打扰。 就在这时，被他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亮起，来电显示：董事长。 林缺唇角似有若无地往上牵了牵，随后放下手里的书，拿起手机往外面走去，靠在走廊的栏杆前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林缺率先开了口，带着询问的语气：「董事长？」 片刻后，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进他的耳膜里，微微失真。 「林缺，你的手錶落在房间里，忘记拿了。」 听到这话，林缺略有些诧异，「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忘拿了。」 「尽快过来拿。」 林缺抬眸，视线追随着外面蓝天上飞过的一架飞机，嘴里说：「董事长，我现在还在军训，没时间。」 「反正那块手錶不值钱，要不您扔了吧？」 一段时间没联繫，少年的声音依旧清浅温软，语气里带着几分为难。 裴聿川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温茶，浅啜了一口，这才口吻平淡道：「我下午正好要去京大附近，顺便带给你。」 蓝天上的飞机穿过云层，留下一道痕迹。 林缺收回视线，精緻的眉眼间浮现几分笑意，「那就麻烦您了，谢谢。」 「嗯。」裴聿川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薄唇微动，还想说什么，电话那边的林缺却又说：「那我就不打扰您了，董事长再见。」 裴聿川沉默片刻，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最后一个话音刚落地，对面的人便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已经结束了的通话记录，很轻地呢喃了句：「没良心。」 …… 林缺挂断电话，转身回到屋里。 江肆那双长腿横在过道上，拦住他的去路，好整以暇地问了句：「林同学，跟谁聊天呢。」 「跟你没关系。」 林缺抬脚直接迈过去，随后踩着床边的梯子爬上了床，躺下睡午觉，只留给江肆一个背影。 江肆没心思玩游戏了，也跟着爬上床，被子往脑袋上一盖。 时间来到下午五点。 这个时间点，太阳还没有落下，操场里，训练也还没有结束。 裴聿川站在操场不远处的树荫下，位置并不显眼。 外面天气热，他身上穿着灰色衬衣和黑色西裤，只是没有系领带，领口微微敞开。 男人手里拿着一瓶水，视线往操场上的人群扫去，一个班级是一个队伍，全都穿着绿色迷彩服，难以分辨谁是谁。 只不过，总有些人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裴聿川的视线停下，最终落在左边的一个班级里。 距离有点远，他看不太清楚林缺的五官，只能看到一道同样穿着迷彩服的身影站在队伍最前面，教官就在他旁边。 随着教官的指令，少年作为班级众多学生的示范，完成一个又一个动作。 他的姿态很标准，清瘦的身姿挺拔，如一棵正在成长中的修竹，赏心悦目。 林缺很优秀。 裴聿川安静地站在那儿，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训练结束，队伍解散。 训练了一天，林缺也有些累了，他拿下帽子，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转身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第73页 江肆从后面追上来，仗着自己的身高，抬手搭在了林缺的肩膀上。 「我记得你前几天说过，要请我吃饭？」 林缺嫌弃地拧了拧眉，同时推开他的手，「离我远点，你身上都是臭汗味。」 江肆已经习惯小室友的脾气了，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又凑了过来，「哪里臭了？你再闻闻？」 「走开，你真的很烦。」 就在这时，前方远远地走过来一抹修长高挑的身影。 男人一身做工考究的衬衣西裤，气质成熟内敛，淡然而矜贵。 与周围穿着迷彩服，浑身都是汗水的学生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61章 他急了他急了 「这是谁啊？好高好帅！气质也好好啊！」 「难道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那些幼稚的男生都弱爆了好吗！」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像中寰集团的董事长，叫什么名字来着？」 「裴聿川！」 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或惊艷和爱慕的目光追随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身上。 裴聿川面不改色，长腿阔步往林缺所在的方向走去。 「聿川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才刚到中途，同样穿着一身迷彩服的沈无虞突然走到了裴聿川身边，神色有些意外。 裴聿川的脚步停下。 沈无虞摘下帽子，抬手额前抓了抓潮湿的碎发，有些狡黠地笑着问：「你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原来大佬是来找沈无虞的！」 「豪门贵公子的人脉就是广啊，站在一起也太养眼了吧。」 「我们无虞就是招人喜欢！」 …… 裴聿川的目光极快地扫过不远处的那道单薄的身影。 林缺和江肆站在一起，似乎也在看向这边。 裴聿川没回答沈无虞都问题，温和却疏离地沖对方点点头，口吻平淡：「无虞，我还有点事，就先不聊了。」 「聿……」 沈无虞还想说什么，却见男人已经迈开脚步往前方走去，他也就顺着那边看过去。 毫不意外，他看到了不远处和江肆站在一起的林缺。 很显眼，裴聿川要找的人也是林缺。 沈无虞抿了抿唇，握着帽子的手逐渐收紧。 「无虞，一起回寝室吧。」 沈无虞脸上重新恢復笑容，「好，这就来。」 裴聿川身高腿长，不过片刻的时间就走到了林缺面前。 两人都还没开口，江肆便懒洋洋地抬手沖裴聿川挥了挥，似笑非笑地打招唿：「邻居，好久不见。」 裴聿川没说什么，只是象徵性地沖江肆颔了颔首，算是打招唿。 「董事长，您什么时候来的？」 「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熟悉的一句话。 少年人清润的嗓音里含着笑意，悦耳动听，但后面一句话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儿嘲笑的意味。 或者说，阴阳怪气？ 但那语气却并不令人讨厌。 裴聿川眼尾微挑，要笑不笑地看向说话的人。 一段时间没见，林缺依旧像以前一样沖他笑着，漂亮的眉眼生动鲜活，左边眼尾下方的一颗小硃砂痣像是活了过来。 「刚到。」男人语气微顿，又补充了一句：「确实是来找你的。」 江肆意味不明的视线在裴聿川和林缺身上扫了一眼，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 林缺中午接的那通电话，八成是他这位邻居打过来的。 江肆在心里哧了一声，刻意打断两人的对话：「邻居，你找我室友有什么事儿？」 裴聿川：「嗯，有事。」 江肆：「……」 林缺：「董事长，我的手錶呢？带过来了吗？」 「嗯。」裴聿川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刻拿出手錶，他看着对面浑身都是汗的少年，额发潮湿凌乱，脸颊微红，就连鼻尖上都冒了汗。 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脖颈滑落，缓缓滚过那枚小巧漂亮的喉结，没入衣领里。 裴聿川又想到了中午看到的那张照片，以及那条朋友圈的文案。 他突然掏出一块手帕，同时上前一步，拿着手帕不紧不慢地替林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在江肆的注视之下。 林缺仰着脸，琉璃似的眼睛缓缓眨了眨，鼻尖微微一动，闻到了手帕上的清淡甘涩的茶香味。 片刻后，裴聿川放下了手，把手帕递给林缺，「自己擦擦。」 「好。」 江肆站在旁边，跟看戏似的抱着胳膊，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又看见裴聿川拧开了手里的矿泉水瓶盖，把水递给林缺。 林缺说了声谢谢，同时很顺手地接了过去。 江肆这戏也看够了，他突然往林缺身边凑，「我也渴了，想喝水。」 「走开。」 对面的裴聿川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林缺，过来。」 低醇的嗓音，像是刻意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暗哑。 好听的声线没什么起伏，也不带什么情绪，却让人无法抗拒。 林缺听话地走到了男人身边，因为刚喝了水，他原本干燥的唇瓣被水染湿，柔软的唇一张一合，隐约能看到整齐洁白的牙齿。 「董事长，怎么了？」 第74页 裴聿川稍微移开视线，问：「现在有空吗？」 「有。」 「陪我去吃个饭？」 林缺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啊，但我现在得回寝室洗个澡，您能等我一会儿吗？」 「好。」 江肆被晾在一边，看着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逐渐走远，他的周身也笼罩了一层低气压。 何多俊和李然从后面走过来，顺便招唿了一声：「江肆，一起回去呗。」 江肆脸色不怎么好，没搭理他们，径直迈开腿往前走去。 「大少爷脾气，真是够臭的。」何多俊小声跟李然吐槽。 「你就别计较这些了，咱们惹不起。」 林缺回到寝室简单沖了个澡，顺便洗了个头，花了十来分钟就搞定了。 他也没怎么收拾，就换了身简单的t恤和长裤，看着干净又清爽。 江肆坐在寝室中间的过道上，看到林缺走过来，他便伸腿把人给拦了下来。 「林缺，你说的请我吃饭呢？」 「改天。」 江肆却存心跟他作对，「就今天，现在。」 林缺垂眼扫过去，意味不明地盯着江肆看了片刻，随后弯起唇角，沖对方笑了下。 紧接着，他缓缓喊了一声：「江肆哥哥。」 江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小室友的语气陡然一变，凉飕飕的带着刺儿：「我给你脸了？」 笑得那么好看，说出来的话却这么不好听。 江肆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笑着让出了道。 喊他哥哥，当然得让着点儿。 至于后面那句，他权当没听见。 裴聿川的车就在寝室楼附近停着，林缺带着一身还未散去的沐浴乳清香味，坐进了副驾驶。 他刚洗完头髮，只用毛巾擦了擦，微微潮湿的碎发此时正凌乱地散落下来。 看着很好摸。 第62章 养不熟的小崽子 「安全带。」 听到这话，林缺低头正要繫上安全带，坐在旁边驾驶位上的裴聿川突然倾身过来，修长有力的手率先一步握住了他身旁的安全带。 突然拉近的距离，林缺能闻到对方衣服上淡淡的清茶香，男人完美的侧脸就在他眼前，仿佛一抬头就能亲到。 裴聿川的动作不紧不慢，突然不冷不淡地低声说了一句：「这么快就找到新哥哥了。」 林缺微微一愣，随后眼里染上三分笑意，微微往前靠近了些，「是啊。」 再次拉近的距离，说话的温热气息全都洒在了男人的耳廓，仿佛下一秒就能碰到。 「董事长，江肆哥哥还是您的邻居，真巧。」 裴聿川动作微顿，随后没什么起伏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巧。」 最后一个话音刚落下，他刚好扣上安全带，重新坐正了身体，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准备发动汽车。 林缺姿态乖巧十足地坐着，若无其事地问：「董事长，我的手錶呢。」 闻言，裴聿川从一旁的置物匣里拿出了那块半旧不新的手錶，却只是握住掌心里，没有立刻递过去。 他的目光从手錶转移到身旁的少年身上，突然开口：「林缺，你现在不是我的员工。」 林缺似乎没反应，「对，所以呢？」 裴聿川：「所以，换个称唿。」 林缺懂了，不是员工，所以不能喊董事长。 「那……」林缺拉长了语调，似是在思考该换个什么称唿，片刻后，他才试探性地说了三个字：「裴先生？」 他打量着裴聿川的神情，对方没给出什么反应，看不出对这个称唿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轻点了两下，似是随口说了一句：「换一个。」 林缺又懂了，那就是不满意。 他有些苦恼地拧了拧眉，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嘀咕：「我们的关系也不熟，要叫什么好呢？」 虽然说话的音量小，但车厢里足够安静，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身旁人的耳朵里。 裴聿川盯着对面少年人漂亮的侧脸，意味不明地在心里重复着那三个字：也不熟…… 养不熟的小崽子。 「或者，你希望我称唿你为什么？」 裴聿川眼皮微动，刚要说什么，林缺却很快又开口：「我知道了，那就叫裴叔叔吧。」 他脸上带着纯真无邪的笑，又补充了一句：「这样显得亲切，你说是吗？」 听到这些话，裴聿川向来沉静的面庞隐隐有裂开的迹象，他不动声色地敛下心中的情绪，唇角微掀，似笑非笑。 「你高兴就好。」 说罢，男人突然伸手过去，宽大温热的掌心握住少年纤细的手腕，他垂着眸，慢条斯理地为他戴上那块手錶，同时开口提醒：「叔叔年纪还没有这么大。」 那温和耐心的口吻，倒真像个长辈。 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男人眼中流转的情绪。 林缺的唇角无声地往上勾了勾，「这是我对您的尊敬。」 裴聿川没再说什么，他替人戴好手錶之后，便松开了手，缓缓发动汽车。 惹人注目的黑色迈巴赫在京大校园里缓慢行驶着。 裴聿川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道路，单手掌着方向盘，轻松转了个弯。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懂。 第75页 还真是……小狐狸。 —— 正是下班时间，路上开始堵车。 吃饭的餐厅是林缺随便选的，一家口碑不错的粤菜馆，就在京大附近。 他晚上还要继续军训，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这个时间点，餐厅里的人不算少，两人要了个安静的包厢。 裴聿川把点菜的平板递给林缺，「想吃什么，自己点。」 之后，他便开始熟练地泡茶，温杯，投茶，洗茶…… 林缺对吃的不感兴趣，随便吃点，只要饿不死就行。 他反而对裴聿川泡茶的一举一动感兴趣，那双宛如艺术品一样的手无论是开车还是泡茶，都极为赏心悦目。 林缺漫不经心地翻动着屏幕里的菜单，目光似有若无地往对面看去。 裴聿川突然抬眼看过来，手里的动作没停，「感兴趣？」 林缺摇摇头，他放下手里的平板，单手支着下巴，「我只是觉得，您泡茶的样子……很好看。」 裴聿川把刚倒好的一杯茶递给对面的人，「你说话倒是很好听。」 林缺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再点了个老火炖汤。 菜上齐了，他却没有吃多少，便兴致缺缺地放下了筷子，开始喝汤。 羊肚菌鸡汤，大概是炖了很久，入味又鲜甜。 裴聿川早就发现林缺吃得少，还不爱吃肉，刚才吃的大部分都是那道清炒芥兰，以及蒜蓉空心菜。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只吃素，难怪那么瘦。 男人不紧不慢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这才道：「公司的那只流浪猫，都比你吃得多，不合你胃口？」 林缺想到那只奶牛猫的体型，也不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被别人投餵得越来越胖。 他放下手里的勺子，展颜一笑，「合胃口，都挺好吃的，您多吃点儿。」 「别浪费。」 裴聿川拿起公筷，夹了一些肉放进林缺面前的碗里，示意他吃。 林缺只能重新拿起筷子，慢吞吞地把那些肉吃了下去，忍着想吐的冲动。 眼看着对面的男人还要给他夹，他立刻为难地皱起了眉，看着楚楚可怜，「裴叔叔，真吃不下了。」 他长期都吃得少，胃口也逐渐变小，确实吃不下太多食物。 裴聿川将公筷里夹的那块牛腩肉放进了自己碗里。 林缺：「裴叔叔吃完了吗，我想回去了。」 裴聿川别的没注意，光听到那一句句的裴叔叔了。 他用湿毛巾擦干净手，随后站起身，「送你回去。」 「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包厢外走去，结帐，上车离开。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边晕染着大片的夕阳红，霞光穿透云层，绚烂无比。 黑色迈巴赫停在京大男生寝室楼附近。 「那裴叔叔，我就先回去了。」 林缺解开安全带，随后打开车门。 打不开，车门被锁上了。 第63章 上赶着被钓 林缺又尝试了两下，发现还是打不开车门。 他松开手，转过头去看向副驾驶的男人，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裴聿川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做，从容而淡定。 车里开着冷气，温度适宜。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几秒，林缺眨了眨眼睛，满脸茫然地开口：「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裴聿川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稍微侧过身来，如古井般深沉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人，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击灵魂。 「沈行舟，宋云铮，江肆。」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从男人的口中说出来，「一个是沈无虞的亲哥哥，一个是他的追求者，最后是他的髮小。」 他的语气停顿片刻，探究的目光里盯着林缺的任何细微反应，继续说：「林缺，你刻意接近他们，为了什么？」 车厢里的空气微微凝滞。 林缺很快打破了这片沉寂：「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都是巧合而已。」 「嗯。」裴聿川意味不明地重复着那两个字：「巧、合。」 明显不相信。 林缺的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语气不怎么好：「非要我说实话吗？」 他没精打采地半搭着眼皮，自顾自地说着：「我讨厌沈无虞，莫名其妙就很讨厌。」 说完这话，他又突然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语气很平和地询问：「裴叔叔，您要替他打抱不平吗？」 不像是说谎，是真的讨厌。 令人意外的答案，却也在裴聿川的预料之中，他隐隐能感觉到林缺对沈无虞的敌意。 但这背后的原因，大概没有那么简单。 林缺不想说。 裴聿川眼里没什么波澜，「我无权干涉你讨厌谁。」 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淡漠，似乎不在乎林缺的喜好，或者说，不在乎沈无虞这个人。 上辈子，裴聿川可是沈无虞的订婚对象，虽然不知道这背后有什么交易，却是事实。 「裴董，沈无虞可是您的好弟弟。」 裴聿川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我没有弟弟。」 「还有，宋云铮和江肆，别跟他们走得太近。」 林缺摇摇头，笑着拒绝：「不行，他们都是我的好哥哥。」 第76页 这句话一落下，车厢里又恢復了安静。 裴聿川感觉自己的额角青筋隐隐一跳，他低下头，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 半晌，裴聿川再次看过去，薄唇翕张：「林缺，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对么？」 话题转得太突兀，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林缺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略微思索片刻，才似笑非笑地回答：「确实是这样。」 「所以，为什么不继续了？」裴聿川倾身过去，稍微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安静片刻，男人胸腔里震出的低哑嗓音传进林缺的耳膜里：「继续让我当你的好、哥、哥。」 最后三个字，咬字加重了些，着重强调。 像是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诱哄，配合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能让人迷了心智。 林缺像是有些意外，他没给出什么反应，隔着十来公分的距离，他们就这样对视着。 半晌后，他牵起唇角，「那也要视情况而定。」 「您之前跟我说过的，做任何事情都要注意分寸。」少年漂亮的眉眼里含着温软的笑，嗓音清润透彻：「所以，我现在很有分寸感。」 「不是自己的，就不能强求。」 裴聿川短暂性地沉默了两秒。 他喉结微滚，忽然抬起手放在林缺柔软的头髮上，指尖轻拨他额前散乱的一缕髮丝，同时开口：「不到最后，怎么知道不是。」 林缺偏过头，躲开了男人的手，眼尾弧度微微上扬，「我现在已经有别的好哥哥了，不差您这一个。」 他神色缓缓发生了变化，虽然还是带着无害的笑，却不怎么客气，「裴聿川，你现在不是我老闆了，我也不用给你什么好脸色。」 林缺头一遭直唿裴聿川的名字。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他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只是微微沖裴聿川抬了抬下巴，「开门吧，我要下去了。」 裴董事长这回也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翻脸不认人。 他早就知道，林缺的胆子很大，只要他不高兴了，就不会给别人面子。 明明是个无权无势的十八岁小孩儿。 裴聿川眸色深沉，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不过，他总归是打开了车门锁。 林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又能若无其事地扬起笑脸来，乖巧十足。 「裴叔叔，再见。」 说完这话，他便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那只手攥住他的手腕，掌心温热，以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道，将林缺往里面拽去。 一回头，就对上了裴聿川那双眼，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林缺挣了挣，手腕却被人攥得更紧。 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林缺，再喊一遍我的名字。」 「裴聿川。」林缺又补充了一句：「你今天有点奇怪。」 裴聿川那望不尽的眼底似是有了变化，「林缺，再试试，怎么样？」 又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林缺倏地轻笑了一下，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那好，我考虑考虑。」 得到答案，裴聿川松开了手，目送着林缺下车。 他坐在车里，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走进了寝室楼里。 裴聿川往后靠着座椅背，缓缓阖上眼睛，指尖放在左腕戴着的紫檀佛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 分寸…… 他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极轻地往上扯了扯，像是自嘲。 他现在倒是失了分寸，敛不去，收不住了。 …… 林缺的生活没什么变化，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在艰苦的军训中度过。 说是考虑考虑，他这段时间也没有主动联繫过裴聿川，裴聿川也没联繫他。 那天说过的话，仿佛都被双方遗忘了。 第64章 江肆哥哥送我 军训结束，有两天的休息时间。 林缺第二天便打算从学校寝室搬走。 何多俊满脸的不舍，难得能和这种长得跟天仙似的室友住在一起，虽然他不喜欢男人，但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林缺，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和我们一起住吗，多热闹啊。」 李然也跟着附和：「是啊，你就留下来呗。」 「我在外面已经租了房子，押金也给了，不能退。」林缺笑着拒绝，「我们还在一个班里，又不是以后都见不了面了。」 林缺以前没怎么接受过别人的善意，何多俊和李然把他当朋友，他虽然对这两人不算亲近，但他也接受了这份善意。 另一位室友江肆没说什么，他散漫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下面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看着隔壁床的林缺收拾行李。 沈无虞给他发来微信消息，问他这两天要不要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江肆撩起眼皮往隔壁扫一眼，回復沈无虞：【不了，我另有安排】 沈无虞：【什么安排，难道你要继续住在寝室吗？】 江肆：【不，我也搬出去住】 …… 林缺的东西不多，不到半个小时就收拾好了。 他跟何多俊和李然道了别，拉着行李就要出去，江肆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倚靠在门口，抬手拦住他的去路。 第77页 「林同学，我送你过去，怎么样？」 这几天，林缺对江肆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的，偶尔心情好了，会给个笑脸。 他本以为林缺会拒绝，谁知道小室友沖他扬唇笑了笑，「好啊。」 说完这话，林缺非常不客气地把手里的行李箱推到江肆面前，「帮我拿着，走了。」 这是把他当小工使唤了啊。 高挑冷峻的男生倚靠在门口，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逐渐走远，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他这才拉着行李箱，长腿阔步追了上去。 何多俊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这江肆，对谁都没个好脸色，怎么对林缺就不一样？」 「大概帅哥都是跟帅哥一起玩的吧。」李然嘆息般摇摇头，「哎，只剩我们两个了。」 另一边，江肆拉着行李跟在林缺后面，两人刚走出寝室楼，就碰到了正好从对面寝室楼走出来的沈无虞。 沈无虞也看到了他们，笑着走过来。 他先沖林缺打了声招唿，又跟江肆说：「阿肆，我正要找你呢，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江肆正要说话，林缺却先他一步，笑眯眯地对沈无虞道：「我要搬去外面住，江肆哥哥送我过去。」 这话一出，不仅沈无虞微微一愣，江肆这个当事人也愣住了。 沈无虞不过错愕了一瞬，便反应了过来，他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对面笑容纯真无害的林缺。 这张脸，配上这样的笑，极为惹眼。 「这样啊……」 「那我们就先走了，沈同学再见。」 江肆这时也回过神来，他连忙跟沈无虞打了声招唿，「无虞，我先送林缺过去，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他便拉着行李追上了林缺的步伐。 沈无虞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很快便消失殆尽。 江肆开的车是一辆崭新的阿斯顿马丁，他放好行李箱，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系安全带的同时，他似是随意地问了句：「小室友，你不喜欢我发小，是么？」 江肆也不是傻子，林缺那是故意当着沈无虞的面喊他江肆哥哥。 「江肆哥哥，你说错了。」林缺靠着座椅，斜睨了身旁的男生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漫不经心的笑意，紧接着说：「我喜欢他，想借你惹他吃醋而已。」 听了这话，江肆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得，把他当傻子。 林缺租的公寓就在学校附近，走路十来分钟，开车不过两三分钟就到了。 江肆一路拉着行李，把人送进屋里，连杯水都没有讨着，就被送客了。 江肆吃了闭门羹，抱着胳膊站在紧闭的大门外，气得直咬后槽牙。 —— 晚上，某家高级的美髮沙龙里。 沈无虞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放着各种水果甜点，他手里拿着一本剧本，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阿肆，你怎么突然要染回黑髮了？」 江肆坐在对面的美发镜台前，正在专注地玩着手游，理髮师在他身后忙碌着。 半晌，他才回了一句：「黑色看着像个好人。」 沈无虞不理解他的脑迴路。 染好头髮，江肆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样？」 沈无虞笑着说：「就你这长相，什么发色驾驭不了？」 「这话我爱听。」江肆抬手搭在沈无虞的肩膀上，「走，去吃饭，我请你。」 沈无虞选的是一家高档的东南亚餐厅，坐在外面随时都会有粉丝认出来，两人在包厢里吃饭。 江肆吃饭期间，也在看手机，不知道在跟人聊什么。 他唇角突然扯起一抹弧度，随后放下手机，对发小说：「无虞，我找到房子了，明天就搬出去。」 听到这话，沈无虞放下筷子，「还找什么房子，我那里还有好几间空房，你直接搬过来就行了。」 他打量着江肆那不同寻常的神色，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阿肆，你该不会和林缺一起住吧？」 「没有，我住他隔壁。」 他倒是想和林缺一块儿住。 「阿肆，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林缺这个人不简单，让你离他远点儿。」 江肆的思绪被打断，沈无虞的语气不太好，脸色也有些难看。 发小的脾气一向很好，江肆不免有些错愕，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是，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沈无虞脸色还是不太好，眉宇之间带着几分郁气和不悦。 「阿肆，难道你没看出来，林缺莫名其妙针对我？」 「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跟他走得这么近？」 「之前是因为你们住在同一个寝室，这也就算了，现在他都搬走了，你还眼巴巴地贴上去？」 「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再跟他有联繫。」 第65章 修罗场警告 沈无虞的一连串下来的几句话，把江肆说得有些懵。 此时的沈无虞的神色变化，一举一动，和他认识了差不多十年的髮小发生了偏差，让他觉得陌生。 江肆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的脸色当即也沉了下来，完全没了吃饭的心情。 「无虞，你说话是不是有点难听了？」 第78页 林缺是哪样的人？他又怎么眼巴巴地贴上去了？ 沈无虞心里冒出来的那股不理智的情绪稍微退去了些，语气没那么沖，却还是不中听：「我说的是事实，林缺对你爱搭不理的，你没必要上赶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江肆都快被气笑了，「这是两码事，你是我的好朋友没错，但也无权干涉我跟谁亲近吧？」 「还有，你跟林缺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 沈无虞心中的那股烦躁又涌了上来，他深唿吸两下，扯起唇角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我也想知道，我怎么惹到他了。莫名其妙被针对。」 「总之，我还是那句话，你还把我当朋友，就别再跟林缺来往。」 「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扔下这句话，沈无虞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肆没追上去，他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口菜，下一秒又重重地把筷子往桌上一砸。 草，真他妈莫名其妙！ 他想了又想，也没能想明白沈无虞和林缺之间存在什么矛盾，他俩之前就没什么交集。 也是，林缺就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他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也很正常。 这么多年的友情，江肆当然还是把沈无虞当朋友。 但他也不会因为沈无虞，就彻底远离林缺。 林缺……江肆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这个名字的主人仿佛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他，一步步靠近。 第二天，江肆还是搬去了林缺隔壁的公寓，并且大早上就站在邻居家门外，一连摁了好几下门铃。 林缺突然被吵醒，心情本来就不好，在看到外面站着的江肆后，脸色更是阴沉了下来。 江肆看着眼前头髮睡得凌乱，睡眼惺忪的小室友……不，现在是小邻居了，却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挑逗的笑，「小邻居，早。」 「看看我的新发色怎么……」 「神经。」林缺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并且补了一刀：「丑。」 「砰」的一声，门板被重重关上。 江肆碰了一鼻子灰，他抬手抄起额发往后捋了捋，自顾自地走回隔壁自己的公寓。 啧……哪里丑了。 算了，他今天还约了朋友去赛车场飙车，走了。 突然被吵醒，林缺这会儿也没了睡意，他简单煮了个早餐。 一颗玉米，两个鸡蛋，吃到最后还剩下半根玉米，不吃了，留着当午饭。 吃过早餐，林缺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写了今天的日记，紧接着就是看专业书，预习。 才翻了几页的书，外面的门铃又响了起来。 林缺以为是江肆，便没有搭理，谁知道那门铃摁得越来越急，催命似的。 他不耐烦地拧了拧眉，起身去开门。 出乎意料的，站在门外的不是江肆，而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的宋云铮。 宋云铮似乎是宿醉之后赶过来的，隐隐还能闻到一股酒味，身上昂贵的衬衣皱巴巴，不修边幅，下巴还冒出了一层青色的短短的胡茬，眼里泛着红血丝。 他脸色很是不好看，那双看向林缺的桃花眼里藏着很多情绪，烦躁，恼怒，狠戾…… 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林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只是冷冷淡淡地乜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宋总，你有事？」 「还是想好了，要给我当狗了？」 宋云铮冷笑一声，攥住林缺的手腕，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嗓音带着宿醉后的疲倦和嘶哑：「你还真是沉得住气，这么多天也没找过我。」 林缺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算了，」他轻嘆一声，「等下说了你又不高兴。」 久违的冷嘲热讽，宋云铮额角青筋勐地一跳，心里却莫名有种顺畅的感觉。 犯贱的感觉。 他手里的力道加重，「老子这是在给你机会，别不识好歹。」 「是么？」林缺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两个字，随后难受地蹙起了眉，「你先松手，攥疼我了，云铮哥哥。」 云铮哥哥…… 宋云铮浑身的上涌的气血仿佛都在听到这句话后凝滞了。 他下意识就放轻了手里的力道。 林缺：「你总是这么暴力，不好。」 宋云铮嘴角微微一抽，松开了手。 林缺低头，揉了揉被攥红的手腕，「你上次说的事情，我可以考虑考虑，不过……」 他话语一顿，随后微微仰起脸，漂亮的眉眼里染上几分笑意，语气温软下来：「你得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林缺沖宋云铮招了招手，「过来点儿。」 宋云铮不受控制一般俯身过去，便看到少年凑近他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他喉结上下攒动，「原因。」 「他们很烦人。」林缺突然把人推远了些，脸上笑意倏然敛去，「怎么？你不愿意帮我？」 宋云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等着。」 说完，他复杂的目光在林缺身上停留几瞬，随后转身大步离开。 谁知道刚走到前方的拐弯处，就看到了一个略显熟悉的人。 他勐地停下脚步，微狭起桃花眼，暗含敌意地盯着刚从电梯出来的男人。 第79页 「这不是裴董嘛，大早上就这么闲？」 裴聿川只是若无其事地扫了宋云铮一眼，随后淡声道：「挡道了，麻烦让开。」 宋云铮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到底还是让了路。 裴聿川没再理会他，迈着从容平稳的步伐往左边的楼道走去，正是宋云铮刚才过来的方向。 林缺似乎听到了动静，就站在公寓门口等着，顺便极为乖巧地打了声招唿： 「裴叔叔，早上好。」 听到这个称唿，裴聿川只觉得头疼。 第66章 诱饵 林缺抱着胳膊倚靠在门口，姿态有些散漫，眼里含着几分不是很明显的笑意，看着穿着一身休闲衬衣长裤的高大男人朝他走来。 直到裴聿川在他面前停下，他才稍微站直了些，又礼貌地喊了一声裴叔叔，「你怎么来了？」 少年身上还穿着短袖的棉质宽松居家服，皮肤白净，浅色的眼眸清澈透亮，看着很软。 裴聿川盯着他，成熟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片刻才要笑不笑地从嘴里吐出一句：「别人能来，裴叔叔不能来？」 不过短短片刻时间，裴聿川已经接受了这个称唿，还能自我调侃。 林缺很大方：「当然能，进来坐吧。」 面积不大的一间公寓，两室一厅，足够一个人住了。 原木风的装修，上午明媚的阳光从阳台外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屋里的装修摆设很简单，收拾得窗明几净，没有多少私人物品。 裴聿川停在玄关处，没有进去。 「你的尺寸太大了。」 听到这话，裴聿川眼皮微动。 林缺回头看过去，意味不明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扫一眼，紧接着补充：「我的拖鞋你穿不上，不用换鞋了。」 裴聿川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这才迈步走了进去，坐在布艺沙发上。 林缺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拿起实木茶几上倒扣的玻璃水杯，给他倒了杯温水。 「多谢。」 裴聿川喝了口水，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两下杯壁，随后开口：「刚才宋云铮找你？」 林缺也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口应了一句：「是啊，怎么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别跟他走太近。」 「我也跟你说过，他是我的好哥哥。」林缺放下水杯，抬手支着下巴，微微侧头看向坐在他左边的男人。 「而且，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话呢？」 少年白净漂亮的脸上含着笑意，眼尾微弯，笑得自然无害，像是真的只是单纯的询问。 裴聿川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突然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上：「上次跟你说的事情，考虑好了吗？」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过来的原因？」林缺也若无其事地反问了一句。 「你不联繫我，我只能来找你要个答案。」 明明说着这样的话，裴聿川的口吻却依旧波澜不惊，从容不迫。 「裴叔叔，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林缺的眼里带了几分茫然，突然又问：「吃过早餐了吗？」 话题极其跳跃。 裴聿川依旧不动声色，「没有。」 「那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林缺说着便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面积不大的厨房里，林缺站在流理台前，刚抬手揭开蒸锅的锅盖，身后突然传来「咔塔」的一声关门声。 他转身看过去，便看到裴聿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的身后是已经关上了的厨房门。 林缺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厨房的面积就这么点儿，不过两步的距离，男人便已经走到了他身前，高大的身躯将他笼罩在其中，身高体型的差距，以及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林缺能闻到裴聿川衣服上散发出来的清淡甘涩的茶香，裹挟着对方身上独特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身高差了十几公分，他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楚裴聿川脸上的神色。 仰起脸的那一瞬，鼻尖差点儿碰上男人的下巴。 林缺身后抵着坚硬的大理石台面，上半身往后退了几分，稍稍拉开了距离。 不大的空间里，周遭的空气仿佛安静了下来。 林缺却依旧不慌不忙，他唇角似有若无地往上牵了牵，似笑非笑，「裴叔叔，你这是想干什么？」 「林缺。」 裴聿川嗓音很低，一字一句地说着他的名字。 话音落下，男人上半身忽然往前倾，双手撑在林缺两侧的大理石檯面上，将人圈禁在了他臂弯之间的方寸之地里。 又再一次拉近的距离，和突然改变的姿势，周遭的氛围陡然变得暧昧旖旎起来。 夏日的空气也愈发燥热了几分。 裴聿川微微垂眸，目光深而沉地凝视着怀里的少年，低低缓缓开口：「或许我该问问，你想干什么？」 「突然接近我，又突然疏远。」 他边说着，边抬手捧在林缺白净的脸颊上，带着薄茧的指腹放在左边眼尾下方的那颗小硃砂痣上，轻轻摩挲，「你这是把我当鱼钓了。」 男人掌心的温度传进皮肤里，微微发烫，林缺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如蝴蝶扇动翅膀。 他还没说话，裴聿川却又突然俯身靠近，薄唇几乎贴着林缺白皙微微泛红的耳廓，低沉的嗓音微微发哑，一字一句： 第80页 「林缺。」 「只是要鱼上钩，也要洒下足够的诱饵才行。」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林缺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一下又一下。 林缺却突然无声地牵了牵唇角，抬手撑在男人结实的胸膛前，用力往外一推。 少年掌心的力道对于裴聿川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他还是顺势往后退了几分，拉开距离。 那双漆黑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身前的人，眼底情绪无声翻涌。 「裴叔叔，你记住。」林缺语气微顿，随后缓缓补充：「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注意分寸。」 「像你这样是不行的。」 裴聿川：「……」 「还有，什么钓鱼不钓鱼的，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缺觑他一眼，撇撇嘴，「我才不喜欢呢。」 「让开，你还要不要吃早餐了？」 裴聿川眼底的波澜无声褪去，很快便恢復沉静，只剩下丝丝缕缕的几分无奈。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吃。」 「那你先出去。」 裴聿川听话地转身出去了，安静地坐在沙发前等着，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腕上的佛串。 几分钟后，林缺端着餐盘出来，「给。」 裴聿川抬眼看去，白瓷做的餐盘里，孤零零地放着半根玉米。 像是吃剩下的。 第67章 裴叔叔不知道 显而易见，玉米就是林缺早上吃剩下的那半根。 眼看着裴聿川的反应，林缺不乐意了，「不要啊，那我可就吃了。」 他边说着边坐在沙发上，拿起玉米咬了一口。 裴聿川看着他，再开口时，口吻没什么起伏：「林缺，我没说不要。」 闻言，林缺将嘴里的食物咽下，随后把手里被咬了一口的玉米往旁边递了递，试探性询问： 「我吃过了，你确定要吃？」 裴聿川没说话，用行动证实了自己的选择，他接过玉米，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要是吴助理在场，估计会惊得瞠目结舌，堂堂中寰集团的董事长，盛京豪门圈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 居然有一天也会吃别人吃剩下的食物，被咬了一口的半根玉米。 即使只吃玉米，裴董的吃相依旧令人赏心悦目，矜贵斯文。 林缺看着这一幕，心情都不由好了起来，他支着下巴，就坐在旁边一直观赏着裴董的吃播，直到对方把那半根玉米吃完。 「好了，早餐也吃过了。」他的心情是愉悦的，但说出的话却是明晃晃的送客：「裴叔叔，你该回去了。」 不带一点儿客气。 裴聿川向来进退有度，今天做的已经够了。 分寸……还是要有的。 「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施施然地起身，林缺也跟着起身，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笑着挥手说再见。 裴聿川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突然转身，看向散漫地倚靠在门口的少年人。 「我再给你一段时间考虑考虑。」 裴聿川说着，突然抬手放在林缺柔软的短髮上，很轻地揉了揉。 随后微微俯身，与那双浅色的眸子保持着水平距离，嗓音轻而磁性：「林缺，有时候鱼线放得太长了，大鱼也会跑的。」 「要跑的鱼，就註定不是我的，还不如趁早换别的鱼。」 林缺偏过头，躲开裴聿川的手，缓缓展颜一笑，「裴叔叔，你说是吗？」 裴聿川的手停在半空中，不过片刻便收了回来。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很轻地嘆了一口气，「裴叔叔不知道。」 无奈又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纵容的语气，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个贪心的小朋友。 说完，男人便转身离开了。 林缺目送着那道高大的仿佛坚不可摧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拐弯处，随后心情颇好地转身进了屋。 —— 江肆竟然真的搬去林缺隔壁住了，因为这事，沈无虞最近心情很不好。 傍晚，在宋云铮提着从星级酒店里打包的食物，过来找沈无虞的时候，他的情绪依旧不高。 学校食堂的某张餐桌上，摆放着各种精緻的粤式餐点。 沈无虞只吃了两块虾饺，便放下了筷子。 坐在对面的宋云铮又夹了一块红米肠放进他面前的碗里，「小虞，这是你平时喜欢吃的那家酒店做的，怎么不多吃点，没胃口？」 沈无虞兴致缺缺，「没，只是跟阿肆闹了点矛盾而已。」 宋云铮对江肆没什么好感，「江肆？跟云铮哥说说，闹什么矛盾了？」 「因为一个人。」沈无虞也没具体说怎么回事，突然又转移了话题：「云铮哥，你说我性格讨人厌吗？」 宋云铮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还是哄道：「小虞。没有人比你的性格更好了。」 说到性格，他又突然想到了林缺，这小子的性格不是一般的难搞，动不动就甩脸色。 偏偏他还整天惦记着，跟魔怔了一样。 宋云铮这段时间想起林缺的次数，甚至比他心心念念的沈家小少爷还要多。 这样下去不行，所以他才抽空过来给沈无虞送吃的。 宋云铮强行敛下心里的念头，接着说：「我们沈大明星不知道多招人喜欢，怎么会这么想？还是谁说你了？」 第81页 「就是最近有个同学，好像有点针对我。」 沈无虞轻轻皱了皱眉，有些烦恼，「挺莫名其妙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 听到这话，宋云铮轻笑一声，压根就没当一回事，这对他来说就跟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一样。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不过是件小事而已，我帮你教训他。」 「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敢得罪你，叫什么名字？我明天就能让他滚出京大。」 沈无虞知道，宋云铮在圈子里是出名的混不吝，行事作风狠戾，得罪过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而他，是宋云铮心里最重要的人。 曾经就有一个小演员不知道天高地厚，在背地里针对沈无虞搞小动作，结果第二天就被宋云铮打得浑身是伤，还折了一条腿，从此以后，娱乐圈查无此人。 「这不太好吧。」沈无虞夹起那块红米肠送进嘴里，细嚼慢咽。 他轻笑一声，「就像云铮哥说的，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不是多重要的人，用不着你出手。」 宋云铮又给他夹了吃的放进碗里，不甚在意道：「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过了会儿，沈无虞才随口说了一句：「他的名字还挺特别的，姓林，单名一个缺字，缺点的缺。」 宋云铮刚往嘴里塞了一块烧麦，听到这话，他差点儿把自己给呛着。 男人脸上神情微滞，很快就恢復了自然，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 草，怎么是那小子。 这世上大概不会有第二个叫林缺的人了，谁家爹妈会给孩子取这么缺心眼的名字。 宋云铮把食物咽下去，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行，我知道了。」 现在是饭点，食堂里学生还是不少的。 就在这时，宋云铮突然瞥见不远处的打餐窗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神色又是一顿，紧接着便瞧见对方转过身来，手里拿着装好饭菜的餐盘，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来。 那出众的外表和气质，在嘈杂的食堂里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是林缺。 林缺显然也发现了和沈无虞坐在一起的宋云铮，两人的视线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 少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笑意冷然。 他直接无视了宋云铮，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第68章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呀 林缺坐的位置就在宋云铮对面，隔了三张餐桌。 沈无虞背对着他，没发现他的存在。 林缺像是完全无视了两人的存在，他低着头，安静地吃着饭。 他租的公寓有厨房，可以做饭，但他懒得做，干脆在食堂吃过晚饭才回去，这样方便。 「云铮哥，你怎么不吃了。」 沈无虞的心情好了一些，他主动夹了一块点心放进宋云铮的碗里，笑着说：「还有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多吃点儿。」 宋云铮有些心不在焉，他吃下那块点心，余光里不着痕迹地扫向坐在对面不远处的少年。 那小子什么意思？刚才沖他冷笑，现在又完全无视他。 不就是发现老子和沈无虞吃饭，就对老子甩脸色。 也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林缺现在是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饭和一点青菜，便起身端着盘子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给宋云铮一个眼神。 「云铮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心不在焉的？」 沈无虞发现宋云铮盯着对面看，他也回头看去，结果什么都没发现，来往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还有一些女生坐在不远处，正在偷偷看他，应该是粉丝。 「没什么，我突然还有件急事，就先走了。」 宋云铮说着，便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无虞，我改天再来找你。」 说罢，便脚步匆忙地往食堂外面走去。 沈无虞看着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不免皱了皱眉，他不是没有感觉，宋云铮最近对他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了。 自从那次在私人影院里，他拒绝了对方之后。 只要宋云铮能帮他教训林缺，最好能让林缺滚出京大，再也别出现。 他可以不计较这件事，还能给宋云铮一点甜头尝尝。 阴沟里的老鼠就应该有自觉，别随便出现在他面前，他家人朋友面前，随便蹦跶。 林缺从食堂出来没多久，便听见后面远远地传来宋云铮的声音，带着命令：「林缺，你给老子站住！」 林缺连脚步都没停，他随便扫了辆路边停着的共享单车，坐了上去。 宋云铮加快脚步，眼看着还有几步就追上去了，却见林缺骑着自行车，跑了。 …… 草！ 宋云铮气得双手叉腰，在原地转了两圈，这才快步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自行车到底还是没有汽车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开车追在了林缺身后。 视线里，穿着白色t恤和长裤的清瘦少年轻松地骑着自行车，速度不快不慢。 下午的阳光映照在他身上，吹进来的风捲起他的衣摆，吹乱了他的乌黑髮梢，让人不忍心打扰。 宋云铮刚要摁喇叭的动作突然一顿。 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没有急着把人拦下，而是不紧不慢地追在林缺后面，一路跟着对方回到公寓楼下。 第82页 林缺停好自行车，终于回头看向朝他走过来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条癞皮狗一样跟了我一路，你究竟想干什么？」 宋云铮一身休闲西装，三两步走到林缺跟前。 他这会儿的气已经消了不少，但看着林缺那欠教训的表情，语气也没有多好：「少给我甩脸色，你是因为我的关系，才针对沈无虞的？」 听到这话，林缺倏然笑了下，笑意未达眼底。 「沈无虞跟你说的，他想让你干什么？教训我一顿？还是让我滚出京大？」 宋云铮微微一愣，随之而来的就是莫名其妙的心虚，这些话，他前不久才说过。 「你想多了，小虞不是那种人。」 虽然他刚才跟沈无虞承诺过，要教训那个不长眼的小子，可他没想到对方是林缺。 宋云铮复杂的目光由上往下扫了林缺一眼，皮肤白净，脸很小，五官漂亮得不像话，言行举止嚣张又欠教训，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真让他教训……他妈的，老子又下不去手。 换另一种方式，倒是可以。 宋云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林缺的目光突然就变得暗沉了些。 「上次你让我办的事，我给你搞定了。」 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后把手机递给林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则热搜新闻，东升传媒，盛京的一个小娱乐公司，因为涉及偷税漏税和给旗下艺人拉皮条，进行不正当交易等原因，老闆和公司高层都进局子了。 而孟光辉，作为东升娱乐的头号经纪人，自然也跟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不仅如此，孟光辉还在两年前强行侵犯了他手底下的一个女艺人，八成要在里面关上十年八年。 看到这则新闻，林缺眉眼间浮现几分愉悦的情绪。 宋云铮瞧着他这反应，也跟着哼笑一声，「这小公司怎么得罪你了？还有那姓孟的。」 除了林缺，谁都不知道他上一世经歷过什么，东升传媒就是他曾经签约的公司，而孟光辉为了巴结沈无虞，把他往死里整。 「不关你的事。」林缺把手机塞进宋云铮怀里，轻飘飘地说了句：「这事干得不错。」 就像公司老闆，表扬手底下的员工一样。 宋云铮暗自咬牙，觉得自己是真没救了，就这么不走心的一句夸奖，他的心里竟然还真升起了一股愉悦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逼近身前的人，目光沉沉地看过去。 「你之前说过，只要我帮了你，你就答应跟着我。」 宋云铮抬手捧住林缺的脸颊，紧紧地盯着那张漂亮的脸，喉结滚动，眼中欲望翻腾。 「现在该兑现承诺了。」 林缺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笑着眨了眨眼睛，清浅的嗓音温温软软，天真又无害： 「云铮哥哥，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呀？」 语气像是在撒娇，说出的话却让人额角青筋狠狠一抽。 宋云铮眼前一黑，差点儿当场撅过去，「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答应你，考虑考虑。」林缺毫不留情地推开宋云铮的手，脸上还是噙着动人的笑意，「现在我考虑好了，不行。」 「我还是想让你给我当狗，云铮哥哥你考虑考虑，怎么样？」 第69章 裴叔叔的惩罚 宋云铮在林缺这儿吃了大亏，最后什么好处也没讨着，白头髮倒是滋滋往外冒。 云铮哥哥，喊得倒是好听。 他妈的！ 老子从来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气! 偏偏看着那小子的笑脸，听着一声声云铮哥哥，他还没法动手。 刚要动手给林缺点儿小教训的时候，这小子又来一句：「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沈无虞的一根手指头！」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 什么替身，这特么都快成他祖宗了。 沈无虞本以为宋云铮的办事效率很快，可他等了好几天，林缺依旧安然无恙地来学校上课，毫髮无损。 不得已，他只能打电话给宋云铮，随便闲聊了一会儿才随口问道： 「云铮哥，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叫林缺的同学，你没有把他怎么样吧？」 宋云铮靠在办公椅上，烦躁地抓了抓头髮。 「我最近有点忙。」 顿了顿，宋云铮又接着说：「小虞，我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是件小事而已，没必要小题大做。」 「这件事就算了吧，听你的。」 沈无虞：「……」 沈无虞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若无其事地扯出一抹笑，贊同道：「嗯，你能这么想就好，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宋云铮：「还有什么事吗，我待会儿还要开会，没事就先挂了。」 「好，那你先忙。」 通话刚结束，沈无虞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在外伪装出来的好脾气在瞬间消失殆尽。 他发狠似的把手机砸在了地板上。 宋云铮怎么回事，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 —— 晚上，街道上灯红酒绿，行人络绎不绝。 某高档的ktv包厢里，何多俊和李然正面对面站着，手里拿着麦克风，深情对唱着男女情歌。 何多俊那破锣嗓子，唱得江肆脑仁疼，差点儿就想把他麦克风给扔了。 第83页 林缺却像是没听见，安然地坐在沙发上，一粒一粒慢悠悠地吃着花生米。 寝室聚会是何多俊和李然提起的，江肆压根就没想过要去，结果林缺答应了，他也就跟着来了。 江肆也抓了一把花生米，高高扔上去，再仰头精准地接住。 他往林缺身边凑了凑，调笑道：「小邻居，你不上去唱一首？」 林缺淡淡地乜他一眼，「不唱。」 江肆：「那我给你唱一首？」 林缺往他嘴里塞了颗花生米，让他闭嘴。 小邻居餵的，江少爷吃得津津有味，真香。 唱了快半个小时的何多俊终于放下了麦克风，端起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唱得我嗓子都噼叉了，不唱了不唱了。」 「林缺，江肆，你们俩怎么不唱啊？」 林缺拿起酒瓶，重新给何多俊倒了杯啤酒，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唱歌不好听。」 江肆高高抛起一颗花生米，仰头接住，这才似笑非笑地开口：「林缺不让我唱。」 何多俊：「……」 怎么这表情这语气，听起来还有点儿小骄傲呢？ 「我也不唱了，嗓子好累。」 李然也放下了麦克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咱们来玩点儿游戏吧，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行啊，林缺你玩不玩？」何多俊期待地看向林缺，完全没打算询问江肆的意见。 只要林缺答应，江肆必然也会跟着答应。 他们已经看清了这位江大少爷的脾性，在班里对谁都一副爱搭不理的吊样，唯独对林缺不一样。 就连上课都得挨着林缺坐。 林缺有时候心情不好，也会把江肆赶走，那江大少爷一整节课的时间都会顶着一张别人欠他几百万的批脸。 「好啊。」林缺答应了。 不出意外，江肆也跟着加入了游戏。 桌上有一副骰子，谁摇出来的点数最小，谁就得接受惩罚。 要么喝一杯酒，要么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第一局，江肆输了，他选择真心话。 问题是何多俊提的，鑑于这位大少爷的脾气，他也不敢提多么过分的问题，就中规中矩：「谈过恋爱吗，到什么程度了？」 江肆仰头饮了一口酒，慢悠悠地把酒杯放下，同时淡淡地从嘴里吐出四个字：「还是处男。」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的却是身旁的林缺，意味深长的目光，令人琢磨。 第二局，林缺输了。 他选择喝酒。 一杯啤酒下肚，酒精还没有那么快发挥效果，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淌下的酒液，「继续吧。」 第三局，何多俊摇出来的点数最小，他选择大冒险。 这傢伙当即跳了一段肚皮舞，长得高高壮壮五大三粗的，那画面……相当辣眼睛。 第四局，又是林缺输了。 「我选择……」体内的酒精似乎开始挥发了，少年散漫地地靠着沙发，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烫。 停顿片刻，他才缓缓从嘴里说出三个字：「大冒险。」 江肆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没想到林缺会选择这个惩罚。 「大冒险好，这才有意思嘛！」 何多俊是最积极的，「让我想想啊……这样，你点开你的微信列表，正数第十五个，看看是男的还是女的。」 林缺按照对方的指示，一个一个往下数，十三、十四、十五…… 他眼里浮现一抹盎然的笑意，随后答道：「男的。」 「男的啊……」何多俊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问问他，他那方面的尺寸是多少。」 「还有还有！」李然也兴致勃勃第补充了一句：「问完之后，你再跟他说一句：哥哥，我好想你。」 江肆原本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思，听到这些话，他的脸色逐渐不好了。 草，这是什么破惩罚。 江肆：「林缺，你……」 林缺却在这时候答应了：「好，那我试试。」 他说完，便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联繫人是：董事长。 彼时，裴董事长站在别墅书房的案桌前，抄写心经。 看到语音来电，他便立刻放下了毛笔，指腹划过屏幕。 接通语音之后，他率先开口：「林缺，考虑好了？」 「还没呢。」 「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第70章 聿川哥哥，我好想你 书房里，穿着一身宽松居家服的男人拿着手机，转身往后面的落地窗走去。 裴聿川站在落地窗前，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茫茫的夜色，耳边是不知名昆虫的鸣叫声。 「什么问题？」 「就是……」林缺的声音隔着手机喇叭传进裴聿川的耳朵里，微微有些失真。 他尾音的语调拉长了些，像是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唐突，希望你别介意。」 听到这些话，裴聿川这回倒是真起了点儿好奇心，低沉的嗓音依旧从容平静：「你问。」 「裴叔叔，你的尺寸是多少呀。」 「我说的不是鞋码，你懂吗？」 电话那边的人像是喝了酒，嗓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带着几分散漫，像是含了一颗糖，很甜。 一字一句，每个音节都像撒娇似的，传进裴聿川的耳膜里，似乎带着电流，让人的心脏跟着微微发麻。 第84页 裴聿川的眸色微变，仿佛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沉一些，望不见底。 过了半晌，他喉结微滚，低醇的嗓音里裹挟着几分暗哑，「你这个问题，确实唐突。」 林缺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他毫不在意地嘟囔一声：「你让我继续问的。」 「没有具体测量过。」 裴聿川靠着墙面，抬手捏了捏眉心，紧接着从喉咙里碾出一句话：「抱歉，暂时无法回答。」 「以后你……」说到这儿，他话语微微一顿，没有再接着说。 算了，不该耍流氓。 林缺不会无缘无故问他这种问题，裴聿川猜到什么，转移了话题：「喝酒了？」 ktv包厢里，林缺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嗯……」 何多俊和李然紧挨在林缺身边，脑袋凑了过来，眼里满是八卦。 江肆被挤到了另一边，他已经猜到了电话那边的是谁，脸色顿时就更加难看了，倒了杯酒吨吨吨往嘴里灌。 两人的通话还在继续。 裴聿川听着林缺的反应，觉得他像是喝醉了，「别喝那么多。」 最后一个话音刚落下，电话那边又突然传来少年尾音拉长了的，温吞绵软的嗓音：「聿川哥哥，我好想你。」 聿、川、哥、哥。 隔着手机电流，这四个字无比清晰地在裴聿川的耳边响起，像是附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情话。 每一个字都敲在裴聿川的心上，让他胸腔的起伏快了几分，唿吸却顿了半拍，深邃的眼眸里掀起波澜。 他知道这话或许不是出自林缺的本意，却并不在意。 裴聿川只看到结果。 撒娇了，喊他哥哥了，说想他。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告诉你，你自己找。」林缺很轻地笑了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狡黠：「现在是晚上九点，我十点半就要回去了。」 「裴叔叔，在这之前你要是不来，我就不等你了。」 聿川哥哥只喊了一声，又变回了裴叔叔。 说完这话，林缺也没等电话那边的男人是什么反应，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他脸颊又被酒气熏得红了几分，浅色的眸子里却一片清明，神态极其从容，游刃有余。 何多俊和李然，把刚才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不由嘆为观止。 真是人不可貌相，林缺是高手啊，也难怪能把江肆这臭脾气的少爷给迷得七荤八素的。 不过，这裴叔叔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缺把手机放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笑着说：「我的惩罚已经完成了，继续吧。」 「继续继续……」 「李然你小子还没有中过招呢，这回总该轮到你了吧！」 何多俊正兴奋着，突然觉得背嵴一凉。 抬头一看，好傢伙，江大少正垮着一张批脸，冷冰冰地盯着他。 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给千刀万剐了，削成一片片的涮火锅吃。 丢，完犊子了。 另一边，裴家别墅，书房。 裴聿川安静地看着被挂断了的通话，薄薄的眼皮垂下，挡住了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此时浮沉的情绪。 半晌，他走到书桌前，端起旁边放着的一杯水，仰头喝了几口。 放下水杯，裴董事长拉开椅子坐下，翻开通讯录拨了个电话。 「吴助理，帮我办件事。」 吴助理下班了，此时正窝在床上，一边喝着可乐吃着零食，一边看着电影，下班生活无比轻松惬意。 然而，电影刚看到一半，就被顶头上司的一个电话给打断了。 吴助理哭丧着一张脸，打工人的苦，谁懂了。 然而，下一秒，董事长的声音再一次从电话那边传来：「办好了，这个月工资翻倍。」 「好的董事长。」吴助理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目光坚毅，充满对工作的热爱：「您尽管说，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您办好！」 简单交待了事情，裴聿川挂断电话。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重新拿起搭在笔架上的毛笔，继续抄写心经。 男人修长有力的右手握着毛笔，沾上墨水的笔尖在宣纸上行云流水般游走着。 不过几秒，宣纸上便落下了两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林缺。 裴聿川久久地注视着那两个字，直到墨迹干透。 他知道自己的心，如今无法静下来。 时间的流速不曾减慢，转眼间便来到了晚上10点15分。 距离十点半，还有十五分钟。 林缺后来又输了一局，这回选择的惩罚还是喝酒。 加上之前喝的，差不多三杯，他这回是真的有些醉了。 何多俊和李然也喝了不少，这会儿又开始拿着麦克风深情对唱情歌了。 时间不多了，江肆往林缺身边凑近了些，看着少年染上酡红的脸颊，以及湿漉漉的泛着迷离水光的眸子。 他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跟小猫一样。 江肆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看，嗓音也不禁柔和了下来：「林缺，你喝多了，我现在送你回去，好不好？」 「哦，好吧。」林缺爽快地答应了，又抬手指了指前面的两人，「那他们呢？」 「他们自己回去。」 第85页 第71章 心机绿茶老男人！ 林缺的脚步有些晃悠，江肆扶着他走在包厢外面的走廊里。 「你看你，走路都走不稳，要不我背你？」 林缺虽然有些醉，但神智还是在的，他淡淡地瞥了江肆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别想占我便宜。」 不背就不背，江肆眸光微闪，手臂圈在了少年纤细的腰上，掌心扣着那截柔韧的腰身，隔着夏天薄薄的衣料，收紧力道。 这样，老子照样能占便宜。 他扶着林缺进了电梯，不久后到达一楼的大堂，一路往外面走去。 就在刚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眼尖地瞥到前面停车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 一道极为显眼的身影站在车旁，关上车门。 裴聿川，来得还真是时候。 江肆眼眸微微一眯，感觉到大事不妙，于是扶着林缺快步往另一边停车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才刚走到中途，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便挡在了他面前。 江肆礼貌地沖裴聿川微微一笑，「这位叔叔，麻烦让开。」 语气虽然礼貌，但那声叔叔却带了一丝挑衅。 夜色下，裴聿川纹丝不动，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林缺的腰间，江肆的手正扣在那里。 他抬手扫了眼腕上的表，晚上十点二十五分。 「我来接林缺。」 「我就住在林缺隔壁，顺路，就不麻烦你了。」 江肆说着，就要扶着林缺往旁边绕。 裴聿川上前两步，再次挡住去路，依旧是从容不迫的姿态。 他无视了江肆充满敌意的目光，抬手扣在林缺的另一边腰侧，掌心收紧，微微俯身注视着有些迷煳的林缺，低而缓的嗓音裹挟着几分劝哄： 「林缺，时间还没到，你得跟我走。」 他抬起另一只手，覆在林缺的发顶上，在江肆的注视下，很轻地揉了一下，姿态亲昵。 「不能言而无信，你说对么？」 低沉的声线，温和耐心的话语，具有十足的蛊惑性。 江肆暗自咬牙，老子还看不出来么，这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妈的，心机绿茶老男人！ 「林缺，你别……」 江肆的话刚起了个头，林缺突然慢悠悠地开口了：「确实不能言而无信……那好吧，我跟你走。」 说罢，他拍了拍江肆搂在他腰间的手，命令他：「你可以放开了。」 「我……」 「听话，江肆哥哥。」 江肆又是一句话刚说出口，就被林缺给打断。 听到这短短的几个字，他顿时就哑了火。 草。一声江肆哥哥，硬控老子三秒。 他在心里轻啧一声，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裴聿川不动声色，但动作却很快，下一秒便将林缺圈了过去，揽进自己怀里。 江肆恨得牙痒痒，林缺却沖他挥挥手，清浅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非常乖巧：「江肆哥哥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啧…… 「行，那江肆哥哥就先走了。」江肆的语气里满是宠溺，也是故意的，末了又补充一句：「你也要注、意、安、全，有事给哥哥打电话。」 「注意安全」这四个字，是盯着裴聿川说的，像是警告。 然而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江肆三步两回头，不情不愿地走了。 虽然吃了亏，但他心里却没有多少郁闷，反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愉悦。 一声江肆哥哥，够他回味半宿了。 再加上那软绵绵跟撒娇似的语气，他一宿都不用睡了。 裴聿川有什么，年纪那么大，差辈儿了。 目送着江肆离开，林缺收回视线，仰头看向此时正搂着他，近在咫尺的裴聿川。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成熟英俊的眉宇间笼罩了一层阴影，心情似乎不是那么……愉悦？ 林缺湿漉漉的眼睛微微弯起，轻飘飘地开口：「走吧，裴叔叔。」 裴聿川神色不明地盯着怀里的人看了片刻。 「对别人喊哥哥，喊得是越来越顺口了。」 到了他这儿就变成叔叔。 林缺突然往裴聿川跟前凑近了些，鼻尖动了动，「我怎么突然闻到好大的一股酸味呀？」 裴聿川只闻到林缺身上的酒味。 小狐狸。 他松开了揽在林缺腰间的手，随后弯下腰把人背在了身后，宽大的掌心托着林缺的臀部，迈着平稳的步伐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林缺顺势趴在男人宽阔结实的肩背上，一股淡淡的清茶香飘进他的鼻腔里，似有若无的安全感袭上他的心头。 不好，还是被占便宜了，只不过换了个人。 此时，坐在另一边的跑车里的江肆，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心里开始咕噜咕噜冒着酸泡泡。 裴聿川的脚步比平时要慢上一些。 他打开副驾驶车门，把后背上的人放了进去，随后弯腰探身进去，亲自替林缺系好安全带。 不久后，黑色迈巴赫缓缓汇入夜色下的车流当中，很快便没了踪影。 江肆只能坐在车里干瞪眼。 他今晚也喝了酒，不能开车，代驾还没来，要不然早就追上去了。 车里空调温度舒适，林缺半搭着眼皮，懒洋洋地靠着座椅，时不时撩起眼皮扫旁边开车的男人一眼。 第86页 过了十分钟左右，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于是提醒：「搞错了，这不是回公寓的路。」 「嗯。」 虽然是这么应着，但裴聿川并没有重新规划路线，仍然按照着现在的导航行驶。 林缺扫向车载导航的屏幕，目的地根本不是公寓，而是裴家别墅的地址。 他仍然不慌不忙，「裴叔叔，你这是要把我拐去哪儿？」 裴聿川目不斜视，单手掌着方向盘往左拐，驶进了城市高速，这才轻飘飘地回了两个字：「你猜。」 林缺不说话了，也没要求裴聿川调转方向，就这么由着他去了。 裴家别墅离这边比较远，深夜不堵车的情况下，行驶了大概四十分钟才到。 等汽车停在院子里的时候，林缺在酒精的作用下，偏头靠着座椅，昏昏欲睡。 裴聿川没有喊他，直接下车，绕到对面打开了车门。 第72章 裴叔叔，你犯规了 身侧车门打开的那一瞬，原本有些迷煳的林缺便掀起了眼帘，他仰头看向站在车门外的高大身影，目光有些迷离，神智却还是有七分清醒的。 「到了？」嗓音里满是慵懒和倦怠。 夜色下，车厢里亮着灯，裴聿川看着少年那双迷离的醉眼，问：「还能走吗？」 林缺嘴唇张了张，刚要说话，裴聿川却先他一步再次开口：「不能？那我抱你？」 明明是询问的口吻，带着徵求，却让人无法拒绝。 林缺刚要说出口的话被咽了回去，他也没有拒绝，因为在他开口之前，裴聿川已经俯身探进了车厢里。 男人身上穿着的衬衣几乎擦着林缺的鼻尖，干净修长的手指在安全带扣上一摁，替他解开了安全带。 下一秒，林缺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裴聿川的手臂穿过他的后背和腿弯，将他打横抱在身前，随后抬腿关上车门，迈着平稳的步伐转身往屋里走去。 林缺知道，这不是裴聿川第一次这么抱他，可感觉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 裴聿川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林缺的脸靠在他的肩颈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着，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林缺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的胸腔里的跳动，均匀有力。 他顺势抬手搂住裴聿川的脖颈，在对方耳边轻声说了句：「裴叔叔，你有点犯规了。」 他说话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裴聿川的耳廓处，裹着淡淡的酒气。 裴聿川脚步没停，迈上别墅门前的台阶，同时垂眼看向怀里的人。 半晌，男人胸腔震动，低沉微微发哑的嗓音传进林缺的耳朵里： 「你也是。」 林缺从这间别墅里搬出去，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里面的环境还是跟以前一样。 裴聿川抱着怀里的人走上旋转楼梯，一路往林缺以前住的客房走去，随后将他放在了整齐柔软的床上，随后替他盖上被子。 「时间不早了，今晚就在这儿睡。」 明天是周六，林缺也不用上课。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脸颊红扑扑的，浅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顶上的灯光，湿漉漉却亮晶晶。 而那双眼睛此时正看着床边的男人，显得极为乖巧，「好吧。」 说着，他又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还没洗漱呢。」 在搬走之前，林缺就把他的东西全都带走了，洗漱用品是有的，但没有换洗衣服。 「等着。」 裴聿川扔下这两个字，便转身出去了。 几分钟后，他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套换洗衣服。 「衣服我穿过几次，贴身的是新的，浴室里有洗漱用品。」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语气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自然平常。 林缺也不介意，反而笑着接了过去，「谢谢，那我先洗澡了。」 说罢，他便抱着衣服慢悠悠地转身进了浴室，关上门，看向怀里捧着的衣服。 浅色的棉质居家服，上面还残留着一股清淡甘涩的茶香，跟裴聿川身上的是一样的味道。 还有……林缺看着被放在衣服裤子中间的内裤，抬手拎起来扫了两眼，尺寸还是……非常大。 花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候，林缺洗完了澡，又刷了牙，这才穿着那身不合身的衣服从浴室里出来。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林缺诧异地看向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人。 「裴叔叔，你怎么还在这儿？」 裴聿川安然地坐在那儿，口吻平淡：「担心你站不稳，摔倒。」 视线里的少年穿着属于他的衣服，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额前的几缕碎发被打湿，凌乱地垂下来。 衣服明显是不合身的，穿在林缺身上就跟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裤腿垂落下来，已经拖到了地上。 少年本就长得瘦，骨架不大，现在显得更是小小的一个。 裴聿川倏然起身，长腿阔步走到林缺身前，随后屈膝半蹲下来。 他垂着眼，伸手抓住林缺那过长的裤腿，一点一点挽起来，直到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挽好左边的裤腿，又换右边。 卧室里很安静，落地窗外传来熟悉的虫鸣。 林缺低头看着蹲在他面前的男人，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线条优越的侧脸，眉眼深邃，鼻樑很高。 第87页 那双骨节分明的宛如艺术品一样的双手，此时正不紧不慢，耐心细緻地帮他挽着裤腿。 林缺的唇角似有若无地往上牵了牵，调侃似的说了句：「裴叔叔，你人还怪贴心的。」 裴聿川此时已经挽好了裤腿，并且细心地整理好。 下一秒，男人倏然站起身来，他们挨得近，林缺的视角瞬间从俯视变为仰视。 高大的身躯将他笼罩，带来一股压迫感。 林缺往后退了两步，腰上却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裴聿川宽大的掌心扣在他腰侧，以一种强势的力道将他往怀里带去。 身高力量带来的悬殊，林缺被牢牢禁锢着，他身体稍稍往后仰，掌心撑在男人结实的胸膛前，「裴叔叔，注意分寸。」 裴聿川却像是没有听见，不为所动，「林缺，你主动喊我哥哥了。」 林缺：「所以？」 「所以，我就当你考虑好了。」 裴聿川掌心的力道收紧了些，微微俯身靠近，一丝淡淡的清茶香钻进他的鼻腔里，那是林缺身上的味道，和他一样的味道。 裴聿川喉结无声攒动，眼底情绪浮浮沉沉，再开口时，嗓音低了一分：「收回你的长线，继续让我当你的好哥哥。」 「什么长线不长线的，我说了，我才不喜欢钓鱼。」 林缺撑在男人胸膛上的手加重力道，将人往外推，却没有什么作用。 他俊秀的眉轻蹙，小声嘟囔：「我也不会钓鱼。」 「不会钓鱼……」裴聿川意味不明的，一字一句重复着林缺的话。 片刻后，他眼里似有若无地浮现一抹轻笑，随后握住林缺撑在他胸膛上的手，深深注视着怀里人的眼睛。 「那我教你。」 「怎么样？」 第73章 吻你 大鱼不仅主动咬钩，还要教猎手怎么猎物。 林缺像是没怎么听懂裴聿川的话，他微仰着脸，毫不退缩地对上男人的深杳的目光。 「裴叔叔，你也喝酒了？脑子是不是不清醒？」 换句话说，就是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裴聿川没生气也没反驳，他的情绪一向稳定，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嗯。」 他确实不清醒，却也理智地看着自己如何一步步陷入这小狐狸的圈套。 两人就维持着这个亲昵暧昧的距离，彼此的唿吸几乎交缠。 林缺似乎放弃了挣脱这个怀抱的念头，他来了点儿兴致，于是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教我？」 裴聿川看着怀里人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还有他明亮却水润迷离的眼睛，泛红的脸颊和耳垂，左边眼尾下方的那颗小小硃砂痣。 一切都恰到好处。 「林缺，我之前跟你说过。」 「想钓到大鱼，就要抛出足够的诱饵。」 裴聿川的目光最后落在少年微微张开的，柔软的双唇上，俯身靠近了些，嗓音低低轻轻： 「而你，就是我的诱饵。」 温和耐心的，带着引导，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蛊惑和劝哄，让人为之动容，沉沦。 林缺像是真的被眼前的男人所蛊惑了，他缓缓眨了眨眼，「所以，我要怎么做？」 裴聿川抬手，指尖放在自己的唇角，轻轻点了点，「先亲一下，怎么样？」 「好。」 林缺没怎么思考就应了一声，随后抬起双手，捧住男人的脸颊，仰起脸缓缓靠近。 时间仿佛静止，只剩下彼此的气息。 两人的唇越靠越近，裴聿川的唿吸像是放轻了些，脖颈青筋微微凸起，眼底幽深，波澜起伏。 就在即将碰上去的那一刻，林缺突然停止动作，随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他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裴聿川的脸上，捧在男人脸颊上的双手不轻不重地一捏，笑得像是恶作剧得逞的熊孩子。 「裴叔叔，你又犯规了，我才不上当呢。」 预料之中的结果，裴聿川并不意外。 林缺可不是个老实孩子，胆大包天，还敢捏他的脸。 裴聿川无奈地轻摇了一下头，拍了拍林缺捏着他脸颊的手，「好了，松手。」 「你也松手。」林缺有样学样，也拍了拍裴聿川扣在他腰间的大手，轻嘆一声，「好睏，我要睡觉了。」 眼看着对方并没有反应，林缺的脸色垮下来，语气倏然一变：「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真是不好惹。 裴聿川这回没说什么，松开了手。 他站在原地，看着林缺转身爬上了床，甩掉鞋子，掀开被子躺下，只露出一张看着极其纯真无害的脸。 这会儿又乖乖地说：「裴叔叔，帮我关一下灯，谢谢。」 裴聿川抬手捏了捏眉心，到底还是给人关上了灯，只留下一盏暖色的夜灯。 关好灯，他转身刚要出去，身后又传来一道温软的声音：「哦对了，我换下来的衣服能帮我扔进洗衣机里洗一下吗，明天要穿的。」 语气相当理直气壮。 「真是的，你怎么什么尺寸都那么大啊，衣服也是，我穿不了，尤其是裤子，裤腰都快掉下来了。」 林缺又抱怨似的补充了一句。 裴聿川没说什么，又折返回了浴室，把脏衣篓里的衣服拿了出来。 床上的人没有吩咐了，他这才拿着衣服走出房间，顺便关上了房门。 第88页 接下来是……洗衣服。 裴董事长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深夜里，干起了侍候人的活儿。 …… 另一边。 林缺租的公寓门外，江肆正抱着胳膊蹲在门边上，脸色越来越难看。 裴聿川比他先出发，照理来说，早就应该把林缺给送回来了。 可现在，屋里没人。 他在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打电话也没人接。 草！ 江肆勐地从地上蹦起来，烦躁地抬手抓了抓头髮，在原地转了几圈。 裴聿川究竟把林缺拐哪儿去了！ 他就知道那老男人没安好心！ ——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 凌晨两点钟，别墅里更加安静。 客房里，林缺已经睡着了，侧着身体微微蜷缩着，唿吸缓慢而均匀。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随后迈步走了进来，发出细微的动静。 床头的夜灯还开着，柔软的暖色光挥洒在睡着的少年身上，浓密纤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抹阴影，睡颜安静又乖巧。 裴聿川屈膝蹲在床边，就着不算明亮的光线，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深邃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小狐狸…… 裴聿川唇角牵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稍瞬即逝。 随后，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拨开林缺额前的碎发，目光一寸一寸从他脸上扫过，细緻地描摹着他的五官。 眉眼，鼻子，嘴巴…… 半晌，裴聿川单手撑在床边，突然俯身靠近。 他的吻将要落在林缺的额头上，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停下，随后缓缓下移。 下一刻，男人温热的唇吻在了林缺眼尾下方的那颗小硃砂痣上，只停留了短暂的瞬间，便移开了唇。 周围很安静，能听到少年和缓的唿吸声。 裴聿川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林缺的脸颊，「林缺，别装睡了。」 从容而笃定的口吻。 林缺眼睫微微一颤，随后掀开了眼帘，眼里还带着刚醒过来的睡意。 他确实睡着了，只是睡得很浅，在听到开门的动静后，他便醒了过来。 林缺从床上坐起来，抬手碰了碰刚才被亲过的地方，「裴聿川，你这是耍流氓。」 这回不喊裴叔叔，也不喊聿川哥哥，直接连名带姓。 他看着很不高兴，「如果我没醒，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不会做什么。」 裴聿川没有掩饰此时的情绪，眼底的欲望浮现，清晰明显。 他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人，喉结滚动：「因为，我想在你清醒的时候吻你。」 第74章 吻，惩罚 林缺装睡，一秒倒在了床上，快速闭上眼睛。 双手交握，一动不动地放在腹部上，睡得很安详。 好了，他现在睡着了，不清醒了。 裴聿川屈膝蹲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表演，随后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数三声，还不起来，就吻你。」 「一、二……」 第三声刚说出口，原本还在装睡的人倏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缺一眼就看到了男人眼里藏着的几分恶作剧似的愉悦，再仔细看，又寻不到踪迹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裴叔叔，有件事忘了跟你说，我之所以在电话里跟你说那些话，是因为游戏输了的惩罚……唔！」 最后一个话音刚说出口，裴聿川忽然倾身靠近，同时抬手扣住林缺的后颈，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人往身前一带，下一秒仰头吻住了他微微张开的唇瓣。 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这个猝不及防的吻里。 周围的气流仿佛凝滞了一般。 温柔的灯光下，两人柔软的唇瓣相贴，带着彼此的温度和气息。 林缺这回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微微放大的琥珀色瞳孔里闪过一丝错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裴聿川便移开了唇，在此之前还不轻不重地在林缺的嘴角上咬了一口。 一切不过只是短暂的几秒，裴聿川往后退开些许距离。 他抿了抿唇，从容泰然的神色里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一个短暂的吻，满足不了什么，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内心的欲望和贪念，像是在泼满汽油的干柴里扔了一把火，顷刻间便能熊熊燃烧。 林缺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裴聿川喉结滚动，宽大的掌心捧住他的脸颊，指腹放在他微微湿润的唇角上，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两下。 当男人再次开口时，磁性的嗓音里裹着几分愈发浓重的低沉暗哑： 「林缺，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这么不老实，一次一次抛下钩子，胆大包天的撩拨，也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 他也要收点儿甜头。 林缺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推开裴聿川的手，白皙的耳尖透出了点儿红，在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明显。 他抬手碰了碰刚被亲过的唇，唇角微微往上划过一抹不明显的弧度，要笑不笑。 随后，林缺望着眼前的男人，低声说了句：「裴叔叔，这可是我的初吻。」 在听到这话后，裴聿川的唇角也隐隐往上牵了牵，眉宇间露出一抹霁色。 第89页 可下一秒，林缺就变了脸色。 他微微蹙起了眉，看起来很不高兴，抬脚就往裴聿川身上踹去，同时骂道： 「裴聿川，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了！」 那一脚踹在了裴聿川胸前，只是刚触碰到衣料，他的脚腕便被男人修长用力的手掌擒住，动弹不得。 林缺挣扎了两下，没什么作用，那不合身的过于宽大的上衣，领口往下滑了滑，露出半边白皙圆润的肩膀。 「生气了？」 掌心下是纤细白皙的一截脚腕，裴聿川的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两下，随后松开了手。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瞬间把林缺笼罩起来。 裴聿川俯身，抬手将林缺往下滑的衣领扯了上去，不紧不慢地替他理好。 那双看向林缺的眼睛幽深如井，里面像是蛰伏了一只饿极了的野兽，随时都会冲出来，把小动物吃干抹净。 然而，裴聿川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语气平和地道了一句：「晚安。」 说完这话，男人便转身往门外走去，又顺手关上了房门。 林缺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沉默地坐了半晌，又倒头睡了。 睡之前还想着要不要把房门给反锁了，防狼。 老房子着火，不得了。 裴聿川却没这么快睡，他回到卧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第二件事就是进浴室沖了个凉水澡。 等他再次从浴室出来，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裴聿川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林缺表面上看似跟谁都亲近，实际上对谁都没有感情，包括他。 但……谁说咬钩的鱼不能反过来，把放钩的小狐狸给钓了。 —— 翌日早上，裴聿川起床的时间跟平时差不多。 尽管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状态也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做饭的厨师没有过来，他繫上黑色的围裙，站在半开放式的厨房前，亲自做了一顿早餐。 另一边，林缺刚起床。 昨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找来充电线充了一会儿，刚开机就弹出来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都是江肆打过来的。 不一会儿，对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刚接通，江肆的声音便立刻传了过来，火急火燎的： 「小邻居你可终于接电话了，昨晚裴聿川把你带去哪儿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怎么不说话？裴聿川那老男人真对你做什么了？！」 「你这么多问题，我回答不过来。」 「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接。」 林缺下意识抬手碰了碰嘴唇，若无其事道：「什么也没发生，你别瞎操心了，江肆哥哥。」 …… 等早餐快做好的时候，林缺才从楼上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裴聿川那套不合身的衣服，慢悠悠地走到厨房的吧檯前坐下，支着下巴看向对面。 裴聿川背对着他站在厨房里，一身休闲的居家服，身上繫着围裙，正在煎蛋。 裴董事长摇身一变，变成宽肩窄腰的贤惠的家庭煮夫。 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 只不过，煎蛋焦了。 「裴叔叔，我的衣服呢，洗好了吗？」 林缺的语气如常，仿佛昨晚发生的事情都不存在。 裴聿川关了火，把锅里焦了一面的煎蛋夹起来，放进白瓷盘里。 「在洗衣房里。」 他端着两盘早餐转身走过来，把其中的一盘放在了林缺面前，盘子里有三明治，香肠和水果，以及一颗煎得金黄的煎蛋。 那颗被煎坏了的，在另一个盘子里。 裴聿川又端来两杯温热的牛奶，将其中一杯放在林缺面前。 「先吃早餐。」 林缺非常礼貌地笑了下，还说了句：「谢谢。」 裴聿川在旁边坐下，「昨晚……」 「昨晚怎么了？」林缺打断他的话，轻嘆一声，「我好像被发疯的坏狗咬了一口。」 第75章 又爽到了哥 林缺照例吃得少，餐盘上的食物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刀叉。 那杯牛奶也只是喝了几口。 「我要回去了。」 裴聿川端起那杯还剩下大半的牛奶递到林缺面前，「把牛奶喝了，我送你回去。」 林缺不想喝，刚要拒绝，对方又补充了句：「喝了牛奶才能长高。」 说话的时候，目光还在他身上扫了两眼，意思很明显，说他矮。 他这个年纪，确实也还能长高。 林缺默不作声地接过牛奶，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裴聿川继续吃早餐，他进食的速度快，但动作看起来却慢条斯理，很快便把餐盘里的食物解决了。 他放下餐具，看向身旁的林缺，还在喝牛奶。 他又看向林缺面前的餐盘，里面还剩下半块三明治和半根香肠，他不咸不淡地提醒：「剩下的不吃，会浪费。」 林缺放下杯子，嘴角沾了一点白色的奶渍。 「所以？」 裴聿川抽了张餐巾纸，抬手替他擦了擦嘴角，同时云淡风轻地开口：「我帮你吃了。」 林缺推开裴聿川的手，往后怏怏地靠着椅背，视线慢悠悠地在男人身上扫过去。 半晌，才随口扔出三个字：「随便你。」 第90页 说完这话，他端起杯子，继续喝牛奶。 真难喝。 谁发明的牛奶。 裴聿川直接把林缺的餐盘端过来，若无其事地解决着剩下的食物。 不久后，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沈行舟。 裴聿川扫了一眼屏幕，不紧不慢地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这才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 还没等裴聿川开口，电话那边的沈行舟就问：「老裴，费策前阵子新买了一艘游艇，要不要出海玩玩？」 费策算是两人共同的朋友，喜欢吃喝玩乐，花花公子一个，但经商头脑还不错。 裴聿川对出海没什么兴趣，但这回却答应了。 「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沈行舟觉得不对劲了。 「带个人去，时间地点发过来。」 「带谁啊？」 「到时间见。」 「到底……」沈行舟还想问清楚，话刚说出口，裴聿川便挂断了电话。 沈行舟：「……」 另一边，裴聿川把手机放在一边，看向林缺。 「游艇出海，要不要去玩？」 林缺终于喝完了那杯牛奶，他放下杯子刚要拒绝，裴聿川又补充：「沈行舟也去，或许还能看到海豚和鲸鱼。」 林缺动作微微一顿，随后笑着应了一声：「好呀。」 盛京是临海城市，有多个大型港口，海外贸易繁荣。 两个小时后，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某个港口里。 林缺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他跟在裴聿川身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登上了停靠在海岸边的私人游艇。 三层的游艇，面积很大，装修设计也很豪华，就像是一座在海面上移动的别墅。 两人刚登上游艇，就有一个穿着花衬衫沙滩裤的年轻男人从船舱里走出来，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长得还不错。 只是从上到下，由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花花公子的浪荡。 更何况，他怀里还搂着个比他矮上一截的年轻男孩，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唇红齿白，长得水灵灵的，穿得也清凉，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年轻男人怀里。 「聿川，你总算是来了。」 费策热情地跟裴聿川打招唿，在看到裴聿川身边的林缺后，他立刻拿下了墨镜，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哟，这小朋友是谁啊？」 难得啊，向来清心寡欲活得跟得道高僧似的裴董，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小美人。 裴聿川没解释那么多，只道：「朋友。」 费策不相信，「真是朋友？」 「那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他怀里还搂着个男孩，却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缺，风流又浪荡，「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林缺说话，裴聿川便没什么表情地提醒了句：「费策，别打他主意。」 「好好好……」费策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满脸的心照不宣，「我懂了，都懂都懂。」 能跟裴聿川成为朋友的，就绝不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风流公子哥。 林缺没怎么在意，费策或许喜欢他的长相，但绝不会对他下手。 反倒是被费策搂在身边的男孩，对他产生了敌意。 「别站着了，先进去喝杯茶吧，特意给你准备了上好的西湖龙井。」 几人一起往船舱里走去，里面空间很大。 除了他们，沙发前还坐着个林缺认识的人，不是沈行舟。 他眼里闪过一抹异色，随后唇角似有若无地扯起一抹弧度。 原来是宋云铮。 不远不近的距离，宋云铮穿着一身休闲的衬衣长裤，正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杯红酒。 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了片刻，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往这边走过来的几人，确切地说，是盯着林缺。 「对了，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宋云铮，宋总。」 「云铮，这位是谁，想来你也认识，还有这位……」 费策不知道内情，正一一给三人介绍着。 说是朋友，宋云铮也不过是他在聚会上认识的酒肉朋友，两人都爱吃喝玩乐，便凑到一块儿去了。 宋云铮沖裴聿川笑了下，笑容里带着隐约的挑衅和敌意，「又见面了，裴董。」 裴聿川的反应很平淡，只冲宋云铮颔了颔首。 宋云铮很轻地哧了一声，又死死地盯着林缺看，恨不得把人从裴聿川身边抢过来。 林缺皱了皱眉，往裴聿川身后挪了挪，「你好奇怪，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认识你吗？」 我认识你吗…… 好！很好！好得很！ 上次把他当猴一样耍，他还没对林缺怎么样呢，现在他妈的直接装不认识了！ 宋云铮气得差点儿背过去。 第76章 裴叔叔教钓鱼 没过多久，沈行舟也来了。 当他看到跟在裴聿川身边的林缺后，显然有些意外，但又在预料之中。 他早就觉察出来了，裴聿川和林缺的关系不一般，现在看来，大概是又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什么进展。 一段时间没见，林缺还是跟以前一样，弯起唇角沖沈行舟笑了下，礼貌打招唿：「沈先生，好久不见。」 沈行舟也笑，态度自然：「林缺，好久不见。」 第91页 他一一跟几人打招唿，只不过轮到宋云铮的时候，态度冷淡了点儿。 宋云铮一直在追求他弟弟沈无虞，沈行舟自然对宋云铮没有什么好印象，这姓宋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 因为林缺把自个儿当陌生人的事，宋云铮的心情实在很差，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满心满眼都是林缺那句「我认识你吗？」 林缺说不认识宋云铮，全程还真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偶尔目光对上，也只是沖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就跟真的失忆了似的。 林缺这人的性格古怪，要是不想搭理你，可以半天都不跟你说一句话。 但要是想跟人套近乎，不用花费多少时间就能博得别人的关注，那张脸就没法让人忽视。 宋云铮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盯着林缺和沈行舟说话，转头又能和刚认识不到十分钟的费策笑着聊天。 妈的，宋云铮仰头将手里的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小林缺，要不要我带你参观参观我这新游艇？」 「行啊。」 林缺跟在费策和他的那位粘人的小男朋友身后，往船舱里面走去。 见状，宋云铮也跟着站起来，却没想到另一边的裴聿川先他一步，起身跟了过去。 宋云铮在心里暗骂一声，不甘心地坐了回去。 坐在侧对面的沈行舟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随后撩起眼皮扫了宋云铮一眼，语气里带着调侃和嘲讽： 「宋总，我刚才就发现了，你全程都盯着林缺看，什么意思？」 宋云铮本想发火，但看在沈行舟是沈无虞哥哥的份上，又硬生生止住了火气。 「没什么意思，觉得眼熟而已。」 觉得眼熟？ 沈行舟轻笑了一声，那么高调地追求他弟弟，现在却又直勾勾地盯着林缺看，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我劝你还是别打他的主意。」 扔下这句话，沈行舟便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离开了。 只剩下宋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暗自恼火，气得肺都要炸了。 …… 游艇逐渐在海面上驶远，晴空万里，一望无际。 林缺懒洋洋地躺在甲板阴凉处的躺椅上，咸涩的海风迎面吹来，将他额前的髮丝吹起，露出精緻的眉眼。 他端起旁边放着的橙汁喝了一口，余光里漫不经心地瞥向不远处。 费策正搂着他的那位叫阮乐的小男朋友坐在另一边的躺椅上，正旁若无人地接吻，完全不把他们当外人。 林缺刚要收回视线，阮乐却在亲吻的间隙，往他这儿看了一眼。 眼神明晃晃的都是得意和挑衅。 神经。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磁性嗓音：「在看什么？」 林缺抬头望过去，裴聿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别人亲嘴。」林缺实话实说。 裴聿川眼皮微微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声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句：「亲嘴……」 「裴叔叔，你手里拿的什么，鱼竿？」 「嗯，鱼竿。」裴聿川微微俯身，与林缺拉近距离，随后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我说过，要教你钓鱼。」 最后两个字的语调稍微拉长了些，意有所指。 林缺装作什么也没听懂，他正好闲着没事，也就答应了。 装备都是专业的，林缺确实不懂，裴聿川耐心地教他。 老师教得认真，学生却上课不专心，兴致缺缺，听得心不在焉。 「现在可以开始了。」 听到这话，林缺站在栏杆前，手里握着专业的海钓鱼竿，动作生疏地把鱼饵甩进海里。 裴聿川站在一边看着，突然走到林缺身后，双臂从后面伸过去，宽大的掌心握住了少年握着鱼竿的手。 这个姿势，像是把人抱在了怀里。 身高体型带来的差距很明显，林缺整个人像是被男人的气息裹住，温热的带着淡淡甘涩茶香的气息钻进他的每个毛孔里，清瘦的身形完全被遮挡住。 「要把鱼线放长些，才能钓到大鱼。」 裴聿川的低沉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距离太近，林缺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男人边说着，边滚动鱼竿上的线轮，不急不缓地放长了鱼线。 林缺半晌没说话，最后微微狭起眼睛，半真半假地夸了句：「裴叔叔，你真专业。」 裴聿川谦虚地回了两个字：「过奖。」 林缺低头看着男人还覆盖在他手背上的大手，以及将他圈在怀里的双臂，「所以，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裴聿川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走到另一边，拿起自己的鱼竿。 站在不远处的宋云铮死死地盯着这一幕，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妈的，裴聿川刚才抱了林缺，他俩刚才抱了！ 凭什么裴聿川能抱！ 「宋总，你在看什么呢？」 费策突然走过来，疑惑地顺着宋云铮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在钓鱼啊。」 「还有没有鱼竿，给我一根。」宋云铮咬牙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费策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啊，咱也一块儿钓去。」 …… 沈行舟这会儿也走了过来，看热闹似的，「林缺也会钓鱼啊？」 第92页 林缺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裴聿川便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他是专业的，很会钓。」 「是吗？」沈行舟面露诧异，笑着看向林缺，「真是没看出来，能不能教教我？」 林缺：「……」 林缺垮下脸，凉飕飕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能。」 此钓非彼钓。 没过多久，费策和他的男朋友阮乐，以及宋云铮，也拿着钓鱼工具过来了。 第77章 美人生气 半个小时过去了，林缺的鱼竿还是没什么动静。 而裴聿川和沈行舟已经各自钓上了一条鱼。 费策和他家那口子还在打情骂俏，心思压根就不在钓鱼上。 阮乐嗲里嗲气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亲爱的，人家不会钓，你来教教我嘛。」 「这么笨啊，好，我教你。」 「就知道老公最好了！」 裴聿川无动于衷，沈行舟嘴角微微抽搐，而宋云铮差点儿要撕烂自己的耳朵，妈的，什么b声！ 林缺不耐烦地拧了拧眉，依旧在等待着自己的大鱼上钩。 余光里看见站在他右边宋云铮往他身边越靠越近，林缺终于转头看了过去，给了对方一个正眼。 「宋总，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都是因为你在我旁边，才没有鱼上钩，很晦气的好不好？」 宋云铮：「……」 好好好，老子现在连唿吸都是错的！ 钓不到鱼都能怪到他身上！ 宋云铮非但没有后退，还继续往林缺身边挪过去了些，压低嗓音咬牙道：「林缺，你别跟我装不认识。」 林缺只给了他一个眼神：滚吧你，跟有病似的。 他很快收回视线，没再多看宋云铮一眼，随后转身走到站在他左边的裴聿川身边，「裴叔叔，我要跟你换个位置。」 裴聿川没说什么，转身走到了林缺刚才的位置，不冷不热地扫了宋云铮一眼，「麻烦让开点儿。」 宋云铮一句脏话就要脱口而出，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气得脸红脖子粗，额角青筋暴起。 最后他冷笑一声，用力地把手里的鱼竿扔在了地上，转身大步离开了。 再不走，老子怕是要跳进海里了，不，死之前都得拉上裴聿川给他垫背！ 又是三十分钟过去。 林缺还是没有钓到鱼，有两次鱼上钩了，但中途跑掉了。 沈行舟远远地扫了眼少年逐渐不耐烦的神色，打趣道：「老裴，你不是说林缺是专业的吗？」 此时，裴聿川又收穫了一条石斑，他把活蹦乱跳的石斑鱼放进桶里，这才口吻平静地回了句：「我钓的就是他的。」 沈行舟无话可说。 过了会儿，他才随口道：「无虞听到我们要出海，本来也想来的，但他这两天有个演出，晚上给他带条自个儿钓的鱼回去。」 「嗯。」 裴聿川刚应了一声，旁边的林缺突然把鱼竿扔在了甲板上，干净漂亮的眉宇间浮现几分不悦。 「我不钓了，你们自己钓吧。」 几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林缺抱着胳膊靠在栏杆前，微微皱着眉。 美人生气，大概是不会让人觉得反感的。 费策觉得这小美人很有趣，他饶有兴致地调笑道：「小林缺，你这是钓不到鱼，把自个儿给气着了。」 「来，我的鱼都给你，别气了。」 阮乐不高兴了，「老公，这是我们一起钓的鱼！」 「就几条鱼而已，这么小气干什么，回头我再给你钓。」 「好吧。」 「谢谢。」林缺礼貌道谢，又转头拒绝：「还是算了。」 裴聿川把鱼竿固定好，随后拎起旁边装着鱼的水桶来到生闷气的少年身边，嗓音温和：「都是你的。」 林缺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又似有若无地往沈行舟那边扫了一眼。 沈行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也提着桶过来，「都给你。」 林缺这会儿又改变主意，不要了，「算了，不是说晚上要带回家给你弟弟吗？」 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沈行舟是知道眼前的人心思很难猜，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我待会儿再钓就是了。」 林缺没再说话，他视线扫过平静的海面，什么也看不着，再开口时是对裴聿川说的：「你还说能看到海豚和鲸鱼。」 「骗你的。」 裴聿川这话，说得无比自然，理直气壮。 林缺：「……」 下午三点，几人在游艇上吃了一顿海鲜宴，都是他们刚才钓上来的鱼，交给厨师烹饪。 都是刚钓上来的最新鲜的鱼，味道极其鲜甜，就连平时没什么胃口的林缺，都多吃了点儿。 裴聿川拿起公筷，给他夹鱼肚子上的肉，「多吃点。」 林缺礼貌道谢：「谢谢裴叔叔。」 「裴叔叔？」沈行舟像是才刚发现这不一样的称唿，有些诧异，「你这辈份怎么上去了？」 裴聿川不想说话。 另一边的宋云铮干瞪眼，也不甘示弱地夹了一块鱼肉要往林缺的碗里送。 林缺及时抬手挡住了碗口，「宋总，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吃你的口水。」 语气礼貌，但说出的话却不给人面子。 宋云铮夹鱼肉，用的是自己的筷子。 第93页 费策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宋云铮嘴角狠狠一抽，随后沉着脸把鱼肉塞进了自己嘴里，还差点儿被鱼刺卡到。 没多久，费策接了个电话，说是突然有点儿生意上的急事，得先回去。 众人没什么意见，于是游艇便开始返回。 林缺支着下巴，靠在甲板的栏杆前，安静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同时在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海里有多深，如果就这样跳下去，会怎么样？ 他当然不会跳，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完成，他要好好活着。 另一边，裴聿川和沈行舟正靠在躺椅上，两人品着红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老裴，你和林缺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裴聿川看着不远处的靠在栏杆前的清瘦身影，良久才不走心地回了句：「不知道。」 说罢便放下酒杯，起身要走。 「去哪儿？」 「洗手间。」 沈行舟轻嘆一声，老裴这是要闷声干大事啊。 另一边，林缺仍然站在远处，突然有一道身影正从他身后悄无声息地靠近。 不一会儿，阮乐就来到了林缺身后，他眼里带着紧张和算计，随后抬手往林缺后背上狠狠一推，下去吧你！ 谁料林缺却在这时候突然快速侧身躲了过去。 阮乐扑了个空，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倾，幸亏有护栏挡着，才不至于掉下去。 好险。 然而下一秒，他的后背就被人用力一推，惊叫一声就往海里栽去。 第78章 你说你惹他干嘛 「扑通」的一声，阮乐狠狠砸在了海面上，顿时水花四溅。 他使劲地扑腾着，大声嚷嚷：「啊！救命啊！」 「老公救命啊！」 林缺站在栏杆前，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就这扑腾的姿势，阮乐是会游泳的。 听到动静的其他人也赶了过来，费策，以及沈行舟和宋云铮。 宋云铮只往下面看了一眼，也没管阮乐的死活，而是抓着林缺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缺，你有没有事？」 林缺嫌弃地推开他的手，「没事。」 游艇上的救生员动作最快，赶紧扔了个救生圈下去，之后又跳下去把阮乐给救了上来。 阮乐狼狈地坐在地上，彻底湿成了落汤鸡，抱着费策的胳膊就开始委屈地嚎啕大哭。 「呜呜呜……老公我好怕呜呜呜……」 他靠在费策怀里哭了会儿，又伸出食指颤巍巍地指着林缺，委屈地控诉：「老公你看看他，是这姓林的把我推下去的！」 「好恶毒的人啊，呜呜我差点儿就要死了，老公你要为我做主啊！」 怀里的人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身上还都是湿的。 费策往林缺身上扫了一眼，没怎么相信阮乐说的话。 他不着痕迹地把人往外推了推，嘴上却好脾气地劝了句：「宝贝儿，你先冷静冷静，先去把湿衣服给换了。」 这他妈又是什么死动静，宋云铮被吵得脑仁疼，他不耐烦地朝阮乐骂了一声：「给老子把你嘴巴给闭上！」 这话一出，阮乐就被吓得止住了哭声。 然而几秒之后，又是一声更响亮的嚎哭。 费策离得最近，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穿破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 林缺此时却轻笑了一声，随后三两步上前，弯腰攥住了阮乐的衣领，他二话没说，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朝对方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上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异常响亮。 「闭上你的臭嘴。」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阮乐给扇懵了。 旁边的几人也看得有些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此时，刚去了个洗手间回来的裴聿川，刚走到甲板上就看到这一幕。 林缺，不愧是当过保安的。 裴聿川长腿阔步走到林缺身边，先是垂眼往少年扇人耳光的右手看了一眼，随后低声询问：「怎么了？」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阮乐这时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他还坐在地上，一把揪住了林缺的裤腿，气急了张嘴就要往人腿上咬。 「还想再挨耳光？」 凉飕飕的一句话，充满了威慑力，阮乐下意识就松开了手，他顶着红肿的半边脸，哭着找费策抱怨林缺的恶劣行径。 场面一度很混乱。 过了会儿，阮乐的哭诉被裴聿川的一个眼神给彻底震慑住了，再也不敢吱声。 「小林缺，现在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林缺的情绪看起来很不佳，连带着对费策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要偷偷推我下海，结果被我发现了，我就顺手推了他。」 听到这话，裴聿川的目光无声地冷了下来。 宋云铮差点儿就要上去踹阮乐一脚，沈行舟看向阮乐的目光里也充满了谴责。 阮乐这会儿心虚了，他小声辩解：「我……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压根就没想过真的要推他下去！」 宋云铮骂出了声：「他妈的，老子把你扔进海里餵鲨鱼，也跟你开个玩笑怎么样？」 「我……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裴聿川没再管他们，上下把眼前的人打量了一遍，低声问：「身上有没有受伤？」 第94页 「没有。」顿了顿，林缺把右手伸了起来，皱了皱眉，「就是手有点儿疼。」 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他刚才扇人耳光没留情，自己的手掌也泛红了。 听到这话的阮乐，气得差点儿断气，颤抖的手指着林缺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你……你！」 费策这会儿也觉得丢人了，赶紧把阮乐的手拉了过来，沉着脸低声训斥：「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赶紧给人道歉。」 「我……我，对不起呜呜呜……」 阮乐一下子没憋住，又哭了起来。 他不就是看林缺长得比他好看，还受欢迎，就连费策都对林缺那么好，他一下子没忍住就想让这姓林的吃点瘪。 谁知道到头来吃瘪的是他自己。 阮乐一哭就牵扯到脸上的伤，哭得更加伤心欲绝了。 林缺觉得聒噪，他扫了阮乐一眼，不冷不热地扔下一句话：「我看你病得不轻，多吃点抑母草补补。」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往船舱里面走去。 裴聿川随后跟了过去，宋云铮见状也不甘示弱，快步追了上去。 沈行舟走在最后面，还不忘对费策提醒一句：「你想想要怎么跟老裴交待吧。」 费策一个头两个大。 阮乐委屈地抽抽鼻子，「老公，他……他什么意思啊，益母草是什么？」 费策听到这话没忍住，差点儿笑了出来。 老裴带来的这小美人，实在是惹不得，那张嘴更是战斗力十足。 「行了，赶紧去换身衣服，别哭了。」 说完这话，费策也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阮乐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地上，狠狠地握拳砸地板。 这姓林的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个多小时后，游艇停靠在了港口处，几人很快上了岸。 宋云铮是第一个离开的，他看不得林缺跟裴聿川走在一起的画面，再看下去老子就忍不住动手了，草！ 裴家的司机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林缺却不想跟裴聿川一起走，反而看向了一旁的沈行舟。 他现在的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眉梢眼角微微扬起，笑着问：「沈先生，我能去你家做客吗？」 沈行舟迟疑了片刻，实在看不懂林缺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风格。 他也跟着笑了下，「怎么突然要去我家？」 林缺：「就好奇你家是什么样子的，我能去吗？」 沈行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裴聿川，发觉对方没意见之后，才扯起唇角应了一声：「可以。」 他怕他不答应，林缺就突然变脸，一个大耳光朝他扇过来。 第79章 初次来到沈家 林缺靠在车边，看着沈行舟抱着一个保温箱放进了汽车后备箱里，保温箱里装的是两条他在游艇上钓到的海鱼。 带回去给沈无虞的。 沈行舟关上后备箱，随后笑着沖林缺说：「别站着了，上车吧。」 林缺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里，低头繫上安全带。 沈行舟坐进了旁边的驾驶位，随后发动车子，他扫了眼身旁的少年，似是随口问道：「说真的，你怎么突然要去我家？」 好奇他家是什么样子，所以才想去，沈行舟是不相信这话的。 他跟林缺也没见过几面，算不上熟悉，林缺这举动不符合常理，甚至可以说得上冒昧。 不过，林缺做出的许多举动，都不符合常理就是了。 要是对方的行为举止真的变得正常了，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副驾驶的少年无精打采地靠着座椅，眼皮半搭着，过了会儿才弯起唇角笑了笑，半真半假地回答了句： 「我是你弟弟的粉丝，想看看他生活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要真是这样，倒也说得通。 但沈行舟还是不怎么相信，林缺看起来就不像无虞的粉丝。 这小孩儿明显就是不想回答。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过了会儿便转移了话题：「大学生活怎么样？还顺利吗？」 「嗯，还行。」 「你……父母没有再找你麻烦？」说到林缺的父母，沈行舟的语气微微一顿，才继续说下去。 林缺压根就没在意，语气平常地回道：「没有呢。」 说到这儿，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沈先生，我先接个电话。」 「接吧。」 电话是江肆打过来的，林缺不紧不慢地接通。 江肆此时正站在林缺的租房门口前，半边身子靠着门板，要笑不笑地说：「小邻居，你怎么现在还没回来，跑哪儿野去了？」 林缺手臂撑在车窗边缘，支着脑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江肆哥哥，你这是在查岗吗？」 听到江肆哥哥这个称唿，旁边的沈行舟有些错愕。 江肆？是他认识的那个江肆？无虞的好朋友？ 林缺怎么会认识江肆？还喊得那么亲切，老裴知道这事儿吗？ 江肆蹲在地面上，调侃似的回道：「你江肆哥哥哪儿有查岗的资格啊。」 「那就别问这么多了，」刚才还在乖乖喊江肆哥哥的小邻居下一秒就翻脸，「不想说了，挂了。」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江肆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儿当舔狗的天赋，现在已经习惯了林缺的忽冷忽热。 第95页 嗐，喊哥哥了不是，撒娇呢。 江少爷把手机揣进兜里，回了隔壁自己的公寓。 因为林缺的事儿，他上次和无虞闹翻了，现在还没和好，也得想想要怎么和好。 好端端的突然生什么气，真愁人。 另一边的车里，沈行舟等林缺结束了通话，才随口问：「林缺，你和江肆怎么认识的？」 「我和他一个班的。」 …… 港口离沈家比较远，汽车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沈家是盛京排得上名号的豪门，住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差。 闹中取静，寸土寸金的别墅区，一幢三层的豪华别墅，加上前后院，占地面积非常大。 此时已经是傍晚，太阳已经落山。 林缺跟在沈行舟身边，一路穿过前院往里面走去。 「无虞今天有通告要忙，不在家。」 「没事。」 「先换鞋吧。」 沈行舟提前跟他的父亲沈向南发过消息，说要带一位客人回家。 沈向南此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听到动静之后便转头看过去。 当看到跟在大儿子身边的客人是谁后，中年男人依旧俊毅不凡的脸上难免露出几分错愕。 竟然是上个月在京大寝室楼下，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学生。 因为林缺出众的长相，和他妻子相似的眉眼，沈向南对林缺的印象很深刻。 沈行舟就猜到他爸的反应，「爸，这是林缺，您之前见过一面的。」 林缺双手握着放在身前，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礼貌而乖巧地跟沈向南打招唿，「沈叔叔好。」 沈向南也沖他笑了下，「小同学你好，快进来坐吧。」 「爸，我先把鱼放进厨房里。」 「嗯，去吧。」 林缺坐在客厅沙发前，沈向南就像每一个普通的长辈一样，给他倒了杯茶，笑着招唿道：「先喝点茶。」 「吃过晚饭没有？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吃点儿？」 林缺喝了口茶，「嗯，那就谢谢叔叔了。」 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墙面上，那里挂着一张很大的全家福。 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一对郎才女貌的年轻夫妻，妻子坐在椅子前，穿着一身月白色绣花旗袍，柔顺的黑色长髮盘起来，温婉秀美的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的充满爱意的笑。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孩，而她的目光正垂眸看着她的孩子，那充满爱意的眼神，自然也属于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年轻俊朗的丈夫站在妻子身旁，揽着妻子的肩膀，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画面看起来很幸福，也很温馨。 沈向南注意到了林缺的目光，于是主动解释道：「大的男孩就是行舟，小的是他弟弟，跟你年纪差不多大。」 林缺没说什么，他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言不发地起身往那边走过去。 他站在全家福面前，仰着脸，沉默地看着照片上的年轻女人，浅色的眸子里浮现几分难言的情绪。 半晌，林缺才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呢喃了句：「阿姨……长得很好看。」 沈向南此时走到了他身后，听到这话便笑着应了句：「是啊。」 「只不过你阿姨很早就生病去世了。」 他看着林缺的眉眼，轻嘆一声，「话说回来，你跟她长得有点像。」 林缺收回视线，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一抹赤红，声音里却没什么情绪： 「巧合罢了。」 第80章 第四条鱼 林缺的反应有些奇怪，沈向南很快就发现他的眼睛红了，眼眶微微泛着潮湿。 不知道怎么了，沈向南在看到这一幕后，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触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林缺，你这是……」 林缺牵起唇角，若无其事地笑了下，「叔叔，我就是觉得阿姨看起来很亲切。」 「你们确实长得像。」沈向南敛下情绪，沖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话语里有些怅然：「如果她还在世，大概会喜欢你的。」 就在这时，保姆打扮的中年阿姨走了过来，对沈向南说：「沈董，谢少爷来了。」 听到这话，林缺转移了视线，便看到保姆后面跟着一个青年。 青年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身材高挑修长。 穿着一身休闲的衬衣长裤，五官俊美，线条柔和，不带什么攻击性，身上有种独特的安静而温柔的气质。 青年俊秀的脸上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他微微颔首，礼貌地跟沈向南打招唿。 「沈叔叔，好久没见。」 沈向南上前迎过去，笑得亲切，「是小霁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缺湿润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抹情绪，也跟着走了过去。 「我今天下午刚回来。」 谢霁显然早就注意到了屋里还有个陌生的少年，当林缺走到沈向南身边时，他也看清了这少年的长相，心里难免有些惊讶。 他礼貌性地沖林缺笑了笑，又问：「叔叔，这位是？」 沈向南解释：「这是林缺，行舟的朋友，今天到家里来做客的。」 他说完，又向林缺介绍：「林缺，这是谢霁，住在隔壁的邻居。」 第96页 「叔叔我知道，这个哥哥是大明星，我看过他演的电影。」 林缺的视线挪到对面的青年身上，微微抬起头，漂亮的眉眼里染上几分笑意，湿漉漉的浅色眼眸微微弯起。 「谢霁你好，我是你的粉丝，我很喜欢你的电影。」 眼前的少年长得实在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模样，眼尾下方的那颗小硃砂痣更是添了三分颜色。 谢霁微微怔了一瞬，这才笑着颔首，语气温和：「你好，谢谢你喜欢我的电影。」 「对了沈叔叔，这里面是空运过来的大闸蟹，这个季节的螃蟹是最肥的，我拿点给你们尝尝。」 他手里还捧着一个泡沫箱，里面装的大概就是螃蟹。 保姆上前把泡沫箱接了过去。 「大闸蟹好，小虞最喜欢吃了。」沈向南又笑着问谢霁：「家里的饭菜快做好了，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不了叔叔，我是吃过晚饭才过来的。」 「对了，无虞今天不在？」 沈向南：「小虞这两天有工作，说是什么粉丝见面会。」 「这样啊，那叔叔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行，改天再来啊。」 道别之后，谢霁便转身往外面走去，还没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以及一道略显急促的少年清亮嗓音： 「谢先生，等一下……」 谢霁转身看去，便看到那位叫林缺的男孩快步追了过来，停在他面前。 他好脾气地笑着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林缺说着，就把手里的一支黑色签字笔递了过去，微微仰着脸，期待地注视着他。 不过是个小请求，谢霁很爽快就答应了，「当然可以。」 他接过签字笔，「不过，签在哪里？」 林缺伸出手掌，将掌心举到谢霁面前，笑着眨眨眼睛，「签在这里就好了。」 他眼睛还湿润着，瞳孔里倒映着头顶上的灯光，笑容极其明亮晃眼，里面像是盛满了对偶像的喜欢。 谢霁想，看来还真是自己的小粉丝。 青年笑了下，「也行。」 他握住林缺的左手，熟练地在掌心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缺捧着自己的掌心欣赏了两秒，像是很满意，脸上的笑意也放大了些，「谢谢，你现在可以走了。」 谢霁短暂性地沉默了一瞬，随后微笑着点点头，「那好，再见。」 —— 在沈家吃过晚饭之后，沈行舟带着林缺随便在别墅里参观了会儿。 院子里种着许多花草，后院里还有鞦韆，大型滑滑梯等儿童游乐设施，做工很精巧，充满了童趣。 发现林缺一直盯着看，沈行舟主动解释道：「这是我弟弟小时候玩的，虽然现在长大了，但一直保存着没有拆。」 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很好。 林缺在旁边的鞦韆上坐了下来，抓着两边的绳子盪了几下。 他很快停了下来，随后兴致缺缺地站起身，小声嘀咕了句：「也不是很好玩。」 沈行舟：「你长大了，自然就不觉得好玩了。」 林缺没搭理他，漫不经心地在周围逛了会儿，发现了一棵大树，树干上有不少划痕，旁边还刻着小字。 也许是时间太久，那些字看上去有些模煳，但还是可以辨认的。 小鱼五岁，小鱼六岁，小鱼七岁…… 原来……这些划痕代表着沈无虞每年的身高。 林缺在大树旁站了片刻，随后垂下眼帘，密密匝匝的长睫挡住里面晦暗的情绪。 他的情绪又低了下来，神色恹恹，「不想看了，回去吧。」 沈行舟自然察觉到了林缺的情绪变化，也没觉得多奇怪，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累了。」 今天又是出海又是坐车的，大概是真的累了，沈行舟又问：「今晚是回去，还是留在这儿过夜？客房都是收拾好的。」 「那就留下来吧。」 当晚，林缺留在了沈家，住在其中的一间客房。 深夜，别墅里的佣人已经休息了，楼下的灯也没有开。 林缺独自走下了一楼，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 不久后，他来到客厅，站在那幅全家福前，仰着头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随后抬手，隔着玻璃轻轻碰了碰年轻女人含着温柔笑意的脸。 第81章 裴叔叔，我难受 出海回来后，裴聿川没有回他日常住的别墅，而是回到了裴家老宅，陪着他母亲吃了顿素食晚餐。 饭后，母子俩坐在院子里喝茶。 裴聿川动作熟稔地泡好一壶茶，倒了一杯递给季青棠，「小心烫。」 季青棠浅啜了一口，随后放下茶杯，笑着问道：「最近工作不忙？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裴聿川：「再忙也是要回来的。」 母子俩都不是什么话多的人，平时的相处也不算多么亲近，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季青棠已经看出来了，她儿子心里貌似装着什么事儿。 儿子随了他父亲，沉默少言，喜怒不形于色，让人很难看透。 季青棠一边打量着裴聿川的神色，一边语气关切询问：「最近遇到了什么事？跟妈说说？」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晴朗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刚出现的月亮。 第97页 裴聿川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这才开口道：「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自家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季青棠略微有些诧异，她像是猜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 「你喜欢他？」 裴聿川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语气里略微有些无奈：「那是个小了我接近十岁的男孩。」 「男孩就不能喜欢了？」季青棠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觉得儿子活得像个老古板，「小你将近十岁？成年了没？」 性别随意，年龄还是要在意的。 「十八岁，成年了。」裴聿川实话实说。 十八岁是有点小，不过成年了就行，季青棠放心了。 「所以，你真的喜欢他？」 裴聿川仰头，扫了眼挂在天边的月亮，若有所思。 半晌，他才极轻地点了点头，「大概是喜欢的。」 他的声音也很轻，像是担心惊扰到那抹月亮，躲进云层里去。 季青棠这回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了，要说这世上最了解裴聿川的，那一定是她。 她最清楚裴聿川的秉性，性情冷淡，什么都不在意，没有多少人和事物能引起他的关注。 就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活得像个得道高僧。 别人初中高中就情窦初开了，恋爱了，他儿子活到二十八岁，别说恋爱了，怕是连心动的瞬间都没有过。 现在他能亲口说出「大概是喜欢的」这句话，那十成是喜欢的。 季青棠满脸的欣慰，实话实说，她之前还担心她儿子会单身一辈子。 「那现在你把人追到手了吗？」 裴聿川：「没有。」 林缺看似对谁都很亲近，对谁都喜欢，实际上谁都不喜欢。 他不知道林缺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这小孩儿身上有秘密。 「那你可要加把劲了。」季青棠鼓励性地拍拍儿子的肩膀，「早点把未来的儿媳带回来给我看看，别整天像个闷葫芦一样，要主动出击啊。」 裴聿川喝口茶，淡淡地应了句：「好。」 …… 裴聿川晚上并没有回去，直接在老宅住了下来。 凌晨两点，夜色深沉，庄园里格外安静，只有各种昆虫的鸣叫声在窗外响个不停。 这个时间点，裴聿川已经入睡了。 只不过放在床头柜上的私人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裴聿川睡得不深，很快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这个时间被吵醒，男人微微拧了拧眉，抬手捏了捏眉心，但还是起身打开床头灯，随后把手机拿了过来。 来电显示是：小保安。 林缺虽然行事风格有些独特，但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凌晨两点打电话过来，大概有什么急事。 裴聿川没有过多思考，很快便接通了电话。 「林缺？」 等待片刻，电话那边并没有回应，裴聿川又喊了一声林缺的名字，「找我什么事？」 过了会儿，一道带着轻微鼻音的沙哑声音传进他的耳膜里：「裴叔叔。」 隔着手机电流，听着并不真切。 但裴聿川敏锐地察觉出来，林缺的反应不对劲。 裴聿川应了一声：「我在，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林缺又喊了一声裴叔叔，「你来接我好不好？」 带着询问的语气，沙哑又软绵绵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小动物，只能找信任的人寻求帮助。 裴聿川没有问具体的原因，「好，我现在就去，你在哪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床。 「我在沈家，你快点儿。」 「好。」 结束通话，裴聿川随便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 裴母和庄园里的佣人都已经休息了，只有大门外的安保人员还在站岗。 裴聿川独自开车出了门。 从这儿到沈家距离并不近，好在半夜不堵车，四十分钟就到了。 沈家别墅里的人此时也休息了，前院的雕花铁门外还亮着路灯。 黑色迈巴赫刚停在铁门外，裴聿川便眼尖地注意到门边的角落里有道身影。 光线不算明亮，但足以让他看清对方是谁。 林缺是蹲在角落里的，他长得瘦，不算多高，抱着膝盖蹲在那儿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寂静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孤独，只有旁边的影子陪着他。 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裴聿川心里一紧，随后开门下了车，大步往那边走去。 「怎么站在这儿？」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身前，低沉却带着几分耐心温和的嗓音从头顶传过来。 林缺反应有些迟钝，半晌才撩起眼皮抬眼看过去。 裴聿川却已经屈膝蹲了下来，比夜色还深沉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随后眉宇间微微拢起。 「发烧了？」 昏暗的光线下，林缺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嘴唇却苍白干涩，精神看着也萎靡疲倦。 林缺没说话，裴聿川便抬起手背放在他的额头上，触感很烫。 确实是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林缺却在这时突然抬手，抓住了男人放在他额头上的手，「裴叔叔，我难受。」 他的嗓音虚弱干涩，一双眼睛被烧得通红，就这样看着裴聿川。 第98页 明明抓的是手，裴聿川却感觉自己的心脏部位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 他宽大的掌心握住了林缺的手，再开口时，他的嗓音愈发柔和了几分，很低很轻，像是哄着小孩儿。 「没事，我们去医院。」 第82章 躁动不安 林缺此时已经烧得意识不清了，全身滚烫，身体发软冒着虚汗，头重脚轻。 在听到裴聿川的话后，他终于支撑不住软绵绵地倒在了男人身上，眼睛也缓缓阖上，失去了意识。 怀里的人烧得滚烫，额头上覆盖着一层汗水，微微蹙着眉，潮湿的眼睫轻颤。 裴聿川没有再耽误时间，立刻把人抱了起来，动作小心地放进副驾驶里，替他繫上安全带。 十几分钟后，黑色迈巴赫停在了附近的一家私人医院里。 凌晨三点多，急诊大楼里没有多少病人，到处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缺的意识一直模模煳煳，醒不过来，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抱着，那是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充满了安全感。 即便如此，林缺却依旧没有多少安全感。 安静的病房里，裴聿川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目光不曾从病床上的人离开。 林缺快烧到了四十度，此时正躺在病床上输液。 他还没有醒过来，单薄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唇色依旧苍白，眉头也依旧微微皱着。 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他的眼眶是湿润的，额头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凌乱地垂落下来，看着很乖却又极其脆弱。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少年干涩的嘴唇轻微翕动着，低声呓语着什么。 声音太小，裴聿川没听清楚。 他俯身靠近了些，这才听到模煳的几个字眼：「妈、妈妈……」 林缺在喊妈妈。 裴聿川想到那对恶毒的父母，林缺喊的总不会是他那个妈妈。 毕竟年纪还小，这十八年来大概也从来没有感受到母爱，大概是渴望这些亲情的。 裴聿川握住林缺垂在身侧的手，宽大的掌心包裹着他的。 随后男人抬手放在少年的额头上，指腹落在他蹙起的眉宇间，轻轻抚平。 半晌，病房里响起一道低沉而又格外温和耐心的嗓音： 「没事，我在。」 —— 输液输到了一半，林缺才迷迷煳煳地醒了过来。 他撩起眼皮，病房里的灯光晃眼，让他不禁眯了眯眼，随后便注意到了坐在旁边的裴聿川。 对方正在看着他。 林缺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他刚想坐起来，左手突然被人摁住，「别动，你还在输液。」 林缺便听话地没有再动，裴聿川扶着他坐了起来。 他扫了眼身边的男人，便恹恹地垂下了眼睛，嗓音沙哑艰涩：「我想喝水。」 病房里有饮水机，裴聿川拿起一次性纸杯，倒了点儿热水，又倒了半杯凉水兑成温水，这才把纸杯递到少年嘴边。 林缺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这才把脸偏到了另一边去，意思是不喝了。 裴董事长没怎么侍候过别人，仅有的几次，对象还都是林缺。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很随意就把手里的纸杯放在了一边，又问：「还难受么，饿不饿？」 林缺的反应很慢，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饿。」 他的精神看着不好，状态也不佳，就连话也少了许多。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窗外的夜色深沉。 裴聿川安静地坐在病床边，一直陪着林缺。 直到输完液，护士又过来测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九，体温降下来了点儿，但还是偏高。 林缺不想留在医院里，于是偏头看向床边的男人，低声喊了句裴叔叔，又说：「我想回去了。」 裴聿川没有劝他，也没有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半夜生着病还独自出现在沈家门口。 他只是应了一声：「好。」 回去的路上，林缺又迷迷煳煳地睡着了，脑袋歪向一边，睡得仍然不算安稳。 裴聿川没有回他常住的别墅，而是一路载着人回到了裴家老宅。 等汽车缓缓驶进城郊庄园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时间接近清晨六点。 这个时间点，季青棠和管家佣人们都还没起来。 裴聿川抱着还没退烧的林缺往屋里走去，一路来到了自己的卧室，把人放在了床上。 林缺翻了个身，又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只留给裴聿川一个单薄的背影。 黑色发梢下，少年白皙的后颈纤细而脆弱，覆盖着一层薄汗。 男人在床边站立片刻，垂眼注视着床上的人，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林缺身上出了不少汗，衣服都是湿的，需要给他擦拭身体，再换一身衣服，这样或许会好些。 于是，裴董事长便转身进了洗浴间，再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一盆温水和毛巾。 男人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湿毛巾仔细擦拭着林缺的额头，脸颊…… 他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放下毛巾，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往下，落在了林缺的t恤衣摆上。 不过是停顿了片刻，裴聿川便放轻动作，缓缓将他的上衣脱了下来。 眼前的人依旧蜷缩着，皮肤干净白皙，清瘦的背部微微弓起，两边的肩胛骨如同蝴蝶一般。 第99页 裴聿川的视线往下，落在林缺的腰上，他的腰纤细却柔韧，恰到好处，仿佛两只手就能握得过来，两边还有浅浅的腰窝。 平坦的腹部随着唿吸而缓缓起伏着。 裴聿川喉结微滚，深杳的目光依旧平静，眼眸深处却无声地掀起波澜。 不过片刻，他便重新拿起毛巾，动作细緻而缓慢地替林缺擦拭着身体。 …… 擦拭完身体，又换上干净衣服，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林缺还没醒过来，身体依旧还在发烫，裴聿川又在他的额头上贴了一片退热贴。 做完这些，裴聿川这才拿起林缺换下来的脏衣服，关了灯，转身往外面走去。 关上门的同时，他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喉结无声地攒动着。 可他还是觉得热，莫名的燥热。 从身体里面传来的热量，悄无声息地席捲全身，一颗平静了许久的一颗心也开始躁动不安。 冲动，鼓譟，不停地叫嚣着，想要得到什么。 裴聿川觉得自己也得了病，快三十岁的人了，却还是跟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 他轻嘆一声，无奈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第83章 不肯吃东西 洗衣房里，裴聿川打开洗衣机，把林缺的衣服放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四方形的东西从裤子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在地板上。 裴聿川弯腰捡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便携药盒，他曾经见过。 原来林缺一直随身带着，也就是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吃这些药。 裴聿川垂眸注视了片刻，随后打开药盒，里面躺着几种药片，看不出有什么功效，但绝对不是维生素。 早上七点多，庄园里的佣人开始忙碌。 到了八点，季青棠也已经起床了，她走到楼下，却发现自家儿子正站在厨房的灶台前，忙碌着什么。 裴聿川的厨艺虽然不算差，但很少下厨。 季青棠觉得稀奇，于是走了过去，「聿川，你在做什么？」 她同时低头往锅里看去，才发现是一锅粥，粥里有蔬菜也有肉，搭配得很营养，此时正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怎么突然做起早餐了，」季青棠笑着问：「这是特意给我做的？」 裴聿川盖上盖子，回答的语气自然而又理直气壮：「不是。」 顿了顿，他又好心补充：「您要是想吃的话，也可以分您一碗。」 季青棠：「……」 季青棠打量着他儿子的神色，迟疑道：「所以，这到底是给谁做的？你昨晚跟我说过的心仪对象？」 裴聿川点点头，「嗯。」 季青棠看向裴聿川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欣慰，看来她的劝说还是有效的，她这闷葫芦一样的儿子学会主动出击了。 虽然亲自做早餐这种追求方式稍微有点儿过时了，但没事，要一步一步来。 「我就不吃了，煮好就赶紧给那孩子送去，送晚了就成午餐了。」 「好。」 裴聿川关了火，随后舀了一碗粥，端起来就往厨房外面走去。 季青棠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应该装保温壶里吗？ 她追出去要提醒，却看见自家儿子端着粥往楼上走去。 楼上？ 「聿川，你这是？」 季青棠站在楼梯口，便听到裴聿川不咸不淡的嗓音：「他昨晚生病了，让我过去接他。」 「没办法，我就把他接了回来。」 季青棠：「？」 她怎么觉得她儿子这冷冷淡淡的语气里，还掺杂了那么一丝丝炫耀？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儿子的心仪对象现在就在家里。 这进展……季青棠发现自己还是低估裴聿川了。 究竟是怎样的人能让她这清心寡欲的儿子动心，季青棠还是很好奇的，于是也跟在后面上了楼。 「那孩子在你的卧室里？」 「嗯，估计还没醒，我先进去看看。」 「好。」 裴聿川打开门，端着粥往里面走去。 季青棠实在没忍住，也悄悄走了进去，远远看到床上躺着个人，只看到背影。 还是别打扰他们，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卧室里，裴聿川把粥放在床头柜，随后弯腰伸手碰了碰林缺的脸颊，还是烫。 少年眉头微蹙着，脸上又冒出了一层冷汗。 林缺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许多个噩梦。 像是被关在狭小密不透风的空间里，无法唿吸，又像是一脚踏空，掉进无底的深渊里。 裴聿川这一碰，他的眼睫轻颤两下，紧接着艰难地掀开了眼皮。 脸上传来触感，林缺下意识抬手，结果握住了一只宽大的手掌。 视线模煳间，他看到成熟而英俊的男人正坐在床边，给他擦汗。 「醒了？感觉怎么样？」 林缺松开手，有些艰难地坐起来，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环境很陌生。 但身边的人是熟悉的。 林缺抿了抿干燥的唇，开口时嗓音沙哑得不像话：「这是哪儿？」 「裴家老宅。」裴聿川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 林缺就着男人的手喝了半杯水，喉咙里却还是火烧火燎，不舒服。 第100页 他皱皱眉，突然发现身上的衣服换了，宽大的居家服，极其不合身。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裴聿川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先一步解释： 「你昨晚身上都是汗，衣服也湿了，所以就自作主张给你换了一身。」 也就是说，他身上的衣服是裴聿川亲自换的，那贴身衣物有没有…… 林缺想了想，这个细节还是别问了。 裴聿川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林缺的想法，再开口时已经转移了话题：「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我想刷牙洗漱。」 「好。」 林缺现在身体虚弱，裴聿川没让他下床，直接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到他手里。 「漱口水吐进杯子里。」 毛巾也是打湿拧好再拿过来的，就差亲自给人擦脸了。 做完这些，那碗粥也没有那么烫了。 「先喝点粥。」 裴聿川手里端着的粥卖相不错，色香味俱全，林缺却只是扫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不想喝。」 生病了没胃口，裴聿川能理解，但没有由着林缺。 他舀了一勺粥，亲自递到少年的嘴边，跟哄孩子似的，磁性的嗓音里多了几分耐心：「吃点东西，病才会快点好。」 林缺直接把脸偏向了另一边。 裴聿川手里的勺子也跟着移了过去，林缺又再次偏过了脸。 如此几次，还真就跟不肯吃饭的小孩儿一样。 正好这时候家庭医生过来了，裴聿川便只能把一口没吃的粥放在了一边，先看病。 医生先给林缺量了体温，三十八度半，只降了零点几度，还是要输液。 林缺全程都很配合，只是在裴聿川又要餵他喝粥的时候，他还是露出了拒绝的态度。 「裴聿川，我不想喝。」 裴聿川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全名从林缺嘴里说出来，只不过说话的人微微蹙着眉，看起来很不高兴。 裴聿川只好再次把粥放在了一边，他没生气，也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不喝粥也行，你想吃什么？」 林缺还是摇头拒绝，什么都不想吃。 「好，等你有胃口的时候再吃。」 只是裴聿川没想到，林缺这一天都不肯吃任何东西，连一粒米都没有进肚子。 第84章 林缺的身世 接近早上九点的时候，沈行舟的电话打到了林缺的手机上。 林缺正在挂点滴，又躺在床上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裴聿川拿起正在震动的手机，转身走到阳台，放轻动作关上推拉门，这才接通了电话。 「林缺，你去哪儿了？怎么没有看到你？」 沈行舟刚才去客房喊林缺吃早餐，可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回应，他只好打开了房门，结果发现里面根本没人。 这大早上的，跑哪儿去了？ 「他在我这儿。」 电话那边传来的却不是林缺的声音，而是裴聿川那平淡的嗓音。 「老裴？」沈行舟难掩诧异，「怎么接电话的你？这大早上的，林缺怎么跑你那儿去了？」 裴聿川言简意赅地解释：「林缺半夜生病了，让我过去接他。」 「怎么突然生病了？严重吗？」 「普通发烧。」 怎么好端端的就发烧了？ 仔细一想，林缺昨晚的精神看着确实是不怎么好。 沈行舟完全不知道这事儿，再说了，他和林缺就住在同一个屋里，林缺生病不是应该先找他才更方便吗？ 大概是因为林缺和裴聿川的关系比较亲近？ 「那林缺现在怎么样？」 「正在输液。」裴聿川站在阳台的栏杆前，垂眼往下面看去。 下面是一片茂盛的花园，种着许多月季，园丁正在施肥浇水。 他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冷不丁地问了句：「林缺昨晚在你那儿，都做了什么？」 林缺是在去了沈家之后，才发起高烧的。 沈行舟想了想，回答道：「没做什么啊，就吃了顿晚饭，随便参观了一下，然后就回去休息了。」 「嗯，先挂了。」 沈行舟还想说什么，裴聿川却是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他盯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半晌后才走进餐厅。 沈父沈向南正坐在餐桌前看新闻，见到大儿子过来，于是放下手机问道：「怎么样？找到林缺了？」 「林缺半夜突然发烧，已经被裴聿川接走了。」 「聿川？那孩子还认识聿川？」 沈行舟没解释那么多，「总之，说来话长，林缺和聿川的关系不一般。」 沈向南也没有刨根问底，话题又转移到了林缺的身体情况上：「那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应该没什么事，就是普通发烧，我待会儿去看看他。」 「爸，咱们先吃早餐吧。」 沈向南喝了两口粥，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俊毅的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我总觉得那孩子有点奇怪。」沈向南回忆着昨晚的事情，「昨晚他一直盯着全家福里你妈妈的照片看，眼睛还湿了，像是要哭。」 沈行舟没看到那画面，但也觉得不对劲。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第101页 「您不知道，林缺的父母对他并不好，大概是看到我妈的照片后，想到了自己的妈妈，毕竟长得像。」 「也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那孩子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一看到他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沈行舟听到他爸这么说，好像也没当一回事，笑着说：「因为他和我妈长得像，您一看到他就想起了我妈。」 沈向南：「跟你说不明白，不是这么回事。」 「难不成您还怀疑林缺是我妈流落在外的私不成？」 「怎么可能，林缺不是和你弟一样大，少胡说八道。」 沈向南不悦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沈行舟举起双手投降，「我开玩笑的，您就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吃早餐吧。」 沈向南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吃早餐，心里却还在琢磨着林缺的事情。 他得找人查一下这孩子的身份背景。 坐在对面的沈行舟扫了他爸一眼，也没在说话，父子俩安静吃着早餐。 他何尝不知道林缺的行事作风有些奇怪，不符合常理，一次两次是巧合，但太多的巧合就说不过去了。 林缺好像在主动接近他，或者说，林缺在主动接近裴聿川，顺便接近他。 沈行舟不是没找人查过林缺的信息，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有一点，他的父母对他确实很不好，已经到了虐待的地步。 从小就不让儿子吃饱穿暖，不是打就是骂。 最过分的一次，是在某个大冷天，那对没人性的夫妻在大半夜里把年仅七岁的儿子赶出家门。 小林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短袖，露出来的胳膊腿上都是伤。 零下几度的天气，小孩儿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差点儿冻死，还是路过的邻居看着可怜，把小孩儿领回了家里。 就这样，第二天那对夫妻还骂邻居多管闲事。 这些事情，都是沈行舟手底下的人从林家周围的街坊邻居口中得知的。 可以这么说，林缺从生下来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都是在磋磨和煎熬中度过。 沈行舟现在也能发现一些细节，林缺的皮肤虽然白，但并不细嫩，手背上还能看到浅浅的疤痕，指腹上有着一层不算薄的茧子，那是经常干活造成的。 虽然如此，但林缺依旧努力，优秀，只是性格有些古怪。 他就像一棵无人在意的野草，生活在不见光的缝隙里。 他孤独，无依无靠，饱受外界的摧残折磨，却还是顽强地独自对抗着风霜雨雪，一步步成长。 要说这一切的转折点，大概就是几个月前，林缺高考之后的暑假去了中寰集团当保安，不久后在车库里替裴聿川挡了一刀。 或许他该查的是林缺的身世，沈行舟想，那对夫妻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像对待亲生儿子。 —— 另一边，裴家老宅。 刚挂断沈行舟的电话不久，林缺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林缺还在睡着，裴聿川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回来电显示：江肆。 少了一个后缀称唿。 裴聿川刚要挂断电话，指腹往左滑的动作却微微一顿，停下了。 男人垂眸扫了眼床上安静睡着的少年，随后转身往阳台外走去，指腹往右滑，接通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江肆含着笑意的，不怎么正经的，并且带着几分亲昵的声音： 「小邻居，起床了没？」 裴聿川随意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同时轻描淡写地开口道：「林缺还在睡觉。」 这话一出，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 江肆此时刚醒没多久，坐在床上顶着一个凌乱不羁的髮型，脸上的表情是凝滞的。 他他妈的，是裴聿川的声音？ 林缺还在睡觉…… 还在睡觉…… 睡觉？！ 第85章 查药 睡觉两个字的信息含量实在很大，江肆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画面，他握紧手机，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然而，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无人接听。 江肆的脸色早就垮了下来，沉着脸把手机扔到一边，抱着被子开始拳打脚踢。 妈的心机绿茶老男人！肯定是故意这么跟他说的！ 睡觉，什么睡觉！ 林缺是自己一个人睡觉？还是和裴聿川一起？要是一起睡，是睡素的还是睡荤的？ 啊！草！他们都干了什么！ 江肆勐地把被子踹到地上，烦躁地抬手抓了抓头髮，短短的几秒内已经把裴聿川给骂了一千八百遍。 不行，他得找林缺去！不能让林缺被老男人骗了！ 江少爷急匆匆地洗漱换衣服，出门的时候袜子都穿错了，一只黑色一只白色。 他一路飙车来到了别墅区，也没进家门，直接往隔壁冲去，疯狂按门铃。 结果，人影也没看到一个。 还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告诉他：「裴董不在家呢，不知道去哪儿了。」 江肆直接往门口一蹲，垮着一张批脸。 妈的，心机老男人到底把林缺拐哪儿去了！ 此时的裴家老宅，林缺已经输完了液，但人还没有醒过来。 家庭医生替他拔了手背上的针头，又测量了体温。 第102页 「三十八度，体温降了点儿，我给他开点药。」 「一日三餐，记得饭后吃。」 「裴董，如果病人体温继续升高的话，您再打电话给我。」 「好。」 裴聿川把医生送到外面，却又突然喊住了对方。 「裴董，您还有什么事吗？」 裴聿川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便携药盒，随后将它打开，里面躺着几种药丸。 「李医生，麻烦你件事。」 「你帮我检查一下这些是什么药，有什么作用。」 李医生没有问那么多，立刻接过药盒，「好的没问题，我会尽快查出来的。」 裴聿川站在门外，目送医生离开。 他曾经并不在意林缺吃的是什么药，也没兴趣去了解，但现在不一样。 他想知道林缺的一切，林缺曾经的遭遇，身上藏着的秘密。 以及，林缺为什么对沈家感兴趣，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沈无虞身边的人，沈行舟，宋云铮，江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林缺的身体。 裴聿川暂时敛去心中的思绪，再次回到卧室。 林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坐在床上垂眼看着手机，正巧让他看到了前不久和江肆的通话记录。 看到裴聿川进来，他把手机屏幕对向男人，没什么表情地问：「裴叔叔，怎么回事？」 裴聿川扫了一眼，脸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云淡风轻地回了句：「你当时还在睡，我就帮你接了。」 林缺哦了一声，要是换做平时，他可能会笑着问上一句：「你和江肆哥哥都说了什么？」 但现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机放在了一旁，又怏怏地躺了下来。 裴聿川在床边坐下，淡淡道：「林缺，你该吃东西了。」 「不想吃。」林缺侧过身体，把后脑勺留给了对方。 裴聿川：「吃了东西才能吃药。」 「不吃。」