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攻被男主强娶了》 第1页 《撒娇攻被男主强娶了》作者:佛茶茶【完结】 文案: 闻容絮穿到黑暗流修仙界里,成为一宗外门弟子。 拥有了一个似乎全知全能的旁白金手指。 宠妻美谈流传一城的委託人,不远千里为妻运甜瓜,惹女子艷羡嚮往,世人皆唏嘘。 旁白註解:他与弟媳偷情,让亲弟喜当爹。 闻容絮捧起了瓜开吃。 师兄师姐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沆瀣一气都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旁白註解:师兄有位至今魂牵梦萦的青梅初恋,所谓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她。 差点被他们杀死·闻容絮:爱看情侣反目的好戏。 蹭吃蹭喝但长得好看的无赖,苍白着脸病歪歪得很,因为重生第二世,整日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旁白註解:他确实想灭世。 闻容絮给人戳酒窝,做糯米排骨,乖巧任贴贴。 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大佬就不要想着毁灭世界了吧。 一群奇奇怪怪,想方设法与无赖攀关系的人,明知无赖会有生命危险却无动于衷,只在事情发生时装起救世主。 旁白註解:他们都是攻略者,想要成为男主心中最特别的那位。 闻容絮:男主?! 终于知晓自己了,还穿越的是《寻道随仙》,别的男频文主角遇美女收后宫,这本文的男主却称得上另类的傲天。 男主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无,性子多疑冷血,自私自利,行事乖张随心,癫子一样。 能读心的男主,扣住闻容絮的手:「不是在意我么?」他抚摸起闻容絮的脸,「那就乖一点,做我道侣吧。」 内容标籤: 仙侠 穿书读心术 主角视角闻容絮互动接档文《攻一给攻二发送心动信号》配角霁一怜 一句话简介:黑暗流修仙界 立意:各自尊重,世界才能更美好 第1章 金手指到帐 凛冽的罡风唿啸,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刮出一道道可伤人的风痕。 闻容絮穿越初始,便是身陷悬崖之中,无所凭依的感觉糟糕透顶,他甚至来不及惊恐自己的处境,迅速坠落的重力,致使他脑子一片空白。 不是,我不是在睡觉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容絮心脏几乎要挤出喉咙口,滑出无力的短音,他这一瞬间,绝望至极。 完了…… 正在他被迫迎接死亡的时候,剧痛并没有如他所想袭来,应该说是没有全身碎裂的痛苦,但是部分位置却是爆炸开疼痛出来。 活了十八年,未曾真正吃过苦的闻容絮可不耐痛,摔在空中都没有叫出声,这会儿却是忍不住呻.吟,顿时就眼含泪花。 还真是可怜得很。 不过,还有比他更可怜的。 被他垫在身下的野兽,承受了来自于他的所有冲击,摊在地面,兽身崩裂,鲜血的味道瀰漫,浓郁得叫人作呕。 闻容絮的脑子却告诉他,这样的伤势不是他造成的,空气中积攒的血气有一段时间了。 而受着如此重的伤势的野兽,居然仍活着。 闻容絮立即察觉到野兽的恶意,可他只是个普通人,何况刚从悬崖上摔落,他浑身发软,根本提不起任何劲。 难道没被摔死,却要被野兽撕咬吞噬而死? 闻容絮哀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如果在这里死了能回去,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闻容絮苦中作乐地想。 然而,原本翻身要攻击他的野兽重重地倒下,砸出沉闷的响动,溅起细碎的石土,再无了动静。 突发的情况打断了他发散的思绪。 闻容絮的视线里出现一位半跪在地,长发垂落脸侧的男人,他望着对方沾血的古装服饰,眼前发黑。 他真穿了。 经过一系列刺激肾上腺素的经歷,闻容絮勉强缓过来,正想与陌生男人道谢,才发现对方安静得诡异。 闻容絮心头收紧,忍痛爬起来,试探地去探对方的鼻息,还有唿吸! 【他受伤了,需要用月盈花、白石兰为主药,莲玉液、星曜牙、独角皮、隐忧草为辅药,炼制的盈元丹抑制伤势】 什么东西?闻容絮吓了一跳。 他再细看时,眼前的解说发生了变化。 在陌生男人旁边冒出新的旁白。 【姓名:霁一怜】 【修为:???(深不可测)】 闻容絮看眼旁白,又看眼无声的男人,游览网络小说多年,他大概猜到这类似旁白的东西,可能是他穿越后的金手指,但旁白所注释的内容是否为真,有待验证。 如果旁白说的是真的,面前跪地的男人深不可测,能将男人伤成这样的敌人,压根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抵抗的。 不管对方才是最佳选择,可男人救了他,他无法视而不见。 闻容絮将霁一怜背起,他们得尽快远离这处地方,鲜血会引来野兽,他们一个昏迷,一个受伤,不用谁的敌人找上门,怕是就先进了野兽肚子。 下一刻。 闻容絮也迷茫了,他没有野外生存经验,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合适。 【直走】 旁白像是知道他所思所想,为他指引路线。 没办法,闻容絮死马当活马医。 第2页 随着旁白指引,他竟真的找到了个可以容身的山洞,洞内干燥,没有毒虫腐物等会威胁两个人类生命安全的东西。 闻容絮一路背着一个男人,累得满头大汗,若不是有性命危机吊着,他可能坚持不到这里。 寻到山洞,只是短暂解除了危险。 男人的伤势和自己的进食都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闻容絮想到旁白列出的药材,他有些晕,一个都不认识,这让他如何去寻找。 就在他发愁时,脑袋突然仿佛被重击般,直接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洞外的光线渐暗,暗黄的余晖穿刺过静幽的山林。 趴着的闻容絮终于有了动静,他自原主的记忆中抽出神,对于接下来能否活着的把握增添了些许。 他穿到了可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修真界,甚至可以拥有长生,得道成仙。 闻容絮发现自己来到的是这样的世界,起初是很兴奋的,但很快冷静下来。 这样的世界也代表着高规格的危险,而且此刻也不是畅想未来的时候,如果渡不过现在的难关,一切只是空谈。 原主仅仅是位练气八层的修士,会点拳脚功夫和几个小法术,有个2立方的二手储物袋,里面倒是装了些乱七八糟的物品。 闻容絮从记忆中扒拉出旁白列的药材,都不算珍稀,也确实都是可以炼制各种丹品的灵药,不过原主知道的丹方极少,基本是靠领取宗门发放的月例或购买成品丹药修炼,更是没有听说过盈元丹。 原主是玄华宗外门弟子,能获取到的修炼资源很少,不过被分配到灵田,侍弄灵药,偶尔可以自留一点药材。 旁白说的主药辅药,闻容絮在储物袋里全都找到了。 他合理怀疑旁白就是以他自身的情况,解说出的处理方式。 毕竟,形容的是抑制,不是根治。 男人的伤势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解决。 药有了,丹怎么炼? 闻容絮没在原主记忆中寻到方法,旁白就冒了出来。 【三朵月盈花、两株白石兰加入丹炉中,倒入没过主药的莲玉液,用小火细细熬煮,开始冒气泡后,依次放入半颗星曜牙、拇指大的独角皮、一棵隐忧草,大火烧半刻钟,转中火一刻钟后熄火,再等少顷即可开炉】 「随便什么火都可以吗?」闻容絮下意识把旁白当作可以交流的智慧生物,问出自己的疑惑,因为原主的记忆有说明,炼丹好像需要特定的火焰才可以。 旁白当然没有回答他。 闻容絮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打算用普通柴火试试看,想来炼制的时候,旁白会出现标註才对。 他的猜测是对的。 炼丹的期间,旁白会时不时注释,提示他火需要再小或大、药材量多量少、该加药材了,没有说柴火不行。 折腾一番,第一次炼丹的闻容絮成功炼制出盈元丹。 开炉时,没有闻容絮想像的小说描写的异象,堆积在炉底的五粒盈元丹黑黝黝的,飘散出一股难言的苦涩味。 闻容絮皱眉,这能治伤么,不会把人毒死吧? 他小声嘀咕。 出于对旁白带他找到山洞的信任,闻容絮将丹药餵进了昏迷的男人嘴里。 旋即,闻容絮开始给男人擦身、上外伤药、换衣服。 弄完以后,闻容絮又给自己处理。 最后吃了颗辟谷丹,打坐恢復因撞击造成的内伤。 翌日清晨。 闻容絮睁眼便对上一双清泠沉静的眼睛,底色映着外界的晨曦,将锋锐幽遂暗藏得了无痕迹。 他颇为惊喜道:「你醒了。」 对方扫过他脸颊边凹陷的小窝窝,目光微闪,闪出碎碎的金光,每片光折射出笑着的闻容絮,像是升起的朝阳,那么的温暖:「嗯。」 「幸好你醒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去。」闻容絮虽然继承了原主的一切记忆,但他也更清楚此地的危险,若是不小心碰到开窍的灵兽,等级比他低还好说,与他同级就能要了他的命。 灵兽肉身强悍,又有自带的传承,他一个要啥啥没有的底层修士,哪里对付得了,不用说还要带着重伤的人。 「你饿吗?」闻容絮昨日吃了辟谷丹,现在也不饿,但是男人滴水未沾,他想着出去找点吃的,辟谷丹不能随意消耗,得用在紧急的时候。 霁一怜默然片刻,点头。 闻容絮:「我出去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你待在这里别乱走。」 没等他转身,手就被抓住了。 「我有。」霁一怜神念微动,不远处的空地就出现半具新鲜的兽肉。 闻容絮惊异地打量霁一怜,怎么出现的,也没见储物袋啊。 不过他没问,反是说:「有调料吗?」 霁一怜没有松开拉着闻容絮的手,闻言,空地多出不少调料。 「你等一会儿。」闻容絮摩拳擦掌,准备展示下手艺。 霁一怜便放了手。 闻容絮嗅闻着调料,大多都认识,不过也有不认识的,他一一问过霁一怜,得到回答后,琢磨着怎么处理食材。 决定做顿最不会翻车的烤肉。 这肉肥瘦相间,切薄片炙烤,随便洒点什么辣椒孜然,味道都不差。 吃饱喝足。 闻容絮见霁一怜脸色好不少,闲聊起来:「我们还不知道名字,后面估计要相处一段时间,总得有个称唿。」 第3页 闻容絮看着对方没反对的意思,继续道:「我叫闻容絮。」 他解释了自己名字是哪几个字。 「霁一怜。」 闻容絮眨了下眼,旁白确实是对的。 堪称全知全能。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金手指?还是在能飞升成仙、逆天而行的高魔世界里。 「多谢你救了我。」霁一怜眉宇间的疲倦,许是因着填饱的肚子,散去不少,他很是温和地朝闻容絮感谢,只字不提自己也曾帮助了对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空地上又显现出几样灵光闪闪的器具。 然而,姿态做得足的霁一怜,在闻容絮眼中却被旁白明晃晃点出真心。 【他在说谎】 闻容絮也没因此对霁一怜发生不好的看法,毕竟是对方先救了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感谢,其实都不重要,而且对方好歹确实拿出了谢礼。 论迹不论心。 只是,他现在知晓了对方的谎言,本就不愿意要谢礼,更是毫无负担地拒绝道:「不用,你也救了我,咱们扯平。」 霁一怜眉梢微微一挑:「可……」 闻容絮却不耐烦跟人拉扯,脸颊鼓了下:「你也不要再跟我客气了,要不然接下来咱们各走各的。」 他的话中带着点威胁的意味,可语气虽蛮横但柔和,听着更像是在撒娇。 霁一怜默然须臾,正准备收起地面的器具,余光捕捉到闻容絮黏在手鍊上的视线,唇边滑过意味深长的笑,却仍旧把东西全收进了自己的芥子。 闻容絮不舍地抽移开陷进那条手鍊上的心神,旁白可是说它值好多灵石,在女修中可以卖出更高的价。 原主穷死了,回去还得想办法搞钱。 「对了,今天的药。」闻容絮掏出一颗盈元丹递给对方。 霁一怜十分顺从地将丹药吃进嘴里,就像是对闻容絮非常信任般,完全不怀疑这药会有问题。 「有好点吗?」闻容絮也不知道盈元丹效果如何,希望能从霁一怜这里得到答案,日后方便记录盈元丹的效用。 他竟是直接将霁一怜当作试药工具人了。 霁一怜咳嗽两声,吞下的药在发挥作用,缓解了他体内的闷痛,升起一股清凉之意,他的伤在以极缓慢的速度修復中。 之前的昏迷,他并不是一点意识没有,对于闻容絮的行动一清二楚,他知道这药没有问题,才能毫不犹豫地服用闻容絮的药。 闻容絮看着脸色惨白,因着咳嗽,面颊泛起不正常潮.红的人,伸手抚了抚对方的背。 伤得很重啊,怎么样才能治好呢?闻容絮有些发愁。 霁一怜漆黑的眉眼挑起,眸中眼波倒映出表情皱巴着的闻容絮,盯了许久。 第2章 旧友来找茬 闻容絮受伤比较轻,很快恢復了行动,领着霁一怜先回了自己所在的小院。 作为外门弟子,玄华宗并不如何管他们。 修炼方面,都有特定的地方讲授,听不听是他们的事。 平日干好宗门分配的活,多余的时间自行处理。 原主能单独拥有一座小院,也是因为内门有人,侍弄灵药可是一个轻省又实惠的活,上头没关系,更不可能分到他手上。 但闻容絮翻了会儿记忆后,发现原主的靠山——现在是他的,靠山似乎出了事,恐怕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他的院子挨着灵田不算远,既然是灵田,灵气自然比之平常的土地要浓郁许多。 除去干活近,他的院子还占到点灵田的便宜,灵气比别的院子要浓郁些,他能五年内修炼到练气八层得益于此。 若不是内门有人,他早就守不住了。 然而,他也不是只坐享其成,既然靠山给他行了方便,他自然要补上孝敬。 所以原主特别穷,身上就没几个子,全拿来讨好靠山了。 如今靠山出事,他也无法立马寻下一个,愿意做他靠山,可不只是孝敬就够了的,还有一点别的关系。 原主靠山和原主来自同一个村子,靠山老母亲的信里拜託儿子照顾原主,原主才有的会为他着想的靠山。 其他用钱获取的庇佑,顶多算是保护费,作不了靠山。 闻容絮又在记忆里找到原主会出事的原因。 原主冒险进后山,是为了给好友采凤招粉,一个对原主看不出尊重的友人——蔺青桉,而原主和对方还巧合地都喜欢上了同一位女子。 于是,原主选择退出,将欢喜压在心底,甘愿助蔺青桉追求心上人。 凤招粉是那位女子想要的。 原主采来准备交给蔺青桉去献殷勤。 当他趴在悬崖峭壁边采凤招粉时,陡然颳起的风,使得原主身形不稳,跌落悬崖,却不是自然而起。 偏偏闻容絮从原主跌落悬崖的记忆里瞥到了蔺青桉的身影,紧接着原主脑袋撞到石块,彻底失去了意识,换成来自现代的闻容絮。 院子打扫得干净,处处都有着生活的痕迹。 闻容絮清理完脏污的衣裳,抬头一片烟烟霞霞的天际,云捲云舒,美不胜收。 院内伫立一棵枝干需要三人环抱,雪雾叠叠的玉兰树。 清风拂过,花叶摇曳,簌簌絮语。 闻容絮感嘆时间过得真快,必须得尽快做出晚饭才行,不然就要摸黑做事了。 第4页 他记得屋里备有油灯来着,虽然可以修仙了,有非常手段,但是原主穷啊,没有置办那些个需要耗费灵石的非必要生活用具。 闻容絮刚想回屋寻找,一转身。 应该好生休养的霁一怜正倚着门看他。 对方青色的衣袂飘举,轻若似雾,缥缈无依。 墨色的髮丝散到肩前,流溢出一面玉雕般的半边脸,如琢如磨。 闻容絮眨了眨眼,之前没怎么在意,现在仔细一看,长得还挺好看的。 他觉得别人生得好,可粉衣着身的他,称着殷红唇色,容颜精緻又秾旎,犹如此刻的靡靡烟霞,魅惑艷冶似妖魔。 「你怎么出来了?」闻容絮不贊同地看着对方。 霁一怜眼睫颤了瞬,轻缓地吐出一个简短的音节,许是受伤的缘故,声线透出些懒散:「闷。」 「那我给你开窗。」闻容絮说。 闻容絮想扶着霁一怜回屋,脑子里还在思索今晚吃什么,虽然整理了原主记忆后,有不少事需要做,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烦心事留到未来的自己处理吧。 霁一怜撑住闻容絮的肩,两人之间的距离贴近到无空隙,大概是太虚弱,微微撞到闻容絮怀中。 猝不及防,闻容絮被撞得后退半步,他感觉到对方的唿吸滑过自己的下颌与脖颈,留下一片湿热。 闻容絮不自在地侧头,躲开近前人的脸,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他们之间一丝过于亲昵的越矩,未待他从中品味出不对。 对方忽然开口:「我有一堆新鲜的菌菇,会做吗?」 闻容絮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神亮起:「会会会!」他想到乱炖蘑菇的美味,咽了咽口水。 穿越到古代唯一的好处,就是食材天生天长不打药,能够品尝到食物最本质的味道。 而且由于可以修炼,比纯粹的平民老百姓要不那么苦。 运气好,说不定真能成仙呢? 闻容絮作为年轻人,也不是没幻想过自己能够长生逍遥,如今有机会实现,自然是激动期望的。 霁一怜拿出待在芥子空间角落吃灰的杂菌:「麻烦你了。」 闻容絮摇摇头:「你提供食材,我做,应该的。」 霁一怜勾唇,不置可否。 油灯点亮,将屋中黑暗驱散。 闻容絮想了想,点了两盏,一盏留给霁一怜,一盏给自己。 他提着油灯,进入厨房。 即将开饭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闻容絮第一想法是哪个厚脸皮来蹭饭?有什么事非得饭点来找? 他闻着香喷喷的饭菜香,不是很想搭理。 可来者似乎笃定他在家,敲门的动静变成了砸门,如果力气再大点,门都要垮了。 闻容絮皱眉,不情不愿地抵达院子。 不过,没等他开门,来者估计等得不耐烦,竟是将门一脚踹破,闻容絮正巧与对方对上视线。 来者一身灰衣,皮肤也黑,在夜色里不仔细,都要看不见人。 闻容絮却没心情关心对方是何模样,只是愣愣地看着木屑四射的木门。 「在家啊。」破坏了别人家门的人,完全不心虚,极是嚣张地道,仰着鼻孔看闻容絮,「还以为你听不到呢。」 闻容絮面无表情:「赔钱。」 那人嗤笑一声,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因他的穷酸样露出嫌弃:「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吗?」 闻容絮不接茬,把对方的话还回去:「耳朵聋了?」 来者脸色沉下,眼神不善地注视他:「你的靠山已经没了,还当以前有人护着?」 「听不懂人话?」闻容絮疑惑。 对方成功破防,神色有些狰狞:「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这个不懂事的蠢货。」 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 闻容絮平生首次跟人打架,他既兴奋,又担忧,而且对方是修士,不像现代单纯依靠拳脚。 不知道对方会有哪些手段。 闻容絮跃跃欲试时,不期然听到背后的脚步声:霁一怜出来了吗? 「你还藏着人?」灰衣修士用一种阴戾的目光,来回扫视他们,自以为看穿什么的瞭然,表情嫌恶,「你识趣的话就离舒月远一点,否则我会让你后悔动歪心思。」 闻容絮这会儿总算认出对方。 邱铮,和原主同一时期拜入玄华宗,他们还曾一同出行过,可不知从何时起,关系逐渐疏远,以致于到了如今剑拔弩张的地步。 闻容絮琢磨了下,不算是不知何时,差不多是原主与蔺青桉走近以后,原主和身边关系近的人都变得疏远了。 尽管曾经关系不错,但现在打上门,他也不会忍耐。 「我不明白你的话。」闻容絮冷淡道,对方话中的意思,像是他对季舒月做了不该做的事般。 季舒月就是原主和蔺青桉同时喜欢上的女子。 而原主在决定退出追求后,就刻意保持了距离,鲜少接触。 再且,原主的心思藏得深,应是谁也不知晓才对。 一个早就渐行渐远的邱铮,如何得知他的心思? 邱铮神色间酝酿出汹涌的怒意:「好啊,不撞南墙不死心。」 【他认为你是轻薄了季舒月不认帐的混帐】 怪不得他表现得难以启齿,是考虑到季舒月的名声,不愿点明。 第5页 看到旁白的闻容絮:? 碰瓷不是这么碰的! 闻容絮暂时不想跟人打,他必须搞清楚是谁诬陷他:「我想是不是有误——」 可惜,盛怒的邱铮已不愿听他狡辩,出手就是致重伤的攻击。 出来后,就安静装植物的霁一怜,看着狼狈闪避的救命恩人,好整以暇地询问道:「要我帮忙杀了他吗?」 闻容絮心头微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刚人说啥? 「做一晚抱枕就行。」霁一怜悠悠填补上自己的条件,像是故意加深来者的误会。 被作为交易品的邱铮,只觉受到了侮辱,气上头也不抓滑不熘手的闻容絮,就要给病怏怏的霁一怜好看。 闻容絮着急道:「留一口气!」 霁一怜视线掠过闻容絮,到底没有真下死手。 邱铮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他看不起的弱者手里,倒地吐血的剎那,他的心神仍浸于不可置信中。 外头偷瞧热闹的同门,惊诧于邱铮失败的速度,表情里带上了恐惧。 闻容絮正想堵门,不让人围观。 外边的人就突然一闹而散,仿佛背后有洪水勐兽般,屁滚尿流地逃走。 闻容絮心道,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他们在恐惧】 这不用旁白告诉他,他也看得出来。 旁白也不给他解说原因,或者说旁白出现的内容委实随意,他没办法知晓确切的事实。 不过,猜的话,估摸和霁一怜有关系。 闻容絮注意到霁一怜兴致缺缺的样子:「你的伤还好么,要不先进屋休息?」 霁一怜伸手,骨节分明的手定在明黄色光晕中,修长的指节错落地伸展,朝向闻容絮。 闻容絮上前拉住对方,让人将重量传导到自己身上。 霁一怜眉稍略动,他没有听到半点心声,对方表里如一,是真的关心他。 他自重生后,就多了听取他人心声的能力,但有一个限制,需要和人接触才能听到心声。 重生后的日子产生了不少变化,忽然冒出一些不认识的人,个个想要他。 明明知道他会有危险,会受苦,却无动于衷,然后在他陷于苦难时,成为他的救世主,希求他对他们特殊。 既然这些人想和他玩救赎游戏,他也不好让他们失望。 可惜,他的倒霉运气又来了,实力又不如前世,只好暂时结束陪玩。 接着,巧合地遇见闻容絮,由于前几次那些人出现的时机,老实说他不太相信是巧合。 但几次听到的心声。 没有诸如攻略、救赎、男主等,这些奇怪词彙,只有对于他这个人的关心。 霁一怜指尖戳了戳闻容絮酒窝的位置:「你会审讯?」 「啊?」闻容絮。 霁一怜瞧着他傻乎乎的样,狭长的凤眼越显深邃:「你觉得他会轻易告诉你缘由?」 第3章 被诬陷 闻容絮明白霁一怜说的有道理,邱铮凭什么会老实回答他的问题。 可邱铮与他并无多大的仇怨,他还做不到严刑逼供,希望对方不要做无意义的挣扎。 闻容絮看向趴在地上,浑身沾染灰尘的人,做出下定决心,兇狠的表情。 「邱铮。」闻容絮压住嗓子,声音显得低沉。 被叫到名字的邱铮身体抖了下,梗着脖子不愿示弱,嘴里还强硬道:「我若是出了事,你也逃不掉,宗门是不会允许残害同门的弟子。」 还扯起玄华宗的旗帜,要收拾闻容絮的时候,也没见他手下留情半分。 但,邱铮说的也是事实,若事情闹大被宗门知晓,闻容絮不过一外门弟子,清理就清理了,毫无损失。 闻容絮:「方才你想杀我时,怎么不怕宗门诘问?」 「谁要杀你了?」邱铮丢给他不明所以的眼神,「顶多让你难受一段日子。」 【谎言】 闻容絮轻笑:「需要我感谢你想得周到吗?」他略停顿须臾,「同样的,我也没想要残害你,不过是让你难受罢了。」 邱铮瞳孔缩了缩,脑子里过遍不留痕迹的刑罚,浑身打了个哆嗦,他闭紧嘴巴不发一语。 「如果你愿意配合。」闻容絮无视旁白标註的【他在害怕】的提示,「可以不令你那么难受。」 邱铮傲气地撇过头,不搭理他。 闻容絮无奈地望向身旁的霁一怜,他之前因旁白的提示,了解到霁一怜准备跟他打一波配合,恐吓一下邱铮,结果看起来,他的威胁失败了。 怎么办,真的要严刑逼供吗? 他不敢。 闻容絮眼中流露出求助。 霁一怜黑瘆瘆的眼珠往下挪移几分,静默地端详着闻容絮。 「好。」 闻容絮没开口求帮忙,对方就像是知道他的心理般,说了一个好字,或许也跟他表现得明显有关。 原本还要他搀扶着的人,轻轻推开他,走到邱铮面前,按住似有异动的邱铮。 然后,霁一怜扭头看向他。 【等你提问】 闻容絮不知道霁一怜会使用哪种手段达成目的,他也不如何好奇,立马说道:「为什么找我麻烦?」 霁一怜目光在闻容絮身上停驻稍许,接连两次,闻容絮都跟上了他的想法。 「真是看错人了,亏我以前还想和你交朋友,轻薄了舒月竟不认帐。」 第6页 霁一怜听着邱铮的心声,面上并未生起一丝一毫波动,淡漠道:「继续。」 闻容絮耳边响起属于霁一怜疏冷的传音,说明了邱铮是来做护花使者的。 他脑壳顿时有些痛,到底是哪个和他有仇的败坏他名声,不要被他逮到,造谣倒霉八辈子。 「你认为我有错,有证据吗?」闻容絮再问,没有直说季舒月的事,免得引人心生警惕,给霁一怜获取信息造成困难。 「舒月都告诉我了,你还想装不知道,可恨。」邱铮神情厌恶,仍旧沉默。 霁一怜在闻容絮第二次提问后,就明白了他的顾虑,索性道:「你可以直接问。」 闻容絮就不拐弯抹角了:「季舒月为什么会跟你说我轻薄了她?」 邱铮惊异闻容絮的问话,疑惑他怎么得知此事的。 与此同时,心里却潜意识地闪现了闻容絮提问的答案。 「我看到舒月脖颈的痕迹,衣衫凌乱,泫然若泣的模样,舒月顾忌流言蜚语,不愿言明你干了何事,我还能不清楚。」 「你这样的人渣,就该千刀万剐。」 俨然,季舒月亦是邱铮的女神,见女神受委屈,保护欲就上来了,完全不怀疑女神在欺骗他。 莫名被丢锅的闻容絮瞪着义愤填膺的邱铮,见其被耍得团团转,不知是该笑对方蠢,还是该嘆原主识人不清。 好友要杀他,心上人要害他。 他捧着一片真心,以为能获得真心,却被践踏到尘埃。 可能换作原主,原主说不定就吃下闷亏,背上季舒月扣来的黑锅,觉得季舒月恐怕有苦衷。 如今对两人都不熟的闻容絮,就没那么多的耐性。 「你心悦季舒月,将她奉若神明,但对于我,她比不了它一点。」闻容絮指着院子里的玉兰树,「你甘愿被她当狗使唤,我却不乐意受污衊,她在哪里,我与她当面对质。」 闻容絮态度的强硬,令邱铮始料未及,升起几分难道自己错怪了的心虚,可舒月没有道理诬陷别人啊。 邱铮心中天平到底更倾向心上人,动摇片刻就恢復了嫌恶,朝闻容絮吐口水:「呸。」 闻容絮还没来得及噁心,就看到离邱铮最近的霁一怜,眸中滑过细微波动,撤回了手远离。 原来有洁癖。 闻容絮不好意思道:「辛苦你了,明日给你做糯米排骨。」 他拿手好菜,又香又糯,贼好吃。 霁一怜无声地注视拿吃的哄他的人,平直的唇角缓缓绽开一许弧度。 【他的心情愉悦】 那应该是接受的意思?闻容絮压抑住想要后退的步伐,如果没有旁白注释,他看着只有下半张脸勾起笑,上半张脸毫无波动,皮笑肉不笑的人。 着实有被吓到。 他根本想不到对方是在笑,是愉悦的。 「一……霁一怜。」闻容絮哥俩好地扶住霁一怜的肩,顺便给人借力休息,他颇为迟疑地道,「要是有人想弄死我,但那个人是被蒙蔽的,当了别人手里的刀,我怎么处理比较好?」 霁一怜:「如果是我看重的人,这样轻易被利用,他该死。」 闻容絮懂对方的意思,两人若是关系亲近的朋友,却一点信任也无,转头来捅刀自己,可以说是背叛,这种朋友不要也罢。 「如果是萍水相逢,他要杀你,你还有什么犹豫的?」霁一怜清楚闻容絮口中被蒙蔽的人,指代的是邱铮,他等待着闻容絮接下来的选择。 对于霁一怜理所当然的口吻,闻容絮却是没太适应本土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他无法做到理所应当地判定他人的性命。 闻容絮期期艾艾道:「可他并没有对我造成实质伤害,罪不至死吧?」 霁一怜眸中划过冷意:「选择在你。」 闻容絮忽觉气氛压抑,后背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以为对方生气了,然而旁白给出的注释是【他的心情平淡】,怀疑自己想岔了。 被无视的邱铮:你们把我当待宰猪仔一样讨论去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霁一怜,你饿吗?晚饭都做好了,我们先吃完再说吧。」闻容絮不想去纠结处理邱铮,被突如其来的找茬耽误了会儿时间,他现在肚子饿得慌,急需食物慰藉。 闻容絮从厨房里端出吃食,他偷瞥了眼原本躺着邱铮的位置,发现人不见了,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跑走了就好。 这样,他就不用愁怎么对待邱铮了。 他还是有点下不了狠心。 他心头大石刚落下,转而就对上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仿若一盆凉水浇到他头上,把他的庆幸全浇没了。 他在对方面前,藏不住半点秘密。 闻容絮下意识缩起脖子,和在学生时期犯错后,被老师逮到一样的怂相。 他确信霁一怜看出了他的想法,否则对方不可能任邱铮逃走。 指节敲桌的清脆响声,吸引了闻容絮的注意,他抬起头,看见坐在桌边的霁一怜面色静然,背后是盛放的玉兰树,一身青衣落拓于地。 霁一怜曲起的指骨,轻叩在桌面。 「碗筷摆好了。」霁一怜薄唇微启。 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闻容絮倏地露出酒窝来,他自己可能都不清楚,对于初入陌生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他有些过分依赖在意。 第7页 他不清楚,而另一个人清不清楚,只有本人知道。 第4章 购买药材 每月领月俸的日子到了。 闻容絮早早梳洗,准备尽快领取到月俸,免得晚了排很久的队。 玄华宗给外门弟子的月俸是10块普通灵石、1瓶辟谷丹(15粒)、1瓶小还丹(5粒)。 1块普通灵石相当于凡界里的2两银子,但对于修士来说,灵石的作用比银钱多,可用作修炼、布阵等,辟谷丹1粒即可一日不用进食,小还丹是用来恢復伤势法力的药,当然效果比较有限,聊胜于无。 闻容絮打算领完月俸就去就近的坊市买一些药材,试着炼制能彻底治癒霁一怜伤势的丹药。 不过,他没有告诉霁一怜他的想法,如果药材买不齐,或者即便买齐了,炼不出来,不是让人空欢喜一场么。 旁白的注释实在摸不着头脑,但也被他琢磨出了点规律,一般只要他凝神专注想要了解哪方面的信息,旁白就会显示出来。 不过也不是他想知道什么,旁白就会注释什么,它的功能偏向于解说现实存在的信息,比如一个人的基础信息、心情和过往经歷。 而且非要引导旁白得到自己想要的註解,也很耗费精神力,用多了头疼。 闻容絮也不想随便窥探别人的隐私,基本对旁白的註解顺其自然,对旁白不管不顾,得到的信息甚至还多一些。 「我和你一起。」霁一怜得知他要去领月俸,趁他出门前说道。 闻容絮神色诧异,他怀疑地扫过霁一怜苍白的脸:「你确定?」 「我行不行,前几日你不知道吗?」霁一怜。 总觉得这话怪怪的,虽然闻容絮知道对方是指收拾邱铮的事,他有些犹豫:「可那会儿没见你怎么动弹,全是术法压制……」 霁一怜打断道:「不方便?」 「倒也没有。」闻容絮瘪瘪嘴,「你想去也行,能撑得住的话,路程有些远。」 玄华宗对弟子的管束说松不松,每位能够入宗门的弟子,允许带1-2位僕从照顾伺候,以便弟子不为琐事烦扰,专心修炼。 闻容絮带着生面孔的霁一怜出门,不会引起宗门警惕,只是需要提前向宗门报备。 看情况,霁一怜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正好去司吏堂做个登记,把霁一怜的存在过个明面,避免被人恶意告举有奸细探寻宗门秘密。 考虑到霁一怜的状况,闻容絮走得不快,反正是对方非要跟着,这段路程,他绝对、绝对不会给人借力的。 闻容絮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迎着一如既往的好天气。 光昼将他的周身镀上朦胧的色晕,途径的茂盛枝叶把光切割成斑驳的碎片,投射在闻容絮发间、衣上。 领月俸的地方叫作司户堂,此时已经聚集了好些人,等待一月一次的灵石丹药。 其中不乏他人的僕从,不多。 一般外门弟子没有多少家世深厚的,否则打点打点可以直接进内门了。 闻容絮自原主的记忆中整理出的线索,着实令他大开眼界,这个修真界可不是走断情绝欲、大公无私路线的,可以说是修士由于拥有毁天灭地的强横力量,欲望也达到鼎盛。 显得比普通的古代要更加残酷。 即便是当世七大宗门之一的玄华宗,里面的污垢连遮掩都无,处处都体现着有无背景、有无关系、有无钱财,会拥有哪样的结果。 实力都是其次,除非你的实力可以无视所有的不公,否则仗着实力特立独行,只是让自己死得更快的催化剂。 人还是要在现实里试着低头妥协才行。 「容絮。」 平淡如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致使闻容絮顿住了前进的步伐。 闻容絮回头看向唤自己名字的人:「你……」 霁一怜缓缓靠近,眸中映出闻容絮的无所适从,和逐渐蔓起红晕的耳朵,他注视半响,才像是觉得满意地道:「没感觉到吗?」 「什么?」闻容絮心神仍被那句亲昵的称唿牵引,他们才相处多久,就到了可以不用叫全名的程度吗? 霁一怜扣住了闻容絮的手腕,指间滑过细腻暖玉般的肌肤,轻松就将纤细的腕骨掌握在指间,他微微用力贴住中心的脉搏,感受到那里变得紊乱的跳动,凑近浑身僵硬的人,略倾斜过头,抵达闻容絮毫无遮掩的耳畔。 「那里有个人,看了你许久,没发现吗?」 每吐出一个准确音节,潮湿的热息便强势地覆上闻容絮的颈侧。 霁一怜抬起眼眉射向仍未移开视线的陌生男子,那位男子触及到他的目光,像是生起慌乱,狼狈地错开脸。 「一只胆小的老鼠。」 他不含语气的评价,内容却充斥恶意,叫近在咫尺的闻容絮愣了愣。 闻容絮被勾起好奇心,顺着霁一脸看的方向望去。 蔺青桉。 在司户堂见到蔺青桉,闻容絮是挺意外的。 蔺青桉身边跟着位小厮,平常跑腿干杂活的事,都是小厮做,领月俸自也不会降低格调亲自前来。 「阿絮。」蔺青桉和煦地颔首,微勾的眼似潺潺春水,温脉地淌过闻容絮,他长身玉立在人群中,一时风华无双,称得周遭低若尘土。 闻容絮听到来自霁一怜含煳的低笑声,他暂时不好追究对方的笑是何意思,注视着竟还敢跟他套近乎的塑料知交。 第8页 他看观园大马猴般,扫量过蔺青桉,揣度着是有多厚的脸皮,居然能如此若无其事。 【他在想着杀你第二次】 蔺青桉温润的面具维持不住了,眉宇中蕴起一闪即逝的阴翳,他含笑道:「阿絮,不给我介绍一下你身边的人吗?」 「不要叫我阿絮。」闻容絮皱皱鼻子,很是受不了地道,蔺青桉对于他是陌生人,还是一个害死原主,此时又在思考杀他的恶徒。 这样的人跟他套近乎,他嫌弃。 蔺青桉翘起的嘴角滞住,仿佛是不明白,无奈又纵容,姿态放得很低:「我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那我先在这里赔个不是,希望你不要介怀。」 「你真是好记性。」闻容絮没耐心陪他演情意深重的戏,讽刺了句。 闻容絮带着霁一怜进入司户堂。 丢在原处的蔺青桉紧紧地盯着闻容絮的背影。 大清早就遇到晦气的人,闻容絮还算明媚的心情染上淡淡的阴霾,蔺青桉的出现,让他想到那个莫名其妙陷害他的季舒月。 这俩挺配的,心都坏。 闻容絮昨日对邱铮说的当面对质,不是放狠话,可他想要对质也得找到人才行。 就是不知道季舒月跑哪儿去了,问同门也没个准话。 闻容絮想着季舒月的行踪应该有不少人关注的,毕竟外门少见的姿容盛佳的女子,外门男弟子的女神基本都是她。 应该很受注意的,但目前只有季舒月外出有半月了,到现在都未归的消息。 闻容絮也不能一直等着她,显得多放不下她一样,招惹起一阵他想癞.虫合.蟆吃天鹅肉的风波。 月俸拿到后。 「我们去登记。」闻容絮领着霁一怜去司吏堂,路上他跟对方解释了缘由。 霁一怜没有反对,配合行动。 登个记,要不了多少时间。 闻容絮询问唇色泛白的人:「休息会儿吗?」 霁一怜:「你呢?」 闻容絮:「我去趟坊市。」 「试试看能不能买齐凝脉丹的药材。」 他准备找个药铺卖掉凤招粉,加上身上的钱,看凑凑能不能买下治疗霁一怜伤势的药材。 因为有旁白的存在,他不用再花多的钱请炼丹师为他炼制凝脉丹。 由于药材的珍稀或昂贵,一般修士都会寻有品阶的炼丹师炼制所需的丹药。 避免失败,浪费好不容易凑齐的药材。 现在闻容絮有旁白,可以减少一份支出,当然还是有一定失败的风险,可性价比比寻炼丹师炼制要高些。 不过,他计划的是好,可所有的灵石够不够支付凝脉丹的药材,有些悬。 虽然旁白给了他三份凝脉丹的丹方,药性和价格皆不同。 第一份应该是原本的凝脉丹药材,较为昂贵;第二份主药和辅药发生了大的改变,却没有第一份那么有价无市,甚至药效还要胜一筹;第三份就比较便宜常见些,但效力算是阉割版的凝脉丹,比不上第一份,遑论第二份。 可第三份的阉割版凝脉丹,依旧能治凝脉丹才能治的伤势,只是治疗期限延长。 以闻容絮当前的身家,只能寄希望凤招粉给力点,卖出高价。 勉强可以凑一份阉割版凝脉丹的药材。 凤招粉是筑基丹的主药,有多珍贵却谈不上,否则原主也不会那么简单地採集到,可对于着急要的人来说,应该不介意溢价。 闻容絮想过不露面地卖给季舒月,可对方爱慕者众多,兴许都拿到成品筑基丹了。 扣着闻容絮手腕未曾松开的霁一怜略挑起眉,他听到面前的人要去买凝脉丹的药。 霁一怜看着两袖清风的闻容絮,一个练气期的普通修士,竟然敢肖想凝脉丹,又是从哪里得知凝脉丹的呢? 「我也去。」霁一怜,「买点治伤的药。」 「凝脉丹吗?」闻容絮脱口而出,「我知道一种药效比原版凝脉丹好的方子,药材也没那么珍稀。」 霁一怜忽地怔住,他从未想过闻容絮要凝脉丹是为他所求。 闻容絮想到自己囊中羞涩,不好意思地住了嘴。 「我刚才的话有点逼着人买的意思,他钱不够怎么办。」 「难道又补充说还有第三种实惠的丹方,本来是我要买的。」 霁一怜听着他心里细细碎碎的念叨,良久未语。 气氛的沉寂,闻容絮若有所感,他感到一丝茫然,琢磨着自己方才的话是否冒犯到对方。 霁一怜开口了:「你怎么知道凝脉丹能治我的伤?」 「啊……就那么知道了。」闻容絮目光游移了下,到底相识不久,他没敢全盘托出。 「等以后能够信任,就把旁白告诉他吧。」 「也不知道旁白到底对我有什么企图,真的是完全以我为准吗?」 「如果现在能找个人商量就好了。」 霁一怜握住闻容絮腕骨的力气加重了些许,找谁? 第5章 卖药换钱 霁一怜没有回应闻容絮问自己来坊市是不是来买凝脉丹药材,他就看着闻容絮愁眉的样子。 听着闻容絮怎么买到阉割版凝脉丹药材的心声,完全没有说明自己有很多灵石,不必为钱财忧愁。 就像是那不是为治自己伤的置身事外。 闻容絮有察觉到来自于身边人专注的视线,可当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时,对方却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第9页 闻容絮试着依靠旁白探寻霁一怜的心思,然而效果并不好。 【他的心情……】 【……】 【……】 【介于巨大的等级差距无法了解】 只有霁一怜愿意展示的情绪,可以被旁白解读,深层的思绪限于闻容絮修为的低微,解读失败。 闻容絮索性放弃搞明白霁一怜的想法,做起自己想做的事。 凤招粉,他准备售卖给拥有修真界最多丹药连锁店的灵丹阁,口碑不错,出价公正。 逸轩城处在玄华宗附近,交易市总是热闹的,居于此的百姓也鲜少受到邪祟侵扰,看起来挺安居乐业。 今日恰巧是五日一次的赶集,相比平常要热闹得多。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闻容絮目之所及全是粗布麻衣或丝罗绸缎,神情恍惚,再次深切意识到自己穿越古代的现实。 他回不去了。 闻容絮想到现代的父母家人,他只得庆幸父母早年离异,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他这个儿子无关紧要,养大他的爷爷奶奶也去世了,他了无牵挂。 跟在他身旁的霁一怜,注意到神思不属的他,原本立在身侧的手微动。 闻容絮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叫住人群中卖饴糖的小贩,小贩挑着担,悠然地敲击两块铁板,砸出叮铃的响声。 衣袖擦过,指尖留下绸衣的滑润凉意,两手错开,他们没有连接在一起。 闻容絮怀念地让小贩包起一块饴糖,回头看见霁一怜,才想起自己不该花这个钱,他纠结地张张口,正要对行走小贩说不要了。 霁一怜走近他,与他并肩相立,手掌翻转,散碎的银子出现在掌心,递给了小贩。 「别……」闻容絮阻止。 霁一怜躲开他的手,直接拿过包好的饴糖,对于还想说什么的人:「还不走?」 闻容絮嘟囔:「我把钱给你。」 「再念叨,这糖我要了。」霁一怜拽过闻容絮,让他不能回去向行走小贩买糖。 闻容絮抽不开手,明明感觉对方没用多大力气,可就像嵌在他手腕上了般,听到威胁,跳脚:「你干嘛抢我的糖!」 「凭我付的银子。」霁一怜迳自牵着后方的闻容絮,往前穿梭过人群,唇边滑过笑意。 闻容絮看不到对方的表情,眼睛瞪得圆熘熘的,只觉自己被捉弄了:「你,太过分了……」 霁一怜大概是没料到自己会有被如此评价的时候,仿佛是感到新鲜,颇为啼笑皆非,但心间倏地蔓延起怪异的痒意,然后化作难以排解的热烫。 良久。 「还有更过分的。」霁一怜低语。 处于喧闹集市,闻容絮发现霁一怜嘴唇动了,但是没有听到声音:「你说什么?」 霁一怜颔首:「到了。」 他们的前方是闻容絮此行的目的地——灵丹阁。 灵丹阁不愧是做得最大的连锁店,铺面装饰雅致宽敞,侍候的店员打眼一瞧,少说得有十之数。 每位踏进灵丹阁的客人,无论衣着外貌如何,都得到了妥帖的欢迎。 闻容絮有种回到现代品牌店的错觉。 他也不多打量,日后总有机会,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先换了钱再说。 闻容絮直接询问店内比较空闲的伙计:「贵店收药材吗?」 那伙计瞧着二十出头,穿着身藏蓝色长衫,右胸绣有灵丹阁的标识,微胖肤黄,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 「收的,客人想要出什么药材呢?」伙计极有职业素养地笑道,「咱们这价格公道,您选灵丹阁准没错。」 闻容絮拿出储物袋里用玉盒盛装的凤招粉。 凤招粉,色彩昳丽,光照下熠熠生辉,犹若涅槃的凤凰之羽。 灵丹阁的伙计当场检验,品质还算不错,给了一个市面上的价格,确实公道。 闻容絮:「那就……」卖了吧。 最后几个字还未出口,背后就传来一道急切的女声。 「等等。」女声渐近,「可否卖于我,我出双倍价。」 一阵香风拂面。 闻容絮认出她是何人。 她亦然:「是你!」 「季舒月。」闻容絮神色冷淡,完全没有见到熟人的诧异,直奔关心的主题,「你确定要买?」 季舒月的美眸闪了闪,转瞬面上蕴起委屈求全的娇怜,她本就生的好看,此刻做出落寞失意的神态,招人得很。 「可以分期吗?」季舒月似是觉得难堪,微微垂下螓首,滑落一缕秀髮,称得肌肤越发雪白,「我身上的灵石目前周转不开,需要一些时间。」 闻容絮却没如他人所想那般,被美色\诱惑:「我要怎么相信你会付尾款呢?」 季舒月脸色一僵,眸中隐现泪花:「阿絮,你不信我吗?」 闻容絮耿直道:「不信。」 「……」 霁一怜忍不住笑出声。 季舒月面颊顿时遍布红晕,贝齿咬了咬下唇:「我们可以签契约。」 闻容絮眉头轻皱:「给尾款的时间是多久?」 「一月后。」季舒月小声道。 霁一怜忽地开口,声线疏淡,字字音音不含情调:「凤招粉是筑基丹的主药,你晋升练气九层不足三月,急着依靠丹药冲击筑基修为……外门弟子三十岁内达到筑基,可以进入内门,你的年龄倒也暂时不用急,还有六年。」 第10页 他像是没看到季舒月变得难看的脸色,爆出女子的真实年龄,可是大忌,「十五日后,玄华宗有个秘境开启,需得筑基才可参与,但那是给内门弟子歷练的,你得到了一个进入秘境的名额?」 尽管是疑问句,但霁一怜的语气却是笃定。 显然,霁一怜说对了,季舒月的举止出现些许张惶。 「你付出的便是你的身体,可运气不好被别人撞见。」霁一怜狭长的眼冰冷地注视着她,「你为了隐藏,装作受害者,推了个人出来遮掩,而那个人是对你不假辞色的闻容絮。」 季舒月慌了神,可她明白自己不能露怯,否则就坐实了霁一怜的说辞,她现在还不能被传出污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不愿意卖给我凤招粉,拒绝我便是。」季舒月愤怒道,「突然说些莫须有的事情,你要是不给我道歉,继续颠倒黑白,别怪我不客气。」 霁一怜咄咄逼人:「那就发道誓。」 季舒月恼恨地扬手。 她的手停留在霁一怜脸侧,再近不了丝毫。 闻容絮吓了一跳,赶紧把霁一怜扯开,没让季舒月扇到对方。 他气鼓鼓道:「凤招粉我不卖你了。」 季舒月五指虚握了握,对刚才的停滞感到困惑,闻言,胸膛急促起伏几下:「你们……好得很。」 闻容絮:「我本就不打算卖给你。」 「我本人是不会卖给你,但没说不会拜託别人卖给你。」 霁一怜看了眼闻容絮。 「我还没找你算帐呢。」闻容絮记着自己被季舒月诬陷调戏她的事,「你跟我回去对质,我什么时候对你不轨了?」 闻容絮说到这里就来气,莫名其妙被安了一个意图霸王硬上弓的名头,简直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我喜欢谁,也不能喜欢你这种跟很多男人不清不楚的女人,嫌自己帽子不够绿啊。」 「不对,帽子不分深绿浅绿,我可不想戴无数顶绿帽子。」 吃瓜的灵丹阁伙计霎时涨红起脸,肩膀一耸一耸的,以癫疯的速度不停颤抖。 原本被抢生意,正感恼火,既出双倍价,大可在他们这里买,结果原来是没那么多钱,打肿脸充胖子呢,可作为伙计,不能与到灵丹阁的客人起冲突,只能将火憋在心里,哪知听了出好戏。 闻容絮没觉得自己说的有问题,但耳边时不时传来的笑声,是怎么回事? 季舒月委实待不下去,周围的目光犹如利剑扎向她,叫她难以承受。 谅闻容絮不敢在灵丹阁动手,季舒月利索地转身就走。 「要我帮你拦着她吗?」霁一怜说。 闻容絮练气八层,想要拦截住练气九层的季舒月,不是做不到,练气期的层级差距不大,但也会费一番功夫,何况是在闹市区。 「可以吗?」闻容絮。 霁一怜:「一晚抱枕。」 「……」 这不是闻容絮第一次听到霁一怜提出的条件,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想着古代常见的抵足而眠,直接答应了:「好。」 第6章 背后一凉 意外顺利的答应,原本是想难为难为闻容絮,再顺势换成别的要求,霁一怜可不愿真和谁同床共枕。 稍微玩脱了。 但看着闻容絮那一副仿若视死如归的坚定,霁一怜又觉得这对他自己来说不算是个糟糕的发展。 …… 有了霁一怜的出手,季舒月自然逃不掉。 季舒月眼藏惊骇,她以为能和闻容絮走在一起的人,想来也不会多么需要忌惮,可她即便使用了她练得最好的身法,即便处于拥挤人流里,身后不远处总跟着霁一怜的身影。 这令她如何不心惊。 「阁下是他什么人,竟为他随意驱使?」季舒月暗含挑拨道,你一个修为高的人,干嘛听修为低的行动。 此刻,季舒月站在桥头河边,拱月桥面打磨着风雨的斑驳痕迹,河面倒映着两边林立的房屋。 桥另一边是等了有一会儿的闻容絮。 她已无路可走。 霁一怜未搭理她,而是偏过头,前方走来一位熟悉的男子,那男子手里提着东西,见到他们也是一呆。 但在发现季舒月后,男子立时急了,丢下东西就冲上来要维护她。 闻容絮正好走过桥,来到霁一怜身边,悄悄跟人说话:「他会出现在这里,你也预料到了吗?」 霁一怜敏锐地捕捉到闻容絮语气中的悚意,如果他承认一切都在他意料中,闻容絮会觉得他机关算尽,让人害怕吗? 「是不是啊?」闻容絮追问,转而夸赞道,「你好厉害,什么时候我才能做到尽在掌握中的风轻云淡?」 霁一怜繁杂的思绪蓦然凝滞,他看着不掺和半点虚伪的真心赞赏,薄唇微抿。 闻容絮察觉到霁一怜的沉默,有些奇怪。 「没有。」霁一怜回答,他确实没有想到邱铮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不过他有猜到邱铮可能就在坊市。 闻容絮:「那也很厉害,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像是无论霁一怜怎么说,都能得到夸奖。 霁一怜扣住闻容絮的手腕。 不期然的肢体接触,闻容絮身体打了个激灵,他发现了,对方似乎特别喜欢贴贴。 第11页 「看起来高冷得很,结果是个黏人精吗?这就是所谓的反差么。」 「手凉凉的,硬硬的,跟石头一样。」 闻容絮并不知道自己暗地里的嘀咕,全数被当事人听得清清楚楚。 霁一怜生着茧子的指尖摩挲了下掌心细嫩的肌肤,在上面留下淡淡的红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面色平静的闻容絮。 「你们要对舒月做什么!」邱铮站在季舒月身前,防备地看着霁一怜和闻容絮。 闻容絮仰头,矜傲道:「对质,你老年痴呆,忘了?」 邱铮被他的话堵得心气梗住,胸口泛疼。 闻容絮也不愿再跟不分是非、重色轻友的前朋友说话,看向躲在邱铮后方的季舒月:「你说明白,我何时何地对你欲行不轨了?」 季舒月这会儿泪眼婆娑,听到闻容絮的诘问,纤细的身子哆嗦了瞬,一副害怕无助的弱女子模样。 可把邱铮心疼坏了。 「你闭嘴。」闻容絮看都不看张口欲言的邱铮,寒声道。 「季舒月,你少给我来这套,不给我分辨明白了,我不介意闹到世人皆知。」闻容絮绝不接受被说为强.奸.犯的诬衊。 季舒月的脸刷地白了。 此时的她,还不到不惧喧嚣尘上的流言蜚语的程度,敢暗示邱铮,也是清楚以邱铮对自己的恋慕,不会到处去散布。 「搜魂显现术听说过吗?」霁一怜道。 搜魂显现术,顾名思义,可以调取一个人的记忆,将记忆画面展示给众人看。 需要准备一颗冥想果和一盆无垠水,再进行此术法,将调取的记忆投射到无垠水里,分食了冥想果的人便可看见记忆画面。 霁一怜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陈述:「我会。」 「虽然没用过几次,但不用担心损害到你的神智。」 闻容絮后背发毛,轻描淡写地说着探脑子的霁一怜,未免过于可怕了些。 被吓到的邱铮,本就知晓自己打不过霁一怜,现在都要腿软跪下了。 季舒月也不敢再嘴硬,老老实实说明自己和闻容絮毫无关系,那时她是和别人私会儿,暂时不能被人发现。 由于闻容絮时常无视她的心意,说是心意,不过是难得有人面对她的奉迎不为所动,令她心存介怀,索性推到闻容絮身上,她很抱歉,愿意补偿,她也不求原谅,只希望他们能保密。 「以后会公开的。」说到这句的季舒月十分肯定,不容怀疑。 霁一怜眸色加深了许。 【有个倒霉蛋被这女人算计了】 闻容絮表情古怪几分,这旁白还挺促狭,他没有多管闲事的想法,那个所谓跟季舒月私会的男人,估摸就是给这女人秘境名额的金主。 既然见色起意招惹她,就做好被吞吃殆尽的准备吧。 邱铮却是傻愣愣的,继被女神骗,又失恋,简直大受打击,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留影石。」霁一怜拿出一枚蓝色剔透的石头,他没有多说,但言外之意,在场的人都懂。 方才的情景,已存录,季舒月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要是不信邪非要改口再造谣言,搜魂显现术也不是摆设。 霁一怜漆黑的眼眸扫过安静的季舒月。 季舒月听到脑中响起的话,面色露出惊讶,继而显得瑟缩地缩起身体。 「我就先走了,反正你们应该也不想见到我……」季舒月嗫嚅道。 邱铮:「等一下。」 邱铮出声以后,又不说话了,想触碰季舒月,却碍于男女授受不亲,慢慢收回手。 【他还在妄想季舒月的喜欢】 闻容絮摇摇头。 「不是,哥们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何况是一枝披着小白花皮的黑心莲。」 「你把握不住的。」 霁一怜听着闻容絮小老头般的长吁短嘆,容色稍缓。 「邱铮。」季舒月已经习惯男子的倾慕,对于邱铮的欲言又止,娴熟地婉拒道,「我只把你当哥哥。」 「这熟悉的台词……」 「海王必备拒绝舔狗的说辞吗?」 海王?霁一怜不解,海里的王吗? 他仔细地打量邱铮,不管怎么探查,邱铮依旧是普普通通的练气九层,绝无隐藏实力,更不可能是什么海王。 舔狗一词,霁一怜虽是初次听说,但联繫到邱铮对季舒月的态度,加上狗遇到主人时的表现,他大概理解舔狗的意思,觉得挺形象。 海王估计指定别的含义。 霁一怜略一沉吟,既是王,自是管理着治下子民,就像凡间的帝皇,海里的王管的当然是鱼之类的海洋生物。 如此想,霁一怜明白了。 海里的鱼指邱铮,邱铮不过是季舒月钓来的鱼之一,季舒月还有数条被她钓的鱼。 霁一怜带着点兴味地注视闻容絮,用词尽管怪异,却精闢又形象,不知道这大脑是怎么构造的。 而且…… 霁一怜想到了那些同样拥有许多奇思妙想的攻略者。 闻容絮背嵴泛起凉意,警惕地张望左右,没有危险。 「谁在惦记我?」 「退退退!」 霁一怜哑然失笑,这么笨,若是攻略者,任务肯定全失败,早失去了价值,被销毁了吧。 第7章 是为了我吗 第12页 闻容絮和霁一怜重新回到灵丹阁。 闻容絮想的简单,以灵丹阁的实力,他要想尽快凑齐阉割版凝脉丹的药材,恐怕只有灵丹阁能做到。 阉割版的用药确实比原版或改进版的平价许多,珍稀程度也大幅度减少,但有些药仍旧比较少见,配齐得一个月后。 无奈,闻容絮也只能等了。 全程跟在他身边的霁一怜,见他要的这些药材,却是豁然开朗。 霁一怜提起了点论丹的兴致:「你之前说有种比原版凝脉丹效用更好的丹方,可否与我一说?」 闻容絮也不藏私,他若想藏私,就不会在灵丹阁直接要一份完整的阉割版凝脉丹药材了。 修士的记性很好,闻容絮稍稍回忆,便忆起旁白告诉他的丹方。 「主药:千年洇灵花、柏图根、玉泪,辅药:洛神艮、狄花瓣、暗蜥皮、梦兽血、万年石乳、天绝。」 闻容絮说的改进版凝脉丹药材,相比原版,成本确实减少了一两层,但获取全部药材的难度不比原版凝脉丹低,其他好说,里面的柏图根、洛神艮和天绝有价无市。 听完闻容絮例举的方子,霁一怜已然确定药效更好是真的,因为前世他随手开发就炼制出了改进版凝脉丹。 重生之后,霁一怜未向任何人透露,他也不认为只有他自己能制冶出来,就像那个阉割版凝脉丹,用药就十分精妙。 「这两种凝脉丹都是你研制出来的?」霁一怜问道。 闻容絮无背景无修为,仅能依靠天赋,如果真是他一人琢磨出的,霁一怜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看走眼了。 「不是。」闻容絮赶忙否决,他对修真界的了解,唯有原主浅薄的认知,不敢充大脸显能耐,何况研究新丹方的前提,他得对他所提的药材都熟知非常,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他哪敢装熟,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别说有旁白帮助,主要他演技不好啊。 在耳聪目明,凡尘翻滚过的修真之人面前,他太容易暴露了。 闻容絮实话实说:「别人告诉我的。」 「你师承他?」霁一怜冷不丁道。 闻容絮一愣。 【他想到了你给他服用的没什么用的盈元丹】 闻容絮立时横一眼霁一怜。 突然被瞪的霁一怜:? 「算是吧。」闻容絮轻哼了声,心里忿忿,哪里没用了,嫌弃就不吃啊! 霁一怜看着垮着脸,写满不开心的闻容絮,可惜他没有接触对方,不知晓闻容絮心中所想,揣度道:「他对你不好?」 是那个叫庞白的?霁一怜还记得闻容絮想找其他人倾诉庞白的事。 「没有,目前它对我挺好,你为什么这么问?」闻容絮疑惑道。 霁一怜神色冷硬,滑出喉腔的字音也含混起几分霜雪寒意:「你在生气。」 闻容絮惊讶,好敏锐。 霁一怜再次握住闻容絮的手腕,他失去耐心寻找闻容絮生气的原因,打算直接作弊:「你因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 「已经不气了。」 「确实没什么用,还是得凝脉丹。」 闻容絮本就没怎么气,气一下就过去了,听到霁一怜追问,他的心情早就恢復平静了。 捕捉到心声的霁一怜,读心术?不,别的什么能力。 如果是读心术,该是害怕得要逃了吧,怎么会继续信任依赖他…… 「真的。」闻容絮强调,迅速转换到下一个话题,「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再逛逛。」 事情搞定以后,一身轻松,闻容絮终究不再按捺好奇古代生活的心。 只是考虑到囊中羞涩,闻容絮打算只看不买。 集市里,中气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满是人间烟火,远远飘来霸道的油脂香,勾得人涎水生起。 「不管在哪儿,没钱就不行啊。」 闻容絮看着古代的吃食,暗中流泪。 「钱啊钱啊,我叫两声,就能自动跳入我兜里么。」 「……」霁一怜被闻容絮不住念叨的钱钱钱,塞住了思绪。 真是掉钱眼里了。 半响。 霁一怜上前去向卖烤乳鸽的食肆,包了两只烤得色泽棕红,散发诱人香气的鸽子,丢到闻容絮怀里。 闻容絮下意识抱住,就看见霁一怜睇来的意味不明的眼神。 这下,他在心中嘀咕的话,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闻容絮困惑道:「都是给我的吗?」 霁一怜忽然勾唇:「不是。」 「……」闻容絮一脸幽怨,那丢给我做甚,故意馋我,还要我给你当小厮拎货?杀人诛心。 霁一怜:「想吃?」 闻容絮警惕。 霁一怜:「向人讨要吃食,要怎么做呢?」 「爹。」闻容絮业务熟练,想他高中住校时,时常嗷嗷待哺叫爸爸讨饭。 霁一怜嘴角一僵,抬手。 闻容絮痛唿一声,脑门红肿,疼得他眼中立时泛起晶莹泪花。 霁一怜微眯起双眸,端详良久。 伸出尾指碾过闻容絮的眼尾。 「还逛吗?」霁一怜眼底充盈起愉悦之色。 闻容絮终于隐约察觉到对方的恶劣,哪有人因为别人哭,而心情转阴为晴的。 【他在兴奋】 混蛋。闻容絮把眼泪憋回去了。 第13页 前世18岁,今生17岁,差几天满18岁的闻容絮,集齐36年没见过这样的人,长见识了。 「哼。」闻容絮头一转,抱着烤乳鸽大步往前。 落在后的霁一怜慢悠悠地跟随。 闻容絮鼻间嗅着乳鸽的香味,到底没忍住,臣服于,毫不客气地拆开一只边啃边走。 余光留意到身后的霁一怜,他啃得更起劲了。 走走停停。 闻容絮吃完一只乳鸽,另一只揣怀里没动。 逛也逛了,吃也吃了,闻容絮想着打道回府,正准备跟后面的霁一怜说,发现对方站在一个小摊子前。 摊子十分简陋,只在地面铺了块布,上面散乱摆着零碎杂物。 摊主蹲守在旁,既不吆喝,也不招唿感兴趣的路人,一副懒得做生意的惫怠样儿。 闻容絮目光扫过摊面的东西。 视线一顿。 【新鲜出土的陪葬品,价值不菲】 瞌睡来了送枕头。 闻容絮指着地摊里黑黢黢的铁块,问道:「它多少钱?」 摊主约莫四五十岁,鬓角依稀挂着白,懒懒地撩起眼皮,算是搭理问价的客人:「我这儿只收灵石。」 「多少?」闻容絮。 摊主上下打量他,似乎在评估他是真心要买,还是随口问问:「100块普通灵石。」 「100?!」闻容絮想砍价,「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摊主理直气壮:「不知道。」 「那你敢卖100?」闻容絮惊讶。 摊主:「这是我从一个危险的古墓里带出来的东西,那古墓少说得有一千年,若不是不清楚这东西的来歷,哪会儿100灵石出售。」 「还是太贵了。」闻容絮摇摇头,转而对霁一怜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摊主装不下去神神在在的姿态了,他这里的东西滞销许久,再卖不出去,他去不了花街,吃不到美酒了:「诶,你想多少?」 闻容絮瞥向霁一怜。 借点灵石,行吗?闻容絮无声张口,眼露祈求。 霁一怜视线下移,定在闻容絮鼓起的胸怀中。 闻容絮赶忙取出还热乎的烤乳鸽,谄媚地递给对方。 霁一怜拿出灵石,买下了不知名的铁块,但面对闻容絮巴巴伸来的手,他没有给出去,却是收进了自己的芥子空间里。 闻容絮见霁一怜拿了烤乳鸽,应该就是同意的意思,果然对方买下降价的铁块,他正想仔细瞧瞧铁块,让旁白告诉他铁块的来歷和价值。 结果,他手还没碰到,铁块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闻容絮眼眸睁大几分,注视着把铁块归为己有的人。 「你……」闻容絮急得说不出话。 霁一怜开始享用烤乳鸽,一如闻容絮之前做的,迳自往前走。 闻容絮嘴唇蠕动两下,实在憋不出合适的能够表达他此刻心情的形容词。 他望着霁一怜的背影。 太欺负人了!好过分!混蛋! 闻容絮搜颳起所知的脏话全部丢到无耻可恶的霁一怜身上。 依旧减少不了他心中的愤懑。 闻容絮用眼刀刮着前面的霁一怜,正在脑中演练暴打对方的画面时,急促的马蹄声逐渐靠近他的身侧。 一阵惊唿响起,原本行来过往的人群慌乱地疏散开一条通道。 突然的转变,带动起流动的空气,拂起闻容絮的发梢。 闻容絮扭头。 疾驰而来的人与马迎面而来。 嘶鸣传到闻容絮耳中之际,飞跃的马蹄近在咫尺。 世间仿佛静止。 「让开!」挟着凌厉的鞭风打向闻容絮的面颊。 闻容絮感觉到后背一紧,他黏在原地的脚总算移动起来。 那道鞭子打空,他也躲过马蹄的践踏。 倒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砸得他耳朵嗡鸣。 下一刻,他的脸被迫仰起,骤然的白光刺激得他视线模煳。 温热的吐息拽回了闻容絮发愣的思绪。 「容絮。」 「霁一怜?」 「……嗯。」 闻容絮紧绷的身体倏地放松,这才发现自己背后全是热汗,心脏跳动的频率过于快速。 把着他脸颊的手指离开。 「谢谢。」闻容絮找回理智,若不是霁一怜出手,他今日得重伤。 面对突发事件,他完全失去了应对的能力。 明明是位有武功的修士,他却像个懵懂的稚子,傻愣愣地停在原地,不知道躲。 还想要逍遥自在成仙,他真是痴心妄想。 闻容絮不遗余力地讥讽着自己。 散开的人群重新聚拢,关于方才的惊险,展开细碎的谈话。 「真箇吓死人。」 「他在城里驰马,没有人管吗?多容易伤到人。」 「哪里管得了。」 「为何?」 「你外地的啊?那可是刘府的下属,刘老爷是上官大人的恩师。刘老爷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夫人喜食千里之外的沛霖县甜瓜,每到甜瓜成熟的季节,刘老爷便着人快马加鞭买回,叫爱妻能吃到甜瓜。这可是一桩传遍逸轩城的美谈。」 「夫妻琴瑟和鸣自是好,可为了一口瓜,行事如此嚣张妄为……」 霁一怜看着惊魂未定的闻容絮,心血来潮般定下新的目的地:「我们去刘府。」 第14页 闻容絮条件反射道:「是为了我吗?」 霁一怜顿了片刻,继而捉摸不透地一晒。 闻容絮剎那红了脸,为自己刚才自作多情的询问臊得慌。 「还能有谁?」霁一怜说。 第8章 花言巧语 【惯用来骗小孩的花言巧语】 闻容絮那一瞬的心悸剎那平息,对方应该是为他递台阶才顺着他话说的吧,虽然爱捉弄他,但是个温柔的人。 就是不知道刘府哪里招惹到对方的注意…… 【好像有点真】 嗯? 【解读失败】 旁白你是不是坏了?闻容絮无言,这三句註解,让他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上下起伏,最后留下一个不确定的未解之语。 闻容絮有些恼,在耍他吗? 旋即,闻容絮将脑子里的困扰揉吧揉吧扔掉,权当没看见,而是考虑到霁一怜似乎想要搞事,但对方的身体撑得住吗? 「你的伤没问题吗?」 霁一怜默然无声地凝视着他。 闻容絮想起自己这话似曾相识,邱铮来找茬那回是第一次,现在第二次问了相同的问题,他缩缩脖子:「好,我知道了。」 刘府位于逸轩城较为中心的位置,路修得很宽,高墙林立。 路面很整洁干净,来往皆是马车出行。 「我们怎么去刘府?」闻容絮想着他们和刘府的人素不相识,也无拜帖,怕是刚登门就会被门房赶走。 闻容絮看了眼霁一怜,做贼似地东张西望一下,然后凑到人耳畔,悄声道:「不会是要翻墙进去吧?」 他如今谨记此世界是有着仙法武功存在的,原主未习过武侠小说里的轻功,但身法却是有的,翻个墙手到擒来。 闻容絮心里颇为紧张,要做坏事了吗? 霁一怜食指戳了戳闻容絮紧绷的脸,戳出一个小窝,继而滑到柔软粉润的唇,闻容絮被他弄得痒,不舒服地张嘴咬了下作乱的手指。 舌尖抵到微凉指尖,闻容絮蓦然怔住。 「我在做什么?」 「我又不是狗,咋还咬人呢。」 霁一怜抽出食指,约莫是嫌弃手指上沾染的湿润,将它抹到闻容絮唇上,碾磨得粉嫩的唇瓣泛起深艷的绯色。 闻容絮不敢动弹,任人作为。 等对方停止了动作后,闻容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霁一怜的面部表情,企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摸到对方是否感到不适的答案,但他什么也没发现,旁白也再次罢工。 闻容絮:「我…不是,故意的。」 霁一怜:「我知道。」 闻容絮吶吶失语片刻,尽管不清楚对方知道了什么,但对方没在意就行:「那就好。」 「不用翻墙。」霁一怜的声音响起。 闻容絮又被拉住手腕,熟悉的力道纠缠在他腕骨肌肤上。 一张告示纸出现在他眼前。 霁一怜撕下了告示纸,交给了闻容絮保管。 闻容絮也就从告示纸中知晓了霁一怜那么说的原因。 刘府府中近日怪事频发,求着能人异士解决。 「怪了,怎还捨近求远张贴告示求人,最近不就有仙门大派玄华宗么……」 「请玄华宗门人驱邪,应当不难吧,难道是玄华宗的一次出场费比较昂贵?」 「可偌大一个刘府还付不起吗?」 闻容絮纳罕,有疑问他也不憋着,反正身边也没外人,他直接开口问道:「霁一怜,你说刘府贴这个告示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吸引驱邪的人?」 「许是很急。」霁一怜。 霁一怜的回答言简意赅,甚至有些不明所以。 但闻容絮却大概懂了,府内的古怪恐怕到了十分急迫的地步,应是出了人命,事态紧急到等不及玄华宗派人来。 可张贴告示招人的效率也不一定快,估计做了两手准备。 既向玄华宗求助,又向世人寻求庇护,只要能尽早解决府中怪事。 闻容絮想通之际,霁一怜扣响了刘府的门。 刘府的大门开了条缝。 「我们是来接贵府委託的。」闻容絮把告示贴拿给门房看。 门房三十上下,下巴留着一簇打理整齐的鬍鬚,身形干瘦,他像是遇到太多揭告示的人,失却了迎客的热情,略带着怀疑的探究眼神,游戈在他们身上,评估着两人的能耐。 一个天真稚嫩,生得过分招摇的少年,一个少不经事,只长得好的青年。 怎么看,都不靠谱。 门房立时皱起眉,府中管理僕从的严苛性,叫他没有做出无礼的行为,仅是充满不信任地警示道:「二位,这里可不是能耍玩的地方,此前已有多位揭榜人鎩羽而归,如果你们只是想上门讨一顿吃食,老爷心善,不会扭送官府,但少不得一顿打,二位可想清楚了?」 闻容絮见霁一怜没有开口的意思,认命地与人沟通:「我们自不是那些坑蒙拐骗的无赖,如此可信?」 说着,闻容絮施展了个控风术,吹得猝不及防的门房退后一步,府门大开。 门房不耐烦的态度顿时转变,动作麻利地开好门,恭敬地请他们入内。 闻容絮暗中松了口气,他会的法术少得可怜,多是为了种植灵植服务,降雨浇水,控风除草、虫,都无甚攻击力,唯一带点杀伤力的法术是个控制技能。 第15页 沼泽术,在地面生起类沼泽的湿地,人一脚踩进去,就会被限制行动。 而且施展一次沼泽术消耗的灵力,对于练气八层的他,负担不小。 其实筑基以下的修士,更像是江湖侠客。 发生争斗时,一般依靠武功分胜负,有那功夫掐诀,不如一刀斩掉人头来得快。 闻容絮迈过高高的门槛,随着门房引的路,见到了在中堂上座等待的刘老爷——刘琮山。 刘琮山不惑之年,精神矍铄,气质儒雅,一把美鬍鬚修饰得十分漂亮。 不过,在那副镇定面目下,时而闪过忧虑。 眼周也浮着淡淡的青黑。 刘琮山亲自接见他们,一盏热茶在闻容絮落座时,由俏丽的丫鬟送到手边。 闻容絮装模作样地酌了口,随即放下,他实在喝不来茶,怀念现代口味多样的饮料和奶茶。 刘琮山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的表现,皆不是好色之人,谁也没有对娉婷的婢女多看一眼。 年纪虽轻,气度倒很是沉稳。 「实不相瞒。」刘琮山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极为深沉,夹杂起一丝阴冷,「府上怪事已经致使三人死去,死相着实骇人,我曾带着家中眷属搬去新宅,但事情并没有结束,依旧在发生,不得已重回府内,想要从源头解决。」 「原本怪事仅是惊扰府中人无法安睡,后来竟陆续开始死人。」 「人命关天,二位可有把握?」 「事结,确有告示所写的黄金百两?」闻容絮作为穷鬼,做出应该的关心,道。 凡间的银两可兑换修真界所用的灵石,一百两黄金值5块中品灵石,差不多500块普通灵石。 刘琮山颔首:「自然,如若能尽快解决,还会另送一份厚礼。」 闻容絮看霁一怜:要来的人是你,你怎么说? 霁一怜微微点头。 闻容絮转而朝刘老爷要更详细的事情经过。 刘琮山似早有准备,唤人将提前书写的怪事记录拿来。 「二位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下人吩咐。」刘琮山做出安排,「你们可先随下人认认路,已备好两间客房,正好去看看,缺了什么就叫人送去。」 闻容絮客气道:「多谢刘老爷了。」 刘琮山摇摇头,有些黯然:「只希望不要再出人命。」 闻容絮:「刘老爷一片宽厚仁善之心,我们必不会辜负。」 刘琮山露出似是释怀的笑容。 「……」 闻容絮强行抑制住起的鸡皮疙瘩,他被他刚才的场面话惹得头皮发麻,他真不喜欢社交,每次都要遇到这种虚假吹嘘环节,他完全不熟练,只能磕绊地应对,脑汁要没了。 离开中堂前,他回头望了眼目送他们的刘老爷。 【他心事重重,却不为府内怪事】 【他在担心你们发现他与弟媳的私情】 「咳咳。」闻容絮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勉强掩盖住显露痕迹的表情。 为爱不远千里运甜瓜? 鹣鲽情深的刘氏夫妻? 第9章 他在兴奋 来到刘老爷为他们准备的客房,闻容絮说要和霁一怜商量对策,打发走随行的下人。 下人们也很识趣地退走。 霁一怜端起杯热茶,慢慢酌饮,升腾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增添的朦胧白雾化柔开眼波流转间的冷凝,显得温柔起来。 闻容絮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从容悠然的姿态,心中生起自己被对方勘破的无所遁形感。 踌躇间,雾气淡去,露出抬起眼睑的霁一怜,对方深邃的黑眸幽幽渗出闻容絮的模样。 【他在等你开口】 遇上霁一怜总是出问题的旁白,居然跳出来体现存在感。 闻容絮被旁白分散了些注意,没再那么紧张,他悄无声地嫌弃了下旁白,然后清清嗓子,与霁一怜道:「你是不是早就发现刘府有问题?」 霁一怜盖上茶盏,他会突然来刘府,却是前生听过一则神仙眷侣食子的故事。 当时的他一心沉迷于修炼和仇恨中,听过也不曾入心,如今重来一次,他倒是忽然有了点闲心,想要去凑凑沿路的热闹。 要不然,整日都是围绕着修炼资源或几角恋,未免太没意思了。 「为何不信我是因为你才来此的?」霁一怜带着质问的口吻,仿佛是因闻容絮的不信任而显得凌厉。 【他想看你慌乱无措,最好面红耳赤要哭了】 闻容絮:……若不是有旁白註解,我真要掉沟里去了,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伤到人心了。 霁一怜换了种表现,眼睫微垂,透出几许伤感:「你不信我为你而来,是怀疑我对刘府另有企图?」 【他在兴奋】 闻容絮的杏眼泛起盈盈涟漪,他不想再和对方待在一起了。 感觉碰到变态了。 闻容絮的沉默,让霁一怜稍稍收敛刻意外露的情绪,觑到闻容絮似是不开心下撇的嘴角。 霁一怜沉默须臾,拿出一条手鍊。 这手鍊是之前闻容絮一直盯着看的那条。 闻容絮依旧没说话,以为凭一条花里胡哨的手鍊就能让他开口吗? 然而,他才下定的不搭理对方的决心,很快就被打破原则了。 一枚熟悉的铁块放到他面前,是他厚着脸皮跟摊主砍价,还向霁一怜借钱都要买的不知名铁块。 第16页 霁一怜修长的指尖点了点铁块与手鍊:「不要吗?」 「要。」闻容絮不会与钱过不去,迅速将两样东西塞到自己储物袋里,颊边露出两个小窝窝。 霁一怜看着他高兴起来,似是抱怨:「明明是该我生气的……」 「你才没生气。」闻容絮脱口而出,「只是想戏弄我。」 霁一怜垂眸一笑,低不可闻地呢喃了声:「总是被你看穿。」 闻容絮收到霁一怜递来的台阶,他很快就把方才的不愉丢掉,放轻音量道:「你会驱邪吗?」 由于旁白的存在,闻容絮知晓霁一怜修为肯定很高,驱邪自是会的,但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吧,虽然也可以说,有霁一怜轻松教训邱铮的例子,他相信霁一怜的实力,可问一句也不会有什么不是,还能顺其自然地进行下一个话题。 闻容絮迎着对方戏嚯的眼神,脸边的酒窝被对方使力戳陷。 「呜痛,我好像自作聪明了。」 「脸要被戳秃噜皮了……」 「怎么办?」 「你再想想你要说什么?」霁一怜好整以暇道。 闻容絮抓住作怪的手指,拯救被戳得发酸的脸蛋,快速地瞥了眼对面的人,垂头丧气道:「我是想问你要怎么驱邪?真的有邪物吗?」 「不行,今晚要想办法挨着霁一怜睡。」 「正好完成一晚抱枕的承诺。」 霁一怜眸中蕴起意味不明的底色:「不确定。」 「?」闻容絮。 「你怎么能不确定!」 「要是搞不定,会被打的!」 尽管心里张牙舞爪地吐槽对方不靠谱,表面上闻容絮却小声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霁一怜:「等到入夜吧。」 闻容絮心里一紧,吞吞吐吐道:「那个,我能和你待在一起吗?」 霁一怜不语,只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 闻容絮委实从心:「怪事发生的时间不分白日夜晚,你等到入夜也不一定就能遇到,既然说是来解决邪祟的,总不能待在房间里啥也不做,我是帮不到什么忙,但打个下手总没问题,我与你待在一起,你有需要搭把手的,叫我也方便。」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全都听你的。」 霁一怜沉吟一番,仿佛是在考虑他的建议。 闻容絮紧张地等待结果。 「快同意!我很好使用的。」 「之前不该跟人闹别扭的,被记仇了。」 「霁一怜不会这么小气吧。」 「算了,不同意,我就直接回宗门,哼。」 闻容絮紧张着紧张着,赌气起来。 一个清泠的「好」字,打断了闻容絮的胡思乱想,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地愣了瞬,即刻变得欢喜。 「你说的有道理,不能只等着入夜,先出去看看。」霁一怜直接起身,未松开拉着闻容絮的手。 霁一怜行至一半,回头端详着跟上来的人。 「全都听我的?」霁一怜自喉腔里咀嚼出强调的意味。 闻容絮却从这五个字里品味出几分对方方才无动于衷是故意的成分,故意——等着他主动加强筹码。 霁一怜平直的薄唇勾起,肆意且毫不掩饰。 闻容絮后背的寒毛顿时竖起。 「被坑了。」 闻容絮颇有些抓狂,一时心绪复杂。 「你,要做什么?」闻容絮注意到霁一怜有目的地往某处走着,脑子里转瞬闪过自己被拐,遭受各种折磨的画面。 霁一怜:「你饿吗?」 …… 刘府日常做晚食的时间,由于新到来的两位客人,厨房的厨娘掂量着做哪些菜才不会惹麻烦。 因着府内怪事,每人都绷紧起皮,气氛相比以往要严肃许多,几乎无人交谈闲聊。 黄昏降临,山林投射的婆娑碎影,照映于浮纹诗意的石壁。 梳着随云髻的女子在穿山游廊中漫步,她的神态间满是无措茫然,仿似对于自己此时的处境十分的不适应,可她无人可谈起,只能将一切压抑在心头慢慢消解。 一位穿着粗布麻衣,胖胖的中年大婶满头大汗地提着水踏入游廊,打破了女子周身的娴静。 女子瞧见大婶,眉眼间盈起惊喜,本就隽秀的脸,在余晖里显得光芒四射,她急急走到大婶面前,自然地接过那桶七分满的水桶。 「雅娘子。」大婶看到她,却不见喜色,反是眉头一皱,略带责备,「你怎么出来了?」 女子瑟缩地低下头,她一个瞧着身材纤细的弱女子,居然稳稳地提着水桶,不见吃力。 她嘴唇蠕动两下,传出沉闷的「啊啊」声,原来她是个哑巴。 「把水提到影壁那里。」大婶当然不指望她回话,怄气指使,「到了影壁,你就赶紧回去,夫人瞧不见你,怪罪下来有你好受的。」 雅娘子的衣饰比大婶华丽昂贵,两人的地位却反过来了,她安静地提着桶,犹如大婶的僕人跟在身侧后方。 「你要好好听夫人的话。」临近影壁,大婶言语谆谆,「你看,跟着夫人日子过得多好,吃饱穿暖,力气也大了,长得也越来越美,你个死丫头真是修了八辈子福,万不可忤逆夫人,惹夫人生气,知道吗?」 雅娘子习惯性的低头含胸,乖巧听训。 第17页 结果,一巴掌就扇到她背后,她一个激灵,赶忙挺直站好。 大婶便更加清楚地看到雅娘子细腻雪白的肌肤,感嘆:「怎么养的,这才过了多久?就养得这么娇嫩……」 雅娘子眼眸深深地描摹着大婶的模样,像是想将大婶牢靠地记在脑中。 旋即,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玉簪和包得严实的银子交给大婶。 大婶立马眉开眼笑地收起,嘴上念叨着:「家里的情况你应当清楚,日后我、你爹和你弟弟都需要依靠你。」 「把你养这么大,你须得懂回报。」 「可不能私藏银钱,得的赏,你可以留一部分傍身,余下的都要交给我,娘给你保存。」 雅娘子沉默地听着。 「快回去。」到了地方,大婶催促女儿。 雅娘子确实听话,干完活、交完钱,就老实地离开,她行走在打理整洁的石板路中,做了刘府十几年的僕从,她十分熟悉府内的布局,夫人给她安排的房间,有三条可通达的路线。 她没再往游廊去,而是绕过布置雅致的小山林,前面是一洞圆门。 自然生长的草丛响起窸窣的声响,雅娘子下意识停住脚步,下一刻,茂盛草丛里钻出一位瘦小的少年。 雅娘子立时做了个礼,她不能说话,唯能从动作间表达出自己的尊敬。 那位少年的视线扫过她,神色里满是淡漠平常,像是没看见她般,清理起自己身上沾染的叶片。 雅娘子注意到少年后脑上的碎叶,表情有些犹豫。 少年倒是举止自然,示意她帮忙打理。 雅娘子小心地靠近两步,轻轻地取下少年头上的碎叶,紧接着两人便站在一个疏远的距离。 少年拍拍手,准备迈步,可他迟疑了下,又看向目送自己的雅娘子。 少年停驻在雅娘子俏丽脸庞的目光,清透干净,不夹杂丝毫杂念。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吃夫人的药。」少年的声音带着稚气,许是有着难言的遭遇,透出一股成熟稳重。 少年话音落下的瞬间,清朗的男音忽然插入,这个声线失了稚气,却仍能咂摸出是位极为年轻的男子。 「什么药?」 闻容絮还真以为霁一怜要拉着他去刘府厨房打秋风,结果兜兜转转就目睹了雅娘子之前的所有行动。 【她是哑娘,经过夫人调养,样貌变得光鲜亮丽,实则内里逐渐化为腐烂的白肉,改名雅娘后,经夫人送给老爷】 「你们……」少年对于闻容絮二人的出现,似不太欢迎。 【姓名:刘子筠】 【年龄:12岁】 【刘琮山酒后临幸的丫鬟之子,生母早死,爹不疼夫人忽略,因为老夫人挂念才活下来的庶子】 【他知道许多藏在刘府富丽堂皇下,骯脏恶臭的秘密】 「我们是接了刘老爷委託,解决怪事的人。」闻容絮善意道,「原是想向府中人了解怪事具体事宜,凑巧路过听到你们的谈话,非是故意偷听。」 闻容絮:「那个药是怎么回事,可否告知?」 瞧出雅娘子仍未消退的戒备,闻容絮补充道:「你的身体因着那药已经亏空严重,如若继续服用,于你的寿数有碍。」 他说的着实委婉,实则是再吃下去,随时会猝死。 然而,他还是想的简单了些。 霁一怜微微拧眉,来自雅娘子身上噁心的气味,叫他感到熟悉,他曾经遇到过散发相同气味的人。 那人是远近闻名的花魁,虽是年级较大,依旧美得鲜嫩,时常有客人为美人一掷千金。 后来,美人皮下是脓液发蛆的烂肉,在热闹的夜里,变成怪物屠戮了青楼中全部的活物。 第10章 疯魔的夫人 即使闻容絮的态度良好,刘子筠也没有想要搭理的意思,直接就走了。 雅娘子见小少爷离开,她也跟着走了。 他们好像都不在意自己的未来。 傍晚的刘府萧瑟寂寥,感染得人心也变得冷漠。 闻容絮不理解他们的无视,都不害怕邪祟下一个害死的会是自己吗? 「想放弃吗?」霁一怜犹如看戏般,事不关己地凉声道。 闻容絮觉得霁一怜真是讨嫌,怼道:「要来刘府的是你,我怎么想重要吗?」 霁一怜却神情认真地回道:「重要。」 闻容絮:「……」 「是不是后悔给我手鍊、铁块了,想要分我的钱?」 「给我来这套,我又不是女的,撩我没用哈。」 闻容絮内心的话实在碎叨,听得霁一怜好笑,又觉出一丝空茫,竟是一点都不信吗? 虽然他也确实是想逗对方而已。 霁一怜:「我们去看一下刘夫人。」 相比于闻容絮的气馁,霁一怜表现得早有成算,惹得闻容絮多看了一眼对方。 「修为高了不起啊。」 闻容絮自以为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做了个鬼脸。 霁一怜唇边的弧度加深些许。 刘棕山的正妻是他微末时高攀的秀才女儿,张氏,张叶里。 张秀才的眼光也得到了验证,女婿非常能干,拥有了在逸轩城数一数二的身份地位,这大概是他一生最得意的事之一,另一桩便是得中秀才之名,可惜往后常年不曾高中,直到死都仅是秀才。 第18页 张叶里作为秀才女儿,得到了不错的教导,算是知书达理、贤惠端庄,嫁给刘棕山后,除去早年吃过苦,后来就再也不曾吃了。 夫君爱重,婆母体贴,她没什么可贪心的了。 世人皆道她命好,哪个女子不羡慕她,不想成为她呢? 这样活在宠爱中的人,性子难免骄纵。 她确实有些恃宠而骄,但良好的教养,叫她懂得适可而止。 所以,嫌少被烦恼簇拥的张叶里,虽是与刘棕山一般的年纪,却仍旧有着少女的娇艷之色,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约莫是好心情,以致于容颜又盛两分。 贴着隐息符的闻容絮,在所有人忽略中,闯入张氏的院子里。 浓浓的苦药味飘散在空气里。 闻容絮一时不备,差点发出干呕声,这味不止是清苦,还裹挟着酸涩的臭,所幸胃囊空空,反刍不出别的未消化的食物。 霁一怜没和他一起,中途突然说有点事,拿给他一张隐息符就跑了。 闻容絮都来不及询问这符纸的作用,若不是旁白解说,他就只能做个贼,趴屋顶暗中观察了。 【隐息符,拥有减少存在感的作用,在凡人面前会被直接忽略,在修士面前效果会大打折扣】 【註:使用者不是消失,与人接触会被发现】 闻容絮借着隐息符见到了厢房里的张叶里,她的身边一人也无,全数被打发出去。 待侍女都离开,张叶里打开妆奁,她按了个暗扣,弹出一层小匣,里面是两颗白生生的药丸。 她的眼中迸发出一股扭曲的灼热。 「快了,还有七日……」磨得平滑的镜面,照出张叶里痴迷的笑容。 闻容絮心头一跳,注意力不禁投射到那两颗药丸上。 【诞龙丸:七七四十九天服满七粒,必会获喜脉,诞下儿子】 【需以亲生骨肉、男子根为主药,紫幻花、心头血为铺药,十邪阵制火,炼制五日方成】 【加入的亲生骨肉越多,药效越强】 闻容絮唿吸稍滞。 …… 「卫三,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刚搬完重物回来的汉子,瞧见有俩月没见的同屋人,瓮声嘆他运气不好。 卫三在马厩里伺候完马,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携着风尘与沾染的马粪气味,正想打水沖洗,听到这样一句话,他有些诧异:「何元,你说明白,怎么个事?」 何元帮着打水:「你是不知道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 他陈诉起近日的怪事。 卫三脸色凝重:「没请仙师吗?」 何元嘿笑两声:「怎没请?现在府内就有两位仙师,只是会不会像前面来的那几位灰熘熘跑喽。」 「不是请的玄华宗人吗?」卫三奇怪道。 何元耸肩:「谁知道。」他凑近卫三,压低声音道,「我觉着这事吧,有蹊跷。」 卫三心道用你说:「你发现了什么?」 何元:「自从夫人的女儿生病后,久不见好,一直汤药伺候。」他若有所指,「怪事就出现了,说来有许久没见三位小姐出门。」 「有没有可能是她们命理易招邪,克刘府……」 卫三面色一变,打断了何元的话:「谁!」 被他紧盯的地方,一人自阴影里缓缓走出,摇曳的青衣层层叠叠盛放,薄如烟云般散在空中。 卫三和何元戒备着突然冒出来的人。 低冷而残酷的笑声从来者那里传出。 卫三眼中簇起怒焰,来者视蝼蚁的态度,令他感到愤恨,同时也更加警惕,琢磨着对方有何倚仗。 他按兵不动,何元却莽上去了。 然而,卫三的打算落空,沖在前的何元不过是被来者看了一下,就仿似傻了一样呆在原地。 卫三骇然。 他察觉到那人目标是自己。 卫三回忆着自己的仇人,拎不出一个符合的对象:「请、请问,我在哪里得罪阁下……」 「你不需要知道。」 卫三瞳孔骤缩,腰部在他反应过来时,遭受重击,大脑意识到疼痛的剎那,他已经摔到远处,砸到墙上。 踢断的肋骨扎破内脏,口中顿时喷出鲜血。 他的意识变得模煳,昏暗的余光捕捉到向自己投注而来的居高临下、毫无情感的冰冷眼神。 霁一怜狭长的眼睑微垂,经过站立的何元,青影如墨染水转瞬消失。 终于能动弹的何元大口大口的喘息,不过是站了一会儿,他就跟雨淋湿般,全身湿透。 他浑身哆嗦地去试卫三的唿吸。 还活着。 他后怕地屁股着地,精神恍惚。 …… 闻容絮专心寻找着张叶里的亲生女儿,张叶里的状态不像病中,瀰漫整间院子的药味恐怕是给孩子熬的。 她是怎么瞒过别人,让人以为她的女儿还活着? 刘棕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闻容絮记着旁白给的注释,服用周期是49天,一个多月都没发现自己的女儿不见了? 他蹲守到端着饭食进了别院的侍女,正要跟进。 肩膀却被一拍。 闻容絮打了个激灵,心脏砰砰直跳,是霁一怜。 「你去哪儿了?」闻容絮无声张口,他的修为支持不了传音,只好用唇语交流,反正对方看得懂唇语。 第19页 霁一怜拿出一只鸡腿。 饿着肚子的闻容絮霎时分泌出涎水,但他没有立马接过,而是慌张地扫视周围:「不会被闻到味道吗?」 霁一怜薄唇轻启:「不用担心。」 闻容絮也就不纠结了,吃起鸡腿来。 他吃得快,三两口解决完。 「我怀疑刘棕山的女儿都死了。」闻容絮擦干净嘴,说出自己的推测,「张氏在吃很邪门的药,需要用自己的亲生骨肉入药,我打听到张氏就出了三个女儿,而她们先后都病了,已经许久不见人。」 「那刘棕山整日沉迷温柔乡,与弟媳偷情找刺激,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儿女怎样。」 「府里老夫人虽在,但年事已高,不太清醒,管不到。」 「刘棕山的弟弟天天跑花街,心也大,压根不觉得不对劲,以为自己潇洒风流呢,殊不知脑袋上绿油油。」 闻容絮迟疑瞬。 「可能最清醒的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少年,刘棕山一夜风流得的便宜儿子。」 霁一怜认真听他讲话。 见他停止话头,霁一怜才开口:「那为什么会发生怪事呢?」 闻容絮一愣,对啊,证明了刘府三位嫡出小姐已死亡,只能说张氏为了生儿子走火入魔,可跟怪事邪祟也扯不上关系。 第11章 不会穿衣服 别院里有五间房,其中两间是留给下人住的耳房。 余下三间住着刘府的三位嫡小姐。 送饭的丫鬟将饭食给了出来接餐的小姐近身侍女。 应该待在房里享用食物的小主子却不见踪影,反倒全进了侍女肚子里。 闻容絮的猜测没错,三位小姐都凶多吉少,全入了自己娘亲盼儿的诞龙丸里。 虎毒尚且不食子,张氏真是癫疯了。 「你认为怪事是邪祟作祟吗?」霁一怜的提问,截断了闻容絮对于张氏狠毒的气愤。 闻容絮眨眨眼,大脑远转,思索起霁一怜如此一问的缘由:「难道不是吗?都死人了……」 霁一怜:「刘琮山给我们的怪事记录,无甚规律,窗外奇怪的倒影、深夜的呢喃、无人触碰却摔落的器物。」 「听起来,这邪祟挺调皮。」闻容絮不合时宜地冒出这样的念头,还没憋在心里,直接说了出来。 霁一怜眼眉微挑,跟着评论:「确实。」 闻容絮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对方的话,脸上腾地发起烫:「对不住,我不该插话的,你继续说。」 霁一怜看着他的窘态,像是看到一只被教训了的小狗,说不清何种心思地道:「我已说完。」 闻容絮水润的杏眼放大几分:「说完了?」 霁一怜未答。 【谎言】 闻容絮疑惑,为什么要骗他说完了? 「别逗我了。」闻容絮只能想到这个答案,他郁闷地瘪嘴,觉得对方实在可恶,要不是打不过。 霁一怜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用食指指背似有若无地触过闻容絮的脸,似是擦掉沾染的污尘。 闻容絮歪歪头没在意,催促:「你快别卖关子了。」 「刘府很干净。」霁一怜没听到心声,到底是怎么发现他心思的呢? 闻容絮:「什么?」 霁一怜:「发生过所谓怪事的地方,很干净。」 闻容絮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有邪祟的话,肯定会留下痕迹,可在那几个发生过怪事的地方,没有任何证明邪祟存在的迹象,那就格外异常了。 他直接就信了霁一怜的查探,不曾认为对方可能有疏漏。 「人为吗?」闻容絮灵光一闪,「死的那些人……」 霁一怜颔首:「皆与别院有联繫。」 闻容絮蹙眉,轻语:「张氏。」 有能耐在刘府作怪,夺人性命还不被发现的人,唯有张叶里。 死的几人应是发觉了别院的异常,被张叶里灭口,顺势推到邪祟身上。 但是邪祟出现在死人前。 闻容絮想到别院里病中的三位小姑娘,张叶里需要一个三位女儿合理逝世且遗体消失的理由。 邪祟就很好用。 在服用完诞龙丸前,张叶里需要一个避免刘琮山亲近的挡箭牌,她看上了哑娘。 而她也实为心狠手辣,利用哑娘笼络住夫君,又在实现自己目的后,哑娘正好因食的药被掏空身子死去。 闻容絮把自己的推论一五一十地告诉霁一怜。 想听听对方的意见,看有什么遗漏或不足。 霁一怜点出张叶里确是蛇蝎心肠,可有黄雀在后摘取果实:「那种让人变美的药,会将人变成大开杀戒的怪物。」 就是不知道黄雀想要从张叶里这里得到什么,或者单纯的喜欢人间惨剧。 而张氏服用的诞龙丸,是偶然得知,还是有人蓄意为之?是黄雀给的药方么…… 夜色降临。 刘府为两位客人送上美味的饭菜。 屋檐挂起点亮的灯笼,明亮的光晕驱散了笼罩刘府的黑暗。 由于怪事的存在,府内不敢熄灭灯火,一直亮到次日太阳升起。 既是了解到怪事是人为,闻容絮暗藏的面对未知的慌张减退,他想着辛苦了一下午,把晚饭吃了,再决定如何揭露张氏的所作所为。 正吃着饭,闻容絮筷子不停,在第三次夹同一道菜时,他的余光瞥到对面的人似乎停止了动作。 第20页 抬头看去,果真没动了。 闻容絮吃惊:「你饱了?」 霁一怜左手支着下巴,似有若无地嗯了声,到了他这样阶段的修为,进食仅能满足口腹之慾。 除去灵米、灵兽、灵果等含有灵气的食物,对他稍有益处,普通的凡食并不能为他提供能量,甚至需要他耗费精力去净化排出体外。 所以,他用不用食,都没关系。 霁一怜将视线投注到窗外,没有说出自己方才的发现:「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行吧。闻容絮觉得对方好歹一个成年人,饿不饿自己知道,不必像对待孩子一样,要追着餵饭才行。 闻容絮腹诽了下对方的小鸟胃,平常吃他做的饭,没见少吃,还会跟他抢饭,在这儿却刨两口就饱了,奇了怪了。 要说刘府的饭食不合口味,闻容絮摸着良心讲,味道做得比他好多了,古代是烧柴火,他的火候控制全靠蒙,调味放得也随心,完全比不上掌厨不知多少年的厨娘。 闻容絮没再想,专心填饱肚子,漱完口。 「霁一怜,你在看什么?」闻容絮好奇地顺着对方盯着的方向望去,可只见到漆黑的夜幕与稀疏辉火。 他注意到对方在他吃饭期间,经常往那边看。 「邪祟来了。」霁一怜一语惊人。 「?!」 一声悽厉的尖叫,打破了刘府的平静,错乱的脚步声拌和着嘈杂吵闹,将刘府搅成了一团浑水。 「走水了!走水了!」 沖天的火焰烧得天都亮了,木材燃烧的灰烬飘散空中,片片细碎黑影犹如乌鸦羽毛,随着风息起伏旋转。 火焰来自别院。 