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逃婚后被港口干部捡回家了》 第1页 [bg同人] 《(综漫同人)逃被港口干部捡回家了》作者:仙枝【完结】 文案 【新手时期作品,慎入】 花鸟院家的二小姐要订婚了,订婚对象是素未谋面不知名姓的干部。 僕人告诉她,港口mafia都是恶鬼中的恶鬼,一旦嫁过去,她肯定活不过三天。 于是花鸟院夏花,这只从有记忆起就被圈养在家的金丝雀,念叨着「生命诚可贵」,连夜出逃了。 然后在横滨的大街上,她化名赤司夏花,被一个赭橙色头髮的男人捡回了家。 小剧场: 夏花:你知道吗!我的未婚夫是mafia,是恶鬼中的恶鬼,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擦嘴,超级恐怖! 某干部(瞳孔地震)内心os:啊?啊?这是谁啊?这是我吗????? ★ooc,女主傻白甜,封面字素@漱雪 内容标籤: 综漫 少年漫文野 正剧 主角视角花鸟院(赤司)夏花中原中也 一句话简介:我就是死,也不要嫁给干部! 立意:好人有好报,坚持做善事就会有收穫。 第1章 赤司夏花1 花鸟院家的二小姐要被送去联姻了。 从有记忆开始就被圈养着的金丝雀自己也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女佣说她的联姻对象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 花鸟院夏花不知道什么是黑手党,但很快,僕人就告诉她,那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才可以进的组织。 其他人被抓进去,出来也要褪层皮。 干部,更是恶鬼中的恶鬼,杀人狂中的杀人狂。 花鸟院夏花虽然害怕,但她想,既然是被送去联姻,那她起码有价值,对方应该也不会对她下手。 再后来,贴身的女佣偷偷告诉她,她其实不是去联姻的,她是人质,是抵押品,是货物。 如果老爷一年内没能找到那可以实现愿望的「书」并交给黑手党,她就会死。 这怎么可能呢? 花鸟院夏花想。 「书」这种东西,父亲找了半辈子都没找到,一年,怎么可能呢? 就算真的找到了,他又怎么会为了她这个无用的女儿,而把这东西乖乖让给别人? …… 再然后,她想起了她的所谓的「未婚夫」。 那是恶鬼中的恶鬼,杀人狂中的杀人狂。 他会杀死自己,那倒罢了。 他会折磨自己,拔下她的指甲,挖去她的眼睛,用烙铁烙她,再剥皮抽筋。 花鸟院夏花害怕了。 若是往常,之前,她早就去找哥哥了。 可现在哥哥已经不是哥哥了,他是没有心的傀儡,也是死而復生的恶鬼,按道理只是武器,早已帮不了她。 但,哥哥终究是哥哥。 面对恐惧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来找他的花鸟院夏花,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支走了巡逻的人和僕人,让她踩着自己的肩膀翻上了墙。 于是现在,她跨坐在高墙上,她害怕着,却又期待地低头看向了花鸟院春雨。 她木讷的像是傀儡一样的哥哥,正用那双玻璃珠子一样的蓝色眼睛看向她,清澈又混沌。 他没有笑,但花鸟院夏花觉得他是在笑的。 她终于想出去,终于能出去,哥哥又怎么会不开心呢? 如果真的哥哥在这里,想必他是会非常开心的吧?又也许如果哥哥还在这里,她就不必去和那吃人的恶鬼联姻,不必再离开这里了…… 可是哥哥终究是死了。 她歪了歪头,眼泪涌上来又被她压了下去,硬生生的扯出个笑来,想让只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哥哥安心,让自己也安心。 「我会回来的。」她说,一边捏紧了自己胸口的项鍊。 神使鬼差地,她一用力,把这她颇为喜爱的项鍊拽了下来,银链划破她脖颈间的皮肤,伤口只来得及流下一滴血便癒合,快到花鸟院夏花都没来得察觉。 花鸟院夏花把项鍊牢牢的握在手中:「那本书……我想找到,然后復活你。」 復活他的灵魂,不让他再像现在这样是一个偶尔才有思想的傀儡。 她有些犹豫,她不敢说『我要』,只敢说『我想』。 毕竟她也知道,自己从未出过这一方天地,不通人事,身无分文,活下去都颇为不易。 花鸟院春雨没有动,没有点头,没有摇头,没有笑。 花鸟院夏花却松了口气。 如果他动了,露出表情,那他岂不就是哥哥了吗? 可哥哥,又怎么会是这副模样呢? 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她就没有再纠结,她把手中的项鍊抛给了花鸟院春雨。 