这回林缺直接扯过被子，孩子气地往脑袋上一盖，直接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床边的男人垂着眼眸，沉默地注视着把自己裹成一团的人，随后伸手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 林缺平时喜欢吃什么，裴聿川还真不清楚，因为这小孩儿对什么食物都不感兴趣，吃饭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件享受的事情。 不想喝粥，裴聿川便让厨师炖了点菌菇鸡汤，再炒了两个清淡营养的菜。 有一回在外面吃饭，林缺只吃了几口菜，菌菇汤倒是喝了一碗，大概是合他的胃口。 可菌菇汤炖好了，林缺还是一口都没有喝。 裴聿川把温热的汤送到他嘴边，「多少喝一点，你身体会吃不消。」 劝说的语气，但口吻却让人没法拒绝。 林缺撩起眼皮扫了男人一眼，终于勉为其难地张嘴把汤喝了进去，一连喝了几口。 可没多久，他就把喝进去的汤全吐了出来，一天没吃，林缺胃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就连酸水都快吐出来了。 他吐得实在厉害，清瘦的背嵴弓起来，肩膀微微颤抖着，吐到最后已经没了力气。 眼前的人就连眼眶都是红的，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溢出，缓缓顺着泛红的脸颊滑落。 裴聿川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涟漪，随后仔细地替他擦干泪水，「还难受？」 林缺把脸转向一边，沉默了半晌才哑声道：「我想休息了。」 裴聿川的手顿在半空中，随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好。」 …… 沈行舟过来探望林缺，顺便还在路边的花店里买了束探病的花。 他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二楼，还没走近，他便远远地看到裴聿川从卧室出门，脸色看着不怎么好。 「怎么了这是？」 「林缺在里面吗，我过来看看他。」 裴聿川关上房门，「刚休息，别打扰他。」 沈行舟只好作罢，他把手里的花塞给好友，「那这束花你帮我带给他。」 「还有，你这表情怎么回事？林缺怎么了？」 裴聿川转身往楼下走去，「他不吃东西。」 「生病没胃口而已，正常现象。」沈行舟跟在后面，「你这反应实在是……」 他轻嘆一声，「不像你。」 才多久啊，就变得跟个操心的老父亲似的。 第86章 乖乖巧巧 林缺生病本就身体虚弱，再加上粒米未进，身体会承受不住。 裴聿川只能再次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给他打了一剂营养针。 林缺迷迷煳煳地睡了一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他的体温又降了点儿，但人看着还是没什么精神。 季青棠担忧地蹙着眉，「这样下去也不行啊，我去看看那孩子。」 她早就想看看自家儿子的心仪对象长什么样了，早上只在门口匆忙扫了两眼，只看到个背影。 后面林缺又一直昏睡着，她便没有进去打扰他休息。 安静宽敞的卧室里，林缺正靠在床上无聊地看手机，突然外面传来动静。 先敲门进来的是裴聿川，后面还跟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大概是裴聿川的母亲，两人的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季青棠平时穿着打扮朴素，只穿着一身素色简约的长裙，长发只用一根簪子在后面挽起来。 第103页 虽然穿着简单，但她保养得极好，五官秀美，气质温婉大方，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大美人，就连眼角的细纹都透露着岁月赋予的温柔味道。 她看着林缺，脸上含着几分友善亲切的笑意，只不过在看清楚林缺的长相后，她不由微微怔了一瞬。 这孩子长得好看，眉眼间竟然跟曾经的蕴清极为相似，恍惚之间，她以为自己见到了故人。 何蕴清，也就是已故的沈家夫人，沈向南的妻子。 季青棠和她曾经是朋友。 「您好。」 一声礼貌的问候把季青棠拉回了现实里，再看过去，林缺已经放下了手机，正看着她，礼貌地跟她打招唿。 季青棠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她坐在床边，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看向对方的目光也愈发柔和。 「林缺你好，我是聿川的妈妈，你喊我阿姨就行了。」 林缺的脸色憔悴，看着却格外乖顺，点点头又喊了一声：「阿姨好。」 裴聿川站在一边看着，没出声。 「身体怎么样，还难受吗？」 「好多了。」 林缺本就长得好看，现在这乖巧却憔悴的模样，让旁人看着不由心生怜爱。 裴聿川从小就像他父亲，无论性格还是长相都像，而且性情早熟，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像个小大人了，还整天摆着一张面瘫脸，一点儿也不可爱。 季青棠压根就没有多少表现母爱的机会。 现在这么一个乖乖巧巧的少年坐在她面前，她一颗心顿时就母爱泛滥了。 「让阿姨看看。」她说着，便抬起手背放在林缺的额头上碰了碰，「好像还是有点烫。」 林缺随意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一蜷，像是有些不适应，半晌才干巴巴地回了句：「已经好多了。」 季青棠已经放下了手，她看着少年单薄瘦削的身板，下巴都是尖尖的，看起来没几两肉，不由又有些心疼。 「我听聿川说你不吃东西，这怎么能行，阿姨拿点吃的给你好不好？」 她的语气温柔亲昵，就跟哄孩子似的。 林缺在她心里也就是个孩子。 裴聿川已经好久没听过他妈这么说话了，本以为林缺会拒绝，没想到他没怎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好。」 裴聿川不是不知道，林缺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乖巧大部分都是装出来的，现在面对季青棠时的乖巧，却是自然而然的。 厨房那边已经做好了饭菜，还特意给林缺单独做了一份清淡营养的餐食。 季青棠把饭菜端上来，放在床头柜上。 「阿姨，我自己吃就行了。」 「你身体不舒服，阿姨餵你好不好？」 「……好。」 于是，全程站在旁边的裴聿川便看到这一幕： 季青棠把勺子递到林缺面前，林缺没有半分抗拒，乖乖张嘴把饭菜吃下去。 一口接着一口，一连吃了半碗饭。 「来，再多吃几口。」 眼看着季青棠投餵得上瘾了，旁边的裴聿川突然开口：「妈，待会儿要下暴雨了，院子里刚种的几盆花还没搬进来。」 「您先去忙，剩下的我来餵。」 想到那几盆名贵又娇弱的花，季青棠犹豫了片刻便把手里的碗和勺子递给了裴聿川。 「孩子，阿姨待会儿再过来，要好好吃饭啊。」 「好。」 没多久，季青棠便起身出去了。 卧室门刚关上，林缺便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脚步踉跄地往洗手间的方向奔去。 裴聿川放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追了过去。 林缺弓着身体站在洗手台前，撑在两边的双手指节用力到泛白，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把刚才吃进去的食物全吐了个干干净净。 胃里空荡荡的，一阵火烧火燎。 裴聿川在旁边扶着他，宽大的掌心放在少年清瘦的背嵴上，来回轻抚着。 那阵噁心的感觉总算是消退了，林缺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他手脚发软，直起身的时候，胸膛还在快速起伏着。 裴聿川递给他一包撕开的漱口水，「既然吃不下，就不要吃。」 林缺刚才的表情其实没什么破绽，但他还是看出来了，所以才找了个藉口把季青棠支开。 林缺接过漱口水漱了漱口，这才哑声道：「不想辜负阿姨的好意。」 他刚洗过脸，潮湿的碎发贴在额前，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划过，像是泪水。 林缺吐得实在厉害，现在眼圈还是红的，一双浅色的眸子湿漉漉泛着水汽。 裴聿川深杳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人，突然抬手放在林缺的脸颊上，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擦去他眼尾下方的一滴水珠。 温热的触感，不轻不重的力道。 随后，裴聿川微微俯身，与眼前的人保持着水平距离，胸膛随着说话时的声音而轻微震动着：「所以，我的心意就能辜负？」 周围很安静，林缺急促的唿吸已经缓和了下来。 他没有丝毫退缩地直视着男人深沉如井的眼眸，苍白干涩的唇微张：「对。」 一个字，理直气壮，没有半分心虚。 果然……没良心的小狐狸。 「可以松手了吗，裴叔叔。」 第87章 厌食症，躁郁症 第104页 裴聿川松开了手。 林缺转身往外面走去，却因为刚剧烈呕吐过，身体虚弱，没走两步突然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就要往旁边摔去。 身后及时伸过来一只手，圈住他的腰身往后一带，他便毫无防备地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柔软的髮丝擦过男人的薄唇，鼻腔里萦绕着淡淡的清茶气息。 低沉醇厚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平静的口吻似乎隐隐带着一丝嘆息：「别逞强。」 话音刚落，林缺便直接被裴聿川打横抱了起来，林缺的眼睛微微睁圆了些，下意识抬手搂住了对方的肩颈。 他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微微侧过脸去，嘴唇几乎贴着对方的耳畔，「裴叔叔，你这是白费心意。」 怀里的人似乎又轻了些，不过精神倒了好了不少，又能撩拨了。 裴聿川脚步平稳地往床边走去，手臂间的力道稍微收紧了些。 片刻，他垂眼看着怀里的人，低低缓缓地从喉咙里滚出一句话： 「白不白费，以后就知道了。」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林缺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甚至是强劲有力的心跳。 旺盛蓬勃的，充满了生命力。 裴聿川走到床边，弯腰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随后屈膝蹲在床边，以一个微微仰视的角度看着坐在床上的林缺。 他抬手理了理少年额前散乱的髮丝，「林缺，你已经退烧了，为什么还是吃不下东西。」 林缺散漫地靠着床头，突然抬手抓住了男人放在他脸上的手，苍白的唇角微微弯起，像是很随意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因为我有厌食症啊。」 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云淡风轻，半真半假。 然而，「厌食症」这三个字落进裴聿川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像是几颗带有重量的石子，猝不及防地砸在他心里，泛起涟漪。 他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外面却突然传来季青棠的声音： 「聿川，你刚才是不是骗我的，外面天气那么好，哪里要下暴雨了？」 季青棠边说着边从外面走进来，然而刚走进门口，在看到床边的一幕后，她的脚步便立刻顿住了。 裴聿川屈膝蹲在床边，微扬起脸，右手捧着林缺的脸。 而林缺则坐在床上，微低着头，同时抬手握住了裴聿川的手。 这个姿势，看在别人的眼里极其亲昵。 季青棠尴尬地轻咳一声，「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说罢便快速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裴聿川：「……」 裴聿川：「你刚才说的……」 「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林缺推开了男人放在他脸上的手，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我只是没有胃口，犯噁心。」 裴聿川沉默地注视着他，片刻才平静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是么？」 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林缺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裴叔叔，我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学。」 裴聿川站起身，「再住一晚，明天送你去学校。」 既然林缺不想说，裴聿川便没有再刨根问底，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好吧。」林缺扭头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餐食，「那这剩下的饭菜……」 裴聿川：「我帮你吃。」 林缺坐在床上，看着男人端起他那碗没吃完的饭，拿起他刚才用过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神态动作自然而从容，像是丝毫不介意这是他吃过的。 林缺抱着膝盖，单手支着下巴，安静地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吃我的剩饭吃得开心吗？」冷不丁的，他问了这么一句话，顿了顿，又缓缓补充了四个字：「聿川哥哥？」 聿川哥哥…… 第二遍了。 裴聿川动作微顿，随后抬眼看过去，成熟而英俊的脸上没有表露出多少情绪，如墨般浓稠的眼眸里藏着叫人看不清的情绪。 林缺轻嘆一声：「那看来是不开心。」 「林缺，」裴聿川将空碗放回原处，目光却没有从林缺身上移开，继续补充：「别在这种时候招我。」 林缺茫然且无辜，矢口抵赖：「我没有。」 即便生了病，也没影响他精湛演技的发挥。 裴聿川却不在乎他说了什么，男人微微倾身，与他拉近距离，继续着自己的话： 「我会忍不住亲你。」 他又继续：「尝一下你嘴里的味道。」 平静的口吻，却直白得令人咂舌。 不加掩饰的欲望，即将挣脱牢笼和束缚。 「我刚吐过，」林缺的话也非常直白：「你要尝尝我嘴里的酸水吗？」 裴聿川：「……」 心如止水。 做不到。 事不过三，只要林缺再喊一声哥哥，他就…… 裴聿川漫不经心地轻捻着腕上的小叶紫佛串，同时面不改色地在心里盘算着。 「裴叔叔。」 林缺突然开口：「我想念公司的那只奶牛猫了。」 裴聿川手里的动作停下，捻着佛珠的力道加重了些，他缓缓敛下眼底的情绪，看向眉眼含笑的少年。 「明天它会出现在我的办公室，你可以去看它。」 林缺点点头，「好。」 第105页 他的目光在周围环绕一圈，像是现在才对这里的环境产生了兴趣，「这里是你的房间吗？」 「嗯。」 「那我睡这儿，你睡哪里？」 还没等裴聿川回答，林缺又自顾自地接着说：「要不然我们一起睡……」 裴聿川眼皮微动。 「还是算了。」林缺：「裴叔叔一定也不想和我睡，因为要注意分寸。」 裴聿川：「……」 几分钟后，裴聿川捧着空碗出了卧室，绷了许久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他转身往楼下走去，走到中途，李医生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裴董，您上午让我查的药，已经有结果了。」 裴聿川端着碗走进厨房，「你说。」 「这几种药物都是稳定情绪的，分别是碳酸锂，喹硫平……」 「在医学上，这些药物都是治疗双相情感障碍的，也就是躁郁症。」 裴聿川刚要把空碗放进洗碗机里，听到这些话，手一滑，手中的碗也随之砸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第88章 心疼 林缺的公寓门外，江肆正蹲在那儿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游戏，偏偏有个猪队友送人头。 江少爷等了两天，也没等到他的小邻居回来，电话也不接。 不，接了一回，还是裴聿川那老男人接的。 江肆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逮着队友骂了个狗血淋头。 正骂得起劲呢，他突然耳尖地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江肆立刻闭了嘴，抬眼往拐弯的方向看去，「小……」 「邻居」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在看到来人是谁后，他的话生生拐了个弯：「宋云铮？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刚晴朗没多久的脸色，又立刻沉了下来。 宋云铮是沈无虞的追求者，而江肆是沈无虞的髮小，两人自然是认识的，只不过关系并不算好。 最开始的时候是宋云铮看不惯江肆，嫌他待在沈无虞身边碍眼。 当然，江肆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最看不惯的就是宋云铮这种货色，跟超雄综合症似的，没素质。 宋云铮双手抄兜，在林缺的公寓门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睨着蹲在地上的人，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哧，「我倒是想问问你怎么在这儿？」 江肆立刻站起来，从仰视变为平视，带着几分野性的眉宇间含着挑衅，「关你什么事？」 要说更暴躁的，那还是宋云铮，他不耐烦地把挡在他面前的人推到一边。 「滚开，少碍事。」 曾经他追求沈无虞，这小子就经常碍事，现在他来找林缺，他妈的这小子还阴魂不散。 宋云铮阴沉着一张脸，抬手敲了几下门，「林缺，出来。」 江肆被推到旁边，也没立刻还手，带着探究的锐利目光在宋云铮身上来回扫了一遍。 这傢伙居然也认识林缺，他来找林缺干什么？ 「姓宋的，你跟林缺什么关系？」 里面没人回应，宋云铮放下手，转身看向江肆，不屑的目光里同样带着探究，还有敌意。 「你跟林缺又是什么关系？」 江肆微微抬起下巴，「我是他未来男朋友。」 宋云铮：「我是他喜欢的人。」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从嘴里说出来，同时落进对方的耳朵里。 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异常安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无形中碰撞出火花。 这回轮到江肆没忍住，抬手就恶狠狠地攥住了宋云铮的衣襟，拽着他往墙面上用力一撞。 「草，你他妈有种就再说一遍！」 这傻x不是喜欢沈无虞吗？还高调地追求了无虞那么久，现在居然跟林缺扯上关系，还他妈林缺喜欢的人？ 「宋云铮你脑子是不是进粪水了，哪儿来的脸敢说出这种话？」 「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无虞知道你是这种不要脸的货色吗？！」 宋云铮额角青筋勐地一抽，不是因为江肆骂的话，而是那句未来男朋友。 本来一个裴聿川就让他够烦的了，现在还冒出个江肆。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敢跟他抢人！ 宋云铮抬拳就朝江肆脸上挥去，「我去你妈的未来男朋友？你他妈哪儿来的脸！」 「林缺喜欢的是老子！」 「喜欢你没素质没文化还年纪大吗！」 江肆灵活地躲过了宋云铮的拳头，顺便抬脚就往对方身上踹去，「傻x，小爷今天就把你脑子里的水给踹出来！」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边对骂着，一边在林缺的公寓门口前掐了起来。 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互相扯头花扯得起劲儿，完全不留情。 而身为当事人的林缺，则完全不知情。 —— 另一边，裴家老宅。 厨房里，简单结束了跟医生的通话，裴聿川把地上摔碎的瓷碗碎片一一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他难得有些心神不宁，捡碎片的时候差点儿被划伤。 将最后一块碎片扔进垃圾桶里，男人走到不远处的餐桌前坐下。 他显得很沉默，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腕上的佛串，脸上的情绪不再冷淡，漆黑的眼眸里掀起不再平静的波澜。 双相情感障碍，躁郁症……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些字眼。 第106页 裴聿川不是没有听过这种病。 他曾经有个远方的姑母就患上了躁郁症，精神极其不稳定，在两种极端的状态下反覆波动。 时而烦躁，易怒，时而陷入情绪的低谷，麻木，抑郁。 他这个姑母后来更是因为丈夫的出轨背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没多久就因此去世了。 这不是一种小病，它比身体上的伤痛更难治癒，甚至可能因此失去生命。 裴聿川只是没想到，林缺也患上了这种病，对方并没有怎么表现出明显的症状。 其实仔细想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林缺的精神确实不怎么稳定，情绪多变，前一秒怏怏不乐，下一秒却能笑得明媚阳光。 少年所表现出来乐观明媚，更像是他伪装出来的面具，面具底下才是最真实的他，脆弱敏感，不堪一击。 裴聿川垂下眼，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鼻樑，薄薄的眼皮挡住了里面流动的情绪。 心脏的部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丝丝缕缕泛着疼，又像是被罩上了一层不透风的膜，很沉很闷，唿吸不过来。 这大概就是心疼了，裴聿川想，他心疼林缺。 林缺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大概跟他的原生家庭脱离不了干系。 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自小就被父母虐待，十年如一日住在一间狭小阴暗的甚至称不上房间的地方，没有人能帮他，他孤立无援，独自承受着这一切。 才十八岁的年纪就经歷了这么多，怎么会有一个健康的心理？ 躁郁症，还有……厌食症，他早该想到这些的。 「聿川，你怎么在这儿？想什么呢？」 路过的季青棠走过来，狐疑地看着自家儿子。 聿川这是什么表情？她从来没见过，虽然表面上看着还是维持着平静的姿态，但她身为母亲，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像是遭遇了什么严重的打击。 裴聿川将浮沉的情绪敛于眼底深处，「没事。」 季青棠明显不相信他的话，但也没有刨根究底，她又关心起了林缺：「林缺怎么样了？饭菜都吃完了吗？」 「吃完了。」 「那就好，我再上去看看他。」 季青棠刚想转身离开，裴聿川却突然喊住了她。 「怎么了？」 「林缺挺喜欢您的，您对他好些，多跟他说说话。」 瞧着儿子凝重的表情，季青棠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听到这话她笑了下，「正好，我也喜欢他，那么乖的孩子怎么会不招人喜欢呢。」 是啊，怎么会不招人喜欢呢，裴聿川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漆黑深杳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第89章 又心机了，裴叔叔 时间还早，才晚上八点多，林缺白天睡了很久，现在没什么困意。 季青棠来到卧室的时候，他正靠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一部喜剧电影，电影的笑点很多，少年精緻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林缺，你在看电影呢，阿姨没有打扰你吧？」 林缺立刻暂停了电影，坐姿也端正了些，沖季青棠笑了笑，「没有，阿姨您坐。」 「别拘谨，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了，阿姨过来陪你说说话。」 「好。」 季青棠是个很好相处的长辈，亲切，有涵养，说话的语气也极其温柔。 她并没有向林缺提及他和裴聿川之间的事情，只是问他的大学生活怎么样，平时有没有好好吃饭，都有什么兴趣爱好…… 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关心自己的孩子。 林缺并没有多少跟长辈相处的经验，他无论是裴聿川还是宋云铮……或者是班里的同学和老师，都游刃有余。 但在面对季青棠的关心时，他却有些不知所措，对方问什么，他就配合着答话。 「林缺，你怎么那么乖啊。」季青棠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林缺的脑袋，「阿姨是真喜欢你，你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她说的这些，不是因为眼前的孩子是她儿子的心仪对象，抛开这一层关系，她照样也还是喜欢林缺。 林缺耳根子微微泛红，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才轻声说了句：「我也喜欢您。」 听到这话，季青棠眉开眼笑，没忍住又张开双臂抱了抱他，拍拍他的肩膀。 「生病了要好好休息，阿姨先不打扰你了。」 「……好。」 季青棠出去后，林缺继续看电影，看得心不在焉。 没多久，外面再次响起敲门声，这次进来的是裴聿川。 他手里还拿着一套叠好的衣服，放在了床边。 「衣服已经替你洗好了。」 林缺头也没有抬，目光依旧看着手机屏幕，很不走心地说了一句：「谢谢裴叔叔。」 裴聿川没有离开，很随意地在床边坐下。 林缺在看电影，他在看林缺。 「林缺。」冷不丁的，男人开口道：「你这辈份是不是有点乱？」 喊他裴叔叔，却喊他母亲为阿姨。 林缺的目光终于从手机屏幕移开，他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随后看向对面的男人，语气有些为难： 「阿姨那么年轻，我不能喊她奶奶的。」 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装不懂。 裴聿川这回没有惯着林缺，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直接望进林缺的眼底，「又跟我装煳涂？」 第107页 「我要洗澡了。」林缺扔下手机，一边掀开被子一边道：「裴叔叔你先出去吧。」 裴聿川没出去，他坐在了沙发上，随手拿起旁边的柜子上的一本杂志翻看了起来。 毕竟这是裴董的房间，林缺也没再让人出去，旁若无人地拿起衣服进了浴室。 怀里的衣服散发着淡淡的清茶香，叠得整齐，上衣和裤子中间放着一条内裤。 林缺看着自己的衣服，突然不着边际地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内裤……是机洗的，还是手洗的？ 突然，从裤子口袋里掉落下来的便携药盒，打断了他的思路。 林缺弯腰把药盒捡起来，随手打开，平静地盯着里面的药丸看了几秒。 随后他倒了几颗药出来，仰头就那么生生咽了下去。 没多久，洗浴间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裴聿川放下手中的杂志，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身体往后靠着沙发背，注视着紧闭的浴室门。 林缺一天没吃东西，只打了一剂营养针，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他担心对方在浴室里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意外没有发生，十几分钟后，林缺一边擦着潮湿的短髮一边从里面走出来。 「裴叔叔，你怎么还在？」 裴聿川站起身，只回了两个字：「洗澡。」 说罢，他便微微弯腰将居家服上衣脱了下来，随手扔在沙发上。 动作极其自然，旁若无人。 林缺抬眼看去，便看到男人暴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肩宽腰窄，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肌理线条优越，八块腹肌块垒分明，却并不过分夸张，性感的人鱼线没入裤腰里。 完美的身材，宛如艺术品。 林缺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看着男人就这么转身进了浴室。 欣赏自然是欣赏的，但裴叔叔的这种行为…… 十来分钟后，关上的浴室门再次被打开，洗完澡的裴聿川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从里面出来。 林缺此时正坐在裴聿川刚才坐过的位置，手里拿着他刚才看过的财经杂志。 听到动静，便抬眼看过去。 男人身上只围了条浴巾，短髮潮湿，碎发被捋到了脑后，却还是有几缕散落下来，搭在额前。 晶莹的水珠顺着健硕的胸膛滑落，滚过腹肌…… 林缺只扫了一眼，便淡淡地收回视线，像是没产生什么兴趣。 裴聿川若无其事地往衣帽间走去，换了一身居家服出来。 「早点休息。」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在关上门的片刻，男人抬手抄起额前散乱的髮丝，喉咙里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嘆。 林缺吃了药，没多久就在药物的作用下产生的困意。 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深夜十二点，卧室里很安静，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床上的人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第90章 以后，我会护着你 江肆和宋云铮打了一架，结果谁也没讨着好。 宋云铮捂着自己被打肿的左眼，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江肆的颧骨，嘴角都挂了彩，腹部还被踹了一脚，也同样骂骂咧咧地回到了隔壁公寓。 草，一个裴聿川就够了，现在又多了个老男人，宋云铮这傻比还比不上那姓裴的。 他这小邻居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江肆没顾得上给自己上药，当即打了个电话给沈无虞，也没管他们现在还没和好的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沈无虞才接通电话。 他此时正在某活动的后台休息室，脸上化着妆，身上穿着演出服，话里没什么情绪：「找我什么事？」 江肆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沈无虞还在生自己的气。 江肆没管那么多，直接进入主题：「你以后离宋云铮远点儿，他就是个人渣。」 「宋云铮？」沈无虞突然想起来，宋云铮这两天都没有联繫过他。 以前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早安晚安从来不落下。 江肆随手碰了碰嘴角的破口，疼得皱了下眉，语气不悦地骂道：「这傻比一边高调追求你，还一边纠缠别人。」 「我就不明白了，你早就应该直接拒绝他！」 听到这些话，沈无虞的脸色无声地变了变，宋云铮移情别恋了？ 不可能，宋云铮对他是什么感情，他很清楚。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大晚上的那姓宋的还特意跑到林缺的公寓门口，还说什么林缺喜欢的人是他，真他妈不要脸，谁给他的自信？」 听到这句话，沈无虞的脸色彻底变了，握着手机的力道不停加重，眼里的情绪极其复杂。 裴聿川，江肆，还有他哥，现在林缺还跟宋云铮扯上了关系，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他身边的人…… 这世上真有那么凑巧的事情，还是林缺真的知道些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江肆不知道沈无虞在想什么，他继续骂着宋云铮，最后补充：「说真的，你以后别再跟那傻比来往了。」 沈无虞强硬压制着涌上来的各种情绪，「我知道了，待会儿还要上台演出，先不说了。」 说罢，他便立刻挂断了电话，下一秒他握着的手机就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屏幕顿时四分五裂。 第108页 助理恰巧在这时候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被吓得一哆嗦，沈无虞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虞……虞哥，该到你上场了。」 沈无虞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復了正常，沖助理笑了笑，「好，这就去。」 只不过他的笑容到底有些僵硬，无法掩饰。 —— 深夜十二点，裴家老宅。 夜色沉静如水，透过没有关严实的落地窗帘挥洒进卧室里。 裴聿川放轻脚下的动作，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洒在林缺熟睡之中的脸上，他侧躺着，唿吸浅浅，难得睡得安稳。 裴聿川安静地在床边坐下来，就着昏暗的光线一寸一寸地扫视着床上的人，眉毛，眼睫，鼻子…… 像是要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下来，描摹进心底深处。 半晌，裴聿川抬手落在林缺的脸上，指腹轻抚着他的脸颊，动作放得很轻。 林缺，你到底还经歷过什么…… 似乎觉得不够，男人双手撑在两侧，缓缓俯下身来，温热的气息洒在林缺的脸颊上，很轻的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轻轻一碰便移开了。 裴聿川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熟睡的少年。 眼底的情绪浮浮沉沉，在无人知道的黑暗里，全都暴露在了表面，那是怜惜，偏爱，欲望，和深沉的占有欲。 林缺，以后我在，我会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受到委屈。 裴聿川喉结微滚，在安静的卧室里发出细微的吞咽声，他再次俯下身，将脸埋进了林缺的颈窝处，闭上眼睛，深深地唿吸着。 林缺衣服上的带着淡淡甘涩的清茶香钻进他的鼻腔里。 那是……沾上了他的味道，以及林缺身上独有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裴聿川唿吸加重了些，温热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的少年的脖颈。 睡梦中的林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轻轻皱了皱眉，却没有醒过来，反而睡得更沉了些。 …… 林缺难得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天亮才醒过来。 差不多两天没吃东西，他这会儿也觉得饿了。 林缺下了床，简单地洗漱了一遍，便往外面走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出这间卧室，裴家老宅的装修风格比较古色古香，极有韵味，虽然看着低调，但走廊处摆放的一个花瓶都价值几百万。 这屋子实在太大，林缺环视了一圈，也没找到下楼的路。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间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裴聿川正好从里面出来。 他已经穿戴好了，一身考究的衬衣西裤，衣摆束进金属皮带里，勾勒出完美的腰身，不用看也知道那薄薄一层衣料下的身材充满了怎样的爆发力和张力。 因为昨晚林缺已经看过了。 「早上好。」裴聿川先跟他打招唿，语气如常。 林缺弯起唇角微微一笑，随口回了一句：「早上坏。」 听到这话，裴聿川要笑不笑地看他一眼，语气依旧如常：「我带你下去，该吃早餐了。」 「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随后上了一部电梯，很快便到达一楼。 季青棠也已经起来了，此时正在中庭里浇自己精心养育的花草。 看到两人走过来，她立刻放下了浇花喷壶，走到林缺身边，「林缺起来了啊，今天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已经好多了，不难受。」 「走，陪阿姨去吃早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阿姨就让厨师都准备了一些。」 「阿姨，我不挑食的。」 完全被忽略的裴聿川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不挑食…… 林缺肚子饿了，也总算是有了点儿胃口。 裴聿川全程注意着他的情况，林缺吃得并不多，半碗小米粥和两个小笼包，之后便放下了筷子。 至少不是粒米不进，肯吃东西了。 第91章 裴叔叔想送你 季青棠不知道林缺的情况，她看林缺就吃了这么点儿，连忙关切道： 「就吃这么点儿能饱吗，再多吃点吧，阿姨看着你这么瘦都心疼。」 「这个灌汤包的味道很好，都是家里的厨师自己做的，要不要尝尝？」 看着季青棠脸上的柔和笑意，林缺没拒绝，「好。」 于是他又吃了一个灌汤包，味道大概是好的，只不过他尝不出来而已。 「再尝尝这个虾饺……」 季青棠又把一个皮薄馅多的虾饺送进了林缺的碗里。 林缺实在吃不下了，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双筷子，将那颗虾饺夹了过去。 裴聿川若无其事地吃了虾饺，随后沖季青棠道：「妈，时间来不及了，我先送他去学校。」 「那好，你们去吧。」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林缺跟在裴聿川身后，两人一左一右坐进了车后座。 林缺一边繫着安全带，一边说：「学校有点远，让司机送我就行了。」 男人眼眸微垂，干净修长的手指握着安全带，「啪塔」的一声，安全带扣上了。 同时，他低而沉的嗓音在林缺耳边响起：「裴叔叔想送你。」 第109页 裴叔叔这三个字，说得极其自然。 林缺拉长语调，轻轻哦了一声。 汽车缓缓在庄园里行驶着，林缺扭头看向窗外的风景，假山流水，甚至还有一条人工河，上面有座桥。 这庄园大得离谱，可以成为旅游景点了。 林缺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裴叔叔，我下午去你的公司。」 顿了顿，他又补充：「看猫。」 裴聿川：「好。」 —— 老宅位于盛京城郊，距离学校比较远，再加上早班高峰期，毫不意外，林缺迟到了。 上午第二节课快结束的时候，他才来到教室，悄无声息地熘进去，就近找了个靠门的后排位置坐下。 讲台上的教授早就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没说什么。 这个学生平时是班里上课最认真的，人也聪明，成绩优异。 偶尔迟到也没什么。 林缺刚从书包里拿出专业书，还没打开，坐在另一边的江肆就猫着身子悄悄过来了。 一排的座位，林缺坐在最边上，他里面还有个位置，江肆进不去，于是蹲在林缺旁边的过道上，压低了声音： 「往里面坐坐，给你江肆哥哥让个位置。」 林缺就跟没看到似的，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小邻居……」 话刚说出口，讲台上突然扔过来一支粉笔头，精准无误地砸在了江肆的脑袋上。 江肆捂着脑门：「……」 讲台上的教授满意地点点头，又严肃地骂了一声：「干什么呢，别打扰同学上课。」 同时，班里所有同学的目光全都刷刷刷地落在了江肆和林缺身上。 林缺嫌麻烦，总算往里面挪了个位置。 江肆如愿坐在了小邻居旁边，阴沉着脸扫了周围八卦的同学一眼，众人立刻收回视线。 当狂傲不羁的江少爷看向身旁的人时，却又换了一副表情。 他伸出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几下林缺的胳膊，随后凑过去低声问：「你这两天都去哪儿了，连电话也不接。」 语气里还有那么一丝吃味和似有若无的委屈。 林缺终于扭头看了过去，结果就看到了一张挂了彩的脸，颧骨和下巴那块是青紫的，鼻樑上有道伤，嘴角也破皮了。 江肆的五官本就凌厉到近乎嚣张，受伤了也不难看，反而多了几分野性和痞气。 林缺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后抬手放在他受伤的嘴角处，指腹的动作轻轻的，似是摩挲。 江肆微微一怔，心跳也顿时乱了半拍。 下一秒，他伤口处传来刺痛，立刻疼得嘶了一声，因为林缺毫不客气地在他嘴角上用力一摁。 「你跟人打架了？」 「打了。」江肆眼神有些幽怨，「你这下手也太狠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支粉笔头精准无误地砸在他的额头上。 教授瞪着他，「都说了，不能打扰同学上课。」 江肆：「……」 正巧这时候，下课铃响了。 教授向来是不拖堂的，每天准时准点下班，晚一秒都不行。 「今天就先讲到这，下课吧。」 临出教室前，教授还不忘再瞪江肆一眼。 这臭小子，整天不学好也就算了，还天天缠着他的得意门生。 林缺合上书本，旁边的人歪头倒在桌面上，还在幽怨地盯着他看。 「跟谁打架了？」 「宋云铮，他昨晚来公寓找你。」江肆重新坐了起来，垮着张批脸，「你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那傻比还说你喜欢他。」 「宋云铮不是个好人，平时玩得不知道有多花，吃喝嫖赌都沾，还是个超雄综合症，有暴力倾向，你以后看到他都要躲得远远的知道吗？」 听到这话，林缺手里的动作没停，他把书本收进书包里，没什么情绪道： 「他只是单纯没素质。」 「还有，我跟他没关系。」 倒是提醒了他，这条鱼是时候能收网了。 江肆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儿，他就知道林缺看不上宋云铮那傻比，跟裴聿川相比差得远了。 草，裴聿川！ 江肆抬手抓了抓头髮，暗暗在心里骂了句脏话，随后对林缺说：「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了，是裴聿川接的。」 「说了什么？」林缺头也没抬，随口问了句。 江肆靠着座椅背，抱着胳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哧。 心机绿茶老男人。 「他在背后说你坏话。」 林缺像是来了点儿兴致，抬眼看过去，「说来听听。」 江肆：「他说你上厕所不沖水。」 江肆：「还说你喜欢挖鼻子，把鼻嘎搓成球当小零食吃。」 「当然，我是不相信的。」江肆最后总结：「这种在背后造谣你的老男人，要不得。」 林缺：「……」 林缺抓起一本书，抬手就往江肆脸上扔去。 第92章 他又爽了 江肆被砸了一脸，却莫名其妙觉得有点爽，甚至还想再挨几下。 「好疼啊，你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这个成语实在很难跟身高一米八五的江少爷扯上关系。 林缺凉飕飕地扫他一眼，「把我的书捡回来。」 第110页 江肆不敢再胡说八道了，老老实实地弯腰把躺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顺手塞进林缺的书包里。 「那老绿茶在电话里跟我说，你还在睡觉。」 「林缺，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林缺：「你猜。」 第三节课是在另一个教室上课，林缺拎着书包站起来，江肆非常自觉地起身出去，让开通道。 眼看着林缺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外面走，他连忙长腿阔步追出去，抬手搭在林缺肩膀上，亲昵地把人搂进怀里。 其实是更想搂腰的，不敢。 「跟江肆哥哥说说，你跟那姓裴的没关系对不对？」 林缺脚步突然停下，微微仰头看向比他高了不少的男生，白净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几分笑意，眉眼微弯。 「对，没关系。」 被他搂在怀里的人笑得明媚生动，那双漂亮的浅色眸子仿佛能说话，眼尾下方的那颗小硃砂痣仿佛活了过来，在引诱着旁人採撷。 江肆的心跳顿时又漏了半拍，直勾勾地盯着林缺看，压根挪不开眼睛。 浑身的血液都在躁动着。 林缺还在对他笑着。 江肆忍不住抬起手来，缓缓朝林缺的脸颊靠近，近在咫尺之时，他的掌心突然被人捏住，紧接着往反方向一掰。 「啊！」 林缺施施然地松开手，漂亮昳丽的脸上依旧含着笑，柔软的唇微微翕动：「江肆哥哥，我也跟你没关系。」 说罢，他便推开了江肆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啧，下手还真是一点儿没留情。 江肆站在原地揉着自己发疼的手腕，视线却依旧追随着那道清瘦却挺拔的身影。 还别说，他又爽了。 林缺刚才说了跟裴聿川没关系，那必然是真的。 至于那句跟他也没关系，那必然是假话，又跟他撒娇呢。 嗐，没办法，还笑得那么甜，整天撒娇。 江少爷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又大步追了上去。 —— 另一边，送林缺到学校后，裴聿川并没有直接去公司。 司机把车停在了一家心理诊所前，随后绕到后面打开车门，「董事长，到了。」 正在低头处理文件的男人放下手里的平板，随后弯腰下车，步履平稳地往诊所里走去。 他昨晚已经提前预约了，在前台护士的带领下往诊疗室里走去。 诊疗室里布置的很温馨，摆放着几盆绿植，心理医生是位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年轻女性，姓秦。 秦医生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在心理治疗这方面的水平却很高。 在看到走进来的男人后，秦医生难免有些惊讶，因为对方出众的外表，以及那股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仿佛无坚不摧。 难以想像，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心理问题。 「您就是裴先生吧，请坐。」 裴聿川冷淡而礼貌地沖秦医生微微颔首，随后在沙发前坐下。 秦医生给他倒了杯水。 「裴先生，请问您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裴聿川喝了口水，随后将一次性纸杯放下，双手交握着随意搭在大腿上。 「秦医生，我的心理很健康。」 他的语气微微停顿片刻，目光看向对面的窗外，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波无澜的沉静黑眸里发生了一丝变化。 紧接着，裴聿川继续补充道：「我身边的一个小孩儿，心理出了点问题。」 他简单地跟医生讲述了一下林缺的情况，至于具体的，他目前还没有了解多少。 他甚至不知道林缺的病到了什么程度，是轻还是重。 秦医生听完裴聿川的描述，神色有些忧虑，「裴先生，我还是建议您带他亲自过来接受治疗，这样我才能更具体地了解他的病情。」 裴聿川眉眼间的情绪无声地染上了几分凝重。 如果能带林缺过来，他今天就不会独自跑这一趟了。 「他的情况有些特殊。」 「我想知道，平时该怎么和他相处。」 …… 半个小时后，裴聿川从心理诊所出来，随后坐进了车里。 「董事长，回公司吗？」 「嗯。」 昂贵低调的轿车缓缓驶进马路，往中寰集团的方向去。 坐在后座的男人脸色算不上多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裴聿川指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左手腕上的小叶紫檀佛串，半晌，他打开私人手机，点进了相册，再点开其中的一张相片。 屏幕里的少年浑身都是汗，他坐在学校寝室里，仰头喝着一瓶矿泉水。 那是江肆之前拍的照片，被林缺发在了朋友圈里。 明亮的阳光从阳台挥洒进来，照在少年的身上，青涩，却又带着生机和活力。 裴聿川的指尖隔着屏幕落在林缺的侧脸上，缓缓轻抚着。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这样好看的充满生机活力的皮囊之下，有着怎样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 中午，林缺和江肆到学校食堂里吃饭。 江肆打了满满的一盘饭菜，刚坐下来就看到了林缺面前的餐盘，里面只有两样素菜。 他牙疼似的一咧嘴，觉得这事儿有点难搞。 「怎么又吃素？你上辈子是不是只兔子？」 第111页 「还有，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 吃这么少怎么能行，他看着都心疼。 一来是不健康，二来是他们将来在一起后，抱起来也硌手啊。 「江肆哥哥的鸡腿给你吃。」 林缺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他怏怏地垂着眼，兴致缺缺地夹起一块土豆，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江肆哥哥的好意。 「不要。」 就在这时，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来电显示：董事长。 林缺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接通了电话，率先开口：「裴董，找我有事？」 对面的江肆立刻警惕地看了过去，鸡腿也不吃了，两只耳朵差点儿竖起来。 听到裴董这个称唿，电话那边的裴聿川沉默片刻，随后波澜不惊地问了句：「吃午饭了？」 「嗯，正在吃。」 「拍个照片让我看看。」 第93章 把裴叔叔吃得死死的 要是换作以前还在撒饵钓鱼的林缺，他会乖乖地听裴聿川的话，拍张照片发过去。 但现在，大鱼已经上钩了，还死死咬着鱼钩不放，有些时候他也就没必要装了。 林缺很轻地笑了一声，「裴董，您这是查岗呢，我不发。」 对面的江肆见缝插针，倾身往林缺这边凑过来，语气极其粘腻：「小缺，你嘴角沾饭粒了，江肆哥哥给你擦擦。」 「来，再吃口菜，江肆哥哥餵你。」 「怎么还害羞了，没事张嘴，啊——」 林缺：「……」 另一边，董事长办公室，裴聿川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话那端传过来的声音，英俊的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他抬手捏了捏鼻樑，再开口时，依旧低沉温和的嗓音里多了一丝无奈，「林缺……」 林缺：「好吧，我发给你就是了。」 江肆还在那儿装模做样，腻腻歪歪：「小缺，再多吃两口，啊——」 林缺一个眼神扫过去，江少爷立刻闭了嘴。 他拍了张餐盘的照片给裴聿川发过去，就一点米饭，两个素菜。 预料之中的结果，裴聿川知道林缺不会听他的，还是说了句：「午餐要多吃点，不能只吃青菜。」 「还有，离你旁边那只聒噪的鹦鹉远点儿。」 他的声音不大，江肆把脑袋凑了过来，把两人之间的对话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裴聿川你什么意思啊，你才是鹦鹉呢！」 「林缺你别听他的，听江肆哥哥的，立刻把电话给挂了！」 林缺觉得头疼，这个电话不能再打下去了，他对电话那边的裴聿川说：「江肆哥哥不高兴了，那我先挂了。」 顿了顿，他又忽然补充了一句：「你午餐也要多吃点，裴叔叔。」 嗓音也跟着温软了几分。 说完，便立刻挂断了电话。 再看向对面，江肆正支着下巴沖他笑，很轻地挑了挑眉梢，男生脸上还带着几道伤，笑得极其张扬夺目。 「小邻居，你果然是更在意我的。」 林缺很快收回视线，随后端着餐盘起身，坐到了另一边。 江肆也跟着挪了过去，「怎么了？」 林缺夹了一口米饭，头也不抬地回答：「裴叔叔让我离你这只鹦鹉远点儿。」 江肆：「……」 草。 另一边，董事长办公室里。 裴聿川身体往后靠进沙发背里，意味不明的目光沉默地盯着已经结束了的通话界面。 半晌，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一道似有若无的轻笑。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头。 林缺，你这是知道自己把我吃得死死的。 放下手机，裴聿川拿起筷子，开始吃午餐。 —— 转眼到了下午，吴助理被自家上司的一通电话给喊了过来。 他走到办公桌对面停下来，语气恭敬：「董事长，您有什么吩咐？」 董事长正随意地靠着办公椅，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专注地看着。 吴助理推了推鼻樑上架着的银边眼镜，以他矫正后五点零的视力，很轻易就看到了书本的名字： 《情侣要做的一百件事》 嗯？ 情侣？要做的？？一百件事？？？ 吴助理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或者自己董事长的脑子出了什么故障。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上司的神色，暗暗搓着大拇指，试探性地开口： 「董事长，容我冒昧问一句，您和小林先生……在一起了？」 裴聿川的视线没有从书上离开，淡淡道：「没有。」 吴助理：「那您这是？」 裴聿川翻了一页纸，片刻后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预习。」 吴助理：「……」 完了，董事长大概是被什么邪魔附体了，要变成恋爱脑了。 这才过去多久，小林先生真有本事。 「董事长，您这书是从哪儿来的？」 「捡的。」 有个年轻女秘书最近刚谈恋爱，上班摸鱼看书，结果董事长突然过来，她吓得手里的书直接掉在了地上。 裴聿川顺手把书捡了起来，突然对这书的内容产生了那么点儿兴趣，就顺便没收了。 吴助理站在对面怀疑人生，董事长却还在看书，看得比文件还要认真。 第112页 …… 第二十五件事：为对方刷牙，然后亲吻。 裴董事长拿起钢笔，在目录旁边打了个勾。 第二十七件事：互穿对方的衣服，拍照留念。 裴董事长再次拿起钢笔，在这条目录旁边又打了个勾。 随后又在后面加了一行字：拍照之后，可以脱掉。 吴助理看不到这些，不然又得怀疑人生。 「对了董事长，您喊我过来有什么事？」 裴聿川总算合上了书本，拉开抽屉放了进去，随后道：「公司里的那只流浪猫，让人把它抓到我这里。」 吴助理：「公司里有好几只流浪猫，您说的是哪一只？」 裴聿川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那个品种的猫叫什么，于是找了个形容词：「疯疯癫癫的那只。」 吴助理秒懂，那只胖得跟一辆车似的神经奶牛猫。 小林先生在公司里当保安的那段时间，似乎喜欢跟这只猪咪玩。 吴助理又懂了，「好的，我这就让人去找。」 谁知道保安队找了两个小时，都没找到那只猫的影子。 为了捍卫自家上司的爱情，吴助理只能发动全公司上下的员工一起找。 于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董事长找猫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中寰集团的各个角落里响起了一片不绝于耳的喵喵声，就是没有一只真的猫在叫。 结果还是没找到。 就在吴助理在心里盘算着去哪里找一只这么胖又这么神经的奶牛猫代替时，终于有一位人事部的员工老实交代了真相。 那员工觉得这只猪咪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不是吃就是睡，偶尔还调戏流浪小母猫。 于是，他就偷偷把奶牛猫抓了起来，押送去了某家猫咖打工，顺便赚点猫粮钱。 至此，真相大白。 那只颠猫还被关在猫咖里劳改。 第94章 上大分 林缺下午刚下课没多久，裴聿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林缺把书本装进书包里，盯着亮起的屏幕看了片刻，还真是……凑巧了。 他接通电话，电话那边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林缺，我在你的教学楼下。」 「嗯？」 「不是说看猫么，我来接你。」 真自觉。 简单地结束了通话，林缺单肩背着书包往楼下走去。 正是放学时间，楼下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学生，一辆纯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停在教学楼旁边。 裴聿川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身上还穿着那身考究的衬衣西裤，繫着领带，身形挺拔颀长，外表气质极其优越。 他就靠在车门外，目光淡淡地扫向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外形冷峻的豪车加上成熟优雅的大帅哥，路过学生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了过去，交头接耳地讨论。 「无虞，那不是中寰集团的董事长嘛，你是不是跟他很熟？」 沈无虞和班里的同学走在人群中，听到这话便抬眼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裴聿川。 他笑了笑，「其实还好，你们先走，我过去跟聿川哥打声招唿。」 「好，那你赶紧去吧。」 沈无虞刚迈步朝那边走过去，却突然看到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从他面前走过，一路小跑着往裴聿川那边去。 沈无虞脸色微微一变，是林缺。 他停下脚步，隔着人群看着林缺跑到裴聿川身边，脸上带着笑，同时很顺手地把肩上背着的书包递了过去。 「裴叔叔，帮我拿书包。」 「好。」 裴聿川也很顺手地接了过来，随后打开副驾驶车门，林缺弯腰坐进去的时候，男人还细心地抬手放在车门顶上，防止对方碰着。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沈无虞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他不由攥紧了拳头。 林缺和聿川哥的关系，竟然已经这么亲近了…… 就在沈无虞心里的情绪翻涌不停时，却看到副驾驶的车窗打开了，坐在里面的林缺突然朝他看了过来。 那张漂亮得格外惹眼的脸上，唇角微牵，缓缓露出了一抹笑。 那是在沖他笑，算不上多么友好的笑，反倒像是挑衅。 沈无虞心里骤然一紧，眼底情绪冷沉下来，再看过去，车窗已经关上了。 那张脸实在是碍眼。 …… 车里，裴聿川繫着安全带，同时很随意地问了句：「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这画面，尤其像家长来接自家孩子上学，顺便再关心一句孩子在学校里的情况。 林缺往后靠着座椅，「上午迟到了。」 「没事。」裴聿川系好安全带，突然从旁边提了一个纸袋出来，递给副驾驶的林缺，「给你的。」 这是一家很出名的甜品店的包装袋，林缺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几盒做工精緻的甜品。 一盒蛋挞，还有两个小蛋糕，以及布丁。 裴聿川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缓缓发动汽车，「这家店的味道不错，你尝尝。」 不好好吃饭，就只能让他吃点别的。 「好。」林缺打开那盒蛋挞，拿了一个出来，尝试着咬了一口。 蛋挞皮酥脆，蛋心烤得焦香，奶香味浓郁，下面还放了一层芋泥。 甜度不高，吃着不腻人。 林缺又咬了一口，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客套地夸了一句：「嗯，好吃。」 第113页 他突然把剩下的半个蛋挞举到正在开车的男人嘴边，笑容里多了几分促狭，轻声道：「要不要尝尝，裴叔叔？」 林缺的本意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下一秒，裴聿川真的张嘴咬了一口，就着他刚才咬过的位置。 裴聿川似乎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依旧目视着前方道路，口吻自然地给出了评价：「不错。」 林缺动作微顿，随后把剩下的最后一口也塞进了对方嘴里。 他靠回座椅，看着男人线条优越分明的侧脸，突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裴叔叔，看来你吃我的口水，吃得很开心。」 车厢里的空气骤然安静下来，裴聿川没给出什么反应，修长匀称的双手掌着方向盘转了个弯。 半晌，男人喉结微滚，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一道很轻的：「嗯。」 承认了。 吃得很开心。 林缺散漫地靠着座椅，重新拿出了一个蛋挞。 他一边不紧不慢地吃着，一边专注地盯着裴聿川的侧脸看，琉璃似的眼睛里似笑非笑，仿佛带了一个无形的钩子。 裴聿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若无其事地开着车，脸上情绪没什么变化。 直到两分钟后，他突然把车停靠在了马路边。 林缺刚好吃完最后一口蛋挞，视线依旧落男人的侧脸上，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裴聿川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转头对上了林缺纯真无害的目光。 四目相对，短暂的沉默过后，车厢里响起男人莫名带着几分哑意的嗓音： 「盯着我看了我这么久，看出了什么？」 林缺：「看出了……什么？」 汽车还没有驶出学校，路边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经过。 裴聿川忽然倾身过来，高大的身躯无形中带着压迫感。 他抬手捧着林缺的脸颊，目光一寸一寸盯着林缺的反应，指腹不轻不重地抹去少年嘴角残留的一点蛋挞碎屑。 似有若无地触碰到柔软的唇瓣。 「林缺，钓了我这么久，」男人的嗓音低低缓缓，口吻里带着几分商量：「是不是也该给点甜头了？」 林缺往后退了退，躲开了对方的手。 「看出来了，你想对我动嘴。」 听到这话，裴聿川似是很轻地笑了一下，胸腔震动，「对。」 林缺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袭来，他还想后退，后颈却突然被宽大的掌心扣住，不容拒绝的力道带着他往裴聿川身边靠近。 下一秒，裴聿川俯身而来，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辗转，轻碾。 清淡甘涩的茶香混杂着男人身上的气息，将林缺牢牢地包裹在其中，仿佛要将人溺毙。 林缺除了短暂的怔愣之外，脑子还是清醒的。 他抬手放在对方的胸膛上，本想推开，却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反抗。 裴聿川喉结攒动，尝到了残留的蛋挞甜香味。 很甜。 不长也不算短的一个吻，裴聿川缓缓移开了唇，却又再次凑过去轻啄了一口，再一口。 扣在林缺后颈处的大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 就在男人第三次靠近的时候，林缺总算是抬手推开了他的脸，毫不客气地骂了句： 「你这是要当啄木鸟吗，裴聿川。」 裴聿川唇角微牵，将下巴搁在了林缺的肩颈处，很轻地蹭了下，温热的唇几乎贴在了后者的耳畔。 「林缺，再喊一遍我的名字。」 林缺觉得自己又被占了便宜，不愿意喊。 虽然跟裴聿川接吻这件事，他并没有产生多少牴触的感觉。 第二次了。 第95章 不是惩罚，是奖励 外面依旧有学生路过，谁也不知道此时坐在车里的两个人正抱在一起，维持着亲昵的姿势。 彼此的身体相贴，唿吸交缠。 林缺推开裴聿川靠在他肩颈上的脸，重新靠回了座椅里，他并没有多少不自在，倒有几分游刃有余。 柔软好看的唇微微湿润，一张一合：「这又是什么惩罚吗，裴叔叔？」 裴聿川还在看着他，目光沉静，里面却流淌着尚未掩去的慾念，赤裸裸地展现在林缺的面前。 「不是惩罚，是奖励。」 说完这话，男人也坐了回去，重新发动汽车。 林缺：「奖励？」 「嗯，」裴聿川说：「对我的奖励。」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缺学着裴聿川平时的样子，抬手捏了捏鼻樑，很轻地嘆了一口气。 —— 林缺本以为裴聿川要载他去公司，结果却将车停在了一家猫咖店门外。 不用他主动询问，男人便简单地解释道：「有个员工看那只猫的日子过得太舒坦，偷偷把它送到这儿上班了。」 林缺：「……」 当代活雷锋。 两人一左一右下了车，往猫咖店里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喵喵的叫声。 一眼看过去，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猫，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长得可爱的，也有奇形怪状的。 林缺视线在屋里环视一圈，没多久就找到了那只熟悉的奶牛猫，毕竟吨位就摆在那儿，格外惹人注目 这个时间点，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不需要接客。 第114页 奶牛猫正在那儿跳来跳去，骚扰一只长毛三花猫。 然而，三花猫很高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它。 裴聿川和林缺跟店员说明了来意，店员沉醉于两位客人的颜值气质当中，忙不迭地点头。 「可以可以，你们现在就可以把它接走。」 「不过我得打电话确认一下。」 「好。」 店员打了个电话给奶牛猫名义上的主人，也就是那位偷偷把猫送过来这儿的员工。 员工知道那是顶头上司来找猫了，立刻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天杀的，谁知道那只肥猫竟然被董事长看中了。 这下好了，流浪猫一跃成为豪门嫡长猫，从此吃香的喝辣的，过上猫生巅峰。 林缺和裴聿川刚走进里面，一堆猫就围了过来，喵喵叫着，乖巧地蹭着林缺的小腿。 至于裴聿川，大概是气场太过于强大，没有猫敢主动靠近他。 毛茸茸的小动物自然是可爱的，林缺屈膝蹲下来，正要伸手摸摸其中一只布偶猫的脑袋。 一道肥硕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窜了过来，发出嗷的一声尖叫，bangbang给布偶猫的脑袋来了两拳，凶神恶煞。 漂亮的布偶猫被吓跑了。 这只颠猫成功取代了布偶猫的位置，眼巴巴无辜地望着林缺，再开口时就变成了夹子音：「喵~」 它突然躺了下来，露出柔软的肚皮，挥着肥爪子矫揉造作地扑腾着。 「喵~」 林缺：「……」 见这招不管用，这只颠猫又爬起来绕着林缺喵喵叫，随后屈起两只前爪，冲着林缺把屁股翘了起来，尾巴一晃一晃的。 「喵~」 林缺：「……」 裴聿川：「……」 风尘气息很重。 林缺受不了，勉为其难地抬手拍了拍奶牛猫的屁股，这胖子还更来劲儿了，一个劲地扭来扭去，把自己扭成了一条胖虫。 林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猫，你好骚。」 店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只猫虽然才刚来没多久，可是我们店里的头牌，很讨客人欢心。」 看来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裴聿川也屈膝蹲下，象徵性地抬手摸了摸奶牛猫的脑袋，对林缺说：「这只猫你带回去养？怎么样？」 林缺压根就没有这个打算，「不要，养不起。」 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要怎么照顾好一只猫。 裴聿川似乎只是随口提议，没再坚持，「那我把它带回老宅，给我母亲养，你有空就过来看看它？」 林缺点点头，「嗯。」 两人在猫咖里待了一会儿，便带着奶牛猫离开了。 离开之前，这猫还疯狂扒拉着笼子，沖那只长毛三花猫喵喵叫，似乎是捨不得。 三花猫依旧高冷，一个眼神都没有扫过来。 这高傲的姿态，跟一众撒娇卖萌的小猫们都不同。 店员是这么解释的：「那只三花是我们店长的猫，不干这行的。」 …… 从猫咖出来，裴聿川又带着林缺去附近的宠物用品店，买了点猫粮罐头之类的日常用品。 眼看着到了饭点时间，裴聿川又领着林缺去了某家餐厅吃饭。 菜品做得很精緻，林缺却照样吃得少，只吃了半碗饭。 裴聿川用公筷给他夹了块排骨，「尝尝，味道不错。」 林缺尝了一口，排骨是加上茶叶一起做的，味道清新不腻，还带着淡淡的清茶香。 裴聿川看着他吃下，又夹了一块放进他的碗里，「多吃点。」 林缺夹起排骨，却没有立刻送进嘴里，停顿片刻，他把那块肉送到了裴聿川嘴边。 少年白净漂亮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看着异常乖巧，嗓音清润绵软：「裴叔叔，你吃。」 林缺这是……亲自餵他。 裴聿川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张嘴把肉吃进去，深邃的目光却锁在身旁的林缺身上。 仿佛吃的不是肉，而是眼前的人。 第96章 跟我交往 吃过晚餐，裴聿川把林缺送到了公寓楼下。 他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林缺下了车，又看了看被放在后备箱里的奶牛猫，这胖子正惬意地趴在笼子里，抱着新买的大鱼玩偶睡得香甜。 裴聿川站在旁边，突然说：「给它取个名字吧。」 林缺：「我来取？」 裴聿川：「嗯。」 林缺也没拒绝，他弯腰下来，伸出食指隔着猫笼戳了戳奶牛猫的脑袋。 思索片刻，他轻声道：「那就叫它阿满吧。」 什么都不缺。 阿满……裴聿川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底像是落下了一根轻飘飘的羽毛，眼里的情绪也无声发生了变化。 他都知道，林缺是怎么想的。 林缺突然转过脸来，微微扬起头看向裴聿川，瞳孔里倒映着路灯的光，含着几分笑意。 「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短暂地沉默了片刻，裴聿川忽然抬手，放在少年柔软的头髮上，很轻地揉了一下，「很好。」 林缺微微偏头，躲开了对方的手，脸上笑意加深了些，挥挥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裴叔叔再……」 第115页 「再见」还没有说完，对面的男人突然抬手扣在他的腰上。 下一秒，林缺便撞进了一个结实却温暖的怀抱里，裴聿川的手臂牢牢圈着他的腰，搂着他的背，将他禁锢在其中。 十月份，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 一阵夜风拂过，林缺只闻到了男人身上的气息，裹着淡淡的清茶香，不知不觉已经变得熟悉。 他双手垂在身侧，没主动抱回去，「裴叔叔，你这是……」 「林缺，」裴聿川打断了怀里人的话，他微微俯身，下巴搁在林缺的肩颈处，低沉的嗓音如同今晚的月色一般柔和： 「我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但以后，我会护着你。」 林缺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了，眼底情绪复杂而深沉。 不再天真无害，不再阳光明媚，如同落叶一般苍凉，没有生机。 半晌，那张俊秀昳丽的脸上重新染上笑意，他主动抬手放在了男人的腰上，像是回抱着对方。 「好，我记住了，裴聿川。」 裴聿川心里一紧，搂在林缺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掌心隔着一层衣料掐着那截纤细的腰。 他薄唇擦过林缺的耳尖，喉咙里滚出一声：「嗯……」 夜晚，路灯，微风，气氛很到位，林缺却不合时宜来了句：「所以，现在可以松开了吗？」 裴聿川只得听话地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稍微拉开距离。 「回去早点休……」 「休息」两个字还没说完，这回轮到裴聿川的话被打断。 林缺突然抬手攥住了男人身前的领带，往下一拽，裴聿川的身体也跟着前倾，微微俯身。 稍微拉远的距离再次被拉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鼻尖，彼此的唿吸暧昧交缠，难捨难分。 裴聿川眼神微暗，嗓音低醇泛着暗哑，只轻声呢喃了一句林缺的名字。 林缺的眼睛被路灯映衬得很亮，他突然凑过去，在男人微微张开的唇上落下一吻。 裴聿川眼皮微动，难得有些怔愣。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林缺却已经移开了唇，攥着他领带的手却没有松开，依旧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 「这是我给你的奖励，」林缺语气微微一顿，柔软的唇一张一合，嗓音清润软和：「聿川哥哥。」 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说完，林缺便松开了手，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公寓楼里面走去。 裴聿川站在原地，目送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里，随后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 林缺主动吻了他。 半晌，男人的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消散在夜风里。 裴聿川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车前，仰头望着面前的公寓楼。 直到其中的一面窗户里面亮起灯光，他才重新回到车里，给吴助理拨了个电话过去。 「找到林缺的父母，让人给他们点儿教训。」 电话那边的吴助理又懂了，他抬手推了推眼镜，嘴角扬起一抹迷之弧度。 「好的董事长，我这就让人去办。」 董事长这是要给小林先生出气。 不，以后不能再叫小林先生了，该改口叫老闆娘了。 吴助理想到自家上司之前对林缺的态度，突然有点儿想贩剑。 「董事长，」他在扣工资的边缘跃跃欲试：「您之前不是说过，您跟小林先生没关系吗？」 半晌，顶头上司波澜不惊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现在有了。」 虽然口吻依旧平淡，吴助理的后背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蹦起来，求生欲满满：「董事长，我祝您跟小林先生长长久久，花好月圆，喜事连连！」 电话那头又是短暂的沉默，随后传来一声云淡风轻的：「嗯。」 结束一场惊险的通话，吴助理抬手擦了擦冷汗，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让你贩剑。 随后老老实实地替自家董事长办事去了。 林家那对吸血的父母，是该让他们受点儿教训。 他得替他未来的老闆娘出气。 —— 第二天，林缺刚出门，就碰到了正好从隔壁出来的江肆。 江肆的脸色不太好。 昨晚他和沈无虞约了顿饭，他们好歹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交情，总不能说闹掰就闹掰了。 江肆本想主动给出台阶，沈无虞却不领情，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还说他怎么会看上林缺那样的人，还像条狗一样跟在林缺屁股后面。 林缺不知道勾搭了多少人，压根就看不上他，只是把他当猴耍。 江肆能不知道林缺身边有多少人吗，裴聿川，还有宋云铮那傻批，将来说不定还会冒出几个。 但他心里知道归知道，沈无虞这么说就是不给他面子。 老子喜欢谁是老子自己的事儿，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于是，一场和好就这么谈崩了。 草，崩了就崩了，沈无虞又不是他男朋友，他还要哄着？ 江少爷也是有脾气的。 他要哄也只能哄林缺不是？ 「林缺，我等不及了，你跟我交往吧。」 江肆挡住了林缺的去路，阴沉的脸色早已经被笑意代替。 他一步步逼近，抬手撑在少年身侧的墙面上，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 第116页 「跟江肆哥哥在一起，我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 第97章 真的要当狗 清晨的日光穿过公寓走廊尽头的窗户，挥洒进来，落在挺拔英俊的男生的身上。 青春朝气，莽撞不羁，一腔热血。 江肆的告白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 林缺撩起眼皮，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的人，对上了那双如鹰隼般明锐的眼眸，里面的情绪热烈而直白。 然而，林缺只是扫了一眼，便偏过了视线，「不要。」 意料之中的拒绝，江肆并没有多少失落。 「为什么不要，你再考虑考虑？」 「你看我长得好看，身材好气质佳，带出去多有面子。」 江肆眉梢极轻地挑了挑，低头往林缺跟前靠近，蛊惑似的说： 「跟江肆哥哥在一起，我天天送你上下学，给你买早餐，要是有人欺负你，或者你看谁不爽，我就帮你教训他。」 「而且，我这人还特别专一，特别宠对象，什么都听对象的，你把我当马骑都行。」 推销到这儿，江肆哥哥语气加重了些，划重点：「最重要的一点，我年轻啊，力气大。」 年轻这两个字，似乎在内涵某个人。 林缺仍然无动于衷，只重复了两个字：「不要。」 说完这话，他便推开了江肆挡在他旁边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江肆无奈地摇摇头，心道小邻居真是不识货，他这样的帅气男大不知道有多抢手。 现在还能怎么着，追呗。 江肆大步追在了林缺身后，「小邻居，你再考虑考虑呗。」 两人一前一后迈进了电梯，江少爷还在锲而不捨地推销自己。 「要不你先验验货也行，」说着，他就撩起了衣摆，露出虽然还带着几分青涩却劲瘦的腰身，以及六块线条流畅的薄腹肌，「摸摸看？」 林缺：「……」 「江肆哥哥，」林缺唇角微扬，虽然笑得好看，但那笑意未达眼底，语气凉飕飕：「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江肆：「手感真挺好的，不摸摸？」 林缺：「给你三秒，把衣服放下。」 「……」江少爷好看的脸上露出几分委屈，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衣服。 林缺在小区外面扫了辆共享单车，到学校不过几分钟的路程。 江肆开着他那辆张扬的跑车，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一辆私家车停在某幢教学楼下。 司机下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小少爷，到教学楼了。」 沈无虞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他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随后弯腰下车。 他沖司机笑了笑，语气温和：「王叔你先回去吧，中午不用过来接我。」 「好的小少爷。」 沈无虞往教学楼里走去，走到中途却突然看到斜对面走过来的两道身影。 江肆正跟在林缺身边，脸上挂着挑逗的笑，不知道说了什么。 林缺没怎么理会他，江肆却不在意，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沈无虞很快收回了视线，继续往教学楼里走去。 来到教室，沈无虞笑着跟班里的同学打招唿。 他是拥有千万粉丝的明星，再加上豪门贵公子的身份，以及平易近人且温和优雅的形象，跟身边的老师同学都相处得很好。 无论在哪儿，他都是众星拱月的存在。 「无虞，坐这儿，早就给你占好位置了。」 「谢了。」 沈无虞坐下来，随便跟旁边的同学聊了两句，便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宋云铮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云铮哥，有空的话要不要约顿饭？】 【咱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最后，他又找了个表情包发过去。 几分钟后，宋云铮才回復消息。 【抱歉小虞，我最近有个项目很忙，抽不出空】 就这一条消息，再无其他。 要是换做以前，沈无虞主动约宋云铮吃饭，他就算再忙也会腾出时间。 看来江肆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沈无虞盯着那条回復看了半晌，握着手机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像是要把它捏碎。 —— 宋云铮虽然说着项目很忙，抽不出空，但他却没什么心思工作。 打开文件，脑子里浮现的是林缺的脸，开会，脑子里响起的是林缺的声音。 就连给文件签名，签下的都是林缺的名字。 宋云铮烦躁地扔掉手里的钢笔，把签错了的文件揉成一团丢到地上，随后浑身就跟泄了力气似的，仰靠在办公椅上。 他现在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林缺这小疯子给蛊惑，移情别恋了。 林缺在他这儿已经取代了沈无虞的位置，甚至份量更重。 沈无虞主动约他，他心里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情绪。 宋云铮抬手抹了把脸，又自虐似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草，老子该不会真要给林缺当狗？ 时间到了晚上，林缺在学校图书馆学习，一直到九点才回公寓。 江肆约了狐朋狗友去飙车，没跟他一起回来。 刚从电梯出来，还没走到门口，林缺就闻到了一股烟味。 公寓门口此时正蹲着个人。 第117页 宋云铮一身昂贵的衬衣西装，黑色皮鞋，人模人样，却颇有几分颓废地蹲在那儿，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香菸，正垂着眼吞云吐雾。 他的脚下已经躺了好几个菸头，还有一小堆菸灰。 猩红的火光忽明忽灭，白色烟雾笼罩着男人的脸，看不清神情。 林缺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脚步声终于惊动了正低头吸菸的宋云铮，他抬眼看过去。 在看到来人是谁后，他立刻站起身来，不适地皱了皱眉。 妈的，蹲太久腿麻了。 宋云铮把指间还剩一半的香菸扔到地上，很随意地抬脚踩灭。 他目光晦暗地盯着朝这边走来的少年，嗓音沙哑：「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林缺扫了眼地上的菸头和菸灰，再看向宋云铮时，脸色很是不好。 「把你的垃圾都捡起来再跟我说话。」 第98章 好狗 宋云铮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林缺那阴沉的目光，还是弯腰把地上的菸头捡了起来。 林缺解开门锁进屋，宋云铮也想跟着进来，林缺又凉飕飕地补充了一句：「把菸灰给我扫干净。」 要是换做以前，宋云铮早就该暴躁了，他额角微微一抽，却还是听话地拿过扫把，把菸灰扫进垃圾铲里，再倒进垃圾桶。 「干净了。」 林缺坐在客厅沙发上，把书包放在一边，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倒了杯水，自顾自地仰头喝了两口。 完全没搭理坐在另一边的宋云铮。 宋总哪里尝试过被别人这么忽略，坐在这儿半天连杯白开水都没有讨着。 他暗暗咬着牙，脸色变了又变，忽然开口：「林缺，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 「我现在不要你当什么替身，」宋云铮直勾勾地盯着少年干净柔和的侧脸，抿了抿干涩的唇，哑声道：「你跟我在一起，交往的那种关系。」 林缺放下手中的水杯，身体往后靠，陷进沙发里，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宋云铮掏出皮夹，取出一张黑色银行卡，放在林缺面前的茶几上，「这卡里的钱，你随便花。」 他这人不玩什么花里胡哨的。 林缺伸手把黑卡拿了起来，随意扫了两眼。 就在宋云铮以为他接受了的时候，却听见一声轻笑，不是喜悦的笑。 林缺唇角微微一牵，忽然把手里的黑卡往男人身上扔去。 「宋云铮，我说过，我要你给我当狗。」 林缺姿态从容地靠着沙发，往门口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好看的唇一张一合： 「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滚了。」 黑卡砸在宋云铮身上，掉进他怀里，他暗自捏紧了拳头，面色逐渐铁青，下颌线条绷得很紧，像是在爆发的边缘徘徊。 林缺乜他一眼，漂亮的脸上噙着生动明艷的笑，「怎么？觉得被我羞辱了？又想动手？」 宋云铮倏地站起身来，脸色黑成了锅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林、缺！」 他确实是想动手，但忍了又忍，最终只是抬脚狠狠地踹了一下茶几脚，转身大步往外走。 林缺安然地坐着，无动于衷。 突然，外面传来一道砸墙声，紧接着，刚离开的男人又大步折返了回来，叉着腰在客厅里来迴转了好几圈。 气得脸红脖子粗。 林缺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云铮哥哥，你转得我眼花，到底滚不滚呀？」 宋云铮脚步勐然停下，随后走到林缺跟前，恶狠狠地盯着他。 好半晌，男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咬牙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好，我给你当狗！」 啪啪的打脸声异常响亮。 林缺仰头，笑意吟吟地望着脸色青白交加的宋云铮，「这就对了，好狗。」 小疯子。 宋云铮额角青筋继续突突地跳着，恨不得把眼前笑得天真无害的人给扛到床上，剥光，让他哭着求饶。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连亲都没有亲过。 宋云铮喉结滚动，忽然俯身撑在林缺身侧，将人圈在怀里。 他倾身靠近，一双深情的桃花眼里浮现浓重的欲望，「现在，是不是该给你狗一点奖励？」 草，突破了那层心理障碍之后，他这狗当得还真他妈自然。 「奖励？」 林缺抬脚就往宋云铮身上用力踹去，他明明是坐着，仰视的角度，却像是高高在上施捨一般：「这就是奖励。」 他穿的是拖鞋，踹过去的时候是赤着脚的，白皙的脚踩在黑色西装面料上，露出的一截脚腕纤细，外踝骨微微凸起。 宋云铮就连看着这脚都觉得性感，像是有什么魔力蛊惑着他。 想亲一亲，或者咬一口。 妈的，他还真觉得这是奖励了。 他伸手想握住那截脚腕，林缺却及时收了回去，开始逐客：「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宋云铮满心的不甘，「就这？」 林缺：「就这。」 顿了顿，他又云淡风轻地补充：「当我的狗，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宋云铮深唿吸几下，才稍微压制住了即将爆发的情绪，「好，我走。」 草，当了狗，还什么好处都没有捞着。 第118页 不走连狗都没得当。 上赶着给这小疯子当狗，老子图的是什么？ 「记得带上你的卡。」林缺好心提醒。 宋云铮捡起地上的银行卡，紧捏在手里，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面走去。 随着男人的离开，屋里瞬间陷入了安静。 林缺脸上的笑意逐渐敛下，垂下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一抹阴影，也遮挡住眼眸里流转的情绪。 这才到哪儿啊。 ——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 林缺刚洗漱完，外面便响起了门铃声。 他通过猫眼往外看，看到的是穿着外卖制服的陌生小哥，他打开了门。 「林先生是吧，您的外卖到了。」 林缺没接，只淡淡道：「我没有点外卖。」 「是一位姓宋的先生给您点的，他让我一定要送到您手里。」 「您看这……」 外卖小哥的表情有些为难。 林缺便主动接过了外卖，包装得很精緻，是某家星级酒店的餐品。 外卖小哥完成了任务，又赶着去送下一单，很快便离开了。 林缺正考虑着要怎么处理这袋垃圾，他倒是想扔了，只是不想浪费食物。 恰巧这时候，隔壁公寓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顶着刚睡醒鸡窝头的江肆出现在他面前。 他是听到门铃声才出来的，大早上的谁找林缺？ 看到林缺，江肆立刻扯了扯嘴角，帅气地挥手道早安：「早啊，小邻居。」 林缺：「你眼睛上粘了眼屎。」 江肆：「……」 靠。 江肆转身就要往屋里走去，林缺却突然喊住了他。 「江肆哥哥。」 林缺把手里的外卖袋子递到他江肆哥哥面前，眉眼里含着几分笑意，语气轻轻浅浅：「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餐，拿去吃吧。」 江肆不可置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嗯，多吃点。」 林缺直接把袋子塞进了他手里，随后便转身进了屋，关上门。 江肆看看紧闭的门，又看看手里的袋子，缓缓眨了眨眼，随后勐地蹦了起来。 兴奋得像只吗喽。 果然，林缺虽然拒绝了他的表白，但还是在乎他的。 江少爷哼着快乐的小调，拎着袋子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屋里，连眼屎都顾不上擦，就打开了袋子。 谁料餐盒上面还放着一支玫瑰，旁边还有一张粉色的卡片。 江肆左手拿起玫瑰，右手拿起卡片，上面手写着一行字： 【我闻到了烧焦的味道，找到了来源，是我的心在为你燃烧】 第99章 yue！ 江肆错愕地看着那张卡片，反覆看了好几遍。 这…… 这该不会是林缺送给他的吧？ 想到这点，江肆嘴角止不住上扬，差点儿跟太阳肩并肩，就跟喝了假酒似的，一颗心都醉了。 他闻闻手里的玫瑰，又忍不住亲了亲卡片，最后把它们都抱进了怀里，满脸陶醉其中。 果然，林缺喜欢他，只是害羞不好意思回应而已。 江少爷的一颗心也在噼里啪啦燃烧，他又狠狠地亲了亲卡片，随后高高兴兴地吃完了早餐，连一粒渣渣都没有剩。 另一边，外卖员刚走没多久，林缺的门铃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回是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人，依旧是送早餐。 「小林先生，这是裴董吩咐我给您送的早餐，请您收下。」 林缺这回直接接了过去，礼貌道谢：「谢谢。」 他关了门，回到屋里打开袋子，里面是个三层的保温餐盒。 最底下的是虾仁瘦肉粥，上面的是蒸饺，以及鸡蛋蔬菜饼。 每份的量都不算多，还在冒着热气。 看这包装，应该不是外卖。 林缺还没开始吃，裴聿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男人温和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过来：「早上好，早餐收到了？」 林缺用筷子夹了一只蒸饺，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这才回覆：「刚收到。」 「份量都不多，要吃完。」 「我尽量。」想到什么，林缺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揶揄的笑意：「裴叔叔，这是你亲手做的？」 裴聿川：「差不多。」 随后他又嘱咐了一句：「最近天气转凉了，出门记得多穿件外套。」 「好。」 挂了电话，林缺开始完成每天的任务，吃早餐。 粥喝完了，蒸饺和蛋饼还剩几个。 虽然答应了裴聿川要吃完，林缺还是没勉强自己，他把餐桌上的餐盒收拾干净，又换了身衣服，便准备去学校。 刚打开门，他就看到江肆正扶着门框，春风满面地站在那儿，抬手沖林缺挥了挥。 「小邻居，你送的早餐我都吃完了。」 江少爷已经换了身衣服，黑色工装裤加上t恤，外面是件牛仔夹克，格外潇洒帅气。 似乎还喷了香水，林缺闻到了味儿。 江肆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俯身靠近，嘴角挑起一抹笑，「你的心意，江肆哥哥也收到了。」 林缺面无表情：「麻烦让一让。」 江肆轻咳一声，让开了位置。 林缺关上门，自顾自地往电梯方向走去，江肆双手抄兜，漫不经心地跟在后面。 第119页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江肆站在后面，无声无息地靠近，鼻尖几乎贴上了林缺的头髮，很轻地嗅了嗅。 他情不自禁地，低声道了句：「宝贝儿，你好香。」 林缺拳头有些紧了，他往前迈了一步，突然云淡风轻地开口： 「对了，忘记告诉你，早餐是宋云铮送过来的。」 听到这话，江肆浑身一僵，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随后，他的表情缓缓裂开，「这是宋云铮送给你的？」 「嗯。」 到达一层，电梯门打开，林缺迈步往外面走去。 只剩下江肆一个人，原地石化。 他刚才……不仅吃完了早餐，还对着那张卡片亲了好几下！ 草！ 啊！ 江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崩溃，差点儿撅过去。 不行！要吐了！ yue！ …… 为了这件事，江少爷一整个上午都阴沉着一张脸，生人勿近。 林缺还不让他挨着自己坐，江肆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沈无虞找过来的时候，他正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视线正好对着侧前方的位置，林缺正坐在那儿。 沈无虞顺着江肆的目光看过去，随后若无其事地坐在旁边，语气温和地喊了一声：「阿肆。」 江肆这才发现旁边多了个人，他转头看过去，脸色更差了。 「沈少爷有何贵干？」 「那天我心情不好，所以有些冲动了，不该跟你说那些话。」 沈无虞语气真诚：「阿肆，我今天是过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行吗？」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担心你受到伤害，语气才过激了些。」 江肆坐起来，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语气却依旧固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有分寸。」 「我没那么小心眼，只要你别提林缺的事儿，之前的事我也不跟你计较。」 沈无虞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随后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不提了。」 「对了，过几天是我生日，我爸和我哥会给我举办宴会，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参加。」 「知道了，我会去的。」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沈无虞离开了教室，江肆继续趴在课桌上，盯着林缺的背影看。 也不知道小邻居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找个机会问问。 江肆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刷着屏幕，还是先找找该送无虞什么生日礼物。 下午放学时间，江肆已经趴在课桌上睡得昏天黑地了。 林缺刚收拾好书本，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响了一遍，他没接。 又响了第二遍。 林缺背起书包往教室外面走去，顺手接通了电话，没出声。 半晌，电话那边响起一道温和的让人如沐春风的嗓音：「林缺，我是沈无虞。」 林缺脚步没停，唇角微牵，语气里也含了几分笑意：「沈小少爷，找我有事？」 「我想跟你聊聊，约个地方见面怎么样？」 林缺没怎么犹豫，很快答应了：「好。」 他还是笑着的，只不过那双浅色的眸子里覆盖着一层冷意。 第100章 祭日，要犯病了 沈无虞约了林缺在学校不远处的某家高档咖啡厅见面。 林缺是骑共享单车过来的，沈无虞已经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等着了，脸上还戴了一副墨镜。 看到林缺过来，沈无虞摘下了墨镜，脸上维持着体面的笑意，「请坐。」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随便给你点了一杯。」 林缺拉开椅子坐在对面，只是扫了眼面前的那杯咖啡一眼，没有喝。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林缺，我们曾经认识吗？」沈无虞的目光落在林缺的脸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细微表情。 林缺坐姿随意，似笑非笑，「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怎么会认识沈家小少爷。」 虽然是贬低自己，但他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自卑的神色，更像是讥诮。 沈无虞也没生气。 「既然不认识，」他语气微顿，随后接着问：「那么，你对我的敌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听到这话，林缺俊秀的眉宇间露出几分诧异，不明所以和困惑。 「我对你没有敌意，沈小少爷。」 「林缺，」沈无虞端起咖啡，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把杯子放下的同时开口：「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需要我一件一件讲给你听吗？」 这话一出，周遭的空气安静了几瞬。 就在气氛即将凝固的时候，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声传进沈无虞的耳膜里。 紧接着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吧，我不装了。」 林缺的上半身往前倾了倾，双手虚虚地交握着，随意放在桌面上。 他眉眼里含着笑意，看向对面的沈无虞，柔软的唇轻启：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为什么不顺眼呢，」林缺的含笑的目光扫过沈无虞的眉眼，鼻子，嘴巴……紧接着徐徐道： 「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太难看了，像个小丑，看着实在碍眼，草丛里的癞蛤蟆都要长得比你好看。」 第120页 「你别生气，我这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 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无比清晰。 听到这些带有侮辱性的话，沈无虞的脸色先是僵硬了几秒，逐渐沉了下来。 「林缺，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你不好的事情，你别太过分了。」 林缺不以为然，戏嚯的目光倒真的像是在看一个跳樑小丑，「怎么？真生气了？」 他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真的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开了。 沈无虞坐在位置上，目送着林缺的背影逐渐消失，搭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攥成了拳头。 林、缺！ —— 第二天，林缺刚到学校，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无论他走到哪里，路过的许多学生都会将目光投向他，或者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林缺长得出众，虽然平时也会收穫许多关注，但这些学生的反应跟平时不同。 看向他的目光或打量，或不理解，甚至是鄙夷厌恶。 「这些人怎么回事，都什么眼神？」 江肆是跟林缺一块儿来学校的，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现象。 又有路过的学生看过来，江肆阴沉着脸扫了回去，厉声骂道：「看什么看，滚远点儿！」 「这林缺长得倒是好看，真没想到这么没素质。」 「何止是没素质啊，简直恶毒，那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果然，长相不能代表人品，真是狠狠怜爱沈少爷了。」 「我就不觉得他长得好看，小虞比他好看多了，哪儿来的脸说小虞丑！」 像是刻意拔高了声调，几个学生的议论全都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林缺的耳朵里。 他无动于衷，只是眼神冷了些。 他也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沈无虞也只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上辈子就是如此。 江肆的反应要比林缺强烈许多，仿佛被骂的人是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再说一句试试？」 「把你们嘴巴给老子闭上！」 江肆虽然长得好看，但五官冷厉嚣张，看着就不好惹，浑身充满了戾气。 那几个同学心里发憷，互相推搡着离开了。 江肆收回目光，在看向林缺时顿时变了一副表情，轻声安抚：「林缺，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不过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扯上了沈无虞？」 林缺脚步不停地往前走，「你问问你的好朋友就知道了。」 很快，江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有个匿名的网友在社交媒体上传了一段音频，是关于林缺和沈无虞的，不到一分钟的对话。 网友说他是在咖啡厅偶然间碰到了沈无虞，本想过去要个签名，却无意间听到了这些对话，就偷偷录了下来。 「林缺，我们曾经认识吗？」 「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怎么会认识沈家小少爷？」 「既然不认识，那么你对我的敌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好吧，我不装了，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为什么不顺眼呢？」 「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太难看了，像个小丑，看着实在碍眼，草丛里的癞蛤蟆都要长得比你好看。」 …… 隔着音频，也能想像得出来，林缺说这话时的表情，眉眼里大概是含着笑意的，温良无害。 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人。 江肆本来不相信，认为录音是别人故意伪造的，但林缺却没有否认。 「这些话就是我说的。」 林缺没有一点心虚，反而理直气壮，「怎么？你也觉得我说得很过分？要为你的好朋友讨公道？」 江肆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搞不明白林缺和沈无虞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一个是喜欢的人，一个是多年的好友，他夹在中间实在左右为难。 林缺这嘴，就跟淬了毒似的。 「林缺，沈无虞拥有上千万粉丝，你这么嘲讽他，他的粉丝不会放过你的。」 江肆无奈地轻嘆一声，「我会找人帮忙删除录音的。」 林缺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他上辈子遭受过的谩骂诋毁，比现在要严重许多倍。 如今，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不出预料，林缺确确实实被骂得很惨。 不仅沈无虞的粉丝骂，路人也骂。 骂他人品差，没素质，骂他才是丑八怪癞蛤蟆，嫉妒沈无虞的身份家世，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柠檬精一个。 还诅咒他出门被车撞死，让京大开除他这种社会败类。 而沈无虞，则收穫了许多怜爱。 温和有礼的豪门贵公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却遭人嫉妒针对，实在无辜。 只不过，这些言论在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发布录音的那个匿名帐号，也同样被封了。 林缺大概能猜到背后帮他的人是谁，江肆，宋云铮，以及……裴聿川。 只不过，网络那么大，还是会有粉丝在私底下谩骂。 周围的同学也依旧对林缺议论纷纷。 林缺不在乎。 就这样过了几天，时间来到11月5号。 沈无虞举办生日宴会的日子。 沈家小少爷的生日。 第121页 可没有人知道，这个生日原本是属于林缺的。 也没有人知道，就在上辈子的11月5日，林缺的生日，也同样是他死去的祭日。 林缺几乎一夜没睡，早上从床上起来的时候，他就往嘴里送了几颗药片，生生咬碎了咽进肚子里。 他大概是要犯病了。 第101章 发现身世秘密 今天不是周末，林缺还得去学校。 他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他没胃口，也没心情吃早餐，直接背上书包出了门。 早上下着濛濛细雨，路边的绿化树下已经堆了许多落叶，泛黄枯萎的叶子打着旋慢悠悠地落下来。 十一月份的天气已经稍微有些冷了。 林缺扫了辆共享单车，往学校的方向骑去。 一辆公交车缓缓从对面行驶过来，车身上张贴着海报，海报的主人公是笑容和煦的沈无虞。 上面还配有文字：祝沈无虞11月5日，生日快乐！ 附近的公交站牌上也张贴着类似的生日海报。 生日快乐…… 林缺没什么情绪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骑着自行车。 来到教室，林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裴聿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只是扫了眼来电显示，没接。 何多俊和李然突然一左一右坐在了林缺身边，表情和语气都透露着关切：「林缺，你没事吧？」 这几天，林缺和沈无虞的那段录音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还没消停。 他们班里还有几个沈无虞的粉丝，没少在教室里阴阳怪气地内涵林缺。 当然，何多俊和李然都是站在林缺这边的，虽然骂人的是林缺，但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林缺没什么交谈的兴致，他从书包里拿出书本，语气很淡：「没事。」 何多俊和李然对视一眼，看出了林缺情绪不高，不想说话，便没有再打扰他。 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江肆才踩着点迈进教室，林缺左右两边的位置都被占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朝何多俊看过去。 何多俊不跟大少爷计较，识趣地拿起书本换了个位置。 江肆心安理得地在林缺身边坐下。 「林缺，今天还有没有人说你坏话，江肆哥哥帮你教训他。」 林缺垂眼看着专业书，好半晌，才突然问了句：「今晚有空吗，陪我吃个饭。」 听到这话，江肆微微一愣，小邻居竟然主动约他了？ 他心里激动，自然是万分愿意的，刚脱口而出要答应，想到什么却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今晚没空，明天行不行？还是后天？」 今天是沈无虞的生日，他答应过对方要去参加晚上的生日宴会，不能食言。 「你喜欢吃什么菜系，我现在就定好餐厅，吃完饭我们再去看个电影怎么样？」 江肆高兴地计划着，林缺却没理会他。 「宝贝儿，你说句话？」 林缺终于撩起眼皮看了过去，目光像是看傻子，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只是逗逗你而已，还当真了。」 江肆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 林缺紧接着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离我远点儿，很碍眼。」 「祖宗，我怎么又惹到你了？」 江肆早就习惯林缺的脾气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乐意，但没表露出来。 他凑近了些，好声好气地哄着人：「非要今晚吗，那也行，不过我得晚点儿，大概九点行吗？」 「你的生日是这个月25号对不对？到时候我给你举办个party怎么样？」 林缺没说话，眼底的情绪无声沉了下来。 他身份证上的生日确实是11月25号，十几年前的户口管理并不严格，那对夫妻大概是做贼心虚，特意把他的出生日期往后挪了二十天。 —— 另一边，距离盛京几千公里的y国。 穿着一身考究商务西装的男人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手机屏幕里没有被接通的电话，冷峻的眉宇微拢，浮现几分关切。 裴聿川这几天在外地出差，那段录音的事情他已经处理好了，但他不知道林缺现在的状态如何。 昨天晚上还接电话的，跟他交谈时的语气也没什么问题。 吴助理过来敲门，「董事长，咱们该出门了，半个小时后跟合作方有个会议。」 裴聿川转身往外面走去，再次拨了个电话过去，这回还是没有接通。 上了车，他点开林缺的微信聊天框，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推掉一些行程，今天晚上我需要回盛京一趟，剩下的工作由你们来处理。」 吴助理立刻点头：「好的。」 董事长这么急着回去，八成是为了小林先生。 十来分钟后，林缺总算是回了一条消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在上课。 裴聿川稍微放心了些，一颗心却没有完全落地。 林缺的病，让他无论何时都没法完全安心。 …… 会议整整开了三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 中午还有一个饭局，一行人在前往酒店的路上。 司机在开车，坐在副驾驶的吴助理突然接了个电话。 「好，我知道了，你们继续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 挂断电话，吴助理回头望向坐在后面的上司，裴聿川正垂眼看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又给林缺发了消息过去。 第122页 「董事长，我们手底下的人查到了一件事情。」 「小林先生的母亲，也就是周玉梅，她十八年前在济慈医院当过护工。」 「当时的沈家夫人，何蕴清就是在这家私立医院产下了沈家小公子沈无虞，日期就是11月5日，也就是今天。」 吴助理的话语微微一顿，随后接着道：「而周玉梅，正好在前一天晚上产下一子，也就是小林先生。」 「两人的生产时间相差不过几个小时。」 听到这些话，裴聿川眼皮微动，沉静如湖泊的眼眸里泛起波澜。 前一天晚上出生，那么林缺的生日就该是11月4日。 但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却是11月25日，相差了二十来天。 这世上的巧合有许多，但发生太多巧合的话，这背后一定不同寻常。 林缺的眉眼为什么跟已故的沈夫人极其相似，他又为什么无缘无故对沈无虞怀有敌意，故意接近沈无虞身边的人…… 这一切，在此时此刻，裴聿川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他不敢百分百确定，却有八成把握。 「董事长，还有件事，」吴助理补充：「沈家大公子沈行舟也在派人查小林先生的身世。」 「他们的人还没有查到医院的事。」 男人沉静的眼眸底下是波涛暗涌，再也无法平復。 他握紧了手机，沉声吩咐：「饭局取消，现在去机场。」 第102章 他的生日 下午只有两节课，四点半左右，林缺收拾好书本离开了教室。 江肆还趴在课桌上睡得昏天黑地，他一上课就犯困，睡前还提醒林缺，下课的时候要喊他起来，他送林缺回去。 林缺依旧没理会他。 教学楼下都是放学回去的学生，还是有不少充满敌意的目光落在林缺身上。 林缺对此无动于衷，那张白净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起伏，琥珀色的眼里也沉静得如同死水。 林缺今天穿了件有兜帽的薄外套，他抬手戴上了帽子，宽大的帽檐几乎挡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姓林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与此同时，有人用力朝他身上扔了一枚鸡蛋。 鸡蛋正好砸中他后背，蛋壳碎裂，里面的蛋白和蛋黄沾在了外套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林缺大脑有些迟钝，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又是一枚鸡蛋砸了过来，蛋壳裂开…… 周围路过的同学纷纷错愕，连忙躲到一边去。 「我们家小虞那么好，你哪来的脸敢那么说他！」 「羡慕我们小虞不仅长得好看是富家小少爷吧，你个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癞蛤蟆！」 尖酸刻薄的叫骂声传进林缺的耳膜里，那是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小男生，顶多十五六岁，他一边骂着一边从袋子里又拿出一个鸡蛋，就要往林缺身上砸去。 就在这时，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彪悍男人突然出现，一把扼住了男生的手腕。 「啊！你他妈谁啊赶紧放开老子！」 男人丝毫不留情，摁住男生的掌心往后一掰，男生面容瞬间扭曲，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手里的鸡蛋也随之掉落在地。 围观吃瓜的学生看热闹看得兴奋，林缺却依旧无动于衷。 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既没有难堪，也没有羞愤，只有死水一般的平静。 又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陌生男人出现，大步走到林缺面前，态度很是礼貌客气。 「小林先生，我是裴聿川裴董的保镖，裴董如今还在飞机上，我送您回去。」 林缺恹恹地微垂眼皮，鸦羽般的长睫微颤，既没有看那个朝他扔鸡蛋的男生一眼，也没有对面前的保安投以视线。 他一言不发地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保镖亦步亦趋地跟在沉默的少年身后，护着他上了车，往公寓的方向去。 下车之后，保镖又一路跟着林缺上了电梯，来到公寓门外。 林缺解开门锁进了屋，反手便关上了门，把保镖挡在门外。 屋里很安静，他脱下被弄脏的外套，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片刻后，垃圾桶被毫不留情的一脚踹过去，发出「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 裴聿川赶了最近的一趟航班，从y国回到盛京，也得晚上九点多才能落地。 男人沉默地坐在位置上，一下一下地捻着左手腕上戴着的紫檀佛珠，耳边是飞机发出的噪音，他心里也被这噪音搅得无法安宁。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林缺的身影，弯起眉眼笑着的他，醉酒时做噩梦小声呜咽的他，蜷缩在床上无助地喊着妈妈的他…… 原来，林缺睡梦中喊的妈妈就是沈家夫人，何蕴清。 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有了答案。 裴聿川的心脏像是被人死死地攥着，不停地收紧，丝丝缕缕的疼痛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就连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也泛起了红血丝。 九点十五分，飞机准时落地。 裴聿川一刻也没有耽误，一边拨打保镖的电话一边大步往机场外走去，西装外套衣摆被夜风吹得掀起。 「下午放学的时候，有个男生故意找小林先生的麻烦，一边辱骂小林先生一边朝他身上扔鸡蛋。」 第123页 「我们的人调查清楚了，对方是沈无虞的粉丝，才刚上高中。」 司机打开车门，裴聿川弯腰坐了进去，脸上的情绪没多大变化，只是目光比车窗外的浓稠的夜色还要阴沉几分。 男人握着手机的力道收紧，手背上浮现明显的青筋脉络，他暂时把这事抛到一边，询问最关心的事情： 「林缺现在怎么样？」 「小林先生没事，他被砸了几个鸡蛋，没受伤。」 保镖如今还守在紧闭的公寓门外，如实回答：「我下午把他送回了公寓，他也一直在里面没有出去。」 「继续守着，有什么情况立刻打电话给我。」 「是。」 黑色轿车在公路上高速行驶着，霓虹的光影穿过车窗挥洒进来，落在后座的裴聿川身上，忽明忽暗。 男人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勾勒出线条锋利的侧脸轮廓。 无意中扫到路边的一家蛋糕店，他忽然开口：「先靠边停下。」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裴聿川下车大步往蛋糕店里走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包装完好的蛋糕。 今天，大概才是林缺真正的生日。 从机场开车到公寓楼下，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晚上十点半，一路风尘僕僕赶过来的裴聿川下了车，没有片刻停歇，提着蛋糕便大步往公寓楼里走去。 看到脚步匆忙迎面走来的上司，守在门外的保镖立刻恭敬地喊了一声：「董事长。」 裴聿川按了几下门铃，等待片刻，里面却没有回应。 「你确定他没出去？」 「是的，我一直守在这儿，不会看错的。」 裴聿川的心神愈发不宁，一股躁意萦绕在心头。 就在他再次抬手按门铃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很细微的「砰」的一声。 裴聿川的眉心跟着一跳。 这所公寓的隔音效果很好，站在外面不容易听到屋里的动静，除非制造出来的声音比较大。 裴聿川没法再等待，哪怕只是一秒。 他把手里的蛋糕交给保镖，往后退了几步，随后抬脚用力地往门上踹去。 第103章 慌乱 沈无虞的十九岁生日宴会是在郊外的一家庄园别墅举办的。 宴会场地布置得华丽精緻，邀请的宾客也众多，大部分都是商界和娱乐圈的。 穿着西装或者晚礼服的宾客来往交谈，觥筹交错，极其热闹。 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公，沈无虞自然是今晚最瞩目的存在，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装，端着香槟和来往宾客有说有笑。 收到的各种礼物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江肆穿得很随意，黑色长裤黑色冲锋衣，手里提着礼物，另一手抄进兜里，长腿阔步往里面走去。 余光里不经意瞥见前面有道略显熟悉的身影，对方一身深色西装，看起来人模狗样，正是宋云铮。 想到上次的早餐，江肆暗自骂了一声脏话，加快脚步往前走去，不偏不倚往宋云铮肩膀上撞去。 宋云铮手里的酒杯跟着一晃，里面的酒液洒了出来。 宋云铮立刻不悦地拧了拧眉，当看到撞人的是江肆后，他的脸色更加臭了。 「姓江的，你他妈故意的！」 江肆弯起嘴角沖他微微一笑，笑得极其嚣张，「对不起啊，没看到有人，只看到一条狗。」 说罢，便潇洒地挥挥手，往沈无虞那边走去。 宋云铮脸色阴沉，要不是看在今晚的场合不合适，他早就把这崽种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上次在林缺门口打的那一架，他没占上风，眼睛被打了一圈，青紫了好几天。 这笔帐他一定会讨回来。 看到江肆过来，正在跟朋友聊天的沈无虞笑着跟他打招唿：「阿肆，你来了。」 「无虞，生日快乐。」 江肆把手里拎着的礼物袋子递过去，像是赶时间，下一句就是匆忙道别：「我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什么急事啊，你这才刚来就……」 沈无虞的话还没说完，江肆就挥挥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林缺今天不高兴，他哄了一天，对方也不搭理他。 而且，他隐隐察觉到林缺的情绪不对劲，不止不高兴那么简单。 他心里不放心，现在得赶紧回去看看情况。 不远处，脸色依旧阴沉的宋云铮看着江肆这脚步匆忙离开的模样，心里陡然升起了危机感。 这小子指定是要回去找林缺，不能让他占了先机。 宋云铮起身，也匆忙跟沈无虞道了别，紧跟在江肆后头离开。 自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后，他就对沈无虞没了心思，这次过来参加对方的生日宴，也只是打算走个过场而已。 妈的，老子现在是上赶着过去给林缺当狗。 江肆和宋云铮相继离开，沈无虞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些，眼底的阴郁一闪而过。 转瞬间，他继续若无其事地笑着跟别人聊天。 宴会举行到中途，谢霁才匆忙赶了过来，他身上还穿着拍戏时的服装，俊朗柔和的脸上还覆盖着薄汗，手里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 「小虞，抱歉，我今晚还有一场戏耽误了时间，现在才过来。」 第124页 沈无虞笑得善解人意，「没事，工作最重要，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谢谢霁哥，我很喜欢。」 「小虞，你都还没拆开。」 「只要是霁哥送的，我都喜欢。」 谢霁抬手放在沈无虞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笑容清浅柔和，「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说话好听。」 沈无虞脸上笑着，心底却暗潮翻涌，他身边还有谢霁，以后也会有更多的人。 难不成林缺还有那么大本事，把他们全都抢走？ 另一边，沈向南和沈行舟正在招唿着客人，等客人离开，沈向南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聿川今天不来？好像也没看到江肆？」 就连宋云铮也没在。 这宋云铮可是一直高调追求小虞的，小虞生日这种重要的场合，他没道理缺席。 虽然他看这小子不顺眼，没来更好。 沈行舟若有所思，「聿川怕是还在国外出差。」 就算在盛京，老裴大概也不会过来，他和林缺的关系匪浅。 前几天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段录音，沈行舟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不明白，林缺为什么对小虞怀有那么大的敌意。 自家弟弟被别人这么羞辱，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能再和林缺有什么交集。 可他心里隐隐约约对林缺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讨厌不起来。 想到这些事，沈行舟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一团乱麻，无法理清思绪。 …… 公寓的门板和门锁都很结实，裴聿川一连发力踹了三下，才顺利将门锁踹开。 门板被一股强悍的力道踹得打在墙面上，发出一声巨响，接连的巨大动静却没有惊到屋里的人。 客厅里的灯亮着，却没有看到人，只有死寂一般的安静。 一个垃圾桶孤零零地倒在地上，里面的衣服掉了出来，甚至还能看到上面沾着的鸡蛋液，一股腥味。 裴聿川心里一凝，大步往里面走去。 厨房里没有人，洗手间的门开着，水龙头没有关严实，滴滴答答地流着水，并没有看到林缺的身影。 一滴一滴，像是落在了裴聿川心上。 他立刻转身往卧室走去，卧室门紧闭着，裴聿川屈起手指，试探性地抬手敲了几下。 再开口时，裴聿川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沙哑得厉害，「林缺，是我，你在里面么？」 他屏气凝神，片刻的安静之后，是物品重重砸在门板上，发出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道不同往日的嗓音穿过门板，传进他的耳膜里：「滚！」 少年的嗓音嘶哑，却透露着几分尖锐的敌意，像是一只在牢笼里挣扎许久，奄奄一息的困兽。 而裴聿川，却从这简短的一个字里，感受到了林缺的脆弱和无助。 他心脏微微收缩，无法再站在门外。 裴聿川直接握住门把手向下一拧，门没有反锁，很轻易就打开了。 当他看到里面的场景后，一直维持着平静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明显的愕然，以及慌乱。 像是精钢铸造的铁甲，露出了一条裂缝，他无坚不摧的世界也开始动摇，震盪。 第104章 宝贝，别怕 卧室的窗帘紧闭，但灯是开着的，所以裴聿川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一切场景。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房间，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书本和笔散落在地板上，檯灯、花瓶、遥控器……几乎所有能砸的小件物品都被砸在了地上。 药盒也被打翻在地，里面的药片洒了出来，四处散落。 裴聿川脚边躺着一本书，大概是林缺刚才砸过来的。 花瓶和马克杯碎了一地，上面聚集了一滩水，而那水被染上了鲜红色，陶瓷碎片上沾有刺目的血迹。 而林缺……男人的目光定格在床边的角落里。 初冬的气温，身形单薄的少年上身只穿着一件短袖，他抱着胳膊坐在角落里，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肩膀似乎在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白净的手背上满是抓痕，甚至渗出了血。 他没有穿鞋，裸露在外面的脚下沾着鲜血，地板上也是血，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触目惊心。 他大概是光着脚，踩到了陶瓷碎片，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 裴聿川紧绷的神经被这猩红的血刺激着，不停地牵拉每根神经末梢。 他迈步就要上前，耳边却再次响起一声嘶哑的「滚」字。 裴聿川脚步一滞，林缺抬眼朝他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再含着鲜活生动的笑，而是一片无机质的死气。 他的双眸赤红着，如死水一般盯着突然闯入的男人，像是一只领地被侵占了的小兽，只有防范和敌意，而最深处的，是不堪一击的脆弱。 裴聿川甚至从林缺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一丝厌恶。 那是……对他的厌恶？ 裴聿川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他的双眼似乎也被染红了，嗓音低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林缺，我不会伤害你，别怕……」 他知道林缺是因为躁郁症发作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125页 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意识到，林缺的病到底有多严重。 裴聿川一边轻声劝哄着，一边小心地往前迈了一小步。 「我让你滚！」 林缺像是被刺激到了，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抓起旁边躺着的一个笔筒，毫不留情地用力朝男人身上砸去。 裴聿川像是没反应过来，或者是不想躲，笔筒直接砸在了他的额头上，紧接着掉落在地。 好在笔筒的材质是塑料，他并没有受伤，那块皮肤只是轻微泛红。 裴聿川的目光未曾从情绪激动的少年身上移开，他尽量放轻了语气，嗓音低哑温柔：「林缺，我是裴叔叔，你别怕我。」 「你脚受伤了，让裴叔叔看看好不好？」 「你们都是一样的……」林缺双目无神，低声喃喃着。 就在这时，他的情绪又再次激动起来，忽然从地上起身，随手拿起床上的枕头朝裴聿川扔过去。 「你们都是一样的！」 他像是陷入了无法挣脱的牢笼，声嘶力竭地大喊，眼睛泛红，眼眶湿润，单薄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 林缺光着脚，脚底还受着伤。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开始在床边来回地走动着，在木质地板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 少年的神情麻木，像是魔怔了一般，嘴里只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裴聿川无法再看下去，林缺每走一步，他的心脏就宛如针扎一般疼。 不过是短暂几秒的时间，男人三两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弯腰把林缺抱起来，就跟抱小孩一样抱在身前，让他的双脚离开地面。 「放开！放开我！」 林缺极为抗拒，不停地挣扎着，想要离开这个怀抱。 「董事长！」提着蛋糕的保镖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卧室里的情况和林缺脚上的伤，他怔愣了一瞬，紧接着道：「需要喊医生过来吗？」 裴聿川抱着怀里不断挣扎的人，沉声吩咐：「尽快。」 保镖应了一声，匆忙离开了。 林缺的力气不小，裴聿川却纹丝不动，双臂紧紧地圈着怀里不老实的人，嘴里还在轻声哄着：「没事，别怕……」 林缺像是失去了理智，根本就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他仍旧挣扎着，双手握成拳，不停地捶打着裴聿川的后背，双腿也不停地往对方身上踹。 眼看着没有作用，他又低头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他嘴上的力道丝毫不留情，隔着西装和衬衣布料，裴聿川仍然疼得蹙起了眉。 即便如此，他也没推开林缺，还在不停地哄着，「林缺，裴叔叔都知道了……你的身世。」 「我会帮你的，没事……」 「裴叔叔不一样，裴叔叔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一声一声，像是哄着小孩儿。 兴许是这些话起了作用，又或者是林缺咬累了，他渐渐松开了嘴，挣扎的弧度也逐渐减弱了。 裴聿川改为单手抱着林缺，腾出一只手轻拍着他微微颤抖着的背部，不停地安抚着他脆弱紧绷的情绪。 「裴叔叔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特意给你买了生日蛋糕。」 「我们一起过生日，好不好？」 听到男人低醇却柔和的嗓音，林缺无机质的宛如死水一般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他们抱着，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他能感受到男人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澎勃的心跳。 温暖的结实的怀抱，仿佛无坚不摧。 一缕淡淡的清茶香飘进林缺的鼻腔里，熟悉的味道。 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裴聿川紧绷的一颗心终于松懈了半分。 他俯身，很轻地把林缺放在了床上。 随后屈膝在床边蹲下，宽大的掌心很轻地包裹住少年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放在他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指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 林缺没什么反应，只有潮湿的眼睫很轻地颤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眼里再度陷入死寂。 裴聿川握着他的手，随后低头，温热的吻落在他手背的伤痕上。 「宝贝，你今天十九岁了，又长大了一岁。」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05章 发现日记本 每次发病的时候，林缺的大脑就像生了锈的机器一样，异常迟钝，无法正常运转思考。 他安静地坐在床上，双目涣散，黯淡无光。 好半天，他的大脑才反应过来，裴聿川的话是什么意思。 裴聿川知道了他的身世，也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温热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他眼眶里流出来，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医生还没那么快过来，裴聿川正低头查看着林缺脚上的伤，陶瓷渣子插进了脚底，因为刚才又走了好几步，原本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血，触目惊心。 裴聿川眉心微拢，浮现在眼前的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密密麻麻地将他整颗心侵占，胸口压抑，唿吸困难。 听到低低的呜咽声，他心中又是一紧，立刻抬眼看去。 林缺正垂着眼，低低啜泣着，几乎没怎么发出声音，瘦削的肩膀还在颤抖着。 像一只脆弱无助的小动物。 第126页 裴聿川抬手去抹少年脸上的泪水，却越抹越多。 「是不是疼了？」 「医生很快就过来，没事。」 林缺偏过脸，躲开了裴聿川的手，仍然抗拒他的接近。 哭了一会儿，林缺的眼泪止住了，还是垂着眼睛安静地坐在床上，不理人。 裴聿川想出去找医药箱，却又不放心林缺一个人待着。 十来分钟后，保镖带着医生过来了。 拎着药箱的医生看到卧室里一团乱的场景，不由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先让医生给你清理伤口，好不好？」 裴聿川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轻声哄着林缺的语气，像是在跟三岁小孩说话。 保镖听得不由有些愣，甚至怀疑董事长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林缺则依旧没有反应，没表现出拒绝，也没有点头答应。 他像是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灰色黑暗的世界，四处密不透风，看不见一丝阳光。 裴聿川转头看向医生，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復平时的沉静冷淡：「麻烦你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医生连忙应了一声，提着医药箱走进来。 裴聿川坐在林缺身边，抬手搂在少年的肩上，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无声地安抚。 处理伤口的时候，林缺没表现出抗拒，甚至没什么反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医生先用镊子把扎进脚底的碎渣取了出来，随后消毒清理，再包扎。 看着这一幕，裴聿川眉头微微蹙起，心里不好受。 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如果他能早点发现这一切，今晚的状况或许就不会发生。 「手背上的伤也处理一下。」 林缺的双手手背都有伤，都是他自己抠抓造成的，伤得没有脚底那么严重。 医生应了一声，正要处理手背上的伤口，一直安静坐着的林缺却突然有了反应。 他用力推开医生的手，嘴里大声骂道：「滚！都给我滚！」 明明刚才他的情绪还是低迷消沉的，现在却突然陷入了躁动不安中，情绪极其不稳定。 林缺挣扎要下床，裴聿川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及时揽着他的腰，将人摁进了怀里，又开始耐心安抚： 「没事，没事……」 「别怕，医生只是给你处理伤口。」 林缺还在挣扎，尤其抗拒裴聿川的接触，他焦躁不安地把男人往外推，「松手！放开我！」 见没有作用，他再次张嘴，一口咬在了男人的手臂上，力道还是没有留情。 裴聿川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保镖立刻上前帮忙，挣扎间林缺一脚用力踹在了他身上。 保镖没事，但林缺脚底刚包扎好的伤口，又隐隐渗出了血迹。 眼看着怀里人的情绪越来越不稳，裴聿川担心他再次弄伤自己，只能向医生吩咐了句：「先给他打一针安定。」 医生应了一声，连忙拿出药剂，对着林缺的胳膊把安定打了进去。 在药物的作用下，林缺挣扎的弧度越来越小，没多久，他泛红的眼睛缓缓阖上，在裴聿川怀里沉沉睡去。 裴聿川垂眼看着怀里唿吸浅浅的人，密密匝匝的眼睫还是潮湿的，沾着泪水。 男人眸中万千的情绪都化为了柔软。 他托着林缺的后脑勺，动作小心地将人放在了床上。 脚底的伤口还在渗血，医生拆开纱布，再一次给他处理伤口。 之后又处理了手背上的伤。 …… 处理完伤口，裴聿川便让医生回去了。 保镖依旧守在门外。 药物的效果明显，林缺还在昏睡着，模样看上去极为安静乖巧。 裴聿川屈膝蹲在床边，手里拿着热毛巾细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随后拨开少年额前的碎发，俯身缓缓靠近，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无关情慾，只有怜惜和心疼。 做完这些，裴聿川开始清理一片狼藉的卧室，他先把地上碎了的花瓶和水杯清理干净，再捡起散落的物品。 书本，药物，檯灯…… 裴聿川弯腰捡起丢在书桌脚下的笔记本，本子是摊开的，他无意间扫到里面的文字，目光倏然顿住。 这是一篇日记： 2020年7月21日，周一，多云。 还是没忍住跑去了沈氏集团，想着能不能躲在远处偷偷看爸爸和哥哥一面。 在路边等了很久，只可惜车窗是关着的。 …… 裴聿川眼里掀起波澜，捏着本子的手不由收紧。 这是……林缺的日记本。 —— 沈无虞的生日宴是在郊区举办的，江肆开车从那儿赶回来，花了不少时间。 林缺一直没接电话没回消息，他心里愈发着急，连车都忘记锁了，便匆忙往公寓楼里跑去。 两分钟后，江肆从电梯出来，远远就看到林缺的公寓门口站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陌生男人，长得高大魁梧，站姿笔直，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保镖。 什么情况？ 江肆快步走过去，发现公寓门是关着的，但没关严实。 因为门锁坏了。 第106章 日记内容 江肆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挡在门口的保镖，语气里带着敌意： 「你是裴聿川的人？林缺呢？」 第127页 保镖认得这是江家的少爷，他依旧笔直地挡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裴董和小林先生都在里面，江少爷，您请回吧。」 这裴家的保镖还真是跟裴聿川一个德性。 敞开的门缝太小，压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里面干什么，还让保镖在外面守着。 而且这门，像是被踹坏的。 肯定有情况。 江肆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开，他非得进去看看。 「这是我邻居家，你一个外人凭什么不让我进。」 江肆说着，就要推开挡路的保镖进去，走廊却又突然响起脚步声。 宋云铮紧随其后，顶着那张欠揍的脸大步往这边走来，远远的他就看到门口的情况。 「怎么回事？」 江肆暗骂一声晦气，这傻x怎么也来了。 …… 卧室的门紧闭着，但仍然能听到外面传来吵闹的动静。 在药物的作用下，林缺仍然躺在床上沉睡着，即使再大的动静也无法吵醒他。 裴聿川听到了声音，却不为所动。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笔记本，那些简短的文字无比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里，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林缺的日记本，很私密的物品，裴聿川知道自己不该看的。 他只是无意中看到了这一页，现在应该把本子合上，放回去。 但裴聿川发现自己做不到。 对于林缺的事情，他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 沉默片刻，男人喉咙地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嘆，还是把日记本翻到了第一页，一页一页地往下看。 2020年6月11日，周二，晴 今天无意间从周玉梅和林有财的谈话中得知一件事，原来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 2020年7月25日，周五，晴 这已经是等在爸爸和哥哥上班路上的第五天了。 今天哥哥下班的时间有点晚，我直接从下午五点等到了晚上十点，好在终于等到了他。 …… 2020年9月10日，周一，晴 今天是京大开学的日子。 在寝室楼下偶遇了爸爸和哥哥，他们是送沈无虞来上学的。 我只有自己。 …… 每条日记的内容并不多，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也并不是每天都会记录。 裴聿川却一字一句，看得很慢，仿佛要将这些简单的文字镌刻进心里。 他还发现了一个细节，有些页面的纸张上，能看出几点浸湿又干透了的痕迹，像是写日记的人掉了几滴眼泪。 泪水被风干，留下了皱痕。 男人握着笔记本的手收紧再收紧，因为用力而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最后一篇日子是昨天写的。 2020年11月4日，周一，阴 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十九岁的生日了，可惜没人知道。 听说明天晚上，他们会为沈无虞举办生日宴会，我不喜欢热闹，所以不羡慕。 生日快乐，林缺。 裴聿川深深地注视着笔记本里的文字，沉默半晌才将本子合上，放回了书桌。 日记本里所记录的内容，应该都是真实的。 他不知道林缺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但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却是小孩儿真实经歷过的。 今年六月份，林缺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没有选择跟沈家说出真相，而是选择了别的方式。 一步步接近沈无虞身边的人。 外面的动静似乎越来越大了，裴聿川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他沉默着，一寸一寸敛去心里翻涌的情绪。 半晌，他走到床边屈膝半蹲下来，很轻地握住了林缺的手。 「林缺，你错了，我从来都不是沈无虞身边的人。」 男人倾身靠近，薄唇几乎贴在了熟睡中人的耳廓处，低声耳语：「不过，我很幸运，你能主动接近我，还是第一个。」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的吻落在了林缺柔软的耳垂上，低低喊了一句宝贝，嗓音低哑几分：「我是你的人。」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实现。 林缺，你不再是一个人。 过去那些年你所缺失的东西，我也会尽力帮你填补回来。 另一边。 郊外庄园的生日宴会已经到了尾声，院子里的灯光几乎全熄灭了。 沈行舟亲自推着一个做工极其精緻的大型生日蛋糕过来，上面插着蜡烛。 作为今晚的主角，沈无虞被众人围在中间，一片欢声笑语。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沈无虞生日快乐，快吹蜡烛许愿吧！」 「好好好，我这就吹。」 沈无虞的头上被人戴了个做工精巧的皇冠，搭配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被众人簇拥着，更像个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 他笑着吹灭了蜡烛，闭上眼睛许了个愿望。 「好了。」 「许了什么愿望，快说来听听！」 「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沈向南就站在小儿子身旁，跟着众人一起说说笑笑。 他抬手放在沈无虞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小虞，从今天开始，你又长大一岁了。」 沈无虞张开双臂，亲昵地抱着沈向南，「无论长大多少岁，我也永远是爸的乖儿子。」 第128页 他又抱了抱另一边的沈行舟，「还有，我也永远是哥的乖弟弟。」 「好，乖弟弟。」 …… 公寓里。 裴聿川把路上买的蛋糕提了过来，放在床头柜上，打开包装。 由于是匆忙买的，上面并没有定制的文字内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蛋糕。 裴聿川拆开店家送的彩色蜡烛，插了几根在蛋糕上，随后用打火机点燃，摇曳跳跃的火光映衬在男人深杳的眼眸中。 他看了一眼床上安稳睡着的少年，随后吹灭了蜡烛。 林缺，生日快乐。 …… 此时，公寓门外。 江肆和宋云铮正打得不可开交，你一拳我一脚。 「就凭你这傻逼玩意儿，哪来的自信觉得林缺会看上你！」 「草，你他妈又是什么东西，敢跟老子叫嚣！」 保镖站在一边看戏，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但多少能看出几分无语。 「怎么回事？」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沉的嗓音，保镖立刻回头，便看到自家董事长从里面走出来。 董事长怀里还抱着身形单薄瘦削的少年。 林缺身上多了件宽大的西装外套，他睡得沉，大半张脸埋进董事长怀里，因为受了伤，脚上没有穿鞋。 「我也不知道，他们互相说了几句，就突然打起来了。」保镖老老实实回答。 宋云铮已经倒在了地上，江肆正弯腰揪着他的衣襟，抬拳就朝他脸上挥去。 宋云铮及时偏头躲了过去，同时攥住江肆的手臂，一个翻身将人摔在了地上，低骂一声后挥去拳头。 两人半斤八两，打得不相上下。 第107章 滚 在看到裴聿川抱着林缺出来后，江肆和宋云峥扭打在一起的动作陡然顿住，随后互相推开对方，从地上爬起来。 林缺脚上缠着的纱布非常明显，一眼就能看到。 两人顿时紧张起来，大步走到裴聿川跟前。 「林缺怎么了？他受伤了？」 江肆的视线上下扫过林缺，不仅脚上缠着纱布，手背上也有斑驳的伤痕。 他再也顾不上跟宋云铮的那点恩怨，满脸都是着急和担心，恨不得把人从裴聿川怀里抢过来。 宋云铮也心疼，将满腔的怒火都转移到了裴聿川身上，「你都对林缺做了什么！裴聿川你最好给老子交代清楚！」 眼看着林缺还在裴聿川怀里，穿着对方的外套，宋云铮就更加窝火。 「把林缺还给我！」 宋云铮说着，就要上前抢人，保镖挡在前面，还没等保镖出手，江肆就抢先一步踹开宋云铮。 「没看到林缺受伤了吗，你他妈抢个屁。」 「要是再把他弄伤了，老子弄死你！」 宋云铮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踉跄几步，脸色顿时铁青，但终究还是打消了动手抢人的念头。 江肆紧紧盯着被裴聿川抱着的林缺，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小邻居像是睡着了，一直都没有反应。 他冷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林缺伤得严重不严重？」 裴聿川一直沉默着，始终没有说话。 只是那双比夜色还浓稠的漆黑眼眸里，藏着森寒刺骨的情绪，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是不是你让林缺受伤的，不说话？哑巴了？」宋云铮烦躁地质问。 裴聿川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依旧冷淡，却充斥着铺天盖地的森冷压迫感。 下一秒，他终于开了口，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滚。」 充满了威慑力。 说罢，他便搂着怀里的人阔步往电梯方向走去。 江肆和宋云铮只是怔愣了一瞬，便要追上去，体格精悍强壮的保镖挡在他们面前，拦住去路。 宋云铮咬牙切齿：「妈的，给老子滚开！」 保镖面无表情：「滚不了。」 几人对峙的时间里，裴聿川已经抱着林缺进了电梯。 司机还在楼下等着，从电梯出来，裴聿川迈着平稳的步伐大步走过去，弯腰把怀里的人放进后座，随后自己也坐在了旁边。 「回老宅。」 「好的，董事长。」 等江肆和宋云铮跑着追出来的时候，黑色的轿车刚好消失在前方的拐弯处。 两人不约而同地上了各自的车，很快便追了出去。 江肆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心里担忧懊恼，双眼都泛了红。 他白天就隐隐感觉到小邻居的状态不对，却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为林缺只是生气不高兴。 谁知道晚上这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不去参加沈无虞的生日宴，而是一直陪在林缺身边，或许林缺就不会受伤，或许现在抱着林缺的人就是他。 两辆车紧跟在裴聿川的车后面，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裴家的车驶进了老宅庄园，江肆和宋云铮的车被挡在了大门外，还有安保人员值守着，压根进不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互相红着眼对视着，气氛剑拔弩张。 但他们都没动手。 江肆：「老子现在没心情揍你。」 宋云铮：「那就滚远点儿！」 江肆懒得搭理这傻x，他转身走到了旁边的院墙边，测量着高度，想着能不能爬墙进去。 第129页 宋云铮烦躁地抬手抓了抓头髮，随意地蹲在了铁门边，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菸衔在唇边，金属打火机发出「啪塔」的一声响，点燃香菸。 火光忽明忽灭，白色烟雾笼罩着男人阴沉的脸。 另一边，裴聿川抱着林缺一路回到自己的卧室，将人小心放在床上。 季青棠还没休息，她担忧地跟在儿子后面进来，坐在床边满眼心疼地看着沉睡中的林缺。 少年的双目紧闭，眼尾还泛着红。 「聿川，这究竟怎么回事？林缺怎么突然受伤了？」 裴聿川没告诉母亲真相，只语焉不详地回了句：「说来话长。」 他大可以现在就把真相告诉沈家父子，但他不能这么做。 这是林缺的秘密，他尊重对方的选择。 「他目前的情况很不好，尤其是心理状态，等他醒来后，您多陪陪他。」 裴聿川能察觉得出来，林缺渴望母爱。 这些，他给不了。 所以，他把林缺带回了老宅，他能看出来，小孩儿喜欢他的母亲。 季青棠是个敏锐的人，上次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回她更加笃定。 「聿川，你老实告诉我，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 裴聿川这回承认了：「嗯，比较严重。」 「我就知道……那他脚上和手上的伤，都是自己造成的？」 「嗯。」 季青棠短暂地错愕了几秒，看向林缺的眼里又多了几分心疼。 这孩子年纪还这么小，怎么就…… 过去怕是受了很多苦。 季青棠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林缺的脸颊，熟睡中的少年安静又乖巧，却透露着一股脆弱。 「妈，时间不早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季青棠待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裴聿川先帮林缺擦了擦身体，又换了身干净衣服。 做完这些，他进浴室简单地沖了个澡，又找出医药箱，给肩膀和胳膊上的咬伤简单消毒，喷了点药。 深夜，男人冷峻的眉宇间终于露出了几分倦怠，他几乎奔波了一天，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裴聿川放好医药箱，没有去别的房间休息，而是直接躺在了林缺身旁，侧身将人很轻地搂进怀里。 他不放心林缺一个人待着。 第108章 乖 翌日。 上午八点，初冬和煦的阳光穿过窗帘缝隙，挥洒进卧室里，空气中的微小尘埃在光束中飞舞跳跃着。 卧室里极为安静。 床上面对面躺着两个人，裴聿川的手臂搂在林缺的腰上，林缺的脸几乎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彼此的身体紧密地挨在一起，温热的气息交融。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林缺的眼睫轻颤几下，先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那张拉得极近的脸，冷峻的眉眼，高挺的鼻樑……一一在林缺眼前放大，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 传进鼻腔的是熟悉的干涩清茶香。 林缺没有什么神采的瞳孔轻轻动了几下，仍旧像生锈一般的大脑迟钝地转动着，昨晚的记忆一点一点復甦。 他无声地拧了拧眉，抬脚就要朝裴聿川身上踹去。 可他才刚有所动作，一只宽大的掌心忽然摁在了他的大腿上，皮肤的温度穿过布料，带着暖意。 林缺挣动几下，却被牢牢地摁着。 裴聿川垂眼看着怀里不老实的人，薄唇几乎贴在林缺的脸颊上，「你的脚还伤着，别乱动。」 他似乎刚醒过来，嗓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和慵懒，说话时胸腔也跟着震动。 林缺只是老实了几秒，眼看着踹不了，又抬手去推。 紧接着，他的手腕也被男人攥住，低低哑哑的嗓音穿进他的耳膜里：「别动，乖。」 亲昵的口吻，像是哄小孩儿。 林缺的情绪不再像昨晚那样失控，没有暴走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仍然抗拒裴聿川的接触。 裴聿川能看出来这点，于是他起身下了床，「先刷牙洗脸，再吃早餐怎么样？」 林缺没搭理裴聿川，他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居家服，领口大了点儿，往下滑露出了半边肩膀。 眼看着他就要下床，裴聿川立刻制止他的动作，「你脚上有伤，不能走路。」 林缺推开男人的手，倒是安静地坐在床上，没有再乱动，看着很乖。 裴聿川屈膝蹲在林缺身前，抬手将他往下滑的衣服领口提了上去，随后又将他脚下过长的裤腿捲起。 做完这些，男人微微扬起脸，耐心地注视着少年那双没有什么神采的浅色眼睛。 「不想看见裴叔叔？」 这声裴叔叔，已经说得相当自然。 这回林缺终于给了点儿反应，他点了点头。 裴聿川无奈地轻笑一声，在离开之前还抬手放在林缺的脑袋上揉了揉。 他离开房间没多久，季青棠就进来了。 跟在季青棠后面的还有一只肥肥胖胖的奶牛猫，正是之前那只被送去猫咖接客的流浪猫。 现在它已经有了名字，叫阿满。 阿满如今一朝抱上大腿，成为了豪门嫡长猫，过上猫生巅峰，各种昂贵罐头零食吃都吃不完。 第130页 肉嘟嘟的身上还穿着设计师为它量身定制的兔子衣服，两只兔子耳朵随着它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肥胖，可爱，又有那么一丝猥琐。 阿满显然也认出了林缺，立刻嗷呜一声冲到了他脚边，扒拉着他的裤腿。 林缺只垂下眸子淡淡地扫了它一眼。 见林缺不搭理自己，阿满立刻就不满意了，它斜着眼睛乜了林缺一眼，抬起爪子bangbang就朝他的小腿上砸过去。 即使一朝踏进豪门，成为了猫中贵公子，也依旧改变不了，疯疯癫癫的本性。 季青棠赶紧快步上前，把这只胖猫地提熘起来，拍拍它的脑门，「阿满，别淘气。」 「喵~」 再看向林缺时，季青棠的脸色立刻柔和下来，说话也是温言细语的：「小缺，昨晚睡得好不好？」 林缺迟疑片刻，才点了点头。 「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林缺摇摇头。 裴聿川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这小孩儿对他母亲的态度果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吃味，还是该欣慰。 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裴聿川才转身离开。 保镖上前汇报：「董事长，江家少爷和宋总还守在庄园外面，没有离开。」 「江少还意图爬墙进来，不过被我们及时发现，把他赶了回去。」 裴聿川的脸色稍微沉了下去，语气冷然：「继续盯着。」 另一边，庄园大门外。 江肆和宋云铮在这儿守了一夜，没睡。 两人的眼睛里泛着不同程度的红血丝，着急上火。 宋云铮嘴角都长了燎泡，没忍住又抽了根烟，脚下躺着数不清的菸头和一堆菸灰。 江肆心情本来就烦躁，还被迫闻二手菸，「我说你他妈能不能别抽菸，一股味儿。」 宋云铮又抽了一口烟，指尖掸了掸菸灰，这才哧笑一声。 「关你屁事。」 「倒是你，别他妈再爬墙了，小心又被发现，摔个狗吃屎。」 江肆低骂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把这姓宋的揍一顿。 就在这时，昨晚拦着他们的保镖过来了，他站在铁门里面，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二位，请回吧。」 「林缺先生并不想见到你们。」 「另外，他被我们董事长照顾得很好，不需要你们多余的关心。」 说完这话，保镖转身离开。 宋云铮气得把手里的菸头扔过去，什么叫被他们董事长照顾得很好！ 老子待会儿就开挖掘机过来，把这破门给挖得稀碎。 …… 林缺在老宅待了三天，前两天他的情况并不算好，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裴聿川只能喊来家庭医生，给他打了几回营养针。 同时，裴聿川也让人找了几个心理医生过来，但林缺似乎很抗拒，不配合治疗，最终只能作罢。 虽然不吃东西，但让林缺吃药的时候，他却不拒绝。 他似乎也想让自己好起来。 到了第三天早上，林缺的情况终于有了明显的好转，肯吃东西了，也主动说话了。 「吃不下了，裴叔叔。」 「那就不吃了。」裴聿川把碗放到了一边，里面还剩下半碗粥。 他又挑了果盘里的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递到林缺嘴边，「吃点水果。」 林缺怀里还抱着阿满，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脑袋，奶牛猫正窝在他怀里睡懒觉，无比惬意。 他张嘴咬了一口草莓尖，随后嫌弃地皱起了眉，「酸，不吃了。」 裴聿川将剩下的半个草莓送进嘴里，动作极其熟练自然。 「不酸。」 林缺垂眼，抓起阿满的前爪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动着。 裴聿川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和猫玩儿。 突然，少年轻飘飘的嗓音传进他的耳膜里：「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第109章 结婚 林缺说的事情，自然是他的身世秘密。 那天晚上，虽然他的精神状态混乱，却还是有记忆的。 裴聿川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他都记得七七八八。 裴聿川没否认，「抱歉，我私下让人查了你的身世。」 顿了顿，他又补充：「还有，你的日记本我也不小心看到了。」 林缺放下肥猫的爪子，揪了揪它小帽子上的兔耳朵，随后撩起眼皮看向床边的男人，像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裴叔叔现在是同情我？」 裴聿川看着他的眼睛，「林缺，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林缺左耳进右耳出，又垂下了眼睛，摸着奶牛猫柔软的下巴。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沈家。」 「你在顾虑什么，别怕，我会帮你。」 阿满被人类玩弄得终于没了耐心，嗷了一声就挣脱了林缺的怀抱，灵活地跳下了床，往外面跑去。 林缺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为什么要我告诉他们。」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唇角微微往上牵了牵，浅色眼眸里浮现讥诮而玩味的一丝笑意。 随后，少年柔软的唇一张一合，低低轻轻道：「我要沈无虞主动跟沈向南和沈行舟坦白。」 第131页 声音虽然轻，却无比清晰，掷地有声。 不是可能，那是将来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裴聿川不会怀疑林缺的能力，他是个优秀的孩子，不管哪一方面。 「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眉宇间噙着认真的神色，那双深深注视着林缺的深邃眼眸里，是不再掩饰的爱意浮沉。 那样的一双眼睛，好像看什么都深情。 而大多数时候，里面装着的都是冷淡与高不可攀，只有面对特定的人，才会出现例外。 而林缺，是他这二十八年的人生里，意外之中的例外。 林缺却像是不相信，「是吗？」 还没等裴聿川开口，他又不冷不热地接着补充：「你以后会和沈无虞订婚，然后结婚。」 尽管裴董在面对许多事情上，都是泰然自若的，但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还是没反应过来。 他微怔了一瞬，觉得好笑，甚至想抬手摸摸林缺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 「我和他结婚？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做了个梦，」林缺皱了皱眉，看向裴聿川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距离，「梦见四年后你会和沈无虞订婚。」 裴聿川大概知道林缺这几天为什么抗拒他的接触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梦？ 他觉得自己很冤枉，有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感觉。 有时候林缺的脑迴路，确实很神奇。 「那只是梦。」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裴聿川还是耐心而认真地为自己解释： 「我过去只是把沈无虞当作普通的世家弟弟，而现在，我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以后也不会有。」 林缺的反应，还是不相信，「是么？」 裴聿川抬手捏了捏鼻樑，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轻嘆，「你要裴叔叔怎么证明？」 男人的口吻似是无奈，但这无奈之中又掺杂着几分纵容。 林缺乜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最后一个话音刚落下，裴聿川忽然倾身靠近，灼灼的目光直视着林缺的眼睛。 「林缺，」裴聿川抬手放在林缺的脸颊上，带着薄茧的指腹细细地摩挲着眼尾下方的小硃砂痣，嗓音莫名发哑：「我是不是还没正式跟你表明我的心意。」 林缺还没回答，男人低哑的嗓音继续传进他的耳膜里： 「我喜欢你。」 「将来跟我结婚的人，只能是你。」 男人说话的同时，又无声地靠近几分，两人的鼻尖几乎碰上鼻尖，「我知道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胸腔的震动，连同着心跳，在耳边无限放大。 林缺密密匝匝的眼睫轻颤，像是蝴蝶受惊而震动。 他确实能感受到，裴聿川对他感情，对方所做的一切比任何的言语都更能证明这些。 这是林缺想要的结果，却又不是他想要的。 他别过脸，口吻冷淡：「别喜欢我。」 裴聿川不轻不重地捏住林缺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回来，「林缺，是你先钓我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你现在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这点林缺没法否认，他只是没想到，这条大鱼会对他那么上头。 这就不好了。 「嗯，」林缺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就是不负责任。」 裴聿川拿他没办法。 林缺的神色又恢復了冷淡，「我要回去了。」 「你脚上的伤还没好。」 「我要回去。」林缺再一次重复。 「好。」 告别季青棠和阿满，裴聿川亲自送林缺回公寓。 江肆和宋云铮已经不在外面守着了，不过这两人都派了人躲在暗处盯梢。 车辆刚驶出裴家老宅，江肆和宋云铮便得到了消息。 裴聿川平稳地开着车，余光里扫向身旁安静坐着的人，突然开口提醒了句：「他们不是好人，还是少接触。」 半晌，林缺才应了一声，「嗯。」 停顿片刻，他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我要找新的哥哥玩了。」 裴聿川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心里情绪翻涌，恨不得立刻调转车头回去，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现在的年纪，要好好学习。」 「我年级第一。」 …… 裴聿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缺：「给你未来的未婚夫制造一点惊喜。」 裴聿川：「……」 第110章 看好戏 裴聿川把林缺送到了公寓楼下，随后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你的脚不方便，我送你上去。」 他说的送，就是抱。 林缺不让他抱，他便背过身去，屈膝蹲下来，「上来。」 林缺这回没拒绝，弯腰趴在男人结实的肩背上，搂住他的肩颈。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裴聿川背着人，迈着平稳的步伐往里面走去。 两分钟后，林缺趴在裴聿川的肩膀上，看着明显被换过的门，「怎么回事？」 「原来的门被我踹坏了。」 裴聿川改为单手托着林缺的臀部，腾出一只手放在门锁密码上，输入几个数字，随后门锁打开了。 第132页 「密码是随便选的，到时候你可以改回来。」 林缺无所谓的口吻：「算了。」 意思就是不改了。 「好。」 裴聿川背着林缺走进来，把人放在沙发上。 他给林缺的伤口换了药，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在接到一个工作电话后便离开了。 林缺只是一只脚受了伤，拄着拐杖，或者踮着脚还能走路。 他拄着拐杖回到卧室，发现里面的一片狼藉都收拾好了，整整齐齐。 摔碎的花瓶也换了一个，上面插着漂亮的月季花，不过新花瓶的材质是塑料，摔不碎。 林缺抬手，指尖轻抚着月季柔软娇嫩的花瓣。 几分钟后，外面突然响起门铃声。 林缺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看向猫眼。 外面站着的是神色关切的江肆。 林缺面上没什么表情，抬手打开了门。 江肆的反应则激动许多，茶不思饭不想地等了好几天，才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他一眼看过去，就发现林缺好像瘦了些，脚上依旧缠着纱布，手背上的伤痕差不多都结痂了。 「林缺，我这几天都很担心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受伤？」 「你脚上的伤怎么样了？严重吗？还疼不疼？」 「裴聿川有没有欺负你？」 「你走路肯定不方便吧，想做什么你就喊我，我帮你。」 林缺没说话，等江肆一口气全都说完了，他才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说完了？」 江肆：「啊？」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 林缺说罢，便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江肆愣愣地站在门外，碰了一鼻子灰。 完犊子，江少爷颓丧地蹲在地上，小邻居还在生气。 又过了半个小时，外面再次响起门铃声。 这回出现在门口的是宋云铮，林缺只通过猫眼扫了一眼，连门都没有开，直接转身回了卧室。 江肆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倚靠在一旁，幸灾乐祸，「林缺至少还给我开了门，跟我说了话。」 「宋总，你看他鸟你吗？」 「还说人家喜欢你了，做梦。」 「还是赶紧滚吧，别堵在这儿碍眼了。」 宋云铮屡次三番碰壁，气不打一处来。 脑袋上白头髮都冒出了好几根。 他心力交瘁，一腔暴脾气也收敛了不少，没有二话不说就动手，只是低骂了一句： 「你他妈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全让那姓裴的占了好处。」 江肆无奈地摇摇头，扯了扯嘴角，「确实。」 …… 林缺无视了门外的两人，靠在床上看着手机，算着自己还有多少钱。 差不多十万，应该够了。 林缺花了半天的时间，在网上找了两个还算靠谱的人，花了几万块僱佣他们为自己做一件事情。 先付了一部分定金，林缺放下手机，姿态从容地靠着床头，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眸里浮现一丝笑。 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会会第四条鱼。 林缺待在公寓里，一天没出门，他不想点外卖，饭也懒得做。 裴聿川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虽然人没来，却特意让下属送来了餐食。 吴助理坐在沙发前，把保温饭盒里的饭菜和水果拼盘一一拿出来，摆放在茶几上。 随后抬手推了推银边眼镜，沖未来的老闆娘客气地微微一笑。 「小林先生，董事长特意吩咐过，让我看着您吃饭。」 林缺也客气地沖他笑，「不用这么客气，喊我名字就可以了。」 吴助理又笑了笑，要不直接喊老闆娘算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林缺虽然没胃口，但还是勉强吃了一半的饭菜。 吴助理觉得自己也算完成了任务，便收拾了饭盒告辞离开了公寓，回去跟上司交差。 裴聿川刚开完会，脚步不停地往电梯方向走去，「他吃了多少？」 吴助理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一半。」 「水果呢？」 「吃了几块。」 裴聿川抬脚迈进电梯，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皮，整理着袖扣。 「剩下的呢？」 