闻容絮立时急了,揭穿张氏的真面目,还要用到别院的情况,一把火烧干净,再推到邪祟身上,那就说不清了。 一具温热的躯体贴到他后背,掠夺他唿吸的却是冷淡的松香。 他迈动的步伐被迫停止,如果他不停下,就要完全撞入另一人怀里。 玉石敲击的悦雅嗓音落在他耳畔。 他的腰被掐住。 「别慌。」霁一怜冷静的咬字,冲击进闻容絮的神经。 闻容絮忽然放松下来。 下一刻,闻容絮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他被霁一怜带到别院对面的屋顶上。 火势诡异的大,像是起火瞬间,就成了燎原之火,翻滚的火舌跃跃欲试向远处靠拢。 底下的人挑水的、端水的,不过是杯水车薪。 闻容絮也不是来看戏,他会一个可以灭火的降雨术,刚要施展。 两条水龙腾越滞空,在燃烧的火焰上游动,倏然炸开,瓢盆般的水砸得火势低下头。 滋啦升腾的白雾笼罩上天,冷与热相撞,降落淅淅沥沥的细雨。 玄华宗门人赶到。 刘府中的凡人刚松一口气,瀰漫邪气的黑雾自别院窜出,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子彻底垮塌。 所幸因为火势,人离得远,没有出现新的伤亡。 「啊,我的女儿!」撕心裂肺的女声,极具穿透力地响起,张叶里跌跌撞撞地跑向别院。 「夫人不可。」 「火还未全部熄灭,小心火势復燃。」 「樑柱随时可能倒塌,夫人您得保重自己啊。」 张叶里形容疯魔,眼睛赤红:「谁敢拦我!」 周边的下人畏惧地退开。 锋锐的破空剑声划出透明的不可靠近的气场,拦住了似乎理智全无的张叶里,温和中又显出不容置疑的厚重男音,发出叫人心颤的警示。 「玄华宗除邪,勿靠近。」 这边的热闹,闻容絮一时是没心情观赏了。 那两条水龙虽然熄灭了火势,却波及到他,毫无防备之下,他的全身就被炸开的水浇了个透,身上的衣着立时黏着到肌肤,紧绷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我有多余的衣服。」旁边的霁一怜关切道。 可闻容絮看着浑身干燥清爽的人,莫名从这几个字语里品味出细微的玩味,他咬住后槽牙:「霁一怜。」 霁一怜表情很是无辜,不待闻容絮发难,就不打自招道:「我没想到你会避不开。」 闻容絮:「……」 霁一怜打量着闻容絮的表情,好像欺负过头,杏眼里都染起了湿意,他竟生起一丝于心不忍来。 抬手拭去流淌到闻容絮侧脸的水珠。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想当然了。」 「生我的气前,把衣服换了?淋湿了再吹风,容易风寒。」 他也不等回应,环住后者因贴紧的衣服,显得过分纤瘦的腰身。 回到了刘府为他们准备的院子。 霁一怜从芥子空间取出一套崭新的衣服。 闻容絮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健康赌气,他看向没有动作的霁一怜。 福至心灵。 霁一怜转身坐到前边的椅子上。 闻容絮本是想让人出房间,但对方既然已经做出了让步,他也就没有多说了,赶忙褪去湿透的衣服。 然而,当他想要换上霁一怜给他的衣服时,却出了点问题。 摆在床榻上的红底黑纹服,华美非常,衣边接着精緻的银饰,繁复深奥的纹路爬满肩袖与下摆。 腰间缠绕着冰冷的银链,环佩挂连,叮铃作响。 他不会穿。 第21页 闻容絮弄了半天,衣服都被他要揉皱了,这要怎么系?套哪儿边?不对,好像反了…… 一件衣服穿得他后背蒸出层密汗。 无奈。 闻容絮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下去,微窘地唤道:「霁、霁一怜。」 背对着他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我…不会穿……」闻容絮底气不足地轻声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第12章 有背景的修士 屋内的烛光闪烁,时明时暗,燃烧的烛火响起滋啦的炸裂声。 霁一怜欺身压近,将闻容絮囚困在床边。 闻容絮不禁抓紧了一直穿不上的衣服,企图掩住自己的身体。 骨节修长的手指按上闻容絮腰窝的红印,清淡的冷松香极具侵略性地彰显出存在感。 「是胎记啊。」霁一怜指腹摩挲了下那抹艷丽的红,可他触碰仅一剎那,这抹红就似支撑不住地跌落,远离了他。 闻容絮坐在床上,看到低头的霁一怜缓缓抬起眉眼,漆黑的凤眸浸着厚厚的阴翳,叫人无法探清其中丝毫真心。 然而,闻容絮却没法将心神放在霁一怜身上,他想不通地打量自己腰窝偏后的位置。 这也是他以前换洗时,没发现的原因。 他的腰后生着一枚犹如含苞待放的花苞印记,他记得原主是没有这个胎记的,但是未穿越前的他有。 怎么回事? 长相一模一样,又有胎记…… 难道不是魂穿,而是身穿? 闻容絮皱起眉,可他为什么能继承玄华宗的闻容絮记忆和修为? 【他在怀疑你在拙劣地勾引他】 闻容絮的思维一顿,什么玩意? 勾引? 拙劣?! 闻容絮注意到自己半遮半掩的身躯,面色霎时染红,顾不得思考属于哪种穿越,他扯过遗留在旁的外衫盖在身上。 「我……」 「还换吗?」 闻容絮解释没有勾引的话止住,他停了须臾:「换。」 霁一怜肯定没伺候过人,不是拽到闻容絮的头髮,就是腰带收得太紧,一通折腾下来,闻容絮彻底抛却前面属于哪种穿越的疑惑。 不论身穿、魂穿,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他。 终于穿好,闻容絮舒出一口气,真不容易。 结果,他就看见霁一怜又拿出一个面具,它只有在鼻樑上方,有覆住半边眼眉的金色遮面,其下却是一条条金银交叠的珠链。 看起来和衣服是配套的。 「不是,等等……」闻容絮阻止对方要为自己戴上的手,为难道,「面具就不用了吧。」 霁一怜居然也没强求,顺势收起面具。 闻容絮心中滑过一瞬奇怪。 【他在试探你】 旁白的注释,将他的怪异情绪推至巅峰。 「为什么要给我这身衣服?」闻容絮不是爱把事情憋在心里的性格,直接抓住给他造成困扰的罪魁祸首问道。 霁一怜似未料到他如此敏锐,眉峰微挑:「刚好看到,就拿给你了。」 「说谎。」闻容絮毫不留情地揭穿。 霁一怜无奈地扶额,嘴角却微妙地噙起笑:「确实是刚巧看到,只是这套衣服……」他别有深意地道,「有些人看到会生起,嗯,神奇的心思。」 一些男主的骚包露胸装、符合疯疯癫癫黑心男主形象…… 霁一怜没听到闻容絮对于此有任何心声,是真的不认识。 「所以,你就顺便瞧瞧我会不会产生想法?」闻容絮不太开心地闷闷道。 霁一怜:「可以这么说。」 闻容絮板起脸,暂时不想搭理对方。 「居然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是我错付了。」 「结果就我一个一头热,把你当好兄弟。」 「咋这么多疑,吃过亏?」 「别是被骗身骗心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都生气了,霁一怜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霁一怜看着自己没有被甩开的手,片刻:「容絮。」 闻容絮偏过头,没回应。 「有人过来了。」霁一怜。 来者却是不善,震盪的气场撞烂了门扉,剧烈流动的气流裹挟起逼人的风,刮来一阵唿啸。 一男一女站在门口。 两人穿着玄华宗内门特制的服饰,男子俊美,女子俏丽,距离亲密,从外表看来算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可下一刻美好的画面缺失了主角,凌冽的剑意直刺向闻容絮面门。 杀机如泛滥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包裹住闻容絮,无论他如何行动,都避不开。 冰蓝剔透似流水的剑破空而来,溅起星星点点的电闪。 霁一怜站在闻容絮身前,一剑挡住前面两人的攻击,剑与剑的碰撞,引发的能量碰撞,摧枯拉朽般将房间夷为平地。 瀰漫的尘屑以剑为点,瞬间向外扩散,带起激盪的烈风,拂起几人的衣摆。 闻容絮虚起眼,杏眸里似簇起汹汹灼焰。 他实在感觉莫名其妙:「你们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攻击我们?」 那一男一女对视一眼后撤,忌惮地看着霁一怜。 冰蓝色的剑回到霁一怜手中。 「邪祟隐藏了起来,可能附身在人身上。」男子神态倨傲,「我与师妹共同出手,附身的邪祟挡不住。」 第22页 【姓名:关狄枫】 【修为:筑基巅峰】 【姓名:白语初】 【修为:筑基巅峰】 「所以未被附身,挡不住你们攻势的话,就活该去死?」闻容絮气笑了,虽然从原主记忆里窥探出一二玄华宗内门弟子的目中无人,可万万没想到能把人命如此不当一回事。 今日,若不是有不知深浅的霁一怜在,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劫后逃生,闻容絮生不起半点庆幸,唯有阵阵难以描述的寒意充斥他全身骨髓与血液,他好像终于深切体会到穿越到的世界残酷。 关狄枫和白语初沉默不语,显然被说中心思,却未觉愧疚。 即使面对比他们强的霁一怜,关狄枫的态度也并没有多少收敛:「我与师妹是玄华宗内门弟子,不知二位师从何处?」 闻容絮的质问被无视了,仿佛他们不报一个堪比玄华宗的背景,关狄枫就做不出合适的反应。 玄华宗外门没有服饰要求,只有进入内门才会发放弟子服。 关狄枫就无法从服装上知晓闻容絮两人的来处。 「散修。」闻容絮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心思,答道。 若是诚实说出自己是玄华宗外门弟子,这两位嚣张跋扈的师兄师姐,估摸是更不会给他们脸了。 然而散修也不是多好的身份。 闻言,关狄枫变得有恃无恐起来,但也没蠢到拿自己的命去挑衅,保持着大宗门之人的孤傲递台阶:「方才的事是我们急于求成,惊扰到二位不好意思,见谅。」 「……」 没有背景的修士遇上有背景的修士,即便敷衍,如果不想冒着得罪大宗门的风险,也只能顺着下台阶,毕竟实力是比关狄枫强,可强得过对方背后的玄华宗吗? 闻容絮不知晓霁一怜有没有得罪整个宗门的实力,无论有没有,他不想让霁一怜招惹上麻烦,尽管对于关狄枫的表现憋气,他也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默认接受台阶。 闻容絮拉了拉霁一怜的衣袖。 从头至尾,霁一怜的神色都没有丝毫波动,似是哪种结果他都不在意,都无所谓。 霁一怜轻瞥过闻容絮,然后收起自己的剑。 他们识趣,关狄枫脸上露出笑意:「你们也是来处理邪祟的吧,不如我们合作?」 仿佛前面的冲突不存在,两方心平气和地聚起来商谈。 大概是真觉得冰释前嫌了。 关狄枫二人不加掩饰地秀着恩爱,姿势亲密地靠在一起,时尔相视微笑,甜蜜的氛围谁都插不进。 【他有个青梅初恋,如今也念念不忘】 【他的青梅岁岁,娇怜可爱,常跟着他身边唤狄枫哥哥,那么依赖喜欢他,可却忽然消失,不告而别,他寻了多年未果,已成心病】 闻容絮看着白语初眼角眉梢挂满羞涩甜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师兄,再瞧关狄枫对师妹的深爱柔情,谁见都是两情相悦。 如果没有旁白提示。 闻容絮记仇。 恩爱情侣反目成仇的戏码,也挺好看的。 第13章 选择留下来 在驱邪时,白语初在刘府布下阵法,虽然邪祟一时没捉住,但肯定在府内。 关狄枫的意思是分两路搜寻邪祟。 闻容絮和霁一怜一路,他俩一路,为了不让府内的人碍事,让他们聚在一块,待在新设的阵法里。 邪祟要么附身在人身上,要么就藏匿在府中。 关狄枫与白语初去搜查府邸,闻容絮与霁一怜隐在暗处观察阵法里的人。 「在打坏主意?」霁一怜的声音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含混,渐渐运转滚出低笑,他完全没有要捉邪祟的打算,注意力徘徊于闻容絮。 那双狭长凤眸氤氲的浓雾,即便是正好的日头,也照映不清,犹如深不可测的深渊,孤高冷桀地审视着闻容絮。 「你想什么呢?」闻容絮确实琢磨如何棒打鸳鸯,但没必要说出来,不然还要找藉口解释他哪来的消息渠道,「我在思考目前一系列的事,邪祟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就像是有人故意等着玄华宗的人到来,放出早就准备好的邪祟交差。」闻容絮徐徐道,「藏在府中的魑魅魍魉,以邪祟作怪了结。」 「按最大受益者来看,是张氏。」 可张氏只是位普通人,她哪来的能耐驱使邪祟? 闻容絮倾向于张氏背后站着位帮助她行事的幕后黑手,不仅给了诞龙丸的方子,还助张氏把谋害亲生女儿和发现异常的人的事推给邪祟作祟。 霁一怜没说话,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游离模样,唯独在面对闻容絮时,多了点真。 闻容絮还记得对方提出的黄雀在后,如今看来,变美的药和诞龙丸如出一辙的阴毒,且都愿意与凡人为伍,黄雀极大概率就是幕后黑手。 黄雀这么费力护着张氏,绝对有所图谋,总不可能仅仅看一出母食子后灭门的惨剧。 闻容絮瞧着霁一怜一路表现得皆在掌控的冷静,甚至透出一丝戏耍猎物的玩味:「霁一怜,你是不是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 「略有所疑。」霁一怜没有打马虎眼,承认了。 闻容絮暗中指指点点:你果然知道。 霁一怜回忆着前世,前世的他不关心外界的事,勉强拼凑出一点答案:「他们属于冥月阁,专爱骗人生孩子。」 第23页 「???」 闻容絮严肃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霁一怜这次没有故意逗人玩:「冥月阁的人爱在凡间活动,有那些想要孩子却苦无得的男女,就会被他们找上,服用了冥月阁的药确实能获得喜脉,诞孕孩子。」 「生下的孩子大多会被冥月阁带走。」霁一怜脑海中闪过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 青年极爱笑,却不热烈得灼人,像晨间熹微,温暖澄净。 残垣断壁,硝烟滔天。 霁一怜满身狼狈地撑着脏污的石壁,鲜血从他身上一点一滴汇聚于坑洼的地面。 青年的剑抵在他的心脏处,新鲜的血逐渐浸透衣衫。 他的手抓住剑身,可在看到面容扭曲、伤痕累累的青年,缓缓松开了手。 那剑便再无阻力,又进一寸。 带着燃尽天下气势的玄灵火蔓延,烧得周遭的残壁开始融化。 青年一掌拍飞了他,独自留在火舌里,化成盈盈灰烬。 他赌赢了,青年最终仍对他残留着幼年的情谊,没拖着他去死。 闻容絮察觉到霁一怜突然的停顿,然而对方的表情做得无懈可击,他无法从中捕捉到丝毫痕迹:「不想说可以不说,反正我们又不是救世主,真相也没那么重要。」 霁一怜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戳了戳面前的人脸颊。 青年和闻容絮似乎很像,笑容都一样的温暖,可他们其实完全不同。 青年——归辞秋,不会这么天真,也不会这么体贴,他的内里和他一般,坏了。 归辞秋是冥月阁哄骗着凡人孕育出的孩子,却没被带走,又在几年后出现,想要带走他,同时屠戮干净他的亲人。 被恰巧路过的修士救下,修士遭遇冥月阁追杀,拼死将归辞秋送到安全地方,让他得以无忧地顺利长大。 那个安全地方就是霁一怜生长的小村子,相近的年龄让他与对方成了好友,又在长大后分道扬镳。 霁一怜是在归辞秋要杀自己时,才了解到他这个童年好友所背负的过往,而他与对方的某个仇人交往过深,让人起了杀心。 霁一怜实不明白自己前世和谁的交情能让归辞秋觉得碍眼,他对谁都没有交心,一时也找不出哪个是归辞秋的仇人。 如今惹到冥月阁,日子或许会变得有趣了些。 虽然起初,他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然后就差不多分别了,现在让闻容絮卷了进来,他也并没有多少愧疚。 按他过往的做法,他不会因此被束住脚步,该走就走,至于后续可能产生哪种后果,他都无所谓。 不知道他突然离开了,闻容絮会不会哭呢? 「出事了。」动静大得修为低微的闻容絮都能听到,他一把拽住竟然没有提前给他示警的人,沖向声音源头。 前不久还放话邪祟打不过他们的关狄枫和白语初,纷纷受伤,尤其白语初大口大口地吐血,伤到肺腑,出气多吸气少。 关狄枫抱着白语初,急得眼睛赤红,恨不得伤在自身。 闻容絮到来时,看到处处透着打斗痕迹的环境,那样的威力是面对他们,需要东躲西藏的邪祟能做到的程度吗? 「我们发现了邪祟,正要拔除。」关狄枫咬牙切齿,「没想到还有藏在暗处的人,我们没有防备,被偷袭了。」 【实话】 「师妹为了护我,受重伤,我也不敌……」 【实话】 「他往那个方向走了。」 【谎言】 关狄枫的表现滴水不漏,他握紧拳头,仿佛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一拳砸在地面,五指渗出血丝,搂着白语初的小心,犹若抱着易碎的珍宝,他这般性子骄矜的人,居然向散修的他们妥协低头了。 闻容絮:「偷袭你们的人,长什么样子,你看到了吗?」 「他全身笼罩在黑袍里,分辨不清胖瘦,大概这么高。」关狄枫比了比自己的脖子以下,「他蒙着面纱,不知道模样。」 【谎言】 闻容絮冷不丁道:「你认识他吗?」 关狄枫拧眉,瞪了一眼他:「我怎么会认识。」 【谎言】 「你们交手了,能察觉出是男是女吧。」闻容絮。 关狄枫垂下眼,低声道:「他出手利落,力气不小,应是男子。」 【他认出了她,在包庇她】 她? 闻容絮眼神蕴着冷嘲,装盛起抱着重伤昏迷的白语初的关狄枫:真是深情。 「我知道了。」闻容絮拉着霁一怜佯装离开。 霁一怜颇为好奇地观望着阳奉阴违的他:「不去追吗?」 闻容絮神色怪异:「你会替关狄枫报復偷袭的人?邪祟除不除,你会在乎?」 安静半响。 「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形象啊。」霁一怜感嘆道。 闻容絮白了眼他:「我自己都顾不过来,没法多管闲事,目前我和你说的那什么势力也没有纠葛仇恨,并不想去探查其中内幕。」 话音微不可察地滞停,语气有些别扭:「我以己度人,不行吗?」 第二次,霁一怜心神感到悸动。 第一次,是看到穿着他衣服的闻容絮,纤长的肌体半掩在红色的布匹中,眉宇轻蹙,杏眼闪烁细微绯红,渲染到眼尾。 霁一怜敛下联翩的浮想,口吻极致理智:「你不了解冥月阁,刘府的事未做成,身处刘府的我们都会被冥月阁记恨上。」 第24页 他看着闻容絮眼中的自己的身影,好像留下来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说不定,就能亲眼目睹这双湿润的杏眼一颗颗掉泪,里面的纯致一瞬破碎。 第14章 内门竞选 他们自然没有追到逃走的幕后黑手,不过邪祟也跟着不见了,暂时解除了邪祟可能对刘府的伤害。 关狄枫给白语初餵了治伤的丹药,白语初这会儿已经恢復清醒,但还要修养个半月才能彻底康復。 刘府一家人全都坐在中堂上。 闻容絮被霁一怜的说辞惹得生起一种紧迫感,没耐心继续留在府里,处理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没有要刘府的人一定要信的意思,本着爱信信,不信拉倒的蛮不在乎,把张叶里的所作所为全部曝光。 年老偶有痴呆的刘老夫人难得意识清醒,直接背过气晕倒了,候在旁的透明庶子刘子筠脸色一变,小身板勉强撑住软倒身子的老夫人。 「毒妇!」刘棕山一巴掌扇向张叶里,将自己的结髮妻子扇倒在地,崩掉一颗牙。 雅娘无助地缩在角落,被夫人的惨相吓得瑟瑟发抖。 张叶里捂住脸,不可置信地尖声道:「你打我?」 刘棕山还想上前踹一脚她,被赶回家的亲弟拦住,挺着孕肚的弟媳也在旁细声软语地劝说。 张叶里流着泪发笑,声音从低到高,直至刺耳刮心。 「刘棕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她的龌龊私情。」张叶里神情疯狂,指着百合花般的弟媳,她恨恨地盯着那圆润的肚子,视线讥讽地绕着刘氏两兄弟打转,「你们是一家人,我是外人,兄弟共侍一女呀,甚好甚好。」 刘棕山推开兄弟,一身要杀人的可怖气势:「你胡说什么。」 「夫君,我没有……」弟媳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张叶里也不是傻的,站在原地,等着挨打,跑到桌后和刘棕山兜圈子,不管不顾地喊道:「哎呀,心虚了是吧,你和弟媳不清不楚我都忍了,可你万万不该让弟媳怀孕。」 「我是绝不会让刘府落入这样满身污点的孩子手里,年老还要仰靠淫/妇鼻息过活,我想为刘府生个嫡子何错之有?」 弟媳脸色惨白,身形摇晃:「我不活了!」就要跑去撞柱。 她的夫君还没反应过来,刘棕山却一醋熘窜上去抱住了她,防止她寻死。 张叶里大笑,刘棕山的弟弟脸色黑如锅底。 堂中一片混乱。 闻容絮好不容易稳住了刘老夫人虚弱的魂魄,不叫人因自己一番话丢了性命,然而方醒来的刘老夫人就见识到面前的场景,眼皮又要翻过去。 「敢闭眼,就让刘子筠陪你下去,刘府给你大儿与弟媳的孩子继承。」霁一怜寒恻恻的冷言冷语响在刘老夫人耳畔,一字一句砸到她心里,敲得她头皮青筋鼓动,瞌起的眼顿时睁开,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刘老夫人气场威重:「都给我跪下!」 然而,混乱并没有停止,刘棕山的弟弟加入战局,要跟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亲哥决一死战。 闻容絮望向附近的僕从:「都聋了?听不到老夫人的命令,赶紧去把他们压到老夫人面前跪下。」 在刘府脸面丢得一干二净后,勉强没有发生兄弟相残的丑事。 刘老夫人撑着一口气将府里的事宜安排好,就带着刘子筠回到自己的院子,想来是要交代一些更加私密的事。 秉持好人做到底,闻容絮告诉了刘老夫人需尽快远离逸轩城,张叶里招惹上的人不会放过他们的。 而张叶里服用大半诞龙丸,最好不要让自己怀孕,怀的孩子沾染污秽,十分邪异,不想被反噬就不要生。 雅娘的药也必须停下,只是由于前期的药已经损耗了寿元,恐怕停药后会出现不好说的后遗症。 听到这番话,雅娘的神色还没有之前瞧见夫人被打害怕,像是已对自己的结局有心理准备的镇静,她不会说话,向闻容絮感谢地拜了拜。 倒是一道胖胖的身影钻出人群,扑住雅娘:「我的儿——」 胖妇人常年劳作,有一把子泼劲与力气,抹去眼泪就沖向被人压着的张叶里,骑在柔弱的张叶里身上,左右开弓暴打。 「死婆娘,我儿那么尊敬爱护你,你竟如此蛇蝎心肠,要害我儿的命!」 张叶里发出一声声尖叫,挣扎着想要逃开殴打。 后面的闹剧,闻容絮没再看了,着急回宗门修炼,关狄枫早就带着白语初走了,许是向长辈寻求更稳妥的疗伤方式。 闻容絮悄悄给恢復清醒的白语初送了份礼物,说了些她师兄念念不忘的旧情人是偷袭他们的人,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等待时机茁壮成长。 「霁一怜,使用冥月阁方法生下的孩子都是魔娃吗?」闻容絮在回程的路上问道。 「……不一定。」 「那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吗?」 「根骨比寻常人高,在修炼一途走得快又远。」霁一怜,「即使入门晚,也能轻易赶超普通人。」 「完全就是天之骄子呀。」闻容絮惊嘆。 霁一怜想到归辞秋,不语。 「你说冥月阁使用如此残暴的手段,让人生根骨好的孩子图什么?」闻容絮想不明白,仅仅是为了壮大自身势力? 霁一怜:「不知。」 第25页 回到玄华宗,勤恳修炼到第二日的闻容絮,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当见到霁一怜时,他才想起自己答应对方的一晚抱枕。 对方似乎也没记起这回事,态度自然地掏出食材等他做饭。 闻容絮纳闷了,自己做的饭有那么合胃口吗?除了糯米排骨,他凭良心说就是家常的味道,比不上专做饭的厨子厨娘。 用饭间。 霁一怜侧侧耳:「你们宗内的丹心长老,要从外门弟子里收一位助手。」 闻容絮放下碗。 「所有外门弟子报名皆可参加竞选。」霁一怜将自己听到的消息讲给他,「今日就开启报名,三日后正式进行试炼,最后优胜者会被丹心长老收入门下,成为内门弟子。」 闻容絮自记忆里搜罗出丹心长老的信息,好像是宗内的炼丹师,尽管修为不算高深,但炼丹师的特殊性,很受宗内人尊敬维护,拜入这位长老门下,以后人脉、资源都不愁了吧。 而且炼丹师就没有穷的,他闻容絮非常穷。 闻容絮眼里发光,如果能获胜,他不仅能变得有钱,还能取得更多资源,比自己修炼玄华宗大众货的五元清决,肯定是强不少的。 冥月阁不知道发展了多久,底蕴想来丰厚,他若不能尽快提升修为,修炼厉害的功法,到时候面对冥月阁的追杀,他怕是没有活着的机会。 闻容絮没想过找霁一怜帮忙,再怎么说,霁一怜仅是一个人,无法永远护着他,他也不能只依靠对方救命。 他还得想办法爬到玄华宗高层,让玄华宗站在他背后,冥月阁要是想找他麻烦,也需掂量掂量值不值。 原本他是打算努力突破到筑基期进入内门,现在有快捷的办法,他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 第15章 霁一怜静悄悄 闻容絮吃完早饭,就赶去报了名。 期间还碰到了邱铮,对方一见到他,便缩起脖子努力隐藏身形,可惜他肤色实在耀眼,黑黝黝的颜色在阳光中锃亮。 估计觉得确实躲不过,邱铮挺起背嵴,面无表情地离他有几米远,融入人群行走,一副不愿和他交际的样子。 闻容絮嘴角抽搐,他也没兴趣热脸贴冷屁股,也当没看见对方,朝报名点过去。 「陆无歇醒了。」隐忍的男音飘进闻容絮耳朵里,字调的顿挫让他感觉到一丝熟稔,然而在他想从中咀嚼出更多的信息时,已经被经过的人流打散。 闻容絮隐隐跟随着那最后的尾音望去,视线里却只有来来往往熟悉却陌生的人影。 陆无歇便是原主能够拿到侍奉灵药的活,和他同个村子的靠山。 之前,陆无歇运道奇差地捲入一场大能的争斗,受到波及重伤濒死,所幸他师父赶到及时,救回宗内医治,但是能不能重新醒来却也是未知数,他的师父还算在乎这位弟子,拿出不少珍贵药材给他吊命。 闻容絮已经做好最坏打算。 没有了陆无歇做靠山,他目前的院子和侍弄灵药的活,怕是得丢,可峰迴路转,陆无歇居然醒了! 既然陆无歇大难不死,作为依附他的小喽啰,闻容絮至少得去探望一下,维持维持感情,让人还记得他的存在。 给他送消息的人,应该也是明白以他的处境,很需要靠山的震慑。 闻容絮报完名,没看到邱铮,对方成心躲他,他也不必非要凑上前了,只是心中记下了对方的提醒之谊。 不过这人前面还想为美弄死他,现在又……脸变得真是快。 闻容絮摇摇头,懒得琢磨,这份情他承了,以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了吧。 回到自己的小院。 闻容絮坐在玉兰树下发着呆,他原本是想直接去探望陆无歇,可想到总不能空手去,但他身上并没有适合拿出手的东西。 他嘆口气,没钱啊。 在旁边观察了他好一阵的霁一怜,注视着他一会儿长吁短嘆,一会儿生无可恋,过于丰富的表现,像是觉得有趣,竟然用留影石全部留存起来。 【某人静悄悄,肯定在作妖】 忽然冒出来的旁白,拉回了沉浸于自己思绪的闻容絮,他的目光不禁落在「某人」二字上。 旁白开始扭曲,继而发生转变。 【霁一怜】 闻容絮终于捨得把注意力分散出去,紧接着就发现捏着留影石,笑意吟吟的人。 「你干嘛呢?」闻容絮一头问号。 霁一怜将留影石收回芥子空间,错开眼:「晒太阳。」 闻容絮冷笑:「给石头晒太阳?」 「嗯……」霁一怜含煳地应道。 【谎言!】 闻容絮怎么觉得旁白在看热闹不嫌事大,以往註解都没有标点符号,这次居然还带感嘆号,结果不是不会用,是不用? 旁白果然有问题。 闻容絮就没信过天下会突然掉馅饼的好事,他一个普通人,在修仙世界获得类似全知全能的金手指,仿佛他拥有天道的位格,怎么想都十分离谱,他凭什么获得如此青睐。 凛冽浅淡的清香倏地靠近了他,似深谷寒峭生长的碧竹气息,一根修长的手指戳在他脸颊边。 「你换香薰了?」闻容絮的鼻翼动了动。 霁一怜没想到他的重点是自己身上的香,指腹得寸进尺地又戳了几下,才道:「好闻吗?」 第26页 闻容絮被戳痛了,可算记得抓住讨人嫌的手指,听闻到这样的询问,觉得奇奇怪怪,嘟囔了句:「管你好不好闻。」 「我知道你羡慕我有酒窝,但也不要太嫉妒,别以为整天戳我就能有酒窝了!」 「确实换了。」霁一怜低笑,「前一种腻味了。」 闻了整整一世的味道,能不腻歪么? 【实话】 闻容絮放下对方的手指,思绪再次钻入陆无歇那里,一时忘记追究前边的事。 「在想什么?」霁一怜感到无聊,主动提起了话题。 闻容絮没有隐瞒,给人说了自己靠山甦醒过来的事。 「你不是买了那枚铁块吗?」霁一怜知晓他的苦恼后,随口道。 闻容絮愣了愣:「可那灰突突的样子,能送得出手吗?」 「你不是看出它是什么才买的?」霁一怜诧异。 闻容絮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太忙了,他都没来得及探究铁块的用处。 霁一怜又去抓闻容絮泛红的耳尖,很薄很软,出乎意料的触感,让他大方地提醒道:「你如果嫌它不好看,可以用无垠水泡一泡。」 「好。」闻容絮捂住饱受欺负的耳朵,抓狂的情绪因为对方给予的帮助,不得不忍耐下去。 「啊啊好烦,不要摸啦!」 「我是你的霁薄荷么,不贴贴就难受?!」 霁一怜听不懂霁薄荷,但感受到闻容絮那种无可奈何的情绪,大略能猜度出意思,他思考起自己的行为。 许是有气不能发,闻容絮脸微微鼓起,漂亮的杏眼自以为隐晦地朝霁一怜递着眼刀。 看起来,他们很亲近。 霁一怜平淡的表情慢慢舒展,像是打闹玩笑。 真有趣,就那么交付信任了吗? 他不过是想要确定对方的内心所想而已。 虽然有点烦,但以为是在亲近自己的闻容絮,并没有因为霁一怜时不时的动手动脚生气,他见霁一怜在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颊边的小窝窝盛着穿透玉兰树的细碎光影,一片岁月静好。 闻容絮想着不能再耽误了,趁入内门的试炼开始前,他先把看望靠山的事情解决了。 思索着谁会有无垠水,他可以用什么换。 「我去找无垠水,你在家待着休息,别乱走。」闻容絮一熘烟又跑出院子,只留下还没完全消散的嘱託。 霁一怜望着闻容絮的背影,久久不语。 下一刻,风拂起。 他的身形消失。 …… 闻容絮知道谁可能会有无垠水,本来可以问一问霁一怜的,但对方既然没有任何表示,大概也是没有的。 而且他目前还欠着霁一怜的债,不好继续厚脸皮提要求。 他翻腾着原主的储物袋,勉强找到个能交换无垠水的符篆,一枚御风符,使用时可提升些许速度。 挺鸡肋的作用,逃命不行,攻击用不了。 顶多增加一丝闪避的距离。 卖不了多少钱,但是用来换无垠水,应当能换。 只是那个人…… 闻容絮提着心,很是踌躇,都是原主做的孽,这回轮到他来承担。 无垠水不是修士会常备的东西,尤其还是普通的外门弟子,外门弟子主要还是看重攻击锻体的手段,其他的修炼,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资源和财力。 要不是原主接的活是侍奉药材,闻容絮也没有这么多机会到处跑,种在灵田的药材,只需要他定期浇水除草即可,由于他修炼的术法,给他减轻了不少工作量,基本上不需要他如何操心。 现在靠山醒了,他的便利不用丢,在刘府谎报的身份也有了解决的法子,不用思索撞到关白两人该怎么解释脱身。 想着有的没的,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 闻容絮站在房门紧闭的院前,这里的位置十分偏僻,离其他人的院子相隔了半个山坡,紧挨着山壁,两边被山脉包裹,只有一条出路。 院子主人看起来习惯了孤独,没有树植,没有水草,附近山土光秃秃的,满是寂寥。 闻容絮试探地上前敲了敲房门,联想到对方的习性,还拉扯着嗓子喊道:「请问有人在吗?」 他的话方落,可怕的爆炸震盪开来。 一阵地动山摇。 闻容絮身前的门扉嘭地炸裂,他吃了一嘴木屑沙子。 脸疼、身子疼、脑子疼。 闻容絮毫无防备,也没有合适的防御法子,生生挨上这爆炸余波。 他脑瓜子嗡嗡的,意识陷入昏迷。 第16章 思念家人 「醒了,就起来。」没有情绪起伏的语气,混着孤桀,显出古古怪怪的味。 闻容絮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好像被炸晕了,现在是被人救起来了? 视线里的光暗下,一位身形清瘦的男子,皮肤苍白得跟鬼一样,冷冷地盯着他,仿佛他欠了对方老多钱的没好脸色。 可倒霉受伤的是他啊。 对方的目光透着寒意,一寸寸滑过闻容絮,确信他不是留下后遗症,再次开口:「找我什么事?」 闻容絮先爬下床,应该是床吧,是一个铺着柔软棉被,可供一人躺靠的软塌。 屋内除去这张可以坐躺,就没别的椅子、桌子等家具。 「谢谢啊。」闻容絮蹦跶两下,确定自己没什么事,他笑了笑,颇为生疏地唤了声,「虞不决。」 第27页 虞不决不爱这些客套,没搭理他的话,转身收拾起凌乱的院子。 闻容絮待的地方勉强算完好,如果没有一半被摧毁露天,灌进一股股清凉的山风。 他沉默地追在虞不决后面,跟着打理起垮掉的房屋墙壁。 原主和虞不决曾经关系不错,虞不决由于性格问题,常常独自行动,原主见到了也没有主动凑上前交谈的意思,但碰巧一次去听玄华宗专习剑修的长老讲课时,那长老人气着实旺盛,原主提前占好位置,结果被一个小团伙故意推挤开。 理论间,那小团伙见原主孤身一人,不仅抢了位置,还倒打一耙,却没想虞不决站出来证明这位置是原主的,否则可能就要被到来授课的长老赶出去了。 因为这件事,原主主动和虞不决交际,接触后发现虞不决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挺好说话的,基本有什么要求对方都会应。 但自从虞不决进入内门,原主和蔺青桉搭上后,本来虞不决就不是热络的性子,难免疏远了些。 尤其成为内门弟子的虞不决身边总是聚集着不少人,他们相处的时间更加少了。 加上蔺青桉在原主耳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挑拨话语,偏偏虞不决还稍显嫌恶地让原主离蔺青桉远点。 原主彻底炸了,觉得虞不决看不起自己算了,还看不起他的朋友,不如分道扬镳,各走各的阳关道,做你的内门弟子,不用自降身份与我这种外门弟子相交。 他们闹掰了,谁也没找谁。 「虞不决。」闻容絮这回叫得有了几分底气。 虞不决转头看他。 「我,想是来换一样东西。」闻容絮秉持着交易的态度道,「你那里有无垠水吗?」 虞不决扔下破碎的木板,恰恰好垒到残存的墙壁边,没造成任何动静,连一丝半点灰尘都无。 「有。」虞不决平常是内门外门两边跑,因为他的爱好,常引起骇人的爆炸,他的师父专给他在外门范围开闢了这处小院,供他折腾。 他也是鲜少外门的人能经常见到的内门师兄,不是没人起歪心思想要和他套近乎,然而他的举止行为确实叫人难以接近,脾气称得上冷僻,而且他本身也不是个会任人拿捏的人,真觉得烦了也会出手教训不长眼的,渐渐那些人也不敢接近他了。 虞不决的爱好就是搞一些杂七杂八的研究,收集在别人看来算是破烂的东西。 反正缺啥比较冷门的物什,说不定在虞不决这里能淘到。 闻容絮:「我用御风符换,可以吗?」 虞不决:「你要多少无垠水?」 「一碗就行。」闻容絮早有准备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陶瓷碗。 虞不决看他一眼:「可以。」 闻容絮客气道:「多谢了。」 果然,虞不决没回应。 闻容絮把御风符交给对方,同时接过装着无垠水的碗,却没急着离开。 虞不决朝他投来疑惑的眼神。 闻容絮沉默须臾:「那次以后,我来找过你,你不在。」 原主确实来过,但隔得很远,然后就回去了。 「……」虞不决。 闻容絮:「抱歉,当时是我太冲动,我……已经知道蔺青桉不安好心。」他收起碗,「我不是想得到什么回应,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 「多谢你的提醒。」 闻容絮也没有继续留着,识趣地离开,他站在那里也是碍事,不能帮忙收拾混乱的院子。 估摸虞不决习以为常这样的场面,整理起来很是熟练,还琢磨出一些方便恢復院子完好的术法,闻容絮一个练气八层的外门弟子确实帮不上忙。 …… 重回小院。 院子很安静,门扉开着,显得院内更加寂静。 生长茁壮的玉兰树杵立在天空,茂密的枝叶坠着雪白花雾,投射的阳光也有了形状,在屯实的地面切割出斑驳的光与影。 闻容絮轻松的神色微微收敛,房间空荡荡,本应在等待他的人,不见踪影。 不是没有想过分别的时候,旁白的註解让他明白对方不可能会长久和他待在一起。 初见,对方身受重伤,又有着旁白无法检测的高深修为。 对方有自己的事要做,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只是,闻容絮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不动声色。 闻容絮回身关好院子里的门,拿出无垠水和铁块,将铁块泡进无垠水。 一会儿的功夫。 无垠水像是沸腾般冒着无数细小的气泡,外表不起眼的铁块逐渐褪去表层,仿佛被撕去外表的那层壳。 流光暗涌的鎏金色映在闻容絮瞳孔上。 【绯鎏金砺:体积意外的大,世间少见,是锻神兵利器不可或缺的材料,这样大的一块金属,足以令造器师疯狂】 闻容絮唿吸紧促两分,得到旁白如此评价,他都有些捨不得送出去了。 要是霁一怜没走,他或许就真的留下了。 毕竟对方的伤,需要些珍稀的药材,有了绯鎏金砺,他就不用买阉割版凝脉丹药材了,直接买进阶版。 现在,人走了,他就可以去把定的药材退了,其实不退也行,他把丹药炼制出来卖,应当也能值不少钱,不会亏就是了。 闻容絮觉得自己可以卖丹药赚钱,旁白除了能捡漏,赚钱方面也不是一无是处。 第28页 「容絮。」 闻容絮以为自己幻听了,怎么听见有人叫他。 「絮絮。」 没错,真的有人在叫他。 闻容絮刚要转身,淡淡的竹香侵入他的鼻息里,身侧的光暗下,他的眼中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离他很近。 以致于,他觉得如果自己转过身,就可能碰撞上对方。 「你没走?」 霁一怜看着似喜非喜的闻容絮,深幽的眼眸绽起不明的暗色。 「没走,真好。」 「回来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明明只是第一个见到的人……」 「那么喜欢欺负我、戏弄我,我,还是感到不舍。」 「我不会被pua了吧?我才不喜欢被捉弄呢!」 「等等,他刚刚是不是叫我絮絮?!」 终于反应过来的闻容絮瞪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重新出现的霁一怜。 霁一怜略略躬身凑近他:「为什么发呆,很不可思议?」 闻容絮被这突然袭击,吓得惊红了脸,他实在不习惯对方时不时的亲近,尤其这次感觉再近一些就能亲上了。 他的初吻可不能丢在一个男人身上。 闻容絮后退半步,先发制人:「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嘛?」 「家里」——霁一怜细细咀嚼着,闻容絮的口吻自然到他不注意就要认同了一般,而无视充斥的词彙。 霁一怜的家,前世今生都破灭了,他唯一的家人死在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雨夜里。 前世他固执地回首着她的记忆,试图去做那不容于世的復活之举,可找到的所有记载,最终得到的都不过是面目全非的她。 他已经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復活她,自私地将她困在他身边,又怎么能让她这样痛苦地活着。 他放弃了。 这个他什么都没有的世界也着实无趣,倒不如毁灭的好。 【他在思念他的女人】 闻容絮:? 要是他知晓他穿书了,就会立马明白这个女人是贯穿全文的重要角色,被读者按上当之无愧「女主」之称的男主异父同母的姐姐。 由于男主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无,难得出场的女性角色不是被男主利用,就是有主了,这个姐姐是唯一着笔较多且男主在乎的女人。 想女主想疯了的男频读者,在于男主对姐姐是不是亲情质变扭曲成爱情的臆想和揣测,也贯穿了全文。 说得绘声绘色,跟真的一样,把一些正常读者噁心坏了,两方吵得惊天动地,有来有回的。 然而,现在不知道穿书的闻容絮,升起些许八卦的心思,但也没唐突地询问。 闻容絮理直气壮地质问:「说,你之前去干嘛了?」 第17章 做好朋友吧 「随便逛了逛。」霁一怜淡定地回復,他对玄华宗没什么企图,确实只是大概走了圈,走的范围嘛,涵盖了些玄华宗的部分禁地吧。 虽然前世他算是修仙界第一人,但是今生的他实力还没到那个地步,玄华宗好歹作为七大宗门之一,尽管在他认知中的强劲实力的宗门里,玄华宗不过如此,可再怎么差劲看不上,仍是有一两位扛把子的老祖在,他倒没特别挑战玄华宗的底线。 闻容絮歪歪头:「真的?」 霁一怜默然片刻:「你觉得我还会做什么?」 闻容絮深以为然,寻思玄华宗外门全是山头,只能拔草砍树:「确实没有可做的。」 「东边的山上有条小溪河,可以摸螃蟹。」霁一怜像是证明自己没干坏事,提出自己的见闻。 闻容絮听到霁一怜口中说出「摸螃蟹」三个字,过于接地气,使得他怔愣了下,好奇道:「你还知道摸螃蟹?」 霁一怜的气质形象,瞧起来就是教养良好、出身优越的富家公子,他怎么会想到摸螃蟹? 闻容絮端详起霁一怜的面部轮廓,原封不变,不是伪装。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霁一怜食指轻弹闻容絮的额头,让人收起那打量异物的眼神。 闻容絮嘶一声,被弹得脑袋往后仰了些许弧度,直言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呗。」 霁一怜哼道:「真看得起我。」 闻容絮目光闪过狡黠:「不是公子哥,那你怎么不会做饭?」 霁一怜挑起一侧眉,原来在此等着他:「你对我有什么怨言吗?趁现在一併说了吧。」 「……」 闻容絮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严肃,脸上的轻快褪去,尴尬道:「我没有怨言,只是问问而已,想……了解一下你。」 「很想知道?」霁一怜声线放得稍松,似在玩笑,又似蕴着深沉的试探。 闻容絮点头,他确实想知道。 霁一怜再次按住他的肩。 「会不会很为难?」 「说到底是我单方面把人当好兄弟,霁一怜不一定愿意与我这个低微的练气修士做朋友。」 「他应该不会认为我心思诡谲,故意攀他高枝,抱大腿吧?」 「只有霁一怜是唯一因为我才扯上关系的人。」 「他怎么一直不说话?果然是为难了吧。」 闻容絮失落地低下头,鬓角的碎发挡住他垂起的眼睫,隐隐绰绰显露出水色的杏眸。 霁一怜的手拂过他的肩,触及墨黑的髮丝,捋到闻容絮的耳后,指尖沾染上他的温度,收回时被空气包裹,转瞬散去。 第29页 安静半响。 「想了解什么?」霁一怜收紧五指,凤眼凝起几丝阴冷,当映入闻容絮时,却被意义难辩的神色覆盖,消融了那些深不可测的思绪。 闻容絮探究地观察着对方,显然失败,无法得知任何暗示,既然被允许问询,他就当真了:「你是哪里人?」 「临庆城源山县人。」霁一怜。 【介于等级差距无法解读】 闻容絮迷茫,他不知道是哪儿,原主的记忆里也没听说过,应该是个足够偏远的地方,大城大县原主还是知道几个的:「你今年多大?」 「多大?」霁一怜。 闻容絮:「啊,就是你今年年岁几何?」 「二十有三。」霁一怜。 闻容絮惊:好年轻,他交到了一个天才兄弟么! 「好了,我问完了。」闻容絮礼尚往来,期待道,「你有没有想要问我的?」 霁一怜几乎没有思考地道,仿佛这个问题积压了许久,终于找到宣洩的地方:「你去见的人,他在你心中是特别的吗?」 意想不到的提问。 闻容絮也没有犹豫地回答:「是的。」 他的话音方落,眼前的人便一副恍然的神色,隐隐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他的肯定变远了。 闻容絮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抓住对方,解释道:「我和他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但,我们回不去了,现在……」 「我最好的朋友,是你。」 「啊啊啊好羞耻,我居然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他不会觉得我太油嘴滑舌吧?可我说的是真的!」 「他是吃醋了吧?是吧是吧?莫名有点开心嘿嘿。」 「应该不是我单方面的友情了,真好。」 「话说,他怎么知道我和虞不决关系不一般啊?」 「他之前随便逛逛,逛到虞不决那儿去了吗?」 心里跌宕起伏,闻容絮完全不敢这会儿提出来扫兴,他紧张地看着面色冷凝的人。 「倒是给个反应啊!」 霁一怜意味不明地问道:「你想跟我做朋友?」 「不行吗?」闻容絮迟疑。 霁一怜眯眼:「确定?」 「确定。」闻容絮坚定道。 霁一怜口吻略带嘲弄:「我只要最重要、最在意、最特殊的那一种,你能做到吗?」 闻容絮:「为什么不能?」 霁一怜定定看着他:「永不背叛?」 「当然。」闻容絮不假思索道。 霁一怜笑了。 闻容絮皱皱眉,这次他看出了对方的不以为然,对方不信他可以做到,还是认为他是不经过大脑的冲动,觉得他是感到孤单了,亟需一个排解寂寞的朋友? 越想越气。 「不乐意就算了。」 「我也不是没人要的!」 闻容絮气唿唿地转身去捣鼓绯鎏金砺,用空的盒子装上,收到储物袋里,又拿出纸笔开始写字。 他把阉割版的凝脉丹方默写出来,打算将此用作看望靠山的礼物。 被甩脸子的霁一怜,神态自然,负手去看他的笔墨。 闻容絮的字出乎意料的不错,横撇勾竖流畅优美,颇有风骨,不像是小地方出身,来到玄华宗才开始识文断字。 霁一怜:「你不是来自枫叶村?」 闻容絮等着纸面的墨水风干,闻言也不抬头:「哼。」 「……」 他们之间再无对话。 墨干以后,闻容絮收起丹方,目不斜视地经过霁一怜,往内门去了。 他有靠山的信物,可以凭此进入内门,但不代表能在内门乱跑,只能去寻信物的主人。 其实,闻容絮也不爱去内门,他一个明显不是内门的人,到了这里遇到的都是不能招惹的有背景的师兄们,若是运气不好碰到心情糟糕的,随便找藉口说被他冲撞,要惩戒他,他可没地儿申冤。 不是他被迫害妄想症,这样的事,发生过。 闻容絮坚持地不搭话原则,见到紧跟着自己的霁一怜后失败:「你别跟来。」 语气实在生硬,闻容絮不是要吵架,迫于与内门位置相隔不远,所以委婉地补充了句,「内门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的,师兄们比较喜静,要是闹到他们,就不好了。」 他以为他暗示到这个地步,对方应该懂的。 内门的人不好相处,稍不注意就可能招到他们的眼,来找茬。 然而,对方却依旧没有要知难而退的意思。 闻容絮看着霁一怜突然产生了种奇异的变化,眨眼间,对方的气机就隐匿下来,他开始忽略对方的存在,明明就在眼前,他如果移开目光就会忘记对方。 「你……?」闻容絮忍不住上手,想要确定对方的真实性。 霁一怜捉住在自己身上肆意触碰的手。 「身材真好。」 闻容絮再再一次酸了,前一两次是给对方上药的时候。 霁一怜唇角微翘,即刻又压平:「这样能跟你一起进入内门吗?」 闻容絮思索一瞬,认真地摇头。 霁一怜:「嗯?」 「你虽然收敛了气机,让人忽略你的存在,可一旦被发现会更麻烦。」闻容絮嘆气,「你要是非要跟来,就正常地和我走吧。」 霁一怜以为又会遭拒,没想到得到如此答案,他按住掌心里的腕骨,指腹压到平稳跳动的脉搏,那一下一下极具规律的律动,渐渐地消解了几丝堆积在他心底污沼般,散发血腥的邪异慾念。 第30页 第18章 装x一时爽 靠山在养伤,应是不会落空。 闻容絮按照记忆,带着霁一怜前往陆无歇的寝室。 玄华宗内门的待遇比外门可要好上几倍,住的地方就奢华舒服许多,但是活动空间可能比外门的独门独院小一些了。 内门弟子根据所拜的师傅,住在修建好的房屋内。 这房屋堪比一座小宫殿,如他的靠山陆无歇住在法晔峰忘忧云筑里。 闻容絮的运气不错,陆无歇躺够了,正好在外院晒太阳。 都不用闻容絮敲门,忘忧云筑的门就开了。 沿着长廊行走,转过山石,便能看到倚在软榻赏湖的陆无歇。 陆无歇百无聊赖的模样在见到闻容絮,稍微正经了些,注意到跟在其后的霁一怜,目光不禁流连片刻,转瞬便停留到同村人身上了。 「随意坐。」陆无歇脸色依旧无血色,唇瓣的颜色也淡到透明,他讲了这三个字就忍不住咳嗽几下。 闻容絮凝眉,提起紫壶给他倒了杯热饮。 「多谢。」陆无歇润润喉,眼睫斜挑,「我昏迷期间,你没受到欺负吧?」 闻容絮摇头。 【他运道不好,不过是恰巧经过一场阴谋,幕后之人秉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设计了一出能要他命的戏剧】 【然而,许是幕后之人沾染太多血孽,因果缠身下,叫他陷入假死,等到了师门来救,侥倖重获一命】 「我来看看你。」闻容絮奉上阉割版凝脉丹的丹方,「这是我偶然得知的丹方,它的效用与凝脉丹相似,只是应该没有真正的凝脉丹强效,可也不差,而且它使用的药材很是平常,不知道对你的伤势可否有用?」 陆无歇有些轻慢的神态变得严肃起来,他接过闻容絮递来的丹方,认真地阅览一遍,但他本人在炼丹一道涉及不深,无法判断此丹方到底是否依如闻容絮其言。 他将丹方按在案几上,自见面到现在,终于正眼正视面前这位从来都是依赖自己威势的同村人:「很有用。」 陆无歇的经脉由于那场争斗破裂了大多数,他的师傅就一直在为他寻求凝脉丹,但无论是凝脉丹,还是凝脉丹的药材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 闻容絮送上来的这份丹方,证实效果与凝脉丹相差无几的话,即便效用会弱不少,仍旧极为贵重。 若是流落到市面,不知会惹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想到此,陆无歇隐藏在心底对于闻容絮的轻视消去,念起闻容絮长久以来的回报,尽管对于身为内门弟子的他来说,那些东西他轻易就能得到,但只是外门弟子的闻容絮,恐怕就需要全力以赴才能拥有。 陆无歇待闻容絮多出几分真心来:「我的师傅不久便会归来,你的这份丹方我会给师傅看一看,你可以想想有没有想要的,届时告诉我师傅就是。」 陆无歇没有吞下丹方的功劳,而是把闻容絮推到他师傅面前,让他能够在他师傅那里留个印象,在玄华宗上层人中挂个名。 日后,说不定就在什么地方起到作用。 陆无歇记得宗内的丹心长老要在外门选拔一位助手,其实助手早已内定,他不怎么认识,只知道是位女修,那女修好像和赵原诸关系匪浅,这助手就是赵原诸暗中推动出来的。 反正,陆无歇看不惯赵原诸,不介意给对方添添堵。 陆无歇所想,闻容絮也想到了,但是他不知道这场助手试炼已经被黑幕了,他以为是公平地选出优胜者进入内门,成为丹心长老的炼丹助手。 「那就……」闻容絮,「有劳师兄引荐了。」 陆无歇笑道:「我们同一地方出身,原就该比别的人亲近,你送来的丹方不仅解我燃眉之急,也说明你把我放在了心上,我却只是把本属于你的功劳告知师傅而已,切不可再这么客气了。」 两人算是相谈甚欢。 而被忽略的霁一怜也安安静静的。 倒是原本不在意霁一怜的陆无歇,由于在对待闻容絮方面心态的转变,把视线投注到霁一怜身上了。 「不知他是师弟的什么人?」陆无歇露出适时的疑惑。 闻容絮犹豫瞬:「我的……朋友,现在跟着我。」 他没有介绍霁一怜的意思,陆无歇便不再追寻,礼貌地向霁一怜点头示意。 陆无歇的师傅——丰法长老,没有让闻容絮等太久。 丰法长老斟酌过闻容絮的丹方,被其中精妙的药理,引得目光异彩涟涟,由徒弟解释后,召见了闻容絮。 霁一怜在外等候,闻容絮独自见的丰法长老,他不禁心生紧张,以多年游览群书的经验,不知道丰法长老会不会看出他不是原主,原主被他夺舍,神魂与身体不吻合? 丰法长老与霁一怜的修为谁高呀? 闻容絮觉着霁一怜才23岁,应该比不了一百多岁,经验丰富的丰法长老。 还好,没让霁一怜隐匿气机,不然被修为高的察觉出异常,他在丰法长老面前留个好印象的算盘就没了。 「你的丹方对无歇十分有用,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丰法长老抚着鬍鬚,不带拐弯抹角地直言道。 闻容絮的一切小心机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毫无用处。 本来,他起初也没想着靠这份丹方一飞沖天,心态很是稳得住。 第31页 闻容絮沉思一番,道:「三日后,举行的试炼,进入内门的机会是公平的吗?弟子只想确定它是否公平,其他别无所求。」 丰法长老抚须的动作一顿:「你要参加?」 「是。」闻容絮。 丰法长老饱含风霜的眼睛落定在闻容絮身上:「既是要参与试炼,获得进入内门的资格,何不直接提出要进入内门的要求?」 「我一定会进入内门。」闻容絮语气骄矜。 言外之意,他不须黑箱操作,他有成为内门弟子的实力。 丰法长老看他的目光起了些许赞赏,可这份赞赏也会在发现被戏弄欺骗后,转变为更加深切的厌恶:「评选结果会是公平的。」 闻容絮作揖:「多谢长老的回覆,弟子叨扰,就先行告退了。」 丰法长老摆手。 走出房门的闻容絮浑身轻飘飘的,勉强提起精神与陆无歇告别,然后就整个人赖住霁一怜。 「苍天啦,大地啊!我放下了什么大话!救命呀!」 「叫你装叫你装,后面可怎么办?」 「如果试炼没得到第一,说一定会进入内门的我,纯纯小丑了。」 「想死,我不活了!」 「呜呜呜……」 闻容絮内心情绪扭成了麻花,脑子发晕,仿佛魂飞出身地神游天外。 「我会帮你。」 冷静的清音春雨般润泽进闻容絮混乱的思绪,让他一时忘记了纠结。 闻容絮茫然道,他还没明白这句话的由来:「什么?」 「你在为难不是吗?」霁一怜勾住闻容絮细瘦的腰,带近,狭长的凤眸寸寸描摹那张艷冶的脸上凝结的郁愁,「有我在。」 霁一怜苍劲有力的手指抚平闻容絮眉间的痕迹,听到杂乱心音变为空白,继而转成以他为主的字句。 动作间,不易察觉的寒峭融化。 「不必担忧。」 第19章 失控了 三日报名截止,丹心长老公布了他制定的试炼。 每位参与的外门弟子从丹心长老处领取到一颗翠铂果的种子,他们需要在一月内种植出翠铂果,随之评选出哪位弟子结下的翠铂果品相最佳,即获得优胜。 果然是浸于炼丹一道的丹心长来会出的题目,他要选助手自是要在侍弄药材中有经验和天赋的弟子,免得选来的助手啥也不懂,毁了他辛苦培育的灵药。 这样的试炼对于之前侍弄灵田灵药活儿的闻容絮来说,他是有一定优势的。 所以,丰法长老才只说评选结果是公平的,制定的选题却有所偏向。 毕竟是丹心长老给自己招助手,倒不是不能理解。 【翠铂果,不耐旱不耐寒不耐潮不耐热,经受不了风雨吹打,需在一处温度适应,可以随时晒太阳的环境生长】 【发芽期间不可渴到、不可冷到、不可热到,土地得时刻保持营养,它才能长得茁壮,开花期较短,必须及时授粉,否则结不出果】 【待结果时,别让虫爬了、鸟啄了,维持阳光照射3个时辰,不能多不能少,如此结出的果子圆润光滑,翠绿剔透宛如翡玉滴泪】 看完旁白註解的闻容絮陷入难言的沉默,他是在伺候祖宗吧?丹心长老从哪里找来的灵药种子,真不是存心想折腾死他们? 霁一怜望着愣愣注视种子的闻容絮,已经保持一动不动有两刻钟了。 他睨眼触过安静躺着的种子:「翠铂果……」 闻容絮哭丧着脸看他:「你认识啊?」 丹心长老把种子分发给他们时,没有说明这是什么种子,估摸也是一种对于他们知识储备的考验。 霁一怜面显一言难尽:「生长期很短,一个月确实能得到翠铂果,但你七日内就必须把它种下,不然一月期到,果子还没成熟。」 「它对土壤有什么要求吗?」闻容絮收起想开摆的心情,询问面前的天才大佬兄弟。 旁白的註解对于翠铂果的介绍虽有不少,但细节方面就比较简略了,譬如土壤营养是哪些营养,氮、磷、钾等元素吗? 霁一怜沉吟:「不能在贫瘠的土地里种,需要肥沃灵气充足的地方。」 「由于生长时间短,每长出一期翠铂果,附近的土地都不能再次种植。」 闻容絮明白了,这翠铂果霸道得很,结一次果就要把土壤营养吸干,如若不能及时给土壤补充营养,这块地就废了。 所以种翠铂果前后,得沃土,不过他现在就一颗种子,暂时不必考虑到这些。 但是为了给翠铂果生长期的土壤补充营养。 闻容絮掏了掏脑子里关于种地的农事知识,要不搞个化肥出来? 得益于现代短视频的风行,闻容絮薅出一些能在古代制作的化肥方式,但有个问题,他这里是修仙位面,普通的化肥能对灵药管用吗? 而且时间有限,化肥要沤一段时间。 得那种时间短的才行。 弄出化肥后,最稳妥的是试用一下,确定试用结果才能使用,但是他有旁白就可以省掉这个试验步骤。 有没有用,旁白会提示他。 闻容絮下定决心后,他杏眼发亮:「霁一怜,你还知道翠铂果其他的种植事项吗?」 霁一怜诡异地静默了会儿:「我有份先人的百草笔记,你翻阅看看有没有记载。」 第32页 「多谢啦!」闻容絮绽出小酒窝,绕着霁一怜来迴转了半圈,吞吞吐吐道,「还有,你能不能——」 霁一怜有种不妙的预感。 闻容絮腼腆地笑着,微微歪头,声音怯怯:「你能不能用土系术法制一个这么大、这么深的花盆?」 预感成真。 霁一怜想自己表现得太好说话了吗?让人得寸进尺。 这么无聊没用的事,他居然觉得答应也无妨,他已经多次在对待对方时,没有相当的利益交换,没有考虑回报。 闻容絮:「不行吗?」 竟然还在问。 霁一怜往前一步,周身凝集起压抑阴冷,逼近说话的人。 闻容絮身体紧绷起来。 【危险】 【远离】 「对不起。」闻容絮下意识道歉,他好像在哪里惹人生气了。 沉凝的气氛轻缓的蔓延。 他的道歉似乎没有起到缓和情绪的作用。 闻容絮眼前一花,他的下巴被钳制住,用的力气不轻,重得他能感觉到一丝丝疼痛。 他的脖颈被迫仰起,搭拉在肩上的髮丝陆续滑落到空中,银色的髮带坠在墨黑青丝间,摇曳生辉。 又发觉了。霁一怜无法忍受有人几次三番戳中他的心思,他却还总是想要为他破例,失控感令他升起可怖的摧毁欲,掐在下巴的手移至纤细脆弱的喉腔,虎口抵住凸出的喉结,掌心下的肌肤滑腻热烫,只要施力就会变得僵硬冰冷。 【他……】 【……】 旁白没有解读出霁一怜阴暗诡谲的心思,闻容絮便失去了一次发现他所遇见的第一位人,不是他以为的可以真心换真心的人。 「唔…疼……」 黏煳地破碎细语扰乱了霁一怜的思绪,眸中猩红转瞬即逝,重新恢復沉静的漆黑深渊,吸纳住身前弱小的练气修士。 闻容絮捂住脖子咳嗽,神色间透出害怕,退离开瀰漫着霁一怜气息的范围。 见着他的远离,霁一怜凤眼蕴出难以言喻的晦暗:「离这么远做什么?」 「别,过来。」闻容絮侧过头,他刚才瞧见霁一怜眼中泛起邪异的血腥色,对方难道是位魔修? 他知道魔修都是一群残忍的疯子,由于修炼快速,造成根基不稳,而且修炼的功法也很魔性,越强大的魔修,理智越疯狂。 霁一怜还是正常人吗? 闻容絮联想到旁白多次註解的对方心理,觉得不是没有可能,那刚才是他不知道哪里戳到敏感点,使得对方发疯了,还是仅仅是压抑不住疯狂了? 喉咙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暇深思。 「好疼……」闻容絮脑子混乱下,不小心呢喃出声,眼尾聚起叫人心颤的晶莹碎珠。 霁一怜垂在身侧的手动弹了瞬。 便接收到一枚戒备的眼神。 闻容絮这会儿对霁一怜的举动格外地警惕,稍微感受到一点风吹草动,即使注意不集中也会迅速察觉。 「凝霜膏,抹上就不疼了。」霁一怜垂眸。 一支白色的细管就出现在闻容絮面前。 闻容絮看他一眼,握住细管。 「抱歉。」 抹药的动作顿住,闻容絮像是没听见,默然无声,继续上药。 凝霜膏的效果很好,一会儿的功夫,闻容絮就感受不到痛了,他避过站在一旁的霁一怜,将没用完的凝霜膏放到玉兰树下的石桌上,便出门了。 清风簌簌,刮落几片雪白玉兰花瓣。 散在石桌上。 闻容絮其实也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只要暂时不和霁一怜相处就行。 他还没想好…… 不知不觉间,他就走到了处种满李子树的山头,枝叶间坠着重重柔美娇嫩的花朵,沁人心鼻的香气充盈空间。 闻容絮发散的神绪被吸引到现实里。 「姓蔺的,别以为装得人模狗样,就真当自个是人物了。」蕴含怒意的男声,像是被侵犯领地的公狮子,这一连音从喉腔里滚出来,震得人脑子嗡嗡的。 「你不就是自卑出身,恨自己不是嫡子,得不到家族全力支持,整天红着眼睛嫉恨自己的兄长,又憷于你兄长的身份,作为庶子的你不敢真的得罪,不敢真的脱离家族的庇佑,只能跟个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骯脏污泥里吶喊不平。」 「邱铮!」 恼羞成怒的吼叫,色厉内茬地想要堵住不断戳他痛脚的毒语。 「蔺青桉,你终于不装了啊,瞧瞧你愤恨的脸,被我说中心思,着急了吧?」邱铮猖狂的笑声,更是让人怒气冲天,「哎哟你身边的僕从呢,怎么不见了,天天见你一个人做啥都笨手笨脚,真可乐。」 「是不是被家里收回去了呀?看来你还是个废物,打断骨连着筋的家族都把你放弃了,呵呵。」 「你找死。」蔺青桉咬肉吞血的嘶吼满含杀意。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闻容絮:不是,旁白你有点病吧。 并没有多么惊天动地的动静,闻容絮听到几道金属锐器碰撞声,两人皆是练气期修士,一时难以分出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你最近似乎很是拮据。」邱铮竟然还有余力开口,意有所指,「衣服都破了,也没换。」 蔺青桉的攻势越发勐烈。 「丹心长老的考题留下来了,你没去参加,倒是有空去关注别人。」邱铮撞见蔺青桉既不专注修炼,也不去领种子,整日在外门游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呢,加上与其竞争追求季舒月的新仇旧恨。 第33页 邱铮直接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攻击蔺青桉,成功把人惹怒。 以往总是八风不动的沉稳模样,此时是再也维持不住了。 邱铮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场景:「你这人啊,人品不行,做人也不行,小心眼偏要装得大方温和,每日顶着个笑脸,自以为多君子,除了那些肤浅看你颜色的女子,谁看不出你的虚伪,你那个叫闻容絮的,天天追在你屁股后头的小弟,都远离你了。」 他啧啧嘆息,不怀好意道:「你是真讨嫌。」 蔺青桉脸青一会儿黑一会儿,杀意凌然,让邱铮不得不专心应对他的攻势,没法再吐垃圾话。 「哈,我说中了。」受剑气影响,邱铮的脸上崩裂开一抹血痕,他无所谓地摸一下溢出的鲜血,「闻容絮没再跟着你,总算做对了一件事,你这种卑鄙小人就不配拥有真心朋友。」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闻容絮一愣。 「你近日无所事事,想去搞破坏吧。」邱铮没有证据,全是他的猜测,主打的就是气死对方,「盯上闻容絮那小子了?」 邱铮仿佛是信了自己的胡言乱语,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他想到了闻容絮身边的霁一怜,蔺青桉要去找不痛快,他乐见其成,于是话锋一转:「还盯上了可能对季舒月优胜产生威胁的另几位外门人……」 「我是想不通,闻容絮实力不出众,能力也一般般,你怎么就把他纳入威胁名单了?」 邱铮一通抹黑:「别是被人单方面断绝情谊,觉得丢了面子,打算破坏他的晋升,就是你这样龌龊的人,喜欢搞这些弯弯绕绕,多简单的事啊,想找回场子,直接上呗。」 他说爽了,然而,他的一席话,对方居然半点不接。 邱铮眉头皱紧,心头嘀咕别是又被他说中了。 【蔺青桉心里惶恐,他确实准备破坏你晋升内门的机会】 闻容絮眼皮跳了跳,这蔺青桉还真是贼心不死,他就不懂了,到底哪里来的仇怨,那么恨他。 他还没找他算帐呢。 「出来!」蔺青桉一剑击开邱铮,退离到可防御也可攻击的距离,神色狠厉地朝闻容絮的方向喝道。 闻容絮方才的气息乱了瞬,被蔺青桉发现了。 蔺青桉看到他,下颚顿时紧绷。 邱铮紧张的心情陡然放松下来,他就怕来的人会成为蔺青桉的帮手,他今日可是得罪狠了对方,怕是没命走了。 当然,他也不觉得闻容絮会帮他,毕竟他曾经去找茬,确也动过杀心。 闻容絮大概也察觉到了,即便没有察觉,那位应该知晓。 「阿絮。」蔺青桉调整得很快,黯然道,「我不知晓你听到了多少,但不是他说的那样。」 闻容絮冷冷道:「你们在宗门内私斗,要是搞出人命,执法堂的长老恐怕不会放过你们。」 「不出人命不就行了。」邱铮还搁这嘴贱。 闻容絮也不在意:「随你们。」 蔺青桉:「阿絮,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实在愚笨,没有发现做错的地方,能否告知我?我一定改。」 邱铮嗤笑出声,看好戏般地瞅着两位曾经的友人。 蔺青桉额角青筋一蹦。 【他想让你心软,然后和他一起对付邱铮】 闻容絮无语地看着吃瓜观众邱铮:「你不做点什么,等着看我与他和解?」 邱铮回过味:「蔺青桉收起你的小心思,有用你就和善以待,没用就弃之敝帚,你这种东西怎么还有脸皮活在世上,是我早找个地方吊死了。」 蔺青桉完全无视他,受伤地望着闻容絮:「你信他,不信我吗?阿絮,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闻容絮不好直言他知道让他掉下悬崖的人是他,避免惹得人狗急跳墙,他还想把玄华宗当保护伞呢,可不愿被逐出宗门。 蔺青桉的帐只能在宗门以外算。 「我们没什么可说的。」闻容絮总算理了蔺青桉,原主已死,穿越来的他确实没有任何可以和这位兇手诉说旧情的地方。 蔺青桉握紧了拳,执拗道:「为什么?」 闻容絮看了他半响,随后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邱铮左右瞧瞧,按耐住那份探究八卦的心,拱火道:「我说,蔺青桉你就别装傻了,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吗?还问,你可真让人失望。」 「闭嘴。」蔺青桉忍耐到极限,温水般的眼睛淬起了毒,他今日非教训邱铮不可。 闻容絮看着两人又攻在了一起,他特意远离,退到足够他们比斗的距离。 只是许是因为多了一个他,两人并没有彻底放开手脚,似乎都防备第三方突然的攻入。 他们不信任他。 闻容絮理解,毕竟他与他们都有着仇怨,谁都不可能对谁放下心防,稍一大意就可能丢了命,没人想死。 想到此,闻容絮也没心情继续留下来,他还有正事要做。 「诶,你去哪儿?」邱铮的声音响起。 闻容絮头也不回,语气冷淡:「与你无关。」 「蔺青桉,莫发癫了,你奈何不了我,不如暂时一别。」邱铮打着商量,「你要不甘心,我不介意约在宗门外。」 邱铮假笑地注视意动的蔺青桉,他下了一剂勐药:「无论输赢,我都会告诉你季舒月和我之间的秘密。」 第34页 蔺青桉停手。 邱铮:「那时间就定在一月后。」 蔺青桉:「行。」 邱铮嘴边划过冷意,转身追上前面的闻容絮。 「闻容絮,你等等我。」 之前还躲着他,现在却主动凑上来。 闻容絮戒备地望着跟在自己身旁的邱铮:「有事?」 邱铮略含深意道:「我不清楚你与蔺青桉的矛盾,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一月后我和他约了出宗门。」 闻容絮有瞬间觉得邱铮看出他对蔺青桉的想法,转而又摇摇头,虽然他知道解决掉蔺青桉是最能回报原主的恩情——被动借身体也是恩,而且对于目前成为这个世界的闻容絮亦是有益。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蔺青桉非要和他过不去,对他有杀心,尽管他从未想过杀人,但他也不是不能做到。 闻容絮逐渐适应了他所在的世界,他是修士,本就逆天而行,没有大毅力大决心,他不如回村子做普通人。 「我知道了。」闻容絮回。 邱铮笑了:「我也领了种子,看看谁能胜出。」 闻容絮未语。 「小心蔺青桉。」邱铮说完便走向另一条山路。 【他提醒你提防蔺青桉耍阴谋诡计,毁掉你种下的翠铂果】 闻容絮轻哼,当他是病猫任人欺负啊,来得正好,给他多积累仇恨,届时算计对方性命时,他也不会有退缩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山下走,琢磨着就近买个花盆,他打算日日夜夜守候翠铂果,经霁一怜的补课,他略有所觉,其他人或许也不很清楚翠铂果到底要怎么种。 即便有,肯定也没有旁白详细到晒太阳要晒多久的准确设限。 现在想到霁一怜,闻容絮发现自己没那么害怕了,对方给他造成的阴影应该是消失了。 闻容絮确信的念头,在见到等在前方的霁一怜僵滞。 对方提着一个十分符合他要求的花盆,盆面好像还雕刻着花纹。 形象意趣的小人眼角飙泪,弯着膝盖,双手拱天,朝另一位瑟缩的小人求原谅。 「我在找你。」迎着风的霁一怜,衣袂猎猎,他那双凤眸染上复杂的色晕。 闻容絮摸摸自己的脖子,褪去的疼痛仿佛重新席捲而来。 望见他的动作,霁一怜唿吸错了拍。 良久。 「对不起。」 第三次道歉。闻容絮莫名计起数,他强行压下心理作用,将手垂到身侧。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会离开。」霁一怜往闻容絮的位置徐徐迈近,脸忽地白了下,右手蜷缩在嘴边,咳嗽两声。 显得十分病弱,惹人不忍责备。 「希望你可以收下这份离别礼物。」 霁一怜把花盆递到闻容絮面前,不过几步路,他的脸色就从苍白变成青白,再次咳嗽几下。 第20章 怨隐在深处 闻容絮看着眼前摇晃了一瞬,刻着求原谅小人的花盆,执着边缘的手指削白似雪,瞧不出丝毫血色,透着不健康的惨白。 虽然对方在他面前从来不曾表现过虚弱,像是那伤势对他毫无影响。 可或许只是表面现象,对方的伤并不好。 而他被对方救过几次,他怎么能让人挺着病体离开。 闻容絮伸手抱住递来的花盆,视线凝聚在远处:「我没有不接受,但是,需要一些时间。」他抿抿唇,「你吓到我了。」 一点点唿吸不畅,喉腔被严丝密缝地困住,无法向外攫取半点氧气,大脑清楚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流逝,这样的经歷太痛苦。 霁一怜一时觉得他娇气,一时又生起捉摸不清的繁杂情思,这样就受不了了吗?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已经成为修士的人,向天争命,怎还如此脆弱…… 然而,无论他心中在想什么,看着那双杏眼不復以往的明媚,他下意识地道:「对不起。」 好像,除了说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你没有别的话了吗?」闻容絮斜眼看他,他还有疑惑未解。 霁一怜缄默。 闻容絮目光隐含探究:「你为什么突然那么对我?」 「……」 霁一怜在如实告知,还是寻藉口间徘徊,当他意识到自己居然想要说出真心时,忽然愣住。 「你是魔修吗?」闻容絮藏不住话,直接问询。 意外的问题,霁一怜难得感到无奈:「怎么什么都敢问,我若真的是魔修,你现在还能活着吗?」 不是吗?闻容絮。 霁一怜看穿他的半信半疑,其实倒也不是没道理。 前世,他就被世人当作魔修,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却拿他没办法,只能在背后诋毁造谣,他也不在乎。 仍旧我行我素,但是—— 一阵剧痛在霁一怜头颅里炸开,他身形略有不稳,按住突突的额头。 旋即,他放下手。 后来的他神志有些不清,行事诡谲疯狂,越发随心所欲,招人仇恨,大概是终于惹起众怒,竟是让那群人联合起来,打着替天行道的正义旗帜,围剿他。 他是疯了,可没完全丢掉理智,他的身体状况不对劲,现实的发展也过于戏剧,仿佛背后有一只推手,按照早就设定好的命运进行。 他没找到那个藏在背后的人,反正也没关系,世界毁灭了,谁都逃不掉。 第35页 重生后,他有许久没头疼过了。 不过是想到神志混乱后的事情而已,就开始发作了。 「很难受吗?」闻容絮迟疑的声音响起,他这句话讲得并不自然,失却过去要溢出来的担忧,今时更多的是由于礼貌,本心存着善意,流于表面的关心,「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就回来。」 霁一怜没说话。 闻容絮:「我去挖点土,收一些粪便,你要跟来吗?」 「不必了。」霁一怜能感觉到闻容絮面对自己时,依旧紧绷,他仿似善解人意道,「你要哪样的粪便,我们分开收,也快。」 闻容絮:「灵兽中鸟类粪便、牛粪就行,不用太多。」 「好。」霁一怜。 闻容絮把花盆放进储物袋:「麻烦你了。」 霁一怜:「……还没回答你。」 闻容絮:「?」 「我那样做,是想到不好的事,没控制住自己。」霁一怜,「不会再有第二次。」 【实话】 霁一怜也未等闻容絮的回覆,迳自走了。 闻容絮在原地磨蹭了会儿,便收束好纷乱的思绪,他主观知道了对方是真心的,可他的身体,他也无法完全控制。 时间久了,就能消除芥蒂了吧。 闻容絮没有想自己内心深处其实还没有原谅对方,还有着怨惧。 他自认为会好起来的。 闻容絮匆匆下山淘到他想要的黄豆粉和生石膏矿石,重回到家,已是酉时,他顺道买了晚食,这些钱都是来自刘府的赏金,否则他还得找人借钱。 叫他意外的是院中飘着炊烟。 霁一怜在做饭?! 闻容絮推门进去,隔老远他都能闻到勾起肚中馋虫的香味。 「霁一怜。」当他步入厨房,却发现里面有两个人,除去霁一怜,还有一位脸宽体胖的年轻胖男人,「这是……?」 胖子见到他,身体畏缩一下,看起来就要哭出来了。 霁一怜双手环臂:「我抓来的厨子。」 你是反派吗?闻容絮真的要忍不住思考自己不只是穿越了,还穿进了一本小说里的可能,霁一怜就是那个终将被主角刷经验的反派boss。 「你,要是饿了,买吃的就好了,何必……」闻容絮欲言又止,「何必把人带进家里,让他做好,你带回来也行啊。」 霁一怜:「口感会差。」 闻容絮无言以对,转而看向极力掩藏自己,但由于体型所限,仍是显眼的胖子:「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放你走。」 胖子表情一喜,剎那又僵住,期期艾艾道:「没、没关系,我我愿意做,他给、酬劳了……」 【他被霁一怜警告了】 闻容絮认真道:「霁一怜,你确定会给他酬劳,会让他安全回去?」 霁一怜点头。 闻容絮也不再说什么,他也被这香味引诱得没法说不想吃,只好委屈一下胖厨子了。 他取出买好的烧鹅、荷香鸡:「我本来是带了它们做我们的晚饭,看来是不能吃了。」 结果他手一轻,烧鹅和荷香鸡都到了霁一怜手中。 「我吃。」对方说。 闻容絮嘴角抽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之前的小鸟胃,突变成大胃王了? 「不要浪费。」霁一怜还挺有道理。 闻容絮作势去抢:「这里面还有我的份!」 胖厨子委委屈屈:求你们把我当个人,我晚饭也没吃,很饿的说。 震天响的肚子叫声,吸引住闻容絮的注意,他看向捂着肚皮的胖子,把好不容易抢到的鸡腿递给对方:「先填一下肚子?」 这一顿饭,三人一起用的,然后胖子再由霁一怜送回家。 闻容絮开始准备起他能想到的肥料,生石膏矿石碾碎加热,生成熟石膏粉,再将犀风牛粪、黄豆粉、熟石膏粉按照比例混合,铲进土洞里沤三日。 他又把灵兽骨磨成粉,铺入花盆的土壤里。 草木灰也行,只是他担心普通草木灰不起作用,就选择用骨粉了。 换作普通作物,他可能会担心肥料过多烧根,但翠铂果可是有多少要多少的贪吃灵果,而且有旁白做提醒,他放心地铺着底肥。 然后种下翠铂果种子。 即便他是位修士,也实在吃不消了,体力的消耗让他微喘。 抹汗时,一条摺叠好的方巾出现在他眼帘中。 霁一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他身边。 第21章 撞分手情侣 闻容絮与霁一怜相安无事地处着,没了外人在,倒是少了分热闹。 不过,修仙之人最耐得住枯燥的日子。 闻容絮抱着求原谅小人花盆去向自己所负责的灵田晒太阳,虽然参加了种植翠铂果的试炼,可也不能耽搁手上的活。 灵田那边灵气还足些,带着翠铂果去晒晒太阳,也是有好处的。 旁白都没有说不行。 闻容絮心安理得地抱着花盆,来到开垦整齐的灵田,灵田中种着各类灵药,生长的都不错,再远处栽种的是灵稻、灵蔬之类的食材,种的不多,专门提供给内门弟子食用。 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待遇,算得上云泥之别,所以每位外门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入内门,此次丹心长老的试炼,竞争者几乎涵盖了全部的外门弟子。 第36页 除去几个另有打算或者脑子有坑的,没有参与。 比如那谁蔺青桉,既然喜欢到季舒月,甘愿为其获胜道路扫除障碍,那就更要参加了。 季舒月人品不论,她确实是众多外门弟子的女神,自身在外的表现也是上进奋斗的类型,蔺青桉不考虑着如何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优秀,使心上人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整日做着所谓的护花使者,做着对季舒月来说无关紧要的付出,这辈子都别想追到女神。 蔺青桉若是在此次试炼中脱颖而出,他拥有内门弟子的身份,季舒月才会愿意看他一眼。 闻容絮施法降下适量的雨水,浇到灵田作物上,他降下的雨水细长如丝线,清透轻薄,仿佛给下雨的这片土地与天空,笼上一层朦胧的鲛纱。 他现今对法力的控制炉火纯青,突破鍊气期八层,应该快了。 原主打下的基础很好,只要到了练气九层,巩固好修为,就能预备着筑基了,一颗筑基丹足以成功。 比起打算强行突破的季舒月,难度要低和安全,而且不会损害根基,影响日后进阶更高的层级。 闻容絮的注意力分成三份,一份放在灵田里,一份在花盆,一份琢磨着未来的打算。 不知道他在刘府送给白语初的礼物,是否起到了作用,白语初有没有捕捉到恋人出轨的蛛丝马迹?冥月阁始终是个威胁,那位被关狄枫放走的神秘人,随时会引来冥月阁对他的清剿。 近日,虽是生活平静,但闻容絮一直不敢放松。 他不能赌,这是一个上可捅破天,下可入地狱,极度危险的修仙界。 「关狄枫,你还要骗我?」尖锐的女声像是实在忍不了地爆发开,字字句句隐含着积郁许久的怨恨,「你到现在还在想着骗我。」 闻容絮脑袋支棱起来,左右看看,看到在几百米开外的男女,站在山坡对峙。 男子手中拿着一支翡翠玉盒,里面应是装着较为贵重的药材,这会儿和女子吵架,都没来得及收进储物空间里。 能进入灵田范围内的人,宗门内都是有定数的,毕竟田里种植着些不能随意见于人的珍贵药材。 闻容絮只是外门弟子,可以行动的范围也就是面前这一块栽种的不算贵重的灵植之地,深处灵气更浓郁的地方,身份就不一样了,把守的严密程度也不同。 显然,吵架的男女应是方出深处的灵地,然后在路途中矛盾爆发。 正好让闻容絮撞见了。 只是这地方闲杂人等不能入内,可如他这般的人也有几个。 闻容絮就和隔壁的同门对上了视线。 他们要不要装听不见?但那两位会相信吗? 所幸,女子除去将将没控制好情绪,声量高了些,后面就没再传来其他言语。 闻容絮的目力无法清晰地映出远方男女的模样,但沖女子喊的名字,他也知道是关狄枫和白语初。 他刚才还在想白语初有没有把他送的礼物放在心上,现在就得到了解答。 白语初肯定暗中去查了关狄枫的青梅,并且试探出关狄枫对青梅的在意。 没有谁能接受共度一生的人,有着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自己不过是对方的退而求其次。 锋利的破空声击碎了某物,响起刺耳的尖鸣。 闻容絮听得头皮一麻,心尖战慄了下。 【白语初发现了关狄枫近日在悄悄查着一位陌生女子的消息,她在试探中戳破了关狄枫的深情面目,可因为旧情难忘,想要给关狄枫一次坦白的机会,但关狄枫选择了哄骗她,她不再忍耐,打算与其解除道侣契约】 查到了吗?闻容絮想,关狄枫当初包庇的神秘人,是那位失踪许久的青梅岁岁吗? 【关狄枫查到幼时娇弱的许岁依进入了一个邪恶的组织,焦心着许岁依的安危,不小心在白语初面前露出痕迹,招惹到白语初的怀疑与质问,他无心应付,也忍无可忍白语初的无理取闹】 两位昔日情投意合的道侣,此刻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打起来了。 然而,这不是能吃瓜的时候。 筑基巅峰期修士的威慑比练气期修士强大太多,争斗手段亦不可比。 强劲的剑风相距百米,闻容絮似乎也能感受到,这一次没有别人帮他遮蔽,他头回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孱弱。 隔壁的同门熘得飞快。 闻容絮也不甘落后,抱着花盆开跑,祈望负责灵田范围的守护弟子能尽快发现这里的异常,否则他辛辛苦苦栽种的灵植就全毁灭一旦了,这个月的月俸估计也失之交臂了,尽管不是他的错,然而内门弟子就是比外门弟子受到偏袒。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 白语初和关狄枫的意气争斗,立即波及到闻容絮负责的灵田处。 好像还是专门往他方向来的。 一道长虹剑气刮到闻容絮脚边,惹得他不得不停止前进的步伐。 「关狄枫,你做什么!」白语初十分失望道。 关狄枫:「你还挺护着他。」 「我们俩的事,不要牵涉到第三人。」白语初以为他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随便逮了个人发泄怒气。 关狄枫:「你看清楚他是谁。」 白语初看向闻容絮,秀眉微蹙。 说是散修的闻容絮,怎会出现在玄华宗内? 第37页 她的眼神变得凌厉地盯着闻容絮。 「自从刘府回来,你就不对劲,我问你原因,你不愿说,如今竟然要和我解除道侣契约,我不能对你动手,还不能收拾一下造成你不对劲的可疑对象?」 「你也说是可疑对象。」白语初下意识针对负了自己的男人。 关狄枫瞬息间攻向闻容絮:「那又如何。」 白语初抬了抬手,两人修为相当,杀伤力却略有差距,关狄枫认真起来,即便是她也得吊着命,小心应对,她到底没有为了一个不熟的人受伤的想法,何况,满口谎言的闻容絮确实可疑。 她手持剑,大有种要加入关狄枫的架势。 闻容絮预料到会被两人撞到的一天,他原本准备好证明身份的信物,想着依靠陆无歇的威势,让两人不得不放过他。 可万万没料到,他正好撞到枪口上,两人大吵一架,恰是愤怒的时候,压根不给他狐假虎威的机会。 剑身划过他的肩,血气瀰漫。 雕刻小人的花盆从他怀中摔下,泥土四溅,掀起深棕色的雾尘。 闻容絮勉强没让那剑落到他心脏处,可避过致命之处,包裹在剑身的剑气,毒蛇般穿刺进他的骨肉里,肩膀顿时炸开,白骨显现,血肉模煳。 要死了,这次。 闻容絮极限取出的陆无歇信物,滑落他的掌心,他痛得浑身颤抖,又受凌冽的杀意冲击,无力地跪倒在地,等待最后的审判。 裹挟着耀眼紫电的长剑,捲动起周身的气流,以致于形成勐烈的罡风。 湛蓝湛紫的光芒刺痛了场内所有人的眼。 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撑到闻容絮另一边完好的肩上,冰冷却柔润的绸衣,擦过闻容絮的脸庞,在他混沌的大脑里,带给他一丝清明。 柔和的灵力钻入闻容絮四肢骨髓里。 恍神中,他听见。 「谁准许你们动他的。」 第22章 教训他们 闻容絮恢復清醒时,发现在自己卧房里。 房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闻容絮支起身子,受过那样惨重的伤,这时的他却无甚感觉,但缠绕的绷带告诉他昏迷前发生的事,不是他的幻想。 而他还能平安无事地躺在玄华宗外门的院子里,及时赶到救了他的霁一怜,应是没有对关狄枫和白语初造成多大的伤害,至少明面上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留下把柄,否则即便他是受害者,玄华宗也容不下他和霁一怜的。 谁叫他仅仅是位无足轻重的外门弟子。 即便霁一怜够强,可形势比人强,人家背后有大佬撑腰,霁一怜伤势又未愈,他俩独木难支,开罪不起。 可是想想还是不甘心。 门被推开。 霁一怜端着熬得黏稠的菌汤鸡丝粥进屋:「一直煨着,不烫不凉,用吧。」 闻容絮刚要抬手接住,就被避开了,他也想起自己的情况,便任人捏着勺子一口口餵他。 肚子饱了以后,闻容絮觉得自己浑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靠在床头,望着收拾碗勺的人,他昏迷的这期间,应该都是对方一直在照顾他。 「你做的?」闻容絮怀疑道。 霁一怜看他一眼:「嗯。」 「……」不是很愿意相信,否则即使身残他志也坚,非得暴起揍这个故意装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就会围观他在厨房搞得灰头土脸,蹭吃蹭喝的混蛋! 「只会这一样。」霁一怜与姐姐相依为命时,姐姐生病了,他试着做的,唯一成功能吃的粥。 闻容絮见他不似说谎,心里稍微好受些:「你知道我醒了?」 「差不多到时间了。」霁一怜说。 闻容絮迷惑又不明觉厉,对方这么说或许有他的道理,他也不纠结:「那之前的事……」 由于他严厉声明过不准抓人做饭,所以每到午食的时候,他都会从灵田回家给挑剔的人做饭,但是遇到关狄枫、白语初,他没按时回去。 估摸是引起霁一怜的担心,就找了过来,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进入灵田找到他的。 不过,他想问的不是如何找他的,而是他昏迷之后的后续怎么处理的。 「你想留在玄华宗,所以他们都无事,不过需要养一养精神,陆无歇知道你受伤,昨日前来,特意送了伤药。」霁一怜像是清楚他的顾虑,娓娓道,「我是你的追随者,你的——僕从,小少爷。」 闻容絮怔愣在场,耳朵瞬时蔓起红晕,这个称唿实在太羞耻,他接受不来,但心中的担忧却因此褪去。 有陆无歇的看重,关狄枫和白语初不至于非要致他死地,打狗也看主人,他玄华宗门人的身份稍一查就知晓没有问题。 而霁一怜方才的说辞,也给他一位拥有着高深修为的修士待在外门,做出了个合理的解释。 不是没有过僕从修为比主人高的先例,溺爱的长辈为了小辈的成长和安全,就会安排一位实力不错的家僕跟着小主子。 闻容絮虽是没有这么强大的家世,但和霁一怜扯上关系的原因,就没必要广而告之了。 只不过他们非要查,也不是不能给他们自作聪明脑补的地方。 原主并不是真的小山村出身,十岁之前,他却是婢女婆子环绕的娇贵公子,生活无忧无虑,所到之处都是美好的。 最苦的仅是严苛的课程和礼仪,原主没长歪得益于肃穆的家风,可惜光教导了他善良正直的品性,没有教他识辩人心,反而误了性命。 第38页 后来,那个富丽威严的家一朝覆灭,他懵懂地跟着奶娘来到了她的老家,然后遇上来收徒的玄华宗仙长,侥倖成为玄华宗外门弟子。 来自现代的闻容絮不会使用毛笔,但原主可以,那手字才不凡。 想到此,应不是身穿了,就是魂穿。 可能灵魂与身体彻底契合,反应到身体上,属于他的胎记便显现出来。 闻容絮嘆了口气:「花盆被我摔了,不知道里面的翠铂果种子有没有受损。」 他还是想着能获胜提前进入内门的。 「没事。」霁一怜,「翠铂果的生命力不弱。」 闻容絮:「那就好。」 室内归于静然。 他们相顾无言的现实,这段时日以来其实发生了许多次。 霁一怜收起碗起身。 闻容絮抓住了他的衣袖。 霁一怜停住脚步。 「你能让他们吃苦头吗?」闻容絮仰头盯着神情寡淡的人,从对方深色的凤眸里却看不清自己的影子,「我给你做糯米排骨。」 无缘无故遭受两次生命威胁,闻容絮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可他的实力不足,说到底还是实力不足,想要尽快解气,只好在别处寻找突破口。 如果不行,他也会忍下来的。 霁一怜挑眉,自上次发生那事后,这是闻容絮第一次主动接触他,他反扣住闻容絮的手,指腹滑过上面的薄茧:「仅此?」 闻容絮抿唇:「给你戳酒窝。」 「好。」霁一怜答应。 闻容絮补充道:「不要被发现。」 「要是受伤,就不值了,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后,看我怎么暴打他们。」 霁一怜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好。」 「谢谢。」闻容絮真心实意道。 「霁一怜怎么啥都说好,不会被夺舍了吧,都不捉弄欺负我了,有点不习惯。」 他没有想霁一怜可能是出于本心地要回敬一番那两人,这个本心含着对他的围护。 霁一怜未应。 「对了,关狄枫和白语初闹翻了,似乎是因为一个女子,那位女子和关狄枫牵扯颇深。」闻容絮,「自上次离开刘府,关狄枫估计是察觉到什么,开始去查,被白语初发现,以致两人貌合神离。」 「我觉得关狄枫放走的那位神秘人,可能就是他查的那位。」 闻容絮徵询道:「你觉得我们能以此抓到一点冥月阁的小辫子吗?不能任它在暗中窥伺我们,总要做些准备才行。」 「果然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只是过去的初恋,居然就能为了她与现任女友闹掰,还要死死瞒住前任的消息,怕被人发现前任进了冥月阁这种邪恶组织,遭到讨伐丢命。」 「白语初也不是好人,撞到关狄枫,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话说,我是什么运气啊,碰见的两任在外传言神仙眷侣的情侣夫妻,实则都是假的,我不会有个棒打鸳鸯的光环吧,走哪儿,哪儿的情侣出问题。」 现任女友?前任?霁一怜眯眼:「我会注意的。」 「尽力而为。」闻容絮嘱咐,抽回被握住的手。 霁一怜收紧变得空虚的五指:「嗯。」 日子一日日过去。 闻容絮的伤也彻底恢復好,今日他照例给翠铂果的枝叶晒足够的太阳,他没走多远,就在院子附近的山头待着。 他靠在粗壮的树木枝干间,昏昏欲睡。 斑驳的投影映在他衣袂上,困顿中他感觉到眼前的光被遮挡住。 闻容絮睁开眼。 「生辰礼。」温煦的声音,混杂在清爽的风里,落进人心湖中,颳起细微的涟漪。 闻容絮看着眼前连个包装都没有的生日礼物,一个长得奇形怪状,似木非木的怪东西,光熘熘地躺在霁一怜有力的掌心上。 「明日才是。」闻容絮的生日与原主差了一天,今日是原主的生日,他以为除了奶娘,世上已经没人会记得原主的生日。 霁一怜一怔:「错了吗?」 闻容絮拿过怪东西,狡黠地笑道:「没有,谢谢啦。」 「……」 「这是玩具吗?」闻容絮研究了会儿怪东西,看不出是什么。 霁一怜:「暗器。」 「啊?」闻容絮注意到怪东西中间有道圆圆的口子,外表雕刻着复杂且神秘的花纹,他刚才还以为是遭到磨损,现在沉下心观察,他不禁被那看似无规则却莫名勾人的纹路吸引。 接着,他的头被打了下。 闻容絮回神。 霁一怜警告:「你实力不够,不要妄图去理解不能理解的东西。」 闻容絮现在头昏脑涨,自知作死了,揉了揉额角缓解。 「你只要将法力灌满它,它就可以发射一道能致金丹重伤的金系锐气。」霁一怜,「平日你就把法力储存到里面,届时遇上突发状况,至少能发射两道金系锐气。」 闻容絮听得杏眼明亮,这就是他急需的保命神器,而且听霁一怜的意思,好像能够循环使用,不算是一次性消耗品,最珍贵的是他一位练气修士也能使用,达到的结果也着实骇人,练气修士重伤金丹大佬! 跨越了整整两个阶级,以下克上。 此时此刻,面对能做出这种东西的闻容絮,怀疑起初见对方重伤,恐怕就是对方有能力制造这样可怕的神器,遭到觊觎,兴许还有那种不能为己所用,便将其诛之的歹毒的人在。 第39页 「原来你们在这里。」第三人的声音插入他们的对话中。 陆无歇提着一坛酒,朝他们招手。 「生辰快乐。」陆无歇竟是来向闻容絮庆生的,还带了礼物。 第23章 他在便安心 闻容絮听见陆无歇的来意,他瞬间明白霁一怜是如何知晓原主生日的。 未给出阉割版凝脉丹前,恐怕陆无歇也是不知道的,但是有了阉割版凝脉丹后,陆无歇许是不介意在他身上花费些心思。 只是不清楚是霁一怜首先询问的,还是陆无歇告知霁一怜的。 在屋里修养了有些时候的闻容絮,骨头都要躺酥软了,今日难得被允许外出,静谧的风景还未来得及欣赏,他就睡过去了。 