「我的哥哥,要把它亲自还到我的手上。」 她说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便翻身跳下了高墙。 墙很高,什么都不懂的花鸟院夏花膝盖着地,发出骨骼碎裂的一声脆响,她身子一歪,疼痛却只持续了一瞬间,血只来得及在她黑色的,宽大的裤子上洇开一个小点。 应该只是擦伤,或者只是磕了一下。 似乎从来没有受过伤的花鸟院夏花这么想到。 她没有再耽搁,站起身,便朝着花鸟院春雨指给她的方向跑去。 * 中原中也在大街上见到那个奔跑的身影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2页 资料上说,那个娇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的像是古代的大家闺秀。 更何况花鸟院宅子在城郊,若是要从那里跑过来,少说也要两三个小时。 怎么看她都不会在这,但,的确是她。 即便她身上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过于宽大的裤子鞋子,帽子歪歪斜斜的,从里头斜漏出几根金色的发,脸上还脏兮兮的,带着不知道从哪儿蹭来的黑灰。 中原中也却不可能认错她。 没人能认错那双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但凡见过,就不可能忘。 加之那染了点黑灰,在对比之下白的能反光的肌肤,像是世间最好的工匠巧手雕刻而出的完美无瑕的一张脸,就算穿的破破烂烂,也难以掩盖着世间罕见的美玉的光华。 因而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将那粘稠噁心的目光钉在她的身上了。 于是中原中也思衬片刻,跟了上去,想一探究竟。 看看这个被花鸟院家献上来,让森先生能松口一条航线的娇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 不知道已经跑了多久,花鸟院夏花感到有些累了。 身边的景色不知何时也从荒野变成了街道,她稍微放缓了奔跑的步伐。 四周面带微笑的行人,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两边门户大开的商铺,都很寻常。 但这一切,看在花鸟院夏花的眼里,都恍若恶鬼,又恍若仙境。 「这就是……」花鸟院夏花踌躇了一会儿,在她那有些匮乏的脑海里终于蹦出了一个词来,「是……人间吗?」 喧闹的,有人情味的,充满浮华的,于她而言,仅存于书中文字里的人间。 想玩,但是,还不是时候。 她压了压脸上快要抑制不住的,像小孩子见到游乐城堡一样的笑容,躲避着周遭行人似乎有些惊诧的目光,拐进了一个小巷。 她跑出来了。 但不是结束。 书上有写,离家出走的人总归会被家人找到,要不然就是曝尸荒野。 她不能曝尸荒野,她还要找到能实现别人愿望的书。 她现在也不能回去,回去就要嫁给恶鬼,不如去死。 这么想着,她的手犹疑着伸进了颇为肥大的外套的口袋,那里有一把冷冰冰的,小巧玲珑的,填满子弹的枪。 是她从花鸟院春雨的武器库里拿的,春雨没有阻拦她。 在不和父亲的命令发生冲突的时候,对待夏花,花鸟院春雨总是像个木头一样纵容她。 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想他。 如果哥哥在,他绝对不会让她嫁给恶鬼的…… 她好害怕。 花鸟院夏花的眼眶涌起一阵酸涩,她皱了皱鼻子,要哭不哭,那股情不自禁,神使鬼差,不受控制的感觉便又翻涌了上来。 被抓住,怎么办呢? 那就,没人能救她了。 比起被抓住,不如在抓住的那一刻就死掉吧…… …… 「被抓住的时候,就去死吧。」 她举起枪,学着花鸟院春雨的动作给枪上了膛,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第2章 赤司夏花2 枪是被一颗石子击落的,落地时还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声响,等它在地上滑出去好几米,花鸟院夏花才回过神,把目光从地上的枪身上收回来,低下了头。 「被打断了……」 她嘀嘀咕咕地小声抱怨着,看向自己的右手,刚刚枪脱手的时候有一点疼,但马上就不痛了,所以生理性的眼泪也只是象徵性的湿润了一下她的眼眶。 从头到尾被无视的彻底的中原中也抚了抚自己的帽子,披在身后的黑色长风衣微微晃动。 他很庆幸自己早来了一步。 否则她死了的话,大费周章想把她拐到港口mafia的森先生会很苦恼的吧? 