吴助理紧随其后走进来，摁了电梯楼层，虽然不明白上司为什么会这么问，还是老实回答：「剩下的还在饭盒里，带回来了。」 「把饭盒拿到办公室。」 吴助理：「？」 董事长该不会是要吃林缺的剩饭吧？ 裴聿川不咸不淡地扫了助理一眼，口吻沉静：「我还没吃饭。」 吴助理微微一笑：「好的。」 ok. fine. 他又懂了。 董事长自从变成恋爱脑后，真是令人可怕，连林缺的剩饭剩菜都不放过。 — 第二天早上，林缺准时出门去学校上课。 江肆早早就等在门口，勾起唇角笑着沖他挥挥手，「小邻居，你现在连共享单车也骑不了，江肆哥哥送你去学校。」 「你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我这几天都吃不好睡不香，整天惦记着你，你看看我是不是憔悴了？」 林缺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闭嘴，你很吵。」 第133页 江肆终于爽了，就是这个感觉。 他闭上嘴巴，安静了几秒又忍不住开口：「你走路不方便，江肆哥哥背你好不好？」 林缺像是没听见，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进了电梯。 一路到了楼下，江肆正要把自己的车开过来，却早已经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对面，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走过来。 「林先生，早上好，裴董让我送您去学校。」 然后，江肆眼睁睁地看着林缺上了别人的车。 草。 第111章 天大的秘密 几天后。 晚上八点，林有财打了一天麻将，输了个精光刚从麻将馆出来。 他用仅剩下的一点钱在小卖部买了瓶啤酒，一边仰头喝着一边慢慢悠悠往家的方向走去。 妈的，最近运气实在差得很。 无论是打牌还是打麻将都输个精光，身上又没钱了，周玉梅那死婆娘整天藏着掖着，半分钱也不肯给他。 前阵子还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现在身上的伤都还没好。 林缺那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还有沈无虞，本以为亲生儿子是个豪门少爷，随手给个几百万，老子这辈子就衣食无忧了，结果屁都没有。 那点钱肯定是被周玉梅偷偷藏起来了。 他娘的，老子待会儿回去就找她算帐去！ 林有财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在筒子楼弯弯绕绕的小巷子里，随手把空酒瓶给扔在地上。 就在这时，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从后面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拿起麻袋往他脑袋上套去。 「他娘……啊！」 一句脏话还没说完，林有财就被一脚踹在地上，嘴里发出杀猪般的痛苦哀嚎。 接下来是一阵拳打脚踢，惨叫声连连。 晚上，这巷子本来就人少，哪怕是有人看到了这边的场景，也会远远地躲着，不敢靠近。 「哎哟！别打了别打了！」 「啊！再打我这条老命就没了，大哥饶命，大哥饶命……」 林有财被蒙着脸，也不知道对他动手的人是谁，但不妨碍他软趴趴地跪下来求饶。 他向来是欺软怕硬的，没骨气。 过了一会儿，拳打脚踢终于停了下来。 林有财全身都疼得厉害，新伤加上旧伤，一时半会儿躺在地上起不来，只能挣扎着把脑袋上的麻袋取了下来。 那两个戴着口罩墨镜的壮汉就站在旁边，低声交谈着。 「你去把他给结果了，捅胸口死得最快。」 「沈小少爷说了，只要杀了他，两百万就是我们的，到时候咱们一人一半。」 「这买卖可真划算，也不知道这老傢伙怎么得罪了沈家少爷。」 「听说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别磨叽了赶紧动手。」 林有财越听越心惊，手脚更加软了，沈小少爷可不就是他亲生儿子沈无虞！除了他还能有谁！ 亲生儿子居然要僱人杀老子！ 眼看着其中一个壮汉拿出锋利的匕首，缓缓朝他靠近，林有财吓得几乎尿失禁。 「杀人是犯法的，大哥饶命啊大哥……」 「这破地方别说监控了，连个路灯都没有，老子把你杀了再扔进海里餵鲨鱼，到时候谁知道？」 「你们不是……不是要钱吗，我……我给你们双倍的钱！」 他说着，突然抓起地上的泥土，往壮汉脸上撒去。 趁着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林有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往前面跑去。 「妈的，赶紧追！」 两个壮汉立刻追了上去，小巷子里弯弯绕绕的，再加上光线昏暗，没一会儿就看不到人影了。 「草，居然让那老傢伙给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迟早得杀了他。」 …… 说话声越来越远，巷子里最后变得静悄悄。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林有财才哆哆嗦嗦地掀开垃圾桶的盖子，从里面冒出个脑袋来。 确认那两人已经离开了，他才颤颤巍巍地从臭气熏天的垃圾桶里出来，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胸膛不停地剧烈起伏着。 好啊，他早知道沈无虞那小子从来就没有把他当一回事，表面上看着客客气气的，实际上连一声爸都没喊过。 在有钱人家待了这么久，哪里还会认他这个亲生爸爸，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嫌弃老子！ 他娘的，飞上枝头还以为自己真是凤凰了！ 要不是有老子，你他妈能过上富家少爷的生活！ 居然还敢让人来杀老子，上回莫名其妙把他揍了一顿的人，八成也是沈无虞派来的！ 想到自己一身的伤，林有财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把沈无虞给抽筋扒皮。 你不仁，也别怪你老子不义！ 林有财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随后怒气沖沖地大步往外面走去。 一个小时后。 林有财来到了沈家所在的别墅区出入口处，保安却拦着他不让进去。 「去去去，别上这儿要饭！」 林有财又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横眉竖眼地沖保安骂道：「老子要你八辈子祖宗的饭！」 「我是来找那什么沈董事长的，少他妈挡道！」 保安拿起防爆钢叉对着林有财，「还沈董事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那种大人物？赶紧滚滚滚……」 第134页 眼看着来硬的不行，林有财又转变了态度，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过去，笑得谄媚。 「大哥，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行不行？」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从远处驶过来。 保安一看车牌号，顿时就从那边抬了抬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摸样，「不是要见沈董吗，那辆车就是沈家的。」 一听这话，林有财立刻把手里的烟夹在了耳朵后面，跑到马路中间拦住了车。 隔了两三米的距离，司机把车停了下来，「沈董，前面有人拦路。」 车后座里坐着沈向南，以及沈无虞。 沈无虞正在打电话，暂时没注意到前面的情况，沈向南微微皱了皱眉，「下去看看。」 司机应了一声，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别挡在这里，赶紧离开。」 「这是沈家的车？沈向南在不在车里，我要见他！」 林有财说着，突然拔高了语调，冲车里喊道：「沈向南赶紧出来！老子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声音太大，甚至还有几分熟悉，正打着电话的沈无虞抬眼看过去，神色顿时一怔。 什么天大的秘密，沈向南没当一回事，脸色有些不好，「无虞你在车里待着，我下去看看。」 眼看着沈向南就要打开车门下车，沈无虞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爸，别下去！」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林有财的喊声：「沈向南，你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其实……」 第112章 主动坦白 「闭嘴！」 沈无虞厉声打断了林有财接下来的话，他打开车门出去，死死地盯着林有财，绷着脸大声吩咐： 「保安都干什么去了，还不赶紧把这胡说八道的疯子给拉走！」 林有财看着沈无虞这难掩慌乱的模样，心思一转，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任由保安上前将他拽走。 沈无虞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稍微放松下来，握紧的拳头也暗暗松开，他重新回到车里，脸色还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爸，就是一个喝醉酒的疯子，别管他。」 他们刚才参加了个饭局，沈向南喝了不少酒，现在头还胀痛着，脑子也有些不清醒。 刚才林有财说了什么，也听得并不真切，他揉了揉太阳穴，「既然没事就继续开车吧。」 司机也跟着回到驾驶座，继续开车。 …… 回到别墅，沈向南喝了点醒酒汤便回房间休息了，沈行舟还在公司忙碌，没有回来。 没多久，沈无虞便接到了林有财打来的电话。 「沈无虞，如果不想你的身份被曝光的话，就转给老子五百万！」 想到刚才那惊险的场景，沈无虞气得摔碎了一个水杯。 「五百万，你怎么不去做梦！」 他倏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回在卧室里走动，语气阴沉尖锐：「林有财，你突然发什么神经，知不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少他妈跟老子装蒜，你花两百万僱人杀我灭口，要不是老子跑得快，现在就被人扔到海里餵鲨鱼了！」 「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老子今天能拦车，明天就能找到沈氏集团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只是个冒牌货！」 听到这些话，沈无虞暴怒中的理智稍微被扯了回来，立刻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 他重新坐下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什么杀人灭口，我从来就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林有财便把今晚在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诉了沈无虞，包括那两个壮汉的对话。 「他们说的秘密，不就是你的身世。」 「老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是沈小少爷花钱雇他们杀人的，沈小少爷除了你还有谁！」 「这世上知道你身世的，只有我们三个，还有当年你妈花钱雇的那个护士，那护士早就得癌症死了！」 林有财说着说着，又开始破口大骂。 沈无虞却久久没有说话，他眸中情绪复杂，像是陷入了沉思，握着手机的手却一寸寸收紧，像是要把它捏碎。 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身世秘密，那么这背后捣乱的到底是谁，第四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是谁。 沈无虞只能想到一个人。 他身体止不住地轻微颤抖着，死死地咬着牙，下颌线条紧紧地绷着。 林、缺！ 像是要把这个人给撕碎。 他早就猜到林缺或许已经知道了真相，可周玉梅信誓旦旦，说林缺绝对不知道这件事。 沈无虞又多次试探，也没有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林缺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不立刻告诉沈家，反而在背地里接近他身边的人。 可不管林缺想干什么，沈无虞今晚已经确定，对方早就知道了真相。 这也就意味着，总有一天，他的真实身份会曝光，今晚就差一点点。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林有财骂得累了，消停了会儿。 沈无虞：「僱人杀你的是林缺，不对，他只是让那两人演了场戏而已。」 至于演这场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林缺？那小杂种？怎么可能是他？」 林有财的情绪又再次激动起来，他也不是傻子，「难不成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第135页 「那就要问问你们了，」沈无虞的语气冷了下来，「究竟是什么时候泄露了真相。」 说完这话，他没了再交谈下去的耐心，立刻挂断了电话，随后勐地用力把手机砸在了地上。 沈无虞胸膛剧烈起伏着，表情不再温和亲切，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双眼里浮现许多情绪，厌恶，憎恨，以及恐慌。 事情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曾经从周玉梅口中知道自己身世的那段时间，他日日夜夜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梦里都是自己被赶出沈家的场景。 他也考虑过要不要说出真相，却还是不甘心自己的一切全都拱手他人，最终选择了隐瞒。 既然当初做出了选择，那么现在他就要承受这个选择的代价。 沈无虞的目光逐渐冷下来，布满阴霾。 如今他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让林缺永远也说不出真相。 第二，赶在林缺说出真相之前，主动跟沈向南和沈行舟坦白，这样不至于太处于被动的位置。 如果他对林缺下手，且不说裴聿川，光是江肆和宋云铮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林缺出事。 他们一定会帮林缺的，甚至还会为了林缺而对付他。 想到这点，沈无虞的一颗心逐渐沉了下来。 江肆和宋云铮，一个是他关系最好的髮小，一个是他的忠实追求者，本应该都向着他的。 可如今，他们一个个都被林缺给蛊惑了，全都围着林缺转。 就连情性冷淡，对谁都漠不关心的裴聿川，也对林缺照顾有加。 沈无虞自嘲似的轻笑一声，原来林缺打的是这个主意。 如果不是他心慈手软，早点对林缺动手，那么他现在就不会处于这种被动的境地。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第一条路，他是走不通了。 只剩下第二条，主动坦白。 林缺让人在林有财面前演戏的目的，为的就是这个吧，真是好算计。 沈无虞坐在沙发上，沉默良久，随后捡起地上已经碎了屏的手机，拨了个电话给周玉梅。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周玉梅说清楚，也说了自己的打算。 周玉梅吓得声音都在发抖，「怎么会这样……那小杂种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和你爸真的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的身世！」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你只要记住，一定不能跟别人提起我私下让你为难林缺的那些事，尤其是沈家人，要瞒得死死的，知道吗？」 「知道，妈一定不会说的！」 第113章 真相大白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学。 林缺脚底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仍然不能正常走路，伤口还没有彻底痊癒，走路的时候会疼。 裴聿川让他待在公寓里好好休息，林缺表面上乖乖地答应着，却在早上七点就换上衣服穿上鞋子出了门，去了附近的一个地铁站。 没时间做早餐，他随便在早餐店里买了两个小包子，虽然难吃，还是将就着吃完了。 林缺今天要去某个电影剧组当群演。 他很早之前就在网上加了几个群演的微信群，里面有群头髮布各种的电视剧或者电影的群演消息，只要感兴趣便可以报名。 只是普通的群演，满足年龄和身高要求，一般报名都可以通过。 林缺前两天终于看到谢霁主演的电影招募群演，拍摄地点就在盛京，一个高中校园里。 他第一时间就报了名。 报名的群演早上七点半在地铁站集合，随后统一乘坐大巴车去往拍摄场地。 去到拍摄地点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 剧组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林缺跟着队伍，视线在周围环视一圈，很快便看到了不远处正站在走廊尽头里看剧本的谢霁。 这部电影是破案悬疑剧，大概就是讲述某高中接连有学生离奇死亡，谢霁饰演的刑警队长接到任务，意识到这件案子不简单，开始对学校进行明察暗访，一步步抽丝剥茧，终于发现了隐藏在黑暗当中的秘密。 不过，这些跟林缺都没关系，他只是个连台词都没有的跑龙套。 — 另一边，沈家。 沈无虞几乎一夜没睡，起来的时候精神看着格外憔悴，眼睛里冒着红血丝，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休息日，沈向南和沈行舟都在家。 早上九点，父子俩坐在餐桌前一边享用早餐，一边聊着生意上的事情。 沈无虞是最后一个来到餐厅的。 「爸，哥，早上好。」 沈向南注意到了小儿子的状态不好，立刻关切地询问：「怎么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沈无虞勉强笑了笑，「嗯，有点失眠。」 沈向南：「那赶紧坐下吃早餐，吃完再回去补个觉，今天厨师做了你爱吃的蟹黄包。」 沈行舟夹了一个蟹黄包放进沈无虞面前的碗里，「都是用新鲜蟹黄做的，味道不错。」 「好，那我一定要好好尝尝。」 「小心烫。」 沈无虞低头安静地吃着蟹黄包，过了一会儿，他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发出轻微的哽咽声。 旁边的沈向南和沈行舟立刻注意到了他的情况，不由诧异和担忧。 第136页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哭了？」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跟爸爸说说？」 沈向南连忙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目光关切地注视着沈无虞。 沈无虞放下筷子，低头擦着眼泪，看上去极为难过。 好半晌，他才红着眼睛看向沈向南，喊了一声爸，随后又看向沈行舟，喊了一声哥。 「如果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亲弟弟，我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沈无虞的眼里噙着泪水，语气哽咽：「你们还会像现在一样对我好吗？」 听到这些话，沈向南和沈行舟都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有些莫名。 「小虞，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沈向南的语气里更为担忧。 「难不成你还真不是我亲弟弟？」沈行舟玩笑似的调侃了一句：「被狸猫换太子了？」 话音刚落，沈无虞还没说话，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沈行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便听见沈无虞继续开口：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敢跟你们说。」 沈无虞的嘴唇嗫嚅着，似乎是极为难以启齿的事情，过了好半晌，他才语气哽咽颤抖着，艰难地说： 「我其实……其实不是沈家的亲生孩子。」 「哥说得对，我就是被狸猫换太子了。」 「只不过我是那只狸猫……林缺才是妈妈当年在医院生下的孩子，你们的亲生儿子，亲弟弟。」 沈无虞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伤心自责，忐忑又不安地打量着两人的神色。 沈向南直接愣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沈行舟自然也有些发怔，错愕，震惊，意外，不可置信，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这段时间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思绪，也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但不妨碍他此刻的内心受到了多么大的冲击，惊得他甚至站不稳，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沈向南受到的冲击更大，俊朗儒雅的中年男人完全没有平日里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的从容姿态，满脸都是茫然和震惊。 「什么意思……小虞，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 可看着沈无虞的神情，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模样。 「林缺，林缺……」沈向南低声喃喃着，随后将目光投向大儿子：「是前阵子到家里来做客的那孩子？」 沈行舟点点头，随后上前扶住了脚步踉跄的父亲。 沈无虞不知道林缺来过家里，不过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小事。 他也连忙上前扶住了沈向南，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爸，您先别激动，先坐下。」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件事，本想着立刻告诉你们的，可我……可我心里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自私地隐瞒了下来。」 「这段时间我心里一直很煎熬，备受折磨。」 「林缺才是沈家真正的小儿子……我不能那么自私，霸占着他的身份。」 沈无虞愧疚地低下了头，小声抽泣着，语气哽咽颤抖：「爸，对不起，直到现在我才有勇气说出真相，真的对不起……」 「怪不得……怪不得我一看到林缺就觉得亲近，原来，原来如此！」 沈向南泪眼婆娑，低声喃喃：「那孩子的眉眼长得多像蕴清啊……」 第114章 沈行舟突然接到了下属打来的电话。 他内心正激盪着无法平静，没心思处理公务，「没什么要紧的事，就以后再说。」 「沈总，是您之前让我们查那位林缺先生的身世，有了眉目。」 「说。」 「林缺的母亲周玉梅在十九年前曾经是济慈医院的护工，也就是夫人当年生产小少爷时的那家医院。」 「在夫人生产的前一天，周玉梅也生下了一个男婴，两人的生产时间只相差几个小时。」 …… 听到这些话，沈行舟的脸色变得愈发复杂，也更加确认了林缺的身份。 怕是在他母亲生产的时候，周玉梅就暗地里偷偷调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 只是他知道得太晚了。 至于具体的真相，他必定会调查清楚。 沈行舟简单交代了几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沈向南的情绪还是极其激动，就连双手都在颤抖，连站都站不稳。 沈无虞也还在哭着，扶着父亲不停地道歉忏悔，脸上的神色写满了愧疚自责。 沈行舟走过来，「小虞，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的？」 「就……几天前，林缺对我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而且，他长得又跟妈妈很像，我心里觉得奇怪，就私底下偷偷调查。」 「谁知道……」沈无虞说不下去了，难堪地低下了头。 沈行舟注视着沈无虞的一举一动，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和审视，少了几分温情，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林缺，他的……弟弟。 弟弟这两个字浮现在脑海里，沈行舟心中百般滋味。 — 另一边，片场。 林缺跑龙套，演的自然是学生，他换上了统一的高中学生校服。 第137页 今天的气温是二十度左右，因为拍的是夏天的戏，校服也是夏季的，蓝白短袖加上黑色长裤。 校服的尺寸倒是刚刚好，再加上林缺那张稍显青涩却格外优越的脸，以及出众的气质，往人群中一站，就是干干净净，俊秀漂亮的校草。 不像群演，倒更像是男主角。 剧组里很多都是年轻的群演，林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甚至还有女孩问他要微信。 谢霁合上剧本，不经意间抬眼看过去，便注意到了不远处站在一众群演当中的白净少年。 他一眼便认出了林缺，这少年上次在沈家做客，还说是他的粉丝，问他要了签名。 谢霁对林缺的印象不算浅，因为他过于出众的长相，还是那异于常人的行事风格。 只是，谢霁想到了前段时间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录音，神色便冷淡了下来。 这林缺的模样看着乖巧，却能对小虞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冷嘲热讽。 实在是…… 谢霁正漫不经心地想着，忽然又看到林缺朝他这边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明媚的笑。 这是在向他打招唿？ 谢霁是个体面的人，真真正正的谦谦君子，很少给人难堪，还是象徵性地沖林缺微微颔了颔首，礼貌中又带着几分冷淡疏远。 林缺打完招唿便没再关注谢霁，转而跟旁边搭讪的女孩随便聊了两句。 「都别闲聊了，准备开拍了，准备开拍了！」 …… 这一拍就拍了两个多小时，还是室外的戏，上体育课的时候，谢霁饰演的刑警队长过来调查学生死亡的案件，找老师和学生了解情况。 体育课，自然是要运动的，又是跑步又是伏地挺身。 林缺脚底的伤还没好，每跑一步都在隐隐作痛，不过他没表现出来。 「谢老师过来看看拍得怎么样。」 谢霁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两口，随后走到导演身边，看着监视器里刚才拍的那场戏。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充当背景板的学生群演身上。 别的群演只是随便应付，完全不在戏中，林缺却不同，即便只是一个没有单独镜头也没有台词的角色，他却很入戏。 在看到警察过来的时候，他会露出好奇的目光，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悄悄看向警察过来的方向。 在听到要跑八百米之后，他也会不乐意地皱着眉，愁云惨澹。 对待演戏倒是很认真。 之后又拍了半个小时，到了中午放饭时间。 林缺的脚上还疼着，也没什么胃口，等剧组里的人都拿了盒饭之后，他才稍微踮着脚过去拿饭。 箱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盒饭，林缺正弯腰去拿，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抢先一步把盒饭拿走了。 林缺一眼，是个体重起码一百八十斤的胖子。 见林缺看过来，胖子立刻把饭盒护进怀里，「我要吃两盒饭才能吃得饱！」 林缺余光里不着痕迹地扫了不远处一眼，随后沖胖子扯了扯嘴角，「多吃点。」 说完，他转身离开，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 另一边，谢霁坐在摺叠椅上，面前的摺叠桌前放着一份剧组盒饭，他一向不讲究那么多，剧组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小童，你把这份盒饭送给坐在那边台阶上的男生。」 「霁哥，您不吃了吗？」 「待会儿你给我点份外卖就行了。」 助理小童应了一声，拿起盒饭往林缺那边走过去。 谢霁看着林缺收下盒饭，随后便收回了视线。 十来分钟后，助理取了外卖过来，谢霁正要开始吃饭，忽然看到穿着校服的少年往他这边走来，脚步有些奇怪。 林缺停在谢霁对面，眉眼里噙着几分笑意，礼貌道谢：「谢先生，谢谢你的盒饭。」 干净清瘦的少年，穿着一身蓝白校服，看着格外乖巧温顺。 谢霁又想到了那段录音，实在违和。 「举手之劳。」青年的语气依旧疏远，顿了顿，又随口问了句：「你的脚怎么了？」 「前阵子受伤了，还没好全。」 谢霁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既然不方便，还过来当群演？」 「谢先生，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很喜欢你的电影，是你的粉丝。」 「难得有机会跟你一起演戏，我自然不能错过呀，这点伤算什么。」 「就算瘸了我也是要过来的。」 第115章 你才不是我哥哥 林缺看向谢霁的目光里真诚中带着几分仰慕，声音温软清浅，说出的话也极其悦耳。 谢霁微微一愣，一时之间更看不透眼前的少年了，究竟是装的，还是真这么认为。 正欲说些什么，他却突然看到前方匆忙走过来几个人，眼里不由闪过几分诧异。 沈叔叔和行舟怎么来了，还有跟在最后面的沈无虞。 「沈……」谢霁正要打招唿，却看到沈向南神情极为激动地抱住了他对面的林缺。 「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都是我们的不好，没能及时发现你的身份……」 沈向南哪里还有平日里的从容儒雅，抱住林缺的那一刻，他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声音是哽咽颤抖的：「是爸爸对不起你……」 沈行舟站在旁边，情绪显然也难掩激动，眼眶也是红的。 第138页 他也想抱一下林缺，但被父亲霸占了位置，只能抬手轻轻拍了拍林缺的肩膀。 沈无虞的处境则比较尴尬，只能站在边上看着，眼里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林缺任由沈向南抱着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错愕，只是语气如常地说了句：「可以松手了吗？」 沈向南抬手擦了擦眼泪，随后动作有些慌乱地松开了手，「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但看着林缺那张跟妻子极为相似的脸，他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谢霁略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幕，结合沈叔叔刚才说的话，再看看沈无虞的脸色，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虽然心中诧异，他还是主动提出建议：「叔叔，有什么事情可以到我的休息室里说，这里人多。」 果然，剧组里大部分人的视线都朝这边看了过来，眼里洋溢着吃瓜的兴奋。 「那就麻烦你了。」 几人跟着谢霁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沈行舟很快就注意到了林缺走路的姿势不对，连忙拉着他关切询问：「你的脚怎么了？受伤了？」 林缺神色极为冷淡，只应了一声：「嗯。」 「别走了，哥哥背你。」 林缺弯起唇角沖沈行舟笑了笑，只不过下一秒，那笑容便瞬间敛了下去，轻哧一声道：「你才不是我哥哥，不用你管。」 沈行舟心里百般滋味，非常不好受。 「那爸爸背怎么样？」沈向南连忙问道。 林缺同样拒绝：「不用。」 他的目光突然一转，落在了前面的谢霁身上，「谢先生能背我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包括突然被点到的本人。 谢霁：？我？ 只是错愕了一瞬，他便好脾气地颔了颔首，「可以。」 如果他拒绝，会让林缺当众难堪，谢霁绅士风度让他做不出来这种事，更何况，这只是件小事。 说着，他便走到林缺身前，屈膝蹲了下来，「上来吧。」 林缺没有任何不自在，理所当然地弯腰趴在了青年宽阔结实的背上，双手抱住他的肩颈，压低声音说了句：「谢谢。」 谢霁背着人，轻松站起身，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沈家父子俩紧跟在后面，沈无虞在原地站立了片刻，才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谢霁把林缺放在了休息室的椅子上。 他心里有分寸，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他没有留下来参观的道理，于是便沖几人打了声招唿：「那我先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他便转身出去，沈无虞刚好从外面进来。 林缺坐在椅子上，突然抬手指了指刚走进来的沈无虞，不客气地吩咐了句：「你也出去。」 沈无虞脚步顿住，随后不知所措地看向沈向南和沈行舟。 沈向南：「小虞，先出去外面等着吧。」 沈行舟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沈无虞勉强扯起唇角笑了笑，「好，那我先出去了。」 说罢，他便转身往外走，顺便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沈向南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但眼眶里依旧盈着泪水，看向林缺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自责。 「孩子，能让爸爸看看你脚上的伤吗？」 「只是小伤而已，不碍事。」 见林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夏季校服，沈行舟脱了外套披在他的肩上。 沈行舟屈膝蹲在林缺跟前，握住少年的手，嗓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林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林缺手背上斑驳的伤痕，已经结痂掉落了，却还能看出浅浅的痕迹。 沈行舟心里一凝，这些伤……看着像是自己抓的。 林缺没否认，语气甚至是平静的：「知道了又怎样？」 然而，这话却在父子俩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果然……」 沈向南心中震盪，低声喃喃。 林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那天来家里做客的时候，他看到墙上的全家福，看到了蕴清的照片，才会露出异样的神色，才会红了眼睛。 那天的场景歷歷在目，在沈向南脑海中不断重放。 明明本就该是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林缺却只能以客人的身份出现在家里。 当时他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承受了这么多。 想到这些，沈向南就心如刀绞。 沈行舟的心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握着林缺的手收紧，极为艰难地从挤出一句话：「所以……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真相？」 林缺没否认。 所以那天，林缺才会突然问他，能不能当他的哥哥…… 沈行舟的眼眶愈发红了，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拒绝了，他说他家里已经有弟弟了。 不，还要更早，林缺在更早之前就知道了身世。 有几天，在他上下班的路上，林缺都会坐在路边。 当时他只以为是巧合，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林缺就是特意在那里等他的。 明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沈行舟却突然想起了当时隔着一段距离，林缺遥遥看向他时的眼神，悲伤而又落寞。 所以，这就是林缺为什么针对无虞的原因？ 第139页 不……尽管他们两人的身份调换了，但以林缺的性子，怕是不会无端针对无虞，这背后应该有什么隐情？ 沈行舟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当时不知道。」 「既然你那么早就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立刻告诉我们？」 听到这话，林缺突然推开他的手。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你们和沈无虞才是一家人，我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我不需要你们，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少年的语气倔强，但说到最后，却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最后变成小声的呜咽。 一滴温热的泪水无声地夺眶而出，砸在了沈行舟的手背上，令他心尖发颤。 他手足无措地擦着林缺脸上的泪水，「你怎么会是外人，我们是一家人啊，我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哥哥，我们疼你还来不及呢……」 「你哥哥说得对，」沈向南也连忙安慰，心疼地擦着儿子脸上的泪水，语气温柔：「你是爸爸和妈妈爱情的结晶……是我们的宝贝，怎么会是外人？」 沈行舟：「林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顾虑，爸爸和哥哥都在这儿，你别怕。」 「几个月前，我刚高考完，无意中听到养母和养父的对话，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几天后，我又偷听到养母和沈无虞的通话……」 林缺偏头躲开了两人为他擦眼泪的手，怏怏地垂着眼，继续说： 「沈无虞跟养母说，一定不能让我上大学，还让我养父在会所给我找了个工作，让我去陪酒。」 「沈无虞不喜欢我，不欢迎我回去，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第116章 飙戏 谢霁把失魂落魄的沈无虞带到了另一间休息室里。 「先喝点水吧。」 沈无虞接过杯子，哑声道谢：「谢谢霁哥。」 他低着头，怔怔地看着手里捧着的杯子，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滴进杯子里。 谢霁见状，立刻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温声安抚：「怎么哭了？」 「我只是……有些难过。」 「霁哥，如果我不再是沈家的少爷，跟爸爸和哥哥都没有血缘关系，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保护我吗？」 听到这些话，谢霁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原来林缺才是沈家真正的小儿子，所以他才会故意针对小虞？ 「小虞，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因为你是沈家少爷才照顾你的。」 谢霁安抚性地抬手摸了摸沈无虞的脑袋，语气柔和：「霁哥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沈无虞勉强扯起唇角笑了下，却还是忧心忡忡。 「当年在我出生的时候，我的亲生父母私自调换了我和林缺的身份。」 「林缺不喜欢我，我怕自己会被赶出沈家，我捨不得我爸和我哥。」 「叔叔和行舟平时那么疼你，怎么会那么狠心把你赶出去，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们也是相处了十九年的亲人，那些感情不是假的。」 谢霁耐心地安慰沈无虞，「更何况，你那时候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是无辜的。」 沈叔叔和行舟都是明事理的人，血脉亲缘固然重要，但小虞跟他们朝夕相处了十九年，跟亲生的有什么区别？又怎么会那么狠心把小虞赶出家门。 他拍拍沈无虞的肩膀，「好了，别想那么多。」 「嗯……」 沈无虞低着头，垂下的眼皮挡住了里面流动的复杂情绪。 另一边的休息室里，此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听到林缺的一番话，沈向南和沈行舟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小虞明明说他几天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又会在几个月前就打电话给他的亲生父母，还让他们阻止林缺上大学，让林缺去会所陪酒？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小虞其实早就知道了真相？却一直隐瞒着不说，还在背地里联合亲生父母为难林缺？ 想到这些，父子俩情绪复杂，错愕，震惊，不可置信，以及对林缺的心疼和怜惜。 他们难以相信一直听话懂事的沈无虞会做出那种事情。 「怎么？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林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像是自嘲，「也是，沈无虞才是你们疼爱了十几年的家人，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他却紧紧捏着自己的手，眼眶还是红的，眼里有泪水在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接二连三的打击，沈向南的一颗心像是碎成了两半，他心疼地握住林缺的手，语气恳切： 「小缺，我们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些事情。」 「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沈行舟的语气郑重，仰头看着林缺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劝哄：「你还知道什么，全都告诉爸爸和哥哥，好不好？」 林缺偏过脸，没有看他们，语气也冷淡下来，「不需要，你们走吧。」 父子俩自然不会走。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怨恨我们的，但我和你哥哥都是你的血脉至亲。」 沈向南说着说着，眼泪又不知不觉夺眶而出，声泪俱下。 「以前我们被蒙在鼓里，现在知道了真相，就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 第140页 「跟爸爸和哥哥回家好不好？我们一定会弥补你过去那十九年错过的亲情，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林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牵起唇角轻笑了一声，泛红的眼角却溢出眼泪来。 「要怎么弥补，你们知道我这十几年来是怎么过的吗？」 「从小就被那对夫妻虐待，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天天干活，隔三岔五就要挨打，遭受虐待。」 「大冬天把我从家里赶出去，连外套都不让穿一件，把我的脑袋摁在水池里，不让我唿吸……有好几次，我差点儿就活不下来了。」 说起这些的时候，林缺的语气是平静的，没有多少波澜，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 而听到这些的沈向南和沈行舟，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沈行舟早就让人查过林缺的身份背景，查到的资料里很详细地记录了林缺从小到大的经歷。 那对夫妻哪里是把林缺当孩子养，分明是把他当仇人对待，就算养只宠物都没有那么过分的。 沈行舟曾经也亲眼目睹过那个女人是怎么为难林缺的，尖酸刻薄的话语和嘴脸，如今回忆起来仍然歷歷在目。 当初知道林缺遭遇的时候，沈行舟只觉得他是个苦命的孩子，同情和怜惜是有的，只不过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那对恶毒的夫妻虐待的是他亲弟弟。 好几次……差点儿就活不下来了。 就像是有千万根密密麻麻的针同时扎进他心里，沈行舟终于绷不住情绪，落了泪。 沈向南也曾让人调查过林缺的底细，自然也清楚林缺过去的遭遇，此时恨不得把那对恶毒的人贩子给千刀万剐。 他们怎么敢！ 那是蕴清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在刚怀上的时候，他们就日日期盼着孩子的出生，甚至在还没出生之前，就千挑万选为他取好了名字。 无虞……岁岁无虞，长安常安。 却没想到…… 如果蕴清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林缺……正常的父母哪里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沈向南心中一阵一阵抽痛，他对不起林缺，也对不起蕴清，哪怕是百年之后也没脸去见心爱的妻子了。 那对夫妻但凡还有一点良心，林缺都不会过得这么苦。 自私地偷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让自己的儿子在别人家里享福，却如此恶毒对待别人的儿子。 林缺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似乎要将心里积攒的委屈和怨恨，一股脑地宣洩出来。 「我所经歷的一切，都是沈无虞亲生父母的所作所为。」 「而他呢，他在沈家过着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生活，享受着你们对他的照顾和宠爱。」 「说真的，在刚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我并不怪他，因为他也是无辜的，有罪的只是他的亲生父母。」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沈无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没有告诉你们，反而在背地里联合那对夫妻针对我。」 「他不就是害怕我回到沈家，抢了他的位置。」 「沈无虞偷走了我的身份，却还不知足，还要贪心地毁掉我未来的人生。」 第117章 委屈 「我现在看到他那张脸就觉得噁心，看到他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其乐融融的场景，我也觉得噁心。」 少年的身形单薄却倔强，白净漂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就是讨厌他，如果你们为他抱不平的话，那现在就可以离开。」 「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不需要家人了，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最后一个话语刚落，沈行舟突然倾身过来，抬手用力将林缺抱进了怀里。 「小缺，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沈行舟温热的掌心轻抚着林缺瘦削的背部，不停重复地说着对不起，略带几分颤抖的嗓音里包含太多情绪。 「你有权力讨厌任何人，包括我和爸爸。」 「但你要知道，尽管这些年你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对你的爱是不会少一分一毫的。」 沈向南抬起颤抖的手，放在林缺的脸上，轻轻抚摸着，几乎泣不成声：「如果妈妈还在世的话，她一定会很喜欢你，你长得跟她很像……」 「孩子，对不起，明明知道你长得像妈妈，爸爸却没有认出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妈妈」这两个字，林缺没什么波澜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像是用无数根尖刺保护自己的小刺猬，终于卸下了防备，露出了最柔软的肚皮。 「妈妈……可惜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她。」 少年低声喃喃着，滚烫的泪水无声无息地夺眶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渐渐的，他哭出了声，变成了小声的抽泣呜咽，如同无助的小兽蜷缩在角落里，就连哭声都是隐忍的。 「其实……我看到沈无虞跟你们在一起，心里是羡慕的。」 他哽咽着，嗓音里全都难过和委屈，「明明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要遭受那些……」 沈向南嘴唇嗫嚅着，面部肌肉不停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行舟轻拍着林缺的背部，一颗心密密麻麻的全都被心疼占据，柔声劝哄：「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第141页 「小缺，爸爸和哥哥以后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会再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还有妈妈……她也会在天上守护着你。」 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掉，林缺积压已久的情绪也终于爆发出来。 他将脸埋进沈行舟的肩膀里，压抑不住地放声大哭出来。 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沈行舟肩膀上的衬衣布料，这泪水也顺着皮肤渗透进血液里，流进他的心里。 「没事了，没事了……」 大概过了两分钟，林缺的哭声渐渐变小了，下一秒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里像是突然没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倒在了沈行舟身上。 沈行舟心里一惊，连忙扶着林缺的肩膀拉开距离，一看才发现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阖了起来，眼睫上还挂着小小的泪珠子，像是突然陷入了昏迷。 见状，沈向南一下子就急了，要往下掉的眼泪也瞬间收了回来，赶紧催促大儿子：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送去医院！」 沈行舟立刻将林缺抱了起来，脚步慌乱急促地大步往外面走去。 沈向南紧随其后。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又引来了剧组里上百号工作人员和演员群演们的关注，一阵喧譁。 正在另一间休息室的沈无虞和谢霁也注意到了外面的情况。 打开门，正好看到沈行舟抱着林缺大步往外面走，沈无虞脸色微变，「我爸那边好像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别急，我跟你一起去。」 — 四十分钟后，剧组附近的某家大型医院里。 医生手里拿着检查单子，对守在病床边，神色关切的患者家属说： 「患者没什么大碍，大概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才晕倒的，过会儿就能醒过来了。」 听到这话，父子俩暂时放心下来，谁知道下一秒，又听到医生说了一句：「不过……」 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医生看着手中的检查单，继续道：「从报告单里看，患者存在营养不良的症状，需要好好养身体。」 病床上，少年安静地躺在那儿，眼睛因为刚才哭过，微微泛着红肿。 他的身形偏瘦，脸上也没有多少肉，确实像营养不良，看起来乖巧又脆弱。 才十九岁，怎么会营养不良……一定是因为他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吃不饱也穿不暖，身体哪里能好。 沈向南坐在床边，握住林缺的手，又是一阵心疼自责。 沈无虞上前安慰，语气诚恳关切：「爸，您别太难过了，现在林缺也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向南没说什么，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弄明白。 想到那对夫妻的所作所为，还有林缺刚才的那一番话，他现在甚至不想看到这个养了十九年的儿子。 沈行舟突然看向沈无虞，「小虞，你跟我出来一趟。」 说罢，便转身往病房外走去。 沈无虞心中突然涌现几分不安，紧接着跟了出去。 两人面对面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哥，你单独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行舟的目光沉着，盯着沈无虞看了好半晌，才开口：「小虞，你确定你是前几天才知道的真相？」 沈无虞不明所以，「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爸就行了。」 第118章 别碰我 沈无虞不知道林缺在休息室里跟沈向南和沈行舟说了什么，但他感觉到了两人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 现在他们的眼里只有林缺，根本就看不到自己。 虽然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但沈无虞还是觉得失落，更多的是不安。 身为旁观者的谢霁也看出了沈家父子俩态度上的转变，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沈无虞的肩膀，「小虞，我先送你回去吧。」 「嗯，谢谢霁哥。」 沈无虞看向仍然守在病床边的沈向南和沈行舟，打了声招唿：「爸，哥，我和霁哥先回去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沈无虞又多看了两眼，见两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林缺身上，他眼神一黯，转身往外面走去。 谢霁跟在他身边，温声安慰：「他们刚把人找回来，再加上林缺突然晕倒，自然会多关心些。」 「嗯，我知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大厅，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医院大门进来。 裴聿川穿着一身休闲西装，身形高大挺拔，长腿阔步往电梯方向走来，英俊的眉宇间的神色冷峻，脚步也有几分急促。 谢霁虽然在娱乐圈发展，但谢家也是做生意的，自然认识裴聿川。 他礼貌性地沖裴聿川颔了颔首，喊了一声：「裴董。」 沈无虞：「聿川哥，你怎么……」 裴聿川只是极为冷淡地沖谢霁微微颔首，没有多看沈无虞一眼，便从两人身边经过，上了后面的电梯。 沈无虞暗自攥了攥拳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裴聿川一定是得知了消息，来看林缺的。 谢霁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沈无虞，却无意间发现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阴沉和不善。 只是这眼神稍瞬即逝，下一秒又恢復了正常。 第142页 「霁哥，咱们走吧。」 谢霁敛下心中的情绪，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好。」 裴聿川来到病房的时候，林缺还没醒过来。 沈向南坐在床边守着，他过于激动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只是看向林缺的目光里仍然是止不住的心疼。 沈行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跟下属打电话，语气沉着，带着几分冷意。 周玉梅和林有财那对夫妻，他不会放过。 至于当年的事情，他也会调查清楚，还有林缺说的那些事情…… 「查一下，小少爷最近几个月有没有跟那对夫妻私下联繫过，还有转帐和通话记录这些，也查清楚。」 刚挂了电话，沈行舟就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裴聿川，他起身问了句：「老裴，你怎么来了？」 裴聿川不冷不热的目光看过去，沈行舟心里拔凉拔凉的。 「好的，不用回答了，我知道。」 「林缺在里面，医生说是一时情绪激动才晕倒的，没什么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沈向南看到走在前面的裴聿川，不由有些诧异。 「聿川，你怎么来了？」 裴聿川对沈向南还算客气，微微颔首道：「伯父，我来看看林缺。」 沈向南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也没有多问，只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世侄的一举一动。 林缺安稳地睡着，眼睫乌黑浓密，眼眶微微红肿，一看就是刚哭过。 裴聿川屈膝半蹲在病床边，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沉静的黑眸中浮现不同寻常的情绪。 沈向南正好捕捉到那一抹心疼，心中错愕之际，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大儿子。 沈行舟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爸，别怀疑，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一时之间，病房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沈行舟想到什么，突然开口询问：「聿川，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林缺的身世？」 听到这话，沈向南又将目光转移到了世侄身上。 裴聿川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就是知道了。 沈向南有些着急，「聿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告诉我们？」 裴聿川没说话，他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半晌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 他平静而又带着几分凉意的目光从沈家父子俩身上扫过，口吻淡然：「在你们为沈无虞举办宴会，庆祝他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是林缺的生日，却没人知道，自然也没人为他庆祝。」 裴聿川的语气依旧平淡，带着微不可察的讥诮，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热油，落在沈向南和沈行舟的心上，直往心窝子里戳。 沈向南眼眶又热了，想到林缺过去的遭遇，他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小缺一定也知道这件事，那本应该是他的生日，却只能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为别人庆祝生日。 沈行舟抬手抹了一把脸，嗓音沙哑：「聿川，你还知道什么？」 裴聿川想到林缺的病，发病时歇斯底里的状态，手脚都是伤，蜷缩在角落里的模样，触目惊心。 就连回忆，也让他心脏微微收紧。 裴聿川看向病床上依旧没有醒过来的人，目光短暂地浮现几分柔和。 「林缺所受的苦，远比你们所知道的还要多。」 「如果你们对他有心，自然会发现。」 听到这些话，父子俩已经确定，林缺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们。 裴聿川不说，他们也没有再问，总会知道的。 片刻后，林缺的眼皮突然动了几下，随后缓缓掀开了眼帘，引入眼帘的是几张好看的脸。 尤其是沈家父子俩，带着掩盖不住的心疼和关切。 沈向南：「小缺，你总算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 沈行舟倒了杯温水送到林缺的嘴边，温声道：「先喝点水。」 林缺偏头躲了过去，明显对他的接触和关心表示拒绝。 沈行舟想到自己以前说过的话，也觉得自己活该，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好，我不餵你，自己喝。」 林缺又偏头躲了过去，「别碰我，我要回去了。」 第119章 回家好不好 林缺要回去，父子俩自然拦不了。 沈向南还是不死心，他握着林缺的手，语气恳切地劝哄：「小缺，跟爸爸回家住好不好？」 林缺一向是不给人面子，管他是爸爸还是什么，就连面对大名鼎鼎的裴董，他也一言不合就跟人翻脸。 用裴董的话来说，就是胆大包天。 他推开沈向南的手，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表情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好。」 沈向南心里一阵失落，「那……那我们送你回去好不好？爸爸想知道你的生活环境怎么样。」 「不好。」林缺再次拒绝，完全不给人留余地。 沈向南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裴聿川突然开口：「伯父，我送他回去就行了。」 「这……」 沈行舟打断他爸的话，对认识多年的好友笑笑，「聿川，那就麻烦你了。」 第143页 林缺这回没拒绝，默认了裴聿川送他回去。 他脚上的伤还没好，但好在伤口并没有裂开。 裴聿川拿了鞋子过来，屈膝蹲在床边，宽大的掌心握住少年纤细的脚腕，亲自给他穿上鞋子。 裴董的神情和一举一动都表现得很自然，就像是经常做这种事情。 沈向南看得有些愣，裴聿川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位世侄是什么秉性，他很清楚，行事作风挑不出差错，待人温和有礼，但骨子里却不近人情，冷淡到了极点。 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正蹲在床边，亲自给他失而復得的小儿子穿鞋。 沈向南再看看林缺，脸上的表情也同样自然，并没有不自在。 沈向南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是个缺心眼的，从裴聿川进门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对方和林缺的关系不一般。 看这架势，倒像是爸爸照顾儿子。 沈向南暂时敛下心里的情绪，温声询问了句：「小缺，你脚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林缺垂着眼，看着裴聿川给他穿鞋，握着他脚腕的手宽大修长，骨节有力分明，青色的静脉血管明显，一路蜿蜒进手腕里。 半晌，他才敷衍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沈向南在心里嘆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裴聿川给林缺穿上鞋子，系好鞋带，随后抬头看向林缺，低声问：「想要我背，还是抱？」 「抱，」林缺语气微微一顿，随后慢条斯理补充：「是不可能的。」 裴聿川似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过去。 林缺趴在男人结实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下巴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裴聿川跟沈家父子俩打了声招唿，便背着人离开了病房。 沈向南追出去，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这才轻嘆一声收回了视线。 沈行舟同样站在旁边看着，安抚父亲的情绪：「爸，我们要给林缺一点时间接受我们，这事急不得。」 他眼里的情绪逐渐沉了下来，「同样的，我们也需要时间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你说得对。」 「尽快查清楚当年的事情，还有小虞……」 「如果他真的做了那种事情……」沈向南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目光也逐渐沉了下去，半晌，他才语气复杂地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这个家就再也容不下他。」 沈向南作为沈氏集团的掌舵人，虽然为人温和儒雅，但他的性格却并不优柔寡断，行事作风一向是雷厉风行的。 十九年，怎么会没有感情，只是优柔寡断，会伤害更多的人。 同样的，沈行舟也遗传了他父亲的秉性。 他没说什么，相当于默认父亲的话。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令人无法接受，父子俩并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彼此沉默着，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打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向南才突然开口：「聿川和小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在一起了？」 「那倒没有。」 沈行舟思索片刻，「聿川喜欢小缺，大概是在追求他，小缺……不好说。」 林缺貌似有好几个「好哥哥」，裴聿川连好哥哥都算不上，辈份上去了，是叔叔。 想到这些，身为亲哥哥的沈行舟一阵头疼，林缺不肯认他。 沈向南很意外，聿川竟然有一天也会喜欢上别人，这个别人还是他的亲儿子。 他这位世侄自然是极其优秀的，但要是跟林缺在一起，年纪是不是大了点儿？ — 另一边，裴聿川一路背着林缺来到医院停车场。 林缺懒洋洋地趴在裴聿川背上，半搭着眼皮，耳边忽然响起男人平淡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嗓音：「刚才装睡装得挺好。」 林缺眼皮微动，随后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洒在男人的脖颈上，「被看出来了……裴叔叔的眼睛就是尺。」 他确实是装昏迷的。 在休息室里的言行举止，也大部分都是装的，包括眼泪。 林缺从很小开始就知道，眼泪是不值钱的，哭也没有任何作用，只会换来周玉梅更尖酸的咒骂，和林有财更激烈的毒打。 当面对在乎你的人时，眼泪却拥有极大的杀伤力。 在乎你的人…… 林缺撩起眼皮，看着裴聿川近在咫尺的侧脸，随后便听见他不冷不热地说：「让你在公寓里好好休息，却跑去剧组当群演？」 林缺嗯了一声，「找新哥哥玩。」 裴聿川额角青筋微微鼓起，想到刚才在楼下碰到的谢霁，基本已经确定了，林缺口中的新哥哥是谁。 他只接近跟沈无虞有关的人。 林缺却还觉得不够，继续火上浇油：「裴董，你的未婚夫现在肯定难过着呢，不去陪陪他？」 裴聿川：「……」 有时候林缺这张嘴，可以适当地闭起来，别说话的好。 裴聿川惩罚性地，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林缺的臀部。 手感很好。 他压下了再拍几下的冲动，口吻是带着商量的：「林缺，下次不许再说这种话，好吗？」 林缺不再说话。 走到车旁，裴聿川单手托着林缺的臀部，腾出一只手打开车门，把人放进了副驾驶。 第144页 导航却不是回公寓的，而是回裴家老宅。 裴聿川单手掌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却顺手将一颗棒棒糖递给副驾驶的人，口吻淡淡： 「防止你再次乱跑，这两天我看着你。」 第120章 哄小朋友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在公路上行驶着。 林缺打量着手里的棒棒糖，荔枝味的，随后眼眸微微一狭，「裴叔叔，你怎么随身带着糖。」 裴聿川余光扫向身旁的人，嗓音沉稳：「哄小朋友用的。」 林缺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拆开棒棒糖外衣，把晶莹剔透的糖果送进了嘴里，一股清甜却不腻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他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漫不经心地吃着糖果，发出细微的吮吸声。 两分钟后，汽车在红绿灯前停了车。 裴聿川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向副驾驶。 林缺还在咬着棒棒糖，脸颊一侧微微鼓起，柔软的唇沾上了糖液，泛着水光。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身旁的视线，依旧若无其事地吮吸着棒棒糖。 身旁的目光越来越沉，也越来越炙热。 林缺偏头看过去，把棒棒糖拿了出来，捏着小棍子在男人眼前晃了晃，满眼都是纯真无害，「怎么？你也要吃？」 裴聿川喉结微滚，视线从糖果转移到了那微微张合的嘴唇上。 他像是受到蛊惑一般，缓缓倾身过去，伸手扣住林缺的后颈，一寸一寸拉近距离。 就在近在咫尺之际，林缺忽然抬手摁在男人的胸膛上，将人往外推，轻飘飘地开口：「绿灯了，要开车了。」 话音刚落，后面的车便摁了两下喇叭，在催促。 裴聿川只来得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林缺的后颈皮肉，随后便坐了回去，继续开车。 林缺重新将棒棒糖咬进嘴里，眉宇间的情绪显露出几分愉悦。 就在这时，沈行舟发了几条微信消息过来。 ——小缺，你说的事情我和爸爸会调查清楚的，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跟我们接触，我们能理解你，但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都可以打电话找哥哥。 最后是一笔转帐，额数很大。 林缺只随意扫了两眼，便熄灭了屏幕，没有回覆也没有收钱。 他转而看向驾驶座开车的男人，突然开口：「裴叔叔，你就不好奇，我都做了什么。」 从离开医院到现在，裴聿川都没有问过今天发生了什么，沈家为什么突然知道了他的身世。 他只是在林缺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裴聿川配合着询问：「嗯，你都做了什么？」 林缺乜了他一眼，语气依旧轻飘飘：「我花钱在网上找了两个人，让他们去杀了林有财。」 语不惊人死不休。 裴聿川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轻描淡写的口吻：「林缺，你应该找我帮你，我的人更专业。」 同样语不惊人死不休。 裴叔叔有时候也很……幽默。 林缺仰头靠着座椅，漫不经心地咬着棒棒糖轻笑了一声。 冬日午后的阳光穿过车窗挥洒进来，照在少年的眉眼里，明艷而张扬。 「谨言慎行，裴叔叔。」 「你也是，小朋友。」 「好吧，我只是让他们去演了一场戏……」 林缺没瞒着，三言两语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裴聿川。 林有财是个没脑子的，还冲动易怒，林缺自然没有十成的把握，只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对他没有什么损害。 裴聿川知道林缺很聪明，优秀，从来不依靠别人，「这种事情，你也应该找我帮忙。」 林缺哦了一声，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大概是没听进去的。 裴聿川昨晚让他待在公寓里好好休息，他嘴上乖乖答应着，第二天一早就自己跑出去了。 不老实。 一个小时后，汽车驶进了裴家老宅。 林缺不让裴聿川背，自己踮着脚慢悠悠地往里面走去。 还没走进别墅里，阿满便兴沖沖地从屋里跑出来，嗖的一声冲到林缺脚边，不停地用脑袋拱着他的小腿。 「喵喵喵~」 猫少爷今天又换了一套衣服，从小兔子套装换成了小恐龙，小帽子上面有两只触角，后面还有一条尾巴。 依旧是肥胖，可爱，又猥琐。 林缺对猫这种生物，算不上喜欢，也不讨厌。 他蹲下，抬手捏了捏阿满的两只触角，顺便打招唿：「猫，下午好。」 奶牛猫嗷了一声，扒拉着两只小肥爪，灵活地往林缺怀里扑腾。 林缺没搭理它。 猫胖子又躺倒在地上，对着他露出柔软的肚皮，四只爪子挥舞着，胖胖的身子扭来扭去，都快扭成一条蛆了。 「喵~喵喵喵~」 裴聿川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且不冷不热地给出评价：「它重操旧业了。」 林缺表示贊同。 一朝踏入豪门，还是一只风尘猫。 阿满还在孜孜不倦地扭着，平时它这么扭，季青棠都会满眼慈爱地摸摸它的肚皮，还会给罐罐吃。 现在扭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第145页 阿满觉得伤心了，于是翻身坐在地上，翘起一条腿，开始舔自己的屁股。 季青棠这时候从里面出来，看到林缺之后，她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 「小缺来了啊，怎么也不提前跟阿姨说一声？」 林缺礼貌又乖巧地打招唿，「阿姨，下午好。」 「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来坐。」 季青棠注意到了林缺走路的姿势不对，想起他脚上还有伤。 「脚上的伤怎么样？还疼吗？能走路吗？」 「好多了，能走路。」 季青棠眼里带着几分担忧，随后将目光转移到了裴聿川身上，语气里带了几分责怪：「小缺脚上有伤，你怎么不抱他啊，怎么能让他自己走路？」 林缺：「阿姨，我自己能走的，怎么能让裴先生抱我。」 「阿姨扶着你，慢点走啊。」 「好。」 「……」裴聿川短暂性地沉默了两秒，隐隐闻到了一缕绿茶香。 季青棠小心地扶着林缺往屋里走，只剩下裴聿川站在原地……和一只专注舔自己屁股的奶牛猫。 扶着林缺在沙发坐下，季青棠热情地端来了糕点，又开始泡茶，正好是信阳毛尖，绿茶。 「草莓慕斯是阿姨自己做的，草莓也是在后院里现摘的，很新鲜。」 「尝尝这茶，味道也不错。」 第121章 另有所图 林缺陪着季青棠喝茶，聊了会儿天，不知不觉便有些犯困。 一大早就出门当群演，累了半天，又在沈家父子俩面前演了场戏，哭了一场，也是很耗费心神的。 季青棠看出来了，她抬手揉了揉林缺的头髮，秀美的脸上笑意浅浅，语气柔和：「困了吗？要不要上去睡会儿？」 林缺微微怔神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是有点困了。」 「聿川，你带小缺上去休息吧。」 裴聿川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扶着林缺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两人迈进电梯，并肩站在里面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与此同时，裴聿川不由分说，弯腰将林缺打横抱了起来。 林缺猝不及防，下意识抬手搂住了对方的脖颈，「你这是要干什么？」 裴聿川手臂收紧了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嗓音低醇：「让裴先生抱，不用不好意思。」 懂了，原来还计较着他刚才的话。 电梯很快到了二楼，裴聿川抱着林缺，步履从容平稳，不紧不慢地往卧室走去。 卧室门关着，这个打横的抱姿让裴聿川没法腾出手去开门，于是他调整了姿势，跟抱小孩儿似的把林缺抱在身前，单手托着他的臀部，腾出一只手打开门。 林缺：「……」 林缺：「裴叔叔，我只是脚受伤了，不是瘫痪。」 可以把他放下来。 裴聿川置若罔闻，「你太瘦了。」 他边说着，边抱着人往卧室里走，另一手顺势扣在了少年纤细柔韧的腰上。 林缺原本是搂着裴聿川的脖颈，手无声无息地往上移，不轻不重地捏住了男人的耳朵。 「便宜占够了么？」 裴聿川任由林缺捏着耳朵，不痛不痒，权当情趣了。 他没有往床边走去，而是中途转身，往洗浴间的方向去了。 「刚才吃了甜食，刷过牙再睡。」 林缺松开手，随后打了个哈欠，嗓音里带了几分慵懒睏倦，「一次不刷也没关系。」 裴聿川的脚步没停，抱着人迈进洗浴间，同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长了蛀牙，会疼得你睡不着觉。」 林缺觉得，他这声裴叔叔没白喊，操心得很。 裴聿川总算是把他放了下来，站在盥洗台前，亲自给他挤了牙膏，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盯着他把牙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都刷了个干净。 漱了漱口，林缺朝男人呲了呲牙，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要笑不笑地问：「现在好了吗？」 裴聿川倒真的仔细检查起来，喉结微滚，「张嘴看看。」 林缺没想那么多，听到这话便配合地张开了嘴。 裴聿川抬手捧住他的脸颊，深沉的目光从他口腔里扫过，却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言不合便倾身吻住了他的唇瓣。 然后，尝到了薄荷的清冽。 半晌，裴聿川移开唇，眼里是浓郁到无法化开的情慾，他安抚性地揉了揉林缺的头髮，却还冠冕堂皇地给出评价：「嗯，刷得很干净。」 不知是羞还是恼，林缺耳尖微红，毫不客气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男人，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他在这里住了几天，也算熟悉了，径直往床那边走去，蹬掉鞋子之后便躺了下来，顺便给自己盖上被子。 这是裴聿川的床，就连被子和床单，都散发着淡淡的清茶香。 裴聿川紧跟着走到床边，「生气了？」 「我可不敢生裴董的气。」林缺睡着裴董事长的床，满眼的无辜，却理直气壮地发出逐客令：「我要睡觉了，你可以出去了。」 裴聿川没走。 不仅没走，还上了床，掀开被子躺在了林缺身旁。 林缺张了张嘴，正欲说话，男人却突然翻身过来，以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道将他搂进怀里。 男人宽大的掌心扣着他的后脑，让他靠在他的颈窝里。 第146页 陡然拉近的距离，彼此肌肤相贴，唿吸缠绕，暧昧横生。 裴聿川将林缺桎梏在怀里，让人无法挣脱。 他垂眼看着怀里的人，薄唇擦过柔软的髮丝，嗓音低而轻：「林缺，有时候你也可以依赖一下我。」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伪装……」裴聿川掌心顺着林缺的背嵴，缓慢轻抚着，「我知道，你心里也是真的难过。」 「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 「不高兴了，也可以哭。」 裴聿川抬手，指尖拨开林缺额前散乱的碎发，凑过去在他眉心处吻了吻，嗓音微哑： 「当然，裴叔叔希望你永远都能开心。」 卧室里安静下来，林缺没什么反应，却也没有推开裴聿川，他的大半张脸都埋在对方的怀里，看不清表情。 只有温热的气息喷薄在男人的颈窝里，一下又一下，唿吸缓缓。 裴聿川轻抚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入睡。 半晌，林缺才仰起脸看过去，盯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极富冲击力的脸看了片刻。 「既然知道我是装的，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裴聿川指尖漫不经心地缠绕着他的发尾，语气微沉：「自然是另有所图，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林缺：「嗯？」 裴聿川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胸腔随着说话的震动，「你。」 林缺像是不吃这套，他抬手将人推开，随后翻了个身。 他把背影留给了裴聿川，轻描淡写地回了句：「那你这回要亏本了。」 裴聿川也翻了个身，正面躺着，他枕着一边胳膊望向天花板，抬手搭在眉眼上，挡住了眼里涌动的情绪。 半晌，他才低声开口：「亏不亏的，以后才知道。」 「裴叔叔，煽情的话也说了，你该出去了，」林缺话语微顿，随后含着笑意缓缓补充：「不然我就该觉得你烦了。」 裴聿川语气如常：「你一个人睡，会害怕。」 林缺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却凉飕飕的：「我不是三岁小孩。」 裴聿川：「那我一个人睡，会害怕。」 裴董事长语气依旧如常。 第122章 算帐 沈家。 别墅里的气氛跟平日里不同，格外沉重且微妙，就连打扫卫生的佣人都注意到了这点，做事格外小心。 「爸，哥，你们先吃点东西吧，中午都没吃。」 「我知道你们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些事情，」沈无虞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很难过，但身体最重要。」 事情还没查清楚，一切还未盖棺定论，沈向南扯了扯嘴角，沖沈无虞笑了下，「你先吃，不用管我们。」 「小虞，你也别想那么多。」 尽管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沈无虞还是听出来了，这其中掺杂的几分僵硬和勉强。 沈无虞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不放心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了客厅。 沈行舟沉默地盯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过了半晌，他才把手机递给沈向南。 「爸，亲子鑑定报告出来了。」 沈向南心里一紧，立刻接过手机，屏幕里显示的是两份电子亲子鑑定报告，分别是林缺和沈无虞的。 结果没有意外，林缺才是他的亲生孩子。 沈向南握紧了手机，沉默地盯着报告最后的鑑定结果。 良久，再次热泪盈眶。 — 另一边，林家。 周玉梅忐忑地在家里走来走去，满脸都是惶恐和不安，哪里还有平时盛气凌人的嘴脸。 完了完了，小虞已经跟沈家坦白了真相，沈家不会放过她，她肯定会被抓去坐牢的，她不想坐牢！ 不行不行……得让小虞跟沈家求求情，那对父子平时那么疼爱小虞，说不定有用。 周玉梅紧张不安地拿出手机，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给沈无虞，却怎么也拨不通。 都这种时候了，林有财还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喝醉，地上躺着好几个啤酒瓶，醉生梦死。 「别打了，人家是有钱小少爷，心比天高……哪里还会管我们的死活。」林有财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地骂着：「妈的，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早知道当初老子就该把他摔死！」 林有财越说越生气，捡起地上的空酒瓶便往周玉梅身上砸去。 「草，都怪你这败家娘们，当年撺掇着老子调换那俩小崽子的身份！」 周玉梅没注意，被酒瓶砸了个正着，她痛唿一声，揉着被砸中的肩膀，叉着腰不甘示弱地回骂： 「现在知道怪老娘了，当初是谁见钱眼开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打牌，怎么不喝死你！」 「你这臭婆娘，竟然还敢还嘴，看老子不把你给……」 夫妻俩正争吵着，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周玉梅立刻就慌了，完了完了，一定是警察找上门来了。 不……不能开门！ 「老林家有人在吗，玉梅啊，我是隔壁李婶子，找你有点事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确实是隔壁李婶子的声音，周玉梅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转身走过去开门。 谁料门一打开，她就看到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健壮男人站在门外，李婶子远远地躲到一边，沖她讪讪地笑了笑。 第147页 周玉梅心道大事不好，连忙要关门，黑衣男人却动作迅速地抬手挡住了门板，用力一推。 由于惯性作用，周玉梅直接摔在了地上，哎哟一声惨叫。 「你们……你们是谁！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几个黑衣男人压根不在意，直接闯了进来，顺便关上了铁门，随后大步往躺在沙发上的林有财那边走去。 林有财醉得不轻，「你你你……你们！」 还没等他说出个所以然，就被其中一个男人不由分说地攥住衣领，接连几个拳头砸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分钟，破旧狭小的民房里，不断地响起林有财杀猪似的惨叫声。 「你们怎么还打人啊，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救命啊！杀人了！」 周玉梅大声嚷嚷着，想往门外跑，却被其中一个男人拦了下来，又被用力推倒在地，顿时疼得惨叫连连。 又过了几分钟，林有财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肥胖油腻的中年男人，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还不停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饶命，饶命啊……」 周玉梅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那重重的一摔，差点儿把她尾椎骨给摔断了，站都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铁门再次被打开。 沈向南和沈行舟父子俩一前一后从外面走进来，站在门口的保镖恭敬地喊了声沈董和沈总。 在看到林有财和周玉梅的那一刻，沈向南恨不得把这对恶毒的夫妻给碎尸万段。 「你是……你们是……」 周玉梅结结巴巴的，显然也认出了这对父子是谁，果然，沈家果然来找他们算帐了！ 她还狼狈地坐在地上起不来，没皮没脸地抱住了沈向南的小腿，哭着忏悔求饶： 「沈董，我们当时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了那种事情。」 「我们不是故意的……这些年，这些年我心里也很后悔啊！」 「打也打了，你们就看到小虞的份上，放过我们吧，别报警……」 沈向南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立刻嫌弃地踹开了周玉梅，语气冰冷带着恨意：「别说这些噁心人的话，你们都是怎么对待我家孩子的，我们清清楚楚！」 沈行舟冷眼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抬脚重重地往他手背上踩去。 林有财立刻惨叫一声，大喊着饶命。 沈行舟松开脚，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对狼狈的夫妻，语气阴沉：「你们两个，把当年的事情都老老实实交代出来，否则……你们清楚。」 「我当年在……在那家医院当护工……」 周玉梅磕磕绊绊地说着，跟他们查到的消息差不多，这对夫妻花钱买通了妇产科的护士，趁着其他医护人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调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很卑鄙无耻，但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把林缺当亲生孩子对待啊，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有什么吃的喝的都先紧着他，连他弟弟都没这个待遇……」 周玉梅说得诚心实意，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冤枉。 沈向南和沈行舟是一个字都不相信，单是林缺这个名字，就暴露了一切。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 「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知道自己卑鄙无耻，丧尽天良。」 沈向南赤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周玉梅林有财，「让自己的儿子在沈家过好日子，却虐待我的孩子！」 「我沈向南，绝对不会轻易就放过你们！」 沈行舟倒还算冷静，他安抚了激动的父亲两句，冷然的目光紧盯着夫妻俩的一举一动。 「你们私底下，有没有和亲生儿子联繫过？」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第123章 剜心 周玉梅和林有财这会儿很有默契，一致否认。 「没有，我们这十九年来一直就没有找过小虞，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们从来就没有联繫过他！」 语气极为肯定，但沈行舟还是捕捉到了周玉梅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神色。 沈行舟再次踩住了林有财的手背，「说实话。」 林有财疼得呲牙咧嘴，面目扭曲，却还是矢口否认：「没有就是没有，你们再问一万遍都是没有！」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反正他们都没好下场。 不承认，说不定沈无虞还能留在沈家继续过着小少爷生活，将来还能从他那里诓点钱。 要是被赶出了沈家，老子找谁要钱去。 沈行舟加重脚下的力道，任凭林有财不停地哀嚎，没有半分留情。 尽管如此，林有财还是没有承认，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没多久，几个警察便上门了。 「周玉梅，林有财，有人举报你们涉嫌拐卖儿童，跟我们走一趟吧。」 周玉梅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自语地念叨着完了。 林有财顶着一张被打得鼻青脸肿宛如猪头的脸，颤抖着手指向沈家父子俩，凄悽惨惨地控诉： 「警察叔叔，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啊，你们可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然而，几个警察像是没听到这话，连看都没多看沈向南和沈行舟一眼，拿出手铐往林有财的手腕上一拷，表情严肃，语气冷冽：「老实点，别废话。」 第148页 没多久，这对丧尽天良的夫妻就被警察带走了。 外面还围了一堆前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拐卖儿童？」 「林缺好像真不是林家的亲生孩子，狸猫换太子知道吧，那对狠心的夫妻把亲生儿子偷偷换到有钱人家享福，还虐待人家的孩子。」 「我就说，哪有父母会那么对亲生孩子！造孽啊！」 「看到刚才那帮黑衣人了没，还有一对穿着非富即贵的父子，他们才是林缺的亲生父亲和亲哥。」 一堆人围在林家门口小声议论着，却没人敢进去，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呢。 屋里，沈向南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两层的小房子，陈旧又狭小，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酒味和腐败气息，整座房子的空间还没有沈家别墅的一个卧室大。 「这就是小缺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他平时睡在哪里，二楼？」 父子俩正要往二楼走去，外面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林缺哪有房间，平时就睡在楼梯底下。」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看着挺面善，正是住在林家隔壁的李婶子。 刚才就是她让周玉梅开门的。 「楼梯底下？」 李婶子看着这对父子俩穿得斯文矜贵的，也不像坏人，于是主动走了进来，领着两人往楼梯那边走去。 楼梯底下确实有一个类似于三角形的空间，但这么小，怎么能住人。 「林缺从小就一直睡在这里。」 李婶子边说着，边伸手打开楼梯间的一扇小门。 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狭小的空间，扑鼻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 里面没有窗户，只放着一张不到一米的单人木板床，床尾是一张书桌，除此之外，再也放不下别的家具，住在里面，就连站都站不直。 此时，那张木板床上还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 沈向南和沈行舟看着这画面，神色怔忡，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小缺十几年来，就住在这狭小阴暗的楼梯间里？ 这是能住人的地方吗！ 沈行舟攥紧拳头，红着眼一拳砸在了墙面上，妈的，他刚才下手还是太轻了！ 沈向南嘴唇嗫嚅着，面部肌肉失控般轻微颤抖，眼里是快溢出来的心疼，他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聿川说得对，小缺远比我们想像中的要过得苦……」 周玉梅还有脸说她这些年来都把林缺当亲生孩子对待，从来就没有亏待过他！ 「你们是林缺真正的亲人吧，那孩子是真命苦啊。」 李婶子一个外人说起林缺的遭遇，都觉得心疼。 「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瘦得跟只小猴子似的，才三四岁就被那两口子逼着干活，稍有不顺心就动手打孩子，身上的旧伤好了又添新伤。」 「大冬天的，零下好几度，他们还把孩子赶出家门，就穿着薄薄的短袖，连件外套都不给他穿。」 「大晚上的，当时那孩子就缩在外面的楼梯角落里，还饿着肚子呢，冻得瑟瑟发抖，小脸都发紫了。」 「我当时看不过去，就把他带回了家里取暖，给了他吃的，否则等到第二天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那么小的孩子啊……那两口子也下得去手！」 李婶子絮絮叨叨地说着。 一字一句，都像尖利的刀子刺在父子俩的身上，剜他们的心。 …… 李婶子是个话痨，零零散散的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都是那对夫妻如何虐待孩子，林缺遭了多少罪。 她就住在隔壁，这破房子又不隔音，平时发生点什么都听得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子俩才从林家出来，皆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行舟，继续查吧，我不信那对人贩子说的话。」 「我相信小缺他……应该不会说谎的。」 第124章 主动 林缺这一个午觉睡得意外很安稳，一直睡到了傍晚日落。 将醒未醒之际，他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很沉很闷，压得他唿吸不过来。 林缺挣扎着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奶牛猫那张放大了的胖脸，这货正蹲在他的胸口上，悠哉悠哉地舔着自己的肥爪子。 林缺：「……」 他嘴角微微一抽，废了好些劲儿才把十几斤重的肥猫拎起来扔到一边，想坐起来，却还有一只胳膊搂在他的腰上，搂得很紧。 裴聿川正面对着他侧躺着，熟睡中的侧颜非常吸睛，乌黑的眼睫浓密，也很长。 林缺坐在床上，对方的胳膊还搂着他的腰，他垂下眼帘，安静地打量着男人的脸。 一秒，两秒……他突然抬手放在裴聿川的脸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看似漫不经心，却带着几分亲昵和挑逗。 裴聿川的眼睫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喉结微动，林缺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随后唇角微掀，出其不意地捏住了他的鼻子。 「装睡呢，裴叔叔。」 裴聿川连眼睛都没睁，覆在林缺腰上的力道加重，往下一扯，原本坐在旁边的人便重新跌进了他怀里，扑鼻而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裴聿川鼻尖轻嗅，随后缓缓撩起眼帘，一双沉静似水的眼眸要笑不笑地注视着怀里的人，嗓音带着刚醒来的低哑和散漫：「刚醒来就投怀送抱？」 第149页 这话几乎是贴着耳畔说的，极其撩拨，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 林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他微微抬头，凑过去在裴聿川的唇上亲了一下，随后稍稍拉开距离。 温热的气息拂在男人的脸颊上，他面带笑意，语气温软：「是呢，不仅投怀送抱，还主动献吻。」 「喜欢吗，聿川……哥哥。」 裴聿川没什么反应，只看着怀里的人。 一秒，两秒……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不过是亲了一下，喊了一声聿川哥哥而已。 林缺又火上浇油，语气促狭：「聿川哥哥，看来你的火气很大。」 裴聿川神色不变，只是紧紧地盯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眼眸沉沉，扣在腰间的掌心也无声地收紧了些。 「林缺……」 「嗯？」 「喵！」 一声响亮的猫叫，瞬间打破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 正蹲在床角舔爪子的阿满像一个敦实的小炮弹，嗖的一下窜了过来，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两人中间，屁股还对着裴聿川。 「喵~喵喵喵~」 「……」 裴聿川额角青筋隐隐一抽，脸上沉稳的表情也隐隐有裂开的趋势，他面无表情地抬手，轻松拎起肥猫把它扔下了床。 林缺推开环在他腰上的胳膊，重新坐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问了句：「这猫怎么进来的。」 「它自己会开门。」 果不其然，阿满跑到了房门前，肥胖的身子灵活地跳起来，两只前爪勾住门把手，用力往下一扯。 房门就这么轻轻松松被打开了。 这架势，一看就是老手。 裴聿川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它之前，还经常熘进公司茶水间里偷吃东西。」 猫就是这么吃胖的。 林缺心中瞭然，怪不得员工要偷偷把它拐走，送去猫咖里劳改，日子确实过得太舒坦了。 他扫了身旁神态自若地男人一眼，轻描淡写：「我也先出去了。」 说着就要起身，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 扭头看去，裴聿川正沉沉地注视着他，黑眸里的欲望不再遮掩，就像饿了许多的野兽盯着自己的食物。 「就这么走了？」 嗓音愈发低沉暗哑，像是燃着一团火。 「难受？」 「嗯。」裴聿川诚实地从喉咙里碾出两个字：「难受。」 「既然这样……那就受着吧。」 说完这话，林缺毫不留情地推开了裴聿川的手，随后起身穿上鞋子，不紧不慢地往外面走去。 出去的时候，顺便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裴聿川盯着门口的方向，沉默地在床上坐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捻着腕上戴着的紫檀佛串。 故意亲他，撩拨他，让他难受，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小狐狸。 裴聿川抬手捏了捏鼻樑，喉咙里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嘆。 就像妥协一般，他重新躺了下来，手背随意搭在额头上，挡住了眼里的暗潮汹涌。 …… 傍晚，落日熔金。 别墅楼下，林缺坐在沙发前，阿满蹲在他脚边不停地扒拉着他的裤腿，动作快得能看到残影，跟疯了似的。 眼看着裤腿的布料都要被扯下来了，林缺弯腰抓住了阿满的肥爪。 「猫，冷静点。」 猫：「嗷！」 「小缺，刚睡醒啊？」 季青棠刚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完水，笑着走进来。 林缺松开阿满的爪子，喊了声阿姨。 眼看着他就要起身，季青棠连忙道：「你脚伤还没好，别站起来。」 「肚子饿不饿，厨房已经在准备晚饭了，你想吃什么，阿姨让厨师做。」 「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是不挑食，只不过别人不挑食是样样都吃，他是样样都不吃。 看到季青棠，阿满便兴奋地跑到了她跟前，乖乖巧巧地蹲在地上，仰着一张小肥猫脸，开始夹着嗓子喵喵叫。 「该给阿满餵食了。」 「不过它最近又吃胖了，该减肥了，猫粮罐头要减一半，小缺你觉得呢？」 林缺看着敦实的奶牛猫，「确实。」 被迫减粮的阿满风捲残云地吃完了自己的晚饭，又开始围着季青棠喵喵叫，要饭吃。 吃不饱，根本吃不饱。 「王妈，你给阿满套上牵引绳，带它去院子里跑跑步，减肥。」 「夫人，阿满每次都躺在草丛里，不愿意动。」 「这懒猫……」 林缺：「在它面前挂上一块肉就行了，看得到，够不着。」 季青棠一想这主意还真不错，于是立刻吩咐王妈照做。 又过了半个小时，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马上就要开饭了，聿川还没醒？」季青棠小声嘀咕了句，就要往楼上走去。 林缺想到什么，立刻喊住了季青棠，「阿姨，我去喊他就行了。」 「你的脚……」 「不碍事的。」 第125章 林缺乘坐电梯来到二楼，不紧不慢地往裴聿川的卧室走去。 他站在门外，屈起手指叩了叩门，试探性地喊了句：「裴叔叔，准备吃晚饭了。」 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里面是什么动静。 第150页 等待片刻，林缺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往上勾了勾，再次抬手敲门。 「裴叔叔？」 这回里面终于有了动静，男人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门板传出来，显得有些失真： 「稍等。」 林缺抱着胳膊，姿态散漫地倚靠着门框。 半晌，他才用纯真良善的语气，不解地问了句：「裴叔叔，你在里面做什么？」 里面又没了动静，他耐心地等待着。 卧室里，裴聿川抬手抄起额前微微潮湿的碎发往后捋了捋，紧接着翻身下床，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打开门，那双暗沉的黑眸看向倚靠在门边的林缺，「不用等我，我待会儿再下去。」 没有这扇门的阻挡，裴聿川的嗓音愈发沙哑了些，还透露着几分疏懒。 林缺看他松弛下来的状态，视线似有若无地略过男人修长宛如艺术品般的右手，随后柔软的唇微张，拉长语调「哦」了一声。 随后，转身离开了。 裴聿川盯着林缺的背影，一滴汗珠无声地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滑落下来。 等林缺乘坐电梯来到楼下，却看到客厅的沙发前坐着两位不速之客，季青棠正在泡茶。 看到林缺出现，两位客人立刻齐刷刷地看过去，表情里甚至带了几分紧张。 正是沈向南和沈行舟。 沈行舟：「小缺……」 一句话刚起了头，林缺便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话：「二位不在家里陪着家人，来这儿做什么？」 那句「家人」，自然指的是沈无虞。 「我们就是想来看看你，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们的话，我们现在就离开。」 父子俩是直接从林家赶过来的，看到林缺十几年来恶劣的生活环境，听到邻居说起他幼时的遭遇，他们就迫不及待想见到林缺，想抱抱他。 只是林缺如今就在眼前，他们却什么也不敢做。 「怎么会，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林缺的表情说变就变，转瞬又露出了笑脸，看向季青棠，「这里是阿姨家，阿姨说了算。」 季青棠完全在状况之外，什么也不清楚，不知道。 她还以为这父子俩是来找她和聿川叙旧的呢，结果不是？ 小缺和这对父子认识？而且关系紧张？ 想到林缺那跟何蕴清极为相似的眉眼，季青棠心里一惊，难道小缺是蕴清的私生子？ 不对，小缺和小虞同岁。 沈裴两家是世交，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季青棠和沈家已过世的夫人何蕴清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所以，没道理把人给请走。 她沖沈向南和沈行舟尴尬地笑了笑，说话的时候却是看向林缺，语气里带着徵询：「那不然……就留下来一起吃顿晚饭？」 林缺依旧笑着，还是那句话：「阿姨说了算。」 等裴聿川把自己收拾干净，走到楼下餐厅的时候，便看到餐桌前多了两个人。 季青棠坐在主位，沈向南和沈行舟坐在一侧，林缺单独坐在另一侧。 「小缺，你多吃点。」 沈行舟用公筷夹了一块肉，正要送进林缺面前的碗里，林缺却端着碗往旁边挪了挪，表示拒绝。 半点面子也不给。 季青棠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沈行舟动作微顿，随后把那块肉送进了沈向南碗里，脸上挤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爸，您多吃。」 沈向南慢了半拍，才应了一声：「哎，好。」 餐桌前的气氛微微凝滞，季青棠觉得自己身为主人，应该有责任调节氛围。 于是她脑子飞快转动，笑着转移了话题：「小虞今天怎么没有一起来啊，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谁知道这话一出，餐厅里的气氛愈发紧张了。 沈向南轻嘆一声，沈行舟连勉强的笑都笑不出来了，季青棠看着这架势，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敛。 只有林缺，若无其事地垂着眼，一粒一粒地数着米饭吃。 裴聿川适时走进来，拉开椅子在林缺身旁的空位置坐下。 季青棠宛如看到了救星，「聿川，你总算来了。」 儿子，救救你妈！ 「妈，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裴聿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龙虾肉送进林缺只有白米饭的碗里，林缺没有躲。 对面的父子俩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他又继续夹了其他几样菜，专注投喂，完全没有接着往下说的意思。 季青棠这边还等着儿子的话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聿川，你还没说什么事情。」 话说到一半，真令人着急。 裴聿川还没开口，对面的沈向南又是轻嘆一声，「嫂子，小缺才是我和蕴清的亲生小儿子。」 季青棠愣了片刻，心中大骇，「那小虞……」 「他是别人的孩子。」 「当年他的亲生父母在医院的时候，偷偷调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 季青棠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小缺长得像蕴清，原来他就是蕴清的孩子。 他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艰难。 沈向南只是简单地解释了几句，没有往下说，季青棠也没有再问。 林缺却还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低头专注地对付着碗里的饭菜，不想吃。 第151页 此时的气氛，实在不适合继续待下去，沈向南和沈行舟就算再捨不得，也只能道别离开了裴家。 车上，沈行舟接到了下属的电话。 「沈总，我们查过了小少爷近一年来的通话和转帐记录，并没有发现他跟林家夫妻有来往。」 听到这些，沈行舟却并没有松一口气，沉默片刻后沉声道： 「查他身边的人，关系好的朋友，经纪人，助理……全都查一遍。」 第126章 裴叔叔真可爱 吃过晚饭，季青棠就把裴聿川给单独喊到了一边，逼着自己儿子把林缺和沈家的事情交代清楚。 既然都知道了，裴聿川也没瞒着，言简意赅地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包括林有财和周玉梅夫妻俩对林缺做的那些缺德事。 此时，林缺正坐在沙发前用逗猫棒逗阿满，谁知道这肥猫一直懒洋洋地趴在地板上，只是象徵性地伸出爪子抓两下，不是像人逗猫，更像是猫逗人。 傍晚的时候，阿满追着挂在前面的肉跑了一路，累得够呛，结果还没吃着。 现在还没缓过来了，还在抑郁。 没意思，林缺把逗猫棒扔在了一边。 季青棠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林缺正要打招唿，对方却突然弯腰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孩子，阿姨都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 季青棠的语气很快变得哽咽，眼眶里泛着泪水，满眼都是心疼。 「那对恶毒的夫妻真该千刀万剐啊，如果蕴清知道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孩子遭了那么多罪，该有多伤心……」 林缺的身体有些僵硬，不知所措，好半晌才抬手回抱住了季青棠。 阿姨的怀抱是温暖的，还带着一股沁人的馨香，就像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母亲的怀抱。 「阿姨，我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阿姨都快心疼死了，」季青棠疼惜地摸摸林缺的头髮，语气愈发轻柔：「小缺，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把我当成妈妈。」 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情。 林缺能感受到季青棠是真的心疼他，所说的一切也都是真心实意的，他心中触动，鼻尖不由也有些泛酸。 好半晌，他才低声：「谢谢阿姨。」 裴聿川就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逐渐柔和下来。 …… 「小缺，你不知道我跟你妈妈是好朋友吧。」 季青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本厚厚的相册，每本相册都保存得很好。 她坐在林缺身边，边说着边翻开了其中一本相册。 照片有了年头，已经微微泛黄了。 里面是年轻时候的季青棠，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是在海边的沙滩上拍的。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两个女孩手挽着手，年纪相仿，容貌精緻秀丽，笑靥如花。 虽然那个的像素不高，但林缺还是认出来另一个女孩是谁，他的亲生母亲，何蕴清。 「小缺，你跟你妈妈长得真像，看到你，我就想起她。」 季青棠心中感慨。 这一整本相册，都是季青棠年轻的时候和朋友们的留影，其中很多张都有何蕴清的身影。 「你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女孩，长得也漂亮，学习成绩也好，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留着柔顺乌黑的长髮，上学那会儿不知道是多少男生的白月光呢。」 「她最喜欢小动物，学校里的流浪猫都亲近她……」 林缺翻看着照片，季青棠在旁边跟他说着何蕴清过去的事情。 照片里年轻的温柔漂亮的女孩仿佛也变得鲜活起来。 他指尖落在照片上，轻轻抚摸着女孩温柔含笑的脸，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妈妈…… 裴聿川坐在另一边，抬手轻抚着少年清瘦的背部，无声地安抚。 林缺翻看完了手里的相册，看向另外两本，「阿姨，那两本相册是……」 季青棠眉眼含笑，扫了眼自家儿子，「这是聿川小时候的照片，我看到就顺便拿下来了。」 裴聿川轻抚着林缺背部的手，微微僵硬。 林缺却对此产生了兴趣，「我能看看吗？」 裴聿川薄唇微张，正要开口，季青棠抢先一步：「当然可以，尽管看。」 说着，她还大方地把相册塞进了林缺手里。 林缺也毫不客气，直接翻开，映入眼帘的就是裴聿川婴儿时期的一张不着寸缕的照片。 几个月大的小婴儿，大眼睛长睫毛，肉脸蛋，长得跟个洋娃娃似的。 他正趴在小床上，两只小手跟藕节似的，白白嫩嫩，还能看到半个圆乎乎的小屁股。 原来裴董事长婴儿时期也这么……可爱。 林缺意味不明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随后语气极为真诚地夸了句：「裴叔叔真可爱。」 裴聿川偏过脸去，抬手捏了捏鼻樑，没眼看。 季青棠看着她这儿子的反应，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啊，也就五六岁之前可爱点儿，小缺你接着往下看，还有更可爱的呢。」 林缺接着往下翻，看到了裴董事长幼儿时期各种各样的照片，甚至还看到了没穿衣服的正面照。 裴聿川立刻抬手遮住林缺的眼睛，可还是晚了一步，林缺看到了……小豆丁。 第152页 他单纯无害地沖神色分外复杂的男人浅浅一笑，继续往下翻。 裴聿川的幼时照片实在不少，几个月大的，一岁大的，两岁大的……有哇哇大哭的，也有笑眯眯的。 还有几张是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婴儿肥的小脸蛋上涂着腮红，再戴上假髮，别说，还真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 「好看吧，阿姨就一直盼着自己能生个女孩，可惜啊……」 「不过偶尔也能给他穿上小裙子，打扮打扮，也是个小公主。」 「嗯，确实是小公主……」 裴聿川的面部表情再也无法维持淡定，隐隐有裂开的迹象，恨不得把相册给抢过来立刻销毁。 但看着林缺那兴致勃勃的模样……算了，看就看吧，也不会少块肉。 他高兴就好。 到了后面，五六岁的时候，裴董就已经有了霸总的雏形。 几乎每张照片都是板着一张小脸的，看着极为严肃，仿佛下一秒就要坐在会议桌前谈判，只不过还穿着小熊图案的背带裤。 「别看他那时候跟个小大人似的，有一次早上醒来还尿床呢。」 林缺唇角微微弯起，随后转头看向身旁高大英俊，气质斐然的男人，投以真诚的询问的目光，「真的吗？」 裴聿川额角青筋微微一抽，再次抬手捏了捏鼻樑，无奈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嘆息。 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生硬的两个字：「意外。」 「啊对对对，就是意外。」季青棠好心地帮儿子找补。 已经晚了。 裴聿川无奈轻嘆，「妈，您少说两句。」 他还是要面子的。 第127章 测量 林缺整整看完了三本相册，又听季青棠说起裴聿川小时候的趣事，聊了半天。 直到裴董事长的脸色实在难看得不行，两人这才结束这个话题。 晚上十点，该回房间准备洗漱休息了，林缺跟季青棠道了晚安，便和裴聿川一起往电梯方向走去。 他还在回忆着阿姨说过的话，纯良的笑容里多了几分不怀好意。 「裴叔叔，你三岁那年真的把屎壳郎滚过的粪球捏成方的？」 裴聿川嘴角微微一抽，语气冷硬：「没有。」 「那……」 林缺刚起了个话头，裴聿川便直接将他抱在了身前，抱小孩的姿势。 裴聿川抱着人走到电梯前，腾出一只手摁了电梯，一边走进里面一边淡声道：「话题就此打住，给裴叔叔留点面子。」 林缺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电梯缓缓上行，很快便到了二楼，裴聿川一路抱着林缺回到卧室。 卧室里，空气中蔓延的那股淡淡的味道早已经消散，管家也进来换过了床单被套，铺得整齐。 裴聿川迈着平稳的步伐，若无其事地往里走，把林缺放在了沙发前。 林缺心情不错，他仰头散漫地靠着沙发背，半搭着眼皮，「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裴聿川权当没听见，施施然地在旁边坐下。 林缺微微侧身，抬手支着脑袋，看着对面神态自若正在倒水的男人，「怎么，裴叔叔又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裴聿川动作不紧不慢，将倒好的一杯温水推到林缺面前。 「你刚才看过了我的身体。」 说的是婴儿时期的那几张没穿衣服的照片。 裴聿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紧接着补充：「所以，要对我负责。」 林缺没说话，似是在回忆，半晌才轻声缓缓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小豆丁……」 「……」裴聿川下颌线条微微收紧，随后抬头喝了口水，神色放松下来，「现在不是。」 「林缺，」他放下水杯，微微俯身往身旁的少年靠近，「有一回你在电话里问我，我的尺寸是多少。」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继续靠近，直到距离不过几公分。 他握住林缺的手腕，嗓音低缓：「现在，你可以亲自测量测量，看看到底是多少。」 林缺视线往下一扫，不用测量都知道了。 他抬脚就往裴聿川大腿上踹去，「你在耍流氓，裴叔叔。」 随后脸色一变，笑意瞬间消失，语气凉飕飕：「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川剧变脸都没有这么能变的。 裴聿川早已经习惯林缺阴晴不定的情绪，只不过是逗逗他而已。 裴聿川低笑一声，松开了林缺的手腕，又若无其事地在他脑袋上摸了摸，语气里带着几分哄：「先去洗澡，给你买了新衣服。」 说罢，他便起身往衣帽间走去，没多久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套布料柔软亲肤的居家服，林缺的尺寸，上面还印着小兔子的卡通图案。 林缺：「……」 裴聿川：「很适合你。」 林缺面无表情，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才发现贴身衣物也是他的尺寸，洗过了，散发着淡淡的清茶香。 洗完澡，他穿上印着卡通图案的居家服，开门走出浴室。 裴聿川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又再次重复：「很适合你。」 林缺不想说话，他慢悠悠地走到床边，随手拿起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串檀木佛珠，漫不经心地数着有多少颗珠子。 裴聿川看着他这动作，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第153页 林缺完全没察觉，他坐在床边随口问了句：「裴叔叔，你为什么天天戴着它。」 「这是我父亲的遗物。」 裴聿川的父亲，在他幼时就意外去世了。 林缺把佛串放回去，懂了，原来伯父才是最早的一批京圈佛子。 裴聿川最终还是成功留了下来，如愿以偿跟林缺睡在了一张床上，盖着被子纯睡觉。 林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拒绝，大概是……贪恋对方身上的一丝温暖。 深夜，卧室里只留着一盏微弱的小夜灯。 林缺侧身躺着，眼中没有半分睡意，安静地注视着躺在他身旁的男人，浅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暖色的微光，温软柔和。 突然，熟睡中的裴聿川突然有了动作，长臂一伸，将林缺搂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钻进鼻腔里，林缺往男人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缓缓闭上眼睛。 …… 一夜无话。 林缺一觉睡到大天亮。 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上了热搜，应该是和沈无虞一起上了热搜。 热搜标题是：沈无虞林缺真假少爷 起因是有人偷偷在电影片场拍了视频，视频里的内容，正是沈向南和沈行舟刚知道林缺的身世，匆匆赶到片场与林缺相认。 视频不太清晰，应该是距离太远的缘故，画面中，沈向南正激动地抱着林缺，嘴里说着什么，隐约能听到「身份」「爸爸」这几个字眼。 沈行舟站在旁边，而沈无虞则站得稍微有些远，正看着他们。 网友们敏锐地闻到了大瓜的味道，纷纷赶过来看热闹。 【握草，难不成沈无虞是狸猫换太子的假少爷，这个林缺才是真的？！】 【这个叫林缺的，前段时间不是还上过热搜嘛，骂沈无虞比比癞蛤蟆还丑来着】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沈无虞确实报看，之前有人扒过林缺的照片，妥妥的大美人一个，他确实有资格这么骂！】 【真的吗真的吗！姐妹快给我康康！】 【楼上的，你的发言我喜欢，你的私信记得关。】 当然，这些言论很快就沉底了，前排全都是粉丝的控评。 【什么真假少爷，丑八怪又来蹭我们家小虞的热度了，赶紧滚！】 【我们小虞可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小少爷，沈爸和沈哥不知道有多宠他！】 【这视频煳到脸都看不清，造谣你妈呢！】 【造谣者biss好吗！】 【那姓林的是什么东西，酸鸡一个，赶紧滚好吗！】 【就算你再怎么蹭热度，也比不上我们小虞一根头髮丝，山鸡还想变凤凰呢！】 …… 第128章 啪啪打脸 林缺懒洋洋地靠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指尖缓缓往下滑，正漫不经心地刷着评论。 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辱骂，他却完全不在乎，甚至还觉得有趣。 身旁的裴聿川还在睡着，一只胳膊正搭在林缺的腿上，半边脸颊陷进枕头里，唿吸浅浅。 林缺放下手机，盯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了几秒，随后抬脚就往人身上踹去，不轻不重的力道。 下一秒，男人便缓缓掀开了眼帘，浓稠如墨的眼里还有几分朦胧睡意，嗓音微微沙哑：「醒了？」 装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林缺微微俯身，把手机递到裴聿川眼前，「看看。」 裴聿川接过手机，当他看到屏幕里的内容后，平淡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冽阴沉。 他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放在少年柔软的黑髮上，安抚性地摸了摸。 「没事，我会让人处理。」 裴聿川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林缺的情绪，隐隐有几分不放心。 他担心这会影响到林缺的病情。 然而，事实告诉他，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林缺扫他一眼，眉眼里含着似有若无的笑，语调散漫：「不用你出手，自然会有人处理。」 这件事情被曝光，沈无虞比他还要更担心才对。 另一边，沈家。 沈无虞正沉着脸打电话给经纪人，让对方赶紧把热搜给撤掉，引导舆论走向。 他着急又上火，气得声音都有些抖。 之前他明明已经让谢霁帮忙吩咐过剧组的工作人员和群演，不许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却不料还是有人偷偷拍了视频，还上传到了网上。 真假少爷的身份被曝光，这件事情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偏偏他的那些不理智粉，还把林缺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要怎么跟他爸和他哥交待。 挂断了经纪人的电话，沈无虞敛了敛情绪，从外面回到客厅。 「爸，我已经让经纪人花钱撤掉热搜了，也让粉丝们别乱说话。」 沈无虞颇为难堪地低着头，语气愧疚：「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有人拍了视频，还上传到了网络。」 「那些粉丝年纪小，言论过于偏激了。」 沈向南和沈行舟坐在对面的沙发前，同时看着微博底下的各种言论，脸色都极为难看。 但沈无虞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以后别再发生这种事情，身为偶像，还是要管理好你的粉丝。」 沈无虞连忙答应：「一定不会了，我保证。」 第154页 这件事情必须尽快处理，父子俩都不想再看到林缺挨骂，比骂他们还难受。 小缺之前已经受了那么多委屈，他们又怎么再捨得继续让他受委屈，那就是他们的无能了。 沈行舟退出微博界面，抬手抹了把脸，嗓音微沉：「爸，还是让集团官博发文澄清吧。」 「还有警方那边，也让他们发布公告。」 闻言，沈向南贊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昨天林有财和周玉梅被警察带走之后，就老老实实交代了当年的事情，板上钉钉的事儿，没法狡辩。 现在那对夫妻还在看守所里待着呢。 沈无虞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中不安，要是发布了公告，就证实了他是狸猫换太子的假少爷，林缺才是真少爷。 「爸，我已经让经纪人去处理了，要不要是……」 「小虞，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沈行舟打断他的话，用的是不容拒绝的口吻：「但这就是事实，早晚大家都会知道的。」 林缺的身份，沈家迟早要向外界公布。 没多久，那条真假少爷的热搜就被撤下去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粉丝路人讨论着这个话题。 【怎么热搜突然被撤了？难不成那姓林的在背后捣乱？】 【得了吧，他就是个住在贫民窟里的穷逼，哪里来的钱撤热搜。】 【肯定是我们小虞让人撤的，小虞真是太善良了，要不然那姓林的酸鸡还得被咱们鱼粉骂得狗血淋头！】 也有吃瓜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话别说得太满了，说不定人家林缺还真是豪门少爷呢】 【我扒过林缺的照片，他长得还真和沈家那位已过世的夫人极为相似！】 【楼上的是林酸鸡买来的水军吧，别侮辱了沈妈妈好吗！】 【沈粉可真行，网暴一个素人】 【网暴你妈呢，林缺之前是怎么嘲讽我们家小虞的，我们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话说小虞工作室那边怎么还没有发文澄清啊，那群废物干什么吃的！】 【就是！】 【澄清，狠狠打脸酸鸡，让他还敢蹭我们家小鱼的热度！】 就在粉丝网友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沈氏集团的官博更新了，发布了一条澄清图文。 吃瓜网友们纷纷跑去围观，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草。 我的姑我的姥，我的棉裤我的袄，我的大脑变大枣！ 真让老子蹲到惊天大瓜了！ 嗯……澄清确实是澄清了，只不过此澄清非彼澄清。 一传十十传百，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们纷纷奔相走告，唿朋唤友。 家人们，都来吃十年难得一遇的狗血豪门大瓜，国宴级别！管饱！ 甚至还有缺德的网友跑到沈无虞的粉丝群里喊话： 【鱼粉们，沈氏官博澄清了你们家哥哥的身份，还不赶紧去看看？】 【赶紧去吧，有大惊喜在等着你们哟】 看到这些突如其来的留言，沈无虞的粉丝们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纷纷跑去沈氏官博，围观林缺被打脸。 结果，被打脸的不是林缺，而是这群信誓旦旦，口出狂言的粉丝。 沈氏官博确实澄清了沈无虞的身份，澄清他并不是沈向南和何蕴清的亲生孩子。 而林缺才是失散多年的沈家小少爷。 官博发的文案自然是极其官方的，只简单地描述了当年被林家偷换孩子的经过。 文案下面还附有两张图片，都是亲子鑑定报告结果，一张是林缺和沈向南的，另一张是沈无虞和沈向南的。 结果自然是前者符合亲缘关系。 白纸黑字，再加上鑑定机构的官方盖章，证据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众多粉丝和网友面前。 第129章 再一次掉马 看着沈氏官博的内容，刚才还在辱骂着林缺的粉丝们全都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是啪啪啪打脸。 怎么可能？！ 小虞怎么可能不是沈家的孩子？！ 鑑定报告肯定是林酸鸡找人p的，沈氏官博也一定是被盗号了，不然怎么会胡说八道！ 粉丝们不愿意相信这件事，还想反驳那些看热闹的路人，结果盛京的某个警方官博也发布了公告。 大概意思就是警方接到了举报，逮捕了犯罪嫌疑人林某财和周某梅，十九年前，两人在某家医院里用自己的孩子调换了沈家孩子的身份。 目前，两名犯罪嫌疑人已经供认不讳，交代了当年的犯罪过程。 沈氏官博的文案和图片有可能是假的，但警方发布的公告不可能造假，意味着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沈粉再次被啪啪啪打脸，刚才还无比活跃地嘲讽着林缺，现在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的偶像不是沈家亲生的，而且是人贩子的孩子。 【沈粉怎么不说话了？是天性沉默寡言吗？】 【所以，沈无虞真是冒牌货？人家林缺才是真少爷？】 【沈无虞不仅是冒牌货，他亲生父母还是自私恶毒的人贩子，握草绝了！】 【明明林缺才是沈家少爷，却在穷人家里受苦，人贩子的孩子却在沈家过着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 【林缺的人生都被沈无虞偷走了，真可怜啊……】 第155页 【握草，如果我是沈无虞，都没脸出来见人了】 【所以林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那么嘲讽沈无虞的吧？】 【理解了，如果老子的豪门少爷人生被别人偷走了，老子骂得比他更难听！】 【楼上加一，狠狠怜爱了家人们！】 …… 越来越多的网友们赶过来看热闹，不过几分钟，官博底下的评论已经有了上万条。 兴奋吃瓜的，辱骂人贩子的，嘲笑假少爷和粉丝的，怜爱真少爷的，还有舔真少爷颜值的……已经喊上老婆美强惨了。 有网友在评论底下发了林缺的照片，角度都是偷拍的，但每一张都堪比海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握草，原来林缺长这样啊，不早说！老婆！】 【更加怜爱了呜呜呜，跟林缺相比，沈无虞可不就是癞蛤蟆嘛】 【早就看沈无虞不顺眼了，笑起来好假，嘴也有点凸，但是不敢说怕被骂】 …… 沈无虞的粉丝们看到这些言论，心里又气又憋屈。 【果然，墙倒众人推，我们小虞才不需要你们的喜欢！】 【小虞也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被调换身份也不是他愿意的！】 【真是的，小虞当年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关他什么事！】 【就算林缺是真少爷，也不能把错怪在小虞身上，要怪就怪那对人贩子夫妻！】 【我们小鱼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么骂！】 网友们看不下去了。 【得了吧，说不定你们家哥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呢，捨不得豪门少爷的生活才一直瞒着】 【不想让沈无虞被更多人骂，脑残粉就闭嘴吧】 【就算他不知情，作为既得利益者，有什么好委屈的，真正委屈的是真少爷好吗？】 【楼上加一】 …… 裴家老宅，裴聿川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各种言论，大部分都是为林缺打抱不平的。 他微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沈家父子也不算太没用。 「别看了。」林缺拿起茶几果盘里的一颗草莓，端详片刻之后便塞进了裴聿川嘴里，轻飘飘地说了句：「没什么好看的。」 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他的表现却跟事不关己的路人一样。 裴聿川咬了一口林缺投餵的草莓，酸得掉牙。 他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宽大的掌心包裹住林缺的，带着薄茧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少年的手背。 「林缺，我总想为你做点什么，可你好像不需要。」 裴聿川语气微顿，紧接着开口：「或者，我把沈无虞绑过来，任你处置。」 简单，粗暴。 林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沖他微微一笑，「可不敢，那是裴叔叔以后的未婚夫。」 裴叔叔：「……」 过不去了。 林缺：「没什么需要做的，看戏就行。」 裴聿川若有所思，「好戏……确实要开始了。」 另一边，沈家。 虽然暂时解决了网络上的舆论，但沈向南和沈行舟还是不放心，要去裴家看看林缺。 「爸，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沈无虞跟了上去，他的眼眶湿润，眼里闪烁着泪花，语气真切：「我想跟林缺当面道个歉。」 沈向南和沈行舟对视一眼。 沈行舟抬手拍了拍沈无虞的肩膀，「现在不适合，以后再说吧。」 「小虞，网上的言论你也别看了，别多想，现在的网友们就是这样，等过几天就没人讨论了。」 「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在家待着。」 沈无虞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暗自攥紧了拳头。 现在网上的舆论一边倒，都是嘲笑他的。 几分钟后，父子俩上了车。 沈行舟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裴聿川打个电话询问林缺的情况，却不料突然接到了下属的电话。 「沈总，您让我们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下属在电话那边说：「小少爷的生活助理在过去的两年里，断断续续用自己的帐号给周玉梅转过十几笔帐，加起来有上百万。」 「至于通话记录，也是用助理身份登记的电话卡，前两天才通过话。」 一字一句，隔着手机电流，无比清晰地传进了沈行舟的耳膜里。 他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下颌线条绷紧，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失望，愤怒，无法理解…… 但这一切，又似乎在预料之中。 好半晌，沈行舟才语气生硬地回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下属便把转帐和通话记录的文档发了过来，具体到金额和时间，最早的转帐记录是两年前。 「爸，你看看吧，我们都被骗了。」 第130章 他的好弟弟 江肆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才醒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第一件事就是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林缺发送早安问候。 小邻居昨天一大早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晚上也没回来。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又发了一连串消息，结果到了晚上，林缺才回復了一句消息：在裴家。 江肆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 又是裴聿川那老绿茶！ 江肆正要点开微信，结果就看到了一连串的新闻推送，他随便扫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第156页 林缺，沈无虞，沈家真假少爷？ 这新闻标题什么意思？ 江肆的瞌睡虫立刻跑了，他勐地从床上坐起来，随后点开新闻内容，结果越看越震惊，错愕。 所有的一切疑惑，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原来这林缺不喜欢沈无虞的原因，因为沈无虞在过去的十九年里偷了他的人生。 江肆心中震惊又心疼，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抬手就给自己扇了一巴掌。 草，真疼！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江肆心里咯噔一声，愣住了。 他想到了沈无虞过生日的那天，林缺突然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结果他因为答应了要去参加沈无虞的生日宴，拒绝了林缺的邀请。 所以，那天其实是林缺的生日，却没人知道。 林缺向他发出邀请，是不是想和他一起庆祝生日，结果……结果他拒绝了！ 江肆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抬手又往自己脸上扇了一耳光。 小邻居那时候该有多伤心难过，都是他不好，他为什么要拒绝！ 江肆又疼又后悔又心疼，眼泪都绷不住飙了出来，哭哭啼啼地点开通讯录，给林缺拨了个电话过去。 另一边，裴家老宅。 手机很随意地放在茶几前，来电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裴聿川和林缺同时看了过去。 「江肆」两个字的来电显示，很明显。 在裴聿川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下，林缺拿起手机，却没有急着接电话，而是看向身旁的人，要笑不笑地问了句： 「裴叔叔又想帮我接江肆哥哥的电话了？」 这个「又」字，代表着他已经知道了上次裴聿川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接了江肆的电话。 裴聿川面不改色：「没有。」 林缺却用两指拿着手机，把它递到了他跟前。 意思是，让他接。 裴聿川也没客气，直接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接通电话。 下一秒，江肆那带着悲伤哭腔的嗓音便传了过来：「小缺，宝贝儿，江肆哥哥对不起你……」 「我是裴聿川。」裴叔叔嗓音平静，毫无起伏，隔着手机电流都能感受到一股凉意。 江肆愣了愣，再开口时，嗓音冷硬了几分，「别告诉我，林缺又在睡觉还没醒？」 绝对，不能在情敌面前丢面子。 裴聿川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从嘴里吐出四个字：「如你所愿。」 说罢，他便挂断了电话，若无其事地把手机还给林缺。 林缺同样若无其事地接过去，随后起身，「走吧。」 裴聿川跟着站起身，「沈家？」 「嗯，」少年漂亮秾丽的眉眼里浮现一丝泛着冷意的笑，唇角微挑，「看热闹去。」 而另一边的江肆，又被打击得心碎了一地，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好半晌才缓过来。 不行，他得去找沈无虞问清楚。 真假少爷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止是江肆，宋云铮自然也知道了。 不过他如今人在几千公里的国外，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宋云铮他爸前阵子发现自家儿子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天天念叨着要把人裴家的大门给炸了。 宋爸担心自家不省心的儿子真闹出个什么好歹来，裴家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得罪的。 于是就把宋云铮给发配到了国外的分公司去，让他开拓新市场。 分公司刚起步，宋云铮这阵子忙得天昏地暗，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每天休息时间只有四五个小时。 他昨晚又熬了个通宵，刚准备补个觉，结果就看到新闻。 觉也不用睡了，他恨不得立刻飞到林缺身边去，结果却被一堆工作给挡住了脚步。 办公室里，宋云铮签了一份文件，又再次给林缺拨了个电话过去，结果还是关机。 宋云铮烦躁地抬手抓了抓了头髮，因为休息不好，嗓音也格外沙哑：「怎么还是关机……」 「宋总，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前来送文件的助理觑着自家上司的脸色，语气愈发小心：「对方把您给拉黑了？」 宋云铮动作顿住。 随后脸色越来越难看，跟生吞了苍蝇一样。 助理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秒，他那暴躁的上司便勐地起身把办公桌上的文件全都挥到了地上，「他妈的，老子不干了！」 「谁爱干谁干，老子要回国追求真爱！」 「宋总，董事长不让您回去……这边还有一堆事情呢。」 「闭嘴，滚远点儿！」 「好嘞。」 — 车厢里的气氛骤然沉了下来，异常安静。 沈向南拿着手机的力道一寸寸收紧，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额角青筋暴起。 前排的司机也察觉到了车里的气氛不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好半晌，沈向南才把手机还给大儿子，眼中的情绪失望到了极点，语气抑制不住地轻颤：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两年……整整瞒了我们两年。」 沈行舟抬手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嗓音冷沉：「如果小缺不知道真相，他大概会一直瞒着我们，心安理得地当着他的沈家小少爷。」 第157页 沈无虞大概提前发现了林缺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担心事情总有一天会暴露，所以才主动坦白的。 压根就不是因为愧疚。 沈行舟突然想到了前段时间的那条录音，既然沈无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辜地询问林缺，为什么要故意针对他。 当时他还因为这条录音而心疼自家弟弟，想着以后别跟林缺再有所往来了。 他的好弟弟……真是讽刺。 第131章 震怒 「沈董，还去裴家吗？」前排的司机试探性地询问道。 「不去。」 说完这话，沈向南便打开车门下去，大步穿过前院往屋里走去。 沈行舟紧随其后，「爸，您先别激动……」 沈无虞还在客厅里坐着，正在跟经纪人通话，商量怎么处理网上的负面舆论。 他面前的地板上躺着一个碎了玻璃水杯，还没来得及处理。 「先撤掉热搜，让那些粉丝别再乱说话……」 沈无虞正说着，突然看到刚离开没多久的父子俩又折返了回来，他扫了眼地上破碎的水杯，随后简单结束了通话，起身迎上去。 「爸，哥，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沈行舟不答反问：「杯子怎么碎了？」 沈无虞：「不小心打翻了，我待会儿就让人打扫。」 「小缺之前跟我和爸说过一件事。」 沈行舟注视着沈无虞的眼睛，目光里带着审视，语气却很平静，像是闲聊一般： 「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和你的亲生父母私下有来往，是不是真的？」 沈向南也同样盯着这个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小儿子，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过皮肉，看进他的内心里。 听到这些话，沈无虞怔了片刻，眼底的惊慌不安一闪而过。 「怎么可能。」他扯起嘴角，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你们也知道，林缺一直不喜欢我，对我怀有敌意，所以……」 话还没说完，沈向南突然扬手朝他脸颊上用力扇了一耳光。 「啪」的一声在偌大的别墅里响起，异常清脆响亮。 「沈无虞！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狡辩！」 「竟然还有脸说小缺的不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沈向南铁青着脸，身体因为震怒而微不可察地颤抖着，看向沈无虞的目光里再无往日的温情慈爱，只有陌生和失望，以及无法熄灭的怒火。 沈无虞被这一巴掌打得有点懵，他捂着火辣辣刺痛的脸颊，不知所措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这是沈向南第一次打他，第一次用这种口吻责骂他。 他将无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沈行舟，他的哥哥此时面无表情，看向他的眼神里冷淡得像陌生人。 沈无虞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爸，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那就好好看看。」沈行舟把解了锁的手机递到沈无虞眼前，一字一句：「看清楚。」 沈无虞接过手机，看着屏幕里的银行转帐和通话记录，一颗心也凉了半截。 「两年前，你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用助理名下的帐号给他们转帐。」 「你却跟我们说，你前几天才知道的身世？」 沈行舟的嗓音愈发阴沉，带着质问：「沈无虞，这你要怎么解释？怎么不说话了？！」 那对自私恶毒的夫妻一直虐待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真心疼爱了十几年的「弟弟」，在知道真相后却选择隐瞒，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和父亲的爱护。 沈无虞怎么可能不知道林缺这些年在林家所受的苦，他不仅隐瞒真相，还给那对夫妻转钱！ 他这个所谓的好弟弟是一点也没有考虑过他和爸的感受，还有已经去世的母亲。 原来，沈无虞压根就不把他们当作真正的家人，不然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 「你是不是还让你的亲生父母故意为难小缺，阻止他上大学，还让他去会所陪酒！」 沈向南气得脸色涨红，厉声质问。 这回沈无虞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他顶着半边红肿的脸，连忙摇头否认。 「没有，我真的没有……」 「当初周玉梅偷偷找我，跟我说了身世，当时我年纪还小，一时害怕才选择了隐瞒。」 「后来我又害怕你们生气，找回了林缺就不要我了……」 沈无虞看着沈向南和沈行舟，眼泪模煳了视线，语气哽咽颤抖：「爸，哥……我只是太在乎你们了，我只是隐瞒了真相，绝对没有让他们为难林缺！」 「我给他们转帐也只是想让他们对林缺好点儿，谁知道他们在背地里为难他，我真的不知道！」 「你们相信我，我真的只是隐瞒的真相，并没有为难……」 又是「啪」的一声，沈向南又一耳光扇在了沈无虞的脸颊上，强行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沈无虞捂着红肿刺痛的脸颊，无声地流着眼泪。 「沈叔，有话好好说，您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说话的是刚从外面进来的谢霁，他正好看到这一幕，于是连忙上前劝阻。 谢霁也看到了新闻，不放心就过来看看，谁知道刚进门就看到沈向南往沈无虞脸上扇耳光。 他来到沈无虞身边，担忧地看着他，「怎么样？疼不疼？」 第158页 沈无虞伤心又委屈，哽咽着喊了句：「霁哥……」 沈行舟没什么好脸色，「谢霁，这是沈家的事情，你最好别管。」 谢霁不知道真相，无法理解，「小虞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要这样对他？」 「你要不问问他都做了什么！」 沈向南的情绪还激动着，连谢霁也一块儿骂。 骂完之后他继续看向沈无虞，冷笑一声：「害怕我们找回了小缺就不要你？沈无虞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 「这些年我和你哥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这就是你隐瞒真相的原因？」沈行舟接着沈向南的话，继续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担心小缺回来之后会分走我和爸的感情和家产吗？」 他的口吻很冷静，却句句诛心： 「你不是捨不得我们，你是自私自利，捨不得豪门少爷的生活，捨不得别人对你的众星捧月，阿谀奉承，我说得对吗？」 最后，沈行舟轻嘆一声，「沈无虞，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沈无虞一直摇着头，默默流着眼泪，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霁听到这些话，脸色微微变了变。 第132章 赶出沈家 别墅书房里，沈向南的气还没有消，沉着脸坐在办公椅上，面容疲倦无力，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好几岁。 好半晌，他抬手抹了把脸，无比失望地嘆了一口气。 「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我居然养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东西。」 沈行舟站在对面，倚靠着墙面，没说什么。 也许，劣质基因是真的会遗传的，周玉梅和林有财不仅自私自利，还狠心恶毒。 「爸，接下来您想怎么做？」 沈向南语气冷沉，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开口：「我之前就说过，如果真的像小缺说的那样，那这个家里再也容不下沈无虞。」 沈无虞并没有承认他私下让亲生父母虐待林缺的事情，沈向南和沈行舟也找不到证据证明这一点，但他们并不怎么相信他说的话。 沈无虞早在两年前就知道身世，却一直隐瞒着不说，这是事实。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十几年的感情，不是一下子说没有就没有的，但沈向南能怎么办，总不能还让沈无虞留在沈家，这样他对不起自己的亲生孩子，对不起林缺过去十几年所受的苦。 林缺过去所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他们不能再让他受委屈。 所以不能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沈行舟没反对父亲的话，「嗯，那就这么办吧。」 沈向南又是一声轻嘆，「如果小缺能回到咱们家，就好了。」 楼下，沈无虞安静地坐在沙发前，脸颊红肿，眼眶湿润，看着极为难过。 谢霁坐在旁边看着，神情复杂中带着几分担忧。 沈家的事情，他也了解了个大概，本来以为沈无虞是无辜的，什么也不知道。 谁知道他早就在两年前知道了真相，却隐瞒着不说。 这跟谢霁认识的沈无虞不同。 谢霁和沈家是邻居，他几乎是看着这个邻家弟弟长大的。 沈无虞从小就听话懂事，待人温和友善，很招人喜欢。 谢霁家是经商的，他年少时要出道当演员，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甚至一度与父母决裂。 那时候还是不到十岁的沈无虞安慰他，支持他，让他不要放弃。 正因为如此，沈无虞在谢霁的心里一直是个温暖的存在，自从沈无虞出道后，他便尽自己的所能，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为他保驾护航。 可现在，谢霁发现他印象中的那个美好善良的邻家弟弟，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他印象中的沈无虞，是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站在沈家父子的角度上，他们生气发怒也是应该的。 「霁哥，我真的只是害怕，才一直隐瞒着不说的。」 「我只是隐瞒了真相，从来没有让林家为难过林缺，爸和哥都不相信我……」 沈无虞无助地看向谢霁，语气哽咽：「霁哥，我身边只有你了，你会相信我吗？」 要是换做以前，谢霁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可现在他脑海中却突然浮现林缺的身影，那个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的性格有些古怪的少年。 林缺会说谎吗？ 沉默片刻，谢霁才对沈无虞说：「别人相不相信，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 看着沈无虞此时失落难过的模样，他还是温声安慰了几句： 「你爸和你哥正在气头上，说话做事难免冲动了些，要不你先跟我回家，我帮你用冰敷一下脸颊。」 再怎么说，他都和沈无虞认识了十几年，不会因此就不管对方。 「不用了，我确实犯了错，这都是我应该受的……」沈无虞低下了头，「霁哥，你别管我了，你先回去吧。」 谢霁没走。 没多久，沈向南和沈行舟从书房里出来了，两人的神情缓和了不少，看来是冷静下来了。 谢霁喊了一声：「沈叔，行舟。」 沈无虞抬头看过去，红着眼睛很轻地喊了一声爸和哥。 父子俩分别坐在侧对面的沙发前，平静地看向沈无虞。 第159页 先开口的是沈向南，没有进行铺垫，直接开门见山：「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以后你就从这个家搬出去吧。」 平铺直叙的口吻，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周遭的空气陡然安静下来，沈无虞如遭雷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向南和沈行舟。 他嘴唇嗫嚅几下，才颤声道：「爸……你们这是要赶我走吗？」 谢霁也有些错愕，却到底没有说什么，这是沈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沈无虞，」沈行舟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感情：「你当初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我们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你却还是撒谎，不肯承认。」 沈无虞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他无法接受，不停地哭着恳求： 「爸，哥，别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你们生气了，别赶我走好不好？」 「我真的没有让那林家针对林缺，我给他们钱也只是……只是想让他们好好对林缺，让他生活得好一点，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那对夫妻，你们相信我好不好？」 「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吗？」 「难道就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情？还是，还是因为我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够了！」沈向南厉声打断了沈无虞的话。 他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因为愤怒和失望而开始激动，颤抖着手指向沈无虞，毫不留情地骂道： 「如果你一开始没有选择隐瞒，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小缺在你的亲生父母那里受罪，而是立刻把真相告诉我们，我们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个份上！」 「我是真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精心养育和悉心教导，竟然养出了一个不分黑白，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这些话一出，周遭的空气再次安静下来，气氛紧张。 沈无虞有些发憷，大脑是空白的，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这么热闹，来巧了。」 第133章 我真该死啊 江肆开着他的跑车，一路紧赶慢赶去往沈家。 他把车停在沈家别墅大门前，刚下车，就看到一辆黑色迈巴赫从远处驶来。 他微微眯了眯眼，车牌号好像有点眼熟啊。 江肆暗自磨了磨后槽牙，站在原地注视着那辆车也停在沈家别墅大门前。 没多久，前排的驾驶座车门打开，穿着一身休闲西装人模狗样的裴聿川从车上下来。 江肆的眼神里立刻迸发出敌意，裴聿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却目不斜视，直接绕到副驾驶打开了车门，掌心挡在车门上方，细心地护着林缺从车里下来。 看到林缺，江肆立刻变了脸色，一个箭步冲上前。 「宝贝儿你没事吧，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不接啊。」江肆热情地笑着沖林缺招招手，嘴巴不听脑子使唤，开始胡言乱语：「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林缺终于看了他一眼，看傻子的眼神。 江肆恨不得再抽自己一耳光。 裴聿川抬起胳膊放在林缺的肩膀上，像是将身形纤瘦的少年揽进怀里，「先进去吧。」 「嗯。」 两人就这么往别墅里走去，江肆嫉妒得咬牙切齿，立刻追了上去。 沈家的佣人都是认识裴聿川和江肆的，几人顺利进了大门，佣人客客气气地领着他们穿过前院。 「我都知道了你的身世，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江肆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缺身边，要是可以的话，他更想横插在林缺和裴聿川中间，奈何这老男人一直揽着他家宝贝儿。 江少爷急得眼眶通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我真该死啊！」 「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你打我骂我都可以，能不能理理我啊……」 「小邻居，你像以前那样骂江肆哥哥好不好？」 「以前是我蠢，我脑子进了水……」 林缺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的同时不耐烦地骂了句：「闭嘴，你真的好烦。」 江肆话语一顿，随后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乖乖闭上了嘴。 妈的，就是这个感觉。 林缺收回视线，随后微微仰头扫了裴聿川一眼，指了指男人搂在他肩膀上的手，「你也松开。」 江肆幸灾乐祸地嗤了一声，原来这姓裴的跟他一样没名没份，装什么。 裴聿川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搂在林缺肩膀上的手。 随后，改为牵住林缺的掌心，缓缓收紧。 最后，在江肆的注视下，他微微俯身凑到林缺耳边，压低嗓音说了两个字：「别闹。」 江肆脸上的嘲笑缓缓凝固，眼中迸发出寒光，周身散发出酸柠檬味。 你妈！ 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江肆不甘示弱，下一秒就牵住了林缺的另一只手，牢牢握着不放。 「宝贝儿，咱们走。」 裴聿川神色依旧寡淡，但眉宇间情绪瞬间沉了下去，浓稠的占有欲在眼底深处翻涌。 江肆冷峻中充斥着野性的眉梢微挑，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一时之间，火药味浓重。 左右手分别被两人牵着的林缺：「……」 第160页 幼儿园小朋友手牵手一起走呢？ 他脸色霎时垮了下来，唇角一扯，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 「都把手给我松手，现在，立刻，马上。」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裴聿川和江肆立刻松开了手。 火药味在瞬间消失殆尽。 林缺没再理会他们，迳自往里面走。 裴聿川无视了江肆充满敌意的和挑衅的目光，若无其事地跟在林缺身边。 江肆冷笑一声，紧接着跟了上去。 三人跟在佣人后面，刚迈进别墅大门，就听到了沈向南那中气十足的充满怒意的骂声。 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地传进了林缺的耳朵里。 他脚步不停地往客厅里走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沈向南骂完了，脸色却还是黑得跟锅底一样，胸膛不停起伏着。 沈无虞满脸的不知所措，脸上还挂着泪珠。 沈行舟的脸色同样难看。 谢霁温和的眉宇间隐隐露出几分担忧。 气氛僵硬。 脚步声响起，打破了这凝固的氛围。 林缺随意抱着胳膊，闲庭信步般从外面走进来，语气轻飘飘： 「这么热闹，来巧了。」 裴聿川和江肆，紧随在他身后出现。 客厅里的四人看到这一幕，神色各异。 沈向南也顾不上生气，立刻快步迎了过去，情绪转变得太快，连带着他脸上的笑容也有几分不自然。 「小缺，你过来怎么不提前和爸爸说一声？」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脚伤好了吗？走路还疼不疼？」 林缺冷淡地扫了亲生父亲一眼，没说话。 沈行舟也紧跟着来到林缺身边，「小缺，你上次跟我们说的事情，我都查清楚了。」 「小……沈无虞在两年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是我们没用，没有早点知道真相。」 沈行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亲弟弟，只能向他保证：「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想不想回到家里，沈无虞既然做出了伤害你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再让他待在沈家。」 「沈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 听到这些话，林缺没给出什么反应。 声音不大不小，不远处的沈无虞和谢霁也听得清清楚楚。 沈无虞心中悲凉，无声攥紧了拳头。 谢霁有些于心不忍，正想说什么，却看到沈无虞迈开脚步朝那边走了过去，停在林缺面前。 「林缺，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他低着头，眼里的情绪被垂下的眼皮遮挡，半边脸颊红肿，脸上还有泪痕，看着极为狼狈。 「都是我的错，我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不该在知道真相后选择隐瞒，害得你吃了那么多苦……」 沈无虞的语气哽咽颤抖，满是愧疚和自责：「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别说了。」林缺打断他的话，「我可以原谅你。」 听到这话，沈无虞错愕地抬起头看过去。 就连另外的几人也有些意外，除了裴聿川。 「原谅我？真的？」 林缺脸上浮现一丝友好的笑意，纯真无害，「当然。」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漂亮的眉眼鲜活张扬，随后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下，毫不留情地抬抬腿往沈无虞胸口上踹去。 第134章 真啪啪打脸 林缺的一脚来得太过于突然，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沈无虞，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捂着胸口疼得皱紧了眉，面目都有些扭曲，生理性的眼泪夺眶而出。 不过是片刻的事情，林缺施施然地收回腿，随后大步走到沈无虞跟前，弯腰俯身揪住了他的衣领。 「小……」 沈向南的一个「缺」字还没喊出口，「啪」的一声清脆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林缺脸上没什么表情，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朝沈无虞没受伤的另一边脸颊扇去，之后又是一巴掌，再一巴掌…… 看着这一幕，江肆牙疼似的咧了咧嘴，看向沈无虞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同情，看向林缺的时候则多了几分害怕和莫名的激动。 要是林缺以后这么扇他的话……啧，不敢想。 裴聿川的面容依旧没什么起伏，只是很平静地在心里夸了句：林缺，不愧是当过保安的。 只要他不吃亏，怎么对别人都行。 林缺想来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谢霁还处于震惊错愕中，加上这次，他跟林缺拢共也才见过三次面，并不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印象中就是个长相漂亮的，身板清瘦的，看起来很乖巧礼貌的小孩，很无害。 谁知道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很简单，粗暴，实在颠覆了他的印象。 不过只是几秒钟发生的事情，沈向南和沈行舟还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劝阻，林缺已经不紧不慢地松开了手。 反应过来的谢霁快步上前，把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沈无虞扶了起来。 随后，他看向对面从容站着的林缺，不由劝了句：「就算再有什么矛盾，动手打人始终都是不好的。」 第161页 林缺倒真的像听进去了，乖巧点头：「知道了。」 谢霁看不懂这少年的心思，他转而看向身边的沈无虞，关心询问：「没事吧？」 显然，谢霁的这句话是多余的。 胸口的伤看不出来，但林缺一共扇了沈无虞五个耳光，他之前还挨了沈向南的两个耳光，现在两边脸颊都红肿起来，巴掌印极其明显。 沈无虞整个人都有点懵，反应过来林缺对他做了什么之后，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和屈辱难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缺居然对他动手，还扇了他这么多耳光。 他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眼眶里盈满了泪水，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 没人为他说话，没人指责林缺，曾经宠爱他捨不得他受一点委屈的父亲和哥哥，也没有帮他。 江肆，他关系最好的髮小，也同样如此。 只有谢霁站在他身边。 沈无虞的心中酸涩，将复杂的目光转移到了对面的林缺身上，嗓音颤抖：「林缺，你怎么能……」 林缺若无其事地重新扬起唇角，沖沈无虞无害地微微一笑，一副很好相处也很好讲道理的模样。 「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总得让我消消气，对吧？」 转变得太快，仿佛刚才踹人扇耳光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格。 沈无虞没法反驳，也不能反驳，他点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对。」 顿了顿，又扯了扯嘴角低声道：「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也是应该的。」 林缺语气友善：「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他大方地接着说：「好了，我这气也出了，之前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 听到这话，沈无虞微微一愣，猜不透这话是真还是假。 林缺真的这么好心？ 林缺仿佛读懂了沈无虞心里在想什么，又笑着对他补充一句：「我说真的，别不相信。」 说完这话，他便若无其事地往里面走，自然而从容地在沙发前坐下，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水。 裴聿川紧随其后，在林缺身旁坐下。 「脚疼不疼？」 「还好。」 「手呢？」 「也还好。」 众人：「……」 江肆目光复杂地看了沈无虞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快步往里走，抢占了林缺另一边的沙发位置，又再次把林缺夹在中间。 沈无虞捂着脸颊，连说话都刺痛，极其无助地喊了一声：「爸，哥……」 沈向南轻嘆一口气，没有对沈无虞说什么，只看向谢霁，「谢霁，麻烦你送他去医院看看。」 说罢，便也紧跟着迈步往里面走去，沈行舟也紧随其后。 