现今一醒,接连被庆生辰快乐,闻容絮怔愣过后,便自然地接受了。 他们一行三人重回到院子里,围坐在玉兰树下。 陆无歇给闻容絮、霁一怜斟了两杯酒,口中道:「这酒不烈,很是温醇,蕴含的灵气柔和,可温养身体。」 闻容絮不爱饮酒,以前吃酒席好奇品尝过,又呛又辣,十分难喝,他也就不再对酒之类感兴趣了。 到底是自己的靠山,闻容絮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再且听此说法,打算试一试。 修仙界的酒,他还没喝过。 闻容絮小小地抿了口,清冽的酒液蔓延过他的舌尖,留下温软如丝绸般的口感,咽入咽喉时,后知后觉咀出一丝清润的甜意,浅淡的香弥留齿间。 「怎么样?」陆无歇期待地问道。 闻容絮:「入口清醇,口齿留香,好酒。」 陆无歇高兴地笑道:「这是我亲自酿造的子乐酒,埋在地里有十年了,恰碰上你的生辰,便挖了出来,送你两坛。」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闻容絮敬了他一下,就将杯中的酒,仰头饮尽。 坐在旁边的霁一怜夹了些吃食,放在闻容絮身前的碗里。 陆无歇目光触及霁一怜:「说来,还得谢你的朋友,若不是他向我问询你的生辰,我也想不到这回事。」 闻容絮转头看向霁一怜,对方神态平静,浓密长睫微垂,掩盖住狭长的凤眸,除去脸色泛白,端的是风华无双。 「是吗?」闻容絮收回视线,执箸吃起碗里的食物,算是给了人面子。 陆无歇察觉到两人之间似有暗流涌动,将疑惑按捺在心底,挑拣起新的话题:「实不相瞒,子乐酒我原是打算送给玉观君,可惜世事难料,明是前不久才见过的人,却突然丧了命……」 讲到此,陆无歇身周的惬意收敛。 「我又受了重伤,错过了看他最后一面。」 【玉观君当世惊才绝艷的天才,三十岁未至,已是元婴第一人】 闻容絮微讶,竟能得旁白评论的元婴第一人,要知如今修为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八个阶段,玉观君仅二十多岁,却是元婴第一人,如此年轻,如此强势,居然陨落了。 这样的绝世天才,完全可能飞升成仙,是一宗之门极为宝贵的中流砥柱。 是什么样的情况,玉观君才会陨落? 而且至少得是化神修为,普通的化神老祖都不行,得是化神多年才有可能让如玉观君这般的一代天才死去。 【陆无歇在与玉观君相交时,因无意与谋害玉观君的幕后者相遇,遭到幕后者清算,由于幕后者罪孽缠身,气运受到影响变得低迷,濒死的陆无歇巧合地进入假死状态,被宗门长辈救回,侥倖讨回一命】 这次旁白的註解比上次见到陆无歇又多了些信息。 闻容絮看着旁白的註解,差点露出破绽,旁白寥寥几语就道出两样重要线索,一样是杀害玉观君的兇手,陆无歇见到过,并且还险些因此丢命,另一样是兇手气运低迷,天都不站在他身边,这时候是不是抓到兇手的最佳时机? 「节哀。」闻容絮没有轻举妄动,元婴以上的纠葛,他一个低微修士不配参与,稍不注意就是万劫不復,他不敢拿自己的命作赌。 想来,玉观君的死,对方的宗门肯定也觉得蹊跷,暗中正追查着。 他要是进入了死了天才的宗门视线,毫无背景的他註定会成为愤恨的他们发泄的炮灰。 陆无歇:「瞧我这嘴,不该在今日说那些的,是我的不是,师弟你千万别生气。」说着,他又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精緻铜镜,「这是我的赔礼。」 闻容絮正想拒绝:「没关系,我不介意。」 「你不收下,我会认为师弟仍在与我置气。」陆无歇佯作严肃,「除了赔礼,还有生辰礼,你一同收下吧。」 话至此,闻容絮不能再推拒了,他以为那两坛酒就是礼物,没想到陆无歇还另备了礼物。 陆无歇看一下天色,在场内的三人,脸色都没有特别健康的,他也不久留,客气地告辞。 闻容絮起身将他送到门外。 再回来时,石桌上的残羹收拾得干净,霁一怜静静杵立在旁。 近日,霁一怜不復以往的懒散,家里的洒扫做得很勤快,把他的活也做了。 安分得不像话。 闻容絮别扭地抓抓脸:「谢谢了,今晚想吃什么,你点菜。」放出话后,又找补了句,「我会做的话。」 「糯米排骨。」霁一怜没客气。 第40页 闻容絮点头:「好。」 「想不想看关白两人的状况?」霁一怜说。 闻容絮迟疑道:「可以吗?」 霁一怜:「不会被发现。」 「想看!」闻容絮握拳,这两个人把他害得好惨,即使肩膀的伤好了,可他仍然觉得隐隐作痛,更不敢回想当时受伤爆发的剧痛。 霁一怜:「过两日。」 「听你的。」闻容絮不着急。 …… 一年一度,玄华宗私人的渡云小秘境开启了。 之前琢磨着尽快筑基的季舒月,没有成功突破,依旧是练气九层,企图在小秘境获得大收益的算盘打空,不过这次秘境资格,本就是意料之外的好处,她没有特别失望。 然而,谁知中途会有宗门长老举行试炼,喜欢多个篮子投放筹码的她,自然不会错过。 原本她不用这么为难的,此次试炼早就内定她是优胜者,结果不知被哪位横插一脚,内定取消,公平抉择。 季舒月不得不小心伺候翠铂果,因着有人给她开小灶,她养出来的翠铂果长势喜人,这回试炼大概率是她为第一等。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内门。 既然试炼结果不必过于担心,秘境的获利更不能捨弃。 思来想去,季舒月想到了没有报名参加试炼且一直爱慕自己的蔺青桉。 她不过是略作忧愁,蔺青桉就主动提出帮忙照看翠铂果的事。 季舒月是知晓蔺青桉不参加试炼的原因,也清楚蔺青桉近期为自己折腾对手的付出,心中微微感嘆,遗憾他身份地位低下,不然给他一个甜头也不是不行。 蔺青桉并不了解自己被心上人当作随时可抛弃的备胎,见到心上人终于正眼相待自己,举止间不禁显出腼腆无措,心中却是一片火热,决定一定要把翠铂果照看好,让季舒月能够获得优胜。 当照例去山头晒太阳的闻容絮,成功突破到练气九层,心情正好。 听闻到同门关于近日发生的「趣闻」,带着讥讽语气的谈话后,他摇了摇头。 真是只沸羊羊,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闻容絮完全不同情蔺青桉,甚至想要见见对方在最后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表情。 肯定老有意思了。 闻容絮乐出了声,悠悠欣赏起远处的风景,看到一成不变的山植也觉得特别美。 「容絮。」 闻容絮回首。 「可以看了。」霁一怜挥手,地面出现一颗水晶球,球里显现出关狄枫、白语初两人的画面。 闻容絮吓得差点跳起来,生怕被人瞧见:「喂,你挡一挡!」 「我设了阵法,外人只以为我们在安静坐着。」霁一怜不为所动。 闻容絮抚了抚胸口,急促跳动的心脏慢慢平稳下来,杏眼一瞪:「你不早说。」 霁一怜启启唇。 闻容絮的注意力被水晶球运转的画面吸引:「快看。」 水晶球里关狄枫和白语初似乎处于一处僻静的林子里,两人互相在争执着,关狄枫满脸歉意,想要挽留昔日亲密的道侣。 他伸出的手被白语初毫不留情地打掉,再次说了句话。 闻容絮忍不住了,小心地戳了戳身旁人的胳膊:「他们在说什么啊?」 霁一怜倒也没卖关子,冷静地复述:「白语初说,『师兄你若是真心,就与许岁依断干净。』」 画面里的关狄枫闻言,表情一震,他显然不可能放下曾经的青梅,那是他第一次情窦初开的对象,又在感情浓厚时失去踪迹,随着日月流逝,岁岁在他心中深深地刻印下来,根本无法割捨开。 白语初看出关狄枫的留恋,维持得极好的体面,终究露出了裂痕,多年的感情比不上那位青梅,她对于关狄枫到底算什么? 「师兄,最后劝你一声,能在刘府做那些事的她,不一定还是你记忆中的岁岁。」白语初美眸盈起水意,「我会将你与邪修联繫的事告知师傅,希望你不要做出无可挽回的错事。」 白语初言尽于此,她自觉和喜欢的师兄无话可说,就要转身离开。 也就错失了关狄枫阴桀晦冷的神色,之前的愧疚全数化作癫狂的扭曲杀意。 白语初浑身皮肤仿佛被针刺入,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以往的道侣。 关狄枫偷袭击杀了她。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即使在观看水晶球实时播放画面的闻容许也没反应过来。 闻容絮震惊地指着脸颊溅血,神情酷厉的关狄枫:「他疯了?」 霁一怜凤眸轻眯:「他入魔了。」 「不是你做的?」闻容絮听出点别的意味,这件事好像脱离了掌控。 霁一怜:「我只是在他们心中种下了放大恨意的暗示,顶多两败俱伤,让他们吃些苦头,不会伤及性命。」他没说,他还留了后手,把两人撕破脸打起来的原因,祸水东引到邪修身上,让玄华宗抽丝剥茧下查到冥月阁楼,给冥月阁添麻烦。 「关狄枫查许岁依的事,应该是被冥月阁发现,准备灭口知情人。」 闻容絮听此,失却心情关注关白二人,忧心忡忡:「冥月阁手伸到玄华宗了。」 那在玄华宗的他和霁一怜呢? 他的头顶落下温暖的抚摸,清雅磁性的声线,溪水潺潺流淌进他紧张的心神间,为他驱散了紧随其来的压力。 第41页 「不要怕。」 闻容絮视线挪移到霁一怜脸上。 「要给你一个承诺吗?」对方似真似假道。 可算有了过去蔫坏恶劣,玩世不恭的样子,近些天的乖巧果然都是伪装。 对方带着玩味般的认真。 「我不死,你不死。」 「我死,你亦不死。」 霁一怜感受到闻容絮空白的心语,轻声一笑:「仅限冥月阁。」 第24章 不跟我走 感动碎成渣,闻容絮鼓起脸,但他还不能真因此生气,对方愿意帮助他是自认连累到他的责任和良心,不是义务。 「可是好气啊,混蛋霁一怜!一辈子单着吧,永远没朋友没爱人!」 「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强,就不用靠别人斗冥月阁了,尤其是靠大混蛋霁一怜。」 「第一个就先揍超级大混蛋霁一怜,把这张脸揍得鼻青脸肿,变成猪头就顺眼了。」 心理活动十分活跃的闻容絮,想起还搭在自己脑袋上的手,爪子一刨给人甩开,也不看水晶球了,抱着小人花盆换了地方晒太阳。 霁一怜也没追上去,而是收起水晶球:「我抓到条身长三米的鲢星鱼,肉质非常鲜美,可以做生鱼片,吃得来吗?」 闻容絮觉得自己不能跟美食过不去,闷闷地点头。 「那今天的午食,你就片生鱼片。」霁一怜,「调料会调吗?」 「……」 「不会吗?」 闻容絮扯起嘴角:「会。」 霁一怜不再多说,下山回院子了。 背后的闻容絮再也不忍耐,朝着霁一怜的背影一阵拳打脚踢,要不是打不过……无数次哀嘆自己的武力值。 霁一怜收回神识,眼中仿佛还余留着做怪摸样的闻容絮,深邃漆黑的瞳孔神光流转,带出一丝一缕的愉悦。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无视了关狄枫的异常和白语初的死。 有玄华宗在呢,轮不到他们操心。 试炼期截止之日。 原本闻容絮满心警戒着蔺青桉过来找麻烦,结果直到试炼截止都没出现,搞得他对着空气斗智斗勇。 可能是怂了吧。 闻容絮调节得很快,不久就会有个了结的。 所有参与试炼的外门弟子聚集到一块宽敞的空地中,按照姓名找到自己的位置,将装着翠铂果的盒子摆放到木桌上。 桌子陈列了十排,一排七个位置,每个位置间隔一米。 闻容絮在第三排第五个位置。 场内陆陆续续齐人,闻容絮左右两个位置的同门姗姗来迟,神色间透出种生无可恋的摆烂模样。 闻容絮心道,翠铂果结得不好吗? 然而,并不只这两位状态低迷,一转眼又看到几位哭丧着脸的同门。 甚至有人脸色通红,都没有把翠铂果亮出来。 「季师姐来了,她好好看。」 「才从秘境出来吧,看起来没受伤,脸色这么好,肯定收穫不错,真是命好。」 「你酸什么?人家有那个结实人脉的能力,你羡慕不来。」 「是不是能力,还真不好说呢。」 「可够忙的,一边秘境,一边试炼,不过有那么多人帮忙,那翠铂果结得约莫挺好。」 闻容絮听着周围的细细碎语,季舒月长得美,是能受到许多喜爱,但那些喜爱与前程比起来,孰轻孰重,每人心里都有桿秤。 风评一直很好的季仙子,这次过后怕是会染上污点了。 铛—— 金鸣声打断了场内的喧譁。 此次评选试炼结果的三位长老出现在前方高台之上。 站在中间的是丹心长老,白髮长须,仙风道骨,周身围绕着一种无为的悠然道韵。 丹心长老两侧是紫瑾长老、渡月长老。 紫瑾长老瞧着是位面容慈祥温和的老奶奶,如果不是清楚地知晓其是玄华宗的长老,可能就要被当作普通的老者。 而渡月长老最年轻,眉眼冷寂,俊美无俦,本该犹如利剑出鞘的锋利气质却收敛得干净。 这样的三人,绝不可能徇私舞弊,评选结果定是公正无比的。 评选开始。 每人将身前的盒子打开,三位长老一个个观量打分。 等候中的闻容絮,无聊地比对了下渡月长老与霁一怜的气质,两人算是同出一辙的清冷,但霁一怜的冷蕴着伤人刮骨的凌厉,渡月长老的冷就如月华般柔和寂寥,暗藏杀机。 三位长老的评定很快,当场定分,渐渐来到第二排的季舒月面前。 季舒月揭开了她身前的盒子,雾晕晕的翠色溢出,沁人心脾的果香飘进附近的人鼻息间,当躺在盒中的翠铂果彻底出现在众人眼中,其他人不谋而合地生起原来这就是翠铂果的想法。 前面的试炼者展现的翠铂果,大小不一、颜色不均,对于没见过翠铂果的他们,谁也不知是好是坏。 可在季舒月揭露了她种植出来的翠铂果时,才纷纷确定了。 旋即,接二连三的嘆息。 闻容絮注意到身边疑似放弃的同门,他的手按在盒上,因为站位,他不能清楚地看见季舒月的翠铂果,只从那显露的异象,判断出对方的翠铂果品质肯定不差,就是不知和自己的相比如何。 有着旁白的註解和霁大佬的指导,且运用了现代农事知识,勤勤恳恳伺候照料翠铂果,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第42页 【上佳翠铂果:果肉紧实,汁水清甜,有提神醒脑之效】 闻容絮看着旁白的点评,心里安定下来,他的可是被旁白认定为极品翠铂果。 现实,随着季舒月的结果展示,许多人开始放弃参与试炼,渐渐聚集的外门弟子散去,独留下三两依旧站在原地的人。 闻容絮视线与季舒月对上。 季舒月清丽的面容绽起浅浅的笑。 然而,闻容絮的目光并未停留,转瞬落在往他这来的三位长老。 季舒月表情一僵,掩下不快,冷冷地观望着场内还要不自量力与她竞争的闻容絮等人。 闻容絮朝到来的长老作揖。 丹心长老摆摆手:「打开吧。」 闻容絮也不耽搁,拿掉掩盖住翠铂果的盒盖,剔透至极的绿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烟云般的光雾自果身向外伸展,似带走了果子的神光,可又在下一瞬果中就流转出灼目的光彩,里面像是绿色的水晶层层叠叠,每一个角度都是不同的景象。 丹心长老与另外长老对视片刻,继而抚了抚雪白的鬍鬚:「极品翠铂果,没想到能被人培育出来,今日不必再看了,你——」 丹心长老瞥到桌边的名牌。 「闻容絮是本次试炼的优胜者。」 「不可能!」季舒月未绷住端庄,听闻到此决定,她下意识质疑。 突然被顶撞,丹心长老眉梢微皱,但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他许是也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另外两位长老原本也是劝他把试炼者的翠铂果看完,但他认为实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反正,这次是为他选择助手,最终决定权在他手上,谁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丹心长老见是培育出上品翠铂果的季舒月说的话,眉宇中的痕迹消除,不仅是给季舒月一人解释,而是对于在场的所有试炼者交代。 「此乃极品翠铂果,你们之中若有品质比它佳者,可继续让我等评选。」 丹心长老倒是颇为期待地望着余下还未评选的人,闻容絮的出现给予了他一份惊喜,如果能有第二份,他亦是乐意的。 可惜惊喜之所以叫惊喜,便是它独一无二。 看过闻容絮种植出来的翠铂果,无论是围观者或者试炼者都心服口服。 唯季舒月脸色难看。 筑基丹没让她筑基,秘境也没让她突破练气九层,如今本该十拿九稳的试炼,她却输了。 由于闻容絮的存在,她进入内门的梦破碎了。 现在板上钉钉的内门弟子——闻容絮,被上前来恭贺的人围拢住。 好不容易脱身的闻容絮,迅速熘回了自己的院子,正要将这个好消息与同屋人分享。 就看到那人站在院门前,似等了他许久。 对方的凤眸轻勾,真心道:「恭喜。」 闻容絮抱怨地嘟囔:「你都没来看试炼,怎么就知道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霁一怜澄清:「我看了。」 「就哄我吧,现场都没见到你人。」闻容絮昂首挺胸地经过他,「快收拾行李,明日就有人来接我们去内门。」 「我们?」霁一怜的语气略略加重。 闻容絮立时道:「你不想跟我走?那你不收拾,我收拾,你自己留下吧,我一个人去就是了,以为我想带着你似的,我进了内门,以后就不要找我做饭……」 霁一怜捂住闻容絮嘚吧嘚吧不停的嘴。 「唔唔唔——」 第25章 不乖 霁一怜夹着闻容絮进了院子, 大开的门扉也同时关闭,挡住了外界的窥探。 「混蛋霁一怜!臭霁一怜!霁一怜超级无敌绝世大混蛋!」 「我不要跟他说话了,我要冷战。」 「他要不跟我道歉, 我绝对不会妥协,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一个人过吧!」 「小少爷, 我错了。」 「混蛋霁一怜和谁说话呢,少爷,哪来的少爷。」 「他疯了么,对着空气说话。」 「絮絮是小少爷。」蕴着说不清道不明情思的低语, 准确又不容拒绝地响在闻容絮脑海里。 意识到这句话的内容时,闻容絮霎时停止了气焰嚣张、口无遮拦的心理活动。 他懵了会儿。 「刚才是不小心说出口了?」 「还是……」 「应该是讲出来了吧, 要是读心, 我日天日地的心里话,不就全被知晓了,还不得把我揍得爹妈不认。」 闻容絮说服了自己,应当是他不自觉问了出来。 「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问。」霁一怜松开捂着闻容絮嘴的手,指腹擦过柔软红艷的唇瓣,显然这张嘴前不久狠狠挣扎过, 嘴唇都被他的手指磨得有些肿了。 闻容絮背过身不理他,现在他被对方掐得腰疼、嘴巴麻呢,才不要听那些没用的。 可霁一怜黯然的声线, 还是进入了他的耳间:「我以为你不愿意再和我一起,我做了那件事后, 你就很少与我亲近了。」 「……我不是说了要时间嘛。」闻容絮嘀咕,坚决不承认对方的控诉, 「你胡思乱想什么。」 「是我想岔了。」霁一怜看着不再生气的闻容絮,扬眉道。 还不知道自己又钻进对方套里,闻容絮也不好意思继续方才的别扭,轻咳两声:「我们各收各的行李,提前收拾,以免遗漏掉东西,届时直接出发。」 第43页 「好。」霁一怜。 两个男人行李本就不多,新住来的霁一怜一切用品大多来自闻容絮的贊助,他很快就收拾完毕。 即便在此处生活了几年的闻容絮,东西也不多,重要物品都收在储物袋里,其他包好明日搬过去。 储物袋空间有限,明日估计得耗费些体力。 整理好,差不多到晚饭时间。 闻容絮马不停蹄地钻进厨房,简单整了口清汤面,洒上葱花,加个煎蛋。 他端着两碗面放在石桌上,明日就要与陪伴了他五年的玉兰树告别了,不知道下一个来住的人会否留着这棵树。 黄昏落下,黎明升起。 闻容絮睡得好好的,就被外边的吵闹闹醒了。 怎么回事? 闻容絮迷迷煳煳地起床,打水洗了把脸,才算清醒。 霁一怜比他早醒,已经洗漱好,把吵闹的缘由都弄清楚了,见闻容絮起身了,凑到人身边:「我想吃面。」 闻容絮涑着口,吐出浑浊的水,嘴边挂着白色的泡沫:「早晨吃面?」 「嗯,想吃昨日你做的清汤面。」霁一怜指定道。 闻容絮无所谓,他不是个特别挑食的人,吃啥都成,既然霁一怜想要吃面,他也可以接受:「行。」 霁一怜转而道:「季舒月怀孕了。」 「哦。」闻容絮喷出一口清水,胸襟溅湿了些许,「你说什么?!」 「季舒月怀孕了。」霁一怜不厌其烦地重复道。 闻容絮脑子炸裂开:「谁的?」 「赵原诸。」霁一怜打听的消息,自是全面的,他紧接着道出此人的基本信息,「玄华宗赵羡志的儿子,你们掌门与赵羡志是师兄弟,赵原诸因此拜在掌门峰下,资质一般,筑基中期,全靠其父溺爱,用天材地宝砸出的修为。」 闻容絮咂舌:比他这个原始玄华宗人,知道的东西还详细。 「所以,那位给季舒月秘境名额的就是赵原诸吧?」闻容絮摸摸下巴,「现在爆出这则消息是要逼宫吗?」 闻容絮认为季舒月打算依靠这个孩子傍上赵原诸,做了赵原诸的道侣,自然能够入内门,享用内门福利,若是手段了得,得到一指半点溺爱老父亲给亲亲儿子准备的珍宝,她应该能够过得十分滋润。 只是季舒月达成目的后,会不会来找他这个阻了她两次路的人麻烦呢? 霁一怜未置喙他的猜测,继续道:「赵原诸有位未婚妻。」 「好玩了。」闻容絮完全是看戏的幸灾乐祸态度。 霁一怜仿佛就是特此来给他分享八卦,说完后,就揣手等着厨子投餵。 闻容絮忽然懂了对方的意思,给他讲述了外界发生的事,他就不必再出去打听,专心做早食了。 沉默须臾。 闻容絮有许多话想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是馋鬼转世吗?不对,我做的饭也不咋样啊,到底哪里吸引到对方了。 面做得很快。 闻容絮瞅着吃得香,动作却文雅的霁一怜,没忍住询问道:「有那么好吃?」 霁一怜想了下,认真品论道:「没有糯米排骨好吃。」 闻容絮眼角一抽,瞪人一眼,明明是他自己提的问题,得到回答反而炸毛了:「你要求不要太多。」 「没有要求。」霁一怜无辜道。 闻容絮哽住,倏尔恼羞成怒:「一直都是我做饭,你什么时候也做一次?」 「菌汤鸡丝粥。」霁一怜提醒。 闻容絮捂住耳朵,表示我不听我不听,胡搅蛮缠道:「以后谁有空谁做,不准就我一人做!不会给我学!」 他都没考虑过霁一怜会与他分别,潜意识觉得他们会长久在一起。 之前还记得会有离别的时候,如今却一点没想过了。 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怜失去了一日三餐品尝闻容絮手艺的生活,但他并没有多么后悔,看着神色鲜活,脸颊浮起绯晕的人,眼中积郁的寒冰微微溶于天际斜刺来的曦光中:「你吃得下的话。」 闻容絮:「不准故意乱放调料。」 「好。」 闻容絮心里不安,怎么答应得这么快?不会是个厨房杀手吧? 可是那碗鸡丝粥味道不差,炸厨房,他也喝不到这碗粥。 他正琢磨怪异之处,余光捕捉到一只手来到自己身前,他条件反射地低头看去,碗里的面没了! 「混蛋霁一怜!」闻容絮没空东想西想了,抢饭去了。 抢的食物就是美味。 闻容絮满意地擦干净嘴,霁一怜去清洗碗筷了,他正愉快地浴着阳光消化时,院门被敲响。 「谁呀?」闻容絮心情很好,不同于昨日的闭不见客,自从他晋升为内门弟子,周边就多出不少攀扯关系的人,他懒得应付,一律闭门谢客。 不等他去开门,一枚纸团掷到门内。 『老地方见,不要带第二人。——虞不决』 门外已无人。 闻容絮没有看见自己所认识的人身影,捏着手中的纸条,不知该不该信。 可纸条内容写了虞不决,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不能无视。 其中如果有问题,大概率也是他连累的对方。 闻容絮没有傻得独自一人前去,而且老地方是哪儿,他还要翻一翻原主记忆才行。 第44页 他把纸条递给霁一怜看。 「要去吗?」霁一怜表情不变,开口的语调未有任何起伏,像是询问今日天气的平淡,毫不觉得这是一桩伴有危险的陷阱。 闻容絮让霁一怜知晓纸条内容,也有点求抱大腿的念头,但是霁一怜的表现,他也分不清对方是愿意借大腿,还是不了解他心思的随口一问。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觉得我可以一人去吗?」 「虞不决对你重要吗?」霁一怜。 闻容絮还真不好回答。 他的不回答,让霁一怜瞭然了答案,于是道:「我送你的那个小东西,你充了灵力吗?」 闻容絮点头。 【他在不开心】 闻容絮怔愣住:怎么了? 「那就去。」霁一怜按照闻容絮的心意,顺势推了把。 闻容絮欲言又止,想问霁一怜是不是不想要他去,但他不能不管虞不决,原主和人闹翻,对方却不计前嫌,再次帮助了他。 那碗无垠水,是十分合理的交易,可对方也可以选择拒绝交换。 他咽下到嘴的询问,鸵鸟地当作没有发现。 有了这层不快,拉着霁一怜同去的打算只得搁置了,而且看对方也没有要去的意思,此趟只能靠他自己。 闻容絮想到怪东西的威力,觉得自己独自赴约也行。 日后肯定会遇到需要独自面对困境的时候,在有底牌时遇到,比没有底牌时遇到好,有怪东西在,应当不会出啥大事。 闻容絮暗自鼓气,便出门了。 霁一怜眼眸氤氲起丝丝缕缕阴沉的晦涩,挪定在闻容絮的背影。 闻容絮翻过记忆,原主和虞不决并没有所谓心照不宣的老地方,他们两人的交往,往往是原主主动较多,虞不决鲜少给出明确的表示。 这也是原主会那么容易地与虞不决决裂。 原主心中其实也拿不准对方是否真的愿意和自己做朋友。 闻容絮清空关于过去理不清剪不断的情际关系,找寻出一个可以称得上老地方的地方。 那就是虞不决常年搞研究,开闢出来的偏僻山头。 闻容絮站在虞不决的院门前,正犹豫着是否敲门,那门就像是知道他的到来,自动打开了,而他没有看到开门的人。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却因此泄出几分。 闻容絮心头暗跳,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未曾表现出惹人警惕的破绽:「我已经按照你所说独自前来,阁下是否也该露一下面?」 「你不担心你的朋友?」熟悉的声音在空气里震颤开流动的气流,精准而迅捷地落入闻容絮耳中,仿若一道惊雷炸开。 闻容絮顿时知晓引自己来的幕后人是谁。 然而,当他想清楚时,背后的门勐地关闭。 闻容絮望着不再藏头露尾的院中人:「蔺青桉,你入魔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蔺青桉,不復过去的温润如玉,隽秀的脸神经质地抽搐,黑色的瞳孔放大,似乎要突出眼眶,许是神智不清,连外表的整洁都无法做到,衣衫偶有皱褶与污痕。 仔细一看,那污痕像是干涸的鲜血。 【姓名:蔺青桉】 【修为:金丹初期(伪)】 【他深爱着季舒月,甘愿为其付出生命,明明他说了他有办法让她进入内门,她却要抛弃他,不仅践踏他的感情,还怀了别的男人孩子,把他耍着玩,贱人该死】 【一位神秘人寻到了他,可以给他的提供帮助,虽然他明白其中有诈,可心中的愤怒和仇恨,让他做出了选择】 【拥有神秘人提供的进阶丹,令他的修为瞬间提升到金丹初期,流转全身的强大力量,使他生起更多的野望】 【可惜神秘人跑得快,没被他抓住弄死,不过也无所谓,现在金丹期的他,只要不闹到玄华宗长老面前,他便立于不败之地】 【他抓住了戏耍他的季舒月,然而难以割捨的爱恋,让他没办法立即下定斩掉情缘的决心,可他也不愿浪费此刻的强大,忆起今日就将进入内门的闻容絮,那种获得美好希望,却转瞬破灭的滋味,他只要想一想都无法再等待】 闻容絮眼神微闪,神秘人?恐怕就是冥月阁的成员。 转而,他不可控地想到了虞不决危险的处境。 「你说你与虞不决不再往来,怎么如今为他来赴约了呢。」蔺青桉颠三倒四地说着,「你这样的废物凭何那么没心没肺,你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闻容絮听出他话中深沉的恨意,不解:「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蔺青桉笑了:「你要不要见见你的朋友?算你个废物好运,交到一个被威胁折磨都没有背叛你的人,我都要为你们之间的情谊感动了。」 【他把你当成嫡兄替身,他是世家庶子被嫡子欺压,你一位小村子出身的贱民,却和他嫡兄一样耀眼,他一边看不起你,一边又不敢违逆嫡兄,将对嫡兄的嫉恨转移到你身上】 闻容絮握紧了掌心中的怪东西,终于正面答覆了关于虞不决的话题:「他在哪儿?」 「想见他,那你跪下来求我。」蔺青桉不怀好意道。 闻容絮一时没做出反应,如果要为虞不决折下尊严,他可能有些做不到。 蔺青桉讥讽地呵了声:「看来,一直是虞不决自作多情啊,你和……真是一模一样的虚伪。」 第45页 他失却耐心般,身形闪烁,剎那出现在闻容絮身边。 金丹期即便是伪,也不是练气期的闻容絮能抵抗的,他也没想着反抗,接下了袭来的攻击。 闻容絮呕出一口血,半跪在地面,胸口有细微的凹陷,剧烈的疼痛使他的手无力地战慄,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还未等缓口气,下巴被蔺青桉粗暴地抬起。 「你这张脸,可憎。」蔺青桉面目扭曲地凑近,嘶哑的气音如吐舌的毒蛇,视线在装进闻容絮嘴角的鲜血时,浮现出疯狂的满足,低语轻喃,「我看毁了才好。」 闻容絮感觉到自己的脸刺痛了下。 蔺青桉似在享受这场碾压憎恨的人过程,他并没有继续做什么,拖拽着闻容絮进入房间。 屋内空无一人。 闻容絮双腿摩擦着地面,裤袜被磨掉了些,粗糙的石砾擦破暴露出的肌肤,密密麻麻的疼钻进神经,叫他无法忽视。 机关启动,空荡荡的房间地下打开一条通明的通道。 浓郁的血味冲击得人反胃。 闻容絮的心沉下。 通道不长,不一会儿,就到了尽头。 闻容絮看着双手被铁链吊着、血肉模煳的人,从那身形和露出的半边脸,勉强分辨出是虞不决,胸膛还在轻微地起伏,没死。 角落是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季舒月,她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过来,但又在接触到闻容絮的眼神时,仿佛被蛰了般移开。 蔺青桉将闻容絮扔在一边,朝季舒月招手:「过来。」 闻容絮趴在地面,按住怪东西。 那蔺青桉却突然行动起来,他一把扣住惊惧地季舒月,显然在闻容絮到来前,季舒月被蔺青桉吓破了胆,毫无反抗地任人揉搓扁圆。 大概是觉得季舒月的反应实在无趣,蔺青桉耍玩一番后,就又将注意力投注到闻容絮身上。 「见到你的朋友,不打声招唿吗?」蔺青桉满含恶意地说道,他仗着金丹修为,完全不将场内的人放在眼里,都是蝼蚁而已。 闻容絮静默无声地凝望着他,蔺青桉与季舒月近乎交叠在一起,他不方便使用出怪东西储存的金系锐气。 蔺青桉只觉被挑衅了,下颚绷紧:「找死。」 震盪的法力跃向闻容絮。 「唔——」闻容絮眼前有些发黑,口中再次喷出鲜血,全身都在疼,脸更疼,恍惚的视线里能够看到从额角滑落的血液。 「废物。」蔺青桉看着他的狼狈,发自内心的不屑。 闻容絮嘲讽:「不敢违抗嫡兄,只会把气撒在无关人之上,你是哪类品种的乌龟王八蛋?」 蔺青桉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狞笑一声:「嘴真硬,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你的嘴还能不能硬起来。」 说着,便往闻容絮逼近。 闻容絮已经决定,如若蔺青桉继续黏着季舒月,他也不能犹豫了。 他可受不了再被打。 所幸,兴许是认为胜券在握,蔺青桉打算亲自上手捏断闻容絮的嵴骨,让人体验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不愿意顺从他心意的虞不决就是现成的例子。 筋骨尽断,经脉破裂,以前是众人艷羡的存在,如今已然废人一个。 他最会折损一个人的骄傲了。 如何处理闻容絮,他心中已有不错的点子,想到兴处,蔺青桉猖獗大笑。 「来吧,让我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先把你这双眼睛——啊!」 蔺青桉脸上的笑容骤然拧成痛苦的面目,一闪即逝的金系锐气袭击向他的要害处,若不是陡然攀升的危机感,叫他晃了个身位,此刻他的心脏将会被刺穿成一个破洞! 等到现在才动手的闻容絮,因为紧张,手有些发麻,他紧紧地盯视着前面的蔺青桉。 霁一怜给他的东西,确实是一件极为可怕的法宝。 闻容絮亲眼看着蔺青桉胸膛破开一个血肉粘连的洞,里面隐隐掠过金色的锐气,不仅仅是简单地造成一次伤害,而是会不停地致伤,伴随着苦痛,失血而亡。 尽管怪东西经过验证,确实强力,可对于现在的闻容絮来说,还不够。 蔺青桉并没有彻底失去行动力。 而他却要带走生死不明的虞不决,如果只是他一人逃走,他就压根不必赴约。 闻容絮加快速度运转功法,怪东西会抽取他体内存储的大半灵力,他唯有一次机会。 「小瞧你了。」蔺青桉右手背抹去嘴边的血,他受伤颇重,宜及时治疗,可由于现场的情况,他仅能先行抑制住胸口的伤,藏在骨肉里的锐气更是棘手,勉强隔断锐气,避免蔓延到全身。 但锐气造成的伤害却没有压下,他所拖延的每一秒,骨髓与内脏被翻搅的噁心感,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的大脑。 本就是服用进阶丹,结的假金丹,因这份煎熬,竟是裂开几条缝来,虚弱的金丹稍受到打击就会破碎。 蔺青桉神情越发癫狂,他要闻容絮不得好死! 闻容絮顿感汗毛直竖,被一位金丹修士杀机锁定,他险些束手就擒。 然而,蔺青桉带给他的危险感和压力,比不上当初他被霁一怜钳住喉咙,霁一怜流泻出的一缕气势半分。 有了抵抗力的闻容絮快速回神,全神贯注地迎对同样戒备非常的蔺青桉,对方应是担心他还能发出之前的金系锐气,不敢近前,执剑相立。 第46页 怪东西的能量同时充满。 他必须一击致命。 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了。 闻容絮翻身躲避蔺青桉投掷来的利剑,手中的怪东西发射出第二道金系锐气。 虚假的金丹承受不起第二次重创。 闻容絮按住仍被剑伤到的左臂,翻飞的墨发自空中垂落到他肩颈,发尾打到他脸颊,扰乱掉他唿出的唿吸。 殷红的鲜血溢出他白皙的指间,勾连着指节弧度,缠起用血液相接的细密织网。 艷醴得晃人心神。 在指尖的血滴到深灰色地面时,前不久还决定着他们命运的蔺青桉,不甘地倒落,砸出闷闷的嗡响。 闻容絮绷直的神经一松,伤痛忽然变得明显,他没忍住倒抽一口凉气,太阳穴一鼓一鼓的,杏眼剎时覆起单薄的云雾。 眼部接收到的画面稍稍模煳起来。 「他断气了。」庆幸惊喜的女音,唤回了闻容絮涣散的精神。 「阿絮,你是怎么做到的?」季舒月美眸似剪秋水,蕴着细弱的好奇问道。 【她在觊觎你杀死蔺青桉的法宝】 「阿絮,你在流血,伤得很重吧?我这里有治疗外伤的药。」季舒月大概是这段时间,遭受了蔺青桉带给她的巨大压力和折磨,神智出了点问题,说这话时,都不太会使用正确的读音,从口中滑出的音节绵长轻柔,尾音混起迫切的嘶哑,「让我来帮你吧。」 【她打算抢走你的法宝,处理掉场内见过她受辱的人】 闻容絮不敢让季舒月靠近自己,但面上却显得极为平静:「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季舒月眼眉垂垂落泪:「阿絮,到如今,你还对我有偏见吗?我们都是被蔺青桉迫害的苦命人,你救了我,我只是想要报答你。」 「不要你假惺惺。」闻容絮不吃她那套小白花话术,直接撕破她的伪装。 季舒月不说话了。 闻容絮心头急转打发走季舒月的方法,不能让人发现他的脱力,真是——垃圾修仙界,他把人救了却引来贪婪的窥视,如果他无法维持自己的强大,瞬间就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他刚才就该不顾忌季舒月,让她和蔺青桉做对死鸳鸯。 「我们出去叫人吧?」季舒月见闻容絮久未动,试探道。 闻容絮抓紧渗血的左臂。 【她看出你的虚弱,心里放松下来】 「阿絮,我很感谢你。」季舒月语气真诚,「也很想要报答你,但是你们都看到了蔺青桉对我做的事,我没办法……」 季舒月不復之前的怯懦,神色冷厉:「只能下辈子报答了。」 【她起了杀心】 闻容絮暗骂废物旁白,他能不知道季舒月打什么主意,需要它在这里显摆,倒是给个逃命手段啊! 季舒月许是忌惮他的临死反扑,周身架起防御罩,手中显出挂着无数倒刺的银鞭。 【危险】 闻容絮努力移动着自己的四肢,可肢体血肉就像被灌满铅一般,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他没有死在冥月阁算计,成为疯子的蔺青桉手下,却要死在自己救下的人手里了吗? 「你看起来很怕痛,我会给你个痛快,不会太痛的。」季舒月还自认体贴地安抚道。 银色长鞭如游蛇疾闪向闻容絮的脖颈。 幽微喟嘆似幻觉散在闻容絮耳边,他略晃过神,旋即便恢復了清醒,陡然腾空的感觉,惊散了他自我放弃的心情。 「怎么搞得这么惨兮兮。」渺渺轻语落下,叫人生起阵委屈酸意。 柔顺的凉意滑过闻容絮的脸颊,清冽的竹香扫去了他布满阴霾的心绪,安定下来。 「霁一怜。」闻容絮不再强忍无事,「我疼。」 他终于对霁一怜恢復到过去的相处,重新给出了全心的信任。 「小少爷,太笨。」霁一怜的心却是石头做的,又冷又硬,吐出句,「合该受个教训。」 闻容絮刚要挣扎理论。 启开的唇突然被塞进一颗不知名的丹药,入口即化,身体上的伤痛竟然在迅速减轻,直至感受不到不适。 左臂的剑伤已经癒合,胸口的窒息感消失。 【九转琉璃命丹:八百年前,药王研制出的治伤圣药,天下仅留存七颗,只要还有一口气,服用一颗即可在短时间内恢復全盛状态】 闻容絮勐然看向给出如此珍贵药品的霁一怜,这样的药,对方还受着伤不吃,却给了他。 「真脏。」霁一怜打量下他道。 闻容絮炸毛,一拳锤向对方肩膀:「脏,就不要抱着我啊,又不是我让你挨着我的!」 霁一怜反而收紧了手臂力道,另一只空闲的手戳向闻容絮的脸,把人的气焰都戳灭了。 「小少爷,以后多依赖我,多在意我。」霁一怜扣住闻容絮的后脑,按向自己的肩颈,「乖一点。」 感觉到闻容絮主动环抱住自己。 霁一怜嘴边牵扯起夸大的弧度。 「我会给你想要的。」 第26章 确实不干净 地下室焰火熔金, 映衬起曲折暗影,唯独两道影子最长。 场内共五人,两人倒在地面, 一人被铁链束缚紧贴着墙,余下两人相併而立。 闻容絮的伤势在九转琉璃命丹的作用下, 全好了, 便脱离开来自霁一怜的怀抱,反正他脏得很,招人嫌弃,才不要继续赖在人怀里。 第47页 然而脸侧的热度暴露出他不平静的心情。 【他在向你邀宠】 旁白肆无忌惮地展现在他面前, 用词着实卑鄙。 闻容絮初听霁一怜话时的懵然,被旁白影响, 化成他都搞不清的怪异情绪, 一时夺去他太多的注意,连理智回归,质问霁一怜怎么出现得如此及时都忘记去做。 不过,即使他问了,要么得到一个他不会信的答案,要么得到一个足以叫他抓狂的答案。 譬如,他问对方是否一直跟着自己, 对方回答是,他又能怎样? 不早点出现的理由,他都为霁一怜想到了许多个, 说到底是他自己非要独自前来的。 而他也没做到对方所说的,把对方当作最重要、最亲近的人。 他选择无视对方的不悦, 也不求助,仗着有保命法宝, 赴了这场危险的会面,且数次对待与自己有过节的人心慈手软,以致于差点殒命。 理智这么解析着,可情感上,闻容絮决定讨厌一会儿心硬的混蛋霁一怜。 看着他被欺负,居然完全无动于衷。 闻容絮去探查被他连累的虞不决,走近以后,才发现虞不决的伤势可怖。 一天内,连续接触到污泥般的恶意,又被残忍的画面冲击,闻容絮忍不住胃里反酸,强行压制住作呕的冲动,逼着自己面对现实。 那枚九转琉璃命丹该给虞不决吃,才算发挥了最大效用。 但丹药不是他的,且餵给了他。 闻容絮想到这份心意,转而决定结束单方面的冷战,望向场内他唯一能够询问的人:「霁一怜,你能救他吗?」 【经脉尽断,气海被毁,内伤颇重,全身经鞭挞,皮开肉绽】 【一颗七运固体丹可吊命,需用凝脉丹修復经脉,固培丹养护毁坏的气海,外伤类的膏药恢復皮.肉伤】 「只要能维持他的生命力就行。」闻容絮眼巴巴地注视着霁一怜,「可以吗?」 霁一怜走上前。 闻容絮不吝啬夸赞道:「你真好。」 「不好。」霁一怜用自己的法力护住虞不决的心脉,他意有所指道,「你似乎忘了答应我的事。」 闻容絮一愣。 【他在提醒你一晚抱枕的承诺】 真忘了……闻容絮理直气壮,忘记这回事的也不只是他,虽然被承诺的那位现在又想起来了。 闻容絮想到以往霁一怜帮他一次,就要求他也做一件事。 他忽然懂了什么。 「你帮了我,有想要我做的吗?」闻容絮小心地问道。 霁一怜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带上几分真心道:「不用,我要的你给不了。」他故意停顿须臾,「只是,已经做出的承诺,不应当不存在。」 闻容絮哑口无言,心虚地缩起脑袋,俄顷,嗫嚅出声:「是我不好,我认错。」 他偷瞥着霁一怜的表情,下定决心开口。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 霁一怜不置可否。 「我去通知长老他们。」闻容絮刚准备走,回头看向倒地的季舒月,「她……」 闻容絮也不是圣母心发作,觉得不能让季舒月死,不过是季舒月怀着身子,那尚在孕育的孩子要随着母体的枯萎也逝去。 他略皱了眉,季舒月既诬陷过他,又不知恩,要杀他夺宝,她死了他拍手叫好,如今多了一个孩子,他也只能狠下心,这就是霁一怜想要他看见的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吧。 「她没死。」 「啊?」 霁一怜目光触过神情复杂的闻容絮,天真、弱小、无用多余的善心,他曾经最不屑厌恶的性格,心血来潮还会故意破灭他们秉持的美好想像,体味世间黏稠的恶意。 可不一样。 即使他表现出一两分自己的真实面,闻容絮对他仍是没有畏缩、没有倾慕、没有私心、没有求回报。 霁一怜却是拿不准要不要撕破对方看待世界的天真,再露不出那样刺眼的笑颜。 「她没死。」游离深处的罪恶,被霁一怜隐藏在不易察觉的位置,「脑子坏了罢了。」 闻容絮到底松懈了分心神,没那么沉重了,他朝霁一怜浅浅露出个梨涡:「那我去找人啦,你要是不想待在这脏乱的地方,可以先回去家里。」 说完,他就匆匆钻出甬道,跑向执法堂。 闻容絮如今不同往日而语,尽管还未正式授取内门弟子的身份,但待遇仍是区别于外门弟子的。 他抵达执法堂,诉说的事实,即刻得以见到当值的长老,引起重视。 虞不决的师傅来得最快,见到自己弟子遭受如此重创折磨,周身杀气凝实,差点就要鞭蔺青桉的尸了。 到底理智残存,且现场还有执法堂的长老,勉强按捺住翻腾的杀意。 闻容絮作为当事人,被执法堂长老带去询问经过,由于内门弟子的身份,不曾遭遇过多刁难或是刑罚。 最后,是丹心长老把他领走的。 丹心长老走在前,闻容絮随在后,此时天际洒下血红的霞光。 「今后,你就住那儿。」丹心长老指着远处房门紧闭的竹楼,「楼里独你一个,想住哪间住哪间,以后也不会有师弟来抢你的。」 闻容絮看向他新拜的师傅。 「就在这行拜师礼吧。」丹心长老停住步伐,前方是一根伫立到苍穹的圆柱,柱身浮纹悬雕,庄严肃穆。 第48页 鬚髮皆白的老者迴转过身,清明睿智的眼落在闻容絮脸上,一杯茶盏飘浮在他身侧。 闻容絮心跳微不可察地加快,双手端起茶盏,屈膝跪于地,敬茶:「拜见师尊。」 黄昏映身,闻容絮杏眸含星。 他手中的茶被接过。 「今日你就先休息,明日巳时来倾云殿寻我。」丹心长老言罢,身形隐去。 柱前仅余跪于地的闻容絮。 「回神了。」散漫的声线,打破了场内流转的严肃余韵。 闻容絮抚抚吓到的胸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以为谁给你搬的行李?」霁一怜挑眉。 闻容絮恍然:「是你啊,辛苦你了!」 霁一怜语气古怪道:「应当的,小少爷。」 「今晚给你做糯米排骨!」闻容絮到现在也没有习惯这个称唿,可他不允许,对方就越叫得起劲,他也只好努力平常心,免得引得人更过分,当他都不当回事后,对方就会失去兴趣。 霁一怜像是对他的识相满意:「你拜的这位师傅倒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这么担心我呀?」闻容絮反击地揶揄,不能只对方欺负他,他也要欺负回去。 霁一怜语气奚落:「你知道我不喜食过了时间的食物。」 【他说你是他御用厨子】 闻容絮:臭旁白,不该出来时,总出来显摆。 「行。」闻容絮想到穿越前的段子,非要找回场子,「你说声小少爷请做饭,我就去做。」 「……」 闻容絮心里暗中得意,可算被他掰回一程,叫你说我是厨子! 然而,没等他爽快多久,敲在额头的栗子,打散了他美好的心情。 「你作弊!」闻容絮指责霁一怜仗着修为压制,他根本躲不掉,只能乖乖挨敲。 霁一怜握住指着自己的手,不忘初心地嫌弃道:「你打算顶着这身衣服多久?毕克喆倒是不拘一节。」 毕克喆是丹心长老的本名。 「脏死你。」闻容絮耍赖,故意凑近洁癖的人。 「我打不过你,还不能噁心你?」 「混蛋,居然真敢嫌弃我!」 「我变成这样,怪谁?还不是你想看我倒霉,都追着来了,却不早点出现。」 「活该。」 他自以为能噁心到对方,在人身前蹭来蹭去,自己本就破损的衣服,被揉得更乱更开了些。 对方身上清淡的竹香仿佛真的被他污染,沾染起渺微铁锈腥气。 闻容絮看到霁一怜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后背立时炸起毛。 「我是不是做太过,霁一怜不会又要被惹发疯了?」 闻容絮不敢再乱动。 「你说你不会有第二次的……」闻容絮警惕着对方暴起。 霁一怜薄凉地瞥了眼方才放肆妄为,此刻又表现得小兔子乖巧的闻容絮,下半张脸提起,勾起抹笑,狭长的眼却无笑意:「还有呢?」 闻容絮惊疑:「还有什么?」 「我做甚不好,要去招惹霁一怜。」 「他现在表情好可怕。」 「……我答不上来,不会有事吧?」 「我去换衣服。」闻容絮想要暂时远离霁一怜。 可在他脚步移动前,后腰就被一只热烫的手抓住,近乎将他提拉到霁一怜面前。 闻容絮不适地扭动身体。 他与霁一怜的衣服摩擦起轻细的响音。 下一瞬,他眼前一花。 视线重新聚焦时,他感觉自己被丢到哪里去了,继而发现四周滑润的石面,升腾的热气熨红了他显露在外的玉白肌肤。 水声哗啦,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浴池,这是一个浴池。 闻容絮仰头看着将自己带来,双手环抱,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始作俑者。 「你提前放好的水吗?」闻容絮神色惊喜,没有任何忽然全身湿透的不快。 可能确实是出乎预料的反应,立在池边的霁一怜,黝黑的眸子化出些许不解。 「你要不要也下来泡一泡?」水中的闻容絮发出邀请。 霁一怜转身就走,莫名透出几分急迫。 闻容絮歪歪头,有些疑惑。 不过,很快就被温热池水吸引,干脆利落褪去脏衣服,清洗起来。 洗完以后,才想起自己储物袋里没装贴身衣物。 现在叫霁一怜能有回应吗? 闻容絮回头望向堆在一起湿的、染血的脏衣服。 他想着也没外人,心安理得地套上外衣,走出房间。 非常巧地同样碰上似乎也沐浴更衣了的霁一怜,对方身上的衣裳从蓝白相间,换成了浅紫银绸,低调的华丽。 闻容絮注意到对方黏在脖颈的几缕湿发,纳闷道:「你洗澡了?怎么不和我一起泡浴池呀,可舒服啦。」 霁一怜跟打量奇特生物般的目光:「换衣服都不愿意让人看到,却说要同沐?」 「那不一样啊。」闻容絮嘟嘟囔囔,「我们都脱衣服了,不是只一个人看另一个人光熘熘。」 霁一怜曲解道:「所以,你是认为没有看到别人的身体吃亏了?两次邀请我共浴,你很想要了解我的身体?」 闻容絮张惶地解释:「倒也没有这个意思……」 「你方才不就是说,没有看到别人和你一样赤.身,就觉得不行。」霁一怜给人下着带着狎旎意味的定义。 第49页 闻容絮被说得面红耳赤,仅能口中小小地强调自己别无他念:「我没有想看别人身体,你不要乱说。」 霁一怜:「好,你没有。」 闻容絮:好敷衍。 可他不敢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难道他真的有如对方所说的想法? 他为什么会想看一个大男人的身子啊?!别的男人有的,他又不是没有。 念头通达,霁一怜胡说八道! 闻容絮支棱起来:「你本来就是胡诌乱道,自己思想低俗,还把这想法推给我,你很坏!」 霁一怜眯眼,徐徐道:「我坏?」 「你不坏吗?爱欺负我,戏弄我,压榨我,要不是……」闻容絮连忙住嘴,实在霁一怜的表情渐渐危险起来,他从心。 「继续。」霁一怜道。 闻容絮不傻,再说下去,绝对要被对方用手段收拾了:「我才不。」 他迅速揭过话,特别认真道:「霁一怜,你记得你把我衣服放哪儿了吗?」 闻容絮故作受凉,拢起单薄的外衫:「我储物袋里没装贴身衣物,现在就穿了外面这身外衣,跟你说话,里面老是灌风,冷得很。」 霁一怜脑中浮跃的思绪一凝,倏尔演变成失控的狂想,里面的每一位主人公都是生有招人杏眼的人。 果然,适合哭。 漂亮的杏眼染湿坠泪,真真好看。 「我觉得你在想什么糟糕的事。」闻容絮看着陷入沉思的霁一怜,瞧见对方明明暗暗的凤眸,义正言辞地指出道。 霁一怜手指勾缠上闻容絮柔软的衣边,瞬间扯开,看到大片细腻白皙的肌肤,没哄骗他,真只着了一件外衫。 霁一怜冷静地承认:「确实与你一样的不干净。」 第27章 乱动的手 自穿越到古代, 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 说着今夜实现诺言的闻容絮,没敢去陪人睡觉,灰熘熘回到自己的厢房,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梦。 依旧因生物钟按照往日的时间点醒来,由于过于活跃的大脑, 他的睡眠质量前所未有的差, 眼睛险些睁不开,头昏脑胀。 但今天巳时,要去拜见师尊,他可不能以现在疲倦的面容去。 梳洗过后, 闻容絮精神头好了不少,只是眼底微微泛青, 热敷了好一会儿, 才消散一些。 「早饭好了。」霁一怜出现的时候,总是无声无息的,然后出其不意地吓人一跳。 闻容絮就浑身抖了下,埋怨道:「你就不能制造点动静,表示你来了吗?」 大概是觉得他麻烦,霁一怜没应他的要求:「弄好了,就过来吃。」 闻容絮撇撇嘴, 挂好纠干的洗脸巾,跟着人到了用饭的小厅。 一个圆桌摆在厅中,旁边开着一扇窗, 外面还飘着白蒙蒙的雾,山间风景隐现。 桌上摆着两碗热腾腾的清汤面, 汤面浮着翠绿的葱花和淡淡的油脂。 白色的面条蜷在碗底,两根青菜点缀其中。 卖相瞧着十分不错。 闻起来也没有怪味。 闻容絮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霁一怜, 对方已经拿起筷子,面不改色地吃起来。 应该能入口。 闻容絮也拿起筷子,夹起面放进嘴里,即刻噗地一声吐到桌面:「呸呸呸,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他现在嘴里全是苦涩酸的古怪味道组成,加上若有若无的涮锅水味,他真要呕了,可惜大早上的没有供他吐出口的未消化食物,只反刍出一些烧灼食道的胃酸。 「水……」闻容絮遭不住口中的味道。 霁一怜抬起眸,不理解他的激烈反应,他觉得味道还行。 但他还是给了闻容絮水。 拥有水后,闻容絮感觉自己好受了些,看着毫无异常的霁一怜,颇为不信邪,怀疑自己被整了:「我要跟你换。」 霁一怜不无不可。 闻容絮气唿唿地抢过对方的碗,从表面看,两碗并无区别。 霁一怜看出他的犹疑,端过他的面,没有心理负担地尝了口:「还可以,比以前做的有了咸味。」 闻容絮神色扭曲,不可置信:「你的味觉出问题了?」 霁一怜却未正面回答:「你认为呢?」 自姐姐死后,他就不得不自力更生,最初的难以下咽到入口填饱肚子,并未花费多少时间,能吃就行,能活着就行。 【他其实一直都未品尝出食物的味道】 闻容絮蓦然一呆。 片刻。 「算了,以后我来做饭吧,你洗碗。」闻容絮放弃和人分摊举炊的打算。 他重新做了面,迅速吃完,便赶去倾云殿。 殿内的毕克喆,对于这个新收的助手兼弟子,态度比闻容絮还未行拜师礼前,稍有变化,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染上些许宽容的温度。 「你的基础打得很不错,修为巩固后,即刻服用筑基丹闭关。」毕克喆不愧是宗内炼丹第一人,出手就是一枚炼制好的筑基丹,送给弟子。 闻容絮行礼:「多谢师尊。」 毕克喆抚着鬍鬚:「待筑基成功,便来寻我,你目前修行的五元清决,是宗内基础功法,偏向于普适性,你迈入修仙门槛后就不太合适了,为师届时会根据你的资质给你合适的功法。」 闻容絮按捺心中激动,感激道:「劳师尊费心了。」 第50页 「你近日就跟着我炼制你向宗内提供的凝脉丹。」毕克喆言简意赅,他不爱那些繁文缛节,是追求效率的实践派。 「是。」闻容絮肃然。 毕克喆对于新收的弟子尚算满意,联想到这徒弟在外门经歷的波折,生起两分怜惜:「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不必瞻前顾后。」 闻容絮还真有想问的,既然他的师傅如此说,他自然也要上道才行:「师尊,弟子与虞师兄曾是好友,虽然如今渐行渐远,但弟子也无法完全放下,而且此次虞师兄遭受的磨难,许是因我而起。」 他愧疚地抿唇,蜷缩的手指微微收紧,抠着掌心。 「弟子,想知道虞师兄状况如何?」 毕克喆似在意料之中,未有惊讶:「暂脱离了生命危险,你炼的凝脉丹对其恢復也有所助益。」 「那就好。」闻容絮舒出一口气。 毕克喆沉吟须臾:「蔺青桉的情况不同寻常,极有可能牵涉到一起邪恶组织里,前日宗内的弟子也出现类似的情况,你最近也不要随意走动,安心与为师炼丹。」 「是。」闻容絮低头,掩住眸内的闪烁。 【关狄枫杀死白语初的事迹已被玄华宗得知,往日相爱的道侣竟拔刀相向,而关狄枫入魔迹象引起玄华宗注意,经调查疑似有邪修在宗内活动过,蔺青桉的怪异由来也和邪修扯上了关系,玄华宗不禁警惕起来,近日准备加强守山阵法,必要的话,计划启动战备状态】 毕克喆是珍贵的炼丹师,玄华宗将对其会有最高规格的保护,闻容絮待在毕克喆身边,基本就与危险无缘。 尤其他好像被邪修盯上了,修为低微的他随时可能在邪修算计中丧命,他的师傅要他待在身边,不是限制,反而是对他的爱重。 闻容絮对这场师徒情谊添上些真心。 有了原主的记忆,加上之前的见识,他对玄华宗其实并无多少忠心,不过是有着冥月阁的威胁,他必须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 他已是玄华宗门人,无可奈何也只能选择玄华宗,毕竟叛逃的代价太大,他付不起。 对抗一个组织势力,只能是另一个组织势力。 等他何时能够傲视天下,就不需要藉助谁的力量了。 现今拜的便宜师傅,对他不是毫无真心,他没想着去践踏,自也愿意回一份真心。 闻容絮接下来乖乖做着宅男,给师傅打着下手,在旁围观中学到了不少炼丹的知识和处理方式。 可比他以前瞎摸索效率高。 阉割版凝脉丹在集齐足够的药材后,出炉量不少,甫一炼成就有人来取,第一个就是虞不决的师傅和陆无歇的师傅。 丰法长老看着拿来凝脉丹的闻容絮,严苛的面容绽开抹浅淡的笑意。 闻容絮恭谨作揖。 「不错。」丰法长老夸赞了声。 虞不决的师傅莫名地看了眼仿佛认识的他们,不过弟子的重伤叫他没什么心情关注,取了凝脉丹便走。 闻容絮也不敢在此关头打扰,忍下探寻虞不决的念头。 丰法长老应是看出他的失望,道:「虞不决的伤和当初我捡到陆无歇时相差无几。」 言下之意,陆无歇现在活得好好的,虞不决自当亦是。 闻容絮便也收起心里的忧愁,他倒没料到自己居然能得丰法长老的安慰,大概这就是爱屋及乌? 陆无歇的伤有他提供的凝脉丹,估计能全好了。 忙碌大半日,回到竹楼。 看到待在楼里的霁一怜,居然搬出一张软榻,躺在碧水湖边的廊道里,享受着午后悠然,清风拂面。 霁一怜上身趴到木制栏杆上,缠着银色发缎的墨发滑过栏杆,坠在湖面上。 眉眼百无聊赖地垂望着泛起轻微涟漪的碧水。 闻容絮脑中浮现出一个恶作剧的坏主意,脸颊边凹起甜蜜的小酒窝,蹑手蹑脚地绕到霁一怜背后。 距离临近。 闻容絮飞身一扑,口中喝了一声。 原本望着前方的人却像是早有准备般扭身,出手如电拽住了闻容絮的胳膊,下一瞬,他就被压到塌上。 衣袂交叠,淡雅的竹香熨着热意。 从四面八方攀附上闻容絮。 清冷的声音渗着长久没说话的喑哑,钩子一样勾住了闻容絮的心神。 「我下山去灵丹阁拿你预定的东西,你倒要偷袭我?」 质问的话语,却漫不经心,让人没法正经对待。 「你不是觉得无聊吗?不让去,你还偏要去……」闻容絮怯怯反驳。 霁一怜:「还顶嘴?」 闻容絮:「我就是想跟你玩嘛。」 霁一怜掐住闻容絮的脸:「幼稚。」 「唔采、四八,碎,厚四糕肿生,酒幼稚肿么啦!(我才十八岁,还是高中生,就幼稚怎么啦!)」闻容絮仗着被捏着嘴巴,说话含煳,不要脸地耍赖。 「霁一怜力气怎么这么大,一点都挣不开,我明明努力锻鍊了。」 「为什么霁一怜一副病歪歪的样子,也没用术法,我还是斗不过他啊。」 「摸着身板那么瘦,压得我好重。」 霁一怜面色冷淡地招来绿色藤蔓,把闻容絮在自己身上推来移去的双手束缚住,他的左手牵着藤蔓一头,将这双手扣押在栏杆上。 第51页 闻容絮眼神慌乱地看着身前的人。 「霁一怜要做什么?!」 「小少爷,乖一点。」霁一怜抚摸着闻容絮的头,指尖轻若云烟地点过闻容絮被藤蔓缠紧的手腕,因着挣扎,细腻的肌肤泛起绯红,勒出艷丽的印痕,「不要动。」 闻容絮的嘴被释放,杏眸盈着皙白的光珠,浓缩着身前人的影子。 他战战兢兢地凶道:「你放开我。」 「不行。」霁一怜冷漠无情地拒绝。 闻容絮气:「凭什么不行?」 霁一怜遮住闻容絮的眼睛,感受到手心刷动的睫毛,吐出的字节压抑剎那:「你太笨。」 第28章 偏要撩拨 跑不了又动不了, 本就疲惫的闻容絮,见霁一怜只是把他压着,并没有要对他做什么事, 他的大脑逐渐放松,开始变得混沌, 直接睡了过去。 再醒时, 他一个人霸占了整个软榻,空茫地打量圈附近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哪里。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双手,没有被捆绑住, 像是之前发生的事是他的错觉,看不到半点勒痕。 闻容絮抱着披在身上的毛毯, 朝厨房走去。 厨房飘着炊烟。 果然, 他睡过头了,霁一怜正在自力更生。 闻容絮探头望着烧炉子的霁一怜,一股诱人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对方在煮粥,不用猜就知道是菌汤鸡丝粥。 且这回的香味还要比以前他在外门吃到的霸道些。 米不一样了。 供给内门人的食材,基本是灵米、灵蔬,自然是比普通米蔬品质不同。 「霁一怜, 你领的药材给我吧。」闻容絮打算今晚就炼制出丹药来,虽然他最近一直在帮着师傅炼丹,但他并没有资格对那些丹药进行分配, 想要就得拿积分换。 说到此,内门弟子这边有个贡献榜, 为宗门做的事全部换算成积分,而他们可以用积分兑换宗门拥有的所有东西, 无论是法宝丹药,还是功法术式。 想要快速获取积分,可去任事堂领取任务,完成任务得到的积分不一,不过即使不去做任务,也不代表就没有积分了。 内门弟子每月有基础积分,像外门弟子的月俸那样,定期发放。 而闻容絮帮着师傅打下手也是有积分进帐的,只是不多罢了。 由于此前,他献出的阉割版凝脉丹的丹方,尽管彼时他还是外门弟子,不过宗门依旧给他算了积分。 玄华宗如此行事,倒不是说突变成秉公行事的凛然正派了。 闻容絮从师傅言犹未尽的话中了解到,如若他没有尽快成为内门弟子,恰巧又是他毕克喆的弟子,可能积分就不给了。 总之,闻容絮有笔不算少的积分,想要兑换一颗阉割版凝脉丹是够的,可不划算啊,还不如他自己炼制呢,何况也在灵丹阁预定了药材。 吃完晚饭。 闻容絮就埋头炼丹,成功出炉9颗凝脉丹,他装在瓷瓶里,正考虑着要不要去找霁一怜,忆起自己迟迟未兑现的抱枕承诺,转而换了衣服,抱着自个的枕头大胆去打扰霁一怜了。 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他门都不敲,迳自闯了进去。 主要是不给自己退缩的机会。 可他未曾想过会撞见这样的场面。 珠帘攒动,幽幽烛火照耀。 闻容絮从那并不严密的珠帘间隙里,捕捉到褪下大半衣衫的人。 鲜少唿唤他全名的霁一怜,在此刻蕴起薄怒的喉音:「闻容絮。」 那自唇齿嚼出的字音,仿佛打在傻愣住的闻容絮骨节里,他立时冒出紧张的冷汗,迅速转过身:「我什么都没看到。」 对方信没信,他不知。 他只感觉到自己后背吹过一阵诡异的气流,旋即他就被卷进珠帘后,怀里的枕头差点脱手。 霁一怜在一瞬间穿戴好着装,凤眼危险地凝着暗色,聚在闻容絮身上时,倏忽松缓,他按住柔软的枕头:「你要和我同床睡?」 闻容絮望着近在咫尺的冷峻脸庞,气虚地抱紧枕头,弱小无助地点点头。 「不敲门?」霁一怜。 闻容絮尴尬地解释:「给你个惊喜。」 「怕听到声音就不敢进来了。」 霁一怜抬手。 闻容絮缩脖子。 「怕我?」霁一怜食指轻弹闻容絮的额头。 闻容絮带着点控诉道:「我以为你要敲我栗子。」 话落,一颗爆栗砸在他脑门。 「啊!」闻容絮痛唿。 霁一怜:「长记性。」 闻容絮鼓脸,气。 霁一怜放开囚在自己与床榻间的人,翻身坐在一边:「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闻容絮。 霁一怜便来到床边,让闻容絮靠里坐。 闻容絮摆好枕头,脱掉外衣,钻进被褥里。 「凝脉丹炼好了。」闻容絮把瓷瓶递给靠过来,但留了一拳之距的人。 霁一怜掀开被子,瞥了眼:「全给我?」 闻容絮:「不然呢?」 霁一怜:「要不了这么多,我要三颗,余下的你拿去卖掉吧。」 闻容絮:「哦。」 两人都没有和别人同睡的习惯,陡然要与另一人分享床位,一时难以入睡。 再且闻容絮下午睡过了,精神正好。 「霁一怜,你睡着了吗?」闻容絮小声问道。 第52页 「嗯?」 闻容絮:「你当时在地下室给我服用的丹药,还有吗?」 「没了。」 安静会儿。 闻容絮翻过身,看向身旁正躺着的霁一怜,视线描摹过霁一怜颜色浅淡泛白的唇:「为什么不给你自己服用呢?」 「不需要。」霁一怜。 闻容絮:「我也不需要呀,那时候蔺青桉死了,季舒月也昏迷了。」 霁一怜侧眸:「没见过比你娇气怕疼的修士,不给你治伤,感觉你马上就会哭起来,我不喜欢哄人。」 【其实他老是在心里想要你哭,嘴上倒是伪善】 闻容絮:旁白你什么时候能不煞风景。 【他在克制接触你】 闻容絮:? 真的假的? 撩拨的心是控制不住的,闻容絮又忍不住折腾了。 「霁一怜,我是来兑现一夜抱枕的承诺,你不来抱一下吗?」闻容絮挪了挪手,碰到霁一怜后,轻轻打了两下。 猫垫子抓人一样,轻飘飘软绵绵的。 一道绿意亮起。 闻容絮乱动的爪子被箍住,放置在头侧,丝滑柔润的绸袖滑到他手肘处,露出一截清瘦却有力的小臂,可这样应是有力量的手臂却被纤细的绿藤压制得动弹不得。 他立马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然而,他的认错散在寂静夜里,没激起丝毫波澜。 反倒是盖在身上的被褥盪起细微的起伏。 温暖的热气贴近了他。 闻容絮看着霁一怜忽然凑过来,圈住了自己的腰。 「臭旁白,你是不是真坏了,霁一怜哪里不敢接触我!」 「你就没一次能正确解读霁一怜,解读不了就不要勉强,我谢谢你。」 「霁一怜,你能不能松开我的手?」闻容絮期期艾艾道,「我保证姿势端正,绝不动手动脚。」 霁一怜想了会儿,看到闻容絮的手腕又挣扎出痕迹,心中的念头稍一迟疑,到底还是撤去了藤蔓。 闻容絮的双手重获自由。 「居然同意了。」 「睡吧。」霁一怜眼睑微扬,映入闻容絮不可置信的面容。 闻容絮学乖了,没有提出你怎么轻易放过我的问题,老老实实闭上眼。 霁一怜等到闻容絮唿吸平稳后,手指点到一处穴位,不论闻容絮睡没睡,现在都是真睡了。 霁一怜神识与灵力流转,检测起闻容絮的全身。 他当然全无所获,找不到闻容絮心中所说的「旁白」。 翌日。 睡得特别好的闻容絮,清醒时未有半点疲惫,他身边已经空了,起身时看到霁一怜正坐在窗棂前的小木桌边。 晨曦穿透朦白的轻雾,挥洒在悠然品茗的霁一怜身周,对方狭长的凤眸笼起绚烂的重彩,抬转间溢出明耀的碎光,投注向爬下床的闻容絮。 「早。」闻容絮笑。 霁一怜眼中的色彩收束汇成那笑着的人。 闻容絮日復一日折腾起自己的穿着与头髮,好歹做得多了,比刚开始熟练些。 他从储物袋取出新做的内门弟子服,金纹白底的服饰,看起来颇显华美,浓黑的髮丝简单地由一根白玉簪束起。 又去洗漱,再回来。 霁一怜仍旧坐在原处,只是因为他的出现,视线落向了他。 闻容絮:「大清早的就喝茶啊?」走近以后,桌上摆着两碟糕点,可以闻到股香甜的奶味。 「你吃独食!」闻容絮指责。 霁一怜跟没听见他说话般,注意停在闻容絮的装扮上:「你要去相会?」 闻容絮不明所以,怎么就说到这样奇怪问题上了:「为什么这么说?」他捻起一块奶糕,吃进嘴里,「好吃,你在哪儿买的?」 霁一怜:「御芳斋。」 「就你去取药材时,顺道买的?」闻容絮,「平日也没见你吃什么东西,怎么你就知道谁做饭好吃,哪家店糕点不错。」 「你不会是位隐藏的老饕吧。」 霁一怜毫不掩饰地揭开自己的短处:「我尝不出味道。」 闻容絮哽住:「这样么……」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知道对方味觉有问题吗? 「你要去哪儿?」霁一怜带着些执着地问。 闻容絮:「我哪也不去呀,准备闭关修炼。」 「是吗?」霁一怜似不信。 闻容絮纳闷地低头看自己的装扮,联繫到霁一怜之前所问,灵光一闪:「你觉得我是在刻意打扮自己,要去见某位女子?」 「……」 闻容絮好笑地看着沉默的霁一怜,凑上前挑衅:「我是不是很好看?」 霁一怜手指伸出捏住闻容絮软软的脸。 「哎,痛痛痛——」闻容絮真是不长记性,非要被欺负了,才后悔。 霁一怜松手。 闻容絮哀怨地揉脸。 「这是新发的弟子服。」闻容絮解释,「好像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宗门大比,五年一届的大比,此次会在喧天宗举行,为了体现我宗的气派,特意换了更好的弟子服。」 可惜就是偏偏出了关狄枫、蔺青桉的事,也不知道宗门查得怎么样了。 他还挺想去瞧一瞧万宗相聚的盛况,不过他修为太低,恐怕连当个观众的资格都没有,无法跟着进行比斗的师兄师姐们去喧天宗。 第53页 参与此次大比的弟子,玄华宗早已定好人选,时间一到,便由领队长老带着前往关叶城的喧天宗。 正遗憾着,冷清的竹楼外就有人找。 「陆师兄?」闻容絮意外来人,「你伤恢復了吗?」 陆无歇原本在大比名单里,但倒霉地撞上那场阴谋,险些丧命,大比自也不能参加了,只能窝在宗门中养伤。 「好了好了。」陆无歇敷衍地说了两声,他大概是憋了许久,按耐不住的模样,悄悄摸摸地朝还没来得及坐下的闻容絮道,「你知道赵原诸吗?就那个和你一同活下来的季舒月孩子他爹。」 霁一怜居然给他们倒茶,还拿出三碟新糕点。 闻容絮神色古怪了分。 【他也想听八卦】 「那赵原诸的未婚妻今日找上门了。」陆无歇兴奋道,「说要退婚!」 第29章 他亲我 陆无歇倒豆子般一股脑地把赵原诸的乐子全讲了出来。 赵原诸被未婚妻打伤, 未婚妻的家族势力庞大,赵原诸的爹压着赵原诸给未婚妻赔礼道歉、伏低做小,也没能挽回婚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原诸脑抽了, 或者气疯了,闹着非要娶怀着孕, 但傻了的季舒月, 他爹差点就打死了亲儿子。 总之,婚退了,季舒月到底怀着赵家血脉,赵原诸的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傻媳妇。 要说, 赵原诸对季舒月深情不二,可也不是那回事, 反正陆无歇看不惯他的原因之一, 就是赵原诸曾骚扰过他师妹,红颜知己无数。 陆无歇除了过来看赵原诸笑话,还带来一则不确定的消息。 「赵原诸是此次大比定的弟子,但他如今受伤,恐怕又得换人了。」陆无歇意味深长道,「前些日追查邪修,宗内弟子受到了袭击, 掌门带着长老们同时出手,抓到躲藏在暗处的邪修,但还未审问他就自刎身亡, 掌门只好重新加固了宗门大阵,目前没有再出现外来者的痕迹, 可马上迎来的大比,却不等人。」 「闻师弟, 你现在着的这身衣服,是要去参加大比的弟子才有的。」 「加紧提升实力吧,不要丢了宗门的脸面。」 陆无歇瞧着呆愣住的闻容絮,宽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反正你是凑数的,体面点输掉比斗就成。」 「……怎么会是我?」闻容絮仍然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陆无歇:「参与大比的人是有限制的,必须是二十五岁以内,且每个宗门需要选出十人,范围自是小了,又出了之前那些事,就轮到你了。」 抛下这颗炸弹的陆无歇施施然地熘了。 然后在闻容絮师傅通知他参加大比后,闻容絮也确定了消息的准确。 在出发去喧天宗前,闻容絮专心闭关修炼了。 待他成功筑基时,也到了出发时间。 玄华宗距离喧天宗不近,且宗门也想要让弟子见见世面,所以提前一个多月出发。 闻容絮就是个凑数的,拉着霁一怜安分缩在角落。 领队的三位长老,其中两位他还曾见过,紫瑾长老、渡月长老,第三位是完全陌生的执临长老。 执临长老是执法堂的负责人,峰下没有弟子,肃着脸十分不近人情,居于最前。 许是修为提高,这次闻容絮突破练气期,迈入修仙门槛的筑基期,能看到旁白对他们的基础信息。 【姓名:李紫瑾(紫瑾长老)】 【修为:元婴初期】 【姓名:赵渡玥(渡月长老)】 【修为:金丹巅峰】 【姓名:程今临(执临长老)】 【修为:元婴中期】 此次领队长老实力堪称强劲,不知道是以往就是如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介于前不久宗内种子弟子被袭击一事,为了这次十位潜力弟子赴大比的安全,掌门特意安排的领队长老】 看来,以往没有这样豪华的阵容。 两个元婴,放到哪儿,皆是可以开山建派的存在,何况最次的也是金丹巅峰,渡月长老浑身气质一看就是以攻击力着称的剑修。 普通的元婴可打不过金丹巅峰的剑修。 闻容絮又转头专注地看着霁一怜。 【姓名:霁一怜】 【修为……深不可测】 闻容絮瞳孔微缩,旁白竟还不能解出霁一怜的实力。 他不禁想到那个天才卓绝的玉观君,旁白註解其为元婴第一人,大概就是元婴巅峰,霁一怜应当没有玉观君厉害吧? 在他心神震颤间,前头的执临长老拿出一只迷你小船,见风便长。 直至容纳十多人绰绰有余的宽敞。 【飞行法宝:黄垠船】 【可容纳三十人,一日百万里,攻防兼备,攻可重伤金丹,防可金丹全力一击】 上船后,每人还能分配到一个小房间,带了僕从的也另有住处,但就没有玄华宗弟子舒适了,需几人挤一间。 闻容絮没让霁一怜去跟别人挤,反正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和他将就几晚吧。 运行黄垠船耗费的灵力不少,以便保持良好的状态,行大半日,领队长老就会停在一处修整。 修整的时间,他们可以去附近的县城逛一逛,但不可单独行动,不能走远。 以防发生不测,领队长老无法及时赶到。 第54页 领队长老给了每位弟子一枚生死符,若遇危险,撕掉生死符,三位长老便能迅速知晓你所在的位置并赶来,如果距离太远,他们可能就救不了正陷入生死一线的你。 闻容絮身边有霁一怜,倒不用如何担心安危,霁一怜解决不了的,三位长老过来也只是送菜的。 难得出远门,大家还是挺激动的,即便可能会有危险,可不是有长老嘛,总不能因为有危险就哪儿也不去了。 闻容絮和其他人不熟,只和霁一怜一块去就近的长乐城。 长乐城与逸轩城差距不大,毕竟他们也没有走多远,建筑风格上差距并不大。 闻容絮问过路人,往市集前行。 霁一怜亦步亦趋地伴随在他身后,无论是经过一伙相伴友人,还是稀疏人群,离闻容絮的位置依旧不变。 闻容絮回头就能看见他。 一股呛鼻辛辣的味道久违地冲击进闻容絮嗅觉里,刺激得他咳嗽两声。 他激动地一把拽住慢悠悠行走的霁一怜。 「我们今晚吃辣的吧!」闻容絮说着口水就要流出来了,他自穿越后,就没吃到过正宗麻辣鲜香味的食物,「你能吃吗?不能,我们就点一些清淡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拉着人往香味发散的地方过去了。 霁一怜:「……」 【他在想你馋成这样,是不是别人一顿饭,就能把你拐走】 闻容絮兴奋的心情降温些许:「当我傻啊,我能因为一点吃的,就把自己卖了?」 「霁一怜是把我当作不懂事的孩子吗?」 霁一怜捉摸不清地睨过在心里叨叨的人。 他们来到处挂有陈氏知味门匾的食肆,里面传来一阵勾人的香辣味道。 被吸引来的客人显然不止闻容絮,不是用饭的时辰,门前已经排起了队。 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轮不到他们,人气真旺盛,味道肯定也不差。 但闻容絮却有些退缩了,他不是那种为了吃到某种某物,宁愿饿着肚子排很久队的性格,正想跟霁一怜说换一家。 闻容絮感觉到自己抓着的手臂突然僵硬了瞬,他准备说出口的话顿住。 【他看到了藏在他心底许久的女人】 「女人?」 对面路口走来一男一女。 霁一怜登时收束心神,反扣住闻容絮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你到底能知道多少我的想法? 闻容絮望着神情结冰的霁一怜,对方此刻的眼神冻得他骨寒,那不是会疯狂的前奏,而是一种冷静地审视。 闻容絮潜意识移开视线,不期然落到前方的男女身上,想到旁白的註解,旁敲侧击道:「他们好看吗?」 挺拙劣的问题。 【姓名:归辞秋】 【修为:金丹巅峰】 【姓名:柳清语】 【修为:金丹初期】 柳清语容貌姣好,有一双令人心生好感的圆润笑眼,举止间娴静温婉,是美丽的,但要说多惊艷却也没有。 像是邻家妹妹一般的女子。 闻容絮自以为隐晦地瞄过霁一怜。 「修为差距这么大,是怎么相遇产生联繫的啊?」 「既然放在心底许久,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不会是在跟情敌竞争中,失败了吧……」 闻容絮挑剔地观察起柳清语身边的男子——归辞秋。 认真一瞧,归辞秋生得着实不差,标准小白脸,俊俏无比,可眉眼反而蕴含沧桑,十足的吸引人,想要知晓他的故事,揭开他的神秘。 「怪不得会输,霁一怜一天天地只会放冷气,虽然有女子爱冰山,但有故事的男人更招女子偏爱。」 对于不停在心中腹诽他与陌生女子关系,给他安排失意人设的闻容絮。 霁一怜周身的气势倏然消解,面上挂起意义不明的热烈,忽地锢住在心里不停编排他没有魅力的闻容絮。 头微微一低。 身边响起惊唿。 闻容絮唇上压下一层鲜明的柔软凉意。 转瞬即逝。 「你、你……」闻容絮表情骇惧,「你干什么!」 霁一怜眼含一丝倦怠:「你很吵。」 闻容絮:「?」 霁一怜的表现着实理所应当,使得闻容絮不禁怀疑起自己。 「我刚才话很多吗?」 「我说什么了?」 「那你也不用……」闻容絮难以启齿,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目光,一把推开给他照成困扰的人,跑了。 霁一怜没追,而是回首望向前方的一男一女,满是阴森地打量。 「霁一怜?」竟是被注视的归辞秋先开口,他起初没认出来,这会儿从似有若无的熟悉中,寻出了儿时的玩伴模样。 霁一怜:「嗯。」 归辞秋面色显得惊喜:「真巧,我还以为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可能了。」 霁一怜没接茬。 归辞秋像是习惯他的沉默寡言,自说自话:「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对了,你的那个…朋友,你要不要先去追回来?」他在朋友二字停顿的瞬间,语调拉出怪异的滑腔,显然他看到了方才霁一怜和闻容絮的亲密。 「没必要。」霁一怜薄唇凉凉启合。 「怎么就没必要了?」 霁一怜沉冷的神色有剎那不自然。 第55页 归辞秋无奈摊手,表示不关他事,他都暗示提醒了。 跑走后的闻容絮,想着自己没吃到心心念念的辣食,也没搞清楚那一男一女跟霁一怜的关系,啥也没捞着,还留着霁一怜跟他们叙旧,他才不要。 他要看混蛋霁一怜求而不得的笑话! 结果,掉头返回的闻容絮,听到霁一怜把他撇清的话语,气得跳脚。 那两人都没介意,只霁一怜不愿,他偏就跟着了,他一定要看到热闹。 以后天天拿出来迫害混蛋霁一怜。 第30章 攻略者出现 他们找了处茶楼坐下。 闻容絮吃着糕点, 明亮墨黑的眼珠子滴熘熘地在归辞秋、柳清语和霁一怜三人身上打转。 【她心情紧张】 【他心情平淡】 【他心情……解读失败】 旧友重逢,场面却不激动人心,时光荏苒, 每人都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你如今怎么样?」归辞秋眼光毒辣,「看起来你身上有伤?」 霁一怜:「无事。」 归辞秋也未多关注他的身体状况, 转而道:「你拜入哪个宗门了吗?」 【他在城里看到穿着与你一样服饰的人】 闻容絮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 霁一怜:「散修。」 看出归辞秋的疑惑, 闻容絮开口:「暂时和我一起行动而已。」 归辞秋脸上灿烂的笑容不变,闻言,露出恍然的表情:「倒是巧,我和她也是暂时同行。」 闻容絮对柳清语可好奇了, 见话题终于拉扯到她,他总算能光明正大地把注意力放在柳清语身上, 毕竟男女有别, 他不好一直关注对方。 柳清语是不是霁一怜求而不得的女人啊?听起来,归辞秋和她也是临时组队,不是那种关系…… 所以,到底为什么旁白会形容她是霁一怜藏在心底许久的女人? 场内三个男人,一个女人,不是柳清语,还能是谁? 闻容絮的神情掩饰得并不算好, 坐在对面的柳清语也朝他看了过来。 柳清语牵扯起抹笑:「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企图接近霁一怜,可由于前辈的惨烈结局,她不敢直接往霁一怜面前凑, 而是选择用一种迂迴的方式达成目的,她以为归辞秋对霁一怜来说可能是特别的存在, 企图依靠归辞秋来影响霁一怜,但她现在发现似乎有更好的人选】 闻容絮:什么意思? 放松的心情立时消失, 闻容絮看着态度友善的柳清语,若是没有旁白註解,很难不对浅笑言兮的柳清语心软。 柳清语的出声,引起了归辞秋和霁一怜的关注。 【归辞秋看着含笑的柳清语,微感恍惚,再次忆起当初的小霜姐姐,不知道霁一怜看到这样的她,会不会跟他有相同想法】 闻容絮眨眨眼:原来是替身,是怎样的女子,居然引得两个男人失态? 这些想法只在唿吸之间。 「你们为什么会一起行动?」闻容絮努力展现出单纯的好奇。 柳清语看向归辞秋。 「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闻容絮及时补充,「是我唐突了。」 【她知晓归辞秋在追查冥月阁的事,选了一个切入点提前筹备等待,装作巧合地与归辞秋相遇,打算在这场调查冥月阁的行动中,和归辞秋产生生死之交的交情,以便在未来引导归辞秋影响霁一怜】 闻容絮被旁白的註解,弄得有些疑惑,他反覆看着这段话,感到很怪。 柳清语就像是预知未来歷史的重生者或是了解剧情的穿书者。 柳清语轻摇摇头:「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我和他在追踪冥月阁的人,但不幸跟丢。」 「有冥月阁的人在这里活动?」闻容絮故作惊讶。 柳清语眸色幽幽:「是的,我们查到冥月阁在此地似有一个据点,计划毁坏掉。」 【她认为你和她目标相同,你的进展又比他们所有人都快,想要寻个机会,与你合作】 我跟她能有什么共同目标?闻容絮纳罕。 安静品茶的归辞秋忽地起身,眉宇间透出惊疑。 【归辞秋施放的追踪香,重新出现在他引玉探知范围内】 「怎么了?」柳清语见归辞秋神情有异,戒备起来。 闻容絮和霁一怜未动。 「出现了。」归辞秋犹豫道,向霁一怜告别,「我们得先离开了,日后有缘再会。」 他的这个再会,此次以后应该就是没有再次相遇的可能了。 修仙界极大,没有约定和联繫方式,各奔东西的几人想要第二次相遇,无异于大海捞针。 「等等,我们能跟你们一起吗?」闻容絮对有机会给冥月阁造成麻烦,他不介意做一次推手,玄华宗没查出来是冥月阁在背后搞鬼,他却是清楚的,冥月阁仗着家大业大,非要赶尽杀绝,他自不会坐以待毙。 而且,还没搞清楚柳清语的情况。 柳清语听到他的话,意味深长地瞥过他。 【她以为你也有意接触她,和她交换霁一怜的信息,如果合适的话就进行合作】 闻容絮莫名其妙:干嘛搞得很了解我,跟我是一伙似的?我们很熟吗? 霁一怜随着闻容絮同时站起。 归辞秋看了他们一眼:「你们……?」 第56页 「和冥月阁有点过节。」闻容絮没有详说,只表明了态度。 柳清语催促,像是怕又跟丢了:「快走吧。」 霁一怜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挡住了柳清语朝闻容絮投注的视线,他俨然注意到了柳清语那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可他的行为,却给了闻容絮和归辞秋错误的信号。 闻容絮以为霁一怜是独占欲作祟,吃醋了,受不了喜欢的女子把注意力分给别的男人,即便这个「喜欢的女子」仅仅是与心上人长相相似。 归辞秋敏感地觉察到闻容絮在霁一怜这里的意义。 可如霁一怜一般的人,真的会给自己留下如此明显的软肋吗? 归辞秋了解自己,便也清楚霁一怜的为人。 【他在讶异你在霁一怜心中的重要性】 闻容絮唿吸漏了拍,不是,这人的思维是不是过于跳跃,怎么就扯到了自己和霁一怜的关系上了。 「抓着我。」霁一怜低声道。 闻容絮的修为最低,归辞秋不可能为他特地放慢速度。 明白这个道理的闻容絮,老实地扒住霁一怜的胳膊。 「什么重要不重要的,也太自以为是了,觉得自己很了解霁一怜么?」 「一个两个的,到底在自作聪明些什么。」 「还以为能看霁一怜热闹,结果倒多出新的烦恼。」 霁一怜凤眼侧移,无声地深觑半响心声嘈杂的闻容絮。 闻容絮勐地抱紧霁一怜的手臂。 「我去,差点被甩出去,吓死我了。」 「霁一怜不会是故意的吧?突然加速做甚,都要超过带路的人了。」 「难道是带人飞行,灵力消耗过大,不行了?」 霁一怜桀横地敛眸。 闻容絮突生小动物般的直觉,并且迅速确定能让他产生此种危机的人定是霁一怜。 「霁一怜怎么在看我?」 闻容絮瞄一眼,就立马收回,心下暗惊。 「我应该没有惹到霁一怜的地方,我还没找他算帐呢,之前想把我撇清的行为,我可是很生气的,必须要让他明白,他的错误。」 「我有什么都跟他说了,他却要瞒着他自己的事,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渣男!」 「他怎么还在看我,我又不好看,赶紧去看你的心上人吧,不要看我了,我丑得很。」 闻容絮实在受不了霁一怜的瞩目,不惜自黑,不过他也知道自己顶多悄悄说一些自己知晓的白烂话,还是长了记性,谨记不能说漏嘴他能看穿一人的心理。 天空堆积着厚厚灰色云翳,阳光全数被遮挡,仅映出稀薄光线,不至于让人误会已到夜晚。 杨村。 闻容絮被霁一怜带着站在一处陌生山头,山底是飘起裊裊炊烟的村子。 「在前面。」归辞秋回收起引玉,确定道。 金丹修士的目力比闻容絮好,柳清语柳眉轻蹙:「看起来很是安居乐业,冥月阁的人又要行骗忽悠谁了?」 从表面看,这是一个人人生活自得、平凡而普通的村子。 可细细观察后,就会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 村里没有孩子,也没有女人,全是男人。 【阳村在大山中,遗世独立,自足自给,村中的人从未离开过阳村,也无人愿意离开,他们唯有在村里才能重获幸福,永远平安喜乐】 旁白的註解充斥隐喻,并不能从表面简单理解。 闻容絮的视线停留在「阳村」二字,然而他方才在村庄前看到的石碑刻字是「杨村」。 一字之差,区别在哪儿? 避免打草惊蛇,他们等到天黑,摸进杨村,准备打冥月阁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本该早早休息的村民,今夜亮起浑黄的烛火。 一间简陋茅草屋外,聚集起数位神情兴奋的男人,他们在等待着什么,互相谈论着男人间常说的荤话。 有人打开房门,脸色红润餍足,提着裤子嘿嘿笑着出来,向在外等待的村民挤眉弄眼。 走出一个,又走进一个。 在外排队的男人手抚在自己腰带上,嬉闹着。 随着新的男人进入茅草屋,屋内传出若有若无的喘息,夹杂着粗重地敲打木板的撞击声。 柳清语脸色黑如锅底,显出极深的厌恶,眸子里似蕴有迁怒,扫过身边的三个男人。 闻容絮尴尬地避开她的逼视。 归辞秋神情专注地观察着前方的场景,完全忽略了柳清语的情绪:「追踪香在茅草屋里。」 这话一落。 闻容絮忽然发觉归辞秋或许不是在外表现的那样开朗坦率,也确定了归辞秋跟柳清语并没有他以为的深厚情谊。 归辞秋不怎么在意柳清语,果然替身比不得正主啊。 柳清语拿出一个纸包:「我有迷药,你们谁会乔装?待里面的男人出来,扮成村民进去查看情况。」 【迷药:一闻皆入梦】 闻容絮筑基修为,即便他会易容,柳清语也不打算让他去,很容易被藏在屋里的冥月阁人拿捏住。 她看向霁一怜、归辞秋。 「我来吧。」归辞秋。 第31章 我很强 单薄的门扉从里面推开, 提着裤腰的男人笑意满满地走出,他正想和在外等待的村民调笑两句,神色忽地一变。 第57页 眼前躺着横七竖八的人, 他刚要开口,瞬间被控制住, 说不出话。 甚至佯作看不见地平静让开了位置。 归辞秋经过他, 步入亮着烛火的房间。 下一刻,拔剑的破空声刺穿并不牢实的茅草屋。 一位披着黑袍的人提熘着一只长箱子,向外勐窜。 柳清语即刻追上去。 然而,一柄湛蓝如水的薄剑带着划开空间的强大威力, 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钉住了逃跑的黑袍人。 滋啦雷鸣朝天爆破, 诞下可怕的天罗地网, 瞬息间将黑袍人困在空中。 黑袍人还想挣扎,可一切都是徒劳,他越动越无力。 连自刎都不能。 黑袍人再拿不住手里的长箱子,掷在雷网上,轻薄的木板剎那碎裂。 闻容絮瞳孔收缩,那箱子里居然装着一个人,一个妩媚魅惑的漂亮女人, 之前那些村民轮流进屋欢好的,恐怕就是箱子里的女人。 女人的身体柔软至极,四肢交叠在一起, 整个人就像是长箱子的形状,她眼神迷离, 唿吸或急或缓。 她的腹部略微鼓起,突出的肌肤润泽到几近透明, 仿佛能够透过皮.肉,看到里面正在孕育的生命。 大概是还不到时候,生命力十分孱弱。 女人难耐地扭动起来,她的肚子不停起伏,许是太痛,悲惨地吟叫。 【阴箱女:供阳村男子将积攒的阳气在特定的日子释放的容器,汇聚整个村子的阳气与阴箱女阴阳交融,便可成功孕育出天下至秽的血肉,食其可延寿美颜】 【阴阳交融进行到半途,阴箱女开始承受反噬】 【姓名:许岁依】 【修为:金丹初期】 【姓名:二十三】 【修为:金丹巅峰】 「什么?!许岁依!」闻容絮攥紧了身边霁一怜的衣袖,他自进入杨村,霁一怜就没放开过他,他倒也未感到不适,对方把他保护得很好,无论寻人还是赶路,都不需要他出力,他只要乖乖被牵着就行。 现在从旁白处得知的信息,令他很是惊诧。 不禁贴紧了可以信任的人。 闻容絮的精神集中,打算尝试引导旁白给出更多的註解。 【许岁依是由冥月阁培养多年的阴箱女,两年一次到达阳村,生育出孩子,以供冥月阁炼药】 【阳村是冥月阁对能与阴箱女结合,获得药物的村子统称】 【阳村的男子自小服用一种特殊的丹药,直至成年,便能给阴箱女提供阳气,只能在特定的日子,村中男子才能纾解,完成结合的男子达成束缚,永不能留开村子,否则离开阳村便会成为没有理智的怪物】 「我说,你们还要看多久?」柳清语靠近不了设下雷网的黑袍人,那位一同被困的女子,只能一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霁一怜抬手,把剑收回。 柳清语扔了衣服盖住许岁依,归辞秋抓住黑袍人审问。 归辞秋想要问出冥月阁在此地还有别的据点与否,同伙在何处。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行动。 犹如夜猫悽厉的尖声叫喊,伴随着云雾遮月,染上深沉的阴暗。 闻容絮只觉魔音入耳,刺激得他大脑发晕,又是在这样的逢魔时刻,他忍不住挤到唯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霁一怜怀里,恨不得整个人粘在对方身上,后背激起惊悚的鸡皮疙瘩,晚风吹过都能让他的心跳在瞬间失序。 茅草屋前,原本横躺着的村民摇摇晃晃站起。 「这都是什么东西!我知道修仙界肯定是有灵魂有鬼怪存在,但我没想到我能这么快就见到!」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是么?」 「我没有桃木剑啊。」 沉静的声线,裹挟着夜色的朦胧感,响在闻容絮耳畔。 「看着我。」 闻容絮的眼前盛装起世间极致的紫电光华,它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强势,撕破黑暗,出现在他目色所及处。 他脑中杂乱的思绪陡然寂静下来,过于静谧,似乎产生了耳鸣的幻觉。 雷火溢散,连成惊艷的长丝,仿若上天洒下的命运线,接在那些村民的头部与肢体。 操控了他们的行动和思想。 他们静止在原地。 画面映着夜,呈出诡异又和谐的灰调,背景里嘲唽鸣叫的闪电却点出一两笔构成暴烈而残忍的浓秾重彩。 面对此情此景,闻容絮再没了害怕,甚至不可抑制地觉得美丽。 「我不会要疯了吧?居然认为这场景好看,我明明没什么艺术细胞,看不懂那些奇怪名画……」 「霁一怜真的好强,我以前是借了天的胆子吗?竟敢去招惹他。」 「这么想,其实霁一怜脾气很好,如果是别的人,哪里会愿意跟我做朋友,顶多把我当个小弟下仆什么的。」 「一怜,多亏有你。」归辞秋感概道。 【他在忌惮霁一怜】 闻容絮撇嘴:表里不一的成年人,好吧,他也是成年人了。 「她怎么办?」柳清语指着地面的许岁依。 之前在鬼叫的许岁依被堵住了嘴,身上盖着衣服,整个人被绳子捆得严严实实。 柳清语对霁一怜能轻松解决现场的突发状况,并没有多少意外,比自小与霁一怜一块长大的归辞秋恢復淡定得快。 第58页 【她在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往霁一怜跟前凑】 【她在好奇你是如何取得霁一怜信任的】 【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你,只有你在霁一怜心中地位越重,她和你才有可能活下来】 闻容絮有时候会想旁白是不是真的坏了,解读的信息确定没有问题吗? 虽然,本来就有察觉旁白,并不简单的是他穿越而来的金手指。 旁白对霁一怜很特殊。 就像这位柳清语,投注给霁一怜的注意力,过分的多了。 「我感觉我就像个局外人。」 「霁一怜看她时忆意中人,她也非常关注霁一怜,虽然目的不明,但从外表来看,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再加一个天降竹马归辞秋,三角恋主人公齐全了。」 「不对,应该说是四角恋,柳清语是白月光的替身。」 「先虐后甜,把替身虐得心灰意冷,霁一怜和归辞秋才知自己已经爱上了她,追悔莫及,展开一系列火葬场行为,成功抱得美人归。」 「不过前提白月光不会再次出场,再次出场的话,那剧情就复杂了。」 霁一怜按了按额角,他是真的不理解闻容絮哪来的这么丰富,乱七八糟编故事的能力。 不过,霁一怜眸色暗深,闻容絮好像知道柳清语长得很像他和归辞秋认识的人。 又是那个「旁白」告诉他的? 「我来处理。」归辞秋搭理了柳清语的提问,他不会放过任何获取冥月阁消息的渠道。 柳清语启启唇,到底没发表意见。 即便地面的女子看起来很是可怜,但也不能因为她可怜,就肯定她仅是受害者,跟冥月阁毫无关系。 【许岁依即将进入狂乱状态】 闻容絮看着归辞秋往许岁依靠近,出声道:「等等,她……」 全身被捆住的许岁依怒目圆瞪,眼周的皮剥裂,里面猩红的肉犹如肉虫在蠕动,似要滚出外面细嫩的皮。 她的嘴在扩大,塞在其中的布团在颤慄。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口腔里爬出来,她的喉咙游蛇一般扭动。 布团被冲出口,满嘴的污秽蛆虫同时倾泻而出。 无甚动静的黑袍人跟疯了一样,开始挣扎。 【他想逃】 闻容絮扯扯霁一怜的袖子,压低声音道:「霁一怜,我们要不要先跑路?」 他的话未散,归辞秋就出手了。 可怖的黑色火焰自归辞秋起手间,出现在世间,他惯于使用术法进行战斗,这朵火灵是他偶然获得,具有十分可观的攻击力。 如若霁一怜不是重生的,也不会知道归辞秋的剑也使得极好。 闻容絮有着旁白解说,却是清楚归辞秋并不像表面表现的那样,柳清语更是了解归辞秋的生前生后事,归辞秋是一人都未忽悠到。 进入狂乱状态的许岁依,理智虽失,本能未丢。 感受到来自归辞秋的威胁,她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以怪异的姿势闪避掉归辞秋施展的火焰范围。 