中也这样想着,对自己面前这个疑似要自杀的『未婚妻』感到了些许棘手。 尽管他并不愿意自己平白无故多出一个莫名的『未婚妻』,但她莫名其妙死了,也并非是他所愿。 于是他压下唇角,声线颇有些冷:「喂,你干嘛要自杀?」 「自杀?」花鸟院夏花这才抬起头看向了站在巷口的来人。 来人逆着光,身材纤细,肩上披的大衣外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贴身的西装小更称对方劲瘦的腰肢,橙红色的发散在肩头,头上还戴了顶黑色的礼帽。 总之,穿着颇为正式,在夜晚的大街上难免有些格格不入,但小半辈子都活在城堡里的夏花却看不出来奇怪。 两双宝蓝色的眼睛对视了没一会儿,中原中也实在挨不住夏花这近乎直白赤-裸的目光,率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奥,所以你是来阻止我『自杀』的?」花鸟院夏花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勐地站了起来,孩子气地抬手拍了拍自己染上脏污的裤子,脸上原来的郁气也一扫而空。 她连蹦带跳了两步到了他的跟前,脏兮兮的脸上突然绽出亮眼的笑:「可我不是。」 她的确不像是个要自杀的人。 中原中也想。 自杀爱好者他见过不少,太宰治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些人都有着黑到几乎没有光的眼睛,仿佛世间万物都没法让他们提起片刻的兴趣。 光是站在那里,就有和尘世格格不入的死气。 第3页 可花鸟院夏花不一样。 她有一双剔透的能反射一切的蓝眼睛,像玻璃珠子,蕴含着世间一切晴朗明媚的风光霁月,是勃勃的要喷发出来的热情与鲜活。 她是活着的,从内到外都是。 笑的时候像是春日里绽放的花,夏日晴朗时涌上沙滩的海潮,秋日无云的天,总归,总而言之,总那么让人心里欢喜。 和看到照片时的感觉一样,却还要更为鲜活。 「啧,那你想做什么?」 中原中也的视线掠过面前的小姑娘,落到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那把枪上,宝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正在思量些什么。 花鸟院夏花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她歪着头,这让她本来就戴的歪歪斜斜的帽子更偏了几分,露出更大一截金色的发,或许是不舒服了,她抬手,直接把针织帽摘下来拿在了手里。 「不知道。」她咧了咧嘴,低头扯了扯揪了揪自己手里的,从某个女佣的柜子里拿来的针织帽,「就突然想这么做……」 「你突然想……想自杀?」戴着帽子的男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有些无语地重复着对方的话。 宝蓝色的双眸里浮现出无需言语便能感知到的疑惑,他双手抱臂,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另一只手的胳膊。 「不,不是自杀。」花鸟院夏花颇为认真的摇了摇头,波浪一般的金色捲髮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她有些犹疑地停顿了一小会儿,重新组织了语言,「是我和未来的约定。」 「约定?」 「约定是,如果我被抓住,子弹就要在那个时候杀死我。」 她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带着雀斑的苹果肌上显出了两个小酒窝,整个人看上去都软软的,暖暖的。 但结合她的话,便无端的让人心里发慌。 就在中原中也为这古怪的话语而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的时候,花鸟院夏花却转过身就朝落在地的枪走去了。 她的脚步很轻盈,一蹦一跳的,宽大的外套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轻飘飘的舞动,让人感觉下一刻,这外套便会化作翅膀,带她脱离这本就不属于她的人世。 她蹲下身,有些长的外套衣摆拖在地上,粗心的小姑娘没注意,也没管。 针织帽被她团成一团放在腿上,她穿的裤子有点太肥大了,空出一截来,空荡荡的,显得她越发的瘦了。 她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针织毛衣的袖管被捲起了一点点,很干净。 