谢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扶着沈无虞，「小虞，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 沈无虞只得点点头，勉强扯出一抹笑，「霁哥……谢谢。」 谢霁扶着他往外面走去。 偌大的客厅里一时之间陷入安静。 林缺又倒了杯水递给裴聿川，江肆看到了，立刻眼巴巴地过去，「小缺，我也渴了。」 林缺很大方，又给他倒了一杯。 自然，坐在另一边的沈家父子俩没份。 沈行舟抿了抿干燥的唇，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小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字面上的意思。」 林缺一边说着，一边垂着眼眸又倒了两杯水，分别递给沈向南和沈行舟。 两人颇为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 「我知道，你们跟我一样也是受害者，都是被蒙在鼓里。」 「我不能把错怪在你们身上，那样对你们不公平，」林缺面容平和地看着他血缘上的父亲和哥哥，「是吧？」 父子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点头贊同，还是摇头。 「哥哥也有错，如果细心点儿，早点发现你的身份……」 沈向南双手捧着水杯，贊同地点点头，「对，你哥也有错。」 沈行舟：「……」 您可真是我亲爸。 「是我的错，我不该怪你们。」 林缺很大方，把错揽在了自己身上，善解人意：「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我知道你们是真心对我好，想弥补我。」 「所以，我愿意回到沈家。」 听到这话，父子俩立刻激动起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真的？」 「小缺，你真的愿意回家？」 第135章 让他留下来吧 在沈向南和沈行舟两人期待的目光下，林缺点了点头。 「嗯，我愿意。」少年白净的脸上露出清清浅浅的几分笑意，「你们是我的家人，我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听到「家人」这两个字，沈向南心中感慨万分，一时没忍住，眼眶热了。 他抬头眨了眨眼，没让眼泪掉下来，「好好好……回家就好，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沈行舟起身上前，张开双臂将林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弟弟单薄的肩膀。 「小缺，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哥哥吗？」 林缺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将沈行舟推开，只微微笑着回了句：「看你的表现。」 虽然没有如愿，但林缺肯回到沈家，父子俩已经很高兴了，这是意外之喜。 第162页 看着这一家人相认的场面，江肆也颇为感动，暗自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 他吸了吸鼻子，真诚感嘆：「真好，太感动了。」 裴聿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目光没有从林缺身上移开。 这小狐狸，心里大概是打起了什么算盘。 林缺：「至于沈无虞……」 「小缺，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以后会从沈家搬出去，不会再回来。」沈向南的语气严肃下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当初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承受这个代价。」 「不，」等沈向南说完了，林缺才不慌不忙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让他留下来吧。」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他接着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原谅了沈无虞。」 「他在沈家生活了十九年，我知道你们对他有很深的感情，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割捨的。」 「我不想让你们为难，让他留下来吧，他已经得到教训了。」 林缺的一番话说得无比认真，不像开玩笑。 他这接二连三的操作，都不在父子俩的预料之中。 就连江肆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小邻居虽然表面上看着纯真无害，实际上就不是个善茬，那是有仇必报的。 啪啪啪扇大耳光子。 「小缺，你不用为了我们做到这个份上。」 「说对沈无虞没有感情是假的，这是人之常情，但不代表着我们就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沈向南语气复杂：「他毕竟做了伤害你的事，这个家容不下他。」 小缺明明在外面吃尽了苦头，受了那么多委屈和伤害，却还能原谅伤害过他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不让他们为难吗？ 怎么会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 沈向南更加心疼愧疚了。 「我知道你们心疼我，我能感受得到你们对我的感情，这就足够了。」 林缺不想再废话，「还是让他留下来吧，就这么决定了。」 沈向南和沈行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没再反驳，同意了。 林缺的心思，他们读不懂，既然他想要那么做，那就顺着他吧。 虽然林缺说搬回沈家，却不是现在。 在沈家待了没多久，拒绝了留下来一起吃午饭的邀请，他便打算离开了。 裴聿川放下手中的水杯，从容起身跟在林缺身边。 自然，江肆也跟着一块儿。 才刚走没几步，林缺忽然停下脚步，视线扫向不远处墙面上挂着的非常显眼的全家福。 一家四口，格外温馨，年轻的母亲怀里抱着还是婴儿的小儿子，目光慈爱。 「我看着不舒服，别挂这儿了。」 语气平静地扔下这句话，林缺收回视线继续往外走。 沈家父子俩亲自把几人送到大门外，看着林缺上了裴聿川的车，直到那辆车逐渐驶远，这才转身回去。 两人回到屋里，抬头沉默地看着墙上的那张全家福，心绪难以平静。 别说全家福了，小缺年幼时，大概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他们只找到林缺上小学时的一寸证件照，瘦瘦小小的一个，眼神跟小猫看见生人一样，怯怯的。 跟现在区别很大。 原本他应该在父母家人的怀抱里，享尽宠爱，无忧无虑快快乐乐长大的。 那个原本被母亲抱进怀里的婴儿，也本该是他。 「行舟，让人把照片拿下来吧，放进仓库里。」 — 黑色迈巴赫在车流当中平稳行驶着。 江肆开着他那辆显眼的跑车跟在后面，紧追不捨。 中途，裴聿川接到了自家母亲打来的电话。 他直接开了免提，季青棠温柔的语调在车厢里响起：「聿川啊，你和小缺还回家吃午饭吗？」 林缺姿态散漫地坐在副驾驶，默默在心里重复着那两个字，回家…… 裴聿川往身旁看了一眼，「回去吗？」 林缺：「回去。」 电话那边的季青棠听到林缺的话，语气愈发柔和了些，「小缺你中午想吃什么？阿姨让人给你做，别说你不挑食啊。」 林缺也笑了下，「那就……鱼汤吧。」 「好，没问题。」 一路回到裴家老宅，正好中午十二点左右。 庄园的铁门缓缓打开，裴聿川把车开进去，冷淡地扫了眼后视镜里，被拦在铁门外的跑车，突然开口： 「你江肆哥哥追过来了。」 「既然这样……」林缺的语调拉长了些，觑着男人平静的脸色，用云淡风轻的口吻接着道：「那就让江肆哥哥进来吧？」 裴聿川同样云淡风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于是，江肆成功把车开进了庄园里，一路跟着裴聿川的车，停在了某幢别墅前。 于是，林缺又被一左一右夹在了中间，成了夹心饼干。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季青棠有些意外，她对江肆有点儿印象，沈无虞的好朋友。 不过，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儿子的情敌都追到家里来了？这么嚣张？ 江肆倒是一点儿也不见外，笑着沖季青棠问好：「阿姨，中午好，冒昧打扰唐突了。」 季青棠客气地沖他笑笑，「不唐突不唐突。」 第163页 紧接着，江肆又蹲下来，握住阿满的前爪，跟它进行友好交流：「肥猫，中午好，吃过午饭了吗？」 「嗷！」 肥猫bangbang两拳砸过去。 第136章 宝贝儿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阿满超进化成为战斗猫，一路狂飙追杀江肆，在别墅里绕了一大圈。 最后，大获全胜。 江肆的小腿被阿满抓着咬了一口，咬得并不严重，没出血，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居然被一只看起来跟大肚油腻中年男似的肥猫给追了一路，还被咬了，跟神经病一样。 他是真没想到肥猫居然这么能跑。 当然，肥猫的下场也没多好，被管家提熘着脖子，关进了大笼子里。 江少爷趁着这个机会，跟林缺卖惨，「宝贝儿，你看看我这伤，好疼啊……」 林缺还没说话，正坐在沙发前泡茶的裴聿川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扫过去，再凉飕飕地补刀： 「再不去医院，伤口都要癒合了。」 江肆：草。 林缺没搭理卖惨的江肆，他蹲下来，隔着笼子摸了摸阿满的脑袋，面无表情地称赞了句：「猫，你好棒。」 「嗷！」 江肆：「……」 果然，他就知道林缺的缺是缺德的缺。 裴聿川也他妈缺德。 妈的，他怎么感觉这两人还有点般配！ 妈的，老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江肆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了过去，又抓了抓头髮，脑子真是进水了。 林缺跟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随后起身往另一边走去。 江肆立刻看过去，「去哪儿？」 「洗手间。」 江肆噢了一声，这才收回视线，拿了根逗猫棒，蹲在地上隔着笼子去挑衅肥猫。 哎，抓不着。 哎，又抓不着。 他逗猫逗得专心致志，完全没发现身后正坐在沙发前泡茶的裴聿川早已经放下茶具，从容起身，紧随在林缺身后，长腿阔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正端着水果过来的季青棠看见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她把果盘放在茶几上，随后看向还在逗猫的江肆，这傻孩子。 季青棠的语气不由多了几分怜爱，「小江，过来吃点水果。」 江肆这才放下逗猫棒，起身走到沙发前坐下，才发现裴聿川不知道什么离开了。 季青棠叉了块哈密瓜递过去，笑着说：「聿川去忙正事了，这瓜甜，多吃点。」 「好，谢谢阿姨。」 江肆一边吃着哈密瓜，一边在心里想着，裴聿川虽然不怎么样，但他妈妈人倒是怪好的。 另一边，林缺刚迈进洗手间，还没来得及关上门，一道高大的身影便灵活侧身从敞开的门缝闪了进来，还顺手关上了门，顺便落了锁。 林缺：「……」 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突然出现在对面的，神态自若的男人。 片刻，他要笑不笑地开口：「裴叔叔，我要解手，你也要一起？」 裴聿川完全没有一丝不自在，语气平和：「你忙你的。」 林缺并没有在别人的目光注视下解手的癖好，他朝外面微微抬了抬下巴，「那你先出去。」 裴聿川：「不想。」 说罢，他便往前逼近了两步，高大的身躯将清瘦的少年笼罩在其中，裹着无形的占有欲。 林缺不慌不忙地往后退，直到背部抵着冰凉的墙面，同时抬手撑在了朝他逼近的男人胸膛前。 裴聿川停下脚步，握住了林缺的手。 林缺微微仰起脸，看着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那双浓黑的眼睛，「想干什么？」 洗手间的空间不小，暧昧旖旎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着。 男人低而沉的嗓音传进林缺的耳膜里，意味不明的三个字：「宝贝儿？」 这个词第一次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好听得让人心颤，但不像调情，更像是算帐。 林缺懂了，裴聿川说的是江肆喊的那一声声宝贝儿。 林缺发出渣男语录的声音：「他要这么喊，我也没办法。」 「再说了，」他微微歪了歪脑袋，干净漂亮的眉眼里浮现几分笑意，「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尽管亲了，抱了，睡了……字面意思上的睡，但裴聿川还是没名没分的。 林缺目前还没打算负责，至于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人扶正了。 「有关系。」 裴聿川似乎猜出了林缺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林缺的手背，「虽然没有名分，裴叔叔好歹也算你的情人。」 林缺若有所思，小声重复着那两个字：「情人……」 他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倏然绽放出一抹笑意，「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偷情？」 裴聿川：「大概。」 话音刚落，他便抬手扣住林缺的后脑勺，抬起下巴，低头衔住了那微微张开的柔软的唇瓣。 温热的唿吸交缠，暧昧的轻微声响在洗手间里响起，被一扇门隔绝。 除了他们，没人知道。 林缺没有拒绝这个吻，也没有主动迎合，任由着男人侵略性的气息将他笼罩包围。 没拒绝，相当于同意。 裴聿川掌心扣在那截柔韧的腰上，变本加厉地吻着，双手搂着人往上一抱，轻而易举便把林缺放在旁边的洗手台上坐着。 第164页 裴聿川稍稍移开唇，炙热的唿吸喷洒在林缺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嗓音低低哑哑： 「宝贝儿。」 林缺单手撑着冰凉的洗手台，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搂住。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 男人掌心的力道收紧。 他仰着脸，拉出利落分明的下颚线条，脖颈上青筋凸起，放纵却又带着克制。 …… 十来分钟后，林缺才将人给推开。 他抬手擦了擦唇上的湿润，从洗手台上下来，转身往里面走去，「出去，我还要上厕所。」 裴聿川意犹未尽，眉宇间的欲望还没来得及褪去，他盯着林缺乌黑髮梢下白里透红的耳垂，喉结微滚。 「好。」 说罢，他便转身开门出去，随后关上了门。 客厅里，江肆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林缺不过上个洗手间，怎么去了这么久。 还有裴聿川，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江肆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刚吃进去的水果也不甜了，看向季青棠的眼神也变了。 当看到林缺和裴聿川一起出现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发现林缺的嘴唇似乎比刚才红了些。 江肆气得直接把手里的叉子掐断。 草，原来这就是忙正事！ 季青棠友好地沖江肆微微一笑，追对象，可不就是正事吗？ 江肆嘴角微微一抽，去他妈的人还怪好的！ 他脸色变了又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江肆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周身的气息似乎在瞬间沉了下来，浑都散发着失落和怅然，目光复杂地看了林缺一眼。 「我先回去了。」 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江肆便垂着眼，起身大步往外面走去。 这回是真走了。 季青棠有些过意不去，「那孩子是不是伤心了？」 林缺看了眼江肆离开的方向，没说什么。 第137章 回沈家 周一，林缺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江肆依旧每天跟着他，一起上下学，却变得沉默了许多。 下午放学，江肆又一路沉默地跟着林缺回到公寓楼。 从电梯出来，林缺一路走到公寓门口，却没有直接解锁进去。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有什么想说直接说，我没那么多时间去猜你的心思。」 江肆单肩背着书包，一身黑色冲锋衣，高挑挺拔，肆意张扬的少年人，此时落寞地低着头，戴在头上的兜帽宽大，笼罩的阴影挡住了他部分眉眼，看不清情绪。 听到林缺的话，江肆才抬眼看过去，对上林缺冷淡的目光，他抓着书包肩带的手不由收紧了些。 「不说我就回去了。」 「别……」江肆把人喊住，嘴唇嗫嚅了好几下，才有些委屈地开口：「林缺，你……你是不是为了报復沈无虞，才刻意接近我的？」 他观察着林缺的表情变化，期待却有些紧张地等待着答案，或者宣判。 林缺神色依旧很淡，只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是。」 悬在头顶上的刀落了下来，江肆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死了。 他的眼眶无声无息地泛了红，唇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我还以为你好歹能骗骗我呢……」 江肆不是傻子，他早就察觉到林缺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不愿相信而已。 直到现在，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是不是就不理我了。」 江肆紧握着拳头，心里委屈得要死，眼眶愈发红了，嗓音微不可察地轻颤着：「那我呢，你让我该怎么办……」 林缺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却无动于衷。 「别再喜欢我。」 江肆轻哧一声，「说得倒是轻巧，老子就是喜欢你，改不了了。」 想到什么，他愈发激动起来，愤愤不平地质问： 「那裴聿川呢，你也是因为沈无虞才刻意接近他的吧，为什么他的待遇跟我不一样？」 明明都是鱼，凭什么那老男人就能跟林缺亲近，还能亲亲抱抱。 草，他什么福利也没有，明明都是鱼，为什么区别对待！ 林缺倚靠着门框，随意抱着胳膊，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才语气如常地回答了一句：「他跟你不一样。」 扔下这句话，林缺似乎没了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转身解锁进了屋，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江肆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握紧拳头朝紧闭的门板砸了过去。 被人当猴子一样耍，按照他的脾气，该揪住林缺的衣领把人给揍一顿的，可他到底还是不忍心。 江肆抬手抹了把脸，转身回了隔壁公寓，重重摔上了门。 林缺靠在门边，沉默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这样吧，别再喜欢他，他不值得。 — 转眼到了周五，今天是林缺搬回沈家的日子。 下午放学的时候，沈家的车便早早等在了教学楼下。 沈向南和沈行舟就站在车旁等着，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八卦好奇的目光。 毕竟沈家真假少爷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一个星期过去了，网上还有不少人讨论。 第165页 沈无虞的那群粉丝，倒是全都闭麦了，之前那么嚣张，现在就跟缩头乌龟似的。 林缺背着书包走过来，父子俩脸上立刻扬起笑，远远地沖他挥了挥手。 「把书包给哥吧。」 林缺看了沈行舟一眼，没拒绝，把肩上的书包递了过去。 「外面冷，先上车。」 三人分别坐进了车厢后排，司机在前面开车。 轿车空间宽敞，林缺坐在中间，沈向南和沈行舟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 沈向南不知道从边上拎了几个袋子出来。 有零食，奶茶，甜品。 「听说你们小孩子都喜欢喝奶茶，爸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样的，就买了杯珍珠的，要不要尝尝？」 沈向南边说着边拆开吸管包装，把吸管插好，再递给林缺。 林缺同样没拒绝，在沈向南期待的目光下，接过去吸了一口。 「怎么样？」 「我不喜欢这些，以后别买了。」 沈向南连连点头，「好，以后不买了，都是你哥建议的。」 沈行舟嘴角隐隐一抽：「……」 我？又我？ 爸，您可真是我亲爸。 「那现在，先去你住的公寓搬东西？」 「没什么好搬的，直接去沈家。」 沈家距离京大也不近，林缺工作日依旧住在公寓，周六日才回沈家。 沈行舟点点头，「那也行，家里的各种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缺。」 回到沈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沈无虞也在家里，因为林缺上次说的那些话，他并没有被赶出家门。 在外人眼里，他依旧是沈家少爷，只是沈向南和沈行舟对他的态度，远不如以前了。 上次被扇了好几个耳光，沈无虞脸上的伤基本已经好了，他主动迎上前，沖林缺露出温和友好的笑。 「小缺，欢迎回家。」 林缺也沖他笑，还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小缺，咱们先进去，待会儿带你去看看房间。」 在听到林缺要回家住的第二天，沈向南和沈行舟就开始让人准备林缺的房间，里面的家具摆件和风格都是两人亲自布置的。 房间在二楼，很大，打通了两间房，三室一厅。 卧室，书房，衣帽间，还有一个小客厅。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衣帽间很大，里面分门别类，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衣物饰品。 书房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架，还有许多都是法律方面的书。 「怎么样，还喜欢吗？」 林缺视线在周围环视一圈，「喜欢。」 「不过，」他话语一顿，随后转头看向站在另一边的沈无虞，微微一笑，「我更喜欢你的卧室。」 「嗯……二哥？你能把卧室让给我住吗？」 第138章 茶言茶语 听到林缺的话，沈无虞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沈向南和沈行舟也同样诧异，林缺的行事风格实在不走寻常路，你完全不知道他下一秒要干什么。 沈无虞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却还是好脾气地回答：「小缺，你都没有看过我的卧室长什么样。」 没看过怎么就更喜欢他的卧室了，真是张嘴就来。 林缺面不改色，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什么不对，云淡风轻地笑着说：「那现在就去看看吧。」 说罢，他便转身往外走，见几人没有什么反应，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带路。」 沈无虞不知所措地看向沈向南和沈行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沈向南轻咳一声，「既然这样，那就先看看吧。」 说罢，他便迈步跟了出去，沈行舟紧随其后。 他们已经隐隐猜到了，小缺并没有真的原谅沈无虞，上次跟他们说的那些，大概也不是真话。 父子俩并不想深究这些，只要林缺愿意回到这个家，他们就已经知足了，至于他想做什么，他们也得顺着他。 沈无虞的卧室面积同样很大，结构跟林缺的新卧室差不多，布置得非常精緻用心。 衣帽间里各种款式品牌的衣物饰品摆放得很满。 小客厅外面还有个露台，下面就是花园。 「小缺，我的卧室跟你的差不多，没必要换，搬来搬去的很麻烦。」 沈无虞此时的神态语气倒真像个哥哥，真心实意地劝诫不懂事的弟弟： 「你的卧室还更漂亮呢，是爸和哥花费心思亲自布置的，别浪费了他们对你的心意。」 「确实……」林缺贊同地点点头，沈无虞本以为他要松口了，却没想到他脸上的笑意倏然加深，紧接着道： 「所以，为了不辜负他们的心意，我不仅要搬到二哥的卧室里，新卧室也得给我留着。」 「嗯……这间住腻了，就换那间住。」 林缺含笑看着脸色逐渐难看的沈无虞，语气理所应当：「别墅里房间那么多，二哥随便找一间住下就是了。」 听到这些无理取闹的话，沈无虞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 沈向南和沈行舟沉默地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半句话也没有说。 然而他们不说，林缺的目光还是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你们说对吗？」顿了顿，他又依次看着两人，缓缓补充：「爸爸？哥哥？」 第166页 父子俩都有些愣，这是林缺第一次这么喊他们。 好半晌，两人才反应过来，沈向南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忙不迭地点头，「爸觉得可以。」 「小缺，这是你家，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沈行舟嘴角微扬，很大方：「你想住哥的房间也行。」 「那倒不必。」林缺委婉拒绝。 看着这一幕，沈无虞暗自掐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他脸上的笑愈发僵硬，「既然这样，那就听你的吧，我搬就是了。」 「不用二哥亲自动手搬，不是有佣人吗，」林缺颇为贴心地说：「辛苦大家一起搬，给他们发双倍工资就好了。」 「好，待会儿再让人搬，」 「时间不早了，先吃晚饭吧。」 晚餐做得很丰盛，摆了满满的一桌，各种风格菜系都有，色香味俱全。 「小缺，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就让厨师都做了一些。」 沈向南一边说着，一边用公筷夹了肉放进林缺面前的碗里，语气温和：「快尝尝喜不喜欢。」 林缺年幼时在林家生活，被那对夫妻虐待，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活挨打。 小时候的照片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个，现在长大了，也还是瘦。 想到这些，沈向南就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失而復得的小儿子，「小缺，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沈行舟自然也是如此，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一边注意着林缺的举动，观察着他吃了多少，更喜欢吃什么菜。 却不料，林缺对所有的食物都表现得兴致缺缺，他只是吃了半碗饭，外加几筷子青菜和两块肉，就放下了碗筷。 「怎么吃这么少？」 「吃这么点儿怎么能饱，再多吃点吧。」 「不了。」林缺拿起边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已经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罢，他便放毛巾，起身离开了餐厅。 沈向南和沈行舟看着林缺离去的背影，父子俩相似的俊朗眉宇间皆有些担忧。 林缺的饭量简直小得不正常。 或许只是第一天回家，不适应没胃口？ 沈向南轻嘆一声，「咱们先吃吧，晚些再让厨房做点宵夜送过去。」 沈无虞坐在一边，垂着眼安静地吃着饭，全程都没说什么。 吃过晚饭，佣人又端来的饭后水果。 林缺捏起一颗草莓端详片刻，随后送进嘴里咬了一口，甜中泛着酸。 如果裴聿川在，这剩下的半个草莓会进他的嘴里。 林缺将一整颗草莓吃完，随后起身往外面走去，语调散漫：「我去院子里散散步。」 「哥陪你去。」 沈行舟也跟着起身，随后是沈向南。 走到中途，林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仍然坐在沙发前沉默着的沈无虞，发出友好的邀请：「二哥，要不要一起？」 沈无虞没拒绝，「好。」 于是，一行四人往院子外面走去，气氛无形中有些微妙。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院子外面亮着暖色调的观赏路灯，周围种着许多名贵的花花草草，跟公园一样。 冬日夜晚的温度有些低，冷风吹过，林缺身上穿了件不算厚的外套，身形依旧单薄。 沈行舟担心弟弟受凉，于是脱了身上的外套，要披在林缺身上，却被直接拒绝。 「我不冷，习惯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不是刻意博取怜惜，只是事实。 从小就是这么熬过来的，冷着冷着也就习惯了，不怕了。 林缺没管两人是什么反应，他颇有兴致地观赏着周围的景色，指尖随意拨弄着旁边盛开着的娇嫩花朵，垂下的浓密长睫遮挡住了眼中流动的情绪。 走在他身边的沈向南和沈行舟寻找着话题。 沈行舟率先开口：「小缺，我和爸打算为你举办一个宴会，向外界宣布你回到沈家的消息，你觉得怎么样？」 第139章 拆！都拆了！ 听到要举办宴会，林缺脚步微顿，随后笑着点头，「好呀。」 他转身面对着几人，慢悠悠地倒着往前走，浅色的眼眸里倒映着路灯的光，里面盛满期待。 「到时候是不是会邀请很多人？」 沈向南点点头，微微绷紧的一颗心也放松了些，脸上也噙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当然，小缺想邀请谁都可以。」 「那就越多人越好，我想要一个特别特别隆重的宴会。」 林缺的语气里带着迫不及待的雀跃。 直到这时候，他才表现得像一个刚满十九岁的男孩。 沈行舟犹豫片刻，不由抬手放在少年柔软的黑色短髮上，轻轻揉了揉，「都听你的。」 到时候小缺的十九岁生日也一起补办了，不止是十九岁，还有前面的十八个生日。 以前是不知道，现在他自然要给自家弟弟最好的。 「对了，」林缺又问：「会邀请媒体吗？」 向外界正式宣布沈家小儿子的身份，自然是要邀请媒体的。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就不邀请了。」 林缺：「那还是邀请吧，这样所有人就都能知道了。」 「好，那就把所有的媒体都邀请过来。」 「嗯！」 第167页 走在最后面的沈无虞默默听着这些话，暗自打量着林缺的言行举止。 邀请那么多宾客和媒体……林缺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就为了打击他？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林缺才是沈家的真少爷，他沈无虞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林缺的报復心有多重，他能做出那种事。 夜色下，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宴会的事情。 林缺一路从前院走到后院，再次看到了后院里的鞦韆，木马，滑滑梯等儿童游乐设施，依旧保存完好。 都是沈无虞小时候的玩具。 看到这些，沈行舟立刻想起了上次林缺来家里做客的情况，他心里一紧，轻声开口：「小缺……」 林缺却若无其事地坐在鞦韆上，双手抓着两边的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荡着。 「喜欢的话，哥给你在卧室里装一个，想坐就坐。」 林缺淡声拒绝：「不用了。」 沈行舟抓住绳子，轻轻推着鞦韆，「那你喜欢什么，都可以跟我们说。」 尽管他知道，无论他们怎么努力，这些都是弥补不回来的。 林缺已经长大了，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法改变，他不是几岁的小孩，不再需要这些。 林缺依旧慢慢悠悠地坐在鞦韆上，刚才因为宴会而雀跃起来的情绪逐渐褪去。 过了半晌，他才用平淡无波的口吻说了句：「这鞦韆拆了吧，我看着不顺眼。」 昏暗的光线下，沈无虞抿紧了唇，眸色晦暗不明。 紧接着，他便听到沈向南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好，明天就让人拆。」 林缺从鞦韆上起来，看向对面的各种充满童趣的游乐设施，再次开口：「还有，这些也全都拆了。」 「好，明天一起拆。」 林缺的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随后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往那边走去。 他站在大树旁，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以及刻在上面的痕迹，记录着沈无虞年幼时每一年的身高。 「这棵树……」 「砍了？」沈向南已经学会了抢答。 林缺收回手，边转身往回走边说道：「不了，它长这么高大也不容易，砍了做什么。」 沈行舟瞥了他爸一眼，跟着附和：「就是，砍了做什么。」 哈，总算可以报復回去了。 沈向南：「……」 沈无虞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逛了一圈，几人回到了屋里。 沈家别墅很大，佣人也多，不用两个小时的时间，众人就把沈无虞房间里的衣物用具什么的全都搬了出去，摆放在了三楼的一个客卧里。 客卧的空间自然没有他原来的卧室大，面积至少小了一半。 沈无虞的东西很多，尤其是衣服饰品鞋子之类的，他是明星，同时是豪门少爷，根本不缺钱，每天的衣服几乎都是不重样的。 客卧只有一个小衣帽间，根本就放不下那么多东西。 沈无虞把自己关在新房间里，面前是堆得跟小山似的衣服，他红着眼捏紧拳头，一脚踹了过去。 原来这就是林缺让他留在沈家的目的，羞辱他，践踏他的自尊心。 他不是什么好人，那林缺呢……跟他半斤八两罢了，所作所为甚至比他更卑劣。 因为是亲生孩子，爸和哥就无条件向着他。 沈无虞心里憋屈，藏在心底的怨恨此时全都溢了出来，眼里一片阴沉。 敲门声突然响起。 沈无虞快速整理好思绪，盯着泛红湿润的眼睛，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沈向南和沈行舟，他低声喊了句：「爸，哥……」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两人扫了眼房间里的情况，没进去。 沈向南语气难得平和了些：「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出来了，小缺是故意针对你的。」 听到这话，沈无虞心里又再次燃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沈向南接下来的话，彻底将他的希望打碎。 「但我们不会帮你，无论小缺想做什么，我们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他。」 「你以后在这个家里的日子过得不会顺心，我们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宠着你惯着你。」 「想必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委屈。」沈行舟接着补充：「所以，如果不想再这样的话，我建议你主动搬出去。」 沈无虞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心里一阵酸涩。 「没关系，我不会搬出去的。」他眼里噙着热泪，抬头看过去，「爸，哥，无论如何，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我不想离开。」 第140章 开视频 沈无虞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搬走了，林缺却没有住进去，他住进了原本为他准备的房间里。 头顶上的灯光明亮，屋里恆温系统运作着，即使在冬日里也温暖如春。 这里比他曾经住了十几年的楼梯间，不知道要宽敞明亮多少倍。 林缺坐在柔软宽大的沙发上，身体往后靠着沙发背，双腿随意交叠，眼睛缓缓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躺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林缺撩起眼皮看过去，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 第168页 他拿起手机，指尖落在屏幕上往左一滑，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同时拉黑手机号。 没过多久，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回又是另外一串陌生号码。 林缺脸上没什么情绪，再次挂断来电，拉黑手机号。 接二连三几次下来，都是同样的操作。 另一边，远在几千公里的国外。 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宋云铮坐在医院的病床上，一条腿打了石膏，脸上也有几道擦伤。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脸部肌肉微微颤动，最终还是没能压抑住心里那股暴躁的怒火，再次把手机给摔在了地上。 拉黑拉黑他妈的又是拉黑！ 老子换了这么多号码，就没有一个电话是接通的！ 守在病房里的助理任劳任怨地弯腰，捡起才刚工作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殒命的手机。 他轻嘆一声，「宋总，这已经是您今天摔坏的第三部手机了。」 宋总心甘情愿给人当舔狗，奈何人家压根不领情，铁了心不接电话，换再多号码打过去都没用。 真是的……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上司，心里没有点abcd数。 助理在心里小声逼逼。 在得知林缺身世的那天，宋云铮就立刻抛下工作赶去机场，谁知道刚匆忙走出公司大门，就被冒冒失失的员工撞了过去。 他直接被撞得摔下了台阶，员工没事，他右腿骨折了。 草，真他妈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这回国的时间，也就耽误了。 宋云铮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吩咐助理：「手机坏了就坏了，花的又不是你的钱，再给我拿一台过来。」 助理在心里嘆气，认命地拆开新手机包装，顺便把手机卡给插好。 宋云铮熟练地在拨号键盘上按下熟悉的十一位数字，点击拨号。 他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谁知道这回等待了十几秒后，响起的不是冷冰冰的机械音，而是少年清越动听的嗓音：「餵？」 宋云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谁？不说话我就挂了？」 「等等，别挂！」宋云铮紧攥着手机，嗓音发哑，「林缺，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还把我拉黑了？」 等待片刻，少年好听的嗓音再次隔着手机电流传过来：「你是谁？」 宋云铮深吸一口气，强硬压下心里的火气，「我，宋云铮，现在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宋云铮？不认识，挂了。」 「林缺你……林缺？！草！」 宋云铮额角青筋狠狠抽了两下，再看向手机屏幕，通话早就被挂断了。 助理小心翼翼提醒：「宋总，这回您可别再摔了。」 宋云铮额角青筋又是一抽，到底还是忍住了砸手机的冲动。 他目光冷冰冰地扫向助理，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宋总，他说……不认识您。」 说完这话，助理立刻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果不其然，下一秒手机就砸在了他脚边。 好的，这回新手机工作了不到五分钟就丧命了。 「宋总，您生气归生气，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助理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将桌面上摆放的一叠文件递道到宋云铮面前，「工作还是要完成的。」 宋云铮：「……」 你妈！老子早晚把你给开！了！！ 沈家，林缺挂断电话之后，便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浴室很大，里面还有个很大的恆温浴缸，原来沈无虞在沈家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林缺在浴缸边坐下，安静地看着温水逐渐填满浴缸，再点燃香薰蜡烛，撒上浴盐。 做完这些，他脱下身上的衣物，抬脚迈进浴缸里，缓缓坐下，温热的水包裹着他的身体，很舒服。 泡澡泡到一半，放在边上的手机又开始响起来电铃声。 林缺撩起被水汽熏得潮湿的眼皮，垂眼扫过去，这回不是陌生号码。 不紧不慢地用毛巾擦干手，林缺这把手机拿起来，指尖落在屏幕上往右滑动，接通电话。 「裴叔叔，晚上好。」 也许是泡澡的时间久了，开口时，少年清浅的嗓音里裹着几分沙哑和散漫。 「晚上好。」男人一如既往沉稳低醇的嗓音传进林缺的耳膜里：「在沈家感觉怎么样？」 林缺没拿手机的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水面，嘴里说着：「非常好。」 裴聿川敏锐地听到了水流的碰撞声。 「如果住得不舒服，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没有，很舒服呢。」林缺边说着，边抬脚轻踢着浴缸里的水。 裴聿川知道林缺不会让自己吃亏，他继续问：「吃过晚餐了？」 林缺：「吃过了，很丰盛。」 裴聿川：「吃了多少？」 林缺：「一万一千零一粒大白米饭。」 「……」裴聿川短暂性地沉默了两秒，随后很轻地笑了一声，「真的？这么厉害？」 那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带着几分纵容和无奈。 林缺继续踢着水面。 这声音让人无法忽视，令人浮想联翩。 裴聿川往后靠着沙发，手机举到耳边，终于忍不住询问了句：「在干什么？」 第169页 等待片刻，少年人清润微哑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过来：「泡澡。」 裴聿川的脑海里适时浮现了画面，他丝毫不掩盖自己的目的，口吻极其直白：「我能看么？」 林缺不答反问：「怎么看？」 裴聿川喉结微滚，三个字从喉咙里碾出来：「开视频。」 等待几秒，没等到回答，电话那边的人反而挂断了电话。 裴聿川盯着屏幕里的通话记录，心想自己还是太冒昧了。 可没过多久，林缺的视频通话邀请突然拨了过来。 第141章 很性感 裴聿川坐直了身体，深杳的目光盯着屏幕上跳动着的视频来电显示，心脏的部位也跟着跳动，快了半拍。 两秒后，他似乎觉得热，抬手将居家服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随后指尖划过屏幕，接通了视频电话。 下一秒，出现在屏幕里的是林缺的脸。 浴室里灯光明亮，手机的像素也高，所以拍得很清晰。 裴聿川能看到少年被水汽熏得微微白里透红的脸颊，垂落在额前的碎发微微潮湿，琥珀色的眸子清澈水润。 就连左边眼尾下方的那颗小硃砂痣，似乎都更加惹眼了些。 林缺真的在泡澡，没穿衣服，视线往下，镜头还拍到他裸露在水面上的肩膀和锁骨，以及小片白皙的胸膛。 再往下的景象都被漂浮在水面上的白色泡沫挡住，遮得严严实实，看不了一点。 林缺姿态从容悠闲地靠着浴缸，唇角微微牵起，还贴心地将手里的手机往前举高了些，「裴叔叔，看清楚了吗？」 他同样看着屏幕里的男人。 大概是洗过澡了，裴聿川穿着深色居家服，衣襟微敞，能看到半截笔直的锁骨和小片结实的胸膛。 搭配上那张冷淡禁慾的脸，观赏效果很佳。 裴聿川紧盯着屏幕里的人，欲望在心底翻滚，面上却还是一派正经克制的姿态，只是比刚才低哑了几分的嗓音出卖了他：「别泡太久。」 「知道了。」林缺皱皱眉，「这样举着好累。」 说完，他也没等视频那边的男人回话，便把手机放在了浴缸旁边的置物台上。 他是反扣着放手机的，却没有挂断视频。 所以裴聿川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却还能听到声音。 「裴叔叔，你先挂了吧。」 裴聿川应了一声，却没有挂断。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里，他坐在沙发前，听着手机喇叭里时不时传过来的水流碰撞声。 紧接着是打开花洒时哗啦啦的声音，应该是泡完澡了，在沖澡。 裴聿川靠着沙发，阖上眼睛仔细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腕上的小叶紫檀佛串。 浴室里。 沖完澡，林缺用干毛巾擦干净身体，随后扯过架子上摆放着的白色浴袍，穿上之后随意系了腰带。 浴袍有些大了，显得松松垮垮。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潮湿的短髮，一边弯腰拿起置物台上的手机。 一看，才发现视频通话还在继续着，摄像头对着天花板。 虽然如此，少年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神色，像是早有预料。 林缺便举着手机往浴室外走去，便喊了一声：「裴聿川。」 不过片刻，那张熟悉的英俊脸庞便出现在了屏幕里，薄唇微张，语气微沉：「在。」 「听了多久？怎么不挂断视频？」 裴聿川看了看手机右上角的时间，随后从容回答：「二十六分钟，我在等你主动挂。」 林缺没挂，他拿着手机往衣帽间走去，将摄像头对着那一排摆放整齐的冬季长袖睡衣，有十来套。 「裴叔叔，你说我该穿哪一套？」 这些衣服不知道是谁准备的，大概因为林缺的年纪不大，有些睡衣上面还印着卡通图案，颜色也比较青春朝气。 裴聿川视线从一排睡衣上扫过，最后停在一套杏色的印着小熊图案的睡衣上。 林缺听到了裴聿川的意见，反手就取了一套纯灰色的没有图案的睡衣下来，「好了，就这套。」 听到了意见，但不听。 这种做法很林缺。 裴聿川无奈地轻笑一声，抬手捏了捏鼻樑。 林缺把手机随意放在了某个开放式的衣柜里，手机是倾斜靠着柜子的，摄像头正好对着林缺的方向。 只不过，入镜的只有上半身，还是背影。 尽管如此，裴聿川的喉咙里仍然一阵干涩。 他端起茶几上已经凉了的半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换完衣服，林缺转身走到衣柜前，重新拿起手机。 「对了，还没带你参观参观我的新卧室。」 林缺边说着边往外走，将镜头对着卧室里的环境，慢悠悠地扫了一圈。 空间很大，从装修布置上来看，是花了心思的。 裴聿川知道沈向南和沈行舟这父子俩，是真心想对林缺好。 带着裴叔叔云参观完房间，林缺趿拉着拖鞋往床边走去，「好了，我现在该上床睡觉了。」 视频还没有挂断，他侧身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还拿着手机。 屏幕里，少年的半边脸陷进枕头里，被挤得微微变形，额前柔软的刘海散乱，整个人看起来很软很香，很适合抱在怀里。 第170页 「林缺，」裴聿川眼里情绪翻涌，好不掩饰此时的慾念，低声对着屏幕里的人说：「裴叔叔想抱抱你。」 「亲亲你。」 林缺屈起食指敲了敲手机屏幕，诚恳地给你建议：「裴叔叔，我觉得你现在该进浴室沖个冷水澡。」 紧接着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晚安。」 说完这话，他便干脆利落地挂断视频。 只负责点火，不负责灭。 林缺没有立刻放下手机入睡，他翻了个身，点开了手机里的某个文件夹。 里面是几条录音，有的不到一分钟，有的则两三分钟。 林缺随意点开其中的一条。 「小虞啊，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我之前交代您的事情怎么样？」 「你爸已经在会所里给林缺找到了陪酒的工作，明天就让他上班去！」 「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让那小杂种上大学的！」 「那就好……」 第142章 给沈无虞的惊喜 一条条录音，都是沈无虞和周玉梅的通话记录。 林缺刚重生回来的那几天，就找了个机会在周玉梅的手机里偷偷装了监听，她和沈无虞的所有通话内容，林缺都知道。 这是他给沈无虞准备的惊喜礼物。 听了一遍录音，林缺把手机放在一边，关灯休息。 他经常失眠，就算睡觉了，半夜也会被一些细微的动静吵醒，今晚也不例外。 躺在柔软陌生的大床上，林缺屈起一条腿，抬手挡在眉眼上，安静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他的思维开始扩散，漫无边际地在心里想着，好像裴聿川陪在他身边一起睡的时候，他睡得比较安稳。 直到深夜，林缺才堪堪进入梦乡。 一夜无话。 林缺睡得晚，但第二天仍然醒得早。 他掀开被子下床，进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再进衣帽间里随便挑了一身衣服换上。 黑色长裤，上身是一件不薄不厚的浅色毛衣，用料都是极好的，穿上很舒适。 换好衣服，林缺离开卧室，往楼下走去。 不过才早上七点，已经有佣人在打扫卫生了，看到林缺从楼上下来，立刻礼貌客气地跟他打招唿。 「小少爷，早上好。」 小少爷……林缺弯起唇角，冲上了年纪的佣人露出一抹乖巧友好的笑。 「阿姨，早上好。」 阿姨微微一愣，随后脸上的笑意加深。 这新来的小少爷长得真俊，看着还特别礼貌乖巧，很好相处。 林缺往院子外走去，外面要比屋里冷上许多，清晨的冷风唿唿地刮过来，有些刺骨。 林缺毫不在意，不紧不慢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后院的鞦韆已经拆下来了，工人们此时正在搬运那些比较大型的儿童游乐设施。 林缺站在边上监了一会儿工，效率还算快。 这别墅的院子是挨在一起的，隔着一道高高的铁围栏，能看到隔壁邻居的院子。 邻居的院子里种着许多花花草草，即使在冬日里也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远远地看过去，能看到一抹高挑的身影站在花草中间。 长相出众的青年穿着一身居家服，外面套了件长款大衣，白皙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洒水壶，微微低着头，细心地给花草浇水。 林缺悄无声息地靠近，隔着一道铁围栏，沖对面喊了一声：「谢先生。」 冷不防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谢霁停下浇花的动作，转身看过去。 眉眼精緻如画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的铁围栏前，穿着单薄，笑着沖他挥了挥手，友好地打招唿：「早上好啊。」 他身后就是花圃，少年的笑容却比那些盛放的花还要夺目几分。 此情此景，谢霁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林缺那天朝沈无虞身上一脚踹去的画面，明明上一秒还笑得极其无害。 如若没有必要，还是不要招惹林缺。 谢霁若无其事，礼貌性地沖林缺笑了笑，微微颔首，「早上好。」 打完招唿，林缺似乎也没有跟他交流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逛完一圈，林缺回到了屋里。 佣人上前询问：「小少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要先吃吗？」 「好。」 林缺开始吃早餐，品类很丰富。 吃到一半，沈无虞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放下筷子，笑着打了声招唿，又问：「二哥，换了新房间，昨晚睡得还好吗？」 听到这话，沈无虞脸上表情有些难看，这不是明知故问。 房间小也就算了，床也睡得不舒服，再加上昨晚受了不小的气，一晚上都没睡好，所以今天才起得那么早。 沈无虞坐在对面的位置上，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下，「挺好的。」 紧接着，他又问林缺：「我的房间，睡得还舒服吗？」 「我没睡你的房间啊。」 林缺微微拧了拧眉，「我昨晚又想了想，还是觉得新房间比较好，别人住过的地方难免还是有些脏的，是吧？」 沈无虞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很快便裂开了缝隙，语气也沉了下来：「林缺，你是根本就不打算住我的房间吧？」 第171页 不打算住，却让他搬走，根本就是故意为难他。 林缺理直气壮：「被你看出来了，真聪明。」 阴阳怪气的，沈无虞不想再跟林缺说话，他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餐。 林缺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对面的人看了半晌，随后不疾不徐地继续输出： 「二哥，你的亲生父母还在看守所里关着，怎么你也不去看看他们啊？」 「他们都是为了让你在有钱人家过上好日子，才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你父母为了牺牲了那么多，做人儿女的，可不能没了良心。」 沈无虞握着筷子的手加重了力道，脸上一阵难堪。 周玉梅和林有财这对狼狈为奸的夫妻，没见识，没素质，没钱没势，是他这辈子都洗不掉的耻辱。 他从来就不认那两人是他的亲生父母。 看着沈无虞的反应，林缺脸上笑意淡淡，持续输出：「要不是你父母，你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工地搬水泥呢。」 「你真应该去看看他们。」 沈无虞艰难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随后放下筷子，看向林缺的目光里闪过几分阴沉。 随后，他温声劝道：「小缺，周玉梅和林有财这十几年来辛苦把你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说养恩大于生恩，你更应该去看看他们。」 林缺还没开口，一道裹挟着冷意的斥责声在餐厅里响起： 「沈无虞你一大早就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无虞身体一僵，转身看向刚从外面走进来的沈向南，连忙无措地解释： 「爸，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的，是林缺先说那些难听的话刺激我的……」 林缺面露不解之色，「奇怪，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父母难道不是为了你才被抓进去的？」 「我……」 沈无虞的话刚说出口，沈向南便打断了他：「好了，别说了，先吃早餐。」 「小缺，你昨晚就没吃什么，早餐要多吃点。」 「好。」 「对了，昨晚睡得好不好？」 「还行。」 沈无虞嘴唇嗫嚅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把一肚子委屈咽了回去。 第143章 沈行舟不知道从哪儿抱回来一只小狗。 两个月的萨摩耶，品相极好，白乎乎圆滚滚的一小坨，看着极为可爱。 林缺对小动物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喜欢也不讨厌。 奈何这只小狗一直围着他打转，还咬他裤腿，仰着圆乎乎的小脸沖他奶声奶气地叫唤着。 「嗷~嗷~嗷~」 这可比那只吃饱了睡睡饱了就发神经的颠猫可爱多了。 林缺没办法，便蹲下来摸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这一撸就停不下来了。 他确实不喜欢小动物，是小狗主动粘上来的，不怪他。 「朋友家的狗生了好几个崽子，我挑了个最好看的。」沈行舟也蹲下来，含笑看着自家弟弟逗小狗逗得开心，「怕你在家无聊，养只小狗给你解解闷。」 「挺好。」 「那你给它取个名字？」 林缺看着怀里跟糯米糍一样的小狗，揉了揉它跟果冻一样q弹的小耳朵，「叫团团。」 「好，那就叫团团。」 沈行舟笑着握住小萨摩耶的爪子挥了挥，「小傢伙，你有名字了。」 「嗷嗷嗷~」 兄弟俩坐在地毯上逗着小狗玩儿，神态间隐隐有几分相似。 沈向南坐在沙发前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沈无虞笑不出来，他从厨房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被捏得有些变形的纸袋正往外面走去。 林缺抬眼看过去，随口问了句：「二哥，你要去哪儿？」 沈无虞笑着回答：「去隔壁家，我让厨师做了些点心，带过去给霁哥尝尝。」 林缺：「那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再开口时，沈无虞的语气稍微僵硬了些，「可以啊。」 「要不我也……」 「哥，你继续陪团团玩儿。」 沈行舟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林缺打断了。 他只能点点头，「好。」 几分钟后，林缺和沈无虞一前一后走在去往谢家的路上，彼此谁也没说话。 林缺漫不经意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耳边传来沈无虞带着几分讽刺意味的声音： 「江肆，宋云铮，裴聿川……现在你连谢霁也不放过吗？」 林缺头也没抬，一脚将小石子给踹远了，云淡风轻地回了句：「什么放过不放过的，我只是拜访一下新邻居。」 「霁哥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沈无虞凉飕飕地扔下这句话，便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林缺压根就不在意，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谢霁……最好别喜欢他。 沈无虞看来是谢家的常客了，门卫看到他便笑着打招唿，「沈小少爷。」 看来这门卫不看新闻。 沈无虞没纠正他，温和地笑着：「上午好。」 林缺跟在后面进了谢家别墅，整体风格都差不多。 上午的阳光温暖明媚，谢霁今天没有通告，此时正坐在院子里的亭子里翻看着剧本，俊朗的眉宇间神色认真。 沈无虞远远地喊了一声：「霁哥，又在看剧本呢。」 谢霁抬头看过去，当看到跟在沈无虞后面的林缺时，他难免有些诧异。 第172页 林缺浅浅地笑着，沖他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唿。 沈无虞在对面的位置坐下，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谢霁面前，「家里厨师做的甜品，特意带给你尝尝。」 「正好嘴馋了，谢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林缺在沈无虞旁边坐下，也没主动说话，只安静地听着沈无虞和谢霁聊着电影的事情。 「在看你那部新电影的剧本？」 「是接下来要接的本子，有好几个，经纪人让我挑一下。」 「这样啊，那我也帮你挑挑。」 「行。」 沈无虞简单地看了几个剧本的大概内容，随后将其中一本递到谢霁面前。 「我觉得这个不错，大热ip改编的，男主的人设也不错，能吸粉。」 谢霁正要说话，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清浅的少年嗓音：「我倒是觉得男二更适合谢先生。」 一直没说话的林缺突然开了口。 沈无虞微微蹙眉，「男二是反派，恶事做尽，费力不讨好。」 「演戏又不是为了圈粉，男二这个角色具有复杂的多面性，更考验演技，而且……演起来会很过瘾。」 林缺看向谢霁，含笑道：「谢先生近两年的电影演的都是正面角色，不妨挑战一下反派，我觉得这个角色很适合你，你能驾驭得了。」 谢霁眼里也流露出几分笑意，贊同地点点头。 「我本来考虑接的就是男二这个角色。」 林缺：「那你很有眼光。」 谢霁：「你也是。」 沈无虞脸色微微一变，紧接着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其实我也觉得男二不错。」 「谢先生，你的电影我都看过，」林缺接着说：「我最喜欢的是你三年前拍的那部《摄政王》。」 「大家都说你斩杀皇帝的那段戏演得最好，我倒是觉得……」 谢霁越听越觉得惊讶，他本来以为林缺之前说是他粉丝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没想到林缺还真看过他的剧，并且能娓娓道来，说出的观点竟然跟他的想法一样。 谢霁喜欢演戏，说是戏痴也不为过。 他就像是遇到了知音，完全将「别招惹林缺」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开始专注地跟他交谈起来。 这一聊，就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而沈无虞，也被两人整整忽略了半个小时。 他脸色变了又变，险些维持不住体面，好几次想插话却又插不进去。 「好了，」林缺拿起一块点心递过去，语气已经开始散漫下来，「今天就聊到这，我该回去了。」 谢霁接过点心，意犹未尽，「好，那改天我们再聊。」 林缺轻笑一声，「那得看我心情。」 说罢，他便毫不留恋地起身往外面走去。 谢霁看着林缺离去的背影，吃了一口点心。 「霁哥，」沈无虞看了眼谢霁手里的点心，欲言又止，「林缺刚才摸了好久的狗，没洗手。」 谢霁：「……」 第144章 沈行舟发现日记本 林缺独自回了沈家，沈无虞还在谢家待着，大概是还想跟谢霁联络感情。 看到林缺回来，沈行舟的视线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心里放松了些，应该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回来了，要不要吃点水果？」 「不吃了。」 林缺回到房间，小萨摩耶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圆滚滚的身子灵活地从敞开的门缝钻进去。 「跟屁虫。」 林缺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看未读消息，团团便趴在他脚边用前爪抓着他的裤腿，咬来咬去。 裴聿川几分钟前发了几条微信消息过来，都是阿满的视频。 在院子里跑酷，躺在地上打滚，露出柔软的肚皮扭来扭去，不到一分钟就干完了一盆猫粮。 看来日理万机的裴董今天闲得慌，时间都用来观察肥猫了。 没多久，裴董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阿满很想你。 ——我也是。 林缺漫不经心地敲着手机屏幕，看来裴叔叔最近是越来越不注意分寸了。 他弯腰把脚边的小萨摩耶抱进怀里，随后打开手机摄像头，一边摸着小狗一边录了段视频。 随后点击发送。 ——裴叔叔，我有新宠了。 另一边，裴家老宅。 裴聿川此时正坐在沙发前看着杂志，那只减肥失败的奶牛猫就趴在他旁边，懒洋洋地眯着眼睛睡觉。 看到手机屏幕亮起，裴聿川立刻放下杂志，点开微信。 视频里，一只白色圆滚滚的小狗正舒服地窝在林缺怀里，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放在它的脑袋上，轻轻摸着。 小狗发出撒娇一样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新宠…… 裴聿川转身把刚眯着的阿满叫醒，随后把视频放在它面前，语气平淡地转告它这个噩耗：「猫，你失宠了。」 阿满眯着眼睛，一爪子朝裴聿川手上挥去。 「嗷！」 林缺在微信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裴聿川闲聊着。 他闲着没事，随手点进了微博，结果正好看到了一条推送消息，沈无虞更新了一条微博。 配文是：今天阳光很好，和霁哥一块儿吃甜点看剧本~ 第173页 文字下面还配了一张图片，是沈无虞的自拍，笑得一脸的阳光明媚，边上正好露出谢霁线条优越柔和的侧脸。 前几分钟刚发出来的，底下已经有了许多评论，都是粉丝。 【小虞好好看，舔屏！】 【黑子们继续冷嘲热讽，我们哥哥照样过得好好的，气死你们！】 【就算小虞不是亲生的又怎样，他依旧是沈家受宠爱的少爷，身边依旧有许多爱他的人，可比你们这群酸鸡好多了】 【小虞和谢老师好配啊，我磕的cp发糖了，什么时候在一起！】 【这些天可憋屈死我们了，看到小虞宝贝依旧无忧无虑的我就放心了呜呜！】 …… 林缺一时来了兴致，不紧不慢地在手机键盘上敲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等过几天你们哥哥就不好了呢】 评论完，林缺便退出了微博，继续回復裴聿川的消息。 转眼来到第二天。 吃过晚饭之后，林缺便打算回到学校附近的公寓住，明天是周一，他要赶早八。 「小缺，哥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让司机送就行了。」 沈行舟没再勉强。 父子俩亲自把林缺送上了车，沈向南把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递过去，不放心地嘱咐： 「这里面是切好的水果，还有点心，晚上饿了就吃啊。」 「好。」林缺接过袋子，沖两人挥了挥手算作道别，随后关上了车窗。 沈向南和沈行舟站在原地，目送着汽车逐渐驶远。 沈向南怅然地轻嘆一声，「小缺每餐都吃那么少，难怪会营养不良。」 他这两天细心观察过，林缺每顿都吃得少，他也特意嘱咐厨师花费心思，多做了几种口味的菜，可并没有什么用。 「我心里总有点不放心。」 沈行舟没说什么，俊朗的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担忧。 车上，林缺把袋子放到一边，从书包里拿了几本专业方面的书出来，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一个小时后，司机把车停在了公寓楼下，随后下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语气客气恭敬。 「小少爷，到了。」 林缺把几本书装进书包里，拎起装了水果和甜心的袋子，弯腰下了车。 他礼貌地沖司机笑了笑，「辛苦了。」 「应该的，小少爷慢走。」 几分钟后，林缺从电梯出来，刚走到公寓门口，就碰到了刚好要出门的江肆。 也许是上次受了刺激，江少爷还在抑郁中，这几天都没有缠着林缺，甚至没有主动跟林缺说过话。 林缺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低头输入门锁密码。 江肆也不走了，他双手抄在外套口袋里，站在后面看着林缺的一举一动，终于主动开口问了句：「你又去裴家了？」 「沈家。」 密码解开了，林缺打开门往里走。 江肆眼疾手快地抬手挡住了即将关上了门。 「还有事？」 江肆此时就像经过整日暴晒，蔫了吧唧的花儿，还有几分委屈。 「我……你，你好狠的心！」 林缺把手里提着的袋子塞进江肆手里，「乖，躲边上哭去。」 江肆打开袋子看了看，水果和点心，看来又是小邻居不想吃的东西。 江少爷心里已经有了阴影。 「这又是宋云铮那傻逼送你的？」 「不是，不吃就扔了。」 说罢，林缺便沖他微微一笑，随后关上了门。 江肆抱着袋子，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出门要干什么，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回了隔壁公寓。 看来林缺心里还是有他的，还给他送吃的，让他乖呢。 另一边，林缺进浴室洗了个澡，靠在床上看了会儿电影。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拿出手机给沈行舟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沈行舟温和的嗓音：「小缺，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有两本书落在车上了，明天上课要用，能让司机送过来吗？」 沈行舟面不改色：「司机已经下班了，没事，我送过去给你就行。」 司机没下班，只不过他想跟林缺拉近关系，顺便再看看林缺现在住的地方怎么样。 林缺没拒绝，「好。」 简单说了两句，两人便结束了通话。 沈行舟拿了车钥匙，立刻准备出门，正在楼下逗小萨摩耶玩的沈向南看到大儿子脚步匆忙的模样，随口问了句：「行舟，这么急着要去哪儿？」 「小缺有两本书落在车上了，我给他送过去。」 沈向南立刻就不逗小狗了，连忙起身道：「爸跟你一块儿去。」 「没必要吧。」 「什么没必要，这很重要。」 「行吧。」 父子俩一起来到了车库，找到了林缺坐的那辆车。 沈行舟打开后座车门，视线在里面扫视一圈，成功找到了掉落在座位下面的两本书，还有一个笔记本。 他翻开书本看了看，里面手写着许多上课的笔记，还贴着便利贴，字体工整又漂亮。 看来小缺上课很认真。 沈行舟看向手里的笔记本，以为是记录学习笔记的，他随手翻开扫了一眼。 然而，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他不由微微一愣。 第174页 第145章 小缺有什么病？ 手里的本子记录的不是学习笔记，更像是日记。 沈行舟的目光逐句扫过他随手翻看的那一页内容： 2020年7月25日，周五，晴 这已经是等在爸爸和哥哥上班路上的第五天了。 今天哥哥下班的时间有点晚，我直接从下午五点等到了晚上十点，好在终于等到了他。 这……这是小缺写的日记？ 原来那真的不是巧合，小缺真的是特意等在他和爸上班的路上的？ 就为了远远地看他们一面？ 沈行舟怔怔地看着页面上整洁漂亮的文字，心里无法维持冷静。 日记是很私人的物品，他现在应该合上本子，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可他做不到。 或者他看了这本日记，就能知道弟弟真正的内心想法，曾经都经歷过多少他们不知道的痛苦煎熬。 站在旁边的沈向南看着大儿子这反应，不由问道：「怎么了？你一直盯着本子看什么？」 「爸，这好像是小缺的日记本。」 沈行舟把摊开的那一页递到沈向南面前。 沈向南一看，也愣了。 小缺什么时候等在他们上班的路上？他怎么不知道？ 沈向南顾不上那么多，立刻把日记本接了过去，有些急切地翻开第一页，从头看。 「爸，这是小缺的日记，我们不该看的。」 沈向南目光紧紧地盯着本子，完全没理会大儿子的话。 现在好了，不是他偷看的，不关他的事，沈行舟在心里为自己辩解一番，随后也凑了过去。 这一看，父子俩都沉默了。 2020年9月10日，周一，晴 今天是京大开学的日子。 在寝室楼下偶遇了爸爸和哥哥，他们是来送沈无虞上学的。 我只有自己。 …… 沈向南握着日记本的手轻微颤抖着，内心一阵动盪，眼圈不知不觉便泛红了。 他接着往下翻。 2020年11月4日，周一，阴 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十九岁的生日了，可惜没人知道。 听说明天晚上，他们会为沈无虞举办生日宴会，我不喜欢热闹，所以不羡慕。 2020年11月8日，周五，多云 前两天又犯病了，还好裴聿川在我身边，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对了，日记本被他看到了。 …… 沈向南心里又是一颤，嗓音也止不住地跟着颤抖：「犯病？小缺有什么病？」 沈行舟神色凝重地盯着那几行字，眼眶发热，好半晌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不知道。」 沈向南的神色里全都是心疼和担忧，他缓了缓情绪，接着往下翻。 2020年11月20日，周日，晴 这两天回到沈家了，爸爸和哥哥对我很好，几乎有求必应。 原来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吗，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真好。 再往下翻就没有了。 这是最后一篇日记，记录的时间就是今天。 本子里写下的日记不过二十来篇，没用多久就看完了。 但沈向南和沈行舟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小缺心里是渴望亲情的，渴望家人的关爱，远比他们以为的还要在乎他们。 只是他把这些都藏在了心里，面上却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缺心里才更加痛苦煎熬。 父子俩不是没发现，有几张纸页面上，能隐隐看到几点痕迹，像是泪水被风干，留下了皱痕。 沈向南紧握着日记本，眼泪也禁不住落了下来，「我可怜的孩子……」 要不是看到了这本日记，他还不知道小缺的心里有多难受。 他们亏欠小缺实在太多，无论如何也弥补不回来。 沈行舟的心里也同样不好受，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他仰头看着车库的天花板，眼眶湿润，深深唿吸几下才稍微平復了心情。 随后安抚性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爸，先上车吧。」 沈行舟开车，沈向南坐在副驾驶上，又小心翼翼的，从头开始翻看日记本。 这看着看着，又要绷不住了。 不过，还有一件更让他担忧的事情。 「行舟，你说小缺在日记里写的又犯病了，究竟是什么病……他从来就没有跟我们说过。」 沈行舟开着车，片刻后才哑声开口：「或许聿川知道，等晚些时候我再问问他。」 犯病的时候，是裴聿川陪在小缺身边的。 他和小缺的关系非同一般，知道的肯定比他们多。 晚上十点，两人才开车来到公寓楼下。 站在门口整理了一番思绪，沈向南才摁响了门铃。 林缺过来开门，略微有些诧异，「只不过是送两本书，你们怎么都来了？」 沈向南沖小儿子笑了笑，「爸就是想看看你平时住的环境怎么样，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进来吧，不用换鞋。」 两人走进屋里，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虽然房子小了点儿，但整修得很好，收拾得也很整洁。 「对了，这是你的书，哥给你放桌子上了。」 第146章 得知病情 沈向南和沈行舟并没有在林缺的公寓待多久，只坐下喝了杯白开水就离开了。 第175页 主要是他们想多待，林缺也并没有多少跟他们交流的欲望。 目送着父亲和兄长离开，林缺关上门，重新坐回沙发前，拿起茶几上放着的日记本翻看了一会儿，纸张的边缘隐约有用力捏过的痕迹。 另一边，父子俩回到了车上。 沈行舟并没有急着开车，而是打开手机给裴聿川拨了个电话过去。 等待片刻，对方接通了。 沈行舟眉宇间的神色凝重，「聿川，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电话那边传来裴聿川言简意赅的声音：「问。」 「小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病？还在他生日那几天犯病了，他发病的时候你也在，对吗？」 「你跟小缺的关系比较好，想必知道的也比我们多，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拜託。」 沈行舟的语气极为担忧，恳切。 副驾驶的沈向南倾身凑过来，屏气凝神等待着裴聿川的回答。 等到片刻，裴聿川无波无澜的嗓音传了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行舟坦白：「我不小心看到了小缺的日记本，上面写了一些相关的内容。」 不小心看到…… 裴聿川靠着座椅，手臂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如果林缺不愿意，日记本大概不会「不小心」被沈行舟看到。 沉默半晌，裴聿川缓缓坐直身体，口吻变得认真：「我确实知道。」 「什么？」沈行舟迫不及待。 裴聿川的语气不疾不徐，「林缺患有双相情感障碍，也就是躁郁症。」 「他前段时间身上所受的伤，就是在生日那天发病，情绪不受控制造成的。」 停顿片刻，裴聿川接着道：「那天晚上，你们大概在为沈无虞庆祝生日。」 而另一边的沈行舟和沈向南，在听到这些话后，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 「双相情感障碍？躁郁症？」 沈行舟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词，似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发病的时候，林缺的情绪无法控制，把房间里的东西全砸了，不仅会伤害别人，还会伤害自己。」 「我那天晚上找到他的时候，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还淌着血。」 「为了不让林缺继续伤害自己，我只能让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安定。」 「只有药物才能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陷入睡眠。」 裴聿川的声线依旧平稳，却逐渐冷淡下来：「我这么说，你应该知道他的病有多严重了。」 光是听着这些简单的描述，就能让人想像到那是一个多么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 沈行舟简直不敢深想，光是想像一下就快唿吸不过来了。 心疼和愧疚，像潮水一般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在其中。 「怎么会这样……」沈向南无法置信地摇着头，低声喃喃：「小缺平时看着不是好好的，怎么会有那么严重的心理疾病。」 裴聿川像是嘲讽般轻笑了一声。 他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而刚得知这件事的沈向南和沈行舟，还处于错愕和震惊当中，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 他们本来以为林缺在林家所受的苦就已经够多了，够让他们心疼自责的了，却没想到他还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到底经歷了什么，才会患上那么严重的精神疾病。 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仅会伤害别人，还会伤害自己…… 小缺手上和脚上的伤，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沈向南失魂落魄地低着头，抬手抹了一把脸，语气哽咽：「怎么会这样……」 沈行舟此时也没有心情安慰父亲，自己的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他往后靠着座椅，失神地看向外面的公寓楼上其中一间亮着灯的房子里，「是啊，怎么会这样？」 他的弟弟本应该在他们身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长大的，却遭受了那么多……那么多不属于他的苦难。 …… 挂断电话之后，裴聿川安静地坐在沙发前，沉默了许久。 趴在旁边睡觉的阿满醒了过来，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随后开始捕猎模式。 锁定目标，蓄势待发，随后勐地朝裴聿川的小腿扑过去，抱着就咬。 裴聿川总算是有了反应，直接将重达十几斤的肥猫给提熘起来，扔到一边。 「嗷……」 阿满再次扑过来锁定目标，蓄势待发，肥胖的身体动作敏捷，勐地扑过来。 如此几次三番。 裴聿川额角青筋微微一抽，忍无可忍，把这只开始发癫的猫拎进了笼子里，关禁闭。 「嗷嗷嗷！」 养这么一只猫，真要折寿半年。 裴聿川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鼻樑，重新坐回沙发，拿起手机给林缺拨了个电话过去。 过了半晌，电话才被接通，少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进他的耳膜里： 「裴叔叔？」 裴聿川没说话。 林缺：「找我什么事？不说话？挂了。」 裴聿川：「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男人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低醇磁性，还带着几分轻柔，仿佛能把人给溺死在其中。 林缺也没问他大晚上的抽什么风，只是要笑不笑地问了句：「现在听到了？」 第176页 「听到了。」 「刚才沈行舟打了电话给我，问了件事情。」 裴聿川没隐瞒，简单地把刚才的事跟林缺说了一遍。 林缺没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若无其事地回道：「知道了，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安静片刻，裴聿川低声询问：「能开视频么？」 电话那边的少年似乎是笑了一声，「开视频做什么？裴叔叔，又想看我泡澡？」 裴聿川并没有这个想法，他喉结微滚，顺着林缺的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怕你把持不住。」 「确实。」裴聿川想了想前天晚上的情况，口吻依旧如常：「那晚沖了很久的冷水澡，想着你……」 明明说着浑话，那语气却正经得像公司开会。 「我这个年纪，有些事情不能忍。」 第147章 帮你，裴叔叔 男人低低缓缓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过来，有些失真。 林缺靠着沙发，将一个抱枕抱进怀里。 他意味不明地轻声重复着那三个字：「不能忍……」 随后表示贊同：「年纪上来了，憋久了确实不好。」 听到这话，裴聿川短暂性地沉默了一瞬。 林缺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嗯……」他似乎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含笑继续道：「我勉为其难可以帮帮你，裴叔叔。」 裴聿川喉咙有些干涩，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嗓音里透露着几分莫名的哑意：「帮我？」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眸色深沉了些。 林缺云淡风轻：「对，明天就知道了，等着。」 说罢，也不等电话那边的男人回答，他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话。 裴聿川看着屏幕里的通话记录，又喝了一口水。 就在此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于是回头看过去。 他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沙发后面看着他，用一种谜之眼神。 裴聿川：「……」 季青棠：「你这个年纪，有些事情不能忍？」 真没想到啊，她那看起来一本正经得跟个老干部一样的儿子，竟然也会有今天，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果然啊，爱情。 季青棠拍拍自家儿子的肩膀，温柔鼓励：「加油，妈支持你。」 裴聿川：「……」 另一边，林缺挂断电话之后，便开始刷手机。 没过多久，外面又再次响起门铃。 他起身去开门，出现在门口的是去而復返的沈向南和沈行舟，两人的神态如出一辙。 林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刚落，沈向南就把他抱进了怀里，五十多岁的人了，好好的一个集团董事长，却哭得跟个孩子似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小缺，你的那本日记，我和你哥不小心看到了，还有你的病……」 「对不起，爸爸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呜呜呜……」 沈行舟张了张手臂，抱又抱不了，只能站在旁边看着，默默擦了擦从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林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拍了拍沈向南的后背，「都过去了，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我可怜的孩子……」 隔壁，听到动静的江肆偷偷打开一条门缝，看到的就是沈向南抱着林缺痛哭流涕的画面。 还有旁边的沈行舟，想哭又忍着，想抱又抱不了。 江肆：「……」 这画面怎么有点儿？？ 「小缺，你的病究竟怎么回事，有没有看过医生啊？吃过药没有？」 在听到这些话后，江肆笑不出来了。 林缺得了病？什么病？严不严重？ — 第二天，林缺照常去上学。 周围看过来的目光依旧很多，还有些人知道他是沈家少爷后，主动过来搭讪的。 林缺没理会，回到教室找了个位置坐下。 「林缺，你和江肆是不是闹矛盾了？这几天他都没有缠着你，上课也不坐你旁边了。」 何多俊和李然一左一右坐在林缺身旁，兴致勃勃地打听着八卦。 何多俊挠挠脑袋，「对啊，难不成江大少移情别恋了？」 这话刚说完，一个黑色书包便被人重重地扔在了他面前的书桌上。 抬头，就对上了江大少爷那张阴沉不好惹的脸。 「老子没有移情别恋，让开。」 「得嘞。」 何多俊迅速起身，让开了位置，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李然悻悻地沖江肆笑了笑，也麻熘地起身离开了座位。 江肆这才坐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林缺，欲言又止。 林缺撩起眼皮扫过去，这人昨晚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似乎一夜没睡，神色略微憔悴，眼下是一片青黑。 「有事说事。」 话音刚落，江肆便抬手握住了林缺的肩膀，强行将他的身体转了过来。 「宝贝儿，我想了很久，之前的事情就不跟你计较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江肆的神色认真，语气格外郑重，「哪怕你得了绝症，江肆哥哥也必定对你不离不弃。」 林缺：「……」 林缺：「你有病。」 还会骂人，江肆稍微放心了些。 第177页 昨晚他担心得一夜没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抓心挠肝，各种绝症都往林缺身上想了一遍，越想就越心慌。 「我没事，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江肆还是很担心，拧着眉，「昨晚我都听到沈叔叔说的话了，他哭得那么伤心，怎么会没事。」 瞧着江肆这架势，得不到答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林缺只能随便应付了一句：「心理疾病，死不了。」 「哦，心理疾病……那就好。」 「心理疾病？」 眼看着江肆又要追根究底，林缺不冷不热地看过去，赶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他的话：「闭嘴。」 江肆成功闭上了嘴巴，随后打开手机点进某个搜索网站，查询都有什么心理疾病。 神经症，疑病症，焦虑症，社交恐惧症，性障碍，精神分裂症…… 精神分裂……江肆想到林缺阴晴不定的性子，前一秒还乖巧温顺笑意盈盈，下一秒就变脸，会不会是精神分裂？ 正暗自琢磨着，耳边突然传来林缺的声音：「江肆。」 江肆立刻把脑子里的所有问题都抛到了一边，有些委屈：「你都不喊我哥哥了？」 林缺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过几天沈家要为我举办一个宴会，你会来吗？」 江肆自然不会拒绝，立刻答应了下来。 林缺主动邀请，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能缺席。 「宝贝儿，你再喊我一声哥哥？」 「再喊一声，就一声？」 …… 晚上下班，裴聿川回到平时独居的别墅，没多久，他就收到了快递员送来的快递。 大件的，不知道是什么。 不是他买的，他没有网购的习惯。 「请问是裴叔叔吗？」快递员把签字笔递过来，「麻烦您签收一下。」 收货人的暱称是裴叔叔。 能这么喊他的，也就只有林缺。 裴聿川接过签字笔，在快递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把那件跟他差不多高的，长方形的快递搬回了屋里。 林缺给他买的东西，会是什么？ 裴聿川想到昨晚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屈膝蹲下，用美工刀划开快递，随后把包装得严实的盒子拆开。 看到里面的物品后，他陷入了沉默。 里面躺着一个等人高的硅胶实体男性娃娃，做工很细緻，细节很到位，很像真人。 裴聿川沉默地盯着硅胶人看了半晌，额角青筋微微一抽。 这就是林缺说的帮他？ 裴聿川抬手捏了捏鼻樑，不知是生气还是无奈，甚至发出了一声轻笑。 林、缺。 林缺在电话里很诚恳地认错：「我错了，裴叔叔。」 「是你先跟我耍流氓的，不怪我。」 「不要就把它退了，很贵的。」 当晚，裴聿川就联繫快递员退了货。 当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后，快递员看向他的眼神变了。 总之，一言难尽。 第148章 醋了 第二天早上，林缺又收到了裴聿川送过来的早餐。 只要他在公寓住的时候，裴聿川每天都会让人送早餐过来。 今天不同，今天是裴董事长亲自过来了。 林缺刚起床没多久，身上还穿着冬天里有些毛绒绒的睡衣睡裤，短髮稍显凌乱，睡眼惺忪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 裴聿川穿戴整齐，一身考究有质感的深色西装，外面还穿了件黑色长款大衣外套。 他这种身高和体型非常适合穿大衣，显得身形愈发挺拔颀长，气质斐然，通身透露着贵气，就像t台上走秀的超模。 只不过，超模手里提着个非常接地气的保温餐盒。 林缺不加掩饰的目光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眼，颇为欣赏，「怎么亲自过来了？」 裴聿川宽大的掌心放在林缺的发顶上，指尖轻拨着他额前凌乱的髮丝，「你说呢？」 林缺明白了，他偏头往旁边躲了躲，维持着微微歪头的姿势，琥珀色的眼睛里浮现几分笑意，如同含了一汪春水。 「裴叔叔，昨晚我送的礼物还喜欢吗？」 笑得有多好看，说出的话就有多欠收拾。 想到昨晚快递员看他的眼神，裴聿川沉默了片刻。 就连他今天早上开车离开别墅区的时候，出入口的门卫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了些许变化。 看来那快递员是个大喇叭。 「林缺，」裴聿川好脾气地看着对面的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重的轻嘆，口吻里多少有些无奈： 「估计现在别墅区的整个物业，都知道我网购情趣用品的事情了。」 听了这话，林缺更是直接笑出了声，落井下石：「好惨。」 大名鼎鼎的裴董事长，正经人名声毁于一旦。 裴聿川屈起修长的食指，在他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别笑，这都是你的功劳。」 林缺选择性失聪，若无其事地转身往里面走，「先进来，不用换鞋。」 裴聿川拎着保温餐盒跟在后面，反手关上了门。 他走到餐桌前坐下，打开餐盒，把里面的食物一一拿出来。 每天的早餐都不一样，今天是牛肉锅盔，再加上南瓜小米粥，以及水果拼盘。 第178页 份量不多不少。 林缺坐在旁边，喝着还散发着热气的南瓜小米粥。 「几点起床的？」 现在是早上七点十分，从别墅区开车到这儿，不堵车都要一个多小时。 裴聿川盯着林缺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一点小米粒，同时回道：「凌晨五点。」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他抬手扣住林缺的后颈，低头吻住了那张湿润柔软的唇。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退开的时候，裴聿川在林缺的唇角上轻咬了一下，又很轻地啄了一下。 「讨点利息。」 林缺依旧若无其事地吃着粥，随后扔下一句话：「我还没刷牙。」 裴聿川：「……」 林缺撩起眼皮看过去，微微一笑，「骗你的。」 林缺吃了大半碗粥，还有半个牛肉锅盔，还有几颗蓝莓，剩下的就不要了。 自然，最后都进了裴聿川的肚子里。 裴董事长吃剩饭的动作是越来越熟练了。 吃完最后一口，裴聿川从容放下勺子，拿起一颗蓝莓送到林缺嘴边，「经常看书，补补眼睛。」 林缺张嘴吃掉了。 他又拿起一颗递过去，温声劝哄：「再吃点儿？」 林缺再次张嘴，牙齿有意无意地碰到了男人的指尖，随后将蓝莓衔进了嘴里，起身往卧室的方向去，「不吃了，我先回去换衣服。」 裴聿川无声地捻了捻指腹，「好，待会儿送你去学校。」 没过多久，外面突然响起门铃。 裴聿川起身去开门。 江肆手里提着刚从楼下早餐店买来的早餐，好看的脸上挂着笑，「宝贝儿，江肆哥哥给你买了早……」 在看到对面站着的人是谁后，江肆哥哥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也缓缓凝固，再裂开。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林缺家？林缺呢？」 裴聿川的反应要平淡许多，语调沉稳：「他在换衣服。」 顿了顿，他又补充：「早餐也不用了，我们吃过了。」 江肆一颗火热的小心脏瞬间拔凉拔凉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去，「裴聿川，你……」 裴聿川拒绝了对方的语言攻击，并且关上了门。 江肆低声骂了句脏话，隔着一道门拳打脚踢。 妈的，裴聿川这老绿茶什么时候过来的？该不会在林缺家过夜了吧？他们都做了什么？！ 啊！ 几分钟后，林缺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刚才谁摁门铃了？」 裴聿川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前，「没人。」 随后起身走到林缺跟前，抬手替他理了理外套帽子。 早上室外的气温是十度左右，眼前的人就穿了件不算多厚的黑白色系的冲锋衣外套，里面是件长袖衫。 「外面冷，再多穿点。」 林缺没在意，「不冷，不穿。」 他走到门口玄关处，弯腰换鞋。 裴聿川眉宇微拢，随后几步走过去，把林缺背上的书包拎在手里。 换好鞋，林缺打开门，下一秒就看到了蹲在门边的江肆。 「你怎么在这儿？」 江肆仰头，眼巴巴地看了林缺一眼，随后站起身，完全无视了林缺身后的裴聿川，扬了扬手里拎着的袋子，有些委屈：「我特意给你买了早餐。」 不过很快，他又高兴了起来，「宝贝儿，咱们今天穿的情侣装。」 江肆身上穿的是黑色冲锋衣，林缺穿的是黑白色系的，这种衣服的设计都差不多，看起来像是同款不同色。 江肆觉得扳回一城，给了裴聿川一个挑衅的眼神。 裴聿川视若无睹，随后一言不发地伸手握住林缺的手腕，轻松将人往屋里带去，顺便再关上门。 「砰」的一声，江肆再次被拒之门外。 「……」 草。 林缺也没反抗，任由裴聿川拉着他往房间走，「你想做什么，裴聿川？」 裴聿川脚步没停，语气也不变：「换件厚衣服。」 走进房间，打开衣柜，男人的视线在里面扫过，拿了件厚的棉服出来。 接下来，他亲自将林缺身上穿着的冲锋衣外套脱了下来，再给人穿上棉服。 林缺倒也没拒绝，全程配合着。 穿上棉服，裴聿川微微俯身，细心地将衣领整理好。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靠得近，唿吸间的温热气息喷洒在林缺的侧脸上。 「虽然我现在的身份确实没什么资格吃醋，但我还是不希望你跟除了我之外的人走得太近。」 「林缺，我会吃醋。」 第149章 不止有躁郁症 沈家。 沈向南和沈行舟正在吃早餐，父子俩的精神看着都不怎么好。 沈向南这两天都在了解躁郁症的症状，找了医生谘询，还上网查询了一下，结果就看到了许多不好的案例。 有些严重的症状，发病的时候伤害自己的情况都算轻的，甚至会做出更激烈的事情。 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开口时的嗓音里带着疲倦：「行舟，宴会的场地确定了吗？还有邀请的宾客和媒体名单。」 「都确定了，我待会儿亲自去看看场地。」 沈行舟的眉宇间也有些倦怠，昨晚也同样一夜没睡。 顿了顿，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对面的父亲，语气有些凝重：「爸，我觉得小缺不止有躁郁症。」 第179页 「什么？」 「您也发现了，小缺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吃得很少，就好像对什么吃的都不感兴趣。」 「所以，我怀疑他有厌食症，一直吃得少，身体自然就营养不良了。」 这件事其实不难发现，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 知道林缺患有躁郁症后，沈行舟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听到这些话，沈向南沉默半晌，却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怅然若失地轻声重复：「厌食症……」 他早该想到的。 沈向南心里一阵揪疼，再看着餐桌上摆放的早餐，他没了进食的欲望。 小缺所承受的，远远要比他们想像的多，或许还有他们不知道的。 完好的皮囊之下，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 沈向南抬手抹了一把脸，「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让小缺去看看心理医生，尽早接受治疗。」 沈行舟轻嘆一声，「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小缺可能不愿意看医生。」 两人正说着话，沈无虞突然从外面走进来，像往常一样亲热地打招唿：「爸，哥，早上好。」 「早餐我就不吃了，先去学校了。」 沈无虞说完就要走，沈向南突然喊住他：「等一下。」 「爸，怎么了？」 沈向南语气微沉：「你之前上学的时候都是住在学校附近的那套公寓里，现在也没必要住在这儿，每天赶那么远的路去学校。」 沈无虞有些无措，「爸……」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想着继续住在这儿，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对你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我现在告诉你，不会。」 「从你两年前做出那个决定开始，就能想到会有今天的结果，但你还是那么做了，所以这些都是你该承受的。」 沈向南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重重地砸在沈无虞心里。 他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爸，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别赶我走……」 「沈无虞，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沈行舟冷不丁地打断沈无虞的话，「离了沈家，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他看着对面这个疼爱了十几年的弟弟，眼里再没有往日的温情，「你有自己的事业，名下也有不少资产，依旧能过得很好。」 「如果你心里真的把我当作父亲，」沈向南轻嘆一声，「别的你都可以带走，当年你……我夫人留给你的东西，请你还回来。」 何蕴清去世之前便立了遗嘱，把自己名下的资产全都给了两个儿子。 对于沈向南来说，那些资产并没有多少，但意义不同。 沈无虞的那份，应该是林缺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无虞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深唿吸几下，语气哽咽：「好，妈妈给的东西……我会还回去的。」 「那我先去学校了。」 — 裴聿川亲自开车送林缺去学校。 车里开着暖气，林缺觉得热，便将外套拉链拉了下去。 他凉飕飕地扫了眼身旁开车的男人，「我都说了，不冷。」 裴聿川单手掌着方向盘，腾出的右手伸过去，放在少年柔软的头髮上摸了摸，「嗯，我知道。」 年幼时经常挨饿受冻，甚至还在大冷天被赶出家门，险些被冻死。 早就习惯了，又怎么会怕这一点冷。 几分钟后，裴聿川把车停在学校教学楼下。 他开门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冷冽的寒风掀起男人的大衣衣摆，他弯下腰，伸手将林缺拉下去的链子又拉了上去，「外面比车里冷。」 林缺垂眼看着男人手里的动作，突然问：「过几天沈家要为我举办宴会，你会来吗？」 「会。」 林缺弯腰从车里下来，背上书包，「那我先走了。」 裴聿川站在车旁，看着那抹因为穿上了厚外套而显得不那么清瘦的身影楼梯拐角处，这才重新回到车上。 没多久，他就接到了沈行舟的电话。 「老裴，我身为小缺的亲哥，还要向你询问小缺的事情，确实很不称职。」 「但你能不能告诉我，小缺除了躁郁症之外，是不是还有厌食症？」 裴聿川坐在车里，车窗被他降了下来，任由外面的冷冽寒风灌进车里，刮过他的面庞。 「猜到了？」他的口吻里没有太多情绪：「还不算太晚。」 说实在的，他并不想回忆那几天的事情，但每次回忆起来，都异常清晰。 就像烙印一般，深深刻进他心里。 「我上次没有告诉你，林缺发病的那几天粒米未进，就算勉强吃下去也会立刻吐出来，只能打营养针。」 电话那边的沈行舟沉默了良久，再开口时语气沙哑了些：「我知道了。」 「虽然我知道自己现在好像没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但是聿川，还是要感谢你这段时间对小缺的照顾。」 裴聿川：「不必。」 第150章 林缺刚来到教室没多久，江肆便坐在了他身边，沉默地啃着一个牛肉饼，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宛若被丈夫抛弃的怨妇气息。 啃着啃着，就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正在看书的林缺终于撩起眼皮，凉飕飕地乜了他一眼。 第180页 江肆嗓音里也带着委屈：「吃了两份早餐，太撑了。」 他迅速将最后两口牛肉饼吃完，远远地瞄准，精准地把垃圾扔进了教室角落的垃圾桶里。 江少爷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竖起大拇指，随后支着下巴，安静地看着身旁少年柔和的侧脸，忍不住伸出修长的食指，在他的脸颊上戳了戳，再戳一戳，再再戳…… 林缺不耐烦地挥开江肆的手，头也没抬，「有事说事。」 江肆青涩却冷峻的眉宇间显露出几分怅然，好半晌才干巴巴地开口：「你是不是跟那老……裴聿川在一起了？」 他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来林缺对裴聿川的态度不同。 林缺依旧没有抬头，只不咸不淡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没有。」 江肆眼里的那几分怅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愉悦和张扬肆意，他倾身凑近了些，眉梢微微一挑，「真的？」 「那江肆哥哥是不是还有机会？」 没等林缺开口，江肆哥哥就自言自语地回答自己：「是的。」 说完，就自动自觉坐了回去，再次支起了脑袋，欣赏着心上人漂亮的侧脸。 怎么会这么好看，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 江肆喉结微滚，要是……能亲一口就好了。 就这么盯了好半天，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眼里浮现几分担忧。 「林缺，你是不是有……算了。」 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上次林缺说自己有精神疾病，江肆一直记在心里，反覆琢磨着，否定了人格分裂的猜测。 他怀疑林缺有抑郁症，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 但林缺在林家那十几年的遭遇，他多少有所了解。 妈的，那对歹毒的夫妻简直不是人，竟然那么对待一个无辜的小孩子。 偏偏那俩畜生还是沈无虞的亲生父母。 虽然沈无虞是江肆认识了多年的髮小，但实不相瞒，他现在看到对方都有点儿膈应了。 这个朋友是没法再继续当下去了。 林缺经歷了那么多，患上抑郁症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这都是他的猜测。 这种事情，也不好询问当事人。 江肆心疼，烦躁地抓了抓头髮。 林缺跟看傻子似的，看了身旁正抓耳挠腮的人。 — 转眼到了周六。 沈家为林缺举办宴会的日子。 宴会举办时间是在晚上。 早上八点，明媚的阳光照进玻璃花房里，即使在冬日，里面的各种鲜花仍然在盛放着。 穿着一身居家服的林缺站在花房里，阳光落在少年俊秀的脸上，垂下的纤长眼睫，在眼底投下一抹阴影。 他戴着手套，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将一支漂亮的月季剪下来，放到一边，再继续剪下其他的花。 小萨摩耶就趴他脚边。 过了十来分钟，林缺剪了满满的一束花，挑选的每一支都是开的最好看。 紧接着，林缺用包装纸和丝带，细心地将花束包扎好。 做完这些，他才捧着花束往花房外面走去，团团也扑腾着四只小短腿跟在自家主人后面。 隔着一道高高的铁围栏，林缺远远地看到隔壁别墅的院子里，谢霁正在浇花。 他微微眯了眯眼眸，随后走到铁围栏前，沖对面的青年喊了一声：「谢先生。」 听到声音，谢霁停下浇花的动作，随后将洒水壶放到一边，长腿阔步走到铁围栏前。 他看着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少年，一身浅色的居家服，外面穿了件浅色的毛衣开衫，看着毛绒绒的，还很软。 他脚边还站着一只白色圆滚滚的小狗，看着也同样毛绒绒的，很软。 少年怀里还捧着一束搭配得极为漂亮的花，沖他笑得眉眼微微弯起，嗓音清润：「今天不用拍戏吗？」 谢霁也笑了下，「上午不用，下午有两场戏。」 他看着林缺怀里的花，「你这是……」 「我待会儿要去探望我妈妈。」 林缺口中说的妈妈，自然不是周玉梅，而是已经去世了的何蕴清。 谢霁觉得自己唐突了，说了声抱歉。 林缺不甚在意，突然转移了话题：「谢先生，今晚你会来参加我的宴会吗？」 这是邀请？ 谢霁原本今晚是有安排的，但已经被他推掉了，因为他本来就打算参加。 「会去的。」顿了顿，他看着站在铁围栏另一边的少年，语气温和道： 「林缺，可以不用喊我谢先生。」 「我比你要大上几岁，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一声霁哥。」 林缺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是别人这么喊你的。」 听到这话，谢霁大概知道林缺的意思，沈无虞平时就是这么喊他的，所以林缺不愿意这么称唿。 也很正常。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静片刻后才张了张嘴，「那……」 「那我就喊你谢霁哥哥吧。」林缺突然打断谢霁的话，随后沖他笑了笑，「怎么样？」 少年的嗓音清浅温软，尤其是喊他哥哥的时候。 谢霁哥哥……谢霁在心里重复着这几个字，不动声色地敛去心里那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后面色自然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晚上见，我先走了。」 第181页 林缺沖他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 那只小狗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谢霁站在原地，目送着这一人一狗离开他的视范围内，这才收回视线。 林缺回到屋里，沈向南和沈行舟已经换好了衣服。 沈向南：「这花束真漂亮，是小缺自己包扎的？」 「对。」 沈行舟：「搭配得很好，外面花店卖的都没有这个好看。」 沈向南欣慰地笑着摸摸小儿子的脑袋，「你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林缺把花束递过去，「我先回房间换身衣服。」 「好，去吧。」 换好衣服之后，父子三人便出了门，前往城郊的墓园。 等沈无虞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别墅里只剩下他自己，还有佣人。 「王妈，我爸他们呢？」 王妈看向沈无虞的目光里有些复杂，欲言又止，「二少爷，先生带着大少爷和小少爷去墓园了。」 也不知道这二少爷是怎么想的，明明先生和大少爷明确说过要让他从沈家搬出去。 他却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一直住在这儿，何必呢。 察觉到王妈那古怪的眼神，沈无虞若无其事地沖她笑了下，「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好的。」 等王妈转身离开，沈无虞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无声攥紧了拳头。 他不仅要继续住在这儿，今晚的宴会，他也会参加。 只有这样，他依旧是名正言顺的沈家少爷。 两个小时后，父子三人来到了盛京郊外的墓园。 林缺跟在沈向南身后，怀里捧着花，一步步迈上台阶，最后来到一处打扫得极为干净的墓碑前。 第151章 宴会，大戏开场 墓碑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人长相秀美，眉眼里噙着淡淡的笑，那双浅色的眼眸里溢满了温柔。 林缺安静地看着照片中的亲生母亲，随后弯腰将怀里捧着的花束放在墓碑前，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沈行舟抬手揽住弟弟的肩膀，安抚性地轻拍了两下，「妈妈知道你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 沈向南已经绷不住了，看到爱妻照片的那一刻，眼泪不由分说地从眼角溢出来。 「蕴清，我带孩子们来看你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失职，才让我们的亲生孩子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 …… 沈向南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此时的他不是在生意场上杀伐果断的集团董事长，而是一位普通的失去妻子的丈夫，心疼孩子的父亲。 「小缺，如果你妈妈还在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沈向南抬手揉了揉林缺的头髮，温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喊一声妈妈好不好？」 林缺看向墓碑上的照片，嗓音有些沙哑：「妈妈。」 — 从墓园出来，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父子三人没有直接回沈家，在半路上找了间餐厅吃午饭。 菜品的味道都很不错，林缺的情绪不是很高，也没有什么食慾，只吃了半碗饭便放下了筷子。 沈向南和沈行舟已经知道了林缺的病情，愈发心疼。 「小缺，再多吃点好不好？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住的。」 「或者你想吃什么，哥给你买。」 林缺摇摇头，「饱了。」 两人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逼着他吃。 只是餐桌上的食物味道再好，他们也没有了胃口。 草草吃完了一顿饭，三人便回了沈家。 沈行舟提前打电话让家里的厨师准备了几份点心，林缺勉强吃了块鲜花饼，便回了卧室。 他就着温水服了几颗药，迷迷煳煳地躺床上睡了过去。 没多久，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沈向南和沈行舟站在外面，不放心地看了一会儿。 「小缺睡着了。」 「走吧，别打扰他。」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 林缺的精神好了不少，也觉得肚子饿了，还说想吃炸酱面。 沈向南连忙让厨师去做，恨不得亲自动手。 面很快就做好了，他亲自端到林缺面前，「香得很，爸爸陪你一块儿吃，看谁吃得又多又快。」 这话就跟哄小孩似的，三岁小孩都不吃这招了。 「好。」 宴会是在晚上八点正式开始，造型师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林缺吃完了面条，便开始准备今晚的造型。 衣服都是高级定制的，造型师一连拿了好几套给他试穿，最后选了一套颇有设计感的白色西装。 林缺是第一次穿西装，但优越的外形摆在那儿，穿什么都不会难看。 量身定制的西装三件套，每一寸都裁剪得当，面料考究，穿在林缺身上便是锦上添花，衬得他身形如青竹一般苍翠挺拔。 再搭配上领带，腕錶和胸针等饰品，一举一动间都透露着不可侵犯的矜贵气息。 叫人只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 造型师顿时狂吹彩虹屁，又精心给林缺做了个髮型，将碎发抓了上去，做了个侧背头，只有几缕髮丝垂落在额前，更显得他眉眼精緻出众，通身透露着优雅贵气。 第182页 沈向南和沈行舟毫不吝啬地夸了林缺一顿。 恰好沈无虞从楼上下来，林缺期待地看过去，「二哥，你觉得我今天的造型怎么样？」 沈无虞上下打量了林缺一眼，笑着说：「自然是好看的。」 林缺：「晚上你会去吗，我的宴会上不能少了二哥。」 沈无虞已经习惯了林缺的阴阳怪气，不觉得有什么，他脸上笑意不减，「当然，我会去的。」 晚上七点，一行人前往举办宴会的星级酒店场地。 沈无虞换了身高定礼服，也坐在同一辆车上。 这次宴会邀请的媒体和宾客众多。 宴会还没开始，装修得分外有格调的大型宴会厅里就已经来了不少人，尤其是各种媒体。 这种豪门大瓜，他们可不能错过。 宋云铮也来得早，他摔折的腿还没好，今天下午才赶回盛京，让造型师给他做了半天造型，又一刻也不停歇地赶到宴会厅。 一身昂贵的黑色西服，抓了个大背头，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看起来人模人样。 只不过，宋总旁边还放着一根拐杖。 妈的，成了个瘸子，连路都走不了。 待会儿连抢人都抢不过。 江肆这回也来得早，同样是精心打扮的，换了身平时很少穿的正经西装，但也挡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难以驯服的野性和桀骜。 谢霁正好跟他坐了同一趟电梯，家喻户晓的影帝，一身长灰色法兰绒双排扣西装，脸上还戴了副银边眼镜，看起来斯文优雅，文质彬彬。 跟放纵不羁的江肆正好形成了对比。 两人也算认识，彼此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唿。 谢霁：「晚上好。」 江肆：「你也是。」 草，不近视还戴什么眼镜，真他妈装。 第152章 修罗场 沈家今晚为林缺举办宴会的事情，在网络上也掀起了一阵热潮。 毕竟从古至今，从国内到国外，无论是男女还是老少，都喜欢看热闹八卦吃瓜，尤其是这种狗血豪门大瓜。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主人公也还没到场，就有在场的媒体拍摄了照片和视频发到网上。 【我滴个老天奶，这场地布置得也太豪华了吧，我手机姥又带我出来见世面了！】 【瞧我都看到了谁，那不是xx的霍总和xx的季总吗，还有一闪而过的xx的宋总，怎么还瘸了一条腿啊哈哈哈】 【看来沈家真的很重视林缺啊，流落在外的豪门贵公子也总算苦尽甘来了】 【这有什么，小虞十八岁成人礼举办的宴会，比这还要隆重得多】 【啊对对对，就你们家哥哥最厉害最受宠，赶紧滚一边去吧】 没过多久，许多媒体又争先恐后上传了一段视频，是谢霁从宴会厅入口出走进来的画面。 谢霁不是普通的流量明星，他在网络上的影响力非常大，拥有众多粉丝，路人盘也很大。 谢霁一出来，又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握草居然还能看到我家霁哥哥！】 【咱小霁也是有出息了哈哈哈哈】 【谁还不知道谢家和沈家是邻居吗，谢霁出席也很正常】 【走在谢霁后面的帅哥是谁啊，看着好嫩又好野啊小狼狗！哈斯哈斯！】 【那是江肆，我们小虞的髮小，谢霁也是一直都照顾着小虞的邻家哥哥。】 【就是，他们肯定都是看在小虞的面子上才出席宴会的，林缺可是沾了我们小虞的光。】 【人贩子儿子的粉丝能不能滚啊，这里没人提你家哥哥，少蹭热度！无语！】 …… 网络上评论刷得热火朝天，有吃瓜看热闹的，也有争论不休的。 宴会厅里的氛围却极为和谐，早来的宾客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笑聊天。 当然，也是有例外的。 江肆随手拿起一杯香槟，悠哉悠哉地朝宋云铮坐着的沙发那边走过去。 一开口就是挑衅和奚落：「哟，这不是我们臭名远扬的宋总吗，好久不见怎么还成了个瘸子啊？」 宋云铮阴沉着脸扫过去，随后抓起旁边放着的拐杖就朝江肆腿上砸去，「滚远点儿！」 江肆动作迅速地躲了过去，顺便抬脚踹了一脚拐杖。 「该滚的是你吧。」他坐在一侧的沙发上，仰头喝了口香槟，「我家宝贝儿给你发邀请函了吗，你就过来？」 宋云铮还真没有邀请函，但没关系，把他爹的邀请函给抢了。 他阴沉地盯着江肆，那双稍显疲倦的桃花眼微眯，拳头硬了，黑着脸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你家宝贝儿？」 江肆微微挑了挑眉梢，正要说什么，外面却突然传来动静。 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今晚宴会的主人公，林缺跟在沈向南和沈行舟身边，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起的还有沈无虞。 当然，宾客和媒体们的注意力自然都集中在林缺身上。 沈家刚认回来的小少爷，今晚穿了套量身定制的白色三件套西装，搭配上胸针腕錶等饰品，衬得他身姿卓越，气质斐然，浑身都透露着优越的贵气。 那张眉目如画的脸，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眉眼里还噙着几分笑意，极为夺目。 在场的媒体记者们纷纷举起手中的设备，咔咔一顿拍。 第183页 正在掐架的江肆和宋云铮也不掐了，远远地看到林缺，眼前皆是一亮。 「算了，懒得跟你一个瘸子多费口舌。」 江肆说完便施施然地起身，拍拍西装外套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找我家宝贝儿去了。」 行动不便的宋云铮只能不甘心地坐在原地，一边喝着酒，一边盯着不远处的林缺。 没多久，林缺和沈家几人的照片和视频便被上传到了网络，各家媒体使尽浑身解数，争相报导。 网友们捧着手机继续吃瓜。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炸了。 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挑高的穹顶，璀璨夺目的灯光下，穿着一身昂贵西装礼服的漂亮又贵气的少年站在父兄身边，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步往里面走去。 每一帧都像精修海报。 【握草这是什么王子举办受封仪式吗？这场面也太太太绝了吧！】 【谁懂啊！真少爷真的长得超超超好看，漂亮宝贝出道吧！！】 【落难少爷也是少爷，气质真的绝了啊！不是假少爷能比的】 【谁懂啊，少爷左眼尾下方那颗小硃砂痣，简直戳中了我的心窝子！】 【旁边的沈无虞被这么一衬托，简直就像路人】 【哈哈哈鱼粉怎么不说话了？是生性不爱说话吗？】 沈无虞的粉丝看到这些评论，气得要死。 有些嘴硬的还在评论底下反驳，但很快被越来越多的评论淹没了。 …… 宴会厅里，林缺已经被宾客们包围了。 「沈董，这就是你家小儿子啊，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就是，沈小公子遗传了沈董和沈夫人的好相貌，人中龙凤。」 「依我看啊，沈小公子长得比那些个电影明星长得还要好看。」 众人微微恭维上前打招唿，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着。 沈向南听到大家这么夸自家小儿子，自然是高兴的，带着林缺一一跟宾客们认识。 林缺也很配合，一举一动都极为从容得体，极为乖巧，招人喜欢。 有些跟沈向南关系亲近的老总长辈，还握着林缺的手轻拍几下，颇为感慨。 「孩子，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有你爸爸和你哥哥在，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当然，你爸和你哥要是欺负你，尽管找林伯伯给你出气！」 「还有王伯伯，也给你出一份力。」 沈向南佯装不乐意，「瞧你们这话说的，我疼自家孩子还来不及呢。」 「老沈，你让我认小缺当干儿子怎么样，我和这孩子有眼缘，一看就觉得稀罕。」 「你这算盘打得……这可不行，别想跟我抢儿子啊。」 …… 沈无虞站在旁边看着仿佛众星捧月一般的林缺，眼底压抑着复杂的情绪。 他被众人忽略，插不上一句话。 就在这时，江肆从不远处走过来，沈无虞敛起情绪，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唿：「阿肆，你也来了。」 江肆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便越过沈无虞来到林缺跟前。 江少爷收起了一身不好惹的气场，乖乖巧巧地扬起一抹笑，沖沈向南和沈行舟打招唿：「沈叔叔好，行舟哥好。」 这可是他未来的岳父和大舅哥，当然得客客气气的，可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江肆在沈家父子俩的印象里，就是沈无虞的好朋友，以前也会来家里玩。 但现在，好像有点儿不同了。 这小子，好像是沖小缺来的。 沈向南笑着沖江肆点点头，「是小肆啊，今天穿得很帅气。」 沈行舟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江肆身上扫了一遍，这江肆年纪倒是跟小缺差不多，比裴聿川有优势。 但是别的方面，就差了点儿。 打完招唿，江肆便毫不掩饰地盯着林缺看，「宝……小缺，你今天真好看。」 要不是家属在场，那声宝贝儿就脱口而出了。 他得表现得稳重些。 稳重的江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挪到林缺身边，低头凑到后者耳边，压低了声音： 「你江肆哥哥今天可是特意收拾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话音刚落下，周围的宾客突然看向宴会厅入口处。 「那不是裴董吗，他也来了。」 「裴夫人居然也来了，她有许多年不出席这种场合。」 「还真是，沈家的面子可真大啊。」 第153章 还是修罗场 林缺推开江肆凑过来的脸，顺着周围人的视线看过去。 裴聿川今天是和他母亲季青棠一起来的。 季青棠一身优雅的晚礼服长裙，挽着儿子的手臂，模样气质皆为出众的母子俩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走进宴会厅。 裴聿川今天穿了一身熨帖考究的黑色西服，左手腕上依旧戴着那串光泽莹润的小叶紫檀佛珠。 男人一米九的身高，四肢修长，身形挺拔如修竹。 顶上明亮的灯光洒在那张线条优越的脸上，几乎找不出一丝毫无瑕疵，深杳的眼眸自带一种电影般的故事性和质感，仿佛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可就是那样的一双眼睛，此时隔着热闹的人群，远远地落在了人群中央的少年身上。 恰好，林缺也望了过来。 第184页 四目相对。 裴聿川无波无澜的瞳孔里，也染上了一丝温度。 现场的媒体们又开始激动地举起设备咔咔一顿拍。 这可是中寰集团的董事长，盛京响噹噹的大人物，以及平时极少在公众前露面的裴夫人。 裴董这身高这体型这颜值这气场，简直了。 江肆抱着胳膊，不屑地哧了一声。 老绿茶，又被你给装到了。 他抬手捂住林缺的眼睛，强行把林缺的脸扳了过来，「别看他，看我就够了。」 林缺：「……」 没多久，裴聿川和季青棠便来到了几人面前，互相打了声招唿。 林缺无视了江肆幽怨的眼神，沖裴聿川挥挥手，看着格外乖巧地喊了声：「裴叔叔，晚上好。」 裴聿川微微颔首，格外有分寸：「晚上好。」小朋友。 「小缺，快让阿姨好好看看，」季青棠亲昵地握着林缺的手，满眼欢喜地打量着他，温和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骄傲：「今天真帅气，这髮型也好看，不知道得迷倒多少人呢。」 她儿子不就是其中一个么？ 林缺弯起嘴角笑了下，「阿姨您今天也很漂亮。」 站在林缺旁边的江肆也勉为其难地喊了声阿姨好。 季青棠一看，这不就是上次追林缺追到家里来的男孩吗，她儿子的情敌。 她笑眯眯地回道：「是小江啊，你也好。」 宴会厅的另一边，谢霁正在跟认识的朋友寒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被众人簇拥着的林缺身上。 「改天有空出来吃个饭，我先去沈家那边打声招唿。」 「行，咱们改天约。」 谢霁简单跟朋友结束了话题，随后转身往林缺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在沙发前坐着的宋云铮终于按耐不住，把旁边的拐杖拿了过来，一瘸一拐地朝林缺那边去。 经过明显有些失落的沈无虞身边，谢霁停下脚步，安抚性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霁哥。」 谢霁沖他笑了下，「待会儿聊，我先去跟沈叔他们打声招唿。」 沈无虞只得点点头，「好，你去吧。」 他转移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不远处正撑着拐杖行走的宋云铮身上，于是大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沈无虞扶着宋云铮的胳膊，语气关切：「云铮哥，你脚伤得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宋云铮几乎没有多看沈无虞一眼，说完便撑着拐杖继续朝林缺那边去，心里眼里都是林缺，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尽管这个「别人」是他曾经喜欢并且追求过的人。 季青棠暗中观察着先后过来的谢霁和宋云铮，尤其是后者，眼睛几乎粘在了林缺身上。 看来她儿子的情敌还不止一个啊。 林缺无视了宋云铮，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身边的几人，随后微微牵起唇角，有些坏心眼，随后跟谢霁打招唿：「谢霁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谢、霁、哥、哥。 江肆满是敌意的目光落在谢霁身上，妈的，又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哥哥？他怎么不知道？ 宋云铮也暗自在心里骂脏话，姓裴的加上姓江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个姓谢的。 裴聿川脸上的情绪没什么变化，依旧从容，只是不动声色地捻了捻腕上的戴着的手串。 而沈向南和沈行舟，带着探究的目光一一落在几人身上，眼神有些古怪。 气氛无形中有些微妙，谢霁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语气温和：「我也才刚到没多久。」 宋云铮的脸色最难看，恨不得把这几个碍眼的傢伙全都赶走，或者把林缺给扛走。 但条件不允许。 宋云铮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和些：「林缺，这么久没见，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唿？」 林缺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有些敷衍：「宋总，你好。」 第154章 继续修罗场 裴聿川和季青棠母子俩出席宴会的画面，也很快被媒体上传到了网络上。 【啊啊啊！裴董这颜值这气场简直了！杀疯了！！】 【季夫人已经好多年没有出席公开场合了，没想到今天也来了，果然是能生出裴董的人，颜值也是绝了！】 裴聿川虽然不在娱乐圈，甚至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但他的颜粉事业粉半点也不比当红的流量明星少。 评论底下已经有不少喊老公的了。 网络上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其中一段十几秒的视频正好拍好进场的时候。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裴聿川迈着沉稳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往里面走去。 而另一边，今晚宴会的主人公，沈家刚回来的小少爷站在众人中间，隔着热闹的人群，远远地与男人对上视线。 放慢动作，再配上一段浪漫的bgm，简直就是电影画面。 这似是不经意的一眼，充满了宿命感。 【啊怎么回事！我竟然磕到了！】 【这体型差，这颜值，简直他妈的天仙配啊！】 【姐妹们你们没有注意到吗！在目光碰撞的那一瞬，裴董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 【好像还真是哎，妈呀这里面是不是有故事！】 【怎么感觉小少爷的眼神也好钓啊，把老子迷得七荤八素的】 第185页 【禁慾冷淡霸总vs漂亮钓系落难小少爷】 【姐妹们又有新图出来了，赶紧去看！去看！！这他妈才是妥妥的钓系！！！】 于是，激动的网友们又纷纷跑去看热闹吃瓜。 一分钟前才上传的照片，画面非常养眼，一眼望去全都是穿着高定西服，个高腿长气质出众的大帅哥。 而这些大帅哥，全都站在小少爷身边。 裴聿川，谢霁，江肆，还有瘸了一条腿的宋云铮，以及小少爷亲哥沈行舟和亲爸沈向南。 画面里，这几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地落在林缺身上。 或沉稳专注，或目光温和，或死死地盯着，充满占有欲，以及满眼的幽怨。 而被众人视线包围着的林缺，举止从容，精緻的眉眼间噙着似有若无的笑，那眼神无形中仿佛带了一个钩子，眼下的那颗小硃砂痣添了几分性感，能把人的三魂七魄给勾走。 仿佛谁也不被他看在眼里。 网友们又炸了。 【妈耶这是什么世界名画！】 【啊啊啊修罗场啊妥妥的修罗场！】 【绝了啊这他妈就是天选钓系啊！那几个男的要是对小少爷没意思，我把键盘给吃了！】 【宋总那赤裸裸的眼神，简直要把小少爷给生吞活剥了！】 【还有小江哈哈，那怨妇一样的表情】 【要我说啊，还是裴聿川的眼神最好品，你们细品！】 【我天！真绝了！裴董必然是正宫！】 【为什么不一起呢，十九岁正是闯荡某棠的好年纪啊】 【臣附议！】 …… 宋云铮简直要被林缺给气死，喊那姓谢的就是谢霁哥哥，喊他就是宋总。 草，还真把他当一条唿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了。 说要他当狗，却从来没有主动联繫过他，还把他电话拉黑，假装不认识他。 妈的，别人家的狗还能让主人亲亲抱抱摸摸头，老子什么都没有。 又在跟他玩儿欲擒故纵？ 就算玩游戏也要有个限度。 宋云铮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其他几人也各有各的心思。 林缺权当没看见，他若无其事地把手里端着的酒杯递给沈行舟，对众人说了句：「你们先聊，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罢，便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转身离开。 江肆第一个追了上去，「我跟一块儿去。」 宋云铮见状，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拄着拐杖要追过去。 下一秒，沈行舟便挡在了他面前，沖他客气地笑了笑，「宋总，既然腿受伤了就好好坐着，别到处乱跑。」 要说江肆那小子还有点儿机会，好歹清清白白的，至于宋云铮，他是完全看不上的。 前段时间还高调地追求沈无虞，表现得多么深情，现在却把心思打在了小缺身上，变心变得那么快，能靠得住？ 还有宋云铮这性格和人品，他更加看不上。 宋云铮憋着一肚子火，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谢谢关心，我没事，好得很。」 说罢便绕过沈行舟，继续一瘸一拐地追过去，那拐杖都快被他摩擦出火花来了。 沈行舟没再继续管，反正小缺也看不上宋云铮。 他看向身边仍旧从容不迫的裴聿川，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老裴，最近工作忙吗，咱们也好久没约了。」 裴聿川口吻淡淡：「还行。」 「我还有点事，就先不聊了。」 说罢，便迈着平稳的步调转身离开。 沈行舟转而看向另一边的谢霁，「你不去凑凑热闹？」 谢霁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随后笑着摇摇头，还没到那个程度。 只不过，林缺的受欢迎程度，出乎他的意料。 就连那位裴董也不能倖免。 另一边，洗手间。 林缺前脚刚走进去，江肆后脚就跟了进来。 「宝贝儿，你少搭理宋云铮那傻缺。」 林缺往里走，江少爷就跟在后面开始叭叭地造谣：「他人品差得很，私生活也乱得很，不知道玩过多少人，脏得很。」 「听说还把一个嫩模的肚子搞大了，不肯负责，还让人把孩子……」 「放尼玛的狗屁！」 一声怒不可遏的骂声在洗手间里响起，宋云铮铁青着一张脸，即使腿折了也不能阻止他的步伐，一瘸一拐快速来到两人跟前。 抬手就揪住了江肆的衣领，咬牙切齿：「你他妈再多说一句试试！」 江肆破天荒的没还手,而是眼巴巴地看向林缺，「你看看他，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我就说他有暴力倾向吧。」 「宝贝儿，他好兇，我好怕啊。」 江少爷楚楚可怜地眨了眨眼睛。 宋云铮：「……」 草，这死白莲！ 宋云铮嫌弃地松开了手，连忙给自己找回清白。 「林缺你少听那大喇叭胡说八道，我从来就没有玩过别人，更没有搞大别人的肚子！」 「那是造谣！」 只是想上个厕所的林缺：「……」 第155章 最终惊喜 江肆和宋云铮还在互掐，林缺额角青筋微微一抽，不耐烦地开口：「都给我出去。」 两人顿时安静下来。 第186页 下一秒，洗手间门外又传来动静，一身黑色西服的裴聿川推开门，从容不迫地走进来。 宋云铮低骂了一声，充满敌意地盯着裴聿川，「你又来干什么？」 江肆也在心里骂，这俩老男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裴聿川气定神闲，脸上情绪没有丝毫变化，他完全无视了江肆和宋云铮，长腿阔步径直走到林缺身边。 一时间，周遭的气流都开始凝滞，空气中蔓延着无形的火药味。 裴聿川直接握住林缺的手腕，在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牵着林缺走进对面的隔间，同时反手锁上了门。 「……」 宋云铮和江肆怔怔地站在原地，对视一眼。 草！ 你爹！ 这酒店的洗手间都极其豪华，隔间的空间挺大，非常干净，甚至还飘荡着浅淡的薰香。 林缺和裴聿川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外面的两人急眼了，开始拍门。 「裴聿川你想对林缺干什么！」 「你有本事锁门就有种开门啊！」 「赶紧给老子把门打开！」 里面的氛围倒是非常和谐，林缺略微一挑眉，「裴叔叔，你这是……」 裴聿川沖马桶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口吻相当自然：「不是要小解？」 林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聿川倏地牵起唇角，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小豆丁，怕裴叔叔看？」 他说话的同时，上前一步拉近距离，微微弯腰与少年保持着水平距离。 林缺：「……」 裴聿川双手扶着林缺的肩膀，手动帮他转了个身，面对着马桶。 同时，他也转过了身去，「裴叔叔不看你。」 林缺回头扫了一眼，这才抬手放在皮带上，不紧不慢地解开。 裴聿川只能听到金属皮带发出的细微碰撞声，以及一阵水流声。 还有外面那俩人的拍门和叫骂声。 江肆和宋云铮这时候隔阂都消失了，一致对外。 解决完生理问题，林缺拉上拉链，系好皮带，「好了。」 顿了顿，又问了句：「裴叔叔，你要上吗？」 裴聿川转过身来，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林缺身上，细细打量。 一身白色西装的少年，矜贵又漂亮。 男人的视线下移。 林缺注意到了裴聿川的目光，说：「我穿了衬衫夹。」 裴聿川喉结微滚，撤回视线。 「林缺，我还没跟你说过，你今晚很好看。」 林缺抬眼看过去，「以前不好看？」 裴聿川：「都好看。」 「先出去吧，不然待会儿门都要被踹开了。」 林缺越过裴聿川，伸手打开了隔间门。 外面的江肆和宋云铮立刻齐刷刷地盯着里面的两人看，没看出什么。 林缺语气淡淡：「挡路了，借过。」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位置，林缺走到洗手台前洗手，裴聿川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出去。 直到林缺和裴聿川一前一后离开洗手间，江肆和宋云铮才反应过来。 敢情便宜都让裴聿川占了？ 草！ 接下来的宴会举办得倒是挺顺利，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当然，背地里自然是有互相针对，争风吃醋的。 沈向南正式向在场的宾客和媒体宣布了林缺的身份。 晚上接近十点，这场宴会也到了尾声。 好几位穿着西装的侍应生推着一个巨型蛋糕出来，蛋糕起码有两米，造型极其精緻，价值上百万。 网友们再次纷纷炸开花。 【妈耶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我滴个老天奶，手机姥又带我出来见世面了！】 【我的豪门亲生爹妈什么时候来领我回家啊！】 【沈家真的好宠小少爷，是要把这十几年没过的生日都补回来吗？】 【鱼粉们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会打字了吗？】 【沈爸和沈哥你们还缺女儿吗！我很好养活，一天只吃六顿饭！！】 …… 这豪华蛋糕，第一刀自然是林缺先切的。 第一块蛋糕，他给了沈向南，第二块自然是给了沈行舟。 父子俩都高高兴兴地接了过去。 同样是沈家人，沈无虞却没有被分到。 林缺的态度很明显，在场的宾客们看得明明白白。 第三块蛋糕，众人的视线纷纷盯着林缺手里的第三块蛋糕，猜测它会到谁的手里。 江肆脸上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给我给我给我！ 宋云铮压根就没抱希望。 林缺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随后端着蛋糕往裴聿川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裴聿川眼皮微动，看着林缺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阿姨，这是给您的。」 季青棠受宠若惊地接过去，笑容温柔，「谢谢小缺。」 裴聿川不动声色地敛了敛情绪。 虽然没有分到蛋糕，江肆倒是松了一口气，不是给那姓裴的就行。 只不过，第四块，还是落到了裴聿川手里。 江肆这回心里彻底不平衡了，疯狂向林缺暗示，我呢我呢我呢？ 林缺看着他这委屈劲儿，到底还是把第五块蛋糕分给了江少爷。 第187页 至于第六块，林缺视线扫过人群中，全场都没什么存在感的沈无虞，笑着把蛋糕递了过去。 「二哥，这是你的。」 沈无虞同样笑着接过去，「谢谢小缺。」 剩下的，林缺就懒得再去切了。 他挥手招来一名侍应生，低声吩咐了两句。 没多久，侍应生客客气气地将一个无线麦克风递给林缺。 林缺拿着麦克风走到中央的高台上，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众多宾客和媒体。 「感谢各位来参加今日的晚宴。」 少年清润的嗓音在偌大的宴会厅里响起，不疾不徐。 「在宴会的最后，我有一个小小的惊喜要送给我的二哥，沈无虞。」 第156章 狠狠打脸 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有预料到林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包括沈向南和沈行舟父子俩。 「小缺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 所有的媒体都举起了手里的设备，对着站在高台中央的少年。 甚至还有嗅到惊天大瓜的媒体直接打开了直播。 时间是晚上十点，这个时间段正是大家洗完澡躺床上舒舒服服刷手机的时间。 不一会儿就有许多网友涌进了直播间。 【？？？什么情况】 【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握草，不管有没有瓜，俺老猪都要在直播间住下了，小少爷真的绝美！哈斯哈斯！】 【怎么感觉小少爷要搞事情啊？？】 这么多人看着，林缺的神态却依旧从容，视线落在人群当中的沈无虞身上，脸上浮现几分让人看不懂的笑意。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沈无虞身上。 沈无虞维持着形象，从容地沖众人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遮掩不住的僵硬。 说是小小的惊喜，他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缺不会那么好心。 【怎么感觉小少爷要开大啊，握草握草好期待好期待！】 【？？？这小绿茶又要闹什么么蛾子，又不要脸欺负我家小虞是吧？】 【我家哥哥到底怎么你了？你要那么针对他？】 【小虞笑得多勉强，都快哭出来了。】 【得，鱼粉又出来作妖了】 江肆也在吃瓜，微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的林缺，「你说，我家宝贝儿到底想干什么？」 谢霁正好站在他旁边，什么也没说，也没对那句「我家宝贝儿」发表什么意见。 林缺这人，向来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另一边，裴聿川无声地越过人群，最后停在了距离高台最近的位置，仰头注视着台上的少年。 林缺看了眼下面的男人，随后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随后把麦克风放在了手机喇叭边上。 一秒，两秒…… 手机里播放的对话声，通过质量极好的麦克风，无比清晰地在偌大的宴会厅里响起，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先是中年女人的声音：「小虞啊，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别人不熟悉周玉梅的声音，只觉得疑惑，但沈无虞一听就听出来了。 他脸色骤然一变，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愕和慌乱，甚至顾不上形象，拔高声音冲着林缺大声道：「林缺，有什么事情我们私下解决！」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整个宴会厅里响起。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我之前交代您的事情怎么样了？」 「你爸已经在会所里给林缺找到了陪酒的工作，明天就让他上班去！」 「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让那小杂种上大学的！」 「那就好。」 一段录音结束。 现场一片譁然，中年女人的声音听不出来，但那道年轻的男声，不少人都认出来了，正是沈无虞。 而女声，只要脑子正常的都能猜出来，自然是沈无虞的亲生母亲，当年狸猫换太子的人贩子。 直播间里的网友们也顿时炸开了锅。 【？？？】 【握草！所以沈无虞早就知道了自己假少爷的身份，非但没有跟沈家坦白，还在背地里联合亲生父母一起虐待林缺？】 【握草？握草！！果然是惊天大瓜啊！】 【没想到沈无虞居然是这么阴险恶毒的人，真能装啊，好可怕啊！】 【谁说不是呢，霸占别人身份也就算了，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愧疚，还恶意针对真少爷。】 【不让真少爷上大学，还让他去陪酒，好歹毒的心肠啊】 【难怪林缺那么讨厌沈无虞，原来都是有原因的，心疼老婆！】 【鱼粉们好好听听，你家哥哥自私丑陋恶毒的真面目】 越来越多的网友们涌进直播间，自然也有一部分是沈无虞的粉丝，有些还处于震惊中，没反应过来。 有些压根不相信，还嘴硬。 【不过是一段录音而已，能说明什么，肯定是伪造的！】 【就是，我们家小虞那么善良，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网友们震惊归震惊，但大部分都是抱着吃瓜看热闹的态度，但对于沈向南和沈行舟这些当事人来说，却不同。 父子俩怔住了，似乎没反应过来。 包括江肆，谢霁和宋云铮等人，也同样惊讶错愕。 第188页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沈无虞身上，或震惊，或看戏，或鄙夷。 沈无虞怔怔地看着那些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不停地摇着头。 「不是的，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不是你们听到的那样……」 「都是假的，录音是假的……」 在此之前，沈无虞觉得自己还有挽回的余地，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缺居然还留着这一手。 这些录音一旦曝光，他的人生也跟着毁了。 林缺站在高处，看着沈无虞的苍白无力的辩解，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仿佛在看跳樑小丑。 「如果大家没听清的话，我可以再播放一遍。」 说罢，他又重新播放了一遍录音。 「如果觉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别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林缺又点开另一条录音。 「小虞，找妈妈有什么事情吗？」 「我今天在学校碰到了林缺，他开学还是来报到了，之前不是跟您说过，别让他继续上学吗？」 「这……我们也管不了他啊，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最近长本事啊……」 「你们想个办法，把他关在家里别让他出去。」 「好好好，我们想办法……你别着急。」 「小虞啊，你爸打牌又输了，妈妈最近手头有点紧，能不能给我转点钱？」 …… 「林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瞒不住了，早晚有一天他会找到沈家。」 「怎么会这样……那小杂种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和你爸真的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的身世！」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你只要记住，一定不能跟别人提起我私下让你为难林缺的那些事，尤其是沈家人，要瞒得死死的，知道吗？」 「知道，妈一定不会说的！」 第157章 断绝关系 一条条录音在宴会厅里的每一个角落响起，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缺收起手机，对着下面议论纷纷的人群，语气平静：「相信各位应该已经听得清楚明白了。」 他目光锁定在慌乱无措的沈无虞身上，嗓音里多了几分讥诮：「二哥，这就是我送给你的惊喜，还满意吗？」 沈无虞不敢承认，还在摇着头试图狡辩：「不，不是的，林缺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这肯定是伪造的！」 林缺视线扫过那些举着设备的媒体，似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 「在场的各位媒体记者，如果怀疑这些录音是伪造的话，我也可以把录音发给你们，让专业人士鑑定真伪。」 他的一举一动，也被摄像头拍下来，同步到直播间。 观看人数蹭蹭蹭地往上涨，已经突破了一百万。 【握草小少爷好帅啊，简直a爆了！】 【那个讥讽的笑谁懂，硬控我三秒！】 【既然林缺有底气说出这些话，那录音必然是真的。】 【瞧瞧沈无虞那心虚的表情，也就只有脑残粉能相信他说的话了】 【哈哈哈哈这回沈粉塌房塌得连地基都无了。】 【老婆好可怜啊，居然被这种臭虫霸占了那么久的身份，还要在人贩子家受欺负】 【沈爸和沈哥，以及去世的沈妈妈也好可怜，被骗了那么久】 【不，我不相信小虞会做出那种事！】 …… 网友们兴奋激动地讨论着，宴会现场的各位老总，董事，还有富家千金和少爷们也在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真没想到沈无虞居然是这种人。」 「也不看看他那亲生父母是什么人，上樑不正下樑歪，劣质基因也是会遗传的。」 「就是可怜了沈董，给别人养了这么久的儿子，还养出个白眼狼。」 「真是……还不如养条狗呢。」 众目睽睽之下，沈无虞慌得语无伦次，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啪」的清脆的一声，沈无虞的脸颊挨了重重的一耳光，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沈无虞的脑袋被打得偏向一边，却顾不上那么多，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绝望地看向突然走过来并扇了他一耳光的沈向南。 「爸……」 「别喊我爸！」 沈向南气得不轻，扇耳光的手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面色铁青。 他死死地盯着沈无虞，溢满了愤怒和失望的眼里再没有半分亲情。 「你之前是怎么说的，从来没有为难过小缺？」 「转钱给那对夫妻也只是想让他们好好对林缺，让他过得好点儿？」 「我是真没想到，自己亲手养了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爸，我是被冤枉的，我……」 又是「啪」的一声，打断了沈无虞的话。 这回扇耳光的是沈行舟，他目光冷得像冰，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如今铁证如山，你还不肯承认？」 「你跟你的亲生父母，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大概是我们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摊上你们这狼心狗肺自私恶毒的一家子！」 林缺从容地走下高台，随手将麦克风递给了侍应生，站在距离他最近的裴聿川身边。 他看着不远处狼狈的沈无虞，就像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第189页 裴聿川无声地握住了林缺的掌心，轻轻捏了捏，亲昵的动作像是安抚。 林缺没推开。 事到如今，沈向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说什么都是废话。 他冷眼看着沈无虞，「明天你就给我滚出沈家，我沈向南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罢，沈向南又看向在场的众人，拔高了语调：「既然今天人这么多，我再向各位宣布一件事情，从今天开始，沈无虞不再是我沈家的人！」 沈无虞犹如遭受晴天霹雳，怔愣了片刻才张了张嘴，颤声道：「爸！」 沈向南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沈行舟也紧跟着离开。 现场的媒体记者们哪里会错过这种大爆瓜，纷纷快步上前将沈无虞包围，数不清的摄像头全对准了他。 狼狈不堪的模样同时出现在了直播间。 「请问沈家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沈无虞先生，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选择隐瞒？还恶意针对沈家真少爷？」 「你背地里做了那么多恶事，就没有一点点心虚和愧疚吗？」 「请问你平时在外面的形象，都是装出来的吗？」 「沈无虞先生，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 一个又一个直白犀利的问题，终于攻破了沈无虞心里的最后防线。 「别拍了……别拍了！」 「滚，都给我滚！」 他面部表情变得扭曲，甚至是狰狞，恶狠狠地抢过其中一个记者的摄像机就往地上砸去，又拿过旁边放着的酒杯朝他们扔过去，跟疯了似的开始无差别攻击。 媒体们纷纷往后退。 【真·破防了】 【果然活得久了，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见到】 【这才是沈无虞丑陋的真面目吧，平时装得那么亲切温和善解人意，真是辛苦他了】 【别说了，我的一个鱼粉朋友已经哭晕在厕所了】 【沈无虞真的……总算见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 【本来就长得不好看，现在这模样就更丑了】 【鱼粉们，这回你们家哥哥可真是让我们开了眼了】 【鱼粉们，这就是你们家风度翩翩，气质出尘的贵气小公子？真是要笑死了哈哈哈】 此时，沈无虞的众多死忠粉，脑残粉，看着直播间里歇斯底里发疯的偶像，集体陷入了沉默。 媒体们都离得远了些，不再上前採访提问。 沈无虞总算是停了下来，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绝望笼罩着他。 他视线定格在不远处仿若看戏的林缺身上，随后控制着情绪，一步步走过去。 走得近了些，沈无虞突然抢过旁人手里端着的酒杯，恶狠狠地，用力朝林缺脸上砸去。 「都怪你！」 林缺没躲。 第158章 持续打脸 沈无虞的举动太过于突然，在场的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发出惊唿，眼睁睁地看着酒杯朝林缺身上砸去。 林缺站在原地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千钧一髮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他面前，牢牢地将他护进怀里，带着温暖的气息和清淡甘涩的清茶香。 酒杯重重地砸在了裴聿川后背，随后落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沈无虞不甘心，满眼怨恨地冲上前，然而才刚迈出两步，就被赶过来的江肆用力一推。 「沈无虞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沈无虞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狼狈至极，他面目扭曲了一瞬，死死地盯着江肆。 「江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连你都帮着他来对付我！」 「你还有脸跟我说这些话。」江肆阴沉着脸，弯腰揪住了沈无虞的衣领，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心思可以这么恶毒，骯脏！」 「我宁愿从来就没有你这个朋友。」 江肆一字一句，毫不留情：「沈无虞，你还真是让我觉得噁心。」 他似乎是真的觉得噁心，说完这话便嫌弃地松开了沈无虞的衣领，转身快步走到林缺身边，上上下下关切地打量着对方。 「宝贝儿，你没事吧？」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对着沈无虞指指点点。 沈无虞面部肌肉绷紧，差点儿将一口牙咬碎，他挣扎着起身。 刚站起来，不远处却突然扔过来一个玻璃酒杯，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随后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沈无虞捂着受伤的脑袋，茫然地看向正拄着拐杖朝他走过来的宋云铮，男人的脸色难看，目光里充满了戾气，仿佛要将他大卸八块。 沈无虞也没管脑袋上的伤，跟失去理智似的，不管不顾地冲到宋云铮跟前，双手揪着他的衣领，声嘶力竭地控诉：「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都帮着他！」 宋云铮虽然伤了一条腿，但并不妨碍他一脚将沈无虞踹到地上，「滚开！」 这回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彻底成了令人憎恶厌弃的蚊子血。 沈无虞无法置信，他红着眼睛盯着宋云铮，嗓音颤抖：「宋云铮，你忘了当初追求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说会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照顾他，现在却变了心，喜欢上了林缺。 第190页 宋云铮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现在更是翻脸无情，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摔在地上的沈无虞，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那时候是老子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 「别再跟我提起这件事，很噁心。」 说罢，宋云铮便厌恶地看了沈无虞一眼，转身离开。 他本想去找林缺，但看着林缺身边围绕着一圈人，他又低骂了一声，拄着拐杖往别处走了。 沈无虞死死地咬着牙，眼睁睁地看着宋云铮走远。 而此时，直播间里的上百万网友们已经惊呆了，弹幕甚至安静了好几秒。 随后以每秒99＋的速度开始刷屏。 【握草？！握草！！！】 【刚才都发生了什么？！确定不是在拍电影吗？！】 【我真惊了，这是我们月入三千的穷比能看到的大场面吗？】 网友们开始总结： 【沈无虞破防了，抢了别人的酒杯往小少爷身上砸去】 【裴董及时把小少爷护在了怀里】 【接下来是江肆上场，没错，他是沈无虞的髮小。】 【再接下来是宋云铮上场，没错，他曾经高调追求过沈无虞。】 【现在，他们都向着小少爷】 【小少爷就是妥妥的钓系团宠万人迷啊！！】 【鱼粉们，你们好好看看自己的偶像是个什么批样】 【讲真，我现在都有点儿同情沈无虞的粉丝了】 【我要是沈粉，现在估计都没脸出去见人了，真丢脸啊哈哈哈】 有人看豪门恩怨大戏看得激动兴奋，唿朋唤友，有人嘲笑沈无虞的粉丝。 也有那么一部分神奇的群体，磕糖磕疯了。 【握草姐妹们，裴董要是不喜欢小少爷，我他喵直播吞键盘！】 【家人们谁懂啊，裴董把小少爷护在怀里的那一刻，好他妈帅啊，贼有安全感！a爆了！】 【我！刚才！就注意！到了！裴董暗搓搓牵了小少爷的手！】 【谁懂啊家人们，江肆喊小少爷宝贝儿！！】 【宋总本来也要去关心小少爷，看到他身边围了了那么多人，只能骂骂咧咧一瘸一拐走了哈哈哈】 【我站裴聿川！他喵的简直天仙配！！不懂的人有难的！！】 …… 侍应生上前收拾地上的酒杯碎片，沈无虞依旧狼狈地坐在原地，数不清的摄像机对着他。 沈无虞双眼噙着泪水，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扫过在场的人。 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肯帮他，全都在落井下石。 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林缺身上，眼里涌现复杂的情绪，紧紧攥着拳头。 林缺似乎也察觉到了沈无虞的视线，倏地牵起唇角，沖对方微微一笑。 上辈子他所经歷过的，如今都报应在了沈无虞这个罪魁祸首身上，多讽刺。 这还不够，接下来还有好戏呢。 林、缺！ 沈无虞咬紧后槽牙，像是要把林缺这两个字嚼碎了，和着血咽进肚子里。 「哥，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 沈无虞扭头看过去，便看到一个小眼睛，高颧骨，长得格外油腻的年轻男孩出现在他身边。 男孩扶着他的胳膊，语气关切：「哥，我是林子龙，你的亲弟弟。」 沈无虞心里一惊，立刻厌恶地推开林子龙的手，「滚开！我没有弟弟！滚远点儿！」 林子龙蹲在旁边，纹丝不动，「爸妈都在看守所里，现在都没人照顾我，你不是富家少爷吗，随便给我几十万花花呗？」 「别喊我哥！」 沈无虞挣扎着站起来，嗓子都破了音：「保安呢，赶紧把他赶出去！」 「你他妈在有钱人家里吃香喝辣，爸妈为了你都被抓进了进去，现在却不认爸妈和我这个弟弟！」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钱！」 林子龙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抓着沈无虞的手，开始脱他手腕上戴着的名表。 「滚开，别碰我！」 「保安都死了吗！」 所有人都看着这抓马的一幕，没人帮忙。 还是几个安保人员姗姗来迟，合伙把林子龙给请了出去。 第159章 下场 【沈无虞这回可算是把自己给作没了】 【虽然看着很惨，但一点儿也不值得同情】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沈无虞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弟肥头大耳的，跟猪一样】 【说不定沈无虞胖了之后也长那样呢，毕竟基因这东西是遗传的】 【沈家的基因真优秀啊，无论是沈爸还是沈哥都长得超帅，林缺就更不用说了！】 【鱼粉怎么不出来蹦跶了？怎么不心疼你们善良的好哥哥了？】 【哈哈哈估计现在全都躲在厕所里哭呢】 …… 看着沈无虞如今狼狈发疯的模样，沈向南紧皱着眉，仿佛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心里再没有对沈无虞的半分怜惜。 十九年的感情，就像个笑话。 沈行舟安抚性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随后维持着体面沖在场的宾客和媒体道： 「真是不好意思，今晚让各位看笑话了，宴会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回去吧。」 第191页 这热闹也看够了，还是得给沈家留点体面，众人便陆陆续续离开了宴会厅，有些关系好的还上前安慰了几句。 原本热热闹闹的场地安静下来。 沈家父子俩走到林缺身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藏在了那双湿润泛红的眼睛里。 沈向南紧紧地抱住了小儿子，「小缺，咱们也回家去。」 林缺没说什么。 站在旁边的裴聿川突然微蹙了一下眉，看向林缺，「我后背有点疼，陪我去医院看看吧。」 江肆顿时古怪地看过去，妈的，这老绿茶又装上了。 林缺也不知道是信没信，看了裴聿川一眼便对沈向南和沈行舟说：「爸，哥，那我先陪他去医院。」 沈行舟：「还是我送你们去吧。」 林缺：「不用，你们先回去休息。」 「那好。」沈行舟没再勉强，他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语气温和：「妈妈也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以后我们一家人要过得好好的，好不好？」 他说完，也没等林缺的回应，便将视线挪到了裴聿川身上。 他有点儿害怕听到否定的回答。 「老裴，刚才多谢你替小缺挡了一下。」 裴聿川：「应该的。」 道别之后，父子俩便转身往外面走去。 沈无虞还没离开，此时正失魂落魄地坐在角落的沙发前，颤抖着嗓音喊了一声：「爸，哥……」 沈向南和沈行舟目不斜视，离开了宴会厅。 裴聿川脱下被酒液弄脏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另一手直接握住林缺的手腕，「走吧。」 看着这一幕，江肆暗自磨着后槽牙，却破天荒的没有追过去，他现在心里乱得很。 又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沈无虞，江肆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紧跟往外面走去。 这一切都是沈无虞咎由自取，活该的。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还有小部分的媒体记者躲在暗处偷拍。 沈无虞落魄地坐在沙发前，好像对外界的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反应。 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这辈子都毁了。 突然有脚步声靠近，一张手帕突然出现在沈无虞面前，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额头上的血擦擦吧。」 沈无虞怔愣了片刻，才抬头看过去。 谢霁此时正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沈无虞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勐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了谢霁，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 他一边委屈地哭着一边哽咽开口：「霁哥……我就只有你了，你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谢霁的神色复杂，却没有多少犹豫，不轻不重地推开了沈无虞。 沈无虞仰着脸，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讷讷地喊了一声：「霁哥……」 「我没想到你会做出那种事情。」 「以前的你不是那样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还是你本性如此？」 谢霁轻嘆一声，满眼都是失望，语气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温和： 「你的所作所为，甚至称得上恶毒，沈家待你极好，你却恩将仇报。」 言尽于此，谢霁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把手帕放在沈无虞旁边的沙发上，扔下最后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沈无虞一眼。 沈无虞怔怔地看着谢霁的背影，就连眼泪都忘了流。 没了，一切都没了。 — 酒店地下停车场。 林缺坐在迈巴赫副驾驶里，低头系上好安全带。 裴聿川坐在旁边的驾驶位，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屏幕上，输入导航目的地。 不是医院，是位于盛京城郊的一处露营营地。 林缺：「裴叔叔，你这是要把我拐去哪儿？」 裴聿川转头看过来，嗓音沉稳低醇：「今晚有双子座流星雨，虽然时间有点晚了，去碰碰运气？」 林缺没拒绝也没答应，直接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人都坐进车里了，哪里还有拒绝的机会。 裴聿川无声地牵了牵唇角，随后发动了汽车。 汽车平稳地在深夜的马路上行驶着，车厢里很安静，暖气开得充足，很暖和。 林缺忽然撩起眼皮看向正专注开车的男人，「你后背没事？」 「有事，」男人话语微顿，随后口吻如常地补充：「待会儿给我检查检查。」 林缺重新闭上眼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城郊营地有点远，好在这个时间段并不怎么堵车，上了高速之后更是一路畅通无阻。 一个半小时后，接近晚上十二点，两人终于到达了营地。 营地里搭了不少帐篷，悬挂着暖色的氛围灯。 虽然时间很晚了，但还是有不少游客坐在帐篷外面，或聊天或烧烤喝酒，或观星，气氛很足。 第160章 十二月份的气温又降了些，尤其是在深夜的半山腰上。 刚从暖气充足的车上下来，就有一股冷冽的夜风颳过，林缺身上穿着白色三件套西装，虽然好看，却不怎么厚。 他虽然抗寒能力比别人强些，现在还是觉得有些冷。 下一秒，一件厚实宽大的羊绒大衣便落在了他身上，瞬间暖和了下来，鼻腔里萦绕着淡淡的清茶衣物薰香。 第192页 裴聿川替他拢好衣服，在他身后低声道：「有点冷，别冻着了。」 黑色的长款大衣，明显是裴聿川的尺寸，披在林缺身上，显得过于宽大了，衣摆已经到了小腿处。 两人的体型差确实有点大，跟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裴聿川的西装外套被弄脏了，身上只穿着衬衣和西装马甲，勾勒出窄而精壮的腰身，很养眼。 林缺难得关心地问了句：「你不冷？」 裴聿川垂眼看过去，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开口：「那一起穿？」 林缺：「你说呢？」 裴聿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随后打开后座车门，又拿了件干净外套出来，不紧不慢地穿上。 穿上衣服，他又自然而然地牵住林缺的手，往露营营地里走去。 这种天气，林缺的手是冷的，裴聿川的掌心却一如既往的温暖。 没走几步，林缺便远远地看到有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某个帐篷前，朝他们这边挥手。 走近了，才发现对方是许久没见的吴助理。 吴助理仍然戴着斯斯文文的窄边金属框眼镜，却没有穿平日里的商务西装，外面是件厚实军绿色大衣，就非常……质朴接地气。 「裴董，沈小少爷，晚上好。」 虽然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了，林缺笑着打招唿：「吴助理，晚上好。」 「你怎么会在这儿？老闆让加班？」 裴聿川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看过去，吴助理立刻微笑着否认，「不是的，我刚好也想来看流星，就顺便。」 事实确实如此。 裴董哪里知道什么双子座流星雨，还不是不经意间听到了他和几个秘书闲聊，才知道了这事。 不然还天天研究那本什么《情侣要做的一百件事》呢，这还没把人追到手，就开始想着这样那样了。 不愧是裴董。 吴助理积极地为顶头上司的爱情添砖加瓦。 「您二位坐，帐篷已经搭好了，还有天文望远镜也架好了，烧烤还是热乎的，要不要再来两瓶啤酒？」 林缺也没跟他客气，顺势坐在了摺叠椅前，「嗯，来两瓶。」 「好的，您稍等。」 没多久，吴助理就拿了几瓶啤酒过来，服务很到位。 「我的帐篷就在隔壁，您二位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喊我。」 裴聿川在另一边的摺叠椅前坐下，沖吴助理点了点头，「辛苦了，不用管我们，先去休息吧。」 吴助理看到了涨工资的曙光，脸上的笑意更盛，「应该的，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沖林缺笑笑，紧紧裹着自己的军大衣往隔壁走去，弯腰钻进了帐篷里，立刻掏出手机继续刷微博。 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他也在直播间里围观了全程，反应自然是跟大部分吃瓜群众一样。 只能说，林缺真不愧是裴董看上的人，都惹不起。 