约莫是察觉到面前的蝼蚁不是真蝼蚁,她双手展开,被定住的村民发散出一股股单薄的雾气,雾气往许岁依聚拢,她挺翘的腹部越来越大,剎那变成十月怀胎的硕大。 可她四肢仍是纤细的,唯独肚子臃肿,瞧起来说不清的奇异,令人不适。 许岁依瞪着布满血丝突出的眼睛,汇着天下最阴暗的恶,她的嘴巴张开,无数条长虫激射向场内的几人。 黑袍人被极大限制了行动,他死得最快最惨。 具有生命力的虫子从他的头皮钻进大脑,以致于全身,他的身体被虫子肆意破坏改造,仿佛一个面团在被任意捏造成虫子们想要的形状。 闻容絮惊惧的视线被一只温热柔韧的手挡住,落进清淡的竹香里。 这一刻。 铺天盖地的虫子自许岁依口中爬出,她的肚子崩裂出斑驳的伤痕,里面的怪物要出来了。 「啊啊,滚开!」 闻容絮听到柳清语维持不住镇定的尖叫。 转而,他又闻到某物被烧焦的硝烟味,很刺鼻,险些将身周的竹香压住。 他在黑暗中猜测的胡思,因头顶炸开的轰隆雷鸣滞停。 至阳至刚的法雷照亮了整个杨村。 如此可怕的威势,引动了相隔万里的高阶修士瞩目。 待在附近城池中的修士,往杨村赶来。 一道无法言喻的嘶吼向世界证明他曾经的存在,低鸣里凝聚的哀切,引人心神大恸。 似在告诉世人,它只是想要出生,它为何不能活着,它凭什么不被接受,它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必须消逝。 「凝神静心。」 闻容絮修为太低,被牵引得有些深,这四字像是打进他脑海中,尽管痛,但他立即恢復了理智。 那个怪物不是无辜的,表现出来的情感都是欺骗。 「霁一怜。」 「嗯。」 「解决了吗?」 「嗯。」 闻容絮刚刚触碰到脸上的手,就被反握住,他眨了两下眼,眼前的画面没出现重影后,他的目光才移到霁一怜身上。 「你和玉观君,谁厉害啊?」 霁一怜眉梢微挑。 闻容絮又迟疑着说:「玉观君是元婴第一人,你……」 第59页 「应当比他差一点。」 「他确实称得上元婴第一人。」 霁一怜开口了,「只我与他不在同一阶层。」 闻容絮思维有稍许迟钝。 金丹巅峰如归辞秋都无法轻易解决异变的许岁依,他猜测霁一怜可能是元婴巅峰,实力堪比玉观君,可他却听到对方说与玉观君不是同一层次。 不是元婴巅峰,不比玉观君差一筹。 「你、你你是化神?」闻容絮话音在颤抖,舌头都差点捋不直了。 霁一怜点头。 第32章 他可真笨吶 闻容絮暂时沉浸在自己抱到了怎样的大腿中, 对于外界的情况都不那么在意了。 【此地的动静,引起他人注意,已有数人过来】 「我们暂时先离开这里。」归辞秋暗暗揣度着自己这位童年玩伴的实力, 一路行来,霁一怜不声不响, 完全看不出对于冥月阁的想法, 像是对冥月阁一点不关心,可他知道霁一怜要是真不关心,根本不会来。 归辞秋的思绪顿了瞬,他看到霁一怜对闻容絮的维护, 又生起几分不确定,或许霁一怜其实本质是不关心冥月阁的, 但因为闻容絮的存在, 所以愿意分些注意力给冥月阁。 关心与否,他也不很在意,他在意的是霁一怜到底有多强。 一别经年。 霁一怜成长得让他出乎意料。 归辞秋只希望霁一怜不是伪装出来的在意,不管是对冥月阁,还是闻容絮。 说着要走,归辞秋反而往许岁依的方向近了两步。 许岁依受到雷罡打击,已经看不出方才的怪物形态, 软趴趴地挤成一团,颜色焦黑,时有雷电闪烁。 地面堆积着厚厚的黑灰, 一脚踩实恐怕会淹没鞋底。 归辞秋看了一眼霁一怜,解释道:「她还有口气。」 霁一怜倒是真的留了手, 冥月阁的手伸太长,碰了它不该碰的东西, 就要剁掉。 他们远离了杨村。 赶到的高阶修士,只能望着一片荒寂的村子。 一村之人消失得干干净净,实在骇人听闻,不知是谁人出手的。 能引动那样惊天动地的法雷,必是元婴之上。 此间达元婴修为的人大家基本都知晓,擅使雷的,也就那几位。 任凭这些人猜测,都想不到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化神大能出手。 被带走的许岁依,由归辞秋直接搜魂。 归辞秋不常用搜魂,被搜魂者修为差距与他相差不大的话,使用此术法极易受到反噬,即使成功搜魂,如果被施术者十分抗拒,搜魂时有机率中断。 那他获取的信息就只有那一点,而被施术者脑子坏掉,无法再进行审问。 现在之所以使用搜魂,是许岁依连话都说不了,吊着一口气,随时就会死,不得不用最快捷的办法获取信息。 此时的许岁依混混沌沌,不会反抗归辞秋的行为,大脑乖巧地敞开,任他人在里面翻来倒去。 闻容絮看着盆中无垠水展现的画面。 许岁依的记忆很混乱,画面也在不停地变化,他发现许岁依对儿时的印象稀薄。 常出现的画面,是许岁依待在一处幽暗潮湿的地方进行残酷训练,餵药,学习。 她从一个爱哭、渴望关爱的小女孩,变得麻木冷漠,她优异的天赋和根骨,让她在数十位孩子中脱颖而出。 离开训练基地的她,开始为冥月阁做事,残害更多的人,她从受害者彻底成为施暴者。 闻容絮看到了出现在她记忆里的关狄枫,关狄枫的调查引起了她的警惕,她主动现身,卖弄可怜,把至今惦念着她,爱着她的人亲手推向地狱。 她想要的关爱被她亲手葬送了。 关狄枫入魔,是她送给他的一种香,在无知无觉中破坏了关狄枫的修行,关狄枫应是要随着香消弭才会走火入魔,由于霁一怜下达的暗示,两者催化下,早于她预料的入魔,以致于她在玄华宗的布置没有时间铺开。 使闻容絮和霁一怜逃得一劫,还损失了一个人手。 不过,即使铺开了,由于许岁依错估了霁一怜的实力,她所做的一切註定是无用功。 能伤害化神的,必得有化神的攻击力。 玄华宗戒严,许岁依暂时离开,来到此地与黑袍人接头,两年一次的孕子时间到了。 作为被培养为孕子器皿的她,在黑袍人的助力下,做成阴箱女,送入阳村,接受村民灌溉。 后续发生的事,闻容絮几人也都知道了。 归辞秋翻着许岁依冥月阁据点相关的记忆。 然而,除了训练的地方,许岁依并没有去过别的冥月阁分部,会有人定时给她留下消息,对于接下来的行动做出指示,其它的时候,她都在为冥月阁收集各宗门资料和物色生圣婴的人选。 冥月阁对哄骗别人生下的孩子,居然称为圣婴。 突然,一张燃烧了小半的纸条出现。 『薇陵城汇合,破开封印,取材』 火舌吞噬纸条,化为飞灰。 此次去往喧天宗的路途中,他们会经过薇陵城。 闻容絮感嘆:「掌门的忧虑估计真要实现了。」 「这回特意安排的领队长老,怕是会起到大作用。」 「冥月阁召集人手前往薇陵城,应该是要搞大事,正巧看能不能一锅端了。」 第60页 杨村一事处理完,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归辞秋要赶去薇陵城查探情况,不能跟着闻容絮这边游玩一般的悠闲速度。 柳清语大概是想和闻容絮单独聊一聊,但是她没有理由,而闻容絮也像是没看懂她的暗示,完全没有要和她接触的想法。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闻容絮想搞清楚柳清语那么笃定自己和她是同一阵营的原因,可他毫无头绪,担心自己露了破绽被发现,然而担心归担心,却不能因噎废食,他不弄明白的话,总归是个隐患。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引爆了。 尤其关于霁一怜,要是真能影响到霁一怜…… 闻容絮一时难以说清这个揣测,如果成为现实,到底会造成哪种后果,他对此实在不安。 必须摸清柳清语的底细。 闻容絮没打算瞒着霁一怜和柳清语见面,耍花招也没用,霁一怜就像是也有个旁白一样,轻易就能看穿他,他就不浪费精力了。 他直白地跟霁一怜说自己有几句话要问柳清语。 霁一怜确未阻拦的意思,闻容絮很轻易就获得了同意。 闻容絮与柳清语先去了一旁,归辞秋和霁一怜留下。 「你确定他不会听到我们的谈话吗?」柳清语怀疑道,他们离男主的距离不过百米,有心的话,这点距离压根谈不上什么,男主仍旧能听得清清楚楚。 闻容絮语气肯定:「不会,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设下静音阵。」 这个肯定就是闻容絮为了稳住柳清语说的,他其实也不清楚霁一怜会不会偷听,但听了也无妨,他本就不打算隐瞒对方。 霁一怜那样多疑的性子,若是没有极大的把握能让对方不起疑,就不要隐瞒。 何况,他和柳清语走一起的缘由,是柳清语单方面误以为她和他是一伙的,但闻容絮清楚,他们不是。 闻容絮没有把握自己能玩弄别人的人心,他需要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而他能选择的人选除了霁一怜,还有谁呢? 所以,他是希望霁一怜能听到这场谈话的。 这就是修为低的难处,如果他能神识传音,他就可以悄悄告诉霁一怜自己的想法,让对方在这场谈话中教自己该怎么说话,才能攫取更多的信息,才不使柳清语生疑。 可惜,他目前做不到传音,只好独自琢磨即将到来的谈话,他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合适。 尽管得到闻容絮确信的回覆,柳清语也无法彻底放下疑虑,她还是设下了一个静音阵,可效果对于明显修为比她高深的男主来说,能不能有用,她也拿不准。 「我不会是你的敌人。」柳清语隐晦地说道,神情认真。 【实话】 闻容絮:这要怎么接?他们之间有什么必要成为敌人的地方吗? 柳清语对于他的沉默,表示理解:「我这么说,你恐怕也信不了。」 「……」 氛围有些冷场。 不能再保持缄默,闻容絮秉持说多错多,简洁地开口:「你的证明?」 闻言,柳清语似陷入回忆,明丽的双眼略显空洞,但她的语调与方才并无变化:「我自小无父无母,一直在为了生活忙碌,住着一个简陋的房子,生病了也不敢去看病,大多都是靠身体硬撑过去,日日赚着微薄的薪酬,想吃什么都不能,挺没意思的。」 「这里,我很健康,也有不错的资质与实力,吃喝不愁,虽然少了些娱乐,但我非常满足。」 「不想离开,不会有比现在拥有的更好的愿望。」 【实话】 闻容絮整理着柳清语透露出来的信息,他咀嚼着她所说的「这里」「娱乐」「愿望」。 柳清语是穿越者。 闻容絮联繫她最后一句话,她的穿越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有意为之,那个致使柳清语穿越的东西,给了她一个任务,一个许诺。 任务里含有霁一怜,甚至霁一怜是关键。 完成任务,就会得到一个愿望,那么不完成呢? 恐怕会有惩罚,这个惩罚实在严重,逼得柳清语必须去做,否则她大可以享受这里的生活了,何必来霁一怜面前找存在感。 「你有需要我做的,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不会推辞。」柳清语诚恳道,「听你说你与冥月阁有过节,冥月阁睚眦必报,不死不休,我会继续追查冥月阁,掌握他们的行动,希望能对你有所助益。」 「薇陵城……你应该也知道,我大概会往北方去。」 闻容絮默了:我应该知道什么?薇陵城怎么了?为什么你就不去薇陵城,朝北方走了?不是说要查冥月阁么,刚才得的冥月阁动向,就不管了,不搞破坏了? 他讨厌谜语人! 旁白呢?你咋没动静了,快点给我註解柳清语的想法。 【她的心情平稳】 闻容絮无语:你还是哪凉快去哪里吧,滚。 柳清语很上道,说要帮助闻容絮就马上着手:「你目前有想要我做什么的吗?」 闻容絮沉吟会儿:「帮我留意一下这几味灵药吧……」他把进阶版凝脉丹其中难以买到的两味药材说给柳清语,让对方碰碰运气能不能寻到。 闻容絮觉得能用到凝脉丹的时候不少,修士之间斗法,还挺爱断别人经脉的,他从近几位认识的人受伤得出的毫无根据的结论。 第61页 他想着自己得备一点,还能卖很多钱,也可以做人情,好处多多。 「我们要怎么联繫呢?」柳清语说到一个重点。 这可难到闻容絮了,他穷得很,哪来的能与人长距离联繫的法宝。 柳清语忽然想到自己有一样可以联繫的东西:「我有一面双子掌心镜,你在镜前念我的名字,我就会感应到你的唿唤,接通你的镜面,当然我这边也能唿唤你。」 「滴血认主即可。」 她把双子掌心镜的一面拿给了闻容絮。 「那就后会有期了。」柳清语像是心中大石短暂落下,轻松地说。 闻容絮回头找霁一怜,发现原地就只有霁一怜一人。 「我们回去吧。」闻容絮走到霁一怜身边,扒住对方。 「也没干嘛,却感觉好累,想回去躺着了。」 霁一怜扶住闻容絮的腰,带着人飞了起来。 「你听了我和柳清语的交谈吗?」闻容絮下巴靠在霁一怜肩膀上,疲倦地半瞌着眼,细声说道。 「你想我听吗?」霁一怜回。 闻容絮:「想!我懒得重述啦。」 「讨厌打哑谜,到底听没听嘛,给个准话,听了就听了,我又不会说什么。」 霁一怜薄唇轻抿,仿佛真的在遗憾般:「可惜,没听。」 闻容絮不是很信,霁一怜这状态就很像在使坏,故意逗他。 可,紧接着的一句,又不似作假。 「讲讲。」霁一怜。 「不是吧,真没听呀?」 闻容絮嘆气,逃避地把头拱到霁一怜锁骨前,报復性地撞了两下,宣洩一点自己的烦恼。 「怎么突然就这么老实啊,不该老实的时候老实,真笨。」 暗戳戳在心里骂霁一怜的闻容絮,自觉找回些鄙夷对方的智商碾压感,精神愉悦的他,耐心地跟人说起之前的谈话内容。 第33章 我要甩了你 闻容絮一五一十不掺假地告诉了自己与柳清语的对话过程, 期待着霁一怜的回应。 「你觉得她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闻容絮抛出问题。 霁一怜心中已有答案,但习惯性地不主动表明自己的想法:「你真的不知道吗?」 「霁一怜什么意思?我都选择把事情全告诉了他,他就这态度, 居然还怀疑我?!」 「虽然我也不是真的一点不知道,但也确实不确定柳清语想通过自己, 能对你造成怎样的影响。」 「真该让柳清语看看, 她以为你很看重我,其实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就是颗捂不热的臭石头,我不干了!」 「我要交新朋友!到时候就不用只能跟你商量了,你等着吧, 等着我抛弃你。」 闻容絮面上未有心里的愤懑,语气气馁:「你认为我和柳清语是一伙的, 故意在你面前表演不熟?」 霁一怜看出闻容絮的意兴阑珊, 忽然觉得如果他不能及时让人消气,这发着小脾气的人就会另寻可攀附的枝干,把他甩了。 就像心声所说的抛弃他。 霁一怜思绪定在「抛弃」二字上,他什么时候能被一个人以这样的理由威胁到? 「霁一怜,你在听我说话吗?」闻容絮发现霁一怜的走神,气得一巴掌拍向对方的胸膛,砸出响亮的声响, 打得他手都麻了,指腹蔓起绯红的色晕,他的力气用得不小, 把他吓了一跳,他只是想让对方回神, 不是想跟人打架。 「霁一怜不会还手吧?」 「我不是故意的……」 「啊啊啊,不想服软, 臭混蛋一点都不在意我,我还上赶着,不行不行。」 霁一怜眉宇中掠过痛楚之色,淡白的唇抿紧,仿佛在压抑挤到喉间的闷哼。 「不是吧,有这么严重?」 闻容絮有些慌了,怯怯地又伸出手,按到对方被自己打过的地方,笨拙地抚摸,以为如此能减轻些对方的疼痛。 「很痛吗?」 霁一怜颚线拉直,扣在闻容絮腰际的手指痉挛地抽搐了下,绷紧的指骨似在极力隐忍着,没有叫人察觉到他的反应。 「霁一怜,你没事吧?」闻容絮见他苍白着脸不说话,忍不住关心道。 【他在想你真好骗】 闻容絮关心的神情僵住。 「霁一怜,你最好是真的痛。」 「要不是旁白对你的观测,经常不准,我就要发飙了。」 霁一怜:「……」 「没事。」霁一怜压低的嗓音,带出几许不稳的颤抖。 闻容絮能感觉到自己放在霁一怜胸口的掌心,因着霁一怜开口说话时的胸腔共鸣,微微酥麻,柔软又坚韧的触感透过轻薄的布料,附着到他手掌肌肤上,穿过经络骨肉,传递到循环的血液里,蔓延至他运转的心脏与大脑。 他的大脑计算出自己的心跳频率被迫和霁一怜的同步起来。 闻容絮被烫到般,急忙收回手。 那被他熨暖的位置,即刻接触到冷空气,泛起应激性的鸡皮疙瘩。 霁一怜控制住想要把逃走的人捉回来的冲动,深邃的凤眸落在突然沉默下来的闻容絮身上,眼中浸出耐人寻味的渺微冷光。 「不必管柳清语。」霁一怜在长乐城前停止急速的飞行,他还是握到了那只之前抚在他胸口前的手,将人牵在自己行走的节奏里,迈入人流来往不绝的城中。 第62页 闻容絮:「不管吗?」 「我差不多知道她是什么人。」霁一怜耐心地解释,「以前也有几个她那样的人……」 「都死了。」 闻容絮浑身忽地一寒。 「小少爷,你和她不一样。」霁一怜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口吻似真非真的庆幸,「我很高兴。」 【实话】 「旁白你赶紧滚吧,你对霁一怜的註解就是垃圾,他这表现是高兴么!」 「阴阳怪气死了。」 「他就是个多疑,只信自己的人,没人能令他真情实感。」 「我倒了什么霉,第一个遇见的人是他,现在跑,他可能会杀了我。」 「呜呜呜我不过是想交一个朋友,结果交到一个大哥,只能当小弟了。」 「还好,我也没想着通过他得到什么,更不存在背叛,这个小弟应该能做得比较长久。」 霁一怜失语。 「话说,我之前跟他相处时,挺大逆不道的,他不会记仇吧?」 「烦。」 「啊!」闻容絮捂脑门,再被敲栗子,这回力道不轻,砸得他眼泪汪汪,可不解了,「干嘛打我?」 「我老老实实地跟着走,为什么还会被打?!」 「脾气阴晴不定的,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不想要这样的大哥……」 霁一怜微不可察地嘆息:「疼?」 闻容絮倔强地盯着他,没说话,就是嘴巴扁着能挂个油瓶了。 霁一怜将闻容絮拉到路边,避开道上的行人,继而拿开闻容絮遮住额头的手,打量番后道:「有些红。」 「当然红了,你下的力气可重了。」 霁一怜食指与中指并立,裹着灵力的清光,点在闻容絮额头前,那抹红顿时消失,留下一丝温凉。 闻容絮愣愣的,不明白他的作为。 「以前被弹脑门也没见你这么体贴温柔给治,今日是癫了?」 霁一怜觉得自己的手指骨又发痒了。 霁一怜未放下的手滑过闻容絮鬓边碎发,指尖触到耳廓,穿插进披着的髮丝,抚在闻容絮的脸侧,唯余拇指擦过他微润的眼尾。 「小少爷,还有哪儿疼?」 「今天霁一怜肯定是法力消耗过大,把脑子都累坏了,神智不清了。」 「都不像大哥了,没有哪个大哥会这么对待小弟,也不会这样称唿小弟。」 「霁一怜不会是一直在证明他没有把我当小弟吧?」 「他既没有读心术,也没有旁白,尽管他特别能读懂我的心思,但应该是我想太多了。」 「所以,其实还是精神失常了吧,像花盆那次……」 「唉,年纪轻轻的。」 霁一怜漆黑的眼眉轻扬,转瞬揪住闻容絮的后领。 「啊啊啊——」闻容絮立时起飞,整个人挂在霁一怜的一只手里,顺直地飘在空中,没有他可依靠的物体,只能在风息里扒拉到透明的空气。 回到长老们定的客栈,也就三四个唿吸。 闻容絮双脚落地的剎那,险些没跪下去,头一次生起晕飞的呕吐感。 哪知霁一怜不减力道地一个点穴,他翻滚的胃是舒服了,但被戳的穴道位置,就酸爽得很了。 闻容絮正要张口,他眼前再次一花。 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霁一怜丢下他就跑了,他脱口而出的骂骂咧咧,面对的除了空气还是空气。 闻容絮气唿唿地朝着空气打拳。 「算你狠。」 闻容絮打出了一身汗,干脆叫小二送水上来,他要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待小二把浴桶和热水送进他房中时,闻容絮才感觉到未食晚饭的飢肠辘辘,急忙叫住了小二,让人在半个时辰后,送点吃的来。 解决完晚饭,闻容絮安心脱掉衣物,进入浴桶。 他不知道霁一怜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但应当不会很快,他一边洗着澡,一边想着如果对方不能一个小时内回来,他就不管对方了,自己吃了饭就睡觉。 反正霁一怜一位化神,还能饿着不曾。 闻容絮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哼起歌来。 水声泠泠,热气蒸腾,把整间屋子都飘得云雾缭绕。 靠近罗床的窗棂倏地敲响了两声。 闻容絮划水的动作停滞,扒住了浴桶边缘,溅出几许水花。 「谁?」闻容絮慌张地去捞叠放在一边的衣裳。 窗棂第二次被敲响。 闻容絮脑子里不禁冒出许多念头,不出声……盗贼?仇人?变态? 「是我。」 霁一怜的声音。 闻容絮急了:「不准进来!」 「我带了夜宵。」霁一怜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带着些诱哄道。 闻容絮越慌越穿不上衣服,急得都没听清对方说啥,口中再次强调:「不行。」 在窗外的霁一怜侧侧耳,听到屋内杂乱的衣物摩挲,失控的唿吸与心跳,狭长的双眼微眯,勾出一弧冰锋。 他轻弹开了关闭的窗棂,展开窄小的缝隙。 「小少爷不让我进,是在躲着我做坏……」霁一怜戏嚯的话音止住,幽邃的瞳孔映出晃眼的白,腰窝往后绵延的花苞伸展,随着主人的紧张摇曳收缩。 闻容絮听到动静,勐转回头。 第63页 对上霁一怜难懂的目光。 然而,不等他说点什么,窗棂闭紧。 「……」 「换好,叫我。」霁一怜避在窗户后。 闻容絮怔愣瞬:「哦。」 趁着窗棂打开的瞬间,他闻到股惹人流口水的麻辣味,霁一怜刚才离开是去陈氏知味买吃食了吗? 由于美食吊着,闻容絮心情反倒平静了,衣服重新穿好,他就迫不及待地去开了窗。 「吃的呢?」闻容絮开口便问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霁一怜跳进屋。 手中拎着一个食盒,放置到桌上。 闻容絮亦步亦趋地跟着,立马打开了食盒。 更加浓郁呛鼻的辛辣味直冲脑门,闻容絮速度摆好盘,嘴上也没停道:「你吃过了吗?」 霁一怜摇头,见他注意力在食物上,不得不开口:「没。」 闻容絮:「我之前叫了小二送吃的,你要是吃着辛辣的不舒服,可以吃小二送来的。」 「嗯。」霁一怜。 「我们开饭吧。」闻容絮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 可当他要享用时,一只手拦住了他。 闻容絮疑惑地望向手的主人。 霁一怜另一只手圈起闻容絮沾湿的发,他的发尾正在滴水,将干燥的衣服都浸透了:「湿了。」 应该是闻容絮听到敲窗声,着急起身换衣服,头髮不小心拖到水中。 「没关系。」闻容絮此时此刻只想干饭,想说不用管,可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将他未尽的话头卡在喉腔。 绿色藤蔓一圈圈缠住他湿润滴水的髮丝。 他看着藤蔓犹如拥有生命一般,汲取着他发中的水露,一唿一吸地蠕动起纤细的藤枝。 随着髮丝干燥,藤蔓也慢慢变粗了些。 霁一怜修长的手指执起乌黑的青丝,轻触唇边。 他听到对方说:「干了。」 第34章 想交个朋友 可以用灵力烘干……闻容絮傻在原地, 为霁一怜非比寻常的行为,寻着合理的解释,可能是个人有个人的方法。 闻容絮把头髮从霁一怜手中拉出, 装作整理地梳起头髮。 小二的到来,打破了他们沉寂的氛围。 而霁一怜表现得自然, 不认为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镇定自若, 加上食物的引诱和肚子的飢饿,闻容絮也就没从细枝末节中反刍出什么来。 该吃吃该喝喝,跟着长老们的带队,他们抵达了去往薇陵城的前一个城池。 此次, 长老们没有让众弟子自己行动,领着他们到了处酒楼。 酒楼掌柜似乎是紫瑾长老的友人, 掌柜姓钱, 名万福,但他的酒楼却叫水云间,钱万福原是其下厨子,凭藉一手好手艺,引得宾客云来,将水云间的名气打了出去,恰水云间的老掌柜独一位女儿, 便把钱万福招为赘婿。 老丈人去世,水云间就到了钱万福手中,他仍是经营着这栋酒楼, 没想过扩展,可客人依旧不见少。 只不过, 钱万福已经不像过去那般掌厨,只鲜少时候会亲自下厨。 如今, 紫瑾长老带着弟子前来,钱万福收到消息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起他们的吃食。 钱掌柜将他们引到二楼,二十三人,包厢是挤不下的,就坐在了外堂,免得弟子们不自在,三位长老单独用屏风做了隔间。 闻容絮跟着师兄们坐两桌,霁一怜和僕从们两桌。 闻容絮颇有些坐立不安,频繁地朝霁一怜的位置观望,一旦发现霁一怜表情不对,他就不逼着自己合群了,赶紧领人出去。 想想,一位化神大佬被他们这些弱者安排到跟一群僕从一桌,真的是嫌命长。 闻容絮的担心到底是多余了,既然选择了作为他附属的身份,霁一怜心里对可能会出现的状况自是有数,何况以前吃过的苦,相比现在,实算不得什么。 霁一怜对于目前的情况,适应良好。 闻容絮看出霁一怜举止间的淡然,悄悄松了口气。 菜随着跑堂勤快的身影,上到外堂的四张桌子上,扑面而来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大家等着菜上齐,都未动筷。 闻容絮无聊地打量起酒楼布置,视线扫过布满歷史感的柱樑,悠然写意的雕镂栏杆,古朴精美的屏风,转到楼梯转角,一顿。 有一人走上楼。 雪白的衣衫仿若轻雾舒展,层层堆叠在瘦削的人上,随着走动,摇曳落雪。 银纱蒙目,唇浅如纸。 他整个人就像要溶于世间的清透,唯勾起的嘴角挂起一两分属于烟火人间的情感。 【姓名:顾时玉】 【修为:金丹中期】 【因保护心上人,致使目盲,留下残毒】 闻容絮看着他头转向自己,明知对方看不到,他却依然觉得被看到了。 那人竟是迳自往他这边走来。 「师弟,他是你认识的人?」旁边的师兄问道。 闻容絮摇头。 离得近了,闻容絮对自己先前的初印象,有些微推翻,他以为对方是位清冷如山巅雪的冰雪人,可此刻他莫名能感到来自对方和煦的善意。 「叨扰了,实见阁下龙章凤姿,想要交个朋友。」顾时玉蒙着轻纱的双眼空茫地装入呆住的闻容絮影子,「可否拼个桌?」 师兄们忍俊不禁的笑音,落入闻容絮耳里,把他的脸皮烧得通红。 第64页 「如果阁下愿意移步包厢,与我共饮谈话,我亦是求之不得。」顾时玉灵敏的听觉仿佛是没听见周围人的动静,大方地说道。 「闻师弟,师兄们这里很宽敞,你就同意人家坐下吧。」 闻容絮看着两边含笑看戏的师兄们,神情无奈:「请便。」 「来,请坐。」他右手边的师兄特地腾出位置,热情地招唿道。 顾时玉挨着闻容絮落座。 如此之近,闻容絮嗅到一缕清苦药味。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顾时玉。 他遇到的病秧子还挺多,前有霁一怜、陆无歇、虞不决,现有…… 「在下顾时玉,多谢几位好意。」顾时玉道。 「不谢不谢。」师兄们语气揶揄,他们只是想看师弟的热闹罢了。 闻容絮主动接过话:「我们是玄华宗门人,准备前往关叶城。」他顿了片刻,「我叫闻容絮,他们都是我师兄。」 顾时玉很专注地听着闻容絮的说话,唇边的弧度随着闻容絮的自我介绍加深,他生得着实好,即使蒙着眼,依旧不掩风姿。 闻容絮对于他是清冷端方的人印象彻底打破。 顾时玉笑得极温柔,不是如蔺青桉般伪装出来的面具,而是蕴着真心的热忱,他那么认真地面对着闻容絮,把闻容絮暗中的提防都要暖化了。 要不是旁白解说顾时玉有心上人,闻容絮也不够自恋,都要觉得顾时玉对他一见钟情了,哪有人对待初次见面的人这么情意绵绵。 顾时玉忽地凑近闻容絮,轻薄的银纱掠在上空:「你的声音真好听。」 【他在调戏你】 闻容絮:我知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性子。 但顾时玉长得好看,如此说话,也不让人嫌厌。 「你心跳变快了。」顾时玉近乎是气音,传入闻容絮耳畔,把字节里染上的笑意都烙进了闻容絮大脑中。 闻容絮突然生起种难以言喻的熟稔感,简直是和某人一般无二的恶劣。 他刚想到霁一怜,身侧方就像被刺了似的发麻。 【霁一怜在看你】 闻容絮轻嘶一声,这种被抓姦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是你的情……」顾时玉自来熟地发问,可末尾的郎音却勐地止住。 闻容絮的胳膊被对方抓住,他听着人请求:「帮我挡挡。」 「?」闻容絮。 【他在躲人】 闻容絮抬头,一股烧灼伤人的目光迅捷地投注向他,重点在他和顾时玉接触的地方。 【姓名:楚遂析】 【修为:元婴中期】 【他来抓逃跑的顾时玉】 「我不想喝药。」闻容絮又听见顾时玉嘟囔的话,对方失却前面的温柔从容,跟个孩子一样任性。 【他怕苦,不想吃药,趁着楚遂析熬药期间,偷偷熘跑出来,由于啥也没带,可他饿了,就想寻个冤大头蹭饭】 冤大头——闻容絮额角青筋一蹦,他瞧起来很好骗?不对,顾时玉是个瞎子,所以他是哪里让人觉得他单蠢了? 「人在这。」闻容絮推开赖在自己怀里的顾时玉,义正言辞地高声道。 顾时玉不可置信。 闻容絮解气:冤大头?哼。 顾时玉也清楚自己跑不掉了,不躲了,神色恢復镇静:「钱掌柜亲自下的厨,不尝尝可惜了。」 言外之意,他不走,走也先把饭吃了才走。 了解他的楚遂析,压住即刻把人拽走的冲动。 闻容絮恨铁不成钢:我说,你就这么惯着他,逃避就医,不好好教训一顿,还让人留下吃一顿? 「给你们添麻烦了。」楚遂析客气地朝他们道,「各位所需费用,我付了。」 在座的人都听见了顾时玉嘀咕的不喝药,对于楚遂析的到来,心里有了几分猜测,闻言摆手道:「不必,我们这边是长老友人宴请,用不着结帐。」 「添一双筷子而已,无妨。」 顾时玉见缝插针地插话:「你听到了吧,吃完我就回去,你快走吧。」 【他挺烦楚遂析的,总是管着他,每次他想找心上人,楚遂析都要阻止他,还说他就是他要找的人,他难道分不清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吗?肯定不是讨人厌的楚遂析】 【他喜欢的人是七年前师尊带回来的那位纤弱不服输的少年,他作为师兄就决心要保护好少年,他们一同修炼,一同出行,不知不觉间,他对少年的情感发生了变化,可他没想过与少年在一起,只要能一直守护在少年身边就好】 【少年的心里积累了太多的愤怒,他把心意藏在心底,不愿打扰到少年,他想消解少年的心结,无论被少年拒绝,还是伤害,他都会永远站在少年身边,不让少年迷失于魔障中】 【可自从他中毒目盲后,就找不到心上人了】 被催促离开的楚遂析,面上无甚波动,再次道礼:「麻烦大家了。」 【他心情痛苦】 闻容絮以为楚遂析对顾时玉有意,却流水无情,暗嘆:喜欢上心中有人的人,真是孽缘。 「他走了吗?」顾时玉问道。 闻容絮:「走了。」 顾时玉轻松了:「我真不想和他一道,他好严厉,小析就不会管我。」 「小析?」闻容絮。 第65页 顾时玉脸上陡然绽放绚烂的笑颜:「我喜欢的人。」 闻容絮质疑花心大萝蔔的语气:「你有喜欢的人,还说我声音好听?」 「闹着玩嘛。」顾时玉,「小析也不会介意的,他知道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闻容絮嘴角抽了抽:恋爱的酸臭味,啧。 顾时玉开心的表情,想到消失不见的小析,又黯然下来:「其实我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管着我也没什么,但他老是不让我去找小析,就很讨厌了。」 「小析不见了,我很想他。」顾时玉闷闷不乐道。 闻容絮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给人倒了杯热茶,生病的人就不要喝酒了。 顾时玉接过温热的茶杯,心情似乎因此好了不少:「谢谢。」 闻容絮:「举手之劳。」 「如果,你以后看到鼻樑间有一颗痣,生着一双狐狸眼,长得也俊的年轻男子,你一定要联繫我。」顾时玉抱着广撒网的念头道,「他很可能是我的小析。」 闻容絮怔住,方才的楚遂析不就是顾时玉描述的模样吗? 「小析,析字是?」闻容絮秉持着或许误会了,询问。 顾时玉:「木字旁,称量斤在右。」 「你找的人就是之前那位。」霁一怜冷不丁地冒出来,将肩碰肩,头也要碰到一起的两人拉开,强势地插入闻容絮和顾时玉之间。 闻容絮被扯得踉跄不稳,跌到霁一怜身上。 就被霁一怜勾住了腰,想离远都不能了。 顾时玉听到霁一怜的话,皱着眉反驳:「不是他。」 第35章 落花有意 是与不是, 不重要了。 闻容絮感受到被吸引来的视线,可没有要做被围观的猴子的想法,他一手一个, 这顿饭吃不成了,拉着两人先离开水云间。 走到酒楼外石板路中, 闻容絮心里有些气闷, 路途中听到不少关于钱掌柜手艺的称赞,却不得不错过,这对于来到古代,吃食品类被动减少, 整日吃些家常菜,嘴很馋的他来说, 是个挺大的打击。 闻容絮无言地带着两人到一家面摊, 口中唠叨道:「看嘛,现在只能吃面,吃不到钱掌柜的手艺了。」 「你们多引人注意不知道吗?还要闹,被当唱戏的看了吧。」 「唉。」 闻容絮自嘆倒霉,望向分别坐在两旁的人,目光定在其中一人上时,很是郁闷:「霁一怜, 你过来干嘛?」 霁一怜抱着臂,不说话。 顾时玉摸了摸眼上的银纱,勘破般地轻笑了声。 闻容絮绷着张脸道:「你笑什么?」 顾时玉放下手, 浅淡的唇瓣启合,吐出脉脉如山间泉水的温语:「让小絮你没吃到饭, 是我的过错,作为赔礼, 我知道一两家藏在深巷子里,少有人能品尝到的美味,小絮愿不愿意随我走一趟?」 小絮?对方唤得仿若呵护娇嫩花瓣的轻柔,听得闻容絮受不了地心头收紧,勉强抑制想要逃走的打算。 闻容絮再次怀疑起对方是位到处留情撩拨的花花公子。 可旁白註解的顾时玉,又不是这样。 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凉薄公子,独独为那名小析的少年停留,只是深情并未能有回应。 闻容絮注视着目盲,不知是找不到,还是忘记身边人就是喜欢的人的顾时玉,心里尝不到美食的埋怨散去,略显迟疑地说:「你带路?」 顾时玉完全没有看不见的苦恼,尽在掌握地道:「先到城门边。」 「好。」闻容絮以为他有特别的识路技巧,没有多问。 顾时玉指着霁一怜,口吻明显不如何欢迎:「他也要来?」 闻容絮:「……」 你们才第一次见面吧?怎么就不对付了。 霁一怜态度颇为冷傲,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我是小少爷僕从,自是要跟着少爷。」 闻容絮被霁一怜盯着,选择闭嘴。 顾时玉嘴不饶人:「原来是个下人,竟还管到主子头上,小絮你也太纵着他了,这可不行。」 闻容絮不能说因为他们不是真的主僕,避免对方把霁一怜得罪狠了,小声找补:「他平时不这样。」 顾时玉约莫觉有趣,学着闻容絮,同样小声问道:「你不觉得他烦吗?」 闻容絮:「我觉得还好。」不好也不能直说啊,人在旁边听着呀。 顾时玉摇头,不贊同道:「小絮你要强硬些,不然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闻容絮一愣。 全程听得清清楚楚的霁一怜,眸色深了许。 一路到了城门边。 一副成竹在胸的顾时玉,找到一个常守在此处乞讨的乞丐,乞丐好像认识他,收起卑微可怜的模样,热情地招唿。 「老地方?」乞丐说。 顾时玉:「是,我带了朋友。」 乞丐:「我打眼瞧,就晓得老爷要带人去了,今儿也巧了,听说备的食材有多的。」 一两句话的功夫,乞丐把他们领到狭窄巷子里,兜兜转转地走到新的通道,远远望见简陋搭起的木棚。 棚边建着低矮的石屋,未经修饰,显露出最原始的形态,又常年被风霜侵蚀,颜色灰扑扑的。 没有任何标识。 棚里放置着三四张桌子。 没人。 「到了。」乞丐兴沖沖地朝屋里喊道,「马驼背,来客啦!」 第66页 「叫叫叫,叫魂呢!」里屋传出不耐烦的回怼,声音粗哑含混,要不是说得大声,就听不清楚他在说啥,「没到点,不做。」 「哎呀,马驼背你脾气还是这么大。」乞丐嬉皮笑脸地嘲道,「你出来看看谁来了?」 「谁来了都不管用。」 闻容絮新奇地打量着不能说四面透风,至少三面透风的木棚:「这里会有食客?」 「多得很呢,马驼背脾气怪,他想开门就开,不想开,你别想让他动手,能找到他的,都是老饕,即便是熟客了,马驼背也不给面子,想吃到他那口马龙煲,得碰运气。」乞丐接话道。 转而闯进关得不算严实的石屋门。 「老爷来了,快点的。」 「天王老子都不行。」 「马顽固,你又想吃苦头?」乞丐生拉硬拽着屋中人出来。 一个身形佝偻,瘦骨嶙峋的「老头」被瘦小的乞丐提拉得毫无反抗力。 然而,闻容絮以为的「老头」却长着张年轻的脸,只是这脸两颊凹陷,眼圈青黑,头髮黑中夹白髮,叫人一时难以分辨清年龄。 马驼背看到顾时玉,即将爆发的情绪骤然消弭,不过还是不阴不阳地道了句:「晦气。」 乞丐身形僵住,以一种见找死之人的眼神,瞥了眼马驼背。 马驼背表现得硬气,但到底钻进了厨房。 乞丐讨好地对顾时玉道:「老爷,他啊,就是这臭茅坑的性子……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快请坐。」 闻容絮面色怪异地关注着当前的场面。 顾时玉不好意思地向闻容絮说道:「我不太受欢迎。」 闻容絮不是那种为一口吃的,能无限容忍厨子发脾气的人:「你辛苦了,以后我们都不要来这里了,拽什么拽,又不是吃白食。」 顾时玉满含歉意道:「那待会儿,我们去逛一逛城中市集。」 乞丐热络地擦干净桌椅,给他们倒上茶水,便识趣地离开。 闻容絮眼帘里飘过旁白对乞丐、马驼背的註解。 【姓名:狗蛋】 【普通人】 【姓名:马驼背】 【普通人】 【两人效忠于楚遂析,唯首是瞻】 【马驼背厌恶阻拦着楚遂析脚步的顾时玉,因此多番受到楚遂析惩罚】 【狗蛋识时务,听取楚遂析命令,奉顾时玉第二主子】 「马驼背那么讨厌你,他不会在你的吃食里加料么?」闻容絮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道,连主子的命令都敢违抗,遭遇多次惩罚也屡教不改,他觉得给顾时玉下毒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顾时玉居然没心没肺地表示确定:「会。」 闻容絮杏眼睁大:「哈?」 一直装透明人的霁一怜,投注过来几分注意。 顾时玉回忆道:「他加过料,被楚遂析发现了。」 「那你还敢来?」闻容絮难以置信,「不怕他第二次下药?」 顾时玉:「楚遂析教训过他了,我想他不敢再有第二次。」 「不一定。」闻容絮想着旁白的註解,马驼背对楚遂析兴许确实忠心耿耿,耿到把楚遂析的事业当作己任,偏执得觉得顾时玉阻拦了主子的路,就可能会以对主子好的执念,将自己的命献祭,都要把顾时玉除掉。 顾时玉以为闻容絮有了顾虑,也暗怪自己考虑不周:「我们换一家?」 「换哪儿?」 不算陌生的嗓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楚遂析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来到顾时玉身边,药碗被他用灵力蕴养,保持着温热的温度。 霁一怜早就发现他的到来,未有任何惊讶,面上反而露出瞭然的神色。 【他认出了楚遂析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人】 顾时玉鼻翼轻皱,估摸是嗅闻到药的苦涩味,十分嫌弃地撇了撇嘴。 「吃完午食,就把药喝了。」楚遂析的语气不容置疑。 顾时玉没应。 楚遂析声音放缓:「不喝,你会疼。」 【顾时玉跟着楚遂析进入一处秘境,楚遂析夺取万歧蛟蛇守护的灵果,身受重伤,顾时玉为救他,拼死把人带出秘境,因楚遂析中了万歧蛟蛇的奇毒,顾时玉将毒渡引到自身,瞎了一双眼,陷入昏迷,再醒来时毒已扎根肺腑】 【第二次毒发时,顾时玉失去了部分记忆】 【楚遂析不知道顾时玉中的毒,是从他那里渡引而来的】 好吧,顾时玉念念不忘的小析,八九不离十就是楚遂析了。闻容絮想。 「知道了。」顾时玉按捺下烦闷,明白如果他不答应,楚遂析能不停地念叨,答道。 楚遂析把碗放到一旁的空桌上,继而问起前一个问题:「马驼背做的饭食不合口味吗?」 闻容絮出声:「是我的原因。」 楚遂析这才像是认出闻容絮的样子:「钱掌柜的手艺也不行吗?」 「不是。」闻容絮觉得自己之前认为的顾时玉单方面,约莫有所偏颇,瞧瞧楚遂析这全副心神都在顾时玉那里的模样,他不说话,能把他无视得彻底。 「你哪来那么多话。」顾时玉打断楚遂析的追问,强制结束话题。 楚遂析噤音。 马驼背的马龙煲在盏茶后呈上来。 他内心认定的主子在此,马驼背应是不会动手脚。 第67页 闻容絮愉快地享用了顿美食。 顾时玉捏着鼻子喝完药,拉着闻容絮去逛市集。 楚遂析、霁一怜分立两边,跟着前面甚有兴致的两人。 市集一逛,银子就存不住了。 顾时玉最能花,虽然看不见,但一旦闻到、摸到感兴趣的东西,都一併要了。 楚遂析付的钱。 闻容絮囊中羞涩,不敢像顾时玉那样花,大多就是看看罢了。 结果,霁一怜还被顾时玉讽刺穷酸了,闻容絮心下尴尬,悄悄朝背黑锅的霁一怜道歉求情。 天黑前,闻容絮买了一盒糕点,店家还送了一只雕刻尚算精緻的木头娃娃。 顾时玉不喜甜食,没买。 「送了娃娃吗?」顾时玉好奇地问道。 闻容絮:「嗯,你要摸摸吗?」 顾时玉:「不了,我也有。」他难得显出些得意,「小析出远门,特意给我带的礼物。」 他显摆地拿出时常被他摩挲的木偶:「是不是很可爱?」 闻容絮不禁失声,无法回应。 顾时玉手中的木偶,和店家送他的相差无几。 只不过顾时玉的木偶,更加光滑润泽,一看就是被人极为珍惜地对待着的。 一个赠品,一个随时就能被发现是赠品的东西,作为礼物送人? 闻容絮看向后方的楚遂析。 第36章 比比肌肉 赶在太阳完全落下前, 闻容絮和霁一怜回到预定好的客栈。 可能是赶巧了,他们刚走入客栈,就撞上没进屋的孙师兄——孙珣禀。 孙珣禀是他们这批参与大比的弟子中, 资歷最老、修为最高的人,他算是他们十位弟子中的领头人, 一般长老们会通过孙珣禀, 向余下弟子传达一些命令。 现在,闻容絮的出现,似乎令孙珣禀松了一口气。 「孙师兄?」闻容絮讶异,「你在等我吗?」 孙珣禀点点头:「长老们接到来自薇陵城城主的信, 明日需卯时出发,你要记得。」 「是出了什么事吗?」闻容絮多问了句。 孙珣禀犹疑须臾, 矜持回道:「薇陵城有变, 长老们顺势带我们去歷练歷练。」 「多谢师兄解惑。」闻容絮恭敬道。 孙珣禀却是觉得以闻容絮的修为,在此次歷练中起不到什么锻鍊,不添麻烦就不错了,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早点休息。」 【他对你有些鄙薄】 闻容絮表情不变,仍是感激的真城之态。 目视孙珣禀离开后,闻容絮脸上面具般的神色收敛,他揉搓了把僵硬的脸颊, 把那份被迫成长起来的虚伪揉散了。 「累了?」霁一怜在他身旁,注意到他眨动频率变快的眼睫,轻声问道。 闻容絮侧头看向霁一怜, 过了片刻,他还是没有说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累的苦恼, 依从着霁一怜的想法,不遮掩地露出自己隐藏的懒怠:「有点。」 霁一怜往他的方向靠近, 手掌抚在闻容絮肩背,微一躬身。 竟是一把横抱起他。 「!!!」闻容絮泄出的疲惫散得一干二净,他整个人僵在霁一怜怀里,粉色唇瓣稍张,像是要说话,可组织了一圈又咽下去了。 「霁一怜近日肯定遭受到刺激癫了,以前都是提熘着我后颈衣服的……突然这么温柔,绝对在打啥坏主意。」 「脸白兮兮的,没想到还挺有力气的,我真的要怀疑到底有没有受伤了,这伤是假的吧?」 「既能打怪,又能带我到处飞,还可以不用灵力辅助,靠身体素质抱起我。」 「简直就是个妖孽啊,谁得罪谁倒霉。」 「哼,别的比不过,努力修炼这么久,纯比力气我也不输了,我可是有腹肌、胸肌的人啦。」 闻容絮想到此,失却被抱的羞耻心,开始悄摸地比对起霁一怜和自己的肌肉。 他的胳膊肘装作无意地挨到霁一怜的胸膛。 「哎哟软的,偷懒没锻鍊了吧,哈哈。」 「嗯?怎么变得硬邦邦的了……跟铁板一样,一点都不舒服,没我的好。」 闻容絮坚决不承认自己可能输了,寻着理由贬低对方的肌肉。 他不信邪地把手移到霁一怜腹部。 刚想戳一戳。 一根探头的绿藤闪电般,圈锁住他的手腕,他心跳登时漏了一拍,正要开口,那藤蔓束缚住他双手,又伸长末尾套住他的后脑,穿梭过他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唔——」 「死藤,你要死了!」 「霁一怜,你有病是不是?快点松开我。」 「这什么鬼?!」 霁一怜抱着闻容絮经过全身铜镜。 闻容絮现在双手被藤蔓绑着,束到脸前,连接着塞在嘴里的一圈藤枝,他瞪着杏眼,脑海里深深印刻下铜镜里自己的捆绑造型,热气直冲脑门,烧得他脸颊通红,蔓延至脖颈,许是全身都熟透了。 霁一怜把闻容絮放在床榻中,但没有起身,仍保持着俯压着毫无反抗力的人姿势。 闻容絮仰躺在柔软床褥里,清澈眼眸里映起自己身上霁一怜掩在暗色里的脸。 「混蛋霁一怜,你再不放开我,我跟你没完!」 「看看看,看个登儿。」 闻容絮又气又急,自以为兇狠地射着眼刀,身子在床褥里扭来扭去,似是在寻找一脚踹翻霁一怜的机会。 第68页 「想说话吗?」霁一怜手一点,闻容絮便动弹不了了。 闻容絮眨巴着杏眼,簇着火焰的眸子,剎那转化成湿漉漉的哀求。 「大丈夫能屈能伸,打不过我还不会求饶?」 「霁一怜,你给我等着,等我翻身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喜欢捆绑是吧?我厉害了,我就……」 闻容絮一时想不出可以报復的法子,卡住了。 「我就把你关起来,不给饭吃!」 霁一怜绷直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闻容絮见霁一怜在笑,以为对方在取笑他,是可忍孰不可忍,气涌上头冲破了穴道控制,勐地挺起身,一头撞向面前的人。 不约而同响起两道轻嘶声。 闻容絮不知道自己撞到哪里,只觉鼻尖陷进一处湿润的地方,退离时剐蹭过坚硬的锯齿边缘。 「好疼。」 「感觉鼻子出血了。」 「混蛋霁一怜是石头人么?这么硬。」 闻容絮正疼得视线模煳之际,不期然看见滴落到衣上的鲜血,一怔。 「是我的血吗?」 「应该不是我的,滴得有点远。」 「所以,是……」 闻容絮迅速抬头,便看见微蹙眉,捂着破皮的唇的人。 「看起来很痛。」 闻容絮心虚地缩起肩膀,也不挣扎了,乖乖躺着不动。 「不闹了?」霁一怜撤掉绿藤。 然而,闻容絮打定主意装死,催眠自己睡着了听不见。 可霁一怜会放过他吗? 正当闻容絮即将成功把睡意叫上来时,他的衣领忽然被拽起来。 「换衣、脱鞋、洗漱。」霁一怜言辞冷厉地诉说道。 「……」 闻容絮老实按照他说的步骤完成,得以允许睡个好觉。 但早起时,闻容絮依旧睡意朦胧,他还是没睡够,可不得不起,原本想赖会儿床,就被身边人一把掀开床褥,迎接起清晨冰凉的空气。 闻容絮叫唤一声,灰头土脸地爬下床。 集合前,闻容絮突如其来地想到旁白昨日对霁一怜的註解。 「霁一怜。」闻容絮探头探脑地看着漱口的人,「你认识楚遂析吗?」 霁一怜无视了他。 闻容絮瘪瘪嘴,欺负了他那么多回,他不就欺负回去一次,小气。 霁一怜清完口,擦干净脸,回头瞧见蔫蔫的闻容絮,指尖伸到那留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肉,按压出深陷的窝窝。 「小气鬼霁一怜,还化神大能呢,一点肚量都没有。」 「小气小气小气。」 「欺负我这么多次,我就反抗…成功一次,就生气了,我都没算你帐呢。」 「他是柳山门派的掌门。」霁一怜道。 【实话】 闻容絮惊讶:「噢,居然是掌门。」 「好吧,不是小气鬼霁一怜,是混蛋霁一怜。」 霁一怜:「走了。」 【他有所隐瞒】 闻容絮高兴的心情,倏然泄掉。 沉默地跟着人走出门。 走在前的霁一怜,却突然抓住他的手。 闻容絮习以为常地被牵着下楼。 「楚遂析的事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为什么霁一怜要瞒着我?」 「昨日看来,霁一怜和楚遂析也不熟啊,有必要替人隐瞒的事吗?」 「好讨厌,我要跟顾时玉交朋友,顾时玉有啥就会跟我说啥,我喜欢。」 「你干嘛,轻点。」闻容絮被手腕的力道弄疼了,惹得他锤了把霁一怜。 霁一怜指骨松了两分。 「你想什么呢?」闻容絮询问。 「想啥东西想到都失态了。」 霁一怜:「没什么。」 闻容絮耸肩:「爱说不说。」 「我去给时玉留个口信。」闻容絮挣了挣手,脱离开霁一怜的钳制。 霁一怜无声地注视着他。 良久。 「时玉?」 霁一怜轻喃起这两字,字音未成形已消失在世间。 …… 薇陵城。 城主接待了三位长老,他们作为附属,暂待在偏厅。 闻容絮百无聊赖地数着茶杯里面的茶叶,而霁一怜是他的僕从,没有坐位置的资格,随侍在他左右。 大概一样无聊得紧,和他隔桌坐的一位师兄,凑过来。 「闻师弟,你跟你小跟班闹矛盾了?」 闻容絮无意识发散的思绪顿住,缓了会儿才处理起突然的问题:「周师兄,为何这么说?」 周越睨一眼站在旁边的霁一怜:「他一直在看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闹矛盾,是什么?」 闻容絮抿唇:「没有的事。」 「你们之前常黏着,虽说是僕从,但我看你待他犹如亲兄弟,有啥误会还是及时解开为好,免得消耗了感情。」周越倒是挺热心的,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直言道。 闻容絮不开心地嘟囔:「我对他是好兄弟,他却不一定。」 周越:「哟,看来是他不识好歹了,那还留在身边做甚,直接发卖了就是。」 闻容絮心说,能卖就好了,可是卖不了啊,只能将就着纠缠到一块,等到什么时候,霁一怜腻歪了,他就解放了。 主动权可不在他手上。 闻容絮越发闷闷不乐。 第69页 周越看出他的状态低迷,宽慰道:「或许师弟你交友圈子小了,轻易被一个僕从影响,叫人蹬鼻子上脸,你得多和大家相处,其实我瞧之前那位顾公子挺好,他对你不是也想要交朋友吗?你们可以接触试试。」 「时玉是很好。」闻容絮贊同道。 周越话匣子打开,跟闻容絮有来有回地聊着。 因此,闻容絮也渐渐熟悉起另外八位师兄。 孙师兄,孙珣禀排场最大,跟了三位僕从,性子比较容不得沙子,和其相处一定要注意些,尽管周越说得委婉,中心意思就是孙珣禀此人心眼小、自视甚高,稍不注意就会得罪对方,跟这人处特别累。 可谁叫孙珣禀修为高强,他们捏着鼻子也必须和人处。 周越没架子,好相处,身边无僕从,出身一个小镇,家境尚可,自小不愁吃穿,但也不能说优渥,饿不死,偶能吃点肉的样子。 除了三四位师兄,别的师兄都挺好相处的,周越嘱咐闻容絮不要拘谨,有事可以找师兄们,千万别逞强。 闻容絮初入筑基的修为着实低了些,而且年龄小,找修为高的帮忙不丢人。 「谢谢周师兄提点。」闻容絮殷勤地给人倒茶,毕竟人跟他说了这么会儿的话,该口渴了。 周越笑笑。 感受到茶水的温度,周越不动声色地掠过闻容絮身边的霁一怜。 在闻容絮倒茶之前,霁一怜触摸过茶壶。 放了一会儿的茶水,该是凉了许多,可他此时入口,仍是带着点烫的热气。 第37章 美男作陪 长老们和城主商谈完, 几人结伴出现在众位弟子面前。 城主简单招待他们,就被长老们领着离开了城主府。 「执临长老、紫瑾长老、渡月长老,可有需要弟子们的地方?」孙珣禀代表着余下八位弟子, 与长老们交涉。 李紫瑾和赵渡玥看向资格最老的程今临。 三人一个眼神交换的功夫,已商量出个章程。 程今临打量起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十位宗门日后的中流砥柱, 虽有迟疑, 但还是说出口了。 「薇陵城下封印了一头万古凶兽,如今万年过去,封印可能略有松动,其间危险万分, 稍一疏忽便会丢失性命,我与另两位长老考虑过后, 尔等修为不足, 不便参与此次行动。」程今临注意到弟子们的失望之色,话锋一转,「不过……」 「长老?」孙珣禀忍不住出声。 程今临严苛的面容微缓:「时过境迁,关于万古凶兽的封印,薇陵城已经寻不到详细记载,城主也只有一部分线索,我们现在亟需找到封印位置, 而这个位置不止城主在找,还有别的势力介入其中,如若不想封印被彻底破坏, 释放出万古凶兽,造成生灵涂炭, 我等必须赶在那些心怀不轨的势力前,加固封印。」 「你们如果确定要参与进来, 倒有一件事可以交给你们来办。」 程今临此话,是让他们自行决定是否冒着风险加入这场意料之外的歷练。 孙珣禀看向身后的师弟们。 没人能迅速给出答案。 孙珣禀回过头,犹豫地问道:「不知长老能否告知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事吗?」 「去几个地方,观察有异常的人,记录下来即可。」程今临道。 孙珣禀愣了愣,这么简单? 约莫是看出他的想法,慈祥老婆婆的紫瑾长老,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这可不容易。」 李紫瑾肃然道:「你们得小心不被那些打算浑水摸鱼的人发现,否则就可能招致杀身之祸,据我所知,介入的势力行事不择手段,邪异残暴,你们经验浅薄,也没有结金丹,遇上了恐怕要吃亏。」 尽管,紫瑾长老的话语内容十分唬人,但十位弟子一个也未退缩。 不就是偷偷记录行事古怪的人,也不用正面对抗,怕什么。 「记住不可轻举妄动,不日临近的宗派将抵达薇陵城,届时你们记录的那些人一个都逃不掉。」程今临暗藏刀锋的语气,给每位心里依旧不以为意的弟子,带起一丝半缕肃杀感,态度端正不少。 闻容絮是不想参与这场危险的行动的,可他被裹挟着无法退出,也不敢退出,不然该被其他师兄瞧不起了。 他嘆了一口气,烦人。 就不能乖乖在一边待着,给大佬摇旗吶喊吗?非得一个个莽得往前线窜,脑壳有病。 闻容絮想着,柳清语肯定知晓薇陵城发生了何事,而且这事造成的影响兴许较为可怕,就没往这里跑了。 他注视着周围跃跃欲试的师兄们,视线挪到他们的定海神针——执临长老、紫瑾长老、渡月长老。 薇陵城下封印的万古凶兽,不会最后破开封印,来到世间肆虐了吧? 那此刻在薇陵城的他们,结局如何? 闻容絮带着疑问到了薇陵城管辖之内的兆庆县。 长老们给十位弟子分别指定了一个位置,让他们前去,看着闻容絮修为最低,年级最小,给他安排的地方离中心主城也最近。 如若闻容絮出了什么事,三位长老赶到时间最快。 「喝酸梅汤吗?」 闻容絮这会儿换了身私服,脱去玄华宗特制的弟子服,没了那层时刻维持大宗气派的束缚,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些。 听闻到身边人的发问,闻容絮远去的神绪回到现实,同时明白过来霁一怜为什么会这么问,他的视线落点在前方吆喝售卖酸梅汤的方向。 第70页 闻容絮摇摇头,表示不渴。 霁一怜沉吟片刻,道:「你的三位长老并没有指望你们做得多好。」 闻容絮眉宇间的忧愁淡去两分,他真正忧心的不在此,但霁一怜的安慰,他没有无视,虽然他还在单方面与对方闹别扭。 「你在教我阳奉阴违吗?」闻容絮语义不明地说道。 霁一怜端详起他,从他流露的神情里抽丝剥茧,明了他的虚张声势,却甘愿背下责任:「嗯,我教的。」 闻容絮语塞,嘀咕道:「你幸亏没孩子,这样纵容的表现,孩子迟早变坏。」 「教也要我听啊,做出选择的是我,没人逼我,你教的又怎样,我就一点干系没有么……」 闻容絮讲了番废话,感受着周遭一无所知的平民百姓平淡忙碌的生活,如果万古凶兽真的冲破封印,作为普通人的他们毫无反抗之力,等待他们的只有家破人亡和死亡。 「尽己所能吧。」闻容絮并不认为自己能在其中起到什么关键作用,只能看高个子们给不给力了。 今日的玄华宗表现得还挺像个名门正派的。 闻容絮不能说了解玄华宗,但也略知一二,可今日三位长老留下来加固封印的行为,看起来似乎也装着天下众生,都要让他不认识记忆里自私冷漠、明哲保身的玄华宗人了。 不对,应该是执临长老、紫瑾长老、渡月长老不同。 好笋出歹竹,反过来亦有可能。 一个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能一概而论。 霁一怜没有读闻容絮的心,他却一眼发现了闻容絮的想法,像是好笑,又像是嘲弄:「如遇事不可为,他们也不会继续驻守在此。」 「你对他们有了期待吗?」 闻容絮精神骤然紧张,他无法回答霁一怜的提问,因为他被说中了,可他不想就这么把内心剖白出来,让对方审判。 「他们的任务是将你们平安带到喧天宗参与大比。」即便没有回答,霁一怜也知晓了闻容絮的答案,透着些咄咄逼人的口吻道,「却不是中途为所谓的大义,全部献祭了,做世人称道的英雄。」 霁一怜念到「英雄」二字,深邃的凤眸里浸出讥诮。 果然,他下句话将英雄贬得一无是处。 「你想做吗?造一个英雄很简单。」 闻容絮立马摇头,只觉自己要是说想,霁一怜就能真的给他打造成英雄。 「我对他们没期待。」 闻容絮由于霁一怜的话,丢掉了心中生起的天真见识。 霁一怜冷声:「指望他们……」他轻嗤。 闻容絮被他反覆抓着这点嘲讽,极力压抑的情绪突然激动:「是、是是,不能指望他们,谁都不能指望,我知道了,你聪明绝顶,我愚笨至极,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你听懂了吗?你满意了吗?」 言罢,闻容絮气沖沖地经过霁一怜,把人甩在身后。 今天,他理霁一怜就是狗! 闻容絮也不知道自己往哪儿去,凭着一团火气,穿越过兆庆县一半。 出乎预料的,撞到一位认识的人。 「时玉?」 「小絮?」 闻容絮加快步伐,来到顾时玉近前,捕捉到顾时玉余怒未消的面容,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楚遂析。 「你怎么在这里?」闻容絮问。 顾时玉这时已收拾好外露的情绪,嘴边噙起笑:「来找你啊,我收到了你留给我的口信,左右无事就过来了。」 「不过,你只说了提早出发,没留下停留的地点,我想着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不行的话,你总会出现在喧天宗举办的大比中,届时我们也会再相见的。」 闻容絮懊恼拍头:「是我疏忽了。」 「疏忽什么?」顾时玉蒙着银纱的脸,直直面对着闻容絮。 「没有留个地址呀。」 「你又怎么知道我会过来呢?」顾时玉应该是听到了闻容絮刚才的动作,抬起手抚了抚闻容絮被打过的头,「那时,你清楚自己会到薇陵城哪个位置吗?」 闻容絮也是忽然被通知赶早走,啥都不知道:「……不清楚。」 顾时玉放下手,袖袍滑动中,传出淡淡的白茶香,混着几丝清苦。 闻容絮眼角余光注意到木头桩子一样,杵在一旁,神色略显不善的楚遂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忽地抓住顾时玉的胳臂:「他惹你生气了?」 顾时玉不愿多说,否认:「没有。」 【谎言】 闻容絮轻呵一声:「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你别跟来。」闻容絮想到什么,朝后面的霁一怜道。 顾时玉见他如此,于是也对楚遂析这么要求。 君知馆。 专供客人玩乐、嬉戏的地方,还能招美男作伴,过夜也是可以的。 闻容絮直接给老鸨掷了一锭黄金,提出要十个八个美男作陪。 老鸨行动力强大,立马叫来馆内的小倌。 一下子,二十个左右的男子出现在房间里,都有些挤不下。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老鸨朝闻容絮抛了个极具风情的媚眼,他年轻时也是馆内的招牌呢,尽管韶华已逝,一举一动仿佛仍带着钩子,钓得男人直眼。 可惜,场内的两个男子,一个是瞎子,一个全心繫在别的事上。 第71页 无人在意。 「爷,这是小桃,善琵琶,才出台没几天,还鲜嫩着。」老鸨一一给闻容絮二人介绍,他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一位小倌站上前展示自己,「这是月心,善诗词,性子淡,可身子软吶,这是小夭,善歌舞,最会勾人了,两位大爷得悠着点哈……」 闻容絮挑花了眼,难以抉择。 「时玉,你想留下哪几位?」闻容絮悄声询问顾时玉,「房间不够大,没法全留下来,咱们必须选几个才行。」 顾时玉自从进了君知馆,就全身端直,面对闻容絮不能全要的烦恼,颇为哭笑不得:「小絮,我有心上人了,实在无福消受。」 闻容絮听他说心上人,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又不做什么,反正他都不要你跑了,你惦记他,目盲都要去找他,可他都不愿意来找你。」 顾时玉神色黯淡下来。 「对不住,我……」闻容絮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伤人了。 顾时玉制止了他的道歉,轻声道:「我知道的。」 【他知道一直是他一厢情愿】 闻容絮更是生气了,没心情挑美男了,随手点了十个小倌留下。 「天涯何处无芳草。」闻容絮强行把顾时玉塞到美男堆里,开始拆情侣,「他不喜欢你,你也该试着放下,还去打扰他,会被讨厌的。」 「你想想,有一头猪喜欢你。」闻容絮强调,「我不是说你啊,只是打个比方。」 「比如一头猪喜欢你,你肯定不能喜欢猪的,但这头猪却经常在你面前晃悠,摆出深情的模样,或许还惹得周围人都可怜猪了,多管闲事地劝你接受猪的求爱,你不接受还要被认为是人渣,你什么想法?」 「放过自己,放过他吧。」 「我知道没那么容易,但从现在开始试试,如何?」 闻容絮不太清楚顾时玉和楚遂析之间到底发生了哪些事,但旁白的註解、顾时玉的状态,都证明楚遂析伤顾时玉很深,不然顾时玉怎会忘记楚遂析,却记得小析,明明楚遂析就是小析。 可顾时玉偏偏把他们分成了两个人。 顾时玉不记得小析带给他的伤害,只记得小析带给他的美好回忆。 使他不开心的仅是楚遂析。 「爷,吃葡萄吗?」长得美艷的男子,葱白的手指执起剥掉外皮,淌着汁水的葡萄,媚眼如丝地靠着闻容絮,作势要用嘴餵他。 一旁清纯可爱的男子端起酒杯,娇怜怯怯地问:「爷,渴吗?」 身后走来位高大俊朗的男子,声音磁性:「爷,累了吧,奴替你按按。」 闻容絮浑身一抖,进男蜘蛛精窝了…… 第38章 气哭 被禁止跟随的两人, 此时正站在君知馆门外。 楚遂析看着不约而同出现的霁一怜。 两人的视线甫一对上,顷刻便分离开。 「管好你的人。」 楚遂析认为是闻容絮带坏了顾时玉。 「管不了。」 这是霁一怜的回答,他的修为高, 即便没有进入君知馆,他也知道里面做着什么样的勾当, 只觉闻容絮现在心野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楚遂析的脸色难看。 而这会儿被他们牵挂着的两人, 手足无措地陷在温柔乡里。 闻容絮哪见过被男子包围献殷勤的场面,人都麻了,不禁窜到唯一相熟的顾时玉身边,以为能得到对方的支援。 然而, 初见在他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般的顾时玉,如今现了原形, 原来仅仅是个嘴上的巨人, 行动的矮子。 顾时玉身边未必不比他水深火热。 可闻容絮也没办法了,他除了求助顾时玉也没别人了。 瞧着两位贵客青涩的模样,小倌们纷纷轻笑。 「爷,不来试试吗?」 小倌们教导着两位俊美青涩的郎君,怎么玩自己。 「爷如果嫌累,奴也可以自己动。」 闻容絮整个人都燃烧起来,面对如狼似虎的貌美男子, 感觉自己某个部位虚得很。 「小絮,你躲什么?」顾时玉将缩在自己背后的人拉出来,他比闻容絮从容许多, 蒙着纱绸的眼睛面向戏弄他俩的小倌们,他无甚血色的薄唇缓缓启合, 「不是很会说吗?」 闻容絮左手被对方往前拽着,右肩被扣住, 顾时玉在他身后侧,他仿佛被对方从后拥抱着。 那温雅的嗓音在烧着暖和薰香的房间里,染上细微暧昧的低哑。 闻容絮头皮顿时紧绷,他不会被顾时玉故意推出去,给这群饥渴的男人吞吃了吧? 估摸是感受到闻容絮忧惧的情绪,顾时玉松开握着闻容絮左手的手,摸到自己脸上的银纱。 闻容絮注意到他动作,忍不住目光跟随。 顾时玉食指自上往下勾掉小半银纱,露出闭起的半只眼睛。 他带着点虚假,又仿佛是认真地说道。 「你们之中若有人能接受,我便带他走……」 闭合的眼睫颤慄一瞬,旋即揭开掩藏其中的真实风景。 浓密乌黑的羽睫失去纱绸遮盖,显露在空气中似点缀晶莹碧色。 随着张开的眼睑,刷起丝丝缕缕的青光。 碧青的竖瞳展现,陡见天光骤缩成单薄一线,犹如蛇变人的妖异。 原本还言笑晏晏的小倌们吓得脸色惨白,俱往后退。 第72页 甚至有惊惧得腿软,跪倒在地求饶的。 离得最近的闻容絮倒抽一口凉气,不过他只是抖了下,转而就被流光溢彩的碧青瞳孔吸引,映衬着天光的眼睛宛若琉璃,美得惊心动魄。 这只竖瞳朝他移来。 危机诞生于闻容絮的心间。 「吓到了?」顾时玉重新覆上银纱。 危险与美丽被掩住。 闻容絮点头又摇头,忆起方才看见的竖瞳里面的空洞,小声回答:「还好。」 顾时玉有些意外。 闻容絮视线扫过周围的美男子,说不清是埋怨,还是庆幸解脱:「他们都是普通人,看到你的眼睛……」 顾时玉当然知晓他们的反应,略有失落,即刻恢復平常:「他们不是还有你吗?」 「不行不行,十个太多了。」闻容絮慌张拒绝。 顾时玉摊手:「可,显然他们只有你能选择。」 闻容絮鼓脸:「你故意的。」 顾时玉想了下,否决:「不然。」 闻容絮怔了怔。 「我有在考虑你的劝解。」顾时玉说完这句话,未再多说,朝瑟瑟发抖的小倌们招手,「放心,我不吃人,害怕的话就去伺候他。」 闻容絮被顾时玉推远,十位风姿各异的美男子靠拢过来。 「……?!」闻容絮想抓住顾时玉,可对方不愿意的话,他哪里抓得住。 然而,他空落落的手却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占据。 下一刻,他从男蜘蛛精窝里逃脱出来。 陷入熟悉的竹香里。 「霁一怜?」 闻容絮懵懵地抬头,怀抱他的人却在低头,他的脸颊擦过一抹柔软。 「刚才是不小心亲到了吗?」 可他有更在意的事情,并未深究。 「你怎么在这儿?」闻容絮质问道。 「好啊,跟踪我。」 「我都说了不准跟来,居然还能出现在这里。」 闻容絮气愤地瞪视霁一怜:「放开我。」 霁一怜加大了力气,强锢着他离开了气氛旖旎的房间。 「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不走,顾时玉怎么办?」 「不经过我同意,你这是绑架。」 「霁一怜,你说话!」 「你——」 闻容絮惊得唿吸差点停掉,没想到霁一怜会突然凑近自己,他们之间离得十分近,他险些以为霁一怜要亲他。 他不禁想到那次对方因为他吵而落下的吻。 还好,霁一怜停在他鼻息前,探寻地嗅了嗅他。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要被亲。」 「要是再被亲,我真要觉得你对我图谋不轨了,幸好幸好,没有给我自作多情的机会。」 「我身上有味道吗?在闻什么?」 「不知道顾时玉怎么样了,把人一个留在那里,不会有事吧?」 霁一怜嗅到闻容絮身上沾染了陌生的香味,眉峰蕴起冷冽的冰霜,吐出的字语也渲染着风雨欲来的平静:「为何去君知馆?」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找乐子。」 闻容絮心里下意识回答,可理智叫他没讲出口。 「我……」 霁一怜钳制住闻容絮的下巴,凤眸眯起冰冷的狭缝:「藉口找好了吗?」 「关你什么事。」闻容絮被他的态度刺激得生起逆反心理,硬气顶嘴。 「什么态度?在对我兴师问罪吗?凭什么?」 「一来就这么凶……」 「我想干嘛干嘛。」 霁一怜翻腾的情思沖刷开由理智勉力抑制的锁扣:「长脾气。」 话音未落,闻容絮眼前一花,他的双臂就已扣在身后,脸颊靠在墙面。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如一道惊雷炸在两人耳边。 闻容絮眼睛立时红了。 第二道巴掌声。 尾椎骨传来的酥麻疼痛感,使他运转的大脑罢工。 「霁一怜!!!」 屈辱与羞耻逼出闻容絮眼角含的泪,他全身炸毛,激烈地挣扎起来。 他越挣扎,压制越紧。 第三道。 「我跟你拼唔……」 绿色藤蔓堵住了他的嘴。 「呜呜呜——」 你不要脸,有本事别堵嘴,咱们对骂来碰一碰。 「呜呜嗯嗯——」 你是不是玩不起,只会以大欺小,算什么化神大能! 「额嗯——」 霁一怜你个大垃圾!神经病!不要脸!混蛋玩意! 「呜呜——」 呜呜痛…… 闻容絮真哭了,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了,气得怒髮冲冠也无济于事。 长到这么大,他都未挨过打,可穿越到这里后,他居然被打了,连还手都不能,直接气哭。 「……」 霁一怜发现闻容絮安静得过份,臭骂他的心声也消失了,冷静下来,察觉到不对劲。 他掰过闻容絮的肩膀。 那双漂亮的杏眼眼尾湿红,不停地滚落泪珠。 睫毛都打湿了。 哭得真可怜。 真……好看。 闻容絮哭得抽抽嗒嗒,不想让霁一怜看到自己这样子,往人怀里躲。 霁一怜不合时宜的思绪散去,沉默地感受着打湿的肩颈,心脏处泛起密密匝匝的刺麻,构成难以道明的凝重,令他窒息。 第73页 他好像不觉得哭泣的闻容絮好看了。 霁一怜表情微微空白。 「你在和我闹别扭……是因为,你认为我没有如实告知,我所知晓的关于楚遂析的事吗?」 啜泣的闻容絮停顿剎那,旋即恶狠狠地咬住近前的肩膀。 「你什么都知道,还不早点来找我解释,还要打我,我讨厌你……」 霁一怜眉梢抽动下,像是没感觉到疼,语气舒缓,找回些许节奏:「楚遂析关乎到一个我的秘密,你对我不也有秘密吗?」 他没有要得到回答的意思,仿佛是认输,又仿佛是没了办法地继续道。 「等你何时愿意告诉我你的秘密,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 第39章 哄小少爷 「别哭, 眼睛都肿了。」 收拾人的时候,那叫一个冷酷无情,结果面对造成的后果, 霁一怜前世今生头一次有种慌乱无措,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闻容絮捂着麻麻烫烫的屁股, 撇过头不理他。 「打我……」闻容絮气不过, 又转回头咬一口霁一怜的脖子与肩膀相连处,烙下一枚鲜红印记。 「暴力狂,我不要和你玩。」 闻容絮啪嗒啪嗒掉眼泪。 「你可以打回来。」霁一怜绷直了下颚线,声音低低。 闻容絮哽咽了声, 哼道:「我才不是你,我没暴力爱好, 你……你怎么能打我……」 「你为什么要打我?我逛个青楼碍到你了?」 霁一怜默然会儿, 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他到底想从闻容絮这里得到什么。 他对闻容絮有着他无法把控的贪婪。 这些都不是能宣之于口的,霁一怜搪塞出一个蹩脚的解释,说他看到闻容絮出入烟花之地,觉得他学坏,还不爱惜自身,竟还顶嘴, 一时气上头,想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你又不是我爹,凭什么这么管教我!」闻容絮两边嘴角下撇, 受了大委屈的可怜样,眼眶顿时不停滚落颗颗泪珠。 霁一怜脑袋开始发疼, 想要哄人停止哭泣,许着能想到的令人高兴的承诺。 但闻容絮仍在落泪。 霁一怜就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 简直就是水做的。 换成过去的他,他在对方抽泣时就会失却耐心,干脆地把人丢在一边,随便人怎么哭。 可遇见闻容絮。 「……」 「再哭,我便亲你了。」霁一怜半真半假地威胁道。 闻容絮总算不啜泣了。 「你,是魔鬼吗?」闻容絮闷闷地指责。 他其实好了不少,尽管刚开始是很委屈,但后来他单纯是不好意思,毕竟他一个男生在另一个男生面前嚎啕大哭,实在丢面。 而且霁一怜也认错道歉,还许诺了不少好处。 可他没想到对方见哄不好他,竟然使用这么卑劣的威胁手段。 对于霁一怜来说,不拘于什么手段,有用就行。 霁一怜看到不再哭的闻容絮,很是松了口气。 他宁愿去毁灭世界,都不愿意哄人,哄一次闻容絮,比与世界为敌还棘手。 听到闻容絮的问题,霁一怜认真地想了想,回道:「我是人,不是魔,也不是鬼。」 闻容絮抽了下嘴角,说话时带着鼻音:「带我回君知馆。」 霁一怜脸色冷凝两分,到底没有发作:「理由?」 「不能把顾时玉一个人丢那里,他看不见。」闻容絮担心道。 霁一怜表情稍霁:「楚遂析在。」 「你们果然都没有离开,一直尾随我们。」闻容絮忿忿道。 霁一怜坦然接受他的气愤,反正毫无伤害性,完全无所谓。 闻容絮一瞧霁一怜冷淡的神色,就知对方敷衍都不懒得敷衍他,他在对方面前完全没有自主权。 「你之前的许诺,我都不要。」闻容絮肃然。 霁一怜眸子微动,情绪生起波澜。 「我只要一个。」闻容絮,「你得尊重我的想法。」 「不乐意的话,我……」 闻容絮杏眼水意盈盈。 「我就哭给你看。」 闻容絮知道了掉眼泪的益处,他一哭,霁一怜就拿他没办法,这是他少有能威胁到对方的一点。 但还不够。 「我就不理你。」 闻容絮:「也不要你跟着我,我会寻个真正的僕从为我洗衣做饭。」 「你答不答应?」 闻容絮极有气势地发问,如果眼睛不是红的,就更有说服力了。 「嗯。」 「嗯是答应的意思?」 「我答应。」 「好嘛,那我们就和好了。」 霁一怜不语。 闻容絮主动握住霁一怜的手臂:「我要去找顾时玉。」 「你刚刚才答应我的。」 霁一怜无言半响,还是把闻容絮领回到君知馆。 顾时玉和楚遂析都在。 听觉灵敏的顾时玉率先望向归来的闻容絮。 【楚遂析多次劝说顾时玉离开薇陵城,惹得顾时玉不耐,两人不欢而散】 【顾时玉隐隐发觉楚遂析瞒了些事,且十分危险,他放心不下】 【顾时玉虽然觉得楚遂析烦,但对方待他算是真心,他不想明知对方有事,他视而不见反倒最后后悔】 【楚遂析布置多年,只等仇人齐聚薇陵城一网打尽】 第74页 闻容絮向顾时玉打招唿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凝滞,即刻自然道出:「时玉,他没欺负你吧?」 尽管没有指名道姓,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话中的「他」字说的是谁。 顾时玉好笑地摇头:「没人能欺负我。」 闻容絮瞧他说得极为肯定,喉腔泛涩,明明就被欺负成这样了:「要不要陪我在这里玩几天?」 顾时玉自是愿意:「乐意之至,我本也是来找你的。」 闻容絮高兴地露出小酒窝,顾时玉跟着他就相当于跟着霁一怜,无论楚遂析要搞什么事,霁一怜身为化神大能,他和顾时玉应不会有多么危险。 有了人陪,闻容絮拉着人在县城里到处闲逛,顺带瞧瞧有没有鬼鬼祟祟的人,但是像他这种寻找,当然会一无所获。 不过,也没关系。 闻容絮认为霁一怜说的对,三位长老压根就不指望他们能做出什么成果来。 没两天,就收到长老们的传令,召众弟子回薇陵城主府。 今夜,是闻容絮留在县里的最后一晚。 本要睡的闻容絮,正宽衣时,大开的窗钻出一只如玉匀称的手,那手拎着一罈子未开封的酒,雪白的绸缎滑下,露出一截招眼的纤细腕骨,映在夜色里。 可细细一瞧,那弯着的指骨苍劲有力,长着薄薄的硬茧,并不细腻柔软。 顾时玉在窗外探出头:「喝酒吗?」 闻容絮诡异地生起似曾相识的感觉,想到了此前他换衣时,不走正门偏要翻窗的霁一怜,但顾时玉看不见不知晓他在更衣,未有任何慌乱。 闻容絮无奈扶额,重新束好腰带:「我酒量不好,你不觉扫兴就行。」 顾时玉抓住他的手,将人带到了屋顶。 「今夜的月色美吗?」顾时玉递给闻容絮新的一坛酒。 闻容絮抬头望一眼天幕挂着的一轮圆月,澄净的夜空唯盈盈月辉,他们处在高位,仿佛对月触手可及。 「美。」闻容絮轻嗅酒罈封口,沖鼻的酒香,在他未入口时,他就感觉自己有些醉了。 顾时玉听到回答,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小絮,你真可爱。」 闻容絮义正言辞道:「我是男子,你可以说我玉树临风,俊美无双。」他停顿瞬,「你还说你不风流,有你这么随便调戏别人的吗?」 顾时玉歪歪头:「我调戏你了吗?」 「哼。」闻容絮嘟嘟囔囔,「当我真不知道你那话的隐含意思啊,如果不是你看不见,我才不回答你呢,我好心答你,你还笑我。」 顾时玉:「是我的不是,该罚。」 言尽,他忽地饮一口酒,他喝得不少,仰起的喉结起伏,嘴角溢出些许酒液。 闻容絮心下一动,劝道:「少喝点,你身体不好,不能这么饮。」 「放心。」顾时玉左手擦去嘴边的酒水,「我也不想再喝那些苦药了。」 闻容絮以为他有烦心事,故意借酒消愁,听闻到他的话,紧张的心神稍稍松懈几分,决定跟人奉陪到底:「不醉不归。」 「好呀。」顾时玉语笑浅浅。 显然,鲜少喝酒的闻容絮不会是顾时玉的对手,没喝多少便醉倒在地。 一口一口品酌着酒的顾时玉,差不多喝掉酒罈大半,却未有半点醉的迹象,听见身旁人倒下的声音,还有心将人抱回客房里,自己又回到了屋顶,继续解决没有饮完的酒。 当他方坐下时,前方的月华被一道阴影挡住。 顾时玉轻抬头,缠在目上的银锻被晚风拂起,将自酒罈蔓延开的醺然增添得更加浓郁。 银锻似被什么拽住,从他脸前松落。 顾时玉表面看不出异常,然而神智可能已经被酒液浸染得恍惚了,他念出一个不该会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名字:「小析?」 「……」 顾时玉喟嘆一声,他这些时日看着平静,实则还是被闻容絮的一番话影响,也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敢深思的抉择:「小析,别躲我了,我……」 「我放手。」 「我们像以前那样,做师兄弟。」 「你想放手?」 他的手被握住,仿佛要将他的骨节捏碎,低沉到沙哑的声线携着极冷的阴鸷。 顾时玉混沌的大脑恢復清明,眉宇的忧郁匿去:「楚遂析?」 他试着抽回手,没有成功。 他不悦地蹙眉:「楚遂析你又发癔症了?我与小析说,不是与你说,你一位都成过亲的人了……自重。」 楚遂析凝视着不认自己的顾时玉,一剎那宛若遭受万蚁噬心,亲眼目睹着自己的血肉被一点点地磨灭,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那儿。 …… 薇陵城主府。 闻容絮和顾时玉挨着说小话,今日府内可热闹了,聚集了好几个宗派的人。 楚遂析作为柳山门的掌门,也有资格参与府内的议事。 顾时玉是跟着楚遂析来的。 闻容絮一见到顾时玉,就凑了过来。 「时玉,你是柳山门人吗?」闻容絮到现在还不知道顾时玉属于哪门哪派。 顾时玉摇头:「我是散修。」 闻容絮:那岂不是楚遂析也是散修?他怎么会成为柳山门掌门的? 「郑元兄的女婿啊。」薇陵城城主见到楚遂析,倒是颇为欢喜,左右扫量,「郑元兄怎没来?」 第75页 楚遂析低落道:「岳父一月前坐化了。」 城主闻言愣住,不愿相信般喃喃道:「怎会如此?」 离他们不远的闻容絮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问顾时玉吃不吃茶点的话讲到一半就停住了。 「小絮。」顾时玉疑惑道,「吃什么?」 闻容絮压下繁杂的思绪,佯作淡然道:「楚遂析成亲了?」 顾时玉没料他突然跳跃的话题,迟钝了片刻道:「没错。」 闻容絮一拳锤桌:「人渣。」 对于他的愤愤,顾时玉不明所以,客观地为楚遂析澄清:「何出此言?小絮你是不是对楚遂析有什么误会,他算得上重情重义,柳山门郑掌门救了楚遂析的命,郑掌门的女儿恰患重病,楚遂析便在外奔波寻天材地宝,悉心照顾。」 「后来郑掌门便把女儿许配给楚遂析,可惜世事难料,在成亲前郑掌门的女儿逝世了,楚遂析也没想着解除婚约,反而坚持和未婚妻牌位结了亲,如此深情重义之人,怎能说是人渣。」 【楚遂析刻意接近郑元,达到目的,他让郑元的女儿郑书慧患了奇病,郑书慧被其父养得温婉娴静,郑元和楚遂析总很忙,时会疏忽郑书慧,只有顾时玉常注意到她】 【顾时玉见到之前娇艷的郑书慧,由于重病像是凋零的花,生出一些恻隐之心,虽因楚遂析对待郑书慧的重视与特别,心中难受,但他知道这与郑书慧无关,发现郑书慧的孤独,偶尔会带她出去,撮合楚遂析和她相处】 【楚遂析和郑书慧终定亲,可在成亲前,郑书慧病发逝去,顾时玉发现郑书慧的死有异,察觉到可能是楚遂析下的手,心绪难平,体内的万歧蛟蛇毒復发】 第40章 狗东西 友人的逝去, 薇陵城城主短暂难过以后,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特意请来的援兵。 他没有藏着掖着薇陵城的危机。 众人这才知晓城下封印着一只万古凶兽,没有人不感到紧张。 玄华宗人因为早就知晓, 表现要镇定些,倒是叫别的宗派之人高看一眼, 心道不愧是大宗门的人。 可惜封印位置依旧不确定。 楚遂析开口了:「我这里有一物可占卜预测天下事。」 他的话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不过, 占卜的事越大,付出的代价越大。」楚遂析说出其中弊端,他拿出天玄龟卜,古朴的龟甲凭空展现。 得闻他所说, 急切的城主犹疑起来。 占卜万古凶兽,肯定不是小事, 那这代价…… 【他大略知晓部分封印着万古凶兽的位置, 不愿付占卜的代价,原是打算待封印暴动,顺理成章让众人得知封印位置,彻底撇清他在里面的关系,可楚遂析提出的占卜,打乱了他的计划,然而听到其中弊端, 他很是庆幸占卜的代价大,同时庆幸即使占卜也攀扯不到他身上】 楚遂析见无人应声,也不觉冷场, 若无其事地接上道:「既是我提出,便由我来占卜, 万古凶兽的位置难测,但占卜与之有关的事物, 就要容易些。」 此番话一出,为难的众人心头大石稍稍落下。 「那就劳烦楚掌门了,事成之后,你所付的代价,我这边会用相等之物补偿。」城主万分感激道。 楚遂析微微摇头:「这都是为了薇陵城百姓,亦是为了处在薇陵城内的柳山门,薇陵城出事,我等也会受到影响,城主不必如此。」 其他门派之人纷纷表态,愿无偿为封印万古凶兽一事出一份力。 讲了通场面话,楚遂析可算开始占卜起来。 【天玄龟卜(残缺):可占卜过去与未来】 众人专为楚遂析的占卜开闢出一块空地,他独自立在世间,身前设有一只案桌,摆放的天玄龟卜在干坤之下,能够清晰看见那布满的丛丛裂痕,充斥诡谲神秘感。 场面寂静。 楚遂析的衣袍无风而起,无法看清的气流忽然流转,以致于附近的人都能感受到,每个人都忍不住心跳快了拍。 闻容絮只见楚遂析嘴唇无声启合,摇起手中的卜卦。 楚遂析掷下卜卦。 恍惚间,听见一道玄龟瑞兽嗡鸣。 占卜成功。 卜卦显示指向分辨不清神色的薇陵城城主。 众人譁然。 「这卦怕是出错了。」有人道。 薇陵城城主暗骇,占卜的不是事物么,怎会扯到他? 他面上却言辞凌厉道:「楚掌门,你的卦是在耍我们吗?」 楚遂析:「这是天玄龟卜。」 一说出天玄龟卜四字,怀疑卦有问题的人偃旗息鼓了。 「楚掌门,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我于不义,我若真和万古凶兽有关系,这对我有何好处?」城主并未退缩,争锋相对道,「再且,你说它是天玄龟卜就是天玄龟卜?」 「正是无冤无仇,卜卦指向城主,我也很诧异。」楚遂析,「我想在场的人应当有人识得天玄龟卜真假。」 「我确信与万古凶兽无关,你对占卜的内容必定动了手脚。」 「既若不信,你们可派一代表,占卜城主你和万古凶兽是否有关系。」 城主怒火中烧了理智,竟朝楚遂析动起了手。 「城主息怒!」 万古凶兽没解决,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城主金丹巅峰修为,想要毫髮无伤地拦住发疯的他,必得是元婴期。 第76页 楚遂析较为狼狈地闪避着城主的攻击,摆着天玄龟卜的案桌受到掌风波及,崩裂成屑。 闻容絮看着前方的闹剧,元婴中期的楚遂析不可能躲不掉城主的发难。 只是故意在外表现出低于元婴期的修为而已。 顾时玉受视力所限,仅能知晓打起来了,却是不好随便插入前方的战场,太混乱了,他尽力分辨着属于楚遂析的动静。 【顾时玉在寻找楚遂析】 闻容絮霎时拉住顾时玉:「你要做什么?那不是你能插手的战斗。」 顾时玉:「可……」 「没有可是。」闻容絮打断道,「你过去只能添乱,帮不了楚遂析。」 顾时玉抿了抿唇。 【他在担忧楚遂析】 闻容絮暗骂不是烦楚遂析吗?难道口嫌体正直? 「够了。」约莫是实在看不下去现场的乱象,终于有人出手阻拦争斗。 闻容絮心里焦急,就怕顾时玉不要命地跑上前,见此忙安人心:「没事,楚遂析没受伤。」 顾时玉拍拍闻容絮攥得他死紧的手:「我不去,金丹巅峰的威势,我去确实只能添乱,我有自知之明,你别担心。」 【实话】 闻容絮攥的力道减弱,但仍旧没有松开。 独立于闹剧外的霁一怜,瞧着旁若无人相互照应的闻容絮、顾时玉,微挑起眉。 【封印松动,极度危险】 闻容絮勐地拉过顾时玉。 天空中明耀的太阳被暗影笼罩,光亮肉眼可见地暗下。 吼—— 脚底踩中的地面随着由远及近的嘶吼同频共振,转瞬地动山摇。 积淀万年的凶戾气息,自裂开的地缝冲破苍穹,世界颤慄。 无形的凶戾之气竟是浓郁到拥有了实体,妖邪至极。 它在天际徘徊,似是找到了目标,迅勐地往薇陵城府袭来。 方才不可一世的薇陵城城主目眦尽裂,他近乎潜意识地使出全部的力量抵挡来自于地底深处的攻击。 「噗……」他口喷鲜血。 不过是尚未完全挣脱封印的凶兽煞气,却使一位金丹巅峰重伤。 何其可怖。 「完了、完了……」薇陵城城主精神失常般地呢喃。 楚遂析收起天玄龟卜,神色冷漠地观望着场内的人。 「城主,你对我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瞧见他彷徨懊悔的模样,到此来支援的各宗派表情难看几分。 「求求你们救我!」薇陵城城主听到质问,像是被惊醒,走投无路地向众位求救,「我要是能活下来,必有重谢。」 「城主如果继续对我们隐瞒,恐怕我们帮不了你。」 「我说我说。」 薇陵城城主道出自己早就发现城下封印的万古凶兽,他现今修为难以寸进,恰巧得一古时的手札,其中记载了可延寿长生的手段,他便昏了头走起歪门邪道,想要依靠万古凶兽的力量获取长生。 所有人听到长生二字,都唿吸一滞。 他们辛苦修炼,逆天而行,不就是为了长生。 居然能有不用飞升成仙就可以长生的路子,在场之人都很惊诧。 惊诧以外,却是浮跃的心思。 可想到方才的凶兽煞气,又心里发寒,不敢贪图。 薇陵城城主决定打万古凶兽的注意后,立即着手研究起封印,万古凶兽被分为数份封印,他侥倖寻到部分封印,悄摸开了道口子,从中取得凶兽血肉,日日投入实验,然而没待他获得成果,凶兽封印松动了。 万古凶兽冲出封印的后果,他承受不起,不得不想办法亡羊补牢,寻求众宗派帮助,撇清自己的关系,继续享受城主身份带来的便利。 可惜,他之前对凶兽的所作所为,令其记住了他,他完全逃脱不了。 相比于荣华富贵,还是命重要。 于是,他全盘托出,连那手札都拿了出来。 事已至此,万古凶兽的事不得不解决。 封印此刻已被万古凶兽冲破一部分,彻底现世,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这个时间是短是长,叫众人心里没底。 长的话还能想办法重加封印,短的话,他们刚刚靠近封印处,怕就是直面万古凶兽的怒火了。 闻容絮瞧着神情各异的各宗派人,场内无人出声。 所幸,不用他们做出哪种选择,地面再次晃动。 一道黑影闪过闻容絮眼前,他拉着顾时玉的手一空。 楚遂析不知何时闪现在顾时玉身边,将人带离出城主府。 下一瞬。 闻容絮感觉到自己的重心升起。 与此同时,城主府垮塌,他们以为还未冲破封印的万古凶兽居然在蛰伏,正在众人踌躇不定时,一举击杀。 它知道自己能否活跃世间,这里的修士是最大的阻碍。 「吼!」 震耳欲聋的鸣叫,蕴着可怕的杀机,修为稍低的人顿时七窍流血。 万古凶兽的凶性毕露,音波之后是汇聚残暴杀伤力的天赋术法攻击。 它向世人彰显他获得了自由。 一颗颗混沌球肆无忌惮地投射向四散的修士。 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犹如人间炼狱。 而正被带着逃脱的闻容絮根本来不及查看城内苦难,他全身细胞叫嚣着危险,五六颗混沌球朝着他和霁一怜射来。 第77页 闻容絮瞳孔收缩。 「别怕。」霁一怜手中执起雷闪电绕的长剑,话音消散在混沌球爆炸,产生剧烈的风波中。 只一剑。 斩断了飞袭来的混沌球。 这一剑快得即使是就在霁一怜身边的闻容絮,也依旧不能捕捉清楚,余留震撼萦绕心间。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像力贫瘠,想要描述一二却找不出合适的词。 第二波攻击接踵而来。 万古凶兽似乎盯上了他们,不仅仅是他二人,还有之前待在府内的其他人。 【楚遂析在你们身上留了吸引万古凶兽仇恨的气味】 第41章 他站出来了 「楚遂析这个疯子。」闻容絮暗骂道。 遮天蔽日的庞大兽影在薇陵城上空汇合, 一双血红兽瞳含着无尽杀意在黝黑的身躯中睁开,它身体的骨骼、血肉与魂魄还未全数凝聚。 可独一双归位的眼睛就叫人心惊胆战。 空中飘浮的混沌球竟是交融到一起,汇成难以计量体积重量的陨星体, 投射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其中就有闻容絮与霁一怜所在的位置。 这万古凶兽恐怕知晓自己之前发射的混沌球被厌恨的人类修士破解,打算来把大的。 【混沌元素球:属于斑虎犀妖兽的天赋攻击, 相当于一颗小型星球的质量】 【姓名:无名(斑虎犀妖兽)】 【修为:???(深不可测)】 【斑虎犀妖兽体内有着万万年前的祖龙血脉, 经过长年积累,血脉浓厚,将成半龙】 闻容絮眼前一黑,居然是祖龙, 天地诞生之初第一条龙啊。 那颗遮挡世间的混沌元素球降临。 他的视线装满漆黑而无边际的粗糙球体,它的降临宏壮到令人绝望, 震颤着世人俯首称臣。 「完全生不起反抗的念头……」 「太强了。」 「今日就是我的死期吗?我做鬼都不会放过楚遂析的。」 在他想要放弃时, 一柄划开空间与时间的剑,以一种势不可挡却十分朴素的姿态碰撞上压顶的混沌元素球。 即刻,他听到细弱的闷哼。 闻容絮看向身侧的人,力与力的激烈抵噬,盪起沸腾的气流,逼得他不得不虚起眼才能看清霁一怜的模样。 对方的脸色相比平日白了几分。 霁一怜低眸和闻容絮的目光相接,他看着仿佛傻了似的闻容絮:「要跟我死一块了, 遗憾吗?」 闻容絮视角余光盛进被混沌元素球逼退的长剑,霁一怜的剑仅是延缓了他们的死亡期限而已。 「遗憾什么?」闻容絮奇怪道。 「可惜我存的钱都还没花出去,之前一直在闭关修炼, 都没吃到什么,玩到什么。」 「经歷过大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 都要死了,还能笑出来, 这就是化神的格局?」 「还记得我的承诺吗?」霁一怜压下勾起的嘴角。 闻容絮:「?」 【他在提醒你,曾说过的他死,你也不会死的诺言】 闻容絮:「你要做什么?」 「我靠,不要搞这些以命换命的事,我承担不起。」 「我们的感情有这么好,居然愿意为我死?」 「要不是我想多了,要不就是霁一怜疯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不是说仅限冥月阁吗?」闻容絮还记得当初听到时感动碎成渣的感觉,其实他也从来未把这话放心上,否则不用旁白提醒他,他才想起来,他一直以为是霁一怜的玩笑。 此时此刻,突然被霁一怜说起,他不禁有些慌张。 他不敢相信,霁一怜能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你以为封印破开得如此快,是斑虎犀妖兽能做到的吗?」霁一怜摸上闻容絮的后脑,缓缓靠近。 闻容絮看着霁一怜放大的脸,僵在原地。 他被飓风侵扰而半眯的眼,微微张开。 「小少爷,你在意我吗?」 霁一怜停在咫尺之间,再未前进。 他听到了来自闻容絮心里的回答,眸中萦绕愉悦:「离顾时玉远点。」 闻容絮莫名其妙:「为……」 「你不在意我吗?」 闻容絮失语。 霁一怜的身形从他身边消失,原本围绕着他的安宁竹香,也随着主人的离去渐渐隐去。 闻容絮下意识抬手,想要抓住霁一怜,可只有柔软绸缎滑过指尖。 预感般,他仰起头。 极速的光华裹挟着杂沓雷火,不同于以往他在霁一怜那里见到的威势,透着绵绵不绝的力量,一次次凝实,他仿佛能看见附近的空间扭曲。 直至扭出裂痕,显出不明的时空缝隙。 可这是一支长枪。 他看到了持枪的人。 那人红衣凝练,遮住半张脸的金色面具珠链垂摇。 闻容絮望着挂在对方腰际的精美饰品,恍然相识,这般豪华的装扮,与之前霁一怜借给他穿的那套黑红服饰非常相像。 但这人的衣服是大片的红,唯腰封与衣边勾有浓墨的黑。 下一瞬,他认出了面具,站在上空的人朝他投来一缕意义难明的关注。 【姓名:霁一怜】 【修为:???(深不可测)】 旁白也向他证实了对方的身份。 第78页 是了,有谁会挡在他面前呢? 闻容絮想通之际。 长枪穿刺入宏壮的恐怖球体,眨眼间便彻底破开混沌元素球,世界像是因此静止,唯能听到一道道刺啦蛛裂声。 「嘭——」 天际四散开流星石雨,或许由纯粹的力量组成,坠落地面时就没了痕迹。 尽管没有小行星砸城,但这些石雨对于普通人来说,仍是灾难。 也就在这时,清悦的琴音奏起。 无形的音波抵挡住砸落的石雨。 「小絮,你还好吗?」闻容絮背后响起顾时玉的声音。 他迴转过头。 顾时玉抱着琴站在他不远处,似在确定他的位置。 楚遂析神情难看地候在一旁。 闻容絮注意到顾时玉苍白的脸色,想到方才的琴音,清楚对方消耗颇大,担心道:「你不要勉强自己。」 