她捞起那把枪。 「哈,你还想再来?」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语调拖得长长的,稍微有些不耐,他的鞋尖已经触到了地上的一粒石子,做好了再次出手打飞对方手上的武器的准备。 可他又想,森先生既然愿意把对方纳入港口mafia,她肯定会有不同寻常的能力。 也许她的确能做得到也说不定。 但如果她不能……就这样让对方在自己面前死掉,好像也说不过去。 正当中也纠结着的时候,花鸟院夏花站了起来回身望他,分别拿着针织帽和枪的手就那样随性地垂在她的身侧。 从外头照来的一束斜光照亮半个小巷,中原中也站在光里面,花鸟院夏花站在暗处。 「不要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她抬腿朝前迈了一步,整个人走进了昏黄的光里,灿金色的波浪捲髮在这种灯光下也能闪着光。 她的脸上绽开了比她的头髮更为夺目的笑容,抛下了这句听上去挺自恋的话:「我想,你会感觉难办的。」 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让中原中也心下一惊。 本来见对方看到自己的脸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的时候,中原中也还以为这娇养的金丝雀还不知道自己将被转手送人,以为她是不认识他的。 可这句话一出,便证明,他之前的猜想错的离谱了。 那么,这不知为何原因,逃出囚笼,刚刚还要举枪自尽的金丝雀,面对追赶上来的猎人,又该作何反应呢? 第3章 赤司夏花3 港口mafia的重力使蓄势待发,可对方却浑然不觉,什么都没做,只是颇为苦恼地歪着头。 白肤红唇的小姑娘视线凝在他的身上,正低低地絮语着,声音清脆,语调起伏很大,像极了小孩子说话的样子: 「书上说,一个人如果看着另一个人在面前自杀,会心理障碍,虽然我不是自杀,但我担心……」 花鸟院夏花说着,转了转自己手上那把小巧玲珑的枪,她虽然是第一次碰,但却看过哥哥用过很多次,因而也很得心应手。 她把枪塞进了自己肥大外套的宽大口袋里,颇为郑重地走到了中原中也的跟前,用那双宝蓝色的,像是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你是个好人,不能让好人难过。」 这一番陈恳的话语让无端被扣上好人帽子,刚刚还想用武力解决所有问题的的中原中也有些不自在,他抬手压低自己的帽檐,避开了她的视线,他啧了一声:「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因为你想救我,像书里的侠客才会这样做,侠客是好人,所以你也是好人。」 「万一我是装出来的呢?」中原中也哼笑一声,宝蓝色的眼睛里,凝着疑惑和怀疑,他反问道。 第4页 「可我觉得你是好人,我觉得是对的,那八成总是对的。」花鸟院夏花颇有些固执的重复道。 中原中也被这孩子气的话弄的愣了愣,他看着对方的眼睛,那纯粹剔透的像是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没有一点谎言的痕迹。 是相信,还是怀疑? 中原中也并没有纠结太久,因为花鸟院夏花脸上绽开的纯粹的笑容,已经让他有一点点心软了。 ……算了,再看看吧,也不急于一时。 而且,纵然这一切都是佯装出来的,与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这么想着,便压低了自己的帽子,扭过头不去看她,也不回她。 在气氛冷却下来之前,花鸟院夏花先眨了眨眼,微微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有些苦恼的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京都怎么去?」 「京都?」中原中也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他抬眸看她,橙红色的发尾垂在他的肩头,满眼审慎,「你去那儿干什么?」 「我要去见我最好的朋友。」她笑了起来,在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她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闪烁出了灼灼的光芒,整个人都亮堂堂的,「他很好。」 