就不远处正坐在帐篷前喝酒喝得神志不清的那几个大学生，其中有一个女孩就是沈无虞的铁桿粉。 当时看完直播之后，那女孩儿直接大声嚎了起来，那场面……相当壮观。 伤心欲绝的哀嚎大得整个营地都能听见。 刚开始是不相信，后来是骂林缺，再后来是骂沈无虞，最后是骂自己眼瞎，说自己没脸出去见人了，好丢人。 也不知道那女孩发现林缺和裴董就在她们不远处，会有什么反应。 吴助理悠闲地刷着微博，虽然现在是深夜，差不多过去了两个小时，但热度还是蹭蹭蹭地往上涨，对于当代网友来说，没有什么比吃瓜更重要。 已经有专业人士出了鑑定结果，那几条录音就是真的，不存在伪造的情况。 这回无论是死忠粉还是脑残粉，都纷纷破防了。 【不！！！】 【小虞怎么可能是那种阴险恶毒的人，我不相信！】 【屏幕里的疯子还是我温柔善良的白月光吗？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小虞只是一时沖昏了头脑才做了错事，他已经知道错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会继续守护他的！】 【就是，要脱粉的都不是真爱，赶紧滚吧少膈应人了！】 当然，大部分粉丝都是理智的。 【从今天开始脱粉了，写真周边特价大甩卖，鱼粉们看过来了喂！】 【他喵的这回塌房塌得连地基都没了，沈无虞你欠我的要怎么还！！】 【沈无虞你是真装啊，把我们粉丝骗得团团转，喜欢上你这种人简直就是我十八年人生中的最大污点！！】 【啊！我之前还骂过林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楼上加一，我还骂林缺长得丑，天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那种话的】 【对不起啊沈无虞，我好像有点喜欢林缺了】 【楼上加一，我的天林缺和裴董好好磕啊！】 …… 这话题聊着聊着，就逐渐跑偏了。 吴助理翻了一圈，发现磕cp的网友们遍地都是，目前裴董是支持率最高的正宫，江肆第二，宋云铮第三。 吴助理摇摇头，你们都只能在网上磕，不像我，坐前排，拉开帐篷就能随时随地磕。 敬业的吴助理必须要捍卫上司的爱情，于是在手机键盘上敲下一行字：裴董和林缺就是最配的！ 第193页 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吴助理拉开帐篷，悄无声息地看向隔壁的情况。 今夜天气晴朗，一望无际的夜空上点缀着或明或暗的星星，很美。 林缺手里拿着瓶啤酒，慢悠悠地喝着。 「别喝太多。」 裴聿川对林缺的酒量印象很深，他递了串烤肉过去，「吃点儿？」 林缺要笑不笑地扫过去一眼，随后微微仰头，就着裴聿川的手，张嘴缓缓咬下一块肉。 往上扬起的脖颈纤细，喉结微凸。 第161章 林缺，跟我交往 林缺只吃了两块烤肉，裴聿川再递过来时，他偏过了脸。 「不吃了。」 想到什么，他又接过烤串签子，把它递到了裴聿川面前，「张嘴。」 裴聿川便听话地张嘴，就着林缺的手吃掉了剩下的几块肉。 男人那双比夜色还浓稠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对面的少年，仿佛吃的不是烤肉。 林缺若无其事地放下空了的签子，起身走到那架天文望远镜前，对着目镜漫不经心地研究着。 他将镜头对准了天上的月亮，却很模煳，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呢喃了句：「怎么看不清……」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男人沉稳的嗓音：「要调焦。」 林缺回头看去，裴聿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只要稍微后退些许，就能撞进对方怀里。 裴聿川微微俯身，单手搭在林缺单薄的肩膀上，另一手握着林缺的手，放在调焦轮上，口吻耐心温和：「转这里。」 距离又再次拉近，男人温热的唿吸喷洒在他耳畔。 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几乎将他包围。 林缺收敛心神，眼睛对着目镜，慢慢转动着调焦轮，视线里的月球逐渐变得清晰。 这望远镜大概很昂贵，甚至能看到月球表面上的坑坑洼洼。 裴聿川仍旧站在林缺身后，薄唇擦过少年柔软的髮丝，喉结攒动：「看到了？」 「嗯，」林缺往旁边退了退，让出了位置，「你来看看。」 裴聿川对着目镜看了片刻，随后调整着镜头的位置，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这边是土星，过来看看。」 林缺再次上前，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星球，外面还围绕着一圈光环，很神奇。 「土星的这圈光环，实际上是星体残骸，」裴聿川抬手放在林缺的侧腰上，娓娓道来：「它们被土星巨大的力量吸引过来，却被撕裂成碎片，永远围绕着土星旋转，却无法靠近。」 林缺不走心地轻嘆一声，「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他视线下移，看向男人搂在他腰间的手，「裴叔叔，说话归说话，别占便宜。」 裴聿川非但没有松手，手臂间的力道反而收紧了些。 他从背后搂着林缺，将人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少年人的肩膀上，温热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柔软的耳垂。 林缺偏头往旁边躲了躲，「注意分寸，裴叔叔。」 「分寸是什么……」 裴聿川的眸色渐深，眼底情绪翻涌。 他的嘴唇几乎贴着林缺的耳畔，再开口时嗓音沙哑了几分：「林缺，给我个机会，让我更靠近你一些，好吗？」 像是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低沉而柔和，像是怕惊扰到怀里的人。 「跟我交往，林缺。」 一声又一声，带着郑重和温柔，传进林缺的耳膜里，敲击着他的心脏。 靠得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裴聿川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周围很安静，男人的唿吸混着虫鸣声在林缺耳边响起。 他看着茫茫的夜色，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你知道的，我从始至终都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 「不仅是你，还有江肆，宋云铮，谢霁……我只是利用你们对付沈无虞。」 「裴聿川，我不是什么好人。」林缺这样评价自己：「我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自私又自利。」 「别这么说自己。」 裴聿川握住林缺的冰凉的掌心，低沉的嗓音愈发温柔和：「我不介意你利用我。」 「在我这里你是特殊的，不然从一开始，你就没法住进我家里。」 他轻抚着林缺的手背，胸腔震动：「你说是么？」 「林缺，我该庆幸你不是个善良天真的人，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护好自己，不受到伤害。」 「你以为，我又是什么好人？」 几乎没什么人知道，裴聿川自小就是个占有欲和掌控欲极强的人，这是生来就带有的毛病，大概是遗传了他的父亲。 比如小时候的那些玩具，或者三岁时养过的一只宠物狗，只要是他的，就不会让别人碰，哪怕是最亲的父母。 要是被别人碰了，他心里就抑制不住地烦躁，愤怒。 甚至想把那件东西毁掉。 父母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便开始细心引导，教育。 从刚学会写字的时候开始，裴聿川便开始练习毛笔字，抄写佛经，尽管他那时候还不明白那些内容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平心静气，将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锁进心底深处，不对任何人和事物产生过多的兴趣和欲望。 直到林缺的出现。 曾经有无数次，裴聿川看到林缺喊别人哥哥，跟别人亲近，他便动过把人永远绑在身边的念头。 第194页 除了他，林缺不会再见到任何人。 这些不可告人的欲望，如汹涌的潮水席捲而来，侵蚀着他的理智。 却又被一寸寸收敛，埋藏于心底。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遍遍抄写着佛经，寻求内心的平静，却还是止不住情和欲，肆意泛滥。 裴聿川轻吻着林缺的耳畔，轻声呢喃：「既然利用了我这个人，就利用到底，好吗？」 林缺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裴聿川依旧抱着他，也不催促他的回答。 静默半晌，林缺忽然转过身来，从背对改为面对着裴聿川。 他微微抬头，注视着男人那双在夜色下格外深邃的眼睛，柔和的月色让他英俊立体的五官柔和了些。 「裴聿川，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裴聿川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笑，转瞬即逝，一如既往的正经语调：「就整天绕着你转，想来你会很烦的。」 「现在，大家都管这叫舔狗。」 要是让别人知道大名鼎鼎的裴董，有一天也会变成恋爱脑给人当舔狗，估计会惊掉下巴。 林缺却不意外裴聿川的回答。 「嗯……」他像是在思考，随后牵起了唇角，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如果天亮之前能看到流星雨的话，我就答应你。」 口吻是很随意的，像是开玩笑。 说完这话，林缺便推开裴聿川的手，转身走到摺叠桌椅前，重新坐了下来，拿起那瓶还没喝完的啤酒，仰头饮了一口。 裴聿川单手抄进兜里，站在原地静默片刻，紧接着走到旁边坐下。 林缺说了，他便信了。 只是这流星雨到底来不来，还真说不准。 裴聿川将剩下的啤酒喝完，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捻着腕上的紫檀佛串，安静地等待着。 第162章 裴叔叔有名分了 吴助理躲在帐篷里，把刚才的画面全都看了进去。 前排吃瓜吃得不亦乐乎，就差掏出手机把顶头上司变成恋爱脑之后的德行拍下来了。 观星就观星，又是搂又是亲又是说悄悄话的，让他这个单身狗情何以堪。 只不过说了什么，他还真没听清。 算了算了，吴助理悄悄拉上帐篷拉链，他这个单身狗还是睡觉吧。 等了半个多小时，天上仍然静悄悄的，别说流星雨了，连只鸟都没有飞过。 林缺慢悠悠地喝完了一瓶啤酒，沈向南和沈行舟打了几个电话过来，他没接，直接把手机给关机了。 电话又打到了裴聿川的手机上，裴聿川也没接，只简单地回了条信息。 林缺酒量不好，这会儿酒劲有些上来了，白皙的脸颊浮现几分薄红，有些烫。 他又打开了一瓶啤酒，开始喝。 喝了几口，林缺支着下巴，看着对面仍旧泰然自若的男人，就像是看热闹的路人，没良心地调侃了一句： 「真可惜，看来是等不到了。」 朦胧的灯光下，少年那双浅色的眼眸看着湿漉漉的，脸颊微红，嘴唇也染上了绯色。 裴聿川拿起啤酒瓶，跟他碰了碰杯。 「其实有没有流星雨，不重要。」 「你刚才没有直接拒绝，就已经给了我答案。」裴聿川上半身微微前倾，看着林缺的眼睛，低沉的语气里裹着几分笃定，「你说是么，林缺？」 林缺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裴董事长，你那么有本事，可以命令流星雨主动出现，要不然就让它们死无葬身之地。」 「或者来一场人造流星雨。」 裴聿川抬手捏了捏鼻樑，无奈地笑了一声，「你太看得起裴叔叔了。」 这个时间点，气温还在下降，冷风唿唿地刮过。 相比于等待那一场不知道来不来的流星雨，裴聿川更担心林缺会不会被冻感冒。 「外面冷，时间也很晚了。」 他拿过林缺手里的啤酒，「先进去帐篷里休息。」 林缺还想喝酒，伸手就要夺，裴聿川把酒瓶拿远了些，另一手还能轻松地放在少年柔软的脑袋上揉揉，「听话。」 林缺不乐意地皱皱眉，到底还是收回了手，「好吧。」 吴助理准备的东西很齐全，有一次性牙膏牙刷，还有洗脸巾。 林缺简单地刷了牙，又洗了脸，便脱了鞋钻进帐篷里。 帐篷却不是很大，里面只有一个双人睡袋，倒是很暖和。 这点小心思，林缺一看便知，裴叔叔该给吴助理涨薪水了。 裴聿川还在外面坐着，他安静地看着夜空，把从林缺那儿夺过来的半杯啤酒喝完了。 似乎等不到流星雨，便要一直坐在外面。 刺骨的冷风唿唿地刮过，吹动男人身上穿着的大衣衣摆。 林缺拉开帐篷拉链，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进来吧。」 「你先睡，不用等我。」 裴聿川回头看过去，看到那从帐篷里钻出来的半个脑袋，不由觉得可爱，「拉上拉链，别冻着。」 林缺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 裴聿川自然注意到了这点，他问：「怎么了？」 林缺唇角牵起的弧度稍瞬即逝，要笑不笑，「你刚才不是说了，流星雨不重要。」 第195页 「过来。」 裴聿川没有丝毫犹豫，听话地走过去，提了提西装裤腿，屈膝蹲在帐篷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吹过来的寒风。 他看着少年那张近在咫尺的，在夜色下格外耀眼夺目的脸，目光又深又沉。 喉结滚动，嗓音莫名发哑：「已经有答案了？」 四目相对，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 林缺把帐篷拉开了些，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揪住了裴聿川的衣领，不轻不重地往身前扯。 裴聿川上半身跟着前倾，陡然拉近的距离，让两人鼻尖几乎贴着鼻尖，唿吸交缠。 无声的暧昧在冷冽的空气中蔓延开来，藏着一点就燃的火星子。 裴聿川喉结滚动，发出细微的吞咽声，平静的神色之下，是翻腾的欲望。 林缺有些醉意，看向裴聿川的眼眸里也有几分迷离。 安静片刻，他突然轻声：「还等什么？」 火星子被点燃了，干柴烈火，噼里啪啦。 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猎犬得到指令，最后一个话音刚落，裴聿川便立刻抬手扣住了林缺的后颈，低头吻住了他微微张开的唇瓣。 裴聿川的亲吻不再克制收敛，发狠似的，仿佛要把人给吃进肚子里。 林缺承受着这个带着酒味的激烈的吻，似乎也有些醉了。 他主动伸手搂住了男人结实的腰，一寸寸往上攀爬，双手十指抄进男人的短髮里，不轻不重地抓着。 帐篷拉链已经全拉开了。 林缺不知不觉已经躺在了睡袋上面，裴聿川撑在林缺身上，很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唇，随后附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了两个字：「宝贝。」 话音落下，林缺的唇再次被衔住。 帐篷外寒风凛冽，里面却热火朝天。 冗长的一吻，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直到林缺的舌根开始发麻，唿吸不过来，他才伸手推开了裴聿川。 裴聿川意犹未尽，不到三秒又再次吻了上去。 林缺撑着坐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有些醉了还是吻得太过于激烈，从脸颊到耳尖，都泛着薄红。 裴聿川也跟着坐了起来，温热的掌心牵住林缺的，放在唇边亲了亲。 片刻，他倏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低低轻轻开口：「林缺，我很高兴。」 林缺看出来了，不仅高兴，还很兴奋。 他收回视线，说出的话却风马牛不相及：「裴叔叔，你没刷牙？」 裴聿川迟疑片刻，随后轻咳一声，「没。」 他哑声：「裴叔叔现在有点难受，先缓缓。」 第163章 难免忍不住 裴聿川弯腰从帐篷出来，坐在摺叠椅前吹了会儿冷风，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沈行舟的电话打了过来。 裴聿川没打算接，刚要挂断，指尖的动作却突然顿住，随后往右滑动，接通电话。 沈行舟心里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时间点也毫无睡意。 电话一接通他便立刻开口：「总算接电话了，还去医院？说吧，你把小缺拐带到哪儿去了？」 裴聿川抬手随意地扯开了西装领带，不咸不淡地回答：「露营，看流星雨。」 沈行舟哟了一声，「你还有这闲情逸緻？」 裴聿川：「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沈行舟：「那看到了没？」 裴聿川：「没。」 沈行舟嘴角抽抽，随后进入了正题：「小缺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嗯。」裴聿川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拉上拉链的帐篷，嗓音微沉：「沈无虞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电话那边的沈行舟沉默了会儿，随后嘆气。 「就像我爸在宴会上宣布的一样，跟他断绝关系，他的户口也会移出沈家。」 「我母亲临终前给他的那一份遗产，他也已经还回来了。」 「沈氏的股份，我爸本来是打算等他二十岁的时候再给他，现在也用不着了。」 沈行舟语气冷硬：「至于其他的我们也管不着，他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跟沈家没关系。」 「我和我爸商量过，等小缺的户口迁回来了，就把沈家的部分家产和股份转到他的名下，不管他以后怎么样，过得开心就好。」 尽管他知道小缺可能不稀罕这些，可这是他们能做的补偿。 对于这些，裴聿川没发表什么意见，「嗯，知道了。」 「你们今晚不回来？」沈行舟突然想到什么，语气陡然一变：「露营？睡一个帐篷？」 裴聿川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两条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嗯。」 只是这一声「嗯」，沈行舟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裴聿川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裴聿川，虽然你是我兄弟，但……」 「不说了，该休息了。」裴聿川打断沈行舟的话，语气微微一顿，随后又平平淡淡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晚安，大舅哥。」 说罢，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而另一边的沈行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大……大舅哥？！」 「大舅哥！」 沈行舟勐地从沙发前站起来，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呵呵地冷笑了两声，这小子就是故意跟他显摆的吧！ 「裴、聿、川！」 裴聿川简单地刷了牙洗了脸，便重新回到了帐篷里。 第196页 林缺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和领带，以及皮带，躺进了双人睡袋里。 他还没睡，看到裴聿川进来，目光便落在了对方的身上，关心了一句：「冷静了？」 裴聿川低声：「再看就不冷静了。」 他边说着边躺进了睡袋另一边，侧身把林缺抱进怀里，掌心扣在那截柔韧的腰上，收紧力道。 另一手捧着林缺的脸颊，指腹细细地摩挲着眼尾下方的那颗小硃砂痣，随后凑过去，吻了吻那颗小痣。 他移开唇，看着安静躺在他怀里的人，有种不真实感。 「再亲会儿？」 低低轻轻的嗓音，带着几分诱哄。 林缺还没给出反应，裴聿川便低头再次吻住了他的唇，这回尝到的是清凉的薄荷味。 裴聿川这次的吻要温柔些，也更加熟练，时间却一样长，稍稍松开又再次吻上去，就像怎么也吻不够一样。 缠绵的唿吸和唇齿相接时发出的暧昧轻响，萦绕在不大的帐篷里。 林缺受不了，掌心抵在裴聿川结实的胸膛前，将人推开。 他碰了碰被吻得微微红肿的唇瓣，一言难尽，「裴聿川，你要是再亲下去，我就要反悔了。」 裴聿川跟哄孩子似的，轻抚着林缺的后背，喉咙里溢出一声闷笑，「好，不亲了。」 来日方长。 「林缺，你要理解一下。」他下巴抵在怀里人的发顶上，温声言语：「裴叔叔单身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谈恋爱……难免忍不住。」 帐篷里只有一盏小灯，光线昏暗，林缺抬眼看着男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忽然抬手捏住了他的耳朵，要笑不笑，「裴叔叔，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裴聿川握住他的手，「人都是会变的。」 林缺突然起身，并且从睡袋里钻了出来，坐在旁边看着裴聿川。 他身上穿着宴会时的衬衣西裤，只不过衬衣纽扣被解开了几颗，看着有些凌乱，打理好的髮型也乱了，柔软的髮丝垂在额前。 裴聿川也跟着坐起来，「怎么了？」 林缺很轻地皱了皱眉，「穿着衬衫夹有点不舒服，我要把它脱下来。」 听到这话，裴聿川微微一怔，随后若无其事地开口：「确实不舒服。」 林缺扫他一眼，「你不许看。」 裴聿川重新躺了下来，抬手挡在眼睛上，道貌岸然：「好，我不看。」 裴聿川能听到一阵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音。 裴聿川喉结攒动，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没多久，林缺就把左腿上的衬衫夹解了下来。 正要解开右边的，身后忽然传来男人暗沉沙哑的嗓音：「我来帮你，好不好？」 林缺扭头看过去，微微一笑，「好啊。」 第164章 光线昏暗的帐篷里。 林缺稍微转过身去，将还套着衬衫固定夹的右腿放在裴聿川的面前，右脚不轻不重地踩在了男人腿上。 很随意自然的动作，但却叫人浮想联翩。 裴聿川垂眼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没有动作，目光晦暗不明，被垂下的眼睫遮盖。 林缺不明所以，「还愣着干什么，帮我解开。」 小狐狸，明明就是故意撩拨他的，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好。」 裴聿川的动作很慢，才将衬衫固定夹脱了下来。 林缺说了声谢谢，正欲收回右腿，脚腕却突然被男人宽大的掌心攥住。 他双手撑着身下的睡袋，上半身稍微往后退去，敷衍地挣扎了两下，「怎么了？」 裴聿川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他的脚腕，掀起眼皮看过来，沉声：「故意撩拨我，还问我怎么了？」 林缺抬起另一只脚往他胸口踹去，踹了个结结实实，「你可别冤枉人。」 不轻不重的一脚，不疼。 裴聿川抬手握住了林缺的另一只脚腕，手背上青筋分明，一寸一寸收紧力道。 「你……」 话音刚落，裴聿川攥着脚腕的双手同时发力，勐地往身前一扯，林缺的身体也就跟着往男人怀里撞去，被对方强劲有力的手臂圈着腰，桎梏在怀里。 「你说，是不是故意的？」 裴聿川掌心掐着林缺的腰身，腾出一只手轻轻掐住林缺的脸，低声缓缓开口：「裴叔叔之前就跟你说过，我这个年纪……有些事情不能忍。」 以前是没有名分，最多只能亲一下。 现在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林缺不慌不忙，无所畏惧地直视着男人的眼睛，微微偏了偏头，一脸纯良无害，「所以呢？」 「所以……」裴聿川的声音沙哑了几分。 暧昧横生，帐篷里的温度似乎开始攀升。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高亢的惊唿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流星雨！！」 「是流星雨！！」 紧接着，是越来越多激动亢奋的惊唿和尖叫。 帐篷里的气氛顿时被打断，林缺推开裴聿川，双手双腿并用爬到帐篷拉链前拉开拉链，探出一个脑袋仰头往外面看去。 一望无际的夜空里，数不清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际划过，美丽耀眼，稍瞬即逝，引起游客们的阵阵欢唿。 片刻后，裴聿川也凑了过来，同样将脑袋探出了帐篷外，下巴轻轻抵在林缺的发顶上。 第197页 隔壁帐篷里，正在熬夜冲浪的吴助理听到动静，立刻裹着自己的军大衣从帐篷里钻出来。 先是被这场大规模的流星雨所震撼，然后赶紧抓紧时间许了好几个愿望。 第一，加薪加薪加薪！ 第二，找个漂亮老婆漂亮老婆漂亮老婆！ 第三，拥有八块腹肌身高长到一米九！ …… 许完愿望，吴助理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然后不经意间往隔壁帐篷瞥了一眼。 昏暗的视野里，隔壁帐篷一上一下探出来两个脑袋，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和未来老闆娘。 「……」 就……画面莫名富有喜感。 吴助理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流星雨还在继续，裴聿川的喉咙里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低笑。 流星雨还是来了，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林缺，可以许愿。」 林缺没有许愿，他不相信这些。 裴聿川也不相信，只不过还是在心里许了个愿望，希望他的林缺能够一辈子快乐安康，足矣。 这场流星雨持续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结束，天上偶尔还会划过几颗流星。 林缺和裴聿川已经把脑袋收进了帐篷里，拉上拉链。 「已经看到了流星雨，不许反悔了。」 林缺假装没听见，又手脚并用地往对面爬去。 裴聿川紧盯着，直到林缺躺进了睡袋里，满眼无辜地看着他，「困了，睡觉。」 裴聿川扫了眼被扔在一边的西装裤，「不穿了？」 林缺翻了个身，改为侧躺着，闭上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又不是睡裤，穿着睡觉不舒服。」 「也是。」 裴聿川紧跟着躺进了睡袋里，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立刻变得拥挤。 他侧身把林缺揽进怀里，面对面，让人枕在了自己的臂弯里，随手关了小灯。 裴聿川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髮丝，掌心放在林缺的背上轻拍了两下，低声安抚：「睡吧。」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男人身上侵略性的气息将他牢牢地包裹在其中，很温暖。 林缺的心绪放松下来，脑袋在对方怀里轻蹭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缓缓闭上眼睛。 折腾了一天，他也累了，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怀里的人唿吸匀称绵长，裴聿川无声地睁开眼睛，没有多少睡意。 他逐渐适应了黑暗，垂眼安静地看着躺在他臂弯里酣睡的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煳的轮廓。 裴聿川放轻动作，轻抚着林缺瘦削的脸颊，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分钟，似乎怎么也看不腻。 可没过多久，正在睡梦中的林缺却突然有点不对劲。 少年的身体忽然蜷缩起来，肩膀似乎在微不可察地轻颤，就像是突然做了什么噩梦。 第165章 裴叔叔哄睡服务 漆黑的帐篷里，裴聿川看不清林缺的神色，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在梦中的害怕和慌乱。 裴聿川神色微凝，抬手碰了碰怀里人的额头，在冬日低温的天气里，林缺的额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覆盖了一层薄汗。 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握住林缺同样冒了冷汗的掌心，腾出另一只手顺着少年单薄的背嵴轻抚着。 一下又一下。 裴聿川的唇贴在林缺耳边，低声轻哄：「没事，别怕……宝贝。」 「没事……」 林缺此时就像陷入沼泽的人，不断地在噩梦中挣扎着，却越陷越深。 他无意识地紧抓着裴聿川的手，眉头在黑暗中紧皱着，眼睫被汗水打湿，不断地颤慄着，「不要……」 他的梦呓细若蚊吶，透露着颤抖和绝望。 裴聿川心尖微颤，心疼开始无声无息地蔓延，他轻轻吻着林缺的眉眼，低声安抚：「别怕，裴叔叔在。」 他想，林缺大概是梦到了小时候被那对夫妻虐待的事情。 这是一辈子的阴影，即使现在摆脱了那对夫妻，心理创伤却无法填平。 林缺的梦呓还在继续，断断续续，模煳不清：「别……别把我关起来……放我出去，宋云铮。」 宋云铮这三个字，模煳地传进了裴聿川的耳膜里，听不真切。 他动作微顿，眉宇间的情绪逐渐被凝重覆盖。 宋云铮？林缺的噩梦跟宋云铮有关？ 宋云铮曾经把林缺关了起来？ 据他所了解，林缺也就是在几个月前才跟宋云铮认识，还是林缺主动接近的对方，因为宋云铮是沈无虞的追求者。 在此之前，两人毫无交集。 裴聿川暂时无法得知这其中有什么内情，亦或是他刚才听错了。 他收敛思绪，继续耐心地安抚着林缺，亲吻着他的额头，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打湿的眼睛，轻抚着他的背嵴。 可接下来，林缺都没有再提起宋云铮这个名字。 没过多久，林缺便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了，他大睁着眼睛，唿吸有些急促，茫然地靠在裴聿川怀里。 似乎没反应过来今夕何夕，身处何处。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将他游离的灵魂拽了回来。 「我在，别怕。」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柔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第198页 「做噩梦了？」 林缺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他靠在裴聿川怀里，哑着嗓音回了句：「嗯，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裴聿川拨开他额前微湿的几缕髮丝，吻他的额头，用下巴蹭着他的脸颊，温声安抚：「都过去了。」 「嗯。」林缺低声喃喃，自言自语似的重复：「都过去了。」 他撩起眼皮，在黑暗中注视着男人的面部轮廓，突然发出要求：「裴叔叔，我睡不着，你唱歌给我听听。」 裴聿川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讲故事，行么？」 「不行，我就要听你唱歌。」 裴聿川的掌心再次下移，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林缺的屁股，「你这叫强人所难。」 「宝宝。」 男人低低轻轻的嗓音，带着一丝轻嘆落进林缺的耳朵里。 林缺被这声宝宝蛊惑得怔了一瞬，不过喊什么都没用。 他淡定地揪住了裴聿川的耳朵，没用什么力道，「那你唱还是不唱？」 裴聿川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了：「想听什么？」 还能怎么办？ 林缺没有要求，「都可以。」 裴聿川再次陷入沉默，在脑海里搜索着他听过的为数不多的哄睡儿歌，随后清了清嗓子，低低地唱着：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howiwonderwhatyouare,upabovetheworldsohigh……」 很熟悉的旋律，英文版的小星星。 男人的嗓音低沉微哑，不急不缓地传进林缺的耳朵里，调子不是很准，带着几分慵懒，却另有一股特别的韵味。 一曲唱完，林缺窝在人怀里，很真挚地给出评价：「好听。」 裴聿川凑过去吻他的唇，浅尝辄止。 林缺又问：「你小时候，阿姨会哄你睡觉吗？」 裴聿川：「会。」 林缺：「怎么哄？」 裴聿川短暂性地陷入了沉默，半晌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念菜谱。」 林缺：「……」 季女士那段时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要做一位贤妻良母，于是开始学做菜，钻研菜谱。 就连哄三岁的儿子睡觉，都是念菜谱。 后来，就连小裴聿川学会了怎么做菜，季青棠还没学会。 「睡吧，裴叔叔哄你睡。」 唱第一遍的时候，裴聿川觉得这是强人所难，到了第二遍就变得无比自然了。 他搂着林缺，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哄着唱着。 后半夜，林缺又睡了过去，这回没有再做噩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 裴聿川先醒了过来，只觉得被林缺枕着的胳膊又酸又麻，已经失去了知觉。 林缺却还靠在他怀里睡着，唿吸浅浅，睡得格外安稳。 裴聿川便继续忍受着胳膊的不适，安静地注视着怀里的人，又忍不住低头凑近，吻他的眼皮，吻他眼尾下方的小痣和脸颊…… 这种情况下，林缺要是还没醒过来，就不正常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林缺茫然了一瞬，还没有适应突然转变的身份。 反应过来之后，他依旧毫不客气地将占他便宜的裴聿川给推开。 就算是男朋友，也不能一大早就将他的脸亲了个遍，还没刷牙。 林缺睡眼朦胧地从睡袋里坐了起来，抬手抄起短髮往后捋了捋，「几点了？」 裴聿川跟着坐起来，揉了揉失去知觉的胳膊，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看，「八点。」 林缺穿上外裤，从帐篷里出来，准备刷牙洗脸。 裴聿川却没有动作，仍然坐在睡袋里。 林缺投以疑问的目光。 裴聿川不动如山，口吻淡定：「先让我缓缓。」 第166章 裴聿川你有病吧 裴聿川正在帐篷里独自冷静的时候，沈行舟的电话打了过来。 刚接通，对方便立刻噼头盖脸地骂了一句：「不是，裴聿川你有病吧！你是不是有病！你简直有大病！」 隔着手机电流，都能感受到此时大舅子的心情有多糟糕，恼羞成怒。 裴聿川气定神闲，等沈行舟骂完了才淡淡地回了句：「大早上就这么暴躁。」 沈行舟一晚上没睡，本来就烦，听到那声大舅哥就更烦了。 躺在床上瞪着俩眼睛，在心里把裴聿川给骂了个遍，想想还是不解气，便大早上的打了个电话继续骂。 「小缺呢？」 裴聿川通过帐篷缝隙，看着外面正在刷牙的林缺，「刚醒。」 沈行舟绷着脸，口吻里带着几分质问：「你真和小缺在一起了？你俩昨晚睡一块儿了？」 「嗯。」裴聿川应得理所当然，顿了片刻又继续理所当然地喊了一声：「大舅哥。」 沈行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自家的小白菜还是被别人给拱了，虽然那头拱菜的猪是他多年的好友。 虽然跟江肆和宋云铮他们相比，裴聿川是最合适的，他对林缺也很照顾，真心实意喜欢林缺。 但这并不影响沈行舟对这未来的弟媳不满。 弟弟刚回家没多久，就被别人给拐跑了. 他恨不得把裴聿川的嘴给撕烂。 然而，沈行舟不知道的是，在裴聿川和林缺还没正式交往之前，两人就已经亲过了，也在同一张床上睡过了。 即便如此，沈行舟也痛心疾首，咬牙切齿：「我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厚了，再喊一声大舅哥试试！」 第199页 裴聿川：「大舅哥。」 修养极好的沈总气得直接飙了脏话。 裴聿川：「是你让我喊的。」 沈行舟：「……」 他深唿吸几下，强行压制住要把裴聿川大卸八块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问：「弟媳，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裴聿川对这声「弟媳」没发表什么意见。 「今天，先挂了。」 挂了电话，等自家兄弟冷静下来后，裴聿川才穿上外套，弯腰从帐篷里出来。 简单地刷牙洗脸之后，两人便吹着山上的冷风，唿吸着山上的新鲜空气，坐在摺叠餐桌前开始吃早餐。 裴聿川替林缺系上大衣外套的扣子，把人裹紧了些，握住他冰凉的手，「冷不冷？」 「还行。」 裴聿川握着林缺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吃完早餐就回去。」 早餐比较简单，随便吃点儿，黄油吐司再涂上蓝莓果酱，还有一盒新鲜水果。 两人坐在一块儿，慢悠悠地吃着。 刚睡醒的吴助理从隔壁帐篷钻出来，依旧穿着那件厚实质朴的军大衣，双手揣进衣袖里，衣服皱巴巴的，头髮凌乱不修边幅，张大嘴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林缺朝他挥挥手，主动笑着打招唿：「吴助理，早。」 吴助理嘴巴还没合拢，被吓了一跳。 他讪笑着沖顶头上司和未来老闆娘弯腰鞠躬，「裴董早，沈小少爷早。」 打完招唿，便灰熘熘地钻进了帐篷里。 再出来时，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和头髮，戴上金属细框眼镜，文质彬彬。 如果忽略掉那件军大衣的话。 林缺友好地发出邀请：「吴助理，要不要过来一起吃早餐？」 吴助理顿时觉得为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答应还是拒绝，于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家老闆。 裴聿川：「别客气。」 吴助理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两人对面坐下，简直坐如针毡，「打扰了。」 裴聿川递给他一块吐司，语气平和：「不打扰。」 「谢谢裴董。」 吴助理客客气气地双手接过，一边吃着吐司一边暗自打量着上司的神色，裴董今天的心情似乎很愉悦。 难道成功把林缺追到手了？ 林缺吃了半个吐司，剩下的半个不想吃，便直接递到裴聿川面前，意思很明显。 裴聿川接过吐司，又把它递到了林缺嘴边，声音明显温和了几分，甚至还有点儿像哄小孩儿：「再多吃两口？」 林缺摇摇头，「不吃了。」 裴聿川不再勉强，挑了一颗最大的圣女果再次递到林缺嘴边，「吃点水果。」 林缺微微拧了拧眉，明显不想吃。 裴聿川继续劝哄：「就吃一颗。」 林缺这才张嘴把圣女果咬进嘴里，谁知道刚吃完，裴聿川又递过来一颗红草莓。 「刚才不是说了，就吃一颗。」 裴聿川神色不变，开始忽悠：「不一样，就吃一颗圣女果，这是草莓。」 林缺：「……」 最后还是把草莓吃了进去。 「甜不甜？」 「你尝尝。」 …… 吴助理就坐在对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性情冷淡，不苟言笑的上司如何连哄带骗地投餵沈小少爷吃水果。 餵完之后，还无比自然地吃掉了那剩下的半块吐司。 单身狗吴助理这回吃了一波狗粮，开始怀疑人生。 成了吧，这是成了吧……如果这都不算的话，那怎么样才算？ 三人吃完早餐，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营地里的其他游客也差不多都起来了，周围逐渐开始变得热闹。 裴聿川不让林缺帮忙，给他剥了一颗棒棒糖送进嘴里，便开始收帐篷。 林缺则坐在椅子前，嘴里咬着棒棒糖，懒洋洋地坐在椅子前晒太阳。 就在此时，附近突然传来悲伤的哭声，声音不大不小，听得还算清楚。 「呜呜呜……沈无虞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你他妈真是能装啊，老娘一颗真心餵了狗啊，呜呜呜……」 林缺听到了，裴聿川和吴助理自然也能听见。 吴助理脸色一变，坏了，是昨晚喝醉酒发疯的那姑娘，沈无虞的真爱粉，昨晚还没哭够，现在又开始了。 他悄悄观察着裴董和林缺的反应，好像不在意？ 好在那姑娘只是骂沈无虞，不是骂林缺。 同伴耐心地安慰：「好了好了，小惠你快别哭了，那样的人不值得你伤心，乖，别哭了……」 「呜呜呜……我从他出道开始就喜欢他了！怎么能不伤心！」 名叫小惠的女孩继续哭，「呜呜呜我看那个林缺也不是什么好人，又心机又绿茶！」 「你们也看到直播了，沈无虞的髮小和追求者现在都被林缺迷了心智，围着他团团转，就连裴聿川都着了道。」 「林缺就是个狐狸精啊，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几个男的都瞎了眼了！」 第167章 天！使！他就是天！使！ 女孩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说出的每句话都传进了林缺的耳朵里。 自然，裴聿川和吴助理也听到了。 这回裴聿川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下来，吴助理察言观色，试探性地说道：「裴董，小女孩情绪一时激动胡说八道，我去处理一下。」 第200页 「不用。」 裴聿川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到林缺身边，「别听这些话。」随后便伸出双手捂住了少年的耳朵。 林缺若无其事地吃着棒棒糖，他将糖果咬碎，吞进肚子里。 吃完棒棒糖，他把小棍子放在面前的餐桌上，施施然地起身往那几个女孩所在的帐篷方向走去，同时扔下一句：「没事，别跟着。」 裴聿川站在原地，目送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当真没有跟上去。 林缺不会让自己吃亏。 吴助理也不担心，反而又开始八卦起来，沈小少爷又要搞事情了？ 小惠还在跟哭哭啼啼地跟小姐妹吐槽：「你们别不信啊，林缺就是狐狸精转世，我要找抓妖大师收了这个妖孽！」 「他肯定是用了什么狐媚之术才把那几个男人骗的团团转，江肆和宋云铮也就算了，裴聿川是什么人啊，怎么会……」 小惠说得正起劲，完全没注意到两个小姐妹呆愣愣的表情，直到头顶传来一道清润悦耳的嗓音，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请问，你们是在说我吗？」 「我们说林缺呢，你谁……」小惠边说着边抬起头来，在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后，也愣住了。 眼前的少年穿着昨晚宴会上的西装，外面穿了件不合身的长款大衣，却还能看出身形清瘦修长。 还有那张噙着几分笑意的脸，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突然看到了梦中的白月光和硃砂痣，远比直播和照片里的还要好看，令人惊艷。 刚才还骂骂咧咧的女孩瞬间傻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林缺看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指着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你你……你是林缺？！」 林缺脸上笑意不减，「大概是。」 其他两个小姐妹同样震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既震惊于林缺真人的美貌，又惊恐于骂人被正主听见了。 完了完了完了！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骂你的。」 正主都找上门来了，小惠瞬间怂了，她就是网络上重拳出击，现实里唯唯诺诺。 「我知道错了呜呜呜你别找我麻烦，我塌房已经很惨了呜呜呜……」 「我不是要找你麻烦。」 林缺好脾气地看着哭得两只眼睛快肿成核桃的女孩，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手帕，递到她面前。 「擦擦眼泪吧，再哭就不漂亮了。」 小惠愣愣地看着眼前长相俊秀又漂亮的少年，一时之间忘了哭。 见她没反应，林缺直接把手帕放进了女孩的掌心里。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走了过来，高大的身材和英俊的五官，以及一身压迫感十足的气场，差点儿让几个女孩忘记了唿吸。 「你……你你你你是……」 瞎了眼被林缺骗得团团转的几个男人之一，中寰集团董事长，裴聿川！ 裴聿川只是淡淡地扫了几个女孩一眼，随后上前一步，拉住了林缺的手，「走吧。」 林缺笑着沖她们挥挥手，便被男人拉着离开了。 转过头的那一瞬，少年脸上亲切友善的笑容缓缓褪去。 小惠和两个姐妹连眼睛都忘了眨，愣愣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好半晌，才有人回过神来，拍了自己一巴掌。 「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居然看到活的林缺和裴聿川？！」 「绝了，真绝了，真人长得比直播里好看多了！」 小惠失神地看看掌心里干净柔软的手帕，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香香的。 「天！使！他简直就是天！使！」 激动得嗓子都破音了。 小姐妹唾弃她的转变之快：「你刚才不还骂他是狐狸精？」 小惠握着手帕放在胸口，一脸陶醉，「长得好看才是狐狸精嘛，那几个男的真有眼光。」 去他妈的沈无虞，她从现在开始就是林缺的真！爱！粉！ 「刚才过来的居然是裴聿川哎，还把林缺给牵走了，牵手！」 「你们注意到了没，他俩身上穿的都是昨晚的衣服，估计宴会结束后就来这儿露营了，睡的八成是一个帐篷！」 「林缺穿的大衣外套明显不合身，肯定是裴聿川的！」 「他俩是真的！太般配了！」 「简直天仙配！」 「啊！」 「啊！」 …… 于是，林缺和裴聿川又收穫了几个cp粉。 收拾完东西，两人便离开了营地，一左一右上了车。 裴聿川倾身过去，细心地替林缺系安全带。 这个姿势让两人靠得很近，林缺顺势低头，一个似有若无的吻落在裴聿川耳畔，柔软的唇一张一合：「裴叔叔，她们说你瞎了眼才会看上我。」 裴聿川动作微顿，随后扣上安全带，同时转头过来，在林缺的额头上亲了亲，低声：「我眼光很好。」 就像是变戏法似的，下一秒，他手里突然多了条手鍊，紧接着握住林缺的左手手腕，亲自替他戴好。 「送给你。」 本来想昨晚给的，但光顾着接吻了，转头就忘了个干净，心里都被那些见不得人的念头装满了。 林缺抬起手，细细地打量着手腕上的银色链子，很简洁的样式，设计却有些独特，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挂坠。 第201页 仔细一看，正面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反面却又变成了一只小狐狸。 做工很精緻，栩栩如生。 「像不像你？」 表面上是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内里却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惯会撩拨。 第168章 老牛吃嫩草 裴聿川直接把林缺送到了沈家别墅门口。 沈向南和沈行舟父子俩就跟俩门神似的，杵在那儿等着，看向裴聿川的目光格外复杂。 裴聿川淡定如常地跟他们颔首打招唿，一点儿也不心虚。 林缺则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沈向南主动发出邀请：「聿川，进去坐坐吧。」 裴聿川也没客气，欣然接受：「那就打扰了。」 几人一起往别墅里走去，父子俩一致忽略了身后的裴聿川，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林缺身上。 「小缺，肚子饿不饿？吃过早餐没有？」 「不饿，吃过了。」 「那中午想吃什么，爸现在就让厨房那边准备。」 「都行。」 林缺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的。 刚走进别墅，他便看到几个佣人拎着大包小包从电梯里出来。 察觉到他的目光，沈行舟主动解释：「都是沈无虞的东西，给他搬到外面去，如果不要的话就全扔了。」 昨晚沈无虞没有回来，到现在也没出现。 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负面消息，听说是躲在酒店里不敢出去，外面还有一堆记者狗仔蹲守着。 而这些，都跟他们沈家没关系了。 对此，林缺没发表什么意见。 小萨摩耶听到动静，捣腾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林缺的小腿。 林缺弯腰把小狗抱进怀里，撸撸它的毛，跟裴聿川介绍：「这是团团。」 裴聿川看着圆头圆脑的小狗，中肯地给出评价：「确实比阿满可爱。」 然后，林缺就把小狗塞进了他怀里，「拿着，我先上去洗个澡。」 裴聿川难得有些慌忙，这这毛茸茸的可爱小傢伙，毕竟不像阿满那整天发神经的疯猫。 一个没注意，团团就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裴聿川刚迈出一步，沈向南突然挡在他面前，含笑道：「聿川，坐下来喝杯茶吧。」 「好。」 片刻后，三人坐在沙发前，面面相觑，气氛稍微有些凝滞。 沈行舟一把一把地往茶壶里放茶叶，跟不要钱似的，泡了杯浓浓的茶推到裴聿川面前，面带微笑：「喝吧，别客气。」 裴聿川面不改色，「多谢。」 沈行舟继续泡茶，沈向南开始询问：「听行舟说，你跟小缺在一起了？」 「嗯，昨晚的事情。」 回答得自然坦荡。 沈向南心里百般滋味，裴聿川这个晚辈，自然是哪里都好的，就是年纪比小缺大了点儿，再年长几岁都快差辈了。 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会疼人。 只是不管再怎么好，他都捨不得小缺跟别人在一起。 「小缺之前受了很多的苦，他既然喜欢你，我自然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你绝对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沈向南的脸色严肃，语气郑重：「否则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轻饶的。」 裴聿川直视着未来岳父的眼睛，「伯父，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过得好。」 沈向南轻嘆一声，「那就好。」 「还有……」他轻咳一声，欲言又止，「聿川啊，小缺的年纪还小，你们还是要注意点儿……注意分寸啊。」 裴聿川喝了口浓茶，又苦又涩，他若无其事地将茶水咽了下去，嘴里答应着：「我会的。」 至于分寸什么的，早已经被抛到犄角旮旯里了。 沈向南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反正沈行舟是一个字也没相信。 你会个屁。 趁着沈向南去洗手间的时间，沈行舟立刻上前揪着裴聿川的衣领，阴沉着脸质问：「老实交代，你和小缺发展到哪一步了？」 裴聿川云淡风轻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你猜。」 沈行舟额角青筋微微一抽，这小子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他险些没忍住一拳头砸过去。 「老牛吃嫩草，真不要脸啊你！」 沈行舟没好气地松开了手，「你可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欺负小缺。」 裴聿川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领，随后从容起身，「大舅哥，林缺的房间在哪儿，我去找他。」 「找什么找，喝你的茶。」 「再喊大舅哥就撕烂你的嘴。」 裴聿川没有再理会愤怒的大舅哥，随便找了个正在在打扫卫生的佣人，询问了林缺的房间位置，便长腿阔步往楼上走去。 沈行舟气得够呛，端起桌上的茶水仰头就喝，又被烫得够呛。 沈向南从洗手间回来，见只有大儿子坐在沙发前，周身笼罩的低气压，不由问了句：「怎么了这是？聿川呢？」 沈行舟依旧没好气：「那头猪拱咱家小白菜去了。」 另一边，裴聿川照着佣人的指引，成功找到了林缺的房间，屈起手指叩了叩门。 没有回应，大概在洗澡。 房间是关着的，但并没有上锁，裴聿川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进去了，顺道反锁上了门。 第202页 里面空间很大，三室一厅，收拾得整齐。 裴聿川径直往卧室走去，果不其然，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他在沙发前坐下，注视着那道紧闭的浴室门，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十分钟，水声才停下来，没多久，浴室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氤氲的水汽从里面溢出来，弥散在空气里。 卧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刚洗完澡的林缺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件白色浴袍，在腰间随意系了个结，暴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 他手里拿着毛巾，正随意擦拭着潮湿的短髮，撩起眼皮散漫地瞥了对面正安然坐在沙发前的男人一眼。 「怎么上来了？」 「找你。」裴聿川起身走到林缺面前，看他露出的小片胸膛和锁骨，晶莹的水珠顺着纤细的脖颈滑落，又淌过白皙胸膛，没入衣领里。 男人不动声色，「吹风机在哪儿，给你吹吹头髮。」 林缺拢了拢衣襟，「在浴室里。」 裴聿川找来吹风机，亲自给林缺吹头髮，伴随着一阵嗡嗡声，男人修长的手指插进少年潮湿的头髮里，轻轻拨弄着。 不到一会儿便吹干了。 「我去换个衣服。」 林缺顶着刚吹干的柔软蓬松头髮，转身往衣帽间的方向走去。 裴聿川放下吹风机，紧随其后。 第169章 林缺走进衣帽间，站在一排的居家服前挑选了会儿，似乎没有选到满意的。 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其中一套拿了起来，头顶穿上男人低沉的嗓音：「这套。」 裴聿川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 林缺看过去，那是一套浅蓝色的棉质居家服，上衣胸前还绣着一个小猫图案。 沈向南和沈行舟父子俩，就爱给他添置这种幼稚的衣服。 裴聿川看着那只刺绣小猫，又看看少年的侧脸，随后给出结论：「适合你。」 不仅沈家父子俩喜欢给林缺选这种幼稚的衣服，裴董事长也是。 林缺没发表什么意见，伸手接过衣服，「那就这套了。」 他转身，看向仍旧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开口提醒：「裴叔叔，我要换衣服了。」 裴聿川假装听不出这是逐客令，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嗯。」 林缺似乎只是提醒一句，并没有真的赶人出去的意思，他抬手放在腰间的浴袍系带上，动作却突然停顿，撩起眼皮看向对面紧盯着他的男人，口吻自然：「还想看？」 裴聿川目光沉了沉，喉结上下一滚，喉咙莫名干燥，那直勾勾的目光就像饿了许久的兽类盯上了美味可口的猎物，恨不得将其拆吃入腹。 半晌，男人低哑着嗓音：「给看？」 林缺：「当然……」 他话音微顿，突然抬脚往裴聿川身上踹去，「不给看。」 裴聿川并不意外，只不过林缺这屡次的撩拨，他总要给点惩罚，否则不知道教训。 「林缺，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嗯？」 裴聿川忽然攥住林缺的小腿，手臂肌肉发力，勐地往身前一拉。 林缺的身体失去平衡，下一秒便往前倒去，裴聿川顺势伸出胳膊，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 「干什么？」 裴聿川掌心掐紧了那截腰，黑沉沉的眼眸锁着怀里的人，薄唇翕动：「从昨晚开始，数一数，这已经是你第几次招惹我了？」 林缺当真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只是装装样子，数得也不走心。 裴聿川耐心地等着，好半晌才听到怀里的人极其无辜地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说话的同时，还抬头看着他，表情也是同样的无辜。 「……」裴聿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那你数一数，从昨晚开始，是第几次耍流氓了？」 林缺倒打一耙的本事很好。 「不知道。」裴聿川说：「我们算算帐？」 「怎么算？」 林缺的话音刚落，裴聿川突然不由分说地把他抱了起来，掌心的力道逐渐收紧。 男人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唿吸喷洒在彼此的脸颊上，哑声：「这样？」 说罢，便重重地吻住了林缺的唇。 就在此时，一道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衣帽间里的旖旎暧昧。 响个不停。 林缺推推裴聿川的脑袋，裴聿川只能腾出一只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沈行舟打来的电话，直接挂断。 把手机塞兜里，正准备继续亲，然而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以及沈行舟的喊叫： 「老裴我找你有事，你赶紧出来一下！」 「急事儿！」 裴聿川权当没听见，林缺却继续推开他的脑袋，催促：「去开门。」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怀里的人放下来，指腹擦过林缺湿润的唇瓣，「等我。」 「嗯。」 裴聿川大步往衣帽间外走去。 林缺闲庭信步跟到门口，抬手就关上了门，顺便反锁。 外面，沈行舟还在敲门。 裴聿川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反锁的门打开。 沈行舟不喊了，抱着胳膊从容优雅地站在门口，沖未来的弟媳微微一笑。 「火气这么大？」 第203页 他视线越过裴聿川，往房间里看去，「小缺人呢？」 裴聿川一言不发地盯着沈行舟，随后凉飕飕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你最好有事。」 「有事，当然有事。」 「让我想想啊……」沈行舟目光一转，忽然落在了此时正蹲在他脚边啃裤腿的白糰子身上，随后弯腰把小萨摩耶抱起来，怜爱地摸摸它的小脑瓜。 「团团想念妈妈了，想喝奶，很急！」 「我这不来找你了么，你给它喂喂奶。」 沈行舟微笑着把小狗塞进裴聿川怀里。 扔下一句「记得餵啊」，便挥挥手潇洒离开了。 「……」 裴聿川额角青筋狠狠一抽，面无表情的脸上裂开了一条缝。 怀里的小傢伙却睁着一双大眼睛沖它嘤嘤撒娇，张嘴咬他胸前的衣服。 裴聿川：「……」 裴聿川：「我不是你妈。」 团团：「嗷！」 从衣帽间出来时，林缺已经换上了那套绣着小猫图案的居家服。 抬眼望去，裴聿川正坐在沙发前，外套已经脱了下来，放在一边，旁边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狗。 林缺迈步走过去，弯腰把小傢伙抱起来，「狗，你怎么来了？」 裴聿川突然站起身，看向林缺，「我想洗个澡。」 林缺很大方，「浴室借你。」 几分钟后，裴聿川走进浴室，脱了上衣正欲扔进脏衣篓，却正好看到里面装着的衣服。 林缺的。 第170章 人心黄黄 房间里，林缺坐在沙发前，手里拿了本杂志随意翻看着。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十几分钟便停了下来，又过去三十分钟，里面的人却没有出来。 就算穿上衣服顺便再把换下的衣服洗干净，也没有这么久的。 林缺撩起眼皮往紧闭的浴室门看了一眼，随后放下杂志走过去。 「裴叔叔，洗个澡怎么这么久？」 裴聿川：「明知故问。」 林缺间歇性耳聋，催促了一句：「快点儿，要吃午饭了。」 直到佣人过来喊吃饭，裴聿川还没从浴室里出来。 林缺没等他，直接来到了楼下餐厅。 沈向南正好端着一锅汤过来，身前还繫着围裙，非常罕见。 沈行舟拉开餐桌前的椅子，双手摁着林缺的肩膀，让他坐下来，忍不住揉了揉弟弟刚洗过的柔软蓬松的短髮。 「看到没，咱爸亲自下厨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黑暗料理。」 「你这臭小子可别瞎说。」 沈向南没好气地瞪了大儿子一眼，小心地把汤锅放在餐桌中央，随后满脸笑意地看向林缺，语气非常和蔼：「小缺，爸前几天特意跟厨师学了怎么熬汤，今天让你尝尝我的厨艺。」 林缺捧场：「好啊。」 餐桌上的菜餚非常丰盛，沈向南先舀了一碗自己亲手熬的菌菇鸡汤递到林缺面前，里面满满的都是料。 「特意用野生菌熬的，鲜得很，快尝尝。」 「要先吹吹，小心烫啊。」 林缺用瓷勺舀了一口，轻轻吹凉了才送进嘴里，味道确实不错，很鲜美，不油腻。 沈向南一脸期待地看着小儿子的动作，待他喝下去后立刻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林缺：「不错。」 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评价，纵横商界三十几年的沈董事长却瞬间乐开了花，比签了十几亿的合同还要高兴。 「那小缺多喝点儿。」 「嗯。」 沈行舟眼巴巴地看向他爸，「爸，我的呢？」 做爸的可不能厚此薄彼。 沈向南又舀了一碗汤，递到大儿子面前，「赶紧喝。」 沈行舟看着面前清清淡淡的一碗汤水，什么料都没有，嘴角顿时微微一抽。 爸，您可真是我亲爸。 父子三人坐在餐桌前吃饭，气氛难得和谐。 五分钟后，正在给林缺剥小龙虾的沈向南隐约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半晌后才恍然大悟。 「聿川呢？他怎么没过来吃饭？」 沈行舟轻呵一声，没说话，默默加快了手里剥小龙虾的速度，率先将剥好的小半碗虾肉递到林缺面前。 「吃完了哥再给你剥。」 沈向南这一看还得了，手里剥虾的速度也加快了。 林缺挑了一颗小龙虾尾送进嘴里，回答刚才的问题：「裴叔叔在忙，要谈几个亿的项目。」 他的口吻随意自然，沈向南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周末还要忙工作呢，那先给他留点菜，忙完再吃。」 沈行舟的表情倒是有些古怪，探究询问的眼神投向自家弟弟。 林缺沖他抿唇微微一笑，顺道夹了块炖牛腩送到他碗里，「吃。」 弟弟头一回给自己夹菜，沈行舟的高兴都表现在脸上，立刻夹起牛腩送进嘴里，「真好吃。」 吃完了才在心里嘀咕：留什么菜，让那小子直接吃剩菜得了。 没多久，林缺放下碗筷，起身道：「你们继续吃，我先上去看看。」 父子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缺便转身往餐厅外走去。 回到房间，裴聿川刚从浴室出来，身上穿了件同样的白色浴袍，带着一身的水汽，黑色短髮还是湿漉漉的。 英俊的眉眼间显露出几分散漫慵懒，与松弛。 第204页 林缺目光在对面的男人身上打量一眼，随后调侃似的说了句：「你这澡洗得可真够慢的。」 裴聿川：「慢点好。」 林缺不冷不热地乜他一眼，随后拿起吹风机，「过来，把头髮吹干，下去吃饭。」 这意思就是，亲自帮他吹头髮。 裴聿川听话地走过去，在林缺面前坐下。 林缺打开吹风机，在一片嗡嗡声中，细白匀称的手指伸进男人有些粗硬的髮丝间，轻轻拨弄着。 裴聿川安静地享受着小对象的服务。 他的头髮要比林缺的短一些，没多会儿便吹干了。 林缺关上吹风机，男人平缓的语调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宝贝，还有一件事，我不小心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林缺难得沉默了片刻，「什么衣服？」 裴聿川：「脏衣篓里的。」 当真没预料到这点的林缺：「……」 林缺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的吹风机，绷着脸，冷飕飕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你赔。」 「好，我赔。」 裴聿川握住林缺的手，仰头亲亲他的手背，低声轻哄：「赔一百条，够不够？」 林缺把人推开，「下去吃饭。」 裴聿川：「我没衣服穿。」 闻言，林缺绕过来，上下打量着对面穿着浴袍的男人，随后转身往衣帽间走去，同时云淡风轻地扔下一句话：「过来。」 第171章 换个新名字 林缺和裴聿川的体型相差有点大。 林缺找了一圈，才找出一套最为宽松的运动服，随手扔给倚靠在墙边的裴聿川。 裴聿川接过衣服，出言提醒：「是不是忘了什么？」 林缺视线不由自主又往对方身下瞥了一眼，有些无奈地抬手捏了捏鼻樑，「我的尺码你穿不上，要不挂空挡算了。」 「要么，找你的好兄弟借。」 他口中的好兄弟，自然是沈行舟。 裴聿川略一思索，觉得也没问题，于是找到手机拨了个电话给他的好兄弟兼未来大舅哥沈行舟。 沈行舟还在楼下吃饭，一接通电话就不客气地开口：「不是我说，在我家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 「有没有新内裤，借我一条。」 裴聿川不跟好兄弟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听到这话，沈行舟差点儿把刚喝下的一口汤喷出来。 他勐地站起身，也不顾他爸奇怪的目光，快步走出餐厅往楼上去，疾言厉色：「你躲小缺房间里干什么啊！老实交代！」 「要是你敢对小缺……」 裴聿川：「洗了个澡。」 「洗了个澡？！洗了个澡啊，你不早说！」「沈行舟咬牙：「行，我现在就给你拿！等着！」 裴聿川简直有病，裴聿川有大病！ 沈行舟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回到自个儿房间，找了条没穿过的内裤给裴聿川送去。 「谢了。」 裴聿川进衣帽间里换衣服，沈行舟和林缺坐在沙发前，欲言又止。 「小缺，那个什么……哥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问你。」 「嗯。」 沈行舟在脑海里斟酌着用词，「就是，你和裴聿川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林缺：「睡一起了，没睡。」 听到这简单直白的几个字，沈行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睡就好没睡就好。 沈行舟还想再提醒弟弟平时注意点儿，别让那姓裴的占便宜，正斟酌着措辞，姓裴的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尽管林缺已经选了最大号的运动装，但穿在裴聿川身上还是有点不合适，裤腿短了一截。 而且，上衣胸前还绣着一个卡通的小熊头像，跟裴董事长高大伟岸的形象非常不搭配。 沈行舟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裴聿川不冷不热的一个眼神扫过去，同时淡淡地来了句：「你借给我的裤子，还是小了点儿。」 沈行舟：「……」 草。 林缺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走吧，下去吃饭，待会儿要凉了。」 「嗯。」 几人来到餐厅，继续吃饭。 林缺面前已经摆放了满满的一碗剥好的小龙虾尾。 沈向南脱下一次性手套，跟裴聿川打了声招唿，「聿川，你忙完工作了？」 「小缺刚才说你在谈几个亿的生意。」 沈行舟表情又变得古怪起来，裴聿川则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谈完了，很顺利。」 「那就好，快坐下吃饭吧，别客气。」 「好。」 林缺没有再继续吃饭，菌菇汤倒是喝了一碗，又吃了一些小龙虾。 最后剩下的大半碗剥好的虾尾，被他推到了裴聿川面前。 裴聿川也没问那么多，动作优雅却迅速地将它们解决掉了，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剩饭剩菜处理机器。 而沈向南和沈行舟父子俩，看向裴聿川的眼神一言难尽。 沈向南：扣分。 沈行舟：扣分扣分扣分！ 吃完午饭，四人坐在一块儿吃饭后水果。 沈向南插了一块芒果递给小儿子，随后道：「小缺，我和你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林缺：「嗯？」 沈向南：「是这样的，你的户口也要迁回沈家了，正好可以趁此改个名字。」 第205页 沈行舟也笑着附和：「对，改个新名字，开始你幸福快乐的新生活。」 林缺这个名字，意味着太多太多的煎熬和折磨。 他们都不想林缺再背负以往那些沉重的苦难前行，但这个名字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 「新名字……」 林缺吃了那块芒果，轻声呢喃。 父子俩都看着他，裴聿川也一样。 他把小叉子放进果盘里，将脚边的团团抱进怀里，往后靠着沙发，漫不经心地摸着小狗柔软的毛髮，同时不甚在意地开口： 「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不用改，我会不习惯。」 沈向南继续劝说：「还是换个名字吧，喊着喊着也就习惯了。」 「小缺，你再考虑考虑，不用急着做决定。」 沈行舟说完，又无声地沖裴聿川使眼色，示意对方也劝劝林缺。 裴聿川自然也是希望林缺能换个名字，他插了块猕猴桃送到林缺嘴边，嗓音温和：「我也希望你能换个名字。」 林缺低着头，揉揉团团q弹的小耳朵，表示拒绝：「没必要。」 几人都知道，林缺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说了不换，就是真的不换。 父子俩对视一眼，到底还是没有再劝。 「就算不换，水果也要吃的，补充维生素。」裴聿川再次将那块猕猴桃送到林缺嘴边，「张嘴。」 林缺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到底还是张嘴吃掉了猕猴桃。 沈向南和沈行舟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裴聿川没有在沈家待多久，半个小时后便跟众人道了别，准备回去。 林缺把他送到别墅门口。 「外面冷，别出去了。」 「好呢。」 裴聿川转身往外走，然而刚迈出两步又折返回来，捧着林缺的脸颊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改天见。」 林缺站在原地，目送着男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转身往屋里走，跟另外两人打了声招唿：「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行。」 「好好睡个午觉。」 回到房关上门，林缺把自己重重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抬起手背挡住了部分眉眼，眼中一片沉寂。 换个新名字，就能开始新生活了么…… 可他自重生以来，一步一步设计，成功把沈无虞赶出沈家，让沈无虞名声尽毁，他却并没有想像当中的那么高兴，激动。 支撑着他一步步走下去的目标完成了，那些噩梦却依旧如影随形，反覆折磨着他。 林缺撑着坐起来，拉开床头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药，就着杯子里的冷水服下。 然后呢，他又该干什么？ 第172章 裴聿川回到车里，并没有急着驱车离开，先打了个电话给吴助理。 「让人查一下，林缺和宋云铮之间还有什么联繫，查得仔细点。」 吴助理此时已经回到了家里，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看一边吃着大辣片一边追女神的新剧。 听到顶头上司的吩咐，他看剧的心思顿时没了，八卦的心思又开始活络。 裴董为什么要查林缺和宋云铮？难不成怀疑两人背地里有一腿？ 不应该啊。 「好的，我这就让人去查。」 「裴董，还有什么吩咐吗？」 「找两个靠谱的人盯着沈无虞的一举一动，有什么特别情况第一时间汇报。」 「还有，」裴聿川的目光骤然沉了下去，无波无澜的语气里泛着透骨寒意：「别让他的日子太好过。」 林缺那些年所承受的，自然也得让沈无虞体会体会。 至于林家那对夫妻，他们在牢里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 吴助理：「好的，没问题。」 包满意的。 挂断电话，裴聿川靠着座椅，若有所思。 虽然林缺说梦话的时候有些含煳，醒来之后也说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但他还是怀疑自己当时听到的那三个字就是宋云铮。 所以，得查查。 宋云铮此时正恼火着，本来折了一条腿就烦，现在联繫林缺又联繫不上，电话什么的全拉黑。 找人去查林缺的行踪，却查到他跟裴聿川待在一块儿，两人还一起回了沈家。 不久前还有网友在网上发了帖子，说看到林缺和裴聿川早上的时候出现在某处露营场地，连昨晚的衣服都没换。 还说两人很般配。 妈的，般配个屁！ 连夜赶去看流星，真是浪漫得很，那他算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林缺主动接近他勾引他，说喜欢他，现在把他给勾到手了，却像垃圾一样扔到一边。 草！ 事到如今，宋云铮要是再想不明白林缺的目的，那他就真的是个大傻子。 林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復沈无虞，就因为他是沈无虞的追求者。 什么喜欢都是假的，妈的，把他当狗耍！ 他宋云铮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下场！ 宋家别墅里，宋云铮半死不活地躺在沙发上，眼眶通红，手里拿着瓶酒往嘴里灌。 宋父走进房间，满眼嫌弃地看着一地的狼藉和躺在沙发上买醉的儿子。 「我说，你现在疯也疯够了，该去国外分公司了，别想偷懒不干活。」 他上辈子肯定是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这辈子才摊上这么个儿子。 第206页 抢了他的邀请函去参加沈家宴会，结果拄着个拐杖失魂落魄地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电脑都被砸出了个大窟窿。 宋父越想就越生气，弯腰捡起地上的遥控器朝宋云铮身上扔去，「不成器的东西，怎么不把你自个儿给砸死。」 宋云铮又灌了一口酒，「爸，你说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让人茶不思饭不想……」 宋父啧一声，还文艺上了，一天天整这死动静，看来还是工作不够多。 「还爱情，你有那玩意儿吗？」 「我可告诉你啊，那沈家刚找回来的小少爷，是裴聿川的人，你可别再打人家的主意。」 「裴家不是那么轻易能招惹的，你老子可不想让整个宋家为你那破爱情陪葬。」 「赶紧给我滚到国外去。」 宋云铮不服气了，「什么裴聿川的人，林缺是我的人！」 「宋大春，你是我亲爸吗！老子不走！」 「宋大春是你喊的吗？还老子？老子今天就扇死你！」 眼看着宋大春同志脱下拖鞋就要朝他扇过来，宋云铮心里难得发憷，连忙改口，「至少……至少也要等到我腿伤好了再走！」 — 明天是周一，当天晚上，林缺从沈家回到学校附近的公寓。 宋云铮这条狗闻着味找过来了。 林缺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跟裴聿川通电话，「我到公寓了，嗯，吃过晚饭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门铃声。 林缺不紧不慢地起身走过去，通过门上的猫眼看到了外面站着的是谁。 「没谁，送快递的，先不说了。」 结束通话，林缺把手机塞进衣兜里，打开了门。 宋云铮拄着拐杖站在外面，眼里一片红血丝，模样憔悴，身上还泛着淡淡的酒气。 林缺靠着门框，面无表情地扫过去，「有事？」 「林缺，从始至终，你都是在利用我对付沈无虞，对不对？！」 宋云铮死死地盯着眼前长相漂亮的少年，恨不得掐住他纤细的脖颈，看他无力地求饶。 宋云铮额角青筋勐地一抽，「现在沈无虞的所作所为被曝光，也被赶出沈家了，你的目的达成了，是不是就要把我这颗棋子扔到一边了？」 「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 林缺看着对面情绪激动的男人，情绪依旧平静。 等对方说完了，他才轻笑一声，「不是你心甘情愿要给我当狗的吗？」 「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自觉，该需要你的时候就麻熘出现，不需要了就给我滚得远远的。」 林缺笑得讥讽，「没人逼着你，现在怪我？」 宋云铮咬牙：「林、缺！」 像是要把这个名字的主人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话音落下，他忽然单手掐住了林缺的脖颈，手背青筋浮现，不停地加重着手里的力道。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别真以为老子捨不得对你动手！」 「你欠我的感情要用什么还！」 宋云铮忽然靠近，对着林缺的唇就要狠狠吻上去。 就在这时，林缺一脚狠狠往对方受伤的右腿踹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宋云铮疼得惨叫一声，弯腰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腿，面目扭曲，脚步踉跄着要摔倒。 自然，那一个吻也没有得逞。 林缺就站在旁边看着，无动于衷。 过了好半晌，宋云铮才稍稍缓过来，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真的被伤到了心，他眼眶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眼角发红。 「林缺，你真的对我这么狠心？」 宋云铮彻底破防，沖林缺低声吼道：「那姓裴的和姓江的不也是你的利用对象，凭什么只对老子那么差！」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林缺对他的态度有多差，不仅仅是讨厌那么简单，厌恶，甚至还有一丝憎恨 「我宋云铮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宋云铮就跟失去理智似的，紧紧地摁着林缺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大吼： 「你告诉我凭什么！」 第173章 噁心 与宋云铮激动的状态相反，林缺的反应依旧平静。 宋云铮吼完了，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泛红的眼眸紧盯着林缺。 「凭什么……」林缺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呢喃着这三个字，眼里露出讥诮的笑意。 「宋云铮，你没资格质问我。」 凭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宋云铮要把他当作沈无虞的替身，将他囚在身边，一次次折磨他，不肯放过他。 他又该向谁讨要公道。 林缺嫌恶地推开宋云铮的手，反感和厌恶都写在脸上。 「你每次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觉得反感，想吐，」林缺声线平静，却透露着冷漠和无情：「宋云铮，这世上没有比你更让我厌恶的人了，就连你的喜欢都让我觉得噁心。」 「哦对了，你连裴聿川的一根头髮丝都比不上。」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传进宋云铮的耳膜里，直往他的心窝子里戳。 「所以，请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宋云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无法相信，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此时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第207页 林缺却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说罢便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走廊里是死寂一般的安静。 过了好半晌，宋云铮一片空白的大脑才开始运转，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要把他理智淹没的愤怒。 心脏却跟千万根针扎一样疼，让他喘不过气，无法唿吸。 「林！缺！」 宋云铮连右腿上的伤和疼痛都顾不上了，跟疯了似的抡起拐杖一下一下地往厚重的门板上砸，发出巨大的声响。 看到他就反感想吐？ 连他的喜欢都觉得噁心？ 他还比不上裴聿川的一根头髮丝？ 笑话，真是笑话！ 宋云铮哧笑一声，心中却觉得悲伤，他重重地把拐杖朝向门板，面目扭曲，嗓音嘶哑：「林缺你他妈给我出来！！」 「姓宋的你他妈在干什么呢！」 伴随着愤怒的嗓音，一个厚重的头盔被人从不远处扔过去，精准地砸在宋云铮的后背上。 头盔的主人，正是刚刚和狐朋狗友飙车回来的江肆。 刚从电梯出来，他就听到动静，还有宋云铮的鬼吼鬼叫。 宋云铮本就失去了大半理智，现在被这么一砸，顿时火冒三丈，「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又骚扰林缺是吧？还要不要脸了？」 江肆一边把碍事的外套脱下扔地上，一边大步走过去，摩拳擦掌，「这事我还真你爹的就管了。」 然而，他还没先动手，宋云铮就一边骂着一边抡起拳头朝他挥了过去。 江肆偏头躲，拳头堪堪擦过他的脸颊，他眼疾手快地握住宋云铮的手臂，一个过肩摔重重地将人摔在地板上。 「崽种，给爷死！」 江少爷最近可是特意去报名学了散打，就是为了这一刻报仇雪恨。 此时此刻，就在林缺的公寓门口，两人很快扭打成一团，画面非常熟悉。 只不过宋云铮右腿受了伤，发挥不出正常水平，很快便落了下风，挨了不少打。 现在不仅腿疼，还全身疼。 江肆揪着宋云铮衣领，屈膝膝盖往他腹部用力一顶，「让你给爷嚣张！怎么现在不嚣张了？哑巴了？」 宋云铮疼得面部再次扭曲。 江肆一松手，他就捂着腹部倒在了地上，眼泪瞬间飙了出来，「妈的！」 就连骂人的嗓音里都带着颤抖和哭腔。 江肆都有些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云铮脸上挂着的几滴泪，「不是吧，你一个大男人还哭上了？给我整这套？还要不要脸了？」 「给老子滚！」 「得，看在你是个残疾的份上，爷今天就先不跟你计较了。」 江肆上前敲了敲公寓门，「宝贝儿你回来了？现在你门口有个傻x，不过被你江肆哥哥揍得站不起来了，先别出来啊，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缺自然没有回应，江肆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和头盔，怜惜地擦了擦头盔，转身往自己的公寓走去。 经过宋云铮身边时，还抬脚往他身上踹了踹。 「跟条死狗似的。」 听到「狗」这个字，宋云铮顿时被刺激了，「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碰」的一声，江肆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缓了好半晌，宋云铮才拿起旁边的拐杖，狼狈地撑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公寓门前，靠着墙面。 「林缺，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林缺……」 任凭宋云铮怎么喊，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自嘲似的扯了扯唇角，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香菸和打火机，颤抖着手夹着烟点燃，送进嘴边狠狠地抽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地上的菸灰已经落了一小堆，菸头横七竖八地躺着。 林缺还是没出来。 江肆倒是出来了一趟，满是嫌弃，「怎么还没走，怎么那么没自知之明呢，我家宝贝儿讨厌你，没看出来？」 一顿冷嘲热讽后，江少爷再次关上了门。 宋云铮破天荒的无动于衷，跟雕塑似的坐在那儿。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艰难地站起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去。 走了几步，宋云铮又突然回头看向门口的菸头和菸灰，似乎想收拾干净。 停顿几秒，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刚走到公寓楼下，天空突然一声巨响，闪电雷鸣，紧接着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 大冷天里，宋云铮连脚步都没停下，任由冰冷的雨水浇在他身上，失魂落魄的，就这样一路回到了车里。 第174章 吃了爱情的苦 宋家。 时间不早了，宋父忙完了国外分公司的一摊子烂事，耗费了不少心神，于是吃了个红烧猪蹄当宵夜，犒劳辛苦帮儿子收拾烂摊子的自己。 吃完猪蹄，宋大春同志正准备回房间洗漱休息，宋云铮回来了。 还淋得浑身湿漉漉，脸上还有不少淤青和伤，极其狼狈，那表情就跟三魂丢了七魄似的。 这大冷天的，跑出去淋雨是不是有毛病？又文艺上了？ 宋父心里的嫌弃多过心疼，「怎么了这是？跟死狗一样？」 「是不是找你那心心念念的沈家小少爷去了？吃了个闭门羹？」 宋云铮半点儿反应都没有，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双眼无神，脸色惨白惨白的，走到哪儿，身上的水就滴到哪儿。 第208页 真埋汰。 宋父跟在他后头，找了块擦桌子的干毛巾往宋云铮身上扔去，「赶紧把身上擦擦。」 宋云铮还是没反应，沉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前，眼眶通红，眼下淌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宋父看得直皱眉头，这沙发刚换没多久，可是花了他不少钱，这一身水可别把他的沙发坐坏了。 宋大春心疼地嘆了一口气，坐在对面的沙发前，倒了杯热水递过去，语重心长： 「有什么事你就跟爸说，别闷着不吭声，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别把自个儿给冻坏了。」 本来就已经折了一条腿。 他爹难得心疼自己，宋云铮总算有了点儿反应，冻得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哑着嗓音问：「爸，你说我跟裴聿川比，怎么样？」 宋大春嗐了一声，心直口快：「那能有得比吗，裴聿川是什么人，你连他一根……」他昧着良心：「咳，他连你一根头髮丝都比不上。」 果然是因为那沈家小少爷的事儿，吃了爱情的苦呗。 要他是林缺，肯定也选裴聿川啊，这输得一点儿也不冤。 他儿子这身上的伤，该不会是让裴聿川给揍的吧？ 完了，这回连打架都打不赢，唯一的优点也没了。 当然，宋云铮并没有被他爹安慰到，拄着拐杖起身，失魂落魄地往楼上走去。 看着自家儿子落魄的背影，宋大春又嘆气，完了，这一时半会儿也恢復不了，分公司的工作还得他继续处理。 — 接下来几天，宋云铮都没有再找过林缺。 而裴聿川那边，也没有查到林缺和宋云铮以前有什么来往，两人根本不认识，身份悬殊并没有见面的机会。 裴聿川却并没有彻底放心，那晚听到的名字，他始终觉得是宋云铮。 只不过，事实证明是他听错了，没有交集自然是最好的。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放任宋云铮继续接近林缺。 又过了几天，宋氏集团出了点儿状况，本来已经谈好的两个项目都黄了，是中寰集团使的绊子，甚至不是在暗地里，而是在明面上，明目张胆地使绊子。 宋父不用猜，都知道原因是什么。 裴聿川这是警告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离沈家少爷远点儿。 宋父也没找裴聿川算帐，反正算了算不过人家，当天晚上，就把自家儿子给押送去往国外。 宋云铮难得没有反抗，心甘情愿地离开了。 林缺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依旧照常上课。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林缺没有急着去学校食堂吃饭，依旧坐在位置上整理着笔记。 江肆就坐在他旁边，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目光紧盯着林缺的一举一动。 又欠嗖嗖地伸出食指去戳林缺的胳膊，「先去吃饭好不好，别饿着肚子了。」 「你自己去。」 江肆不去，依旧趴在旁边盯着人看，时不时伸手捣乱。 林缺懒得搭理他，直到裴聿川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才停止了写笔记，接通电话。 江肆立刻凑过去，竖起两只耳朵偷听。 裴聿川：「中午好，吃午饭了？」 林缺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签字笔，「中午好，还没吃。」 这么客气，看来姓裴的也就那样，他还有机会，江少爷暗自勾了勾唇。 两人继续聊着电话。 裴聿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距离下课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分钟，怎么还不去吃饭？」 林缺：「急什么。」 裴聿川：「别饿着肚子，或者我点个外卖给你送过去？」 林缺：「不用，我现在就去食堂。」 裴聿川低笑一声，压低嗓音说了句：「乖。」 林缺轻笑一声，随后挂断电话，随后开始收拾书本。 江肆没听到那声「乖」，但看着林缺这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又开始不平衡了。 「怎么我让你吃饭你就不听，你这是双标。」 林缺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并且理直气壮地回答：「对。」 江肆：「……」 妈的！ 周三下午没有课，吃过午饭之后，林缺并没有直接回公寓，留在了学校图书馆学习。 江肆本来也要跟着去的，但他自个儿又不学习，打游戏忍不住骂人又影响别人学习，只能先离开了。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林缺在图书馆待了两个小时，完成了教授布置的作业，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十二月底的气温又降了点儿，外面唿唿刮着冷风，来往的学生都快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完全不顾形象。 林缺站在图书馆楼下，穿了件厚外套，却并不显得臃肿，身形修长，气质出众，依旧让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远远的，从对面跑过来一个人，朝林缺挥着手。 江肆穿得要比林缺还要少，似乎换了身衣服，破洞牛仔裤，黑色皮衣外套，整个人的气质又痞又帅。 江肆身后还单肩背了个书包，书包拉链敞开着，里面放着一束花。 他迈着两条大长腿大步朝林缺那边跑过去，吹过的冷风捲起他的外套衣摆，身后那束开得鲜艷的玫瑰在寒风中绽放。 林缺站在原地，看着江肆跑到他跟前。 对方身上喷的男士香水味，也随着冷风颳进了林缺的鼻腔里。 第209页 他上下将花枝招展的人打量一眼，「有事？」 「对，有事。」 江肆说着，就跟变戏法似的，右手往身后一伸，便从背后的书包里拿了一束玫瑰花出来，送到林缺面前。 男生的五官张扬，脸上勾出一抹肆意的笑，眼神里却又几分小心翼翼，「林缺，跟我交往好不好？」 第175章 我不介意做小的 有许多女神都幻想过，学院里张扬肆意的校草捧着一束鲜艷的红玫瑰，目光温柔而炙热地看着她，跟她表白。 她会热泪盈眶地接过鲜花，点头答应。 然而，林缺不是这幻想中的任何一个女生，他的反应甚至算得上平静。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对于这个答案，江肆也不觉得意外，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跟林缺表白了，只是仍然会觉得失落。 「宝贝儿，你别拒绝得这么快。」 江肆把那束花塞进林缺怀里，开始极力推销自己： 「你江肆哥哥还特意换了身衣服，喷了香水，看在我这张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帅脸上，你再考虑考虑怎么样？」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什么都听你的……」 「江肆，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林缺冷不丁地打断江肆的话。 他把怀里的花束重新塞回江肆怀里，语气如常：「我跟裴聿川在一起了。」 然而，听到这话的江肆却宛如遭遇晴天霹雳，一颗心被噼成了两半。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于是，林缺又重复了一遍。 江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瞬间悲伤得不能自已，露出痛苦面具。 他刚刚还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希望的，现在全没了。 草！那老绿茶什么时候得手的！ 林缺：「我已经暗示过你很多次了。」 就比如刚才他跟裴聿川通话的时候。 奈何江肆这脑子不转弯，愣是没有看出来。 「裴聿川有什么好的，我比他年轻力壮，比他好看，比他活泼可爱，比他青春有活力！」 林缺：「可我喜欢他，不喜欢你。」 咔嚓咔嚓的几声，江肆的一颗心碎成了好几半。 林缺看他这模样，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抬手拍了拍江肆的肩膀，好心安慰：「你是个不错的人，以后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又是咔嚓咔嚓咔嚓的几声，江肆的一颗心碎成了粉末，完了，发好人卡了。 正说着呢，突然有一辆黑色迈巴赫从远处行驶过来，不一会儿便停在了图书馆外面。 驾驶座车门打开，穿着一身西装和大衣外套的裴聿川弯腰从车上下来，站在在冷冽的寒风，身量修长，气质斐然。 正好从图书馆里出来的两个女生看得眼睛都直了，窃窃私语： 「我去这谁啊好眼熟！好帅！」 「那是中寰集团的董事长裴聿川吧？他是来找林缺的吧？江肆居然也在！」 「哎，如果你是林缺，你会选裴聿川还是江肆？」 「当然是裴聿川啊，成熟男人的魅力谁懂啊，江肆还是差了点儿。」 这些话，全都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江肆的耳朵里，他的一颗玻璃心碎得不能再碎了，顿时红着眼睛瞪了过去。 他怎么就比裴聿川差了！ 都他妈没眼光，老男人有什么好的！ 两个女生被江肆这么一瞪，顿时灰熘熘地离开了。 裴聿川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长腿阔步走到林缺面前，选择性无视了旁边的江肆，眼里只有林缺。 「怎么在外面站着？等多久了？」 「刚下来。」 裴聿川将袋子里装着的一条浅色围巾拿出来，亲自帮林缺戴上，仔细地拢好。 林缺的鼻尖冻得有些红，此时下巴埋进了毛茸茸的围巾里，看着极为可爱，让人忍不住抬手揉揉他的脑袋。 裴聿川也真的揉了。 杵在旁边充当电灯泡的江肆看着这一幕，心里酸得不行，恨恨地磨着后槽牙。 草，这姓裴的肯定是故意的！ 裴聿川依旧无视江肆羡慕嫉妒恨的眼刀子，直接牵住了林缺的掌心，语气温和：「跟同学说再见。」 似乎现在才看到旁边还有个人。 林缺倒真的跟江肆打了声招唿，「先走了。」 江肆：「……」 哈哈他妈了个巴子，心机老男人，又被你装到了。 眼看着裴聿川牵着林缺要离开，江肆连忙追过去，亦步亦趋地走在林缺的另一边。 「宝贝儿，要不我给你当小的吧。」 「这样，一三五我上岗，二四六他休息，怎么样？」 真·贴脸开大。 林缺：「……」 裴聿川额角青筋微微一抽，随后上前两步，将林缺挡在自己身后。 他神色冷漠地注视着江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警告：「同学，请不要再纠缠我的男朋友。」 「如若不然，我会转告你的父母，让他们好好教育你，该怎么注意分寸。」 这极具有威慑力的气场，江肆还真憷了一下，随后嘴唇动了动，正想着怎么反驳。 裴聿川却已经护着林缺坐进了副驾驶，随后自己也坐进了车里。 片刻后，黑色迈赫巴扬长而去。 江肆愣了两秒，随后气急败坏地冲着汽车离开的方向大骂：「我可去你的注意分寸！」 第210页 「还找我爸妈告状，要不要脸了我呸！」 骂完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心酸。 看了眼怀里捧着的玫瑰花，江肆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蹲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揪着玫瑰花瓣。 哈哈他妈的，爷的初恋这回可算是胎死腹中。 另一边。 林缺从坐进车里之后，就没怎么说话，他靠着椅背，恹恹地垂着眼眸。 他自然知道江肆是无辜的，没有做错什么。 上辈子的江肆维护沈无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他这辈子还是利用了江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利用了很多人。 林缺突然觉得，这些都很没意思。 他是个矫情的人。 旁边的裴聿川自然注意到了林缺的异常，没多久，他便靠边停下了车，倾身过去吻了吻林缺的唇角。 林缺推开他，「禁止随地大小亲。」 裴聿川觉得好笑，「好，那你跟我说说，怎么不高兴了？」 「没什么，不告诉你。」 林缺抛下刚才那些有的没的念头，「现在要去哪儿？」 「待会儿就知道了。」 第176章 好乖 汽车行驶了十来分钟，坐在副驾驶的林缺歪头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他这几天都睡不好，昨晚失眠到了凌晨三四点才睡着，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坐在暖气充足的车厢里，困意便席捲而来。 裴聿川把车速减慢了些，又开了大概三十分钟，才停下了车。 林缺还在睡着，侧脸看着极为温顺乖巧，乌黑的眼睫长而浓密，埋进围巾里的下巴依旧没什么肉，尖尖的。 裴聿川没有出声打扰，只坐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他，随后拿起手机点开照相功能，对着少年的侧脸拍了好几张照片。 好看。 没多久，林缺就醒了过来，浅色的眼眸里还有几分刚睡醒的茫然。 「到了？」 「刚到。」 林缺扭头看向车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一家心理诊所的招牌，他眉心微微一拧，旋即看向裴聿川，语气淡了些： 「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就是这儿？」 裴聿川察觉到了林缺的不悦，他倾身过去，宽大的掌心握住林缺的，轻声安抚：「宝贝，你的病需要接受正规的心理治疗。」 「我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别再被过去的事情所困扰，不值得。」 裴聿川早就察觉到了林缺的状态不对，即便沈无虞已经被赶出了沈家，林缺如今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亲人的关心爱护，也有他陪在身边，林缺却还是不开心。 裴聿川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林缺的事情上，他无法用一颗冷静的平常心去看待。 他以前就考虑过让林缺接受治疗，只是林缺不愿意，他便作罢了。 沈向南和沈行舟也拜託过他，让他劝劝林缺。 虽然父子俩不愿意承认，但相对于他们，小缺还是跟裴聿川更为亲近，裴聿川的话也比他们的管用。 果然，林缺对这件事表示了拒绝：「我没事，不用看医生。」 裴聿川并不觉得意外，他依旧耐心劝哄：「看了医生才会好起来，就听裴叔叔一回，好不好？」 「我们先试试，如果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一字一句，都像哄孩子。 林缺皱了皱眉，「裴聿川，我清楚自己的情况，别把我当小孩。」 裴聿川注视着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似乎觉得无奈。 林缺也没说话。 气氛好像逐渐陷入了僵局。 不过这僵局并没有维持多久，裴聿川解开安全带，随后下车绕到了副驾驶前，打开车门。 林缺抬眼看过去，「干什么？」 裴聿川弯下腰，俯身过去解开了林缺身前的安全带，随后不由分说地把人从座椅上抱了起来。 跟抱小孩的姿势一样，抱在身前。 林缺有些意外，双手却下意识搂住了裴聿川的脖颈，随后往上，揪着对方的耳朵，「裴聿川，我问你干什么？」 「看医生。」 裴聿川腾出一只手锁了车，随后抱着林缺就要往诊所里走去。 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抱着，林缺到底还是觉得羞耻，揪着裴聿川耳朵的手也用力了些，低声警告：「立刻放我下来。」 裴聿川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怀里的人，打着商量的口吻：「那主动跟我进去？」 眼看着林缺没答应，裴聿川再次迈开脚步，「那裴叔叔只能抱你进去。」 林缺额角青筋微微一抽，只能妥协：「我自己进去。」 难得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裴聿川低笑一声，把怀里的人放了下来，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好乖。」 林缺推开男人的手，自顾自地往诊所里走去，裴聿川大步追上前，牵住了他的手。 前台的护士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人，眼神顿时就亮了，立刻迎上前，客气地笑着说：「裴先生对吧，请跟我来。」 「嗯。」 护士带领着两人来到诊疗室。 里面布置得很温馨，那位姓秦的心理医生就坐在沙发前，茶几上摆放着茶水和甜品。 秦医生是一位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年轻女性，看到两人进来后便笑着起身，「裴先生，您来了。」 第211页 打完招唿，她又看向林缺，笑容亲切：「小同学你好，初次见面，我姓秦，你喊我秦医生就行了。」 林缺虽然不愿意接受治疗，但对心理医生倒是客气，甚至还笑了下，「你好，姐姐。」 秦医生略有些诧异，随后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长相漂亮少年笑着喊她姐姐，没人会不喜欢的。 「快坐吧，喝茶还是喝饮料？」 林缺还是笑，「都可以。」 就他现在的言行举止，似乎看不出来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看着还很乖巧。 但秦医生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心理治疗不方便别人在场，裴聿川出去后，秦医生便开始和林缺闲聊，逐渐进入正题。 林缺表面上看似配合，每句话每个问题都有所回应，却并没有把心底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还有所隐瞒。 患者不配合，治疗是很难进行下去的。 裴聿川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秦医生便从诊疗室里出来了，表情有些无奈。 「怎么样？」 「林缺很不配合，心里还藏着许多事情，不愿意说出来。」 秦医生若有所思，「裴先生，我觉得引起他病症的原因，不仅仅是小时候的经歷，还有别的原因，只不过他不愿意透露半分。」 她毕竟是专业的，在心理方面的水平很高，即便林缺藏着掖着，也能从中窥探几分。 「只要真正了解患者的情况，我们才能对症下药。」 听到这些话，裴聿川的神情逐渐凝重下来，还有什么原因？ 和秦医生简单地沟通了几句，裴聿川来到诊疗室，林缺正坐在沙发前，若无其事地吃着一个小蛋糕。 听到动静，林缺回头看过去，「能走了么？」 裴聿川在旁边坐下，「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林缺把剩下的半块蛋糕递过去，「尝尝？」 裴聿川无奈地轻摇了下头，「吃剩的就给我？」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还是把蛋糕接了过去，三两口就解决了。 第177章 以备不时之需 从心理诊所出来，裴聿川便载着林缺回公寓。 不过在回公寓之前，两人先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 「你确定要亲自下厨？」 裴聿川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牵着林缺，指尖轻挠了几下他的掌心，笑问：「不相信我的厨艺？」 林缺觑他一眼，「不相信。」 「待会儿就知道了。」 两人首先到了生鲜区，林缺负责陪逛，裴聿川挑了各种肉类，蔬菜水果什么的也买了不少。 穿着一身昂贵西装大衣的英俊男人，此时正站在蔬菜货架前，修长宛如艺术品的手拿着两颗彩椒，仔细打量着，神色里甚至还有几分认真的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处理什么重要合同。 林缺：「看什么呢？」 裴聿川：「红色好，还是黄色好？」 林缺：「……」 他拿过那两颗彩椒，全都放进了购物袋里，「都好。」 裴聿川买的肉菜蔬果不少，不到二十分钟的时候，购物车就已经装了一半。 「够了，吃不了那么多。」 「好。」 两人一起推着购物车，前往收银台结帐，中途路过生活用品区。 裴聿川的脚步突然停下，冷淡的目光落在了货架上摆放的一对情侣牙刷杯上，一黑一白的颜色，上面还印着猫猫头卡通图案。 这猫还是奶牛猫，尤其像家里那只疯疯癫癫的猫。 林缺顺着裴聿川的目光看过去，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裴董事长，别告诉我，你想要？」 裴董事长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想要。 哪怕是外人眼里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裴董，谈起恋爱来，也不能免俗。 这点小小的要求，林缺当然是选择满足他。 裴聿川看着被放进购物车里的两个杯子，满意地收回视线。 两人继续往收银台走去。 这个时间点，超市里的人不少，前面还有两个客人在排队。 林缺低头看手机，回復他哥沈行舟发过来的消息。 裴聿川等待着结帐，视线无意间落在旁边的货架上，上面整齐地摆放着饮料，口香糖等物品，以及一盒盒种类型号不一的安全t。 男人波澜不惊的目光一一从上面扫过，随后伸手拿了两盒最大号的放进购物车里。 正在回復消息的林缺没注意到身旁人的举动。 直到他发完消息，正好轮到他们结帐，正好看到收银员拿起两盒可疑的长方形物品对准扫码枪。 林缺的视力好，盒子上面印着的「超薄」和「零感」这四个大字也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里。 年轻的女收银员还抬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林缺：「……」 他一言难尽地看向作案嫌疑犯，要笑不笑，「这东西长脚了？自己跑进购物车里的？」 裴聿川不动声色，回答得理所当然，「大概是。」 林缺乜了他一眼，他顺势低头凑到林缺耳边，嗓音低低：「以备不时之需。」 「您好，一共是两千两百一十五元，请问现金还是扫码支付？」 收银员的客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第212页 裴聿川若无其事地上前一步，打开付款码，「扫码。」 林缺站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超市的暖气太足了，他白皙的耳尖稍微泛了点红晕。 从超市出来，裴聿川又去旁边的花店买了一束花，红色的开得鲜艷的玫瑰，包扎得漂亮。 这花，自然是送给林缺的。 没多久，黑色迈巴赫停在公寓楼下。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裴聿川左手拎着两袋物品，右手牵着林缺，不紧不慢地往公寓大楼里走去。 而林缺怀里，则捧着那束花。 回到公寓。 裴聿川先把两个同款不同色的漱口杯放进洗手间里，紧挨着摆放。 至于那两盒安全t,被他放进了林缺房间的抽屉里。 屋里开着暖气，裴聿川脱下大衣和西装外套，慢条斯理地挽起衬衫衣袖，拎起肉菜走进厨房里。 他把袋子放在料理台上，随后转身出去。 在准备晚餐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客厅里，林缺刚脱下外套，便被突然走来的裴聿川拉进怀里，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迫切的吻。 吻着吻着，裴聿川坐在了沙发前，同时搂着林缺坐在自己怀里。 两人面对着面，林缺任由对方索吻，双手不由抄进男人的髮丝间，不轻不重地抓着。 一吻结束，裴聿川意犹未尽地移开唇，指腹擦去怀里人唇上的一抹湿润。 「一个小时后，准备吃饭。」 说完，又凑过去轻啄了一下。 林缺推开他的脸，「快去。」 裴聿川重新回到厨房，系上围裙，开始熟练地洗菜，切菜切肉。 裴董虽然平时不下厨，但厨艺并不算差。 他过去在国外留学几年，吃不惯洋人饭，难免要学着自己动手做。 沈行舟和他在同一所大学，隔三差五就厚着脸皮过来蹭饭。 林缺把那束玫瑰花插进花瓶里，随后起身走进厨房，抱着胳膊靠着门框，欣赏着裴董的一举一动。 男人一身考究的衬衣西裤，身前却繫着围裙，站在料理台前。 衣袖挽起，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臂线条，右手拿着菜刀，左手摁着菜板里的黄瓜，动作利落地把黄瓜切成丝。 当真是贤惠，秀色可餐。 就在这时，裴聿川突然停下动作，回头看过去，就对上了林缺看向他时的目光。 「怎么了？」 「你很帅，」林缺突然这么夸了句，停顿片刻又笑着补充：「聿川哥哥。」 久违的称唿从他嘴里说出来，清浅温软的嗓音里含着丝丝笑意，尾调拉长，无形中带着钩子。 裴聿川神色如常，只不过再开口时，嗓音透露出几分低哑：「宝贝，你再喊一句，这饭就吃不上了。」 「你继续，我不打扰。」 林缺撩拨完就走人。 恰好这时门铃响起，他过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穿着工作服的快递员。 「林先生对吧，您有一个快递。」 林缺狐疑，他最近并没有在网上买过东西。 第178章 兔子尾巴 林缺签收了快递，一个蛮大的长方形盒子，他看了下快递单子的信息，上面并没有註明是什么物品。 随后，林缺坐在沙发前，拆开快递外面的不透明塑料包装，映入眼帘的是模样精緻的礼品盒。 打开一看，林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和怀疑人生。 映入眼帘的是盒子里摆放整齐的一条条内裤，按照颜色深浅叠放着，一眼看过去起码有上百条。 正常一点的就是普通的纯色四角内裤，还有三角的。 不正常的裤子上还印着卡通图案，小猫，小狗，小羊，小狐狸等等。 更加不正常的，居然还有蕾丝边的，半透明的，后面还挂着毛茸茸兔子尾巴、小猫的…… 各种各样的款式都有。 林缺一言难尽地看着指尖挑起的那条布料少得可怜的裤子，嘴角微微一抽。 紧接着，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厨房方向，凉飕飕地喊了一声：「裴聿川。」 裴聿川此时已经备好了菜，听到这不正常的语气，他从容不迫地洗了手，再擦干，这才转身走向客厅。 「怎么了？」 林缺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目光扫过茶几上的礼品盒，随后撩起眼皮扫过去，唇角牵起一抹笑，「这怎么回事？」 裴聿川走到旁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拿起其中一条带着兔子尾巴的，指尖碰了碰。 随后，他发自内心地给出评价：「好看。」 林缺：「……」 「上次弄脏了你的，我说过要赔你一百条。」 裴聿川把手里的布料放回盒子里，转头看向林缺，大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髮，低声：「裴叔叔说话算数。」 林缺又再一次对裴董事长的闷骚程度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要知道在几个月前，对方还道貌岸然地警告过他，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注意分寸。 看着林缺的表情，裴聿川用指腹蹭蹭他的脸颊，「生气了？」 「没有。」 林缺握住裴聿川的掌心，漫不经心地玩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裴叔叔，你要是想看，我可以穿给你看。」 说着，他松开了手，拿起一条蕾丝边的，「喜欢这个？」 随后又拿起刚才那条兔子尾巴的，看向裴聿川。 第213页 林缺漂亮的眉眼里噙着笑意，眼下的小硃砂痣在明亮的灯光下明艷动人，语调刻意拉长了些：「还是这个？」 裴聿川的脑海里适时浮现画面，眼神深沉而炙热，仿佛已经把眼前的人扒光了。 片刻，他从喉咙里滚出一句话：「都喜欢。」 林缺却又变脸了，兴致缺缺地把手里的布料扔进盒子里，抬脚往裴聿川腿上踹了踹，「饿了，继续去做饭。」 听到饿了，裴聿川也没耽误，将人捞进怀里亲了亲，便起身去了厨房。 只不过烧菜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林缺盯着面前的盒子看了好半晌，随后才合上盖子，把东西随手放进了衣柜里。 四十分钟后，辛苦忙碌的裴董将四菜一汤端上了桌。 清蒸东星斑，板栗烧排骨，虾仁蒸蛋，以及凉拌黄瓜丝，最后是三鲜菌菇汤。 卖相看着不错，冒着香气。 裴聿川先盛了一碗汤，吹凉了才把勺子递到林缺嘴边，「张嘴。」 林缺尝了尝味道。 「怎么样？」 「好喝。」 裴聿川的手艺自然是比不上大厨的，但林缺这嘴巴也尝不出什么区别。 既然是裴叔叔做的，自要比大厨做的好。 看在裴叔叔辛苦做饭的份上，林缺今晚多吃了点儿饭菜。 每个菜的份量不算多，剩下的也没浪费，都被裴聿川解决了。 饭后，两人坐在沙发前看电影。 林缺被裴聿川搂着肩膀，懒洋洋地靠进他怀里，时不时被投餵一块水果。 电影是经典爱情片，林缺对内容并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对裴聿川的手感兴趣，时不时捏捏男人的手指，甚至还偷偷拔掉了他小臂上的几根汗毛。 裴聿川：「……」 「别淘气。」裴聿川反握住了林缺的掌心，「你的手好小。」 下一秒，季青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知道林缺也在，她还特意让自家儿子开了视频。 「聿川你把手机往旁边挪挪，光看到你的大脸了，把小缺挡住了。」 裴聿川无奈，听话地把手机挪向了林缺，季青棠脸上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小缺晚上好啊，吃过晚饭了吗？」 林缺笑着沖屏幕挥挥手，「吃过了，阿姨呢？」 「阿姨也吃过了。」季青棠顺手逮住了躺在沙发上舔爪子的阿满，把胖猫头对着屏幕，「来，阿满也来打招唿。」 阿满：「喵！」 季青棠：「我跟你们说，昨天有只发情的三花猫跑进了院子里……」 阿满这只色猫当然凑过去围着漂亮的三花猫转，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它是只已经绝育的太监猫。 太监猫趴在地上揣着两只肥爪，一副看淡红尘的淡然模样，任由三花美女在它跟前喵喵叫唤。 「别说，阿满那样子还真的跟聿川有点像。」 她儿子之前不也是一副看透红尘，宛如得道高僧的模样。 裴聿川看着屏幕里那张可爱中带着几分猥琐的猫脸，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林缺：「是有点像。」 裴聿川：「……」 三人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挂断视频，当然，主要是季青棠和林缺聊，裴聿川被季女士忽略了，只能隔着屏幕和阿满大眼瞪小眼。 挂断电话，林缺拿了一颗草莓送进裴聿川嘴里，顺嘴问：「裴叔叔，你什么时候回去。」 裴聿川咬了一口，「甜的，尝尝？」 「不要。」 裴聿川不紧不慢地吃下了草莓，这才回答刚才的问题，「太晚了，不回去。」 林缺看了看时间，刚好九点，不早也绝对不算晚。 他也没戳破，只是笑着问：「那你要睡沙发么？」 「也行。」 林缺没有再问别的，默认裴聿川留下来的事情，他起身抻了抻胳膊，「我先洗澡了。」 他刚要走，手臂却忽然被人握住。 「林缺，」男人此时仰头看着他，嗓音微哑：「刚才你说过的，要穿给我看。」 第179章 讨要福利 林缺含笑看着眼前的男人，抬手揉了揉他略有些粗硬的短髮。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乖，下次一定。」 裴聿川无奈地轻笑一声，这回轮到林缺把他当孩子哄了。 林缺简单沖了个澡，换上宽松舒适的睡衣，从浴室里出来一看，裴聿川还坐在沙发前看电影。 电影里，男主发生了车祸，女主正抱着浑身是血的他悲痛欲绝。 而裴聿川，面无表情。 「裴叔叔，要洗澡吗？」 「对了，我这里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 裴聿川淡定地拿起旁边放着的袋子，「没事，我车里正好有一套，刚才去取了。」 林缺都不想拆穿他，还真是巧了。 晚上十点，分别洗过澡的两人窝在沙发里，俨然又是一副继续看电影的架势。 裴聿川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我们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林缺支着脑袋看过去，「比如？」 裴聿川起身，弯腰轻轻松松把自家小男朋友抱起来，长腿阔步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两分钟后，两人并肩站在洗手台前，手里端着同款情侣漱口杯，对着镜子刷牙。 第214页 林缺：「……」 呵，林缺把一口泡沫吐掉，这就是更有意义的事情。 再看看对面镜子里的男人，认真刷着牙，冷淡的眉眼里浮现一抹愉悦。 刷完牙，又洗了脸。 林缺额前碎发微湿，顶着一张水灵灵的，干净白皙的脸，微微仰头看向裴聿川。 「接下来呢，又该干什么有意义的事呢？裴叔叔？」 最后一个话音刚落，裴聿川抬手捧住林缺的脸颊，低头衔住了他唇，细细地吮吻。 一个充斥着清新薄荷味的吻。 冗长的一吻结束。 裴聿川稍稍移开唇，两人鼻尖几乎碰上鼻尖，炙热的气息喷薄在对方脸上。 裴聿川轻抚着林缺染上薄红的脸颊，低哑着声音询问：「超市里买的东西，裴叔叔今晚能用上么？」 眼看着林缺不出声，男人又凑过去吻他柔软的耳垂，两个字从喉咙里碾出来：「宝宝？」 炙热的唿吸钻进林缺的耳朵里，有些痒，也有些酥麻。 每一个字都像蛊惑，叫人几乎迷了心神。 林缺偏头躲过去，胸膛的起伏有些快，「裴聿川，我还没准备好。」 林缺的神情里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裴聿川觉得有趣，细细地打量着，随后屈起食指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平时撩拨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天不怕地不怕，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就有些怂了。 林缺不管这些，「反正今天不行。」 裴聿川：「好，我等你。」 他并没有想过今晚就能成，只不过别的福利，还是要讨一下的。 不能亏待自己。 裴聿川低头凑到林缺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 依旧昏暗的卧室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书桌上摆放的塑料花瓶不小心被撞落在地，但无人在意。 林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裴聿川跟在他后面，然后被无情地关在了外面。 林缺忍不住皱了皱眉，突然开口朝外面的人问了句：「沈无虞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知道你肯定清楚。」 裴聿川确实清楚。 自从那晚的宴会之后，沈无虞的真实面目被曝光，每天都有记者在他所住的酒店外蹲守。 之前跟沈无虞签了合作或者代言的品牌，也全都公开起诉他违约，要他赔偿违约金。 无论是之前谈好的电影还是电视剧，全都泡汤了。 就连官方都已经把沈无虞给彻底封杀，这个娱乐圈他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不仅如此，他还要赔偿昂贵的违约金，加起来的数目绝对不会少，赔上他现在的全部身家，估计都够呛。 当然，这背后少不了裴聿川的推波助澜。 听到这些，林缺并不觉得意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触动。 沈无虞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 当然，也不能让沈无虞活得太轻松了。 林缺从洗手间出来，裴聿川仍然站在门口。 林缺凉飕飕地看他一眼，往房间走去，同时扔下一句话：「今晚睡沙发。」 当然，最后裴聿川还是睡在了床上。 原因是公寓里的沙发小了，一米九的大个子躺下去，连翻身都难，腿也放不下。 裴董事长如愿以偿地躺在卧室里一米五的床上，将香香软软的小男朋友抱进怀里，又是亲又是摸。 林缺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甚至觉得裴聿川有点烦，于是毫不留情地把人推开，啪的一声关掉了灯。 「睡觉。」 裴聿川重新将人搂进怀里，吻了吻他的发顶。 「宝宝，晚安。」 林缺依旧面无表情，晚什么安。 第180章 难受 房间里关了灯，光线昏暗得只能模煳地看到物体的轮廓。 所以，别的感受会更加清晰。 林缺忍无可忍，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横在他腰间的胳膊，「注意分寸。」 裴聿川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怀里人的发顶上，轻轻蹭了蹭，哑着嗓音：「宝贝，裴叔叔难受，怎么办？」 林缺：「那就受着。」 裴聿川：「……」 虽然很想，他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揉了揉林缺的头髮，「你继续睡。」 说着，便起身下床，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林缺侧躺在床上，看着男人模煳的背影轮廓，突然出声：「回来。」 裴聿川脚步一顿，随后转身回到床边。 虽然光线模煳不清，但林缺还是能感受到，裴聿川看向他的目光有多炙热。 林缺坐起身，抬手开了一盏床头灯，暖色的朦胧光线亮起。 他也更清晰地看到，裴聿川此时的神色，毫不遮掩的欲望翻腾。 林缺散漫地靠着床头，朝站在床边的男人挥挥手，「过来。」 裴聿川喉结上下一滚，随后走到林缺身边坐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发号施令的蓄势待发的猎犬。 只要一声令下，便能攻城掠地。 …… 夜已经很深了，这座繁华的一线城市也逐渐陷入沉睡中。 公寓里很安静，灯光全熄灭了，只有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夜灯，昏暗的光线从敞开的门缝里泻出来。 第215页 半晌，脚步声缓缓，紧接着房门被推开。 一抹高大修长的身影从里面出来，昏暗的光线洒在那张英俊完美的脸上，情绪寡淡的眉眼间浮现几分慵懒和放松，以及满足。 很快，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 林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神色一言难尽。 十来分钟后，裴聿川简单沖了个澡，从浴室出来。 男人带着一身的水汽上了床，把林缺捞进怀里，「辛苦了。」 林缺嘴角微微一抽，翻了个身背对着裴聿川，「行了，睡觉。」 裴聿川又将人捞回怀里，泛着潮意的胸膛抵着少年单薄的后背，下巴埋进他的后颈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林缺难得很快便睡着了，阖着眼睛，唿吸均匀缓慢。 男人温热的掌心轻抚着他的脸颊，柔和的目光与夜色融为一体，爱意无声蔓延。 林缺，你究竟还藏着什么事情……不愿意说出来。 一夜无话。 林缺又做了个梦，却难得不是噩梦。 梦里的主人公是裴聿川，还有他自己。 至于这梦的具体内容，无法言说。 林缺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像是被装了一团浆煳，迷迷瞪瞪之际，突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察觉到是什么之后，他迷煳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裴聿川似乎还没睡，只是胳膊仍然搂在林缺腰上，缓慢温热的唿吸洒在他的后颈处。 林缺放轻动作，正打算拿开他腰间的胳膊，男人慵懒沙哑的嗓音却突然钻进他的耳膜里：「怎么了？」 「没什么，我上个厕所。」 林缺语气自然，说罢便拍了拍裴聿川的手，示意他松开。 裴聿川松了手，安静地看着林缺起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了条长裤出来。 裴聿川跟着从床上坐起来，风轻云淡地问了句：「尿床了？」 林缺：「……」 下一秒，林缺手里拿着的裤子便被他摔在了裴聿川身上。 短暂沉默了两秒后，林缺走到床边坐下，「裴叔叔，我做了个梦。」 他边说着，边倾身靠近，柔软的唇贴着裴聿川的耳廓，「在梦里，你……」 裴聿川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眸光渐深。 林缺说完，便直接拿起裤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房间，进了洗手间。 徒留裴聿川独自坐在床上，沉默片刻后抬手捏了捏鼻樑，无奈地轻笑一声。 现实里还没有做到的事情，梦里倒是做了。 此时不过才早上六点，时间还早，林缺换好裤子又被裴聿川搂在怀里，睡了个回笼觉。 早上七点，裴聿川先起了床。 洗漱的时候顺便把脏衣篓里的裤子洗了。 做完这些，他便开始准备早餐。 早餐做好了，林缺还在睡着，大概是最近都没有休息好，这一觉睡得很沉。 裴聿川屈膝蹲在床边，仔细地打量着小对象安静乖巧的睡颜。 半晌才伸手摸摸他的脑袋，随后俯身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喊：「宝宝，起床了。」 喊了几声，林缺才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眼里都是刚睡醒的茫然和困意，柔软的头髮凌乱，有一小撮还翘了起来。 裴聿川觉得可爱，抬手摁了摁那撮翘起来的头髮，「先洗漱再吃早餐，好不好？」 「嗯。」 林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随后张开双臂，理所当然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发号施令：「抱我。」 裴聿川自然乐意，弯腰便将人抱进了怀里，顺势往上颠了颠，抱得更严实了些。 林缺搂着他的脖颈，下巴懒洋洋地靠在男人结实的肩膀上，「早餐吃什么？」 裴聿川抱着人不紧不慢地往洗手间走去，边走边说：「鸡蛋饼，鲜虾小馄饨。」 「裴叔叔做的？」 「嗯。」 洗手间在卧室外面，刚走出去，林缺便无意间看到了阳台外晾着的，迎风招展的内裤。 他的。 第181章 秀恩爱 吃过早餐，换好衣服，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来分钟。 裴聿川送林缺去学校。 他一手拎着林缺的书包，一手牵着林缺往外面走去。 谁知道刚打开门，两人就看到了正蹲在门外的江肆。 对方怀里抱着个书包，戴着外套兜帽，正吃着一个牛肉饼，听见开门的动静立刻抬头看过去。 江肆脸上的情绪还算正常，但看到裴聿川也在，还牵着林缺的手，他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手里的牛肉饼顿时不香了。 林缺率先开口：「你蹲在这儿做什么？」 江肆站起身，揉了揉因为蹲得久而发麻的腿，「等你一起上学。」 裴聿川：「不用麻烦，我送他就行了。」 「还是要麻烦的。」江肆沖裴聿川微微一笑，「裴董，既然顺路能捎带我一程吗？」 说罢，他也没等对方的回答，立刻补充：「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谢谢。」 裴聿川面无表情地扫了江肆一眼，随后看向林缺。 林缺不甚在意：「走吧。」 于是，一行三人乘坐电梯下楼，一对刚交往不久的情侣，和一个还没恋爱就失恋的单身狗。 电梯缓缓下行。 第216页 江肆站在后面，幽怨地盯着林缺和裴聿川牵在一起的手，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牛肉饼。 上车的时候，林缺自然是坐进了副驾驶。 江肆孤零零地坐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那姓裴的老绿茶倾身过去，亲自给林缺繫上安全带。 草，就你有手是吧，靠那么近干嘛！等等！老绿茶刚才是不是趁机占林缺便宜了！ 不到十分钟的车程，黑色迈巴赫在教学楼前停下。 裴聿川下车绕到副驾驶，亲自打开车门，顺便整理了一下林缺脖子上的围巾，给他戴上外套兜帽，细心嘱咐： 「中午要按时吃饭，公寓的冰箱里有水果，记得吃。」 「知道了。」 裴聿川轻笑一声，把书包递给林缺，顺便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上去吧。」 而此时，就站在两人旁边的江肆已经悄悄碎掉了。 哈哈哈他妈的，老子就不应该自讨苦吃，看着心上人跟别的男人秀恩爱，他这不是自虐吗！ 但看着林缺往教学楼里走去，江少爷还是迈着大长腿追了上去。 裴聿川站在原地，看着林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转身上了车。 至于那姓江的小子，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江肆在林缺那儿，一点机会也没有。 教室里。 江肆趴在课桌上，眼巴巴地望向身旁的林缺，「宝贝儿，你就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了吗？」 林缺从书包里拿出课本，闻言，他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两颗巧克力，放在江肆面前。 江肆受宠若惊，立刻坐直了身体，「给我的？」 「嗯，给你的。」林缺看过去，云淡风轻地补充了两个字：「喜糖。」 江肆：「……」 草！ 林缺：「江肆，我们没可能。」 听到这话的江少爷已经碎得不能再碎了。 接下来的一整节课都呆呆坐着，跟丢了魂魄似的。 下了课，林缺终于还是忍不住拿起签字笔戳了戳江肆的胳膊，怕他受刺激太大，成了个傻子。 「有事没事？」 「没事。」江肆眼含热泪，「我只是在缝补我那颗稀碎的脆弱小心脏。」 林缺：「……」 没傻，但也跟傻了差不多。 江肆花了半天的时间缝缝补补，终于缝补好了自己那颗稀碎的脆弱小心脏。 又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他含泪拆开了吃掉了那两颗巧克力，随后又眼巴巴地看向林缺，「宝贝儿，男朋友当不了，那朋友总可以吧？」 万一哪天林缺和裴聿川分手了，他还可以趁虚而入，捡个漏。 林缺自然不知道江肆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不过他并不介意多一个朋友。 「先把你的称唿改了。」 「改什么，我就是这么称唿朋友的。」 说罢，江肆当即抬手搂住了坐在后面的何多俊的脖子，沖他微微一笑，笑容里都是威胁。 「你说是吧，宝贝儿？」 何多俊被这声宝贝儿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还得硬着头皮点头，「啊对对对。」 林缺：「……」 转眼到了周末，林缺回了沈家。 上次是沈向南亲自下厨，炖了一锅汤，这回轮到不甘示弱的沈行舟上场了。 沈行舟这二十几年就没怎么进过厨房，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吃得再怎么艰苦，都没能让他亲自下厨，而是努力去裴聿川那儿蹭饭。 结果现在，沈总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半天，最后只成功做出了一道番茄炒蛋。 在此之前，他已经吃掉了两盘，一盘太咸了，一盘太甜了。 「小缺，快尝尝哥给你做的番茄炒蛋，绝对下饭。」 「好。」 林缺尝了尝，味道不能说好吃，也不算差。 在沈行舟期待的目光下，他还是吃了不少，米饭也解决了大半碗。 父子俩都很高兴，小缺总算吃得比以前多了，只要继续这么下去，小缺的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痊癒了。 为此，沈行舟深受鼓舞，觉得自己在下厨这方面还是有那么点儿天赋的。 「明天想吃什么，哥还给你做。」 林缺：「不用这么麻烦。」 大可不必。 吃过晚饭之后，谢霁突然上门拜访。 沈向南笑着跟他寒暄几句，「是小霁啊，怎么突然有空过来了？最近还在拍戏？」 「今天正好休息，沈叔，我今天过来是有点事想找林缺。」 「小缺在房间呢，我上去喊他。」 「不用麻烦您，我自己上去找他就行了。」 「那也行。」沈向南转头吩咐佣人：「王妈，你带带路。」 他站在原地，看着谢霁在佣人的带领下往二楼走去，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沈行舟闻着味过来了，「谢霁来了？」 「嗯，说是找小缺，他和小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我看这谢霁对小缺不一般。」 沈行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第182章 喵喵喵 谢霁突然造访，林缺并没有多少意外。 「进来吧。」 林缺把对方领进房间客厅的沙发前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多谢。」 「谢先生，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 第217页 听到这声「谢先生」，谢霁有些微怔，随后在心里无奈地笑笑，果然。 他无声地敛了敛思绪，沖坐在他对面的姿态散漫的少年笑了笑，「确实有件事。」 「我最近接了一部电影，里面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 「林缺，你不是对演戏感兴趣吗，要不要试一试？」 然而，林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喝了口水，只是随口问了句：「什么角色？」 谢霁：「现代悬疑剧，一个性格非常古怪的，有点病态的少年。」 谢霁是真觉得林缺的形象适合这个角色，当然，不可否认他也是有私心的。 他看出来，林缺在演戏方面还是有研究的，并不是骗人。 「听起来不错。」林缺笑了笑，话锋突然一转：「只不过我对演戏没兴趣。」 「谢先生还是找别人吧。」 预料之中，却也是预料之外的结果。 谢霁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话……」 林缺：「自然都是骗人的，谢先生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谢霁接下来的话顿时被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最后只能无奈地笑了下。 被骗了，他似乎应该生气。 但很显然，他无法生气。 谢霁沉默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壁，过了半晌，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开口： 「如果我真的相信了呢？」 「那就对不起了，我向你道歉。」 「好，我接受了。」 谢霁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林缺对他的态度就摆在眼前，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林缺，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谢霁放下水杯，起身就要离开。 林缺却突然喊住他，把两颗包装精緻的巧克力递给他。 「这是？」 「喜糖。」 谢霁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哪儿来的喜事，但他也没有多问，收下巧克力便离开了沈家。 过了两天他才知道，这喜糖是什么意思。 原来林缺已经和那位裴董在一起了。 谢霁心里刚点燃没多久的那一点小火苗，被冷风轻轻一吹，也就熄灭了。 他来得太晚了，已经错失了先机。 有些事情，只适合藏在心里。 — 时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2020年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 天气愈发冷了，外面飘起了零星的细细的雪花，像吹落的梨花，缓缓落下来。 慢慢的，地上，枝头上逐渐染上了晃眼的白。 沈家今日比以往要热闹不少，季青棠和裴聿川母子俩来了，顺便还带上了阿满。 阿满还是一样胖，小萨摩耶团团长大了不少，胖猫和小狗第一次碰见就掐了起来。 团团原本正趴在自己的狗窝里睡得正香，神经的奶牛猫突然开始犯贱，抡起拳头就bangbang往团团身上砸。 前面几次，团团都没搭理它。 于是，阿满越来越嚣张了。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小萨摩耶一爪子把奶牛猫摁倒在地上。 「嗷！」 「喵！」 团团虽然只是一只两三个月的小狗，但体型的优势摆在那儿，摁着两岁大的胖猫就是一顿暴揍。 不仅如此，还把它身上的一撮毛给咬了下来。 「嗷嗷嗷！」 「喵喵喵！」 围观猫狗打架的众人：「……」 战胜的团团咬着战利品，屁颠屁颠地跑到林缺跟前，摇头晃脑地撒娇。 林缺摸摸它的圆脑袋，顺便还奖励了一盒小罐头，「狗，真厉害。」 「嗷嗷嗷！」 而战败的阿满则一瘸一拐地跑到季青棠跟前，委屈巴巴地蹭着人撒娇，还舔着舌头示意自己也想吃罐罐。 季青棠摸摸它瘸了的前爪，「怎么腿还瘸了？」 明明团团没有伤到阿满的爪子。 裴聿川扫了胖猫一眼，无情地拆穿：「装的，想骗罐头吃。」 季青棠一听，这还得了，顿时伸手戳着阿满的脑门，板着脸教训。 「你说说你，没事招惹人家小狗干什么，现在好了吧，被揍了吧？」 「活该啊你。」 「没有罐罐，以后也没有了，你看看你这体格像什么话，也该减减肥了。」 阿满被一顿数落，头都抬不起来了，最后蔫巴巴地落荒而逃，还是一瘸一拐的。 只不过，胖猫的记性不太好，原本瘸的是右爪，现在瘸的是左爪。 到了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厨房里便开始忙碌着。 季青棠虽然做饭的手艺不怎么样，但她会做甜点，此时正忙着准备做蛋糕。 小缺还夸她做的蛋糕好吃呢。 沈向南又跟厨师学了一道营养汤的做法，此时也在忙忙碌碌着。 沈行舟在研究菜谱，他觉得自己的厨艺在短时间内有了很大的进步，决定做一道硬菜，红烧肉。 而裴聿川，此时已经躲在小对象的卧室里。 他把林缺抱进怀里，轻抚少年的后颈，「等学校放寒假了，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半晌，林缺才低声抓着男人的手臂，轻声回了句：「到时候再说。」 「好，你想去哪儿玩？」 第218页 「不知道。」 没多久，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林缺抬手推了推男人，「接电话。」 电话是沈行舟打来的，裴聿川敛了敛情绪，面无表情地接通：「什么事？」 沈行舟一听就不对劲儿，「你又躲哪儿逍遥快活去了，赶紧到厨房来，教教我怎么做红烧肉。」 裴聿川往后靠着沙发，温热的掌心轻轻摩挲着怀里人的背嵴，同时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会。」 「少装，我留学的时候去你那儿蹭饭，你还做过红烧肉，赶紧过来。」 裴聿川倒是想起来了，那一盘红烧肉，有大半都被他这未来的大舅哥给解决了，跟饿鬼投胎一样。 裴董事长闭了闭眼，语气平静中带着丝丝凉意：「行，我这就去。」 挂断电话，他看着怀里的人，微微仰头亲了亲林缺柔软的唇，「宝贝，我待会儿就回来。」 林缺一向不客气，抬手推开男人的脸，冷笑一声： 「别回来了。」 裴聿川短促地轻笑了一声，把怀里的人放下来，替他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服，随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第183章 大餐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热闹地吃了顿饭。 阿满和团团今晚也加餐，这一猫一狗不久前还在打架，现在却凑在一块儿吃罐罐吃得开心。 吃完了自己那份，肥猫还要抢团团的。 当然，最后被团团一爪子摁在地上摩擦。 吃过晚饭之后，季青棠和裴聿川母子俩便告辞离开了。 季青棠还把阿满给留了下来，说让它在这儿待几天，给林缺解解闷。 林缺看着吃饱就坐在地板上，翘起一条腿正认认真真舔自己屁股的肥猫，心想大可不必。 没过一会儿，一猫一狗就跑去院子里玩雪了。 沈行舟蹲在地上捏了一个雪糰子，笑着提议：「小缺，要不要堆雪人？」 雪已经停了，地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林缺看起来兴致缺缺，「堆不了。」 「堆得了，哥现在就给你堆一个。」 沈行舟说干就干，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堆了一个雪人，巴掌大的。 还细心地沾上两颗红豆当作眼睛，一颗葡萄干当作嘴巴，丑得离谱。 「怎么样？」 林缺现在没法直视红豆。 他昧着良心给出评价：「还行。」 「那你给哥堆一个。」 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林缺便开始效仿他哥堆雪人。 沈行舟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犹豫好半天才试探性地开口：「小缺，你和裴聿川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他有没有欺负你？」 林缺不紧不慢地捏着雪球，随后漫不经心地回了一个字：「有。」 沈行舟一听，这还得了，欺负是哪种欺负？什么程度的欺负？什么时候欺负的？ 操心的沈总一连串的问题刚要问出口，林缺却突然把捏好的雪人塞进他手里，起身，「你慢慢玩，我先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 「小……」 看着自家弟弟离开的单薄背影，沈行舟无奈地轻嘆一声。 今晚跨年，他还特意给小缺准备了烟花，看来只能自个儿玩了。 虽然回到家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小缺还没有完全接纳他们。 那能怎么办，只能再接再厉了。 沈行舟把两个雪人捧在手心里，随后把他们都放进了冰箱冷冻室，得好好保存着。 — 晚上十一点，林缺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打算上床睡觉。 至于跨年什么的，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 然而刚躺下，外面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他以为是沈向南或者沈行舟，于是起身去开门，看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身影。 眼前的男人一身休闲西装，黑色大衣，长身玉立。 他身上还裹挟着外面冷冽的寒风，头髮和衣服上落着零碎的雪花。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雪。 是去而復返的裴聿川。 他怀里还捧着一束鲜艷的红玫瑰，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看起来格外可爱的小狐狸毛绒玩偶。 裴聿川把玩偶递过去，用小狐狸的鼻子蹭蹭林缺的脸颊，嗓音低沉温柔里透着一丝笑意：「很意外？」 林缺接过玩偶，揪了揪它手感极好的大尾巴。 这个跨年，好像也不是那么没意思。 林缺刚洗完澡，身上穿着冬季睡衣，恰好也有点儿毛茸茸的，黑色短髮柔软蓬松。 裴聿川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髮，「喜欢吗？」 「还行。」林缺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自然是想和我的小男朋友一起跨年。」 裴聿川把怀里捧着的玫瑰花束也递给林缺，上前半步，「裴叔叔悄悄过来的，先让我进去？」 「进来吧。」 房间里暖气充足，裴聿川脱了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 林缺给他倒了杯水，「你刚才说，偷偷过来的？」 「嗯。」 刚才沈行舟突然打电话给他，二话不说就开始骂他有病。 还说要是再欺负他弟，他见一次就骂一次。 裴聿川觉得自己很无辜，但林缺还是要见的，所以就避着沈家父子俩，偷偷过来了。 第219页 「所以，」裴聿川放下手中的水杯，倾身凑过去，宽大的掌心扣住小对象的腰，低声言语：「说说，裴叔叔怎么欺负你了？」 林缺弯起唇角，沖他微微一笑。 随后毫不客气地抬手揪住男人的耳朵，脸上笑意加深，「裴叔叔，你还有脸问？」 「那裴叔叔只能继续欺负了。」 裴聿川握住林缺的手，「要接吻么？」 像是徵询意见，但话音刚落下，他便俯身凑近，不由分说地衔住了林缺的唇。 外面寒风唿啸，雪花轻轻落下。 卧室里暖意洋洋，气温还在逐渐攀升，拥吻在一起的两人彼此唿吸交缠，仿佛融为一体。 裴聿川松开唇，炙热的唿吸喷洒在林缺的脸颊上，声音低哑地喊着林缺的名字。 「今晚可以吗？」 气氛到了，林缺其实也有了兴致，只不过…… 裴聿川伸长胳膊，把大衣外套拿了过来，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两盒东西，低笑一声：「它们自己跑到我的口袋里了。」 林缺：「……」 真懂事。 卧室里的顶灯关了，只留下两盏小夜灯。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十二点，新年的钟声敲响。 林缺意识模煳间突然感到左手的无名指上有冰凉的触感。 是……戒指。 裴聿川握住林缺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宝宝，新年快乐。」 第184章 小心闪了腰 第二天。 天光大亮。 沈家别墅的某间卧室里，厚重的落地窗帘紧关着，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外面的亮光。 室内一片昏暗，安静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暧昧的痕迹，隐约能窥见昨晚发生了什么。 大床上，两人相拥而眠。 林缺靠在裴聿川的怀里睡得很沉，因为昨晚实在太累了。 换做平时，这个时间点他已经醒过来了，现在却还在酣睡中，唿吸均匀绵长。 裴聿川却已经醒了过来，深邃的目光清明而缱绻，正安静地注视着怀里熟睡的人。 没忍住，又凑过去亲了亲林缺的额头，薄薄的眼皮，眼尾下方的那颗小硃砂痣…… 林缺依旧没有醒过来，只是在睡梦中很轻地拧了拧眉，从喉咙里发出两声不满的哼唧。 就像是撒娇。 裴聿川喉结微动，随后弓着腰背，将脸埋进了怀里人的颈窝里，深深地唿吸着。 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沈行舟温和耐心的嗓音穿过门板传进来，「小缺，起床了吗？该吃早餐了。」 敲了一会儿门，里面也没什么反应。 沈行舟不解，现在已经早上九点多了，小缺没有赖床的习惯，要是换作平时早就已经起来了。 卧室里，裴聿川放轻动作，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仅穿着一条长裤，暴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肌理线条完美，八块薄肌块垒分明，性感的人鱼线一路没入裤腰里。 裴聿川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不紧不慢地穿上衬衫，一粒一粒系上纽扣。 做完这些，他才走到房间门口，拧开门把手。 沈行舟此时还站在外面，正考虑着要不要继续敲门，结果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小……裴聿川？怎么是你？！」 沈行舟错愕的目光落在对面的裴聿川身上，紧接着是审视和打量，最后是不可置信，恼羞成怒。 虽然裴聿川穿了衣服，但衣料有些发皱，从微微敞开的衣领处，还能看到一点暧昧的痕迹。 而且这人神态间透露出来的情绪，就不正常，似有若无地散发着一丝骚气。 沈行舟不是没谈过恋爱，如果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就是眼瞎。 他气得狠狠揪住裴聿川的衣领，压低嗓音质问：「姓裴的，你对小缺都做了什么？！」 裴聿川颇为平静，甚至是怡然自得。 「早，大舅哥。」 沈行舟：「……」 草。 裴聿川：「林缺还在休息，先别打扰他。」 沈行舟气得牙痒痒，就差不顾往日的兄弟情份，指着裴聿川的鼻子大骂了。 「你他妈昨晚不是回去了！」 裴聿川：「又回来了。」 好傢伙，就在沈家，明目张胆地拱他们家小白菜。 沈行舟气得在原地转了几圈，不行，还是很气，于是又开始骂：「裴聿川你是不是有毛病，年纪一大把了还不要脸……」 裴聿川直接关上了门。 沈行舟：「……」 回到卧室，裴聿川随手脱下了刚穿上没多久的衬衣，再次躺进了被窝，放轻动作把小对象抱进怀里。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 林缺是被干醒的。 他喉咙干涩得厉害，迷迷煳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那张放大了的俊脸。 「醒了？」 再开口时，林缺的嗓音极其沙哑：「水。」 裴聿川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嘴边。 林缺犹如重伤在床的病人，皱着眉，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就着裴聿川的手喝了大半杯水，干哑的喉咙这才缓了过来。 男人略有些薄茧的指腹擦去林缺唇边的水渍，「身体感觉怎么样？」 话音刚落下，林缺的脸色倏然一变，毫不犹豫地抬脚往裴聿川身上踹去。 第220页 裴聿川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脚，也不恼，心情甚至更愉悦了几分。 「乖，别乱动。」 林缺冷着脸，「不想看见你，出去。」 昨晚的记忆有些混乱，某些方面却格外清晰。 林缺最后累得实在受不了了，到后半夜直接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第一次这样，还是以后的每一次都这样，林缺抬手捏了捏鼻樑，暂时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裴聿川自然没有出去，而是细心地揉着林缺的腰，耐心哄人：「抱歉，裴叔叔昨晚有些失控了。」 「以后我会注意的。」 林缺斜了裴聿川一眼，半个字都没相信，「小心闪了腰。」 裴聿川：「我的腰很好。」 林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他现在浑身难受，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不愿意动弹，好半晌才轻轻招了招手，「抱我去洗漱。」 裴聿川应了一声，立刻弯腰将人抱了起来，不疾不徐地往洗手间走去。 林缺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顿时皱了皱眉。 「出去。」 裴聿川权当没听见，挤好牙膏递过去，「你在裴叔叔身上，也抓了许多道印子。」 林缺视线转移到身旁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果然如此。 「把衣服穿上。」 「好。」 裴聿川亲自伺候林缺洗漱，换衣服。 做完这些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林缺还是累，不愿意动弹，又懒洋洋地窝在了沙发里。 裴聿川摸摸他柔软的黑髮，「我去给你端早餐上来。」 「嗯。」 裴聿川从楼上下来，就见沈向南和沈行舟父子俩坐在客厅沙发前，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目光极其复杂，像是要把裴聿川的身体给盯出一个洞来。 沈行舟的旁边，还靠着一个扫把，跃跃欲试。 沈向南板着脸，先发话了：「聿川，过来坐。」 裴聿川礼貌地沖两人颔了颔首，「伯父，林缺还没吃早餐，我先给他端上去。」 「这样啊，那还等什么啊，厨房里的早餐还热着呢，我带你过去。」 沈向南边说着边起身，气势全无。 沈行舟嘴角微微一抽，说好的算帐呢！ 第185章 出事之前 三个月后。 三月份，农历新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京大的下半学年也已经开学了一周。 初春季节，气温已经转暖了许多，像林缺这种不怕冷的，连外套都不用穿，穿件短袖都能出门了。 不过每次裴聿川在的时候，都会强行给他穿上外套。 下午放学时间，京大的梧桐校道上，学生来来往往，落叶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下来。 林缺骑着共享单车，外套衣摆被微风捲起，额前碎发微扬。 江肆同样踩着一辆共享单车从后面追上来，唇角挑起一抹张扬的笑。 「宝贝儿，周六有没有空，给你江肆哥哥当模特怎么样，我参加了个摄影比赛。」 林缺骑车的动作加快，「没空。」 江肆又追了上去，与他并排骑行着，「再考虑考虑？要是我获奖了，奖金全都给你。」 林缺没说话。 江肆唇角扬起的弧度加深，那就是答应了。 只不过在看到远远地行驶过来的那辆迈巴赫后，江少爷脸上笑容顿时消失。 因为那是裴聿川常开的车。 这都三四个月过去了，林缺怎么还没和那姓裴的分手？ 没事，反正他年轻，迟早得把老男人给熬死。 没多久，年轻的江少爷眼睁睁地看着林缺把共享单车停在路边，上了裴聿川的车。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至少他比宋云铮那傻x强，那傢伙现在还在国外待着，连他家宝贝儿的一个屁都闻不着。 估计林缺早就忘了那姓宋的是谁了。 江少爷在心里安慰自己。 车里，裴聿川倾身过去，不紧不慢地给副驾驶的林缺繫上安全带，「跟你说说今晚的安排？」 林缺散漫地靠着座椅，欣赏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侧颜，「嗯，说说。」 「先去秦医生那儿。」 「然后吃晚餐，我订了一家东南亚菜系餐厅。」 裴聿川终于扣上了安全带，稍稍拉开了几分距离，眸光专注地看着林缺白净漂亮的脸，口吻不咸不淡地补充： 「饭后可以去夜市逛逛，紧接着回公寓，睡觉。」 言简意赅的字眼，轻描淡写的语气。 林缺：「……」 裴聿川略一思索，随后补充：「或许，沙发也行。」 林缺唇角微牵，笑容纯良无害，「裴叔叔，我看你睡沙发也行。」 裴聿川凑近些，亲亲他的眼尾，「裴叔叔觉得不可以。」 两人在车里亲了会儿，便出发前往秦医生的心理诊所。 因为有裴聿川的督促，林缺这段时间都按时接受心理治疗，按时吃药。 虽然他还是不愿意彻底敞开心扉，但好歹还是有点儿作用的。 裴聿川能感觉到，林缺的状态在慢慢变好。 即便治疗的作用缓慢，哪怕是一辈子也不能彻底痊癒，他也会陪在林缺身边。 裴聿川按照今晚的计划严格执行着安排。 从心理诊所出来后，两人去提前订好的餐厅吃了晚餐，紧接着逛夜市。 第221页 夜市里非常热闹，很多小商贩在两边摆摊。 林缺对吃的不感兴趣，倒是买了几个小猫小狗的玩具。 哦对了，玩具也有裴叔叔的份。 是一个绿色的厚嘴唇的丑青蛙解压玩具，只要一捏，青蛙就会啊地惨叫一声，两只大眼珠子从眼眶里弹出来。 林缺把它塞给裴聿川，「送给你，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就可以捏捏它。」 裴聿川捏了捏，丑青蛙惨叫一声，弹出眼睛。 「……」 「我很喜欢。」 逛完夜市回到公寓，不过才晚上九点。 裴聿川在心里盘算，时间还早，能赶在十二点前睡觉。 裴董事长严格执行着自己的计划，争分夺秒，抱起林缺便大步往卧室走去。 穿着一身考究衬衣西裤，衣冠楚楚的裴聿川，化为吃人不吐骨头的勐兽，朝他扑了过来。 …… 深夜，接近十二点。 光线昏暗的卧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裴聿川状态松弛下来，姿态散漫地靠着床头，轻抚着怀里人汗涔涔的后背。 「我周五去港市出差，要不要一起去？周末两天带你出去玩。」 林缺浑身跟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地趴在裴聿川身上，脸上也都是汗，额发潮湿地垂落下来，半搭着眼皮，眼尾泛红。 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男人腕上的紫檀佛串。 开口时，嗓音又哑了几分：「我答应了江肆，周六要给他当模特。」 裴聿川捉住他的手，吻他指尖，「什么模特？」 「不知道。」林缺半搭着的眼皮缓缓阖上，跟做梦似的低声呢喃：「困了，先去洗澡……」 裴聿川摸了摸怀里人满是汗水的脸颊，随后抱着他下床，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 周六，盛京郊外的某处森林公园。 林缺怀疑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普通的白衬衣，黑色长裤，也不需要化妆，只不过头上戴了个极其仿真的小鹿角。 「确定要这样拍？」 「当然。」江肆又把一个编织得极其漂亮的花环戴在林缺的头上，嘴角咧起一抹十分满意的弧度。 「今天的主题是森林之子。」 江肆看得眼睛都直了，当即拿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 「妥妥的，宝贝儿，你就是迷失在深林里的懵懂无知可爱的小鹿精灵。」 林缺：「……」 呵，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答应了。 只不过，来都来了。 江肆摄影的时候倒是认真，不像平时那么没正形，耐心地指导着林缺的眼神和动作。 就这样拍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 「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行，洗手间就在那边，我陪你去？」 「不用。」 林缺摘下头上的仿真鹿角和花环，往江肆所指的方向走去。 江肆专注地翻看着刚才拍的照片，每张都像是海报。 啧，不得了。 他技术就是好，关键还是他家宝贝儿长得好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江肆翻看完所有照片后，才发现林缺还没回来。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连忙往洗手间的方向跑去。 然而，洗手间里空无一人。 第186章 林缺被绑架 江肆心里着急，担心林缺出了什么事。 他一边在周围搜寻着林缺的身影，一边拿出手机给林缺拨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他又一连拨了好几个，结果直接显示电话已关机。 「草。」江肆低骂了一声，心里的不安愈发加重。 林缺不是那种不靠谱，连招唿也不打一声就消失的人，很有可能出了什么事。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原地转了好几圈，随后大步往森林公园的管理处跑去，同时给裴聿川拨了个电话过去。 接到电话的时候，裴聿川正在上千公里外的港市出差，此时刚结束一个会议。 看到来电显示，他眉宇微拢，江肆突然打电话给他，他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跟林缺有关系。 于是，他很快接通了电话，「有事？」 「我和林缺在城郊的森林公园拍照，」江肆的语气着急，语速极快地说明了情况：「不过是上个洗手间的功夫，林缺突然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 「他可能是迷路了，或者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情，也有可能出事了！」 听到这些话，裴聿川的脚步勐然一顿，平静的表面下掀起巨大波澜。 不过只是停顿片刻的时间，他加快脚步往电梯方向走去，同时沉声对电话那边的江肆吩咐：「你先去查一下洗手间周围的监控，让公园的工作人员帮忙找找。」 江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应了一声后便挂断了电话，加快速度往管理处奔去。 另一边，裴聿川大步迈进电梯，他强行稳住心神，拨了个电话给林缺。 结果如江肆所说，打不通，关机了。 跟在身边的吴助理瞧着上司凝重的脸色，便猜到跟林缺有关系，「董事长，发生什么事儿了？」 裴聿川握着手机的手收紧，手背上青筋明显，嗓音发沉： 「接下来的行程取消，现在立刻去机场，订最早的航班回盛京。」 第222页 吴助理也没问为什么，立刻答应下来：「好的。」 电梯缓缓下行，里面的气氛凝重。 裴聿川不安地捻着腕上的紫檀佛串，林缺也许没事，但即便有千分之一出事的可能，他也会立刻赶回去。 没有什么比他的林缺更重要。 江肆很快来到公园管理处，工作人员看着江肆那着急得要动手打人的兇狠模样，立刻打开了洗手间附近的监控。 监控时间往回倒退，再快进。 江肆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很快，他就看到穿着一身衬衣长裤的林缺走进了洗手间。 片刻后，两个戴着口罩墨镜的高大壮汉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没多久，两个壮汉快步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个壮汉的后背上还背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林缺。 看到这一幕的江肆立刻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面，眼睛发红。 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林缺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王八犊子绑走了。 草！ 「把各个出入口的监控都给我调出来，快点儿！」 江肆第一时间报了警，又赶紧给裴聿川拨了个电话过去，说明了一下情况。 关键时刻自然顾不上那么多，姓裴的人脉广，有权有势，肯定要比他有能耐。 港市，驶往机场的黑色轿车上。 一身黑色昂贵西装的男人坐在后座车厢，听着电话里的内容，英俊的面容逐渐沉了下去，沉静的幽深黑眸里酝酿着惊涛骇浪。 挂断电话，他沉着吩咐：「吴助理，通知手底下的人，让他们……」 低沉的声线依旧是冷淡而平稳的，只不过裹着森冷的寒意。 吴助理屏息凝神，一刻也不敢耽误，「是。」 裴聿川几乎要将指间握着的佛珠捏碎，大脑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却愈发沉着冷静地思考着。 绑架林缺，最有动机的是沈无虞。 他的人一直暗中盯着沈无虞，对方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避开他的监控，做出绑架林缺的事情。 至于周玉梅和林有财那对夫妻，现在还在牢里待着。 那么，最有可能的人选，只剩下…… 宋、云、铮。 — 林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面包车上。 双手双脚被尼龙扎带牢牢束缚着，嘴巴被绑上了胶带，让他说不出话来，而眼睛也被绑上了一块黑布，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左右两边各自坐着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摁着林缺的肩膀和手臂，让他无法动弹。 司机在前面开着车，两边的车窗紧闭着。 毫无疑问，他被人绑架了。 林缺的大脑还算冷静，回忆着被绑时的情形。 当时他刚上完厕所，身后突然有人抓着他，并且用带有药水的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显而易见，他晕过去了。 林缺没有挣扎，不吵也不闹，表现得十分配合。 两个小时后，汽车已经驶出了盛京，在某幢带花园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男人率先下了车，把林缺扛在了肩膀上，大步往屋里走去。 他手脚仍然被绑着，眼睛也依旧被蒙着，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直到他被放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清晰地听到其中一个男人恭敬地开口：「宋总，我们把人给您带过来了。」 宋总……宋云铮。 林缺眼睫微颤，绑在一起的双手无声地握紧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浮现道道青筋。 紧接着，他听到了久违的，却一辈子……不，两辈子都忘不了的熟悉嗓音：「行了，都出去。」 皮鞋踩在实木地板上，一步一步逐渐靠近。 林缺能感觉到有人正站在他身边，缓缓靠近，说话时温热粘腻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颊上。 「林缺，好久不见。」 宋云铮单手撑着床铺，俯身凑到林缺跟前，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牢牢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令他日思夜想都要得到的人。 林缺身上的白色衬衣有些凌乱，单薄的身体靠着床头，微仰着脸，嘴巴上贴着胶布，眼睛被黑色布条蒙住。 狼狈，脆弱，不堪一击。 这个模样，却能激发旁人的凌虐欲。 第187章 噩梦重演 安静的卧室里，宋云铮眸中情绪复杂，眼中欲望翻腾，死死地盯着眼前陷入困境任人摆布的林缺。 他抬手掐住林缺的下颌，指腹细细地摩挲着少年白皙细腻的皮肤，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去。 林缺觉得一阵噁心，像是无数粘腻丑陋的蛇虫在他身上爬行着，他胸膛起伏的节奏加快，无声地挣扎，脑袋往旁边躲去。 宋云铮手中的力道倏然加重，用力地掐着林缺的下巴，几乎是咬牙切齿般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你是不是已经和裴聿川上过床了？」 阴沉的语气，其中掺杂着浓重的不甘，嫉妒和恨。 当然，被胶布贴着嘴巴的林缺无法说话。 宋云铮轻哧一声，松开了手，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剪刀剪开了束缚着林缺双脚的尼龙扎带。 双脚得到自由，他凭着感觉，用力往宋云铮身上踹去，脚腕却被温热的掌心用力攥住，紧接着一个冰凉的金属物品被套在了他的脚腕上。 林缺攥着拳头的力道加重，牙关咬紧了些。 第223页 上辈子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将他那颗布满旧伤的心脏又浇了个透。 他很清楚脚腕上的是什么，金属锁链。 上辈子，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他因为惹怒宋云铮而被套上链条，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阁楼里。 那是他每次做梦都会梦到的场景。 宋云铮把锁链的另一端拷在了床尾的柱子上，似是很满意，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抬手揉了揉林缺的头髮，温声言语：「宝贝，只要你听话点儿，我也不会为难你。」 紧接着，宋云铮动手解开了林缺眼睛上蒙着的布条。 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眸，此时正用一种极度厌恶的目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垂下了眼眸。 宋云铮却毫不在意，又仔细地撕开了林缺嘴巴上贴着的胶带。 林缺一言不发，低垂的眼眸注视着男人接下来的动作，用剪刀将束缚在他手腕上的尼龙扎带剪开。 双手得到自由的瞬间，他以极快的速度去抢宋云铮手中的剪刀。 宋云铮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林缺的举动，立刻迅速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同时把剪刀往窗户外面扔去。 「拿剪刀要干什么，捅死我？」 宋云铮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 林缺没有挣扎，只平静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别碰我。」 几个小时没说话也没喝水，他的嗓音沙哑而冷漠，充斥着厌恶。 「几个月没见，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宋云铮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对林缺是又爱又恨，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哪种情绪占了上风。 但凡林缺对他的态度好一点儿，他也做不到这份上。 妈的，宋云铮又想起了林缺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他不由咬紧了牙，勐地把人摁在了床上。 「别指望着裴聿川来救你，他现在可找不到这儿！」 宋云铮早就知道裴聿川的人在暗中监视他，所以这几个月都安安分分地在国外待着，没有轻举妄动。 可他宋云铮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在背地里开始谋划这件事，更是瞒着所有人回了国，趁着这个机会把林缺绑了过来。 得不到林缺的心，他还得不到身吗？ 林缺狼狈地躺在床上，两人的体型和力量的差距有点大，他双手被宋云铮牢牢地摁着，便抬脚踹过去。 脚腕上的金属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话，宋云铮冷笑一声，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压制着林缺不安分的双腿。 「怎么？他还能把我给杀了？」 「即便是这样，」宋云铮俯身靠近，嘴唇几乎贴着林缺的耳畔，低声：「在死之前，我也要先得到你。」 林缺又开始剧烈地挣扎着，他的力气也不小，一边挣扎一边冷声骂道：「宋云铮，你还真是一如既往让我觉得噁心！」 这话还是起到了作用，宋云铮动作微微一滞，趁着这个机会，林缺屈起膝盖，毫不留情地往对方的身下撞去。 宋云铮闷哼一声，英俊的面容因为疼痛而显得扭曲，眼中情绪逐渐疯狂。 「噁心？」 「老子到底做错了什么？！林缺你要搞清楚，是你他妈的先来招惹我的！」 宋云铮双眼发红，脖颈青筋暴起，手中力道不停加重，死死地将林缺摁在身下，「老子上辈子是掘了你的坟还是杀了你全家？你要这么恨我？！」 「好，恨就恨吧，再多恨一点儿也没关系了！」 他说着，抬手就去扯林缺身上的衣服。 却不料下一秒，身下的人突然难受地吐了出来。 是真吐了，还吐在了宋云铮身上。 宋云铮手里的动作勐地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林缺却顾不上那么多，用力将人推开，趴在床边继续呕吐。 他吐得很厉害，仿佛要将胃里的酸水全都吐出来，撑在床沿的双手用力到泛白，肩膀颤抖得厉害，眼眶里溢出大滴大滴的生理性泪水。 