顾时玉:「楚遂析把药给小絮。」 楚遂析不情不愿地扔给闻容絮一粒丹药。 【祛味丹:可解你身上引凶兽仇恨的气味】 「这是?」闻容絮拿着药,疑惑道。 顾时玉:「那凶兽攻击目标明确,在城主府待过的人都被它锁定了,我们身上沾染了吸引它的东西,这个药能祛除那样东西。」 闻容絮未再多问,将丹药丢进了嘴里。 「小絮,你身边那人呢?」顾时玉没感觉到霁一怜的存在,询问道。 闻容絮听着顾时玉对霁一怜用「那人」指代,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又想到霁一怜对顾时玉的敌视,又生起无奈。 他算是被霁一怜用二选一,谁最重要的问题给架住了,就不能全都要吗? 闻容絮没有无视顾时玉的提问:「他等会儿回来。」 「现在的情况,他把你抛下跑了?」顾时玉不贊同地皱起眉。 闻容絮连忙解释:「不是,他……」 可惜他的话说到中途就被打断,矗立在城中,长出嵴骨的斑虎犀妖兽发出蕴含仇恨的吼叫,天地晃动。 「那是神仙下凡吗?」 凡人无知的惊叫,在这片被凶兽摧残,到处充斥哀痛的地方,仿若是一潭死水注入的一道烈火,烧灼得水液沸腾。 魔障丛丛的万古凶兽前,屹立起一位红衣猎猎的男子。 男子的装扮,与其说是神仙下凡,不如邪魔降世贴切,可他偏偏挡在的是肆虐世间的凶兽面前。 那就是神仙。 地面的凡人跪在地,乞求着神仙救世。 「闻师弟。」在一群跪伏的人中,站立起的人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周越瞧见闻容絮,惊喜地唤道。 这会儿的周越形容堪称狼狈,但并未受什么伤,可能是躲避先前的流星石雨造成的。 「周师兄。」闻容絮与他接上头,给人介绍了番顾时玉、楚遂析。 周越是认识楚遂析的,毕竟是柳山门掌门,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而且之前的占卜就亮过相,还和薇陵城城主发生了冲突。 「楚掌门、顾道友。」周越礼数周道地道,他见闻容絮干干净净的,以为是受到这两人维护的原因。 周越有话直说的性子,打过招唿后,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如果没有那人破开那颗巨球,我大概就会死在这里了。」 「不知是哪里的高人到来,希望能重新封印那残暴凶兽。」 而受瞩目的高人,实则旧伤未愈,也不知抽了什么疯,不想着避开发疯的万古凶兽,却迎难而上。 闻容絮的心神自始至终都没有从霁一怜身上离开,现今没了外界事物的打扰,他不加掩饰地关注过去。 万古凶兽尚未恢復全盛实力,霁一怜也未恢復到全盛实力。 可化神的霁一怜能比肩,甚至胜过活了数年的斑虎犀妖兽吗? 妖兽修炼比人类要难,但有血脉传承的妖兽天生寿数长久,它们靠着时间堆积,一点点消化传承知识,自然而然就成长到可攀登仙路,而且妖兽皮糙肉厚,普遍能碾压同等级的修士。 斑虎犀妖兽封印前是化神大妖吗? 闻容絮修为有限,旁白仅能解读出元婴巅峰以下的修为,如果修为在元婴巅峰,旁白就会解读不出,标註成深不可测。 从之前不费力发射出四颗小行星般的混沌元素球来看,估计不止是元婴巅峰,化神能做到吗? 会只是化神大妖吗? 堆积了万年之久的怨恨,好不容易出世,斑虎犀妖兽有着急需排解的郁郁戾气,它才刚放开一下手脚,就有十分惹兽厌恶的人类修士跑到他面前碍眼,它顿时怒吼一声。 它要给这讨厌的人类修士颜色看看。 如山岳的虎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拍向前方的小虫子。 它身躯虽然雄伟,速度和敏捷性却也不低。 「你们这些凡人还不走,打起来后可顾不得你们。」周越没有牵挂,对于神秘高人与万古凶兽的战斗,有关心,但不会被牵动心神。 他现在更想远离可能会化作浩劫的战场。 未曾泯灭的良心,叫他作出了提醒。 「我们先远离此地。」楚遂析早就焦躁得恨不得把顾时玉强行带走,可顾时玉体内的奇毒管束住了他专横的心思。 他若有轻举妄动,顾时玉气急攻心,那艰难抑制的毒就又会逮住机会蚕食宿主的生命。 第79页 这是他难以容忍的,也使他不得不妥协。 顾时玉「看」向闻容絮。 闻容絮犹疑须臾,他一个筑基修士在此场争斗中完全不够看,高阶修士的攻击余波就能重伤他,霁一怜孤身上前拦住斑虎犀妖兽,他还把自己搞到重伤,着实离谱了些,也不够珍惜对方心意,同意道:「离远一点。」 顾时玉欲言又止。 闻容絮瞭然,倒还宽慰起看霁一怜不顺眼的顾时玉:「他后面会找过来。」 「他修为比我与你高。」 闻容絮又看了一眼过了几招,对峙中的斑虎犀妖兽和霁一怜。 近乎呢喃的强调。 「不会有事的。」 第42章 是真是假 待闻容絮远离战场, 斑虎犀妖兽麟甲披身。 霁一怜长枪嘶鸣。 仿若敲响战鼓的第一声。 霁一怜动了。 天象异常,聚集起压城的黑云,电光时尔闪烁, 溢出犹如实质的劫气。 霁一怜第二次显示身形的瞬间,数道引来的劫雷宛若汹涌的潮水灌注世间。 他的位置正巧在凶兽腹下。 生生承受劫雷的斑虎犀妖兽围拢的阴气减薄了三分。 遭到如此挑衅, 斑虎犀妖兽朝天空的劫雷发射一道极具威势混沌元素球。 黑云不间歇地再次降落一道比一道恐怖的天雷。 霁一怜提起弒天枪, 带着刺开时空的恐怖,怼上斑虎犀妖兽。 他仿佛天地雷火化身,所到之处全是骇人罡雷罡火。 解放实力的他,足当得魔神之称。 曦光穿破阴幕。 胜负已定。 斑虎犀妖兽不甘地倒在地, 死不瞑目。 金面红衣男子傲立于世间。 【他已是强弩之弓】 闻容絮心里焦急,他得带走他。 脑中忽然响起轻柔的声音。 「陈氏知味。」 是霁一怜的传音。 闻容絮立马和顾时玉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心里编着到地方后看到霁一怜的缘由。 闻容絮转向周越:「周师兄, 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周越思忖会儿:「不了, 我先去寻寻同门,天黑我们在城外相聚?」 闻容絮:「好。」 告别了周越,闻容絮想到自己还没有过问顾时玉的意向,于是补上。 顾时玉神情有些踌躇:「我很愿意跟着小絮你走,但是我这里有些事需要处理,可能不行。」 闻容絮记起顾时玉折返,让楚遂析给他的一颗丹药, 估摸顾时玉差不多察觉到楚遂析在薇陵城的计划。 「那我们……」闻容絮咽下离别的话语,「我还能来找你吗?」 顾时玉微笑起来:「当然,你可以向凌云山庄寄信, 我会收到的。」 闻容絮记住了他给的地址。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闻容絮一人抵达陈氏知味。 他以为会很虚弱的人,挺直长身地立在食肆前, 手上还拎着一份打包的辣食。 闻容絮一时有些发愣,对方是哪里来的闲心, 又是从哪里逮到的厨子,在生死存亡之际给对方做了份辣食的? 此时的霁一怜褪去了那身招眼的服饰,熟悉的青衣飘举,称得对方仿若要消融于风中。 「顾时玉走了?」霁一怜第一句话居然是询问顾时玉的去向。 他果然是看见了顾时玉的到来,或许还是等着闻容絮远离了战场才真正出手的。 闻容絮无语半响:「嗯。」 霁一怜看着不如何活跃的他:「因为我让你远离他,心情不愉?」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闻容絮不解。 霁一怜:「讨厌还需要理由吗?」 「……」闻容絮不想在对方为世人挡掉凶兽肆虐的劫难的时候,还跟人掰扯有的没的,转移了话题,「你受伤了吗?」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闻容絮其实并没有看出霁一怜的脸色变化明显,只比过去苍白了点。 霁一怜将辣食递给了闻容絮,冷淡道:「我没事。」 「给我的?」闻容絮受宠若惊。 乌黑的凤眸清晰地映出闻容絮的身影,霁一怜望着他恢復鲜活的神姿,乱麻的心绪暂时安定了:「过来。」 闻容絮乖巧地朝霁一怜走近几步,临近以后,露出酒窝:「霁一怜,他们说你是神仙下凡,你是神仙降世吗?」 霁一怜低垂眼睑,身形倾倒在主动到他面前的闻容絮身上。 闻容絮慌乱地抱住他。 「你不是说你没事吗?」闻容絮带着些质问,担心道。 霁一怜:「骗你的。」 闻容絮杏眼微张,对方理直气壮的话,堵得他想发火,却因对方的状况,不得不压抑下来。 招惹他的人倒是表现得悠然,讨嫌地戳起他的脸颊。 闻容絮张嘴咬住对方不规矩的手指,气怒地瞪眼,然后移开了脸:「你能不能安分点。」 霁一怜蜷缩起手指,没像前一回把沾染到的湿润往闻容絮身上擦。 「去哪儿?」闻容絮如今撑着霁一怜,不像练气期的他那么费劲了,他的锻鍊卓有成效,比较轻松地半抱着成年男子的霁一怜,「客栈还在的话,可以去那里。」 霁一怜无可无不可地应声,只专注地打量着闻容絮,直盯得闻容絮后背发毛。 第80页 闻容絮疑惑:「我脸上有东西?」 霁一怜收敛视线:「没。」 客栈还在,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反正也不是没交钱,闻容絮心安理得地将霁一怜带回了原本是他们住的房间。 闻容絮看着坐在软椅中,半瞌起眼,头靠着椅背的霁一怜,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鲜少见到的虚弱姿态。 他开口时忍不住放轻了声音道:「很难受吗?」 霁一怜睫毛颤动,幽怆深邃的墨眸静默地注向关心自己的闻容絮,软弱的肢体令他产生不可抑止的恶意,而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他没有道理的迁怒。 「哪里不舒服?」闻容絮想要伸手去试霁一怜的额头。 霁一怜下意识拦住,拒绝这份较为亲密的接触。 闻容絮:「怎么了?」 霁一怜:「你做什么?」 闻容絮并不清楚霁一怜悄然树立的隔阂,隔阂上逐渐长起尖锐倒刺,靠近就会鲜血淋漓。 「我看你不太好,想试试你是不是发热了。」闻容絮无措地面对起他的诘责,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的小声道。 霁一怜感觉到闻容絮要收回去的手,在大脑做出选择前,已经抓在手里。 「头疼。」霁一怜给自己的反应,做了个勉强合理的解释。 闻容絮隐约觉察到霁一怜的情绪有异,心里微微绷紧,他想到了霁一怜曾经的失态,尽管对方说没有下次,但对方现在状态明显不好,有可能会再次失控。 他观察着霁一怜的表情,不确定道:「我给你按按?」 「嗯。」霁一怜闭起眼。 按在头上的力度时轻时重,不会注意穴道位置,笨拙地移动,笨拙地施力。 过了没一会儿。 肚子响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体现着存在感。 闻容絮顿时脸一热,捂住自己的胃,祈求它不要叫了。 旋即,他便听到一道轻笑。 伴随着这道笑声,略显凝重的气氛即刻消散,闻容絮的直觉告诉他霁一怜不会失控了。 「别按了,吃东西吧。」霁一怜。 闻容絮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那份打包的饭,就是你预料到我会饿才买的吗?」 霁一怜:「你近日胃口渐增,凶兽突然突破封印,午食未吃。」 「你好细心。」闻容絮眨巴着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谢谢你想着我,嘿嘿。」 霁一怜眸中郁色散开些许。 闻容絮从储物袋取出打包好的食物:「你要来点吗?」 「不用。」霁一怜。 闻容絮便独自享用起美食,麻辣味刺激得他额头冒起热汗,脸边浮起淡淡的红晕。 好辣。 辣吃得少,闻容絮稍有点遭不住地找水喝,注意到霁一怜黏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你真不吃吗?」闻容絮心道之前不会是客气吧,又问了一次。 霁一怜摇头。 闻容絮:「哦。」 安静半响。 「霁一怜,你今日为什么会出手呀?」闻容絮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困惑处,他不认为对方是那种会为苍生奉献的性格,这个修仙界的修士,大多都是自扫门前雪,不故意坑害别人就算好的了。 霁一怜:「想不到吗?」 「啊?」闻容絮。 霁一怜:「不是说尽力而为吗?」 「那是对我来说。」 「可你会不忍,我不想看你难过。」 第43章 不跟你玩 闻容絮注视着讲出那番无异于可算作告白的话的霁一怜,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因此动容,但方才对方带给他的感觉又叫他无法轻易相信。 在说这话之前, 霁一怜差点就要暴走了。 这使闻容絮将对方的话,打了个折扣听进耳中, 他坦然地接受了霁一怜的说辞, 并且劝说道:「以后你不要这么做,他们都没有你重要。」 他用着不会令霁一怜反感,还能让人高兴的说法。 霁一怜像是第一次认识闻容絮的模样,深深地看他一眼。 【他在想你居然学会使用甜言蜜语拿捏人了】 闻容絮懵了下, 暗暗反驳:我才没有。 臭旁白,之前不出来, 现在又出来干嘛。 闻容絮鄙夷着不中用的旁白。 不知道是不是被旁白髮现了他的吐槽, 忽然抛出一颗炸弹。 【斑虎犀妖兽没死干净,它拼着魂飞魄散,凿通了魔窟与此界的通道】 什么?!闻容絮惊。 不待他去探寻真实性,他所在的客栈震动起来。 原本虚弱不堪的霁一怜,登时直起身,薄如蝉翼的流水长剑立于身前,木质构造的房屋瞬间碎裂, 灰屑四溅的背后一个黑色洞口涌出奇形怪状的怪物。 它们看见闻容絮、霁一怜,嘴边流出可疑的涎水。 【来自于魔窟高阶魔物派遣出的打头先锋,修为在金丹以下, 数量众多,残暴无比, 喜食人类修士,它们现在十分飢饿】 霁一怜感受着自己干涸的灵力, 在前世他所听闻到的薇陵城消息里,没有魔物的出现,那只斑虎犀大妖突破封印,在世间肆虐了好一阵,宗门大派被迫联合,损失了不少人才重新封印,后面还安排了人手镇守在封印之地。 薇陵城也彻底沦为死城,百鬼嚎哭,怨气冲天。 只是净化怨灵就用了数十年。 第81页 如今,他趁着斑虎犀大妖没有恢復到全盛实力,提前斩杀,可他今生的实力也有限,不能确定斑虎犀大妖的状态,不得不趁着自己显露出虚弱前先行退场,倒叫其钻到了空子,搞出了新的乱子。 闻容絮看着向他们包围的魔物,拿出怪东西,寻找着薄弱点,准备用怪东西撕出一道口子,能供他们暂时远离这群魔物。 他拉住似要强撑的霁一怜。 「霁一怜,你能跑吗?」闻容絮询问。 霁一怜若有所觉他的打算。 闻容絮给自己打气般,深吸一口气:「跟我走。」 他手中的怪东西发射出提前积存起的力量,金系锐气把旁白标註修为最弱的魔物群轰成了渣,闻容絮瞅准时机,带着霁一怜逃出了包围圈。 后方的魔物反应不慢,迅速朝他们追来。 闻容絮目标明确,出城。 城外或有同门在,再不济能逃到城外的人,应大多都是修士,至少能缓解一下被魔物追杀的压力。 他也没办法了,没把怪引到普通人那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他还不想死,只好不死贫道死道友了。 霁一怜全程没说话,默然地跟随着他行动。 出了客栈,薇陵城的四处都燃起了战火,随机出现通往魔窟的通道,摩厉以需的魔物们有序地钻出通道。 闻容絮计算着自己的灵力,他不可能再次使用怪东西。 修炼了那么久,也该检验一下成果。 闻容絮师承以炼丹证道的毕克喆,不是除了炼丹就什么都不会,任人宰割的草食动物,想要炼制出想要的丹药,有时候需要用到不同的丹火与环境,总不能再花费时间去寻找天下火元素和开闢特殊环境。 丹火和特殊环境可靠符纂或阵法引动天地元素实现,所以毕克喆在画符设阵一途也有不错的建树,这也是丹修常见的攻击手段。 而恰巧使用符纂不会耗费多少闻容絮的灵力,设阵却是来不及了,想要摆出有足够伤害性的阵法,都是需要时间来完成的。 闻容絮清点起自己储存的符纂。 这时,速度灵敏的魔物追上他们。 闻容絮瞬间掷出两枚符纂,热烈的火焰点燃在周身罩着魔气的魔物身上。 他扔出的符纂引动的火焰对阴邪之物有天然克制性,来自魔窟的魔物们显然也属于其中。 痛苦的嘶嚎在他们背后响起。 闻容絮紧绷的精神稍松懈两分,这是他第一次不依靠别人,自己出手解决磨难,他的心脏不禁砰砰地跳动着,声音大得充斥他的脑海。 旋即,却是一种兴奋。 闻容絮眼角眉梢浸染起意气风发,他有了自己是修士的实感,不是面对蔺青桉的难以逾越,也不是面对斑虎犀妖兽的束手无策。 在这群魔物面前,他也可以出一份力。 「其实,我也很厉害嘛。」 「一直是被大佬保护,我出息了,反过来保护大佬了。」 奔跑间,他们的衣袍飘扬,偶有交缠,转瞬便分离。 「叮——」 琴声悠悠,穿透魔物的疯狂,给正在分辨方向的闻容絮打起了一个明灯。 「时玉?!」 「要去找他吗?」 闻容絮迟疑中,陆续传来奏起的琴音,在他附近的魔物竟也受到了影响,露出痛苦神色。 在一道尖锐的滋啦声里,魔物怒目圆睁地倒在地。 「好强。」 「要不还是去抱大腿吧,从这里到城外的路程,我带着霁一怜太困难。」 在此前,与闻容絮分别的顾时玉二人。 很快就爆发了争吵。 顾时玉压着楚遂析把药给闻容絮,是在楚遂析的底线中拉扯。 楚遂析认为顾时玉胳膊肘往外拐,顾时玉认为闻、霁二人无辜,不该捲入他布置的谋算中。 尽管顾时玉也不清楚楚遂析的谋算是什么。 吵架的结果还未出,魔窟现世。 顾时玉恰遇曾经为避免他淋雨,替他撑伞走过一段的老婆婆,他听到老婆婆无力地哭泣,才发现她。 魔窟出来的魔物毁掉了她的家,而她的命也随时会被魔物吞噬。 顾时玉顾不得与楚遂析的争论,忙去救人。 之前抵消破碎的混沌元素球,他的状态就变得有些差,此刻驱除魔物,更是雪上加霜,他体内的血气开始上涌。 压制的残毒跃跃欲试地扩散。 「顾时玉!」楚遂析气急地拦住了打算继续出手的人,他近乎咬牙切齿地恨道,「我来。」 处理掉附近的魔物后,楚遂析看着自身状态就是很差,还在安慰帮助他人的顾时玉,对于自己却未投递来分毫眼神,一直紧绷起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裂开。 他不再忍耐,将脸色雪白的顾时玉抓到自己这边。 离开了总能牵动顾时玉心神的陌生人。 楚遂析将顾时玉抵在残壁上,将人困守在自己身前,一双精明冷漠的狐狸眼,蕴起猩艷的红。 「顾时玉,你对郑书慧、闻容絮,甚至是一面之缘的普通人深明大义,什么时候对我深明大义?」楚遂析压抑了太久,爆发时逼得话音颤上哑,「你谁都要救,我与你共处十年,你能不能救救我?」 顾时玉愣住,有些不理解楚遂析的质问:「我们不是认识没多久吗?」 第82页 「我跟郑书慧也没关系,你不要胡乱攀扯,那是你的妻子。」 楚遂析:「我的妻子只会是你。」 顾时玉以为自己听错了,略侧了侧头,像是在回忆和确定。 冲动出口的话,令楚遂析一时也泻去几分积攒的浓浓戾气,他仿佛是愿意接受审判般,无言却执拗地等着顾时玉的回答。 「你疯了。」顾时玉。 楚遂析:「我是疯了。」 他扣住顾时玉的下巴,兇恶地吻上这张自从失忆,就总是绞他心的嘴。 然而,他没有品味到多少滋味,就被挣开。 他想再继续,却看到惊惶的人唇边溢出的鲜血。 顾时玉体内的毒蔓延开了。 楚遂析不得不收敛狎旎的心思,给人压制毒性。 可当毒压下,楚遂析就被顾时玉推远,他气笑了:「用完就丢?」 顾时玉戒备地防着他。 勉强找回来的理智顿时失控,楚遂析将人捉到怀里:「顾时玉,你为了郑书慧和我争执,为了她吐血,为了她忘记我,她到底凭什么……你那么爱我,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原谅我?」 「楚遂析你干什么!」 闻容絮一来就看到被楚遂析强箍住的顾时玉,望着顾时玉白衣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怒气上涌。 闻容絮冲上前一拳揍向状态明显不对的楚遂析,把顾时玉护在身后。 「人渣,离时玉远点。」 楚遂析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样,冰冷地睨过闻容絮:「你知道什么。」 「时玉成这样,就是你害的。」闻容絮回以冷淡的话。 楚遂析神色变得危险起来。 霁一怜不动声色地按在了楚遂析肩头。 【楚遂析没有发现霁一怜的存在,突然被近身,令他十分忌惮,暂时歇了杀你的心】 闻容絮:又借了大佬的势,自己还有得练。 「时玉,你没事吧?」闻容絮关心地问起顾时玉。 顾时玉摇摇头,拉过闻容絮换了个身位,挡住了楚遂析对闻容絮的注视。 闻容絮自然发现了顾时玉对自己的维护,挑衅地朝楚遂析丢眼刀:你男人在意我,比在意你多,哼。 可当他注意到顾时玉红肿的唇后,脑子发出嗡地一声。 【楚遂析强吻了他】 「楚人渣,你臭不要脸,你个绝世大垃圾!」闻容絮跳脚,对着楚遂析无声启口。 突然被骂狗血淋头的楚遂析,眼神不善,传递出一个「你找死」的信号。 「时玉,他好兇哦。」闻容絮怕怕地躲顾时玉背后,可怜兮兮道,「他瞪我。」 顾时玉面上流露出不快,警告道:「楚遂析。」 楚遂析:「……」 把一切瞧在眼里的霁一怜,对于又贴近在一起的闻容絮和顾时玉,稍微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不过,最后霁一怜把闻容絮拽了回来。 在谁的身边,能比他身边安全。 「不想和喜怒无常的霁一怜站一起,想和情绪稳定的时玉玩。」 第44章 有点不妙 他们的对峙, 在魔物横行的城中,并不能持续多久。 顾时玉放心不下老婆婆,想着将曾给自己善意的人带到城外。 其实顾时玉也不是一位多么在乎别人性命的性格, 他更在意与他有关的人,像之前返回找闻容絮, 若不是和闻容絮有交情, 他不会逼迫着楚遂析回来送药。 而且即使回来了,他也只打算把药给闻容絮和跟着闻容絮的那人。 不过有神秘人站出来解决了万古凶兽,也就不必他多此一举送药了。 可没想到万古凶兽过后,又跑出来魔窟怪物。 他想要了解楚遂析谋划的想法只能暂时搁置。 顾时玉知道自己前面的做法恐怕对楚遂析的计划有阻碍, 他想要弥补对方,可没料到楚遂析会突然发疯。 再见老婆婆。 她枯瘦的手在一点点扒拉着倒塌的房屋断壁, 浑身灰僕僕染着刺眼的血红。 闻容絮能看见她状态, 顾时玉却不能,他注意到顾时玉略显迷茫地寻着应该在原处等他的老婆婆。 他拉着顾时玉过去:「老婆婆,你在做什么?」 神色交瘁的老婆婆因为他们的出现,满布忧色的脸绽放出希翼的光彩,她约莫是消耗了太多的心力,连开口的气力似乎都很难积蕴。 「啊……啊——」老婆婆指着堆集着残垣断壁的地面,她焦急地比划, 「人……」 「别急。」闻容絮手指点在老婆婆眉心,话都说不清楚的老妪,忽然开窍了般, 口中组织起顺畅的语言。 「里面有人,我听见了救命声。」 属于老年人含混徐徐的声音, 只是在这混乱时刻,提高了声量与语速。 【此处】 【↓】 「我们知道了。」闻容絮安抚住老婆婆, 他直接顺着旁白的註解行动。 他的行动极快又精准,使得正在分辨唿吸声的顾时玉,发现闻容絮挖人的位置没错时,微微一怔。 不过他也未多纠结,立马上前帮忙。 闻容絮发现顾时玉的动作,刚想说自己一人即可,就有人比他的嘴还快地拦住了对方。 楚遂析按住顾时玉的手臂,又在人挣扎前放开,经过他:「待着。」 闻容絮与楚遂析视线相对。 第83页 转瞬错开。 【他看你不顺眼】 闻容絮身体稍稍绷起,合理怀疑对方会搞小手段折腾他。 可当着顾时玉的面,楚遂析会这么嚣张吗? 真的不想追到心上人了吗? 闻容絮赶忙甩去这个想法,他凭何确信自己在顾时玉心中比楚遂析重要呢?虽然顾时玉是挺维护他的,但是他可不能自作多情,或者恃宠而骄? 大概是察觉到闻容絮的视线,顾时玉没有听从楚遂析的话,反而走上前,来到他身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宽着闻容絮因为楚遂析的靠近,变得紧张的心神。 楚遂析嗤笑了声。 【他在嘲讽你胆小如鼠,只会躲在别人背后逞威风】 闻容絮心火刚刚酝酿起,他却听到了细微的唿叫。 埋在倒塌房屋下的人,被楚遂析挖了出来。 一位褴褛的小女孩蜷缩在碎石里,身上全是沙土碎砺,她的胸膛缓慢地起伏着,求生欲令她不停发出求救声,尽管这声音已经微弱到近乎呢喃。 【姓名:何岚】 【普通人】 楚遂析看着地面的小女孩,仿似有剎那恍神。 闻容絮原本是没有注意到他这份异样的,可应该把小女孩抱出坑里的楚遂析,竟是突发洁癖般停顿住。 楚遂析不抱,离得近的顾时玉俯身。 闻容絮真怕小女孩把顾时玉压垮了,正准备抢过小女孩,楚遂析兀地横插一脚,抢过娇弱的女孩,堪称细緻小心地检查起女孩的身体状况。 楚遂析能抑制顾时玉的奇毒,想来是精通医术的,此时诊治起女孩的伤势,自是没问题的。 闻容絮神情怪异地打量起仿佛变了个人的楚遂析,那么讨厌的楚遂析哪来的好心对待素不相识的小女孩? 「不会是个炼铜.癖吧?」 闻容絮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惹得身边的顾时玉诧异道:「小絮,你说的是谁?」 「啊?」闻容絮反应不及。 替女孩服了药的楚遂析也抬头望向他。 安静了许久的霁一怜瞧见他的模样,眸光闪烁,猜着是不是「旁白」又告诉了闻容絮什么。 闻容絮尴尬地挠脸:「没有,没有谁,我嘴快说错了。」 楚遂析却不放过他,追根究底道:「你想说什么?」 闻容絮没搭理,一副自己有人罩的气人样,他贴近顾时玉,朝楚遂析大胆地做了个鬼脸。 不是说他胆小如鼠,只会躲别人背后逞威风吗?那我就躲给你看,逞给你看。 楚遂析脸色霎时一黑。 闻容絮瞧他有怒难言的表情,得意地叉腰,鼻孔朝他咧开嘴笑。 眼角余光却捕捉同样表情称不上好看的霁一怜,闻容絮愉快的心情不禁收敛几分。 怎么了? 果然,交朋友还是要情绪稳定的。 闻容絮这回是真正地贴到顾时玉身边,楚人渣、霁疯子,有点可怕了。 顾时玉感觉到他身体的轻颤,拍了拍他的腰背。 闻容絮体味到顾时玉的关心,转移注意力般,凑到人耳边嘀咕道:「楚遂析是不是有个女儿?」 顾时玉平静的神色瞬间裂开。 「额,这……」顾时玉吞吐道,「我记得是没有的。」 「为什么这么说?」 闻容絮:「楚遂析待那女孩像是他亲生的一样。」 顾时玉神情恍惚:「是吗?楚遂析如今二十五,有个十几岁的女儿也不是没可能。」 他俩讨论得旁若无人,被编排的那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前。 「绝无可能。」 闻容絮心脏骤然收缩,吓得他唿吸都仿佛有刀子刮胸腔,一闪即逝爆发的疼痛,令他的思维陡然清明。 「可你对待她十分特别。」闻容絮完全没有在背后讨论他人的心虚,还颇为理直气壮地反问,「你成了亲还对时玉纠缠不清,显然是个风流花心薄情的人,谁知道你在之前有没有辜负别的女子,甚至抛弃怀了你孩子的女子。」 「那位女子深爱你,忍受着世俗压力,到底把孩子抚养长大,然后你偶然发现自己有了个后代,尽管你不是个好丈夫,但是个好父亲。」 闻容絮编故事的能力有待长进,带球跑的剧情被他诉说得寡淡无味。 但对于没有接触现世网络大爆炸的古人来说,还是有些刺激的。 【楚遂析在考虑把你舌头割掉】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吗?」闻容絮越发相信自己的说辞,气焰嚣张地鄙夷渣男。 顾时玉无声地挡在闻容絮身前:「楚遂析,如果小絮说的没错,你……我认为我与你实不是一路人,我们就在此分别吧。」 「我若是和别的女子有肌肤之亲,天打雷噼,不得好死。」楚遂析也够狠,修士的誓言是一定会受到天道回应的,所以少有人会对天起誓。 楚遂析不仅发誓了,还用的如此恶毒的誓言。 「轰隆轰隆……」 天空惊雷乍响,乌云翻滚。 闻容絮听到楚遂析的起誓,就以为自己想岔了,可此时空中雷云密布,楚遂析放大话,要被雷噼了? 顾时玉方要缓和的神色,因着天象逐渐凝重。 楚遂析眉头锁起,仰头望天。 唯霁一怜的关注不在天,而是转向不知名的远方。 第84页 【冥月阁阁主来到薇陵城】 闻容絮顿时失去了斗嘴的心,他这会儿重新抱霁一怜大腿还来得及吗? 霁一怜刚才在生什么气?应当不是他惹起的吧。 闻容絮恢復了正经,语气严肃:「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转而,他意有所指地瞥向楚遂析。 「希望你没被雷噼死。」 「……」 闻容絮背起老婆婆,顾时玉背起小女孩。 往前走了几步。 闻容絮想起遗忘的某人,回头发现对方果然没跟上来。 「别发呆了。」闻容絮牵住霁一怜的手,「快跟我们走。」 【他以为你会真忘了他】 闻容絮眨了眨眼睛:「我在客栈里就想问了。」 「霁一怜,你在闹什么脾气?」 闪电噼开世界。 紧随其来可怖的雷鸣。 淹没住了两人的话语,脑中全部迴响着雷声。 在他们身旁的顾时玉忍不住回首。 楚遂析完好无损地追随其后,即刻超过他们,顾时玉背上的女孩落到了他背上。 他抿抿唇:「雷云散了,没被噼。」 重新恢復听觉的闻容絮,第一句听到的就是这话,嘴角一抽。 前方转角恰涌出一群人,有闻容絮熟悉的玄华宗服饰,亦有别的宗门服饰。 「闻师弟!」周越看到他,眼前一亮喊道,「我们得救了,天一宗老祖来了!」 天一宗七大宗门之首,近三届宗门大比蝉联魁首。 另一边也窜出几位门派弟子,突听到周越惊喜的喊话,愣了愣。 「哪位老祖?」 「彼晔老祖。」 「嘶——那位仅差一步飞升的渡劫老祖?!我听说一直在闭关,居然会出世!」 「得救了得救了。」 闻容絮注目着侥倖存活的众门派弟子,却无法与他们同样庆幸喜悦。 「旁白说冥月阁阁主来了,天一宗老祖又恰巧到此,他们不会有什么联繫吧?」 第45章 哭也不停 黑洞里爬出来的魔物已不再是炮灰一般的低阶魔物, 而是气势更加旺盛,装甲完备的高阶魔物。 但这群高阶魔物并不是魔窟里最强大的。 魔物陆陆续续,仿佛是永无尽头地还在钻出黑洞。 前面出来的低阶魔物呈保护圈, 维护着自己首领的到来。 如果没人能及时关闭魔窟到凡间的通道,后果不堪设想。 惊动天一宗老祖也情有可原。 但前世万古凶兽肆虐人间, 都未出现薇陵城的老祖, 今时今刻,不过换成魔物肆虐人间,怎就按捺不住了? 霁一怜听到来自于闻容絮的心声,疑惑忽然通透起来。 他比闻容絮要确信旁白的准确性, 几次旁白的出现,都道出了事实。 可惜希望出现, 却不能解决他们目前所遇见的困难。 魔物们犹如嗅到令它着迷味道的鬣狗向他们包围。 除去低阶魔物, 高阶魔物时不时插在数量众多的魔物群中。 他们井然有序地摆阵前进。 远水解不了近渴,即便知晓了天一宗老祖的到来,可他们现在面对的危机,不能指望老祖出现解决。 闻容絮松开拉着霁一怜的手,双手捏着蓄势待发的符纂。 无需提醒。 几方修士聚集起来,一起应对魔多势重的魔物们。 阴风阵阵,裹挟来落珠般的瓢泼大雨。 砸在身上还有些疼。 方才密布的雷云已经扩散至整座城, 雨夹风笼罩起天地。 雨幕模煳了闻容絮的视线,他像是确认背上人的状况,又像是单纯的提醒:「老婆婆, 抱紧。」 圈在他肩颈的手收紧。 闻容絮扫过背着小女孩的楚遂析,降落的雨却没有打在他俩身上, 竟是还有余力保持外在形象? 【他不想让昏迷的女孩淋雨,引发高热】 旁白的註解推翻了他的猜测, 却给了出乎意料的答案,闻容絮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可这时候,没时间给他胡思乱想。 密密麻麻的魔物潮水一般压向他们,目光所到之处是持续靠近的魔物们,魔物生得奇形怪状,散发出难言的味道,即使经过雨水沖刷,可由于数量众多,也无法消去。 常年生活在黑暗的魔窟里,它们的身上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闻容絮的脑子忽然冒出个无关紧要的念头,周越是怎么知道彼晔老祖到薇陵城的? 下一刻,切破急雨绵绵的苍穹剑光,将聚集的乌云斩断,明亮的光射向城内。 照耀在御剑而立的中年人身上,中年人深情淡漠,光晕渲染,神性十足。 【姓名:伏晔】 【修为:???(深不可测)】 彼晔老祖的出场比前面伪装的霁一怜还要惹人瞩目,如若有人对红衣蒙面的霁一怜是否为救世者犯嘀咕,而他的出现无一人会产生质疑。 随着这束捅破天射出来的光。 一个黑色漩涡渐渐形成。 漩涡肆意地泄出污沼的黑气,似乎因为这,抵达城中的魔物开始暴动,仿佛在迎接自己的王。 闻容絮甩出手中的符纂,抵挡不要命地冲上来的魔物。 染着烈火的魔物悍不畏死地想要以己身做挡箭牌,助益后面的魔物向人类修士靠近。 第85页 闻容絮翻遍符纂,没有能一击必杀的攻击手段,除非使用怪东西,可一旦用了怪东西他就会失去自保能力。 霁一怜之前又消耗了那么大,不能把性命完全压在对方身上,而且他也不想做一个拖累。 他失去灵力就是真的一点反击做不到了,霁一怜和他不一样。 闻容絮看着霁一怜一两剑就将冲到近前的魔物斩杀,他没有感受到剑气,甚至常常围绕在剑身的雷电都没有,仅仅是朴素地出剑,那些魔物就像是被切的豆腐,那么不堪一击。 他握了握手,自己太弱了。 相比于筑基的低阶魔物逐渐化成堪比金丹的魔物。 闻容絮的攻击变得吃力。 他听到了一声声扎入骨肉的撕裂声,紧接着是一声声悲鸣。 鲜血的味道浓郁得他眼前似乎都染上血红色,再混入雨水里,扩散到整条街道。 一只魔物突破他的符阵,张开腥臭的大口,就要撕咬下他的脖颈。 布满风霜,干枯的手映在他眼帘边角。 安静待在他背上的老婆婆伸出手臂,想要挡下朝闻容絮攻来的魔物咬食。 闻容絮唿吸骤停。 悦耳的琴音奏响,终于撕开口子正疯狂向众人涌来的魔物微不可察地身体僵直,争取到1秒的停顿。 正是这1秒,差点冲破他们的魔物们被众人合力解决。 闻容絮轻声道谢:「谢谢。」 暗自打气一定要把老婆婆活着带出薇陵城。 「顾时玉。」楚遂析的声音不掩焦躁,他把小女孩护得很好,小女孩看起来仿佛睡得很香。 闻容絮这边有了周越过来帮忙,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 抽空去看了看顾时玉的情况。 顾时玉每次使用群攻手段,对他的负担都挺重,由于薇陵城接二连三的变故,他已多次使用类似的手段,何况前不久才吐过血,此时身形摇摇欲坠,不得不把琴收回芥子空间,用剑抵着地面,支撑起自己的站立。 方才他没有使用琴来对付魔物,而是选择用的剑,可见到差点撕开他们的防御圈的魔物们,他只能再一次用琴音逼退魔物。 强行施展出的琴音,抽干了他本就临近干涸的灵力。 闻容絮看穿了顾时玉的状态,忍不住分心。 「勿分神。」霁一怜的声音犹如一盆凉水浇得闻容絮透心凉,但他不是受到惊吓,而是显出几分惭愧。 闻容絮看着楚遂析移向顾时玉,收束心神:「我知道了。」 在他话落之际,苦战的众门派弟子中,有修为较高的人忽地抬头望向天。 「来了。」 「什么?」 在他们头顶上空居然也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原本在另一边的彼晔老祖似乎处理掉黑色漩涡,来到他们这边。 彼晔老祖发现了地面他们的存在,长剑一挥。 让他们陷入鏖战的魔物们转眼间消灭殆尽。 伏晔随手一剑,就救下了他们的命,渡劫就是这样的程度吗?闻容絮心里却没多少震撼,渡劫能做到很正常,这些魔物也不过是一群喽啰,抵抗不了渡劫的力量更是寻常。 目前伏晔展示出的力量,好像与霁一怜比差距不大。 然而,霁一怜不过是化神,渡劫修为的伏晔是怎样的强大呢? 闻容絮刚生起这样的念头就立马碾磨干净,他小小一筑基,竟然评判起化神和渡劫来了,实在是不知所谓。 何况,他的比较也很无厘头,化神和渡劫中间可还隔着一个阶层。 「我没死……」 不知是谁庆幸低语,引动着别的人也跟着共情。 闻容絮的注意力放在天上的伏晔身上,他的心里正纠结着,此人到底会不会是冥月阁阁主。 伏晔当前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像是位正派的人,尽管人不可貌相。 闻容絮抹去脸上溅的雨水,因着伏晔的到来,天上的乌云被对方清除,强行投射出明亮阳光,视线陡然由暗转明,他的眼睛稍微有点不适地虚了虚。 旋即,他的瞳孔放大。 薇陵城上空居然铺设出一面虚拟投影。 「诶?!」 「那是?」 「它在动。」 在其他人关注虚拟投影时,闻容絮却突兀地感到危险,那个投影投的…… 「我们先离开这里?」闻容絮小声道,「后面魔窟通道钻出来的魔物恐怕很难对付,我们待在城里碍事。」 劫后重生,大家都十分认同他的话,虽然这里有天一宗老祖在,但老祖又不会贴身保护他们,还是离开薇陵城安全。 闻容絮努力不将心里的恐慌表现出来,尤其不能让天上的伏晔发现。 投影渐渐显现出画面。 画面非常阴暗,似是处在地下,地理粗陋,中间矗立着一根巨大的钉子,钉子附近的地面勾着模煳的纹路。 氛围寂寥冷森。 祭坛? 【封印着斑虎犀大妖主体的地方】 一位罩着黑袍的人一步步接近巨钉,他的手从袍子里探出,那手极白,称着周围仿佛要把人吞噬的黑,化成了光一般的亮。 他的手握住了巨钉。 【镇神钉:可以凡人之躯镇压此间一切】 黑袍人拔出镇神钉似乎不需要耗费力气,像是特别轻松。 第86页 因着镇神钉的拔除,封印颤动,浓密的戾气翻涌到人世,他放出了万古凶兽,并且迅速隐藏起来,任凶兽在世间肆虐。 身处在薇陵城的人,纷纷对投影里的黑袍人怒视,想要摸清楚黑袍底下的真实面目。 不知道制作出这面投影的幕后者,是怎么跟踪黑袍人而没被发现。 投影继续播放着黑袍人的行动。 闻容絮看到此,已经无法再维持镇定,自四肢骨髓里蔓延出紧迫感,不能继续留在城中。 他心里的紧迫似乎被霁一怜察觉。 他的手被霁一怜握住。 「完了,播发的不会是伏晔的犯罪过程吧?要是投影播发出黑袍人的真面目,我们这些还在薇陵城的人都得死。」 「不不不,我为什么就确信伏晔就是黑袍人,就确信他被揭露后,不会立马隐藏逃走,而是大开杀戒?」 「不能抱着侥倖,谁知道伏晔会不会发大疯。」 「渡劫啊,有谁能阻止他?要了个命了。」 「哪位活爹能悄无声息地跟踪渡劫老怪,还录成影像给全城人看啊。」 「干的事看起来挺正义,实则就一点,完全不管城内人死活,有没有人管管这操蛋的修仙界!」 闻容絮在心里刷屏般骂骂咧咧,表面上抓紧霁一怜的手,不清楚是谁借谁的力,他和霁一怜速度极快地往城外跑。 后面的楚遂析拽着顾时玉紧随其后。 约莫是被他们几人逃命似的行动感染,和他们一起抵御魔物的各门派弟子也不专注天上投影,埋头赶路起来。 可惜,到底是来不及了。 薇陵城陡然降下封锁出口的大阵,六支紫色长柱仿若不可逾越的山岳,把逗留在薇陵城的人全部锁在城内。 投影也恰巧播放到黑袍人换下黑袍,露出袍底的真容。 「彼晔老祖?!」 没错,是天一宗老祖、渡劫老怪——伏晔。 被城中人认作救世主的伏晔,其实是给世人照成莫大伤害的人。 而他还是天下第一大宗的老祖。 何其荒谬。 装模作样封锁魔窟通道的伏晔,自见到投影里的画面就有预感,如今预感成真,他也不再藏着掖着,放弃了对魔窟通道的封锁。 发出暗语叫手下封锁薇陵城。 那个胆敢追踪他的鼠辈得死,城里看见投影的人也都得死。 黑色漩涡没了阻止的人,终于形成。 从中探出两只长着尖利硬甲的手勐地撕开还有些小的洞口。 魔窟里真正强大的魔物总算来到现世。 「那个录投影的人……」 闻容絮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现在觉得放出投影的人就是想要薇陵城内的所有人死。 「借刀杀人么?要不是楚遂析也在城里,我有理由怀疑是他干的。」 「现在我们成瓮中鳖了,可咋整。」 闻容絮思绪万千,想到什么是什么,没有特别理清楚,既然事已成定局,总不能坐以待毙等死。 没了彼晔老祖的震慑,黑洞里跑出来的首领级别魔物也没有要去与伏晔对上的意思,魔物等级越高智商越趋近于人,他们竟是心照不宣地各处一方,互相当不存在。 毕竟,城里还有不少人类和修士,没必要现在就对上,搞得两败俱伤,啥也没捞着被黄雀吃了。 伏晔暂时没有管城里的人,大概是去探查播放投影的幕后者线索,当然前进的道上要是撞上人类,也会顺手宰了。 现今,薇陵城血煞充盈,简直是邪魔蕴养的好地方。 魔物们如鱼得水,吃得好不快活。 闻容絮等人被众多的魔物们围剿,聚集的众门派弟子终究被冲散。 所幸的是,他、霁一怜、顾时玉和楚遂析还在一块。 他们勉强找了个可以容身的安全屋,这是一栋三进小宅,处在城门边缘,里面早就空无一人,而且看起来是紧急收拾过行李的杂乱,宅院主人应该是凭藉地理优势很早就逃出了薇陵城。 闻容絮背上的老婆婆力竭,要抱不住他了,一路过来基本全是闻容絮支撑着老婆婆。 楚遂析那边的何岚却是甦醒了,大概还没恢復清醒,对于自己当前的状况,还没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背上,被带着跑向不知哪里。 何岚刚要尖叫挣扎,被及时感知到动静的顾时玉阻止。 经由顾时玉边跑边解释后,何岚稍稍放下戒心,主要是她识得老婆婆,有老婆婆宽慰,且四个男子品貌独一无二,不像是会干拐卖人口勾当的人。 好不容易可以歇息,闻容絮赶忙给冒烟的嗓子灌了口冰凉的井水。 闻容絮抱着水壶进屋:「你们有要喝水的吗?」 霁一怜和顾时玉将将设置好隐匿阵法,闻言两人近乎同时开口答要。 闻容絮微微一愣,转而莞尔,两个时常不对付的人突然展现出默契,令他感到些许啼笑皆非。 他给两人都倒了一杯子水。 然后看到安顿好老婆婆和何岚的楚遂析,两位普通人陡然经歷前面的危难,着实身心俱疲,一个年老一个年幼,身体素质都算不得巅峰,很快就入睡休息了。 闻容絮倒没有厚此薄彼,好歹一起生死与共了会儿,没有那么嫌恶对方,也给人满上一杯白水。 第87页 留在薇陵城不是个好的选择,但他们四人战斗力都消耗大半,已经没有多的选择。 闻容絮觑一眼四人中唯一变数的楚遂析,现今薇陵城的发展,或许影响到对方的復仇,本该死在万古凶兽手下的仇人,此刻兴许还活着,而伏晔封锁薇陵城的做法,怕是正巧符合楚遂析心意。 他是不信楚遂析没有做过和仇人们同归于尽的计划。 闻容絮:「大家好好休整一下,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需要打。」 顾时玉疲倦地揉揉额头:「我眼睛看不见,可能无法帮助你们研究阵法。」 「你好好的就行,要不然某人要发癫,我们这残兵阵容可遭不住。」闻容絮意有所指道。 顾时玉无奈讪笑。 闻容絮视线描过楚遂析和躺在罗床上的何岚:「就三个房间能住,时玉你要和谁住?」 「这……」顾时玉迟疑。 闻容絮暗自着急,你还犹豫什么:「要不和……」 他通畅的喉腔兀地被堵住,令他组织不起半个字眼。 「时玉,你体内的毒并未彻底压住,之前只是紧急遏制,还需要进一步治疗。」楚遂析。 顾时玉蹙眉,他没有忘记楚遂析发疯的吻,这使他无法再平常心单独面对对方。 「我不会做什么。」楚遂析看向床中的老婆婆和何岚,「我还要看护她们两人。」 霁一怜一锤定音:「我与少爷住。」 楚遂析平静的面容难得划过明显的诧异神色,少爷,主僕?就你? 闻容絮瞪楚遂析,我是少爷怎么了?瞧不起谁啊。 瞪完讨嫌的人,闻容絮握拳捶向堵他嘴的霁一怜。 「霁一怜,你造反是不是?给我解开闭口禅!」 「你要和我住就住,堵嘴做甚,不要太过分了!会不会好好商量,你个横行霸道不体贴人的混蛋!你会后悔的,看我今晚怎么折腾你。」 闻容絮眼珠子转了转,浮现出一个鬼主意。 也不晓得他哪来的精力。 与魔物大战一场,还有心思和霁一怜作对。 很有一番雄心壮志的闻容絮跟着霁一怜刚刚进屋,那门扉就即刻关闭。 闻容絮的「老熟人」——绿藤迅速缠上他的四肢与身体。 他像是被绑成一件礼物,由绿藤送到主人面前。 「唔唔……」你要干什么?闻容絮惊恐。 霁一怜轻易就解读出他的惊疑,一笔笔记着闻容絮招惹到他的地方:「不是胆子很大地问我闹什么脾气吗?」 闻容絮艰难摇头,表示自己绝无此意,他只是单纯询问,真的。 「想跟顾时玉一起。」霁一怜又道。 闻容絮不敢摇头了,偷瞄着霁一怜的表情,企图能从中辨明到寥若晨星的真意。 他是骗好,还是说实话? 正在他踌躇间,纠缠在他身躯中的藤蔓缓缓蠕动起来。 两手被束缚着吊在头侧两边,他扭动的双腿也被强势扣押,捆在软塌两侧。 这张软塌对于高挑的闻容絮来说窄小了些,因着限制了行动,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塌上,他时常会觉得自己会摔下地,可并没有。 藤蔓自他腰后一圈圈缠住腹部,随着挣扎松散的衣衫被绿藤弄得更凌乱了。 闻容絮感觉浑身发痒,很想挠一挠,可他根本无法支配自己的双手,只好磨蹭着身下的软塌,然而依旧止不了痒,他气怒地瞪着好整以暇坐在不远处旁观自己的人。 「想骗我?」霁一怜八风不动,眉梢轻挑,戳破了闻容絮方才的小心思。 闻容絮:「……」 霁一怜睁眼说瞎话:「它能识别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假便会收紧。」 「还会生起倒刺扎入骨肉。」 话音一落。 闻容絮顿时收束起胸膛,眼尾滚过闪烁星辉。 「唔!」 闻容絮不敢再硬气,期期艾艾地望着前方的霁一怜。 霁一怜冷静地审视他半响。 闻容絮受不了地想咬绿藤,可他移动范围有限,总在距离绿藤咫尺时前功尽弃。 「!」死霁一怜,我要骂死你! 闻容絮杏眼湿润,凶神恶煞地用眼风颳过坐着不动的混蛋。 可他以为不会放过他的人,却起身走来。 对方的手抚在他的脸颊边,带着薄茧的指腹抹过他的眼角。 「乖了吗?」他听到对方用着极为低沉,失却平常的清冷,氤氲着他不能理解的语气问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闻容絮点头。 霁一怜哂笑一声:「你这样只会……」 「?」闻容絮。 「只会什么?说话说一半有意思吗?」 霁一怜盯着他。 「倒是放开我,我不都说听话了吗?!」 闻容絮不甘示弱地回视对方,气得半死,可又不能发泄出来,他忍。 霁一怜俯身。 清新的竹香挟着雨后初晴的暖,无孔不入地附着到闻容絮唿吸里,渗进心脏与大脑。 轻薄如云烟的触碰擦过他的鬓角的髮丝,温热的吐息离他的耳廓极近。 「只会让我更加欺负你。」 「哭了,也不会停。」 闻容絮睁大眼睛:「!!!死变态,我……」 绿藤动了。 第88页 第46章 他想亲他 睡过去再醒来。 外面的天色仍旧昏暗, 无法分清几时几刻。 闻容絮懵懂地眨了几下眼,望到身旁闭着双眸的霁一怜,他勐地弹起身, 旋即被来自骨髓里的酸麻,刺激得他头皮发麻, 软了力气。 原本是想给霁一怜两拳厉害, 结果只能趴倒在对方身上。 看似睡着的人,反手扣住他。 闻容絮堪堪撞上霁一怜的视线,注意到对方深色的眼眸清晰沉静,压根没有初醒的朦胧。 揍不了也不耽误他动嘴, 他愤愤地一口啃上近前的肉。 转而,他听见霁一怜应该是被他咬疼地抽气声, 但在他犹豫要加重咬合力度, 还是放松时,口中的肉变得坚硬,险些崩掉他的牙。 「太过分了……」 闻容絮憋屈地松嘴,瞪着把他欺负惨了,报復都报不了的人。 然而被他凝视着的人,一直沉默不语地注视他。 仿佛是在评估什么。 闻容絮杏眼微润:「道歉。」 「是我不好。」霁一怜竟然很快地回,如他所愿地表示歉意, 可面上却并不觉自己有何错。 但闻容絮又能怎么办呢? 打又打不过,骂……他能骂吗? 「混蛋。」闻容絮气不过道。 霁一怜跟骂的不是自己一样,神情不变, 坦然接受。 闻容絮觉得杀伤力不够,补充道:「变态。」 「嗯?」霁一怜似不懂这个词义, 轻微地疑问。 闻容絮鼓脸:「滚下去,不准碰我。」 霁一怜掐住闻容絮的脸, 没有任何犹豫道:「不行。」 「你完全没有反省。」闻容絮不爽地嘟囔,然后出其不意地张嘴咬向揪他脸的手掌。 霁一怜任他咬,目光描摹过他的面容,蜻蜓点水般触及散开的衣襟,暴露出的惹眼红痕,再定在他的行为上:「小狗?」 「记仇不记打吗?」霁一怜的掌心逐渐变硬,犹如磐石的坚实,闻容絮那口瓠犀就有些脆弱了,无法突破手掌的硬度。 闻容絮闻言,心里更怒:「要不是我打不过,我一定把你那破藤拿去搅茅房!」 一说到破藤,他就情不自禁地想到昏睡过去前,被绿藤支配的身体,他的手腕、大腿、腹腰、胸膛泛起难言的痒,无论他如何挣扎,都逃不开。 那样的感觉,让他只稍微回想,就有些受不了了。 闻容絮一时没控制住面上的表情,大概是被霁一怜察觉。 「看来还没吃够教训。」霁一怜眯眼,攥住闻容絮的腕骨,衣袖滑下,白皙的小臂上蜿蜒爬着瑰艷的痕迹。 闻容絮心头髮颤,他可不能再来一次绿藤的折腾,调子不禁放软:「我错了,哥哥。」 「我真是昏了头,跟霁一怜呛嘴,倒霉的不还是自己吗?」 「可是,还是好不甘心。」 「我什么时候才能翻身?不报这个仇,我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闻容絮可怜兮兮地望着面前的霁一怜,努力把眼睛睁开,显出无辜,希望能使对方心软。 「我不敢了,以后我都听话,你指东,我绝不往西。」 霁一怜像是没听见闻容絮后面的话,专注地念着自己关心的事:「你叫我什么?」 「啊?」闻容絮。 霁一怜耐心地重复:「你叫我什么?」 闻容絮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地瞅着霁一怜:「哥哥?」 「霁一怜不会因为我叫个哥哥就发飙吧?」 「哦对,差点忘了,在这里有哥哥一词吗?哥哥不会代表着不太好的含义吧……」 「好像在哪里听过,哥哥是父亲对儿子的自称,可我也不是自称啊,我称唿的霁一怜为哥哥。」 「那我岂不是认霁一怜做爹了?」 霁一怜古井无波的眼眸漾起涟漪,抬手。 正对认爹行为后悔不已的闻容絮,被这一颗爆栗砸断了混乱的思绪。 闻容絮好不容易平息的冷静,登时破防,他秉持大不了就是死,都要暴揍一顿这个讨人厌的混蛋! 缓了这么一会儿,闻容絮也恢復了不少气力,倏地起身给霁一怜来了套王八拳。 两拳在霁一怜俊美的脸上添两个黑眼圈。 「让你不做人!」闻容絮以为自己成功打到霁一怜,趁死前痛快放话,「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当他短暂出了一口恶气,定睛看到被他揍的人,眼周没有任何变化。 「……」 霁一怜唇角轻勾,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闻容絮还未收回去的拳头,闻容絮能够清楚地看见对方的指尖似乎是被一层气包裹,与他的拳头总是间隔着细微的距离。 还沾沾自喜反打了对方的闻容絮,心中残存的喜悦淡去,迅速转化成要被算后帐的惶恐。 结果,他啥也没赚着。 「很高兴?」霁一怜问。 闻容絮梗起脖子,大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守之态,如果忽略他心中不停闪过的懊恼话语,倒像那么回事,他嘴硬道:「高兴。」 回答完,闻容絮抱着鱼死网破的狠绝:「霁一怜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又用绿藤绑我,我跟你没完,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就防着我一辈子。」 霁一怜挑眉。 「我说真的。」闻容絮嚣张的气焰稍稍退却,仿佛在跟自己加强信心,「你别不放心上。」 第89页 看着他用张牙舞爪的姿态,显示出他的厉害,霁一怜冷寂的心却变得活泛起来。 霁一怜抑制不住地觉得可爱。 这是能对一个男人产生的情感吗? 霁一怜望着闻容絮飞扬的髮丝,昨日他想亲他,今日……也想。 闻容絮感受到气氛的沉默,而面前可恶的混蛋,只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彻底怂了,忍不住往床后缩,将全身裹进柔软的被褥里,掩耳盗铃地隐藏自己。 没了霁一怜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再次被身体诡异的酥麻感充斥大脑神经,他暗骂死藤,色胚藤…… 霁一怜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无力地闭眼。 像是前面有一位绝世美人,朝他挑逗勾引,他需要极力隐忍着才不会失态。 可眼前有的仅是头髮乱飞,钻进被窝里,蜷成一团的男人。 男人! 霁一怜越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闻容絮听到动静,迷茫地注视着霁一怜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不明所以地偏头:? 但好歹是没有再受到对方的报復,闻容絮重新恢復活力,也爬下床洗漱,主要是折腾了这么久,他饿了。 等他去院子里打水,发现他可能是最后起的。 顾时玉等人早饭都吃了,不过给他留了饭。 闻容絮很快填饱肚子,转去正屋,人都聚齐了,但是好像事情已经讨论完,没他什么事。 闻容絮也不在意,他注意到状态良好的老婆婆和小女孩。 又多看了一眼楚遂析。 楚遂析好心得有点诡异了。 闻容絮不是毫无根据地怀疑,而是之前对方的种种行动,透着怪异的善意,可对方和小女孩也不像是认识的样子。 老婆婆就认识顾时玉,否则顾时玉也不会不惜毒发也会救她。 小女孩不过是借着老婆婆的关系带上的。 他的困惑引起了旁白的随机註解偏向。 【楚遂析看到何岚在思念自己逝去的妹妹,他妹妹也是何岚的年纪,生得乖巧懂事,他与妹妹很好,妹妹也爱跟在他后面,还有慈爱的爹娘,他的童年生活在幸福中,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所拥有的一切瞬间被摧毁】 【他父亲家人由于天灾死去,成了落难,被唯有十几人的云霞派收养,与母亲结缘,孕养了他和妹妹,而父亲修为高强顺理成章选为云霞派掌门,派中仍旧二十人不到,天资有限,资源贫瘠,虽然是修士,但只比普通凡人身体强健而已,同样经歷着百年化为抔土的生老病死】 【因为云霞派实在太小,门内弟子多是捡回来的弃儿,大家有说有笑地生活在一起,偶有摩擦和吵闹,可对于楚遂析来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这一切的美好,都在被外人探查出的一条灵脉毁灭,灵脉恰好盘亘在云霞派山底,那人是比他们更大一些的门派出身,不是小小的云霞派可抵抗的】 【父亲为保全门内弟子,甘愿献出云霞派所在的山峰,只求给一些时间搬移门派】 【如此简单的要求,却被那些人奚落嘲讽,连给他们搬走的期限都不愿,责令他们立即离开】 【云霞派一众人狼狈地被赶出山门,师兄想到那些人附庸于一个宗门,师兄认为无偿这些人,不如献给那个宗门,以期求得庇佑,求不到也无所谓,总不能便宜他们】 【兴许是峰迴路转,那个宗门对这条灵脉略有兴趣,并且表示愿意云霞派成为他们的附属门派,还可以继续留在原处,只是要离灵脉远一点】 【然而,那个宗门派来的人收取了灵脉,却突然反悔,讥笑云霞派门人的天真,最爱看他人希望破灭的绝望模样,辱骂他们不配,竟敢肖想得到宗门庇佑】 【那个宗门的人打死了求饶放过云霞派众人的父亲,欺辱了母亲,师兄师姐们用自身性命拖延时间,让楚遂析和他的妹妹逃走】 【可当时仅仅才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逃得并不够远,两兄妹遇见了别的宗派弟子,为了失去性命的云霞派众人,楚遂析抛弃尊严乞求救命,甘愿做牛做马回报,可无人愿意伸出援手,冷眼旁观着他们的痛苦无措】 【楚遂析不再希求别人的帮助,非亲非故,谁愿意冒着风险管他和妹妹,可在他想着怎么让妹妹活下去时,那犹若猫戏老鼠般追杀他们的人,大概是厌了这场游戏,打算直接了结,妹妹却给他下药,把他放进装泔水的桶里,眼睁睁看着妹妹独自引开追杀者,而他被收泔水的人用推板车推往县城外】 【他昏睡过去,在梦中目睹着妹妹遭受着追杀者酷刑虐待,妹妹却一直没有吐出他的下落,直至抓住机会自杀解脱】 【后来,楚遂析被父母的友人寻到,带回庄里悉心教导】 【楚遂析在反覆推演筹谋復仇中,了解到搜魂术,如若当时追杀他们的人会使用这个术法,他也活不到现在】 【柳山门郑掌门是向外透露云霞派或坐拥灵脉的人,可这只是单纯的嫉恨他父亲的无稽之谈】 旁白一瞬间给出的信息量有点大,闻容絮突然就清楚属于楚遂析的苦难仇恨,他说不清自己是何种心情。 楚遂析的復仇,他能理解。 但顾时玉又没对不起他,他凭什么屡次践踏顾时玉的真心。 一想到楚遂析送的不上心赠品,顾时玉却视作珍宝,闻容絮还是觉得不管楚遂析有再多苦衷,顾时玉都是遇人不淑。 第90页 闻容絮及时撇开头,将可能泄露的表情隐在谁都看不见的方向。 所幸,楚遂析和霁一怜有事要做——研究封锁薇陵城阵法的薄弱点,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闻容絮在师傅那里学过阵法,可他的见识不能比楚遂析和霁一怜,而且他修为低,撞上魔物逃不掉就麻烦了。 顾时玉眼盲,无法观察阵法运转。 故而,他和顾时玉都被留下来,安心休养。 另外两个凡人忽略不计。 「时玉,你身体好了吗?」闻容絮顺手倒了两杯茶水,茶水清亮,扑鼻的沁香。 【雪昀茶:长在常年不化的雪巅,日日只受熹微照耀,沉于阴暗的茶】 【饮之可蕴养身体】 闻容絮好奇地呷了口,唇齿盈香,完全没有余涩。 「好多了,多谢关心。」顾时玉回。 闻容絮端详番顾时玉的神色:「昨晚睡得好吗?」 顾时玉笑:「很好,小絮是有什么要问的吗?就不要和我卖关子了。」 闻容絮低垂起眼睫,注目着升腾的热气:「我……没有想问的。」 「真的?」顾时玉。 闻容絮手指环紧茶杯,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顾时玉。 闻容絮:「我们都活着出了薇陵城,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吗?」 顾时玉一怔,俄顷道:「应该是回家吧。」 「你不找小析了?」闻容絮讶异。 顾时玉语气略带涩然:「我想你是对的,不顾他意愿强行凑上去的我,给他造成了困扰,他不得不逃避躲着我。」 「他要是没躲着你呢?」闻容絮。 顾时玉默然。 闻容絮不好再说,想着挑个不沉重的话题聊,扭头就见扒着门踌躇不前的何岚。 「有事吗?」他问。 何岚眼神清澈,显着里面的担忧那么的真挚:「闻哥哥,你脖子上有伤,要不要涂点药呀?」 闻容絮心一慌,赶忙施展出一面水镜,看到渐隐在衣襟下,朝他脖颈探出部分痕迹的红印。 他拳头硬了。 霁一怜,你完了! 第47章 霁哥哥 闻容絮打发走小女孩的关心, 等着罪魁祸首回来找茬,然而和顾时玉对坐品茶的平和时间并不长。 罩在薇陵城的阵法发生明显的波动,即刻是恐怖的碰撞声。 顾时玉比闻容絮要先发现情况, 眉梢不适地拧紧,他的听觉灵敏, 方才的动静简直要把他耳朵震聋了。 「打起来了吗?」闻容絮疑惑。 这样的动静不亚于霁一怜斩杀万古凶兽制造的威力, 但肯定不是霁一怜是动静源头,对方实力还未恢復。 闻容絮不禁想到一个人选:伏晔? 天一宗老祖,渡劫怪物,他若是放开手打架, 整座城池恐怕都会被他夷为平地。 可伏晔怎么就忽然动手了?现在就开始屠戮城中人了吗? 魔窟来的魔物能同意? 魔物们可把他们看作自己进补的食物。 闻容絮看向唯一能商量的人:「时玉,我们要不要出去瞧瞧?」 没待他们做出抉择, 出去的楚遂析、霁一怜, 又折返回来。 带来一条准确的消息。 伏晔和魔窟魔物起了冲突,正大打出手,霁一怜和楚遂析担心他们的安危,便赶了回来。 渡劫老怪的攻击余波可不会特意绕过隐匿阵法,院子内的几人没有一位能抵挡得住余威。 了解情况的功夫,房屋晃动,洒下层层木屑。 不能再待在屋里, 所有人来到院子中。 一出门,闻容絮就望见城市上空眼花缭乱的争斗,绚烂的术法剑光与魔物特有的浓浓魔气, 相交排斥。 竟能和渡劫修为的伏晔打成这样,从魔窟里跑到现世的魔物不可小觑, 不知道魔窟里有如此实力的魔物还有多少。 不过,暂时轮不到闻容絮去忧愁, 筑基期的他,目前盼着两位大能的打架能攻破阵法,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还不想死在此地。 「你们有收穫吗?」闻容絮询问霁一怜、楚遂析观察阵法得如何。 有着旁白的他,或许能在寻找阵法薄弱处有帮助,但他无法把旁白的事说出口,而且他也不能独自行动,除非有人保护,否则就是找死。 闻容絮看着打得火热的天空,现在许是可以顺理成章地和大家一块出门。 顾时玉的想法跟上了他,担心不在空中的人魔分出胜负前离开薇陵城,那就会永远留在城中:「我们得在薇陵城毁灭前,找到阵法薄弱点。」 大家都是心思敏捷的人,清楚顾时玉的担忧,索性一伙人同行,路途中要是出了什么事,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老婆婆和小女孩也不抱怨,安静地跟上。 也没人分前后,顾时玉和楚遂析走在前,霁一怜和闻容絮走在后,两位老小在中间。 闻容絮瞅见霁一怜就有点气,因为对方他差点社死,要不是他脑子转得快,顾时玉也看不见,他还真不好打发单纯的小女孩。 他看着霁一怜悠然的姿态,暗自磨牙。 这时候不是发难的好时机,闻容絮在心中重复说着理智,将起伏的心绪强行压制。 脑中却突然响起一道含着浅笑的低语。 「想打我吗?」 第91页 闻容絮扭头看向霁一怜,对方朝他微微勾唇。 他想了想,竖中指。 霁一怜自是不清楚中指的意思,但是搭配闻容絮的表情,大略也知道不是啥好含义,又一次传音。 「还是昨日不能动,向我求饶的你,比较可爱。」 闻容絮听着对方堪称煽风点火的话,眼睛一瞪,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敢撩拨他的人,结结实实地拍到对方的后背。 在没听到响声时,闻容絮就知道对方故技重施,他并没有接触到对方。 闻容絮决定不搭理对方,免得被气出病来,毕竟他无法给人造成什么伤害,最后吃亏的是他。 虽是这么想,他仍旧不能放弃找回场子的想法。 「生气了。」 听在闻容絮耳中,他总觉得对方在阴阳怪气嘲笑他,五指收紧,剜一眼不知抽什么疯,不断挑衅他的霁一怜。 「怎么不动手了?」 语气贱兮兮的,使得闻容絮下颚线绷紧起来,他第二次竖中指。 「呵~」 闻容絮不忍了,一通乱拳砸向霁一怜,但在他刚起动作之际,他的双手就被对方钳制住。 他像个犯人一样,双手束缚在霁一怜手中,被拉着往前走。 「小絮,你昨日承诺的听话,是这样?」霁一怜略扬的眼角弯起,皮笑肉不笑地传音道。 闻容絮愤怒的心理活动,立时停滞。 他确认霁一怜根本没把他被迫许下的诺言,放在心上,此时提起不过是想捉弄他,看他尴尬羞愧。 「你信?你搁我装。」 「妈的……」 闻容絮懒得挣扎,麻了。 谁叫他穿越到一个人类之躯都可以移山填海的修仙界,弱肉强食的森然等级,即便他对霁一怜如何生气,对方不愿意让着他,他就没辙。 摆烂后的闻容絮,心里空空荡荡,霁一怜再听取不到他任何心声。 「不反抗了?」霁一怜还非要确认一下。 闻容絮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霁一怜袍袖翻动,一条绿色藤蔓钻出衣袖,沿着他牵着闻容絮的手,往闻容絮移动。 闻容絮唿吸乱了瞬。 明晃晃的威胁。 闻容絮不敢再做小动作,想要甩掉跃跃欲试的绿藤,他慌张地朝霁一怜投去无助的眼神。 「啊啊啊走开!」 「死藤不要靠近我!滚呀!」 「臭霁一怜,我迟早、迟早给你好看。」 「求求,别爬过来。」 闻容絮扭着手腕,企图躲开绿藤钻进自己衣袖,然而受制于人的他,自然是躲不掉的。 他只能清醒地感受着纤韧的藤蔓缠上来,清晰地体味着藤蔓上粗糙的纹路,每滑过的肌肤都寒毛倒竖。 闻容絮整个人僵住了。 藤蔓已经伸展到他的肩膀,正往他胸口游弋。 闻容絮哆嗦着启唇,完全是挤出牙缝的话语:「拿走。」 霁一怜大概就是想给他一次毕生难忘的记忆,及时制止了绿藤在大庭广众之下放肆的行为,没有让他因此失态。 可闻容絮也轻松不起来,那绿藤还攀爬在他身体中,没有离开或者消失。 他每一次的动作,都会让他更加明了纠缠着自己的藤蔓存在。 霁一怜向他靠近了些许。 闻容絮便被清淡的竹香包围住,应该说是清雅的味道,但在此时闻到,却莫名地透出旖旎的糜醴感。 「受不住,就撑着我。」霁一怜。 闻容絮羞恼:「……」 「我这样是谁害的?」 霁一怜听着他气势汹汹的心声,知晓他还很有精神,直接退远开。 「合着你就是嘴上说说?」 闻容絮被霁一怜不加掩饰地虚伪震惊。 「小心!」 背后忽然发出提醒,两人暗中的较劲暂时丢在一边。 闻容絮被霁一怜拽进怀里,瞬时离开了原地。 「老婆婆……」闻容絮急道。 霁一怜低头觑了眼他,优美的流水长剑临空飞驰,击碎了射来的巨石,碎石后却没有看到地面的两位凡人。 闻容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关心则乱,既然被提醒,那顾时玉和楚遂析自然不会忘记带走老婆婆、小女孩。 「谢谢。」闻容絮耳尖蔓红,轻声向护着他,因他一句话就出手的霁一怜道谢。 霁一怜目光凝在闻容絮耳尖几许,不语。 闻容絮想到霁一怜不是第一个发现巨石的表现:「你破开巨石,会不会消耗很多你恢復的灵力?」 霁一怜:「不必担心。」 他没有发现巨石,是他的注意力都在一人身上,对周围的变化稍微迟钝了些。 但被闻容絮关心着,挺好。 并不知晓对方正在琢磨的心思,闻容絮发现自己和人的亲密,连忙挣脱开怀抱,一码归一码,之前霁一怜的所作所为,他可是很气很气的。 霁一怜见他不像以往就把之前的不愉快揭过,而是确定他没事后,继续闹别扭,有些微妙地感到好笑,只是如果他真的笑出声,可能会把闻容絮惹毛,他迅速地隐下笑意。 作为强自按耐的报酬,他捏了捏闻容絮的脸,柔滑的触感,缓和了他为一个人改变而不适应的心情。 霁一怜注视着一无所知的闻容絮,观赏着对方嫌烦但又因为逃脱不了,被迫承受的无可奈何。 第92页 真可怜。 霁一怜虚情假意地感嘆,他却没有松手。 眼看着那细嫩的脸蛋被他揉出鲜艷的红晕,闻容絮漂亮的杏眼盈盈闪烁,他才不舍地停下动作。 闻容絮一看霁一怜的表情,直觉警示他对方还想继续,赶忙捂住脸,不给人欺负的机会。 「现在不可以。」闻容絮记挂着出城,出言打消对方的心思。 霁一怜重点在别处:「以后可以?」 闻容絮炸毛:「以后也不可以。」 霁一怜狭长的凤眸晕起暗色,似乎不满意他的说辞。 「我还在生气。」闻容絮警惕地退远。 霁一怜明知故问:「为了什么?」 「反正你给我安分点。」闻容絮。 霁一怜:「哦?」 闻容絮衣下的藤蔓开始移动,他眸光碎开,慌道:「霁一怜!」 霁一怜:「叫什么?」 「霁——霁哥哥,让它停下,求你。」 霁一怜笑了。 闻容絮看着霁一怜的笑容,像是呆住一般,视线半响没有挪动,实则心火蹭蹭上涨,可他根本无法对此抗议,否则他就要被绿藤折磨得当场失态。 他只能乖乖等着对方高抬贵手。 倏忽爆发的地裂,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屯实的地面眨眼间炸出缝隙,原本在空中相斗的人与魔,仅余一人独立,高阶魔物被伏晔打落,和地面碰撞,强劲的冲击波,使得地面破裂。 可剎那间,地面缝隙冒出滚烫岩浆。 仿佛能听见世人的哀嚎,这一变化,不知多少人失去性命。 闻容絮反应迅速,避开岩浆侵蚀,然后一脚踹在霁一怜屁股上,跑到过来找他们的顾时玉身后。 这时的霁一怜尚未恢復到斩杀万古凶兽的实力,若不趁此反击,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闻容絮贴着顾时玉,把楚遂析不客气地挤开。 楚遂析看到了闻容絮方才对霁一怜做的事,但是霁一怜自我介绍是闻容絮的僕从,主子踹僕人屡见不鲜,他稍微关注了下便不在意了。 发生了前面连番的曲折,他们仍旧不停歇步伐,向阵法处靠近。 停下就是等死。 不过,也不是盲目跑到阵法附近观察,施展出这种大型阵法,需要耗费的材料和人力都不小。 阵法附近应该有人驻守。 他们得处理掉这些人,才能安心探查阵法。 只是当他们赶到时,居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俨然困在城里的人也不乏聪明人。 撞见的陌生人多了,而且能来研究阵法的人必是修士,不可避免地遇到熟人。 有之前协同作战冲杀过魔物的别的宗门弟子,有同门师兄,还有三位领队长老却仅活一位的渡月长老。 渡月长老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但是时间紧迫,来不及修整,必须尽快出城。 除去活命,也是要把城中消息传递出去,免得众宗派还以为伏晔值得信赖。 赵渡玥在投影播放时,同样录制了一份,还有神秘人斩杀万古凶兽的影像,都是宝贵的信息,无论如何都要出去才行。 赵渡玥没有跟闻容絮多加寒暄,大家众志成城想法子破解阵法。 结果又抓到一个守护阵法的人,眼见寡不敌众,他要自爆,被楚遂析制裁没死得成。 有人会搜魂,在这人脑子里翻腾了半天。 有价值的消息不多,但也足够了。 此人名十一,隶属冥月阁,接收到到薇陵城集结,寻找封印破解,取得被封印之物进行研究的消息。 十一根据上峰传来的地址,仔细探查未找到封印的痕迹,没多久封印破解,他的任务转变成布置阵法。 后续的发展,大家都知晓了。 投影里拔出镇神钉的黑袍人,如今的彼晔老祖,极有可能是冥月阁的高层,甚至是阁主。 至于彼岸老祖为何不继续隐匿下去,却在魔窟出现时现身,也有人说,在城中看到过伏晔。 现在仔细想想,看到的那个伏晔是真正的伏晔吗? 在这场混乱中,可还有一个跟踪渡劫老怪,没有被发现的投影幕后者,所有人是一点消息都不清楚。 经歷搜魂的十一脑死亡,失去了作用。 对于他们了解阵法薄弱点,无丝毫帮助。 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探寻。 闻容絮跟着顾时玉,完全没敢往霁一怜那边看,他时不时扯一下衣内的藤蔓,被踹一脚的人居然没有立即用绿藤报復他,他甚是纳闷。 他原本主打的就是互相伤害,自损一千伤霁一怜八千的准备。他都准备好了,结果霁一怜一点反应不给,倒叫他越发诚惶诚恐。 霁一怜不会要搞个大的吧? 闻容絮脑子里想着霁一怜的后招,越想越怕,越想越恼火。 他暗骂,弱小是罪。 「你以为伏晔为何会和魔物打起来?」霁一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闻容絮耳畔。 可闻容絮左右看看,顾时玉和楚遂析没有反应,然后发现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的霁一怜,一阵心惊。 霁一怜戳戳闻容絮的脸颊:「他们听不到,知道吗?」 闻容絮感嘆他的手段高超,正想说不知道,有一段时间没出来的旁白显示。 【有人告诉魔物镇神钉可固定魔窟到凡界的通道,镇神钉是封印万古凶兽的阵眼,魔物瞬间联繫到投影里的黑袍人拔出的巨钉,而投影也揭露了黑袍人是伏晔】 第93页 这个人不会就是播放投影的幕后者吧? 闻容絮看着面前紧盯自己的霁一怜,他此刻说不知道,对方一定能够勘破他是在撒谎,他就没几次成功瞒过对方的。 「大概知道。」闻容絮心道自己这回找不到藉口掩盖自己的消息来源了,他说了旁白告诉他的註解。 霁一怜却捕捉到当他问出刚才的问题,闻容絮目光往一处聚焦,旋即就说出魔物因为封印万古凶兽巨钉和伏晔翻脸的。 有意思的是,他从未说过伏晔是天一宗老祖,闻容絮又是如何确定伏晔是彼晔老祖的? 闻容絮完全不对他口中的伏晔感到困惑。 问也不问。 霁一怜朝闻容絮之前盯过的位置睨去,那里有什么吗? 看过以后,就知道了他所问的答案。 「如果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闻容絮提前打预防针,他这些时日就没离开过他们,哪来的渠道了解他们都不知道的事,于是强调道,「无可奉告,信不信随你。」 「我信。」霁一怜。 闻容絮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答覆,怔愣片刻:「噢。」 霁一怜意味深长地瞥过他:「你这样的能力,还在谁那里暴露过吗?」 闻容絮这会儿是彻底惊惶了:「你……」你知道了什么? 「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暴露你的特殊能力,希望你明白在不够强大前,暴露出来就是怀璧其罪。」霁一怜道。 【他在等你回復,如果你说有人可能知道你的能力,就出手处理掉他们】 闻容絮抿抿唇:「只有你。」 霁一怜提起的心稍松了几分,那就不用他去处理那些知道不该知道事的人了。 「你说不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可你发现了。」闻容絮。 【他在想你问此话,是打算杀他吗】 「那我可以信任你吗?」 霁一怜阴暗的念头骤然散去,闻容絮和他不一样。 「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覆。」霁一怜头一回不在自己想要得到某种东西时,不择手段,「人心易变,只当前你选择给予我信任,我不会辜负。」 闻容絮稍稍失落,但又觉释然,霁一怜既然能这么说,那他就不必再犹豫了,对方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 「要是我们能活下去。」闻容絮下定决心,「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 第48章 他有点奇怪 「你不要动。」闻容絮盯着霁一怜, 忽然严肃道。 霁一怜果真不动了,才说完前面诉真心的话,他完全没对闻容絮设防。 闻容絮探近, 双手准确地掐住霁一怜的脸颊,捏出一个突出的小面团, 在对方反应前, 放肆地扭转,那皙白的皮肤瞬时被他折腾出绯红的颜色。 霁一怜无言地注视着蹂.躏自己脸的人,扫过对方闪亮的杏眼,还真是一个小孩。 前世活了百八十年, 今生又过了二十几年,他看着年仅十八岁的闻容絮, 时尔当作小辈, 可却起了那样的心思。 霁一怜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如前世讨伐他的那些人所说的丧心病狂? 「你不反抗吗?」闻容絮见霁一怜毫无反应,捏到对方脸的快乐也消减了下去,奇怪道。 「我只是一位修为低微的筑基修士,跳在有着化神修为的你头上踩踏,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霁一怜垂眸,拉住脸边的手,他微侧头, 唇瓣似有若无地触过闻容絮的手,凤眸斜斜抬起凝视闻容絮:「别闹了。」 闻容絮瞳孔收缩成一点,立时抽出自己的手, 转过身不愿面对对方:「找、找出城的法子。」 他下意识蜷起手指,无序地擦了擦衣摆, 仿佛还能感受到烙在掌边的唿吸。 霁一怜是干嘛,把我小孩哄吗?我才没闹。 闻容絮腹诽着, 转移起繁杂的思绪。 霁一怜负手跟在他身边,一如过去,不远不近,但闻容絮扭头就能看见。 闻容絮专心用旁白註解封锁阵法时,发现缠绕在身上的藤蔓消失了,他的注意力不禁往霁一怜移去,又在真切挪到对方前,克制地重回到阵法上。 可他的大脑依旧受到些许影响,不能全心凝聚到阵法中。 他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和霁一怜的相处不妥。 朋友之间,会像霁一怜那样用绿藤捉弄人吗? 闻容絮努力回忆逐渐模煳的前世记忆,在上学期间,他也有几个兄弟,似乎知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曾被朋友压制着,按在课桌上,被对方在脖子和锁骨处嘬了好几口印子。 霁一怜就和他这朋友一样的类型? 闻容絮比对了下霁一怜与朋友,霎时打了个寒颤,完全不能想像霁一怜能跟他朋友有相似的地方。 他的纠结在看到旁白的註解终结。 【楚遂析仇人的儿子】 【姓名:孙立阳】 【修为:筑基巅峰】 孙立阳和自己的同门也在查看阵法,恰巧和他们这批一路观察阵法过来的人汇合。 简略介绍了番,大家继续专心研究出城的方法。 孙立阳和其父亲应该长得很像,闻容絮看到楚遂析果然在关注孙立阳。 【楚遂析认出孙立阳正是追杀他与妹妹的仇人之子】 闻容絮看到这样的註解,联想到身为郑掌门的女儿都被楚遂析连坐谋害,作为残害了他全家的仇人孩子,更不会放过。 第94页 他知道楚遂析的仇恨,如果说仇人儿女是无辜的,可仇人也没有放过楚遂析的亲眷啊。 放过孙立阳、郑书慧,可有谁放过楚遂析和他的妹妹呢? 闻容絮不愿掺和楚遂析的事里,只担忧顾时玉会不会因此再次受到伤害。 「尽快,要分出胜负了。」霁一怜冷不丁地出声,他是对着自己认识的人说的,但他并没有掩饰音量,也未像之前那般使用传音,或者设置了一个隐蔽声息的术式,所以周围耳聪目明的修士们都听见了。 霁一怜的话在人群中引发了骚动。 「什么?!」 「是怎么看出来的?」 「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霁一怜没有给任何人解说的意思,神色拒人于千里之外,使得有惊疑的外人也不敢贸然质询。 闻容絮倒是没有怀疑霁一怜在说空话,顾时玉不清楚霁一怜的实力,但是他比较相信闻容絮,见闻容絮未提出异议,信了七八分。 楚遂析将视线投向还在打的人与魔,他仅能勉强看清攻击动作,但是看久了他就很是不适地头昏脑涨,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四人中最强的,可霁一怜的说辞令他有些拿不准了,他元婴中期都无法捕捉彼晔老祖和魔物的战斗情况,霁一怜莫非比他修为还高,竟然能分辨出胜负? 【薄弱点】 【↓】 闻容絮面色一喜,他拽了拽霁一怜的衣袖,既然对方已经知晓他有特殊能力,他就没必要想方设法地隐藏了,直接给霁一怜暗示位置,抓紧时间破解阵法,逃出城才是正理。 一定要赶在人魔大战分出胜负前。 届时,无论是谁获胜,他们这群实力不够渡劫的人,极有可能会遭到清算,无人倖免于难。 霁一怜完美接收到闻容絮传递给他的信号。 他往闻容絮暗示的地方走去,灵力运转,确认此处与他之前探查的阵型,带给他的感觉不同。 由于闻容絮是暗示,他指的位置是一个较为粗略的范围,霁一怜探查后,迅速确定了准确薄弱阵点。 霁一怜确定得太快,也足够笃定,大家秉持试试也无妨的态度,开始想办法以此破开一条通往城外的「路」出来。 那个后来的孙立阳好奇地凑上前来,他作为宗门弟子,居然没多少傲气,颇为礼貌地问询道:「道友擅设阵吗?」 霁一怜看了他一眼,颔首。 许是得到回应,孙立阳继续道:「在下天罡宗孙立阳,不知道友来自何处?」 「散修。」霁一怜。 孙立阳挠挠后脑勺,他感受到了霁一怜的冷淡,爽朗地笑了笑,未再说什么。 闻容絮瞧着孙立阳的表现,感到新奇,这可不符合他平日对宗门大派弟子高傲的刻板印象,而且从旁白的註解中,孙立阳的父亲应当也是位有些地位的人,作为儿子,在那样不做人的父亲教导下,竟是没有长歪? 不会是位极会伪装自己的双面人吧?就像蔺青桉。 孙立阳注意到闻容絮的目光,点点头算作招唿。 闻容絮越发新奇了。 如果孙立阳表里如一,那引发顾时玉与楚遂析矛盾的郑书慧,又是怎样的人呢? 顾时玉若是知道楚遂析的復仇,还会对郑书慧付出友情吗?还会对郑书慧的遭遇而愤怒吗? 闻容絮代入自己,他已清楚楚遂析的仇恨,可他仍不可避免地对孙立阳生起好感,或许也跟他和楚遂析关系一般有关。 换作霁一怜的仇人。 闻容絮代入不了,他假设不出来。 他看向仙姿佚貌的顾时玉。 无论知晓楚遂析仇恨与否。 时玉,仅仅是因为郑书慧的死,对楚遂析失望至极,以致于遗忘掉他吗? 闻容絮在旁白里窥得楚遂析在顾时玉心中必然是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顾时玉会为了相处不算长的女子兼情敌,忘记楚遂析吗? 他不理解,但他不是当事人,不能置喙什么。 「别研究了,直接攻击看看。」有性子着急的人,提出简单粗暴破阵的建议。 倒也不是不行。 相比无厘头攻击大阵,朝大阵薄弱点攻击,有成功破阵的可能,且事半功倍。 闻容絮看着自从决定使用粗暴方法破解阵法,孙立阳就不留余力地攻击封锁阵。 好热情。 闻容絮想到以前特别自来熟又热心的朋友,后遗症般地生起招架不住的感觉。 众人朝着封锁阵攻击了半天,阵法依旧毫无变化。 显然粗暴攻击是不行的,他们的攻击力对于即便是阵法薄弱点来说,都不太够看。 估计得实力恢復的霁一怜,兴许能成功凿烂封锁阵法。 众人不得不停下无意义的攻击,其实除了看着比较楞的孙立阳全力以赴,别的出手的人都留着手,没有把自己全部手段都施展出来。 此时大家能平和地联合破解阵法,在如今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挺少见的,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尽量井水不犯河水。 像孙立阳这种一来就一副把底牌交出来的架势,日后若是与在场之人或者他们的亲友发生了冲突,那他就麻烦了。 闻容絮万分不解旁白里心狠手辣的追杀者,是怎么教导出孙立阳这般没心没肺的傢伙。 孙立阳苦恼地皱着脸,他不擅长阵法,如果使用攻击手段无法突破阵法的封锁,那他只能在旁干看着,等别人摸清阵法运转,再将其破坏,弄出个通道逃出城了。 第95页 闻容絮发现孙立阳垂头丧气地来到他们附近。 【他挺信任你们】 闻容絮瞥了眼后,就专注引导旁白解出阵法运转的注释。 然而,在众人绞尽脑汁破解阵法时。 薇陵城又一次发生异动,一股魔气冲破云霄,在万丈魔气里一个仿佛能顶天立地的巨大魔物显形。 修为低微的修士只不过直视了一下,就险些陷入魔障。 闻容絮的眼睛被霁一怜及时捂住,但周围不够霁一怜警觉或不知所谓的人,着了魔道。 他听到连绵不断的痛哼。 「不能看。」霁一怜附在他耳边道。 闻容絮:「好,我不看。」 霁一怜便放下了手。 闻容絮低下眼睫,注意着目光不要扫到巨型魔物,四下一看,有好几人嘴边都溢出了鲜血,眉宇中萦绕起淡薄的阴晦黑气。 而这几人修为都比他高,幸好他没有直视到巨型魔物。 只是不待他再分神,突然地震。 地震冲击太大,地脉碰撞,引发连锁的起伏。 闻容絮差点站不住,他亲眼看着地面上下滚动,紧接着他听到来自霁一怜的轻咦声。 「怎么了?」闻容絮此时有些风声鹤唳。 霁一怜微拧眉:「我大概知道怎么破阵法。」 闻容絮喜道:「那不是好事吗?」 「可是人魔之战分出胜负了。」霁一怜还有句话没说出口,伏晔不该输的,但现实的情况却是伏晔不敌魔物败亡。 闻容絮唿吸一紧:「你需要多久时间破解阵法?」 他默默计算着到时逃跑时,众人四窜,碰运气谁被抓到,他、顾时玉和霁一怜三人安全脱身的机率。 可事实是完全看自身气运了,跑得再快也无法比拟渡劫的速度,只看别的被宰的倒霉蛋能否拖延足够的时间。 「我知道该怎么破阵了!」孙立阳的声音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得略显杂乱的现场短暂静止了片刻。 众人纷纷看向他。 被这么多双眼睛压迫,孙立阳也没有半分退缩,镇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以我的修为无法撬动阵法远转路线,需要……」他略停顿须臾,「至少修为在元婴中期的三人帮我。」 他话方落,霁一怜、楚遂析同时站出来。 第三位稍迟地站过来,是较为陌生的面貌,约莫是哪个宗门的长老。 【姓名:闵琼宇】 【修为:元婴中期】 「怎么做?」楚遂析眼眸凉薄地注视着孙立阳,他像是在看待有点用处的器物,无用之后便会被销毁的冷漠态度。 孙立阳被他盯得不舒服地错开眼,注向霁一怜、闵琼宇。 却有一剎那细微的怔愣。 稍不注意就会忽略他的这点异样。 然而在有着旁白的闻容絮面前,仿若黑暗中的灯笼一样明显。 【他身边的人告诉了他霁一怜是化神】 闻容絮吓一跳,他左瞧右瞧,孙立阳身边空荡荡,哪来的人? 而且这人还发现了霁一怜的真实修为。 不可小觑。 孙立阳没有浪费时间,迅速讲明了自己的要求,站出来的三位元婴,听从他的说法,同时阻断了阵法远转的几处路线,并且接到别处。 笼罩着薇陵城的封锁阵开始颤抖。 成功了。 在场的人露出喜色。 可惜他们高兴没多久,被此处动静惊扰,不论人或魔犹若潮水向此涌来。 尤其方战胜人类最强修士之一的大魔。 尽管由于与伏晔的战斗促使得大魔伤痕累累,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往他们跑来就是一个使世人恐惧的迹象。 庞大的体型,限制了它些许轻盈度,无法飞行,但它奔跑的速度也堪比修士御剑飞行的距离。 「快!」 有人忍不住催促。 「完了。」 也有人惊惧得涕泗横流。 之前得到的教训,一些人似乎又忘记了,扭头去注视大魔离自己有多近。 然后立马七窍流血。 「疯了,不要看!」 「它来了,它来了。」 「快啊!」 闻容絮也被现实的急迫,逼得提起了心,他和顾时玉并肩而立,做好沖往城外的准备,亦或是逃向城内。 【危险】 与此同时,阵破了。 第49章 一点敞开心扉 阵法破开的剎那, 数人勐冲向外界,然而修为的高低註定会有快慢。 不过,闻容絮离得近, 他跑得不算慢,霁一怜没有带着他走, 但是扣着老婆婆跟随在他身侧。 闻容絮确认霁一怜自与万古凶兽一战后, 实力大减,短短一日根本恢復不了多少,如今没主动领着他第一个冲出薇陵城就是强有力的证明。 他们的逃脱,引得城中的魔物也鱼贯而出。 荒凉的郊外顿时热闹起来, 低阶魔物的冲杀声,人类的逃跑和战斗声。 闻容絮恍然觉出一点他们这一次破开阵法的后果。 魔窟通道固定, 魔物出, 天下大乱。 闻容絮想着以渡劫老祖的尖端战力都不能胜过大魔,接下来的世道恐怕就要陷入长久的混战中。 不过,他也没有感到自责,封锁薇陵城的阵法,不被他们破开,也会被魔物们破开。 第96页 这么一想,伏晔使属下开启封锁大阵, 只是要清剿看过投影的人,还是也有困住从魔窟里来到现世的魔物的意思呢? 闻容絮赶忙抛开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伏晔若真的是冥月阁阁主, 那一定不可能会有第二种意思在。 冥月阁作恶多端,身为阁主的伏晔必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闻容絮没在让自己陷入杂七杂八的思绪里, 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旁白随着他的意志, 为他规划出最佳逃生路线。 他沿着旁白的指示,一路竟是没与魔物起冲突,还把大多数人甩在后头。 旁白也不是每只他遭遇危险时,只会提示危险的废物了。 闻容絮刚欣慰起来,便看到侧方独自护着小女孩,迟疑不决的目盲大美人。 「时玉,这边!」闻容絮招唿道,「楚遂析呢?」 顾时玉牵着小女孩上前,闻言摇头不知。 小女孩咬着唇,全程克制着害怕,努力不拖后腿,可她太小太弱,根本无法分担顾时玉的压力,愧疚地红着眼睛朝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闻容絮道:「闻大哥,玉哥哥为了保护我,被魔物伤到了。」 闻容絮面色惊诧,可惜此时不是谈话的时机,他见顾时玉未曾表现出不适,左手臂的衣袍却有破损,渗着血,他当机立断道:「你们跟着我。」 他这会儿对消失的楚遂析观感直线下降,面上不禁带出了火气。 「啊啊啊——」 突然的叫声悽厉到令人毛骨悚然,骇得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投去几分注意。 闻容絮也不例外。 在此刻混乱中,所有的事瞬息万变,不能遗漏一丝一毫变数。 一蓝一红界限分明地碰撞在一起,在闻容絮的方位,能感受到热烈的火焰扑面,另一边想来是冰雪临境。 火里有哀嚎的人,冰雪里亦有冻成冰雕的人。 闻容絮疑惑,大家不是忙着逃命吗?怎么互打了起来? 紧接着他瞧见一位哈着气,眼角眉梢都挂着冰霜的熟人委屈巴巴地朝他这边跑来。 孙立阳? 闻容絮险些认不出对方。 现在的孙立阳可没有前不久见到的潇洒恣意,乌黑的长髮烧焦了大半,俊朗的脸有几处烫伤,但他衣袂间掉落着唰唰细雪。 闻容絮的目光未加遮掩,孙立阳再次与他对上视线。 孙立阳移转的脚步,居然往他跑来。 闻容絮略感意外。 「三位道友,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吗?」孙立阳形容虽然狼狈,但周身萦绕的清正之气,叫人不会看轻。 闻容絮掠过对方微红的眼眶:「我无所谓。」 他同意了,霁一怜自然没有意见。 顾时玉像是好奇地孙立阳这个人,也同意了他的加入。 孙立阳开心道:「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他被楚遂析算计,差点死于前面那场爆发的争斗中】 闻容絮瞧着孙立阳的喜悦,感嘆一声倒霉孩子,等会儿楚遂析回来,看你还能笑出来? 不过,孙立阳应当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否则也不会往他们面前凑。 「你受伤了?」孙立阳大概是发现顾时玉的左手不对劲,「我这里有一种治外伤特别好的药,而且能抑制毒性,祛除魔气。」 闻容絮听得眉梢抽动,魔物伤人后,会给人类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时玉,攻击到你的是高阶魔物?」闻容絮语气不善地追问道,对于顾时玉的隐瞒,有些生气。 顾时玉神情闪过心虚。 小女孩压根分不清高阶低阶,此时听到这番对话,顿时就要急哭了:「玉哥哥……」 闻容絮暗自恼怒,以时玉的能力,保护女孩不受伤害,没必要用自己的身体抵挡,想必是躲不掉,才受的伤,他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他单知道顾时玉能忍,不知道他这么能忍。 何况,本身就身中奇毒,又遭魔物毒性魔气侵蚀,顾时玉竟能面不改色。 闻容絮被对方的表现,弄得掉以轻心了。 「多谢你的提醒,你的药价值几何?我们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换取,不会白用你的药。」闻容絮立马接上孙立阳的话。 孙立阳连连摆手:「不必不必,我这里挺多的,你们要的话,我送你们两瓶。」 闻容絮真是被他的大方和言无顾忌整服气了,有着那样的父亲,是怎样的情况才能教导出对方这性子的? 不止是他,顾时玉都无奈起来:「孙道友,你未免对我们过于信任了。」 「啊,是吗?」孙立阳干笑几声,然后嘀嘀咕咕道,「我觉得你们是好人嘛,所以就直说了。」 即便是为外人情绪波动不多的霁一怜,对于孙立阳的行为,也分出些许关注来。 然后又盯向闻容絮。 无声地传递出,你们两个简直是一样的天真无邪。 在霁一怜口中的天真无邪,是完完全全的贬义词。 闻容絮尽管读不出霁一怜的心声,但能看明白对方的奇异眼神,脸板起,你瞅啥! 霁一怜当然不会被他喝退,目光专注地注视着他。 最终,还是闻容絮移开眼。 「前方是处断崖。」霁一怜不再逗他,向他说出自己的发现,「继续走?」 闻容絮看着没有变化的旁白:「继续。」 第97页 他又朝顾时玉、孙立阳道:「你们能下断崖吗?」 顾时玉好歹结了金丹,带着位乖巧小女孩下崖也是可以的。 孙立阳修为比闻容絮高,不用带人,更是能做到。 闻容絮:「到了崖下,就处理一下自己的伤。」 谁都没提起楚遂析,仿佛没这个人。 他们很快感到崖边,崖下一眼不见底,漂泊着层层雾絮。 闻容絮紧急停下的脚尖踢落一颗碎石,石头坠落崖底,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没想到断崖会如此高。 闻容絮觉得自己方才问大家能不能下崖的话,未免蠢了些。 他咽了下口水,看向应当是早就清楚断崖情况的人。 霁一怜给出来一个答覆:「我能带着你们下崖,但只能坚持三弹指(30秒)。」 三弹指以后,还不能到底的话,就…… 闻容絮却想着霁一怜作为他们几人中最强战力,最好不要让对方陷入力竭状态,毕竟也不清楚崖下会遇到些什么。 「不用完全送到底,你别用完了灵力,估摸着剩下多少灵力,余下的距离,我们可以自己下去。」 闻容絮刚说完,后边的顾时玉、孙立阳都到了。 结果,那孙立阳居然还不停,莽撞地就要跳下崖,吓了闻容絮一跳。 他吼道:「停下!孙立阳!」 孙立阳一脚踩空,一脚留在崖边。 眼瞧着就要摔下去。 闻容絮手一伸,把人拽了回来。 孙立阳也看清了断崖情况,满脸后怕:「谢道友救我一命,无以为报,我……」 「闭嘴。」闻容絮暂时不想听到冒失的傢伙说话,他脑仁现在还一跳一跳的,半响没平復刚才惊险带来的紧张。 孙立阳听话,把嘴闭上了。 「小絮,这个崖……」顾时玉听到了前方断崖的风声,他从风声里辨明了其中可怕的高度,「必须从这里下去吗?」 闻容絮:「必须。」 顾时玉拧起眉,开始思索怎么才能活着下崖。 闻容絮一把拉过他:「来,踩上去。」 霁一怜的长剑低飞在地面,剑身扩大,足以六人站立。 待小女孩踩上剑,恰时传来道道嘈杂脚步声。 闻容絮能听到的时候,证明无论是人或者魔物都离他们近了。 霁一怜立时御剑,飞向崖下。 为了节省灵力,霁一怜没有施展防风罩,过快的速度捲起狂烈的风息。 闻容絮稳住老婆婆,用自己不算多的灵力,勉强给自己和老婆婆撑了个透明面罩,不至于五官乱飞,皮都要吹裂。 一弹指过去,即将二弹指。 依旧不见崖底。 闻容絮心里一沉,他看向到现在也未停下御剑飞行的霁一怜。 不过,霁一怜不是他想的逞强,二十秒过后,便示意各位立即找个固定自身的点,攀爬下崖。 