像是担心中也不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花鸟院夏花双手不自觉地抚在胸前,扭过身,来回踱了两步,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激动而兴奋的红:「他真的超级超级好,见到他,没有人会讨厌他。」 可说着,她的神情却又渐渐的落寞了起来,她自说自话地摇了摇头,红晕褪去,只留下那有些苍白的脸:「可是不行,现在我还不能去……」 纵然自己没动过心,但活了这么久,爱慕芥川的樋口一叶又总是在组织里晃来晃去,看惯了这些的中原中也,清楚的知道少女怀春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算是夺人所爱,拆人姻缘了? 他眯了眯宝蓝色的眼睛,心情颇为难言。 中原中也一挑眉,先没去管这些弯弯绕绕儿女情长,毕竟总之,就算花鸟院夏花真的有心上人,森先生肯定也是不愿意放人的,花鸟院家也肯定不愿意把到手的航线又吐出来的。 纵然她再喜欢谁,也是跑不掉的。 当然,在她的能力被探究完之后,他们俩之间那本就不算数的婚约取消之后,也许,她是可以在港口mafia的监视下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的。 不过,这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这么一想,他心里对这可能被当作家族的工具,联姻的傀儡而被迫放弃自己所爱,现如今离家出走追寻自由的金丝雀多了几分怜悯,还是打算先问个究竟:「为什么?」 「有人想要抓住我,现在去见他,只会带来麻烦。」花鸟院夏花定定的看向他,神色颇为挣扎地咬了咬嘴唇,「你也快点走吧,我也不能让好人有麻烦。」 中原中也一愣,在和这个小姑娘对话的短短时间里,他已经怔了太多次了。 自己身处险境还想着别人?还平白无故这么相信一个陌生人,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纯白的像一张纸的傢伙吗? 「不,没关系,我不怕麻烦。」戴着帽子的青年摇了摇头,姣好的面容平静无波,「你告诉我,谁要抓你?」 这一次,花鸟院夏花没有有问必答,她歪了歪头,强调似的跟他说:「可这个很重要,就算是好人也不行……我只能对我的朋友说。」 说完,她自己低垂下头,喉咙口里含含煳煳的说这些什么,虽然声音很小,但中也还是能听得清楚。 「他是个好人」「他想知道」「可我应该只把秘密告诉朋友」「好人可以做朋友」「成为朋友要送礼物」 在嘀嘀咕咕之后,她又笑了起来,抬手便把怀里的针织帽塞到了中原中也怀里,然后朝他伸出了手,白嫩嫩的掌心就这样向上摊开:「那么,你给我个礼物,我们就是朋友了。」 中原中也一挑眉,右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便把左手腕上的腕錶脱了下来,递给了她。 花鸟院夏花转手便把这有些宽大的男士表戴在了手上,她颇为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没有扣紧的表在她的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的腕上荡来荡去,金属质的腕錶微微泛着光。 她把视线从手錶重新移回了面前那面容俊俏的男人身上,用宝蓝色的杏眸盯着他瞧:「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我告诉你,抓我的人,是港口黑手党。」 这既在中原中也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花鸟院夏花跑了,身为联姻对象的港口黑手党,不可能不出动一些势力帮着花鸟院家找。 她有所顾忌,也是在所难免的。 花鸟院夏花看中原中也的神色没有因此发生变化,才放心大胆的继续说:「我的未婚夫是干部,是恶鬼中的恶鬼,杀人狂中的杀人狂,我怕我会被扒皮抽筋,所以我才跑了。」 恶鬼中的恶鬼,杀人狂中的杀人狂本人抽了抽嘴角,虽说,他本人也不是没有被不认识他的人这样评价过,但他还是几乎无法抑制的拔高了声音:「谁跟你说的?」 花鸟院夏花歪了歪头,没在意中也陡变的语气:「是家里的女僕。」 中原中也咂了咂嘴,又一次深刻地感到了无言,他忍不住将双手插进口袋,微微弯下腰,用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凝视她:「你有见过你的未婚夫吗?」 第5页 「没见过,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一定凶神恶煞,估计也叫那种山口煞神这样的名字吧?」 