宋云铮站在床边，目光极为复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下颌线条绷得很紧，仿佛要将一口牙咬碎。 林缺就真的这么厌恶他？只不过是碰了几下，连亲都没有亲到，就噁心到了呕吐的程度？ 宋云铮眼眶通红，嘲讽似的扯了扯唇角，真他妈好笑。 过了好一会儿，林缺才缓了过来。 他浑身虚弱无力地靠着床头，抬手拢了拢凌乱的衣襟，唇色似乎比刚才苍白了些。 而宋云铮还沉默地站在一边，死死捏着拳头，内心受到的打击不小。 「林缺，你就真的这么厌恶我？为什么？」 这几个月他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原因，就因为他曾经追求过沈无虞？ 那姓江的还是沈无虞的髮小，林缺不还照样和他当朋友？！ 林缺恹恹地低垂着眉眼，没有回答，浓密的眼睫挡住了他眼里沉静如同一潭死水的情绪。 宋云铮看他这模样，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再次爆发。 然而，还没等宋云铮发作，林缺先一步在沉默中爆发了，他突然拿起旁边的一盏床头灯，用力朝宋云铮身上砸去。 「滚出去！」 第188章 害怕慌乱 第224页 宋云铮措不及防间没反应过来，檯灯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肩膀上，随后掉落在地。 宋云铮此时连疼都顾不上了，只有满腔的愤怒不甘占据着他的大脑，逐渐失去理智。 他大步上前，弯腰发狠似的揪住林缺的衣领，语气狠戾：「别他妈以为老子不会对你动手！」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的同时，宋云铮扬手就要往林缺脸上扇去。 林缺不躲不闪，甚至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只用那双毫无波澜宛如死水的眼睛看着对方。 然而，在巴掌落在林缺脸颊上的前一瞬，宋云铮还是及时收住了动作。 因为他看到了林缺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双眼里此时的情绪，却让他的心里莫名一紧。 宋云铮低骂一声，松开了林缺的手。 经过刚才那一遭，他此时也没了别的心思。 地板上还有林缺的呕吐物，他的衣服上也有。 宋云铮阴沉着脸去换了身衣服，随后找来钥匙打开了拷在床头的锁链，不顾林缺的挣扎，弯腰强行将他抱了起来，大步往另一间卧室走去。 — 另一边，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裴聿川和吴助理才落地盛京国际机场，解除飞行模式，各种电话消息不断。 裴家和沈家配合着警方，正马不停蹄地搜寻着那两个黑衣人和林缺的踪迹。 但那两个绑匪是有备而来的，开的那辆面包车是套牌车，查不到信息，还特意往没有监控的小路开，中途又换了别的车。 这就犹如一粒小石子投入大海，一时之间还真难以找到绑匪的行踪。 「董事长，宋云铮那边也正在调查，他确实已经在两天前偷偷回了国，就连他父亲宋大春都不知情。」 黑色轿车在公路上快速行驶着。 手底下的人在电话里跟裴聿川汇报进展：「就连宋云铮身边的助理秘书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裴聿川面色依旧平静，目光却越来越沉。 他现在已经能确定，绑走林缺的两人就是宋云铮的手下。 裴聿川握着手机的力道加重，嗓音冷得令人心惊：「逐一排查宋云铮名下的房产，以及他身边的人，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电话那边的下属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即便隔着手机也能感受到那骇人的压迫感。 董事长是真的动怒了。 「您放心，我们这就去查。」 挂断电话，裴聿川的双眸微微发红，指尖在微不可察地轻颤着。 冷静的表面下，是深藏的不安和害怕恐慌，这些情绪就像一个黑洞，在源源不断地吞噬着他的理智。 「董事长，沈小少爷很聪明，他一定会没事的。」 吴助理担心上司乱了分寸，失去理智，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语言去安慰：「您一定要冷静点，他还在等着您去救他。」 裴董一向是个极端冷静克制的人，但现在出事的是林缺，这就不一样了。 林缺可是裴董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说是命根子也不为过。 林缺确实聪明，但他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一旦遇到刺激发病，后果不堪设想。 那样触目惊心的场景，裴聿川不想再经歷一次。 车里，面容冷峻的男人扯了扯领带，抬手抹了把脸，一寸寸敛下心中的负面情绪。 就跟自言自语似的，他哑着嗓音说了句：「林缺会没事的。」 而此时的沈向南和沈行舟父子俩，心里的恐慌害怕并不比裴聿川少。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被绑走了！」沈向南眼眶通红，急得身体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到底去哪儿了，都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还没找到！」 小缺好不容易才回家，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这个当爹的该怎么办？ 沈行舟此时也着急，只能强行保持着冷静，安慰着父亲：「小缺会没事的，您别太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的下落。」 要真是宋云铮干的好事，他一定不会放过！ 「肯定是姓宋的那傻x干的！」 江肆坐在沙发前，弓着腰背抬手捂住了脸，挡住了眼中的赤红。 「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 江肆的内心已经被自责和懊悔占领，要是他不让林缺当他的模特，不去那什么破公园，在林缺去洗手间的时候也跟着一起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另一边。 盛京附近的某个城市别墅区。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天边的太阳缓缓从西边落下，城市的路灯亮起。 其中一栋别墅里。 卧室的灯光明亮，林缺沉默地靠着床头，那张漂亮的脸上几乎没什么情绪，嘴唇苍白干燥。 纤细脚腕上仍然被拷着金属链条，白皙皮肤已经被磨出了一道醒目的红痕。 「咔嚓」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宋云铮端着餐盘走进来，里面盛放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他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扫了眼旁边的纸杯，里面的水依旧没有被动过。 林缺已经半天没有喝水，也没有进食，就那么沉默地坐着。 宋云铮坐在床边，拿起碗筷，「先吃点东西。」 毫不意外，林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第225页 他夹了一块牛肉递到林缺嘴边，这么半天下来，他的耐心已经没剩多少了，「张嘴，别让我掐着你的嘴巴逼你吃下去。」 林缺终于有了反应，突然抬手用力推开了面前的碗筷。 宋云铮一个没拿稳，手里的碗顿时掉落在地，里面的米饭也洒了出来。 「我宋云铮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是吧？被你这么糟蹋的？！」 宋云铮的耐心彻底告罄，将手中的筷子扔在地上，「你说，我他妈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 「啪」的一声清脆巨响，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宋云铮抬手碰了碰被扇耳光的脸颊，面色阴沉可怖地盯着对面的人。 「林、缺！」 第189章 无底深渊 宋云铮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自认为已经对林缺百般纵容，即便被砸被骂，却还是捨不得对林缺动手。 但容忍之下换来的却是林缺的不知好歹，变本加厉。 在挨了一记带着侮辱性质的耳光而后，宋云铮再没有一丝耐心。 他气得几乎手抖，用钥匙试了好几下才解开林缺脚腕的锁链，随后顶着那张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的脸，不由分说地把林缺扛在了肩膀上，大步往外面走去。 林缺没有过多的挣扎，连张嘴朝宋云铮咬一口的心思都没有，因为觉得脏。 宋云铮走得快，没多久就到了别墅的一间阁楼前，抬脚用力踹开了门板。 里面黑漆漆一片，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和物品，连窗户都没有，不开灯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 宋云铮直接把肩上的人扔进了阁楼里，盛怒之下没有控制好力道，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林缺却连一声都没吭。 「既然什么都不想吃，那就待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 走廊的灯光从敞开的门缝里透进来，阁楼里光线昏暗。 宋云铮站在林缺面前，一双阴冷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嗓音冰冷中掺杂着无法抑制的怒火：「什么时候觉得错了再出来！」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出去，重重关上了阁楼的门。 里面的一丝光线被厚重的门板遮挡，彻底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少年缓慢的唿吸声。 好半晌，林缺才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墙面摸索着走到房门前，握着门把手拧动几下，果然被锁上了。 两辈子，宋云铮这一动怒就把人锁进阁楼里的习惯，还是一样。 林缺摸索着往回走，抱着胳膊沉默地蜷缩在角落里，那双平静的眼眸融进了这一片黑暗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半天没喝水没进食，再加上刚才吐了一回，林缺的喉咙干涩得厉害，胃里一片空荡荡，一抽一抽地泛着疼。 他却依旧安静地蜷缩着，浑然不觉，像是感觉不到渴和饿，也感觉不到疼。 又一次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阁楼里，林缺的脑海一遍一遍地迴荡着上辈子被折磨的种种经歷。 宋云铮还是不肯放过他。 噩梦重演，宛如再一次坠入了无底深渊。 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用力地抠进手背的皮肤里，单薄的肩膀抑制不住地轻颤着。 …… 宋云铮此时就站在阁楼不远处，他心中余怒未消，绷着脸在原地来回走动着，嘴里不时低骂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宋云铮才稍微冷静下来，目光复杂地盯着不远处紧锁的阁楼门。 刚才他力气太大，好像把林缺摔疼了。 是不是有点过了？要不要把人放出来？ 碰了碰还泛着疼的脸颊，宋云铮又是低骂一声。 算了，也该给那小疯子点儿教训，先关几个小时。 宋云铮抬手抄起额发往后捋了捋，随后不再犹豫，转身大步往楼下走去，不让自己心软。 本来还想直接把人给……谁能想到林缺被他碰一下就要吐。 他宋云铮这辈子就没受到这样的耻辱，向来都是别人主动勾引他求着他，他还嫌脏，现在却落到这般境地。 对于某些人来说，今夜过得似乎格外漫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深夜十二点。 裴沈两家的人都没有时间休息，一刻也没有放松，和警方的人寻找林缺的下落。 一天没休息，裴聿川面容有些倦怠，一双黑沉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里的监控画面，眼里布满红血丝。 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全都悬着一颗心，沈向南急得险些要得心脏病。 江肆的眼睛也红得厉害，已经在心里把宋云铮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那傻x觊觎了林缺那么久，现在得手了，也不知道会对林缺做什么。 江肆的脑海里浮现各种可能和画面，顿时烦躁地抬手抓了抓头髮。 草，要是林缺真有什么好歹，他就把宋云铮的那玩意儿剁下来餵狗！ 吴助理拎着两大袋食物进来，给众人分发餐食，「大家都吃点东西吧。」 最后，他将一份餐食递到顶头上司面前，好言劝说：「董事长，您也吃点儿，别把身体累垮了。」 裴聿川没说什么，直接打开餐盒，拆开筷子，平静地吃着饭菜。 另一边的宋大春也忙得焦头烂额，在电话里把宋云铮的秘书助理骂了个遍。 第226页 都是废物，连个人都看不好！ 那杀千刀的臭小子，居然胆大包天绑架沈家小少爷，那可是裴聿川的人！ 现在好了，一下子得罪了裴沈两家，他这辛辛苦苦几十年打拼下来的家业，迟早得败在不成器的败家子手里！ 宋大春气得险些撅过去，心想老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生出这么个讨债鬼！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小少爷，也不知道臭小子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情，老子迟早得把他两条腿给打断！ 又过去两个小时，还是没有找到林缺的下落。 裴聿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眸中情绪浮浮沉沉，指尖一下又一下拨动着腕上的佛串，速度越来越快，理智正在一寸一寸被时间消磨吞噬。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裴聿川指尖轻颤了一下，接通电话。 「董事长，我们大概找到沈小少爷的下落了。」 听到电话那边下属说的话，裴聿川这回心尖跟着颤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说。」 下属是在宋云铮手底下的某个员工那儿得知的消息，据员工说，她当时给宋云铮送资料，无意间听到他在电话里说了一个地方。 就在盛京隔壁的一个城市，某处别墅区。 他们早就查过了宋云铮名下的房产，他在那里并没有房子，也难怪查不到，看来早有准备。 知道了具体位置，再联合那边的警方调查了别墅区的监控，果然看到一辆可疑的车辆在下午驶进了别墅区，停在某幢别墅前。 而此时，裴聿川等人已经在赶往邻市的路上了。 第190章 受伤 凌晨三点多。 别墅区里万籁俱寂，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鸣叫着。 宋云铮坐在吧檯前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借酒消愁，不知道喝了多少，浑身透露着阴郁和酒气。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仰头将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液喝完，随后起身往楼上走去。 他喝得多，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慢悠悠地掏出钥匙打开阁楼的门锁，打开了门。 「怎么样？还要继续闹吗？」 「饿不饿，厨房里的饭菜都还给你热着……」 里面没有动静，走廊的光线穿过敞开的门缝照进去，屋里的光线依旧昏暗，站在门口的宋云铮只能看到有一抹身影正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宋云铮脑子不清醒，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里面似有若无地传来血腥味。 他心里一凝，神智顿时清醒了许多，啪的一声打开了安装在外面的顶灯开关。 昏暗的阁楼顿时变得明亮刺眼，也让宋云铮看清楚了，靠在角落的林缺如今是什么模样。 少年的眼睛紧闭着，歪着脑袋，浑身无力地靠着墙角。 他额角上有一道不小的伤口，半边白皙的脸颊染上了猩红的血，那血顺着往下流，脖颈，白衬衫，全都染上了血迹。 这些血甚至已经凝固了，变成暗红色。 他垂落在地板上的双手，手背上也有道道醒目的抓痕。 林缺那张漂亮昳丽的脸上，此时苍白得厉害，鲜血的红和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胸膛的起伏微弱，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唿吸。 令人触目惊心。 宋云铮看着这一幕，瞳孔勐然收缩，眼中浮现震惊和错愕，随后被紧张和慌乱覆盖。 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立刻大步跑过去，蹲在林缺面前，双手颤抖着握着少年单薄的肩膀。 「林缺……林缺你别吓我，林缺！」 「医院，去医院！」 片刻的手足无措后，宋云铮赶紧把昏迷不醒的林缺打横抱进怀里，大步往楼下奔去。 「林缺，你千万不能有事，林缺……」 他一边走，一边红着眼睛低声喃喃：「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关进阁楼里的……」 别墅门口还有一个下属在看守着，看到老闆抱着浑身是血的人一路狂奔出来，他不由愣了愣。 「愣什么，还不赶紧去开车！」 宋云铮大吼。 下属连忙点头应了一声，也跟着往大门外奔去。 谁料刚跑出去，还没上车，迎面便行驶过来好几辆轿车，全都停在了别墅门外，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甚至还有两辆警车。 夜色浓重，外面的光线昏暗，几辆车的车灯照亮了周围的环境，也正好照在了宋云铮身上。 宋云铮的脚步也跟着一顿。 不算明亮的光线下，车里的人能清楚地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人。 少年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脸上，衣服上晕染着暗红的血迹，非常醒目。 正是被绑走了十几个小时的林缺。 车里的众人脸色俱是一变，裴聿川平静的表象彻底被击碎，瞳孔骤然一颤，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在一瞬间，爆发出强大的令人心惊胆战的气场。 轿车几乎刚停下，他便立刻打开车门，大步往外面走去。 「小缺……那是小缺，他受伤了！」 「赶紧下去！」 沈家父子和江肆等人也着急忙乱地紧跟着下车。 与此同时，几个警察动作迅速地从车上下来，将宋云铮和他的下属牢牢包围。 第227页 「别动！」 宋云铮站在原地，眼里的慌乱和紧张还没褪去，颤抖着嗓音大声吼道：「都滚开！林缺受伤了，我他妈要送他去医院！」 看到林缺此时虚弱的模样，沈向南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小缺……」 裴聿川大步上前，脸色阴沉恐怖，无形中覆盖了一层冰霜，脖颈青筋隐忍而克制地暴起。 男人低沉沙哑的，裹挟着森冷和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嗓音响起：「把人给我。」 一字一句，仿佛裹着血腥气。 宋云铮甚至感受到了一股骇人的杀意，他微微一怔，下一秒，怀里的人便被裴聿川抱了过去。 然而，裴聿川只是把林缺抱了过去，什么都没做，便转身大步往车边走去。 弯腰上车的同时，男人哑声吩咐了句：「立刻去医院。」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比林缺更重要。 司机不敢耽误，立刻发动了车子。 沈向南和沈行舟父子俩也来不及算帐，任何事情都没有林缺的安危重要，两人紧跟着上了车。 江肆离开的时候，倒是揪住宋云铮的衣领，狠狠朝他脸上挥了一拳。 「你爹的傻x，老子以后再跟你算帐！」 撂下这句话，他也赶紧上车离开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现场只剩下挨了一拳的宋云铮和下属，以及几个警察。 轿车在深夜的公路上快速行驶着。 裴聿川脱下外套，披在了昏迷着的林缺身上。 车灯照亮了车厢里的情况，瀰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怀里的人安静地闭着眼睛，唇色惨白，胸膛的起伏微弱，唿吸浅浅，仿佛脆弱到了极点。 触目惊心的鲜血刺红了男人的眼睛。 与几个月前的一幕重合。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裴聿川浑身的骇人戾气早已经褪去，只剩下慌乱和害怕，再也无法维持冷静。 他颤抖着手轻抚着林缺的脸颊，温声细语哄着：「宝贝，没事了……别怕，裴叔叔在。」 然而，怀里的人依旧安安静静，没有给出半点反应。 密密麻麻如针扎的感觉自心脏蔓延四肢百骸，甚至令人无法唿吸。 裴聿川握着林缺满是伤痕的手，轻吻着他的额头，嗓音嘶哑，低声喃喃：「对不起，是裴叔叔没有保护好你……」 十来分钟后，几辆汽车到达了附近的大型医院，车刚停下，从车上下来的高大男人便抱着浑身是血的少年大步往急诊大楼奔去。 一行人着急忙慌地跟在后面。 场面一度混乱。 第191章 发病 凌晨五点，天将明。 医院的急诊大楼还是有不少病人医生进进出出。 某高级单人病房里，已经换了一身蓝白条纹病号服的林缺此时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受伤的额头上贴着纱布，垂在身侧的左手正插着针管，打着点滴。 手背上的抓伤已经上了药。 虽然林缺身上的血看着触目惊心，但好在并没有伤得太严重。 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进食，身体虚弱，再加上流血有点多，所以才陷入了昏迷。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至于林缺为什么会受伤，或许是宋云铮导致的，也可能是林缺发病了，身体和大脑都不受控制，自己造成的。 除了裴聿川，沈家父子俩和江肆都没有亲眼看过林缺发病时是什么模样，但这些伤，也足以让他们想像当时的场景。 江肆还处于自责中，眼泪汪汪地看着林缺，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都是我不好……」 他想碰碰林缺的手，余光里注意着裴聿川的脸色，还没碰到就悻悻地缩回了手。 妈的，刚才就应该把宋云铮那傻x给揍得满地找牙！ 沈行舟瞧着江肆眼眶红红的模样，这小孩儿都自责大半天了，他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事也不能怪你，时间也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没事，我要等着宝……林缺醒过来。」 沈行舟也不再勉强，又劝熬了一整晚的父亲回去休息。 自然，沈向南也坚持在这儿守着林缺，哪里能放心得下。 至于裴聿川，沈行舟不用劝也知道结果。 裴聿川此时正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棉签，沾了温水放在林缺干燥的唇上，细心地濡湿着。 他的情绪早已经稳定下来，仿佛那充满森冷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的骇人情绪，只是错觉。 男人泛着红血丝的眼里只有脉脉温情，视线并未从林缺身上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穿过窗户照射进病房里。 就是在这时候，宋云铮来了。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被两个警察押送一左一右押送着，双手手腕上拷着手铐，一脸的憔悴疲倦。 宋云铮压根就不配合审讯，一直闹着要去医院。 只有知道了林缺如今的情况，他才肯配合调查。 宋云铮一出现，江肆的反应最大，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大骂：「宋云铮你他妈还有脸过来！」 说着，他就要冲上前去，打算把宋云铮给揍得满地找牙，却被沈行舟制止。 第228页 「别激动。」 要揍也是他这个哥哥先揍。 宋云铮压根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复杂地盯着病床上昏迷的林缺。 罪魁祸首出现，沈向南也气得不行，恨不得把人给生吞活剥了，「宋云铮，赶紧给我滚出去！」 沈行舟满腔的愤怒涌上心头，冷冷地盯着宋云铮，撸起衣袖就要上前。 却不料一直沉着冷静的裴聿川突然起身，与他擦肩而过，随手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个花瓶。 裴聿川面无表情地拿着花瓶，手背青筋绷起，阔步朝门口宋云铮的方向走去。 从里到外，散发出迫人的气场。 不过是几个瞬息的事情，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裴聿川动作干脆利落地扬起花瓶，重重地朝宋云铮的脑袋上砸去。 「砰」的一声，花瓶砸在宋云铮脑袋上，瓶身顿时碎裂，掉在地面上。 鲜血顿时从他的脑袋上冒出来。 这还只是开始，裴聿川扔下手中的花瓶瓶颈，随后抬脚往宋云铮腹部踹去，将人踹倒在地。 随后弯腰揪住对方的衣领，抬手就往他脸上挥去。 宋云铮双手被拷着，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挨打。 场面再次混乱，两个警察连忙出手制止，强行把裴聿川拉开。 「裴先生，你这种行为是犯法的！」 虽然这姓宋的活该挨打，但也不能当着警察的面打人，简直无法无天。 裴聿川理了理衣袖，云淡风轻：「知道。」 警察：「……」 裴聿川像是解了气，没有再动手的打算，只是目光冷沉地扫了宋云铮一眼，从喉咙里碾出平静的三个字：「滚远点。」 说罢，便直接关上了病房的门。 宋大春得知消息，紧赶慢赶来到医院。 结果还没踏进病房，就看到他那败家儿子正狼狈地躺在走廊里，难受地蜷缩着身体，额头上冒着鲜血，脸上都是伤，鼻青脸肿。 还是两个警察将他扶了起来。 到底是自家儿子，宋大春即便再怎么恨铁不成钢，心里也还是着急。 他连忙上前，「你说说你，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云铮皱着眉，不甘地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鲜血从他头上缓缓淌下来，染湿了衣服。 「还看什么看，先去找医生。」 病房外，很快恢復了安静。 病房里也陷入一片沉寂，几人的视线都落在裴聿川身上，似乎还没有从他刚才做的事情当中缓过来。 裴聿川却权当无事发生，若无其事地在病床边坐下，继续守着林缺。 江肆不禁在心里咋舌，这老男人……虽然平时茶里茶气的，但还真不是个好惹的。 没过多久，一直昏睡着的林缺忽然有了动静。 少年浓密的眼睫轻颤几下，随后缓缓掀起眼皮。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有点儿不适应，微微眯了眯眼睛。 「小缺……你终于醒了，伤口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宝贝儿，你可吓死我了……」 「小缺……」 林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映入眼帘的是几张熟悉的脸，耳边是众人担忧关切的声音。 突然，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他勐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体止不住地轻颤着，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里黯淡无光，盛满了惊惶恐惧，惴惴不安。 裴聿川心里一紧，立刻握住了林缺的手，嗓音低哑轻柔：「林缺，没事了。」 然而，听到这话的林缺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 他用力挣脱裴聿川的手，顺便将那人推开，随后胡乱地抓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东西就往几人身上砸去。 「别过来！别过来！」 「滚开！都滚开！」 他的情绪异常激动，像是失去理智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吼着。 第192章 严重 这是沈家父子俩和江肆第一次看到林缺发病时的模样，跟平时有着很大的区别。 几人心中怔忡，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裴聿川的反应要快很多，他迅速摁住了林缺乱动的左手，手背上还插着针管。 尽管如此，却还是慢了一步，因为剧烈的动作，林缺手背上的针管已经被强行扯了出来，鲜血顺着静脉血管缓缓流淌而出。 裴聿川强行把人摁进怀里，桎梏着他的行动，一下一下柔声安抚：「林缺，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反应过来的沈行舟慌乱地摁了护士铃，江肆连忙脱跑出去找医生。 沈向南脱下外套，试图裹着林缺流血的手背，林缺却一直挣扎着，不配合。 沈向南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语气哽咽：「小缺……别怕，爸爸在呢。」 林缺却什么都听不进去，烦躁不安地挣扎着裴聿川的束缚，嗓音哑声得不成样子：「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一样的！」 他狂躁慌乱的眼神里，甚至还掺杂着几分麻木和绝望，让人看得心里一窒。 豆大的泪珠从他睁大的眼睛里淌下来。 随后，他张嘴用力咬住了裴聿川的胳膊。 裴聿川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任由他咬着，嘴里还在不停地低声轻哄：「乖，没事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不一会儿，医生护士全都过来了，强行给林缺打了一剂安定。 第229页 失去理智陷入狂躁不安中的人这才缓缓安静下来，停止了挣扎，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昏睡了过去，直接歪头倒在了裴聿川怀里。 裴聿川抬手轻抚着怀里人的脸颊，薄唇在他额头上蹭过，随后哑着嗓音对护士说：「先给他处理手背的伤。」 林缺左手背上的血已经止住了，护士先消毒再清理，最后贴上创可贴。 至于那瓶还没打完的点滴，针头换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裴聿川放轻动作，掌心护着林缺的后脑勺，让他重新躺在了病床上。 沈向南的神情怔怔的，脑海里不停迴荡着刚才的画面，一时间心如刀绞。 原来小缺发病时就是这样的，抗拒别人的接触，甚至伤害自己。 以前发病的时候，小缺也是这么熬过来的？无助又绝望。 沈向南蹲在床边，颤抖着手抚摸小儿子的脸颊，眼眶湿润。 沈行舟和江肆此时的心情也同样沉重。 他们沉默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苍白少年，谁都没有说话。 江肆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前，抬手抓着自己的头髮，在心里骂自己，也骂宋云铮。 要不是姓宋的傻x把林缺绑走，林缺也不会发病，何至于受这种折磨？ 江肆知道林缺有心理疾病，但亲眼看到他发病时的状态，才知道他病得有多严重。 过了好半晌，沈行舟先开口：「聿川，你也处理一下胳膊上的伤吧。」 刚才林缺咬了裴聿川一口，咬得不浅。 裴聿川挽起衬衣衣袖，小臂上果然有两排不浅的牙印，甚至渗出了血。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配合着护士清理了伤口。 「伯父，林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们先回去休息。」 还没等几人拒绝，裴聿川又紧接着道：「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就算他醒过来，也并不想看到你们。」 裴聿川还有一点没说，林缺也不想看到他，抗拒他的触碰。 上次发病的时候，也是这样。 几人也一天一夜没休息了，担惊受怕了许久，此时面容都非常疲倦。 裴聿川守在林缺身边，沈行舟是放心的，他拍拍自家父亲的肩膀，「爸，我还是先送您去酒店休息吧。」 他们现在还在邻市的医院，等林缺的情况好点儿了，才能带着他一起回盛京。 沈向南嘴唇嗫嚅几下，到底还是没有拒绝，临走之前仍然不放心地嘱咐了裴聿川好几句。 江肆是不想走的，但看着裴聿川守在病床前的模样，他和林缺之间的氛围，好像谁也融入不进去。 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心，再经歷过这些事情后，江肆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另一边的宋云铮在处理完身上的伤后，便被带回了警局。 虽然这些伤是裴聿川打的，但现实情况摆在眼前，宋大春自然没有找裴聿川讨要个说法。 宋云铮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就跟三魂丢了七魄似的，压根就不管身上的伤。 既然当事人和家属都不计较，那警方自然不会追究裴聿川的责任。 打了就打了，这也是那败家子该受的。 宋大春无数次恨铁不成钢，要不是看在宋云铮身上有伤的份上，他这个当老子的也会好好收拾他。 也不知道沈家小少爷怎么样了，这事儿要怎么收场。 改天还得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至于宋云铮，就让他在看守所里待着吧，不管了，管不了。 真他娘的活该。 — 林缺的情况不容乐观，甚至比上次发病的症状还要严重。 下午的时候，林缺再次醒了过来，情绪还是一样激动，像是谁也不认识了，发了疯似的。 要不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再加上裴聿川紧紧地将他禁锢在怀里，说不定又会把自己弄伤。 等到了第二天第三天，林缺狂躁不安的情绪缓和了一些，至少没有再失去理智乱砸东西，伤害自己。 他只是安静地蜷缩在病床里，不说话，谁也不搭理，仿佛把所有人都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更加严重的是，林缺每天只是喝点水，连一口食物也不肯吃，无论怎么劝哄都没用。 头一回经歷这种情况的沈家父子俩每天都担心得不行，虽说小缺有厌食症，但一日三餐都是准时吃的，只是吃得不多而已。 但现在不吃不喝的，只能每天打营养针，短短的几天过去，林缺就瘦了不少。 过去那几个月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全都掉下去了。 第193章 在得知林缺的事情后，季青棠也着急地赶到了医院。 林缺对季青棠的态度一直很好，是发自内心喜欢这个美丽而又温柔的长辈。 只是季青棠哄了好半天，林缺却还是沉默地缩在角落里，没有开口说话，自然也没有吃一口食物。 对于林缺的状态，季青棠表现得很担忧，她从病房里出来，看着坐在走廊长椅前的儿子。 裴聿川的面容疲倦，一连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精神看着也不怎么好。 季青棠在旁边坐下，轻嘆一声，「小缺本来就受了伤，还不吃东西，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沉默片刻，裴聿川才回答：「他会好起来的。」 第230页 在林缺那儿，裴聿川到底还是特殊的，他拒绝沈向南和沈行舟的接触，却能容忍裴聿川一直待在他身边。 甚至在晚上睡着之后，裴聿川还能不动声色地上床，抱着人一起睡。 好在林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会再陷入应激失去理智的状态当中，额头上的伤也在慢慢恢復。 在这边的医院住了几天，几人便打算带林缺回盛京。 窗明几净的高级病房里，林缺安静地坐在病床前，身上的病号服已经换了下来。 裴聿川屈膝蹲在病床边，替林缺拉上外套拉链，随后宽大的掌心握住他纤细的脚踝，仔细地替他穿上袜子，最后穿鞋子。 沈家父子俩在外面等着，时不时担忧地往里面看一眼。 裴聿川修长的双手握着林缺的鞋带，仔细地系好，随后仰头看着眼前苍白消瘦的少年，目光柔和，「好了，我们现在回家。」 回家…… 林缺平静如死水一般的浅色眼睛里泛起一丝波澜，稍瞬即逝。 裴聿川牵着林缺往外走，一路来到停车场，但因为他的身体实在虚弱，脚步虚浮一个不稳，便要摔倒。 幸好裴聿川及时伸手扶住了他，干脆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林缺也没反抗，安静而乖顺地靠在男人怀里，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甘涩的绿茶薰香味。 回盛京的途中，沈家的车跟在后面。 司机在驾驶座开车，裴聿川和林缺坐在后座车厢，中间挡板隔开，形成一个封闭的小空间。 裴聿川熟练地倒了几颗药出来，放进林缺的掌心里，又拧开一瓶矿泉水。 「宝贝，该吃药了。」 在吃药这件事情上，林缺一直都很配合，抬手便将掌心里的药送进嘴里，就着裴聿川的手喝了口水，熟练地将药吞了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裴聿川会跟季青棠这样说：他会好起来的。 因为林缺潜意识里也想让自己好起来，即便不吃饭，也会乖乖吃药。 林缺也不想生病，不想忍受病痛的折磨，但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他也在努力地让自己恢復健康，快快乐乐地活着。 裴聿川抬手将人搂进怀里，轻抚着林缺苍白的脸颊，低头吻了吻他柔软的发顶，低声呢喃：「林缺，会好起来的。」 裴聿川直接带着林缺回了裴家老宅。 对此，沈向南和沈行舟都没什么意见，没办法，他们虽然是小缺血脉相连的亲人，可小缺却更加亲近裴聿川。 两人倒没有多少失落，毕竟他们一直都知道，林缺还没有完全接受他们。 裴聿川对林缺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事实摆在眼前，只要小缺能好起来，住哪儿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已经有五六个月大的小萨摩耶也被送到了裴家老宅。 短短的三个月，小糰子已经长成了大糰子。 阿满还是一只体重不变的肥猫，面对着比自己大了好几倍的团团，再也不敢挥爪子挑衅了。 阿满是一只欺软怕硬的肥猫，甚至会夹着嗓子在团团面前喵喵叫，又会在团团睡觉的时候，趁机动爪子。 一猫一狗天天在林缺面前晃悠，撒娇打滚卖萌，提供情绪价值，倒是还有那么点儿作用的。 为了照顾林缺，裴聿川这段时间很少去公司，每天抽出点儿时间在家里处理工作。 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家庭医生也在老宅里住了下来。 深夜，裴聿川在书房里处理了几份紧急文件，等他回到卧室的时候，里面灯光还亮着。 穿着一身柔软居家服的林缺正靠在沙发上，已经偏着脑袋睡着了。 阿满正蜷着身体窝在林缺的怀里，也睡得正香。 脚边还趴着一只白色的大糰子，正在唿哧唿哧地咬着一颗皮球。 看着这一幕，裴聿川的心很难不柔软下来。 他放轻脚步走到沙发前，将阿满拎起来放到了一边。 随后高大的男人弯下腰背，将熟睡着的小对象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卧室里明亮的顶灯已经熄灭，只留下一盏暖色的小夜灯。 裴聿川侧身躺着，将林缺搂进自己的臂弯里，隔着散乱的髮丝吻了吻他的额头，随后也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去多久，被冷落在沙发里的阿满醒了过来。 它坐起来舔舔自己的毛，看看大床上躺着的两位主人，又看看躺在地板上唿唿大睡的萨摩耶。 随后，它悄无声息地跳到了地上，又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团团身上，趴下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 床上，林缺无声地醒了过来。 裴聿川却已经陷入了睡梦中。 林缺靠在裴聿川温暖的臂弯里，微微抬起眼皮，就着昏暗的灯光，安静地注视着男人熟睡中的近在咫尺的侧脸。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男人微微蹙起了眉，眼下有几分浅浅的青黑，面容里也有几分疲倦。 他要照顾林缺，也要忙工作，甚至每天夜里都睡不好，即便身体好精力旺盛，也会觉得累。 林缺抬手，指腹落在裴聿川的眉心处，轻轻抚平那里浅浅的皱痕。 做完这些，他在裴聿川怀里轻轻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闭上眼睛。 凌晨，卧室里一片安静。 第231页 裴聿川却忽然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安安稳稳靠在他怀里熟睡的人，这才放心下来。 又亲了亲林缺的额头，裴聿川重新闭上了眼睛。 一夜醒来两三次，直到天亮。 第194章 消失 第二天。 初春的阳光穿过尚未拉紧的落地窗帘挥洒进来，形成一道光束照在昏暗的卧室里，里面有细微的尘埃飞舞着。 裴聿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林缺比他醒得还早，此时正躺在他的臂弯里，用一双琥珀色的漂亮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裴聿川搭在林缺腰间的手轻轻摩挲两下，随后捧住林缺的脸颊，指尖拨弄着他额前散乱的碎发。 「早上好。」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 裴聿川没想到林缺会有所回应。 他看到怀里人苍白的嘴唇嗫嚅几下，随后用极其干涩的嗓音说了一个字：「早。」 尽管只是一个字，但清楚听到的裴聿川还是有些意外，沉静的眼中闪过一抹光芒。 林缺这几天一直都沉默着，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裴聿川唇角微牵，眼中也流露出明显的笑意，他低头亲了亲林缺的脸颊，随后轻声询问：「先去洗漱，然后吃早餐？好不好？」 林缺又回了一个字：「好。」 不知道是不是按时吃药的作用，还是别的，总之，林缺的病情开始有了好转。 裴聿川抬手揉了揉林缺的头髮，随后把人抱在了身前，大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亲自替他挤上牙膏。 洗漱完，换好衣服，裴聿川便牵着林缺往楼下餐厅走去。 阿满和团团已经在干饭了，此时正一左一右站在各自的饭盆前，一张脸都埋了进去，吃得那叫一个香。 对于林缺终于肯进食这件事，季青棠也是极其高兴，早餐还没开始吃，就连忙张罗着厨房去精心准备午餐。 因为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林缺早餐就吃了半碗清淡的白粥，裴聿川又哄着他吃了小半碗鸡蛋羹。 中午的时候倒是多吃了点儿。 就这样过去几天，林缺的状态越来越好了，就是话比平时少，偶尔会一个人坐着发呆。 不过食量已经恢復了正常，只是那瘦下来的几斤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回来。 沈向南和沈行舟每天都过来探望，江肆也来过几次，每次都带来新奇的玩意儿逗林缺开心。 谢霁是后来才得知这件事，也过来探望了一次。 至于宋云铮，现在身上还带着伤，在看守所里待着，短时间内都不会出来。 宋大春知道自家不孝子惹了大祸，提着礼物，腆着脸皮，亲自上门道歉。 但很显然，道歉并没有用。 得罪了裴聿川和沈家，他那不孝子怕是要坐牢了。 真他娘的造孽，人到中年的宋大春仰头望天，抬手抹了一把辛酸泪。 人家养儿子是为了享福，他倒好，受罪。 也不知道现在练小号还来不来得及。 — 因为林缺的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復，他也没去学校，这一住就在沈家老宅住了十天。 饭后，林缺回到卧室，抱着阿满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奶牛猫的脑袋，又开始发呆。 裴聿川端着一盘鲜切水果和一块提拉米苏进来，将东西放在茶几上。 随后坐在林缺身边，把人揽进怀里，「想吃水果还是蛋糕？蛋糕是我妈自己做的。」 林缺：「蛋糕。」 「好。」裴聿川端起蛋糕，挖了一块送到林缺嘴边，餵着他吃了几口，又连哄带骗地吃了几块水果。 一块蛋糕，最后有大半都进了裴聿川的胃里。 没办法，林缺吃不完，他就得解决。 林缺把阿满放下来，懒洋洋地靠在裴聿川怀里，裴聿川抱着他，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部，像是哄小孩儿。 卧室里陷入安静，谁也没说话，但气氛却无形中蔓延着几分温馨。 林缺抬眼看着男人俊美的侧脸，突然低声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裴聿川：「不辛苦。」 林缺又问：「照顾我，是不是很累？」 他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别人。 明明知道自己有病，却还是贪恋那一丝温暖，答应跟裴聿川在一起。 从来都是裴聿川默默照顾着他，为他付出，他却没有为裴聿川做过什么。 裴聿川并不知道林缺心中所想，但也能猜出几分。 「林缺，」他深深地注视着林缺的眼睛，语气很温和，也很认真：「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不辛苦。」 林缺没说什么。 他突然换了个姿势，坐在裴聿川怀里，双手搂住裴聿川的肩膀，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只是短暂的一个吻，林缺拉开距离，「我会好起来的。」 「嗯，会好起来的。」 裴聿川收紧了手臂，将人牢牢地抱在怀里，温柔地衔住了林缺柔软的唇瓣，带着怜惜和安抚。 两人交换了一个带着水果和蛋糕香甜味的吻。 林缺气息有些不稳，脸颊染上浅薄的红，「裴聿川……」 裴聿川身体微滞，紧接着喉结上下滚动，随后抱着人往床边走去。 甚至顾不上还趴在沙发另一边懒洋洋睡着的阿满。 第232页 只不过没多久，舒舒服服睡懒觉的肥猫还是被主人提着脖子，无情地扔到了门外去。 有些事情，小猫是听不得看不得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裴聿川抱着林缺进了浴室，两人一起在大浴缸里泡了个澡。 大半个身体都泡在热水里，林缺舒服地趴在男人身上，半搭着眼睛，懒洋洋道：「我明天想回学校了。」 「好，明天送你去。」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回公寓住。」 裴聿川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林缺的背嵴，低头在他露出水面的肩膀上亲了亲，「都听你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裴聿川就把人送到了学校里。 既然林缺想住公寓，他便陪着一起住，只是那公寓离公司远，他也不嫌麻烦。 就这样平安无事过了一个星期，眼看着林缺的身体和心理都好得差不多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星期一，裴聿川处理完工作，便开车去学校接林缺放学。 结果，林缺消失了。 第195章 别找我 裴聿川开车来到教学楼下的时候，还有几分钟才下课。 他看了眼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一束包装精緻的花，等待着下课时间的到来，随后给林缺拨了个电话过去。 然而，等了半晌也无人接通。 这时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了，人逐渐多了起来。 裴聿川给林缺发了几条信息，再次拨了个电话。 还是无人接听。 也许是因为林缺之前突然出了事，裴聿川这段时间在对于林缺的事情上，都分外敏感。 他心里又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不得多想，便直接下了车，在周围学生各种各样的目光注视下，大步往教学楼里奔去。 裴聿川早就记住了林缺的课表，很快便来到了他下午上课的教室。 刚下课没多久，里面还有不少学生。 穿着一身考究黑色西装的英俊男人站在教室门外，顿时吸引了不少学生的注意。 他全然忽视了那些目光，视线在里面环视一圈，并没有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江肆也不在。 裴聿川心里的不安加深了些，随后喊住一个路过的学生，「同学，看到林缺了吗？」 「林缺？他今天下午没来教室，好像有事请假了。」 听到这话，裴聿川沉静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暗光，在开口时嗓音沉了几分：「江肆呢？」 「江肆？他要去外地参加一个什么赛车比赛，这两天都不在。」 裴聿川没有再问什么，转身离开了教室，大步往楼下走去。 宋云铮还在看守所待着，沈无虞的一举一动也在他的监控之下，他想不到还有谁会对林缺动手。 林缺很有可能是自己离开的。 裴聿川直接开车回到了公寓，里面很安静，林缺并不在。 他连鞋也顾不上换，径直来到卧室前，推门而入。 卧室里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少了一个行李箱，衣柜里也少了几套衣服，抽屉里的药也不见了。 男人沉默地站在衣柜前，握着衣柜门的手逐渐收紧，手背上绷出一道道青筋，一颗心也逐渐沉了下来。 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一寸一寸敛下心中的思绪。 拿出手机正欲给吴助理拨电话，这时却突然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林缺。 裴聿川指尖一颤，立刻接通了电话。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屏着唿吸静默了两秒，才听到自己略微沙哑发紧的声音响起：「林缺，你在哪儿？」 「裴聿川，我已经在飞机上了。」 另一边的盛京机场，林缺坐在飞机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空旷的停机场。 他的口吻平静，继续对电话那边的男人道：「我想去外面走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卧室里，裴聿川转过身来，背靠着衣柜门，随后扯了扯脖颈上的领带。 「林缺，你要扔下我吗？」 「如果你真的想去旅行，我可以陪着你，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开？」 一向沉着冷静的裴董事长，此时说话的口吻里，却隐隐裹着几分不安和慌乱。 电话那边的林缺静默片刻，没有回答裴聿川的问题，只是说：「这个号码我暂时不会再用。」 「裴聿川，别联繫我，也别找我。」 「等我回来，」林缺的语气稍顿，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等也行。」 「好了，飞机快起飞了，我先挂电话了。」 说罢，他便立刻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机，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 他是一个情绪不受控制的病人，或许他也可以选择留在裴聿川身边，裴聿川会无条件地纵容着，照顾他，哪怕一辈子。 但林缺不想这样，重活一生，走到现在并不容易。 相对于依靠裴聿川，他更想依靠的是自己。 否则，这样活着也很没意思。 或许林缺如今的所作所为也是自私的，没有考虑过裴聿川和其他人的感受，说走就走，任性妄为。 飞机发动的轰鸣声在耳边源源不断的响起，逐渐升空。 林缺偏头看着舷窗外不断变小的建筑，和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心想就算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第233页 那就继续任性地走下去。 …… 沈向南和沈行舟，是在当天晚上才得知林缺独自离开盛京的消息。 父子俩瞬间就不淡定了，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把林缺带回来。 沈行舟急赤白脸地让下属查询林缺的行踪，又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裴聿川。 「你就真的不去找小缺了？」 裴聿川独自坐在公寓的沙发前，将花束拆开，随后修剪着花枝，把一束束鲜艷的花插进花瓶里。 茶几上放着手机，开着免提。 片刻后，他语气一如既往平静：「林缺让我别找他，你们也别找。」 听到这不咸不淡的话，沈行舟都要被气笑了，一万个不理解。 「不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他让你不找你就不找？他让你从顶楼办公室跳下去，你怎么不跳？」 裴聿川：「他不让。」 沈行舟：「……」 沈行舟：「小缺现在还病着，一个人独自在外面多危险，万一遇到了坏人怎么办？万一遭受刺激突然发病了怎么办？」 「你不找，我找！」 裴聿川把修剪好的一朵洋甘菊插进花瓶，同时开口： 「林缺一个小时前落地t国首都机场，十分钟前到达xx酒店，现在已经在1025号房休息了。」 这些问题，裴聿川又怎么会没想过？也早已经让人暗中跟着保护林缺了。 裴聿川大概能猜到林缺这样做的原因，既然林缺想独自出去走一走，那他就选择尊重。 只不过前提是，林缺的一切动态都得在他的掌握中。 电话那边的沈行舟稍微松了一口气，「你早就让人跟着小缺了？」 怪不得现在还能这么冷静。 裴聿川：「嗯，你们别打扰他。」 沈行舟不知道的是，在刚得知林缺离开的消息后，裴聿川便赶去了机场。 只不过，他到底还是强行压制住了要把人带回来，或者陪着林缺一起出去的冲动。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放心。」沈行舟问：「你就真的不担心？」 「嗯，」裴聿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淡的回应。 他从容不迫地剪着手里的月季花枝，锋利的剪刀却在他食指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口子，鲜血顿时往外冒。 裴聿川不动声色，「先挂了。」 挂了电话，他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像是看不到伤口，也感觉不到疼。 第196章 地震 林缺出去旅行，其实是没有什么目的的，也没有计划。 基本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或者随便在地图上选个位置，有时候就在一个地方待两天，有时候却能待上半个月。 相对于热门景点，他更喜欢去一些较为小众的地方。 就这样过去了大半年，林缺的足迹很少停下来，他去了不少国家，也去了国内的不少城市。 这九个月里，他曾经躺在无垠的大草原上，看着当地的牧民骑在高大的马背上放牛羊，也曾坐在篝火旁，听着牧民们唱歌，和他们一起在月色下绕着篝火跳舞。 林缺也看过奔腾不息的黄河长江，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登过高山，跳过降落伞。 去过冰雪覆盖的北欧，看过美轮美奂的极夜和冰川雪山…… 林缺待过最久的一个地方，是国内南方的某个偏僻小镇。 他在那里偶然遇到了一对年过六十的老夫妻，两个老人无儿无女，生活在一个美丽的简朴落后的村庄。 他们邀请林缺到家里做客，把林缺当成了自家孩子，会亲切地握着他的手，摸摸他的脑袋，把家里最好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招待林缺。 林缺在那里待了半个月，偶尔会陪着村里的孩子玩，下河摸鱼抓虾，去山上采野果子吃。 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老人把辛苦攒的几张皱皱巴巴的几百块塞进林缺手里，让他买点东西在路上吃。 林缺没有辜负两位老人的好意，却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一叠钞票塞进了门缝里。 这一路上走过来，林缺见到了这世间许多美好的人和事物，却也看到了人间疾苦。 因为战争而变成一片废墟的城市，失去亲人的，居无定所，吃不饱穿不暖。 尽管如此，他们却依旧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顽强地活着，因为一点小事而快乐。 在看到那些美丽的风景时，遇到一些朴素而善良的人时，林缺也会想到裴聿川。 他想把这些点点滴滴分享给他喜欢的人。 所以，林缺买了一个相机，一路走走停停，把旅途中拍到的风景，人和事物全都洗了出来，打算邮寄给远在盛京的裴聿川。 想了想，他又分出了几张，顺便给沈向南和沈行舟也邮寄一份，以及江肆。 林缺知道，裴聿川大概知道他的行踪。 说不定此时此刻，在某个角落里，就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保护着他。 所以他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危险。 ……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寒冬时节。 总裁办公室里，落地窗外的寒风唿啸，里面恆温系统运作着，温暖如春。 吴助理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快递盒子，「董事长，这是您的快递。」 年轻英俊的董事长穿着一身衬衣马甲，正坐在办公桌前，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第234页 裴聿川垂着眼，正在翻阅文件，听到这话，他动作微顿，随后放下手中的文件，接过吴助理递过来的包裹。 「你先去忙。」 「好的，董事长。」 远在国外寄过来的小小的包裹，裴聿川将盒子拆开，放轻动作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一叠照片，大概有二三十张，还有……一朵已经风干了的，来自大马士革的玫瑰。 裴聿川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着玫瑰干枯却依旧漂亮的花瓣。 随后一一翻看着手里的那叠照片，大部分都是风景，还有路人和孩童，只有其中的一张，是林缺和几个孩子的合照。 照片里，林缺的脸上挂着纯粹的笑，如同他身边的孩子一般。 他的模样其实没多少变化，大概是旅行奔波的原因，还是一样瘦，只是头髮长了些，似乎也变得更加明媚而鲜活了。 不是伪装出来的。 裴聿川其实这几个月里，其实收到过许多关于林缺的照片和视频，都是他派去的保镖偷偷拍下的。 裴聿川也曾瞒着林缺，偷偷去过他短暂停留过的城市，躲在暗处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亲眼看到他如今的模样。 此时，当裴聿川此时收到照片的时候，林缺已经离开了他正在待着的国家，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时间不紧不慢地转动着，又过去半个月。 晚上，裴聿川又收到了林缺寄过来的包裹，还是一些照片，和当地的小工艺品。 他坐在沙发前，一一看完照片，将它们收好。 随后起身来到书房，站在摆着笔墨纸砚的桌案前，研墨。 男人面容沉静地拿起毛笔，心里想着人，笔尖落在宣纸上，安静地抄写着佛经。 突然，放在边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裴聿川将手中的毛笔搭在笔架上，接通了吴助理突然打过来的电话。 「董事长，f国某地发生了不小的地震，楼房倒塌，山体滑坡，」吴助理的语气急促，充满了担忧：「正是沈小少爷现在待着的地方。」 话音落地，随之而来的是「砰」的一声清脆声响，裴聿川手边的水杯被撞倒在地，四分五裂。 因为地震，当地的通讯和网络也被中断，无法联繫到林缺，以及那几个暗中保护林缺的保镖。 …… f国某市，地震发生得太突然，并且没有任何预警。 虽然地震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但当地经济水平落后，建筑质量自然也不算好，还是有不少楼房在地震之中摇动，随后裂开缝隙，最后倒塌。 林缺的运气比较好，地震发生的时候，他就在二楼，外面是空旷的场地，有足够的时间从楼上跑下来。 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上有点儿擦伤，还因为跑得太急扭到了脚。 第197章 重逢前 夜晚，周围一片混乱，地面还在摇晃，楼房倒下的剧烈轰隆声，人们四处逃散的尖叫声，小孩的哭嚎声。 林缺和许多逃出来的当地居民狼狈地站在空旷的场地里，亲眼看着他刚才住过的酒店墙体裂开，随后缓缓倒塌。 住在高楼层的人来不及逃走，甚至有人慌不择路地窗户跳下来，摔得头破血流。 还有人眼看着就要逃出来了，却被突然砸下的墙体压住身体，发出痛苦悽厉的哀嚎。 林缺想，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一幕。 地震来得快，根本不给人准备的时间，去得也快，只剩下一地的残骸碎片，和慌乱害怕不知所措的当地居民。 余震还在继续。 电力和通讯都因为这场地震而中断了，林缺无法联繫到远在盛京的爱人和亲人。 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他在这个地方，又是否得知了地震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三个衣着打扮和当地居民没什么区别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了林缺面前。 虽然如此，林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因为这几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跟当地人不同。 果然，其中一个男人开口了，说的是中文：「沈小少爷，您没事吧？」 林缺没问他们是谁，视线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看起来都没受伤。 「我没事。」 — 另一边，盛京。 得知林缺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地震，沈向南急得差点儿当场晕了过去。 「现在电话也打不通，也不知道小缺有没有受伤，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沈行舟心里也是急得不行，还得安慰自家父亲，「爸，您别太担心，这次地震的规模不算大，小缺一定会没事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心里也没底。 「我们得尽快赶过去。」 沈向南也只是一时乱了分寸，在客厅里急得转了好几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行舟，聿川那边怎么说？」 裴家，距离得知地震的消息不过才几分钟。 书房里，摔碎的水杯无人清理，一直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宣纸仍然躺在桌面上，只不过原本整齐的纸张上多了几道皱痕，上面是写了一半的佛经，墨迹似乎还未干。 书房的主人已经匆忙离开。 裴聿川匆忙换了一身衣服，甚至连身上的衬衫都系错了纽扣都没察觉，出门的时候还撞倒了一个花瓶。 第235页 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在跟电话那边的吴助理讲电话，同时弯腰换鞋。 「无论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申请航线。」 「嗯，先这样。」 挂了电话，裴聿川拿上车钥匙，脚步匆忙出了门。 坐上汽车驾驶座，繫上安全带，握住方向盘的时候，尽管表面还能维持冷静，但男人的手却还是无法控制地轻颤着。 他抬手抄起额前碎发往后捋了捋，闭上泛红的黑沉眼眸，缓缓深唿吸几下，敛下情绪。 握着方向盘的力道逐渐收紧，手背上绷起一道道隐忍克制的青筋。 随后发动汽车，前往机场。 江肆昨晚熬了个通宵赶作业，今天一到晚上就困了，刷着刷着手机就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睡得迷迷煳煳的，最后因为脖子疼醒了过来，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歪着脖子继续刷手机。 结果刷着刷着，就刷到了f国某地地震的消息，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 握草，这不是林缺现在待的地方？ 江肆是不知道林缺行踪的，当时他请假去外地参加赛车比赛，结果一回来，就得知了林缺独自离开了盛京的消息，想赶也赶不上了。 好在裴聿川派人暗中跟着林缺。 当然，裴聿川那老绿茶也不会把林缺的消息告诉他，一定是嫉妒他收到了林缺寄过来的照片。 最后，江肆是从沈行舟那儿得知林缺这大半年来的行踪的。 现在江肆急得不行，一边抓着头髮，一边尝试给林缺打电话。 当然，打不通。 他又打给裴聿川，也无人接听。 最后电话打到了沈行舟那儿，得知他们现在都在机场，准备乘坐私人飞机前往f国。 来不及多想，江肆找到护照，抓起车钥匙便匆忙出了门，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拉风酷炫的黑色皮衣外套下，是毛茸茸的印着小恐龙图案的睡衣。 他妈给买的。 终于，在超速行驶并且闯了几个红绿灯之下，江肆还是及时赶到了机场，几人还没出发。 于是，他死皮赖脸地登上了裴家的私人飞机。 裴聿川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全程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面色异常平静，平静到了可怕的程度。 江肆此时甚至不敢跟他说一句话，打扰他。 就像一个撑到最大的气球，只需要用尖锐的东西轻轻一戳，气球就会破开。 平静的面具也随之破碎，化为齑粉。 — f国，余震还在继续着，直到天色将明。 救援队正在忙碌着进行紧急救援，从倒塌的楼房废墟下救出一个个被困的人员，有些早已经没了气息。 空旷的临时避难所里，依旧是一片混乱，哭声，说话声，哀嚎声掺杂在一起。 林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他的脚扭伤了，肿得有些严重，没法走路。 但他没有去寻求医护人员的帮助，因为这里有许多人比他伤得更严重，就连空气中都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三个保镖就在他身边。 「沈小少爷，我们正在尝试联繫裴董，您别担心。」 「嗯。」 天光彻底大亮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缺在避难所里从凌晨待到了天亮，又到傍晚天黑。 旁边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脏兮兮的粉红色小裙子，眼睛很大，绑着两个马尾辫。 此时正灰头土脸地坐在垫子上，张着嘴巴哇哇大哭着。 她的父母都在地震中去世了，只有她侥倖活了下来。 救援人员发放了简单的食物，面包和水。 林缺拿起一个面包拆开包装袋，把面包塞进小女孩手里，示意让她吃，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髮。 第198章 重逢 小女孩的哭声逐渐停了下来，大概是哭得累了。 她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用那双哭得红肿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面的长得很好看的哥哥。 林缺在裤子口袋里摸了摸，随后拿出两颗糖果递过去。 糖果是随身携带的，他在外面经常会遇到一些小孩儿，觉得可爱的就给两颗糖果。 小女孩怯怯地接了过去。 大概又过去了十来分钟，灿烂的落日余晖洒在了这片因为自然灾难而变成废墟的土地上。 一架中等规模的直升飞机从远处行驶过来，距离避难所越来越近。 飞机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避难所里的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探头往外面看去，有些还跑出去围观。 林缺只是往外面扫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因为小女孩吃完了面包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累了，也不见外，直接躺在林缺的大腿上睡着了。 婴儿肥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没多久，直升飞机停在了避难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巨大的风力让周围尘土飞扬。 在许多当地居民的注视下，飞机舱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昂贵衬衣西裤的高大男人弯腰从舱门出来，面容冷峻，气质斐然，只不过脸色并不是很好。 裴聿川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映入眼帘的是地震后的断垣残壁，以及围观的当地居民。 心心念念的那抹身影，并不在其中。 第236页 沈向南和沈行舟，以及江肆紧接着从飞机里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从人群中快步跑过来，拔高语调喊了一声：「裴董。」 是暗中保护林缺的那三个保镖其中的一个。 裴聿川心里一紧，随后便听到保镖接着说：「沈小少爷没事，就在避难所里！」 这话一出，让几人悬在高空里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沈向南瞬间热泪盈眶，巨大的惊喜让他浑身脱力，紧紧着抓着大儿子的手臂，「小缺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江肆顿时咧嘴一笑，「我就知道林缺没事！」 裴聿川的手心里冒出了一阵冷汗，指尖却还是抑制不住地轻颤着，这回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难以抑制的庆幸，激动，喜悦。 他听到自己低哑的带着细微颤抖的嗓音：「带路。」 从盛京来到这儿的一路并不容易，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理上的焦虑担忧，能把人逼疯。 私人飞机飞行十几个小时，降落在t国首都机场，随后换成直升飞机，又飞行了几个小时，才最终降落在目的地。 一行人跟随着保镖，步履匆匆地往避难所里走去。 简陋的避难所里都是人，或躺着或坐着，哭声，吵闹声，说话声连成一片。 或是天真，或是好奇，或是麻木痛苦的眼神纷纷注视着他们。 「沈小少爷就在前面。」 裴聿川顺着保镖的目光看过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男人的目光穿过人群掠过，很快锁定了一抹身影。 f国的天气并不冷，身形单薄的少年坐在角落里，穿着简单的衬衣长裤。 林缺身上有些脏，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沾上了不少尘土，头髮似乎更长了，柔软的发梢垂落在白皙的脖颈处。 他微垂着眼眸，侧脸线条依旧柔和，漂亮。 此时，林缺的怀里还躺着一个熟睡的五六岁的小女孩，他正注视着小女孩，眼里的情绪大概是柔和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远处的目光，林缺突然撩起眼皮，抬头往入口的方向看过去。 外面是淡金色的夕阳，高大的男人站在人群当中，身后是灿烂的落日余晖，背着光，模煳了轮廓。 那双无波无澜的，向来沉稳而冷淡的眼眸望过来，林缺有一瞬间觉得裴聿川又变成了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明。 他们的眼神隔着人群和距离四目相对，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灵魂发出震颤。 男人迈着双腿，一步一步走过来，步伐越来越快。 裴聿川到底不是什么神明，只不过是凡夫俗子，芸芸众生，有欲望也所求，有悲也有喜。 而这些情绪，在亲眼看到林缺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破笼而出。 林缺放轻动作，把枕在他大腿上的小女孩抱起来，放在了旁边的垫子上。 下一秒，他便被一股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力道拉扯，撞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裴聿川抱得很用力，搂着林缺的力道不断收紧，像是害怕怀里的人再次离开。 林缺浑身松懈下来，将脸埋进裴聿川的肩颈里，主动回抱着对方，唇角牵起一抹由衷的浅浅的笑意。 随后他抬头，在男人的唇角上吻了一下，低声呢喃：「裴聿川，能再次见到你，真好。」 在地震来临逃跑的那短短十几二十秒里，林缺只想拼尽全力地活着，不想死。 他还没有回盛京，还没有见到裴聿川和那些关心在意他的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他才二十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的未来应该是坦荡光明，繁花盛开的。 他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林缺拍拍裴聿川的肩膀，轻声埋怨：「裴聿川，你抱得太紧了。」 裴聿川稍微放松了力道，却依旧没有松手，在林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眶逐渐湿润。 他低头亲了亲怀里人的髮丝，喉结微滚，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林缺，你是不是要吓死我？」 「宝贝儿！」 一道激动到变了调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重遇的美好氛围。 江肆也不管林缺此时还被裴聿川抱着，一把扑过来也抱了上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吓死你江肆哥哥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江少爷旁若无人，一把鼻涕一把泪。 「……」 沈向南和沈行舟父子俩也激动得热泪盈眶，分别上前抱住了林缺。 「小缺……好孩子，爸爸终于见到你了……」 「以后别一声不吭就离开了，跟我们回家好不好？」 第199章 回家 林缺的脚腕扭伤了，肿得厉害，不能走路，胳膊上也有些擦伤。 在过来的时候，裴聿川便让人准备了一些药品，各种各样的都有，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裴聿川屈膝蹲在林缺面前，动作小心地脱掉了他受伤左脚的鞋袜，脚踝处红肿一片。 「疼不疼？」 「有点儿。」 裴聿川先给林缺简单地冰敷了一下，再贴上药膏。 沈行舟拧开矿泉水瓶盖，把水递到林缺面前，「小缺，喝点水。」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面包？」 第237页 「好。」 避难所里依旧乱糟糟的，但林缺却前所未有地感到安心。 裴聿川坐在林缺身边，抬手将人搂进了怀里，宽大的掌心握住林缺的，嗓音低低轻轻：「累的话先靠我怀里睡会儿。」 林缺确实累了，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过，听到这话便偏头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轻轻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要不是这里人多，裴聿川早已经亲上去了。 这十个月里，只能在梦里和照片视频里看到的人，现在就乖乖地靠在自己怀里，唿吸浅浅。 裴聿川不忍心打扰他，只是目光一直没有从林缺身上移开。 沈向南和沈行舟都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小白菜早就已经被拱了。 虽然如此，坐在另一边的江肆还是被迫吃了狗粮，还是酸的。 江少爷又化成柠檬精，幽怨地盯着两人。 谁料没多久，林缺突然就睁开了眼睛，视线在落在了江肆身上。 江肆的表情一变，立刻矜持地清了清嗓子，抬手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髮。 只不过，林缺并没有被帅到。 江肆仍然顶着一张帅气又带着几分野性不羁的脸，穿着件拉风的皮衣外套，里面是……嫩黄色的印着卡通小恐龙图案的睡衣睡裤。 林缺给出评价：「你这一身，挺独特。」 江肆：「……」 还不是太担心林缺的安危，急着去机场，哪里还能顾得上换衣服，就差穿着拖鞋出门了。 在这之前，因为太过担心林缺，众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江肆的穿着上，现在这么一说。 几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江少爷也是要脸面的，一张俊脸憋得通红，连忙拉上的外套拉链。 「不热吗？」 「不、热！」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又或许是身心都放松了下来，林缺很快便靠在裴聿川怀里睡着了。 这里实在混乱，几人并没有打算待多久，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先乘坐直升飞机离开。 林缺还没醒，裴聿川放轻动作，在不打扰他的情况下，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等坐进直升飞机里的时候，林缺才迷迷煳煳地醒了过来。 裴聿川伸手拨了拨他额前散乱的碎发，抿了抿唇，不确定地轻声询问：「先坐直升机去首都，再从首都飞回盛京，好不好？」 他的口吻里，多少带了几分诱哄的意味。 实际上，林缺并没有说过要回家，所以裴聿川也无法确定。 沈家父子俩和江肆也齐刷刷地看过来，等待着林缺的回答。 林缺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好。」 他不经意间看到站在直升机不远处的小女孩，于是拍拍裴聿川的胳膊，「我先下去一会儿。」 裴聿川也没问那么多，他先下了飞机，再把林缺抱下来。 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此时正紧张地抓着小裙子，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林缺。 林缺温柔地笑着，将一袋食物塞进小女孩手里，又抬手摸摸她的头髮，用当地的语言跟她说了一声再见。 他的视线扫过周围倒塌的房屋和当地居民，又落回了裴聿川身上。 「走吧。」 这里只是他众多短暂停留的地方，盛京才是他的家，他的归宿。 — 一行人在t国首都停留了两天，随后乘坐私人飞机直接回到盛京。 从机场出来，先回的沈家。 林缺的脚伤还没好，但也不乐意在旁人的注视下让裴聿川抱，坐的是轮椅。 私家车缓缓驶进沈家别墅，林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季青棠，她怀里还抱着再次减肥失败的，快胖成球的阿满。 旁边还趴着一只白乎乎毛茸茸的大糰子，是已经一岁的萨摩耶，团团。 萨摩耶长得快，已经从小狗长成大狗了。 裴聿川先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摺叠轮椅，把林缺抱了上去。 这么久没见，阿满却还认得林缺这个主人，当即喵了一声从季青棠怀里跳下来，嗖的一下跳进了林缺怀里。 「喵喵喵~」 团团也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冲着林缺摇头晃脑的，两只爪子兴奋地扒拉着他的大腿。 「嗷嗷嗷~」 林缺左手摸着肥猫，右手撸着大狗，还不忘沖季青棠乖巧地点点头，喊了一声阿姨。 沈向南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摸摸小儿子的脑袋，「小缺，这两只小傢伙都还认得你了。」 沈行舟也笑着，「爸，这还得多亏了您天天给团团看小缺的照片，嘱咐它别忘了自己的小主人。」 季青棠笑着上前，眼眶还有些湿润，她弯腰抱了抱林缺，语气温柔： 「小缺，欢迎回来。」 第200章 落幕 晚餐做得很丰盛，阿满和团团今晚也加餐。 包括季青棠和裴聿川在内的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在餐桌前，哦，对了，还有留下来蹭饭的江肆。 「小缺，先喝点菌菇鸡汤，味道很鲜甜。」 「多吃点菜。」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林缺身上。 林缺权当没看见，若无其事地把一碗汤喝完了，又吃了一碗大米饭，众人给他夹的肉和菜也全都解决了。 第238页 虽然吃的并不算多，但也是正常食量，比之前好太多。 要知道，林缺之前最多只吃半碗饭，一点青菜，肉是几乎不吃的。 前两天在国外停留的时候，他都没吃这么多。 林缺忽略了几人欣喜的神情，若无其事地放下碗筷，并且给出一句评价：「味道很好。」 他的厌食症其实已经慢慢恢復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对食物已经没了牴触心理，每天吃饭也不再是为了完成任务。 或许是看到了广阔的草原，高山和大海，看到了生命的渺小和伟大之后。 又或者是看到了那些生活在贫困国家里，每天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目光里对食物的渴望。 亦或是，那对住在小镇里的善良老夫妻，每天都邀请他到家里吃饭，用家里最好的食物款待他。 在国外的时候吃得不多，那是因为饭菜不合林缺的胃口，虽然食慾恢復了，但他还是挑食的。 谁也没想到，出去一趟之后，林缺的病症真的在逐渐痊癒。 吃过晚饭之后，几人坐在一块儿聊了会儿天，话题自然是围绕着林缺的。 林缺在外面的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个月，确实经歷了很多事情。 他随便挑了一些有趣的，印象深刻的，说给大家听。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季青棠先道别离开了，裴聿川自然留了下来。 想留下来的还有江肆，沈行舟怜惜地摸摸他的脑袋，「小江，你是想躺在床底下看他们啃嘴巴吗？」 突然被捅了一刀的江肆：「……」 行，他现在就滚！ 裴聿川和林缺回到了房间，准备洗漱休息。 两人互相依偎着躺在大床上，抱着亲了会儿。 裴聿川搂着林缺的腰，一下一下地吻他的额头，眼皮，眼下的小痣……一路往下将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里，深深地唿吸着。 林缺骨节匀称的手指抄进男人短短的髮丝间，轻轻抚摸着，像是安抚。 过了好半晌，裴聿川才抬起头来，一双深沉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怀里的人，扣在那截窄腰上的掌心缓缓收紧。 「宝贝，以后还要悄悄离家出走么？」 林缺看着裴聿川，「带着你一起。」 他边说着，边握住了裴聿川的手，带着他的掌心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掌心之下，是心脏的跳动。 林缺说：「这里，会好起来的。」 — 林缺在家休养了一个星期，腿上的伤才彻底痊癒，也该回到学校了。 他休学了差不多一年，但他脑子聪明，闲下来的时候也会看书，学习上的事情没怎么落下，所以也就没留级。 不仅没留级，林缺期末考还考了个年级前十，反倒是天天坐在教室里的江肆，差点儿就吊车尾了。 重新上学的时候，林缺就从原本住的那间小公寓搬出来了。 原因很简单，小公寓离裴聿川的公司太远，两人住在一起，来回折腾很麻烦。 经过友好协商，裴聿川在学校和公司中间的路段买了一套房，减短了一半通勤时间。 林缺去学校的路程倒是变长了，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 新买的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户型，还带有一个露台，装修得很温馨。 这房子两个人住刚刚好，不大不小，甚至还住得下阿满和团团这一猫一狗。 林缺照样每周去心理诊所接受治疗，秦医生笑着说他的状态好了许多，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以前经常做噩梦，半夜惊醒，现在已经很少发生这种情况了。 林缺的药量也在逐渐减少，到后来直接停了药，病情再没有復发过。 三个月后，又是一年春天。 下午四点，裴聿川便结束了工作，早早下了班。 对此，公司的员工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董事长现在有了家室，长了恋爱脑。 哦对了，还有了俩儿子，其中一只还是以前在他们公司疯疯癫癫蹭吃蹭喝的流浪猫，现在已经成嫡长喵了。 另外一个当然是白乎乎软绵绵的萨摩耶，比那只肥猫可爱多了。 对此，公司们的员工一致投票同意，拥护团团成为裴氏新的嫡长狗。 裴聿川先去学校接了刚放学的林缺，回家的途中又去超市买了点儿食材和水果。 林缺顺便取了个快递。 「买了什么？」 「给猫和狗用的。」 林缺买的是宠物说话按钮，一按下就能发出简单的词语，比如「吃饭」「出去玩」「爱你」「要抱抱」之类的。 对此，林缺的兴致很高。 他一回到家就拆开了快递，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教着一猫一狗按按钮。 裴聿川脱了外套，系上围裙，再挽起衣袖，站在半开放式的厨房前忙碌着准备晚餐。 耳边不时传来按钮发出的声音。 「饿了。」 「饿了。」 「饿了。」 「爱你。」 「饿了。」 阿满的肥爪子放在按钮上，不停地摁着。 林缺伸出食指戳了戳它圆滚滚的肚皮，「摁几遍都没用，从今天开始你得减肥。」 阿满嗷了一嗓子，肥爪子又放在了别的按钮上。 第239页 「爱你。」 「爱你。」 「爱你。」 「吃饭。」 团团一爪子朝肥猫的脑门扑过去，紧接着摁了一句：「傻瓜。」 林缺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抬手摸摸团团的脑袋瓜，「狗，真聪明。」 裴聿川在厨房里备着菜，耳朵里听着客厅的动静，眼睛里看着客厅里跟小猫小狗玩的小对象，唇角无声地牵起一抹弧度。 没多久，林缺起身一路小跑着来到厨房。 「裴叔叔，猫和狗都学会用按钮了。」 闻言，裴聿川停下手里的动作，「都是你教得好。」 他双手都还湿着，没办法把人搂过来，于是短促地轻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哄：「过来点儿，让裴叔叔亲一口。」 林缺没让裴聿川亲，因为他凑了过去，主动仰头在男人的唇上碰了碰。 「够吗？」 「不够，等晚些再跟你讨要。」 否则这晚饭也做不成了。 「今晚吃什么？」 「糖醋小排，虾仁蒸蛋，芦笋炒牛肉……」 「那我帮你。」 「好。」 厨房里，两人忙碌着准备晚餐。 客厅里，一猫一狗还在玩着按钮，摁着摁着就吵起来了。 「傻瓜。」 「笨蛋。」 「傻瓜。」 「笨蛋。」 傍晚，最后一抹夕阳落下，穿过落地窗挥洒进来，留下一室温馨。 【正文完】 番外见。 第201章 番外 前世·裴聿川视角（上） 中寰集团。 裴聿川结束一个会议，刚走进办公室，他母亲季青棠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儿子，你和小虞准备什么时候举行订婚仪式啊？下个月五号倒是个好日子，你觉得怎么样？」 裴聿川拉开椅子坐在办公桌前，随手打开了一份文件。 「年底很忙，没时间，明年再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无动于衷，神情也如出一辙，仿佛要订婚的人不是他。 季青棠也觉察出了自家儿子的态度，「儿子，你该不会是联合小虞一起骗我的吧？根本就没想过要结婚？」 「没有的事，您想多了。」裴聿川目光扫视着文件，随便应付了母亲几句，便找了个藉口结束通话，「还有工作要忙，先挂了。」 挂断电话，男人脸上的情绪又冷淡几分，给吴助理拨了个内线电话：「过来一趟。」 不到一分钟，吴助理便敲门进来了，语气恭敬：「董事长，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裴聿川往后靠着办公椅，将手中的文件扔过去，脸上没什么情绪。 「有个数据不对，让他们重做，再有下次就不用来上班了。」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吴助理的背嵴却冒了冷汗，「好的，董事长。」 助理出去没多久，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裴聿川扫了眼来电显示，双手在电脑键盘上敲下一行字，过了半晌才接通电话。 沈无虞含着笑意的温润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聿川哥，待会儿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裴聿川目光仍然放在电脑屏幕上，「抱歉，今晚没空。」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拒绝我的邀请了，聿川哥，你这个订婚对象可不合格。」 沈无虞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裴聿川：「无虞，有时候演戏并不需要演全套。」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沈无虞依旧含笑的声音： 「聿川哥你别介意，我只是开个玩笑，知道你是大忙人，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嗯，先挂了。」 裴聿川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往后靠着办公椅。 男人闭上眼睛，似乎觉得有些累，又抬手捏了捏鼻樑。 他母亲前阵子去寺院做义工，不知道听信了哪个大师的话，说他未来一年内必须要结婚，否则三十五岁的时候会遭血光之灾。 于是，季女士回来之后便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相亲。 裴聿川严重怀疑季女士是随便找了个藉口，为的就是催婚，压根就没有什么大师。 裴聿川对结婚谈恋爱这些事情，没有什么欲望，他是个无性恋者，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多做两个项目。 但他母亲不是这么想的，似乎真的非常相信那大师说的话，整日忧心忡忡，担心他什么时候就出意外死了，跟他父亲一样。 他前些日子回老宅，发现季女士很明显憔悴了。 裴聿川这才开始正视这件事，先是找上了那位据说是名声非常高的大师，让对方改口。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大师在看到他之后，更加确定他要是一年内不结婚，就会遭遇血光之灾。 就在这时候，沈无虞主动找上了他，说可以配合他假结婚，等时间到了再离婚。 裴聿川跟沈无虞的关系倒不算亲近，只是裴沈两家交好，偶尔有些接触。 对于沈无虞突然提出这个建议，裴聿川是有些意外的，但最后也答应了，为了让日渐憔悴的季女士放心。 裴聿川不在意跟谁假结婚，这件事对他而言跟做生意没什么区别。 至于沈无虞，裴聿川对他的了解并不深，表面上是个乖巧懂事的世家弟弟，至于更深的，他没兴趣了解。 第240页 裴聿川能看出来，沈无虞并不喜欢他，之所以突然提出这个建议，大概为的是裴家掌权人另一半的身份。 要是沈无虞真对他有那个意思，他也就不会答应了。 得知这件事后，季青棠果然放心了，又开始操心他和沈无虞的订婚事宜。 订婚之后还要结婚，麻烦。 几天后。 11月5日，是沈无虞二十二岁生日，沈家为他举办了一个生日宴会。 作为沈无虞名义上的订婚对象，裴聿川自然是要出席的。 就是在这个宴会上，他第一次遇到了林缺。 那是个很苍白消瘦的青年，穿着一身并不算太合身的西装，也许原本是合身的，只是他瘦得脱了相，似乎只剩下皮包骨。 青年的脸色极其苍白，下巴尖尖的，一双浅色的眼眸毫无波澜，死水一般的沉寂。 还有……裴聿川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往下扫了一眼，青年的双手同样苍白，手背上的青筋很明显，腕骨同样凸起得很明显。 手背上还有或深或浅的斑驳伤痕，像是抓出来的。 从里到外都透露着浓重的病态。 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得出来，他的五官非常漂亮。 裴聿川平淡地收回了视线。 沈无虞笑着跟他介绍，「这是我朋友林缺，你们是第一次见吧？」 裴聿川不置可否，只礼貌性地沖林缺颔了颔首，「你好。」 瘦得脱相的青年撩起眼皮，用那双沉寂的眼眸看着他，开口时的嗓音有些沙哑：「你好。」 短暂地打过招唿，裴聿川便和沈无虞去了别处。 其实，裴聿川之前便知道林缺这号人物，他们这个圈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有些什么事情很快就能传开。 林缺是个小明星，宋云铮养在身边的小情人，据说名声不太好。 至于具体的，裴聿川也没怎么了解，他对不相关的人不感兴趣。 宴会厅里很热闹，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举杯畅谈，有说有笑。 作为宴会的主角，沈无虞自然受到了最大的关注，不少人都围着他转。 裴聿川并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作为沈无虞的订婚对象，他也就配合着站在对方身边，时不时应付着前来攀谈的宾客。 今晚出席的宾客不少，排面很足，不少人都是冲着裴聿川这个裴家掌权人来的。 又有一个导演上前热络地打招唿，「裴董，不知道您对投资电影有没有兴趣……」 裴聿川漫不经心地听着，仰头饮了一口红酒，视线无意间扫过对面的人群，最后落在了其中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位置。 远远看过去，那位叫林缺的青年坐在那儿。 举止似乎有些奇怪。 第202章 番外 前世·裴聿川视角（下） 距离其实是有点远的，但裴聿川的视力比较好，感官也比较敏锐。 所以他能察觉到林缺的身体在轻微颤抖着，紧接着把手里握着的酒杯放下来，动作有些急促不安地在身上摸索着什么。 手还在发抖。 又过了会儿，他开始不停地抠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背，脸上的神色逐渐从麻木变为焦虑和暴躁。 像是有什么心理疾病，近乎神经质。 裴聿川察觉自己的注意力在对方身上停留得有些久了，正打算撤回视线，却见那青年突然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准确地说，不是看他，是看他身边的沈无虞，死死地盯着，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旁边的导演还在继续说着什么，裴聿川随便应付了两句，就把人打发走了。 等他不着痕迹的视线再看过去的时候，林缺已经端着酒杯起身，快步往他们这边走来，目光仍然锁在沈无虞身上。 沈无虞似乎没有察觉林缺的敌意，还笑着跟他打招唿，「林缺，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下一秒，林缺手里的红酒便毫无预兆地泼在了沈无虞身上。 自然，裴聿川预见了他的举动，却没管。 只不过在青年将红酒杯砸向沈无虞的时候，他还是及时出手拦了下来。 于情于理，他都该这么做。 周围一片惊唿声，裴聿川攥着的手腕很细，似乎一用力就能掰断，触感是温热细腻的。 旋即，他便对上了青年那双浅色的眼睛，带着茫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裴聿川松开了手。 受惊吓的沈无虞被众人围着，他这个订婚对象没有上前凑热闹，面色平静地退到了一边。 接下来，裴聿川眼目睹了宋云铮是怎样粗蛮地对待他带过来的小情人，耳光扇得很响。 「你他妈在干什么！」 「宋云铮你怎么回事啊，什么阿猫阿狗都带进来，赶紧把这神经病赶出去！」 「敢对我弟弟动手，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单薄瘦弱的青年狼狈地倒在地板上，半边脸颊肿了起来，嘴角流血。 即便如此，青年却一句话都没说，他看着在场的众人，一双麻木空洞眼里泛着浓重的绝望和悲凉。 裴聿川捻着佛串的指尖，微微停顿了一瞬。 随后，林缺被宋云铮拽着离开了宴会厅。 换完一身衣服的沈无虞再次回到宴会厅，大概还没缓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笑得也勉强，眼眶甚至有些湿润。 第241页 众人都在安慰着他，顺便骂两句林缺，骂得很难听。 「我没事，大家别担心，我和林缺是朋友，你们也别这么说他。」 沈无虞跟大家说了几句，便来到裴聿川身边，颇为感激：「聿川哥，刚才真是多亏了你帮我拦住了他。」 「无妨。」 裴聿川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也没管沈无虞的挽留，找了个藉口离开了这场生日宴。 再次听到「林缺」这个名字，是在两天后。 他死在了两天前的一个深夜，也就是沈无虞生日的当晚。 这个消息，还是裴聿川从沈无虞那里知道的，在电话里，沈无虞对朋友的突然离世表现得很伤心。 「聿川哥，你明天上午能陪我去参加林缺的葬礼吗？」 裴聿川明天的行程有些紧，原本打算拒绝的，但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好。」 于是，第二天上午，他陪着沈无虞来到了葬礼现场。 裴聿川没想到再次见到林缺，是在林缺自己的葬礼上。 没错，他看到了林缺，不是遗像也不是遗体，而是安静地站立在遗像旁的……灵魂？ 而恰好，他们对上了目光。 这种情况第一次发生，裴聿川心里是错愕的，但没表现出来。 他的秉性如此，哪怕遇到了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情，面上也依旧平静，只短暂地流露出一抹对生命逝去的惋惜。 裴聿川不着痕迹地撤回视线，将手中的白菊放在林缺的遗像旁，弯腰鞠躬。 即便如此，林缺大概还是发现了他能看到他。 青年站在他身边，用沙哑的几乎泣血的嗓音，说他才是沈家的小儿子，沈无虞是假的，向他请求帮助。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在自己的葬礼上，向他请求帮助。 很荒谬。 裴聿川没给出什么反应，他接下来还有工作，没多久便离开了葬礼现场。 再后来的一个星期，裴聿川再没有看到那抹灵魂，生活一切如常。 只不过，那道身影却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覆盖着红血丝的眼睛透露着浓重的绝望，泣血的嗓音在他耳边迴荡。 裴聿川向来不爱多管闲事，只是这次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到底还是管了。 这一查，果然查出了许多东西。 沈无虞不仅是被调换身份的假少爷，在六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瞒着沈家在背地里联合亲生父母虐待林缺，利用网络舆论，针对林缺。 沈无虞，他名义上的订婚对象，才是害死林缺的罪魁祸首。 裴聿川没有任何隐瞒，把查到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沈家。 知道真相的沈向南和沈行舟自然震惊，无法相信。 父子俩悲痛万分的同时是震怒，毅然决然地把疼爱了二十几年的沈无虞赶出了家门，这事在圈子里引起一阵轰动。 守在林缺墓碑前的沈向南更是一夜白了头。 素未谋面的小儿子死在了自己的生日当天，生日成了祭日。 自然，裴聿川和沈无虞这场名义上的婚约，也就作罢了。 再后来，又过去了三年，裴聿川在应酬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别人说起那位沈家假少爷的事情，说是毁了容，断了一条腿，还染上了爱滋。 对此，裴聿川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又过去几个月，三十五岁的裴聿川当真遭遇了一场血光之灾。 一场小车祸，额头撞到方向盘上，轻微脑震盪，额头还出了点儿血。 该说不说，那大师还真是挺准的。 季女士坐在他的病床前，唠叨了一个晚上。 直到深夜，裴聿川才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他做了个梦。 梦里，那位已经去世三年真正沈家小少爷，林缺，在他公司当了个小保安，每天笑吟吟地跟他说早安。 后来，他们经歷了许多事情，在一起了。 还是他先动了心，追的人，表了白。 早上，裴聿川从梦中醒来，无奈地抬手捏了捏鼻樑，觉得自己大概是把脑子撞出问题了，才会做出这些梦。 很荒谬。 更荒谬的是，他顶着额头上的伤出了院，直接去了墓园，将一捧花放在墓碑前。 裴聿川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嗓音很低： 「林缺，我帮你找回了身份。」 「下辈子……好好活。」 第203章 番外 集体回到前世（1） 又是一个周六，春日和煦的阳光穿过落地窗照进客厅里。 阿满和团团分别趴在自己的窝里睡得正香，暖意洋洋。 卧室里，大床上的两人还在相拥而睡着，亲密无间。 半梦半醒的时候，裴聿川发现怀里搂着的人热烘烘的，身上很烫。 撩起眼皮看过去，林缺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绯红，凌乱的额发被汗水打湿，俊秀的眉微微拧着。 裴聿川的大脑立刻清醒了些，抬手摸了摸林缺的额头，很烫，果然发烧了。 林缺此时也迷迷煳煳地醒了过来，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嗓音沙哑又虚弱：「难受……」 「发烧了。」裴聿川低头亲了亲林缺的额头，随后起身倒了杯温水，把人从床上半抱起来，低声道：「先喝点水。」 林缺就着裴聿川的手喝了几口水，干涩发疼的嗓子并没有得到多少缓解，半边脸颊埋进男人怀里，轻轻蹭了蹭，嗓音闷闷的：「裴聿川，都怪你。」 第242页 裴聿川用指腹擦去他唇角残留的水渍，嗓音低柔：「都怪我。」 大概是因为周末不用上学，所以昨晚两人放纵了些，直到凌晨才睡下。 林缺的身体不算差，但也经不起那样的折腾，大概是着凉了。 裴聿川的上半身还裸着，也没来得及穿衣服，在抽屉里找了个电子温度计给林缺测了下体温，三十八度半。 「宝贝，现在去医院。」 林缺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摇摇头，「不想去。」 裴聿川便由着他，打个电话喊了私人医生过来。 打了点滴，等中午的时候已经退了点儿烧，医生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裴聿川餵了猫狗，又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熬营养粥。 平时饭点的时候都是厨师到家里做饭，但只要有时间，裴聿川也会亲自下厨。 林缺还有点不舒服，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看电影，阿满吃光了一盆猫粮，又在那儿摁宠物按钮。 「饿了。」 「饿了。」 「吃饭。」 「吃饭。」 「小鱼干。」 「小鱼干。」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词组。 林缺已经习惯了，懒得搭理它，裴聿川也选择性无视。 肥猫趴在那儿摁了半天，也没见两个主人搭理它，在原地扑腾了一会儿，便老老实实地爬到林缺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了。 林缺捏捏阿满的后颈皮，心想这肥猫对自己的体重还真的没有点数。 想到什么，他扭头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裴聿川，「裴叔叔，我下午还有约。」 何多俊和李然约着他去娱乐城玩，晚上还要一起去吃饭唱k，当然，江肆也去。 「你病还没好，别去了。」 林缺也是这么打算的，便在四人小群里说了一声，江肆的电话下一秒就打了过来。 江肆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宝贝儿你没事儿吧？烧得严重么，我去看看你？」 那声宝贝儿喊习惯了，不管纠正多少次都改不了。 林缺正要说话，突然又听到电话那边的江肆压低嗓音骂了句：「哎你他妈干嘛呢……」 旁边应该还有人。 林缺：「怎么了？」 江肆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没事。 林缺也没多问，他拒绝了江肆来探病的好意，之后又说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他生病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不到一碗粥，剩下的都让裴聿川解决了。 吃了粥又吃了药，在药物的作用下，林缺便觉得犯困，电影看到一半就撑不住了。 裴聿川直接把电影给关了，将靠在他怀里睡着的人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把林缺放在床上，裴聿川也顺势躺了下来，打算陪着他睡会儿便去书房处理工作。 裴聿川原本是没有睡意的，但躺着躺着，突然一阵困意来袭，不知不觉便陷入了睡梦中。 …… 不知道过去多久，等裴聿川醒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尝试着动了动，却发现他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也无法说话。 他的灵魂似乎住在自己的躯壳里，这个躯壳由「另一个他」来主宰。 此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里的文件。 屏幕右下方显示着现在的时间：2024年11月5日。 2024年……他这是来到了两年后的未来？ 11月5日，林缺的生日。 裴聿川觉得自己在做梦，因为前一刻他还躺在床上，搂着生病的林缺睡觉。 但他的脑子很清醒，所有的感官也很清晰，视觉，触觉，听觉……不像是梦。 吴助理从门外进来，「董事长，会议在半个小时后开始，这是需要用到的资料。」 「他」的目光并没有从电脑屏幕前移开，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你先去忙。」 就这样，裴聿川坐在办公桌前忙了二十几分钟的工作，随后起身离开办公室，来到会议室。 裴聿川仍然待在这副不受自己控制的躯壳里，开了两个小时的会议。 一言一行，这确实是他的行事风格，但这个「未来的他」又有一丝莫名的违和感。 开完会，「他」从办公室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公司高层，说着项目上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接了个电话，裴聿川的视觉跟随着这副躯体的动作，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沈无虞。 裴聿川难免觉得意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指尖滑过手机屏幕，接通了电话。 沈无虞含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聿川哥，我明天的生日宴会你会来的吧？」 「嗯。」 「作为我的订婚对象，你可不能迟到啊。」 「我尽量。」 订婚对象？生日宴会？ 裴聿川心中一凝，脑子里很混乱，但也只是混乱了片刻，他很快平静下来，大脑在冷静地运转着。 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这不是未来，沈无虞不会出现在他未来的人生中，他的订婚对象只能是林缺。 所以，这是平行时空？ 沈无虞是他的订婚对象，那林缺呢？ 裴聿川脑海里突然想起什么，林缺曾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跟他说过一件事。 林缺说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沈无虞是他的未婚夫。 第243页 第204章 番外 集体回到前世（2） 裴聿川不知道自己身处的究竟是梦境还是平行时空。 沈无虞没有被拆穿身份，依旧是沈家小少爷，还成了他的订婚对象。 离谱又荒谬。 裴聿川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梦。 那他的林缺呢？如今又身在何处？又或者，这个世界有没有林缺这个人？ 裴聿川无法掌控这具身体，一切知道的事情都是「他」的所见所闻。 而「他」一直待在公司里，从下午忙到了晚上，似乎忘记了还要参加宴会这件事。 裴聿川感觉出来了，沈无虞虽然是「他」的订婚对象，但「他」并不喜欢对方。 裴聿川最了解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这就好，否则他回到现实世界，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缺。 还是吴助理过来提醒：「董事长，沈小少爷的生日宴会要开始了，您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 「这是给您准备的送给沈小少爷的礼物。」 「嗯，放着吧。」 处理完最后一点工作，裴聿川这才穿上西装外套，拎着礼物离开了办公室。 — 另一边，宋家别墅。 过去好几分钟了，宋云铮还处于懵圈状态。 当初那件事情过后，他被判了一年半，如今还在牢里待着。 牢里的生活并不算好过，跟宋云铮原本奢靡花天酒地的生活没法比，但他也认了。 他永远也没法忘记当初林缺被关在阁楼里，脸色惨白，浑身是血的模样。 这是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宋云铮在牢里踩了一上午缝纫机，吃过难吃的午饭后，就到了午休时间。 他并没有睡意，可没躺一会儿，就莫名其妙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出来了，正待在他名下的一栋别墅里。 此时「他」正悠闲自在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喝着红酒。 草，这他妈什么情况？ 这是做梦？他怎么没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过去几分钟，宋云铮还是没搞清楚状况，此时的「他」却突然放下了酒杯，不耐烦地拧了拧眉，语气冷沉： 「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赶紧滚出来。」 谁？ 没多久，对面衣帽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一刻，宋云铮的内心极度错愕，震惊。 因为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心心念念的林缺。 只不过，如今出现在他对面的林缺，却跟印象中的不同。 眼前的青年实在太瘦了，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双颊凹陷，下巴尖尖，脸色也是极度苍白病态。 那身昂贵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完全撑不起来。 他的眼睛依旧好看，里面却没有丝毫情绪，麻木且死气沉沉。 宋云铮无法置信，不，这不是林缺。 他所接触的林缺虽然性格阴晴不定，却是明艷而鲜活的，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也能瞬间变脸。 绝对不是眼前没有一丝生气的人。 哪怕那天他把林缺绑了过来，林缺虽然也沉默，没有什么情绪，却也不像现在这样。 让他感到心慌意乱。 容不得宋云铮多做思考，「他」已经起身走了过去，目光在林缺身上来回打量着。 随后抬手捏住了林缺的尖瘦的下巴，嗤笑一声：「摊着这张死人脸给谁看，笑。」 虽然宋云铮无法掌控身体，却是有感官的，能清晰地感受到林缺温热的皮肤，以及「他」掐着林缺的力道有多重。 林缺眼中依旧毫无波澜，听话地扯了扯苍白的唇角。 「他」喉咙里却又发出一声冷笑，「丑死了。」 宋云铮的大脑此时已经运转不过来了。 不是，他怎么会这么对林缺？他怎么敢？ 林缺又为什么会跟在他身边，还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然而，「他」说完这话，便转身大步离开了，似乎多看林缺一眼都觉得嫌恶。 宋云铮心里已经慌了。 不，这绝对不是他！ 要是林缺肯跟他在一起，他疼林缺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打开，找到备註为「小虞」的联繫人拨了个电话过去。 小虞？沈无虞？ 「云铮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笑了笑，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柔和下来，「没事就不能找你？今晚的生日宴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云铮哥你记得带上林缺一会儿来啊。」 「就他那样，带过去也给我丢人。」 「别这么说，我看是你欺负林缺了，要对他好点儿才行。」 「小虞，我对他已经够好了，是他不识趣。」 …… 宋云铮：「……」 草，到底是哪个傻x霸占了老子的身体？！ 真他妈装！ 饶是宋云铮的反应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不是他原来待的世界。 手机锁屏上显示的时间是2024年……两年后，沈无虞早已经被赶出沈家，哪里还能举办什么生日宴会。 与此同时，江肆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老天爷，他只不过打游戏打着突然犯困，睡了个觉，突然给他干到什么地方来了？ 第244页 这是在飞机上？等等？怎么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草，撞鬼了？还是他被鬼魂夺舍了？ 江少爷心里发慌，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煳，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打开了手机，点开微信。 点开了备註为「小虞」的聊天框，啪啪啪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刚上飞机，肯定能赶得上你的生日宴】 【不过礼物只能先欠着了，到时候给你补回双份的】 最后还发了个吗喽背书包转圈圈的表情包。 江肆：「？？？」 不是，这什么情况？沈无虞不是早八百年前就塌房了？他俩早就没来往了！ 什么宴？生日宴？林缺呢？ 做梦，他肯定是在做梦。 哈哈，天天熬夜把自己脑子都熬出问题了。 如果江肆能支配身体的话，现在已经一耳光往自己脸上扇过去了，看看疼不疼。 他并不知道，此时正怀疑自己在做梦的还有沈行舟和谢霁。 第205章 番外 集体回到前世（3） 谢霁进入现在这副身体的时候，正在片场拍戏。 实际上，他前不久也还在国外的一个片场拍电影，只不过是中午躺在躺椅上小憩了几分钟，再醒来时，他已经身处另外一个片场了。 他还是工作人员口中的「谢老师」，化妆时镜子里的那张脸也跟他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现在是另一个「他」在掌控身体。 谢霁搞不清楚状况，但能通过「他」现在的行为举止察觉到一些事情。 「谢老师，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拍完最后一场戏就出发去酒店。」 说话的是跟在谢霁身边好几年的助理，是同一个人。 「好。」 助理是个话比较多的人，趁着化妆时间在旁边闲聊着：「沈小少爷的生日举办得可真隆重，听说中寰集团的那位裴董也会出席。」 「他」嘴角习惯性地露出一抹浅笑，「裴董是小虞的订婚对象，自然会出席。」 听到这些对话，谢霁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他原本以为助理口中的「沈小少爷」是林缺，却没想到是沈无虞。 谢霁已经有段时间没听到沈无虞这个名字了。 至于林缺，这近来的一年里，谢霁其实也很少跟对方接触。 他知道林缺被宋云铮绑架，之后便独自离开了盛京一段时间。 他心里担忧，也曾经向沈家打听过情况，但没有细问林缺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这不尴不尬的身份，连朋友都算不上，问那么多不合适。 再后来，林缺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他才知道林缺之前待在f国，正是发生地震的那个国家。 地震发生时，林缺正好在当地。 庆幸的是，林缺并没有受什么伤。 因为谢霁和沈家是邻居，谢霁跟沈家的关系还算不错，期间也去过沈家好几次，只跟林缺打过两次照面。 林缺虽说回了盛京，却很少待在沈家，平时都跟裴聿川住在一起。 之前打过的那两次照面，他能察觉到林缺的状态好了不少。 拍完最后一场戏，如今掌控身体的「他」便换了身西装礼服，坐车前去酒店参加助理口中的沈无虞的生日宴会。 沈无虞还是沈家少爷，那林缺呢？他又在哪儿？ 沈家。 沈无虞已经做好造型了，又换了身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装，在沈行舟面前转了一圈，笑着问： 「哥，你看我这身西装怎么样？」 沈行舟感觉到「他」扬起了嘴角，语气含笑：「我弟穿什么都好看，白色很适合你，像个小王子。」 「那就行，帮我挑挑今晚要戴哪个腕錶吧。」 「好。」 沈行舟想控制自己如今的身体，却毫无办法，心里急得团团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沈无虞有说有笑，兄友弟恭。 老天爷，他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天都塌了。 他还想着下午去找小缺，培养一下兄弟感情。 周六日小缺也不回家，就跟裴聿川待在一块儿，他知道弟弟还没有彻底接受他这个哥哥和爸，心里还有隔阂。 不回家其实也很正常。 既然不回来，他就去找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未来的时间还那么长，总有那么一天，小缺会彻底接受他们。 只不过，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超出了沈行舟的认知范围。 现在他所处的时间应该是两年后，沈无虞还是他弟弟，没有被拆穿身份，也没有被赶出家门。 而他真正的弟弟林缺，此时却不知道在哪儿。 — 沈无虞的二十二岁生日宴会在晚上八点开始。 时间还没到，明亮华丽的宴会厅里已经来了许多穿着西装晚礼服的宾客。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沈行舟自然不必说，谢霁和江肆也已经到场了。 他们来到现场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沈无虞身边，祝他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没多久，宋云铮也来了，他的出现引起了不少宾客注意。 一来是因为宋云铮一直高调追求沈无虞，二来，他身边还跟着个小情人，最近名声很臭的林缺。 大部分人都是看热闹。 自然，无论是沈行舟，还是谢霁和江肆，都看到了跟在宋云铮身边的林缺。 第245页 他们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记挂着的人。 只是一眼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继续和沈无虞有说有笑。 他们现在的这具身体，似乎并不认识林缺。 但也只是那短暂的一眼，三人的内心便掀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復。 裴聿川来得晚，等他到场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 在来的路上，裴聿川便一直心神不宁，他没想到能在这场宴会里看到他心心念念的林缺。 实际上，「他」看的是不远处的沈无虞，而林缺就站在沈无虞身旁。 沈无虞笑着沖「他」挥手，「这边。」 「他」步履平稳地走过去，越走越近，而林缺的模样也愈发清晰。 「聿川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抱歉，路上堵车。」 「他」和沈无虞在说什么，裴聿川已经听不清了，明明他只有一抹灵魂，此时能感觉到一阵密密麻麻的疼，从心脏开始蔓延，灵魂在发颤。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林缺，你们是第一次见吧。」 「林缺，这是我的订婚对象，裴聿川。」 随着「他」目光的转移，裴聿川也更加清楚看到林缺。 一身白色西装，瘦得几乎脱相，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跟他朝夕相处的人一样，只不过，里面毫无情绪波动，没有一丝生机。 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他」开口了，只有礼貌性的毫无起伏的两个字：「你好。」 林缺嗓音有些哑，回了一句：「你好。」 裴聿川还想再多看一眼，「他」却已经收回了视线，跟沈无虞说了几句话，随后又礼貌性地应付着那些前来打招唿套近乎的宾客。 裴聿川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无助，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在这个梦境还是平行世界里，林缺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想掌控这副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他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连多看林缺一眼，都身不由己。 裴聿川心底没由来地发慌，他感觉自己抓不住林缺。 抓不住，他的林缺就会消失。 第206章 番外 集体回到前世（4） 宴会还在继续。 裴聿川的大脑几乎无法维持冷静，混乱一片。 而其他几人也差不多，他们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所了解的情况也很少。 沈无虞为什么还在沈家，林缺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又为什么会跟宋云铮一块儿出现。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会让人愈发焦虑不安。 甚至连宋云铮都不知道，林缺为什么会跟在「他」身边。 不知道过去多久，裴聿川感觉「他」的视线似乎不经意间落在了林缺身上。 距离有些远，隔着热闹的人群，病态苍白的林缺坐在角落的沙发前，身体在轻微颤抖，随后颤抖着手去摸衣服上的口袋，似乎在寻找什么。 裴聿川怔忡片刻，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知道林缺在干什么，他在找药。 林缺这种状态，十有八九是躁郁症犯了。 这个世界的林缺，也有躁郁症。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裴聿川尚未来得及抓住，便看到林缺开始神经质地抠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背，近乎神经质。 这种情况，裴聿川再熟悉不过，曾经林缺的两次发病，他都在身边陪伴着。 发病的时候，林缺都会这样伤害自己。 而现在，他无法穿过人群来到林缺身边，紧紧地抱着他，安抚他，让他别伤害自己。 如今的「他」，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这无能为力的感觉，像一座大山将裴聿川牢牢压在下面，他无形的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收缩，无法唿吸。 灵魂发出阵痛。 之后发生的事情，让裴聿川每每回忆起都无法唿吸，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 林缺发病的时候，身体几乎不受大脑控制。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上前泼了沈无虞一杯红酒，随后将手中的酒杯砸过去，没有成功。 因为裴聿川及时攥住了他的手腕。 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但所有感官都是存在的。 裴聿川能感觉到掌心下的手腕有多纤细伶仃，腕骨突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皮肤甚至是冷的，没有温度。 然而，这触感只是短暂的两秒。 因为宋云铮突然上前，将林缺踹倒在了地上，又脸色可怖地扇了他一耳光。 很响。 「你他妈在干什么！」 宋云铮此时人也是傻的，他能感觉到那一脚和那一耳光的力道有多重，几乎是毫不留情。 哪怕林缺再怎么嚣张惹他生气，他就算气得肺都炸了，也没捨得对他动手。 现在的「他」却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那么单薄瘦弱的身体，怎么受得了那毫不留情的一脚。 不，这不是他，这不是真的！ 林缺的脸都肿了，嘴角还流血，那双眼睛依旧如死水一般，沉默地看着他。 看得宋云铮发慌，害怕，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光。 事实却是，他连抽自己都做不到。 第246页 而谢霁此时也上前，「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地上的林缺一眼，只关心沈无虞，「先去换身衣服吧，都脏了。」 至于江肆，此时也跟宋云铮一样傻了，因为「他」也踹了林缺一脚，力道不算轻。 不仅如此，「他」还冷笑着骂了一句：「宋云铮你怎么回事，什么阿猫阿狗都带进来，赶紧把这神经病赶出去。」 江肆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混乱的，不知所措的。 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八霸占了老子的身体。 林缺现在的模样看着让人揪心，也不知道他那一脚会不会把人踹出个好歹来。 宋云铮那崽种更过分！ 沈行舟没有对林缺动手或者动脚，只关心着沈无虞的情况，最后才冷眼往林缺身上扫过去，并且语气冷然地扔下一句： 「敢对我弟弟动手，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被蒙在鼓里，对着自己的亲弟弟说出这种话。 「他」真是脑子被驴踹了。 而此时的小缺，他的亲弟弟，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充斥着麻木和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在这一刻，沈行舟心如刀绞。 站在人群外的裴聿川面色冷淡，无动于衷地看着这场闹剧。 没有人知道，这具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灵魂。 裴聿川眼睁睁地看着他放在心尖上保护的林缺被别人踹，被扇耳光，被辱骂，被围观的宾客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他的灵魂在悲鸣，震颤，泣血。 没过多久，林缺被宋云铮强行拽走了，出了宴会厅，来到酒店地下停车场。 「他」动作粗鲁地将林缺塞进后座车厢，冷声吩咐司机：「把他送回别墅，别让他出去。」 「是。」 「如果不想被关阁楼的话，今晚最好给我老实点儿。」 林缺狼狈地摔进座椅里，没有给出反应。 「他」低声骂了一句，用力摔上了车门，大步往电梯方向走去。 阁楼……宋云铮怔怔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上次他把林缺绑到身边，被林缺气得失去理智，就是把他关进了黑暗的阁楼里，关到了半夜。 再次打开门，看到的便是倒在角落里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林缺。 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宋云铮愣了很久，直到「他」从电梯出来，再次来到宴会厅。 里面依旧热闹，有说有笑，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直到晚上十点多，这场专门给沈无虞举办的生日宴会才结束。 裴聿川此时早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别墅，「他」若无其事地待在书房里处理工作，甚至还拿起毛笔抄写了两页心经。 至于心经的内容是什么，心乱如麻的裴聿川完全没有看进去。 那种抓不住林缺，要失去他的感觉越来越真实，让他乱了方寸。 直到时间来到深夜十一点。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松了松僵硬的筋骨，从书房里出来。 也就是这时候，裴聿川发现自己能掌控这具身体了。 他能去找林缺了。 第207章 番外 集体回到前世（5） 没有人比裴聿川更了解他自己，从来就不会多管闲事，尤其是对于不认识的人。 在这个世界里的「他」，并不认识林缺。 所以，对于林缺的种种遭遇，「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但裴聿川现在有了身体掌控权，自然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林缺受苦受难。 林缺发病了，还在宴会上遭受了那样的对待，裴聿川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他身边，紧抱着他，安抚他。 在拿到身体掌控权的下一刻，裴聿川便立刻往楼下奔去。 他什么也顾不上，甚至连居家服都来不及换，只穿了件外套，换了鞋子，拿起车钥匙匆忙往地下车库走去。 同时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给吴助理。 裴聿川并不知道林缺如今在哪儿，「用最快的速度，查一下林缺现在的位置。」 电话那边的吴助理有些没反应过来，林缺？哪个林缺？该不是那位宋总身边的小情人吧？ 董事长怎么突然要查他的位置？ 吴助理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口了。 裴聿川的眸色倏然一沉，嗓音压得很低，平静的口吻泛着刺骨的寒意：「别耽误时间，去查。」 吴助理心里一激灵，不敢再多废话，结束通话之后就赶紧去干活了。 裴聿川脚步不停，他放下手机从电梯出来，来到地下车库，上了那辆经常开的黑色迈巴赫。 刚才那场宴会，林缺是跟在宋云铮身边一起来的，他也在宴会上听到一点闲言碎语，很难听。 位置还没有那么快查到，裴聿川坐在驾驶座里，打开手机点开搜索网站，在上面输入「林缺」两个字。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现在的林缺是个不算出名的明星，屏幕上出现的全都是负面新闻。 白莲花、白眼狼、背刺沈无虞、卖屁股上位等等。 全都不堪入目。 裴聿川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垂下的眼睫挡住眼里的情绪，下颌线条绷着，握着手机的手却一寸寸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力道之大，恨不得把手机捏碎。 吴助理的办事效率很快，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把林缺现在的位置发了过来。 第247页 是距离裴家十公里左右的一处别墅里，宋云铮的房产。 裴聿川放下手机，双手掌着方向盘，发动了汽车。 那双目视着前方道路的漆黑眼眸里，此时晦暗不明，眼底压抑着唿之欲出的负面情绪。 电话还没挂断，裴聿川想起什么，一边开车一边沉声开口：「我和沈无虞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吴助理又懵了，心想只不过是过去了几个小时，董事长就失忆了？ 不仅失忆，行为还很反常，简直像是被什么附体了。 但吴助理也不敢再多问什么，「您和沈小少爷是协议订婚，董事长您忘了吗？」 那份协议还是他草拟的。 顿了顿，吴助理又贴心地解释： 「夫人去寺庙做义工的时候，听信了一个大师的话，说您要是在一年内不结婚的话，三十五岁就会遭遇血光之灾。」 知道原因后，裴聿川没什么反应，随后挂断电话，专心开车。 另一边。 宴会结束后，宋云铮并没有回别墅，而是来到了某处会所跟一群狐朋狗友喝酒玩乐。 「宋总，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不陪陪你那小情儿？」 宋云铮在心里骂娘，「他」却仰头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阴沉着一张脸，「少提这事儿，真他妈晦气。」 「整天病怏怏的，看着就惹人烦。」 「是啊，哪儿能比得上你心尖尖上的白月光啊，人沈小少爷可是要和那位裴董订婚了。」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宋云铮总算知道自己以前那副嘴脸有多噁心了，他都想哐哐抽自己两个大耳光。 去他妈心尖尖上的白月光，他现在只想见到林缺。 然后，骂着骂着，宋云铮就发现自己能动了，能掌控现在这具身体了。 他瞳孔倏然放大了些，勐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膝盖碰着桌面，直接把酒杯给撞倒了。 旁边的几个朋友被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我说宋大少，你这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 「怎么了这是？」 宋云铮哪里还顾得上理会他们，拿起手机就脚步匆忙地往外面走去，连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都顾不上拿。 「哎，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外套没拿！」 宋云铮已经跑没影了。 剩下的几个朋友面面相觑，什么毛病啊这是。 宋云铮自然是知道林缺如今在哪儿的。 他急匆匆地上了车，立刻往别墅的方向开去，争分夺秒。 与此同时，江肆和沈行舟，以及谢霁三人，也发现自己能掌控身体了。 宴会结束之后，他们都没有急着离开，刚好都和沈无虞待在一起，聊了会儿天，一行人正准备回去。 「阿肆，要不你今天来我家住吧，回去看电影怎么样，霁哥也一起？」 沈无虞这话刚说出口，三人脸上原本带着笑意的情绪一变，皆是错愕意外。 沈行舟一把拽住沈无虞，力道很重，焦虑而又急切，口吻里甚至带着几分质问：「你是不是知道林缺在哪儿？」 「哥，你突然找林缺干什么？」沈无虞有点懵，「先松手，你抓疼我了。」 「行舟，你先把手放开。」沈向南也不明白大儿子的突然举动。 只有一旁的江肆和谢霁，明白了什么。 「说啊，林缺在哪儿？」 「他是不是跟那姓宋的待在一起？」 「我们找他有点事。」 沈无虞依旧茫然，但看着三人急切的语气和表情，以及那复杂的目光，极具有压迫感。 他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好的预感。 沈向南皱着眉，「你们三个突然干什么呢？」 然而，没人理会他。 沈无虞只能回答：「林缺他应该在云铮哥的别墅里，就在南雅湾那边。」 「你们怎么突然都要找他？」 「怎么了？」 他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因为三人已经脚步匆忙地离开了，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这仨人，奇奇怪怪的。」 「小虞，别理他们，咱们先回去。」 「哦，好……」 没多久，沈行舟和江肆谢霁三人已经上了车，无需多言，彼此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沈行舟开车，直接导航往南亚湾的方向去，神色凝重。 坐在后面的江肆扒拉着前面的座椅背，探了个脑袋过来，「你们也莫名其妙来到了这儿？然后身体还不能动弹？」 谢霁：「嗯。」 「也不知道林缺现在怎么样了，这到底什么情况？」江肆愁眉不展，「宋云铮该不会也跟我们一样吧？」 沈行舟提高车速，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力道不断加重，语气艰涩：「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小缺。」 车厢里再次陷入安静。 他们都知道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林缺遭遇了那样的事情，他们却无能为力。 甚至在这个世界里，「他们」还伤害了林缺。 第208章 番外 集体回到前世（6）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这个夜晚对于某些人来说，註定不能平静。 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辆依旧不少，裴聿川花费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赶到那处别墅区外面，在保安处做了登记才把车开了进去。 第248页 两分钟后，汽车停在了宋云铮的别墅大门外，随后下车往里走。 佣人匆忙赶过来将他拦在外面。 「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这是私闯民宅，你不能进去！」 「让开，我找林缺。」 夜色下，穿着一身大衣的高大男人五官英俊，神色却异常淡漠，晦暗的双眸覆盖着一层寒霜，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场。 他冷沉的嗓音里带着命令的口吻，而不是请求。 佣人被震慑住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裴聿川却已经越过他，大步往别墅里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很快便没了人影。 「哎先生，你真的不能进去！」 反应过来的佣人大喊一声正要追上前，外面又再次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回头一看，是自家老闆的车。 佣人连忙跑过去，「宋总，刚才有个穿着贵气的先生强行闯进了别墅，说是找……找林先生！」 宋云铮顾不得那么多，下车之后快步往里面奔去，「林缺在哪儿？！」 「林先生应该在卧室。」 …… 裴聿川不知道林缺在别墅哪个地方，余光里瞥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他快步上前揪住对方的衣领，嗓音压得很沉，眉宇间的情绪平静到了骇人的地步，「林缺在哪儿？」 管家顿时被吓得冷汗直流，同时也认出了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盛京大名鼎鼎的裴氏掌权人。 虽然不清楚什么情况，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在……在房间里。」 「带路。」 「好……好的！」 在管家的带领下，裴聿川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卧室外。 卧室门紧闭着，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裴聿川抬手敲门，嗓音干涩，尽量用平稳的声线沖里面喊着林缺的名字，让他开门。 然而，里面并没有任何反应。 裴聿川心里的那股不安此时已经达到了顶点，再也无法忍耐，抬脚便重重往门板上踹去。 管家被吓得磕磕巴巴：「等……等等！我有钥匙！」 然而已经晚了，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又是「砰」的一声巨响，结实的房门被硬生生踹开，倒在一边。 在管家震惊的目光下，裴聿川迈步走进了卧室。 里面开着灯，却没看到林缺的身影，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着。 裴聿川心尖微颤，大步往同样亮着灯的浴室走去。 浴室门关着，血腥味更重了，丝丝缕缕从门缝里钻出来。 裴聿川的手几乎几乎在发抖，握住浴室门把手往下一拧，没有反锁，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浴室里惨白的灯光，以及装满水的浴缸，那水是红色的，红得刺目。 那血色的水溢出来，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 而躺在浴缸里的林缺，穿着一身白衬衫，此时也被染红了，湿漉漉地贴着苍白的皮肤。 瘦弱病态的青年无力地靠在浴缸里，眼睛紧闭着。 惨白的灯光照在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单薄的胸膛没有一丝起伏。 在这一刻，裴聿川愣住了。 他紧紧扶着门框，怔怔地看着躺在浴缸里熟悉却显得陌生的人，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那双眼睛也被血水染红，滚烫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滚落下来。 管家随后赶过来，看到这一幕直接傻了，「这……这怎么回事！」 然后他看到那位突然闯进来的裴董，一步步往里面走去，将浑身是血的青年抱进怀里。 男人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手也是颤抖的，放在青年的鼻子下面，感受着他的唿吸。 没有唿吸。 只有一片冰冷。 明明浴缸里的水是温的，怀里的人却浑身冰冷。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唿吸。 裴聿川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尽管不知道这究竟是梦境还是什么地方，但他怀里抱着的已经死去的人确实是林缺，他的爱人。 就像他的心脏被人活生生地挖出来。 所有的感官都是真实的。 他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感受着怀里人的重量有多轻…… 那种不安的感觉变成了现实，他真的抓不住林缺了。 所有的情绪如山唿海啸般席捲而来，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还是来晚了。 裴聿川不断地亲吻着林缺冰冷的额头，抚摸着他的脸颊，滚烫的泪水落在他惨白的脸上。 「林缺……醒醒，林缺……」 裴聿川的嗓音颤慄着，却极其温柔和脆弱：「裴叔叔来了，不怕了……」 「宝贝，醒来好不好？」 宋云铮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瞳孔骤然一颤，呆愣地站在门口，害怕慌乱，不可置信，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林缺……」 宋云铮说着，便大步往里面走去，伸出颤抖的手正要碰到林缺，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嘶哑低沉的充斥着血腥味和恨意的嗓音： 「别碰他。」 有那么一瞬间，宋云铮感觉裴聿川会杀了他。 第209章 番外 集体回到前世（7） 宋云铮到底还是收回了手。 即便没有碰到林缺的身体，但从裴聿川的反应和林缺浑身是血，触目惊心的模样来看，一个最令人无法接受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第249页 林缺死了。 林缺死了…… 林缺死了…… 宋云铮浑身僵硬，呆愣地站在远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嗡嗡作响，只不停地迴荡着「林缺死了」这四个字。 没多久，沈行舟等人也赶了过来，汽车刚停在别墅外面，三人便匆忙下了车，不顾佣人的阻挠快步往里面奔去。 佣人茫然地站在远处，看着几人行色匆匆的背影，只觉得奇了怪了，今晚怎么这么多人都找林先生。 别墅里灯光明亮，空空荡荡。 三人在一楼找了一圈，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于是又往二楼奔去。 没多久，他们便发现了那扇摇摇欲坠的，被暴力踹开的卧室门，确定了目标。 「小缺？」 卧室面积并不小，三人的视线在周围环绕一圈，同时往里面走去。 结果，他们便看到了蹲在浴室外面的宋云铮，低垂着脑袋，狼狈不堪，他抬手揪着自己的头髮，喉咙里发出崩溃的痛苦的哽咽声。 像是野兽的哀嚎。 一股明显的血腥味钻进几人的鼻腔里。 「宋云铮你他妈——」 江肆的怒骂声戛然而止，浴室门是敞开的，他看到了里面的令人触目惊心，头皮发麻的场景。 同时，沈行舟和谢霁也看到了，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在这一瞬几乎停止跳动。 周遭的空气似乎凝滞了，时间也静止。 两秒后，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小缺！」 掺杂着无尽的惊慌，害怕，无措。 裴聿川却宛如一座雕塑，只沉默地紧紧抱着怀里早已经失去唿吸的青年，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动不动。 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声音画面都隔绝了，周围发生了什么都跟他无关。 沈行舟颤抖着手，不敢去触碰林缺的身体。 他面部肌肉不停地颤抖着，嘴唇嗫嚅，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老裴，小缺他……小缺他是不是……」 江肆早已经红了眼眶，他不停地摇着头，无法相信这一幕，「不会的，林缺怎么可能会死，赶紧送他去医院！」 可他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如果林缺还有唿吸，裴聿川又怎么可能只是抱着他，早就把他送去医院了。 谢霁握紧了拳头，没说话。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事情的发展跟他们真实经歷的不一样。 沈无虞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被曝光，林缺也早已经回到了沈家，而不是遭受凌辱，千夫所指，孤独地死在这冷冰冰的浴室里。 而在这个世界里，不知情的他们，甚至是导致林缺死亡的帮凶。 谢霁低声喃喃：「太晚了，如果我们能早点拿到身体掌控权，来得早一点就好了……」 沈行舟像是被卸了力气，顺着冰冷的墙面滑坐在了地板上，痛苦地将脸埋进掌心里，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指缝溢出来。 浴室里惨白的灯光照射在众人苍白的脸上，空气里蔓延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寂。 令人无法唿吸。 裴聿川还是一动不动，只抱着林缺，握着青年冰冷的手。 他的林缺，死在了自己生日的这天深夜。 江肆紧紧地攥着拳头，死死地咬着牙关，忽然抬手便往自己脸上重重扇了一耳光。 随后，他转身冲出去，一把揪住了宋云铮的衣领，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挥着拳头，一下又一下，跟失去理智似的。 宋云铮沉浸在无穷无尽的悔恨和悲伤痛苦里，并没有反抗。 「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这儿，都他妈是你……」 话音戛然而止，江肆的拳头停留在半空中，一切动作静止。 时间在这一刻冻结，外面墙上挂着的时钟也停止转动。 …… 当裴聿川的神智开始恢復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在熟悉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里的文件。 屏幕下方的时间：2024年11月5日，15：30。 裴聿川还没从那股剜心般的疼痛中缓过神来，大脑混乱了半晌，才逐渐反应过来。 他又回到了这天下午，再次失去身体的掌控权。 没过多久，吴助理敲门进来，「董事长，会议在半个小时后开始，这是需要用到的资料。」 「嗯，你先去忙。」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着时间线的发展重演。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去挽回林缺的生命。 想到这点，裴聿川那颗已经被烈火烧得寸草不生的心脏里，有一株嫩芽悄无声息地从灰烬中钻了出来。 他还有那么一丝希望，能够抓住他的爱人。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的身上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也再次看到了救回林缺的希望。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重演着。 开会，接到沈无虞的电话，晚上在吴助理的提醒下，去参加对方的生日宴会。 自然，林缺在宴会上发病，往沈无虞身上泼红酒，被宋云铮打骂扇耳光，被众人指指点点的场景，又再一次上演。 尽管早有预料，裴聿川却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痛苦，密密麻麻地包裹着他。 这无疑是折磨，甚至是凌迟。 第250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刻都是煎熬。 直到时间来到晚上十点四十九分。 裴聿川正从容淡然地站在书房的案桌前，手中握着毛笔，不紧不慢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 随着「滴答」的一声，时间来到十点五十分。 男人原本从容冷淡的神色发生变化，随后匆忙扔下毛笔，大步往外面奔去。 上次是十一点，这次掌控身体主动权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 十分钟，或许就是救命的时间。 裴聿川一刻也不敢耽误，他很快上了车，将车速提到最快，往南雅湾别墅区的方向开去。 同时拨了个电话给吴助理，让他立刻联繫南雅湾附近的派出所和医院。 吴助理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上司此时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急切，甚至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他连声答应，立刻照做。 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报警电话，人命关天的事情不敢耽误，立刻出了警。 与此同时，得到身体控制权的宋云铮也立刻打电话给别墅的管家，让对方立刻去林缺的卧室查看情况。 第210章 番外 集体回到前世（8） 等裴聿川风驰电掣赶到宋家别墅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比第一次至少提前了二十分钟。 别墅外面停着一辆警车，以及一辆救护车，在夜色下格外显眼。 管家失魂落魄地站在外面，身上还沾着血，惊魂未定。 裴聿川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可等他下了车，快步走到救护车前时，看到的却是安静地躺在救护担架上，浑身湿漉漉，依旧毫无声息的瘦弱青年，垂落在担架外的手，无力且苍白。 裴聿川怔怔地站在那儿，指尖发颤。 「患者在送过来时就已经停止了唿吸，很抱歉，请节哀。」 实际上，在管家发现躺在浴缸里的林缺时，他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哪怕救护车来得再快，也无法挽回一个逝去的生命。 裴聿川的一双眼睛泛着赤红，几乎要将腕上戴着的那串佛珠捏碎。 他一步一步迈着极为沉重的步伐走过去，屈膝蹲在担架前，动作很轻地握住了林缺无力垂落下来的手，放到脸颊边轻轻蹭了蹭，目光温柔。 滚烫的泪水落在林缺冰冷的手背上，好半晌，他才听到自己苍白的嘶哑的嗓音： 「宝贝，对不起，裴叔叔还是晚了……」 宋云铮此时也匆忙赶了回来。 看到这一幕，不用猜都知道林缺没有救回来。 希望再一次破灭，他轻轻摇着头，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 宋云铮抬手抹了一把脸，红着眼眶冲着管家歇斯底里地大声吼道：「我不是让你立刻去他的房间查看情况吗！」 管家本来就惊魂未定，被这么一吼顿时更加慌乱了。 「宋总，我挂断电话之后就立刻去了，但林先生已经……已经没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举办宴会的酒店距离别墅比较远，沈行舟三人是最后赶过来的，比宋云铮晚了几分钟。 悬在高空里的一颗心，终于还是重重地掉了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 沈行舟沉默地走到担架旁蹲下，抬手摸了摸林缺潮湿散乱的黑髮，哽咽出声：「小缺，为什么不再等等哥哥？」 「你还没有跟我和爸爸相认呢，就这么走了……」 谢霁闭了闭眼，深唿吸几下，情绪却还是无法平復，「本来以为这次能赶得及的，没想到还是……」 江肆又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我他妈真没用！」 他的目光又再次落在宋云铮身上，正准备上前，却有一道身影从他身边快速走过，高大的背影在夜色下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下一秒，失魂落魄的宋云铮便被裴聿川一脚重重踹倒在地上。 裴聿川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弯腰揪住宋云铮的衣领，一拳又一拳地往宋云铮身上砸去。 明明表面上看着很平静，却像是要活生生把人给打死，内里已经失去了理智。 剧烈的疼痛不断地袭来，宋云铮依旧没有反抗，承受着这一切。 明明很疼，他却跟疯了似的大笑着，与此同时眼泪也顺着眼角溢了出来，又哭又笑。 几人看着这一幕，都没有上前阻止，最后还是几个警察强行将裴聿川拉开。 不知道过去多久，等裴聿川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又回到了明亮宽敞的办公室。 时间再次回溯，歷史再次重演。 第三次，裴聿川第三次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林缺在宴会上挨打受辱，依旧无能为力。 时间过得实在太漫长。 直到晚上十点四十分，裴聿川再次拥有了身体掌控权，这次又提前了十分钟。 他又不可避免的，再次燃起了一丝希望。 可当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宋家别墅时，看到的依旧是安静乖顺地躺在担架上，已经停止唿吸的林缺。 第四次，第五次…… 裴聿川一遍遍地回到最开始的时间，一遍遍地看着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小孩儿在宴会上发病，被打骂侮辱…… 直到最后，他只能看着林缺瘦弱的冰冷苍白的遗体，什么也做不了。 一次次绝望，又一次次燃起希望，反覆折磨着。 第251页 裴聿川的一颗心被撕碎又粘合，然后再次被撕碎，宛如承受着凌迟之痛。 哪怕是再怎么沉稳冷静，运筹帷幄的人，此时也已经崩溃，麻木。 就算再绝望再崩溃，可每一次，裴聿川还是拼尽全力来到林缺身边。 也就是在第六次，当他再次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躺在担架上的，仍然还有微弱唿吸的林缺。 裴聿川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只觉得全身都在发软，他扯了扯唇角，想笑，滚烫的泪水却悄无声息地淌了下来。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医护人员在争分夺秒地对林缺进行抢救。 裴聿川寸步不离地守在林缺旁边，紧握着他苍白冰冷的手，温热的唇贴着他的手背。 「宝贝，这一次……你要醒过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两分钟，林缺的指尖似乎动了动。 裴聿川的心脏也跟着轻颤，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眼睫也动了，随后缓缓掀开了眼皮。 涣散的双眸里依旧没有什么神采，安静地望着身边红着眼眶的男人，眼中毫无波澜。 裴聿川知道现在的林缺跟他的关系很陌生，只是握着他的手，极力控制着情绪，嗓音很轻也很温柔：「林缺……你要活下去，好不好？」 小心翼翼的，像是哄孩子。 林缺没给出什么反应，胸膛的起伏依旧微弱，他的眼睫动了动，瞳孔里似乎照不进一丝光亮。 随后，他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身侧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裴聿川紧绷着的一根弦彻底断裂，溃不成军。 第211章 番外 集体回到前世（9） 等宋云铮和沈行舟几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已经被蒙上白布的林缺。 这已经是第六次了，还是来不及。 那点微末的希望随着林缺的一次次死亡，全都被燃烧殆尽，心如死灰。 也许这就是註定的结局，他们改变不了。 还会有第七次，第八次吗，难道要一直这么循环下来，看着林缺一次次在他们面前死亡。 江肆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连揪着宋云铮揍一顿的欲望都没有了，已经麻木了。 沈行舟颤抖着手掀开白布，看着林缺瘦弱苍白的脸，一动不动地躺在这儿，是那么安静乖巧，让人揪心。 他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裴聿川一直握着林缺冰冷的手，企图能用自己的体温将他捂热，不知道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多久，浑身都是僵硬麻木的，可林缺的皮肤还是没有一丝温度。 好半晌，他张了张嘴，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呢喃：「我赶到的时候，他还有唿吸。」 可那双灰败的眼睛里透不出一丝光亮，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 那时候的林缺的身体还没死，可心已经死了。 究竟这个世界的林缺，都经歷了什么。 听到裴聿川的话，江肆的眼前一亮，又燃起了希望。 「还有机会，这次就差一点儿，下一次我们一定能把他救回来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没有下一次了。 他们等了很久，直到凌晨，依旧待在医院里，并没有回到最开始的时间，身体也还受自己掌控。 江肆人已经傻了，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这难道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其他人都沉默着没说话，默认了这个事实。 从深夜到凌晨，直到天光大亮，他们依旧没有回去。 而林缺的尸体，也被暂时停放在了医院的太平间里，医护人员将他推走的时候，裴聿川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裴聿川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泛着浓重的红血丝，垂在身侧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连那一抹冰冷的温度，他也握不住了。 江肆到底还是没忍住，蹲在角落里捂着脸哭得伤心欲绝，哭完之后连眼泪都顾不上抹，又冲过去把宋云铮给揍了一顿。 宋云铮这回反抗了，跟疯了似的藉此宣洩自己挤压已久的情绪。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仿佛不死不休。 谢霁担心江肆受伤，本想上前劝架，却被无差别攻击的宋云铮给挥了一拳。 于是，一向温文尔雅的谢霁也加入了战局，二对一。 沈行舟的手机一直在响，大都是沈向南和沈无虞打过来的电话。 他手指僵硬地划过屏幕，接通电话，沈无虞关心的语气传进他的耳朵里： 「哥，你们昨晚匆匆忙忙的到底干什么去了？还一直不接电话，我和爸都很担心。」 沈行舟紧握着手机，语气还算平静：「好，我待会儿就回去。」 即便林缺不在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查清楚的。 几人掌控了身体，想要查清楚真相，其实是件挺简单的事情。 先做的是dna鑑定，林缺确实是沈家的孩子，沈无虞才是林有财和周玉梅的亲生孩子。 这些都跟现实世界里的没什么区别，包括林缺十八岁前的那些遭遇。 沈无虞早在十六岁那年就知道真相，却选择隐瞒沈家，在背地里联合亲生父母针对林缺。 而不同的是，林缺十八岁那年夏天，并没有去中寰集团当保安，也没有在地下车库里替裴聿川挡那一刀，自然，也不可能住进裴聿川家里…… 第252页 不仅仅是裴聿川，林缺跟他们几个都没有任何交集。 这个世界里，林缺同样考上了京大，却没有继续念书，高考结束之后便被那对丧心病狂的夫妻赶出去赚钱养家。 机缘巧合之下，他被一家小型娱乐公司的星探看中，从此出道当了明星，前两年的演艺生涯还算顺利。 直到两年前，也就是林缺二十岁那年，突然遭遇了大规模的网络暴力，被网友各种谩骂攻击，大部分都是沈无虞的粉丝。 沈无虞表面上对林缺温和友善，背地里却早就串通了林缺的经纪公司和经纪人，故意陷害他。 那些无缘无故的黑料，全都出自沈无虞的手笔。 只不过是威胁了两句，那欺软怕硬的经纪人就全招了。 不仅如此，林缺还被宋云铮看上，就因为他的长相和沈无虞有那么点儿相似。 这两年，林缺跟条狗一样被宋云铮拴在身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宋云铮要是不高兴了，一言不合就会对林缺动手打骂，甚至还会把他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阁楼里，有时候一关就是几天。 他的躁郁症也就是在那时候患上的，日復一日加重。 …… 在得知这些的时候，裴聿川恨不得把宋云铮和沈无虞给抽筋扒皮。 他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他的林缺并没有经歷过这些，二十二年的人生，是日復一日的痛苦折磨，没人疼没人爱。 就像一棵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野草，不见天日，人人都能轻视践踏，直到他的生命结束，也未曾见过一丝光明。 只是，一个念头还是浮现在了裴聿川的脑海里。 确切地说，这个念头不是突然出现的，他早有预感，只是不敢相信。 这一切，或许就是林缺真实经歷过的。 林缺确实已经死了，但他又重新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夏天，改变了他人生的发展轨迹。 所以，林缺才会一步步通过自己的计划，接近他们，报復沈无虞。 所以，林缺才会那么厌恶宋云铮。 裴聿川突然想到心理医生跟他说过的话，她说引起林缺病症的原因，并不仅仅是他小时候的经歷，还有别的原因。 只是林缺还有所隐瞒，并不愿意透露半分。 裴聿川又想到了林缺某次做噩梦时无意识的呓语，他说宋云铮，别把他关起来，放他出去……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裴聿川的心脏不断收紧，发颤，浑身止不住颤慄，体内流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发凉。 丝丝缕缕密密麻麻的疼痛自心脏蔓延到身体每个角落。 他就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无法唿吸。 第212章 番外 集体回到前世（10） 裴聿川能想到的事情，宋云铮和沈行舟等人自然也能想到，就连江肆都猜到了这一点。 虽然这个猜测非常大胆，脱离了现实。 人死了也就死了，怎么可能还会重生回到过去。 但他们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科幻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宋云铮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没有对林缺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林缺却没由来地厌恶他。 明明是林缺刻意接近他，成功之后，却像对待一条狗似的把他抛到一边。 噁心，厌恶，甚至连碰一下都反胃要吐。 曾经的宋云铮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冤枉，也很愤怒，不甘心。 这样的情绪日日夜夜侵占着他的大脑，直到他再也忍不住，不惜一切将林缺绑了过来。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是罪有应得。 宋云铮几乎崩溃。 沈行舟伤心之余是愤怒，他原本觉得沈无虞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很过分了，却没想到对方还能做出更过分更歹毒的事情。 是他曾经真情实感宠着疼爱着的「弟弟」，把他的亲弟弟逼上了死路。 沈无虞是罪魁祸首，宋云铮是最大的帮凶，而他……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帮凶。 所有的真相都被揭露了出来，不过只是用了短短的两天时间。 沈无虞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所作所为会突然曝光。 而他的哥哥，发小，追求者，看向他的目光宛如看着仇人。 尤其是他名义上的订婚对象，裴聿川看向他时的眼神，明明是平静的，却又冷又沉，如同深不见底的千年寒潭。 令他心惊胆战，毛骨悚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沈无虞身败名裂，被裴聿川硬生生打断一条腿，奄奄一息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他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们对他的态度会突然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林缺身世的。 明明他们之前并不认识林缺，为什么又表现出对林缺很在乎的模样，尤其是裴聿川。 而一向疼爱他的沈行舟，却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打得奄奄一息，没有丝毫动容。 只不过还没等沈无虞想明白，他就已经疼得晕过去了，狼狈不堪，像条丧家之犬。 林缺尸体火化的时候，裴聿川就在现场。 他眼睁睁地看着林缺被推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被装在小盒子里的一捧骨灰。 裴聿川动作很轻地将它抱进怀里，眼泪顺着憔悴泛红的眼眶，无声无息地滴落下来。 第253页 接下来是举办葬礼。 沈向南跟他们不一样，灵魂并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在得知真相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 直到林缺的葬礼当天，沈向南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更是一夜之间白了头。 在葬礼上，他悲痛欲绝，再次晕了过去。 葬礼结束，天上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裴聿川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没有撑伞，弯腰将一捧鲜艷漂亮的玫瑰放在墓碑前。 灰濛濛的天气，红色的玫瑰是这方寸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裴聿川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如果回不去了，那这个没有林缺的世界，也没什么意义。 …… 裴聿川感觉自己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独自行走着，绝望，孤寂，死气沉沉。 看不到一丝亮光。 直到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微弱的，并不真切的声音。 「裴聿川醒醒，裴聿川……」 骤然间，他窥见了天光。 裴聿川迷迷煳煳地掀起眼皮，首先看到的便是林缺那张熟悉的脸。 白净俊秀，脸颊微微泛着红，额头上贴着退热贴，身上穿着柔软的棉质居家服。 因为这几个月来的精心照顾，林缺原本瘦削的脸上还长了点儿肉，看起来很软。 裴聿川怔忡地看着眼前的人，抬手碰了碰脸颊，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落了泪。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小闹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林缺还是头一回看到裴聿川掉眼泪，不免觉得稀奇。 「做噩梦了？」 他抬手擦了擦裴聿川脸上温热的泪水，又学着裴聿川平时哄他的模样，抬手轻轻拍着男人的后背。 「没事了，我在……」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裴聿川便将林缺用力扯进自己怀里，双臂牢牢地圈着他的腰背，同时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里。 怀里的人是温热的，有生命力的。 不再是重复的冰冷，没有唿吸。 裴聿川一再收紧手臂的力道，不知道是因为太用力还是什么，就连身体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慄着。 林缺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颈窝处。 他微微一愣，不知道裴聿川梦到了什么，竟然让他这么害怕惊慌。 只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林缺红着脸，用力拍了拍裴聿川的后背，「我快唿吸不过来了。」 裴聿川这才稍微松开了力道，却还是抱着人不撒手。 好半晌，他才嗓音微颤，在林缺耳边低低轻轻道：「宝贝，别再离开我，好不好？」 「好。」 而另一边，监狱。 下午三点，住在同一间牢房里的狱友们纷纷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个长得不错，但脾气不太好的牢草，此时正一边哽咽痛哭，一边不停地扇着自己耳光，跟神经病似的。 光扇耳光还不够，甚至还哐哐撞墙。 林缺睡过一觉之后，也差不多退烧了。 