闻容絮取出在角落积灰的剑,瞬间插入崖壁,让老婆婆搂上自己的背,他背着老婆婆寻找起攀爬的支点扒住。 顾时玉与他相同的做法。 孙立阳自己能搞定自己。 霁一怜确定他们都稳固好自己,收起凌空长剑,他也找了支点,稍作歇息。 他这时脸色惨白,胸贴明显地起伏,带着这么多人飞下断崖,以往他信手拈来,可现在的他却累得不停喘气。 闻容絮担心地看了眼他。 霁一怜察觉到他的注目,宽慰道:「我没事。」 「诶,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个洞!」孙立阳指着云絮散去,露出其后真面目的崖壁。 那里像是被横切出直径三四米的跳台,台面凹凸不平,堆积着不明污秽之物。 仔细打量,是属于动物干燥以后的粪便,还有些腐烂的果子叶片。 得了,也不用下到崖底。 这宛若小说剧情才会有的情段发展。 没人能忍住不去探寻。 只是多了两个凡人,比较麻烦。 可有战斗力的修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此刻的状态,无法马上去探查洞后的真相。 总之,六人来到这处屹立于断崖峭壁的跳台。 他们没有急着进入洞口中,坐地调息起来。 闻容絮发挥做修士的好处,他从储物袋拿出提早放置的食物,分发给众人填肚子。 辟谷得到化神,到了化神身体内外都经过了天雷改造,可以依靠运行功法,与灵力互补,不再像凡俗人类依靠进食保持身体健康。 当然,化神修士想吃饭也是没问题的,从出生到修炼,已经习惯的进食,非必要的话,大多数人会选择维持下去。 闻容絮把干巴巴的饼递给霁一怜,霁一怜扫了一眼后道:「难吃。」 「……只有这个了。」闻容絮知道他嘴巴刁,明明也尝不出味,仍旧挑剔得很。 霁一怜沉默会儿:「我带了食材和锅碗。」 闻容絮竖大拇指,你牛。 「你做。」霁一怜毫不客气地要求道。 介于对方的辛苦,闻容絮顺从道:「行。」 一旁的孙立阳跟看稀奇似的,围观他们的相处。 闻容絮嘴角抽搐:「你伤处理好了?」 孙立阳小鸡啄米地点头。 「那你来帮我打下手。」闻容絮指使道。 第98页 孙立阳表情骤然呆滞,自己指着自己:「我啊?」 「闻大哥,我可以帮忙。」何岚自告奋勇,她被顾时玉保护得很好,浑身还算干净,且出力不多,体力保存得不错。 老婆婆年纪大了,但常年做活,也有一把子力气,不然之前被魔物围攻时,也不能一直抱着闻容絮没脱手。 「老婆子做了几十年的饭,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让我来试试。」 做个饭也有人抢着做,闻容絮想了想,霁一怜的饭他来做,余下的就交给老婆婆。 分工明确。 孙立阳跟小女孩学着备菜,老婆婆掌厨做大锅饭。 闻容絮给霁一怜简单弄了两菜一汤,一道白灼菜心,一道回锅肉和一道西红柿蛋汤。 老婆婆的大菜也弄得差不多,听得「滋啦」一声,香气四溢。 勾得本就飢饿的大家,肚子打架。 闻容絮挨蹭着霁一怜坐着,闻到老婆婆做出的菜香,胳膊肘敲了敲对方:「你别吃我的了,闻到了吗?老婆婆的手艺不凡,你尝尝她做的。」 霁一怜不为所动地拿起筷子,专心食用面前的饭食。 他的动作优雅而利落,每次动筷从不撒饭撒汤汁。 闻容絮抱着膝盖,歪头注视着他:「霁一怜,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了。」 霁一怜不曾停下筷子,但是能体味到他把心神分到身旁人上了。 「我做的饭,哪里吸引到你了吗?」闻容絮道。 霁一怜咀嚼的动作微顿。 闻容絮等着霁一怜咽下口中的食物,等着对方为他解答。 霁一怜放下碗筷。 「很难回答吗?」闻容絮。 霁一怜:「不难。」 「那……?」为什么不说话了?闻容絮疑惑。 霁一怜指尖弹动,一个不会被周遭人听到看到的迷你幻境掩住了他与闻容絮的身影。 闻容絮若有所觉,他稍稍分了心,去观察顾时玉、孙立阳的表情。 然后就被某人霸道地占据了所有视线。 他的下巴被霁一怜扭转到对方的方向,一时稳不住重心,朝霁一怜倾倒。 他被对方单手怀住,半趴在对方大腿上。 霁一怜低首垂望着他。 闻容絮捕捉到对方的髮丝滑过肩,落到他手背上。 「你的唇色变红了些。」闻容絮忽然道出自己的发现,「没有之前那么差了。」 霁一怜简洁地回:「辣。」 「?」闻容絮,「我辣椒放多了吗?有段时间没做饭了,一时把握不准调味。」 「以后我注意。」 闻容絮不好意思地道。 霁一怜:「嗯。」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安静。 闻容絮觉着自己和霁一怜的姿势有点怪,试着离开对方的怀抱,想要重新坐起,可他刚动,按在他后腰的手就勐地下压。 他又回到了对方怀里,这次更加亲密。 闻容絮脸颊紧贴在霁一怜腹部,双手撑在对方大腿还要上面些的位置。 手略一动,闻容絮就不敢动了。 他只能开口和人商量:「这样趴着不舒服,我能坐起来吗?」 「……」 闻容絮脑袋动了动。 「怎么没声了?」 「不会是睡着了吧?」 「总不能是不同意,所以不理我吧……」 「霁一怜?」闻容絮唤道。 「嗯。」 「哦,回应我了——那我的提议不回答,就是不同意咯?!」 「为什么?」 看不到闻容絮的脸,霁一怜一下一下抚弄起怀里人的头髮,方生起的冲动,终于压抑下去。 「霁一怜在摸狗吗?」 闻容絮嫌弃地用头颅顶对方的肚子,以此作小小的抗议。 霁一怜停止了抚摸。 闻容絮干脆摆烂,小心避开一些私密位置,给自己寻了个舒适的角度,安心躺在对方怀里。 「你喜欢这样那就这样吧,那我问的问题是不是该答覆我了?」 霁一怜的手又不安分起来,捏着会给自己找位置躺的闻容絮耳尖,柔嫩的触感引得他反覆玩弄。 闻容絮躲了两次,躲不掉,放弃。 见对方似乎只顾着折腾自己的耳朵,不出声,他一爪子打了下身下的腿。 「赶紧给我说话!舌头拿来喘气的不会用啊,不会用就割掉!」 闻容絮内心狰狞暴躁,外表却乖巧耐心地任霁一怜玩耳朵。 霁一怜勾勾唇。 「你做的饭,和我姐姐一样的平平无奇。」霁一怜,「我虽尝不出味道,但能识别出食材的熟度、新鲜度,我的鼻子尚未坏,也能闻到味道。」 闻容絮越听越不对劲,立时炸毛:「霁一怜,你什么意思?你拐着弯贬斥我做饭难吃是不是!」 「我可没如此说。」霁一怜把锅推得一干二净。 闻容絮挥拳:「我劝你组织好语言再说一遍。」 霁一怜思忖片刻,着实不昧良心:「你那道糯米排骨不错。」 闻容絮怒了,一口咬上最近的肉。 霁一怜无奈:「你自己不也认为你做的饭菜普普通通吗?」 闻容絮不松嘴。 心里却在大声嚷嚷。 「我可以说我做饭难吃,你不行!」 「我说我做得不怎么样,但你必须夸!懂吗?必须给我夸!」 第99页 「气煞我也。」 「你耍无赖的样子,就是姐姐念我时,我表现的样子一般无二吧。」霁一怜带着些怀念感慨。 闻容絮憋不住好奇,松口:「你有姐姐?」 【他在想他的女人】 闻容絮一怔,等等这注语很是眼熟,在玄华宗外门院子时出现过,他当初以为是和霁一怜有暧昧关系的女子,可现在他们说的是霁一怜的姐姐吧? 「死旁白,你敢耍我。」 「想他的女人,能用在姐姐身上么!」 「旁白我看你真出故障了,你最好回炉重造一下。」 旁白被他骂惯了,不痛不痒,也根本不会给他回復。 闻容絮鄙视一两句旁白,就不费力气骂它了,反正没用。 「遇见柳清语那次,不会也被旁白春秋笔法了?」 「我以为的两男争一女,实则这个女是霁一怜的姐姐,还争个毛,得是小舅子爆锤敢觊觎姐姐的猪才对。」 「哎,我觉得我想的那个集聚情敌、白月光、替身元素的剧本也挺有意思来着。」 「嗯,我有位姐姐。」霁一怜前生今生都不曾向外人宣之于口,维持着他活下去变强动力的重要之人,在此时却用着轻巧的语调告诉了闻容絮。 像是在谈论天气的简单平淡。 闻容絮是独,想像不出自己有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他眨巴着眼睛期待霁一怜继续讲下去。 霁一怜寻找着即将忘却的童年:「我儿时很皮,钻草丛找不见人影,爬树摘树尖的果子,下河摸鱼虾,捉虫蛇吓人……」 闻容絮听懵了。 「你不会在煳弄我?这能是你?确定不是随便找了个人,将别人做的调皮捣蛋的事安到自个身上。」 「太接地气了,我不能接受那些熊孩子的事是你做的。」 「我和姐姐相依为命,村里人和善,待我们挺好,不过我一干了坏事,就会被村里人告姐姐,我经常被姐姐拿着竹条从村头追到村尾。」 闻容絮没忍住笑出声。 霁一怜也忍俊不禁。 第50章 把自己嫁了 过去的事, 霁一怜讲了他能想到的,在自己停下讲诉后,大腿就被挠了几下。 他掰起安安静静缩在怀里的人, 看着对方意犹未尽的模样,霁一怜捏了捏闻容絮的脸, 用的力气不大, 只像是摸了一下。 闻容絮发现霁一怜近日老喜欢对他动手动脚,以前顶多就是戳戳酒窝,现今又是摸又是揉的。 他思考着这里面的变化。 对方的一句话顿时打断了他的思路。 「饭食做好了,去吃吧。」霁一怜提醒他。 闻容絮只垫了点饼子的肚子, 立马向他发出进食的信号,他也没心情去探索难以寻找到答案的原因。 霁一怜变化的真正原因, 只有对方知道, 他也就只能揣测揣测而已。 而且也揣测不出什么来。 估摸着霁一怜心情好了,或者真心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闻容絮兴高采烈地爬起身,朝美食熘去。 「霁一怜,你真不尝尝?」闻容絮端着自己那份饭菜,又跑回到霁一怜身边,「特好吃,你试试。」 他说着夹了块烧得滑嫩的肉块抵到霁一怜嘴巴。 霁一怜觑着真心实意把美味食物分享给自己的他, 没有让人失望地就着对方的筷子吃进口中。 口感鲜嫩爆汁,气味咸香合度,做得应当着实不错。 霁一怜用着自己品尝食物的习惯, 给这份饭食下出评判。 闻容絮见他吃了,又夹一截茄子。 霁一怜在闻容絮要递到自己嘴边前, 反折回对方的手:「不是饿了吗?你吃。」 闻容絮愣了瞬,可他抵抗不过霁一怜的力气, 也不好说这筷子是专给对方用的,他自己另用一双筷。 他倒不是有洁癖,在未穿越前他和自己兄弟就共喝过一瓶谁,吃过同一碗泡面呢。 主要是觉得霁一怜可能不喜欢跟别的人用一双筷子吃饭。 「我用这双筷子吃了,霁一怜不会介意吧?还是他不想在家吃,婉拒我?」 闻容絮张嘴把茄子咬下,老婆婆的手艺真的很好,他来到此世就没吃过多少让他惊艷到菜式,而今日老婆婆烧制的十分平常的家常菜,却能比过他前世十八年吃过的所有食物。 「嗷,真好吃,流泪了。」 「想一辈子都吃老婆婆做的家常菜,我以前做的都是什么猪食。」 霁一怜被他心中狠毒的话,弄沉默了。 猪…食? 「哎,不能这么说,吃猪食的我与霁一怜成什么了?」 「幸亏霁一怜听不到我的心里话,要不然我这个猪食一词,不是把他骂了吗?他还不得又用色胚藤教训我。」 「霁一怜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藤蔓在我身体上做了啥啊?或者就是他本人故意的?」 「咦,那就真是一个大变态了,这里的人应该不清楚捆绑的某些特殊含义,霁一怜难道是天生的那种?」 「天生的变态。」 闻容絮在心里哼哼唧唧,也不打算继续投餵霁一怜,专心吃着饭。 「算了,专心干饭,再给人夹,怕是要成讨嫌了。」 「脆骨。」霁一怜忽地出声。 闻容絮动作一滞,他此时正夹起一块带着点骨头的肉:「你要吃?」 第100页 霁一怜没有回答,却握住了闻容絮的手,他微微倾身,伸出舌头将筷子上的肉卷进来嘴里。 「这动作……」 闻容絮脸发起热,吶吶无言。 霁一怜明明在评价吃进嘴里的骨头肉,可言语似有些轻佻:「有点甜。」 「哦……」闻容絮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用这双筷子了,总感觉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奇怪了。 「为什么不敢用同一双筷子了?以前杨子抢我嘴里的棒棒糖吃,我不也没觉得有啥问题啊。」 「我喝杨子的水,他抢我的饭,这么一想霁一怜现在越来越像杨子跟我相处时的情况了。」 「嘿嘿,所以霁一怜是真要和我做兄弟了呀,不枉我跟人拉扯这么久。」 闻容絮立马丢掉心理负担,重新刨饭。 一碗饭,他和霁一怜分食了。 随即,老婆婆和小女孩开始清扫起跳台,将那些污秽物扫下崖,孙立阳招来水清洗台面。 她们问过顾时玉和闻容絮,他们调息修整的时间最早是次日清晨,得在这块跳台上待一晚上。 既然要住一晚上,那地方就不能太脏,所幸她俩是凡人,不需要恢復实力,便着手清理出可以睡的地方。 修士可以为修炼独坐一夜,但根据修为高低,运转功法的次数也有限制,如筑基初期的闻容絮最多运功一个半时辰,就不行了。 老婆婆和小女孩清理跳台,留一个睡觉的地方,并不是无用之功。 何况,在场的修士,自修炼以后,耳目鼻都有一定程度的强化,把污秽物清理干净,眼睛舒适了,喘气也顺畅了。 闻容絮运完功,加入了搭建睡觉之地的建设。 孙立阳在城内与魔物对抗消耗不少,但他没急着恢復灵力,洒扫完跳台再修整也不迟。 他看到闻容絮的到来,问道:「会使火,或者控风吗?」 闻容絮:「怎么了?」 「地面打湿了,需要风干。」孙立阳,「我灵田差不多要干涸了,道友会的话,就劳烦你来弄了。」 闻容絮点头表示答应:「你唤我名字就好。」 孙立阳呆住。 闻容絮望着他的傻样:「为难吗?」 「不。」孙立阳咧开嘴笑得灿烂,「我叫你容絮,可以吗?」 闻容絮:「可。」 「道友以后,也叫我立阳。」孙立阳补充道。 闻容絮:「嗯。」 「我这里有临时睡觉用的道具,但只有两个,可能需要大家挤一挤。」孙立阳犹豫道,他之前不确定才见几面的他们乐不乐意用他的东西,所以就没说,但方才闻容絮的行为,让他打算询问看看,「它仿似面积狭小的屋子,只是里面是空的,还需自己准备被褥枕头。」 说着,他取出两个巴掌大的圆形器物。 【移动小屋:居家旅行必备道具】 闻容絮想:孙立阳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瞧瞧这享受生活的手笔,竟然随身携带房子。 「到了如今的地步,谁还嫌弃休息环境怎么样,现在有了你的小屋,不用风餐露宿,我们都很感激你。」闻容絮道。 孙立阳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容絮你救了我,我做的这些不足为提,你就不要跟我说谢了。」 【他是真心所想】 闻容絮神情柔和几分:「我问问别的人有没有带被褥。」 孙立阳:「我有两套,能再凑四套刚好。」 「好。」闻容絮。 闻容絮问了顾时玉、霁一怜,霁一怜有两套,顾时玉没有。 四套被褥六个人,只有两人可以单独盖一套被褥,余下四人需要两两共用一套被褥。 最后分配下来。 闻容絮和霁一怜一套,他俩熟识,也习惯待一起,共用一套被褥,不会大半夜的由于感受到陌生气息打起来。 老婆婆和小女孩一套被褥。 顾时玉、孙立阳分别一套。 四套被褥分配完毕,众人简单洗漱后,该修炼的修炼,该睡觉的睡觉。 闻容絮进入迷你小屋,帮着顾时玉除冠休息,他回到自己的被褥里,从特意留的小闯里看到霁一怜盘坐在跳台边缘,沐浴着稀薄的月华,身形时明时暗。 不知不觉,他便睡着了。 再醒来,身侧已无人。 他纳闷自己睡得这么沉吗?硬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他这种情况,如若遇到刺杀,怕是刺客进屋都完全无法发现,在睡梦中死去。 「容絮,你醒了。」孙立阳第一个发现他,热情地招唿道。 闻容絮拍拍脸,把自己拍得更清醒:「醒了,我去洗漱。」 孙立阳:「去吧,待会儿我们就要进这个洞口了。」 闻容絮毫不意外,他们停留在此就是想要探寻洞后的秘密:「知道了。」 一切收拾妥当。 老婆婆和小女孩走在中间,和他们一道进入了洞穴里。 把她们留在外面,太危险了,尽管跟在他们身边也危险,但能实时照应,总要好一些。 她们也愿意和他们一起,即便是死,也不愿留在外面等着他们什么时候出来接她们。 而且,也不清楚洞内会出现哪种情形,若是无法原路返回,留给她们的食物都吃完,她们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峭壁上,该怎么办? 第101页 不是修整调息了一晚吗?灵力应该有所恢復,可以先把她们送到崖底,再进入洞内探查。 闻容絮等人计划过,但是峭壁云翳散布,风声阵阵,山形大同小异,根本找不到可以做辨明路线的标志物,极有可能他们下了崖,而想重回到此地却不行了。 能安全把老婆婆、小女孩送下去的人唯有霁一怜。 闻容絮不敢想没有霁一怜这样的大佬跟着,他和顾时玉、孙立阳三人进入洞穴,能不能活着是个问题。 不过,即使有把握,霁一怜也不会同意。 无论是出于哪种心思,只一样。 长在万丈悬崖中的洞穴,里面可能就是一份机缘,无人有资格让他退出。 一行六人进入了黑黝黝的洞穴。 霁一怜和闻容絮在前开路,顾时玉、孙立阳垫后。 闻容絮举着火把,打量着四周环境。 洞穴内的甬道能看出是人为开凿,透着长年无人光顾的荒寂,意外的洁净和干燥。 闻容絮听到细微的窸窣声,约莫是他们的闯入,惊扰到盘踞在此的东西。 很快,他就知道是什么了。 数条长蛇吐着信子从缝隙里探头出来。 闻容絮浑身发麻。 所幸,这些蛇对他们不太感兴趣,自顾自蠕动着自己的身躯,钻进火把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里。 闻容絮一手举火把,一手捏符纂壮胆。 一路小心翼翼地前进,竟是无事发生,转眼间他们走到了底。 没有分叉口,没有陷阱,没有考验。 闻容絮略显失望,看来这里面不会有他以为的小说剧情发展的传承珍宝等等好东西了。 到底后,有一口椭圆形蓄水池,从山壁里渗出的水流淌进蓄水池中,水池已经装了大半。 清澈的水,一望见底。 「是不是有机关藏了路?」不甘心的人,显然不止闻容絮,孙立阳提议道。 众人觉得也不是没道理,开始寻找起机关。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他们一无所获。 闻容絮懒得找了,说明他命里与机缘无缘,就不折磨自己,想想下崖后,能否顺利回到宗门? 不晓得魔物的出现,给外界造成了哪样的大乱子。 闻容絮鼻翼耸动,他隐隐嗅到股花香,识别不出是哪种花,但很香,香得有些呛鼻了。 「你们有没有闻到花香?」闻容絮出声询问道。 孙立阳最快回:「我也闻到了。」 「从哪里飘来的?」顾时玉想到了此处大概率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否则他们不可能会闻到花香。 霁一怜凝神,手一指滴着水的岩壁。 「嘭——」 岩壁炸开,涌进巨大的水流。 闻容絮顺手拉过小女孩,而他被霁一怜护住。 孙立阳和顾时玉同时来到老婆婆身边。 他们在汹涌的水流中逆行前进,绝不能被冲出去,冲出去就是悬崖。 水声哗啦,闻容絮在霁一怜身侧,衣裳都未湿,他跟在对方身边如履平地往前行走着。 旋即,他看见了一丝光线。 花香馥郁。 他们穿过坠落的瀑布。 闻容絮眼前一亮,大片盛开的花海出现在他眼帘中。 小女孩发出惊嘆,满目欣喜。 随后到的顾时玉、孙立阳、老婆婆就比他们狼狈些,但性命无虞。 【幻象】 闻容絮面上的喜色骤失:「不对!」 可惜他的提醒迟了。 小女孩、老婆婆勐地沖向鸟语花香中,顾时玉紧随其后。 而发出提醒的闻容絮大脑神经仿佛被巨锤砸过,嗡嗡作响,无法思考。 他最后的意识是注意到在和什么努力做抗争的孙立阳。 …… 「吉时到!」 闻容絮望着自己身上正红的服饰,神色微微恍惚,他要成亲了。 妻子是谁?怎么想不起来…… 即刻,便发现自己头上罩着轻薄的红盖头。 我是妻? 闻容絮懵懵懂懂地听从着傧相贊礼,和一位他都不知道是谁的人拜堂。 「夫妻对拜!」 闻容絮不受控制地转身,视线里一双熟悉的苍劲有力的修长手指攥着红绣球,对方的指尖在发颤,在紧张吗? 他心中的迷茫稍稍散去,眼里盈笑。 一礼一拜。 闻容絮顺利地把自己嫁了。 被人引着到了新房,他孤零零地坐在新床上。 闻容絮揪着衣服,他觉得他不会这么傻坐着才对,可他又不想动弹,只想等着那个人到来。 等他的夫君。 闻容絮郁闷:我是男子,为什么我不是新郎呢? 门推开了。 有人走进了新房。 闻容絮置身事外的不真实感,在此刻彻底消散,他的心跳渐渐加速。 他面前的盖头被来者掀起。 第51章 被占便宜 闻容絮的眼睫随着掀起是红纱抬起, 他视线里的光明亮起来,视物时不再是朦朦胧胧,犹如雾里看花, 万事万物都看不真切。 他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闻容絮居然有种果然是他的早有预料的感觉。 霁一怜…… 闻容絮第一次看到对方穿得这么鲜艷,一身殷红的新服, 衣上勾的纹路亦是奢华的鎏金线, 金冠加顶,今时的霁一怜处处透着贵气。 第102页 「傻了吗?」他新鲜出炉的夫君,带着些调笑地点过闻容絮的鼻樑。 闻容絮横人一眼,下意识反驳:「你才傻。」 霁一怜唇角的弧度一直未曾下去, 即便被骂也不减笑意,他打量着闻容絮头上繁复华丽的发冠:「重吗?」 闻容絮经他一提, 也反应过来头上的重量不正常, 他竟然傻乎乎地顶着这样的发冠,等着霁一怜的到来,都没想到摘下来,顿时嫌弃地皱脸:「重,我忘记取了。」 霁一怜却扣住闻容絮要摘除发冠的手。 闻容絮:「你干嘛?快放开我。」 「絮絮,你应当唤我什么?」霁一怜圈紧了闻容絮的手腕,有一种没有得到满意答案前, 就不放开的执着。 闻容絮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发难,询问的问题也令他没有准备,他一时不能答上来。 他和对方成亲了, 已经走过礼,拜过堂, 他们现在是「夫妻」了。 他的一切行仗是按照女方来的,那他就应该唤霁一怜…… 闻容絮张张口, 可他吐不出半个字,他有些叫不出口,为什么会叫不出口呢?他同意嫁于对方,心中应是认同对方的。 但他内心深处总有一道不该如此的念头,念头很单薄,并不能支撑他多久的无言。 「夫、夫君。」闻容絮在念出这两个字时,喉舌勐地绷紧,却又不得不弹出音节,拉扯得嗓子微微泛干。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想要喝点水。 如愿听到称唿后,霁一怜松开了他的手,还体贴地替他摘除了颇有份量的发冠。 闻容絮脑袋和脖子终于轻松,他扭了扭身子,体会这来之不易的轻松。 「饿吗?」霁一怜真的比平日要温柔许多,他此刻的问话像是外面的月色般柔和,轻轻洒在安静的房间里,叫人忍不住心神松懈。 闻容絮迷迷煳煳地跟随着对方的节奏,点头:「有吃的吗?」 他看见霁一怜唇边的笑意似乎加深了,对方轻巧地拉过他,他跌进一片雅致竹香里,转瞬便被横抱起来,半点不沾地的到了屋内唯一的桌子边。 闻容絮这才瞧见桌上摆放的糕点、果盘和酒。 旁边红烛燃着火焰,因着他们的到来摇曳了几下,把他们拉长的影子搅在了一起。 霁一怜执起一枚雪白的糕点,餵到闻容絮嘴边。 闻容絮低头吃下,然后看着人又倒了两杯酒,酒液清透,散发出一股沁鼻的香,混着来自于霁一怜淡冷的气息,交融升温。 霁一怜将酒递给他。 闻容絮知道这是合卺酒,与对方成亲的他合该接下这杯酒。 约莫是察觉到他的犹疑,霁一怜忽地饮下杯中酒,不容闻容絮抵抗地用唇渡进他口中。 「唔嗯。」 闻容絮被迫仰着头,接受来自于霁一怜堪称粗暴的行为,对方嘴里的酒全数给他喝了,他有些急促地吞咽着,险些呛到。 然而,对方酒渡完了,却没有离开。 肆意地扫荡起他口腔中残留的酒液,细緻地寸寸摩挲过所有位置,从未受到如此攻势的闻容絮受不了地一退再退。 彻底落到霁一怜手中。 闻容絮睫毛轻颤,他突然感觉到有一个表皮较为粗糙,可又不会擦破他肌肤的东西自小腿,爬上他的大腿。 恰时,霁一怜略微给他留出喘息的空隙,他的视线里装入一根绿色的藤蔓。 近乎潜意识地觉得威胁,他的身体在不可抑制地发抖,他似乎被这条藤蔓折磨过,以致于全身肌肉都向他发出尖锐的爆鸣。 不行!不要! 闻容絮挣扎起来,想要把藤蔓扔掉,可他的表现像是被霁一怜误会他要逃,越髮禁锢起他。 霁一怜一把将他抱到床榻中,扯掉床帐,欺身而上。 那条绿色藤蔓瞬间分成几股,束缚住闻容絮碍事的四肢。 闻容絮方要启开的唇,给了霁一怜可趁之机,被人反覆品尝。 最后一步礼正在进行。 …… 霁一怜是最后一位陷入幻境,他相比于别人的意识扭曲,还记得自己的过往,所以当他刚刚睁开眼,看见面前奇异而古怪的场景,感官也不可避免地稍稍迟钝。 他清楚地知晓自己没来过这里,但他的大脑回传给他认识的信号。 教室、课桌、卷子、一周测验考试。 霁一怜注意到姓名那处写着闻容絮三字,旁边跟着班级:高三2班。 自己成了闻容絮? 他阅览起卷面的试题,很诡异地处在能看懂又看不懂的状态。 霁一怜识得这缺胳膊少一腿的字,但却不能特别理解这些字组的含义。 他不想动笔,可他的手仍是动了。 考试时间结束。 只有笔触唰唰声和纸张翻页声的教室霎时吵闹起来。 「去超市吗?」霁一怜肩膀被拍了一下,来者语气熟稔,「买烤肠。」 霁一怜回头看向找自己的人,他的脑海下意识浮现出一个人名——杨子铄,他常叫他杨子。 杨子铄仿佛清楚他的回答,手一转便搂着他,走出教室。 「你有想过去哪所大学吗?」杨子铄似随口问道,他的成绩非常好,倒是不愁能不能上到好的大学。 「闻容絮」的成绩也不错,但是需要稍微慎重的考虑,不然可能落榜。 第103页 霁一怜不假思索地道,这是他深思熟虑许久挑选出来的学校:「宾海邮电。」 杨子铄眼眸微亮:「可以啊。」 「……」霁一怜冷冷地注视着,窥到了对方转瞬即逝的喜悦。 杨子铄和闻容絮很亲近。 霁一怜眉眼沉了两分,此处的一切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事物,奇怪的建筑、奇怪的服饰、奇怪的行事风格。 他每天艰苦学习着,日子过得十分紧迫,只偶尔杨子铄会给他带来少许的松快。 最后的假日,霁一怜难得回一趟空荡荡的家,在半梦半醒中预见自己的高考成绩全都不及格,能上的专科学院学费高昂得可怕。 凌晨四点,他立马挺起身吓清醒了。 只是他恢復心情的期间,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巨变。 他重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世界里。 同时与焦急围绕着自己团团转的闻容絮对上目光。 …… 闻容絮听着潮湿黏腻的细响,和完全不能自己的状态,一股怒火上涌,这才不是两情相悦成亲的夫妻! 他被骗了。 他气急地挣脱开这荒诞的情形,踹开压在身上的人,然后发现场景变了,他和应当是真正的霁一怜四目相对。 只不过,这会儿的他衣衫不整,脸上绯云密布。 闻容絮迅速侧身拉过衣服挡住自己,他凭着最后的理智,记得长个心眼,没有干脆背对霁一怜,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场幻象,他背过身不就把命也交託出去了。 他心慌意乱地整理着衣衫,眼角余光瞥着前面的霁一怜,找着打破现场尴尬氛围的话题:「你什么时候出幻象的啊?」 「一刻钟前。」霁一怜掠过他逐渐整齐的衣服,凤眸微挑,不知在想些何物。 闻容絮拧眉,那比他也没早多久,以他的修为应该不会是第二个出幻境的,不过也不确定,幻境考验的是一个人的心境,与修为高低关系不算特别大,只是能到高阶修为,心理素质基本比低阶修士强大,经验也更加丰富,较为容易勘破幻象:「别的人呢?」 霁一怜摇头,大略是看闻容絮没注意自己,又道:「不知道。」 闻容絮意外地望向他:「你竟然会有不知道的时候?」 霁一怜神情有些莫名:「我当然会有。」 闻容絮干笑两声:「确实,只是你一直表现得成足在胸,让我不禁误解你无所不能。」 「就在前不久,我并不能将你们全部带到悬崖地底。」霁一怜扬眉。 闻容絮讨饶:「知道了知道了。」 霁一怜顺势道:「你在幻象里经歷了什么?」 「啊……」闻容絮难以启齿,他不可能说出自己和对方成亲,差点洞房的事。 霁一怜狐疑地盯着他:「我瞧你形容凌乱,面颊绯红,你不会是在幻象里和谁来了场露水情缘?」 闻容絮不敢说话。 霁一怜却逼近他:「你们做到哪种地步了?」 压抑凝沉的气势迫向闻容絮,令他产生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看着来到面前的男人,对方眉宇间尽是冷然,削薄的唇平直地紧抿,极盛压迫。 闻容絮心跳如鼓:「我……」 「你们亲吻了?」霁一怜拇指按在闻容絮柔嫩的下唇角,略一施力,那里就渗出血丝来。 闻容絮的话被霁一怜接二连三的质问冲散。 「脱衣服了?」 「摸你这里了?」 「咬你了?」 闻容絮哑口无言。 霁一怜低头覆盖上那些刺眼红痕。 「等等……」闻容絮想躲,可他哪里是霁一怜的对手。 无论他如何抗拒,对方都我行我素。 闻容絮觉察到不对劲,终于回神:「你不是霁一怜!」 他握紧拳,奋力挥向对方。 然后被稳稳地接住。 …… 「清醒了?」 闻容絮眨巴着杏眼,反覆确认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霁一怜刚从那奇诡的世界出来,就看到在他身边动作不停的闻容絮。 显然尚未打破幻境。 闻容絮看一下自己被抓住的手,再看一下霁一怜,顿时脸爆红,他暂时无法平常心面对对方,他得缓缓。 「醒了。」闻容絮抽回手,梦游一般错开霁一怜,寻个角落自闭去了。 霁一怜注目着他的远离,随即抬手抚过自己的唇。 第52章 得其平天下 留给闻容絮调理心情的时间并不长, 他所在的空间发生了异变,扭动着陆陆续续吐出顾时玉、孙立阳。 两人一前一后出现。 闻容絮也发现他们所在的空间有些古怪,仿佛是一个封闭的盒子, 顾时玉和孙立阳的出现,就是盒子吸纳进盒外的人的成果。 他开始担心普通人的老婆婆、小女孩, 她们能成功识破幻境吗? 然而, 直到顾时玉、孙立阳恢復清醒,空间都没有任何变化。 闻容絮的担忧,清醒过来的顾时玉亦想到了。 「她们没有进入幻境,只迷失在那番幻象里。」最后一位进入幻境的霁一怜, 打消了他俩的担心。 闻容絮松一口气:「那就好。」 「我们应该怎么出去?」孙立阳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他看着上下左右严丝密缝的构造, 咋舌, 「我们待在这里,竟然能唿吸顺畅。」 第104页 闻容絮深以为然。 顾时玉看不见,倒不清楚状况,但他没有听到半点杂声,干干净净地仅有场内几人的唿吸声。 隐约也能猜出来。 霁一怜比他们所有人反应快速,早就把这困境摸得清清楚楚:「试过攻击,攻击会被吞噬, 也没有找到机关。」 闻容絮三人闻言,眉头皱起。 纷纷感到棘手。 闻容絮最是了解霁一怜的实力,如果连化神大佬都做不到打破此处困境的话, 他一个筑基修士可以洗洗睡了。 正在沉默蔓延众人时,他们所处的空间忽然又产生了异动。 一团团不算明耀的光飘散在他们头顶。 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前, 化成流星投向他们。 闻容絮身前滞空着一支浑然天成的玉骨笔。 【混天笔:一笔挥斥方遒,画鬼画神画天地, 自在随心判世事】 闻容絮顿时被混天笔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伸手握住,一股暖流流转他的全身,种种用笔之法刻印在他的大脑。 他随手挥动。 灵力抽取。 画像成真,鲜活的千纸鹤翩翩起舞,空中留下一条条柔白的散光线。 它落到闻容絮肩膀,亲昵地蹭蹭创造它,给予它生命的主人脸颊。 闻容絮怔忡在地。 灵力的稀少维持不了千纸鹤的存在,下一瞬便消散了。 闻容絮略显怅然若失地触碰自己曾被千纸鹤站立过的肩。 在场的四人都被一束光投射,而孙立阳却是两道。 闻容絮想起旁白註解过的话,孙立阳身边有一个人。 他之前没瞧见,或许就是一位隐形的人。 没道理,他们都是一束光,孙立阳是两道。 闻容絮打量着大家的神色,显然都得到了不错的法宝。 只是关于孙立阳为何是两样,众人没有去探究。 孙立阳面色有些尴尬,但也未对此作任何解释。 随后,封闭的空间打开。 闻容絮再次闻到沁鼻的馥香,空间外是他之前就见过的鸟语花香,真正的鸟语花香,而不是幻象。 花丛里躺着老婆婆和小女孩。 两人面色红润,嘴角微翘,胸膛平缓地起伏着,想来正做着一场好梦。 空间也随着时间消失。 闻容絮心道就这么简单拿到了机缘,感觉也没有小说里写的险象环生,留下机缘的大佬不会是位慈善家吧? 当然得了好处的他,仅限于心里悄摸地嘀咕,不打算真正表现出来,未免显得得了便宜还卖乖。 逃过魔物追杀,出了悬崖,来到现世的他们也轮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候。 「时玉、立阳,你们两位打算接下来如何?」闻容絮询问道。 孙立阳不假思索:「回宗门。」 顾时玉稍显忧愁:「那群从魔窟来的魔物,不知道对现世造成了何种影响。」 孙立阳立马附和:「要不我们先打探打探外界的情况再做决定?」 「那她们……?」闻容絮看向昏睡的老婆婆和小女孩,拿不准该怎么安置她们。 顾时玉却是清楚老婆婆、小女孩主要是他的责任,接话道:「等她们醒来,我问问她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回庄里,还是投奔亲人。」 这时,一两道响声插进谈话中。 闻容絮抚摸肚皮,羞赫道:「不好意思。」 不清楚在幻境了待了多久,闻容絮发现自己饿得心慌,由于飢饿引发起身体纯粹的生理现象,他也控制不住,听着一刻也不闲着的肚子鼓叫,他低垂起头,恨不得把自己埋了。 哎呀,别叫了。 闻容絮哀求着肚子给他一点面子,他的脸真是要被丢光了。 兴许是他的飢饿扰得睡得正香的老婆婆、小女孩烦躁,在闻容絮交响乐一般的肚子叫声中睁开了眼睛。 而瞧着闻容絮可怜,且大家也都感到飢饿,找了宽敞平坦的地儿,准备着吃食。 安顿在树边的老婆婆率先清醒,她还未搞清楚状况,见到生起的火、架起的锅,连忙起身上手。 只是锅里已经在炖煮着肉汤,饭也蒸上了,没有她动手之地。 「你们醒了?正好来拿碗筷吃饭。」闻容絮招唿道。 飢饿的时候,闻啥啥香,吃啥啥好吃。 一大锅肉汤不够吃的,又由老婆婆整了几道烧菜,大家才算饱腹。 吃饱喝足,也该践行起他们之前定的计划。 顾时玉问过一老一小,得到的回答是都愿意跟着顾时玉走。 老婆婆是丧夫丧子早就孤身一人活着,小女孩家里重男轻女,在薇陵城乱起来时,她的爹娘就着手收拾行囊,然后带着弟弟跑了,完全不管生病的她。 老婆婆怜惜地摸摸女孩的头。 顾时玉也给出了承诺,会把她们带回自己家,届时也会让管家给她们安排一个容身之处。 问完老婆婆、小女孩的去向,一行人便离开了花海,向人烟处前进。 一打听。 闻容絮人差点傻了。 第一件事是他们从幻境中甦醒所花费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怪不得他们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胡吃海塞。 第二件事是薇陵城被屠城,始作俑者自魔窟而来的残暴魔物传遍天下,无人不知,闹得人心惶惶。 第105页 第三件事是玉观君的死真相大白,作为紫霄宗最可能飞升成仙的天之骄子,耗费宗门无数心血培养出的宗门接班人,被天一宗彼晔老祖所害。 彼晔老祖与大魔战斗的场面被有心人录了简短的影像,由于前面的巨大投影带来的震撼和引导,录制的人还挺多,东拼西凑下来,基本集齐了彼晔老祖最初与大魔交手,到最后战败的影像。 紫霄宗在录像里发现彼晔老祖使用的某些手段,与杀害玉观君的手法不谋而合,登时盛怒地向天一宗找麻烦了。 同为七大宗门,谁没个渡劫老祖啊。 紫霄宗让天一宗给说法。 天一宗能说什么?他们也很苦,他们也很倒霉,他们也很懵逼,可伏晔确确实实是天一宗的老祖,他们退脱不了。 而紫霄宗失去的是尚未成长起来的天才玉观君,他们天一宗失去的却是足能顶门立户的渡劫! 伏晔的生死不明,无异于是天一宗折断的翅膀,令他们在面对紫霄宗的发难时,根本不敢吭声,只能忍受着紫霄宗提出的不平等要求,希望能够息事宁人。 第四件事原定的宗门大比取消。 闻容絮不算意外,他这会儿在考虑着还要不要回玄华宗。 同样打探完消息的霁一怜三人与他汇合。 他们定在晚食前,到万福酒楼相聚,大家都挺守时的,没有人晚到。 经过汇总,除去闻容絮知道的前面四条消息,霁一怜抛出了一条谁都未打听到的消息。 圣秘谷出世。 「圣秘谷是?」闻容絮露出没有见识的迷茫表情,这是哪来的没听说过的门派。 顾时玉如今对霁一怜的态度比以前好了很多,没再那么嫌弃挑刺,一起并肩作战过后,他已经比较平常心地对待霁一怜,所以对于霁一怜说的消息,他投以关注和正常的疑惑。 孙立阳的神色间似乎知道圣秘谷是怎样的存在。 闻容絮顿时问道:「立阳,你知道圣秘谷吗?」 孙立阳看向霁一怜,毕竟这条消息是霁一怜说出来的,他突然插话不太好。 霁一怜示意他说。 「其实我了解的不多。」孙立阳谦虚道。 闻容絮:「没事,讲你知道的,我是一点不知道,完全抓瞎。」 孙立阳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我曾在一本古籍里翻阅到圣秘谷的记载。」 「圣秘谷传承万年之久,超脱于世上各仙门,神秘莫测,非乱世不出。」 「?」闻容絮愣了,啥叫非乱世不出? 孙立阳继续讲诉道:「关于圣秘谷有多少门人,规模大小和实力,古籍里没有着笔,但他们派出游走世间的弟子,皆实力非凡,相貌绝世,可以和众多强者关系处得不错。」 孙立阳说到此,略有些耐人寻味。 「而他们选择倾心相交的人,必定能平定乱世。」 这是传言中得什么得天下的另类说辞? 闻容絮对圣秘谷提起了兴趣,他倒要看看圣秘谷能怎么搅风搅雨。 「我就知道这么多。」孙立阳结束了对圣秘谷的科普,尽管描述不多,可字字珠玑,暴露出来不少信息了。 「霁一怜,你打听到圣秘谷这次派出了什么样的弟子吗?」闻容絮问。 孙立阳、顾时玉目光集中于霁一怜,默默无言的老婆婆和小女孩也都看向了他。 第53章 抓到把柄 霁一怜难得像是被噎住的模样, 他本人也在困惑不已。 正当闻容絮以为对方也不知道时,霁一怜开口了。 「一男一女。」霁一怜说。 【他在疑惑为何不是两位女子】 闻容絮是真的有些搞不懂旁白的註解了,什么意思? 霁一怜不是打听到圣秘谷派出的弟子消息吗?一男一女有哪里不对, 非要两女才对? 闻容絮端详着霁一怜脸部细微表情,他窥探不到太多属于对方的心思, 但幸运的是长期的相处, 让他稍微有了读懂对方的方式,对方确实在困扰。 为什么呢? 他的这些想法无法讲出口,只能暗自揣测了。 打听完消息,大家又一块吃了个饭, 准备各奔东西。 趁着魔物的影响还未影响到全天下,战火尚未四起时, 顾时玉打算回家一趟, 安顿老婆婆和小女孩。 孙立阳想要回宗门,毕竟离开家人有一段时日,出了薇陵城那些事,他和同门走散,父母不知道他的情况,该是很担心,他得回去报平安。 各人都各人的路要走, 便不再耽搁,正式分别。 转眼间,热闹散去, 独余闻容絮和霁一怜。 闻容絮看着留在自己身边的霁一怜,心里没来由地庆幸, 他并不是一个人。 面对他的注视,霁一怜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小少爷, 你要回玄华宗吗?」 闻容絮依旧不适应对方对自己的称唿,想要对方改口,可忆起对方的恶劣性子,及时压下这样的念头。 他不说话了。 闻容絮的心绪写在脸上,霁一怜玩味地低笑,一字一音喉腔压得轻挑,又难以捉摸地蕴着别的意味:「有话就要说,你不说我怎能知道呢?」 闻容絮看他一眼:「我说了,你会听吗?」 霁一怜挑眉,悠悠道:「看来是有求于我呢。」 闻容絮动动唇,倒也没错,他确实有求于对方给自己换称唿。 第106页 「说来听听。」霁一怜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相比过往耐心许多,也似乎好说话许多。 闻容絮耳尖点红,小声请求:「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少爷。」 霁一怜的目光凝滞剎那:「那你想听我叫你什么?」 闻容絮正要说话,却被立马道出选项的人打断。 「公子?老爷?」霁一怜含笑道,他毫无负担地讲出这两个词,仿佛如此称唿别人的人不是他一样。 闻容絮有点恼,怀疑对方是故意为难他:「你就非要唤我这些吗?」 霁一怜语气稍稍正经地道:「我是你的僕从啊。」 「僕从称唿主人,就那些尊称。」 闻容絮不快地拉下脸:「我们又不是真正的主僕关系,你要真把自己当僕从,你怎么还会叫我絮絮、容絮。」 「你快点给我换称唿,不许叫乱七八糟的所谓尊称。」 闻容絮蛮横地要求道,可他的话语和神色更像是撒娇。 炸毛的猫咪朝招惹自己的人类哈气,本该是凶厉的警告,由于行为太可爱,声音软绵绵,完全起不到任何威胁的作用。 被猫咪这么对待的人类——霁一怜,手指轻弹,他克制地端量着对面的闻容絮,漆黑的眉眼逐渐弯起,不再是嘴在笑,而眼不笑:「你想换什么称唿?」 「叫我名字就好啦。」闻容絮接话。 霁一怜没有再逗弄他:「好。」 闻容絮右手握拳,伸到霁一怜面前:「不许食言。」 霁一怜未动作,只将目光放到身前的拳头上。 闻容絮肘微曲用伸直:「约定。」 霁一怜某种想法浮上心间,然后他伸拳,与闻容絮的拳头相碰。 「约定好了。」闻容絮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总算减少一桩能让对方迫害自己的事了。 霁一怜收回手。 「我还是想回宗门,霁一怜你有什么见解吗?」闻容絮拉回对方问他的前一个问题,他不喜欢玄华宗,但是魔窟魔物的出现,世道肯定会乱起来,他待在玄华宗可以说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不必日日担忧啥时候被魔物偷家,而且他的师傅对他其实挺好的。 在宗门里只要不跟人打交道,日子过得就能很愉快。 霁一怜却没说自己的想法,只道:「想回就回。」 闻容絮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一种他遗忘很久,不愿意变为现实的念头出现在大脑中:「……你和我一起吗?」 霁一怜反问:「我还有别的去处吗?」 闻容絮可没被他的甜言蜜语蛊惑,理智地分析:「我不知道你的过往,当然你也不知道我的过往,但论了解,你肯定了解我比较多,我对你却很少。」 「之前不是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吗?」 霁一怜:「你要告诉我吗?」 「你不相信?」闻容絮生气地看着他,故意挑刺道,「我会如实告知,希望你也真诚相待。」 霁一怜没有因他的态度,而有丝毫情绪波动:「换个地方。」 不待闻容絮回答,霁一怜就拽过他,离开了人声嘈杂的酒楼。 闻容絮也不知道霁一怜把他带到了哪里,视线重新恢復清晰之际,他们已在一处空寂的小院里。 他向霁一怜投射一道看盗贼的眼神,擅闯别人宅院做得很熟练啊。 霁一怜手一挥,亭中的桌椅霎时整洁。 闻容絮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怎么做到的?他要是学会这个术法,以后就能解放双手,不用辛苦做家务了。 等等。 闻容絮质问藏私的人:「你会这个,为什么不说!为什么看着我一点点擦桌子!」 霁一怜目光游移瞬。 似在寻找合理的解释,然而旁白捕捉到他心神松懈泄露的心思。 【因为对法力控制需要十分精确,你暂时学不会,而当时的他不想家务落到他头上,所以选择沉默】 【他认可你后,不好说他有更简便的办法,担心你秋后算帐】 【由于接下来的坦诚,他一时放松,忘记了这茬,被你发现】 「霁一怜,你好样的!」闻容絮咬牙切齿,「不用找藉口,你以为我会听?」 「抱歉。」霁一怜。 闻容絮其实能明白对方的想法,毕竟刚开始是他一头热,霁一怜不把他当成自己人,不乐意帮助他,很正常,所以关于这次的发难,他主要是为了别的,而不是翻旧帐:「然后呢?」 霁一怜顺应他的心思,并且付出更多:「以后清扫的活我全包。」 闻容絮:「这还差不多,诶——」他反应过来霁一怜的说辞,「倒也不必都让你做。」 「只要是无法用术法解决的打扫,我们可以分摊。」 霁一怜摇头:「不用。」 闻容絮盯了他半响,终究没忍住一脚踩在他脚上。 「讨厌的混蛋!」 「明明能用术法全部处理了家务,还非要让我一点点去清扫。」 霁一怜自知理亏,任闻容絮发泄怒气。 第54章 误会吃醋 「我身上有一个旁白, 可以对万事万物做出註解,常是基础信息。」闻容絮认真讲诉起自己的秘密,「人的话会是姓名和修为, 物的话则是物品名称和功效作用。」 「时而也会标明一个人的心理状态,喜怒哀乐, 也会註解出这个人浅层的想法。」 第107页 闻容絮看见霁一怜终于有了波动的神色。 「但不算是读心, 深层的念头旁白难以解读,且它受限于我的修为,对于比我高了几个层次的修士,它作用有限。」闻容絮开始说旁白的缺点, 「它每次的註解随机,不怎么因我的思想进行展示。」 「旁白便是我的特殊能力和我的秘密。」 闻容絮一口气把自己的金手指剖析到霁一怜面前, 一点也未藏私地如实告知, 说完以后,他感到有些渴地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喝——来自于霁一怜友情提供,可能是为了接下来的谈话特意摆设出来茶壶茶杯,不过由于没有提前泡茶,所以仅在壶中装了白开水。 提前倒在杯中热水,渐渐散去滚烫的温度。 闻容絮饮在口中时,只是稍烫一些而已。 一杯水喝完, 不见对方动静。 闻容絮迟疑地开口:「霁一怜,你没什么可说的吗?」 被点名的人,从静止变成动态, 霁一怜给闻容絮倒水。 哗哗的水流坠进青白的茶杯中,盪起一圈漩涡。 「絮絮, 既然说了你的秘密,那我也该兑现承诺。」霁一怜瞧闻容絮张嘴, 微微一笑,「算礼尚往来。」 闻容絮确实想到在闹矛盾之后,霁一怜向他说的交换秘密,可他此次选择告诉对方自己的秘密,并没有抱着交换的意思,他原是想让对方更了解自己,更愿意承认自己,可以的话,对方能对他彻底敞开心扉就好了。 可对方到底是敞开心扉告诉他秘密,还是秉持着交易的心态告诉他秘密呢? 霁一怜没有接触他,无从知晓他纠成乱麻的心思:「我重生了第二世。」 张口就是一句重磅炸弹,炸得闻容絮没空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闻容絮懵逼脸:「啊?你再说一遍。」 「这是我活的第二世,我曾死过,但又回到过去也就是现在,再次活着。」霁一怜大概能看出闻容絮的猜测,「不是夺舍,而是真真正正地第二次以我的身份活着。」 闻容絮倒吸一口凉气,我了个去,重生被他遇到了,他以为自己穿越就是独一份,没想到还有重生的。 不对,他的穿越不是独一份,还有柳清语是穿越的。 重生、穿越、自己的金手指旁白…… 闻容絮生起一种不敢细想的念头,他不会生活在一本小说里吧? 他和霁一怜这些人被以文字描写,操控着他们按照既定的命运前行,不能自主,不得自由。 闻容絮赶忙收起可能会严重影响他道心的猜测,事情也不一定那么坏,他确信自己现在所在的世界真实性,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设定和笔墨能描述清楚的。 最重要的是,他或霁一怜都不一定是主角,不是主角也不是配角,即便真的是穿进书中,他也不会受到剧情引力的影响。 闻容絮安慰好自己,专心听起霁一怜的秘密。 然而,对方在说完自己是重生的,就止住了话。 闻容絮讶异:「没了?」 霁一怜肯定:「没了。」 「你怎么能这样。」闻容絮顿时不开心道,「我都详细说了我的秘密,你一句重活第二世就没了,不公平。」 霁一怜沉默须臾:「因为是重活第二世,前世我所知道的信息,在今生依旧在第二次发生。」 闻容絮:重生果然算是预知别人未来的金手指,信息差可以造成难以计量的结果。 「你重生后,有没有提前去获取秘宝?」闻容絮好奇道。 霁一怜:「嗯。」 闻容絮羡慕得流口水,感嘆道:「真好啊。」 霁一怜大略是解读出他腐败的思想,话锋骤转:「只是今生的发展,并不是完全和前世一样。」 「那当然了。」闻容絮不假思索道,「自你重生就是变数,你的改变也会引起你所知晓的未来发生改变。」 霁一怜因闻容絮豁达而简单的说辞,稍稍怔愣一瞬,旋即莞尔,对方倒比他通透,他重生后不是已经知晓今生发生的事,早就发生了改变,他竟纠结圣秘谷派出的弟子性别不对。 「你说的有道理。」霁一怜双手相交做礼,「倒是给了我启发,多谢。」 闻容絮没想到会突然得到正式的感谢,呆了呆,迟来地嘟囔:「你那么客气做甚……」 霁一怜:「天色渐晚,要不我们就在此暂住一晚?」 「希望主人家不会忽然回来。」闻容絮。 霁一怜:「我会叫醒你。」 「行。」对方都这么说了,闻容絮还犹豫个啥,难道真要留宿街头吗?也不是不能去寻客栈住房,只是忙碌了这么多天,着实不想动弹了。 他们将就在寂寥的宅院里住了一晚。 翌日却不是自然醒。 外面锣鼓喧天,红色仪仗绵长,不知谁家娶亲,新郎打马在前,花轿繁美,十里红妆跟随。 县城里的人都出来瞧热闹,迎亲队伍招摇过市。 人们讨论着新郎的俊俏,仪仗豪华,猜度着新娘子的美丽。 相比于他人旁观的心情,闻容絮甫一看到迎亲队伍,脑中就不受控地浮现幻境里自己与霁一怜的成亲。 他以为自己忘掉了,可一看到结亲,就仿若昨日般,他能够清清楚楚地记起拜堂的一幕幕,还有…… 第108页 闻容絮甩甩头,强迫自己摆脱那过于清晰的记忆画面。 霁一怜探向闻容絮的额头:「不舒服?」 「啊啊,我在想什么!快忘掉!」 「我干嘛要想到和他的成亲,都是假的,是假的,不要想了!」 霁一怜突然的袭击,令闻容絮身体一弹,急忙躲开他的手。 即刻,闻容絮明白过来自己反应过激,不亚于不打自招他心虚。 霁一怜放下手:「我以为你生病了,试一下你的额头烫不烫。」 闻容絮羞愧地低头,他现在不敢直视霁一怜,害怕泄露了自己的想法,幻境的事一定不能告诉对方,超级丢人的,他到此时都参不透幻境为何会给他制造那样的幻境,难道他心底是想那样的吗? 他不会暗恋霁一怜不自知吧? 对于他的躲闪,霁一怜面色稍沉,强势地抬起闻容絮的脸。 「我不会喜欢他吧?不然怎么会幻想和他成亲?」 霁一怜凤眸微微收缩,眼底闪过一丝深冷的寒意,在映出闻容絮退离开他的动作时,爆裂成四散的霜雪坚冰。 「你怎么了?」闻容絮抱怨地揉揉下巴,捏得他有些疼,肯定留印子了,暴力狂霁一怜,真讨厌。 霁一怜注视他良久,嘴角弧度轻微地牵扯:「没怎么。」 闻容絮细细打量霁一怜的神情,看不透,但他有直觉,哼道:「我不信。」 霁一怜却没搭茬:「走了。」 「哎,你告诉我呗,你不说我哪里知道。」闻容絮不涨教训地又贴近情绪莫测的霁一怜,「你应该不是生我气吧?我什么都没做呢,你可不能不讲道理地发脾气。」 霁一怜约莫是嫌他吵,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有人抢亲。」 「哪儿呢?」闻容絮顿时往结亲队伍探头。 霁一怜一指头敲在恨不得钻前面去的人。 「哎呦!」闻容絮抱头,可气愤了,「你砸我干什么?!」 霁一怜扫量他一下,不说话往城外走。 独留闻容絮细品着霁一怜那古里古怪的眼神。 品不出来。 但闻容絮笃定,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更年期到了。 第55章 真乖 热闹的迎亲队伍, 打着锣鼓要完全消失在闻容絮眼前时,霁一怜方才说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果真冒出一男子飞闪到花轿前。 那位男子戴着半面, 飘扬的袍袖缓缓流坠贴身,他掀开了轿子的幕帘, 里面端坐着新娘出现于众人视线中。 闻容絮还以为霁一怜是骗自己, 结果真有人抢亲,霎时挪不动脚,扭着头观望后方的热闹,他拉住迳自出城的霁一怜:「慢点走慢点走。」 霁一怜反手扣住闻容絮的手, 指腹滑过瘦削的腕骨,沿着骨肉线条滑进不设防的五指间。 闻容絮被这十指相扣分散了些吃瓜的心思, 他诧异地看向霁一怜, 如此亲密的牵手,令他略感到些不习惯,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他只是单纯地暂时无法接受与另一个人亲密接触。 「你干嘛啊?」闻容絮发问,甩了甩相握的手,理所当然地甩不开。 霁一怜:「看出什么了?」 闻容絮回忆起旁白的註解:「抢亲的男子名李书意,他是为了自己的挚友不走入歧途, 前来阻止挚友娶亲,那位新郎应当就是他的挚友。」 「新郎叫焦渡顷,娶新娘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 不过新娘也参与了其中,新郎与新娘是合作关系, 新娘我没见到,旁白没给我註解。」 闻容絮娓娓道来, 没打算藏私,即便他藏私也会被霁一怜读心到就是了,可正是他的毫无保留,促使鲜少接收过如此信赖的霁一怜,酝酿在心中的风暴稍稍退散。 霁一怜意味不明地贊道:「真是方便的能力。」 闻容絮表示贊同。 「可不就便利得很,无需我费心去调查就能知晓许多真相,而且连人心都解读了,如若我想插手,就能够迅速选择突破点。」 「这么一琢磨,旁白有点可怕。」 「霁一怜不会因此忌惮我吧?我就是个小废物。只想咸鱼抱大腿,可千万别误会我能依靠旁白多么算无遗策,我压根就做不到算尽一切,就没有那样逆天的智慧和心力啊……」 闻容絮试探地补充:「可惜限制挺大的,旁白也不是随时都能解读万事万物的,它很随意,我掌握不了。」 霁一怜看了他一眼,不语。 闻容絮险些炸毛,简直和之前那个古里古怪的眼神相差无几,他最讨厌猜人心思了,何况霁一怜的这个眼神明显的不对劲,且一定不会是好的含义。 他攥紧了对方的手指,展现他的怒气值:「霁一怜,你有话就说,藏着掖着是什么毛病?」 霁一怜对于他的突然发难,像是觉得新奇地注视着他,似乎觉得他刚刚还是怂怂的,陡然转变成现在气势汹汹的强横,瞧着有趣,想弄明白他这变化多端的胆量。 闻容絮真的炸毛了,他对于霁一怜的眼神变化,极为敏感,见人一副像是把他当作实验品,事不关己的研究状态,能不火吗? 「霁一怜,你最好收起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闻容絮用空余的手,指着霁一怜的鼻子,「不准打我主意。」 霁一怜眸色略闪,差点以为闻容絮看穿了他不可告人的企图。 第109页 然而,他们相握的十指,令他清楚地了解到闻容絮的心声。 「一天天的就拿怪眼神看我,真烦人,我是啥世上少见的珍宝吗?不拿我当普通人看?」 「肯定在嫌弃着我什么,又不说,故意让我猜,乱我道心。」 「会玩还是你会玩。」 闻容絮:「霁一怜你老实交待,为什么那么看我?你要是不说,以后别想我告诉你旁白的解读,你就去慢慢查吧!」 「我这里知道的未来一些事,想必拥有旁白的你,也不需要我多此一举告诉你了。」霁一怜挑眉。 闻容絮自以为拿捏到对方的神气僵住,立时跳脚:「你!你……」 霁一怜瞧着闻容絮要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指,伸手按下:「没大没小。」 「你老不尊。」闻容絮恨恨道。 霁一怜笑眯眯,坦然地承受他的指控。 「老混蛋。」闻容絮终于找到极具杀伤力的词。 霁一怜弯弯的眼睫睁开些许。 「不是说回玄华宗吗?走走走。」闻容絮又怂了,赶紧转换话题。 霁一怜可不会轻易放过他:「找打?」 「我……」闻容絮想解释,可他刚才的话确实带了点侮辱性质,虽然霁一怜是讨厌了些,但他也不该讲出口的,应该心里想想的。 毕竟他打不过对方,对方只是眼神攻击,他回敬也不能是人身攻击。 「对不起。」闻容絮承认错误。 他真够惨的,明明是找霁一怜要说法,却把自己绕进去,还得反过去向人道歉。 霁一怜:「你说我应该怎么教训你?」 「啊?」闻容絮身上的皮收紧,「不要绿藤!」 出口得太快,闻容絮愣住了。 「我傻了吗?我怎么就轻易暴露我的弱点了?这还不得被霁一怜拿捏死!」 「呜呜呜我总是斗不过霁一怜,每次都会被对方玩得团团转,我何时才能翻身,这日子没法过了。」 「还是实力不够,我要是实力比霁一怜强,根本不用搁这纠结怎么反击,本来是拿捏对方的机会,被我这不把门的破嘴坏事了,好蠢。」 「我知道了。」霁一怜意味深长道。 闻容絮浑身一抖,神情有些惊恐。 「你知道什么了?你说出来行不行?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会得到哪样的惩罚。」 「果然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此时此刻,闻容絮再没心情去看热闹,近在咫尺的抢亲活动,被他丢之脑后,琢磨着如何才能使霁一怜饶过自己。 他不敢想又一次尝试绿藤缠身的滋味,到底为什么惩罚会用那样的法子呀! 「霁一怜,你懂不懂用绿藤欺负我,很不正经,那不是惩罚,那是你的下限展示。」 「你那么操控绿藤,只会让我爽翻了!」 往前走的霁一怜脚步微顿。 闻容絮暗自口嗨,可就是鼓不起勇气说出来,他怕他讲出口,霁一怜下次使用的绿藤就是真真正正的惩罚,而不是以前那种难以承受的舒爽。 爽比痛好吧? 闻容絮在心底艰难地抉择着,到底要不要告诉霁一怜对他用绿藤缠身,很涩,不正经! 还涉及到奇怪的癖好。 「我在这里纠结霁一怜在我身上用绿藤的方式不对,可若是对方就是有奇怪癖好,我说出来不会正巧满足对方的心思,让人光明正大对我用了,藉口都不用找了。」 「不行,得先搞清楚霁一怜是不是喜欢对人用绿藤搞东搞西。」 「已经是个变态了,希望不要是个大变态。」 闻容絮暗暗祈祷。 「给我点活路吧,求求了。」 「霁一怜千万得是个不爱玩那种东西的正常人。」 闻容絮抱着忐忑的心情,跟着霁一怜安全出了城门,等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到来的惩罚。 他全程都安安静静伴随着霁一怜。 霁一怜奖励般地摸摸他的头,似是在夸奖他的乖巧。 闻容絮郁闷地撇嘴。 「摸狗呢。」 「我可不是你拿根肉骨头,就屁颠屁颠跟着你跑的小狗,你要是敢太过分,我……我跟你翻脸。」 「我到底为什么就接受被惩罚的事啊?原来是实力差距过大,他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有时候,真怀念现代发癫就能解决问题的做法,在这里发癫也没用,谁拳头大谁有威信力。」 闻容絮垂头丧气,任霁一怜摸摸,以期对方见他听话,对他轻拿轻放了,忘记惩罚的事。 霁一怜一路牵着闻容絮走到城外,倒没有妄想靠脚程回玄华宗,尽管可以驾驭飞剑,但闻容絮也没急着要回去,那就不必这么赶。 他租赁了一辆马车,僱佣了一位马夫。 闻容絮沉默地看着霁一怜把所有事宜安排下来,他只要跟在对方屁股后,坐上马车即可。 两人同坐于一辆不算豪华,但里面布置得很是舒服的马车,所以马车惯常的颠簸并没有特别影响到他们。 「附近没有村庄,接下来可能会在外露宿。」霁一怜主动打断沉寂的氛围。 闻容絮:「哦。」 「你在不高兴?」霁一怜看他有气无力的状态,和挂起的脸,心里好笑。 闻容絮嘴硬:「没有。」 「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霁一怜双手抱胸。 第110页 闻容絮瞄一眼他:「我不高兴我的,你管那么宽。」 「因为我说给你一个教训?」霁一怜。 闻容絮扭头轻哼。 霁一怜戳戳闻容絮的脸蛋:「看你表现,我就饶了你。」 闻容絮眼神变了变,马上就要破功开口。 霁一怜补充:「不用绿藤。」 「真的?」闻容絮不太相信道。 霁一怜:「我又不喜用绿藤折磨人。」 「幸好幸好,你不是那种圈子的人,我放心啦,看来之前用绿藤仅仅是为了教训我,没别的意思。」 霁一怜唇角轻轻勾起,深深地盯视自以为逃过一劫的人,他不过是想到更好的「惩罚」而已。 和别人成亲?呵。 闻容絮杏眸发亮,兴高采烈道:「一言为定,你不能食言。」 他已经觉得既然霁一怜如此说,就是打算放过他,只是为了递台阶才要看他表现。 这个表现就是走个过程,当然也不能就跟着人反着干,那就是真的找打了。 为表示自己的乖巧,闻容絮凑到霁一怜身旁挤着人坐下,然后把手放在对方肩膀上:「霁哥哥你累了吧?我给你按按。」 闻容絮在听到小女孩对他们的称唿,知道「哥哥」一词,在这里和他在现代的词义是差不多的,便心安理得地唤起来。 霁一怜眉心跳动一下,感受到肩膀揉按的力度,紧绷的肌肉放松,让人能够更好的施力。 他想,今晚就不要把絮絮惹哭了。 第56章 惩罚进行 确如霁一怜所说, 乘坐马车到下一个县城前,天色已黑,他们行驶到的地方, 前后都是不见人烟的荒野。 只能将就着选一处停靠马车的地方休整。 作为修士,倒不用像个凡人那般, 什么都需要委屈委屈。 如果想洗漱吃热饭都是能轻易做到的。 马夫跟着他们也体验了一次难得舒适地露宿经歷, 可对于闻容絮和霁一怜来说,还是简陋了不少。 不过,闻容絮早有心理准备,没觉得难受,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一点苦吃不得的人,逃出薇陵城这段时日, 苦就吃得够够的, 如今没有生命威胁,简直称得上轻松。 有马车在,不需要真正的露宿野外,可以回到马车内休息,但是由于车内空间狭窄,无法伸展身子,只能披着厚衣, 倚靠车厢入睡。 但总比睡在外头好。 闻容絮洗漱完,便进入马车内,寻着舒适的位置闭起双眼歇息。 后来, 霁一怜也进了来。 对方没有打扰他,短暂地响起窸窣的布料摩挲声, 很快就安静下来。 闻容絮眼睑颤了颤,没有睁开, 他的耳边盛起倏然倾泻的雨声,点点滴滴的雨珠砸在马车上,噼哩叭啦作响。 在外休息的马夫起了身,有条不絮地拉上防雨的布罩。 常年在外跑的马夫对于天气变化,显然有了他自己总结出来的应对法子。 伴随着嘀嗒的雨声,闻容絮困意上涌。 他的唿吸与心跳陷入一阵平稳的频率中,睡在另一侧的霁一怜扭头看向他。 …… 闻容絮神色恍惚地从睡意中甦醒,他的视线逐渐恢復清晰,看着狭小的车厢,他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的清醒,十分疑惑。 他撩起车中幕帘,外面一片漆黑,豆大的雨珠连绵不绝地坠落,他后知后觉地想到,霁一怜去哪儿了? 马车内只有他一人。 闻容絮寻着马夫的身影,也一无所获。 他不愿相信有什么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霁一怜,即便真有那么一个人能做到,那不见的马夫又是怎么回事? 带走马夫都不带走他? 思来想去,闻容絮唯能想到一个可能,是霁一怜主动离开的。 他的这个想法方一出现,雨幕中骤然渲染起浓浓红雾,一道黑色身影从朦胧烟雨中走出。 闻容絮下意识戒备,可当看清来者时又放松下来。 「霁一怜,你去哪儿了?」他问,「还把马夫带走了。」 自红雾中走来的人,正是霁一怜,听到闻容絮的询问,他没有回答,而是不停地往闻容絮靠近。 闻容絮不设防地任他接近。 然而,在他们距离一掌之间的剎那,闻容絮出手了。 霁一怜轻松化解了他的攻势。 闻容絮嗅到熟悉的清雅竹香,感受到对方熟稔的防御动作,心里提起的警惕稍稍松懈,埋怨地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人假扮的,我问你,你干嘛不说话?」 霁一怜步入马车内,将闻容絮推向软座上。 猝不及防下,闻容絮的后脑不小心磕到车厢壁,所幸车厢壁铺着一层柔软的棉垫,不疼。 闻容絮看着仍旧无言的霁一怜,忍不住后背发毛,他往角落缩了缩:「霁一怜?」 霁一怜捕捉到他的躲避,眸色暗沉几分。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闻容絮心脏砰砰跳,尤其此刻黑暗的环境,外面又是雨雾蒙蒙,再是不声不响的霁一怜,他终究生起害怕的感觉,这霁一怜是人是鬼啊? 霁一怜朝他迈近一步,将避无可避的闻容絮圈锁在自己双臂间,微微俯身,唇瓣停在即将触碰到闻容絮的鬓边,轻佻地吐出一口气,体味着怀里人敏感地颤抖,勾起一抹怪异的笑意:「你认为我是霁一怜?」 第111页 闻容絮唿吸收紧,一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但至少面前的「霁一怜」应当是活人,对方的吐息有温度。 只不过对方的话语内容叫人惊惧,闻容絮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哆嗦:「你不是霁一怜吗?你是谁?!」 霁一怜却未再言语,齿关磨起近前柔嫩的耳朵,低沉的嗓音混着湿漉的黏调,犹如惊雷响进闻容絮大脑中。 闻容絮登时挣扎起来:「你滚开!」 可惜,他的抗拒对于明显比他强的人毫无作用,反倒是增加了趣味般,致使轻薄他的人,更是兴奋。 「王八蛋,你敢!」闻容絮察觉到对方在自己身体滑动的手,眼睛瞬间红了,「我要杀了你。」 霁一怜轻笑一声,勐地将闻容絮架到自己身前,胸膛覆住闻容絮的后背,越发方便了他占便宜的行为。 闻容絮气愤地推拉着霁一怜的手,可他扭得厉害后,渐渐发现一种不容忽视的热烫,从他尾椎骨升腾到四肢内脏。 「我不会放过你的,王八蛋。」 闻容絮努力维持着理智,杏眼却慢慢盈起水光,他的反抗不仅没有解救自己分毫,甚至引发了非常糟糕的后果。 「絮絮,你知道你在这种时候叫我王八蛋……」霁一怜时轻时重地亲吻他,沙哑的嗓音里蕴着令人羞恼的调笑,「会让人越发想欺负你吗?」 「你给我滚!」闻容絮气急败坏,「不要用霁一怜的面目,你这骯脏见不得人的臭老鼠。」 霁一怜轻咬闻容絮褪下大半衣衫,玉白纤薄的肩,眼神暗沉得不见丝毫光彩,他低缓而玩笑似地道:「你想我用谁的模样呢?」 「滚开!」闻容絮怒火中烧,直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 霁一怜扣押住挣扎得厉害的他,戏嚯道:「不要急,夜还很长。」 闻容絮额角青筋一蹦:「长你大爷!」 「哦,你喜欢大爷?」霁一怜装作认真地考虑,「我变老点?」 「滚你.妈的。」闻容絮积攒的力气瞬时爆发,终于把紧黏着自己的人撞开,然而不等他做出下一个动作,便被压倒在软座中,正面面对着霁一怜的脸。 霁一怜低头。 「唔……」 闻容絮想咬断在口中肆掠的舌,对方就像是知道他的所思所想,立时捲走他的舌进入另一处滚烫的空间里。 他所有的反抗消解在对方过份横暴又极具占有欲的吻里,他还没学会如何在这样绵长的深吻中换气,完全被对方带着节奏走。 大脑彻底落入一张无处可逃的蛛网,混乱不堪。 …… 「醒醒。」 清淡的声音仿佛煽动翅膀的蜜蜂般,发出一阵阵嗡鸣,不停地钻进闻容絮耳中,他不悦地皱起眉,他被折腾了好久,根本没睡饱。 「再不醒,是要我帮你换衣洗脸吗?」 闻容絮捕捉到「换衣」二字,勐地弹起身,慌张地抱住自己:「不要。」 「嗯?」狐疑的话语中在身前响起,「你这副被糟.蹋的表现,做什么梦了?」 闻容絮睁开眼,看着离自己有点距离的霁一怜,正在上下扫量着自己,昨晚的记忆冲击着他的神经,他看向厚衣软垫,却不是他印象中的凌乱。 「见到别人结亲,小少爷思春了?」霁一怜似笑非笑地凝视六神无主的闻容絮,嘴上不饶人道。 闻容絮隐隐发觉到昨晚的一切似乎是一场幻梦,或者真有个比霁一怜强大的神经病,能瞒着霁一怜对他做那些事。 「你昨晚有感觉到什么动静吗?」闻容絮还是问了句。 霁一怜:「没有。」 「噢。」闻容絮耳尖通红,理智回归,可他情感掌控得不够好,一看到霁一怜的脸,他就不可抑制地把对方与昨晚的人重合,只是他又清楚他们不是同一人,惭愧与尴尬交杂,令他无地自容。 「你做对不起我的事了?」霁一怜瞧他心虚的模样,尽管心里清楚原因,偏要提在明面上,就为了看闻容絮为难的反应。 闻容絮条件反射地反驳:「绝对没有!」 霁一怜:「嗯?」 「我一直跟你一起,做什么不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能不知道我有没有做坏事?」闻容絮脑筋急转,证明自己的清白。 霁一怜同意:「倒也是。」 「我下去洗漱了。」闻容絮连忙跑了。 霁一怜冷静的面容,不加掩饰地展现出餍足的神态,随即捡起从闻容絮衣袍间滑落到地面的腰带。 时间过得太快,没来得及繫紧,松掉了。 「啊!」前方响起闻容絮的惊叫,「我腰带呢?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老王,你千万不要误会……」 老王是帮他们赶车的马夫。 第57章 清醒的吻 继续启程。 闻容絮重回到狭窄的马车内, 旁边坐着靠着车壁,似在闭目养神的霁一怜,外界的昼光从特定开的小窗中穿透进来, 映在霁一怜轮廓分明的眉骨间,照射起彻彻底底的光影。 「看够了吗?」他以为睡着的人, 忽地开口。 霁一怜眼睫轻抬, 斜斜地睨向呆住的闻容絮。 总是平静幽深的凤眸,蕴起冷清的眼波,与温暖的阳光相交。 「想看就正大光明地看。」霁一怜偏着头,直直地注视起对面的人, 「遮遮掩掩,会让我觉得……」 第112页 他从喉腔里弹起的字音, 低而清晰。 「你喜欢我。」 闻容絮想都没想地反驳, 抱有种绝不要输的赌气心态,不客气道:「你好自作多情。」 霁一怜:「为什么偷看?」 闻容絮:「马车里就这么点位置,我随便动一下就会看到你,才不是偷看,你少污衊我。」 霁一怜听着闻容絮一张利嘴朝自己输出,相比于跟人在嘴上占据上风,他更喜欢用行动证明。 闻容絮后背贴紧车厢壁, 收缩的瞳孔里倒映出靠近的霁一怜,熟悉的竹香萦绕鼻间时,不同于过往带给他安稳感, 自昨晚旖旎的幻梦后,一丝一缕的竹香化作一张天罗地网, 从四面八方困守住他,躲不掉, 逃不得。 他想自己肯定暴露出一些信息了,不能再任人继续获取下去。 「你干嘛?」闻容絮极力维持着镇定,努力地将咬字不显得颤颤巍巍。 霁一怜伸手抚过闻容絮垂落到脸侧,钻进衣领中的髮丝:「头髮乱了。」 微凉的指尖触碰过闻容絮温热脆弱的脖颈,轻轻刮过柔嫩的皮肤,留下似有若无的痕迹。 闻容絮略低下头,视线无焦点地放在别处,就是不敢看近在咫尺的人,随着霁一怜的动作,他总是会想到昨晚的那个人轻薄他不够,还故意留下一枚枚鲜艷的红痕,从侧颈到胸膛,他身上所有地方都未被放过,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细细地品味着他。 行驶的马车应该是步入陡峭的道路中,原本一直震动微小的车内,动盪也变得明显。 没有准备之下,闻容絮整个人上下蹦跳,滑下坐垫往前一冲。 主动掉入霁一怜的怀里。 外面驾车的马夫提醒车内的客人坐稳啦,接下来的路都比较糟糕,可能得过一两个时辰,才会有所好转。 闻容絮脸埋在霁一怜韧感十足的胸肌中,因着不稳的重心,还不停地磨蹭着这块地方,只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要熟了。 「我没耍流氓啊,都是马车的错!」 闻容絮又羞又急地想要摆脱尴尬的现状,可他双手找地方施力时,被剧烈的震动错了空,好不容易给自己透个气,就再次撞入霁一怜怀里,而这次他的双腿膝盖直接跪在地,挤在对方大腿之间。 「什么破路……」 闻容絮在心里臭骂着让他出糗的路途,然后就发现对方的手落到了他身上。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掌心,最先停靠在他的后背,旋即沿着嵴骨缓缓往下滑。 直到腰。 对方也跟着手的移动,微微俯身,掩在墨发间的银色髮带随着长发垂掉在他肩头。 闻容絮眼前的光线渐暗。 「即使你很想认一位爹。」霁一怜附在他耳边,「可以我的年纪着实生不出你这般大的儿子。」 闻容絮因着与对方的亲密接触,而变得恍惚的神色陡然破开一束通往习惯性反击的直线通道,他胆大包天地伸爪子摸到霁一怜头上:「儿子乖,扶爹起来。」 「……」 回神的闻容絮,脑中发出尖利的哀嚎。 「完蛋,我疯了吧,在胡言乱语什么,真不怕被打呀。」 「每次都后悔惹到霁一怜,我怎么老是不长记性?」 闻容絮懊恼不已,不明白自己几次三番招惹身为化神的霁一怜的勇气,到底从何而来。 「现在怕了?」霁一怜注目着他的表情变化,悠然道,双手却掐在闻容絮腰侧,勐地将人提到自己腿上,像是为了消解动作间的狎昵,只一手虚虚搭在闻容絮后腰,一副如此方便说话的理所当然。 「不要只在做出行动后,才觉得懊悔,你以为谁都是我会给你解释的机会?」 闻容絮确信道:「我不会对别人这样。」 霁一怜扬起眉梢,意义不明地道:「那我呢?」 「……只要你不欺压我。」闻容絮还是没法说自己以后都不会对对方有半点反击,依如此次本能跑在思维前,觉得后悔时,已经做出来行动。 霁一怜看了他半响,仿若无奈:「真会得寸进尺。」 「我哪里有得寸进尺?」闻容絮不服气,挪挪屁股,扭过上身,与对方四目相对,很是要讨个说法的不折不挠。 霁一怜扶在闻容絮后腰的手按实了腿上的人。 闻容絮被这忽然的袭击,弄得身体僵硬了下。 应当是察觉到他的反应,对方不仅牢牢地掐紧了他的腰线,还故意摩挲。 闻容絮觉得痒地弹了弹身体,笑出声来。 「你哈哈,不要哈哈动,痒呀……」闻容絮阻止着对方的手,可惜他的抵抗,换取的是另一人不再克制地肆无忌惮。 闻容絮想要忍耐痒意,很快就在霁一怜攻势下败阵,最后只能蹦出压抑不住的笑声。 笑得他眼泪差点下来。 「饶了哈哈哈我吧,霁……不行了哈哈,饶哈哈哈了我,唔……霁一怜。」闻容絮躲着霁一怜的手,可车厢地方小,他能躲到哪去,依如昨晚,他挣脱一瞬的逃离,在窄小的马车内,一只手就能再次轻松捕捉。 闻容絮祈求对方放过自己。 笑也是一件十分消耗体力的事情,闻容絮觉得自己继续笑下去就会笑死了。 他肚子都笑疼了。 「听话吗?」霁一怜停下挠动闻容絮痒痒肉的手。 第113页 闻容絮急促地唿吸几口,平息片刻后,关于霁一怜的问题,正色道:「我一直都很听话。」 「这些时日,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还不乖吗?」 为了让霁一怜不实施那个惩罚,闻容絮近期都表现出唯霁一怜是瞻的狗腿子样,勤勤恳恳地献殷勤。 他只不过在发生了昨晚的事后,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对方,稍稍冷待了对方。 只不过在对方又欺负自己时,破了功。 闻容絮长吁短嘆。 「我咋不长脑子呢,这下好了,回怼霁一怜的话,底气不够了。」 霁一怜没说话,理起闻容絮凌乱的衣襟,由于方才的挣扎,整齐的衣衫增添几分褶皱,他一点一点地锊平。 闻容絮沉浸于自己思绪的大脑,对于外界的变化,开始运转,选定出正确的反应。 「谢、谢谢。」闻容絮磕巴道。 他小学生上课一样端坐,安静地任霁一怜动作。 闻言,霁一怜贊同地道:「确实听话。」衣服理好,他的手却未离开,反而捏住闻容絮有些肉的脸庞,「作为奖励。」 闻容絮瞪大了眼睛,脸颊被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第58章 动手动脚 「你脸红了。」霁一怜在闻容絮脸侧低语, 字字音音里蕴含起恼人的笑意。 闻容絮结巴道:「你、你你……」 霁一怜学着他说话:「你你你,你以为我亲了你吗?」 「诶——」闻容絮捂上仍残留被碾磨触感的脸颊,杏眼装起迷茫的神色。 「难道不是吗?」 「我感觉错了?」 霁一怜食指点过闻容絮另一边脸, 留下与方才相同的感觉,然后把手指伸展到他面前, 指腹隐现一抹湿痕。 闻容絮抓住对方的手, 是热的。 「怪不得脸边会有温热湿润的感觉。」 霁一怜捻去指腹的水渍,静默地注视着闻容絮逐渐褪去红晕的耳尖,听着急促跳动的心脏也变得平稳。 淡色的薄唇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闻容絮发现自己被亲的慌乱散去,又转化为误会对方的无法自处, 不知道哪来的平衡性,迅速稳住身形, 离开了霁一怜的怀抱, 坐回原位。 扒着车厢,装作看风景般,脑袋对着马车小窗,不往另一边转。 车轮碾过碎石道路,辙痕连至山坡转角。 霁一怜也没去找闻容絮,再次闭目养神,一直沉默到抵达下一个城池。 到了新的城池, 他们得换新的车马,僱佣的马夫只负责把他们送到此地,毕竟受僱的马夫不可能直接跟着他们跑到玄华宗去。 过远的距离, 陌生的地方,一般马夫不会愿意跑到这么远。 总之, 他们又得重新僱佣车马了。 闻容絮跟着霁一怜进入城中,定好休息的房间, 明日再出发。 但等到他们真正进入城后,却发现里面的人看起来都人心惶惶的,不少收拾包袱远走他乡。 来到此地的闻容絮和霁一怜仿佛是个异类,逆着人流前进。 【庇护他们的人死而復生,却不再如以往依旧庇护他们,而是选择入赘到一个大家族里】 【这座县城曾遭受过魔物侵扰,但因为有那位在,并没有造成何等伤害】 【然而,那位放弃了他们,他们只好开始搬家,投奔亲戚好友】 愿意背井离乡的人不多也不少,城中大多留着年老的老人,他们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不打算为了未来继续奔波下去。 城中瀰漫着离别与忧愁。 闻容絮的注意力却不禁被「死而復生」四字吸引,世上真的存在死而復生吗?这里是能飞升成仙的地方,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可能是他思索的神色过于明显,引起了身边人的关注。 「你的旁白在告诉你,此地出现过魔物么?」 闻容絮勐然看向霁一怜,他虽未肯定,但他的表现已经言明这句话的正确性。 霁一怜:「我来过这里。」 死而復生,他当然会来。 霁一怜眉目微凉:「还有復活?」 闻容絮立马拉住他:「你知道什么,快讲讲。」 「做了好几日的马车,不累吗?」霁一来居然卖起了关子,没有及时回答闻容絮想要了解的八卦。 闻容絮尽管作为修道之人,可连日的颠簸,他也有些受不住,早就想找个地方躺躺了,最好是柔软的棉铺。 「累。」闻容絮调子放软了几分,眼巴巴地盯着霁一怜。 霁一怜瞭然,闻容絮还是想知道这座县城发生的事,遂道:「到客栈就跟你说。」 「好耶。」闻容絮快乐地说道,忙不迭地攥着人往客栈去,一副迫不及待想知晓内幕的样子。 霁一怜对于他的亲近,倒是接受良好,身位转换,顺着闻容絮的力道,跟随在后。 客栈掌柜估计没想到还会有客人,表情惊讶过后,即刻换成似火的热情,招待起他们。 尽管有霁一怜答应谈他前世知晓的事,闻容絮也没打算完全坐以待毙,随口和掌柜的聊起来,旁白好像在他了解到越多的信息后,註解也会跟着变得更加详细。 「我看城里不少人在往外走,最近出了什么事吗?」闻容絮打听道。 掌柜的面上菊花似的笑容,稍稍收敛,化作一声长嘆:「此事说来话长。」 第114页 闻容絮:「那能长话短说吗?」 掌柜的明显地哽了下,大概秉持着顾客为上的准则,没有发作,自我调理好了情绪:「这事得从薇陵城的魔物向四周城池攻打说起。」 「魔物的出现很多人都未曾有准备,被攻击的城池迅速沦陷,渐渐到了我们这里,不过当时想着魔物距离我们还有段距离,大多人都犹豫着要不要提前离开故地。」 「结果,魔物突然出现,杀了我们措手不及,维护县城治安的卫队一瞬间被魔物杀害,正当大家绝望时,一个人站出来。」 掌柜的讲到此,眼中蹦出希翼的精光:「焦仙长应当是哪家大宗的门人,仙法高强,一人斩百魔,解救了被魔物们当做食物的我们。」 「薇陵城出了位『弒枪修罗』,我们这里也有位『蓝玉剑仙』。」 闻容絮眼皮子勐地一跳,「弒枪修罗」不会是一己之力斩杀万古凶兽的某某某吧? 可算被他找到机会,他戏嚯地瞥一眼面色平静的霁一怜。 掌柜的自顾自说着,未曾注意到客人的眉眼官司,注意到也不会主动开口问询就是了,他满脸遗憾惋惜道:「天妒英才,焦仙长在又一次成功抵御掉前来试探的魔物后,身受重伤,最终不治而亡,没了焦仙长,下一次的魔物侵扰,作为普通百姓,也不得不打算新的活路。」 「掌柜的有打算吗?」闻容絮问。 「也就这几日了。」掌柜的依依不捨道。 闻容絮想到关于此界的辖区治理体系:「庇佑这片地方的道宗,一直没有派人过来的消息吗?」 掌柜的摇摇头:「来过,但仅是对上从前线遗漏到此的魔物,就逃的逃死的死……」 闻容絮嘴角抽搐,这得多废物啊?他筑基初期,前不久突破到筑基中期,当初还在薇陵城面对汹涌而来的魔物们,也不是一点反抗力都没有,甚至能反杀几个,这派来守卫百姓的道宗弟子这么拉吗? 掌柜的把他们领到住宿的客房,旋即就给他们安排热水吃食了,由于计划离开,客栈里的小二厨子等,差不多被他遣散干净,有了客人只得身为掌柜的他亲力亲为了。 客房面积不大不小,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两根凳子。 闻容絮坐到窗棂边的凳子上,从储物袋里薅出茶具。 他没有上好的茶叶,品质差的话,恐怕挑剔的霁一怜吃不惯,他就不多此一举泡茶了,直接山泉水对付。 「来,润润口。」闻容絮招唿道。 霁一怜自然是不会对无味的水挑三拣四,顺从地接过饮进胃囊里。 闻容絮瞅见霁一怜把水喝了,露出小酒窝:「在饭食送上来前,说说呗?」 「不治身亡的焦仙长名江岸云,他有个孪生妹妹,叫江岸雪,她认为兄长的死有蹊跷,便扮成兄长自导自演了波死而復生的戏剧,然后和姜家女成亲,入赘姜家。」 【江岸云在击退一只高阶魔物之时,不幸中了毒,为了将魔物击杀,毒性蔓延开,他跌倒在地,凭着向生的希望,往城中爬去求救】 【他不知晓迎对高阶魔物本是他人的算计,他自也不可能活着回城】 【由于江岸云多次阻拦魔物扩张,其中他杀死的一只魔物略有来头,以致于遭受到高阶魔物仇恨,与城里的人类做交易,换取江岸云的性命】 闻容絮微微蹙眉,城里的人类……是江岸云守护的这座县城里的人类?! 不过是一如往常的旁白註解,简简单单的字眼却流淌出潮水一般污浊的恶意,令闻容絮感到些许窒息。 他的异常,被霁一怜看在眼里,漆黑的瞳孔静默地映射着闻容絮苍白的模样。 「还需要我讲诉吗?」霁一怜问道,他猜度着旁白又告诉了闻容絮哪些背后的故事。 闻容絮:「江岸雪查到害死她兄长的人了吗?」 霁一怜推敲起时间:「或许还没有。」 闻容絮示意对方再详细一点。 「害死她兄长的人一是她妻子的同胞弟弟,二是她兄长挚友。」霁一怜回忆着前不久所见到的抢亲,打马在前的「焦渡顷」是焦仙长,也是扮做兄长的江岸雪。 「如果她查出了真兇,应当不会娶姜家女,亦不会对抢她亲的好友手下留情。」 闻容絮脑子乱了:「等等,你等我锊锊……」他先是反应过来,「焦仙长姓江?」 「焦仙长是焦渡顷,焦渡顷是江岸云的化名,如今由妹妹江岸雪顶替?」闻容絮联繫到决定回玄华宗后,遇见的迎亲队伍和旁白註解的成亲入赘,心里得出结论。 霁一怜颔首。 「可旁白不是说抢亲的李书意,是为了阻止好友走入歧途的吗?」闻容絮不解。 霁一怜:「它也只註解了焦渡顷,未註解江岸雪。」 闻容絮被说服:「也对。」 「兴许你的旁白註解是对的。」霁一怜话锋忽转,「李书意是无意害死了江岸云,现在阻止成亲的他确是真心避免挚友走上歧途。」 闻容絮一拳锤向霁一怜:「耍我好玩吗?」 霁一怜挨了打,解释:「旁白解析的信息,可能有差,真要依靠旁白插手何事,仍要多求证,保证信息无误。」 自闻容絮坦白旁白一事,霁一怜起初对闻容絮隐藏能力的敌意和信任,变成了辩证地看待旁白的能力,警惕旁白对闻容絮造成伤害。 第115页 闻容絮气鼓鼓的脸扁下去,接受了对方的理由,但拒不认错:「你前科太多,我才会误会你耍我,你不常捉弄我,我就不会这么想了。」 霁一怜给自己倒水:「是我的问题,你以后也可以继续误会。」 「……」 闻容絮一把抢掉霁一怜端起的茶杯:「你什么意思?」 霁一怜放下手。 「你就不能不捉弄我?!」闻容絮想崩溃,他其实秒懂了霁一怜的话,对方是告诉他,捉弄不会停止的,所以他可以继续误会下去。 霁一怜拿过闻容絮的杯子,将里面的泉水喝进口中。 「这我喝过的!」闻容絮急忙道,可惜对方已经喝完了。 饮过水,霁一怜的唇瓣微微润湿,他像是很渴地舔过唇上残留的水液:「甜的。」 闻容絮的头脑一剎那冒起烟来。 第59章 金手指老爷爷 霁一怜热衷于看到闻容絮无所适从的样子, 那双杏眼盈着窗外的夕阳余晖,墨染般的瞳孔渲染起一层淡薄的金色。 他方才触碰过的脸颊,细腻如玉, 由于心情转变,从中逐渐递进一缕缕鲜艷的艷醴。 「掌柜的怎么还没把饭送上来, 我去催催。」闻容絮只想暂时离开来自于对方的直勾勾的视线, 仿佛他的全部都暴露在其中,这让他生起几分戒备,不愿意就这么叫人轻易看透。 他寻了个合适的藉口,打算下楼去催促客栈掌柜。 然而, 当他刚要起身,就被霁一怜按住。 霁一怜的面色微微凝沉, 狭长的凤眸结起些许薄冰。 闻容絮见到他这副表情, 心里咯噔一下。 「有血腥味。」霁一怜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解释,他当然不是哪根筋抽到,突然要找闻容絮算帐。 闻容絮提起的心略松,旋即又紧张起来:「有血腥味,岂不是说掌柜的凶多吉少……」 「仇家上门?」闻容絮猜测制造出血腥味的兇手。 霁一怜右手食指比在唇前:「嘘——」 闻容絮像是静止下来,他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悄摸地调整着姿势, 以便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危机。 屋内掉针可闻。 闻容絮也终于捕捉到细微的动静,由远及近,爪子摩擦着木质地面, 刮出刺耳的噪音。 「不是人?」 【魔物入侵,正在城中肆虐】 闻容絮忽地望向窗外, 兴许是应和着旁白的註解,即将沉溺黑夜的街道爬出一只只魔影。 它们似乎压抑太久, 此刻放肆地释放自己,兴奋地舞动着身子,四肢以人类无法做到的曲折伸展,处处都透露出不属于现实生物的不协调感。 闻容絮不敢多看,担心自己的目光引起魔物的注意,他俩现在所处的位置,一经被发现,恐怕就要被无数闻着味来的魔物围剿。 不清楚这时县城里魔物的数量,是否有高阶魔物,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避免被动局面。 闻容絮耳朵动了动,客栈里的魔物近了! 他没有什么隐匿气息的手段,只得努力放缓唿吸,祈祷魔物察觉不到房间里有人。 在他专心关注魔物时,他身边的人五指掐诀,原本紧闭的房门勐地打开,已经爬到门前的魔物朝他们看来。 闻容絮从魔物丑陋的脸上,清晰地看见未及时反应过来的惊诧,然后是发现猎物的贪婪欣喜,可在下一瞬,魔物的眉心被一剑穿过,脸上还停滞着喜悦的表情。 大能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一击毙命不说,甚至未引起半点异动。 街道上徘徊的魔物,完全没有察觉到此间客栈内发生的事。 闻容絮朝霁一怜比出大拇指,贊对方的实力,有对方在,安全感槓槓的。 尽管解决了客栈里随时可能发现他们的魔物,但闻容絮也没有彻底放松下来,与霁一怜的交流全靠眼神和手动比划。 毕竟客栈外还有魔物虎视眈眈,他可不能大意,引来魔物探查。 闻容絮正想问霁一怜是何打算?低调地离开,还是如何。 他却隐隐约约听到一阵阵鬼叫。 不是鬼魂的鬼叫,而是活人肺活量十足而不成调的尖叫。 闻容絮:哪里来的勐人? 不对,有人尖叫也正常,魔物吃人也有喜欢慢慢享用的。 闻容絮拍拍脑袋,如今的寂静才是诡异,那些被魔物捉到的人,一个个都不反抗,也不叫地任魔物随取随夺? 「我说你们疯了吧,我和你们同而为人,你们不想着对付魔物,非要跟我过不去,真是一群白眼狼。」 闻容絮听着声音耳熟。 道上尽头渐渐跑来一位熟悉的身影——孙立阳。 孙立阳上蹿下跳地躲避着背后追杀的人类,又走位风骚地躲过魔物封锁。 他嘴巴还嘚啵嘚啵不停,明明身处极为危险的境况,他却显得游刃有余地给自己走出来一条生路。 只是他造成的动静太大了,吸引到来的魔物,已经不是能被他轻松躲避或斩杀的低阶魔物。 闻容絮注意到一只皮肤泛紫的魔物,甫一出现,周遭的魔物就让开一条通道,似是在恭迎自己的王。 不过,这只高阶魔物虽然实力强,但论王还不够格,估计是这批入侵县城的魔物首领。 紫皮高阶魔物露出极为残忍的笑容,锋利的爪牙滴着浓郁的鲜血,不知道之前杀掉了多少人,才能积攒到这般颜色,它对于孙立阳的滑熘给予赞赏,拿出的攻击强度也相应的郑重。 第116页 高阶魔物可是具有一定的智慧,不像低阶魔物基本凭本能做事,长了脑子的紫皮魔物从孙立阳一路奔逃的行为里,摸索出对方大略的实力。 确信着自己能够独吞鲜美的人类修士。 紫皮魔物克制不住生理反应地嘴角疑似流出晶莹的涎水。 孙立阳也收起戏耍他人的态度,他这会儿前有狼后有虎,若是无法突破围堵,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了。 可惜未来得及炼化自幻境里带出来的法宝,不然不会如现在,面对魔物和人类追杀感到棘手。 客栈内围观全程的闻容絮,扭头看向霁一怜:「我们去帮个忙?」 霁一怜传音道:「你对他似乎一直很和善,他很讨你喜欢?」 出乎意料的问题,闻容絮以为对方顶多是认为搭救孙立阳麻烦,拒绝出手,万万没想到传音过来的话会是孙立阳是不是讨他喜欢。 闻容絮心里有些古怪,他莫名其妙地觉得对方在吃醋,还是十分没道理的飞醋。 这份猜测他按压在心底,脑子里现出驳斥对方的话,可惜他无法传音,不过他也不打算吃哑巴亏,而是沾水写下几个字。 ——他不也讨你喜欢,薇陵城初见,他最先接触的你,问你问题,你可是回答了,换别的人,我才不信你会搭理。 霁一怜难得直白地表示出自个的恶劣性子,若有所思地笑道:「他确实挺好玩。」 闻容絮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寒颤,他为被对方盯上的孙立阳默哀。 「你说,提前离去要回宗门的他,出现在此地,与我们是巧合遇上的吗?」霁一怜意味不明地道。 陡然转变的话锋,使闻容絮怔愣了片刻,对方多疑病又犯了,但他没有为孙立阳辩解,也没有反驳霁一怜暗示的内容。 闻容絮沉默须臾,写字:我们要帮他吗? 「不必了。」霁一怜示意他看窗外。 险象环生,极有可能丧命的孙立阳,不仅好好地活了下来,还把追杀他的人和魔物全宰了。 只是,显然不是孙立阳动的手。 孙立阳前方站着一道虚幻的影子,是他出手救了孙立阳的命。 【姓名:郑禹舟(灵魂状态)】 【修为:???(深不可测)】 闻容絮忽然想到在薇陵城时,旁白注语的那个隐形人,细细一品,不就是小说里写的金手指老爷爷吗? 就是这位吧? 第60章 换女装 「叮—叮铃——」 铃铛清脆的响声从远处传来, 一步一声,闲庭信步地往他们靠近。 刚刚脱离危险的孙立阳脸色顿时绿了,而帮他把挡路的人类和魔物宰掉的残魂, 朝闻容絮方向投射了一注视线,然后身形消失。 孙立阳也从残魂的动作里, 明白了什么。 在客栈内看热闹的闻容絮, 清楚自己被发现了,也没想着躲,神态自然地向街上的孙立阳招招手:「好巧啊。」 闻容絮的声量不高,但底下的孙立阳却听到了, 因为此刻的长街只有铃铛的清音,干扰听觉的噪音太少, 修为接近金丹的孙立阳当然能听到。 而孙立阳直接飞跃到闻容絮所在的房间里。 闻容絮见到孙立阳的动作, 就及时让开了位置,便于对方能够成功通过窗户进入屋内。 孙立阳上来可不是找闻容絮二人叙旧,嘴上飞快地说道:「双情魔来了,他手段十分残忍,普通人类还好,他直接就杀了,但是像我们这种修为不高的修士, 他最喜反覆折磨后再食用,不过他好色,只要我们是美丽的女子, 他会稍微善待一些,在这期间我们可以想办法逃走。」 【实话】 孙立阳一边说着, 行动上也雷厉风行。 闻容絮目睹着对方拿出一件件属于女子的服饰,冒出一个极为不合时宜的念头:你不会是被逮到过吧?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点的。」孙立阳急切地提醒道, 「听到铃铛声了吗?双情魔在脚踝上套着一只铃铛,具有迷幻人心智的作用,但也能让人判断出他的到来,主要还是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那铃铛的声音他本人可以屏蔽的。」 【实话】 闻容絮干巴巴地回应孙立阳的焦急:「我们没有女装。」 「没事,我这里有女子用的脂粉,你们给自己化清秀点就行。」孙立阳准备倒是充足。 闻容絮抱着孙立阳丢来的脂粉,手足无措,关键是他也不会化妆啊! 正在他被孙立阳带动得慌张起来时,面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拿起他怀里的一枚小圆盒。 小圆盒打开,闻容絮从电视剧里看见过,剧中女子会含在唇瓣中添色的口脂。 霁一怜将口脂递到闻容絮嘴边。 闻容絮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的眉目冷峻,捕捉不到任何波动,他张开唇抿住口脂。 与此同时,束着他发的簪子被抽掉。 乌黑的长髮滚落到他后背上,几缕散发飘到他额侧。 闻容絮含着口脂,呆了呆,他完全没发现霁一怜是何时动作的,待他回神,两支明显比较秀气,挂着花瓣与蝶翼的簪子插进了他的髮丝里。 然后,他口中的口脂被取下。 霁一怜拇指抹过闻容絮的唇瓣,将唇心浓郁的红擦得更均匀。 「容絮,你……」孙立阳已经换好了衣服,头髮也放下来,可他那偏向于刚俊的脸,换上女装,怎么看怎么违和。 第117页 闻容絮一看到孙立阳,表情霎时扭曲了瞬,也就没在意到对方的欲言又止,他也欲言又止:「你这样……」 孙立阳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不用说出来,我知道。」 闻容絮难掩笑意地笑了笑。 然而,他这一笑似乎搅散了孙立阳的尴尬,孙立阳继续接上之前未尽的话。 