为了确保自己话语的真实性,花鸟院夏花又颇为不放心的补了两句:「书上都是这么说的,好看的人有好听的名字,像他这种恶人也一定会有符合身份的恶名!」 无辜风评被害的中原中也嘆了口气,又重新直起身,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无奈地说道:「……我叫中原中也。」 小姑娘一拍手,脸上霎时绽出了笑容,连带着她脸上的淡淡的星星点点的雀斑也可爱了起来:「你看吧,你是个好人,所以有好听的名字。」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笑嘻嘻的,一副请求夸赞的样子:「我叫赤司夏花,你叫我夏花就好啦!」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对方报的是假的姓氏的时候,中原中也居然有一点欣慰。 还好还好,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所以这样不谱世事的傢伙,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第4章 赤司夏花4 事情是怎么发生成这样的,中原中也不想知道,也不想回忆。 总之,花鸟院,不,赤司夏花没带身份证明,去警察局补办会被发现,她说她打算露宿街头,中原中也一想,这等于把她往人贩子手里送,没办法,只好把她带回了家。 中也从有了点灰尘的客房里走了出来,夏花正坐在他的沙发上,仓鼠一样的小口啃着手上的m记汉堡。 她对这些「平民」食物非常感兴趣,嚷嚷着要全部吃一遍,拽都拽不回来,一口气点了餐厅里所有品种的汉堡。 中原中也看着她脚边上的那一大袋子,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无奈,这种无奈比之前跟太宰治做搭档的时候要更深刻。 毕竟他那时候还能揍青花鱼一顿,现在,他却只能认命忍受着面前这个小姑娘算不上无礼的,只能称得上是小小的,天真的任性。 还能怎么办呢?对方似乎真把他当朋友,也是他邀请她来自己家住的,更何况从开始到现在,小姑娘除了想吃平民的东西,想穿平民的衣服以外,什么要求也没提。 就算再怎么怀疑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人能像她这么天真,中原中也在相处过程中,也已经不知不觉地放下了自己的些许警惕了。 他嘆了口气,望向了小姑娘那里。 身材娇小的小丫头整个人都陷在了沙发里,她宝蓝色的双眸几乎一眨不眨的,贪婪地盯着电视上那在中也看来蠢得不行的综艺,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已经有合上的架势,腮帮子却还像仓鼠一样一鼓一鼓,然后,从她喉咙口里,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着的干呕。 中原中也立刻上去把她手上的半个汉堡夺了下来,一只脚把沙发边上的那大半袋还没动的踹到一边,皱着眉头说:「吃不掉就别吃了。」 「可书上说不能浪费粮食。」夏花被中也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脸上的困意被驱散了,她瞪着那双宝蓝色的眼睛,明晃晃地谴责着他,「我不能不吃!」 中也抿了抿唇,有些纠结,舌尖来回扫过上颚的犬齿,有些无奈,又有些觉得说不动她而产生的微微的,几乎能称得上没有的烦闷。 但他还是压低了身子,把对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微微眯着眼睛,耐着心对着她循循善诱:「可书上也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吃坏肚子更不值得。」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她好像还是有些不满,手指揪着自己的衣摆,但却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还是中原中也看不下去她这副样子,唿出一口气,自己又退了一步:「这样,我们放冰箱,明天早上再给你吃,好吗?」 天知道,他可从来没对哪个人这么好脾气过。 就这样,夏花还是很捨不得地瞅了他手上的那半个汉堡,纠纠结结地想说些什么垂死挣扎的话,被看穿她的中也一句话挡住了。 「这半个我要吃。」