他到底没有从裴聿川的口中得知他做了什么噩梦，只不过这人变得很奇怪，去哪儿都跟着。 就连他上厕所都要跟在后面进来，就差帮他扶着了。 比那猫和那狗都粘人。 门铃声突然响起。 林缺刚打开门，江肆就扯着变了调的嗓子大喊一声宝贝儿，同时眼泪汪汪地扑了过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 没多久，沈行舟也来了，虽然没有跟江肆一样眼泪汪汪，但眼睛也是湿润泛红的。 他们来这儿不奇怪，就连谢霁也突兀地上门拜访。 只不过，这几人都没有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离谱。 全都神经兮兮的。 第213章 番外 日常 林缺最近是真觉得裴聿川粘人得离谱，简直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 才分开一会儿就会打电话过来，平均一个小时一次，他怀疑裴聿川最近的工作还是太少了。 在外面也就算了，就连在家里的时候，裴聿川也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不大，就三室一厅，彼此在干什么，一抬眼就能看到，这人的视线是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就连他上厕所都要守在外面，生怕他掉马桶里了。 有点离谱。 洗澡的时候还硬要挤进来一起洗，结果显而易见。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浴室门才打开。 热气扑面而来，松松垮垮裹着一身浴袍的林缺被裴聿川抱在怀里。 裴聿川裸着上身，只穿了条长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沾染着潮湿的水汽，水珠顺着流畅性感的肌肉线条缓缓往下淌。 林缺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抬手抓住对方的耳朵揪了两下，「裴聿川，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很过分。」 「嗯。」 裴聿川应了一声，抱着人，大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抬脚踢上门，把屁颠屁颠跟过来的团团挡在了外面。 林缺皱了皱眉，揪着裴聿川耳朵的手更用力了，「我在跟你说话。」 话音刚落，他便被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男人俯身吻住了林缺微微泛红的耳垂，嗓音又低又哑：「我在听。」 林缺：「……」 第254页 他抬手将裴聿川的脸推开，唿吸有些喘，嗓音也有些不稳：「那天下午，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林缺早就察觉到了裴聿川这突然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他发烧的那天中午，裴聿川做了个噩梦，醒来抱着他掉眼泪。 向来无坚不摧的裴董事长，林缺感觉他快要碎掉了。 裴聿川在害怕，害怕失去他。 林缺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裴聿川究竟梦到了什么，对方也不肯说。 而这也就导致了一个结果，裴聿川在某些时候，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到后来，林缺已经没有心思追究什么噩梦了。 …… 主卧的床不能睡，裴聿川便把昏昏沉沉的林缺抱进了隔壁卧室。 林缺早就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了，暂时把刚才的事儿抛到了一边，陷进柔软的被窝里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床边只亮着一盏小夜灯。 裴聿川无声地坐在床边看着林缺安静乖巧的睡颜，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呢喃：「再给我一点时间缓缓。」 林缺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中，翻了个身继续睡。 裴聿川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便转身出去了。 一夜无话。 林缺一觉睡到天亮，最后是被尿意憋醒的。 裴聿川还没醒，林缺从他怀里起来，又拿起一个枕头重新塞进了他怀里，代替自己。 刚迈下床，林缺就觉得浑身酸痛，连走路都得扶着墙壁缓慢前行。 他不免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裴聿川，甚至想一脚把人给踹下床去。 可他现在连踹人的力气都没有。 等裴聿川起来的时候，发现林缺正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忙碌着，穿着一身柔软的居家服，身上繫着围裙，黑色短髮柔软而蓬松，侧脸神色认真。 很难得。 走近一看，才发现他正在煮茶叶蛋。 裴聿川突然有种悬浮在半空中的心脏落到了实地的感觉，所有的不安都在此刻化为齑粉。 他从背后将人搂住，下巴搭在林缺的肩膀上，侧头轻吻着他耳廓，低沉的嗓音微微沙哑：「怎么突然煮茶叶蛋？」 林缺翻动着锅里的蛋，回头看了裴聿川一眼，随后弯起唇角笑了笑，语气温和：「在网上看到的教程，就想着试试。」 「待会儿多吃点。」 「好。」 早上，裴聿川别的都没吃，光吃了五个茶叶蛋。 别的不说，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噎。 林缺又贴心地给他剥了一颗，「喜欢就多吃点儿。」 裴聿川默默喝了几口水，不动声色地接过茶叶蛋，「好。」 直到晚上，吃过晚餐之后。 裴聿川照例坐在茶几前，准备给自己泡上一壶茶，才发现抽屉里的茶叶全都不见了。 几百万一公斤的上好茶叶，有价无市，连一片都没留下。 林缺这时候走过来，「怎么了？」 裴聿川若无其事地拉上抽屉，「煮茶叶蛋的茶叶……」 林缺：「嗯，就是你抽屉里的这些，全用了。」 裴聿川面部肌肉隐隐一抽。 林缺：「果然用名贵茶叶煮出来的茶叶蛋，味道就是好。」 是挺好，愣是把一颗两块钱茶叶蛋的身价，提高到了几万块一颗。 林缺眨了眨眼睛，用那双纯真无害的漂亮眼睛看着裴聿川，格外无辜： 「裴叔叔，你不会怪我私自用你的茶叶吧？」 裴聿川：「……」 裴聿川面不改色，语气温和： 「不会，茶叶不够的话再给你买。」 「绿茶怎么样？」 第214章 番外 日常2 裴聿川没想到的是，林缺那一晚的仇记了这么久。 都过去半个月了，这段时间林缺都不肯再跟他一起睡觉，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理阴影。 林缺倒没有多少心理阴影，单纯只是记仇。 他的需求本来就没有三十一枝花的裴聿川强烈，反而每次都被折腾得够呛，也就故意晾着裴聿川了。 反正有需求的不是他。 吴助理觉得自家老闆最近的心情有点不好，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阴郁气息，让人很难忽视。 公司上下人人自危，生怕哪点做得不好就惹到顶头上司了。 下午，吴助理过来送文件，便看到上司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认真地看着。 他发誓，他真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那书名实在过于显眼——《恋爱秘籍》 恋爱？秘籍？ 有那么一瞬间，吴助理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 那本《情侣要做的一百件事》研究完了，现在开始研究别的了？ 董事长十分有九分可能是跟林缺闹矛盾了。 「董事长，文件我给您放这儿了，您记得看。」 裴聿川头也没抬，仍然盯着他那本书看，「嗯。」 谁知道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秘籍。 处理完文件，时间一到就下班了。 等裴聿川回到家里的时候，林缺中午就已经从学校回来了，周五下午并没有课。 盛京四月份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林缺穿着短款的居家服，姿态放松地盘着腿窝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根绿豆冰棍，一边吃着冰棍一边看电影。 第255页 阿满和团团懒洋洋地躺在旁边，睡得正香。 听到动静，他语气如常地沖门口玄关处的裴聿川打了声招唿，「回来了。」 「回来了。」 裴聿川将臂弯里搭着的西装外套挂起来，又弯腰换了鞋，随后走到林缺身旁坐下，抬手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亲。 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怀里人柔软的黑髮，「看什么电影？」 实际上，林缺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变，除了不愿意跟他做某些事情。 「喜剧片。」 裴聿川陪着林缺一起看，只是心思完全不在电影上。 林缺还在慢悠悠地吃着冰棍，柔软的嘴唇沾上了水光，比平时更红润些。 他的视线又往下，扫过男孩宽松衣领下的半截锁骨……裸露在外面的双腿，白皙，修长匀称。 裴聿川喉结攒动，喊了一声林缺。 林缺咬着冰棍看过去，「嗯？」 「给我尝一口。」 林缺将冰棍递过去，裴聿川低头咬了一口，一双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林缺，仿佛要擦出火来。 「宝宝……」 「给你二十分钟冷静冷静。」林缺打断了裴聿川的施法，并将剩下的半根冰棍塞进他手里，「准备出门去约会。」 说完便沖男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起身往卧室走去。 今天是裴聿川生日，他昨晚就安排好了。 裴聿川坐在原处，吃完了那剩下的冰棍，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没多久，两人都换了身衣服，手牵手出门约会去了，把一猫一狗留在家中。 餐厅是林缺提前预定好的，海底捞。 裴聿川是头一回在这种地方吃火锅，所以也没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火锅吃到一半，就有几个服务员推着蛋糕举着牌子和音响过来，给三十岁一枝花的裴董事长戴上皇冠。 在欢快的音乐声下，围在餐桌前热情地拍着手，在众多顾客的围观下，高高兴兴地给裴董唱生日快乐歌。 而林缺，早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裴聿川：「……」 吃过晚餐，林缺的下一个项目是去电影院看电影。 爱情片太过于无聊，恰好有一部口碑不错的恐怖片上映，林缺对此比较感兴趣。 但是过生日看恐怖片，有点不合时宜。 裴聿川：「没事，就恐怖片吧。」 林缺要是吓到了，说不定会躲进他怀里，那本恋爱秘籍里提过看恐怖片这一点。 两人选了后排的位置。 里面坐了不少观众，电影开场之后，周围的灯光便暗了下来。 这时又有两人从外面进来，光线太过于昏暗，林缺只觉得其中一道身影有点熟悉，很快便认出了那是谁。 江肆。 他就在林缺往前两排的位置坐下，鬼鬼祟祟的，旁边坐着跟他一起进来的人。 是个年轻男性，剃着干净利落的寸头，依稀可以看到深邃英气的侧脸轮廓。 有点儿眼熟。 gg结束，电影正式开场了，林缺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裴聿川显然也发现了，但事不关己，他只关心待会儿林缺会不会害怕地躲进他怀里。 但很遗憾，两个小时的电影下来，林缺全程没什么表情。 害怕，是不可能的。 甚至还有点儿想笑，凑到裴聿川耳边小声说： 「裴叔叔，你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估计都比那女鬼吓人。」 裴聿川无奈地抬手，捏了捏鼻樑。 电影还没散场，江肆就猫着身子离开了，那位年轻男性也跟着离开。 全程没发现坐在后排角落里的林缺和裴聿川。 看完电影，两人便回到了家中。 门刚关上，裴聿川便将人抵在墙面上，衔住了林缺的唇，激烈地啃咬亲吻着。 「宝贝，你还没给我送生日礼物。」 「想要什么礼物？」 「你知道的，过去半个月了，让裴叔叔尝点甜头。」 裴聿川的目光赤裸，热切。 林缺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轻轻把男人给推开了。 在对方期待而又落空的目光下，他将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就跟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两枚铂金戒指。 戒指设计得简单素净，没有过多的装饰。 裴聿川看着那两枚戒指，尺寸一大一小，眼里浮现一抹诧异。 「裴叔叔，右手伸过来。」 裴聿川听话地把右手伸过来，看着林缺握住他的手，缓缓将那枚尺寸稍微大点儿的素戒，戴在了他的食指上。 他喉结微动，低声道：「林缺，你这是在跟我求婚么？」 「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裴聿川。」 林缺将剩下的那枚放进裴聿川掌心里，随后将自己白皙修长的右手伸到男人面前，「帮我戴上。」 「好。」 裴聿川同样将戒指戴在林缺的右手食指上，随后微微俯身，近乎虔诚地在爱人的指尖落下一吻。 「还有一个礼物，等着。」 林缺抽回自己的手，也没等裴聿川反应，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裴聿川被晾在一边，坐在沙发前给自己倒了杯冷开水，仰头喝了大半杯，又安静地盯着手上的戒指看。 差不多过去十分钟，房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第256页 裴聿川循声望去，随后眼睫微颤，目光牢牢地锁在不远处的人身上。 林缺换了身衣服。 上身穿了件白色宽松的丝质衬衫，宽松短裤，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腿，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柔软的黑髮垂在额前，头上戴了一个发箍，上面是两只毛绒绒的粉色兔子耳朵，搭配着林缺那张漂亮的脸，琉璃似的眼睛，单纯又无辜。 裴聿川眼眸微沉。 林缺抓起他的手，带着他的掌心放在脑袋上的发箍处，摸摸柔软可爱的兔子耳朵。 「喜不喜欢？」 「要拆礼物吗，裴叔叔？」 第215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1） 六月份，盛京的天气已经非常炎热，窗外蝉鸣不断。 别墅卧室里空调运转着，发出嗡嗡嗡的细微声响。 裴聿川坐在书房里，面前放着一张数学卷子，他垂眸看着卷子里的题目，手中握着的签字笔很随意且流畅地在修长的指间转了一圈，随后在数学题目后面填下一个答案。 季青棠敲了敲门，端着一盘鲜切水果从外面进来，把果盘放在桌上的时候，顺便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怎么又开始学习了，周末就应该和朋友一起去玩，别老是待在家里。」 「好。」 别人家的妈妈都是盼着孩子好好学习，只有季青棠操心自家儿子天天只顾着学习，不像个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孩子。 她无奈地摇摇头，「水果记得吃。」 做完一张试卷，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裴聿川将果盘里的水果解决完，随后起身松了松筋骨，往洗手间走去。 十三岁的少年，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身形清瘦却挺拔，身高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几。 虽然是青涩且稚气未脱的一张脸，但眉眼深邃，五官异常出众，眉宇间的神色淡淡，气质要比同龄人要沉稳成熟许多。 裴聿川简单地刷牙洗脸，躺床上睡了个午觉。 等他醒过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少年沉默地坐在床上，微微抿着唇，俊秀的眉也很轻地蹙了起来。 他做了个梦，梦到十几年后的事情，零零散散的画面，总有一个人出现在他身边。 梦里的事情自然当不得真，裴聿川暂时把这事抛到了一边，进洗手间里洗了把脸，随后又来到了书房。 这回不是写作业，而是走到另一张桌案前，修长匀称的手里拿着一根墨条，开始慢条斯理地研墨。 研好墨，将宣纸铺平，拿起毛笔开始一字一字抄写心经。 行云流水的书法，笔力遒劲，气韵流畅，没有几年的功底写不出来。 他父亲要求他每天都得抄写一遍心经。 这回他的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照理说醒来之后，梦里的事情也就忘记了。 可他不仅没有忘记，那些人和事反而愈发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小到每一个细节。 心经抄写到一半，裴聿川难得心浮气躁，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午后，季青棠从厨房里端来自己新学会的点心，捏了一块塞到丈夫嘴边，「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裴慎配合地张嘴，尝到了一嘴的甜味，混杂着巧克力的苦涩。 他面不改色地将点心咽下去，从容开口：「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嗯。」 余光里瞥见裴聿川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季青棠关心地问了句：「儿子，你要去哪儿？」 「找朋友玩。」 少年人的嗓音正处在变声期，带着微微的沙哑。 季青棠挥挥手，「去吧，别那么早回来。」 裴聿川：「……好。」 等儿子离开，季青棠才欣慰地笑了笑，对丈夫道：「咱们儿子终于懂事了。」 裴慎喝了口茶水，抬手将妻子搂进怀里，「都是大孩子了，少操点心。」 「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样，聿川就是遗传了你，现在是一点也不可爱。」 …… 裴聿川出去并不是找朋友玩。 他上了车之后，便报了一个地址给司机。 司机有些不确定，「少爷，您确定要去那儿？」 那地方就是盛京有名的贫民窟，都是些脏乱差的街道，一幢挨着一幢的破旧筒子楼。 少爷突然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裴聿川没有多做解释，「确定。」 司机也没有再多问，立刻发动了车子。 一个多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裴聿川下了车，抬眼望着不远处一排排挨得极近的筒子楼，都是些狭小阴暗的巷子，住在里面很难看到阳光。 他让司机先回来，紧接着往小巷子里走去。 这些巷子绕来绕去，直到十几分钟后，裴聿川才成功找到了那串地址上的位置。 同样是一幢破旧的筒子楼，墙面贴着各种各样的小gg，部分墙皮已经脱落了。 少年正欲往里走，无意间扫到不远处的一道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家老式面包店，小小的孩子就站在店铺的橱柜前，因为人还没有橱柜高，小孩儿只能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面包，咽着唾沫。 裴聿川脚步顿住，随后转了个方向，往面包店走去。 距离近，他也看清楚了小孩的模样。 第257页 小小的，身高还没有一米，身上穿着破旧不合身的衣服，但还算干净。 小孩长得很瘦，皮肤却白白嫩嫩，脸颊还有婴儿肥，五官精緻，长得很可爱，尤其是那双浅色的大眼睛。 裴家跟沈家是世交，裴聿川自然见过沈向南和他的夫人何蕴清，这小孩长得跟那对夫妻很像。 「你叫林缺？」 正专心致志盯着面包看的林缺听到旁边突然传来的声音，立刻转头看过去。 裴聿川这才看到这小孩嘴角有些湿，似乎是被那些面包馋得流了口水。 小孩高高地仰着小脸，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大哥哥，稚嫩的脸上露出些许怯懦，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小手，随后张着嘴巴奶声奶气地开口：「泥……泥嚎。」 裴聿川：「……你好。」 才三岁的小林缺，口齿还有些不清，喊了声大哥哥，又小小声地问：「我是林缺，你是谁？」 到底才十三岁，裴聿川还不能完美地掩饰自己的情绪，青涩的脸上顿时有了变化。 梦境居然是真的。 眼看着这小破孩的口水都要顺着下巴流下来了，裴聿川实在没忍住，从兜里掏出一张干净手帕，屈膝蹲下来，主动替林缺擦了擦嘴角。 小林缺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擦完之后，裴聿川也没找到垃圾桶，便直接把手帕塞进了林缺手里。 他这才发现，小孩白嫩嫩的胳膊上有几道或新或旧的伤痕。 「这些都是你爸爸妈妈打的？」 小林缺垂下了眼眸，声音更小了：「嗯……我爸爸喝醉了就会打我。」 「大哥哥，你还没说你是谁。」 少年绷着一张俊秀的脸，神色淡淡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你不需要知道。」 他没打算跟这小破孩扯上关系。 未来也不会。 第216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2） 大概是真的饿惨了，没多久，小孩那圆滚滚的肚子便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哀嚎声。 裴聿川给他买了块面包。 小林缺的眼睛瞬间亮了，却抓着自己的小手，犹豫着没有接过去。 裴聿川直接把面包塞进了他手里，「吃。」 小孩看着很乖，盯着面包咽了咽口水，还礼貌地跟他说谢谢。 接下来，他便看着小孩两只小手抱着面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白嫩的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眼睛都弯了起来。 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大哥哥，你要不要吃？」 看着递过来的半块面包，上面还沾着林缺的口水。 裴聿川略有些嫌弃递拧了拧眉，「你吃。」 林缺也不客气，很快就解决完了剩下的半块面包，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你爸爸妈妈不给你饭吃？」 小孩又低下了头，耳朵红了起来，害羞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磕磕绊绊地说： 「我……我早上尿床了，妈妈骂我，不让我吃东西。」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林缺几乎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半个小时后。 某商场的中餐厅。 少年戴着一次性手套，把剥好的虾仁直接放到小宝宝面前的碗里，紧接着继续剥。 这小孩吃饭的时候很乖，不像他亲戚家的孩子，需要端着碗追着跑。 自己拿着小勺子，一口饭，一口菜，认真地往嘴里送，吃得腮帮子微微鼓起来，像只小仓鼠。 就连掉到桌面上的饭粒，他也会捡起来吃下去。 吃完一顿饭，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商场里人多，裴聿川只能牵着林缺的手，同时放慢脚步，否则就那两条小短腿，没一会儿就跟丢了。 一大一小俩孩子，长得都出众，惹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甚至还有女孩儿红着脸，挡在裴聿川面前，问他能不能加微信。 裴聿川亮出手腕上戴着的小天才电话手錶，面无表情，「我是初中生。」 「啊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弟弟！」 女孩儿窘迫地跑了。 小宝宝像是没来过商场，对什么都很感兴趣，一路上东张西望。 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个穿着小熊玩偶服的人身上，准确地说，是盯着大熊手里拿着的一大捧氢气球上。 裴聿川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想要？」 小林缺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自己挑。」 林缺挑了个卡通小狐狸造型的，拿在手里的时候乐了半天，露出一口整齐的跟糯米似的小白牙。 裴聿川垂眼看着身高跟他腿长差不多的小孩，跟小手办差不多。 他突然抢过林缺手里的氢气球，又问：「就这么跟我走了，不怕我是坏人？」 林缺仰着小脸，满眼都是天真，那双大眼睛倒映着商场的灯光，亮晶晶的，他口齿不清，奶声奶气地说：「坏人没有大哥哥长得好看。」 裴聿川把林缺送了回去，打算私下做dna鑑定，再把事情告诉沈家。 谁知道林家没人，那对夫妻没回来，那扇铁门也锁上了。 「有钥匙吗？」 小林缺咬着手指，满眼茫然地摇摇头。 — 晚上八点。 季青棠和裴慎夫妻俩刚吃过晚餐，此时正坐在客厅沙发前喝茶，吃饭后水果。 第258页 「不错，小川这个时间还没回来。」 裴慎不关心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他拿起一颗草莓送到妻子嘴边，又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低声问：「甜吗？」 季青棠把草莓屁股塞进丈夫嘴里，「酸，你尝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动静，是管家的声音：「少爷，您这……您怎么还抱了个孩子回来？」 夫妻俩循声望去，正好看到儿子走进客厅。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儿子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小朋友大概是睡着了，小脑袋歪在裴聿川肩膀上，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腕上还绑着绳子，绳子上面是飘在半空中的卡通氢气球。 季青棠此时也顾不上丈夫了，一把将人给推开，快步走到儿子身边，秀美的脸上满是惊讶。 「不是找朋友玩去了吗？怎么还带了个小宝宝回来？」 裴聿川扫了眼怀里的小孩，神色淡淡，「嗯，我的朋友就是他。」 季青棠：「……」 季青棠仔细打量着儿子怀里的陌生小宝宝，瘦瘦小小，白白嫩嫩的，像个糯米小糰子。 顶多三岁。 小鼻子小嘴巴，长得很漂亮，睫毛浓密又卷翘，像个洋娃娃。 只不过，有点眼熟。 担心吵醒小宝宝，她压低了嗓音：「到底怎么回事儿？小孩从哪儿拐来的？」 裴聿川放轻动作，把林缺放在了沙发上。 小孩儿觉多，林缺从早上到现在都没休息，在车上的时候终于抵不住倦意睡着了，睡得沉，现在还没醒。 裴慎和季青棠双双站在旁边，沉默地打量着小宝宝，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儿子。 好半晌，夫妻俩把儿子喊到了一边。 裴慎面色淡淡，语气低沉：「聿川，老实交代。」 裴聿川：「他是沈叔叔的孩子。」 即便沉稳如裴慎，在听到这句话后，面部肌肉也忍不住抽了抽。 季青棠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声调微微拔高了些：「沈向南居然背着蕴清在外面有私生子？」 怪不得她觉得那孩子眼熟！ 裴聿川：「……不是。」 裴聿川：「他是沈叔叔和何阿姨的孩子。」 听到这话，夫妻俩面面相觑。 季青棠拽着丈夫的手，又折返回去仔细观察着孩子的长相。 果然，眉眼长得像何蕴清，鼻子嘴巴长得像沈向南。 从哪儿冒出来的孩子？ 沈家的小儿子他们不是没见过，今年也才三岁。 夫妻俩又把儿子喊到了一边。 父子俩面对面，裴慎面色严肃，言简意赅：「聿川，解释。」 「路上捡的。」裴聿川也言简意赅，「觉得像就抱回来了。」 季青棠：「……」 儿子，你这是人贩子行为啊。 第217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3） 对于裴聿川随便在大街上抱孩子回家的事情，裴慎和季青棠夫妻俩自然没有相信。 毕竟他们儿子不是一般人，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内心成熟得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做不出那种事情。 面对父母怀疑的眼神，裴聿川没什么表情地解释： 「做梦梦到的，他就是沈家的小儿子。」 「出生的时候被别人恶意替换了身份。」 季青棠：「……」 裴慎：「……」 呵，这话比刚才的藉口更加不靠谱。 季青棠一脸复杂之色，压低了声音在裴聿川耳边道：「儿子，你平时是不是觉得太孤单了，想要个弟弟？」 裴聿川：并没有。 这事本来就不科学，说了实话也没人相信。 夫妻俩倒没有再多问什么，毕竟孩子都抱回来了，长得又跟沈向南和何蕴清相似。 儿子是什么秉性，裴慎作为父亲很清楚，他没觉得裴聿川无理取闹，「这事我会调查清楚。」 「嗯。」 季青棠还是不放心，「你就这么把人抱回来，他父母呢？」 想到小孩胳膊上的伤，少年终于轻轻蹙了蹙眉，「他父母平时不管他，还虐待他。」 小宝宝还乖乖地躺在沙发上睡着，小肚子圆滚滚，身上穿着不合身的长裤短袖，季青棠一看，还真发现小孩藕节似的白嫩胳膊上，有或新或旧的伤痕。 季青棠顿时有些心疼，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他父母也下得去手，真是造孽。 或许还真不是亲生的。 半个小时后。 小林缺醒过来了，他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好大好漂亮的房子，像是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城堡。 旁边还有两个人在看着他，长得很好看的叔叔和姨姨。 只不过到底是陌生地方和陌生人，林缺四处张望也没看到大哥哥，顿时害怕地缩在了沙发角落里，抓着自己的手指，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怯怯地瞄着裴慎和季青棠。 季青棠一颗心都要被萌化了，她浅浅地笑着，温柔哄道： 「小朋友你好，别怕，叔叔阿姨不是坏人，我们是大哥哥的爸爸妈妈。」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林缺的大眼睛里包着泪水，在灯光下泛着盈盈的水光，尽管害怕，还是结结巴巴地开口：「窝……窝叫林缺。」 第259页 声音跟小奶猫似的，带着几分颤抖。 季青棠知道小孩是被吓着了，正准备把儿子喊过来，就看到自家丈夫朝小孩伸出了右手，主动握了握他的小手，「你好，我叫裴慎。」 芳龄三十九的裴慎，裴董事长，小孩克星。 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五官深邃冷峻，淡淡的语气，强大的气场从里到外散发出来，严肃得跟商业会晤一样。 客厅里的空气安静了两秒。 随后传来「哇」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哭声。 季青棠：「……」 小林缺是真被吓哭了，跟只小羊羔似的缩在沙发角落里，豆大的小珍珠不要钱地往下流，小可怜。 季青棠连忙把孩子抱进怀里哄，「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叔叔不是坏人，他只是长得有点吓人。」 说着她又瞪了丈夫一眼，「你也真是的，把小宝贝都吓着了。」 裴慎：「……」 裴聿川回卧室换了身居家服，楼梯刚下到一半，就听到了小孩悲伤欲绝的哭声。 走到客厅一看，他母亲在抱着小孩哄，父亲沉默地站在一旁，抬手捏着鼻樑。 正哭得伤心的林缺看到突然出现的裴聿川，哭声顿时止住了，扯着变了调的嗓音喊了一声：「大鸽鸽！」 季青棠一时没忍住，差点儿笑出了声，她把孩子送进了裴聿川怀里，「儿子，你来哄哄。」 活了十三年的裴聿川压根就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只能僵硬地拍着林缺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没事了。」 季青棠跟儿子告状：「他被你爸吓着了。」 裴慎以拳掩唇，轻咳一声，「失误。」 大哥哥在场，小林缺很快就不怕了，眼泪也止住了，只是眼眶红红的，泪水煳满了整张小脸。 裴聿川抱着林缺坐在沙发上，用湿巾给他擦了擦脸，又解释：「他们是我父母，不是坏人。」 林缺不懂，「父母是什么？」 裴聿川：「爸爸妈妈。」 林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面的季青棠和裴慎。 季青棠笑眯眯地蹲在小孩跟前，温声细语地跟他说话，又给他餵了一颗草莓。 「好吃吗？」 「好吃，谢谢姨姨。」 虽然在那样的家庭生活了三年，小林缺还是个有礼貌的乖宝宝。 一声姨姨把季青棠的心都喊化了，她忍不住碰了碰林缺婴儿肥的小脸，这孩子可比他儿子幼年时可爱得多。 「要不要吃小番茄？」 「要。」 于是，就这样借着投餵食物，季青棠成功和小宝宝处好了关系。 裴聿川看着小孩愈发圆滚的肚子，出声提醒：「妈，别餵了，他今天吃了不少东西。」 相处了半天，他发现林缺对食物来者不拒，也许是平时经常挨饿。 裴慎仍然沉默地坐在旁边看着，面色依旧淡淡，甚至还有几分严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吃饱的小林缺从沙发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裴慎面前，主动朝他伸出了肉乎乎的小短手。 「叔叔，泥嚎。」 片刻后，裴慎微拢的眉宇舒展开来，随后握住了小孩的手，声音难得温和了几分：「你好。」 商业会晤成功。 裴慎打了个电话给下属，让他查一下沈家小儿子的事情，顺便想办法弄来沈家夫妻俩的dna样本。 到了晚上十点，林缺又开始犯困了，连续打了几个哈欠。 季青棠早就让人送了小孩穿的衣服过来，母爱泛滥，还亲自给小朋友洗了澡，换上嫩绿色的小恐龙连体睡衣。 戴上卡通帽子，后面还缀着一条小尾巴，简直可爱到爆炸。 季青棠稀罕了好一会儿，才把歪着小脑袋昏昏欲睡的小林缺交给裴聿川。 「小川，今晚你陪宝宝睡觉。」 第218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4） 裴聿川并不想哄小孩子睡觉。 在季青棠离开后，他便把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孩放在了客房的床上，盖好被子正准备离开，谁知道刚迈开脚步就停了下来。 往下一看，林缺小小的手正抓着自己的两根手指，仰着一张小脸迷迷煳煳地看着他，嗓子稚嫩：「大哥哥，你……你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 少年说罢便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随意抬手扯了扯小孩睡衣上毛茸茸的小恐龙尾巴，觉得很幼稚。 「闭上眼睛，睡觉。」 可爱的小朋友听话地闭上眼睛。 面容青涩的少年靠着床头，拿了本杂志随意翻看着，心想等这小破孩睡着了，他还得回去继续抄写心经。 今天父亲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 「大鸽鸽，你会讲睡前故事吗？」 裴聿川放下杂志，垂眼看着突然睁开眼睛的小孩，面无表情地扔下两个字：「不会。」 「那你妈妈会给你讲睡前故事吗？」小朋友翻了个身，面对着裴聿川侧躺着，脸颊和嘴巴被挤得微微鼓起来，像条小金鱼。 他缓缓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细声细气地开口：「别的小朋友妈妈都会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呢。」 裴聿川：「我不是你妈妈。」 小林缺：「哦……」 两分钟后，裴聿川手里拿了本菜谱，少年用他处于变声期的微微沙哑的嗓音，一板一眼地念着： 第260页 「糖醋排骨。」 「食材：排骨，葱姜，冰糖。」 小朋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解地皱着小眉头，「这是故事吗？」 「是，闭上眼睛。」 「调料：料酒，醋，生抽……」 「做法：排骨清洗干净冷水入锅，加入葱姜料酒焯水去血沫……」 两道大菜的菜谱念完，裴聿川再低头看去，小孩已经躺在旁边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大拇指放进了嘴里，梦里还在吮着手指，嘴角的口水俨然有淌下来的趋势。 估计睡梦中在吃大鸡腿。 少年放下菜谱，忍不住伸出食指放在小孩白嫩的脸颊上戳了戳，又戳了戳。 …… 从客房出来，裴聿川回到自己的卧室，沖了个澡后继续进书房抄写剩下的半篇心经，这回总算能平心静气。 抄完心经，沈行舟便打了电话过来，催促他组团打游戏。 「都喊你多少回了，你每次都说没空没空，要是再拒绝咱俩就绝交！恩断义绝！」 同样十三岁的沈行舟还是个中二少年。 裴聿川拉开椅子，在电脑前坐下，对于沈行舟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因为对方已经跟他绝交过很多回了。 每次都没超过两天。 他突然问了句：「你喜欢你弟吗？」 「喜欢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老裴，你也想让你妈妈给你生个弟弟吗？」 裴聿川：「不想。」 「别管这么多了，赶紧开电脑登录游戏，快快快！」 「好。」 本想拒绝的裴聿川打开了电脑，登录游戏。 一个小时后，他把敌方杀了个片甲不留，顺便还一枪爆了沈行舟的头。 「不是，我是你队友啊你杀我干什么！」 「你很吵。」 沈行舟：「……」有病。 关掉电脑，时间也不早了。 在洗漱睡觉之前，裴聿川起身离开卧室，放轻脚步来到隔壁客卧。 毕竟是个三岁小孩，他不放心来看看。 客卧里开着一盏小夜灯，睡在大床上的小林缺蜷缩在小小一团，脸颊红扑扑，小眉头紧皱着，看起来不太对劲。 裴聿川走到床边，弯腰摸了摸小朋友的脑门，触感一片滚烫。 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得去看医生。 少年皱着眉，正要把小孩抱起来，他却晕晕乎乎地醒了过来，一双烧得泛红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大哥哥。 「大鸽鸽，好蓝受……」 话音刚落，小林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趴在床边直接开始呕吐，吐得眼泪汪汪，小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着。 裴聿川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生病的还是脆弱的小孩，就像他幼时养的小动物，好像下一秒就会死掉。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扯着嗓子沖外面喊了一声： 「妈！」 一个小时后，别墅区附近的私人医院。 林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已经睡着了，白嫩的手背上插着针管，打着点滴。 脸颊还是烧得红扑扑的，唇色却苍白，这一个小时里，他又吐了好几回。 把今天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医生手里拿着检查报告，皱了半天的眉，才轻嘆一声解释：「这孩子的肠胃非常不好，之前一直处于半飢饿状态。」 「今天吃了太多营养的食物，他脆弱的肠胃没法吸收，就像常年吃青菜白粥的人，突然吃了一大碗红烧肉，自然是受不了的。」 「以后不能给他吃那么多了，要慢慢来。」 谁家没良心的父母这么虐待孩子，医生看了都觉得心疼。 听到这些话，裴聿川有些自责，他没考虑到这些，小孩今天确实吃了很多肉，还吃得很高兴。 裴慎察觉到了儿子的情绪，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 季青棠也说：「是啊，妈也不知道这点，还餵小宝宝吃了不少水果。」 他们知道这小孩儿过得不好，却没想到他常年吃不饱，甚至没吃过什么有营养的食物。 哪有父母会这样虐待孩子，说不定还真不是亲生的。 等到了第二天，林缺的烧还没有退，裴聿川把他抱回了别墅，请了家庭医生过来。 他认为小孩生病都是自己的责任，一直亲力亲为地照顾着。 季青棠站在门外看着，笑着对丈夫说：「我生病小川都没这么操心呢。」 裴慎：「确实。」 季青棠：「……」 中午，裴慎接到了下属电话，说取到了沈向南和何蕴清的dna样本。 裴慎又拔了小林缺的两根头髮作为样本，让下属拿去做鑑定。 鑑定结果在当天下午就出来了，确定为亲子关系。 徵询了裴聿川的意见之后，裴慎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沈家。 第219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5） 沈家夫妻俩在得知自家小儿子不是亲生的，亲生小儿子另有其人后，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但裴慎把dna鑑定报告发给了他们。 今天不是愚人节，裴慎的性子也不会随便跟别人开玩笑，所以这事是真的。 这个消息宛如惊天霹雳，直接把夫妻俩噼了个外焦里嫩，彼此大眼瞪小眼，半天没反应过来。 第261页 随后便匆忙出门。 正坐在地板上玩积木的沈无虞听到动静，扭头看过去，「爸爸妈妈你们要去哪儿？」 沈行舟也坐在旁边，陪着弟弟玩游戏，敏锐地察觉到了父母的脸色不对劲。 「爸妈，发生什么事儿了？」 「行舟，你在家照顾好弟弟，我们有点急事要出门。」 两人没解释那么多，简单交代了一句就出门了。 在去往裴家的路上，何蕴清和沈向南都有些飘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自己在做梦。 怎么好端端的儿子就不是亲生的了？只是做梦还没醒？ 沈向南把脸凑到了何蕴清面前，「老婆，你往我脸上扇一巴掌。」 何蕴清也没问那么多，抬手就往他脸上扇去。 「疼，老婆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何蕴清无辜反问：「是你让我扇的。」 虽然年纪已经三十好几快四十了，但何蕴清平时保养的很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 面容秀美，气质温婉，一头如墨般的长髮披散在身后，只用簪子简单地挽着，有种古典美人的感觉。 此时何蕴清不安地轻蹙着眉，看向丈夫，说话的腔调很温柔：「老公，我这心里很不踏实，你再让我多扇两巴掌。」 沈向南：「……」 等到了裴家，看到因为生病而虚弱地躺在床上昏睡着的小林缺，夫妻俩才有种真实的感觉。 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孩子和他们长得太像了，眉眼，鼻子，嘴巴……专门挑了两人的优点长。 看到小孩的第一眼，何蕴清的心里就一紧，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无比确认这就是她的孩子。 沈向南直接愣住了，盯着林缺的脸看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裴聿川和父母站在一边，没打扰他们。 好半天，沈向南嘴唇嗫嚅了几下，嗓音沙哑发颤：「蕴清，这真是我们的孩子……」 何蕴清的眼眶很快就红了，她蹲在床边，一遍一遍地打量着几乎蜷缩成一小团的林缺，盖着被子只能看到小脑袋，很安静乖巧地睡着，长而浓密的眼睫，脸颊因为发烧而泛红。 她颤抖着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的脸庞。 谁知道没多久，林缺忽然皱着小眉头，随后掀开了眼皮。 湿漉漉的眸子像一只懵懂的小动物，看向何蕴清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懵懂和茫然。 他烧得意识有些不清楚，几乎是下意识就伸出小手握住了何蕴清的手，小孩的声音小小的，带着虚弱和无助，甚至是渴望：「妈妈……」 这一声妈妈，直接让何蕴清的眼泪夺眶而出，开始泛滥。 也许母子之间真的有心电感应。 何蕴清心疼地把林缺抱进了怀里，掌心轻轻抚着他瘦小的后背，带着哭腔的嗓音极其温柔：「宝贝，妈妈在呢……」 小林缺整个人都还是蒙的，烧得迷迷煳煳，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妈妈才不会喊他宝贝呢，只会兇巴巴地瞪着他，还骂他小杂种，虽然他并不知道小杂种是什么意思。 他妈妈也没有这个姨姨长得好看，身上也不是香香的。 林缺再次闭上眼睛，小脸在何蕴清怀里蹭了蹭，跟只小奶猫一样，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口齿不清地轻声呢喃了一句：「做梦真好……」 何蕴清只觉得一阵心疼，虽然还没有搞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但她感觉到这孩子在外面过得不好，受了苦。 在看到小林缺胳膊上的伤痕后，她更加确定了这点。 小孩的皮肤又白又嫩，那些或新或旧的伤痕看着也旧就愈发触目惊心，像是被人虐待了，看得揪心。 一旁的沈向南也注意到了这些，顿时心疼地皱紧了眉。 「怎么回事……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林缺又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何蕴清擦了擦眼泪，细緻地给小孩盖好被子，压低了声音：「先出去再说吧。」 几人离开了房间，坐在客厅里谈话。 裴聿川解释：「那些伤都是林缺的养父母造成的。」 季青棠轻嘆了一声，「昨晚我给宝宝洗澡，除了胳膊，腹部，前胸后背，还有腿上都有伤痕呢。」 夫妻俩听了这话，只觉得心疼，难以接受。 然而，让他们心疼的还不止这些，季青棠继续说： 「你们知道宝宝为什么会生病吗，只是因为昨晚多吃了点东西。」 「医生说他的肠胃很脆弱，一直以来都处于半飢饿状态……」 季青棠把医生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那对恶毒的养父母不仅打骂林缺，还经常不给他吃饱饭，让孩子饿着。 本应该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孩子，却遭受这样的虐待。 何蕴清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人能这么狠心对待一个还不满三岁的小孩子。」 确切地说，林缺现在才两岁七个月，现在是六月份，到了今年十一月才满三岁。 沈向南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低声安慰着妻子，眼眶却也泛了红，眼里有心疼自责，以及冷意。 他们的亲生孩子，竟然在他们不知道的这两三年里，受了那么多苦。 至于那对虐待孩子的夫妻，他必然不会放过。 第262页 当年何蕴清是意外才怀上小儿子的，怀孕的时候她年纪也不小的，甚至还动过流产的念头。 最后还是捨不得，就当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 怀胎十月，何蕴清受了不少苦头，却也愈发期待孩子的出生，不仅是她，全家人都是如此。 可谁也没想到，他们一家人期待的孩子不是亲生的，早就被人恶意调换了。 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能将她压垮的重大打击。 何蕴清虽然性格温柔，但并不是个脆弱的人，没有被压垮。 哭也哭过了，她很快整理好情绪。 反倒是沈向南，神情还有些恍惚。 「裴哥，青棠，你们是怎么发现孩子身份的？」 这个问题一出，裴慎和季青棠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裴聿川。 季青棠：「小川他……在街上偶然看到小孩长得跟你们像，就抱回来了。」 跟做梦梦到的原因相比，这个应该更靠谱点儿？ 裴慎点点头：「确实如此。」 裴聿川也跟着点点头：「嗯。」 才刚跟上节奏的沈向南，听到这话又恍惚了：「啊？」 第220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6） 到了傍晚，小林缺的烧退了一些，身体没有那么难受了，也迷迷瞪瞪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两个陌生的叔叔姨姨坐在床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小傢伙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奇又有些紧张不安，悄悄地打量着眼前长得很好看的两个大人。 视线更多停留在何蕴清身上。 他好像在梦里见过这个漂亮姨姨。 看到小儿子这模样，何蕴清的心顿时就软了下来，她脸上露出浅浅的温柔善意的笑，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头髮，轻声道：「宝贝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你叫林缺对不对？我是你妈妈。」 沈向南也握住林缺的小手，小心翼翼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孩子，我是你爸爸。」 林缺不懂，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不认识的爸爸妈妈。 一个小孩子还能有两个爸爸妈妈吗？ 「叔叔姨姨，你们是不是认错小孩了，我已经有爸爸妈妈了……」 小林缺说着说着，就失落地垂下了脑袋，抠着自己的手指，「不过我不喜欢他们。」 何蕴清眼眶再次湿润，抬手将小傢伙抱进了怀里，怜惜地轻抚着他的后背，尽量用小孩子能听懂的话解释： 「宝贝，你现在的爸爸妈妈是假的，叔叔姨姨才是你真正的爸爸妈妈。」 沈向南也凑了过来，摸摸小孩的脑袋，「对，我们才是你的爸爸妈妈。」 林缺似乎听懂了，顿时仰起小脸看着他们，眼睛似乎都亮了些，「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跟我们回家好不好，爸爸妈妈不会再让你受欺负。」 「以后住在大城堡里，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东西，每天都有好玩的玩具，还有漂亮衣服……对了，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呢。」 在听到这些话后，小林缺的眼睛越来越亮，嗓音稚嫩奶声奶气地问： 「真的吗？真的每天都有好次的东西吗？」 林缺是真的长得很漂亮又很可爱，看着还格外乖巧，用那双跟宝石一样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别人的时候，能把人的心给萌化了。 何蕴清忍不住笑了笑，屈起食指颳了刮小孩婴儿肥的脸颊，「当然是真的，骗人是小狗。」 沈向南：「今天就跟爸爸妈妈回家好不好？」 可没想到这话音刚落，小林缺突然推开了他们，别扭地转过了身去。 夫妻俩都愣了愣，不明所以。 「宝贝，怎么了？」 小孩又垂下了脑袋，很委屈，「可是……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接我回家？」 他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开始掉小珍珠。 他坚强地吸了吸鼻子，抬起小手擦了擦眼泪，含含煳煳，口齿不清地嘟囔： 「假的爸爸妈妈对我不好……总是打我骂我，还不让我吃饭，我每天肚子都很饿呜呜呜……」 昨天吃了很多好吃的，还吐出来了。 想到这，小宝宝哭得更大声了，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淌。 何蕴清和沈向南一阵揪心，手足无措地哄着孩子，却越哄越伤心。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对不起，都是爸爸妈妈的错，是我们迟到了。」 「我们宝贝以后每天都吃饱饱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不好？」 「乖孩子，以后有爸爸妈妈和哥哥疼你呢。」 听到哭声的裴聿川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的就是小林缺哭得悲伤欲绝的模样。 何蕴清和沈向南忙不迭地给他擦着眼泪，越擦越多。 不过，在看到裴聿川进来后，小傢伙的哭声停顿了两秒，随后从何蕴清怀里跳下来，鞋子也没穿。 他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迈着小短腿跑到裴聿川跟前，两只小短手抱着少年的大腿。 「大鸽鸽！」 小林缺仰着头，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看着他大哥哥，嗓音里还带着哭腔：「内个……内个叔叔姨姨说他们才是我爸爸妈妈！」 眼前的小破孩哭得实在可怜，裴聿川屈膝蹲下来，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第263页 「嗯，他们就是你爸爸妈妈。」 少年不擅长安慰别人，微哑的嗓音里有些僵硬别扭：「不用怕，他们都是好人，不会欺负你。」 说实话，小林缺刚才还是害怕的，在听到裴聿川的话后就不怕了。 在他心里，大哥哥是不会骗人的！ 于是，小傢伙捏着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眼泪总算是止住了。 夫妻俩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又想尽办法跟小儿子拉近关系。 还特意让人买了玩具过来，逗着小孩儿玩。 何蕴清借了裴家的厨房亲自做了点吃的，因为林缺的肠胃脆弱，还生着病，只煮了点清淡的青菜肉末粥，不敢让孩子吃太多营养的食物，现在他的肠胃还吸收不了。 何蕴清把热粥吹凉了，一口一口餵着儿子吃。 小林缺很配合，一口一口地把粥吃下去，吃得很满足，吃完了还眼巴巴地看着空碗。 还想吃。 在林家的日子，能吃饱已经算好的，只有那对夫妻心情好的时候，林缺才能吃到肉。 何蕴清看着心疼，却没给他吃那么多，给儿子擦了擦嘴角，她心里发酸，面上却笑着问：「好不好吃呀？」 「好次。」 「那小缺跟我们回家好不好，以后妈妈还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阿姨，您还不能带他回去。」 少年平静冷淡的嗓音，突然响起。 第221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7） 何蕴清和沈向南夫妻俩诧异地看向裴聿川，这个虽然年仅十三岁却表现得跟成年人一样成熟稳重的孩子。 小林缺什么都不懂，立刻高兴地跑过去抱住了裴聿川的大腿，粘人得紧。 「小川，为什么这么说？」 「叔叔阿姨，你们应该先解决好这件事情，搞清楚当年的真相，还有那个本不该生活在沈家的孩子，否则，这样对林缺不公平。」 虽然他做的那个梦是破碎，零零散散的，但也知道沈无虞在未来，做了许多对林缺不好的事情。 裴聿川垂眼扫了眼身边粘人的小孩，既然帮了，就帮到底好了。 听到这话，沈家夫妻俩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突如其来的消息把他们都砸晕了，他们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现实而残酷的事情。 连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考虑到了，他们做父母的，自然不能再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情。 看着小林缺那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何蕴清和沈向南心里更愧疚。 好半晌，何蕴清才勉强地笑着说：「小川，你说得对，这件事情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那我们今天就不带小缺回去了，还得麻烦你们照看一下。」 「好。」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父母，小林缺一直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至于回不回家的，他也不在意。 能在大哥哥家里待着就很好，大哥哥很好，大哥哥的爸爸妈妈也很好。 于是，小林缺就暂时在裴家住了下来。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沈家很快就报了警。 不过在这之前，沈向南已经亲自去教训了一遍林有财和周玉梅这对恶毒的夫妻，也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真相。 知道真相的沈向南气愤不已，恨不得把他们给千刀万剐。 私自用自己的孩子调换了别人的孩子，这还不够，还要狠心恶毒地虐待别人的孩子，这简直就是畜生！猪狗不如！ 林家夫妻很快就被警方抓捕归案，对于所犯的事情供认不讳。 小林缺甚至还被带着去公安局做了笔录。 沈行舟是在两天后放学的傍晚才知道这件事的，还以为他爸妈在跟他开玩笑呢。 直到何蕴清和沈向南带着他去裴家，看到了长得跟他有几分相似的小林缺，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小孩白白嫩嫩，比洋娃娃还可爱，像个糯米小糰子。 也许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沈行舟只一眼就觉得亲近，他蹲在林缺跟前，抬手捏了捏小孩肉嘟嘟的脸蛋儿，笑眯眯地说：「宝宝，我是你哥哥。」 小林缺却往旁边一躲，躲到了裴聿川的大腿后面，好奇又茫然地看着他。 「我……我不认识你。」 裴聿川拍拍小孩的脑袋，「他是你亲哥哥，去找他玩儿。」 别像个粘人精一样整天缠着他。 沈行舟的书包里装着各种零食玩具，一样一样地掏出来，诱惑小朋友。 「宝宝过来，哥哥给你糖吃，小汽车要不要玩？」 小林缺的眼里没有小汽车，只盯着那颗棒棒糖，试探性地迈出了脚步。 他是个很好哄的孩子，也不认生，没过多久就接受了沈行舟，奶声奶气地喊着鸽鸽，主要是看在糖果和玩具的面子上。 只不过，沈行舟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亲弟弟还是比较亲近裴聿川。 就连他给的糖果，小林缺都要分给裴聿川两颗。 沈行舟看得心里直泛酸，「老裴，他为什么跟你那么亲近，我才是他亲哥哥。」 裴聿川云淡风轻地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都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比较亲切。」 沈行舟：「……」 哪里来的脸说出这种话。 沈行舟和他爸妈留在裴家吃了晚餐。 小林缺最爱的就是吃饭，他脆弱的肠胃还得慢慢恢復，季青棠特意让厨师做了宝宝餐。 第264页 也不用人喂，他自己就能坐在宝宝椅上，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吃得认真，吃得高兴了，两只小脚丫还一晃一晃的。 能把钢铁心都给萌化了。 裴慎就是最好的证明，明明是个五官冷厉，性格冷淡的小孩克星，从来不主动亲近小孩。 如今却被小林缺给虏获了，下班回到家都得捏捏小孩的脸蛋，还会从公文包里掏出小玩具。 有一回还趁着没人在的时候，学着妻子季青棠的口吻，逗了小孩两句，谁知道刚好被他儿子给撞见。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小林缺吃完最后一口饭，又捡起掉在旁边的饭粒送进嘴里，两只小手举着被吃得极其干净的餐盘，笑得眼睛微微弯起，炫耀似的跟在场的几个大人说：「饭饭都被我吃光啦。」 几个大人都笑了。 「小缺怎么这么厉害啊。」 「宝宝真棒。」何蕴清用餐巾擦擦儿子的嘴巴，「要不要吃草莓？」 「要！」 小林缺双手捧着一颗红彤彤的大草莓，认认真真地啃了起来，眼睛还不忘悄悄扫向餐桌上摆放的各种菜。 很多肉，肯定很好吃。 但是他不能吃。 没关系，姨姨和妈妈说以后就能吃了，想吃多少都行。 草莓也很好次！甜甜的！ 餐桌上的气氛很好，两家人聊着天，时不时逗着小孩。 沈行舟吃饱了饭，放下碗筷，突然问：「爸妈，那我以后是不是就有两个弟弟了？」 「为什么还不把小缺接回我们家啊？」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氛围顿时开始凝固，何蕴清和沈向南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裴慎和季青棠没说什么，沈家的家事，他们不好插手。 沈行舟也察觉出了点儿异样，又不解地问：「怎么了吗？」 裴聿川拿起一颗草莓直接塞进了他嘴里，让他别说话。 余光里扫到另一边的小林缺吃完了草莓，还眼巴巴地看着，裴聿川又拿起一颗小点儿的草莓递给他，顺便轻轻挠了挠小孩的下巴，跟摸小猫似的。 小孩立刻眉开眼笑，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何蕴清差点儿没忍住，平復了一下情绪才笑着说：「没什么，这事儿我们回去再说。」 虽然一直逃避着这个问题，但总归还是要面对的。 第222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8） 晚上，沈家夫妇带着大儿子从裴家回来，刚进门就听到了响亮的哭声。 佣人抱着嚎啕大哭的沈无虞快步走过来，「先生太太，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小少爷一直闹着要找你们呢。」 沈无虞哭着扑进何蕴清怀里，「呜呜呜爸爸妈妈你们去哪儿了……」 何蕴清的脸色有些复杂，没有像往常那样把沈无虞抱进怀里安慰，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时间也不早了，王妈，带孩子去洗漱休息吧。」 「哎。」 不久后，夫妻俩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片刻的沉默后，何蕴清率先开口：「向南，把小虞送走吧。」 听到这话，沈向南瞳孔微颤，他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蕴清，你真的捨得吗？」 「当然是不捨得，可我们必须这么做。」 何蕴清的眼圈是红的，可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小川那孩子说得对，要是还留小虞在家里，对小缺不公平。」 「他现在年纪小不懂事，要是长大以后知道小虞的身份，他会怎么想？」 说实话，何蕴清对沈无虞的感情很复杂，有时候看到他的模样，就会想到他亲生父母的所作所为。 凭什么自己的孩子在林家受苦，她还要帮那对人贩子养孩子。 可这些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好在两个孩子的年纪都还小，现在把身份换回来，也不算晚。 必须当断则断，不能再拖了。 听到妻子的这些话，沈向南陷入了沉默，他何尝没想过这些。 「那就听你的，把孩子送走吧。」 林有财和周玉梅还在看守所里待着，将来也会判刑，自然养不了孩子。 他们要么把沈无虞送进福利院，要么送到那对夫妻的亲戚家里抚养。 沈向南派人调查了一番，夫妻俩最终把沈无虞送到了周玉梅那边的一个住在乡下的表亲家里，那家人品还算不错。 沈家给了他们一笔钱，当作抚养费，也算是买断了和沈无虞之间的亲情。 沈行舟在知道弟弟被送走后，伤心了好几天，哭得眼睛都肿了，还想着要偷偷去乡下把沈无虞接回来。 当然，没有成功。 小林缺在裴家待了好几天，何蕴清和沈向南每天都去陪他玩儿，培养感情。 想着感情也培养得差不多了，家里的房间也布置好了，就准备把孩子接回家。 两人不放心地叮嘱大儿子，「待会儿去接小缺的时候，你可不能对他甩脸色。」 「知道了。」 沈行舟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刚开始因为沈无虞被送走的事情，闹了好半天，还觉得都是因为小林缺，小虞才被送走的。 但后来他就想明白了，这件事最无辜的就是小林缺，他讨厌谁也不能讨厌自己的亲弟弟。 第265页 而且小缺还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 — 裴家。 「裴哥，嫂子，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们照顾小缺了。」 「还有小川，真是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找回亲生孩子。」 季青棠笑着说：「没事，都是应该的，我们也很喜欢小缺这孩子，又乖巧又可爱，我都不想把他还给你们了。」 裴慎：「嗯。」 裴聿川垂眼看着又抱上了他大腿的小孩，穿着印了小熊图案的背带裤，肩膀上背了一个卡通小书包，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狐狸玩偶。 那双清澈水润的大眼睛泛着泪花，眼巴巴地望着他。 「大鸽鸽，你以后要来找我好不好啊？」 瘪着嘴巴，奶声奶气的嗓音里都染上了哭腔，看起来好不难过。 裴聿川屈起手指碰了碰小孩的脸颊，「嗯。」 沈向南把林缺抱起来，亲昵地用脸颊蹭蹭小儿子的脸颊，「宝贝，我们要回家了，跟叔叔阿姨和哥哥说再见。」 小孩的眼睛里包着泪水，挥着小手，乖乖地说：「叔叔再见，姨姨再见，大鸽鸽再见……」 等坐进了车里，司机发动车子的时候，小傢伙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 沈行舟连忙拆了一颗棒棒糖送进他的嘴里，擦着弟弟的眼泪，「宝宝，你是坚强的好宝宝，不能哭。」 「宝贝，我们以后还可以来找叔叔姨姨和哥哥玩，不是见不到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过两天就能见到了。」 小林缺这才吸了吸鼻子，坚强地止住了眼泪，棒棒糖真甜！ 回沈家的中途，他就抵不住困意歪头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被沈向南抱在怀里，一睁眼就看到跟皇宫一样的漂亮大房子。 「宝贝，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嗯！」 几人抱着林缺在别墅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为他精心准备的卧室里。 里面装修摆设都极其富有童趣，还有专门的玩具房，小林缺顿时就把刚才的伤心难过都抛在了脑后。 「这些都是爸爸妈妈给你准备的，喜不喜欢？」 「喜欢！」 「那亲妈妈一口好不好？」 小傢伙有些害羞，捏着手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凑过去在何蕴清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沈向南也把脸凑了过来，「爸爸呢？」 林缺又亲了爸爸一口，沈行舟当然不会错过，也把脸颊凑了过去，如愿以偿得到了亲亲。 想到自家弟弟跟裴聿川的感情比较好，沈行舟不甘示弱，陪着小林缺玩了半天游戏，好培养感情，试图取代裴聿川的地位。 「宝宝，玩得开心吗？」 「开心！」 「哥哥好不好？」 「好！」 沈行舟打开手机录音，循循善诱：「那你最喜欢哥哥，还是大哥哥？」 小宝宝毫不犹豫，一口小奶音脆生生的：「大哥哥！」 沈行舟：「……」 玩得累了，林缺又开始犯困，连续张着嘴巴打了好几个哈欠。 何蕴清给小儿子洗了个澡，穿上新买的小熊睡衣，抱着他一起躺在床上，哄着香香软软的孩子睡觉。 「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林缺缩进何蕴清怀里，感受着妈妈身上的味道，「好。」 「从前有一只小猪，很不爱洗澡……」 「妈妈，大哥哥不是这样讲故事的。」 「这样啊，那大哥哥都给你讲了什么？」 小林缺掰着手指头，一一数着：「糖醋排骨，红烧又，小鸡毒蘑菇……」 何蕴清：「……」 第223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9） 没多久，林缺的户口也迁回了沈家，同时改了个名字。 名字是何蕴清取的，叫沈时乐，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孩子能时时开心快乐，无忧无虑。 小儿子过去受了那么多苦，就连林缺这个名字，都是不被祝福的。 他们只盼着孩子能平安快乐长大就好，至于将来有没有出息，都不是那么重要，善良就好。 小傢伙很喜欢这个新名字，因为是妈妈取的。 他第一时间让妈妈打电话给裴聿川，那边电话刚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大声说道：「大鸽鸽，我有新名字啦！」 「我的新名字叫沈时乐，你可以叫我乐乐！」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小孩现在有多快乐。 裴聿川很配合地应了一声：「嗯，乐乐。」 沈时乐趴在沙发上，小手拿着话筒，另一只小手托着腮帮子，「大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玩啊？」 「有空的时候。」少年微微沙哑的嗓音通过电流传过来，「你在家里要听话。」 「好！」 回到沈家的日子，沈时乐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可以住在漂亮的大房子里，每天都能吃饱饱，还有很多好玩的玩具，再也不用挨打挨骂了。 爸爸妈妈和哥哥每天都会陪他玩儿，妈妈晚上还会陪着他睡觉，给他讲很多好听的故事。 他喜欢妈妈身上的味道，香香的。 只是，有一点让沈时乐不开心的就是，大哥哥说了有空的时候要找他玩，却一直没有过来。 何蕴清瞧着小儿子双手托着腮帮子，闷闷不乐地坐在大门口里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第266页 她上前安慰：「大哥哥要上学啊，等他放假了就能找宝宝玩了。」 「哦……」 「后天是星期六，妈妈带你去大哥哥家里好不好？」 听到这话，小傢伙的眼睛顿时亮了，忙不迭地点头，「好！」 — 下午，放学时间。 沈行舟背着书包，咬着冰棍，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裴聿川，不客气地抬手勾住了他的肩膀。 「老裴，我家宝宝整天念叨着你呢，你要不今晚来我家得了。」 少年一身夏季的宽松蓝白校服，身形清瘦挺拔，明明都是一样的款式，穿在他们身上却格外显眼。 时不时有路过的女生偷偷看过去，窃窃私语。 对此，裴聿川早就已经习惯，他推开沈行舟的胳膊，语气淡淡：「没空。」 既然沈时乐已经回到了沈家，沈无虞也被送走了。 他也不会再跟这小孩有过多的接触，这是一开始就打算好的，不会改变。 沈行舟不理解，「我就奇了怪了，你整天摆着一张面瘫脸，别的小孩都躲着，我弟怎么会那么喜欢粘着你？」 「不知道。」裴聿川走向停在路边的私家车，「先走了。」 「宝宝那么可爱，你确定不去看看他吗？」 「不去。」 裴聿川弯腰坐进车里，无情地关上了车门。 沈行舟撇撇嘴，把吃完的雪糕棍扔进垃圾桶里，也上了自家的车。 此时，沈时乐正拿着一个小网兜，在后院的花园里抓蝴蝶，迈着两条小短腿，费劲地跑着。 小孩重心不稳，还摔了一跤。 他不哭不闹地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拿起小网兜继续追。 「发福蝶，别跑！」 小蝴蝶飞着飞着，就从院子高高的铁围栏里飞过去，飞到了隔壁邻居的院子里。 沈时乐眼巴巴地看着，又不甘心，于是扔下手里的小网兜，两只小手抓住铁围栏，双腿踩着下面的横栏，吭哧吭哧就往上面爬。 隔壁别墅，一个年纪不大的十岁左右的少年刚走进后院，就看到不远处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在爬着两个院子之间的铁围栏，跟小猴子似的。 他连忙跑过去，双手从围栏中间穿过，扶着小孩的屁股，「危险，快下来！」 爬了这么久，沈时乐也才距离地面二十公分而已，哪里能爬得上去。 他双手依旧抓着围栏，停留在远处，好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哥哥，并且很礼貌地打招唿： 「泥嚎。」 谢霁：「……你好。」 他好奇地看着对面的小孩，长得白白嫩嫩的，眼睛又大又圆，像个洋娃娃一样可爱。 这就是沈叔叔家刚认回来的孩子吧，爸妈跟他说过。 谢霁没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小孩婴儿肥的脸颊，很耐心地询问：「小弟弟，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福蝶飞过去了。」沈时乐仰着小脸，心想怎么这些哥哥都长得那么高，又脆生生地问道：「哥哥，你能帮我抓小福碟吗？」 「哦……好，那你先下来好不好？」 「好！」 谢霁小心地扶着小孩下来，又接过他从围栏里递过来的小网兜，开始给人扑蝴蝶。 沈时乐蹲在原地，两只小手依旧抓着栏杆，眼巴巴地看着。 结果扑腾了半天，谢霁也没抓到蝴蝶。 他走到围栏边蹲下来，不好意思地说：「小弟弟，那只蝴蝶飞走了，我没抓到。」 谢霁说着，又在裤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这样，我请你吃巧克力好不好？」 看到巧克力，小傢伙早就把蝴蝶抛到了脑后，点头如捣蒜，「嗯嗯！」 「哥哥，我叫林……啊不对，我叫沈……沈时乐，你叫什么呀？」 「谢霁，你喊我霁哥哥。」 「好！」 一大一小刚认识的俩孩子，就这么蹲在地上，隔着一道高高的铁围栏说着话。 周六，何蕴清和沈向南带着两个孩子去裴家做客。 一看到裴聿川，沈时乐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嘴里高兴地喊着大哥哥。 说着说着，又不由有些失落，「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玩儿？」 虽然心里想着要跟这沈时乐少接触，可看到小手办抱着自己大腿，顶着那张可爱的脸盯着他看，裴聿川还是不由自主地抬手捏了捏他的小脸。 「忘记了。」 正好季青棠和裴慎也有空，两家人带着几个孩子准备去外面玩玩。 确切地说，是带沈时乐，裴聿川和沈行舟都是大孩子了，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裴聿川。 众人先去了动物园。 动物园很大，几个大人轮流抱着小孩，最后轮到裴慎的时候，冷漠霸气的董事长，抱着孩子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沈时乐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动物，全程都很兴奋，对着每个动物挥着小手礼貌打招唿。 「长颈鹿泥嚎！」 「大脑斧泥嚎！」 「小狮子泥也嚎！」 上班的动物们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睡觉，懒得搭理人类幼崽。 倒是几个大人，看着小孩可可爱爱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 沈行舟意外捕捉到发小那隐隐上扬的嘴角，顿时就凑过去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刚才是不是被宝宝逗笑了，我就说吧，宝宝那么可爱。」 第267页 裴聿川早已经敛下情绪，神色淡淡，「你看错了。」 两家人上午去了动物园，下午又去了海边。 今日天气多云，海风吹过非常凉爽。 沈时乐光着脚丫踩在柔软细腻的沙滩上，张开小手，迈着小短腿兴奋地奔跑着。 「大海我来啦！」 第224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10） 转眼到了九月份。 沈时乐回到沈家也已经三个月了。 因为被父母家人照顾得很好的原因，这三个月里，小傢伙变得更加白白嫩嫩了。 他的肠胃功能逐渐恢復了正常，身上也长了几斤肉，白白嫩嫩的，看着更像一个圆圆的糯米糰子了。 九月份，正是开学的时间。 快三岁的小傢伙也要上幼儿园了。 何蕴清早就给小儿子准备好了书包文具，沈时乐背上自己的专属小书包，跟爸爸妈妈一起去接哥哥放学。 沈行舟是和裴聿川一起走出校门的，还没走近呢，就看到自家弟弟兴沖沖地朝他跑过来，顿时心花怒放，笑嘻嘻地跟旁边的裴聿川炫耀：「我家宝宝来接我放学了。」 沈时乐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张开双臂往沈……不，裴聿川身上扑去。 「大鸽鸽！」 沈行舟：「……」到底谁是亲哥！ 裴聿川的心情似乎不错，完全无视了发小幽怨的眼神，弯腰将小傢伙抱了起来，还掂量了一下，「又重了。」 「因为乐乐每天都乖乖吃饭饭。」沈时乐搂着裴聿川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大哥哥你看我的新书包好不好看？」 「好看。」 得到满意的回答，沈时乐顿时眉开眼笑，露出白糯米似的小牙，然后将目光投向自家亲哥，「哥哥，你觉得呢？」 沈行舟抬手捏了捏自家弟弟的小脸蛋，「好看。」 小没良心的。 裴聿川先回家去了，何蕴清和沈向南带着俩孩子去外面吃了晚餐，又去街上逛了一会儿，这才回家。 沈时乐又背着小书包，抱着爸爸妈妈在街上给他买的小玩具，让哥哥牵着他去了隔壁谢家。 不久前的流程又走了一遍。 「霁哥哥，快看我的新书包好不好看？」 谢霁蹲下来，笑着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好看，乐乐要去上幼儿园了吗？」 「嗯嗯！霁哥哥这个好看的玩具送给你！」 「谢谢乐乐，喜欢。」 一旁的沈行舟：「……」 到底谁才是亲哥！ 第二天，沈时乐就背着自己的新书包，抱着心爱的小狐狸玩偶，被父母牵着去了幼儿园。 夫妻俩不放心，担心孩子不适应新环境，一直躲在教室外面偷偷观察着，当然，还有不少家长也是一样。 私立幼儿园，一个班就十几个孩子。 不过都是第一次上学的小班孩子，最大的也才四岁，都还离不开父母家人，教室里一片哇哇哭声。 沈时乐倒没有哭，只是抱着自己的玩偶，看着周围哭得伤心欲绝的小同学们，小脸上满是茫然。 其中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剃着光头的小男孩哭得最厉害，张着嘴巴哇哇大哭着，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嚷嚷着什么。 「太丑了哇哇哇……我再也不能快乐了呜呜呜……」 「大家一定会笑话我的呜呜呜哇哇哇……」 沈时乐看着那小同学光熘熘的脑袋，就想到了滷蛋，不由吞了吞口水。 犹豫半晌，他伸手戳了戳小同学的胳膊，「你……你别哭了。」 小同学眯起一只眼睛扫了他一眼，另一只眼睛同时挤出三滴小珍珠，又继续哇哇大哭。 沈时乐觉得这光头小朋友太吵了，犹豫片刻，又忍痛似的从书包里拿出一颗巧克力递过去。 「我请你吃巧克力，不哭了好不好？」 爸爸妈妈不让他多吃糖，每天只能吃一颗，这是唯一的一颗巧克力了。 小同学又转过头来看了沈时乐一眼，随后擦了擦眼泪，这回看清楚了。 没多久，哭声止住了，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时乐看，又自来熟地握住了他的小手。 「你长得跟我家的小狗一样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时乐悄悄把巧克力重新放回了书包里，「我叫沈时乐。」 「沈时乐，真好听，那我叫你乐乐好不好？」 「好吧。」 「我叫江肆，不是一二三四的四哦。」小光头佯装成小大人模样，抬手摸了摸沈时乐的脑袋，神气十足地扬起小下巴，「我肯定比你大，你要叫我江肆鸽鸽！」 相对于新伙伴的名字，沈时乐对新伙伴的光头更感兴趣。 他试探性地抬手，摸了摸江肆的光熘熘的脑袋，满眼都是好奇，「你为什么没有头髮呀？」 听到这话，小江肆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我趁着江国庆睡觉的时候，剪了它的毛毛，麻麻知道了很生气，就把我的头髮给剃光光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小伙伴的眼泪又绷不住了。 「江国庆是谁啊？你拔拔吗？」 小江肆抬手擦着眼泪，吸了吸鼻子，「不是，是我家的小狗。」 因为是在国庆节捡的，就叫江国庆。 「你会不会笑话我，我现在一点都不好看了呜呜呜……」 第268页 小江肆又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 虽然他现在只有三岁，却也是个爱臭美的小朋友，平时就爱戴着小墨镜对着镜子耍帅。 刚认识的新朋友一定会嫌弃他的！ 麻麻真讨厌，他都不想来幼儿园了啊啊啊！ 「别哭了，很好看。」 沈时乐又摸摸新伙伴的光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像不像一个大滷蛋，我很喜欢。」 「真的吗？」 「嗯！」 第225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11） 沈时乐在幼儿园里很受欢迎。 因为他长得可爱，性格又好，不仅小同学们喜欢他，就连老师们也很喜欢他。 因为这小宝贝很乖巧听话，一直不哭不闹的，每天吃午餐的时候不用他们喂，也不用督促，自己就能认认真真地把饭菜全都吃光，连一粒米都不会剩。 相对于沈时乐小朋友的乖巧，另外一位江肆小朋友就让老师们操心了。 虽然江肆也长得白净可爱，但性格就是个小霸王，他俨然把沈时乐当成了自己一个人的好朋友，老是欺负班里的小同学，不让别人跟沈时乐玩。 平时也不好好吃午餐，把不爱吃的饭菜全都舀给沈时乐，乐乐小朋友也不挑食，照样全吃了。 班里的小同学都有点怕他，更别提跟他玩了。 江肆小朋友也不在乎，他只要有沈时乐这一个好朋友就可以了！ 又是午餐时间，沈时乐啊呜一口吃完最后一口大米饭，嘴角还挂着一粒饭，兴沖沖地举起了自己的小手。 「老师，我又是第一个吃光饭饭的！」 老师笑眯眯地走过来，给小傢伙擦了擦嘴，「乐乐真棒，老师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这种可可爱爱的人类幼崽多来几个吧！ 再看坐在旁边的小江肆，正一粒一粒数着碗里的米饭呢，数也数不明白，只会数到十。 没多久就把自己数生气了，双手托着腮帮子，幽怨地盯着碗里的饭菜，气鼓鼓地说：「抱吃！」 得，都快把自己气成河豚了。 老师都被逗笑了，摸摸小光头。 「江江，要是再不乖乖吃饭，今天又没有小红花了哦，乐乐今天已经有两朵了。」 小江肆撇撇嘴，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羡慕，「我才不要小红髮呢。」 沈时乐：「江江，你要是把饭饭都吃光光的话，我就把自己的小红髮送给你！」 江肆扫了一眼好朋友手里的小红花，犹豫了半天才别别扭扭地点头。 「好吧。」 虽然这话应得不情不愿，但下一秒他就拿起小勺子，埋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生怕沈时乐反悔。 老师：「……」 最终，江肆小朋友还是如愿以偿得到了小红花。 别的小朋友在教室外面的游乐场里玩耍，沈时乐吃饱了就犯困，乖乖刷牙洗脸，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午觉。 江肆跟个皮猴子似的，在外面玩着攀爬架。 「小朋友们别玩了，午睡时间到了哦。」 「好的！」 孩子们纷纷爬上小床开始睡午觉。 小江肆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也不回自己的床，而是趴在隔壁沈时乐的床边，摇晃着他的肩膀。 摇晃了好一会儿，沈时乐才迷迷瞪瞪地掀开眼睛，满脸的茫然。 小江肆悄悄压低了声音：「乐乐，醒醒，要开始睡午觉了哦。」 沈时乐小朋友更加茫然了，「好哦……」 两个小时的午觉时间结束，老师们过来喊小朋友们起床。 沈时乐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推推旁边的江肆，「江江，快起床了，别睡啦！」 要是换做平时，他的好朋友早就从床上蹦起来了。 但是现在，沈时乐小朋友看着江肆小朋友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一声不吭。 沈时乐爬到他床边，扯了扯小被子，「江江，起床了！」 江肆依旧死死地拽着被子，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不要起床！」 沈时乐也不放弃，还在扯着被子，跟小大人一样哄道：「江江，不乖乖起床不是好孩子了哦，别赖床啦……」 「我不要，别扒拉我呜呜呜……」 「江江你怎么哭了？」 另一边的老师听到动静，连忙赶过来，「怎么了？」 「老师，江江不肯起床。」 「江江，怎么了？为什么不起床啊？」 江肆仍然呜呜呜地哭着，突然就把自己的被子掀了起来，露出一个光熘熘的小脑袋，哭得伤心欲绝。 「我……我尿床了哇哇哇……」 「太丢撵了呜呜呜……我不要活啦呜呜呜……」 江肆小朋友最爱面子了，尿床也就算了，还当着好朋友的面，他的撵都丢光了！ 沈时乐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小朋友，当即张开小手贴心地把江肆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肩膀。 「没事哒，我也尿过床啊！」 「呜呜呜真的吗？」 江肆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一边哽咽地说着，一边把眼泪鼻涕往沈时乐衣服上蹭。 而沈时乐全然不知道，还安慰性地摸摸好朋友的小光头，「真的！」 到了下午放学，何蕴清亲自来接小儿子回家。 小傢伙背着书包刚从门口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妈妈。 第269页 他立刻兴奋得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去，扑进妈妈怀里。 「妈妈！」 何蕴清笑着把儿子抱起来，「今天宝宝在幼儿园有没有听话啊？」 「有，老师今天奖励了我三朵小红髮！」 第三朵小红花是因为他安慰了尿床的江肆，老师奖励给他的。 何蕴清亲亲小儿子的脸颊，「宝宝真棒，我们一起去接哥哥放学好不好？」 「好！」 下午五点，正好是放学时间。 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一窝蜂地从里面跑出来。 沈时乐被何蕴清牵着，站在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走在人群里的两人。 「大哥哥！」 沈行舟撇撇嘴，得，不用猜都知道他弟会扑进谁怀里。 果不其然，小傢伙一下子抱住了他旁边裴聿川的大腿。 「大哥哥，我今天得了三朵小红髮！乐乐棒不棒啊！」 裴聿川顺势把小傢伙抱了起来，瞧着他额头上还贴着一朵花，「很棒。」 「乐乐分你一朵。」 沈时乐边说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朵小红花，揭开胶纸就贴在了裴聿川的额头上。 「真好看！」 面容俊秀青涩的少年绷着一张脸，额头上贴着可爱小红花。 「……」 沈行舟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哥哥，你也有份哦。」 沈时乐说着，就把自己额头上的小花撕下来，贴在了自家哥哥的脑门上。 沈行舟：「……」 第226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12） 沈行舟脑门上还贴着小红花，抱着自家弟弟坐进车里，把人放在儿童座椅上，系好安全带。 小傢伙还冲着车窗外挥手，甜甜地说着：「大哥哥再见。」 站在外面的裴聿川也象徵性地挥了挥手，随后上了自家的车，这才把脑门上贴着的小红花取了下来。 汽车缓缓行驶在公路上，沈行舟屈起手指敲了敲他弟的脑门。 「崽，哥哥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大哥哥？」 沈时乐一边低头玩着手指，一边用稚嫩的嗓音说：「因为大哥哥在我最饿的时候请我吃了好吃的面包。」 「他还把我带回了家里。」 「要是没有大哥哥的话，我就不能见到爸爸妈妈和哥哥了。」 别看小朋友还没有三岁，知道的还不少。 如果没有裴聿川的话，他们是真的找不回这个孩子。 何蕴清怜爱地摸摸小儿子的脑袋，温声细语：「乐乐说得对，所以我们以后要把大哥哥当成亲哥哥一样对待，好不好？」 「好！」 沈行舟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糖，开始哄弟弟，「宝宝，哥哥给你吃棒棒糖。」 沈时乐咽了咽口水，小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很为难。 但犹豫片刻，他还是拒绝道：「我今天已经吃过一颗糖了。」 「没事没事……」 何蕴清扫了大儿子一眼，「沈行舟，把你的糖收回去。」 沈行舟悻悻地收回了手，小声嘀咕：「我自己吃还不行嘛。」 何蕴清又一个眼神扫过去，「你也不许吃。」 「哦……」 转眼到了十一月份，五号是沈时乐的三岁生日。 这是小儿子回家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何蕴清和沈向南夫妻俩都很重视，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了。 他们在家里给小儿子举办了一个充满童真童趣的生日派对，邀请了关系比较好的亲朋好友，还有沈时乐在幼儿园里的小同学们。 生日当天很热闹，家里来了不少客人。 十一月份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别墅里却温暖如春。 作为今天生日派对的主人公，沈时乐小朋友换上了一身量身定制的白色小西装，何蕴清还心血来潮，给他抓了潮男髮型，俨然就是整个派对上最靓的崽。 裴家一家三口来了，隔壁谢家也到场，江肆他爸妈也带着儿子过来给他的好朋友过生日。 哦对了，经过了两个月，江肆小朋友的头髮终于长长了些，不再是小光头了。 为了耍帅，江肆还特意穿了件黑色小皮衣，小墨镜往脸上一戴，又奶又拽。 「麻麻，我好看不好看，乐乐肯定会喜欢的！」 江妈妈简直没眼看，不走心地敷衍了一句：「好看好看你最好看。」 小江肆还顺带江国庆给带了过来，也就是江家养的小狗，一只短腿大屁股柯基。 几个小朋友好奇地围着柯基玩，摸摸它的脑袋，握握它的爪子。 小江肆很兴奋，「乐乐，你说江国庆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都是大眼睛呢。」 沈时乐看看小狗，再跑到镜子前看看自己，小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哪里像了？ 「乐乐，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去我家和小狗玩哦。」 「我家还有很多好玩的玩具，还有滑滑梯和鞦韆！」 沈时乐摸摸小狗的圆屁股，又在小狗的脑门上贴了一朵小红花，不以为然，「我家也有啊。」 「不一样的，我家的肯定更好玩！」 「你就去我家玩嘛，好不好嘛？」 江肆在旁边叭叭叭说个不停，沈时乐觉得有点吵，正要答应他的时候，突然看到外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第270页 小傢伙顿时眉开眼笑，起身迈着小短腿跑过去。 「大哥哥你终于来啦！」 「叔叔姨姨你们嚎！」 裴聿川看着穿着一身小西装，还抓着大背头髮型的小破孩，跟个小大人似的，格外逗趣，没忍住把他的髮型给抓乱了。 接着他又一本正经地收回手，把手里拎着的礼物袋递过去，「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礼物。」 「谢谢大哥哥！」 季青棠笑眯眯地碰了碰小孩肉嘟嘟的脸颊，「哎呀，宝宝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啊，让姨姨抱抱好不好？」 「好！」 裴聿川来了，小崽子也暂时忘了别的好朋友，跟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大哥哥身边。 被忽略的江肆小朋友看着这一幕，顿时就酸得心里冒泡泡。 趁着沈时乐被爸爸妈妈喊走的时候，他举着玩具枪，气势汹汹地跑到裴聿川跟前。 「你！」 小江肆把玩具枪对着裴聿川，因为太矮，只能仰着肉乎乎的小脸才能看到裴聿川的脸，自以为霸气十足地警告： 「离乐乐远一点儿，我才是他最好的朋友！哼！」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小屁孩，顶多也就一米高，他直接从对方身边绕过去。 小霸王顿时就不乐意了，又举着玩具枪迈着小短腿追上去，「站住，你站住！」 他把枪口对着裴聿川的屁股，上膛开枪。 当然没有子弹，只不过滋了裴聿川一屁股水。 裴聿川：「……」 少年直接上手，提着小屁孩的衣领，就把人跟小鸡崽似的拎了起来。 「啊啊啊放我下来！」 裴聿川松开手，把江肆放在地上，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点儿玩心，他屈膝蹲在小屁孩面前，微微发哑的声音口吻平淡：「没错，我才是沈时乐最好的朋友。」 「你，靠边站。」 安静两秒，别墅里顿时响起小孩悲痛欲绝的哭声。 「你不要撵！欺负小孩儿哇哇哇！」 …… 到了晚上，三岁的小寿星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脑袋上戴着小皇冠，蜡烛摇曳的火光映在那双浅色的漂亮眼睛里，亮晶晶的。 「宝贝，快许愿！」 小朋友脸上写满了认真，两只小手握在胸前，在心里郑重地许了一个愿望。 「许好啦！」 「宝宝真棒，现在该吹蜡烛啦。」 「好！」 沈时乐憋足了一口气，凑过去把大蛋糕上面的三根彩色蜡烛吹灭。 簇拥在身边的大人小孩立刻鼓着掌，捧场地为他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祝乐乐宝贝三岁生日快乐！」 「快快乐乐长大！」 别墅外寒风唿啸，室内一片温馨，暖意洋洋。 第227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13） 何蕴清给沈时乐买了一块小天才电话手錶，存了好几个号码进去，并且教会了他怎么用手錶打电话。 有时候何蕴清和沈向南在公司里忙着，就能接到自家小儿子打过来的电话，跟查岗似的，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妈妈在干什么。 夫妻俩偶尔会带孩子去公司，结果沈时乐这小少爷一出现，就虏获了沈氏集团所有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的芳心，谁让他这可爱的人类幼崽只要看到有人过来，就会奶声奶气地打招唿。 哎，可比大少爷可爱多了。 沈时乐有时候还会给季青棠和裴慎打电话，因为叔叔姨姨是除了爸爸妈妈之外，对他最好的大人。 有一回裴慎在跟公司高层开会，最近的重要项目出了点儿纰漏，裴慎正冷着脸逮着下属骂，几个下属被骂得支支吾吾，抬不起头来，结果沈时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顶头上司冷脸接通电话，声音却见鬼似的异常温和：「乐乐，下午好。」 「叔叔，下午好！」小傢伙脆生生的嗓音里充满了活力：「麻麻说明天要带我去你家玩儿，叔叔陪我下飞行棋好不好？」 裴慎：「好。」 沈时乐：「我还想吃姨姨做的小蛋糕！」 裴慎：「好，都可以，明天见。」 几个下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小江肆眼看着好朋友有了电话手錶，心里羡慕得不行，也缠着自家麻麻给自己买了一个。 每天放学回家都得给沈时乐打电话，两个三岁的小崽子能聊什么。 「乐乐，我感觉我手手里有闪电，好可怕！」 「我也是！」 实际上是睡觉的时候枕着胳膊，手麻了。 「乐乐，今天舅舅舅妈来我家玩，你说为什么舅舅和舅妈都姓舅啊？」 沈时乐愁眉苦脸地思索了一会儿，「可能因为他们都旧旧的，洗了就变成新的了。」 「这样啊，有道理！」 「外面天黑黑的，要下雨了江江，你出门记得穿上小黄鸭雨衣啊！」 「为什么白云朵会突然变得黑黑的，一点儿也抱看了！」 「嗯……可能是被太阳晒黑的吧。」 「噢，有道理！太阳真的太坏了！」 「乐乐外面真的下雨了，肯定是黑云朵觉得自己太丑了，被丑哭啦！」 「黑云朵真可怜。」 第271页 …… 要说沈时乐给谁打的电话最多，那就是他大哥哥。 小傢伙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用自己的电话手錶，给裴聿川打电话。 唠唠叨叨的，跟大哥哥说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今天得了几朵小红花，中午吃了什么饭菜，还有江江又尿床了。 小孩跟个话痨似的，能说上一个小时，偏偏还口齿不清。 裴聿川大多数时候都在写作业，看书，写毛笔字，就把手机放在一旁，听着小孩絮叨，一心二用。 有时候压根听不懂小孩在说什么，但也会给出简单的回应。 沈时乐四岁生日的时候，何蕴清送了他一只小狗当作生日礼物。 是一只圆头圆脑的小黑柴，性格特别好，很亲人，总是笑眯眯的格外可爱。 沈时乐绞尽脑汁，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圆圆。 沈时乐很喜欢圆圆，圆圆也很黏他，去到哪儿都跟着。 人类幼崽和狗崽崽每天待在一起，就连睡觉的时候，小傢伙都要抱着小狗睡。 幼儿园放暑假的时候，小江肆有时候也会央求着麻麻，带上自家江国庆去沈家找好朋友玩。 两只幼崽，两只狗一块儿玩，有时候也会吵架。 沈时乐抱着自己心爱的小黑柴，「好圆圆，你是全世界最棒的狗狗对不对？」 「不对，我家江国庆才是全世界最棒的狗狗！」小江肆觉得自己的狗狗才是最棒的，并且拿出证据：「圆圆的眼睛没有江国庆大，屁股也没有江国庆大！」 「才不是呢！」 「就是就是！」 「嗷嗷嗷！」 「汪汪汪！」 六岁那边，两个小朋友幼儿园毕业了。 小江肆抱着好朋友哭得稀里哗啦，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呜呜呜他以后都不能见到乐乐了！ 他不要活了呜呜呜！ 好朋友哭得这么惨，悲伤的情绪也感染到了沈时乐，于是他小嘴一瘪，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江江！」 「乐乐！」 站在旁边的家长们：「……」 结果，等到九月份小学开学的时候，两位正式成为一年级小学生的小朋友，互相看着跟自己坐在一起的同学，彼此大眼瞪小眼。 于是，两位小朋友的同学友谊继续延续了下去。 沈时乐就读的是私立学校，同时拥有小学和初中高中部，跟他哥和大哥哥是一个学校。 六岁的沈时乐一年级的时候，十六岁的沈行舟和裴聿川已经读高二了。 小学生放学比较早，中午的时候，沈时乐就跑到两位哥哥的教室外面，安静乖巧地蹲在窗户外面，乖乖地等着他们下课，然后再被哥哥们牵着一起去吃饭。 就这样过了两年，直到沈行舟和裴聿川高中毕业，要去国外留学。 才刚上完二年级的沈时乐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只知道以后都不能每天见到两位哥哥了，为此还伤心了好几天。 沈行舟和裴聿川准备去国外的前一天晚上，沈时乐哭得最伤心，还躺进行李箱里把自己蜷成一小团，让哥哥把他也一起带过去。 沈行舟哭笑不得，把自家弟弟从行李箱里拉起来，擦擦他的眼泪。 「又不是不回来了，哥哥假期和寒暑假都会回家的。」 「崽，别哭了，孟姜女都没有你这么能哭。」 沈时乐吸吸鼻子，哽咽地说：「那你要带上大哥哥一起回来。」 沈行舟：「……」 得，感情自家弟弟捨不得的不是他，是他大哥哥。 虽然不捨得，但沈行舟和裴聿川还是在第二天出国了。 春去冬来，就这样过了四年，两人终于大学毕业回国了。 此时的沈时乐也已经小学毕业了，早早和父母以及他裴叔和季姨一起等在接机处，手里还举了个牌子，用颜料笔写着裴聿川和沈行舟的名字，还画了花花草草和他家的狗。 看到两人一出来，他顿时兴奋地挥挥手，跟个小炮弹似的奔过去。 「川哥！」 「哥！」 第228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14） 小孩子的变化很快，十二岁的沈时乐已经褪下了婴儿肥，小时候可爱得跟个洋娃娃似的，现在愈发俊秀漂亮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喊哥哥或者大哥哥了，说话的声音也不再奶声奶气，而是清越的少年音。 不像江肆，变声期都快变成了公鸭嗓。 对此，江肆表示强烈的反驳：「我那几天是因为喉咙不舒服，现在已经变成性感低音炮了！」 性感低音炮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就是一中二期小屁孩。 虽然长大了不少，沈时乐还是跟幼年时期一样粘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最崇拜的就是他大哥哥。 从机场出来，沈时乐就叭叭个不停，说着自己这几个月来的趣事，又殷勤地接过裴聿川手里的行李箱，俨然一副小弟模样。 「川哥，你渴不渴啊，热不热啊，要不我帮你拉行李箱。」 一旁的沈行舟低咳两声，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崽子，你哥我还在这儿呢。」 沈时乐不以为意，一双小猫似的眼睛扫了他哥一眼，「你自己没有长手吗？」 沈行舟：「……」 得，这心眼子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第272页 裴聿川抬手揉揉小孩儿的脑袋，几个月没见，好像又长高了些，现在已经快到他的肩膀了。 「最近学习怎么样？」 沈时乐也不谦虚，骄傲地扬起自己的小下巴，「可好了！」 何蕴清无情地戳穿自己小儿子的话：「宝贝你就别说大话了，上回月考还退步了呢，江江都快赶上你了。」 「现在你哥和川哥也回来了，让他们好好辅导辅导你。」 「哪有，江江可是班里倒数的。」 「阿姨，我有空会辅导他的。」 裴聿川从高中起就开始接触裴氏的工作，现在大学毕业回来了，便正式进入集团工作。 这个年纪正是打拼事业的时候，裴聿川可以连轴转好几天都不停歇的，却还是能抽出时间去检查小崽子的功课，辅导他学习。 江肆和沈时乐从幼儿园开始的友情，延续到了现在，这么多年都在一个班里。 他平时都和沈时乐待在一起，也就连带着被裴聿川逮在一块儿辅导了，那叫一个惨烈，写错了答案还得用戒尺重重打他手心。 明明乐乐也写错了，裴聿川却只是用戒尺不轻不重地碰一下。 江肆捂着自己可怜的手心，暗自磨牙，这姓裴的指定是报復他，报復他当年用水枪滋了他一屁股水！ 当然，不止是滋水那么简单。 过去那些年，年幼无知的小江肆一直把裴聿川视为抢夺自己好朋友的敌人，每回见到裴聿川都暗戳戳调皮捣蛋。 包括但不限于指挥江国庆去裴聿川脚边撒尿，悄悄拿剪刀去剪裴聿川的头髮，企图让他变成一个丑八怪。 当然，没成功。 然后让江妈妈逮了个正着，于是一气之下，又把自家儿子剃成了个小光头。 五岁的江肆比三岁的江肆更加臭美，哭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 上初中的时候，沈时乐和江肆还是同班。 大概是青春期到了，小时候的沈时乐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孩儿，现在偶尔也会闯点小祸。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江小少爷的带领下。 就比如现在，两人跟隔壁班的几个学生起了点儿冲突，在学校洗手间里跟人打了一架。 当然，没受多重的伤，只不过颧骨有淤青，嘴角也破了。 沈时乐也不敢回家，怕他爸妈和哥哥唠叨，于是可怜巴巴地打了个电话给裴聿川。 裴聿川没办法，只好从公司过来。 他坐在车里，看着小少年脸上的伤，没什么表情地说：「先上车。」 谁知道这时候，身后又窜出来一颗鼻青脸肿的脑袋，没脸没皮地笑着说：「川哥，还有我呢！」 江肆自然也是不敢回家的，他妈会拧掉他的耳朵。 「……」裴聿川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管这俩小破孩的事情了。 「都上来。」 等两人都坐上来了，裴聿川才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说吧，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和隔壁班的几个同学发生了点儿小摩擦。」沈时乐心虚地摸摸鼻尖，「是他们先动手的，川哥，我可是乖学生。」 江肆：「对对对！」 沈时乐屈起胳膊肘，撞了江肆一下，压低声音抱怨：「都怪你，嘘嘘就嘘嘘，干嘛要嘲笑那胖子叽叽小啊。」 江肆觉得自己也很无辜，「我当时只是在心里想，没想到说出口了。」 「……」裴聿川无奈地抬手捏了捏鼻樑，再一次觉得自己过来是个错误的选择。 俩孩子已经从刚才的矛盾讨论到了今晚要吃什么的事情上。 沈时乐伸出两根手指，捏着裴聿川的西装外套衣摆，弯起眼睛讨好地笑：「川哥，晚上我想吃披萨！」 江肆也有样学样，「川哥，我要榴槤和超级至尊披萨。」 面子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裴聿川面无表情，凉飕飕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看你们像披萨。」 当然，最后还是带着两人去吃了披萨。 裴聿川在公司附近有一套公寓，暂时把俩孩子安置在了公寓里。 沈时乐打了个电话回家里，说今晚不回家了，在川哥那儿住。 何蕴清和沈向南夫妻俩也没怀疑，毕竟小儿子经常往裴家跑。 江肆则跟他妈说自己要在乐乐家里住，江妈妈也没怀疑，毕竟儿子经常往他好朋友家跑。 裴聿川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却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先给俩小孩的伤口清理消毒，再喷了点药。 「川哥，我们今晚看电影吧，最近新出了一部恐怖片。」 裴聿川无情地扔下三个字：「写作业。」 说完就回书房工作去了。 结果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变了调子的惨叫声。 出去一看，客厅里黑灯瞎火，大屏投影里露出一张惨白的女鬼脸。 裴聿川：「……」 第229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15） 沈时乐十八岁这年的生日举办得很隆重。 沈家在盛京最高星级的酒店里为他举办了一场生日宴会，邀请了众多宾客，沈家的亲朋好友，以及生意上的伙伴，还有沈时乐的众多同学朋友。 成人礼自然是格外重视的。 沈行舟送了他弟弟一辆兰博基尼。 裴聿川给沈时乐准备的礼物，则是一座小型的私人海岛。 第273页 至于沈父沈母和江肆谢霁等人，也费心给他准备了隆重的生日礼物。 十一月份，酒店偌大的宴会厅里一片暖意洋洋，灯光明亮，宾客们来来往往，极其热闹。 十八岁的沈时乐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三件套礼服，身形修长高挑，裁剪得当的西装面料勾勒出纤细柔韧的腰身，从里到外透露着优雅矜贵的出众气质。 他的面容还是有着少年人的青涩，俊秀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眉梢眼角微微弯起，阳光又明媚，不见一丝阴霾。 让旁人看了，都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裴聿川坐在安静的角落里，姿态随意地靠着沙发，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漫不经心地喝了几口。 他沉稳深邃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沈时乐身上，对方正在跟相熟的长辈聊天说笑，举止得体大方，游刃有余。 沈时乐是在家人朋友的爱里长大的小孩，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 受过最大的苦就是刚出生的那两年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早已经忘记了三岁之前的事情。 不多时，沈时乐应付完了长辈，便小跑着走到裴聿川身边坐下，举起手里的酒杯跟他碰了碰，「川哥，你在这儿坐着不无聊啊。」 「还好。」 「待会儿宴会结束后，江江私下还给我办了个party，都是年轻人，你也来参加好不好？」 裴聿川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但看着沈时乐那双琉璃般的带着几分祈求的眼睛，他还是答应了。 小孩长大了，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黏人，依赖他。 裴聿川很少拒绝沈时乐的请求，只要不是太离谱，比如把他装行李箱里带出国，又或者把动物园里的黑白熊猫带回家。 沈时乐才刚坐下来没多久，江肆就喊他了。 裴聿川抬手放在少年柔软的头髮上，胡乱揉了揉，「去跟朋友玩吧。」 沈时乐皱皱眉，「你把我髮型都弄乱了。」 裴聿川权当没听见，又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大大方方的。」 沈时乐起身离开了，裴聿川也躲不了闲，很快就有各种董事，老总找了过来，跟他寒暄客套。 裴慎这些年已经基本把集团交到了裴聿川手里，现在是半退休的状态，现在已经计划着跟季青棠出去环游世界了。 宴会结束，一行人便转移了场所，来到了早已经布置好的别墅，开始生日狂欢party。 来的都是年轻人。 沈时乐的家世好，长相好，性格也好，所以身边朋友很多，大部分都是同学。 裴聿川和沈行舟这俩人算是众人里年龄最大的了，也不参与小孩们的玩闹，就坐在边上看着。 「小崽子这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记忆中还是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奶糰子。」 沈行舟仰头饮了一口酒，觑了好友一眼，「整天抱着大腿喊你大哥哥，我这个亲哥都被晾到了一边。」 这话说得酸熘熘的。 裴聿川跟他碰了碰杯，云淡风轻地从喉咙里滚出一句话：「现在也是。」 沈行舟：「……」 还得意上了是吧？ 沈时乐跟朋友们玩游戏，输了就喝酒，真心话大冒险，一直玩到了凌晨。 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沈行舟也就任由着自家弟弟喝酒玩闹了。 谁知道只喝了两杯，就把自己给喝趴下了，晕晕乎乎的只感觉面前有三个江肆。 江肆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小趴菜，回去再多跟你江哥练练。」 沈时乐拧着眉，抬脚就往人身上踹去，「边儿去……」 「你们接着玩，我先带他回去了。」 沈行舟刚把沈时乐扶起来，他就踉踉跄跄地往裴聿川身上扑去。 裴聿川顺手搂住了他的腰，防止这小醉鬼摔倒。 沈时乐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了，眼神迷离，白皙的脸颊一片酡红，软绵绵地靠在他川哥身上。 嘴里口齿不清地说着：「今晚……今晚我要跟大哥哥回家去。」 听到这声久违的「大哥哥」，裴聿川眼皮微动，垂眼看着怀里的人。 沈行舟在心里啧了一声，「得，你把人带回去吧，这个弟弟我不要了。」 裴聿川也没说什么，直接把沈时乐给抱了起来，就跟小时候那样直接抱在了身前。 跟众人打了声招唿，便抱着人离开了。 沈时乐小时候就经常往裴家跑，幼年时期还需要父母带着，等长大了些，就能自己一个人让司机送他过来了。 季青棠和裴慎也喜欢这小孩，甚至还在家里给他准备了一间卧室。 回到裴家，时间已经很晚了，夫妻俩已经休息了。 裴聿川直接把沈时乐抱回了那间属于他的卧室里，放在床上，又给人脱了鞋。 屋里暖气很足，半梦半醒的沈时乐觉得热，无意识地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又扯了领带，解开衬衣上面的几颗纽扣。 黑色西装马甲勾勒着少年人纤细的腰身，敞开领口露出小片白皙胸膛，以及漂亮的锁骨。 裴聿川拿着热毛巾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画面。 他面不改色，走到床边坐下，将沈时乐身上的西装马甲也脱了，细緻地给他擦拭着脸和脖子，以及四肢。 沈时乐突然翻了个身，半掀起眼皮，抓住裴聿川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随后软绵绵地嘀咕着： 第274页 「大哥哥……我要吃炸鸡薯条和大……大杯可乐，妈妈都不让我吃。」 语气委屈巴巴的。 说罢，便张嘴往人手背上咬去。 裴聿川：「……」 第230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16） 沈时乐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才发现不在自己家里。 不过也没关系，裴家跟他家也没什么区别。 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沈时乐平时不喝酒，这是头一回喝断片，想不起来自己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 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衬衣西裤，他熟门熟路地下床，走进浴室洗脸刷牙，才觉得脑子清醒了点儿。 走进衣帽间一看，发现里面又多了一些新衣服，八成是季姨给他添置的。 沈时乐挑了身舒适的衣服换上，随后离开房间，往楼下走去。 「季姨，早上好。」 季青棠看到他，顿时笑着打招唿，「乐乐起床了啊，我让厨房给你做了爱吃的，快洗手吃早餐。」 「好，这就去。」 沈时乐在餐桌前刚坐下没多久，裴慎和裴聿川也进来了。 他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打招唿，「裴叔，川哥，早上好。」 「早上好。」裴聿川拉开椅子在沈时乐身边坐下。 裴慎坐在季青棠身旁，问沈时乐：「昨晚玩得怎么样？」 「开心，裴叔下次可以跟我们一起蹦迪。」 「这倒不必。」 四人坐在一起边聊天边吃早餐，气氛很好。 沈时乐是真的饿了，埋头认真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吃相却很赏心悦目。 不到五分钟便解决了一笼虾饺和一碗小云吞，让旁人看得食慾大增。 裴聿川用公筷给他夹了蒸饺，提醒了句：「慢点吃。」 沈时乐余光里看过去，才发现裴聿川拿筷子的右手手背上有两道不浅的牙印。 他顿时诧异起来，「川哥，你手被谁咬了？」 裴聿川收回筷子，意味不明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随后淡淡收回视线。 「自己咬的。」 沈时乐被那一眼看得突然有点心虚，他喝醉之后，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吃完早餐，他便准备回家了。 季青棠挽留他，让他吃了午饭再走。 「不了季姨，我家圆圆这两天生病了，我得回去照顾它。」 「我改天再过来啊。」 圆圆就是在沈时乐四岁生日的时候，何蕴清送给它的黑柴。 原本圆头圆脑的可爱小狗，现在已经十四岁了，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现在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年狗了。 圆圆以前总是活蹦乱跳的，老了就不爱动了，吃得也少，最近还生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沈时乐对它的感情很深，跟家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在一个星期后，圆圆还是在病痛的折磨之中去世了，只剩下一盒骨灰。 圆圆去世的那天，沈时乐抱着它的尸体，几乎哭了一个晚上，眼睛都肿了。 父母和哥哥陪在他身边，安慰他。 沈时乐这十几年来的生活一直很顺遂，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的失去。 傍晚，他把圆圆的骨灰埋进了院子的一棵大树下，又在周围洒下了花种子，浇了水，随后坐车去了裴家。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开心还是难过，他总是会第一个想到裴聿川，除了家人以外，那是他最信任最依赖的大哥哥。 当然，感情都是相互的，裴聿川虽然看着冷冷淡淡，但也宠着沈时乐，基本是有求必应。 当晚，裴聿川加班到了晚上九点才回家，刚走进家门，季青棠便担忧地跟他说： 「聿川，乐乐过来了，他看着心情不太好，你快上去安慰安慰他。」 「嗯。」 裴聿川换了鞋，脱下大衣外套，长腿阔步往楼上走去。 先敲了沈时乐的房门，没人答应，他又来到自己卧室。 里面没有开灯，依稀能通过走廊透进来的灯光，看到坐在沙发角落里的人影。 「啪」的一声，裴聿川摁亮了顶灯开关，昏暗的房间里顿时变得明亮。 他也看清了沈时乐此时的模样，安静地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眼睛有些红肿，怀里抱着一只有些旧的小狗玩偶。 玩偶是按照着圆圆的模样定制的，那是沈时乐五岁的时候，裴聿川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保存得很好。 少年人的模样失魂落魄的，看着实在可怜。 他抬眼看向门口的身影，像只无助的小动物一样，委屈地喊了一声：「川哥……」 「怎么了？」裴聿川开口时，语气不由放轻了些。 他刚走到沈时乐身边坐下，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小孩便凑过来靠在了他肩膀上，再开口时，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 「圆圆生病去世了……」 垂眼看过去，沈时乐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睛又湿润了，哽咽着往下掉眼泪。 「我好难过，我捨不得圆圆呜呜呜……」 裴聿川抬手搂住了他的肩膀，略带着薄茧的指腹擦去他脸颊上温热的泪水，结果越擦越多。 沈时乐其实是个挺娇气的人，因为幼年受了苦，在回到沈家之后，何蕴清和沈向南都很宠着这个小儿子，从来不会让他受委屈。 第275页 圆圆的去世，怕是他这十几年来的人生里经歷过的最大的打击。 裴聿川揉揉他的脑袋，温声安慰：「圆圆的年纪已经很老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再哭下去，明天眼睛就不用要了。」 「乐乐，我会陪着你，坚强一点。」 裴聿川轻轻拍着沈时乐的肩膀，就跟哄三岁小孩似的。 「不管！」沈时乐哭得更伤心了，双手抱着裴聿川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眼泪蹭在他的衬衣上，含煳不清地控诉着：「不会安慰就别安慰，我坚强不了呜呜呜……」 裴聿川在心里嘆气，却把人搂得紧了些，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 哭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才渐渐停了下来，变成小声抽泣，随后彻底止住了哭声。 裴聿川感觉自己的肩膀那处的衬衣布料湿了不少，应该能拧出水来了。 他双手捧起沈时乐的脸颊，指腹蹭去脸颊上的泪水，看着那双跟兔子似的眼睛。 「不哭了？」 「不哭了。」 沈时乐的嗓音闷闷的，哭得嗓子都哑了。 裴聿川给他倒了杯温水，他靠在人怀里也不愿意动弹，就着裴聿川的手喝了两口。 裴聿川放下水杯，抬手拨了拨沈时乐额前凌乱的碎发，「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第231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17） 几分钟后，裴聿川去而復返，手里还提着一个外卖袋子，很熟悉的包装。 他在沈时乐身边坐下，一一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炸鸡，汉堡，薯条，大杯可乐…… 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裴聿川把吸管插进可乐里，举到沈时乐面前，「拿着。」 沈时乐那张白皙的脸上还有泪痕，密密匝匝的眼睫被泪水打湿成一簇一簇的，轻轻眨了眨。 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川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些？」 裴聿川直接把吸管塞进了少年嘴里。 做梦的时候馋得都咬他手了。 沈时乐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下意识就吸了一口可乐，气泡在嘴里爆开的瞬间，让他的心情也不由好了一些。 裴聿川看他这模样，不由短促地轻笑一声，把可乐杯塞进小孩手里，又拿起一个汉堡拆开包装，送到他嘴边。 「吃吧。」 可能是小时候经常挨饿吃不饱的缘故，沈时乐从小就爱吃，不挑食，也不浪费食物。 就连季青棠心血来潮做的那些黑暗料理，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遇到什么事情不高兴了，吃一顿爱吃的就能把自己哄好。 可现在沈时乐喝着冰可乐，吃着炸鸡汉堡，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尝了一嘴的咸味。 他嘴里还塞着食物，腮帮子鼓鼓的，口齿不清地哽咽道：「川哥，呜呜我还是很伤心……」 「以前吃……吃饭的时候，圆圆就会眼巴巴地蹲在旁边看着。」 裴聿川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不咸不淡地问了句：「那我蹲在旁边看着你？」 「不要了，这样我吃……吃不下的呜呜呜……」 「……」裴聿川无奈地在心里轻嘆一声。 「川哥，我想看恐怖片。」 沈时乐知道长辈和哥哥们都宠着他，向来是会得寸进尺的，裴聿川有时候不会惯着他。 但现在看在小孩这么伤心的份上，裴聿川只能打开投影，找了部恐怖片播放。 「川哥，把灯关了吧。」 「川哥，窗帘也关了。」 「川哥……」 卧室里光线昏暗，恐怖的背景音乐，大屏幕上突然出现的浑身是血的洋娃娃，还有小孩发出的天真烂漫的笑声，效果很足。 裴聿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扫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他肩膀的人。 沈时乐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啃着炸鸡翅，眼睛盯着屏幕，时不时躲闪一下，好像有点害怕。 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进食的速度。 吃完了，还打了个饱嗝。 裴聿川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嘴角，「好了，再吃下去就该撑了。」 沈时乐已经不哭了，乖巧点头。 他抱着裴聿川的胳膊，跟小猫似的在男人的肩膀上蹭了蹭，顺便擦去眼泪，一点儿也不见外。 「川哥，下回我想吃咸蛋黄鸡翅，好吃着呢。」 裴聿川抿了抿唇，扫了眼身边愈发得寸进尺的人，随后薄唇翕动： 「沈时乐，我看你像鸡翅。」 一部电影看完，已经差不多是两个小时后。 而沈时乐的眼睛因为哭得太久，也越来越红肿了，还隐隐作痛。 他抬手就要揉，裴聿川及时握住了他的手腕，「别揉。」 「疼。」 「先忍着。」 裴聿川松开手，也没再说什么，便起身往外走去。 没多久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个冰袋，刚进来就看到沈时乐抱着那只小狗玩偶，用那双红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可怜中还带着几分滑稽。 裴聿川抿了抿唇，没有嘲笑他。 「得冰敷一下，否则明天会更肿。」 沈时乐乖乖应了一声，顺势躺在了裴聿川怀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川哥的脸依旧完美。 第276页 他眨了眨眼睛，细声细气地说：「我还以为你觉得我烦，不管我了。」 像是抱怨，又似撒娇。 「不敢，怕你跑去告状。」 裴聿川口吻淡淡地说着，随后用毛巾裹住冰袋，「闭上眼睛。」 沈时乐听话地闭了眼。 裴聿川将冰袋敷在他的眼睛上，动作细緻。 「好冰。」 「忍着。」 大概冰敷了十五分钟，裴聿川才把冰袋拿开。 沈时乐感觉眼睛没那么难受了，大概是被冰麻了。 他还躺在裴聿川腿上，懒洋洋的不愿意起来。 裴聿川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起来，时间不早了，回去洗漱休息。」 沈时乐捉住裴聿川的手，漫不经心地捏着他修长匀称的手指。 一双湿润的眼睛倒映着灯光，亮晶晶的。 「川哥，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 第232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18） 裴聿川垂眼看着躺在他怀里的人，随后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门。 「沈时乐，你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 「起来。」 沈时乐没起来，还在裴聿川怀里蹭了蹭，没看到男人平静如水的眼眸沉了沉。 他嘴里嘟嘟囔囔：「刚才看了恐怖片，我害怕嘛。」 裴聿川这回没跟他客气，直接扣住沈时乐的后颈，把人给提熘了起来，「回你的房间去。」 越纵容，就越会得寸进尺。 沈时乐眼巴巴地看着裴聿川，见他川哥依旧铁面无私，毫无反应，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房门被关上，卧室里恢復安静。 裴聿川坐在远处，看着沈时乐离开的方向，面上从容沉稳的情绪似乎有些松动。 好半晌，他抬手捏了捏鼻樑，脑海里浮现刚才的那一幕。 大概是禁慾太久了，才会被沈时乐无意中撩拨了。 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破孩，能懂什么。 裴聿川敛下思绪，收拾了茶几上的外卖包装，扔进垃圾桶里。 他抬手解开最上面的两颗衬衣纽扣，正准备进浴室洗个澡，外面却突然传来动静。 房门被打开了，沈时乐抱着自己的睡衣毛巾，上半身从外面探进来，沖裴聿川讨好似的笑了笑。 「川哥，我一个人待着真的害怕，总感觉后面会突然窜出来一个脏东西。」 他话音刚落，就赶紧从外面走了进来，迅速关上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要在你这儿洗澡。」 裴聿川：「……」 沈时乐从小就爱和江肆一起看恐怖片，可偏偏自己是个胆小鬼，看完了之后不敢一个人待着。 还没等裴聿川答应，沈时乐便理直气壮地抱着衣服往浴室走去，顺便提出请求：「川哥，你在浴室外面守着我，好不好？」 边说着，还边用可怜巴巴的祈求眼神看着裴聿川，让人无法拒绝。 沉默好半晌，裴聿川才生硬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行。」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沈时乐这才弯起眼睛笑了笑，转身进了浴室。 裴聿川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而长的嘆息，认命地提了一张椅子放在浴室门外，随意地坐着，随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沈时乐不放心的声音穿过浴室门传出来：「川哥，你在外面吗？」 「在。」 又过了好几分钟。 「川哥，你还在外面吗？」 「在。」 又是几分钟之后。 「川哥……」 「沈时乐，」裴聿川回復了邮件，关上笔记本电脑，要笑不笑地补充道：「要么我进去看着你洗？」 沈时乐乖乖闭嘴了。 十分钟后，他才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换了套印着小狗卡通图案的睡衣，头髮潮湿，发梢往下滴着水。 裴聿川倒没有走开，还在外面坐着。 「吹风机在浴室里，先把头髮吹干。」 「好。」 沈时乐又折返回浴室，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吹风机，刚想询问，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放在架子上的吹风机取了下来。 吹风机运作时的嗡鸣声在卧室里响起。 裴聿川右手拿着吹风机，左手放在沈时乐潮湿的短髮上，轻轻拨弄着。 对面有一扇镜子，沈时乐看着镜子里站在他身后高挑挺拔的男人，此时正垂着眼眸，神色淡淡却认真地给他吹着头髮。 男人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成熟而英俊。 沈时乐没由来地突然觉得心里麻麻的，就跟小时候睡得胳膊麻了，以为在闪电，现在他心里也在闪电。 沈时乐的头髮不长，没一会儿就吹干了，裴聿川将吹风机放回远处，又揉了揉少年柔软干燥的头髮，「好了。」 沈时乐突然转过身来，两人距离近，他微微仰着头，真情实感地对裴聿川说了句：「川哥，你真好。」 裴聿川：「嗯，你也不错。」 沈时乐：「所以……」 裴聿川：「我们都是好样的。」 沈时乐：「……」 沈时乐转身往外面走去，也没回自己房间，直接不见外地躺在了裴聿川床上，并且左右滚了一圈。 他给自己盖上被子，侧身对着浴室的方向，只露出一颗脑袋，无比乖巧地说： 第277页 「川哥，你快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 「我给你暖被窝。」 裴聿川无奈地轻摇了一下头，倒也没有再让人回去，他正准备关上浴室门，沈时乐又说： 「对了，需不需要我在浴室门外守着你呀？」 裴聿川客气回绝：「不需要，谢谢。」 二十分钟后，浴室门打开，洗完澡的裴聿川从里面出来，身上只围了条白色浴巾。 沈时乐还没睡，此时正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听到动静便抬眼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宽肩窄腰的背影，背肌上还淌着水珠。 等他想看仔细的时候，裴聿川已经进了衣帽间。 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黑色长款丝质睡衣，纽扣繫到最上面一颗，从里到外透露着禁慾气息，不紧不慢地往床边走来。 「还不睡？」 沈时乐仰着一张白净漂亮的脸，嗓音温温软软：「等川哥呢。」 说完，他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裴聿川躺下来。 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等待丈夫入睡的小妻子。 裴聿川不动声色地躺下去，沈时乐挪了挪位置，凑过来一些，还把半边被盖在他身上。 离得近了，裴聿川能感受到沈时乐身上的温热气息，以及沐浴过后的淡淡清茶香，用的是他的沐浴乳。 「啪」的一声，卧室里陷入一片昏暗，裴聿川关了灯。 只有床头微弱的氛围灯还在亮着。 「睡觉。」 沈时乐却不睡，还拿着手机看视频。 视频都是他这些年拍下的圆圆的录像，活蹦乱跳的，走到哪儿都跟着。 沈时乐看着看着，鼻尖又开始泛酸了，眼眶也逐渐湿润。 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他的手机夺了过去。 「别熬夜。」裴聿川熄了手机屏幕，把它放到床头柜上，「对手机不好。」 沈时乐：「……」 沈时乐：「川哥……」 裴聿川抬起胳膊，把再度陷入难过情绪当中的沈时乐抱进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部。 「好了，睡觉。」 第233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19）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 厚重的落地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卧室里光线昏暗。 裴聿川的生物钟很准，先从睡梦中醒过来，后知后觉才发现怀里还躺着一个人。 沈时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在了他胳膊上，睡得正沉，唿吸均匀缓慢。 胳膊还搂着裴聿川的腰，一条腿还架在他身上，俨然把他当成了抱枕。 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沈时乐的眼睛还是微微红肿的，眼尾泛红，左边眼尾下方的那颗小小的硃砂痣也是红的。 裴聿川垂着眼，盯着怀里的人，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片刻后，他将沈时乐的手臂和腿移开，起身下床。 手臂被枕了一晚上，现在还是麻木的，裴聿川一边揉着肩膀和手臂，一边往浴室走去。 不多时，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大冬天洗的还是冷水澡。 沈时乐是被水声吵醒的，一睁眼，刚好看到裴聿川从浴室出来，身上披着件浴袍。 他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微微刺痛，半眯着眼睛看过去，「川哥，你大早上的洗什么澡。」 裴聿川扫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昨晚没洗干净。」 说着，就走进了衣帽间。 沈时乐只觉得莫名其妙，迷迷煳煳地思考了一会儿，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又一头倒在了床上。 裴聿川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床上的人还在睡着。 「起床，你今天上午有课。」 沈时乐懒洋洋地抱着被子，连眼皮都睁不开，「好睏，眼睛还疼……」 裴聿川也不惯着他，直接掀开被子把人从被窝里拽了起来，「先去洗漱，」 沈时乐还迷迷瞪瞪的，张开双臂，仰头看着床边的男人，慵懒散漫的嗓音跟撒娇似的： 「川哥，你抱我。」 「还把自己当三岁小孩？」 「嗯……」 耍赖呢。 裴聿川没办法，只能把沈时乐给抱了起来，长腿阔步往外面走去，直接抱着他回了自己房间。 进了浴室再把人放下来，打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现在清醒了？」 沈时乐歪头倒在裴聿川肩膀上，跟小狗似的蹭了蹭。 「三分醒。」 吃过早餐，裴聿川先送沈时乐去了学校，再回公司。 还没走近教室，身后突然有人扑过来搂住了沈时乐肩膀，毫不客气地蹂躏着他的脑袋。 「小宝贝儿没事吧？怎么眼睛还肿了？昨晚哭惨了吧？」 沈时乐睨了江肆一眼，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才没有。」 江国庆两年前去世的时候，江肆哭得比他还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往他身上蹭。 沈时乐和江肆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个班级，直到小学初中高中，就连大学都在一个班。 教室里，江肆正在啃着心爱的牛肉饼，沈时乐支着下巴，微微拧着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随后，他扭头看向身旁的江肆，「你说，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感觉？」 听到这话，江肆差点儿把嘴里的饼渣子喷出来。 第278页 心爱的牛肉饼也顾不上吃了，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积极地凑到沈时乐跟前。 「不是，跟江哥说说什么情况？」 沈时乐推开江肆，心想问他有什么用，不也是什么经验都没有的单身狗，一天到晚把他的机车当宝贝。 「没情况，等有了情况再告诉你。」 这么多年的髮小也不是白当的，江肆眯缝着眼睛打量了沈时乐半晌，口吻笃定：「不，你绝对有情况。」 只是沈时乐的嘴巴跟蚌壳一样严实，撬了半天也没有撬出来。 江肆只好作罢。 另一边，裴聿川从学校回到公司，刚坐进办公室没多久，吴助理就过来汇报今日的行程。 他刚接手公司没多久，今天也是忙碌的一天。 汇报完行程，吴助理正要离开，裴聿川突然出声喊住他。 「董事长，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裴聿川往后靠着办公椅，手里拿着一支钢笔，漫不经心地在指间转了一圈。 「让人去找一下，公司里有没有流浪的奶牛猫……性格比较疯癫的。」 吴助理：嗯？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董事长要找什么？流浪猫？还要求疯疯癫癫的？ 裴聿川撩起眼皮看过去，语气寡淡：「你没听错，现在去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吴助理还是应了一声，转头就让人去找猫。 集团内部很大，找一只猫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没多久就有线索了。 很多员工都表示见过一只奶牛猫，是上个月才流浪到这儿的，因为这儿食堂的伙食太好，每天还有人投餵小零食，奶牛猫就在这儿定居了。 大家对它印象都非常深刻，因为这猫经常抽风，上窜下跳的，还时不时调戏小母猫。 每到饭点就蹲守在食堂里，扒拉着员工们的大腿讨饭吃。 不过短短的大半个月，就长胖了好几斤， 有好心的员工看不下去了，甚至打算把猫抓去嘎蛋。 只是没来得及，奶牛猫就被董事长看上了。 办公室里，裴聿川看着被装在笼子里上窜下跳的奶牛猫，跟梦里长得八九分相似，只是体型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胖。 但已经有了肥猫的趋势。 下午放学之后，沈时乐就来到了中寰集团，因为他川哥说有事找他，让他过来一趟。 结果，他就在办公室里看到了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奶牛猫，此时正不停地咬着笼子。 「嗷嗷嗷！」 沈时乐有点怀疑，「川哥，你确定要把这只猫送给我？」 他觉得这猫能把他给干翻。 「嗯，我预约了时间，待会儿就带它去绝育。」 沈时乐能猜到裴聿川为什么要送猫给他，为了安慰他失去了圆圆。 「你真的要把他送给我？」 语气里稍微有那么点儿嫌弃。 裴聿川面不改色：「它是流浪猫，每天都吃不饱，很可怜。」 沈时乐看着奶牛猫的体型，表示很怀疑。 第234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20） 沈时乐用了不到两分钟，就跟这只神经的奶牛猫打好了关系。 只需要一根猫条就可以。 前一秒还在扒拉着笼子嗷嗷叫唤的奶牛猫，在看到猫条之后立刻凑了过来。 吃完之后还用脑袋蹭着沈时乐的手，又倒在地上露着柔软的肚皮扭来扭去，一股风尘气息。 原来是嗷嗷叫唤的，现在则是夹着嗓音喵喵叫。 沈时乐：「……」 为了一根猫条，倒不用沦落到出卖猫身的地步。 裴聿川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沈时乐待在办公室里，拿着逗猫棒逗奶牛猫玩儿。 嘴里一口一个胖胖。 谁料奶牛猫压根就没有反应，就懒洋洋地躺在地上，舔着自己的爪子，舔完了爪子又翘起一条后腿，舔自己的屁股。 猫师傅把自己清理干净之后，才从地上爬起来跳到沙发上，又灵活地跃到沙发靠背上。 沈时乐正低头看手机，回復着他妈妈何蕴清发过来的消息，压根没注意到奶牛猫已经跳到了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直到猫师傅在他的头髮上舔了几下。 沈时乐立刻抬头看过去，一人一猫四目相对。 他身体僵硬了三秒，大脑也空白了三秒。 随后勐地从蹦起来，发出一声变了调子的哀嚎：「川哥！」 裴聿川正看着文件，突然听到惨叫声，便撩起眼皮看过去，便看到面色扭曲的沈时乐拎着奶牛猫脚步匆匆朝这边走来，把猫扔进了他怀里。 「这神经猫居然用舔过自己屁股的嘴巴来舔我的头髮！」 神经猫躺在裴聿川怀里，满眼无辜地看着他，夹着嗓子：「喵~」 裴聿川：「……」 裴聿川把猫拎起来，放到地上，平静地开口解释：「它只是在表达对你的喜欢。」 「喵~」 沈时乐感觉自己已经碎掉了,他才不要这种喜欢。 裴聿川站起来，来到沈时乐跟前，正打算像以往那样摸摸沈时乐的脑袋，手刚抬起来，又不动声色地放了下来。 「没事，待会儿就能报仇了。」 于是，在一个小时后，裴聿川拎着笼子里的奶牛猫，带着沈时乐来到了宠物医院。 第279页 又过了半个小时，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奶牛猫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伸着舌头，翻着白眼，从此以后变成了一只公公猫，绝望的泪水从它眼睛里流出来。 沈时乐终于大仇得报。 裴聿川：「给它取个名字吧。」 沈时乐微微皱着眉，认真思索一番，「嗯……就叫它沈培盛。」 裴聿川短暂性地沉默了一瞬，「叫阿满吧，圆圆满满。」 「也行。」 于是，奶牛猫拥有了新名字，成功从到处讨饭的流浪猫变成了豪门嫡长猫，不费吹灰之力便实现了阶级的跨越。 沈时乐伸出食指戳戳阿满的脑袋，「那我带它回家，先让我爸妈养着。」 他学校离家里比较远，平时都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周六日才回家。 在外面吃过晚饭之后，裴聿川便把沈时乐和正处于忧郁之中的太监猫送回了沈家。 「川哥，你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裴聿川把猫笼和日常用品递过去，「不了，还有工作要处理。」 「好吧。」 沈时乐两只手都提着东西，腾不出手来，便凑过去从脑袋蹭了蹭裴聿川的肩膀，大概是跟阿满学的。 裴聿川身体僵硬了一瞬，沈时乐已经抬起头来，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倒映着旁边的路灯，璀璨如星河。 他温声软语道：「川哥，你对我真好。」 也没等裴聿川的反应，说完就提着东西离开了。 裴聿川在原地站着，目送那道欢快的背影越走越远，这才无奈地轻笑了一声，转身上了车。 别墅里，一家人围在一起，盯着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奶牛猫看，住进了大豪宅，但是抑郁了。 沈行舟：「这哪儿来的黑猫警长？」 沈时乐：「川哥送给我的，叫阿满。」 沈向南：「怎么还有股文艺青年的忧郁范儿。」 沈时乐：「因为它刚嘎了蛋。」 何蕴清摸摸奶牛猫的肚皮，「阿满平时没少吃啊。」 沈时乐：「确实。」 他也摸摸奶牛猫的肚皮，心疼地安慰道：「猫，别伤心啊，虽然你成了太监，但以后也不能调戏小母猫了啊。」 阿满更伤心了，彻底抑郁了。 不过没几天，它又开始活蹦乱跳，满院子撒欢。 吃得好住得好，能不开心么。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阿满彻底变成了一辆货真价实的肥猫。 这段时间，沈时乐也没少往裴家跑，甚至比之前还勤快，俨然把裴家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沈行舟都看不下去了，在沈时乐又一次打算出门去裴家的时候，把人给薅了回来。 「我说沈时乐，你以后改姓裴得了。」 沈时乐笑意盈盈地看过去，「那也不是不可以吗，表哥。」 沈行舟：「……」 沈向南拿着保温杯走过来，闻言随口问了一句：「什么表哥？」 「我去找川哥玩了，表爸再见。」 沈时乐挥挥手，然后迈着欢快的步伐跑了。 沈向南：「……」 裴慎和季青棠不在家，据说是夫妻双双去外地旅游了。 沈时乐熟门熟路地走进裴家，跟忙碌的佣人们打招唿。 不用等他开口问，管家就笑眯眯地说道：「少爷应该在健身房。」 沈时乐跟管家道了谢，便直接往健身房走去，里面关着门。 他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窥见里面的场景。 穿着一身运动长裤，黑色背心的裴聿川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在高位下拉器材前，双手抓住把手，动作自然地缓缓往下拉。 因为用力，他手背微微绷着，浮现明显的青筋血管。 宽阔的肩膀随着动作起伏，背肌性感，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甚至能看到晶莹的汗水顺着他的发梢缓缓往下淌。 一举一动间，充满了张力十足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沈时乐趴在门边看了一会儿，随后小心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进去，准备来个突然偷袭。 正当他朝裴聿川扑过去的时候，正专注健身的男人却突然松开器械把手，转过身来。 于是，沈时乐直接扑进了裴聿川怀里，感受到了有些潮湿的温热气息，裹着淡淡的甘涩清茶薰香。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直接张开双臂，把人给抱住了。 裴聿川有瞬间的怔忡，随后敛下思绪，幽深的目光盯着怀里的人，他用微微沙哑的嗓音，不咸不淡的口吻道： 「沈时乐，你也被阿满传染了？」 第235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21） 沈时乐的大脑有瞬间的卡壳，依旧抱着裴聿川不撒手，不然就显得心虚了。 他仰头看着他川哥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颇为理直气壮，「抱一下怎么了，又不是没抱过。」 「我不是从小被你抱大的？」 「那是小时候。」裴聿川抬手摁在沈时乐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往外推了推，拉开距离，「现在你长大了，应该注意分寸。」 沈时乐闷闷地哦了一声，松开了手。 转头就往跑步机上一坐，拿起放在旁边的半瓶喝剩下的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了一口。 他柔软的唇瓣上沾了水渍，染上几分湿润，随后抬头看着站立在对面的高大男人，语气里染上了几分笑意：「川哥喝剩下的，就是好喝。」 第280页 听进去了，但没有完全听进去，就是这么注意分寸的。 裴聿川仍然站立在远处，一双深杳的眼眸晦暗不明，定定地看了沈时乐几秒，这才转身坐回健身器材前，握住把手继续锻鍊。 沈时乐就坐在一边看着，欣赏着他川哥的好身材。 裴聿川手里的动作没停，淡声问了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 「沈时乐，」裴聿川将拉杆将下拉，露出的手臂，肱二头肌明显，肩背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着，「以后没事少往我这儿跑，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 沈时乐没说什么，他拿着那瓶矿泉水走朝裴聿川走过去，拧开瓶盖递到对方面前，「渴了吧，喝点水。」 裴聿川伸手接过，却没有喝。 沈时乐又拿起挂在一边的干毛巾，贴心地给裴聿川擦拭着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水，温热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触碰男人的脸颊。 裴聿川往旁边偏了偏，拿过他手里的毛巾，「我自己来。」 沈时乐轻嘆一声，坐在了旁边的健身器材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浅色的眼眸里浮现几分不理解和失落。 「川哥，我做错什么了，你讨厌我了吗？」 裴聿川不知道沈时乐沉浸在了什么剧情桥段，正想开口，少年又接着说：「既然这样，我以后都不来找你就是了。」 「你好好的，我先走了。」 说罢，便真的起身离开了，头也不回。 裴聿川看着沈时乐离开的方向，到底没说什么。 他沉默地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凸起的喉结滚动，仰头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稍稍压下了心里那股难以名状的躁郁。 下午，沈时乐回到了家。 沈父沈母和沈行舟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出去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就无精打采了？ 「乐乐，怎么了这是？」 「不是去找聿川了吗？」 沈时乐弯腰，把在他脚边打转的阿满抱了起来，垂着眼睛揉着肥猫的脑袋，怏怏地说：「没什么。」 「聿川哥没有欺负我，我先回房间了。」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聿川欺负乐乐了？」 「不可能吧。」 沈行舟当即打了个电话给裴聿川，兴师问罪来了。 「老裴，你是不是欺负我表弟了，一回到家里就无精打采的，还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裴聿川沖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随意擦着潮湿的头髮，嘴里问了句：「表弟？」 沈行舟：「……沈时乐。」 裴聿川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没什么，跟我闹别扭了。」 沈行舟也没多问，裴聿川平时对他弟有多好，他都看在眼里。 哪里会欺负他弟了。 「那你哄哄他，乐乐从小就很好哄，给点好吃的就成了。」 「嗯。」 虽然是这么答应着，但裴聿川并没有哄沈时乐的打算。 他现在需要时间去捋清楚自己最近的反常，到底是因为什么。 而沈时乐当真说到做到，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有再找裴聿川，不仅是在现实中，电话还是聊天软体，都没有找过。 以前他几乎每天都会给裴聿川发消息，说说午饭都吃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趣事之类的。 不知道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假装的。 裴聿川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却沉得住气，直到又过了一个星期，沈时乐仍然没有主动联繫他。 整整半个月。 裴聿川开始沉不住气了，就连处理文件或者开会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走神。 再有一次想到沈时乐后，裴聿川在心里轻嘆一声，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低头揉了揉眉心。 半晌，他拿起手机给沈行舟拨了个电话过去，询问他弟弟最近怎么样。 「不是吧，你俩还没和好啊？这都半个月了？」 他弟小时候也不是没有跟裴聿川闹过别扭，最厉害的一次是一个星期没联繫。 那时候他和裴聿川还在国外留学，沈时乐经常跟他们视频通话，裴聿川有一阵子很忙，明明答应了沈时乐要视频，却好几回都没有兑现。 结果还在读三年级的小崽子就生气了，生生把自己给委屈哭了，说以后再也不要跟大哥哥视频了。 要是再视频他就是小狗。 结果裴聿川哄了一个星期就哄好了。 而沈时乐完全忘记当初说过的话，又亲亲热热地喊大哥哥，高高兴兴当一只小狗。 「你俩到底因为什么闹矛盾了？」 「一点小事。」 「我倒还真看不出来，乐乐这段时间都好好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今晚还要出去给同学庆祝生日。」 裴聿川没有再多问，简单说了两句便结束了通话。 他垂眼盯着手机屏幕，沉默片刻，随后点开了沈时乐的微信聊天框，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阿满最近怎么样了？】 过了半晌，对方也没有回覆。 裴聿川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时间从下午来到傍晚，再走向夜晚，沈时乐依旧没有回覆。 第236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22） 第281页 晚上九点，夜色昏暗。 别墅书房里的灯光大亮着，穿着一身休闲居家服的裴聿川站在桌案前。 男人衣袖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骨节匀称有力的右手拿着毛笔，在铺平的宣纸上不疾不徐地抄写着佛经。 往日里做这件事情向来能让他平心静气，现在却越写越浮躁，内心无法静下来。 直到最后手里的毛笔不听使唤，在宣纸上落下了「沈时乐」这三个字。 裴聿川动作微顿，深沉的目光盯着这个名字，握着毛笔的手逐渐收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笔尖上的墨水在宣纸上晕染成一小团。 半晌，他将毛笔搭在笔架上，拿起搁置在一边的手机打开，找到沈时乐的号码拨过去。 另一边，某ktv包厢里，热闹一片。 里面坐着十来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正在唱歌喝酒玩着游戏。 沈时乐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在漫不经心地喝着。 江肆正在跟别人摇骰子，比大小，不经意间瞥见被沈时乐放在一边的手机亮了，他川哥打过来的电话。 他拐了一下好友，「乐乐，你手机响了。」 沈时乐只是垂眸扫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似乎并没有接电话的意思。 江肆诧异地挑了挑眉梢，「怎么不接你川哥的电话啊？」 沈时乐只是沖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并没有被接通。 书房里，裴聿川看着通话记录，又再次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迴响了半分钟，终于被接通了。 电话那边的沈时乐没有说话，裴聿川听到了嘈杂的背景音，有音乐声和说笑声，周围的人似乎不少。 裴聿川率先开口：「乐乐，你在哪儿？」 少顷，少年清浅悦耳且带着几分散漫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过来：「朋友过生日，在ktv唱歌。」 「喝酒了？」 「喝了一点。」 「什么时候结束，地址发过来，我去接你。」 裴聿川有时候是强势的，他这话的口吻不是询问，而是要求。 沈时乐并不反感这点，「随时都可以结束。」 他挂断电话，紧接着把定位发了过去。 裴聿川从书房出来，进卧室换了身外出的衣服，拿上车钥匙便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包厢里正热闹着。 今晚过生日的是沈时乐班里的班长，一个长得高高瘦瘦，模样周正，性格温和的男生，名字叫周景。 江肆正拿着话筒鬼哭狼嚎着，沈时乐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块生日蛋糕，正不紧不慢地吃着。 周景就坐在他身边，男生的表情有几分犹豫，片刻后才笑着对沈时乐道：「乐乐，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你能不能跟我出来一下？」 沈时乐也没问什么事，把将最后一口蛋糕吃下，便跟着周景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外面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周围安静下来。 周景面上有些紧张，声音几乎变了调：「乐乐……」 与此同时，走廊另一边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随后向两边缓缓打开。 穿着一身黑色羊绒大衣的高大男人刚从里面出来，抬眼便看到了对面的一幕。 距离有点远，光线也不算明亮。 裴聿川还是一眼认出了沈时乐，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对面还站着一个稍微高一点的陌生男生。 两人似乎在说话。 裴聿川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模煳地看到沈时乐似乎笑了。 紧接着，沈时乐突然倾身过去，张开双臂主动抱住了那男生。 从裴聿川的角度看过去，举止十分亲密，甚至觉得有几分刺眼，他眸中的情绪也不知不觉沉了下去。 不过两秒，沈时乐便松开了手，随后两人一起往包厢走去。 还没走到包厢门口，突然从对面走过来的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高大挺拔的身材，出众的长相，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价格昂贵，以及那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无形中充满了压迫感。 只一眼看过去，就不是普通人。 周景突然觉得背嵴有些发凉，因为男人扫了他一眼，目光幽黑深沉。 「请问你是？」 裴聿川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已经将视线落在了沈时乐身上，语气冷淡中裹着几分强势的口吻：「沈时乐，过来。」 沈时乐不慌不忙，沖周景笑了笑，「有人来接我了，那我就先走了。」 周景怔了片刻，才愣愣地点了点头，「哦好。」 沈时乐又笑着沖他挥挥手，下一秒扬起的手便被温热的掌心攥住，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川哥，你走慢点儿。」 裴聿川的脚步迈得更快了，摁开电梯便牵着人走了进去。 电梯关闭，缓缓下行。 男人的身上似乎还裹着外面的寒气，看着电梯按键上跳动的楼层，嗓音已经恢復了往日的沉稳冷淡：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沈时乐抽回了被握着的手，不答反问：「不是你让我别找你的吗？」 裴聿川抿了抿唇，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再开口时语气又微不可察地沉了下来： 第282页 「刚才那个男生是谁？」 沈时乐余光里扫了眼裴聿川没什么表情的脸，语气含笑：「周景，我们班班长，今天就是他生日。」 「刚才他在跟我表白。」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裴聿川再次攥住了沈时乐的手腕，带着他往大门外走去。 外面寒风冷冽，吹得沈时乐脸颊生疼。 不过很快，他就被塞进了迈巴赫的后车厢里，裴聿川也紧跟着坐了进来，关上车门。 里面暖气还开着，驱散了寒意。 沈时乐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你自己开车过来的？」 「嗯。」 「那你怎么坐我旁边？不开车？」 裴聿川只是看着身边的沈时乐，没说话。 大概是喝了酒，少年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左边眼尾下方的那颗小小的硃砂痣，似乎也更红了。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响起三个字： 「答应了？」 似是很随意的口吻。 第237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23） 裴聿川问完这句话后，便盯着沈时乐的脸，将他的任何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 那双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眸，仿佛要看进沈时乐的内心深处。 要是换做旁人，可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沈时乐压根就不怕裴聿川，依旧不慌不忙，好整以暇。 他说：「答应了。」 听到这三个字，裴聿川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沈时乐牵起唇角，笑得眉眼微微弯起，脸上的表情鲜活而又明媚。 心里想的却是别人。 他无视了裴聿川的目光，自顾自地说着：「周景挺好的，长得不错，性格也很好，关键是对我好，我好像没理由不答应他。」 「正好我也成年了，试试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对了川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请你吃个饭。」 裴聿川没有接沈时乐的话茬，反而又问了句：「你喜欢他？」 沈时乐几乎没经过思考，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当然……」 话刚说出口，裴聿川便毫无徵兆地抬手掐住了他的脸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沈时乐的脸颊被掐得变形，嘴巴也跟着嘟起来，活像一条金鱼。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说话也变得口齿不清：「川哥，你干什么……」 裴聿川依旧掐着沈时乐，带着薄茧的指腹还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漫不经意地摩挲了两下。 裴聿川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喉结滚动，依旧是没有什么起伏的声线：「沈时乐，你最好说的是假话。」 但这话里所蕴含着的威慑力，却让人心里发凉。 温暖的车厢里陷入片刻的沉静，沈时乐抬手覆在了裴聿川的手背上，指腹轻蹭着。 裴聿川这才松开了手。 沈时乐白皙的脸颊浮现淡淡的红印，他突然往男人身前凑近了些，像个好奇的小动物般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川哥，你生气了？」 他毫不退缩地直视着裴聿川的眼睛，不解询问：「我跟别人交往你生什么气？」 「你年纪还小。」 「我成年了。」 「我不会同意你们交往。」 听到这话的沈时乐微微狭了狭眼眸，又往裴聿川跟前凑近几分，温热的唿吸几乎喷洒在男人的脸颊上。 他倏然弯起唇角笑了笑，轻声问：「川哥，你又不是我爸妈，凭什么不同意？」 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跟小时候单纯乖巧的小白糰子截然不同。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藏着的心思昭然若揭。 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裴聿川盯着眼前这张白净漂亮的脸看了半晌。 随后抬手放在沈时乐额前，指尖随意拨弄了几下他被风吹乱的碎发，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沈时乐，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少年那双琉璃似的眼睛里盛满了无辜，抬手搭在了男人宽阔的肩膀上，接着开口：「那川哥告诉我，我在干什么？」 裴聿川喉结攒动，随后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你在勾引我。」 平静且陈述的口吻，仿佛说的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车窗外寒风凛冽，车里的温度却在节节攀升。 两人的距离很近，彼此的唿吸仿佛交缠相融为一体。 沈时乐轻笑了一声，「那成功了吗？川哥？」 话音落下，裴聿川的眼神微暗，忽然抬手扣住沈时乐的后颈，低头朝着少年柔软的唇瓣吻去。 然而，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瞬间，男人动作却顿住，随后缓缓上移，温热的一个吻落在了沈时乐的额头上。 带着隐忍和克制的一个吻，却还是让裴聿川的唿吸乱了几分。 沈时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裴聿川便移开了唇，宽大的掌心仍然扣在他的后颈上，轻捏着那处细腻的皮肉。 「说说，刚才的事情。」 沈时乐刚才撩拨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这会儿却突然觉得面红耳热，虽然只是吻在了额头上，但他到底没有什么经验。 头一遭。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表情还有些茫然，「什么事情？」 裴聿川捏着沈时乐后颈的力道加重了些，惩罚似的，随后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呵声，一字一句： 第283页 「你和你的班长。」 沈时乐总算是回过了神来，得逞似的牵了牵唇角，「川哥，你这是吃醋了？」 裴聿川不置可否，跨出了第一步，剩下的那几步也就顺利许多。 「班长确实跟我表白了，不过我拒绝了他。」 裴聿川：「拒绝别人需要拥抱么？」 「他当时看着挺难过的，又主动提着这个要求，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 其实沈时乐是打算拒绝的，但他无意间扫到了裴聿川的身影，便立刻转变了心意，答应了。 小小地利用了一下班长，他心里还有点儿罪恶感。 裴聿川覆在少年后颈的手腕上，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下次。」 沈时乐举手保证：「绝对没有。」 说完这话，他直接扑进了裴聿川怀里，双手抱住男人的腰，把脸埋在男人的肩颈处，跟小狗撒欢似的蹭来蹭去。 裴聿川任由着他撒欢，没有推开。 撒完了欢，沈时乐这才仰起脸，眼巴巴地看着裴聿川，眼睛很亮。 「川哥，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在交往了？」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上头了，还是情绪激动，他的脸颊愈发红了，就连耳尖也爬上了一抹红晕。 像半熟的水蜜桃。 裴聿川抬手捧住沈时乐红扑扑的脸颊，眼里的情绪柔和下来，胸膛随着说话的频率而微微震动着：「嗯，我们在交往。」 沈时乐忍不住乐了，随后又绷起了一张脸，认真严肃道：「那你可不能反悔，就算我爸妈把你腿打断也不能反悔。」 裴聿川：「好。」 他又问：「那你呢，沈时乐。」 裴聿川承认自己今晚冲动了，再看到沈时乐和别人抱在一起后。 他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却并不知道沈时乐的喜欢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别的。 沈时乐还是满脸的认真严肃，「裴聿川，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嗯，川哥相信你。」 「那现在能再亲亲嘛？」 第238章 if线番外 竹马竹马（24） 少年人的一双眼睛明亮璀璨，里面盛着期待和激动，温软着嗓音说让人再亲亲他。 没有人能拒绝。 裴聿川喉头一紧，随后抬手扣着沈时乐的后脑勺，缓缓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柔软温热的触感袭来，还尝到了一股淡淡的香甜味。 只是浅尝辄止的一个吻，裴聿川移开唇，指腹放在沈时乐的唇角上，轻轻摁了摁，「吃蛋糕了？」 沈时乐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脸颊似乎更红了，只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裴聿川又问：「回公寓？」 沈时乐没回应，还记挂着刚才那个吻，心想原来接吻是这个感觉，心里麻麻的。 只是太快结束了，他还没咂摸出什么滋味。 裴聿川看着少年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抬手在人眼前挥了挥，「沈时乐，傻了？」 沈时乐突然双手搂住他的胳膊，又往他怀里凑，软着嗓音撒娇似的说：「川哥，再亲亲呗。」 裴聿川心尖儿微颤，面上却没露出多少情绪变化，只不甚在意地扫了怀里的人一眼。 「不是亲过了？」不咸不淡的口吻。 沈时乐：「没觉出味儿来。」 听到这话，裴聿川不由很轻地笑了一声，抬手捏住沈时乐泛红的脸颊。 「你当吃菜呢？」 沈时乐不依不饶，「再亲亲嘛，求求你了川哥。」 往日里只要有什么事儿，裴聿川要是不答应他的话，他就会撒娇。 当然，十回有八回都会成功，所以沈时乐才会屡次使用这种招数。 裴聿川很少拒绝沈时乐的要求，尤其是在小孩撒娇的加成下，当然，去动物园里把熊猫抱回家养的这种离谱要求，他是办不到的。 更何况是现在，沈时乐在可怜巴巴地跟他索吻。 他的小男朋友。 「川哥……」 沈时乐的话刚说出口，便被一个重重的吻给堵了回去。 这回的吻不似刚才那样浅尝辄止，裴聿川的掌心用力扣着他的腰，吻得激烈粗蛮。 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沈时乐的喘不上气来，憋得面红耳赤，忍不住抬手推了裴聿川几下，这才结束了这个吻。 沈时乐手软脚软，浑身都没了力气，没骨头似的靠在裴聿川怀里。 裴聿川抚着他的背部，「这回觉出味儿了？」 沈时乐有气无力，「何止……差点儿就撅过去了。」 他甚至觉得有点可怕，川哥亲得太兇了，这是要直接把他给亲死。 裴聿川低笑一声，抬手掐住沈时乐的下颚，抬起他的脸来，低低缓缓道：「以后别再轻易撒娇，说那种话。」 「不然我会更过分。」 …… 第二天早上，江肆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啃着牛肉饼，就看到沈时乐进来了。 他顿时狐疑地眯了眯眼睛，敏锐地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不对，是十分有九分不对劲。 瞧那一脸春心荡漾的。 沈时乐拎着一袋早餐放到江肆面前，面含笑意：「江江早啊，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牛肉饼。」 江肆看着满袋子的牛肉饼，起码有七八个，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第284页 这是要把他给吃成饼。 他抬手勾住沈时乐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昨晚人班长给你表白，你答应了？」 「我确实是恋爱了。」 沈时乐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了。 江肆顿时拧了拧眉，班长虽然人挺好的，长得也还行，但说实话，他跟沈时乐走在一块儿，还是不般配。 「不是，你看上班长哪点了？还不如跟我谈呢。」 「怎么，你也喜欢我啊？」 江肆啧了一声，「宝贝儿，江哥只想把你当儿子宠。」 他张嘴咬了一口酥脆的牛肉饼，心想谁会喜欢一个从小就看过他尿床的人，不是一次，是好几次。 他不要面子啊？ 沈时乐：「跟我谈恋爱的人不是班长，是裴聿川。」 语不惊人死不休。 江肆震惊得直接被噎住了，捶着自己的胸口，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来。 他再次勾住沈时乐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跟你谈爱的人是谁？」 沈时乐大大方方的：「裴聿川，我川哥。」 江肆没忍住，直接骂了句脏话。 没过两天，裴慎和季青棠也知道了这事儿。 夫妻俩从国外旅游回来，正好那天沈时乐也在裴家。 裴慎和季青棠刚进门，沈时乐就迎了过来，挥着手，冲着两人笑意盈盈地打招唿：「裴叔，季姨，晚上好，我是你们未来的儿婿。」 有那么一瞬间，夫妻俩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幻听了。 什么？儿什么？什么婿？儿婿？ 沈时乐依旧大大方方地解释：「我跟川哥在一起了。」 十分钟后，裴聿川被他父母喊到了书房，裴慎手里拿着一把很粗的戒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儿子。 「聿川，究竟怎么回事？」 沈时乐躲在书房门外，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脑袋往里面看。 裴聿川往外面扫了一眼，心里无奈又觉得好笑，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长辈坦白，结果沈时乐上赶着自爆了，那小模样还很骄傲。 仗着自己从小就是团宠，所以有恃无恐。 结果，裴聿川当晚就挨了他爸的一顿戒尺，沈时乐毫髮无损。 又过了两天，沈家也知道了这事儿。 沈时乐依旧毫髮无损，裴聿川差点儿被气得够呛的沈向南和沈行舟打断腿，还好沈时乐及时拦住了他爸和他哥。 何蕴清倒是接受良好，没表示反对。 当然，丈夫和大儿子要把裴聿川的腿打断，她也没表示反对。 「裴聿川你他妈对得起我吗，我把你当兄弟，你勾搭我弟？！」 「抱歉，是我的错。」