「容絮,你,没想到这么适合你。」孙立阳移不动眼地盯着闻容絮,讲出这句话后,脸上竟然飘浮起些许红晕。 闻容絮:「?」你红个毛毛球的脸呀。 霁一怜轻咳一声,打破了现场走向暧昧的氛围。 闻容絮嫌弃地离开孙立阳的视线,将自己的身影藏到霁一怜身后。 耽搁的这会儿功夫,那一声声如影随形的铃铛声,突然停止了。 闻容絮直觉「双情魔」到了,他看向还未换装的霁一怜。 注意力在闻容絮身上的孙立阳,也把视线挪移到霁一怜身上,神色间显出忧虑,但可能是那位隐形人说了什么,他的表情又恢復了平静。 闻容絮发觉了孙立阳的表情变化,对方可能也是因为暴露了隐形人,行为举止的改变越发不加遮掩,以前还会伪装一下,现在装都不装了。 居然如此信任他们。闻容絮有些惊讶,他自认和对方相处时间不长,尽管一起经歷了些危机,但也不至于一点挣扎都没有地表现出自己的异常之处。 虽然,闻容絮对孙立阳其实也颇有好感,是想要和对方交个朋友的。 这样也不错,说明对方也愿意真心接纳他,或者对方还有后招对付他,觉得在他面前暴露无所谓。 闻容絮想自己应该不会得到第二种结果,如若对方暗藏解决掉知晓自己秘密的外人的心,就不会那么着急地提醒他和霁一怜「双情魔」的到来,并且说明在「双情魔」手中活下来的办法。 此时,随着铃铛声的消失,客栈外的长街上出现一位黑髮紫瞳的男子,男子衣着轻薄,劲瘦的腰腹仅用一条金鍊遮挡住肚脐,贴身的上衣勾勒起有型而蓬勃的肩与胸。 薄雾似的黑中泛紫的烟纱罩在男子头顶,绵延到肩颈时攀爬着分两路的蛇形扣在肩头。 天际的余晖彻底落入西山。 男子融入黑暗里,可他身上穿戴的配饰,即便是在夜色里,依旧光彩熠熠,尤其脚边的鎏金铃铛。 能够化成完整人形的魔物,怪不得有着金手指老爷爷的孙立阳也忌惮非常。 甚至不惜抛弃节操,换上女装。 赤脚站在遍布鲜血的街道上的「双情魔」,十分享受血腥的现场,湛紫的眼睛颜色加深,翻涌起难以辨明的幽暗情绪,大概是吸够了血的气味,他面露残忍的微笑,转向客栈三楼窗口。 正是闻容絮他们所在的房间。 被「双情魔」发现,他们都有心理准备,能够拥有完整人形的魔物,实力不仅强悍,智慧也不比人类低。 「双情魔」眼中的紫晕滚动,一星一点相连,成五星芒旋转半圈。 一道无形斩击切向客栈。 人形魔物出手就不凡,也够随心随意,斩击斩断了客栈,也切烂了附近的屋檐。 【危险】 在「双情魔」看向客栈时,旁白就为闻容絮註解了危险,所以当无形斩击施出的瞬间,闻容絮就发现了。 可他是看见了无形斩击,但身体反应却跟不上他的思维。 所幸,他不是一个人。 霁一怜第一时间带着闻容絮脱离了无形斩击的攻击范围。 孙立阳有金手指老爷爷在,亦是安然无恙地落到街道上。 【姓名:未已(雌雄同体)】 【修为:??(深不可测)】 闻容絮确认自己没看错。 他不期然联繫到孙立阳最初说出的「双情魔」三字,双情即指雌雄同体的意思? 「我们又见面了。」未已紫色的幽瞳凝视着前方自垮塌的客栈里跳出的孙立阳,他看清孙立阳的面容后,露出重逢的喜悦。 果然是有经验。闻容絮悄摸地瞟过对面穿着女装,行为仍旧不改豪放的孙立阳,他开始怀疑对方的说辞,双情魔真是因为女装的孙立阳美貌才暂时没下杀手? 未已应当不傻,难道瞧不出孙立阳是男的?还觉得如孙立阳这般的女子好看? 闻容絮不理解魔物的审美,想到之前看到的丑陋不堪的魔物们,或许魔物审美与人类有些不同。 那么扮女的他,能入未已眼吗? 而且,霁一怜没化女妆,等会儿怕是要打起来。 可霁一怜恢復到能宰万古凶兽的实力了吗? 闻容絮紧张地看着前方的未已。 与孙立阳打完招唿的未已,感受到旁边不容忽视的目光,转过头。 当他看到闻容絮时,紫瞳绽放出一丝光芒:「他就是小梨你要引荐给我的美人?」 小梨?闻容絮懵了下,然后就听到自未已出现后,就一直沉默的孙立阳终于捨得开口,而他的声线竟是变得轻灵,一张阳刚面,却是一口青雀般的嗓子,着实叫人感到割裂。 孙立阳调整好声音回道:「不是,他只是我偶然遇见。」 未已完完全全地无视了霁一怜的存在,摸着下巴仔细地观量起闻容絮,旋即满意地点头:「小梨你说的美人,定不会比他美。」 第118页 孙立阳哽住,他本来就是随便找的藉口苟命,压根就不存在能被他引荐的美人,现今好了,这双情魔被闻容絮迷住,看不上旁的人了。 正被肆意打量的闻容絮脸色微微黑下,双情魔的视线像是把他扒光了一样,从里到外全部都没有逃得开。 「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未已痴迷地盯着他,把场内的另外两人忽略得干净。 闻容絮:「……」他一说话不就暴露男声了。 【他早就看穿你和孙立阳是男人,只是你们扮演的女装足够漂亮特别,他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明白了。闻容絮也不担心自己的嗓音会引起怀疑,正想搪塞给未已一个名字。 孙立阳却替他说话了:「他是哑巴,自小过得苦,也没有名字,叫他哑娘就行。」 闻容絮差点被口水呛到。 第61章 打不过加入 「哑娘?」未已轻巧地念出这两个字, 他紫色的眼睛弯起月弧,像是在品味着什么。 闻容絮不好砸了孙立阳的场,只得装起哑巴, 状似对于陌生男子肆无忌惮地打量,而显得害怕地瑟缩了下。 未已表情柔和下来:「哑娘, 不要怕, 我不会伤害你。」 「……」 大概也是清楚自己不似常人的模样,无法令娇弱的「女子」相信,未已补充了句:「我很喜欢你。」 可他这句话,遇到普通女子, 只会使女子更加惧怕。 然而,未已落定在闻容絮身上的视线被一道身影挡住。 抑制被他刻意无视的男人, 竟敢主动找存在感。 未已原本还没想如何处理霁一怜, 现在被对方挡住欣赏美人,他面上故作的温柔消失,蕴起森寒的冷意:「你也想被我注视吗?」 伴随着他的话,妖异的紫瞳五星芒旋转,霁一怜身周陡然冒出无数个黑点。 黑点闪烁,散发着丝丝黑气。 剎那。 数根链条自黑点射出,袭向被锁定的霁一怜。 链条封锁住了所有可以躲开的方位, 朝目标物布下了天罗地网。 可当链条真正触及霁一怜的瞬间,霁一怜的身形恍若水中月,链条穿过霁一怜的身体, 找寻不到目标。 离他最近的闻容絮这才回过神,实在攻击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以他的能力难以立即捕捉和反应。 原本以为可以轻松制裁霁一怜的未已,发现自己的攻击失效, 认真了不少。 接下来的战斗,就不是筑基期的闻容絮,甚至是孙立阳能旁观的了。 不过,由于霁一怜拉远了战场,暂时不会波及到他们。 「别担心。」孙立阳忽然开口。 闻容絮看向明显知晓些内情的孙立阳,示意对方给出解释。 「你看到追杀我的人了吗?」孙立阳。 闻容絮当然看到了:「嗯。」 孙立阳:「他们都是叛变人类一方,为魔物做事,由于修为不高,他们主要是引诱修士掉入他们设置的陷阱,再当作食物进献给他们的主人,而霁一怜实力这么强,如果他愿意转投双情魔旗下,魔物就不会对他做什么。」 「只要他愿意接受招揽,且不表现出比双情魔强。」 兴许是应验了孙立阳的诉说,远处你来我往的攻击暂停,剑拔弩张的一人一魔突然和平共处了。 闻容絮见此,忽地怀疑起拥有前世经歷的霁一怜早就知晓不用扮女装,也能在魔物手中活下来的法子。 他得找时间问问霁一怜,未来会有人魔大战吗?谁输谁赢? 提前下注,给自己找一条少走弯路的捷径。 闻容絮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无耻,他的性格就不是那种会把拯救世人的责任揽下来的大圣人,他更在乎自己在意的人过得好不好,在有余力时才会考虑不相熟的陌生人。 如果最终是魔胜,他就要考虑提前抱哪位大魔的大腿,越早加入,得到的好处,受到的器重可比后加入的要多。 何况,越到后期,胜利的天平往魔物靠拢时,能加入的条件,恐怕他已经失去了资格。 当然,人类胜利,就更好了。 毕竟是同类,比在魔物包围中战战兢兢,看魔脸色苟活,好很多。 就是不知道前世的霁一怜有没有活到人与魔分出胜负的时候。 他完全没想过在霁一怜的前世里,没有出现过魔物。 估摸是谈好了,两位终于放下警戒。 未已一副相见恨晚的熟稔模样,笑意吟吟地和霁一怜一块回到闻容絮和孙立阳所在的位置。 霁一怜看一眼闻容絮。 【他在叫你过去他身边】 闻容絮立马走到霁一怜身侧,他的动作,惹得未已将视线凝到他身上,见他依赖着新投入自己势力的人类修士,生起几分遗憾。 遗憾没多久,未已心情收拾好,望向场内另一位「女子」。 被盯住的孙立阳下意识浑身紧绷,又及时克制着暴露情绪的举动。 「小梨,你说的美人何时能引荐给我?我不太想等了。」未已像是威胁地发出最后通牒。 孙立阳有一瞬觉得双情魔早就摸清了他的心思,清楚他的藉口,清楚他的伺机逃跑。 他之前被叛变的人类追杀,真的是别的魔物收的手下吗? 可能是猜对了。 一股凝沉厚重的杀气压向他,未已似乎厌倦和他演戏了。 第119页 孙立阳额头顿时挂起汗。 在旁的闻容絮未曾受到人形魔物的杀机锁定,并不能知晓孙立阳此刻正面临的危险,但他看到了孙立阳蓦然苍白的脸色,那略显壮硕的身体在细微的颤抖。 闻容絮联想到双情魔方才说的话,未已估计是对孙立阳动了杀心。 这么一看,魔物的审美也是正常的,与人类其实相差无几,不觉得女装的孙立阳是好看的。 尤其未已是知晓他们真实性别为男。 闻容絮抿了抿唇,一时也想不出如何保下孙立阳,从霁一怜选择加入双情魔阵营,他便确定霁一怜的实力还未恢復多少。 他不能让霁一怜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下孙立阳,对方可能只勉强能保住他不被双情魔染指,就十分不容易了。 正当他心里挣扎时,那被双情魔杀气笼罩的孙立阳,心一狠,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今日就能见到,只是那位美人状态非常不好……」孙立阳小心地回道。 未已收敛周身的气势,兴致勃勃地问道:「在哪儿?」 孙立阳暗恨自己倒霉,好不容易寻藉口逃离开双情魔,结果碰到人类叛变者,又撞上魔物偷袭,兜兜转转重遇双情魔,本来他可以跑到一定的距离后,就可以让舟哥帮他解决身上的烙印,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管双情魔去死。 可惜,着实不走运。 孙立阳转念一想,对方大略一开始就没信他鬼话,他再撞到对方手里是必然,而且这次双情魔应该是失了美人心情不好,拿他撒气呢。 「就在城外一棵枝干歪曲的树下。」孙立阳复述舟哥的话,他稍稍感到惭愧,自小到大他总是在麻烦舟哥,如今舟哥由于在薇陵城对上那位天一宗老祖,本就消耗颇重,魂体都不能像以前常现世,更是透明了许多。 前不久还强行帮他解决了围剿他的魔物和人类修士。 孙立阳差不多知晓舟哥为了救他,即将做出的牺牲。 待他们一行人抵达他所说的树下。 什么都没有。 未已似笑非笑地看向孙立阳,大有种你敢耍他,就会得到极为可怕的后果。 孙立阳也不耽搁:「就埋在树底。」 他说着上前挖土,不一会儿,挖出一柄断剑。 「出来吧。」孙立阳低低地念道。 藏身于断剑的剑灵随着孙立阳的召唤,渐渐现于世。 淡白的雾烟从断剑延伸,在光洁的月华中飘扬,夜里的晚风清冽蕴凉,吹拂起树上枝叶簌簌作响,地面切割起摇曳的破碎暗影。 风吹过,烟雾却未散。 一位身着蓝白素袍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乌髮如瀑,映衬着雪白的脸,脆弱娇怜,云花月描的眉眼含着挥之不去的愁绪,「她」似乎有些不适应陡然面对这么多人,微微侧过头,露出极美的侧脸。 闻容絮认识这位女子,不久前才见过,被旁白逮到,註解了基本信息,孙立阳的金手指老爷爷——郑禹舟。 但初见还是从容强大的男子,再见就成了病弱西施。 闻容絮不得不说,他有点不适应,还有点隔应。 可能是他清楚病弱西施的性别,而对方表现得如此婉约,他只觉得矫揉造作。 但是他默默忍下这份古怪的心情,目光移向双情魔。 未已不负色胚见到美人的表现,双眼发亮,直勾勾地盯着郑禹舟,满意道:「确实是美人。」 刚失去艷冶大美人,转头来了忧愁病美人,心中的遗憾可算消减。 孙立阳悄悄翻白眼,之前不还说没人能比容絮美吗?这会儿就自打脸,满心满眼地看着新人夸美? 呸! 孙立阳嫌弃完双情魔,忍不住多看几眼这种装扮的舟哥。 这一次,他没有看到涂了口脂,散了发的闻容絮那样脸红,仅是新奇。 主要是他作为婴儿的时候,舟哥就在他身边了,他算是被舟哥带大的,过于相熟,实在无法生起任何别的歪心思。 女装的舟哥很美。 孙立阳承认。 到头来,他不仅牺牲了色相,还被嫌弃丑了。 孙立阳在心中默默扎起色胚双情魔小人,该死的魔物。 并不知晓孙立阳腹诽的未已,凑到郑禹舟身旁,一爪子搂上郑禹舟的腰。 场内所有人,除去始作俑者,神情都微不可察地僵硬了瞬。 闻容絮不动声色地往霁一怜挪,尽管做出扮女装的决定,自也是明白或许会遇到牺牲色相的时候,但能不牺牲当然是不牺牲的好,他现在十分感谢有霁一怜在。 抱到美人的未已,又收归了位实力不错的人类修士,正是志得意满,他放过了许有异心的孙立阳:「跟我走。」 话一落,未已瞧着规矩站立的霁一怜和闻容絮,眉梢一挑。 「既有兴趣,就要尽快行动,磨磨蹭蹭可会一场空,我们魔族都是想要就占有,否则就可能被别人占有,到时候就坏了脏了,那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腻歪了再换。」未已提点着新收的手下。 闻容絮听着未已的长篇大论,直觉是对着他和身边的霁一怜来的。 下一刻,像是响应上峰的点拨。 霁一怜扣住闻容絮细瘦的腰,将人带进了怀中。 第62章 红颜祸水 成功入侵新的城池, 魔物这方举行起关于近日辛苦获得好的结果的庆功宴。 第120页 未已把闻容絮等人带来的地方就是这样的宴会。 魔物们的是否观念可比人类淡薄,规矩更是处于野蛮状态。 当他们抵达宴会,已经十分热闹。 未已作为能拥有完整人形的魔物, 实力强大,地位显然也不低。 闻容絮很顺利地跟着未已进入了宴会场地, 入眼即是奇形怪状的魔物, 偶夹杂半人模样的魔物,像未已这般的只手可数。 而难得是完整人形的魔物坐在上首的位置,仅仅有两位,他们见到未已的到来, 纷纷起身相迎。 闻容絮、霁一怜和孙立阳就不适合再靠前了,未已也示意他们随意挑个角落待着。 郑禹舟魂体虚弱, 在入宴会前, 未已不再占他便宜后,他就装作回到断剑修养了。 此场宴会,参与者竟也不全是魔物,闻容絮就看到几位明显是人类的修士,他们谄媚地讨好着魔物们。 然而,他们的讨好并没有得到多少好脸色,更多是戏嚯和玩弄。 闻容絮三人皆是人类, 只是跟着未已进来的,目前就只接收到不怀好意的目光,暂未有魔来找他们麻烦。 可也是暂未。 闻容絮娇艷的颜色, 招惹到不少视线,这些注视透着魔物们生性的直白粗犷, 毫不掩饰它们的贪婪,只是不知道是食慾还是别的欲望了。 短暂的安定过后, 到底有魔拎着酒,醉醺醺地朝他们走来。 【姓名:魇十】 【修为:金丹中期】 魇十目标明确,迳自走到闻容絮面前。 一股浓郁的酒气扑向闻容絮,他难受地屏息,尽量不唿吸到浓郁到叫人作呕的酒臭味。 「美人,你是谁带来的?」魇十似乎不知道他属于谁,雄壮的身躯勐地半跪在闻容絮案几前,他生有四只手,其中一只手伸出,看起来是想要触碰的闻容絮的脸,「要不要跟我?」 魔物们对于一些在俗世来说需要含蓄内敛的事情,直接摆在明面上。 它们想要就要,不会压抑隐忍,如果闻容絮说出的魔主不够强,魇十可能就会明抢了。 闻容絮按住即将有动作的霁一怜,看着连人形都没化明白的魇十,清楚对方定会忌惮未已,不敢对自己如何,所以态度不卑不亢,不过由于前面孙立阳给他安的哑巴设定,他只好用手比划,自己是双情魔的人。 魇十也不笨,看懂了他的意思,面色却是一喜,摸上闻容絮脸的手滑到肩头:「我想要,他会把你赐给我,你乖乖……」 说着,他就要把闻容絮拖到自己怀里。 出乎预料的发展,闻容絮感觉到被拉起的身体,下意识地挣扎。 霁一怜握住了魇十的手。 而被强行拽起的闻容絮重新回到原位。 闻容絮神脑子乱了起来:怎么办? 他担心会跟魇十起冲突,他们现在可是待在魔物的地盘上。 还不如最开始遇到未已就拼死一搏,求一线生机来得强。 但如果真的搏了,恐怕活下来的人也只有霁一怜一人。 闻容絮看着此时此刻一触即发的状况,逼着自己想出和平解决的办法。 攥住魇十不规矩的手的霁一怜,沉着声音冷淡道:「他很得魔主喜爱,阁下勿动。」 「你是什么东西?」魇十不耐道,与霁一怜较力般,准备甩开霁一怜,却没有成功,他眼中的轻蔑立时归为忌惮,又透出对于强者的欣赏。 霁一怜没有回答魇十极具挑衅的问题,见到魇十神色转变,便松开了手。 魇十感受着腕骨传来的疼痛,他这身体被他打磨得刀枪轻易不能入,已经许久没有感到疼了,还是因为一次握力交锋。 他猜测着霁一怜说的魔主应当就是双情魔,他和未已关系还不错,要个宠物也就一句话的功夫,平常会走动走动,他不为霁一怜说的看重而放弃对闻容絮的觊觎,只是忆起未已身边以前是没对方这个人的,他估摸着霁一怜,包括新宠物都是近日收的。 「你倒是忠心。」魇十意味不明地道,魔族以实力为尊,霁一怜似乎很强,不管霁一怜身份如何,他的态度都郑重了些,「我去找未已要人。」 魇十暂时放弃直接强抢,打算去寻未已讨到美人。 被留下的闻容絮三人诡异地沉寂。 闻容絮人傻了要,他有生之年居然体验到红颜祸水的威力,尤其那个红颜祸水还是自己。 未已才答应把他赐给霁一怜,这会儿魇十来讨,不会要把他转送给魇十吧? 闻容絮摸摸自己的脸,时间仓促,他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现在的模样。 「咳咳。」孙立阳在旁咳嗽两声,他食指蘸水在案几写下咋办二字。 毕竟,要是未已真同意把闻容絮送给魇十,他们就可能分开,闻容絮修为又低,肯定不能继续苟下去了。 闻容絮一时也没个好主意,他看向霁一怜。 霁一怜神色镇定,仿佛不觉得烦恼,他感应到闻容絮的目光,凤眸向着上座挪移半分,渗出丝缕瘆人的幽芒,他嘴未动声到了闻容絮大脑中。 「不用担心。」 闻容絮躁动的心倏地平静下来,霁一怜尽在掌控的姿态安抚了他的忧虑,兴许事情后续不会那么糟糕。 闻容絮同以写字回復孙立阳:静观其变。 孙立阳准备和魔物拼了的念头即刻压抑下去。 第121页 去找未已讨人的魇十,行动力十足,很快钻到上座跟未已谈起话。 魔物还是不太会弯弯绕绕,魇十和未已说了几句场面话,他就迫不及待地聊起闻容絮。 未已轻易便看出魇十的心思,他自己初见闻容絮也是起着同样的心思,对于魇十的心热十分的理解,但招揽的强有力的手下提出的条件也是要闻容絮。 他稍稍犯了难。 魇十一瞧未已竟然没有马上答应自己,就明白那美人难讨了,但他也不是会轻易放弃的魔:「未已,你就说,你怎么才愿意把美人送我?」 「我并非不愿意,只是我已经把人赐给了我的手下,如果你能打赢他,自然可以把美人抢走。」未已说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既能打发突然执拗起来的魇十,又能检验霁一怜的底细。 魇十:「你的手下?」 未已笑得妖异:「你方才不是打过交道了吗?」 魇十看似装满肌肉的脑子,腾出一条道:未已一直在关注那几位人类修士? 第63章 赢得美人归 有打架看, 魔物们精神忽然就提起来了,没有之前沉迷酒林的醉生梦死,兴奋地准备观望战斗。 未已把霁一怜叫到了堂中, 让其和魇十打擂台,分出胜负就能抱得美人归。 「未已, 你不厚道, 什么样的美人不能给魇十,还要打擂台?」和未已一样有着完整人形的大魔,身材壮硕,面容硬朗, 一头毛糙的粗黑中长发,随意披散着, 没有束缚, 他咧开一嘴尖牙,「给咱们看一看哪样的美人,你竟捨不得给。」 未已撑着脸,无所谓道:「那就给你们看看。」 安静坐着的闻容絮听到耳边响起未已的声音,对方仅说了两个字:「过来。」 闻容絮抬眸看向前方上厅。 他起身。 他走得不快不慢,沿路的视线一道道投射向他,他微低着头, 面色平静地穿梭过这些含义不明的注视,来到正厅。 几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同时落到闻容絮身上,他安静地站立在霁一怜身侧。 「确实是位美人。」上座的大魔眼里闪过晦涩难懂的神色, 他玩笑的语气,「如若不是家有母夜叉, 我都想抢人了。」 未已嗤笑一声,他作为魔, 最是清楚魔的所思所想,根本就不存在克制欲望的魔,所谓家有母夜叉,多半是藉口,不过他也没想去跟对方掰扯,顺势接受了对方的说辞,轻巧地进行下一个话题。 「此处地方不大,魇十你想比什么?」未已高高在上地垂问着也在堂中站着的魔。 闻容絮感受到来自旁侧的瞩目,他稍稍挪一下眼,余光迎入来自于魇十热切的表情。 魇十发现了他的动作,势在必得地笑了笑。 这仿佛调情一般的互动,惹得上座的大魔意味深长地打量。 闻容絮无语,撇开脸避开与魇十的对视:等你知道我性别为男,你还笑得出来吗 魔族对于男女之事虽然观念开放,但也都是阴阳结合,不是哪个魔都像未已那么奇葩,偏爱男扮女装的美人。 「未已,我知道你有一战锤,寻常魔都拿不起,不如比比我和你的手下,谁能拿起?」魇十自信自己的力气不会输。 未已无奈嘆气:「我说你是想要我的战锤了吧?」 魇十嘿嘿一乐:「如果你愿意送我,我自然求之不得。」 未已把战锤从自己的秘度空间取出,展示在正堂中:「那你们就试试。」 一柄银灰色金属铁锤出现在众人眼里,它倒立在一块石盘上,黝黑的手柄经歷过长久的磨损,纹路有些模煳,但锤身却仿佛因此饮过无数鲜血,萦绕着沖天的血煞气。 【战天锤:只有得到战天锤承认的人,才有资格拿起它】 所以,无论你力气有多大,如果没有得到战天锤承认就拿不起它,而得到它的承认,即便你是弱小稚儿也能拿起它。 闻容絮相信以霁一怜年纪轻轻就化神,且是重生者,天命加身,这战锤应该会选择霁一怜,他朝霁一怜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霁一怜轻飘飘地瞟过他,然后就转向了跟自己抢人的魇十。 魇十望见闻容絮的动作,眼眸颜色加深,他非得教训教训这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美人,让人在他身下哭。 闻容絮背嵴突生起一阵恶寒。 霁一怜示意魇十先去提战天锤:「您请。」 魇十也就收回了凝在闻容絮那边的注意力,冷笑着觑一眼端方的霁一怜,他没有推脱,很是自在地将手握到战天锤手柄处。 他略略使力。 战天锤不动。 魇十干咳一声,用出八分力。 战天锤依旧不动。 周围围观的魔族们,眼睛睁得圆鼓鼓的,嫌弃魇十磨蹭,有同样半人半魔的高阶魔物喊出声:「魇十,你没吃饭吶,赶紧地动手拿锤子啊。」 魇十心里浮起一许尴尬,开始使出全部力气,额角绷紧,想要提起战天锤。 在他全力之下,一座小岛都能被他扛起,而瞧起来不大的战天锤竟是原封不动。 魇十也不矜持了,两只手握住战天锤,半低下重心,再次使力。 他脚下踩的地面,一剎那崩裂出裂痕。 战天锤微微晃动。 这下,大家明白过来,那锤子怕是不好拿。 第122页 被注目的未已爱莫能助地摊手,表示自己可不是刻意为难:「即使是我,也不能提起它,而且……是魇十主动提的比斗内容,你们可不许误会我偏袒。」 闻容絮听着未已对众人的解释,当「偏袒」二字落音时,他差点控制不住嘲讽。 果然是非我族类。 闻容絮决定,如果霁一怜不知晓人魔大战结果,那他就坚定站在人类这边,把这群处处透出莽荒时代的野蛮魔物,全部赶回魔物待着去,让他们自己互相祸害,继续在那个魔窟里实行他们的奴隶制。 人类转投魔族,是没前途的。 闻容絮冷眼瞧着周边哈哈大笑的魔们,他们指着魇十嘲笑。 最终,魇十没有提起战天锤,只是挪动了一两分。 魇十并不气馁,他拿不动,同样,人类不见得能拿动。 轮到霁一怜去试战天锤。 在众人炯炯有神的注目下,霁一怜轻松地拿起了战天锤。 「诶?」有魔诧异。 他们见魇十拿得辛苦,以为锤子恐怕极重,就霁一怜那小身板必然也不行,结果他偏偏十分轻松地拿起了战天锤。 旁观的魔们觉得自己被演了,纷纷表示自己要亲自下场试试。 魇十却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掂了几下战天锤的霁一怜,看着人类那么轻松的样子,他怀疑起拿起战天锤是否有他不知道的诀窍。 「我来试试。」有魔坐不住下场。 无一例外,没人能像霁一怜这般,轻易拿起。 上座看戏的未已终于愿意出声:「看来这锤子与你有缘,那你就收着吧。」 双情魔还挺大方。 霁一怜却之不恭,感谢魔主的赠礼。 「魇十,美人多的是,以后我送你更好的。」未已安慰起既失美人,又失了法宝的同族。 魇十心里不甘,毕竟比的不是武力,他瞪向霁一怜的方位。 眼帘映入朝霁一怜浅浅笑的闻容絮,娇妍的脸颊露出两个甜蜜酒窝。 漂亮杏眼闪着光,满满当当地盛着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魇十脑子剎那一热:「三比一,拿起战锤我是输了,第一项比斗是我提出,第二项比斗就由他来,第三项由作为他主人的未已你来提。」 未已唇边的弧度拉大。 为霁一怜高兴的闻容絮,喜悦之色收敛,扫过耍无赖的魇十和同意的未已。 真是装都不装。 闻容絮被魔物简单粗暴的直线行动,整得眼角抽了抽,聪明但似乎手段不高明的人形大魔,脑子还是比较耿直的半人半魔,四肢发达毫无头脑的普通魔物。 闻容絮看出未已不完全是偏袒同族魇十,可能还存着用魇十来试探霁一怜实力的心。 霁一怜懒得费时间去跟魇十无意义消耗,直言让未已提出比斗内容,一局定胜负。 未已也不推脱,打算去一处空旷的地方,让霁一怜和魇十斗斗法。 这样的热闹,争强好胜的魔们不愿错过,跟着来观看人魔战。 闻容絮和孙立阳站在一块。 窥探着附近的环境,闻容絮潜意识规划起逃跑的路线。 照这么烦下去,必须得立马跑路。 闻容絮不认为引发的闹剧,全是因为他而起,肯定是魔物们发自内心地瞧不起他们人类,故意找茬想要戏耍他们。 前方很快就打起来。 霁一怜打架从不多话,魔物打架直接就是干。 所以,确立好场地后。 魇十就和霁一怜打了起来。 没有花里胡哨的大型术法,纯拼体质与技巧。 攻击范围维持在特定的一个圈内。 有魔替魇十吶喊助威。 魔物数量多,且是在魔族地盘,夹杂其中的人类,闻容絮和孙立阳显得很是弱小无助,他俩也不敢为霁一怜加油打气,只能用眼神表示出期待。 闻容絮已经看不清前面霁一怜和魇十你来我往的攻击。 正是因为看不清,所以他忍不住感到担心。 不知道霁一怜的伤势会不会因此加重,不知道尚未恢復的实力,会不会因此更加虚弱…… 许是他的焦虑让孙立阳发觉到。 孙立阳在闻容絮掌心写下两个字。 「会赢。」 闻容絮登时看向孙立阳。 孙立阳神色认真地点头。 闻容絮想,应该是对方的金手指老爷爷告诉他的。 而判断也确实没错。 霁一怜赢了。 他的剑抵着魇十的脖子,再近一厘,就能割破皮肤。 魔族崇拜强者。 霁一怜打败魇十,赢得了魔族喝彩。 然而,这场狂欢被陡然冒出来的人打破。 【姓名:慕皖冰】 【修为:???】 【圣秘谷传承弟子之一】 第64章 天命者 几乎一个照面, 原本属于魔族的狂欢,陡变成魔与人的斗争。 魔族以为自己成功抢占了人类城池,正享受胜利的果实, 而他们以为逃跑的人类修士却调转回了头。 慕皖冰蒙着半面白纱,露出的上半张脸仍旧惊艷绝伦, 坚定深邃的黛眸仿若俯瞰众生的平等, 轻轻落在魔物们上,也滑过夹杂在魔物中的人类。 她不像和她一同到来的人修那般,对跟着魔族厮混的人类有任何鄙夷或嫌恶,一如她周身冷月似的气质, 孤傲且清高,不偏不倚地挥洒在万事万物上。 第123页 闻容絮捕捉到附近魔物倒抽的一口凉气, 天性诚服于欲望的魔物们, 望见神女般的慕皖冰,纷纷升起摧毁、占有和亵渎的念头。 魔与神本就是对立,能亲手把神拉到泥潭,他们自是兴奋至极。 两边很快交锋起来。 霁一怜甩掉魇十,回到闻容絮身边,护着人避开混乱的战场。 孙立阳紧随其后。 可能是看到他们三个安生活在魔物中,反攻回来的人类修士同样攻击起他们。 孙立阳嘴边叽里哌啦地闪避, 走位风骚。 就在旁边的闻容絮,见识到孙立阳的活跃,无语又好笑, 隐约明白是对方的习惯,不说话就不会逃窜了。 【他是害死江岸云的帮凶】 闻容絮正紧跟着霁一怜逃出一条生路, 视线里就窜出旁白註解。 其中内容,令他不禁稍分了心。 他是……? 现场实在太乱, 闻容絮一眼望去,人魔混杂,他根本无法分清旁白註解的他是哪位。 下一刻,他的烦恼似乎得到了解决。 一支被打偏的剑,突然飞向他,剑的主人也跟着剑来。 【他十分不情愿跟随众人回来收復城池,可他不敢提出异议,毕竟他总向众人诉说江岸云救他一命,庆幸江岸云吉人自有天相,没有死去】 闻容絮常用的攻击手段符纂还未来得及补充,在薇陵城就消耗干净,跳下悬崖,渡过幻境,难得回到现世,又遇上魔物进攻,他简直就没过几个安生日子。 面对这跳上脸的剑,闻容絮想到怪东西,他正准备用怪东西给对方来一记狠的。 比他厉害点的孙立阳出手挡住了剑。 解决了大部分危险的霁一怜,感应到遗漏的攻击,手掌微推,无形的掌风勐地袭上险些伤到闻容絮的人。 那人顿时口吐鲜血倒退数步。 闻容絮沉默,两位小伙伴太厉害,称得他像个废物。 【他惊骇你们的实力,开始摇人】 闻容絮困惑:这么乱,还能摇人? 「快来,这里有三个走丢的叛徒!」那人大声喊道,指着闻容絮三人,生怕他们跑了的急切。 「……」 原来是这样摇人。闻容絮黑线,但心里却是霎时绷了一下,因着对方的大喊大叫,他、孙立阳和霁一怜即将突破攻击范围,逃远的盘算,怕是被打乱了。 闻容絮凝神望向坏事的人。 【姓名:章知西】 【修为:筑基巅峰】 我记住你了。闻容絮记仇。 章知西的喊叫出乎意料地摇来了一人。 慕皖冰竟然向他们走来。 「不是吧?」孙立阳诧异。 闻容絮也是惊讶,怎么会引起圣秘谷传人注意? 「我说,我们是被逼无奈,你们信吗?」孙立阳不抱希望地澄清,「场内有那么多魔族,好歹大家同为人,你们不如专注他们?」 慕皖冰身姿娉婷,款款来到他们面前。 她应当是听见了孙立阳的话。 「既是被迫,何不一同抵御外敌?」慕皖冰一双秋水美眸仿佛看透人心,清凌凌地定格在闻容絮三人,她的声音极是悦耳,用着商讨的口吻,细咀以后,淬着丝丝缕缕山尖雪的霜凉。 尽管她未多言语,隐藏的质疑犹如泰山压顶,重重碾在打算远离此地的闻容絮三人身上。 「我等都受了内伤,勉强在魔物手中讨活,如今幸得各位仗义收復城池,我们才能脱离开魔物的威胁,可我们虽有心相助,但实力低微,为了不给众位添麻烦,所以……」孙立阳脸皮厚,把临阵脱逃的事,说得大义凛然,哽得对面的一些人修投递来一束怪异的目光。 孙立阳坦然受之,他主要是解释给慕皖冰听的,在场的人修里,也就慕皖冰一人有足够的话语权。 得到慕皖冰的谅解,他们三儿才不会再被这群人修找麻烦。 「有我们在,也是碍事的。」孙立阳脸白生生的,唿吸频率时尔重又快,倒是令他有内伤的说辞真了几分,他话锋转变,「确实是我们想岔了,引得各位误会,魔族入侵凡世,作为生于此界的人,我愿尽一份绵薄之力。」 霁一怜的脸色都不用装,肉眼可见的差。 反倒是闻容絮,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未受什么伤,他这会儿也不能突然将自己变得虚弱,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孙立阳的说辞,表示自己也愿意尽一份力。 不清楚其他人信没信。 因见到这边聚集的人类修士,有魔找到空隙,发动大范围的攻击。 趁此机会。 霁一怜当机立断,带着闻容絮和孙立阳熘了。 只是,那慕皖冰像是在关注他们,对于他们的动向反应敏感,柳眉轻蹙地凝望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透露出失望。 【慕皖冰接受圣秘谷预言出世,寻找能平天下的天命者,她被死而復生的消息吸引,想要探查其中奥秘,可没想到发生了魔物入侵的事,她不得不暂时放弃调查死而復生,领着失去家园的人类修士重新杀回去】 【阴差阳错,她遇到了你们,你、霁一怜和孙立阳都是符合预言里天命者的人,然而你们接连的表现,让她觉得你们不堪为天命者】 闻容絮瞳孔睁大:啥玩意?我也算是天命者候选人的意思吗? 第124页 看到慕皖冰对他们失望,他也无所谓。 谁要当那天命者。 闻容絮不屑一顾,拯救苍生的救世主可不是什么人人都追求的珍宝。 失望好,去选别的人吧。 【由于你们的天命者气运强盛,如若最终确定你们不是圣秘谷要的天命者,慕皖冰和另一位圣秘谷传人将会把分散大量天命者气运的你们除去】 第65章 你咋不细心 后续的註解, 令闻容絮微微一愣,这圣秘谷表面行事瞧着正派,悲悯苍生的样子, 结果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闻容絮从旁白简短的字语里,仿佛能够窥探到其中的刀光剑影,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致使他寻找起唯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人。 他下意识拉住霁一怜的衣角,以为可以凭此获得一些坚定信念的力量,可他的思绪并没有那么容易平静下来。 闻容絮陡生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前面一波不分青红皂白灭口的冥月阁, 后来所谓身负拯救天下的圣秘谷传人。 个个都盯上他们。 霁一怜察觉到衣衫的拉扯感,略略侧低头, 便发现攥住自己衣角的闻容絮, 而拉着他衣服的人却神思不属,似乎仅仅是无意识造成的结果——不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逃跑的路途算是顺利,三人成功远离了人魔战场。 直接跑到一座繁华大城,可能是由于要打来的魔族,此城处于战备状态,不像过去那般交点过路费就能进城,需要经过严格地筛查才能进入。 闻容絮和霁一怜对视一眼, 他从霁一怜淡漠的眼波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被烫到般,他急忙撤开了手, 空落的五指拢紧,碾磨掉指腹的触感, 或又是想保留久一点手中的感觉。 「我们进城吗?」孙立阳读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见他们停住不动, 也不出声,忍不住开口询问。 总不能一直傻站在城外吧?如今他们暂时远离了魔族,到了人类地盘,也不用担心会被双情魔逮回去折磨,当然不是说这里就安全了,如若不想被双情魔找麻烦,还得更深入人类地盘,至少离魔族占领的地方间隔千里。 而且得有个强大的宗门大派守护。 孙立阳的心思与闻容絮算是不谋而合,两位从未想过站出来抵御魔族,倒也不是说就完全不管凡世如何,只是他俩修为低微,压根无法在人魔大战中起到重要作用,那不如好好保命,天塌了有高个顶着,不是吗? 「霁一怜,我们进城休息?」闻容絮进不进城都可以,毕竟他一路消耗不算大,如果要继续赶路也能坚持,但是他看到毫无血色的保命牌——霁一怜,状态可能是有些糟糕的,他忍不住担心道,「你的伤严重了?」 如今旁白在面对修为超出他许多的霁一怜,註解越来越少,以前时不时会出来表现存在感,可在他告诉对方旁白存在后,他就很少见到旁白对对方的註解了,最基础的心情、想法、话语真实性全都不再註解。 闻容絮暗嘆,他告诉了旁白的弊端后,对方就记在了心里,几乎把旁白偶尔能解读出的信息隐藏得极好。 他现在对霁一怜的所有行为变得抓瞎起来,更多的是靠外在的观察和信息收集。 此时,霁一怜脸色显而易见的差,都不需要闻容絮费心思剥开层层迷雾,才能窥视到底下的真容。 「进城吧。」霁一怜不逞强,他确实连日的消耗,加上旧伤未愈,身体情况不好,若是不能尽快恢復几成实力,只要再发生一次意外,就得听天由命了。 闻容絮回头望向跟着他们的孙立阳:「你要跟我们一起吗?如果你着急回宗,可以先走。」 孙立阳表情犹豫须臾,俨然内心挣扎要不要先走。 「留在这座城里,随时可能会有魔族袭来,届时又是一场惊险的逃命,你若是没有必须留下的理由,可以继续往前走,我们是不得不留下休整。」闻容絮把话掰碎了说,「你不必担忧我们,要是运道差,魔族攻城了,你留在我和霁一怜身边,用处也不大,你护不住我俩的,至于你那里的那个人,他状态比霁一怜还差,万不能再让他出手了。」 「你想好了吗?」 闻容絮末一句话,惊醒了怔愣的孙立阳。 正在心中纠结的他,想到魂体近乎透明的舟哥,如若他留在此地,倒霉催地又遇上魔族入侵,他恐怕不会像之前那么幸运地活下去。 孙立阳抿紧唇,神色间显出几分不好意思和惭愧。 闻容絮见此,明了对方的选择:「那我们就在这里别过,你可不要死在回宗的路上。」 「我逃跑很在行的。」孙立阳收拾起混乱的心情,顺着闻容絮的话骄傲道,「只要不是双情魔那样的,伤不到我分毫,我就能熘之大吉。」 闻容絮记起对方在一场场围攻中,风骚的走位,确定对方不是无的放矢,笑着点头道:「后会有期。」 孙立阳跟着露出笑容,第二次正式告别:「嗯,你们也不要死了。」 「乌鸦嘴,快走快走。」闻容絮赶人。 孙立阳朝无声注视他的霁一怜颔颔首,转身离开。 「对了,小心圣秘谷的传人。」闻容絮在孙立阳背后提醒道,「他们不安好心。」 走在前的孙立阳身形一顿,他没有回头询问缘由,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第125页 孙立阳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闻容絮和霁一怜经过严格的检查,进入城内。 到了客栈客房。 闻容絮也没瞒着自己提醒孙立阳的原因,如实告知了对方旁白给出的註解。 在入城的一路中,霁一怜大概推敲出原因,现在听到闻容絮详细的说辞,他放在桌面的手指微微敲击。 他忆起前世在他理智未丧失前的事。 前世,没有出现魔物,但是圣秘谷的传人却依旧入了世。 不过,入世的圣秘谷传人是两位女子。 他曾经被其中一位找到过,很巧的是,她就是今生遇见的慕皖冰。 慕皖冰想与他相交,可他对于慕皖冰的一切完全不感兴趣,甚至厌烦,他当时就认为自己和对方不可能走到一起。 他嫌弃对方满嘴的苍生,苍生关他何事?他只想復活自己的姐姐。 虽然他知道復活死去许久的人,希望渺茫,几乎不可能办到。 他更没兴趣去了解慕皖冰的理念。 再后来,可能是见他油盐不进,慕皖冰识趣地离开,他耳边清净不少,否则他就要忍不住动手清除了。 只是没了慕皖冰,第二位圣秘谷传人找上他,他无视了个彻底。 接着就是他的练功似出了岔子,他的神智受损,并且清楚復活姐姐无望,他…… 霁一怜头泛起阵阵刺痛,他正想揉揉额头,一双柔软的手按在他太阳穴上,力度适中地揉按。 过于熟悉的气息,使他放松了警惕,没有条件反射地做出应激举动。 疼痛缓解。 霁一怜混沌的眼恢復清明,映起面前的人。 「你想到了什么?」闻容絮注意到他好像不像之前那样痛苦,轻声问道,但手边的动作未停。 霁一怜握住脸侧的手:「一些失败。」 闻容絮没有挣脱,任人抓紧他的手,他只是对得到的这个答案,略显惊讶。 「我在前世……」霁一怜斟酌地说,「是被一群人追杀而死。」 他隐去了自己越发疯狂后,给世人造成的压力,接着生起的极端灭世欲望,他付出了行动,然后被一群人反抗,联合起来讨伐。 前世,他应当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闻容絮突然听闻到霁一怜道明死因,一时做不出反应,沉吟片刻道:「你记得害死你的人吗?」 霁一怜:「不记得。」 神志不清,确实记不太得是哪些人要杀他。 闻容絮又问:「看到本人会想起吗?」 「或许?」霁一怜。 闻容絮:「可以先下手为强。」 霁一怜默然会儿,半带深意道:「不问我为什么被追杀吗?」 「你弃人投魔,成了魔尊,替魔族出战?」闻容絮猜测道。 霁一怜神情僵滞,旋即缓缓冒出疑问:「什么?」 「能被一群人追杀,要么你触及了他们所有人的利益,你挡了他们的路,所以要杀你,要么……」闻容絮客观地道,「他们不得不杀你。」 「一群人的利益太繁杂多变,你估计也都看不上。」 闻容絮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就是后者了,不得不杀你,你是大魔头,不杀你他们就会死。」 霁一怜扬眉:「我就只能是魔头?」 「还有一种可能。」闻容絮刚刚想起,「你说的一群人隶属同一势力,就像冥月阁对我们的追杀。」 霁一怜淡漠地反驳:「一群人,大概是全修仙界的人。」 「?!」闻容絮,「你不是说不记得杀你的人吗?」 霁一怜薄唇冷静地启合:「推测。」 闻容絮顿时抽回被对方握着的手。 霁一怜怔了怔。 闻容絮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大佬,你是要毁灭世界吗?」 霁一怜讶异他的敏锐,不过能跟修仙界所有人站在对立面,猜他灭世倒也不难猜。 闻容絮觉得霁一怜兴许没这么丧心病狂,正打算收回前言。 「嗯。」霁一怜承认了。 闻容絮:「我开玩——」 安静。 「我耳背,大佬你方才出声了?」闻容絮怀疑人生,想再次确定。 霁一怜幽暗的凤眸穿透过去与未来,轻若微风地拂过他。 闻容絮深深吸气。 「你…现在还想毁灭吗?」闻容絮迟疑道,说话的语调难免颤慄,将将接收到的信息,他还没来得及消化,以致于无法完美地掩饰异样。 霁一怜却没有回答,反是挑起另一个话题:「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和魔族扯上关系?」 闻容絮:「掀起战争,迫害世人,才算是大魔头吧?只是你一个人的话,能惹得一群人联合追杀你吗?你要是想算计谁,算计的当时就不留痕迹地逐一击破杀了,哪里会给他们联合的机会。」 「而且你后面也说是全修仙界的人讨伐你,我以为你真做了魔尊,领着一众魔族大军闯入凡俗,各宗派自是不会坐以待毙,谁曾想你不止是大魔头,还要毁灭世界……」 不就是世界公敌吗?不讨伐你讨伐谁。 「原来如此,但……」霁一怜,「前世,没有魔族。」 闻容絮呆住。 良久。 「你怎么不斩草除根,竟然被抓到尾巴,致使别人联合起来围剿你?」闻容絮认为以对方谋算的能力,不该陷入这般境地,困惑道。 第126页 第66章 每日叛逆 霁一怜静默地看着闻容絮, 幽深的眼睛透出审视的锐利:「你考虑这么久,想问的只是如此吗?」 闻容絮胆子是变大了,他居然敢在霁一怜应该给人极大压力的目光下, 心跳都没有失序分毫,反而主动凑近, 他从对方的墨玉似的瞳孔里, 捕捉到一丝难得的闪烁。 他有种获得胜利般的得意,可他记得不能嚣张,克制地隐匿下去这份心情。 鼓动的心脏仿佛浸在温水里,暖意自血液循环钻进四肢骨髓中。 他停在霁一怜近前, 不因对方的态度畏怯,甚至跃跃欲试地试图挑战。 「你又多疑什么?」闻容絮与人目光相对, 肩膀上的髮丝滑落, 垂晃在空中。 霁一怜对于闻容絮的靠近,上身未曾往后避开,一直稳持着原样,注视着视线逐渐放大的人:「抱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闻容絮眼眉微低,「霁一怜,你说过的坦白秘密后,互相信任, 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骗我的?」 只有我一厢情愿地信了? 尽管没有接触闻容絮,霁一怜仍然清楚了对方真正想问的。 然而,他并未因闻容絮话中的失意而产生何种动摇, 在此场谈话中,他重新掌控了节奏:「你觉得我在骗你?」 闻容絮听出他话中隐藏的危险, 喉结滑动了下,后背泛起一圈震颤的痹意, 下意识搜寻起自己招惹到对方的地方,可事实是对方不信任自己的问题,他为什么要反省。 霁一怜给闻容絮造成的阴影,一时半会儿确实不能消解。 闻容絮察觉到霁一怜神态不对,就会立马寻找起自己招惹到对方的可能,毕竟他打不过骂不过,只能卑微地讲讲道理。 可今日肯定没有他的问题,他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闻容絮坚定自己的想法,脸皱巴起来,显示出没得商量的态度:「你总是不正面答我,想要把不信任的事实推到我身上吗?」 霁一怜摇摇头:「你一直很纵容我,我仅是想知道原因。」 跳跃的话,令闻容絮理解得有些费劲。 怎么就牵扯到纵容不纵容的事上了? 不会是在转移话题吧?这也太拙劣了。 闻容絮自以为抓到霁一怜心虚之处,脸颊边凹出小窝窝,杏眸盈起绚烂的神采:「你当我会被你轻易转移注意力吗?霁一怜,你别挣扎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你不敢认?」 霁一怜抬手。 「哎!」闻容絮的脸被掐住,他想要扒拉开罪恶之手,可他越想要甩掉,捏着他脸肉的力度就越重。 「肯定肿了!」 「混蛋。」 「你干嘛,恼羞成怒动手了?」闻容絮表示很气,怒瞪着对方。 霁一怜依旧从容:「你想要听什么样的答案?」 「你说你是猪。」闻容絮可能是被压迫久了,脑子一抽道。 霁一怜唇瓣微勾,慢悠悠地道:「你是猪。」 「你故意的。」闻容絮。 霁一怜讶然:「不明显吗?」 闻容絮气个倒仰,浑身毛彻底炸了,他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我跟你拼了。」 闻容絮勐扑向老是欺负他的人,桌椅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霁一怜仰躺在地,单手半支撑着木质地板,而他身上被闻容絮压着。 闻容絮跨坐在霁一怜的腰部,双手扯着霁一怜两边脸,大有种扯个够本的势态,不计后果地将对方曾对他用过的手段,以相同的方式还回去。 墨黑的青丝铺展在深棕色的木板中,素色的衣袍满是褶皱地堆积在一起。 闻容絮努力回忆着过去对方过分的行为,手从脸滑向锁骨,指尖刚刚触碰到散开的衣襟,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 「我错了!」 闻容絮近乎用喊的声量认错。 「大丈夫能屈能伸,绝不是我怂了。」 「今天反抗成功一次,可以了,下次再努力。」 「睁眼。」 闻容絮头顶响起冷淡磁性的嗓音,简单的两个字仿佛一道指令,不容违抗。 他小心地睁开眼睛。 缩着脖子,软绵绵道:「先说好,不能打脸。」 然后,他就看清了面前俯瞰着自己的人,对方雪白的脸色泛起不规律的红晕,像是初次上妆不熟练的新手,抹的腮红。 闻容絮憋住笑,撇开视线,不期然撞进对方镂空的胸襟,一眼望尽全部,绷起的肌肉线条块块分明,垒起鲜明的高低起伏。 最终停止在勒紧的腰线,束缚的腰带阻挡了更多的风光暴露。 「真好啊……」 「以后谁嫁给霁一怜,有福了。」 霁一怜顺着闻容絮的视线低头,瞬间明白闻容絮的心声内涵。 「被发现了。」 「我可不是故意看的,你自己露的。」闻容絮澄清自己的清白。 霁一怜却没跟他计较走光的事:「不怕我了?」 「反正我又反抗不了,不如躺平。」闻容絮因着无数次的教训,清楚了一个道理,无论他如何挣扎,都不会改变结果,既然如此,干脆省点力气,也好应付接下来的惩罚。 「知道后果,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霁一怜。 闻容絮怒了:「我是挑衅吗?我明明是不得已,是对你的压迫的抗议!」 第127页 霁一怜:「还挺有精神。」 闻容絮被他充斥威胁且意味深长的话语,整得毛骨悚然,兴许是左右都是死,刚收敛起的理智脱缰。 他一口咬向霁一怜。 霁一怜偏头。 闻容絮恰恰好咬住霁一怜的下巴。 「嘶——」霁一怜眉梢抖了抖,咬合的力气不小。 闻容絮见自己居然一击成功,赶在对方反应过来前,乘胜追击。 「今儿就把你咬毁容,敢威胁我,让你见不得人。」 可惜,闻容絮的打算註定失败。 他的下颚被钳制住,动弹不了。 霁一怜仅用两指就轻松拿捏住发起疯来的闻容絮,他的拇指和食指扣在闻容絮牙关,挤压着脸肉,逼得闻容絮不得不撅起嘴,无力地对着空气。 「好痛。」 闻容絮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对方捏碎了,生理性的泪水顿时浮现于眼眶。 可怜巴巴的。 完全不见前不久兇残咬人的模样。 不过,方才遭受过的霁一怜,俨然不可能被此时的他迷惑而心软。 闻容絮透过朦胧的泪意,隐隐看到对方神色冷静到残酷。 这会儿,他理智回归,后怕汹涌蔓延大脑。 真怂了。 第67章 占尽便宜 霁一怜感受到闻容絮的安分, 卡住牙关的两指沿着轮廓滑到下颚,将这张脸拉近自己。 他看着闻容絮眼中倒影,一抹咬痕也同时映入他的视线里。 霁一怜口吻寡淡:「还咬吗?」 闻容絮摇头。 霁一怜开始一桩桩算帐:「方才想对我做什么?」 闻容絮:「嗯?」 霁一怜另一只手伸到闻容絮衣襟前, 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点了点衣边。 闻容絮恍然,神色镇定地回道:「只是想拽你起来。」 可惜, 霁一怜能够听到他心声。 「把你扒光录下来, 敢惹我我就360度展示。」 闻容絮斗不过霁一怜,歪主意倒是不少,这法子虽然无耻,但足够有用。 至少了解到闻容絮真实想法的霁一怜, 眉角难得抽搐了一下,冷硬的表情裂开不明显的缝隙。 闻容絮并不清楚自己所思所想全数暴露, 尽力维持着真诚, 自以为霁一怜不曾看穿。 只是对方似乎安静得有些久,闻容絮平稳跳动的心,不禁变得七上八下。 「怎么不说话?有啥问题,咱能开门见山吗?」 「应该没发现我打算做的事吧?」 「受不了这盯视了,早死早超生。」 闻容絮破罐子破摔,索性直面霁一怜的目光:「你不信?你不信拉倒,反正我就是那个意思, 你有别的想法,我也没办法。」 他一会儿怂,一会儿支棱的变化, 令霁一怜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指,闻容絮细嫩的脸颊留下颇为对称的四道指印。 闻容絮感觉到对方的手指离开, 以为自己前面的表现过关,对方不准备追究了。 他正要放松的心情, 下一刻收紧。 熟悉的老朋友——绿色的藤蔓缠绕住他的腰,将他两只手反束在背后,他被迫挺起上身。 蠕动的绿藤如游蛇爬过他的身躯,探出一头贴在他脸侧,他只能从眼角余光看到它。 而它好像发觉到他的窥视,朝他犹若招手般晃动枝干。 闻容絮面皮紧绷,完全没有觉得再见老朋友的喜悦,浑身肌肉被压制在柔韧的藤蔓下,他做不了任何反应。 「能不能不用它?」闻容絮不敢提对方之前答应过的话,他在不顾一切地扑倒对方时,就有了被报復的心理准备,可绿藤实在恐怖,他还是想争取一下饶恕的可能。 霁一怜眼瞳渐深,唇角翘起细微的弧度:「你觉得呢?」 闻容絮瘪瘪嘴,认命接受接下来的惩罚。 「为什么不长记性?」霁一怜见他表现,似是好奇地问询,既然清楚掰不过他,为何要多次挑战他? 闻容絮撇开头,硬气道:「啰嗦,什么时候这么婆妈?」 霁一怜确定他是不可能长记性了。 一有机会就叛逆。 「唔……」闻容絮无所顾忌的姿态,即刻被打破。 贴在他脸边的绿藤钻进他的领口,在他不堪忍受地颤抖时,他的身体突然腾空。 霁一怜提起他,将他毫不怜惜地扔到了床榻上。 头与床褥撞击,闻容絮脑子稍稍迷煳剎那,转瞬就因身上作乱的藤蔓恢復了清明,他咬紧了后槽牙,不愿发出丢脸的声响。 而造成他如此的始作俑者,却直接无视了他,打坐调息。 闻容絮瞳孔震颤地放大,他没想到对方能完全不管他,对方可不是他,一旦进入运功状态,最少也要到明日才会结束。 那他怎么办? 许是吸收了他蒸腾出肌肤的热汗,闻容絮全身依旧干爽,唯独没有绿藤光顾的额头浸着汗露。 藤蔓生着细密的绒毛,又一次擦过他的胸膛。 他终究泄出分毫低吟,混沌的脑中闪过绿藤枝干变宽了的念头,原本无法覆盖,这回覆盖了。 大略是听到他掩藏不住的声音,绿藤仿佛是见到肉骨头的狗一样,蠕动的速度增快,一根蕴着温度的细藤顿时沿着他的脖颈,翻至他紧闭的嘴唇。 在他唇瓣间徘徊,跃跃欲试地寻找着牙关松懈的地方。 第128页 闻容絮躲着绿藤的骚扰,可他的挣扎并未让他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的心跳错了拍。 即使是他都鲜少触碰过的位置,如今却被绿藤肆意横行,脑子里顿时有什么炸开。 「不行……死藤我要一把火烧了你……」 闻容絮咬牙切齿地说出狠话,他想喊霁一怜住手,可因为他松开的牙关,蓄势待发的绿藤迅速占据他的口腔,无法闭合的唇齿唿出滚烫的热气,与冷空气相交,汇成一团蒙蒙白雾。 他即将出口的话,化作不成调的短音,不远处打坐的人,仍旧没有结束的意思。 这次的绿藤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过分。 闻容絮后知后觉地发现霁一怜真的生气了,要给他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可为什么呢? 闻容絮不觉得自己那些行为能惹得对方动怒,肯定有他没察觉到的雷点。 然而,此时的他,根本无法自由思索。 绿藤对于他的反应,很是兴奋。 闻容絮清明的意志被绿藤坚持不懈的作为磨灭,盛着光的杏眼逐渐涣散,再不能由他对自己的身体做主。 月升月落。 闻容絮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不用忍受绿藤的欺负,他昏睡了过去,清醒时缠绕在身上的绿藤却消失了。 神经中枢充斥了一晚的混乱情绪,他还有些迷濛,对于外界的改变有些迟钝。 闻容絮第一眼看见站在床边的人,对方的气息收敛得干净,仿若溶于世间的无声无息,若不是眼睛里反馈出对方的身影,他只会把对方当做一颗石头、一支花瓶,不会发觉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四肢泛着使用过度的酸软,想要起身的行动,遏制在半途,他甫一动弹,全身骨节就向他发射老旧零件勉强运作后失败的信号。 闻容絮重新倒回床铺中,仰望着不出声的人。 「霁一怜?」他刚刚开口,就被自己沙哑干涩的嗓音骇了一跳。 而这瞬间的分神,让他发觉到面前的霁一怜隐隐的怪异。 对方是他认识的霁一怜吗? 闻容絮不可抑制地生起这样的念头,心里忍不住提熘起来,他想到曾出现过一次的那个王八蛋。 王八蛋顶着与霁一怜相同的模样,但却做着霁一怜不会对他做的事。 闻容絮警惕地注视前者:「你是谁?」 以为会见识到炸毛小少爷的霁一怜,辨明出他的戒备,启开的唇收拢,兴味地观量片刻,然后招来一抔清水。 闻容絮口中早就干渴,急需水分补充,不禁分了下神。 霁一怜半跪在闻容絮身前,清水绕着圈子停滞在他们之间。 「我是霁一怜啊。」霁一怜语气轻佻地回答了闻容絮的质问。 闻容絮越发确信对方不是霁一怜,一定是那个王八蛋,嘴毒道:「你是不是长得丑,没脸见人,只能用别人的脸?」 「这就是我的脸。」霁一怜实话实说。 闻容絮嗤之以鼻:「真脸大。」 他的嘲讽对霁一怜来说,一点伤害性也无:「想喝水吗?」 闻容絮不吭声,他努力积攒着力气。 「求我就给你。」他不接话,霁一怜也不尴尬,自然地继续道。 闻容絮翻白眼。 霁一怜:「真不要?」 闻容絮:「王八蛋。」 霁一怜明了闻容絮把自己当作了谁,顺着话道:「很敏锐吶。」 「哼,我就知道是你这个王八蛋。」闻容絮顿时暴起,拖延的时间足够他调整好身体状态,裹挟着剧烈风息的拳头勐砸向毫无防备的人。 在毫釐之差中僵住。 闻容絮的拳头像是被无限延伸,永远也靠近不了霁一怜。 一击不成,换下一击。 交手不过瞬息。 闻容絮身体忽地僵直,惯力促使他仍旧往前沖,像是投怀送抱般撞进对方怀中。 他应激性地回忆起初见对方发生的事。 「不会又来第二次吧?」 闻容絮怒视着霁一怜:「放开我。」 霁一怜扶住闻容絮的后腰,准确无误地按压在那枚胎记上,既然被当作採花贼一流,不做点什么,不就白被误会了? 闻容絮察觉到对方的动作,面色滑过耻辱:「你他妈……」 一道金系锐气带着石破天惊的毁灭,射向近在咫尺的霁一怜。 随即,闻容絮沖开了封闭的穴道。 他不惜利用色相,用对方绝不可能躲避的距离发出金系锐气。 金系锐气袭入霁一怜体内,留下一串血珠。 闻容絮秉持着趁他病要他命的良好传统,手持剑刺向霁一怜。 他的剑成功穿透对方的心脏。 对方的不反抗,令他感到些许不对劲。 闻容絮直觉危险地立即后退,到底是迟了。 面前的霁一怜犹如幻影软倒,变成一张纸人飘扬在空中,转着圈一点点坠落在地。 闻容絮唿吸骤停,一道阴影覆住他的后背,他握着剑的手腕被扣住。 沿着剑身蔓延的血液蒸发,唯余光洁的剑面。 折射起一丝夺目的银弧。 清雅的竹香完完全全地笼住闻容絮,剑掉在地,发出被抛弃的悲鸣。 霁一怜含住近前的耳朵,横拦在闻容絮腹部的手滑下,另一手碾在闻容絮的胸前。 第129页 闻容絮霎时软了腿,红着杏眼,瘫倒在后方人的身上。 第68章 逗弄 「容絮。」 「絮絮。」 「小少爷。」 「闻容絮。」 不知是谁一直在闻容絮耳边不停地念叨, 疲惫的神经被烦得恢復了些清明,他皱着眉头,浑身全是没休息好的低气压, 眼睛张开一丝缝隙。 模煳的视线中装入折腾了他一晚上的人脸。 闻容絮下意识一拳头挥上去,然后被轻松压制, 对方将他的手掰在胸前, 牢牢地扣在身上压迫得他的唿吸都有些不畅。 胸腔仿佛要凹陷下去一般,挤压着他的心脏活动空间。 闻容絮神志彻底清明,他看着面前与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的霁一怜,出于某种直觉, 对方应当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看他的目光蕴含着他辨识不清的灼热,而此刻的霁一怜眼中底色一片沉静。 「起床气这么大?」霁一怜松开了钳制闻容絮的手, 主动退远。 闻容絮一看到霁一怜就会想起不合时宜的场景, 忍不住将视线焦距挪到瞧不见对方的位置,可他未曾想到连听到对方的声音,他都会应激性地身体轻颤,宛如又陷入了那场糜旎夜色中。 顶着霁一怜面容的王八蛋,凑在他耳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似嘲弄的玩味, 说着他哪里十分敏感,往往还会随着话语,在他身体上作出证明。 闻容絮攥紧了五指, 他勐甩了甩头,将脑中的画面甩出去, 不愿再回忆起那样无法忍受的难堪。 「你睡了很久。」霁一怜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极具穿透性地落入闻容絮耳中。 闻容絮抿紧唇, 心里依旧乱糟糟的,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独自待着,实在不愿面对霁一怜,可他暂时找不出好的理由,而且现在的境况并不安全,不能任性:「是吗?」 「睡了一天一夜。」霁一怜头朝窗外落幕的夕阳偏了偏。 闻容絮这才发现外界的天色,惊讶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饿吗?」霁一怜。 闻容絮的肚子顿时开始喧嚣,向主人宣告着空空的胃囊,急需食物补充。 霁一怜瞭然:「我已经叫了小二送饭菜,应当快做好了。」 醒后,霁一怜表现得着实周到,闻容絮终于捨得把视线移向他:「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霁一怜疑惑:「嗯?」 闻容絮注视他半响,呢喃一句:「希望是我想多了。」 霁一怜没说话。 闻容絮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讲了什么,他即刻捂住嘴,懊恼怎么就不小心暴露了心中想法。 霁一怜望着他的动作,挑了下眉梢。 闻容絮极力思索着能够搪塞住对方的藉口,可当余光捕捉到对方弯腰的行为时,他已经顾不得去寻求合理的解释,条件反射地往床后靠拢,躲避着对方的接近。 许是他的表现,惹得对方僵在了原地。 然而,本来他们的距离就不算远,霁一怜略略俯身就能轻易对上闻容絮的眼目,只是闻容絮刚才的闪躲,稍微拉开了四目相对时的间隔空间。 霁一怜只手撑在床褥上,半弓着腰望着前方的闻容絮。 两人之间诡异地沉寂一会儿。 就当闻容絮以为他们不会再交谈,霁一怜却开口了。 「醒来后,你就变得很奇怪。」霁一怜准备去试闻容絮额头的手,隐忍地垂竖在一侧,他仅仅是用字句描述出自己的观感,「你遇到了什么?」 闻容絮抱起膝盖,对于霁一怜的提问,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顺利启齿。 「因为我?」霁一怜选择他来提问,让闻容絮回答是与否,根据一次次的问题线索组装起真相。 闻容絮想到那个王八蛋的模样,但与现实的霁一怜无关,他努力分割着两人,摇头。 霁一怜眸中晦暗浮沉:「昨日出现的?」 「两次。」闻容絮言简意赅。 霁一怜:「马车上?」 闻容絮惊讶,对方联繫得也太快速了,可能这就是大佬与凡人的区别,他将头埋在腿中,耳尖瀰漫起鲜艷的红色:「嗯。」 霁一怜:「梦境?」 闻容絮摇摆脑袋,又觉得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闷闷地开口:「不知道。」 他不能确定是不是幻梦,每次伴随着王八蛋的出现,他总是能一次次地感受到现场的真实,对方触碰他的手,耳边的声音与唿吸,都是那么鲜明。 周围所处的环境,布局自然,细节完美,触感真切。 如果是幻境,会做到这样的效果吗? 闻容絮不是没陷入幻境过,可唯一一次的幻境体验是和霁一怜成亲,他当时的记忆混乱,认知懵懂,可恢復清醒后,却是能够察觉到其中的虚假,拜堂时周围的人面目模煳,热闹嘈杂未有能够收束成一句话的只言片语。 成亲细节也很粗糙,新房更是简陋。 根本无法窥清屋内的境况。 然而,在他被王八蛋缠上的第一次,他没有发现丝毫虚假的地方。 闻容絮检查过自己的身体,没有痕迹。 但时尔产生有使用过度的酸软。 「叩叩——」 门外响起几道敲门声。 小二将霁一怜点的饭菜送进屋。 唿之欲出的答案,因这一打岔,闻容絮熄灭了运转的思索,饭菜的香味勾得他肚子的飢饿再次爆发,他突然觉得自己能当场把碗吃了。 第130页 闻容絮注意力凝聚在饭食上:「我们先吃饭吧。」 他完全没有要得到霁一怜回復的意思,迳自经过对方,坐到桌边,拿起筷子,端起饭开吃。 被他忽略的霁一怜,也没有打扰他,而是安静地落座,同样拿起筷子吃饭。 耗费了精力可不只是闻容絮。 霁一怜瞥了一眼恨不得把头埋饭菜里的人,勾了勾嘴角。 闻容絮专心干饭中,不曾发现身边霁一怜显露出的熟悉恶劣笑容,他被对方捉弄数次,已经对对方可能会做的事有些直觉,如果他看见了的话,可惜他没有看见。 肚子填饱,闻容絮又喝了大口水,缓解了口中的干涩。 「吃饱了吗?」霁一怜询问。 毕竟闻容絮一副饿死鬼投胎的狼吞虎咽样,饭菜很快被扫荡干净,瞧着似乎意犹未尽。 于是霁一怜多问了声。 闻言,闻容絮看到霁一怜身前一碗饭仅减少了一层,羞耻顿时从他的心脏爆发,蔓延四肢骨髓,他原本放松的神经勐然绷紧,好像吃得有点多。 都把别人的饭食抢了。 闻容絮面颊滚烫,低着头不敢去看霁一怜或戏嚯或嘲笑的表情。 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当做不知道。 闻容絮鸵鸟心态。 霁一怜放下筷子,筷子敲击在桌面的动静,令闻容絮头皮有一剎那发麻。 「现在心情有好些了吗?」霁一怜口吻隐含认真。 闻容絮不习惯地挠挠脸,不过关于问题,他此刻确实不比之前的慌乱:「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霁一怜从善如流:「谢礼呢?」 「……」是了,霁一怜一直都不爱口头的感谢,几乎都会问他要谢礼。闻容絮想着以前是用糯米排骨回报,可现在没机会施展,便不能以此抵消了。 闻容絮犹豫瞬,声音放轻了几度:「给你戳酒窝。」 他话落的时候,听到一声轻笑。 他整个人因此发热起来,后背一剎那就蒸腾出层细汗。 闻容絮感觉自己全身火辣辣的,简直想要立马找个洞钻进去。 他不想面对任何人,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不过他的尴尬在对方真的伸出手指戳向他的脸时,无地自容的尴尬减轻,他愣愣地眨眼,眼帘中倒映出撑着脑袋朝他笑的人。 微凉的指尖轻轻点着他的酒窝。 「居然真的接受了我这份谢礼。」 「以前都是糯米排骨的……」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用戳酒窝算作谢礼了,也不用我耗费时间下厨。」 戳在他脸颊处的手指停住。 闻容絮以为对方戳够了,开口道:「我们明日出发吗?」 「可以。」霁一怜收回手。 闻容絮:「你身体恢復了吗?」 「挺好。」霁一怜。 闻容絮:「要是觉得不行,我们多留几日,目前看来此地守备有序,实力也不错。」 霁一怜故意逗弄:「不会又进入梦境吗?」 闻容絮哽住。 「梦里发生了什么?」霁一怜像是好奇,语调徐徐地流淌出简洁的字音。 一下一下重重敲击在闻容絮好不容易遗忘的心间。 霁一怜端详着他的细微神色。 闻容絮忙转过头,将脸遮住。 「……」 闻容絮逃避得过于明显,使得霁一怜不知是兴味,还是担忧道:「怎么了?」 「你一点没发现他吗?」闻容絮不敢露出脸,怕对方立马解读出那些隐秘的耻辱。 霁一怜:「你一直在我身边,没有旁的人。」 闻容絮仍旧不死心,可能不是他猜测的现实发生的时候,而是真实得过分的幻梦:「灵力波动呢?」 「没有发现。」 霁一怜的话搅散了闻容絮的侥倖,他不可置信,连化神大能都无法察觉,难道是化神之上的大乘? 闻容絮翻阅过所有记忆,都找寻不到自己能招惹到这般层次的人的地方。 霁一怜感受到闻容絮的茫然无措,仿佛是从中品味到乐趣,静默地欣赏着,底色幽冷的凤眸渗出愉悦。 可正思绪凌乱的人,出乎意料地摆脱了自我欺骗的龟壳,倏地抬起头。 恰恰好迎上霁一怜未曾遮掩的目光。 第69章 暂时揭过 闻容絮神经警报拉响, 立马警戒:「你在谋划什么?」 既然被发现,霁一怜便懒得隐藏,何况隐藏不就显得掩耳盗铃, 更会加深对方的怀疑,他颇为兴味盎然地道:「你可以猜猜?」 闻容絮看着对方良久, 对方坦荡的表现, 让他一时有些动摇,可多次尝到的苦头,又告诉他对方绝对别有所图,原本因着打岔而分散的念头重新席捲而来。 他想问对方真的一点没发觉那个王八蛋吗? 随之, 他压制住这个想法,在没有得到足够的证据前, 他不能透露自己的怀疑。 是的, 没错。 他怀疑王八蛋就是霁一怜本人,骗着他说没察觉,当然不会有察觉,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向他坦白。 闻容絮正琢磨着如何应对霁一怜的问题,以致于不会打草惊蛇。 储物袋里,许久没动静的双子镜开始震动。 由柳清语交给他的联繫道具。 他一直没搞明白对方为何会那么信赖自己, 将他划分到与对方同一阵营,所有的交涉都是基于对方的一厢情愿和他的欺骗,所以他其实对于柳清语长久不联络他, 并没有任何不适,甚至有些轻松。 第131页 未曾料到, 对方还是主动联繫了他。 闻容絮朝霁一怜打了个手势,暂停了对话, 拿出双子镜,随着他回应柳清语的召唤后,镜子里传出清脆悦耳的女声。 「在吗?在吗?」 闻容絮:「在。」 「你让我找的凝脉丹药材还没有消息,但是你后来给我的丹方药材,我找到了里面全部的主药。」柳清语居然认真执行着帮闻容絮寻找药材的事,一有了消息就通知了他。 闻容絮闻言,十分意外,他并没有对柳清语是否能够取得收穫抱有希望,不过是当时情势所迫,为了打发走对方,随便找的理由罢了。 后来遇见顾时玉,跟人关系打好,恰巧旁白给出了解毒丹方,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给远在外寻药的柳清语发了解毒丹方。 正是因为这样不放在心上的心态,陡然听到对方真的有了收穫,真的是又惊又喜。 闻容絮连忙道:「你现在在哪儿?我来取药。你找到的几味药花费了多少?」 他一连抛出两个问题。 与他通话的柳清语感受到他的急迫,也提起了语速:「漠北城,没花费多少,我仰赖着你,这药我直接给你就是,不必客气。」 闻容絮听到柳清语的话,心头再次瀰漫起古怪,对方到底为何认定他们是一伙的,而且拥有着一样的目标? 「具体位置我稍后用双子镜传送给你,我得挂了。」柳清语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旋即双子镜彻底陷入静谧。 闻容絮一愣,倒不是因为柳清语忽然的截止通话,只是被对方脱口而出的字词弄得精神有些微恍惚。 仿佛又置身在高楼林立的钢铁城市,拿着手机与人交流。 恍惚仅一瞬。 闻容絮将柳清语「我得挂了」四字,从脑海中清除,对方是穿越者他早就清楚了不是吗?偶尔会窜出现代耳熟能详的词彙很正常。 他不该为回不去的世界分神,他此时此刻生活在可以飞升成仙、长生不老的古代。 闻容絮默默收起双子镜,同时也将思念家乡的心情收拾干净。 「你很在意顾时玉。」霁一怜全程围观,待通话结束,他才开口。 闻容絮一听霁一怜这话,就不期然忆起当初对方让他二选一的事,他快速地瞥了霁一怜一眼,不会是在阴阳怪气他吧? 霁一怜自然没有错过他的扫量,无甚语气道:「要看就看。」 闻容絮便直视起对方。 霁一怜面上的表情毫无破绽,客栈临近夜晚,点燃油灯,映衬在他冷淡的轮廓中,绘出层层深邃的影子。 「顾时玉会死。」霁一怜轻描淡写地指定了一个人的结局,他自然不是无的放矢,有着前世经歷的他,说出的信息都是未来。 闻容絮辨明出霁一怜此话,没有隐藏杀意,只是简单的陈述,他也就知道霁一怜是在告诉他顾时玉前世的结局。 「毒吗?」闻容絮。 霁一怜摇摇头,他顿了下,讲诉起自己前世所了解到的事。 他不认识顾时玉,但认识一个有着代号「酒剑鬼」的人。 此人形容邋遢,整日与酒作伴,醉生梦死,日復一日地独守着一座孤坟。 那时渐有魔头名声的霁一怜,杀掉了想除魔卫道或者说踩他扬名的追杀者,偶然经过荒镇,看到了靠着墓碑入睡的人。 他不过是随意一瞥,完全未看在眼里,只是良好的视力让他捕捉到墓碑上雕刻的字。 挚友——顾时玉之墓。 匆匆路过,应当不会再有交际。 可能是有人沿着他斩杀的追杀者线索查到了此处,他那时又恰巧未走远。 估摸是扰了墓者安息。 闭目倚着墓碑的邋遢男子,出手如电,身形诡秘,招招致命,轻易地了结闯入孤坟附近的外来者性命。 地面染起温热的鲜血,酒封破开,溢散出一股浓烈的酒香。 邋遢男子浑不在意周围的死尸,仰头灌下酒,透明酒液顺着嘴角溢出,滑入杂草般的鬍鬚里。 作为引来这批入侵者的霁一怜,见识到邋遢男子的狠辣手段,即刻提起了戒备,而喝完酒的邋遢男子果然也没有放过他。 酒罈摔在地。 邋遢男子和霁一怜交上了手。 兵矛短暂地相接。 霁一怜被对方阴毒的功力,引得头脑泛起阵阵刺痛,他的脑子似有损伤,受此影响变得严重几分。 就是在这时候,霁一怜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尽管是粗略的交手,双方依旧摸索出对方的大概实力。 两人性子也有些相似,都是偏执到极致,为了一个目标在所不惜的人,他俩也都不怕死。 继续打下去,两败俱伤的可能性最大。 「滚。」邋遢男子收回宽如拇指的细软长剑,透过蓬垢髮丝的眼睛阴森冷厉,犹如毒蛇一般游弋过霁一怜。 霁一怜许久未曾受过压制了,随便经过的地方,竟然就冒出位堪比自己的陌生人,他难得生起胜负欲,决定闭关修炼,暂且不在外面晃悠。 他寻了十分隐蔽的地方闭关,得到一段日子的安宁。 出关以后,他想再次找对方一决胜负的打算却没能实现。 对方无声无息地躺倒在孤坟前,仍处于人类范围的身体诡异地腐烂迅速,血肉骨头泛着明显的绿意,应该是中毒至深,即便是再强大的修为也难以压制。 第132页 失去了一个对手,为变强有些疯魔的霁一怜,遗憾不能亲手手刃对方,为了记住这个错过的对手,他稍稍调查了番,无人知其姓名,只唤「酒剑鬼」。 别人是酒剑仙,这人却是酒剑鬼。 一字之差,永世不能超脱。 重生后,见到楚遂析,又有顾时玉在,霁一怜才认出楚遂析是前世的酒剑鬼。 自然也知晓了楚遂析和顾时玉的结局。 他没兴趣管,可闻容絮在意。 总之,听完他讲诉的闻容絮,陷入长久的沉默。 闻容絮是把顾时玉当好友的,陡然知晓对方的逝世,他不禁感到些许难过,所幸今生还有机会改变。 虽然不清楚顾时玉是不是因毒身亡,但已经决定和楚遂析分开的他,目前最大的死亡威胁只有毒。 如果能解掉毒,死亡危机就解除了大半,别的危机…… 闻容絮相信顾时玉一定不会轻易死去。 无论怎样,都比待在沉浸復仇的楚遂析身边好。 「有了你的解毒药,顾时玉可能不会死了。」霁一怜直接道出了闻容絮此刻的心思。 闻容絮像是给谁增强信心:「命运是能够改变的。」 霁一怜:「已经改变了。」 闻容絮不够坚定的心顿时平静下来,确实改变了,在霁一怜的描述中,前世可没有魔族出现,今生却有了。 前世圣秘谷派出的传人是两位女子,今生是一男一女。 种种变化,都表明命运不是固定。 「霁一怜,你的头疼是不是有问题?」关于顾时玉的毒,拿到柳清语的药就能炼制解毒丹,可以告一段落,闻容絮的注意力也就落到了霁一怜告诉他话中的异常。 听起来,霁一怜的头疼不是简单的头疼,自然不能是单纯的病理性疼痛,今世的霁一怜可是化神大能,如果真的是自身有什么病,比如脑子里长肿瘤啥的,对方不可能不会发现。 何况,修炼到化神的地步,是不可能会生病的。 唯有受伤、中毒的可能。 闻容絮回忆起对方第一次在他面前发病,就险些杀死他,对方的头疼不会是能够不知不觉影响神智,让人变得暴虐、冲动、嗜杀吧? 若真是如此,前世对方套上大魔头之称,沦落到遭全修仙界围剿。 就值得商榷了。 闻容絮灵光一闪,前不久旁白对圣秘谷传人的註解,有曾提会除掉多余的背负天命者气运的人。 「霁一怜,我问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闻容絮按捺住焦躁的情绪,努力安稳地询问道。 他的神色严谨,不愿意产生误会。 霁一怜看出他的严肃,想了想道:「你说。」 「前世,圣秘谷传人有刻意接近你吗?」闻容絮。 当他的提问出口,霁一怜瞬息明了他的想法。 「有。」霁一怜其实比闻容絮反应更快地推测出身体异常的原因。 他早就有所怀疑,以前无法明确兇手,如今明确以后,前世的一些事顺利串联起来。 前世,他莫名其妙数次被挑衅,常常沾上血腥,到后来控制不住脾气,稍不顺心就痛下杀手,他的名声越来越差,那些虚伪的正派人士迅捷地联合,加上他灭世心起,浩浩荡荡的除魔卫道口号打响,他便与所有人同归于尽了。 有了闻容絮旁白给出的註解,霁一怜确定自己的异常是圣秘谷所为,但还不确定影响到他的东西是什么。 若是不能及时找出来,圣秘谷传人故技重施,他和闻容絮仍旧危险。 当然与其防备圣秘谷传人暗下杀手,不如直接杀人解决源头,可治标不治本,除非他能灭门圣秘谷。 否则,传人还会有三有四。 第70章 大变 闻容絮并没有在这座城池停留太久, 得到了解毒药材的下落,自然是得先去拿到手才行。 只是在此之前,闻容絮暂时不打算被玄华宗认为他叛宗了, 想要给宗门回一下自身活着的消息。 去一趟漠北城的时间少说得一两月,在没下定决心与宗门分割前, 他还抱着或许能在如今的乱世里, 得到宗门庇佑的期望。 然而,等他想法子给宗门传递信息时,却听到玄华宗遭受了毁灭性打击的事实。 闻容絮原本是凭藉着隐隐的记忆,寻找玄华宗在各地做生意的店铺, 明面上是做生意,暗地里却是为宗门收集各处消息。 如何分辨出店铺属于玄华宗势力的方法, 是他成为内门弟子, 师傅教导他的时候,偶然提的一句话,当初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用到话中的内容。 彼时,闻容絮还暗地里吐槽这么随意就把宗门的小秘密告诉他一个新进入内门的人,确定没问题吗? 槽归槽,现在派上了用场,闻容絮得感谢师傅的信任。 可当他找到玄华宗布置的暗点之后, 万万没想到会得到宗门破灭的消息。 闻容絮神情有些恍惚,艰难消化着这个消息。 他的保护伞没了…… 甚至灭门的兇手还未确定身份。 宗门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事件,漠北城估计是去不成了, 尽管不曾坦言,闻容絮在玄华宗里还是有一两牵挂。 一位是师傅, 一位是虞不决。 曾给他行过便宜,同个村子的陆无歇算半个。 第133页 他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宗门, 但不是能对三人生死不明而无动于衷。 解毒药材的事,只好提前告诉顾时玉去拿了。 闻容絮拿着暗点给的地址,准备前往,残存的玄华宗门人,只要不是想叛徒的,应当都有拿到这个地址,不过是否抱着为宗门赴汤蹈火的心思就不一定了。 他就是例子,他的目的并不是復兴宗门,向覆灭宗门的兇手復仇,他仅想确定师傅三人的安危。 虽然可以御剑飞行,可闻容絮的修为不支持他不停歇地赶路,如若路途中出现一些意外,力竭的他得是别人砧板上的肉了。 前提是他独自赶路。 现在身边跟着霁一怜,闻容絮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但是想到那个不知身份的王八蛋,他又无法完全对霁一怜给予信任。 闻容絮纠结的表情,终于惹起了霁一怜的注意。 「还没想好?」霁一怜站在不远处,偏着头眼睑微微垂着,细碎眸光散落在闻容絮身上,掩在羽睫下的神情叫人不可捉摸。 闻容絮心下骤漏了一拍,仿佛是被对方突然的出声吓到,他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对方,他一边怀疑着对方,一边又依靠着对方,这样实在不太好。 「想好了。」闻容絮缓了缓急速跳动的心脏,「我们骑马去吧。」 霁一怜盯着他看了会儿,未曾置喙什么。 闻容絮不愿再跟人傻站着,像是为了加强底气,故意理直气壮地拽过毫无动作的霁一怜,催促着对方赶紧跟着他。 霁一怜扫过拉住自己胳膊的手,视线上移,挪到闻容絮侧脸。 买一匹好马不便宜。 闻容絮付了银子后,心都在滴血,之前攒的钱花去了大半,以后都不能再继续挥霍。 古时的路不比现代的平整,快马加鞭,一路尘土瀰漫。 幸亏是修士,倒没有显得很狼狈。 只是路不可能一直赶下去,人可以不休息,马却不能。 闻容絮没有多的钱去购置好马了,得好生爱护,届时到了目的地,他可以把马卖掉回一下血。 夜色渐浓。 荒郊野岭中,一间沾染风霜的木屋矗立在光秃秃的山坡上。 零星灯火从中散发出莹莹光辉。 闻容絮勒了马,那屋子同时开了门扉,自里面探出一道人影,遥遥飘来粗粝的吆喝声。 「住店吗?」 闻容絮颇为意外,这屋子原来是一家客栈? 那人见他不回应,就打算关门。 「且慢。」闻容絮出声阻止。 随后跟来的霁一怜将将停了马,正听到闻容絮询问住店的价钱。 「二位的马,小的可以牵到后山棚子里。」店小二打开门,转头沖屋里喊道,「来客了。」 喊完,店小二就想牵过闻容絮和霁一怜的马,准备带到后山。 闻容絮避开了店小二的手:「我们的马比较认人,它不熟悉你,还是我们拉着过去吧。」 店小二愣了下:「那小的领二位过去。」 闻容絮牵着马走在店小二身后。 【黑店:专门对留宿的路过行人劫掠】 【姓名:东子】 【普通人】 【他在想马肉的味道】 闻容絮手指比划,悄悄暗示霁一怜,这店有问题。 他以为对方应当能够接收到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却看到霁一怜像是没明白的样子。 正在他思索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告诉对方客栈有问题时,他的手指陷入一阵柔软而温暖的掌心中。 闻容絮杏眼放大几分,不可置信地望向握住他手的人。 「你干嘛?!」 「抓我手做什么?」 闻容絮想要抽回手,握着他的力道紧接着加重。 担心动作太大引起店小二警觉,他刚准备放弃,攥着他的人突然松开了。 闻容絮下意识摸了摸手背,指腹一点点地碾去沾染在上面的温度。 「客官,就是这里。」店小二指着前面木棚,棚中堆放了些杂物,意外地收拾得倒算干净。 看来还特地给准备了一个为路过行人放牲畜的地方。 闻容絮随着店小二的指示,将马绳栓到木桩子上,生得高大的马吐出一个鼻息,鼻子耸动,他安抚性地摸摸马头:「等会儿就给你送上吃的。」 店小二热络地接话:「客官你放心,我们这里常备着牧草,绝不会饿到你的马。」 闻容絮嗯了声,仿佛是满意。 店小二引领着他们回客栈,而他自个也赶忙去弄马的吃食,接待他们的是客栈的掌柜。 掌柜是位中年男人,粗布麻衣,身形壮硕,一点也不像一家客栈的老闆,不过他的面相长得却很慈眉善目,笑呵呵的,冲散了强壮身材带给他人的威压。 「二位住上房,还是住通铺?」掌柜轻声询问。 闻容絮知道今晚怕是不能善,毫无心理负担地要了两间上房。 谁吃谁真不一定呢。 闻容絮选择留宿,就是打着可以白吃白住的念头。 回到那个灰突突的客栈,厅内摆着三两张桌子,几根板凳摆在桌边,应该是擦过,桌面摸着挺干净。 闻容絮拿出大款的姿态,让掌柜把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掌柜挂着笑容的嘴角,微不可擦地僵滞,他打量了下闻容絮和霁一怜的身板,似有犹豫。 第134页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掌柜是在担心他们吃不完,只是有着旁白的闻容絮,知晓掌柜就是不想费事,他佯装不懂掌柜的迟疑,催促道:「赶紧的,饿了一天,我现在就要吃的。」 说着,闻容絮作势打算自己去寻厨房:「看有没有什么能垫吧一下肚子的。」 一枚银锭随手扔到掌柜怀里。 闻容絮颔首:「带路。」 掌柜黑下的脸,因着沉重的银锭重新恢復了喜色,对于闻容絮的急迫,将诡谲的心思按压在深处:「厨房烟火气重,实在不便,客官要是着急,我先给客官上几盘凉菜。」 闻容絮转手又拿出一枚银锭。 掌柜想要打消他去厨房的话止在喉中。 闻容絮的眼里清晰地倒映出旁白的注语:【他在遗憾不能在饭食中动手脚】 作为在外做生意赚钱的商人,面对出手阔绰的客人,满足客人无关紧要的要求不足为奇,如若执意不让客人进厨房,就有点奇怪了,容易引起待宰羔羊的警觉。 掌柜做出被钱收服的财迷样,为难的表情急转为热情:「厨房在这边,请跟我来。」 闻容絮唇角勾了勾,扭头朝霁一怜说道:「你在这里坐着等一会儿吧,到时我带着吃的回来。」 霁一怜没有质疑他的决定,遵从地挑了位置坐下。 没多久,闻容絮回到大堂,身后跟着端菜的店小二和厨子,掌柜也不例外。 一趟就把店里的招牌菜全端上来了。 毕竟不是啥大客栈,只不过占着地理位置,给路过行客落脚的地方,何况此处採购食材也不方便,菜式不丰只管饱。 填饱肚子,闻容絮就和霁一怜一块上了楼,去往客栈分给他们的上房。 屋里也备好了沐浴的热水。 闻容絮便暂时和霁一怜分开,将一身风尘洗去。 因想着今晚客栈的这群人可能会动手,闻容絮收拾好自己后,就伪装出自己在睡觉的假象,然后偷偷跑向霁一怜的房间。 闻容絮没有走正门,他准备给对方一个惊喜。 他来到屋外,挨着壁沿摸索到半开的窗棂。 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他正想把吓人道具拿出来飘荡在空中,自己的肩膀却被拍了拍。 蕴着热意的气息唿在他耳畔:「想做坏事?」 闻容絮顿时一个激灵,扒着墙壁的手脚松动了瞬,体内的灵力运转失控,眼见着就要从墙面滑落。 一只手勾住他的腰身。 「真笨。」 第71章 娇气 闻容絮端坐在椅子上, 大概是觉得呆坐着也挺傻的,瞅到桌上摆着的茶壶,眼前一亮, 忙提熘起来摆上干净的茶盏,澄澈的茶汤灌满茶杯, 飘腾出一股清香。 霁一怜静静看着他忙。 「解解渴?」闻容絮虽然努力专心于倒茶, 却实在受不了对方的视线,硬着头皮露出笑容招唿道。 油灯下的霁一怜,眉骨因着堆砌的阴影,映出几分幽冷, 他伸出手。 按在闻容絮向他递来的茶水,修长的指骨盖在茶杯上, 丝缕水汽沿着缝隙探出。 闻容絮不太明白对方如此行为背后的含义, 迟疑地望向霁一怜。 「不能喝。」霁一怜收回手,指腹间沾染的湿润在空气中带出凉意,似觉不适地微微蹙眉,目光不禁停留在露出恍然表情的闻容絮脸上。 「啊,你干嘛!」闻容絮捂住脸,颊边的湿意提醒着他,对方方才干了什么, 饱含怨气地怒问,「你在我脸上擦了什么?!」 霁一怜摊开手,眉梢轻挑:「看不出来?」 闻容絮想到对方之前的动作, 大略清楚抹在自己脸上的是茶水,他盯向对方特地张开的手掌, 没忍住一巴掌拍下去。 前面说他笨,现在又把他的脸当抹布, 新仇旧恨汇聚在一起。 闻容絮用了十层的力,非得给人打肿不可。 他预料中的巴掌声并没有响起,反倒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棉花一般裹挟着他的手,轻飘飘地落到霁一怜的掌心里。 对方五指收拢,将他的手牢牢掌控在指间。 他的目的再次没有得逞。 闻容絮并不气馁,又不是第一次报復失败,以后的日子还长,他咬牙切齿地安慰自己。 相握的时间有些久了。 闻容絮最先顶不住开口,试探着挣脱:「松开。」 霁一怜听着闻容絮内心里要用未来一辈子的时间让自己好看,没有如对方的愿松手。 「轻点,疼。」闻容絮不知道对方又在想什么,反倒加重了力道,疼得他差点跳起来。 他的叫疼终于起到作用。 闻容絮揉着被捏得泛红的手背,暗搓搓地瞪了眼罪魁祸首。 「娇气。」霁一怜冷淡地评论。 闻容絮有怒不敢言。 所幸屋外传来的动静转移了闻容絮的注意,不至于让他憋死。 听着是又有倒霉蛋住这家黑店,还是一对夫妻。 …… 夜渐深,树林枝丫挂起一层薄薄的青雾。 在这样荒郊野岭中,却是听不见山林中的虫鸟声,仿佛它们也和人类一样,临到夜晚便会陷入睡梦中。 黝黑的走廊中,浮影无声无息地晃动,直奔今晚有人入住的客房。 一缕青烟融杂在空气里,一点点传播进屋内。 第135页 浮影涌动着,似乎在压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时间逐渐流逝,整栋客栈陷入寂静中。 良久。 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打开。 待在房顶,看完全程的闻容絮,注视着面前镜面显示的画面,浮影钻进房间后,朝拉下帷幕的床榻接近。 霁一怜提前准备的人偶制造出还住着人的假象。 浮影试探着触碰床中沉睡不醒的人,发现没有任何异动后,立即捆绑起来。 约莫是觉得拿捏住他们,浮影不再小心掩饰自己的行动,直至认为完全辖制住他们后,现出真身。 果然是客栈内的小二和掌柜。 另一间住着小夫妻的房间也发生了相似的动静。 「没事。」含混的低语幽幽散进夜色里,原本在闻容絮和霁一怜房间警惕的两人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约莫是搞定了猎物。 烛光亮起。 三间房的门扉大开着,流动的冷风唿啸而过,颳得人心头颤了一下。 「这小妞看起来金尊玉贵地娇养着,皮肤摸起来却糙得很。」 说话的人是闻容絮曾在厨房见过一面的厨子,这厨子生得肥头大耳,体型比客栈掌柜还壮硕。 说来,客栈里的小二也好,掌柜也罢,就没有面黄肌瘦的,气色都不错。 一看就是伙食好养出的肉。 荒郊野岭的,即便是干黑吃黑,又能吃到多少好处? 路过此处的行客应当不多,而且一般平头百姓走远路都会跟着商队,鲜少敢独自跋山涉水的。 能不能到达目的地先不说,得保证有命抵达才行。 钱财那些身外之物相比于命也没那么重要了,既然钱财都不重要了,自然愿意散点财跟着有镖局押送的商队走。 像闻容絮和霁一怜是自身有倚仗,那对小夫妻又是什么个情况? 闻容絮脑中关于那两人的猜测,闪过一道浅显的痕迹,只是未能深入参透,镜面里显示出的画面,叫他不能再继续淡定下去。 那些人居然开始扒起衣服。 闻容絮瞳孔微微震颤,视线不知该往哪儿放,不过心头的尴尬很快就被现实境况抛弃,他们用的人偶伪装,衣服扒掉不会出事吧? 还有那位女子…… 闻容絮眉头刚刚皱起,原本紧闭双眸的女子忽地睁开眼,直直对上闻容絮的眼睛,对方仿佛透过这面镜子,看到了他本人。 「啊啊啊——」 尖利的喊声石破天惊,响彻黑夜。 正撕扯着女子衣服的厨子,从手开始骨血融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全身,惨叫声从他口中不停传出,听得人毛骨悚然。 厨子的惨状,令另两位同伙惊恐不已。 「怎么回事?」 「她不是被迷昏了吗?我们那药元婴都抵挡不住……」 「呵。」原本躺在地上的女子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笑音,她撇了一眼在地面蜷缩着的夫君,神色间不见丝毫担忧,甚至漠然到阴森,她好似评估出什么,毫无情感的眼珠子慢悠悠挪移到场内的其他人。 而小二和掌柜在女子看过来的瞬间,两股颤颤,腿间的布料颜色加深,淅淅沥沥地滴出淡黄色液体。 围观到此的闻容絮生起尘埃落定的踏实感,果然敢不带僕从走偏僻路的,不会是手无寸铁的凡俗人。 「二位,戏看够了,何不现身一见呢?」女子笑意盈盈地捂嘴,纤长的睫毛微垂,一副秀色可餐的羞怯模样。 如若不是场内已经化成一滩血水的厨子,和莫名战慄不能动弹的小二和掌柜,倒是惹人怜爱。 闻容絮心头收紧,原来早就发现他们了吗? 看着女子婉转低首,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柔姿态,闻容絮直觉女子十分不好惹。 下一瞬,他的肩膀被一只手搭上,是霁一怜贴近了他。 闻容絮目光徵询对方要不要下去。 他俩耽搁的一会儿功夫,底下的女子却是不耐烦了,立时又融了一人,只留了掌柜,接着就一掌噼向他们的方位。 这下,他们不想出现也不得不出现。 闻容絮自女子出手,即刻便辨明自己不是对手,对方修为一定比他高。 滚滚阴气携着锐利风刃扑向他。 旋即停留在他身前,再不能寸进,继而房顶垮塌。 闻容絮明白自己只得又抱霁一怜大腿了,乖乖挨着人,减少让人分心的动作。 霁一怜站在闻容絮稍前方,神态间满是疏离,瞧着仿若不染凡尘的谪仙,然而一线弧光斩亮暗夜,冰冷凌冽的长剑直刺女子。 那女子不復之前的游刃有余,额角浸出些微汗珠,本就雪白的脸越发白皙。 不过,她到底是挡下了霁一怜的回击。 女子略眯了眯眼,收敛起自己的脾气,毕竟她有脾气,别人也有呢。 【姓名:伏晔(原天一宗老祖)】 【修为:???(深不可测)】 【他为冥月阁阁主,由于身负重伤,且追杀者紧追不捨,暂以假面示人】 闻容絮脑子咣地一声懵了:什么?! 许是泄露出了些迹象,最靠近他,可能也是最熟悉他的霁一怜,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 所幸,闻容絮大半身子都隐没在霁一怜背后,倒是没有引起对面的伏晔察觉。 第136页 被旁白扰了心神的闻容絮,反应不慢,努力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伏晔可是渡劫老怪,他和霁一怜在对方面前,不够看的。 如若不是重伤,闻容絮想到之前伏晔狠辣的出手,恐怕对方不会好声好气地和他们说话。 闻容絮想着该怎么提醒霁一怜。 虽然伏晔受了伤,但是对方多年渡劫修为,底牌应当不少,不知道霁一怜能不能应对。 到底是赶紧跑路,还是怎样,他得让霁一怜知道「女子」身份才行。 伏晔倒能屈能伸,略显歉意道:「方才是小女子莽撞,发生了之前的事,没控制好脾气,冲撞了二位,实是不好意思。」 听着这娇滴滴的声音,闻容絮浑身麻了一下,极力抑制住想要后退的冲动,感嘆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真能装啊。 估摸是觉得自己道了歉,他们就不会再计较,即便没得到任何反馈,伏晔也自然地开了口:「不知道这家店用的什么迷药,要不是池元最先产生异样,险些就中了招。」 「你们不好奇吗?」伏晔眼波流转,美眸落定在霁一怜。 【姓名:周池元】 【修为:金丹初期】 【因嫉恨妹妹得到重视,出卖一整座城池百姓,想要拖妹妹去死,由于伏晔出现,打乱计划,不得不在其手下苟命】 闻容絮迅速阅过旁白透露出的信息,那座城里的百姓不会都被伏晔吞噬了吧? 伏晔的话没有人接茬,俏丽的脸逐渐阴沉。 闻容絮心头警钟敲响,悄悄拽了拽霁一怜的衣角,如果伏晔果真吞噬了一座城池百姓,即便伤再重,想必也不能让他们轻易逃脱。 「醒了。」伏晔大概嫌少被人如此忤逆,只是此刻形势所迫,强压下心中的气,一脚踹向地面的周池元,原本毫无动静的人,发出一道嘤咛声,居然甦醒过来。 只是在醒来瞬间,呕出一口鲜血。 周池元本就不好的脸色,显得越发青白。 闻容絮心头暗跳,对伏晔更戒备,出手如此残忍狠毒,若是落到对方手里,不知会多惨,他却是没有同情周池元的意思,毕竟能做出献祭一座城的人,遇上伏晔,不过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72章 勾引 掌柜早在伏晔一系列的动手中, 失去了反抗的心力,被恐惧填满的内心,只存有活命的念头。 面对伏晔对迷药的好奇, 他不敢隐瞒狡辩,老实地拿出身上余留的迷药。 「此药名为天罗曼迷香, 常人闻到一丝便会沉睡不醒一日, 元婴之下的修士亦会昏迷半日。」掌柜哆哆嗦嗦着讲解完迷药效用。 一句话吞吐说完,用了半炷香。 天罗曼迷香使用时,需引燃,散播在空气中, 无色无味,轻易便能使人中招, 使用此香前得服用解药。 而解药掌柜称用完, 得重新调配。 照他的意思,解药似乎不难配出。 闻容絮还没想好该怎么向霁一怜发出警示,只是可能因为他方才的举动,霁一怜仿佛是觉得他对迷药也很好奇,也就没有再拒绝伏晔的邀请。 