中也立刻把自己拿着汉堡的手背在身后,不给她看见。 在夏花那不知道用什么构造而成的脑子里,朋友当然是远远高于食物的,所以她也只是眨巴眨巴那双眼睛,把面上的不舍慢慢地收回,然后又有些小孩子气地说了一句:「嗯,好,那你要吃哦。」就没有再追究了。 这让本以为还要再劝她几句的中也在心里松了口气,他直起身,把半个汉堡放在了茶几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卧室,说:「今天你睡那间房吧。」 客房有点灰了,中原中也肯定是不能让小姑娘住在那里面的,所以他今天打算委屈委屈自己,睡天沙发。 天吶,这件事情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恐怕要惊掉下巴。 吃饱喝足,又跑了那么一大段路的夏花其实早就困得不行了,她呆呆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正要走进去,半路上却又回了头。 也不说话,就用那双宝蓝色的眼睛盯着他,头顶上翘着几根杂乱的金毛,双手放在身前纠纠结结,左手手腕本属于中原中也的宽大手錶一摇一晃。 「怎么了?」中也顶不住这样的目光,还是没忍住问了。 夏花脸上浮现出几分腼腆的红,低着头,这时候她倒感觉害羞了,声音低低的,像含在喉咙口里:「我忘记带熊先生了……」 第6页 中也一下就明白了:「明天带你去买个新的。」 他说着,心里已经盘算起明天带她去购置一些新的东西了。 看她的样子,把她送回花鸟院家短时间是行不通的,森先生的意思是留在他这,反正横竖都是他的人,多培养培养感情,探查探查她的能力,也正好。 前半句话中原中也权当作耳旁风。 包办婚姻是糟粕!现在谁还搞这套!订婚就差不多了,结婚?想都别想!他还不至于对这样一个小姑娘下手。 ……话是这样说,但平白无故要多养一个女人,还是这样娇娇气气疑似有其他心上人的大小姐,中原中也还是感到了一阵头痛。 夏花当然不知道中也的想法,她只鼓了鼓嘴,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点了点头,把手塞进自己宽大衣服的口袋里,转身进了中也的卧室。 见她总算肯进去睡觉了,半天之内经歷太多的中原中也终于松了口气,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了还在放那闹人综艺的电视。 * 毕竟是睡惯床的人,而且现在家里还有另外一个虽说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但今天才刚刚过见面的女孩,因此中原中也大半夜了,还是没睡着。 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正打算爬起来批批文件或者出去飙飙车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少女蹑手蹑脚,还特意放轻了唿吸,加上她自己本身很轻的体重,踩在羊毛地毯上,如果不是警惕性颇高的人,恐怕在睡梦中还真察觉不出来。 闭着眼睛假寐的中原中也这么想着,那颗原本因为对方天真可爱的举动而柔软的心也随着少女的走近而逐渐下沉。 果然吗?是想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对他动手吗? 也对,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她装出来的那样天真的人呢? 他这么想着,心里却缓缓地升腾起了被欺骗,被背叛之后的怒火,一如当年被『羊』…… 这时候,少女已经到了他的身侧。 她停了下来,蹲下了身,少女衣服上淡淡的皂角香弥散在他的鼻腔,身上还带着些许热气。 心里已经漫上了些许火气的中也几乎要憋不住睁开眼抓她个现行,却被耳畔突然出现的,塑料包装纸的声音扑灭了所有的情绪。 少女小声的,在黑暗里也几乎要听不见的咀嚼声落到了中也敏锐的耳朵里。 ……什么嘛。 中也这么想着,本来因为自己的猜测快要沉到胃里的心又重新浮了上来。 他莫名想要发笑。 正当他想睁开眼把半夜爬起来偷吃的小姑娘抓个现行,叮嘱她要先去微波炉热一热的时候,小姑娘又动了。 她好像把汉堡又重新放回了茶几上,也可能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俯下了身。 中原中也能感知到对方的发尾正轻轻地扫过他的脸颊,温热的吐息也唿在他的耳旁。 他的心因为对方有些莫名的举动而快了两下。 随即,他的脸就被轻轻地戳了一戳。 