裴聿川态度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在最后补充了一句：「大舅哥，」 沈行舟气得再次拿起扫把。 大舅哥半夜睡着睡着，都得从床上坐起来，骂一句裴聿川有病。 第二天再和他爸坐在一块儿，背地里蛐蛐裴聿川。 震惊，愤怒，难以接受，这些都是有的，但一家人终究是没反对两人在一起。 不然还能强行拆散他们不成？然后再上演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桥段？ 谈就谈吧，只要乐乐高兴就行了。 裴聿川除了年纪大了点儿，其他方面都没什么不好的，知根知底。 当年要不是因为他，乐乐还在那对人贩子那儿受罪，回不了家。 又是一天晚上。 沈时乐洗完澡，穿着一身舒适的睡衣爬上床，直接扑进了裴聿川怀里，跟小狗似的用脑袋拱着他的胸口。 「川哥，我爸妈他们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裴聿川轻抚着少年纤细的后颈，「他们很爱你，早晚会同意的。」 「嗯，我知道。」 沈时乐抱住裴聿川的脖颈，仰头在男人的唇角亲了亲，「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裴聿川唇边浮现一抹笑意，下一秒便捏住少年的下巴，低头衔住了他的唇瓣。 「都听你的。」 裴聿川突然想起他年少时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沈时乐并没有在年幼时回到沈家，在林家里生活了十八年，受尽折磨。 梦境的最后，他们在一起了。 曾经的裴聿川并不认为梦境的结局会成真，甚至想着要远离沈时乐，别跟这小孩扯上关系。 谁料结局已经冥冥註定，他还是逃不过，并且欣然接受。 裴聿川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在十三岁那年，找到了沈时乐。 …… 「林缺，醒醒……」 卧室里，躺在床上还在睡梦中的林缺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男人那张放大了的脸。 裴聿川俯身靠近，在他唇上亲了亲，低声道：「时间不早了，该起床了。」 「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林缺这才想起来，他今天要和裴聿川一起去滇省旅游。 他懒洋洋地张开双臂，裴聿川便弯腰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裴叔叔，我刚才做了个梦。」 「嗯，什么梦？」 「梦里，我三岁那年就回到了沈家，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长大，还改了个名字，叫沈时乐……」 第239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1） 春寒料峭。 第285页 夜晚凉风习习，盛京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江肆一身牛仔裤，黑色皮衣外套，脚下是一双黑色马丁靴。 他脑袋上戴着头盔，骑着自己心爱的限量版机车在车流当中行驶而过。 黑色机车外形炫酷，在夜色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芒，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骑车的年轻人戴着头盔，看不清样貌，但修长高挑的身材和帅气的穿衣打扮，一样引人注目。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头盔里，少年唇角微微牵起，正要加速，却突然注意到前面有个骑小电驴的女孩，大概是没电了，正在龟速前行着。 江肆在心里啧了一声，随后减慢了速度，别把人家给刺激到了。 这世上还是像他这样的好人多啊。 没多久，江肆拐了个弯，行驶在了一条车流量比较少的马路上。 前方有个老太太突然横穿马路，他心下一惊，立刻减慢了速度。 老太太的腿脚大概不好，走得慢慢悠悠的，江肆也慢悠悠地往前开。 就在距离老太太还有三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她突然哎哟痛唿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江肆：？？？ 整这齣？ 他这还没开近呢，这就碰上瓷了？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老太太还摔坐在马路中央，扶着自己的腰，嘴里发出哎哟哎哟的惨叫，表情逼真，生动到位，演得倒是很像那么一回事儿。 江肆只能把车停在路边，摘下头盔放在车上，大步朝老太太走过去，把人给扶了起来。 这路边可是有摄像头的，讹不着他。 「奶奶，没摔着吧？」 「没事没事……就是腰有些疼，老了不中用啦。」 江肆好心地把老人扶到了路边，心想这老太太长得倒是慈眉善目的，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旧了，但很干净。 一把年纪了还出来讹钱。 江肆正寻思着，老太太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背，笑得非常和蔼可亲，絮絮叨叨地说着： 「哎呀小伙子，谢谢你，现在像你这么好心的年轻人可不多咯……」 「不用谢，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您以后走路注意点儿。」 江肆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老太太却突然喊住他：「小伙子等一下，等等……」 他停下脚步，面带微笑：「奶奶，还有什么事情吗？」 要是敢讹钱，他就把这老傢伙给送到公安局去，为人民服务。 老太太上前一步，布满岁月痕迹的苍老的手紧紧地握住江肆的手，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 「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小伙子，你能送我回家吗？」 「我乖孙子还在等我回家呢，对，我孙子不能没有我，小伙子你骑你的摩托车送我回家好不好，我……我给你钱。」 老太太说着，便抖着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塞进江肆手里。 江肆：「……」 老子不是骑摩托载客的。 他瞧着老人的模样，这才发现自己误会了，这老太太还真不是讹钱的，想来是有老年痴呆。 再一看，老人胸前还挂着一个牌子。 江肆把牌子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一串地址和手机号码，还真是老年痴呆。 他不动声色地把那十块钱塞进了老太太的衣兜里，随后在手机上输入那串号码，拨了个电话过去。 得，无人接通，拨了两次都这样。 江肆在手机导航软体里搜索了一下，发现地址也不远，也就几分钟的车程。 「奶奶，我送您回家。」 江肆给老太太戴上自己的头盔，自己先上了车，轻轻抬了抬下巴，「奶奶，上来。」 于是，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坐在了机车后座，扶住了江肆的肩膀。 「小伙子，你开慢点儿，慢点儿……」 「得嘞！」 要不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呢。 外形拉风酷炫的机车在道路上慢悠悠地行驶而过，旁边一辆小电驴挑衅地沖他鸣了鸣喇叭，随后嚣张地超车。 草，这能忍？ 「小伙子，慢点儿啊……」 得，忍了。 几分钟后，江肆把车停在了一栋上了年纪的楼房前。 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太太下车，再扶着她上楼，来到三楼的其中一扇大门前。 「奶奶，您有钥匙吗？」 「没……没有。」 江少爷心想着好人做到底，又掏出手机给那串号码的主人拨了个电话过去。 没想到这迴响了半分钟，接通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年轻的，裹着几分冷沉沙哑的嗓音： 「哪位？」 第240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2） 江肆斜斜地倚靠着门板，因着先前那两个没有被接通的电话，他语气算不上多好： 「你是周奶奶的孙子吧，刚才她在马路上摔倒了，我好心把她送回了家，现在没钥匙开门，你赶紧回来一趟。」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道了一声好，又说：「十分钟。」 江肆嗯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看向身边的老太太，语气好了那么些许： 「奶奶，您孙子待会儿就回来了。」 「哎！」 第286页 周奶奶是个话痨，笑眯眯地问小伙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上大学了没有…… 江肆随口应付着，谁料没过多久，老太太又会重复刚才的问题，脑子稀里煳涂的，记忆力更是只有七秒。 江肆也没有不耐烦，老太太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尊老爱幼么。 一老一少正站在门口闲聊着，楼梯那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走廊上方的老旧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亮起，闪烁几下，昏暗的光线下，一抹身影从对面走过来。 那是个年纪跟江肆差不多的年轻男生。 身上穿着有些旧的牛仔裤和t恤外套，身形却异常高挑颀长，身板还有着少年人的几分单薄。 干脆利落的寸头，眉眼深邃，轮廓分明，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当中。 随着对方走近了，江肆才看清楚他的脸，很陌生的一张脸。 因为是很短的寸头，男生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皮肤有些糙，脸型和五官却极其优越，无形中带着几分如同野兽般的未被驯化的野性，荷尔蒙爆表。 江少爷的眼神却微微一变，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在心里骂了一声草。 他讨厌长得他比好看的人，还比他高，草。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江肆的敌意，对面的男生也朝他看了过来，一个不掺杂多少情绪的眼神。 四目相对。 「小燃，你终于回来了……」周奶奶步履蹒跚地迎上前，握住宋燃的手，「奶奶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 宋燃收回视线，深邃的眉宇微拢，本就凌厉的五官看着愈发冷硬，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老太太。 「不是告诉过您，没事别乱跑，摔着没有？」 「没有没有……」周奶奶拉着自家孙子走过来，看向江肆，「是这个叫……叫江……什么来着？」 江肆双手抄进外套衣兜里，依旧姿态散漫地靠着门板，「江肆。」 「啊对对对，就是江肆，是这个叫江肆的小伙子把奶奶送了回来。」 距离更近了，彼此的脸也愈发清晰。 江肆挪了挪位置，让开了路，却发现对面的人一直在盯着他看。 对方那双凌厉的黑色眼眸犹如未经驯化的野兽，在盯着猎物看，目光赤裸又直白，带着很强的侵略性。 江肆感觉自己被冒犯了，顿时不悦地皱了皱眉。 他沖宋燃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善：「看什么？」 宋燃面不改色，「多谢你送我奶奶回来。」 他的嗓音跟他的脸差不多，低沉中透露着几分沙哑，是极其自然不做作的低音炮，比电话里听到的更真实。 不像网络上刻意伪装出来的，透露着一股子油腻，让人倒胃口。 江肆心里就更不爽了，毕竟按照他小时候的计划，他现在的声音也应该是性感低音炮。 「你怎么给人当孙子的。」他轻哧一声，「以后看着点老人家，要是再走丢了，可就碰不到我这样的好心人了。」 这话说得有些不中听，算是挑衅了。 宋燃却并没有被激怒，像是压根没听出来江肆话里的敌意，反而还语气如常地应了一声：「好。」 说话的同时，他还是盯着江肆看，那深沉的目光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江肆浑身不舒坦，在心里暗骂这人莫名其妙。 他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临走之前对老太太说了句：「周奶奶，我先走了。」 「这么快就走啊，小伙子留下来喝杯水呀。」 江肆转身就走，同时潇洒地扬起手挥了挥，「不了。」 谁料他的话音刚落下，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 江肆脚步一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握着他的那只手宽大修长，骨节分明，有些粗粝，指腹上有一层茧子，手背也有几道浅浅的伤疤。 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手。 江肆挣了挣，沉声命令：「你礼貌吗，松手。」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宋燃纹丝不动，他冷沉的目光看着那只被他握住的手，皮肤白皙，手指修长，触碰到的皮肤传来温热细腻的触感。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眼看着对方没有反应，江肆心里更加恼火了，要不是还有老人家在，他早就骂脏话了。 虽然如此，他口吻也不太好：「聋了？我让你松手。」 宋燃依旧不恼，他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指腹无意识地轻捻了一下。 「我奶奶让你进屋喝杯水。」 「不喝。」 「我叫宋燃，燃烧的燃。」 话题转变得太突然，江肆愣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随后沖对面的男生极轻地挑了挑眉。 旋即压低嗓音，倾身往宋燃跟前靠近，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慢悠悠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最讨厌姓宋的了。」 说完，便将双手抄进衣兜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听到「宋」这个字，他就想到宋云铮那傻x。 那么多buff叠加在一起，江肆只感觉自己的拳头都硬了，宋燃是吧，以后可别再让他看见。 祖孙俩站在门口，看着少年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 周奶奶哎了一声，不由感嘆：「那小伙子长得真好看，就是脾气不太好，他叫江……江什么来着？」 宋燃收回视线，「江肆。」 第287页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扶着老太太进屋坐下，倒了杯水。 做完这些，宋燃又往外走走去。 他家的房子在走廊尽头，旁边就是一扇窗户，宋燃走到窗户边，垂眼往下看。 楼下路灯年久失修，光线昏暗。 隐约瞧见一道身影从楼道里走出来，停在了那辆造型拉风炫酷的黑色机车前。 少年抬脚跨坐在机车上，拿起头盔戴上，拉下护目镜，随后发动车子扬长而去，一人一车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宋燃抿了抿干燥的唇，转身回屋。 黑色机车汇入车流当中，这回的速度不慢，江肆的衣摆被冷风吹得微微鼓起。 他在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要不赶明儿也去剪个寸头算了。 呵，他不仅能驾驭，还会更帅。 第241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3） 「小燃，快给奶奶开电视，我要看孙猴子，三打排骨精那段。」 宋燃熟练地打开电视，找到《西游记》点击播放，将集数调到了他奶奶要求的三打白骨精。 他放下遥控器，又去厨房洗了一碗圣女果，放在老太太面前。 「奶奶，我还要去上班，半夜两点才能回来。」 「您别看太久，十点钟就洗漱上床休息，别再出去乱跑了。」 老太太正顾着看电视屏幕里上蹿下跳的孙猴子，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敷衍地点头答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你真啰嗦。」 宋燃每天都会这样不厌其烦地叮嘱着，老太太有时候还是会出去，一出去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又嘱咐了几句，他才起身出了门。 宋燃目前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做兼职，直到凌晨两点才下班，骑着电动车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半了。 老太太已经在卧室睡着了。 宋燃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沖了个澡，连着头髮也一块儿洗了，随后换上穿旧了的长裤t恤，带着一身水汽从洗手间出来。 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兼职打工，少年的眉宇间早已经染上了几分疲倦，倒头就躺在了床上。 今夜却没有像往日那样很快睡着，他翻了个身，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随后点开通话记录。 最上面是一串没有备註的陌生号码。 宋燃的指尖在上面停留片刻，随后点开微信，在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输入那串十一位数的号码。 很快，屏幕里出现了微信名片，头像是一只短腿大屁股的柯基，微信暱称是： ——aaa专业牛肉大饼批发江哥 宋燃：「……」 第二天上午。 盛京大学，江肆今天没有骑机车，开了辆兰博基尼来到学校。 他来得晚，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他找了个后排角落位置坐下，开始趴桌子。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坐在侧前方的林缺。 林缺坐得端正，正垂眸看着书，能看到他白皙漂亮的侧脸。 江少爷在心里嘆气，再次暗骂裴聿川那老男人。 体育委员拿着一张表格，笑眯眯地坐在江肆旁边，极其殷切地说：「江哥，下周校运会你要不要报名，运动可是你的强项，只要你报名肯定能拿第一名的！」 「要不要考虑一下啊？」 江肆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随后闭上眼睛，不耐烦地扔下一句：「不去。」 体育委员心里苦，班里几十号人就没有几个肯报名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找上江肆，谁都知道这少爷不好惹。 「你再考虑考虑呗，拿到名次还能加学分呢，你平时分扣了不少吧。」 听到这话，江肆的眼皮子微动，随后掀起眼帘，勉为其难地抽走体育委员手里的表格。 「我这是为了班级荣誉。」 「啊对对对，江哥你看看要报哪一项？三千米怎么样？我觉得你肯定能行！」 「还有跳远，你腿长，对了你力气也大，扔大饼……哦不，扔铁饼也肯定能扔得老远！」 江肆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在表格项目里扫过，没怎么犹豫，很草率地决定了：「就三千米和跳远。」 「得嘞！」 上午两节大课，江肆听课听得打瞌睡，到最后还真睡着了。 直到午休时间，林缺看他还趴在桌面上睡着，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肆，下课了。」 江肆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这才觉得肚子饿了。 他站起身，抬手勾住林缺的肩膀，唇角挑起一抹轻佻的笑，「一起去食堂，江肆哥哥请你吃饭。」 林缺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先擦擦你嘴角的口水。」 江肆顿时一惊，抬手擦了擦嘴角，结果什么都没有。 「我今天有约，就不跟你一起了。」 林缺说完，便沖他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转身往教室外面走去。 指定又是跟那姓裴的吃饭去了。 江肆抬手抄起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在心里暗骂一声，垮着张批脸，也跟着离开了教室。 另一边，大一体育系某班级，班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 「我说燃哥，别睡了醒醒，一块儿去食堂吃饭呗。」 宋燃平时上课不睡觉，但昨晚睡得很迟，今天上课上到一半就开始犯困。 第288页 他睡得很浅，被刘鑫这么一喊便醒了过来，抬手抹了一把脸。 「快走吧，去晚了就吃不到第三食堂的麻辣香锅了。」 「嗯。」 等两人走到第三食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麻辣香锅窗口前面更是排起了长队。 刘鑫顿时愁眉苦脸，「怎么这么多人啊。」 宋燃无所谓，他吃什么都行。 他平静的目光在食堂里众多窗口扫了一圈，却倏然停在了人群中的某个人身上，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男生深邃凌厉的眼眸微微狭起，像是鹰隼锁定了猎物。 「燃哥你看什么呢？」 刘鑫疑惑地顺着宋燃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法律系的江肆嘛。」 「你认识？」宋燃依旧没有移开目光，低沉的嗓音平静如常。 「不算认识，他是大二的学长，在学校的表白墙上经常出现，很受女生欢迎，我都看过好几次了。」 学长…… 宋燃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底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江肆原本想吃麻辣香锅的，他吃过一次，味道很好。 但每天队伍都那么长，他也不乐意排队，只能去了隔壁的牛肉面窗口。 「燃哥，你要吃什么？」 宋燃没说话，迈着长腿径直走向排着长队的麻辣香锅窗口。 第242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4） 江肆坐在食堂餐桌前，吃着清汤寡水的牛肉面，上面只有薄薄的几片牛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真他妈坑。 吃到一半的时候，江少爷的脸已经彻底垮了下来。 偏偏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走过来，将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麻辣香锅摆在了他对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江肆手里的动作一顿，盯着那碗麻辣香锅看了两秒，视线缓缓上移，当看到坐在他对面的人是谁后，他瞳孔骤然一颤。 干净利落的短寸头，深邃的眉眼以及冷厉的五官，光是一个眼神看过来便充满了侵略性。 草，这不就是昨晚那孙子，叫宋……宋什么来着？居然也是京大的，还真是巧了。 宋燃显然也认出了他，还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唿：「学长，你好。」 又是低音炮。 连学长都叫上了，一上来就套近乎。 江肆宛如被侵犯了领地的兽类，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敌意。 「别坐我对面。」 宋燃虽然长得不好惹，但脾气似乎很好，竟然当真嗯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食物便起身离开。 江肆看着他这举动，眼里不由浮现几分诧异，可这诧异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冒起了火。 这小子确实没有坐他对面，换了个位置，坐他隔壁来了。 江肆：「……」 江肆的脾气虽然没有宋云铮那么暴躁，但也绝对算不上好，顿时把手里的筷子往碗里一撂，阴沉着脸骂道：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宋燃就跟没听见似的，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拿起筷子开始吃午餐。 江肆盯着他那张神色淡淡的侧脸，都快把人给盯出一个洞来了，恨不得当场给他抡一拳头。 最后只是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拿起筷子继续吃他的牛肉面，只有面没有牛肉。 这小子不肯走，他是不可能主动去别的地方坐的，那不就显得他落了下风？ 旁边传来浓郁的香辣味，光是闻着这味道，江肆就忍不住喉结滚动。 什么事情都不能对比，原本吃进嘴里清汤寡水的牛肉面，跟又香又辣的香锅比，就更加难吃了。 那么一大盆，这小子是猪么，吃这么多？ 江肆正在心里暗戳戳地骂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缓的嗓音：「学长，要吃么？」 江肆心里一激灵，下意识扭头看过去，猝不及防间便撞入了那双如同深夜大海般的神秘眼眸里。 宋燃正看着他。 「不吃。」 宋燃却像是没听见，伸手拿起餐桌上放着的一次性筷子，拆开包装，夹了好几筷子食物送进江肆面前的碗里。 做完这些，他才在江肆惊愕以及恼怒的目光下，开口说了句：「我一个人吃不完，别浪费。」 说完这话，宋燃继续低头吃菜，若无其事的模样，像是做了一件非常顺手的事情。 江肆盯着碗里散发着诱人香辣味的食物，脸色变了又变，非常精彩。 崽种，老子跟你很熟么？ 他要吃自己不会买吗，江肆抬眼看过去，麻辣香锅窗口的队伍已经散了，因为卖完了。 「浪费食物可耻。」宋燃冷不丁地再次开口，他盯着江肆白皙又英气的侧脸，稍微顿了一下，又缓缓补充：「学长。」 江肆总感觉这声「学长」听得很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究还是抵抗不住食物的诱惑，江肆拿起筷子夹起一块丸子，也没看身旁的人，敷衍地扔下两个字：「谢了。」 他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妈的这味道真绝了，好吃！ 宋燃不着痕迹地看着江肆的侧脸，视线从他的眉眼缓缓往下，掠过高挺的鼻樑，在那沾染上红油的两瓣唇上停留片刻。 随后又转移到他的后颈，黑色的发梢下是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第289页 男生的唇角无声地往上牵了牵，漆黑的眼眸里掠过一抹深意，稍瞬即逝。 随后拿起一次性筷子，又夹了食物放进江肆的碗里。 江肆光顾着吃，也顾不上别的，直到肚子被填满了，这才满足地放下筷子。 吃得高兴了，他对宋燃的敌意也稍微少了几分，甚至还打了声招唿：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他说完便端起碗筷要起身，一只手却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摁住。 「学长，还有件事。」 男生的手指骨节有些粗，修长分明，手背上青筋浮现，无形中充满了爆发力，说话的同时掌心微微收紧了些。 江肆的脸色又稍微沉了下来，觉得这小子很没礼貌，欠教训。 一上来就动手动脚，昨晚也是。 「把手松开。」 宋燃听话地松开了手，随后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打开。 片刻后，他把手机屏幕放在江肆面前，是一个微信二维码。 看到这，江肆的脸色又变得很精彩，下颌线条甚至收紧了。 草，他不过吃了点儿麻辣香锅，这小子就找他要钱？！ 还真他妈没见过这么抠门的。 「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 「加个好友。」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说出口。 江肆不由一愣，脸上还维持着阴沉的神色，仔细看了看屏幕上的二维码，原来不是收款码。 江少爷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随后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不加。」 宋燃却仍然举着手机，不加掩饰的目光牢牢地锁在江肆身上，随后喉结滚动，低声道：「学长，昨晚的事情，我奶奶想跟你道谢。」 「加一下？」 虽然是商量的口吻，但他的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味道，像是具有什么魔力。 江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还真掏出手机扫了一下。 片刻后，屏幕里出现一张微信名片，头像是……一只吐着舌头的可爱短腿小柴犬？ 至于微信暱称：aaa体育生专业零售宋哥。 江肆：「……」 妈的有病。 这头像和暱称哪里跟这小子搭边了？ 得，把他自个儿也骂了，因为他的暱称也同样有病。 江肆一个手抖，点击了添加好友。 对方很快通过。 宋燃看着屏幕里江肆的微信帐号信息，又撩起眼皮看向对面的本人。 「学长，好巧，我们的头像和暱称都差不多。」 江肆：「……」 第243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5） 江肆给宋燃转了二十块钱过去，算是麻辣香锅的钱。 他不占别人便宜，别人也不能占他便宜，二十块钱不能再多了。 宋燃看着聊天框里的第一条转帐消息，也没说什么。 「学长，修改一下备註。」 江肆压根就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姓宋，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唇舌微动，刚想问对方叫什么名，宋燃却直接拿过了他的手机，不紧不慢地在屏幕上敲打几下。 随后将手机递还回去。 江肆看着上面的备註，就简单的「宋燃」两个字。 下一秒，又一部手机递到他面前，他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又对上了那双眼睛。 他不喜欢宋燃看他的目光，直勾勾的，无形中带着一股侵略性和攻击性，虎视眈眈的。 江肆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怀疑这姓宋的记仇，毕竟昨晚他的态度很不好，说不定这小子是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搞偷袭。 不过，他也不在怕的。 只是这小子的体格看着比他壮一些，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 江肆心思百转千回，然而宋燃只是将手机递过去了些，「学长，你的备註。」 他的口吻随意，理所当然。 江肆在心里低骂一声，敷衍递接过手机在备註那栏敲下自己的名字，再把手机扔回去，同时撂下一句： 「别叫学长，少套近乎。」 宋燃动作迅速地接住抛过来的手机，身旁的人已经端着自己的碗筷起身离开了。 江肆把碗筷放进回收处，转身往食堂外面走去。 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跟上来一人，又是宋燃。 江肆心里恼火，觉得这小子阴魂不散，脏话已经窜到喉咙里了，「你他……」 「顺路。」 江肆被打断了施法，差点儿咬着自己舌尖，无声在心里骂了几句。 他怀疑宋燃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就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好对他下黑手。 两人肩并肩走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气氛算不上好，简直莫名其妙。 江肆余光不由自主地扫向身旁的男生，倒没有别的原因，只是那该死的胜负欲在作祟。 他身高算是男生里的佼佼者了，有一米八五，可这小子竟然比他还高，目测高了两三厘米。 江肆视线往下，扫了眼宋燃脚下穿着的鞋，很普通的黑色板鞋，甚至有些旧了，不具有增高效果。 呵，指定偷偷穿了增高鞋垫。 江肆悄没声地打量着宋燃，同时在心里蛐蛐，压根就没注意到宋燃朝他看了过来。 直到那熟悉的低音炮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第290页 「学长，你在看我。」 江肆心里一紧，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宋燃的目光意味不明，又补充了一句：「好看么？」 江肆轻哧一声，「给老子滚远点儿。」 宋燃没滚，依旧安静地跟在江肆身边。 只不过一路上频频有路过的学生朝他们看过去，女生占多数。 原因很简单，这两人无论身高还是脸蛋都极为出众，在女生那儿很受欢迎，自然，男生也不少。 他俩的外表，是许多小零们都喜欢的类型。 实际上，江肆和宋燃的长相都是浓颜系，五官精緻又立体，一眼看过去都多少带了几分攻击性和野性，只不过宋燃更甚，江肆则更为俊秀英气。 除了长相，两人的其他方面区别都挺大。 江肆的皮肤白，较为注重自己的形象，简言之就是爱臭美，无论衣着还是髮型都比较时尚。 而宋燃是个体育生，皮肤是健康的浅麦色，还有点儿糙，髮型就更不用说了，就短寸头，压根不用打理。 平时的衣服就那么几套，像是一条毛巾就能从头擦到脚的人。 气质也不同。 江肆的的性格比较外放，眉眼间张扬又肆意，充满了未褪去的青涩少年气。 而宋燃情性内敛，明明年纪比江肆还要小些，却更加老成。 归根究底是成长环境和经歷不同。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 江肆走着走着，那该死的胜负欲又开始了，心想这些女生看的人究竟是谁？是喜欢他的人多？还是喜欢宋燃的多？ 肯定是喜欢他的多。 江肆正暗自思索着，耳边又传来一声学长。 宋燃：「我到了，下次见。」 江肆只是往他身上扫了一眼，懒得搭理，继续迈着长腿往前走去。 呵，没有下次。 宋燃也不急着走，他站在远处目送着江肆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弯处，这才转身往教学楼走去。 他不在学校住宿，中午也不回家，距离有些远，午休时间就在教室待着。 宋燃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先给家里的老太太拨了个电话过去。 「奶奶，吃饭了没？」 老太太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煳涂，现在正清醒着。 「吃了，对门王婶子送过来的，做的红烧排骨可好吃，你好好上学，别担心奶奶。」 住在对门的王婶子是个好人，平时都挺照顾这祖孙俩，宋燃每个月给王婶子一笔钱，让她中午做饭的时候顺道给老太太做一份。 「嗯，记得给小花餵点猫粮，您别随便出去，等我下午回去。」 小花是宋燃前些日子在楼下捡的小狸花猫，养在家里给老太太解闷的。 「知道啦，你可真烦人，不说了我要挂电话了。」 说完也没等宋燃回应，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老太太年纪大了，耍起性子来的时候却像个小孩儿。 结束通话，宋燃打开手游软体，他在网上接了游戏代打，中午也不午休，便帮着别人练级，做日常任务。 这一玩就是一个多小时，上课时间还没到，宋燃把手机扔到一边，趴在桌面上睡了会儿。 「燃哥，你怎么突然换微信头像和暱称了，靠啊我才发现！」 「体育生零售是什么玩意儿？？这完全不符合你高冷风格啊，是不是谈恋爱了？」 突然被刘鑫吵醒，宋燃有些烦躁地拧了拧眉。 他坐了起来，随意靠着座椅背，喉结微滚： 「嗯，心里有人了。」 第244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6） 刘鑫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燃哥刚才说什么？心里有人了？谁？竟然是怎么样的天仙才能入得了他燃哥的眼？ 「不是，你该不会跟我开玩笑的吧？」 「没这么无聊。」 刘鑫又怀疑自己的眼睛也出了问题，因为他看到宋燃的唇角微微牵起，流露出一丝很轻的笑意，再看过去，又是面无表情的一张冷脸。 「燃哥，你心上人到底是谁啊，跟我说说呗，不会是咱们班花吧？」 「燃哥你别不说话啊，你刚才不说还好，现在整得我心里好奇死了，你要不说是谁，我半夜想起来都睡不着！」 然而，无论刘鑫怎么软磨硬泡，宋燃都没有再多透露一句，又趴课桌上睡了起来。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江肆没有急着回公寓，到学校操场上跑步去了。 下周就是校运会，他既然报名了三千米，那肯定是奔着拿第一名去的，现在得抓紧时间练练。 三千米对于江肆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他平时就经常锻鍊，或者去健身房，或者去外面跑步。 天气还不错，初春的下午出了太阳，微风吹过，很凉爽。 豆大的汗珠顺着少年优越的下颌线条滑落，江肆随意抬手擦了擦，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跑着跑着，他又突然想起中午的事儿，以及宋燃那张脸。 结果跑到一半，江肆就停了下来，低声骂了句脏话。 没多久，江少爷开着自己的跑车离开了学校，半个小时后兰博基尼停在了一家时尚高档的理髮沙龙前，这是他常去的店。 店里的员工基本都认识他，是个不缺钱的小少爷，于是立刻笑意吟吟地迎上前。 第291页 「江少，先坐下喝杯咖啡，今天过来想做个什么髮型啊？」 江肆随意靠坐在沙发上，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嫌难喝又给放下了。 「今儿剪个寸头。」 听到这话，髮型师有些诧异，「您确定？」 江肆原本是确定的，但坐在镜子前，看着理髮师拿着剪刀准备对他的头发动手的时候，又喊了停。 草，他这是在较什么劲啊，跑步跑到一半跟神经病似的跑到这儿。 到了晚上，江肆才从理髮沙龙出来，脑袋上的头髮没短，只是发色变了。 来都来了，江肆很随意地思索了一下，最后让髮型师给他染了个头髮，银灰色，还顺便抓了个造型。 之前因为林缺的一句玩笑话，他把头髮染回了黑色，这么久也没再染过头髮。 现在也是无所谓了，反正无论他长什么样，林缺也不会喜欢他，一颗心都在裴聿川那儿了。 江肆早就看明白了，也早就死心了。 长得好看的人，无论染什么发色都好看的，江肆长得白，尤其适合银灰发色。 从店里出来，一路上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江肆回到车上，心想着这头髮也不能白染，于是打开对着自己手机拍了几张照片，选了张最能装逼的发到了朋友圈里，先给自个儿点了个贊。 老子就是整个盛京最帅的崽。 不过一分钟，就多了许多点赞评论。 宋燃姿态随意坐在沙发前，那只捡来的只有两个月大的小狸花猫正趴在他大腿上，正一边专心致志地踩着他的大腿，一边咬着他的衣服。 宋燃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摸着小猫脑袋，垂眼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里是一张照片，江肆散漫地靠着汽车座椅，露出上半身，对着镜头摆出一副又冷又拽的表情。 他染了个新发色，衬得皮肤更加白，髮型也是精心打理过的，露出部分额头，几缕碎发随意地垂落下来，张扬肆意。 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还真是小少爷。 宋燃指腹长按屏幕，点击保存照片。 随后点开底下的评论，不紧不慢地在输入框里打了两个字，随后点击发送。 ——好看。 爱看。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老太太从自己屋里走出来，好心提醒了一句自家孙子：「你别抱着小花了，它刚才用自己的爪子埋了便便。」 宋燃面无表情地把怀里正在踩奶的小狸花猫拎了起来，放到地上。 小傢伙不乐意了，奶声奶气地叫唤着，两只小爪子扒拉着宋燃的裤腿，试图往上爬。 「奶奶，昨晚送您回来的年轻人，您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老太太坐在侧边单人沙发上，把小猫给拎了过来，再拿起毛巾仔细地给它擦着爪子，顺便连脸也擦了擦，擦得干干净净的才是好宝宝。 「那小伙子长得可好看，又精神。」 宋燃盯着手机屏幕，随口道：「他跟我一个学校的，读大二。」 「那敢情还是你师兄啊。」 「嗯，」宋燃抬眼看向自家奶奶，口吻依旧随意：「您要不要邀请他到家里吃顿饭？」 「对啊，确实要请人家吃顿饭，我得好好感谢他才行。」 「哎呀，那小伙子长得真俊，奶奶我啊看着就开心。」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还是喜欢小帅哥的。 江肆正回復着朋友的评论，完全不知道此时有位老人家正在不停地夸他。 回復了评论，朋友圈最上面又有了十几条新的消息通知。 江肆随手点开，都是点赞的评论，他随意地往下滑动，结果就看到了备註为「宋燃」的微信好友发送的评论。 ——好看 啧，还评论上了？他跟这小子很熟吗？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该把无关紧要的人给删除了。 江肆点进那个小柴犬头像，又看到了那神经病似的网名，还体育生零售。 他点进右上角，正要点击删除的时候，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宋燃：学长，我奶奶想在电话里跟你道谢，方便吗？ 江肆只是迟疑了两秒，再次点击删除，谁料宋燃这回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江肆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看在那老太太的面子上，到底还是接通了。 尊老爱幼么。 下一秒，熟悉的低哑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过来，有些失真：「学长，晚上好。」 江肆抬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上面轻敲着，昭示着他此时没什么耐心。 「不是你奶奶找我吗？」 第245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7） 宋燃点击公放，随后把手机递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把擦干净的小猫放下来，接过手机，她这回总算记住了江肆的名字，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小江啊，晚上好啊。」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两秒，随后声音通过手机喇叭传过来：「奶奶晚上好。」 旁边的宋燃听得一清二楚，没什么情绪的眼眸里不由掠过一丝涟漪。 与刚才面对宋燃时不耐烦的口吻相比，江肆现在的语气要稍微温和一些，听起来还有那么几分乖巧。 「小江啊，真是谢谢你那天送奶奶回家，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奶奶喜欢你。」 第292页 江肆已经很久没有被这么夸过了，就跟夸三岁小孩似的。 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才回道：「都是应该的。」 老太太又是一声小江啊，「你有空的时候到奶奶家里吃饭，奶奶亲自做饭给你吃，好不好啊？」 「不用了奶奶，我……」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啊，你有空了就打电话给小燃，奶奶好提前去准备。」 江肆：「我……」 「不用不好意思，奶奶喜欢你，你跟小燃一般大，奶奶把你当亲孙子。」 江肆：「……」 这老太太还真挺有意思啊。 听到这些对话的宋燃，无声地掀了掀唇角。 江肆干脆也不拒绝了，「好，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奶奶再见。」 答应是答应了，但也只是敷衍一下而已，他可不会真的跑到别人家里去吃饭，别人也就算了，还是宋燃家里。 他第一眼就不喜欢这小子。 挂断电话，江肆把手机扔到一边，正准备发动车子，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宋燃：有空了记得联繫我 宋燃：学长，别把我删除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江肆还真忘了把人删除这件事。 他不甚在意地轻哧一声，没回消息，直接发动了车子。 还没吃饭呢，去先去杨记买个牛肉饼垫垫肚子，待会儿还得跟那群狐朋狗友去吃火锅。 三天后，周五。 下午放学后，江肆继续在操场跑步，为下周的校运会做准备。 这个时间点，操场里人比较少。 一阵凉风吹过，少年的一头银灰色短髮被吹乱，衣摆随风扬起。 江肆的体格很好，跑了两圈八百米的操场也只是唿吸稍微加重了些，脚下的步伐仍然轻松，健步如飞。 跑着跑着，身旁突然追上来一人，同样在跑步。 江肆没留意对方是谁，只知道自己要被赶超了，于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就这样又跑了两圈，三千二百米，身后的人仍然紧追不捨，却始终没有超越他。 跑了这么久，江肆这回是真的有点不行了，胸膛的起伏节奏加快，唿吸也乱了，汗水顺着白皙的脸颊上滑落，碎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垂了下来。 但他能感觉到，落后他只有不到一米的「同伴」，仍然还有体力，气息只是微乱。 存心的吧，故意挑衅他。 江肆在心里暗骂一声，咽了咽干涩发疼的喉咙，抬手抄起额前潮湿碎发往后一捋，继续发力往前跑。 真男人永不服输。 就这样又维持着快节奏跑了四百米，江肆的唿吸愈发粗重，双腿也有些发酸发软，步伐越来越沉重。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学长，注意唿吸节奏，跑慢点别着急。」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听到这声音，江肆差点儿一个踉跄。 回头一看，跑在他后面的男生一张冷厉深邃的脸，寸头，穿着宽松休闲的长裤和t恤，可不就是宋燃。 此时对方脸上也覆盖了一层汗水，明明跟他跑了这么久，脚下的步伐却仍然轻松。 原来一直跟在他身后跑的人就是这小子。 草。 一滴豆大的汗水顺着江肆额前滑落，直接流进了他的眼睛里，江肆疼得皱眉，不耐烦地抬手抹了抹汗水。 随后喘着气沖宋燃骂道：「你他妈怎么阴魂不散！」 他心里正恼火着，也没注意右脚的鞋带突然掉了，继续往前跑，结果没跑两步，左脚便不小心踩到了垂落的鞋带。 江肆低唿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直直地往地上扑去。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坚硬的地面。 下一秒便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牢牢地圈住他的腰，往旁边一带。 等江肆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人已经被宋燃抱进怀里了。 他，江肆，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别人搂进了怀里。 扑面而来的是对方热烘烘的体温，以及那张近距离放大的脸。 宋燃掌心扣着江肆的窄腰，不着痕迹地收紧了些，直勾勾地盯着怀里人因为跑步而白皙泛红的脸颊，语气关切：「学长，没事吧？」 江肆浑身一激灵，就跟被电着了似的，立刻用力地推开了宋燃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他尴尬得脚趾抓地，抬手抓了抓头髮，又摸摸鼻尖，看看天看看地。 最后才不情不愿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谢了。」 说话的时候，扭头看向另一边，也没看当事人。 宋燃眼里掠过一抹几乎无法捕捉的兴味，语气如常：「不用谢。」 江肆脑子里乱闹闹的，觉得很丢脸，甚至有些难为情，就连耳根子都微微泛了红，双腿也感觉更酸软了。 草。 此时江肆也顾不上算帐了，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那什么，我就先走了。」 「学长，等一下。」 江肆脚步下意识顿住，宋燃迈着长腿走到他跟前，「你鞋带还没繫上。」 闻言，江肆低头一看，这才想起来是因为鞋带掉了，他才要摔的。 他正要蹲下繫鞋带，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很低的笑，紧接着宋燃先他一步屈膝蹲了下来。 第293页 男生那双粗糙却修长有力的手拿起江肆的鞋带，在江肆惊愕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打了个结。 「好了。」 第246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8） 看着宋燃蹲在他跟前为他繫鞋带的举动，江肆这回又愣住了。 不是，什么意思？这小子为什么会主动帮他繫鞋带，动作还那么自然？ 在江肆的认知里，能给别人繫鞋带的只有两种人，一是父母和孩子，二是情侣。 他们这两样都不沾边。 江肆也不是什么迟钝的人，他瞳孔微颤，与此同时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妈的，宋燃该不会喜欢他吧？ 只不过是短短的十来秒时间，江肆心里百转千回，已经上演了一场大戏。 宋燃给人系好鞋带，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便对上了江肆那张表情古怪的脸，看向他的目光格外复杂。 「怎么了？」宋燃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似乎只是一件随手的小事，他不解询问：「给朋友繫鞋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肆的脸色仍然一言难尽。 宋燃跟个没事人似的，仿若没发现江肆的表情变化，很自然地抬手搭在对方肩膀上，朝对面抬了抬下巴。 「学长，先去那边坐着休息会儿吧。」 半分钟后，江肆恍惚地被宋燃带着，最后并肩坐在了操场边上的台阶前。 宋燃拿起旁边放着的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了江肆面前，「喝点水。」 江肆他抿了抿干燥的唇，喉咙里一阵干涩，刚才跑了这么久确实渴得厉害。 「谢了。」 他接过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 宋燃不着痕迹地看着学长滚动的喉结，以及顺着喉结滑落的一滴汗珠。 不远处有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生也在跑步，越跑越近。 江肆原本没注意到女生，他是发觉宋燃一直盯着某个方向看，才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女生绑着高马尾，身材和脸蛋都长得很好，秀丽的脸上冒着一层薄汗，青春又靓丽。 江肆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你……」 宋燃的视线还追随着那女生，眼里带着几分欣赏，嗓音依旧低沉微哑，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好看。」 「你喜欢？」 宋燃不置可否，又反问了句：「学长难道不喜欢吗？」 江肆也不置可否，在心里嘀咕着好看是好看，可老子是个gay，不喜欢女孩。 女孩已经跑远了，宋燃这才撤回视线，转而看向江肆手里剩下的那半瓶矿泉水。 「学长，我也渴了。」 宋燃也跑了许久，嗓音已经干哑了。 江肆想着就一瓶矿泉水，还是宋燃给他的，他喝了别人的水总不能还让人渴着，于是把水递了过去。 宋燃接过水，直接仰头对着瓶口喝了起来，喉结缓慢滚动。 似乎并不在意这瓶水被别人喝过。 江肆这回总算是想明白了，这小子哪里是喜欢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钢铁直男。 日子过得糙，喜欢美女，不拘小节，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动落在别人眼里有多那什么，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肆那些个狐朋狗友都是直男，平时总是勾肩搭背，别人啃过的苹果都得凑上去啃一口，搂搂抱抱都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还他妈互相调情。 都是直男的小把戏罢了。 想到这些，江少爷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他还真是脑子进水了，他跟宋燃才见过几面，对方怎么可能喜欢他。 宋燃喝完水，抬手随意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学长，我奶奶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什么？」 宋燃看他一眼，「到我家里吃饭。」 那天晚上在电话里，江肆只是随口应付老太太，早就把这事儿抛到一边了，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赴约。 原来宋燃突然过来是为了这事儿。 虽然他看这小子不顺眼，倒真是个孝顺孙子。 不过，江肆也没打算赴约，觉得麻烦。 他正要拒绝，宋燃又说：「我奶奶这几天一直念着你，如果你不来，她会伤心失望。」 「听说你参加了校运会三千米，如果你答应，我会帮你训练，让你在比赛里拿到第一名。」 宋燃偏头注视着江肆的神情，语气里带着商量：「怎么样？」 听到这些话，江肆还真有些动摇了，一是不想老太太伤心，二是想拿第一名。 宋燃是体育生，刚才跟着他跑了那么久，还那么轻松自在，肯定是有点水平的。 不过，江肆是不会承认他心动了，只嘴硬道：「行吧，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 得到肯定的回答，宋燃冷峻的眉眼舒展，轻松地笑了一声，遽然抬手勾住了江肆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谢了。」 热烘烘的。 虽然知道这小子是直男，勾肩搭背的很正常，江肆却不习惯这样，更何况他跟宋燃的关系还没有熟到这个份上。 他有些不自在地推开男生的胳膊，冷着语气扔下一句话：「就明天晚上，我有空。」 说完，便起身大步离开了，头也不回。 宋燃安静地坐在远处，目送着那道高挑修长的身影渐行渐远。 第294页 男生的唇边倏然掠过一丝很浅的弧度，像是在笑。 他收回视线，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将剩下的最后一口喝完。 宋燃把空瓶放在一边，随后拿出手机给他兼职的便利店店长拨了个电话过去，明天晚上有事要请假。 店长爽快地答应了。 结束通话，宋燃拿起旁边的空瓶子，也起身离开了操场。 一路上经过好几个垃圾桶，他却没有把空瓶子扔进去，一直拿在手里。 知道江肆明天晚上要过来吃饭的消息，老太太很高兴，还用宋燃的手机给江肆发了几条语音消息过去。 「小江啊，你喜欢吃什么菜啊，奶奶好提前准备。」 「不用跟奶奶客气，知道吗？」 「奶奶喜欢你！」 江肆担心老太太不认字儿，于是也回了条语音。 「奶奶，我不挑食，您随便做就行。」 宋燃把语音放给老太太听，老太太听完直乐呵，「哎呀，这孩子可真懂事。」 「嗯。」 宋燃抬手摸着小狸花猫柔软的肚皮，又点开那条语音，放到耳边听了几遍。 干净清亮的嗓音，透露着几分乖巧，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不像面对宋燃的时候，像只浑身带刺儿的猫，张扬又嚣张，不留情面，透露着明晃晃的敌意。 宋燃喜欢他那股子嚣张劲儿。 第247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9） 星期六晚上七点，江肆骑着他那辆黑色机车准时来赴约。 好歹是到别人家里做客，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他在半路上买了一个果篮。 在楼下停好车，江肆提着果篮往楼上走去，来到印象中的某扇大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宋燃，现在的温度也不低，男生身上穿着简单的长裤t恤，露出肌肉线条优越的手臂。 江肆今天穿着也简单，就宽松牛仔裤和浅色薄款卫衣，看着干净又清爽，充满了少年气。 宋燃自然地接过江肆手里的果篮，指尖似有若无地触碰到他白皙的手背，随后对他说了声欢迎，又说： 「进来吧，不用换鞋。」 江肆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跟着宋燃走了进去。 这屋子已经有些年头了，面积也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 老太太端着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从厨房里出来，把盘子放在餐桌上，便笑眯眯地迎了过来，亲切地握住江肆的手拍了拍。 「小江来了啊。」 江肆也笑了下，礼貌打招唿，「奶奶，晚上好。」 「小江今天还是一样帅气，别站着了快坐沙发上，喝口水。」 「哎，好。」 老太太是个话密的，热情地拉着江肆问这问那，江肆也没有不耐烦，一一回答。 宋燃扫了两眼，便拎着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果篮进了厨房，没多久便端着切好的果盘出来。 他用签子插了块老太太爱吃的芒果递过去，又插了块哈密瓜递给江肆。 「先吃点水果，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吃饭。」 宋燃说完这话便进了厨房。 江肆吃着哈密瓜，不由往厨房那边扫了一眼，不是老太太做饭吗？ 刚才他还看到老太太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老太太似乎看出了江肆的疑惑，主动解释：「我哪儿会做饭啊，可难吃了，就西红柿炒鸡蛋做得还行。」 「小江啊，奶奶跟你说啊，我家小燃做饭才好吃呢，待会儿你可得多吃点。」 江肆嘴角微微一抽，面上还是笑着应了一声。 这房子小，一眼就能看到厨房里的画面，宋燃生得高大，在正背对着这边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着，身上还系了条黑色围裙。 虽然看不清宋燃具体的操作，光看着背影都能感觉得出来他的游刃有余。 没多久，便有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江肆在心里啧了一声，没想到这小子还会做饭，真是没看出来。 菜都是提前备好的，只需要下到锅里翻炒就行了，砂锅里还提前炖着红烧肉。 刚好二十分钟，宋燃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随手解下围裙。 「可以吃饭了。」 「小江，跟奶奶去洗手。」 江肆闻着香味早就馋了，跟着老太太洗了手便坐在了餐桌前。 一共五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 红烧肉，西红柿炒鸡蛋，麻辣香锅，青椒炒牛肉，麻婆豆腐，以及莲藕排骨汤。 热气腾腾冒着香味。 宋燃在旁边坐下，分别给老太太和江肆盛了一碗汤。 「尝尝，小心烫。」 江肆也没客气，先尝了一口，莲藕排骨汤的味道清甜，喝起来很不错。 没多久，他便把一碗汤全喝完了。 不仅汤不错，宋燃做的菜也格外合他的胃口，尤其是红烧肉和麻婆豆腐，感觉能吃三碗大米饭。 当然，虽然喜欢，但江少爷面上也没怎么表现出来。 老太太问他的时候，他才礼貌性地回了句好吃。 然而江肆不知道的是，他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宋燃的眼睛。 宋燃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用公筷夹了红烧肉放进江肆的碗里，「学长，多吃点。」 江肆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吃到好吃的，他心情也不错，反而还说了声谢谢。 第295页 「好吃就多吃点啊，管够！」 老太太也热情地给江肆夹着菜，江肆照单全收。 就是那道西红柿炒鸡蛋，味道勉勉强强，糖放得太多了。 看来老太太确实没有做菜的天赋，但江肆还是很给面子，吃了好几口。 餐桌上的气氛还算不错。 吃饭吃到中途，江肆注意到有一只小狸花猫从沙发底下钻了出来，像是刚睡醒，看着懵懵懂懂的。 大概是闻到了香味，小猫奶声奶气地叫唤着，迈着小短腿朝这边奔过来。 宋燃解释：「它叫小花，是我在楼下捡到的猫，是个小姑娘。」 他说着，夹了块牛肉用白开水涮了涮，弯腰递到小猫嘴边。 小猫急切地咬住牛肉，唿噜唿噜费劲地啃着，小小的一团毛茸茸，看着极为可爱。 江肆看着它这模样，忍不住弯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鼻屎大点的小傢伙，还没有林缺家里养的那只叫阿满的奶牛猫十分之一大，感觉一块牛肉就能餵饱了。 不像那只肥猫，一盆牛肉都不够它炫的。 宋燃注意到了江肆对小猫的喜欢，若无其事道：「小花不怕生，待会儿你可以陪它玩玩。」 一顿饭结束，江肆吃得有点撑，干了三碗大米饭。 宋燃吃完饭也没闲着，开始收拾碗筷。 江肆揉揉自己吃撑的肚子，暗自打量着宋燃的一举一动，还真对这小子有点儿改观了。 总不好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从来就没干过什么活的江少爷这回主动道：「要不我帮你。」 宋燃也没拒绝，「嗯，帮我把这些端进厨房。」 江肆不仅把碗筷端进了厨房，还主动洗碗，只不过动作很生疏，还溅了自己一身水。 宋燃在边上看了会儿，随后拿了他刚才穿过的黑色围裙过来，随手关掉了水龙头。 「系上围裙不会打湿衣服。」 「我帮你。」 江肆还没说话，宋燃便已经凑近，亲自将围裙套在了他身上，再系上后面的带子。 「好了。」 第248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10） 老太太非要江肆留下来陪她看最爱的《西游记》。 江肆一边看着上蹿下跳的猴子，一边逗着小狸花猫玩儿，小小软软的一个，叫起来嗲声嗲气的，能直接装兜里揣回家。 小傢伙此时正趴在他怀里，两只前爪有节奏地踩着他的大腿，喉咙里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看起来还挺有趣。 「它这是在干什么？」 宋燃：「踩奶，把你当妈妈了。」 江肆：「……」 宋燃抬手揉揉小猫的脑袋，随口道：「如果喜欢小花的话，下次可以来看它。」 殊不知江肆刚才还想着把小花揣进兜里带走。 陪着老太太看了一个小时的孙猴子，江肆要告别离开。 「小江啊，以后经常来家里吃饭啊，不用客气。」 老太太不舍地拉着小帅哥的手，「小燃还会做很多菜呢，都很好吃，你一定要尝尝。」 江肆面上笑着答应：「好，那我下次再过来。」 宋燃抱起小花放在自己肩膀上，随后亲自送江肆到楼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光线不甚明亮的楼梯里，有些安静。 小猫懒洋洋地趴在主人的肩膀上，尖着嗓子喵一声。 走到中途，江肆总算想起了正事儿，他脚步顿住，「那三千米的事……」 宋燃也跟着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 这幢楼的楼梯修得有些狭窄，两个身高一米八几的男生站在同一台阶上，几乎肩膀挨着肩膀，靠得很近。 江肆下意识往旁边退了退，后背挨着墙面。 昏暗的光线下，宋燃冷峻的五官似乎柔和了些，嗓音磁性低哑：「明天上午八点在学校操场见。」 「那行。」 宋燃嗯了一声，继续往楼下走。 走到一楼大门外的时候，才近距离看到了那辆在夜色下泛着金属冷光的黑色机车。 「这车很酷。」 「那是当然。」江肆抬起长腿胯坐在机车上，说起自己的小老婆便开始眉飞色舞，「这可是限量版，你是不知道……」 宋燃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沉不见底的眼眸注视着少年在夜色下生动张扬的表情，就连那被夜风吹起的银色髮丝，都让人挪不开眼睛。 春天的风，似乎格外温柔。 江肆说着说着，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有些不自然地收住了话题。 「不说了，那我先走了。」 「好。」宋燃伸手把肩膀上的小猫抱下来，握着它的小爪子挥了挥，「跟哥哥说再见。」 「喵~」 江肆抬手摸了摸小猫的下巴，随后给自己戴上头盔，在发动车子前扬手潇洒地挥了挥，一人一车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周日，两人准时在学校操场见面。 宋燃还真有两把刷子，传授了江肆不少长跑技巧，帮着他一起训练。 校运会在下周的周四和周五，三千米长跑和跳远都是在周四，一个上午一个下午。 校运会当天很热闹，学校里人来人往。 比赛开始之前，江肆换了身短袖运动服，露出两条白皙修长匀称的腿，他经常健身锻鍊，腿部的线条肌肉恰到好处，很漂亮却不夸张。 第296页 周围不少人都朝他看过去。 热完身，江肆几步走到林缺跟前，抬起胳膊搭在人肩膀上，话里十分有九分不要脸： 「待会儿在终点线等我，准备庆祝你江肆哥哥得了第一名。」 林缺也报了个项目，不过是四百米短跑。 他扫了江肆一眼，「你这动手动脚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江肆心里委屈，他都忍着不喊宝贝儿了，靠一下肩膀怎么了？ 「我们难道不是好哥们吗？人家好哥们还亲亲搂搂抱抱呢。」 林缺：「……」 那指定不是什么正经直男。 宋燃手里拿着一瓶能量饮料，还没走近就看到人群中，顶着银灰色短髮的江肆正和一个长相格外出众的男生站在一起，江肆的胳膊还搭在对方肩膀上。 宋燃脚下步伐没停，长腿阔步穿过人群，来到两人跟前。 「学长。」 江肆放下搭在林缺肩膀上的胳膊，朝宋燃看过去，「你怎么来了？」 相对于刚开始那充满敌意的语气，现在好了些许。 林缺也跟着看过去，恰好与宋燃对上视线，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便错开，宋燃的目光已经锁在了江肆身上。 「等着学长拿第一名。」 这话江肆爱听，他眉梢微微往上挑了挑，「那是自然的，等着吧。」 宋燃唇角隐隐浮现一丝笑，「好。」 一旁的林缺敏锐地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他眼里带了几分探究，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问江肆：「不介绍一下？」 「就大一的一个学弟，叫宋燃。」 「哦……学弟。」 江肆想了想，又跟宋燃介绍：「这我好朋友，林缺。」 「你好，林学长。」 「你好，宋学弟。」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稳磁性的男声：「林缺。」 听到这声音，林缺和江肆都回头看了过去，宋燃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一位穿着休闲衬衣长裤的男人正朝这边走过来，身材长相极为出挑，气质冷淡，从里到外透露着贵气。 「先走了。」 林缺跟两人打了声招唿，便往男人那边走了过去。 宋燃看着那男人动作亲昵地抬手摸了摸林缺的头髮，随后牵住了他的手。 是一对。 二十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 宋燃拿着饮料，站在终点线等着，目光追随着跑道上移动的身影。 江肆跑步的姿势很标准，身姿矫健，从容不迫，银灰色的短髮被风吹起，肆意张扬着。 刚开始的时候他跑得并不算快，在中间位置，后来逐渐提速赶超，再距离终点还有一百五十米距离的时候，他跑在第三名，开始奋力加速冲刺。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汗水打湿了江肆额前的碎发，顺着下颌线条缓缓往下滑落。 他卯足了力气，终于在距离终点只有五米的时候，赶超了第一名，身体率先触碰到前方的红色丝带，冲到终点。 现场一片欢唿声。 宋燃走上前，「学长，恭喜。」 江肆大概是被喜悦沖昏了头脑，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宋燃，爽快的笑声砸进宋燃的耳膜里。 「哈哈，老子第一名！」 第249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11） 江肆并没有高兴多久，大概是剧烈运动之后双腿发软，又有点儿飘飘然，他在下台阶的时候崴到脚了。 身旁的宋燃及时扶住他，微微拧了拧眉，「崴到脚了？」 江肆的疼得五官都有些扭曲，后背直冒冷汗，崴到的右脚阵阵发疼。 他低骂一声，「真不能高兴太早了。」 「先去医务室看看。」 宋燃说着便屈膝在江肆跟前蹲了下来，示意他上来。 江肆还在逞强，「用不着。」 学校里这么多人，他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哪里能让别人背着，丢不起这人。 宋燃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不同云淡风轻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学长，不上来的话，我就只能抱你去了。」 江肆顿时被噎了一下，要不是他现在行动不便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这小子还威胁上他了。 见江肆还是没上来，宋燃站起身，俨然一副要动手将人打横抱起来的动作。 虽然才认识几天，但江肆多少知道宋燃是个怎样的人，话不多，干实事，说到做到。 「别别别……」他赶紧举起双手投降，「背，就背！」 被人背着和被人公主抱，当然是公主抱更丢人。 宋燃再次蹲了下来，这回江肆乖乖趴在了男生的后背上，双手搭在他肩膀上。 江肆的身高摆在那儿，体重自然不算轻，宋燃却轻松将他背了起来，阔步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路过的学生纷纷看过来，江肆简直没脸见人，臊得耳根子都红了。 「我说，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不行。」宋燃拒绝得干脆利落。 「你小子！」 江肆难得吃了个瘪，只能抬手挡住了自己半张脸。 宋燃面色如常地往前走去。 背上的人今天穿的是运动短裤，宋燃带着茧子的大掌直接握住了他大腿下面的位置，掌心下的皮肤温热，触感细腻。 第297页 宋燃的掌心微微收紧了些。 他这一路大概背了五分钟，到了医务室才把江肆放了下来。 江肆尴尬得不知道该看哪儿好，嘴皮子动了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耳根子倒是越来越红了。 医生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脚崴了？」 「嗯。」 「先把鞋子脱了吧。」 江肆正要弯腰脱鞋，谁料宋燃突然屈膝蹲下，率先一步握住了他的小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便直截了当地脱下了他的鞋子。 草！ 不是！这他妈是干什么啊！干什么啊！ 宋燃却还是跟个没事人似的，反而还主动检查起了江肆的脚，「脚踝肿了。」 「疼不疼？」 江肆默默深唿吸几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不疼才怪！」 医生给检查了一下，还照了个片子，还好没有伤筋动骨，就是肿了。 「先冰敷一下吧。」 医生拿了个冰袋过来，宋燃顺手接过，随后握着江肆的小腿，将他受伤的脚搭在了自己大腿上，开始给他冰敷。 脚踝处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江肆感觉自己的耳根子更加热了。 可他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宋燃只是好心在照顾他这个伤患，没别的心思。 多大点事啊，都是男的有什么好矫情。 冰敷了二十分钟，医生又给江肆崴到的地方喷了点药。 「回家静养一个星期左右，没好之前尽量别走路，记得冰敷和喷药，平时坐着和睡觉的时候尽量把脚垫高点儿，促进血液循环。」 脚伤成这样，下午的跳远是必定不能参加了。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眼看着宋燃又是一副要背他的架势，江肆连忙拒绝。 「不用，我让家里人来接就行了。」 他老妈昨天晚上才打电话过来数落他，说他十天半个月不回一次家，让他赶紧滚回家，否则就别回去了。 得，这回正好可以回家养伤了。 宋燃没有再坚持，陪着江肆一起坐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等着他家人来接。 江肆拿着手机刷了会儿，余光不由自主扫向身旁的人，嘴皮子动了动，说：「那什么，这次谢了，改天哥请你吃饭。」 江肆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虽然刚开始因为宋燃的长相身高和声音……以及姓氏，是挺讨厌这小子的。 但相处了这么几天，也发现对方是个不错的人，勉强能当他的朋友。 宋燃看了江肆一眼，说：「那我记下了。」 「记记记！」 「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了，你有事就先走吧。」 「没事。」 等了大概四十分钟，江家的司机才赶到学校，还推了一把轮椅进来。 「少爷，我扶着您，慢点儿。」 江肆在司机的搀扶下，坐进了车里，随后扬手沖外面的宋燃挥了挥，「先走了。」 宋燃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价值几百万的私家车逐渐驶远。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少爷。 宋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因为干活而显得分外粗糙，指腹上覆盖着茧子，手背上有细小的伤疤。 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 江肆回到家里，当晚就被他老妈揪着耳朵狠狠数落了一顿。 就连他刚染没多久的头髮，也惨遭母上大人嫌弃。 「臭小子，你怎么不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啊？」 江肆笑意吟吟，「我觉得绿色更衬您。」 江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再顶嘴就像小时候一样，把你头髮全剃成光头，让你哭个三天三夜。」 江肆识趣地闭上嘴巴，低眉顺眼挨骂，在心里小声哔哔。 江妈妈骂够了，这才关心起儿子的伤势。 两天的运动会再加上两天的周六日，江肆在家躺了四天，无聊得都快长蘑菇了。 好在这几天脚上的伤好了不少，勉强能下地了。 但他爸妈还不让他回学校，又给他请了两天假。 晚上，江肆继续窝在沙发上长蘑菇。 突然收到了宋燃发过来的微信消息，还是语音。 这小子前几天都没联繫过他。 江肆点开语音，男生低哑磁性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砸进江肆的耳膜里。 「学长，脚上的伤恢復得怎么样？」 第250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12） 江肆听了一遍宋燃发过来的语音，鬼使神差的又点开听了一遍。 啧，依旧是他羡慕不来的低音炮。 妈的，怎么就这么好听呢。 江肆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制止了自己再点第三遍的动作。 他半死不活地躺在沙发上，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给宋燃。 等了不到十秒钟，对方便接通了，先喊了一声学长，「脚上的伤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 「就是整天待在家里无聊得都要长蘑菇，你小子有没有空，过来找我玩儿。」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片刻。 江肆这才想起他们才没认识多久，突然邀请别人到家里来确实不合适。 他是把宋燃当成了朋友，那就是自己人了，没想那么多。 「要不还是算……」 「好。」 第298页 江肆的话还没说完，宋燃便突然答应了。 他嘴巴还保持着微张，愣了片刻才哦了一声，「那行，我把定位发给你。」 说罢便挂断了电话，发了个定位过去。 宋燃点开定位，是盛京着名的富人别墅区，坐地铁过去差不多四十分钟。 他长摁手机屏幕，又发了条语音过去：「一个小时后到。」 发完语音，宋燃便起身进房间换了身衣服，交代了老太太几句话，便匆忙出门了。 江肆依旧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给他老妈拨了个电话过去。 「妈，我同学待会儿来找我。」 「什么同学，又是你那些黄毛红毛绿毛的狐朋狗友？」 「什么啊，就一学弟，人好着呢，我脚崴了还是他帮的我。」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小时后，江肆的房门被敲响。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慢悠悠地蹦过去开门，他老妈和宋燃站在外面。 宋燃的衣服裤子都湿了，浓密的眼睫被打湿成一小簇一小簇的，头髮和脸倒是擦干净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怎么？你这半道上突然掉河里了？这合理吗？」 宋燃还没说话，江妈妈就先开口了：「什么掉河里，外面突然下大雨了，我看你是玩手机玩傻了。」 听到这话，江肆往落地窗外一看，还真下雨了，窗户上的水珠子连成线，蜿蜒而下。 下一秒，他的耳朵便被自家老妈给揪住了，「同学来找你，你也不会出去接一下。」 「哎我这腿还瘸着呢怎么接啊，妈您先松手，给我点面子……」 江妈妈这才想起来儿子的腿还伤着，这才松了手。 「先找身衣服给人家换上。」 江妈妈使唤完儿子，扭头看向宋燃的时候，又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语气温和： 「小燃啊，你们两个慢慢玩，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阿姨先去给你煮碗姜汤，免得感冒。」 宋燃非常客气有礼貌，「阿姨，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你先去换身衣服，小心真感冒了。」 江妈妈说完，又沖宋燃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江肆都看傻了，他妈这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快啊，甚至还亲切地喊上了小燃。 再看向宋燃，对方牵起的唇角似乎才刚收敛，一张冷峻的酷哥脸。 「你笑话我？」 「没有。」 「你对我妈使了什么迷魂计，她怎么对你那么好？」 「真诚。」 「……」江肆懒得跟他计较，拄着拐杖往衣帽间的方向走去，「先进来吧，我给你找身衣服。」 宋燃跟在后面，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卧室的环境。 很大，装修摆设都很用心。 大概是每天都有佣人打扫，所以还算整齐干净，沙发上还乱放着几件衣服，茶几上躺着开封的零食。 宋燃的衣服还湿着，没有坐下，直接站在衣帽间外面等着。 等了一会儿，江肆拿了一套衣服出来，「都是没穿过的，那什么……内裤也是。」 宋燃接过衣服，似是随口问了一句：「合适吗？」 要是江肆的腿还健全，指定一脚踹过去。 「我他妈怎么知道，洗手间在那边！」 宋燃跟没事人似的，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 江肆找的衣服是宽松的居家服，两人身高没差多少，宋燃穿着倒是合适，至于里面的，也勉强能穿得下。 江肆又倒在沙发上了，听见动静才扫过去一眼。 「怎么样，尺寸是不是大了？」 宋燃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没说实话，只是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嗯。」 不管是不是真的，江肆都乐了，想着总算有一样能比得赢这小子了。 外面的雨渐渐变小了。 江肆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翻找着游戏光碟，「会玩游戏吗，陪我玩两局？」 「好。」 宋燃也跟着坐在地毯上，接过江肆扔过来的游戏手柄。 于是两人并肩坐在一块儿，开始玩电动游戏。 期间江妈妈还过来送了一碗姜汤。 江肆一看就经常玩，操作很熟练，宋燃刚开始还有些生疏，玩着玩着也就上手了，甚至还有赶超江肆的趋势。 又是一局结束，江肆斜睨了身旁的人一眼，表示怀疑：「你确定你之前没玩过这游戏？」 宋燃：「没有。」 江少爷暗骂一声，心理又开始不平衡了。 得，现在又输了一回。 他兴致缺缺地扔下游戏手柄，「不玩了，陪我看电影怎么样？」 宋燃依着他，「好。」 别墅一楼有间影音室，以前江肆没少和同学朋友聚在一起看电影，尤其钟爱恐怖片。 恐怖片当然要人多看才有意思，江肆一个人不爱看，现在宋燃来了，就逮着他一块儿看。 「你能看恐怖片吗？」 江肆在心里寻思着，这小子长得比他还高还壮，平时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比谁都不好惹，应该不害怕才对。 结果宋燃回了句：「有点怕。」 说这话的时候，男生仍旧是一副不慌不忙，不甚在意的模样，看不出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 江肆暗自勾了勾唇，心里没怀好意，既然害怕的话，那就更要看了。 第299页 不是想看恐怖片，是要看看宋燃吃瘪的样子。 于是他挑了部评价最恐怖的片子，再拉上窗帘，关了灯。 影音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大屏幕高清投影，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的音响，电影里古怪神秘的童谣制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氛围感。 黑暗的镜头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笑容古怪的洋娃娃。 江肆正往嘴里塞着薯片，然后就被旁边的宋燃给抱住了。 恐怖的电影片段没把江肆给吓着，宋燃这么一抱，直接吓得他手一抖，手里的薯片都给抖了出去。 草。 第251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13） 影音室里光线昏暗，电影还在继续。 洋娃娃发出天真可爱却瘆人的笑声。 宋燃双手直接紧紧抱住了江肆的腰身，弯腰将脸埋在他的肩颈处，隔着一层柔软的居家服面料，宽大的掌心扣在那截劲瘦的窄腰上。 温热的唿吸喷洒在江肆的肩颈处，他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心思完全不在电影上。 「学长，我害怕。」 身高一米八八，长得比江肆还高还结实的寸头酷哥，此时正大鸟依人地抱着江肆，说自己害怕。 「……」江肆脑海里一片混乱，一片草泥马奔腾而过。 妈的，彻底颠覆了他对宋燃的认知。 「起开，有什么好怕的。」 「洋娃娃已经消失了。」 就算怕也不能缩进他怀里，像话吗？又不是像林缺那样的漂亮小男生。 宋燃这才把埋在江肆肩颈处的脸抬了起来，那从容镇定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害怕。 只不过光线昏暗，江肆并没有注意到。 「抱歉，下意识的举动。」 「刚才说过，我胆子比较小。」 宋燃说话的时候，掌心仍然扣在江肆的腰上，指腹隔着衣料轻轻摩挲着，毫无预兆地来了一句：「学长，你的腰好细。」 两人挨得很近，男生低磁沙哑的嗓音钻进江肆的耳膜里，让他心里一激灵。 什么？这小子在说什么？谁的腰好细？ 江肆手里拿着的薯片都快被他捏碎了，脸色变了又变，一句你他妈有病吧还没说出口，宋燃便若无其事地松开了他，「男人还是要长得壮点儿才好，招女孩喜欢。」 江肆：「……」 妈的，这就是直男是吗！都意识不到自己的举动有多那什么！ 江肆闭上眼睛深唿吸几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说得对！」 「还有，把手给老子松开！」 宋燃总算是松开了手，指腹无意识地轻捻了一下。 好半晌，江肆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看电影。 然而，没过多久，因为一个恐怖镜头，宋燃又再次扑了过来，还是刚才的姿势。 「又害怕是吧？」 「嗯。」宋燃突然深唿吸两下，温热的唇几乎贴着江肆的皮肤，一张一合：「学长，你身上好香，喷了香水？」 江肆：「……」 脖颈处的皮肤隐隐发烫，耳根子也不知不觉染上了红晕。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甚至连心脏都跳得比平时快了些。 最后这部恐怖片只看了四十分钟就被江肆给换了，重新放了一部动漫。 这回老子看你还怎么害怕！ 宋燃这回安静许多，全程认真地看着电影，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往江肆身上看。 刚才之所以扑进江肆怀里，真的只是因为害怕。 江肆暗自磨牙，这小子，白长了大高个。 他都差点儿忘了，他原本是打算看宋燃因为害怕而出糗的，结果却被一个直男无意识调戏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直到一部动漫电影看完，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外面不知不觉又下起了滂沱大雨，豆大的雨点密集如子弹般砸在窗户上。 江妈妈提议：「雨下得这么大，要不小燃今晚就留下来住吧，客房都是收拾好的。」 宋燃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江肆。 江肆不甚在意，「听我妈的吧。」 宋燃没有推辞：「那就打扰了。」 「那你带小燃去客房，我先回屋休息了，你们也早点睡。」 「阿姨晚安。」 江肆带着宋燃去客房，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拄着拐杖回了自个儿房间，准备洗澡睡觉。 谁知道刚拿了衣服准备进浴室，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江肆啧了一声，又费劲巴拉地拄着拐杖过去开门，宋燃正站在外面。 「还有什么事儿？」 宋燃依旧顶着那张冷峻的帅脸，照例喊了一声学长，随后解释自己的来意： 「我一个人待着还是害怕，总担心床底下钻出个洋娃娃。」 「……」 江肆一时之间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眉梢微微一挑，「所以？你今晚要跟我一起睡？」 宋燃：「嗯。」 江肆已经彻底摆烂了，连拒绝都懒得拒绝了。 「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你睡沙发。」 扔下这句话，他便再次拄着拐杖转身往里走，宋燃跟着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在江肆看不到的地方，男生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稍瞬即逝的笑意。 江肆洗了个澡，直接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翻了个身扫了眼坐在沙发前的宋燃。 第300页 「我先睡了，你要洗澡的话自便，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品。」 「好。」 卧室里的顶灯关了，只留下橘黄的氛围灯。 江肆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宋燃紧跟着进浴室洗了个澡，十来分钟后出来，他看了眼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的江肆，随后躺在了沙发上。 一夜无话。 天光大亮，雨后的空气混合着清新的青草香。 江肆是被尿意憋醒的，他迷迷瞪瞪地半掀起眼皮，正准备起身去洗手间，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腰上有些沉，脸颊有些热。 再定睛一看，毫无预兆地对上了宋燃那张放大了的脸，安静地闭着眼睛，睫毛是真乌黑浓密，唿吸缓慢均匀。 此时此刻，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 宋燃的胳膊搭在江肆的腰上，维持着一个将他圈进怀里的姿势，两人的距离极近，几乎没有距离，面对面侧躺着。 宋燃温热的唿吸喷洒在江肆的脸颊上。 而一米八五的江肆，姿势甚至有点儿小鸟依人。 江肆：「……」 江肆：「……」 江肆：「……」 草！ 第252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14） 宋燃是被江肆给一脚踹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江肆那张恼羞成怒的脸，气得脸颊都红了。 「抱歉，昨晚我总觉得沙发底下会钻出个洋娃娃，睡不着，一时害怕就……」 男生的嗓音里还带着刚醒来时的慵懒而低磁，语气诚恳。 但搂在江肆腰上的手，依旧没有撒开，极其自然。 宋燃赶在江肆发飙前，又说：「都是男人，学长应该不会介意吧？」 江肆：「……」 江肆咬牙：「不、介、意！」 他一把推开宋燃的手，拿过床边放着的拐杖，一瘸一拐骂骂咧咧地往洗手间走去。 「砰」的一声，浴室门被关上了。 宋燃淡定自若地躺在床上，将脸埋进被子里，深深吸了一下。 似乎有学长身上的味道。 江肆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妈的死直男一点边界感都没有，气得他连续三天都没有再搭理宋燃。 还是宋燃特意研究了菜谱，做了一道牛肉饼给江肆送了过去。 江肆勉为其难尝了一口，又勉为其难地原谅了宋燃，老子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实际上，是因为宋燃做的饼太好吃了，又酥又脆，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做得比他最钟爱的杨记牛肉饼还好吃。 要是跟宋燃闹掰了，那他以后岂不是都吃不到了？ 真想不明白，那小子怎么做什么都好吃，以后谁嫁给他可就有口福了。 时间悄无声息流逝，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 江肆又在老太太的盛情邀请下，到家里蹭了两次饭。 那只叫小花的狸花猫长大了点儿，一点也不怕生，每回都跳到江肆怀里踩奶。 踩着踩着就睡着了，还露出柔软的小肚皮，看得江肆又想把这小傢伙揣兜里带走。 江肆对宋燃做的牛肉饼念念不忘，偏偏这小子不肯给他做，一个月也才做了两回，给钱都不行。 有时候晚上睡着睡着，想起那牛肉饼的味道，他都得馋得睡不着，半夜打电话去骚扰宋燃。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接到电话的时候，宋燃正在便利店兼职。 江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半点儿也没客气，「明儿给我做牛肉饼呗，你上次做的时候还是两个星期前，你给我做饼，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宋燃站在货架前，一边摆正货架上散乱的食品，一边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可以。」 他手里的动作微顿，话语也跟着一转，「不过……」 江肆：「不过什么？」 宋燃喊了声学长，「你要叫我一声……」 「爸爸？」江肆学会抢答。 宋燃短暂性地沉默片刻，随后从喉咙里发出似有若无的笑声，紧接着缓缓从嘴里抛出四个字：「宋燃哥哥。」 这回轮到江肆沉默了，不是都喜欢喊爸爸吗？怎么还要喊哥哥的？这他爹什么恶趣味？ 宋燃继续摆正货架上的物品，「不喊？」 江肆觉得有点儿羞耻，嘴皮子动了半天，才生硬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宋燃……哥哥。」 终究还是抵不过牛肉饼的诱惑。 宋燃再次停下手里的动作，「没听清。」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带了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宋、燃、哥、哥！」 「听清楚了吧？」 宋燃的唇角无声上扬，「嗯。」 江肆扔下一句记得明天做牛肉饼，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草。」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抬手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烫的耳根子。 那小子明明年纪比他还小，还让他喊哥哥，跟有病似的。 深夜的便利店并没有多少客人。 宋燃干完了活，便忙里偷闲玩起了游戏。 同事路过的时候瞧了一眼，「这不是上个月新出的小游戏吗，最近很火，你也玩啊？」 「嗯。」 「你第八关通过了没，太难了。」 …… 第301页 第二天上午，宋燃提着还热气腾腾的牛肉饼来到江肆所在的班级。 江肆依旧坐在最后一排，正低头专注地玩着手机游戏，苦大仇深地皱着眉头。 正是宋燃昨晚玩的游戏。 宋燃走到他旁边坐下，江肆的血条正好没了，没好气地把手机扔在了桌面上。 他低低骂了一声，「怎么这么难通关。」 闻到牛肉饼的香味后，江少爷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他半点也没客气，直接拿过宋燃手里的袋子。 「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嗯，小心烫。」 江肆也顾不上别的了，开始美滋滋地吃着酥酥脆脆的牛肉饼。 还是那个味，真绝了！ 你说牛肉饼这玩意儿到底是谁发明的？ 宋燃盯着身旁人的侧脸看了几秒，吃得美了，嘴角都是翘起的。 他收回视线，拿起被江肆扔到一边的手机，重新点开游戏，自顾自地操作了起来。 坐在前面的同学转过身来，眼巴巴地看着袋子里的饼，「江哥，你吃的这是什么饼啊真香，给我尝一个呗。」 江哥就跟护犊子似的，把袋子护进了臂弯里，「想都别想，去去去！」 他一连吃了三个牛肉饼，这才吃爽了，袋子里还剩下两个。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宋燃，「吃早餐了吗，来一个？」 「吃过了。」 江肆这才发现宋燃正拿着他的手机，在玩他刚才玩过的游戏。 男生微垂着眼，侧脸线条冷峻流畅，修长粗粝的手指放在屏幕上，操作非常快速。 江肆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看到屏幕里突然跳出显示，游戏通关。 「……」 宋燃若无其事地把手机还回去，深藏功与名。 「下次再过不了关，可以找我。」 江肆面上微笑，在心里暗骂：崽种，又被你装到了。 「你不回去上课？」 「第一二节没课。」 宋燃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俨然一副留在这儿蹭课的架势。 江肆也没管他，懒洋洋地往桌子上一趴，「我先睡会儿，你自便。」 他说睡觉，却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安静地看向某个地方。 宋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坐在右前方的一道引人注目的身影。 林缺。 第253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15） 江肆喜欢林缺并不是什么秘密，班里几乎人人都知道。 毕竟江少爷以前天天跟在林缺身边，一口一个宝贝儿叫得欢，还不让别人挨着林缺坐。 不仅班里的人知道，整个京大都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曾经还有人看到江肆给林缺送花表白。 当然，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因为林缺的对象是那位赫赫有名的中寰集团董事长，裴聿川。 江肆盯着林缺看了会儿，便闭上眼睛开始睡觉，没注意到身旁的宋燃是什么反应。 他倒不是还对林缺存有别的心思，只是习惯了。 一二节课，宋燃都在这儿待着，江肆听课听得晕晕乎乎，完全不知道讲台上的老师在说什么，心里还惦记着他桌兜里放着的两个牛肉饼。 一下课，江肆就开始吃饼。 宋燃待会儿还有课，离开的时候说了句：「中午一起去食堂，我来找你。」 江肆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嘴角还沾上了一点饼屑。 宋燃抬手，带着茧子的温热指腹擦过他的唇角，江肆顿时一愣。 「沾上碎屑了。」 说完这话，宋燃便起身往教室外面走去。 江肆眨了眨眼睛，盯着对方的背影两秒，这才抬手重重地抹了一把嘴角。 靠，这小子有病吧，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毛病是一点儿也没改。 中午，宋燃下课之后便来找江肆，一起去食堂的还有林缺。 三人打好了饭，坐在同一张餐桌前。 江肆和林缺坐在一边，宋燃坐在江肆对面。 江肆一早上吃了五个牛肉饼，压根就不饿，打菜的阿姨还给他夹了两个大鸡腿。 他吃不下，于是转头对林缺说：「小缺，要不要吃鸡腿，江肆哥哥给你夹。」 对面的宋燃撩起眼皮，一双漆黑情绪不明的眼眸看过来。 林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着痕迹扫了宋燃一眼，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语气意味不明：「还是给学弟吧。」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哎，走那么快干什么！」 林缺端着自己的餐盘离开了座位。 餐桌上只剩下面对面坐着的江肆和宋燃。 宋燃看着江肆，只喊了一声：「学长。」 「给给给。」江肆把餐盘里的两个鸡腿都夹了过去，「都给你。」 「你喜欢林学长？」 冷不丁的，宋燃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带着几分侵略性和压迫感。 江肆一愣，随后不耐烦地骂了句：「关你小子什么事儿，赶紧吃你的。」 宋燃：「可惜，林学长已经有男朋友了。」 江肆很想把那两只鸡腿夹回来，草，这小子突然发什么神经，吃还堵不上那张嘴？ 他将手里的筷子往餐盘上一撂，都被气笑了，「你懂什么，得不到的叫白月光硃砂痣，老子要惦记一辈子。」 第302页 白月光……硃砂痣。 宋燃在心里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后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下午放学，江肆又去操场跑了两圈。 结果发生了件事，有个长相漂亮女生突然跑过来问他要微信，对方长得还有点儿眼熟。 江肆想起来了，上个月他和宋燃一起坐在操场旁边的台阶上，宋燃看了这女生好久，还夸她长得好看。 之后江肆在操场跑步的时候，似乎也偶然碰到过她。 女生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学长，我关注你很久了，能加个微信吗？」 学校里喜欢江肆的人不少，他一般都会直接拒绝。 江肆正要开口，突然就看到对对面走过来的宋燃，对方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 刚才的话宋燃都听见了？他不会真喜欢这女孩吧？ 江肆在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找了个理由直接拒绝了女孩。 女孩满眼的失落，小跑着离开了。 宋燃似有若无地扫了女孩的背影一眼，长腿阔步走到江肆面前。 这回离得近了，江肆看得就更清楚了，宋燃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脸部线条微微绷着，唇也抿着，周身气压低沉，一副生人勿近的死样。 「学长，她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江肆暗自打量着宋燃的脸色，不甚在意地回了句：「没什么，就随便聊了两句。」 宋燃：「她在跟你表白。」 江肆：「……」 江肆心里突然有点儿不是滋味，这小子为了个女孩居然沖他摆脸色，他什么都没做好吗？ 他爹的见色忘友。 「行了别给老子甩脸色，我已经拒绝了。」 「喜欢就去追，少在这儿跟我哔哔赖赖。」 宋燃深深地注视着对面的人，半晌没说话。 江肆被盯得浑身不舒坦，心想这小子还真把他当情敌了？ 他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正要骂人，宋燃的神色却已经恢復如常，还应了一声：「好。」 江肆一下子就哑了火，心想老子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人计较。 「我晚上和朋友有约，你要不要一块儿去凑个热闹？」 「嗯。」 江肆的狐朋狗友们大部分都是有钱没地儿花的富家子弟，一群人在会所里花天酒地，吃喝玩乐。 宋燃坐在江肆旁边，话很少，整场只干两件事，要么喝酒，要么盯着江肆看。 别人主动跟他搭话，他才会简单回几个字。 啧，江哥今儿带了个高冷帅哥过来，看起来还很拽，也很能打。 大家心里都有分寸，也没怎么招惹宋燃。 江肆倒是玩得很嗨，还和众人计划着下半场去酒吧蹦迪，结果宋燃中途喝醉了，直接意识不清地往他身上倒。 他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抬手拍了拍宋燃的脸颊，「宋燃？醒醒？」 「真醉了？这么菜？」 宋燃迷迷煳煳地抓住了江肆的手，酒气混合着热气直往江肆身上扑。 得，酒吧是去不了了，得送这小子回家。 江肆跟众人道了别，便搀扶着宋燃离开会所。 该说不说，这小子是真沉，要不是他经常锻鍊，把人一路扶上车，还真得累够呛。 宋燃住的地方没有电梯，江肆只能扶着他走楼梯上去，一路上真累得不行，脸上都是汗。 第254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16） 时间已经快深夜十二点了，老太太却还没有睡，等着孙子回家。 谁知道打开门，看到的是被江肆搀扶着回来的大孙子。 「哎，小燃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股酒味啊，喝醉了？」 「对，喝醉了。」眼看着老太太要上前帮忙，江肆连忙道：「奶奶您先回屋休息吧，宋燃这儿有我就行了。」 老太太哪儿能放心啊，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转头就去厨房煮醒酒汤了。 她心里还在犯嘀咕，小燃的酒量可好着呢，还没有桌子高的时候，他爸就用筷子沾了酒往他嘴里送，这是喝了多少才能喝醉。 江肆费劲巴拉地扶着宋燃进房间，再把人给放倒在床上，随后站在床边喘着粗气，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真他妈够折腾的。 江少爷这辈子也没怎么照顾过别人，喘匀了气之后还给宋燃脱了鞋，再随便盖上被子。 至于其他的，他可不管。 弯腰给宋燃盖上被子之后，江肆正想起身，谁料就在这时候，一股强悍的力道突然攥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往下一拽。 猝不及防间，江肆失去重心直接摔倒在了宋燃身上。 而原本醉得神志不清的宋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用那双深沉凌厉的眼眸看着他。 眼中一片清明，没有半分醉意。 两人的身体紧挨着，没有距离，所以江肆看得分外清楚，他瞬间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你装醉？！」 最后一个话音刚落，宋燃突然紧扣着江肆的腰，一阵短暂的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发生了调换。 江肆躺在床上，宋燃则压在他身上，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看。 彼此的唿吸互相缠绕，裹挟着一阵酒气，热烘烘的。 江肆人都傻了，没经歷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第303页 他张了张嘴，「你……」 「唔……」 接下来的话语，都被宋燃毫无预兆的一个吻给堵了回去。 宋燃的掌心扣着江肆的后颈，脖颈绷出明显的青筋，吻得又重又野蛮，不留给对方任何反抗的余地。 像是久未进食的野兽，要把猎物给吞进肚子里。 短短的两秒，江肆人都麻了，脑子都炸开花了，停止运转不会思考了。 他下意识反抗，双手却被宋燃摁住，双腿也被对方压制着，几乎无法动弹。 直到宋燃移开了唇，松开了手。 江肆抬手用力地擦了擦唇瓣，涨红了一张脸破口大骂：「草！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他妈不是直男吗！」 宋燃抿了抿唇，似乎在回味刚才的亲吻。 他轻抚着江肆的脸颊，嗓音又低又哑：「我没说过这话。」 江肆气得大脑嗡嗡作响，握紧拳头就往宋燃脸上挥去，「你他妈故意在老子面前装？！」 宋燃及时往旁边偏了偏脸，躲过去的同时攥住了江肆的手腕。 「不装怎么占你便宜？」 宋燃俯身，温热的唇几乎贴着江肆的耳畔，「学长，你下午才跟我说过的，喜欢就去追，少说废话。」 「我只是在听你的话。」 「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想这么做了。」 低低哑哑的嗓音无比清晰地传进江肆的耳膜里，宋燃的声音很好听，仿佛能让人的耳朵怀孕。 江肆的耳朵不知不觉早已经红透，心脏也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着，不知是羞还是恼，胸膛快速起伏着。 「醒酒汤煮好了！」 老太太的声音突然传进来，以及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房门并没有关。 宋燃却还压在他身上不起来，炙热的唿吸一下一下喷洒在江肆的脖颈间。 …… 老太太端着热气腾腾的醒酒汤走进房间，正好撞见面红耳赤的江肆快步往外面走去。 「小江，你这是去哪儿啊？」 「小江？」 江肆走得很快，几乎落荒而逃，老太太的叫喊声被隔绝在了门板里。 「小江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小声嘀咕着，把手里端着的醒酒汤放在了床头柜上。 「小燃，起来喝点醒酒汤。」 她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孙子，眼神清明，哪里还半分喝醉的模样。 好端端的装醉做什么？ 江肆离开宋家后，便回到了学校附近租的公寓，脸上的热意直到这时候，似乎才彻底褪去。 他冷着一张脸，打开冰箱拿了好几罐啤酒出来，坐在沙发上开始仰头灌了起来。 妈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 果然姓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gay居然装直男骗他！ 江肆喝着酒，脑海里浮现过去发生的种种，那小子动不动就跟他勾肩搭背，看个恐怖片还怕得缩进他怀里，晚上睡觉甚至还他妈的半夜爬床！ 原来都是装的！一千八百个心眼子！ 江肆越想就越生气，重重地将手里的空酒瓶撂在茶几上。 老子真心实意把你当兄弟，你他妈居然想！ 江肆一连喝了好几罐啤酒，喝得有点上头，骂骂咧咧地拿起手机，给宋燃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宋燃如往常一般低沉磁性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过来。 「学长。」 「崽种！」 「以后别出现在老子面前，否则我看一次揍一次！」 撂下这句狠话，江肆便毫不留情地挂断了通话，顺便把宋燃的电话和微信都给拉黑了。 今晚註定是个不眠夜。 江肆几乎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都是宋燃突然亲他的画面，还有贴着他耳朵说的那些话。 早上一醒来，感觉到不对劲的江少爷垮着一张批脸，骂骂咧咧地进了洗手间。 简单沖了个澡，随后站在镜子前刷牙，江肆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自己的唇上，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的吻。 还特么是初吻。 江肆觉得自己得了什么心脏病，因为他此时的心跳又突然加快了些。 意识到什么的江肆瞳孔骤然收缩，喉结滚动，一不小心把牙膏沫都给咽了下来。 草，他不会也喜欢宋燃吧？ 不可能，宋燃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的是林缺那样的，长得俊秀漂亮，身高要比他矮，看着香香软软的。 宋燃那是一点儿也没沾边。 长得比他高，还比他壮，那张看起来能吓哭小朋友的酷哥脸也跟漂亮没关系。 江肆自认为是大勐1，可宋燃看着还要压他一头…… 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255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17） 江肆顶着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换上衣服穿上鞋子准备去学校。 谁知道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正抱着胳膊，随意依靠在门外的宋燃。 对方单肩背着书包，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往下压，眉眼笼罩在阴影里，露出高挺的鼻樑。 往那儿随意一站，就是t台上的男模。 江肆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心里那点儿火气又窜了上来，大早上到他这儿耍帅是吧。 第304页 宋燃却跟没看见江肆的表情似的，将手里拎着的袋子递过去，「学长，早餐。」 袋子里装的是牛肉饼，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江肆的鼻尖忍不住微微一动，闻出来了，宋燃自己做的。 他的脸色并没有缓和，「谁要你的饼，赶紧滚！」 宋燃抬手往后面一伸，从敞开链子的书包里拿出一捧包扎好的鲜花，递到江肆面前。 男生那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对面的人，里面盛满了赤诚和热烈和喜欢，不加掩饰。 「江肆，做我老婆。」 听到这句话，江肆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人生，人都要裂开了，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跟「老婆」这两个字挂上钩。 他沉默地盯着那束花，扯起唇角哧笑一声，昨晚的事儿他还没算帐，居然还敢跟他表白？ 还特么要老子做他老婆？！ 做梦呢。 江肆冷下了脸，抬手用力揪住了宋燃的衣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出现在我面前。」 「你他妈是不是真想挨揍？」 宋燃也没反抗，只是泰然自若地说了句：「学长，你打不过我。」 江肆：「……」 江肆一把用力地将宋燃往外推，随后「砰」的一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往电梯方向走去。 宋燃一手拿着花，一手拎着牛肉饼跟在后面，在电梯即将关闭的前一秒及时拦住，侧身走了进去。 江肆的脸色阴沉沉的，能滴出水来。 「学长，昨晚我亲了你，应该对你负责。」 宋燃的脸色和语气都带着认真，「跟我在一起，我每天都给你做牛肉饼。」 江肆都快被他给气笑了，「谁他妈稀罕你的牛肉饼！」 电梯缓缓下行，封闭的空间里，尚且温热的牛肉饼散发着阵阵香气。 江肆没忍住扫了一眼，随后无声地咽了咽唾沫。 草。 窗户纸撕开了，宋燃也没有再藏着掖着，从今天开始追求江肆。 他并没有死缠烂打，甚至不常出现在江肆面前，以前还会经常见面，一起吃个饭，现在别说吃饭了，江肆看到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只是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门把手上都会挂着早餐。 有时候是香喷喷的牛肉饼，有时候是豆浆包子，有时候是炒粉炒面等等…… 有时候还会附带一支玫瑰花。 宋燃确实过得糙，没有什么浪漫细胞的，平时做的都是事实，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花了。 江肆对此嗤之以鼻，想着直接扔垃圾桶算了，但又觉得浪费。 不是浪费食物可耻么，他就勉为其难吃了。 …… 又是一节无聊的课，江肆支着脑袋听着听着就打瞌睡。 直到半梦半醒间，看到旁边多了个熟悉的脸，他还以为是做梦，结果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宋燃那张熟悉的脸。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旁边，正用那双带着侵略性的眼睛，赤裸裸地盯着他看。 江肆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跑了。 他顿时面露不悦，皱着眉压低声音：「你他妈怎么来了？」 宋燃：「刷脸。」 他突然握住江肆放在课桌下面的手，倾身靠近。 熟悉的低音炮砸进江肆的耳朵里：「学长，考虑得怎么样？」 江肆咬牙：「考虑你个锤子，松手！」 宋燃握得更紧了，带着茧子的指腹细细地摩挲着学长白皙的手背。 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快，江肆下颌线条绷紧，暗自咬牙，一脚发力踩在宋燃的鞋面上。 两人暗自较着劲，谁也没有妥协。 宋燃眉宇微拢，又往江肆那边凑近了些，「学长，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江肆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有一根粉笔头从讲台飞过来，精准地砸在了他脑门上。 紧接着，宋燃也挨了一个粉笔头。 站在讲台上的老教授带着老花镜，斜着眼睛扫他俩，「上课呢，你们两个别黏黏煳煳的，羞不羞？」 教授是个挺开明的老头子，本来今年都要退休了，高高兴兴计划着休闲的养老生活，结果上面突然调整了退休年龄，还得再上五年班。 所以，这老头子每天上课都带着一股子怨气，看哪个学生都不顺眼，尤其是上课爱睡觉的江肆。 这一折腾，全班同学都看了过来。 江肆：「……」 宋燃却像是听进去了，还应了一声：「抱歉。」 江肆的脚趾已经在抠魔法城堡了。 他这一股火气憋到了晚上，到拳馆里打沙包发泄了好一会儿，这才稍微缓了过来。 把沙包当成宋燃了。 江肆抬手抄起额前潮湿的银灰色碎发，气喘吁吁地坐下来，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矿泉水。 想到什么，他又拿起旁边放着的手机，找出已经被拉黑的宋燃的号码，拨了个电话过去。 不过几秒的时间，宋燃接通电话，似乎有些意外：「学长？」 「到xx拳击馆，给你四十分钟。」 江肆没废话，扔下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不用四十分钟，宋燃在三十分钟的时候便到了。 抬眼看过去，江肆穿着一身运动服，手上缠着绷带，正在和教练对打着。 第305页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张扬的眉眼凌厉，汗水顺着下颌线条缓缓滑落，迅速出拳，躲避，动作帅气，干净利落。 第256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18） 宋燃并没有打扰擂台上的两人，他站在一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追随着江肆的身影，捕捉他的一举一动。 男生漆黑的眼眸里，是毫不遮掩的欣赏。 学长，很带劲儿，他喜欢。 直到几分钟后，擂台上的两人才结束了这场对打。 「打得不错，有进步。」 教练扔给江肆一瓶矿泉水，随后往宋燃所站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帅哥是找你的？」 江肆不拘小节地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拧开瓶盖灌了几口水，这才转头看过去。 汗水滑落进眼睛里，他不舒服地眯了眯眼，沖教练道：「我还有点事，你先出去。」 「行。」 教练爽快地应了一声，随后跳下擂台，经过宋燃身边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扫了两眼。 这帅哥的身高体格和气质，看起来很能打。 教练离开了，宋燃这才迈步往擂台的方向走去。 江肆皮肤白，剧烈运动过后，脸上覆盖了一层薄汗，皮肤也白里泛着红。 他穿着到膝盖的短裤，露出的一双小腿纤长，肌肉线条很漂亮。 宋燃的目光将人从上往下扫了一遍，喉结微攒。 江肆面无表情的沖他抬了抬下巴，盛气凌人：「跟我打一架，要是我赢了，你以后别烦着我。」 「要是你输了呢？」 江肆压根就不管这个，哧笑一声道：「你还有脸跟我谈条件，少废话。」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擂台柱子，「给你十分钟热身时间。」 实际上是他刚才打累了，现在得休息会儿。 宋燃没有再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好。 突然打电话喊他过来，只为了和他打一架，自然不能拒绝。 十分钟时间一到，江肆便站起了身。 两人面对面站立着，江肆目光冷冽地盯着对面情绪依旧平常的宋燃，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小猎豹。 下一秒，他突然发动攻击，动作迅勐地挥起拳头往宋燃脸上招唿过去。 宋燃敏捷地偏头往旁边一躲，拳头堪堪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阵拳风。 江肆常年锻鍊，身手自然是不错的，以前他不知道跟宋云铮打了多少架，从来没输过。 他对宋燃下手是半分也没有留情，招招凌厉。 宋燃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完全是野路子，但他以前没少跟别人打架，有的是经验。 面对江肆的进攻，他表现得游刃有余，却只是躲避，没有主动反击。 江肆一拳挥在宋燃的下颌处，占了上风，却不悦地皱了皱眉。 「怎么不还手？」 宋燃抬手碰了碰刚才被打过的地方，面不改色地开口：「我不打老婆。」 「……」 江肆满脑子都是黑线，低骂一声草，又重重地挥起往宋燃脸上砸去。 宋燃还是躲，江肆就追着他揍，结果挨了好几拳，脸上挂了彩，嘴角破皮渗出了血，就这样也没想过还手。 江肆气得大脑混乱，这小子就是看不起他！ 他发狠似的，一个过肩摔把人撂倒在擂台上，弯腰用力揪住了宋燃的衣领，沉着嗓音骂道：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老子用得着你让？！」 宋燃抬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丝，声音低沉中透露着几分沙哑：「我只在别的方面占便宜。」 最后一个话音刚落地，江肆还没反应过来，宋燃突然毫无预兆地抬手扣住他的后颈，往下一扯。 猝不及防间，江肆失去重心倒在了宋燃身上，下颌被粗粝的大手掐住，紧接着一个裹着强烈雄性荷尔蒙气息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宋燃依旧吻得粗暴又野蛮，似乎要把人给碾碎了，吞进肚子里，压根就不给江肆反抗的机会。 江肆人又傻了，不过这回他并没有愣多久，气急败坏地一拳头挥过去，再用力将人推开。 他站起身，抬手狠狠地擦了两下唇瓣。 大脑还在嗡嗡作响着，心跳频率加快，浑身气血上涌，脸色更加红了。 「宋燃，老子告诉你，我们之间没可能！」 江肆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宋燃，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老子喜欢的是林缺，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老子去你的老婆！你不要脸我他妈还要脸呢！」 「咱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场对打我赢了，别他妈再缠着我！」 说完这话，江肆也没管宋燃是什么反应，转身跳下了擂台，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面走去。 宋燃目送着江肆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沉默地在擂台上躺了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他顶着挂了彩的一张脸，神色晦暗不明。 从拳击馆出来后，江肆直接回了公寓。 他浑身跟卸了力气似的倒在沙发上，仰头灌了半杯水，混乱的大脑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想到刚才的吻，江肆烦躁地抓了抓头髮。 他本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也是被那个吻沖昏了头脑，整个人都要炸了，才对宋燃说了那样的话。 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江肆这草淡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第306页 老婆……还真他妈离谱，这他还能忍得了？ 江肆又觉得刚才骂得太轻了。 他蔫了吧唧地躺在沙发上，将脸埋进了抱枕里，还没有褪去红晕的耳朵暴露在空气中。 江少爷不耐烦地拍了自个儿的耳朵一巴掌，红个屁！ 第257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19） 第二天上午。 江肆顶着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起床，草草洗漱完，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开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往门把手看了一眼，上面并没有再挂着早餐。 这段时间，宋燃每天都会送早餐过来，没有缺过一天。 江肆压下心里那点儿微妙的情绪，扯起嘴角笑了下，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看来昨晚说的那些话起作用了，总算消停了。 好，很好。 他又不缺那一口吃的。 接下来的几天，宋燃都没有出现在江肆面前，电话微信还是拉黑状态，自然也没有发消息。 江肆的生活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没有那小子在跟前晃悠，他过得更轻松自在，逍遥快活。 只是有时候闲下来，他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更离谱的是，他最近做梦很频繁，梦里宋燃摁着他亲，用性感撩人的低音炮喊他老婆。 每次做梦之后起床，江肆都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洗手间走去。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江肆还是很烦躁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他还真被宋燃给撩拨到了。 宋燃明明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林缺，喜欢长得比他矮，体型比他小的漂亮男孩。 而宋燃看着就像块石头一样又冷又硬，偏偏每次挨近的时候，身上都是热烘烘的。 也不知道那小子最近在干什么，该不会真的被他那天晚上的话伤到了吧，他说的那些话真的很过分？ 草，看来宋燃也没有多喜欢他。 要是真的喜欢，又怎么可能因为他恼羞成怒之下说的几句话就放弃了？ 都他妈是装的。 食堂里，林缺正吃着饭，抬眼就看到坐在对面的江肆正低头盯着面前的餐盘出神。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前一秒还拧着眉，下一秒又冷笑一声，脸色阴沉下来。 内心戏很足。 不仅仅是现在，林缺早就注意到了江肆这两天看着很不对劲，有时候表现出来的状态，就跟失恋了似的。 而他，也大概猜到了对方是因为什么而不对劲。 林缺眼里浮现一丝兴味，随后抬手在江肆眼前晃了晃，「发什么愣？」 江肆慢了半拍，这才回过神来。 他若无其事地扯起嘴角笑了下，「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吃饭。」 说着，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饭菜。 林缺放下筷子，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江肆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他突然冷不丁地开口：「江肆，你喜欢宋燃。」 轻飘飘的语气，却带着笃定。 猝不及防的江肆被吓了一跳，差点儿把嘴里的饭菜给喷出来。 「咳……你突然开什么玩笑？」 「我喜欢的是你，怎么可能喜欢那小子！」 说这话的时候，江肆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点儿飘忽，语气里还有那么点儿微不可察的心虚。 「过去那一年多的时间经歷了这么多，你早就放下了对我的念想。」 「江肆，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 林缺的神色和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说： 「我希望你能幸福，找到一个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人。」 「而宋燃，就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我不希望你错过，将来后悔。」 江肆破天荒的没有回应林缺的话，他端着没吃几口的午餐，几乎落荒而逃。 第二天，他打着哈欠，又顶着黑眼圈出门。 结果出乎意料的，他又看到了挂在门把手上的早餐，熟悉的香味传来，是牛肉饼。 江肆愣了好半天，才把袋子拿起来，举目四望，并没有发现宋燃的身影。 他低骂一声，泄愤似的大口啃着牛肉饼。 匆匆赶往学校，江肆并没有回教室，而是直接来到了宋燃所在的班级。 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宋燃的身影，倒是看到了刘鑫，跟宋燃关系比较好的同学。 江肆单手抄着裤兜，径直走进去，抬手敲了敲刘鑫面前的桌子，冷着脸问：「宋燃呢？」 刘鑫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银髮帅哥。 「学长，你不知道啊，燃哥这一个星期都请假了，他奶奶出了事。」 第258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20） 得知宋燃奶奶出事之后，江肆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心里只剩下担心和着急。 上课时间到了，他直接翘了课，马不停蹄地开车往宋燃家的方向去。 老太太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才让宋燃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有去学校。 江肆知道宋燃家里的情况，八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了，只剩下祖孙俩相依为命。 宋燃很在乎他奶奶。 江肆又有点儿后悔，那天晚上对宋燃说了那些话。 宋燃家离学校不算远，十来分钟后，江肆便把车停在了楼下，快步往楼上奔去。 跑得太快，等到了宋家门外的时候，他唿吸还有些急促，心跳得也有点快，毫不犹豫地抬手敲了几下门。 第307页 急切地等待片刻，门板被人从里面打开。 多日不见的宋燃站在江肆面前，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眼圈是红的，泛着血丝。 见状，江肆心里顿时一咯噔，心里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开口：「奶奶她……」 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宋燃突然张开双臂，紧紧地将他搂进了怀里。 男生的背嵴微微弓着，将脸埋进江肆的颈窝里，哑着嗓音低声呢喃：「学长……」 江肆头一回没有拒绝，任由着他抱着，甚至还主动搂住了宋燃的腰，安抚似的在他背部轻拍了几下，再开口时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没事，我会陪着你的。」 「嗯……」 就在这气氛正足的时候，突然从屋里传来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嗓音： 「小燃，外面是谁来了啊？」 江肆的动作勐地一顿，脸上有瞬间的茫然和僵硬。 老太太的声音又再度传出来：「小燃，奶奶问你呢，外面是谁来了啊？」 江肆：「……」 老太太没出什么大事，宋燃去拳击馆的那天晚上，老太太独自在家待着，发现房间的灯泡突然坏了。 于是她就搬了张凳子过来，踩着凳子上去换灯泡，结果一不小心就摔了下来。 老年人的身体本就脆弱，这一摔就摔得左腿骨折了，还好没什么大事。 宋燃这几天都在照顾奶奶，没空去学校。 老太太此时正靠在卧室的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小狸花猫，精神看着很好。 江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叮嘱老太太： 「奶奶，你以后可不能再做那种危险的事情了，吸取教训啊。」 「知道了知道了，小燃已经说过我很多遍了。」 老太太嫌弃地挥挥手，「哎，你们两个小子到外边玩儿去，别唠叨了，奶奶真的知道错了。」 说着，又低头摸摸小猫的脑袋，小声告状：「小花，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很啰嗦？」 跟闹别扭的小孩似的，让人哭笑不得。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卧室，江肆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斜着眼睛扫了眼神色如常的宋燃，语气很是不善： 「你这眼睛怎么回事儿？」 宋燃：「刚才洗头的时候，泡沫不小心流进了眼睛里。」 江肆：「……」 八百个心眼子，妈的又装上了。 江肆拳头硬了，冷呵一声，「既然奶奶没事，那我就先回学校了。」 他说着，便迈步往外面走去。 宋燃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从屋里出去，再顺手关上了门，下一秒抬手圈住江肆的腰，不由分说地将人抵在了墙面上。 江肆满脸的恼羞成怒，一把揪住了宋燃的衣领，「干什么？」 宋燃一手撑着墙面，一手扣在江肆的腰上，顺势往前倾，低声缓缓道：「学长，你刚才说过，会陪着我。」 走廊里安静空荡，彼此的唿吸格外清晰。 宋燃挨得很近，鼻尖几乎抵住了江肆的鼻尖，炙热的唿吸喷洒在彼此的脸颊上。 「江肆，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臊的，江肆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他心里发虚，却还是嘴硬：「老子喜欢你个锤子！」 宋燃倏然轻笑一声，抬手捧住了江肆泛红的脸颊，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 「因为你在乎我，所以在得知奶奶出事后，才会这么担心。」 他像是知道江肆喜欢他的声音，于是刻意压低了些，偏过头在学长耳边轻声言语：「学长，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低沉中带着几分暗哑的嗓音，像是具有什么蛊惑性，让人的大脑停止思考。 江肆喉结微滚，指尖轻颤，突然摁住宋燃的肩膀，将人推开了些。 他沉默地盯着眼前这张英俊冷厉的脸，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装着毫不遮掩的喜欢，真诚，欲望…… 一秒，两秒，三秒…… 江肆忽然扯起嘴角哧笑一声，随后抬手扯住宋燃的衣领，倾身吻住了那微微抿着的唇。 就像宋燃之前吻他的那样，他也吻得很重很用力，毫无章法。 不过片刻，江肆便移开了唇，指腹不轻不重地摁在宋燃的唇上，擦去那一抹湿润，「现在，是我在强吻你，老婆。」 如果忽略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垂，更加有说服力。 宋燃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眼底深处一瞬间迸发出许多情绪，下一秒便掐住江肆的下颌，吻住了他的唇。 他扣在江肆腰上的掌心缓缓收紧，手背上绷出一道一道青色血管，下颌线条绷出清晰的弧度，颈侧的青筋血管蜿蜒，充满了张力和爆发力。 这些难言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个激烈冗长的吻。 谁也不甘示弱。 第259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21） 这之后的几天，江肆都觉得自个儿身上发生的事情很玄幻。 他就这么和宋燃在一起了？ 他就这么和一个年纪比他小，长得却比他还高还壮的男生在一起了？ 还他妈在宋家门外，瞒着老太太亲了十几分钟，亲得难分难捨，嘴皮子都给啃破了。 江肆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反正挺矫情的。 第308页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都一直躲着宋燃，就连电话和微信的黑名单都没有给人放出来。 周六，江肆昨晚又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早上十点才迷迷瞪瞪地起床。 脸还没洗，牙还没刷，外面突然响起门铃声。 他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顶着凌乱的头髮去开门，结果就看到了衣着整齐，站在门外的宋燃。 宋燃左手拎着一袋早餐，右手还捧着一束水灵灵的红玫瑰，看到江肆此时的模样，他唇边浮现一抹浅浅的弧度。 「老婆，早上好。」 江肆心尖儿一颤，随后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直到十来分钟后，洗完脸刷完牙，并且换了一身衣服的江肆这才重新打开门。 他伸手夺过宋燃手里捧着的花束，嘴上却半分都没有客气：「别他妈再让我听见老婆这两个字！」 宋燃短暂性地沉默了片刻，随后从容而缓慢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老公。」 他不是很在意这些虚的，关键要看那方面谁占主导位置。 然而，听到这个称唿的江肆差点儿站不稳摔地上。 他紧抿着唇，强行控制住隐隐上扬的嘴角，弯腰从鞋架上拿了一双拖鞋扔在宋燃脚边，不甚在意地说了句： 「进来吧。」 宋燃换了鞋，拎着带来的早餐跟在后面进了屋，顺带关上门。 江肆随手把花束放在茶几上，倒了杯水递过去，「奶奶怎么样了？」 「老年人恢復得比较慢，精神还不错。」 老太太这腿恢復起来，至少得个把月，宋燃要上学，不可能每天都守在她身边照顾。 住在对门的王婶子一向很照顾他们祖孙俩，宋燃又花了一笔钱，请王婶子每天照顾他奶奶。 有人陪着聊天，老奶奶也不孤单。 宋燃带的是双人份的早餐，两人坐在一块儿吃。 生滚牛肉粥，火腿鸡蛋饼，以及蒸饺，用保温袋装着，还散发着热气，每一样看起来都很有食慾。 江肆扫了一圈，小声嘟囔，「怎么没有牛肉饼啊？」 果然牛肉饼才是真爱。 宋燃将早餐一一摆放好，这才看向身旁的人，不疾不徐地开口：「亲我一口，明天给你做。」 江肆斜睨了他一眼，「滚蛋。」 宋燃俯身靠近，衔住了江肆微微张开的唇瓣，片刻后稍稍移开了唇，低声询问： 「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男朋友。」 「给我做牛肉饼。」 宋燃：「……」 第二天早上，宋燃还是拎着新鲜出炉的牛肉饼过来了。 江肆一口气吃了三个，心满意足地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行了吧？」 宋燃接过手机扫了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这才把手机还回去。 江肆吃完了饼，正埋头喝皮蛋瘦肉粥，过了会儿才打开手机。 一看，宋燃把他的备註改成了「男朋友」这三个字，后面还缀着一个爱心表情。 「……」 好傢伙。 江肆脸色复杂地扫了眼依旧一脸酷哥样的宋燃，好傢伙，这他妈就是个闷骚，还八百个心眼子。 宋燃不动声色，指尖在手机上操作着，将他微信里江肆的备註改成了「老婆」。 「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奶奶吧。」 「好。」 宋燃熄了屏，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嘴角悄无声息地往上翘了翘。 江肆吃粥吃得正香，完全不知情，到底还是没有删除「男朋友」这个备註。 就这样吧，为了每天都吃到牛肉饼，他就勉为其难跟宋燃在一起了。 只不过，这事儿还得藏着掖着，老太太是不能告诉的，免得刺激到老人家。 至于他那些狐朋狗友和林缺，江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宣布这件事，说不出口。 在外面逛个商场看个电影，江肆都得左顾右盼，生怕被熟人撞见，偷感很足。 好好的一段正常交往，搞得跟地下恋情一样。 宋燃似乎有点儿介意，「学长，我很拿不出手么？」 说话的时候，他垂着眼睛，脸上流露出几分失落。 江肆难得有点儿心虚，「这倒不是，只是……」 宋燃：「明天我请你的朋友吃饭，公开我们的关系，叫上林学长。」 江肆：「不行。」 宋燃：「老公。」 江肆：「也不是不行。」 第260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22） 当天晚上，江肆垫高枕头躺在床上苦思冥想，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后悔。 不是，他怎么就答应宋燃了呢？ 江肆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疼得又骂了一声脏话。 不就是喊了一声老公吗，他怎么就被那声老公沖昏了头脑！ 答应都答应了，江肆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小时，才拿起手机在狐朋狗友的微信群里发了两句消息。 让这群人到他公寓里吃饭，有事情要宣布。 之后又单独给林缺发了消息。 第二天晚上，包括林缺在内前前后后一共来了十个人，也不是空着手来的，有个哥们还带了二锅头。 宋燃在厨房里忙碌，江肆也没好意思光看着，在旁边给他打下手，结果切个鸡丁都能切成大鸡块，还差点儿伤到了手。 第309页 不像帮忙，是来添乱的。 宋燃看不下去了，趁着江肆不注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便把人给赶了出去。 「乖，去跟朋友玩。」 江肆闹了个大红脸，这小子年纪还没他大，这他妈哄谁呢？ 结果还没缓过来，就跟坐在沙发前的林缺对上了视线，林缺沖他微微一笑，仿佛看穿了一切。 江肆摸摸鼻尖，看看地板又看看天花板，在屋子里来迴转了两圈，最后拿起扫把开始拖地。 这屋里的十来个人，没人比他更忙。 宋燃一共做了九菜一汤，很多都是硬菜，饭菜的香味飘满了整间公寓。 他厨艺是真的好，在场的都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饭量大得离谱，最后把一桌子的菜全抢光了，连汁水都没放过。 江肆心里想着事，干饭的速度慢了点儿，自个儿都没怎么吃饱。 现在也不是惦记吃的时候，他默默深唿吸好几下，突然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我有件事情要跟你们宣布……」 「甭宣布了，咱们都看出来了。」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其中一个哥们儿打断了，然后是更多的哥们儿。 「刚才你俩还躲厨房亲小嘴了对不对？」 「是吧，哥夫？」 「哥夫，你做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尤其是红烧肉，味道简直一绝啊，下回还给咱们做呗。」 「就是就是，哥夫，你是我们一辈子的哥夫！」 「咱江哥能找到你这么好的老公，简直就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听说你做的牛肉饼味道很绝，什么时候也做给我们吃啊？」 「哥夫，咱们敬你一杯！」 宋燃享受着众人一声声的哥夫，却依旧宠辱不惊，他从容自若地端起酒杯，跟众人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江肆：「……」 江肆：「……」 江肆：「……」 草。 怎么就哥夫了，明明是嫂子！ 江肆垮着一张批脸，解释的声音被淹没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 于是，江少爷的脸色更臭了，直接把这群吃里扒外的狐朋狗友给赶了出去。 一个个离开的时候还嚷嚷着哥夫，惦记着下顿饭。 林缺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还从背包里拿了一份礼物送给两人。 「祝你们长长久久，先走了。」 目送着林缺离开，江肆心里是百感交集，没想到有一天林缺还会祝福他和别人。 毕竟他原本的计划是娶林缺当老婆，跟林缺长长久久百年好合的。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江肆正在心里感慨着，脸上还露出了几分怅然若失。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句低沉的嗓音：「学长还惦记着你的白月光硃砂痣？」 宋燃今晚喝得不少，每个人都要跟他喝酒，此时已经有点醉了。 他黑沉沉的目光注视着江肆，无形中透露出几分危险。 江肆不以为然，「胡说八道什么。」 宋燃没再看他，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他低垂着眼眸，浓密乌黑的眼睫挡住里面的情绪，一言不发。 这是……闹脾气了？ 真麻烦，一个大男人瞎吃什么飞醋。 江肆不耐烦地抄起额前的刘海往后捋了捋，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把林缺送的礼物放在茶几上。 「今晚你是在我这儿睡，还是回家。」 宋燃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睛，还是一言不发。 江肆挪了个位置，坐在宋燃旁边，「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别那么小心眼儿，突然较什么劲啊。」 怎么着，现在还得哄是吧？ 行，哄就哄吧，谁让这小子年纪比他还小呢。 江肆抬手捧住宋燃的脸颊，随后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 「行了，我要是还惦记着林缺，能跟你在一起么，我现在惦记着你行了吧？」 「见好就收啊，要是再跟我闹就滚出去。」 宋燃依旧没吭声，只是突然把江肆给扯进了怀里，掐着他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吻得很兇。 江肆只是愣了片刻，随后用力扣住宋燃的后颈，也不甘示弱地回吻着。 两人的唿吸交缠，温热的气息裹着酒气，似乎能让人醉在其中。 一吻结束，江肆的嗓子眼都开始发疼，嘴唇也微微红肿。 他皮肤白，直接从脸颊红到了脖颈，就连那薄薄的眼皮也染上了一抹红。 宋燃则显得游刃有余，不过气息也是乱的，他粗粝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江肆的耳朵尖，脸颊…… 「学长，不管你以前喜欢过谁，我都会吃醋。」 「因为我嫉妒。」 江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呵，「以后你就嫉妒你自个儿吧。」 「好。」 宋燃也不是真的要计较什么，虽然心里确实在意，但那些都是过去式了。 只是装装样子，要不然怎么能听到老婆哄他。 宋燃无声地勾了勾唇。 江肆自然不知道宋燃的小心思，他拿起林缺送的礼物，低头拆开包装。 里面是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江肆沉默了。 宋燃视线落在上面，眼中情绪意味不明，「林学长倒是很贴心。」 第310页 里面躺着两个同款不同颜色的马克杯，杯身上还印着大大的红色爱心图案。 上面还印着一行字：一杯子，一辈子 土、到、掉、渣。 对此，林缺是这么解释的：裴聿川精心给你挑选的，别辜负他的心意。 第261章 番外 江肆的春天（23） 又是一个周六，江肆去宋燃家里探望老太太，顺便留下来蹭了一顿饭。 吃完饭之后，老太太又拉着他一块儿看《西游记》，还吩咐自家孙子：「小燃，快给奶奶放三打排骨精。」 宋燃熟练地打开电视，调到三打白骨精的剧情。 刚吃完饭，江肆听到排骨都有点儿馋了，「奶奶，您这三打排骨精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了。」 「是吗，奶奶不记得了。」老太太哎了一声，「奶奶记性不好。」 于是江肆又陪着她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视，直到老太太困了，要休息了。 宋燃把行动不便的奶奶背回房间里，老太太临睡之前还不忘拉着江肆的手，笑眯眯地劝道： 「小江啊，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今晚就留在家里睡吧，和小燃睡一起。」 听到这话，江肆顿时有那么点儿心虚。 老太太也没等他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了句：「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早上让小燃给你做早饭吃。」 江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心想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家里没有新的洗漱用品，宋燃到楼下的小超市给江肆买了毛巾和牙刷。 「先去洗澡吧，穿我的衣服。」 江肆接过宋燃递过来的宽松短裤短袖，里面还放着一条深色四角内裤，他的脸色顿时微妙起来。 宋燃解释：「新的，就洗过一次。」 「我只是担心你的尺码会不会小了，我穿不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肆煞有其事地拧了拧眉，似乎真的很担忧。 宋燃对此不置可否，他倚靠着墙面，抱着胳膊看对面的人，很轻地笑了一声，「试试就知道了。」 江肆进浴室洗澡了，过了二十分钟才出来，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换上了宋燃给他的衣服。 两人身高差不多，穿着还算合适。 宋燃正坐在沙发前看手机，听到动静便撩起眼皮看了过去，视线落在某一处。 江肆迎上了他的目光，又煞有其事地摇摇头，啧了一声，「你这尺码还是小了，勒得慌。」 宋燃深沉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像是能把对面的人看穿。 「是吗？」 江肆顿时被看得心里一阵发虚，但还是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当然。」 全身上下嘴最硬。 宋燃没有再计较这些，也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了条到膝盖的短裤，露出肤色健康身体线条漂亮的上半身，八块腹肌块垒分明，却并不夸张，还有几分少年感。 水珠顺着胸膛滑落，滚过腹肌，人鱼线，一路蜿蜒进裤腰里。 江肆坐在沙发前，盯着宋燃看了半晌，随后在心里暗骂一声，老子只有六块腹肌，又他妈输了！ 宋燃迈步走过去，俯身撑在沙发靠背上，把江肆圈进臂弯里，一阵潮湿的水汽和热烘烘的气息几乎把人给包围了。 「感觉怎么样？」 江肆把一件衣服扔到宋燃脸上，「赶紧把你衣服给穿上，少他妈炫耀。」 宋燃纠正他：「学长，这叫勾引。」 江肆「……」 宋燃：「学长上钩了么？」 江肆沉默两秒，「回你的房间。」 这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实在不怎么好，老太太还在隔壁睡着。 做点什么事情，江肆都得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以免惊扰到老太太。 …… 两人在床上闹了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便双双进洗手间刷牙洗脸，并肩站着一块儿刷牙。 刷完牙，宋燃把泡沫吐掉，又捧起清水漱了漱口，再顺便洗了把脸。 全程不过五分钟。 江肆嘴里还咬着牙刷，极轻地挑了挑眉，「这就完了？」 宋燃不明所以，「嗯？」 这洗手间里干净得很，就只有毛巾和牙膏牙刷和洗髮水沐浴露之类的必需品，连瓶洗面奶都没有。 宋燃的毛巾也就只有那么一条，平时穿的衣服，也是几套来回换。 明明衣柜里还有别的衣服，就不穿。 江肆从小就爱臭美，每天的穿着都是花心思搭配过的，偶尔也会用点护肤品，敷点儿面膜，抹抹身体乳。 他没法接受自己的对象是个一条毛巾从头擦到脚的糙汉，白瞎了那张脸和身材。 江少爷面无表情地把牙膏泡沫吐掉，「没什么，明天陪我去商场逛逛。」 宋燃知道自己大概是被老婆嫌弃了。 「好。」他打湿毛巾再拧干，递过去，「擦擦脸。」 简单地洗漱完，两人躺一块儿睡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的太阳升起，和煦的阳光穿过窗户照进不大的卧室里。 宋燃先醒了过来。 江肆睡得正香，面对着他侧躺着，睡姿很随意，一头银灰色短髮乱糟糟，额前散落几缕碎发。 他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还搭在宋燃身上，俨然把人当成了抱枕。 第311页 宋燃无声地凝视着江肆，随后缓缓靠近，指尖轻轻拨开他额前散乱的髮丝，落下一吻。 江肆，我会努力变得更好，直到配得上你。 第262章 番外 小日常 暑假，林缺和裴聿川去滇省旅游，把阿满和团团也带上了。 因为带了宠物，他们坐的是私人飞机。 林缺去年就是在滇省的某个乡村游玩时，遇到了一对朴实的老年夫妻，夫妻俩没有儿女，把林缺当成了自家孩子，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热情地招待他。 林缺在那里停留了半个月才离开。 七月份，滇省乡村的气温并不高，白天最高气温只有二十几度，早晚还得穿外套。 重游故地，时隔一年村子里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山清水秀，空气清新。 小溪里的水非常清澈，里面的小鱼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 道路两旁长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小野花，家家户户门前都栽种着许多果树，上面沉甸甸地挂着许多果子，散发着阵阵清香。 阿满和团团撒欢似的在前面跑着，屋檐下躲着看热闹的家猫。 没一会儿，阿满就跑累了，一脸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不愿意动弹。 林缺抬脚不轻不重踢了踢它的腿子，「赶紧起来。」 阿满不情不愿地夹着嗓子喵了一声，胖爪子讨好地扒拉着林缺的裤腿。 林缺则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裴聿川，微微一笑，「裴叔叔，你抱它。」 裴聿川手里还提着几袋子礼物，弯腰把十几斤重的肥猫给抱了起来，「回去就给它减肥。」 林缺拿过裴聿川手里的袋子，「我贊成。」 都减了好几回了，没有成功过一次。 「再走几步就到了。」 没一会儿，林缺便循着记忆，找到了那对老夫妻的家。 木头做的房子，前面还带着一个小院，里面种着果树和蔬菜。 此时正是傍晚，夫妻俩正在家里准备晚饭，看到两个年轻人从院子外走进来，还有些疑惑。 「老头子，你看看那是谁啊？」 「好像有点儿眼熟……」 「吴奶奶，周爷爷，好久不见。」 听到这声音，老太太和老爷子的脸上顿时露出激动喜悦之色，立刻扔下手里的活，赶紧迎了出去。 「哎！是小缺啊！」 「好孩子你怎么突然来了啊，不提前跟爷爷奶奶说一声！」 「都一年没见了，你吴奶奶还时常惦记着你呢，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好。」 林缺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两位老人家，又跟他们介绍裴聿川，还有团团和阿满。 只不过他并没有坦白裴聿川是他的男朋友，只说是哥哥，有些老人家很难接受那种关系。 老人家也没怀疑什么，高高兴兴地拉着林缺的手说话，把家里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招待他们两个，最后更是做了一桌子好菜。 就连团团和阿满，都得到了一碗煮好的鸡肉。 吴奶奶看得高兴，一会儿摸摸大狗脑袋，一会儿摸摸肥猫肚子，满眼都是喜欢。 「这小猫吃得可真香。」 「来，奶奶给你擦擦嘴。」 「喵~」 吃过晚饭之后，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两人陪着老人家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 小桌上摆放着刚摘下来的新鲜水果，一猫一狗在旁边追逐打滚。 夜风习习，周围是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抬头往上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夜空，繁星点点。 「小缺啊，爷爷奶奶看着你是真高兴。」 「记得去年你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就吃一碗饭，现在都能吃两碗了。」 「没以前那么瘦了，好像也长高了点儿。」 「以后你和聿川要常来家里玩儿，知道吗？」 林缺沖两位老人乖巧地笑了笑，「好。」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可以亲密得像家人一样。 「来来来吃西瓜，可甜了。」 「聿川你也吃。」 陪着两位老人聊了会儿天，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林缺和裴聿川便带着一猫一狗道别离开。 吴奶奶和周爷爷还盛情挽留，让他们在家里住下，有的是房间。 林缺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挽留，不想给人添麻烦，要做点什么也不太方便。 「爷爷奶奶，明天我们再过来，你们别嫌我们麻烦就行。」 「怎么会，咱们欢迎还来不及呢，明天一定要来啊，奶奶给你做破酥包和过桥米线吃。」 「好。」 林缺和裴聿川在附近租了一栋带院子的民宿，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 气温似乎又下降了些，两人慢悠悠地走在柔和的夜色下，阿满和团团跟在旁边。 裴聿川握着林缺微凉的手放进外套口袋里，「冷不冷？」 一阵凉风吹过，吹动两人的髮丝和衣摆，林缺微微狭了狭眼眸，「不冷。」 裴聿川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嗓音在月色下格外低磁温和：「今天很开心？」 林缺从鼻腔里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声，显然心情不错。 他突然停下脚步，往裴聿川那边凑近了些，微微抬起下巴，柔软的唇几乎碰到了男人的耳朵。 「裴叔叔，和你在一起更开心。」 第312页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裴聿川喉结微滚，抬手不轻不重地掐住了林缺的下颌，低头衔住了他的唇。 周围很安静，只有虫鸣和夜风，哦对了，还有在抓疯狂蚂蚱的肥猫，以及围观的傻狗。 两人在夜色下短暂地接了个吻，分开的时候，彼此的唿吸都有些不稳。 林缺白皙的耳朵尖微烫，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在裴聿川耳边低声询问：「裴叔叔，你是不是在行李箱里偷偷塞了几盒t。」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很明显，裴聿川眼底情绪暗涌，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林缺却像只是随口一问，得到了答案之后便轻飘飘噢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继续往前走。 「猫，别抓蚂蚱了。」 「狗，跟上。」 猫和狗还真听懂了，立刻撒欢似的追了上去。 裴聿川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也阔步追上去，宽大的掌心覆在林缺纤细的后颈上，轻轻捏了捏。 「待会儿再跟你算帐。」 回到民宿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上门，直接把林缺给扛进了房间，开始吃夜宵。 …… 第263章 番外 小日常（下） 在乡村的生活总是简单而质朴的。 林缺和裴聿川在当地待了一个星期，每天都去吴奶奶和周爷爷家里蹭饭。 还戴上草帽，扛着锄头，跟着两位老人一起到地里干活。 到了晚上，他们会牵着手一起在静谧的夜色下散步，或者去镇上热闹的集市逛街，买点当地的特色小吃，或者手工艺品。 村里的小朋友也放暑假了，一群小孩儿叽叽喳喳的，拉着林缺一块儿到小溪里摸石螺，捞小鱼。 当然，小孩儿们是不敢招惹裴聿川的，因为叔叔总是面无表情，看着就兇巴巴的，长得又高又壮，一只手就能把他们拎起来扔小溪里去。 小溪里传来一片清脆稚嫩的欢声笑语，团团到了水里就开始撒欢，圆滚滚的一团游来游去，还甩了小朋友们一身水。 裴聿川站在岸边，一身休闲t恤长裤，头上还戴着从集市上买来的草帽，完美地融入了当地。 他此时正拿着手机跟电话那边的下属谈论工作，一边注视着被小孩们围在中间的林缺。 少年光着脚，裤腿挽了起来，露出白皙皮肤，清澈的溪水只到他的小腿肚子处，正弯腰摸着石头里的螺。 「哥哥，我找到了五个，送给你！」 「漂亮哥哥，我也送给你！」 没多久，林缺用芋头叶子装着石螺，上岸走到裴聿川跟前，把石螺递到男人面前。 他漂亮的眉眼微微弯起，眼下的那颗小硃砂痣在阳光下愈发夺目，「怎么样？」 裴聿川简单跟下属交代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抬手往林缺脑袋上揉了揉。 「真棒。」 「别光顾着看了，下去陪我玩玩。」 裴聿川轻笑一声，「好。」 ……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清晨六点，天边泛起鱼肚白，村子里有些人家已经有人起床了，很快升起炊烟。 林缺和裴聿川还在床上睡着，手机闹钟突然响了。 裴聿川睡得浅，半梦半醒间摸了手机过来，关掉闹钟，打开了床头灯。 暖色的光线下，他低头看过来，林缺正靠在他怀里睡得正沉，唿吸均匀缓慢。 裴聿川凑过去，在林缺的额头上亲了亲，又捏了捏他的脸颊。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刚醒来的慵懒散漫：「宝宝，该起床了。」 睡梦中的林缺不悦地拧了拧眉，又往裴聿川怀里蹭了蹭，「别吵……」 裴聿川的掌心隔着一层睡衣布料，轻抚着怀里人的背嵴，堵住他的唇，直接把人给吻得醒了过来。 「要是再不起来，山上的菌子就该被别人捡走了。」 昨晚两人和吴奶奶周爷爷约好了，一早就上山捡菌子。 听到捡菌子，林缺的大脑这才稍微清醒了些，但还是懒洋洋不愿意动弹，于是沖裴聿川张开双臂，「抱我。」 裴聿川熟练地下床，弯腰将人给抱了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两人简单洗漱之后，换上雨衣和防滑运动鞋，背着竹筐出门，先去吴奶奶和周爷爷家里蹭了一顿早饭。 至于阿满和团团，还留在民宿里睡懒觉。 早上下着濛濛细雨，树叶上点缀着细小的水珠，山林间的空气非常清新，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林缺对捡菌子很感兴趣，他没有什么特别钟爱的食物，各种蘑菇菌子却非常合他的口味。 上山的路上，还碰到了几个也来捡菌子的村里人，互相打过招唿之后便分头行动。 吴奶奶和周爷爷乐呵呵地向林缺和裴聿川传授捡菌子的技巧。 林缺听得格外认真，到了山上就认真找了起来，不到两分钟，还真让他在落叶底下找到了两朵菌子。 一大一小两朵挨在一起，伞盖是黄色渐变的，上面还点缀着小水珠，又嫩又水灵。 「裴聿川，爷爷奶奶，我找到了！」 不远处的裴聿川听到动静，循声看过去，林缺正蹲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树叶间的两朵菌子。 少年白净的脸上挂着高兴得意的笑，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了戳伞盖。 第313页 林缺有时候确实很可爱，只不过在裴聿川的眼里看来，他什么时候都可爱，包括翻脸的时候。 裴聿川知道，林缺的性格其实并没有那么古怪，阴晴不定，无论是对小孩儿还是老人，他都会流露出温柔的一面。 至于那些喜怒无常的行为，大部分时候都是伪装出来的，只不过有时候演着演着，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裴聿川走到林缺身边，也蹲了下来，偏头凑到林缺耳边，压低嗓音夸了句：「宝贝很厉害。」 吴奶奶和周爷爷也紧跟着走了过来，裴聿川若无其事地拉开了距离。 「让我看看小缺找到了什么好菌子。」 谁知道一看，两位老人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这是有毒的啊，吃了要躺板板！」 「可不能吃啊！」 林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裴聿川抿了抿唇，压制住了隐隐牵起的嘴角，低声安慰：「没事，我刚才在那边发现了一朵能吃的，待会儿就说是你找的。」 林缺面无表情地扫过去，你人还怪好的。 好在除了刚开局不顺利之外，接下来的捡菌子之途都非常顺利，林缺埋头一顿找，还真找到了不少无毒的菌子。 青头菌，见手青，米汤菌，奶浆菌…… 在摘菌子之前还得拍拍它们的小脑袋。 吴奶奶还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找到了一处秘密基地，里面有一片菌子，大大小小起码有几十朵。 「这地方我连老头子都不告诉，小缺赶紧捡。」 「好！」 林缺这回总算是尝到了丰收的喜悦，蹲在地上拍拍菌子脑袋，再摘菌子，又拍拍菌子脑袋…… 最后直接把背篓都装满了，满载而归。 晚上，老夫妻俩给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菌子大餐。 炒杂菌，火腿干巴菌炒饭，菌子鸡汤等等，直接鲜掉舌头。 雨已经停了。 傍晚时分，天边突然搭起了一道彩虹桥。 几人坐在院子里，一边闲聊一边吃饭。 林缺吃得尤为开心，最后直接吃撑了，平坦的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吴奶奶还要投喂，「来来来，吃点饭后水果。」 「谢谢奶奶。」 林缺拿起一片沾了辣椒的青芒果，送进嘴里咬了一口，随后若无其事地把剩下的半块递到裴聿川嘴边。 「很好吃，裴叔叔尝尝。」 裴聿川顺势将芒果咬进嘴里，又酸又辣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让他的五官甚至有一瞬间的扭曲。 不过裴董事长是谁，很快又恢復了淡然，「确实好吃。」 两人对视着，一秒，两秒…… 没忍住，同时笑了起来。 第264章 番外 婚礼（大结局） 时间一晃而过。 林缺大四的那年因为优异的成绩直接被保研了。 大四毕业是在燥热的六月份，拍毕业照的那天，很多人都来了。 裴聿川是一定会过来的，还有沈向南和沈行舟，以及季青棠等等。 毕业也就意味着离别，离开校园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离别的愁绪很快冲淡了毕业的喜悦，不少同学都抱着哭了起来。 何多俊抱着李然，哭得那叫一个痛哭流涕。 林缺和江肆四年都没在学校寝室住，只有他俩相依为命，那是比亲兄弟还亲啊。 江肆都看不下去了，啧了一声道：「我看你俩也gaygay的，要不干脆谈个对象得了，这样一辈子都不用分开了。」 何多俊擦擦眼泪，表示不贊同：「哪能啊，谈对象迟早有闹掰的一天，只有好兄弟才能情比金坚！」 「我和然然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江肆笑骂了一句：「我可去你的，滚犊子！」 骂完之后，他就找林缺去了，裴聿川那么大个人还站在边上，他张开双臂就那么朝林缺抱了过去，一点儿也不见外。 「你看今天氛围这么好，要不咱俩也抱着哭一会儿？」 林缺：「……」 结果下一秒，还没等身旁的裴聿川出手，江肆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宋燃给提着后领子拉走了。 「姓宋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昨晚不是还在y国走秀吗？！」 「回来收拾你。」 …… 林缺手里捧着鲜花，饶有兴味地目送着那两道身影逐渐走远，余光里扫了眼裴聿川。 「江肆就是闹着玩的，不用那么在意。」 裴聿川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介意，「有人能收拾他。」 林缺毕业之后，有长达三个月的假期。 裴聿川特意腾出了一个月的时间，陪着他去外面旅行。 这两年只要有时间，他都会陪着林缺去外面游玩，国内国外不少地方都去过，看过许多人文和风景。 这趟旅行的最后一站，是在t国的一个海岛上。 那里海水极其清澈干净，像漂亮的玻璃，浮潜能看到各种漂亮的珊瑚和五颜六色的海鱼，大型海龟。 傍晚日落时分，天边出现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海面也被染上了绚丽的色彩，美得不像话。 林缺站在柔软的沙滩上，手里拿着相机将这绚烂的一幕永远保存下来，夕阳洒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林缺。」 第314页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缺转身看过去，裴聿川高挑颀长的身影闯入了相机镜头里。 林缺开始对着裴聿川拍，「刚才去哪儿了？」 男人的身后是大片橙红璀璨的夕阳，像一幅画，逆着光一步步走到林缺面前。 他没有回答林缺的问题，而是突然毫无预兆地屈膝半跪下来，同时藏在背后的玫瑰花束也被送到了林缺面前。 还有一枚设计独特的，镶嵌着钻石的戒指，在夕阳下闪烁的光芒。 裴聿川仰起脸，深深地注视着站在他面前的青年，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如同这落日的海风一样，温柔缱绻。 「林缺，跟我结婚，好不好？」 林缺放下相机，接过裴聿川递过来的花，他很轻地笑了一声，随着海风落下一个字：「好。」 两人从订婚到结婚，只相隔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裴聿川便带着林缺去国外领了证，正式成为合法伴侣。 两人在国外游玩了几天，才回到盛京。 第二天，裴聿川便吩咐吴助理给公司的每个员工发喜糖喜饼，上到公司高管，下到保洁。 吴助理替自家上司高兴，同时也心疼自个儿。 董事长单身，他也是单身。 董事长谈恋爱了，他还是单身。 董事长结婚了，他还是单身。 裴聿川工作的时候，结婚证放在办公桌上，随时都可以看到。 当然，进办公室送文件汇报工作的下属们，自然也一眼能看到。 红晃晃的，实在太显眼了。 都领证了，婚礼自然是要举办的，而且还要办得很隆重。 林缺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全程都交给裴聿川来负责。 结果，裴董事长财大气粗，直接在国外买了一座海岛，就为了举办婚礼。 林缺喜欢看海。 裴聿川很重视这场婚礼，现场的装修布置和各种流程，都是裴聿川亲自监督，亲力亲为。 而林缺什么都不操心，只敲定了婚礼的时间，11月5日。 这个日子对他的意义不一样，既是他的生日，也是他上辈子的祭日，更是他重生的时间。 向死而生。 十一月份的盛京已经进入了寒冷的冬季，海岛上却依旧温暖如春，天气非常好。 阳光明媚灿烂，温柔的海风吹拂而过，岸上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海随风摇曳生姿，暖色调的丝带和气球也飘飘扬扬，悬挂着的风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婚礼仪式是在沙滩上举行的。 现场很热闹，邀请的宾客却不是很多，都是身边关系比较不错的亲朋好友。 作为婚礼的主角，林缺和裴聿川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白色西服，都是白色，款式是不同的。 两人站在一起，外表和气质都有着各自的风格，可一眼看过去，却极其般配。 浪漫的婚礼进行曲裹着海风在耳边响起，两人手牵着手，十指紧扣，在周围亲朋好友的注视下，踩着洒满花瓣的地毯，一步步走到神父面前。 留着花白鬍子的神父面容和蔼，用并不标准的中文询问： 「裴聿川，你是否愿意与林缺结为伴侣，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者健康，都愿意爱他……」 裴聿川看着身边的林缺，嗓音平和沉稳而坚定：「我愿意。」 「林缺，你是否愿意与裴聿川结为伴侣，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者健康，都愿意爱他……」 林缺也在看裴聿川，语气轻而温柔：「我愿意。」 「那么，你们现在可以交换戒指了。」 阿满和团团今天也穿上了小西装打着领结，一猫一狗提前经过了训练，一前一后从红毯对面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停在两位主人身边。 团团嘴里咬着戒指盒，沖主人们欢快地摇着尾巴，阿满已经懒洋洋地趴在了一边。 裴聿川弯腰将戒指盒拿起来，同时满意地摸了摸团团的脑袋。 他打开戒指盒，将其中一枚尺寸较小的取出来，握住林缺白皙细长的左手，缓缓将戒指推进他的无名指里，情不自禁地俯身落下一吻。 随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了句：「宝贝，到你了。」 林缺拿起剩下的那枚戒指，握住裴聿川骨节分明的左手，同样缓缓将戒指推进他的无名指里。 在一片热闹的掌声和欢唿声中，林缺主动搂住了裴聿川，在他耳边轻声道： 「裴叔叔，新婚快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