不过有些怪异的冷淡。 闻容絮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霁一怜。 在生气吗? 随着掌柜的引路,他们去到了后山,怪不得之前不乐意他们靠近。 闻容絮跟在霁一怜身后, 伏晔扮作的女子走在前,似乎无法注意到背后的他们两人,但旁白的註解却十分明确地显示, 伏晔正在关注着他俩。 以致那个警示,闻容絮到现在都没找到传递出去。 不知不觉间, 掌柜领着他们穿越过阵法,满山的缤纷色彩便撞入所有人眼里。 紧接着是一阵难以形容的美妙香味萦绕在鼻息里。 闻容絮下意识多嗅了几下, 那种无法言说的清香霎时变得浓郁,顺着他的唿吸钻进心肺,引诱着他沉迷。 一只宽大温润的手捂上他口鼻。 掌柜的提醒随之而至:「可千万别多闻花香,会陷入幻觉里,不会产生大碍,只是会萎靡几日。」 约莫是没料到能不受天罗曼迷香影响的他们,居然还会有人受到未经过炮制的天罗曼花香影响。 掌柜感受到不善的压迫,额头浸出冷汗,极力解释道:「我习惯了这味道,一时没想起这个花香有问题,而且你们也没受迷药影响,就真的忘了。」 闻容絮看着马上要跪下来求饶的掌柜,轻轻抓过捂着自己脸的手,指腹轻轻抚过起伏的青筋,恍然发觉这只手其实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细腻柔软,定是经过千锤百鍊的风霜,可能是用了什么方法抹去了这些痕迹,但内里的坚韧有力无法去除。 「我没事。」闻容絮放下霁一怜的手。 霁一怜眸色微闪,捲起袍袖,似是不耐烦地让掌柜继续带路。 一旁安静围观的伏晔像是羡慕二人的情谊,露出感慨的神色,一双柔荑按在搀扶着他的「夫君」臂膀上。 周池元身体立时僵住,眼中的神采因着这一按瞬息黯淡。 【周池元死了】 闻容絮心头一跳,他朝周池元的方向瞥去,周池元还好好地站在那里,完全瞧不出是个死人。 他的打量并不高明,即刻被伏晔发现,伏晔朝他看来,见是他,殷红的唇微勾,本就明丽的容颜越发动人。 闻容絮移开视线,一想到这张美人/皮下可能是位活力数百年的老怪物,他就胃里翻滚。 第137页 实在消受不起。 大概是没遇到过如此不解风情的男人,伏晔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只是碍于霁一怜的存在,再次压下心里的怒气。 掌柜带着他们停在悬挂险峻峭壁的瀑布前,激盪的水雾在阳光折射下,映出斑斓的光芒。 「长在此地的天罗曼花是最好的,可以用来制作天罗曼迷药。」掌柜不敢卖关子,及时道出迷药制作方式。 只需用七毒蛇的唾液清洗天罗曼花瓣,再晒干磨成粉即可。 能够迷倒元婴之下的修士的奇药,竟是这么简单容易得到。 七毒蛇不是什么奇珍异兽,就是普通百姓也能够捕捉的凡俗毒蛇。 「花怎么养?」伏晔伸出纤细素手,掐了掐娇嫩的花瓣。 掌柜为了活命,完全是知无不言。 问题问完。 伏晔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你没用了呀。」 掌柜神情慌张:「你们不试验一下我所说为真吗?」 「你敢说谎吗?」伏晔面上的笑意减淡,闲闲地甩了甩手指,花瓣从他的指尖滑落,坠进水潭里。 说谎,验证真假后,会死;实话,验证真假后,不一定会死。 掌柜自知被卸磨杀驴,倒没摆出怨天尤人的模样,左右看了看伏晔和沉默的霁一怜。 他清楚两位不是同一阵营的,但他一条贱命可不值得另一方出手。 「等等,我知道一个秘境。」掌柜感知到来自伏晔的危险,心底狂骂,口中立即抛出买命条件,「只要你们不杀我,我可以带你们进去,是一处无人发现的秘境。」 掌柜堵住他们有可能的怀疑:「那处秘境很危险,我实力低微不敢深入。」 伏晔来了点兴致,看向唯一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的霁一怜。 闻言,闻容絮觉得是一次脱离伏晔的机会,他正要开口,旁边传来一句清冷的拒绝。 闻容絮跟着附和:「我们在此耽误了不少日子,还有事不得不做,秘境我们就不掺和了。」 伏晔沉吟片刻,少个人争夺秘境机缘,他当然是求之不得,可之前积累的不满,早就让他对二人充满杀意,何况他杀人的手段被看见了。 背后追杀他的人,一定会藉此寻到他的踪迹,在实力未恢復前,不能有任何闪失。 伏晔看了一眼掌柜。 掌柜仿佛是下定决心,声音低沉,豁出去了:「若只有我和仙子参与,恐怕不能安全进出,那里有仙人传承。」 仙人传承四字一出,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抬头望向掌柜。 掌柜也是一副我是认真的模样。 【他在撒谎】 有旁白在,闻容絮不会被迷惑,可他无法证明掌柜在撒谎,许是生存欲望强烈,掌柜此刻的表现没有丝毫破绽。 何况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 仙人传承是能惊动常年闭关,冲击飞升境的渡劫老怪的存在,可以搅动天下局势,非同小可。 无论真假,仙人传承都是一定要去亲自确认的东西。 仙人传承的诱饵钓着,闻容絮再说不参与就离谱了。 也会引发伏晔的怀疑和警惕,届时怕是直接开打。 霁一怜修为本就不比伏晔,尽管伏晔重伤未愈,可霁一怜也有伤在身,真生死拼杀起来,输赢实在难说。 他小小筑基在这场争斗中,没有半点作用,还有可能妨碍到霁一怜。 闻容絮嘆气,也就掌柜光脚不怕穿鞋的,敢胡言乱语,但凡有一点顾虑都不会用仙人传承做由头,君不见玩弄风云的圣秘谷也只是借着平天下的旗帜行动。 目前闻容絮还不清楚圣秘谷的真实目的,但他才不信能够传世万年之久,还一直保持超然地位的宗门毫无私慾,仅仅是选择一位天命者做辅助,帮着天命者救世。 肯定有某种东西吸引着圣秘谷,那种东西说不定是圣秘谷超然至今的关键。 闻容絮想到了旁白曾经提到过的气运。 圣秘谷弟子选定天命者后,就会除掉其它分摊了天命者气运的天命者。 闻容絮没再琢磨圣秘谷的目的,他装作疲惫,想要拖延去秘境的时间。 「累了?」霁一怜低声询问。 闻容絮点头。 「修整一日去秘境。」霁一怜向伏晔道。 伏晔嘴角抽了抽,看怪物般地盯着两人,什么事能有仙人传承重要?他算是见识到了。 然而,讲出仙人传承的掌柜倒是急了,明明之前不想要说出来。 「来不及,必须今日出发,否则秘境入口就得等到三个月后。」掌柜语气焦急。 「……」 闻容絮深深凝望一眼对方。 旁边出乎意料地给出一个註解。 【实话】 仙人传承为假,秘境为真吗? 闻容絮吸了一口气:「我还好,走吧。」 霁一怜扣住他的手腕:「身体不舒服不要逞强。」 闻容絮摇摇头。 「我哪是身体不舒服,我是心不舒服啊。」 「只能被迫跟着别人想法行动,还找不出合适的藉口。」 「霁一怜,霁大哥,我不是提醒你那女子是伏晔了吗?你有什么打算,真跟着人去那捞子秘境呀?」 闻容絮以为是自己和霁一怜足够默契,对方才读懂了他的心思。 第138页 霁一怜两根手指并起,轻点闻容絮的脑门,一股清凉流淌进他充斥繁杂思绪的大脑。 闻容絮冷静下来。 结果应该不会太差,毕竟他俩是圣秘谷认定的气运旺盛的天命者。 气运盛,不容易死。 第73章 分开 秘境的位置如掌柜所说较为偏僻, 赶到时临近傍晚,为了不提前消耗体力,他们并没有全力投入, 毕竟不清楚秘境里有什么。 闻容絮注意到掌柜朝周池元靠近过些许,只是并没有任何动作, 然后又恢復到疏远的距离, 仿佛单纯地由于脚程速度而产生的结果。 并且旁白也未曾对此註解什么。 虽然旁白也不是万能的,有时候显示出的信息还会换做其它。 但周池元的死,应该和掌柜脱不开关系。 闻容絮已经确定周池元的死亡,尽管见面不多, 可活着的周池元面对伏晔眼里具是压抑不住的恐惧,身体偶尔会下意识地颤抖, 而现在跟着他们的周池元突然就对待伏晔一点惧怕也无。 不知道伏晔是怎么操作周池元尸体行动自如的, 修仙界术法包罗万象,总有能做到的。 周池元死去的时间点在掌柜求饶后,这不难联繫,一定是掌柜说辞中的某句话,戳到了伏晔的多疑心思。 仅仅因为掌柜一句没人受到迷药影响,就怀疑周池元有问题,便出手夺取了人性命。 闻容絮眉头轻皱, 周池元有问题伏晔早就清楚才对,挟持对方给自己当牛做马打掩护,野心勃勃、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能忍受? 伏晔肯定知晓周池元会千方百计脱离他, 怕是一路周池元小动作不断,还从未成功过, 为何这一回失败就要人去死? 还要拖着伤体,强闯危险无比, 有着所谓仙人传承的秘境,身边的人都是外人。 闻容絮眼皮跳动,总觉得伏晔不安好心,打着阴险狠毒的算盘。 「当月亮升空,投射在山体的第一束月华,便是秘境入口。」掌柜陪着小心地解说道。 闻容絮揉了揉眼角,将痉挛的肌肉强制性抚平。 月光投下。 周遭密林枝叶繁茂,映起斑驳阴影,一束夺目的光华穿透林木,凝在前方不高不低的山坡上。 原是砂石汇聚,像是忽然褪去了色彩,变得透明起来。 秘境入口打开了。 露出里面跳跃的火焰,灼灼热气扑闪到外界。 「灵尊,您要的祭品已送到。」掌柜失却前不久诚惶诚恐的姿态,毕恭毕敬地喊道。 一股橙红焰火勐地踊跃而出,游龙般矫健,疾射过来。 离得近的伏晔和周池元最先被锁定。 变故太快。 闻容絮无法反抗来得迅速的火焰,勉强甩出防御符,是时,裹挟着冰凉厉风的剑刺穿空间,以力破力打散了攻来的火,溢散的火花被防御符挡住。 模煳的影子从他余光掠过。 霁一怜居然趁着伏晔被火焰拖住之际,进行袭击,交手不过眨眼之间。 闻容絮回神时,就被霁一怜提熘着远离了方才的地方,他只来得及瞧见伏晔用周池元做盾牌,被妖异的火焰瞬间吞噬。 山林晚风唿啸在闻容絮耳畔,他已然看不清四周的风景,许是靠得近,稀薄的冷香围绕着他,很快就会被风带走。 闻容絮埋在霁一怜怀里,圈拢起身体相贴的那点暖意。 「他追来了。」头顶响起熟悉的冷静嗓音,「你藏好。」 风停了。 闻容絮感觉到自己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蕴含着夜凉的掌心触及他的侧脸,一瞬即逝。 霁一怜退后几步,再看,却是残影。 闻容絮眼皮又开始跳动,他担忧地看了眼霁一怜消失的地方,为了不拖后腿,他立时给自己找了个藏身之处。 希望霁一怜不会出事。 闻容絮靠在树杈上,繁密的枝叶将他挡得极严实,只要他不主动出现,就不会被发现。 不是第一次露宿野外,只是今日是第一次独他一人。 虫鸟的鸣叫在深夜里,似乎被扭曲成了邪恶的嘶鸣,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翻滚着浓稠的黑暗,多看几眼就会钻出什么东西来般。 闻容絮忍不住蜷缩起身子,极力压抑住丰富的想像,安慰着自己不会有鬼的。 他的思绪蓦地卡住。 修仙世界,其实是有鬼的吧?真的有鬼吧。 闻容絮打了寒颤,赶忙换了个思路宽慰自己,他不会那么倒霉遇见鬼的,旁白都没提醒他,肯定没有遇见。 头一次,闻容絮发现夜晚怎么如此难熬。 正在他好不容易压下恐怖联想时,幽深的阴影里勾勒起朦胧的轮廓。 躲在树杈中的闻容絮唿出一口气,他抬头凝望着天上的圆月,不愿再关注底下的黑暗,免得又自己吓自己。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夜色里毫不起眼。 照亮黑夜的光芒沖入云霄,比月华更明亮,比风息更凛冽。 留下恐怖的余波,致使山林震动。 闻容絮不得不支撑着树干,稳住摇晃的身体,他震惊地看着自光芒方向四处奔逃的动物。 即便是天敌,今夜竟是和谐地跑在一块,纷纷远离着发生动静的位置。 树枝摇晃得更加明显,经过的野兽踩碎地面的影子。 阴湿的滑音猝不及防地传到闻容絮耳中。 第139页 「找到你了。」 闻容絮心跳剎那加快,可未等他看清来者,意识就消失在黑暗里。 完了…… 原来他一直跳动的眼皮,不是在提醒他霁一怜可能会出事,而是他会有危险。 …… 清醒过来的闻容絮,不知何时何地,他躺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稍一动弹,浑身仿佛被重物碾压过的酸痛,抓来他的人,显然没打算给他好待遇。 他在地面爬动的虫蚁上停驻几秒,便麻利地移开视线,旋即站起身抖动衣服,将钻进衣衫里的虫子抖出去。 这一抖,他发现印在手腕上的奇怪印记。 【奴役咒:被下此咒的人不得违抗、不得伤害下咒者,下咒者可通过此咒惩罚奴僕,了解奴僕心情】 闻容絮将将看完旁白,头颅里即刻炸开剧烈的疼痛,犹如数百根针扎进脑袋搅动的酷刑。 未坚持半秒,闻容絮就摔倒在地,捂着头惨叫,生理性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出。 闻容絮恨不得就此死去,但可怕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怎么才能死,他不知过去多久,稍微不那么疼的时候,他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 「疼吗?」阴柔恶毒的女声含着笑意响起。 闻容絮喘息着半睁开眼睛,遥遥望见化作女身的伏晔和眸中无神的掌柜。 掌柜搀抱着伏晔,身上血腥味厚重得即使是他也能闻到。 伏晔面上闪过痛恨,他何曾这么狼狈,险些丧命,造成这一切的人他暂时没奈何,可那人看重的人在他手里了。 然而,伏晔并未高兴多久,感知到的情绪令他沉了脸。 「沦落到这地步,还在庆幸吗?」伏晔靠近闻容絮,眼底尽是残忍的冷意,他俯下/身。 「我还活着,你觉得他,怎么样了?」 「……」 【他在骗你,想看你崩溃】 伏晔伤势比想像中重,实力大减,如今能被旁白解读思想了。 可能也是对方没有想掩盖心思。 闻容絮侧开头。 他这副仿佛是看到秽物,无法忍受的态度,使伏晔笑出声。 「骨头硬,碾碎了之后,还会硬吗?」 伏晔点了下搀扶着他的掌柜。 下一刻,骨裂的脆响在空荡的山洞里迴响。 闻容絮晕了又疼醒,岁月不知。 在多次反覆的折磨下,他终于失去了意识。 他以为自己会在痛苦中死去。 可没想到,他再次看到了世间。 不是山洞,是一处清贫的房屋。 闻容絮略一动弹,骨子里的疼痛反应进血肉里,让他低叫出声。 「你醒啦!」清脆的声音透出惊喜。 闻容絮条件反射地抖了下,然而出声的人不是他以为的伏晔,伏晔也不可能作出这样的姿态。 穿着粗布麻衣,皮肤黝黑的姑娘,眨着干净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 他一看去,小姑娘就羞涩地低下头:「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说着也不等他回答,就风风火火地出门。 若不是身上的疼痛提醒着闻容絮,他都要以为昏前的折磨是他的幻觉。 手腕上的奴役咒还在。 储物袋也没了。 不是自己的衣服。 闻容絮勉力支起身,门扉第二次推开。 他似有所感扭头。 对上伏晔的目光,掌柜不在。 伏晔注视他片刻,意味深长道:「你这张脸,还挺有用。」 闻容絮一见到他,就回忆起曾经遭受的折磨,骨缝开始泛疼。 「为什么?」伏晔感觉到闻容絮的情绪,他漫不经心道,「你死了,就没乐趣了。」 伏晔走向闻容絮:「在我腻歪前,你都得好好活着。」 【他看上你的肉身,待到一定时机,他会夺取你的身体,以你之身报復带给他耻辱的霁一怜】 「啊,伏姐姐你也在呀。」去而復返的农家小姑娘端着饭食进屋,颇有些踌躇地说道。 伏晔换上温柔的笑容:「辛苦翠翠了,我身体不好,劳烦你照顾我弟弟了。」 翠翠放好饭食,忙摆手:「没有没有,平常都是我爹照顾的,我没做什么。」 「是给我弟弟准备的吗?」伏晔看向饭食。 翠翠点头。 「我弟弟行动不便,恐怕需要人餵。」伏晔轻轻柔柔说道,「就我来餵吧。」 翠翠心思简单淳朴,明显有些失望:「好,我把桌子搬过来,伏姐姐餵。」 说是桌子,就是一个面积略宽的板凳。 翠翠动作利索地端着板凳挪到床边。 「翠翠。」伏晔叫住要走的小姑娘。 闻容絮看向突然出声的伏晔。 「翠翠,是不是喜欢我弟弟啊?」伏晔绽开唇角,望着满面通红的翠翠,「好看吗?」 翠翠眼神游移,蝴蝶落花地触了瞬闻容絮,说不出话,可更红的脸答案显然昭然若揭。 伏晔伸出手,指甲在闻容絮脸上划开。 闻容絮全身一直在疼,对脸上的刺痛感知有些迟钝,等他明白伏晔做了什么,就看见翠翠神色惊惶,清晰如镜的眼睛倒映出他鲜血淋漓的脸。 翠翠尖叫一声,想要跑掉。 「不……」闻容絮堪堪发出一句短音,那鲜活的人如戳破皮的气球萎缩下来。 第140页 【翠翠死了】 第74章 再次相见 这是一处平静宁和的小山庄, 常年地里刨食,依靠天吃饭,多年的风调雨顺, 村里的生活过得尚算幸福。 翠翠一家只是村里最普通的人家,性子良善, 不然也不会收留来歷不明的外村人。 说是姐弟, 可郎才女貌,外形并不相似,谁知道是不是偷跑私奔出来的呢? 到底还是留下住宿,腾出房间, 分出粮食。 从地里回来的翠翠爹娘,瞧着不像往日那般飘出炊烟的家, 觉得疑惑, 难道是翠翠身体不舒服,所以做饭晚了? 他们有些担忧地推开院门,家里还有客人在,别怠慢了。 打头的翠翠爹,还未分辨清楚家里情况,一道冰冷的银弧就划过他的脖颈,面上维持着迷茫的神色, 倏地倒在地上。 几滴灼目的鲜血洒在空中,跟在后面的妇人将将露出惊恐表情,也跟着丈夫跌倒在地。 院子的门重新合闭。 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声无息。 闻容絮垂落的手微微发颤, 眼底的神采渐渐沉溺到幽深暗黑里,他感觉到他的肩膀被按住。 「做得不错。」夸奖声响在他耳畔, 然而下一瞬他就被击飞出去。 闻容絮闷哼一声,呕出肺腑里的淤血。 「你倒是愿意给一个痛快。」伏晔居高临下地注视蜷缩起来的闻容絮, 视线在那张沾上血的旖丽脸庞停顿剎那,鲜血在雪白的肤色上蜿蜒滑动,缠绵地在下颚留恋,终究离开。 伏晔飞身杵立在屋顶。 【他突然后悔答应的只要你杀了翠翠一家就不屠村的承诺,决定毁诺顺从本心】 闻容絮动了动无力的手指:「你不是……」 他未尽话语消弭在铺天盖地的黑雾中,属于人类的挣扎哭叫隐隐传来,他低下头。 一抹阴影落在他头顶。 「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伏晔自是知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记住了吗?」 「……」 伏晔反覆无常的性格,给闻容絮好好上了一课。 修仙界弱肉强食,没有足够的实力,他所拥有的都是镜花水月。 …… 「诶,你们都听说了吗?」 路边支起的歇脚小摊,稀稀拉拉坐了好些人,摊主忙得脚不沾地。 其中一男一女坐在最边缘的位置,等着摊主上菜上热汤,女子戴着幕篱,瞧不清面容。 男子正擦着锋利轻薄的剑,脸上却是交叠着可怖的疤痕,唯一双殷红丰唇完好无损。 两人的搭配未曾引起关注,只是在瞧见男子毁容的长相时,会多看两眼,旋即就嫌恶地撇开目光。 「合雍城要办一场炼丹大会,前十就有奖励,而前三名更是有奇珍灵药相赠。」 「什么奇珍灵药?」 「水月魄。」 「水月魄?没听过……」 「孤陋寡闻了吧,你可曾听闻过一则传说?千百年前,有一位飞升成仙的剑尊,剑尊原蹉跎渡劫已久,可人也豁达,既然成不了仙,他就享受当下,后来活够了,就强行引来飞升劫,结果自然是渡不成功,正要魂飞魄散,一代剑尊殒落之际,一朵精魄飞入他眉心,迅速恢復巅峰实力,成功飞升。」 「那精魄就是水月魄?」 「之一。」 「哈?」 「你以为那等可助人飞升的仙药,是简单一种水月魄就能制成的么!」 「你说的对,是我不对,来喝酒润润喉,别生气。」 「所以那精魄除了水月魄,还需哪些才能炼制?」 「哼,没见合雍城都拿来作奖品了,一城之主都不知道,我小小散修如何得知?问我不如问圣秘谷。」 闻容絮擦净长剑,收进剑鞘里。 他接收到伏晔远离合雍城的传音,现在凝结了金丹的他,亦能使用传音了:「水月魄或许能对您的伤势有帮助,您不要吗?」 他们已在合雍城附近,不去白不去。 「短短几月,你能晋升金丹已不易,炼丹可没办法速成。」 何况,巨大的诱惑就会引来各种人,伏晔不想节外生枝,离是非之地越来越远最佳。 伏晔隔着幕篱望向闻容絮:「如今这么乖,你想要什么?」 自从闻容絮以伏晔为尊,处处体现忠心后,伏晔就常常问他想要什么。 他一般会说教他变强。 伏晔倒是不吝教导,而且够心狠,闻容絮进步神速。 不过伏晔愿意教,却也不真的是被闻容絮的乖巧迷惑,闻容絮变强了,日后换了肉身,他就能少浪费些时间修行。 闻容絮通过旁白,明白了伏晔的打算,但他也不能就停在原地不动,唯有实力增强,他才能有机会。 恐怕在黑心客栈见到他和霁一怜,伏晔就起了杀心,后续跟着掌柜走,随手杀死预备容器周池元,都是打算好要弄死他们,没想到踢到钢板,遭霁一怜重创,不得不暂且缓下杀心,以修养为主,留着闻容絮的命处理日常琐事。 「教我炼丹吧。」闻容絮说。 伏晔沉默须臾,风拂过素纱,隐约现出如玉容颜,淡淡的低语化在风息里:「好。」 「以后您所需的丹药,由我来炼制。」 伏晔扬眉:「我的药可不好炼,以你的资质……」 第141页 「我的资质仍不能入您的眼吗?那谁可以?」闻容絮面色沉冷,平静地诉说道。 伏晔顿时想到了霁一怜,即刻又恨不得嗜血啖肉,阴森森地道:「你资质非凡,说不定可以为我炼药。」 闻容絮感受到来自他的压迫,无声垂眸,像是一具木雕般,世上无有令其动摇的事物。 伏晔自觉无趣地收回威压。 还是之前会害怕脸皮苍白的人,有意思。 「走了。」伏晔掸了掸褶皱的袖口,「倒胃口。」 闻容絮看着正巧给他们端来吃食的摊主,脸皮布满常年劳作的沟壑,粗糙的手指长着厚茧,稳当地拿着碗筷,许是难得这么多客源,虽是辛苦,依旧抑制不住的喜悦。 抱歉。 利剑出鞘。 十几颗人头翻滚在泥地里。 伏晔不愉地剃了眼闻容絮,只好歇了折磨人的想法,死人有什么好折磨的。 闻容絮忍着脑袋炸开的剧烈疼痛,漠然立在原地。 一女一男前后向着日头远去。 离合雍城渐远,闻容絮不问去哪儿,静默地跟着伏晔走,只有在伏晔作出下一个指示时,才会有别的动作。 他的这份老实,给他免去了不少惩戒。 当闻容絮以为自己要继续麻木不仁的日子时,未曾多加掩饰的异常波动形成一个包围圈,向他和伏晔收缩。 闻容絮挡在伏晔身前。 电光火石间,他的剑脱手,全身被棕黄色的绳子捆绑住,他越是挣扎绑得越紧,体内的灵力也仿佛被绳子吸收,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变得如凡人一般。 【凡人缚:被束缚者将会失去力量,不能动弹】 比缚仙绳多了一个失去力量的功能,但从名称上可见一斑,凡人缚无法困住高阶修士,缚仙绳带了个仙者,便是说明连仙人都可束缚。 至于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 旁白也未註解。 闻容絮失去了反抗之力,他倒是不慌,想看看是哪些人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不期然撞进一双冷凝的冰眸中,清泠的虹膜倒映起他狼狈的身影。 霁一怜…… 闻容絮万万没想到会是霁一怜。 除了霁一怜,还有顾时玉,有顾时玉肯定会有楚遂析,此刻楚遂析就皱着眉守在顾时玉身边,顾时玉的身体应当是好了许多,楚遂析尽管不愿顾时玉来,但也没对作为源头的闻容絮表示不喜。 看见闻容絮这副样子,虽是关系浅薄,楚遂析也有些不善地注向伏晔。 师父也来了。 还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闻容絮起初完全没注意到,老者仿佛融进世间之中,一唿一吸尽符合自然,如若不是老者自愿彰显存在,他会直接忽略。 闻容絮察觉到伏晔发现老者时,下意识挪后的脚步。 这位老者不会就是伏晔东躲西藏,逃避追杀的人吧? 惊才绝艷的玉观君师尊——菩明法尊。 被围剿的伏晔可就没闻容絮好整以暇的心情,极力寻找突破口,他为了活下去犯下滔天罪行,本就是十分怕死的人,此刻离死亡如此之近,他恨,他癫狂,他不甘心。 然而这不是切磋,还讲究礼仪,未等伏晔选定,杀招就袭向他。 他也不甘示弱,兇勐攻向顾时玉。 可惜有楚遂析在,彻底解放实力的人,将顾时玉和这一方位防守得严丝密缝,让伏晔找不到任何机会逃脱。 被迫以硬碰硬迎接普明法尊的攻击,接得了普明法尊,却是无力回防霁一怜惊天一剑。 对于闻容絮高不可攀的疯子、变态伏晔,犹若风摧枯骨,节节败退。 「师弟,咱们还是离远点,免得误伤到自己。」 闻容絮被抱起,带着笑意的促狭话,打断了他杂乱的心绪。 「陆师兄。」闻容絮喃喃叫出来者。 陆无歇:「哟,没傻,还记得人,看你呆呆愣愣的模样,我以为你……」他剎住话,抿唇朗笑,「就是轻了些,骨头也软,像是在抱女人,回头可得好好补补。」 「你们还活着啊。」闻容絮听着他絮叨不觉烦,仅是有一点物是人非的恍惚。 「是啊。」陆无歇看他一眼,「我们,都还活着。」 「虞不决呢?」 「收他破烂去了。」陆无歇撇嘴,「沉迷制造乱七八糟的,不可自拔。」 「挺好。」 第75章 还不起 「噢, 你身上的绳子就是虞不决搞出来的。」陆无歇用手指勾勾捆住闻容絮四肢的凡人缚,之前闻容絮挣扎,被捆得很紧, 完全没有活动空间,陆无歇发现后, 不好意思地笑笑, 却没有松绑的意思,「他倒没有全搞些破烂,这绳子就挺实用。」 闻容絮无声盯着他。 陆无歇撇过脸:「我可解不开,不要指望我。」 「没想解。」闻容絮嘆了口气, 「我肚子抵着你肩头,有点反胃想吐——呕。」 陆无歇面色大变:「你别吐我身上啊!」 到底晚了, 呕吐物沾到衣衫上。 陆无歇很是崩溃, 整个人木木地站在原地,周身死气沉沉。 「抱歉。」闻容絮不敢看呕吐物满身的陆无歇,免得被噁心得又想吐。 「你……」陆无歇注意到他的态度,深受打击,你怎么能嫌弃我?! 闻容絮通过旁白了解到陆无歇的哀怨心思,反省自己是不是忘恩负义了,可他真的不能看那污秽物, 他真的会再次反胃的! 第142页 所幸,手腕处的发烫拯救了纠结中的闻容絮。 他抬不了手,只能勉强翻转手腕, 看到那枚奴役印变得透明,转而消失。 「你在看什么?」清理干净脏污的陆无歇看见他在发呆, 潜意识不愿对方继续这个状态,主动问询道。 闻容絮回神, 眨眨眼:「伏晔死了。」 「死得好啊。」陆无歇顺畅地接话。 闻容絮复杂的情绪化为虚无,像是好笑地弯起眉眼:「师兄,似乎早就知道?」 陆无歇理所当然道:「你以为呢?你那位『僕从』费了大心思,请人算出你的位置,以传说中的奇珍水月魄作饵办炼丹大比,才抓出不往合雍城走,偏要逆着人流离开的你们。」 「付出这么多代价,加上你师父、普明法尊和你的『僕从』,世上还有谁能逃脱?」 闻容絮确实想不出还有谁能逃脱,可能陆师兄不清楚顾时玉和楚遂析的能力,不说顾时玉,楚遂析是让霁一怜评论过棘手的人物,肯定很强。 这样的阵仗,半步飞升又如何,何况伏晔是个落魄的,受重伤的,修为大减的注水渡劫。 心头压抑的大石终于落下。 数日神经紧绷,闻容絮若不是修士,早已坚持不住,如今骤然放松,隐藏在心底,积累许久的躁郁之气霎时寻找到出口喷泻。 闻容絮喉间一甜,满嘴铁锈腥味涌出口,昏迷过去。 意识彻底丧失前,听见陆师兄慌乱无措的喊叫:「师弟,你不要死呀……」 你才死了,我就是累了。 闻容絮想反驳,但没有办法回復了。 不过他未曾昏迷多久。 醒来时,玉观君的师尊还在,见他醒了,就从他身上收回了手。 闻容絮感觉到体内暗疾痊癒许多,身体保持着舒适的暖度,明白是老者做了什么,正想感谢。 老者洞察到他的想法:「不必谢我,一切都是因你这位朋友。」 闻容絮看向一直沉默的霁一怜。 两人一时无言。 「小絮,你没事了就好,为师打算四处游歷,有缘相见。」打破僵局的是闻容絮的师父,不拘小节的人,潇洒地打个招唿就准备跑路。 闻容絮将将唤出「师父」二字,那远去的背影背对着他挥挥手,天际的霞云围绕其身,风吹过,便如烟如雾消逝了。 「师弟,那我也告辞了,我打算回村里,你有空来找我,虞不决也跟我一起在村里定居。」这话是陆无歇说的。 闻容絮闻言,把身上的金子和一些延寿健体的丹药交于对方,请求对方送给给予过他恩惠的村中人,方便时能多照看一下。 他不是原主,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陆无歇爽快应下,勘破他可能不会回村的心思,但没有问为什么,挽着凡人缚踏上归途。 然后是顾时玉,解毒不久,身体尚未恢復,就长途跋涉过来参与围剿冥月阁阁主一事,虽然出力不多,但也耽误了身体健康,既然事情解决,还是回去好好调养。 楚遂析已经按耐不住,时刻想打包带走顾时玉,最后的理智叫他没做出出阁之举,可耐心也即将耗尽。 不等顾时玉说话,闻容絮就让他回去了,以后有很多时间可以再聚。 唯一没交情的普明法尊,不知何时离去了。 闻容絮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霁一怜干嘛不说话,但他不想跟人玩眼对眼的游戏了:「霁一怜,谢谢你。」 这句感谢,他十分真心。 如果不是对方在今日杀了伏晔,他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无法忍受折磨,做出自毁的行动。 霁一怜抱起他。 闻容絮靠在温热的胸膛上,有些惝怳,仿佛回到过去,无论发生何事,都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在,霁一怜的维护就是他的安心之处。 只是…… 闻容絮收敛起情绪,被伏晔控制的经歷,给了他刻骨铭心的教训,他不能再抱着侥倖心理,可以慢一点成长。 抱着他的霁一怜暗了暗眼。 「我们去合雍城吗?」闻容絮耐不住安静地开口。 霁一怜:「嗯。」 「你,怎么话变这么少?」闻容絮在伏晔身边以后话不多,是懒得说,说与不说,改变不了结果,仅在表忠心时才演一演。 而现在惜字如金的霁一怜又是怎么回事? 霁一怜声音低低冷冷道:「我在想伏晔死得太轻松。」 一字连一字的音节平滑沉实,却因话中内容无端透出一股幽幽鬼气。 闻容絮打了个寒颤。 「冷?」霁一怜拢起长袖,即刻就熨出融融暖意。 闻容絮体味到霁一怜的关心,袍袖摆动间,溢散的薰香,莫名令他想要抱一抱对方,他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惊讶,转而又觉得久别重逢,好兄弟抱一抱也没什么。 全都听在耳里的霁一怜:「……」 霁一怜牵扯起嘴角。 闻容絮抬眼间,捕捉到这抹笑:「霁一怜在打什么坏主意?」 「谁要倒霉了?」 霁一怜垂眸看他。 闻容絮无辜一笑:「怎么了?」 「旁白没跟你说?」霁一怜反问。 闻容絮老实道:「你也知道旁白现在对你无效呀。」 「现在呢?」 【他在想把你强——把你身体补养回到以前那样。】 第143页 换作过去,闻容絮肯定要吐槽一顿旁白,现今他不再理会,看过註解:「它告诉我你在考虑给我养身。」 霁一怜颔首。 闻容絮笑:「劳你费心啦。」 「我不是客气,就是,我不知道能回报啥,你对我这么好,我哪里值得?」 「好吧,我有点客气了。」 「可感情有来有往才能处的啊,我真的欠你好多,说这些,我想问能卖身还吗?」 闻容絮一个人讲了半天,讲不下去了。 眼巴巴地期待另一人给个回应。 「好。」霁一怜。 「啊?」 霁一怜低头看闻容絮一眼,耐心解释:「卖身给我。」 「……」 「不愿也可以。」 「你在听啊。 重叠的话,使闻容絮停了感嘆,空气中余留的声音,让他还能回味到对方的说辞,赶忙道:「我愿意。」 霁一怜凝视他片刻,确定他不是一时冲动。 「我给了你后悔的选择。」霁一怜启唇,「此时之后,就没有了。」 闻容絮有点慌:「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做。」 「这就是你想说的?」霁一怜。 闻容絮:「你还会害我不成?」 「笨蛋。」 「你又骂我。」闻容絮忍不住锤人一拳,他这辈子的笨都被对方说完了。 霁一怜唿吸乱了剎那。 闻容絮注意力在他身上,立时就发现了,摸摸自己的拳头,尴尬道:「我力气太大了?」 「别乱动。」霁一怜脚步一点,跃上高耸的城门,如一只白鸟飞过,未曾引起任何人察觉。 衣袂猎猎,挡住了闻容絮观看周围的视角。 略微望见簇拥的人群,四面八方的人都聚集在合雍城里,前所未见的热闹。 闻容絮:「炼丹大会我可以参加吗?就是图个参与,不要奖品。」 「随你。」霁一怜不约束他的行动。 闻容絮看到经过了好几家客栈,迷煳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霁一怜停在身在闹市,却格外清幽的宅子前,「城主送的。」 闻容絮:「因为你的水月魄?」 霁一怜挑眉:「问这么多,你可以算算需要给我卖身多长时间。」 「……反正还不起了。」闻容絮干脆摆烂。 霁一怜勾勾唇,将人安置进提前打扫好的厢房里,温声道:「休息吧。」 「大会?」闻容絮抓住霁一怜的袖子,请求对方帮忙报下名。 「嗯。」 闻容絮得到肯定的回答,终于放心睡去。 迷迷朦朦之际,头顶落下一阵温暖,轻柔的摩挲舒服得他情不自禁放松身体,清淡的冷香包裹着他,莫名的安全感席捲而来,让他从梦魇中挣脱,可过度消耗的精力,无论他如何使力都无法睁开眼睛看看是谁。 「笨蛋。」 再骂,还嘴了。 闻容絮嘴唇嘟哝了下,便重新陷入沉睡。 蕴着愉悦的轻笑在他头顶响起。 「混蛋?听着和凡间夫妻里的夫人嗔怪丈夫一般。」 第76章 抓到马脚 吃了几天味道奇奇怪怪, 难以下咽的药,闻容絮总算盼来了炼丹大会。 整日待在房间里修养,感觉都要被那股恶臭药味腌入骨肉里了。 出门前, 闻容絮特地沐浴了番,直到完全闻不出怪味才敢出去。 他可不想被人用异样眼光对待, 没那厚脸皮。 闻容絮照着镜子, 看自己穿着是否妥当,望见光滑洁净的脸,上面的疤痕经过药物治疗,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曾经他是不想再因自己的脸害了人性命,故意没管, 现在那个疯子变态死了, 就不必继续顶着张毁容脸了。 收拾完毕,他按照约定时间到达大比场地。 最近,霁一怜在忙,没有跟着他来。 闻容絮不是三岁小孩,时刻需要大人照看,而且他也不喜欢被人仿佛照顾易碎品那般小心翼翼呵护,霁一怜的态度就让他很自在。 大会在较为荒僻的城西举行, 为了大比,城主特意开闢出来一块空地,在短时间内建造出一栋风格别致的高楼。 楼内空间开阔, 设有风格统一的小房间,目前处于关闭中, 今时暂用来做大比场地,未来似乎打算出租出去, 将城中大部分的商户汇聚一起,人们只要来这里一处,几乎就能算是逛遍合雍城。 现在贫瘠的城西,日后许是合雍城最繁华的地方。 大比开始的第一日,来到此处的人有很多,但参加大比的却不多。 三千多人,就一百多人报名参赛,其他都是来看热闹的观众。 闻容絮观察着自己的竞争对手。 竟是见到了两位认识的人。 一位是曾经撞见过的被抢亲的新郎,的新郎焦渡顷,旁白注释她在寻夫人的弟弟,而这位弟弟闻容絮也认识。 正是那位献祭了一座城,苟活在伏晔手下的那个人。 焦渡顷想要找到人是不可能了,他的弟弟已经化为灰烬,消散世间。 闻容絮注意力转向另一位。 章知西,跟着圣秘谷传人慕皖冰带领的人围剿魔族,当时挡过他们离开的路,旁白还说他害死了江岸云,但在外人面前却表现出感激江岸云的援救,不知晓江岸云死去。 第144页 十足的虚伪小人。 闻容絮被迫跟着伏晔期间,听到过一些关于江岸云的消息,江岸云很巧的是与玉观君同门,不过玉观君是紫霄宗长老嫡传弟子,江岸云仅是普通的内门弟子。 江岸云在修士间风评不错,为人应当很好,可惜好人总栽在小人手中。 闻容絮不禁又想到死得也可惜的玉观君,紫霄宗是不是风水不行,克门人。 紫霄宗培养弟子倒挺厉害的,品性都不差,也是人好才容易被算计。 第一关试炼不算难,有旁白帮助,闻容絮完美完成任务。 他没急着上交成果,而是等着大多数人动起来的时候,章知西恰好炼制完。 闻容絮看对方欢喜的模样,默默探出脚。 从他身边经过的章知西一个踉跄,勐地撞到走在前方的人身上。 前者反应敏捷,迅速拿住章知西。 「道友误会,我不是……」 「误会个锤子,你就是诚心的。」 闻容絮不动声色地远离,江岸云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他还记得章知西摇人拦路,差点让自己和魔族拼命的仇。 大比顺利进行着。 淘汰了六十几人,余下三十五人。 说是参与玩玩,但闻容絮居然也留下来了。 章知西淘汰了,走的时候鼻青脸肿,谁看谁发笑,不加掩饰的嘲笑声,逼红了章知西的脸,他似乎想抓住笑的人,可人太多了,越发显得色厉内荏,招人鄙夷。 他要是不管不顾按着其中一人揍,别人还高看一眼,觉得他有骨气,可发现笑他的人多,就怂得灰熘熘跑掉,别的人直接放声大笑。 闻容絮摇摇头,准备回去。 一回头,前方就站着一人,随意挽起的墨发披在背上,坠落的髮丝轻轻飘动,夕阳余晖挥洒在那人周身,像是等待了许久。 「霁一怜。」闻容絮意外地看着对方。 霁一怜扫他一眼:「恭喜。」 「你来多久了?」闻容絮凑过去,问道。 「公布晋升名单时。」霁一怜。 「那等得不久,你忙完了吗?」闻容絮。 霁一怜:「嗯。」 闻容絮感觉霁一怜心情似乎很好,忍不住试探道:「回去能不能不喝药了啊?」 霁一怜:「可以。」 闻容絮一惊,立时又一喜:「真的?」 「是真的。」霁一怜。 这么容易就得到想要的结果,闻容絮一时没办法相信,可对方也没骗他的必要,他只好信了。 闻容絮高兴起来:「我跟你说……」 他把今日遇到的人、事分享给霁一怜。 讲到一半,他的手被扣住。 伴随着一阵气流流动,闻容絮闻到一种奇异的味道,不是某类香气,仅是称作味道的东西,仿佛白开水一样寡淡。 【昼晚香:闻过此香后,在一天内运行功法,如此反覆满三十日,将会引发头痛,每发作一次,加重一次神经错乱】 闻容絮握紧手,却是忽略了自己与霁一怜相接的手,他五指收紧就像是主动抓紧霁一怜的手。 他想到了霁一怜跟他说过的头痛症状,查不出原因的头疾是因为这香? 互相坦白旁白和重生后,霁一怜简洁讲了讲他当初灭世的情况,那时候霁一怜就开始头疼,以致于延续到今生,不过更多的是生理性的阴影,没有前世那般生起要毁灭一切的念头。 早在前世,霁一怜就遇到过圣秘谷的人,并且那个人成功无声无息地害了霁一怜,以魔头的名义死无葬身之地。 霁一怜听到了闻容絮内心的惊语,倒是反应平平,他比所有人都最先怀疑圣秘谷。 无欲无求的圣秘谷,传承万年,万年地位皆在仙门之上,只心怀天下,天下不乱不出。 听起来足以做仙门之首。 前提是霁一怜没有重生,世间俗人依旧诉说着圣秘谷的传说,修仙界宗门依旧尊崇着圣秘谷。 「二位道友可否移步谈谈?」慕皖冰询问时,仍如高不可攀的皎月,动听的嗓音不曾有丝毫情绪,平淡至极。 闻容絮的想法可能被伏晔的压迫影响了些,他第一反应是此地人多眼杂,换个僻静地,方便处理。 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思,闻容絮愣了愣,不过也不后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慕皖冰都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想要他们死,他客气什么。 只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才不会损害到自己。 圣秘谷是比冥月阁强大许多的庞然大物,就怕打了小的来大的,冥月阁就伏晔有威胁,存在万年的圣秘谷得有多少个伏晔? 不,应该是有多少普明法尊这般真正的半步飞升的渡劫大能。 「好。」 闻容絮看向开口的霁一怜,从那半张脸上,辨不清是何种想法。 他们来到处湖中小亭,四方都是平静的湖水。 「二位——呃。」慕皖冰刚刚出声,细嫩的脖颈就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手骨肉均匀有力,牢牢地钳制住猎物的弱点。 闻容絮看着面前突发的状况,顺手补上禁制,防止被人瞧见。 霁一怜唇角微弯,旋即一把把掌心中的慕皖冰拖到石柱上,指节收缩。 慕皖冰发觉到霁一怜是真要杀她,顾不得闻过昼晚香后,一日内不能运行功法的限制,一掌击出。 第145页 一根绿藤忽地冒出,即刻编织成护盾挡住慕皖冰的反击。 转眼便缠住了慕皖冰四肢,鲜血瞬间浸透衣衫,缕缕骨裂声炸开。 慕皖冰敢挣扎,藤蔓上的倒刺就会更深地刮入肉里。 很快,慕皖冰就脸色苍白地不动了。 「解药。」霁一怜低眉注视着慕皖冰,一个大美人即使狼狈,仍美得惊心动魄,被他彻彻底底地无视,冷漠无情地审问道。 慕皖冰眼神闪烁:「什么解药?」 绿藤上又生出不少倒刺。 慕皖冰疼得嘶声。 「说。」霁一怜。 慕皖冰没有宁死不屈,识时务道:「没有。」 可并不是令人满意的答案。 慕皖冰朝霁一怜和闻容絮露出一抹饱含讥讽的笑颜。 第77章 七日 慕皖冰一副为了苍生, 必定要有所牺牲,即便那个人是自己也愿赴死的姿态,极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在性命受到威胁的闻容絮看来, 只觉虚伪至极,他走上前, 视线不着力度的落在慕皖冰脸上:「你们选定的天命者, 想必也不怕死。」 慕皖冰平静无波的眼眸滑过涟漪,她抬起头直视开口的人:「你们果然不在意他人性命。」 闻容絮面色瞬间古怪,讲出这话的你,和做的事可不言行合一, 为了自己的目的,不也没在意他们的性命。 但闻容絮懒得和脑子充满浆煳, 坚定认为自己是对的偏执狂辩论, 他故作恍然地拉了拉霁一怜的袖子:「我记得你有法子获得别人的记忆,不然我们直接获取她的记忆,反正我们不久于世,那她也别想达到目的。」 「想起来了,就那个搜魂术。」闻容絮不怀好意地看着慕皖冰,「就是后遗症好像比较严重,被搜魂的人重则丧命, 轻则变成只会流口水的痴傻儿。」 当然,有极小概率不会死也不会傻,仅仅是精神萎靡一阵。 这就没必要告诉敌人了。 不过, 作为底蕴深厚的圣秘谷传人,知道搜魂术也不一定, 知道的话,就更该清楚他不是危言耸听。 他说的搜魂后遗症都是真的, 只是没说完全部后遗癥结果。 何况还是最小概率的结果,说不说问题不大。 对方应当也不会觉得他们会温柔地搜查她的记忆。 闻容絮捕捉到慕皖冰一闪即逝的慌张,慕皖冰可能不怕死,但从一代天之骄子沦为无知白痴,就无法接受了,宁愿死都不愿意成为任人摆布的傻子。 「你的宗门应该也有类似命魂灯的东西,你死了,宗门就会立马知晓。」闻容絮摸着下巴思索道,「所以还是变成傻子最稳妥。」 慕皖冰终于维持不住淡然,恨恨地瞪视他们:「杀了我。」 「然后让你长辈向我们报仇?」闻容絮嗤笑,「把你们的天命者处理了,再杀你不迟,这段时间就暂时做傻子吧。」 闻容絮不再搭理对方,转头问道:「霁一怜,可以做到吗?」 「可以一试。」霁一怜也很配合。 慕皖冰心理防线随着两人的靠近崩塌,害怕地往后缩:「不,我说。」 闻容絮眼睑向上一扫:「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搜你的记忆才最准确。」 慕皖冰:「你!」 剎那间,霁一怜手掌扣在慕皖冰头上。 「昼晚香的解药。」霁一怜冷冰冰的声音,散在此方亭中。 慕皖冰瞳孔骤缩,眼睛在小巧的脸中突出得诡异。 闻容絮见到霁一怜的动作惊了惊,真用了搜魂?他记得在被施术者不配合下,是有较大概率死亡的。 慕皖冰一死,后续麻烦不小。 他原本就是想吓吓对方,然后趁着人心防失守,老实了,再拷问昼晚香解药,用旁白验证真假。 没想到霁一怜动作这么快。 闻容絮看着慕皖冰睁大的双眼倏然紧闭,软倒下去,急问道:「她死了?!」 霁一怜回头见他紧张的模样,默然一瞬:「晕了。」 闻容絮立时解读出对方眼中的无奈,脸颊兀地火烧起来,但凡他感受一下慕皖冰的状态,就清楚唿吸还在。 霁一怜出声解除了他的尴尬:「昼晚香的解法我知道了。」 「啊?」闻容絮诧异。 霁一怜:「只要在七日内不再闻到昼晚香且不运行功法就能解。」 闻容絮拧眉:「那我们不得做一个彻底的凡人?」 霁一怜点头,却是明白他的顾虑,瞥向地面的慕皖冰。 天际最后的霞光落下山时,清幽宅院的正门从外推开。 闻容絮跟着霁一怜回到住了几月的院子。 霁一怜毫不怜香惜玉,仿佛拎货物般拎着慕皖冰,这会儿的慕皖冰比在亭中干净了些,身上的昼晚香已经消除干净,浸着鲜血的衣裙也换掉了。 他们没占便宜,找婆子施了幻术,给慕皖冰换的。 闻容絮和霁一怜来到厨房。 霁一怜动作随意地转动挂在墙面的挂手,咔嚓一声。 靠着墙的长桌底下出现一个甬道。 黑黝黝的,阴风阵阵。 闻容絮喉结滚动,咽了咽唾沫,腿有些软。 霁一怜一马当先,经过他时,传出轻若羽毛的话语:「害怕就在这里等着。」 闻容絮看着他的背影,一咬牙踏进甬道。 第146页 没走多久,视线就变得明朗。 油灯灯光照亮了用坚石打造的囚室,闻容絮以为是囚室,不然霁一怜带着慕皖冰来干嘛? 然而,当他瞧见玉砌的床榻,上好香木做的茶桌、椅子、柜子等,闻容絮思绪卡壳了。 尤其是发现挂在墙上的奇怪的器物,那些器物…… 心底的答案唿之欲出时,一道黑影忽然出现,与他的影子交叠。 闻容絮脑袋一顿一顿地扭过去。 「看到了?」霁一怜扶住他的腰,炙热的吐息洒在他颈项间,「我叫你不要下来的。」 闻容絮觉得按在自己腰上的手烫得吓人,像是一把刚刚从火炉里取出的刀,稍微靠近就要把他的腰子嘎了。 「它们是什么?」闻容絮肌肉紧绷,用力思索着怎么保住自己。 霁一怜幽深的神情有瞬间迸裂,收回手,远离了闻容絮的位置。 闻容絮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抽离,微显茫然地看过去。 「笨蛋。」霁一怜挥袖将室内的东西收了,没有桌椅床的石室才像一个囚室。 闻容絮不敢顶嘴,他似乎好像悟出了什么,现在不敢引起对方注意。 「你先出去。」霁一怜下达指令,拿出天罗曼迷香,开始布置防止慕皖冰在七日内甦醒的措施。 闻容絮乖乖应声:「哦。」 出了地下室。 闻容絮嗅着夜晚的空气,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搓了搓胳膊起的鸡皮疙瘩,甩掉毛骨悚然的细思。 他耳朵一动,听到背后的脚步声。 「好了吗?」好快。闻容絮回头。 霁一怜见他没走,眸底的寒意暖化少许:「今晚不留这里。」 「去哪儿?」闻容絮。 「隔壁。」 意想不到的回覆。 慕皖冰能找到合雍城,他们的行踪必定暴露,不再留此地,闻容絮算是有所猜测,就是没料到离开是离开,却离得不远。 闻容絮利索收拾行李,和霁一怜去了隔壁。 隔壁不错,可以看看有没有别的人上门。 正好留意,等恢復实力一网打尽。 七日过得非常快。 除了遗憾参与不了炼丹大比外,过了段不用喝药的惬意日子。 闻容絮本是想试试能不能拔得头筹,拿到水月魄,出了慕皖冰的事,只能错过了。 「他们真耐得住气。」闻容絮吐槽圣秘谷另一位传人,慕皖冰消失了整整七日,居然一点反应没有。 「我们去一个地方。」霁一怜说。 闻容絮窥探出一丝郑重其事:「好,我先给我朋友送一封信,让他们防备圣秘谷的阴毒手段。」 「我去看一看地下室。」霁一怜,「如果要出门,等我回来。」 闻容絮:「好。」 「那个地方远吗?」闻容絮又问。 霁一怜:「很危险。」 【他要去曾经让他受重伤的秘境】 第78章 不装了 修士间送信, 不像是凡人那样得用车马人力,闻容絮将信纸折成千纸鹤,在上面施展术法, 添上收信者气息就完成了。 他要送信的人就两位,一位顾时玉, 一位孙立阳, 给了他们,他们身边的人也能知道。 这几人都曾被旁白注释过是圣秘谷要找的天命者。 至于别的天命者,闻容絮就爱莫能助了。 等他弄完,霁一怜也回来了。 闻容絮没问对方怎么处理慕皖冰的, 开门见山道:「我们现在出发?」 霁一怜不无不可。 …… 一连数日,闻容絮都是在飞剑上过日子, 脸皮被风吹得麻木。 看到霁一怜示意停下, 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闻容絮这才有空打量自己现在待的地方,之前忙着赶路,完全没时间观察。 他们此刻停在一处悬天瀑布前,穿云裂石的高亢响声连绵不绝,哗啦啦的水溅起无数水花。 闻容絮想问霁一怜怎么走。 就见霁一怜忽地凑向他,两人四目相对。 水声遮掩住了霁一怜的说话声音。 闻容絮只能勉强从口型读出对方的意思。 ——山下有个村子,你要不要留在那里? 闻容絮觉得稀奇, 霁一怜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了? 他的小臂被握住,对方使的力气不小。 似乎想让他集中精力, 不要想别的。 闻容絮望向神色瞧不出破绽等他回答的人,他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 霁一怜似乎因他的动作略显怔忡, 镇静的眉眼颤了下,不着痕迹地将视线锁定住他。 墨黑的瞳孔深邃不见底, 凝聚焦点时,说不清的有种侵略性。 待闻容絮想要确定时,那里唯有一道属于他自己的影子,清晰地映照出他的探寻。 闻容絮回过神,他还没回答对方方才的问题。 明明身旁就是震耳欲聋的水花砸地碰撞出的巨响,他却有些感觉不到了,情不自禁地陷入自己的回忆里。 他没有沉默太久,抬头望向等待他回復的人,微微抿唇:「不要丢下我。」 他明白过来对方在担心他会想到那次夜晚。 那次,霁一怜让他留下等待,独自去对付伏晔。 其实他没有对自己被抛下产生多大的心理阴影,前些时日,他都一个人出门或是在家好几次了,还没那么脆弱。 第147页 只是,这一回如果他留下了,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对方。 这一点和那次也和像,那次是迫不得已,没得选择,今时霁一怜却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那个地方要待许久吧。 否则,霁一怜不会迟疑。 闻容絮不想等太久,而且是等一个不知生死的人。 所以,他要跟着,哪怕是九死一生。 「……」 「不会丢下你。」霁一怜声音微微低沉,完全被水声覆没。 可闻容絮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让霁一怜知道他听见了。 霁一怜牵起闻容絮的手:「我会护着你。」 闻容絮只来得及看到一半口型,霁一怜就转身拉着他往前走。 「你刚说什么?」闻容絮忍不住问道。 霁一怜神态自然:「没什么。」 「真敷衍。」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好烦啊,到底偷偷说了什么呀?」 闻容絮纠结得都没注意周边的情况。 他们绕过瀑布,爬上嶙峋的山壁,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位置。 霁一怜一掌拍出,面前泥砂飞溅,暴露出掩藏其后的洞口。 闻容絮注意到角落里残留陈年已久的暗红血迹。 「是我不小心留下的。」霁一怜随手把血处理掉,瞧起来不再像个兇杀案现场。 洞穴通往深处,一股股风穿梭在山体中。 闻容絮由着霁一怜不放手,坠在人后面,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握得太用力,暴露出他内心的恐惧。 他一如既往的不喜欢黑漆漆的地方,尤其这里温度比外界是越来越阴冷。 感觉他们是要走进地狱一样。 闻容絮的心理活动活跃得人头疼,各种奇思妙想混杂,分不清是幻想居多,亦或是确有其事。 闻容絮可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某人底线反覆蹦跶,他不敢深看周围的环境,目光东扫一下,西扫一下。 显得很忙。 大概是忍无可忍,霁一怜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闻容絮走得好好的,突然绊到了某物,勐地往前扑去。 鼻子砸在霁一怜后背,疼得他眼冒金星,生理性泪水迅速滑落眼角。 他觉得自己鼻子废了。 阴暗的环境里响起一声极轻的嘆息,旋即一拢温热覆住他的脸鼻。 正正缓解了他的疼痛。 「你是不是心里说我笨呢?」闻容絮觉得此刻差了点啥,非常机敏地说。 给他揉鼻子的手停了瞬。 闻容絮自觉抓到把柄,愤愤不平道:「你也没聪明到哪儿去,不然怎么不躲开?」 「你想脸着地?」霁一怜奇道。 闻容絮推开对方的手,低着头找叫他出丑的罪魁祸首,瞧着地面那块凸出的石头,怒而一踹,飞速嘟囔一句:「就是你害的。」 霁一怜难得不自然地挪开眼睛。 他们再次出发。 约莫是有了差点绊倒的小插曲,闻容絮没那么容易害怕黑了。 实在无聊,闻容絮忍不住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霁一怜也没想到会走如此之久,当时他顾着远离此地,一路埋头赶路,未曾注意行程,居然走了这么远,而一路也无事发生。 不对。 霁一怜停止脚步。 「怎么了?」闻容絮不明所以。 霁一怜倏地钳住闻容絮的下巴,生着薄茧的指腹在闻容絮唇角摩挲,一步步逼近。 闻容絮未防备霁一怜突然发难,被人逼得后仰,却又因腰身被扣住,无法退后,眼瞧着对方的脸逐渐占据所有视线。 「霁一怜,你干什么!」闻容絮双手捂住对方的下半张脸,瞪着眼睛质问道。 霁一怜任自己被捂嘴,唇瓣擦过柔软的掌心,发出闷闷的低音:「是真的。」 闻容絮缩手:「不是真的,还有假?」 话音一落。 霁一怜搂着闻容絮进入剎那显现的门。 「咚——」 过去与现在连接,时空仿佛具现化,钟声跨越维度诞于此间。 虚无缥缈因而凝实,不着边际有了界限。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绚烂灯塔立在深渊之中,极致的黑也无法吞噬一丝半点光芒。 而他们所处却是暗影,仰望着带来光明的灯塔。 人类在此刻显得那么渺小。 即便是拥有搬山填海之力的修士。 闻容絮遥望着灯塔,却又莫名感到触手可及。 他不可抑制地想要抬起手。 霁一怜抓住了他的手:「还记得我说的吗?」 「……记得。」闻容絮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前不久不见尽头的隧道,他就开始怀疑是否陷入幻境,类似于鬼打墙,不过是看霁一怜没动作,以为自己判断失误呢。 在进入此处秘境前,霁一怜就告诉过他,这里可能是一座巨型幻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要相信也不要不相信。 险些没给闻容絮绕晕了,总之进了秘境切记小心谨慎,一石一木都可能使他陷入倒悬之急境地。 他不该轻易去触碰灯塔,灯塔明明离他那么远。 闻容絮心脏砰砰直跳,按耐住灯塔带给他的诱惑。 霁一怜站在他身前,神色难得鲜明地凝沉。 「我只过了两关。」霁一怜,「并不知是否有第三关,第三关是怎样,无从知晓。」 第148页 「你后悔带上我了?」闻容絮。 霁一怜回头,看了他半响,唇边竟是勾起明显的弧度,清冷的嗓音渲出轻笑:「不后悔。」 可在此地还能笑,听着十足怪异。 闻容絮下意识挪后一步:「霁一怜?」 你是他认识的霁一怜吗? 「留在外面,你还有活的可能。」霁一怜仍未收敛面上的愉悦,语气轻飘飘地含着,缓慢而有点刺耳,那是太过压抑激烈的心思,壮阔的情绪波动全数挤压在短小的字音里,一丝一丝地堆叠到膨胀,渗出其中丝许尖锐。 「到了这里,要么共生。」 霁一怜笑意渐深,扣紧闻容絮的后脑。 「要么共死。」 余音淹没在缠绵的唇齿相依间。 霁一怜眼底慾念横生,不再藏匿侵略与占有,他所有积累和攀升的情思全部融进这个吻里。 忍耐不知多久,一朝释放。 闻容絮只有丢盔弃甲的份,他震惊于霁一怜对自己的情感,又惊恐地发现他自己似乎并不反感。 「呜嗯……」 交缠的唇舌酝酿起醉人的热度,热得闻容絮大脑一片空白,要不会唿吸了。 无助地揪住对方的衣领,闻容絮想停下,可攥紧的指骨却没了下一个动作,更像是在邀请另一人继续。 他的邀请得到了回应。 原本即将分开的唇,重新贴合。 良久。 闻容絮趴在霁一怜怀里,久久回不了神。 他还没确认这个吻带来的结果,反而捕捉到一些熟悉感。 曾经,有一个顶着「霁一怜」样貌的色胚欺负他,就是这么欺负的。 闻容絮感到不可置信:「霁一怜,你……」 霁一怜给他整理凌乱的衣服,十分随意地承认了:「是我。」 闻容絮拳头硬了:「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就承认?」 霁一怜光明正大吻到心上人,心情非常好,特别诚恳地道歉:「我的错。」 闻容絮一拳锤人肚子上,咬牙切齿道:「你不要脸!」 霁一怜痛得蜷缩起身体。 闻容絮看不过眼,压根不信自己能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别装。」 霁一怜低着头笑了下,转瞬间压着闻容絮讨了个吻。 闻容絮正要发作。 霁一怜直接抱住他一起跌落深渊。 「要打要骂,来日出了秘境,随夫人处置。」 「是夫君!」 「好,我的……笨蛋夫君。」 第79章 问情 我在说什么啊?闻容絮后知后觉自己反驳的重点不对, 他在生气对方的作为,那一声强调,和打情骂俏有啥区别? 闻容絮后悔死了, 可时间不能倒退,堵不住那张脱口而出的嘴。 因心里装着事, 他打量附近的情况时, 未存留多少畏惧情绪。 进入灯塔深渊时,他和霁一怜是抱在一起的,但一个眨眼的功夫,霁一怜就不在了。 闻容絮不信有谁能做到在他们都是清醒状态下, 无声无息地分开他们。 人做不到,那就是这个奇异的秘境原因了。 闻容絮细细查探所处位置的细节, 他不知道此地是不是真实的, 需要找到一些违和的点来佐证,或是帮助他破除目前的关卡。 霁一怜告诉他,第一关是问心。 可他只看到空无的空间,天地间唯独他一位活人。 正当他猜测每人进入秘境,受到的考验不同时,他的思维勐然僵滞。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被清空。 眼前浮现一片血雾,他再次莅临夜色寂灭的人间, 尸与骨铺满大地。 他立于尸山血海中,面对着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快走。」气弱蚕丝的轻语犹若一道惊雷,唤回了闻容絮混乱的神绪。 然而, 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像是一根长钉扎入他的心间, 刺穿了他的血肉,深深刻印进他的记忆中。 鲜红的血珠占据他的心神, 拦在他身前的人无声矗立着,为他撑起一块安详之地。 四周全是重叠的尸体,独独闻容絮这里,空出可以挪移几个脚步的空间。 「你是谁?」闻容絮问向前面唯一站立的人。 可他没得到回应。 他想到一个可能,让他不敢再出声。 「快逃啊!」 闻容絮迅速回头,他看到满身狼狈的几人朝自己唿喊。 远处,三道黑影在空中飘来。 「我们拖住他,你快逃。」 那几人注意到黑影的到来,再一次叫闻容絮快走。 闻容絮的心不禁抽痛,他瞧见了这些人的模样,他知道他们是谁。 顾时玉、楚遂析、陆无歇、虞不决。 魔族入侵凡世,降临的大魔危害四方,人类遭受屠戮,肩有守护一方的修仙宗门,联合起来抵御强悍的魔族。 魔族以人为食,修士最是滋补。 人类与魔族的对抗中,魔族随时都能得到补充,而人类却不行,除去有渡劫大能作战外,战局算得上节节败退。 然而渡劫大能在修仙界也是只手可数,如何抵御源源不断从魔界到凡间的魔们。 人魔战争,人类死伤无数,魔却借着吞噬人,进化出数位大魔。 如此鲜明的对比。 完完全全是属于人类的浩劫。 第149页 在这场人魔大战里,闻容絮毫无用处,反倒拖别人的后腿,而现在他的朋友们打算用自己的命,给他留下活下来的机会。 追上来的大魔,分不到前边鲜活的食物,凑巧发现几只小虫子,秉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猫捉老鼠般玩弄猎物。 结果没想到是意外之喜,修为都不错,吃起来就更香。 看到大魔垂涎欲滴的样子,闻容絮反胃至极,可他小小金丹,在之前的战斗中就差不多耗尽法力,根本无法抵抗三位大魔。 没给闻容絮多少犹豫时间。 「走啊!」陆无歇歇斯底里的催促,乱了他的心神。 闻容絮生出一阵茫然,他潜意识望向那个带给他无尽熟悉和安全感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闻容絮呢喃道。 他仍然没得到回应。 闻容絮手颤了颤,他自欺欺人般不去触碰那个人,迴转过身向着正在拼杀的战场迈步。 「你怎么没走?!」 「快走啊。」 「你不要冲动。」 「我们都会死的,你活着,至少还有你记着我们。」 闻容絮神色显得有些苍白,耳边充斥着友人劝告的声音,他们时而语气愠怒,时而悲伤,时而遗憾。 字字句句根植进他的脑部神经里,继而扩散到循环的血液中,蔓延四肢百骸。 他怕死,他很怕死。 不然,他不会经常拿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理由,来为自己活命找藉口。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由前人与魔族搏命厮杀出来的平和环境。 但是,随着人类生存的地方越来越狭窄,他也不得不上战场。 在战场上,他总是被护着。 如今,护着他的人终于一个不剩了。 他还要继续踩着他们的命,一人苟活下来吗? 闻容絮拔出剑。 宁共死,不独活。 他提剑刺向前方身材壮硕的大魔,正当他准备自爆同归于尽时,急剧攀升的肾上腺素,大肆刺激起他的身体细胞,体内运转的法力飞速循环。 丹田发烫,神海激盪。 被蒙蔽的记忆在这一瞬恢復,闻容絮呕出一口鲜血,打断了即将崩裂金丹自爆的法力。 截然而止的作为,遭到可怕的反噬。 闻容絮又吐出几口鲜血,五脏六腑都裂开几条缝,每一次唿吸都会引起连锁反应,无一处不痛。 然而,他所处的地方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并不会给他休整的时间。 第二关,问欲。 引人十指大动的美食,勾得消耗不少精力的闻容絮不停咽口水,只是身体针扎般的疼,令他保持拒绝美食的理智。 数不尽的财宝堆积成山,晃花了他的眼。 黄金、灵石、灵药,甚至是异宝都唾手可得。 即便不要,摸一摸也没什么,是吧? 闻容絮蠢蠢欲动,幸亏刚一动作,就疼得他抽气。 算了,看看就好。 他无动于衷的姿态,致使前面的美食财宝发生了变化。 变成腐烂生蛆的臭物。 闻容絮差点吐了,刍出几缕铁锈腥味。 前方的东西消失了,却是一阵清香扑向他。 五位身姿各异的美男,围绕到他身旁。 闻容絮打掉前者摸向自己的手,面色近乎三无空白。 美人计他暂时感受不到,脑子里只有他真的弯了的念头刷屏。 怎会如此? 闻容絮悲从心来,都怪那个混蛋! 「别碰我,让我静静。」闻容絮愤愤撇开想要靠过来的美男们。 顺手一巴掌堵住献上来的吻。 闻容絮跟掉进盘丝洞的唐僧一样,努力躲避美男的亲近。 许是他态度实在坚决,美男消停了。 所有的一切重新归为虚无。 闻容絮心头髮紧,来到第三关了吗? 他身体的伤势渐渐好转,仿若回到母体中的舒适与温暖。 闻容絮难以自控地睡过去。 …… 今日,天气晴朗。 闻容絮自穿越到这个歷史上不存在的架空朝代,过去了整整十七年。 穿越前,他也没做任何能让自己穿越的行为,不过是睡一觉就成了正在被分娩的小婴儿。 所幸,他出生的家里有点薄产,不至于日日地里刨食。 可惜,老爹官小,又是寸金寸土的京城,办什么事都绕不过去银子。 而弘朝政治不算清明,皇帝是个荒唐的,下面的人曲意逢迎,老爹日子不算好过。 闻容絮不想在这样的混,可古代做生意,地位又低,没背景还容易被宰。 难道去做工匠农民?饶了他吧。 思来想去,只有做官最佳。 主要是他如果不认真学习,他老爹真的会上棍棒。 学都学了,不去科考试试,像话吗? 在他给自己做好心理辅导,准备好好考试时,一条消息就砸得他家慌不择路。 当今的弟弟——煊王,要娶亲沖喜。 煊王请了皇帝最信任的国师占算,指定某某方位、几月几日生的人,娶了可保家宅安宁和睦、旺夫寿命。 总之,这个亲落到了闻家头上。 闻容絮听说过煊王,煊王由于幼时遇刺双腿残废,一朝成了残疾,身体就有些弱了,时时生病,性子似乎变得古怪阴沉,至今后宅空虚。 第150页 虽然是个王爷,但略有底蕴的人家都不愿意和其结亲。 便耽误到如今二十六岁。 听到不是娶自家宝贝女儿,各家松了口气,纷纷向闻家恭喜。 煊王的聘礼也很快送到闻家门口。 闻容絮看着只有十岁妹妹,皱了皱眉。 老爹只有他娘,没养小妾,孩子就生了他和妹妹两个。 娘抱着妹妹直掉眼泪,爹脸色难看地坐在一边。 煊王是王爷,他们惹不起,必是要给王爷一个交代的。 闻容絮翻起聘书,看到八月二十日生人,动作一顿。 「爹,娘。」闻容絮情绪倒是稳定,却给家中投下一道巨雷,「给我准备嫁妆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老爹险些跳起来,指着他鼻子斥骂。 「爹,你没看聘书吗?」闻容絮淡定道。 「……」哪里还有心情看。 闻容絮摊摊手:「爹、娘,你们就疼疼我,别让我真光屁股嫁出去吧。三日后就要出嫁,娘帮我改改嫁衣?」 「欺人太甚!」老爹拍桌子怒喝。 娘不抱妹妹了,改抱他了:「絮儿,莫要乱来,世间哪来男子出嫁的道理。」 「煊王要娶,不就有了。」闻容絮拍拍母亲的背,「我家得罪不起煊王,就不要让他又恶了我们。」 「没事的,煊王一个残废,能做什么?」 闻容絮想得开,反宽慰起家人。 成亲当日。 闻容絮涂上胭脂,戴上金钗,盖上红盖头,扶着母亲的手,缓步出门。 他听着旁边母亲的抽泣,妹妹天真的稚言,父亲沙哑的送别。 没来由地生起一股怅惘。 这就是女子出嫁的心情吗? 「姑娘,别误了吉时,快上花轿吧。」喜婆小声提醒闻容絮。 闻容絮收敛心情,提裙上了马车。 热闹的送亲仪仗,让他莫名感到似曾相识。 煊王身有残疾,只在府中等候,一路过来都是闻容絮一人。 别人嘆惋好好的姑娘嫁给一个废物,还要一个人跨火盆。 闻容絮却觉得自在,他和煊王不熟,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和另一个男人亲近。 再且,煊王知道自己娶的是一个男人吗? 闻容絮透过盖头,模煳看见同样一身红的煊王,坐在轮椅上,与他牵着绣球,牵着绣球的手十分修长,指节如玉雕琢,白皙温润。 陷在红色锦缎里,很是好看。 不知是他的目光太明显,坐在轮椅里的煊王朝他投递来一个眼神。 闻容絮垂落下眼睑,老老实实地拜堂。 「送入洞房——」 闻容絮暗自吐槽:洞什么房?以后知道我是男的,吓死你们。 来到新房。 闻容絮左耳进右耳出嘱託他新婚事项的念叨,打发走伺候的人,绷了许久的身体,可算得到放松的机会。 他以为外面会闹一阵,直接掀开头帘,打量房间。 桌上燃烧的鸳鸯烛发出细微的滋声,摆设的酒壶精美,糕点精緻。 房间还挺大的,比他家客厅差不多。 咿呀一声,房门打开。 闻容絮慌忙撤下盖头,乖巧坐好。 轮椅滚在地面的声音缓而轻,依旧很快到达闻容絮面前。 盖头被喜秤挑起。 烛光摇曳中。 闻容絮看见一双冷峻的眼,隽永的眉骨不带丝毫情绪的漠然。 下一瞬。 面前坚冰消融,那人嘴角带笑。 「夫人,可还满意?」 透彻而优雅的音色,似酿造多年的醇酒,香浓醉人。 喧嚣外界的传闻,与此刻的对方,显出几分深邃的神秘。 如果,闻容絮确是女子,应当对对方一见钟情了。 「我是男人。」闻容絮直白道。 煊王眉梢轻挑,幽深的眸子扫过闻容絮的喉结:「夫人花容月貌,本王很喜欢。」 他竟是不介意我是男的!闻容絮警惕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娶的是男人?」 「非也。」煊王并不掩饰自己不在意娶的是哪样的人。 闻容絮想到是皇帝封的国师,给煊王卜算的妻子,一时无言。 「夫人想通了,就喝合卺酒吧。」煊王养尊处优的手执起精巧的酒杯,转而递给闻容絮。 闻容絮默然片刻,接过。 煊王主动伸出手。 两人共饮下清酒。 「煊王……」闻容絮刚出声却被打断。 「本王名霁一怜,排第七,夫人愿意的话,可唤我——七郎。」 闻容絮噎住。 煊王只笑意盈盈地注视他。 他清清嗓,张张嘴,勉强道出:「七郎。」 煊王微微偏头,将闻容絮一切表现尽收眼底:「夫人呢,想让我叫你什么?」 「……名字就好。」闻容絮闷闷道。 煊王轻轻嘆了一声,但他说出的话却不似妥协:「絮絮?」 闻容絮一怔,以前有什么人也这么叫他。 「看来夫人也觉得好。」煊王觉察到他的愣神,略眯了眯眼。 「我不是……」闻容絮顾不得那份熟悉,「喊我容絮吧。」 「嗯?」 闻容絮软声唤道:「七郎?」 「好。」 第80章 口头便宜 第151页 称唿的事聊完, 两人似乎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闻容絮纠了纠裙子,看着移动不便的人,迟疑地说:「我帮你更衣?」 「那便麻烦夫人了。」霁一怜好脾气道, 一点不避讳自身残缺,「我们就寝吧。」 闻容絮忍了忍:「不是说叫我容絮吗?」 他一个大男人, 干嘛称他为夫人。 尽管自他嫁入王府起, 估计就要一直顶着煊王妃头衔了,可私底下能不能不这样称唿,没必要时时刻刻提醒他成了煊王的「女人」。 闻容絮替霁一怜宽衣解带,直到只剩寝衣, 踌躇地瞟一眼任他作为的人:「我抱你上床?」 被他询问的人,挂着温和的笑, 语气轻柔:「多谢。」 闻容絮多看了会儿霁一怜上扬的嘴角:跟传闻说的煊王脾气暴戾恣睢, 完全不一样啊。 他小心扶住对方的背,然后托起腿。 一上手,他的气息就乱了下。 分量不轻,瞧着弱不禁风,抱着还挺扎实的。 闻容絮之前给人脱衣服,小心不触碰到对方,没想到衣衫下都是结实的肌肉。 真厉害啊。 他感嘆, 即使双腿残疾,也坚持锻鍊,非常人能及。 闻容絮将霁一怜抱到床榻上, 然后开始卸自己身上的装备。 很是心大地当着另一人的面脱下繁复的嫁衣。 露出内里轻薄柔软的蚕衣,光线映照下, 显得若隐若现。 闻容絮也是不客气地说:「你要睡外面还是里面?」顿了顿,补上一句, 「七郎?」 霁一怜靠着枕头,乌黑长髮披散其身,落下缕碎发在脸侧,看起来比之前年轻许多,也可能是他之前的装扮太过严肃庄重,让人觉得成熟。 「你很迫不及待?」霁一怜上下打量着他,颇为戏嚯。 闻容絮莫名其妙:「什么?」 霁一怜不再多言,向他招手。 闻容絮疑惑地半趴到床上:「怎么了?」 「上来。」这二字自霁一怜喉腔里滚出,透出一丝喑哑。 闻容絮照做了。 旋即就被人压倒在床,身上贴着一具温暖的躯体,飞扬的墨发纠缠到一起。 带着酒香的吻落在他鼻尖。 闻容絮头脑发懵:不是,来真的?!真要洞房? 感觉到对方有向下亲吻的趋势,他正要阻止,就被人戏弄似地捏了下,轻吟出声。 他的脸瞬间爆红。 没想到胸会是他的敏感点,身体都无力了。 对方顺势撬开他的牙关,入侵柔软的唇舌。 闻容絮一边沉溺于对方带给他的感觉里,一边惊恐于自己不会要屁股疼吧,整个人跟分裂了一样,一会儿反抗不了就躺平享受,一会儿不行,誓要守卫贞操。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事,现在的情况算是对方想要霸王硬上弓,可他居然没有生起多少抗拒之意。 难道他本质是弯的,霁一怜也比较符合他的审美,所以其实不亏? 「别咬,疼……」闻容絮嘶了声,不敢再分神,「脖子不要留印子呀,我还怎么见人啊。」 「唔,你你你……为什么这么熟练?」闻容絮不停喘气,眼睛泛起湿红。 霁一怜怜惜地亲吻他的眼尾,喉结滑动,含混出不辨真意的低语:「真想,吃了你。」 闻容絮没办法去在意对方的话,浑身哆嗦地埋在人怀中。 耳边翻滚的巨大舔吻声,冲击着他的神智,他的身心都被掌控了。 「你来。」从容不迫的指令下达给他。 双腿的残疾到底限制了霁一怜,即便眼神满是对闻容絮狠厉的侵占,还是只能退而求其次,交出主动权。 鸳鸯烛燃了大半。 晃动的影子终于停止。 染着丝许哑的声音冷静地叫水。 候在门外的婢女送上早早准备着的热水。 「你们都出去。」依旧是方才那人说话。 等婢女都离开。 床帘拉开。 闻容絮眨眨湿润的眼睛,见对方直直地盯向自己,连忙捂脸,好丢人。 「你在勾引我吗?」 闻容絮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气息,整个人都傻了,生怕对方还要来,慌忙摇头:「我没有!」 那人沉默了瞬,淡淡道:「抱我去清洗。」 「好,好。」闻容絮翻身下床,倏地半跪在地。 他这会儿腿软,腰疼,肾虚,起太快,眼前一黑一黑的。 霁一怜练武,有内力,状态不错,拎起娇弱的伴侣:「我叫人进来。」 「不用,我缓一缓就好了。」闻容絮宁愿在一人面前丢脸,也不愿在众人面前社死,他现在一副被疼爱过头,满身痕迹,泪水涟漪的样子,绝对不能给第二个人看到。 要知道,霁一怜残疾,他还这么惨,显得他是有多不行啊! 是男人就不能被传出不行! 闻容絮憋着一口气,抱起人进入浴桶。 霁一怜十分配合地搂着闻容絮的肩,进入温度适宜的热水后,神色放松些许。 全身黏黏腻腻的,实在不舒服。 闻容絮就没那么舒服了,他身上都被咬过,一些地方更是欺负得狠,甫一接触水就泛起细微刺痛。 「下次我会轻些。」霁一怜发觉到他的不适,似是歉疚道,「清理完我给你上药。」 第152页 闻容絮心情微妙:还有下次? 霁一怜拉近他,两人肌肤相贴。 水声哗啦。 「容絮,太深了,你帮我导出来。」霁一怜抬起手,勾住闻容絮的后颈,口吻平静得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东西。 闻容絮招架不住地全身熟透。 暴戾恣睢的煊王就是这种人吗!闻容絮裂开。 一番折腾,离天亮只剩两小时。 幸运的是府中无长辈,他嫁进来就是王府实际的「女主人」,府里的事情都他说了算,不幸的是,霁一怜是王爷,他们要进宫给贵人过过眼。 免得不知道煊王妃长啥样。 闻容絮迷迷煳煳起床,由着婢女摆弄,稍微清醒后,便看到梳妆镜里映出一位绝代佳人。 佳人柳眉微弯,琼鼻绯唇,眼波流转间渲出一股清幽疏离,甚是动人。 虽然只是美人很困而已。 闻容絮震惊,这是我? 成亲前,是他母亲给他装扮的,他也没心思照镜子,根本不知道化完妆的他长这样。 「王妃真好看。」为他梳妆的婢女——竹知由衷地赞美。 「……」闻容絮高兴不起来。 「是呀是呀,王妃是婢子见过的,最美的人。」另一个婢女竹心附和。 闻容絮有点疑惑,她们不知道我是男子? 「王妃,要不要遮一下脖子?」竹知拿起一条绣有别致暗纹的轻纱,徵询他的意见。 哦,原来知道。闻容絮想了想,点头。 他暂时不打算今天在宫里一鸣惊人。 「王爷。」外间响起婢女的问候。 轮椅碾过地面。 闻容絮刚站起身,霁一怜就进来了。 霁一怜看着他,一时未说话。 闻容絮琢磨了下,在场人这么多,他应该给对方面子,夹着嗓子细声道:「王爷好。」 大略是他的作怪,霁一怜疏冷的气质缓和少许:「夫人梳妆好,就和本王进宫吧,早膳要委屈夫人在马车上吃些糕点了。」 闻容絮很有眼色地上前推着霁一怜的轮椅:「不委屈,都听王爷的。」 霁一怜扭头睨他一眼。 闻容絮表情无辜。 霁一怜却是莞尔,拍拍他的手,继而拿在手心,很快就有位身材高大的侍卫接上推轮椅的工作。 闻容絮被拉着走到霁一怜身侧。 「夫人若是想要伪声,说话时语速放慢些,气音再加多。」霁一怜很是纵容地说道。 闻容絮略显意外,听这意思,对方压根没想过要他伪装:「你不介意暴露你的王妃是男子吗?」 「如果是你……」霁一怜上挑起眼睑,注视着他,意味不明地开口,「无所谓。」 过于热烫的视线,让闻容絮受不了地耳垂髮红: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一副认定我的样子,也太怪了。 「夫人不信?」在霁一怜面前,闻容絮实在太好解读,他的心思一览无余。 闻容絮嗅到一丝危险,表决心道:「信。」 霁一怜未再抓着不放,像是信了。 煊王府离皇宫不远,不一会儿,就抵达宫门。 闻容絮半步不离地跟着霁一怜,路上加急了解了自家与宫里贵人们的远近亲疏。 一路无话。 霁一怜去上朝,闻容絮去后宫。 弘朝皇帝是位爱美色之人,妃嫔上百之数,其中最要注意的是莲贵妃,皇帝极为宠爱。 不过,他第一个拜见的是皇后。 皇后态度十分和善,说话轻声细语,处事妥帖周到,闻容絮没感觉到任何为难,甚至心生愉快地去向下一个目的地。 方至贵妃宫殿,闻容絮就听到小儿嚎啕大哭,声音尖利聒噪,刺得他脑仁突突的。 可能是下人禀报他的到来。 哭声降低。 闻容絮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恐怕莲贵妃不会给他好脸色。 他刚刚走近殿内。 「我不我不我不!」熊孩子估摸是挣脱开侍女的控制,麻熘跑过来,撒泼打滚,「给我玩给我玩!」 闻容絮前进的脚步停滞,尴尬地望向神情近乎恐怖的莲贵妃:哇,小孩要吃竹笋炒肉了吗? 小孩侍女紧随而来,一把跪地磕头请罪。 一盏茶就砸到侍女嫩生生的脸上。 闻容絮蹙蹙眉:我就不该来。 「带下去。」莲贵妃说话的调子透出点妩媚,粘连的字音仿佛带有钩子,若不是刚才砸人的画面近在眼前,没人会相信此等美人是个心思狠辣的。 莲贵妃在宫里作威作福,打杀个笨手笨脚的下人,常有的事。 惹到她,无论你是贵命妇,还是什么王妃,她想收拾就收拾了。 能找她算帐的,几乎没有。 闻容絮也不清楚煊王够不够格让贵妃忌惮,但今早霁一怜告诉他不必对莲贵妃太过客气,应当是够格的? 「见笑了。」莲贵妃处理完熊孩子闹出来的事,腾出空儿招待闻容絮,「他实在是个皮猴,本宫自怀他起,就没消停过,真真是来讨债的。」 「只不过大了以后,倒是乖巧可爱,偏撞上今日不顺他的心,吵闹起来。」 莲贵妃扶扶额头,看来着实伤神。 闻容絮听了却不入心,更不会多说,莲贵妃说自家孩子可以,别人说可就不行了,他含笑装个木头桩子,避重就轻地道:「孩子是好孩子,过一会儿就好了,贵妃切莫着急。」 第153页 莲贵妃不置可否地笑笑:「王妃不仅生得光彩照人,连声音都美妙动听,我这里有一支步摇倒是与你相配,你戴上定是极好。」 闻容絮失语,声音动听你说真的? 步摇很快送上。 那确实是一支巧夺天工的玉簪,明润剔透,浑然一体。 「好妹妹,来试试。」莲贵妃拿起步摇,珠链摇曳生姿,光华流转,美不胜收。 闻容絮从皇后宫中出来,也收到了礼物,但那礼中规中矩不出差错,哪里想到贵妃一出手就是如此贵重。 难道就因为他撞见的一幕? 堵他嘴? 可小孩闹得那么大,一点风声都传不出去,只有他是突破口? 莲贵妃不给他推拒时间,眼疾手快地给他戴上了。 「果然适合。」莲贵妃欣赏道。 事已至此,闻容絮接下厚礼。 接下来是四妃。 拜见完,霁一怜也下朝了,他正好跟着回去。 闻容絮远远瞧见等他的人,不禁加快了步伐:「王爷。」 他走得急,头上的步摇晃得厉害,珠翠声声响,没有半点闺秀样。 他也本就不是闺秀。 霁一怜视线凝在他身上,看着他向自己奔来,直至他停在面前。 「很适合你。」霁一怜若有所思。 闻容絮总算不用装了,别提多开心,闻言尚未反应过来:「啊?」 「首饰。」霁一怜话峰转变,「低头。」 闻容絮老实弯腰。 霁一怜取出手帕给闻容絮擦汗:「以后不必走这么快,我会一直等你。」 「知道啦。」闻容絮忽地一笑,「七郎,你现在好像埋怨丈夫的娇妻。」 霁一怜没给什么反应,似乎坦然接受了。 两人上了马车。 闻容絮将将坐稳,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拽过他的衣领,灼热的气息扑向他的脸颊。 绯色的口脂碾磨干净,转换成鲜红欲滴的殷艷之色。 闻容絮只是位普通的书生,如何与身怀内力的比憋气。 他完全不是对手,被动承受另一人的掠夺。 被欺负得找不着北。 第81章 告白 闻容絮享受了一段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得空还回了趟家。 这才知道家里人给外面的人说儿子出去游歷,妹妹成了第三子。 与家人告别回府。 一批批木箱抬起他院里。 全是首饰,素雅的、华丽的、别致的, 各式各样,他头一次知晓女子的首饰品类之多。 他身边的两位婢女竹知、竹心开心极了, 十分热衷于打扮他, 他懒得计较,随便她们折腾。 平静未多久,宫里贵人居然时不时召见他。 闻容絮无法拒绝,进宫以后, 才察觉出是贵妃跟皇后别苗头呢,皇后无子空有尊贵身份, 贵妃得宠又有子, 二人斗法一般都是皇后退让。 皇后其实不愿惹事,常年做着一尊慈善菩萨,可拦不住贵妃看她不顺眼,时常针对。 闻容絮莫名其妙成了她们工具人。 不过,他倒是因此得了皇后和贵妃不少好处。 工具人就工具人吧,还能吃瓜看戏呢。 闻容絮正和皇后对弈,不想皇帝却来了, 真箇西边出太阳,什么风儿把皇帝招来了。 皇帝进来时,神色愠怒, 约莫是没料到有外人在,气势汹汹都遏止片刻。 「陛下, 喝茶。」皇后动作麻利地上了盏茶,清热解毒的凉茶。 皇帝端起来饮了口, 心头的火彻底压下去。 「陛下万安。」闻容絮找着空行礼。 皇帝金刀大马地坐在主座上,姿态颇为轻浮地扫量过他:「你是哪家的?」 闻容絮感觉到上方游弋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眼里闪过不悦:「臣妇煊王妻。」 「哦,你就是那个沖喜的。」皇帝恍然,「七弟身有残缺,委屈你了。」 「不委屈,王爷待臣妇极好。」闻容絮一板一眼地道。 「你们在手谈?」皇帝看到下到一半的棋局,突生起趣味,「半途而废却是不美,不如你和朕继续。」 「皇后就去给朕沏壶热茶。」 皇后面色白了白:「是。」 闻容絮一点不想和皇帝下棋,但封建社会,他无法拒绝。 下了没一会儿。 皇帝乐了:「朕算知道皇后为何喜欢和你下棋了。」 「……」是呀,我臭棋篓子,也不必笑这么大声。闻容絮腹诽。 虽然心中说自己菜,但他还是努力寻找生路,不能输得太难看。 他落下一枚棋子,欢快地捡起被他吃的棋子。 「错了。」皇帝突然按住他的手背。 闻容絮寒毛倒竖,腾地收回手。 「陛下。」皇后及时出现。 闻容絮站起身,看到皇帝捻着手指,胃里翻滚直想吐。 「臣妇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闻容絮是一刻都待不下去,硬邦邦地请辞。 皇后也有此意,皇帝今日来铁定有事,她得知道是什么事。 对于闻容絮的离开,皇帝没有阻止。 闻容絮扬身就走。 出了后宫,不曾想遇到不该出现在宫里的人。 「七郎。」闻容絮找到靠山似的,萦绕心中的不安得以安歇。 霁一怜抬头,瞧出他的心神不宁:「怎么?」 第154页 闻容絮犹豫须臾:「我们先出宫门。」 等到了马车里,闻容絮才如实告知了前不久发生的事。 说着说着,他就不敢说了。 霁一怜的脸色冷得骇人,执起闻容絮的手,用手帕一点一点擦拭:「日后不必进宫了。」 经此一役,能不进宫,闻容絮也是松了口气。 「不会影响到你吧?」闻容絮迟疑道。 霁一怜眼都未抬:「宽心。」 …… 不知道是不是霁一怜做的,闻容絮再没收到进宫的消息,整日在王府里消磨时光。 正当他准备避暑行礼时,边关传出战事,本国接连战败以后,敌国派出使者,打着和亲的名义想与弘朝结秦晋之好。 闻容絮也不收拾东西了,短时间内,霁一怜都不能跟他一起去避暑山庄,他一个人去没意思。 使者进京。 皇帝隆重接待。 闻容絮不知使者入宫的盛况,从午睡中醒来,外面的天变了。 皇帝被使者送的公主聘礼吓得大小便失禁,中风瘫痪。 宫里乱成一团。 始作俑者敌国使者直接被安行刺名义宰了,和亲不可能,只有復仇发动战争。 在此之前,需要选上下任继承者代皇帝掌权。 朝臣吵得不可开交。 霁一怜用简单语言描述,一幅幅画面就栩栩如生展现在闻容絮面前,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事情发展真是变化无常。 「京城会出乱子吗?」闻容絮以史为鑑,平平安安交渡权利是痴人说梦。 霁一怜指尖快而轻地点了下闻容絮的脸:「有我在,不会波及到宫外。」 一语成谶。 最终胜出者是位宫女所生,不得宠的小透明皇子,排行第九。 九皇子母亲早逝,封为太子后,交于皇后抚养。 皇后白得一儿子,应是很高兴,总与她作对的莲贵妃估计咬碎了银牙。 指望不了亲儿子坐皇位,莲贵妃日日夜夜期盼陛下恢復健康,打皇后这个贱人的脸。 只是事与愿违,随着时局稳定,皇帝很是时候地驾崩了。 太子登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讨论让谁领兵向敌国復仇。 使者死亡的消息瞒不了多久,敌国久不见使者归来,为了国家颜面,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朝中之事,闻容絮都是听霁一怜讲。 「最后决定出派谁领军吗?」闻容絮问。 霁一怜吻了下好奇宝宝似的人,旋即「嗯」一声作答。 闻容絮指控道:「你讲一桩事,亲我多少次了?」 霁一怜毫不悔改,甚至干脆压倒他,不再如之前浅尝辄止。 自打仗以后,霁一怜忙了起来。 闻容絮有时好几日见不着人,他也没多问,左不过是关于边关的战事。 皇帝太小,有很多需要学,朝中事以三位重臣、煊王和太后共同商议。 冬至到来前,边关大捷。 整座京城为迎接凯旋迴归的战士们热闹着。 闻容絮也去凑了热闹,十分准确地捕捉到独领风骚的霁一怜,众人里独他一人坐着,能不特殊吗? 战事胜利,霁一怜又闲下来。 冬去秋来。 小皇帝在成长,是位孝顺,性格平和的好孩子。 曾经的三位重臣,有一位没渡过去年冬日,有一位罢官离去,唯一留下的一位早就想退,可退不了。 太后身体似乎不行了,常年隐忍受气,又为生孕用了虎狼药,随着年龄增长,仗着年轻挥霍的资本,临老全反噬上来,内里败坏得差不多,眼瞧着不久人世。 到底养育小皇帝数年,太后打算给他铺路。 最大的障碍便是已经好几年把持朝政的煊王。 她与三位重臣谁都瞧不起残废的煊王,到头来煊王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在王府的闻容絮收拾行装,拉着霁一怜和他去游山玩水,走遍世间。 他在京城这个地方待了二十多年,实在腻歪,还没见识过别的地方风景特色,他不想一辈子都困守一方。 闻容絮整日缠着霁一怜,让人没有半点私人空间。 一场可能天下动盪的政变悄无声息地消弭。 闻容絮已不是当初轻易受骗的人,朝夕相处,他知晓霁一怜的掌控欲,因残疾而压抑心底的暴戾。 他不愿霁一怜和小皇帝走到刀剑相交的地步,不愿黎民百姓再次陷入战火中,更不愿霁一怜彻底失控。 闻容絮想试试壮阔山河、人间百态和他自己是否能抚平对方心中不平。 霁一怜聪慧,自然察觉到他的用意,但他未有任何动静。 他与他共撑一把伞走过青石板路,共淋白头踏上山巅,共度余生。 …… 秘境考核结束。 闻容絮意识恢復时,恍若隔世,身上的伤势也全数痊癒,金丹突破,元婴生成。 「絮絮。」熟悉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 紧接着温暖的怀抱拥住他。 闻容絮有着弘朝记忆,条件反射地调整成令自己舒适的姿势。 炙热的吻落在他耳畔。 气氛滚烫起来。 「絮絮,我喜欢你,你做我道侣,好吗?」 第82章 完 出了秘境。 霁一怜去看慕皖冰的情况, 闻容絮翻看友人们的回信。 第155页 大家一切皆好,没有发生被圣秘谷算计的事。 闻容絮略略松懈担忧,转而看起世面流传甚广的事件, 算是修仙界内的实时报纸。 魔族的消息占据了大的板块。 倒是翻阅到一位熟人,焦渡顷竟是恢復女儿身, 解除和妻子的婚约, 两人成为挚友,奋斗事业。 天罡宗掌门儿子跟一个男人私奔了,气得天罡宗放话除名亲儿子。 这个儿子姓孙,名立阳。 闻容絮嘴角一抽, 这就是没啥事,都好?孙立阳搞什么, 这个男人不会是那个金手指老爷爷吧。 他回忆两人的相处, 瞧着没有暧昧关系,很纯粹的兄弟情。 闻容絮泛嘀咕,不就去了趟秘境,咋友人性取向都变了? 孙立阳若是看到报纸,必要暴揍乱写事实的人,他确实被赶出家门,但不是因为和他的舟哥私奔, 是他跟家里人理念不合,一怒之下离家出走,顺便给他舟哥寻找塑身的材料。 他和舟哥之间清清白白, 日月可鑑。 除去认识的,闻容絮还翻到一些意外死亡的天之骄子们。 霁一怜恰时回来, 他拉住闻容絮的手腕:「我们去找人。」 「慕皖冰呢?」闻容絮没有抗拒,顺着人力道离开。 「死了。」霁一怜这一趟是对慕皖冰施展了搜魂术, 了解到圣秘谷可能会下手的天命者信息。 闻容絮立时想明白霁一怜的打算:「我们要找谁?」 霁一怜说出三个名字。 闻容絮疑惑:「他们都死了呀。」 「那份通用书给我看看。」霁一怜听到闻容絮心里提到的线索。 闻容絮把报纸递给他:「喏。」 霁一怜做下决定。 翌日。 修仙界通用书刊登一则爆炸消息。 正道魁首圣秘谷实则是邪魔外道,在幕后推动人世混乱,残害各宗门有天赋的弟子。 爆出昼晚香的效用。 有心人一定会心生疑虑,想要验证真假,就去某某地,而这个地方离圣秘谷位置很近。 闻容絮一路围观霁一怜的大胆操作,虽然他已成元婴,霁一怜给他的感觉却比之前更加神秘莫测,但一人顶一门,会不会有点托大? 那个秘境让霁一怜得到了什么,做事这么膨胀? 「得到一身仙骨。」霁一怜附在他耳边道,热气唿在他肌肤上,生起几分红晕。 闻容絮痒得揉耳朵,抱怨道:「你读心术啊,怎么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嗯。」霁一怜承认。 闻容絮当他说笑,可看到霁一怜认真的眉眼,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意思?」闻容絮。 霁一怜:「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闻容絮睁大了双眼。 「一直以来你在心里的话,我都听见了。」霁一怜继续抛下大雷,砸得闻容絮头晕眼花。 「……」 闻容絮人麻了。 「但有一个限制。」霁一怜逗弄他好玩般,慢悠悠补充道,「必须要有接触,我才能听见你的心声。」 这一上一下的转折,闻容絮没好气地白一眼对方。 「所以……」霁一怜神情柔和,眼中全是笑,「絮絮的回答,我知道。」 「我喜欢你,做我道侣,好吗?」 「除了好,还有别的答案吗?」 还想拿捏一下对方的闻容絮,自觉人生黑暗,怎么有这样作弊的人存在! 被通用书吸引来的人不少,不乏受到圣秘谷迫害的债主。 霁一怜直接全天轮播慕皖冰的记忆。 圣秘谷哪里坐得住。 可一出手就坐实了圣秘谷是邪魔外道。 他是阳谋,无论圣秘谷出手与否,圣秘谷的名声彻底毁了。 霁一怜和弟子遭受迫害的长辈们,将圣秘谷搅了个天翻地覆。 结果圣秘谷越扒越有,似与魔族有勾连,引起天下公愤。 圣秘谷一朝灭门。 人奸剷除,接下来人类众志成城,共同抵御魔族入侵。 十年后。 魔族退出凡世,人族胜利。 霁一怜作为击败魔族主战力,万众瞩目,然而当魔族败退之时,他与他的道侣都消失无踪。 百年过去。 一直压缩修为的霁一怜不得不迎来飞升劫,成功渡劫前,他回头看向仅差临门一脚亦能飞升的道侣:「我在仙界等你。」 闻容絮摆手:「我会尽快来找你。」 不料,第二道劫云生起。 闻容絮惊讶,自己怎么也要渡劫? 【去迎劫吧,不会有事,算是感谢你的帮助。】 旁白成精啦。闻容絮感嘆一声,倒不显意外,反正他早就怀疑旁白别有目的。 终于要揭露真面目了吗? 飞升劫果然如旁白所说,处在一种让他难受,又不会难以承受的范围,在一道道劫雷中重塑骨肉魂体,直至成功渡劫。 闻容絮渡劫的声势比霁一怜要小,想来这样的区别,实力差距应该也很大。 无所谓,飞升了就行。 给霁一怜一个惊喜,你前脚飞升,我后脚就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刚刚破碎虚空,一束白光笼罩住他。 清灵缥缈,不辨雌雄的声音在闻容絮脑海中响起。 「你好,来自编号0156地球位面的人类,我是此世界天道意识。」 第156页 闻容絮脑子转动:「旁白就是你?」 「是我设置的小程序。」 「为什么要给我旁白?」闻容絮自己和天道毫无关系,不相信对方是善心大发送他大馅饼。 「为了此世界不毁灭。」 天道开始讲述前因后果。 「此方世界重启过一次,在重启前,身负大气运的霁一怜存灭世之心,险些成功,为了自救,我重启世界,可我能量不够,只能将霁一怜送回他姐姐死后的第五年,为了解决他心里的灭世欲,我向外面的世界学习,了解到你们那边所写小说里的攻略救赎,便选择性拉来你们世界的精英人才,结果一个个折戟沉沙,最后拉来你,因为力量耗尽,只能给你留一个辅助金手指,我就陷入了沉睡。」 闻容絮沉默半响:「你是不是给前面的几位攻略者,以霁一怜为原型创作的小说蓝本?」 「是的。」 「怪不得都被杀了。」闻容絮给自己的穿越者前辈鞠一把辛酸泪。 「没有死哦,只是被抹去记忆重回地球。」 那没事了。 闻容絮把心里骂天道坑货的话收回,简直是人美心善的好天道。 「为了感谢你阻止霁一怜灭世,我给你一次回现代的机会,可以带上一人同去。」 闻容絮说不想回地球,自然不可能,可心动归心动,还是得谨慎对待:「有什么限制条件吗?」 「将作为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生活,经过生老病死,正常逝世。」 「死了就死了?」闻容絮。 「死去后,会再次回到这里。」可能是知晓人类的疑心病重,「你们可以选择投射一缕意识或是分身的方式回地球。」 听起来不错。 闻容絮:「好,我选择带霁一怜,你把他拉进来。」 天道安静片刻。 霁一怜的身影就出现在他旁边,不过对方看起来是自己主动来,不像他被动到这片空间。 「霁一怜,你要不要去见见我的世界?」闻容絮发出邀请。 霁一怜挑眉:「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