「chuya……」软软的,比发尾扫到脸颊还要轻,还要让人感觉痒的声音飘过中也的耳畔,「chuya?」 小姑娘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醒他,却又的确想要叫醒他。 本来本着不想叫小姑娘好像随口取的「赤司」之姓而要求二人以名相称的中原中也稍微有点后悔了。 他睁开眼,对上了近在咫尺的,几乎和他相同眸色的眼睛。 夏花为他突如其来的清醒吓得后仰,中也赶忙伸手去拉她,没让她磕到身后的茶几上。 坐稳了的夏花好像因为自己叫醒了他而很愧疚的低下了头,跪坐在沙发前面不说话。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中也坐了起来,扫了一眼垃圾桶里的包装纸,决定当作不知道小姑娘刚刚偷吃汉堡的小小罪行,他抬手拉了拉在地上的夏花,「起来,地上凉。」 夏花站了起来,因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而显得乱糟糟的金色捲髮有几缕贴在她的脸上,显得可怜极了。 「没有熊先生……睡不好。」 所以就爬起来偷吃汉堡吗? 他正想笑着反问夏花,但看见她委屈巴巴的,又害羞又窘迫,低着头的可怜样子,中原中也又不忍心了。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放轻了声音,由于一段时间不开口,他的声线已经有些沙哑了:「那你想怎么样?」 夏花咬了咬嘴唇,歪了歪头,试探性的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以前在家里,哥哥会陪我睡的……」 第5章 赤司夏花5 中原中也一愣,随即便拒绝了夏花颇有些无礼的请求:「不行,你家人没跟你说过,不可以随随便便跟男人一起睡吗?」 就算是娇养长大的金丝雀,也没有这种什么也不懂的,单纯的一点儿也不染灰尘的道理吧? 更何况,就算他对自己有信心,对这看上去傻乎乎的小姑娘也很有信心,但是中原中也自己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 就算是名义上的未婚妻又怎么样呢?在中原中也看来,这不过是森先生的任务,本质上,他是不会将这个小姑娘当作他未来的妻子来看的。 总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并不合适。 相遇之后第一次被自己新认识的好朋友这么坚决果断的拒绝的夏花有些茫然地瞪大了那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颇为委屈地瘪了瘪嘴。 第7页 深知自己心软程度的中也没再理会她,又重新躺了回去,翻过身,脸朝着沙发靠背,不去管,也不去看夏花脸上露出的任何神色。 他能感知到夏花还在他身边站着。 中也自然忍不住去想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越想他心里就越过不去,毕竟她是个第一次从家里跑出来的小姑娘,什么也没带,住在一个陌生人家里,睡不着是应该的。 而且正好他也睡不着…… 正当心软的不行的中也打算爬起来冲出去为她去买去抢个玩具熊的时候,夏花动了。 她挪动了自己的步子,像她来的时候那样蹑手蹑脚的回去了。 关门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闭上眼睛想继续睡,可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半点困意,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声音和面带委屈的脸一直浮现在他的眼前。 好像在谴责他的残忍。 「该死……混蛋。」 中原中也把头蒙在被子里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这还不如继续站在他旁边呢。 意识到不解决这件事今天是睡不着的中原中也狠狠啧了一声,坐了起来,翻身下了沙发,穿上拖鞋走向了卧室,悄悄地打开了门。 卧室里的暖气扑面而来。 室内的床头灯散发着昏黄适宜的光,在夏花散乱的金色捲髮上镀了金边,小姑娘正抱着枕头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仿佛是受到诅咒的睡美人似的,还像是手艺灵巧的工匠做出来的瓷娃娃。 总之,看上去并不像是人间之物,不知道为什么会降临尘世,陷在这软软的法兰绒被子里。 他走过去,小姑娘还闭着眼睛,但眼尖的他却发现枕头上似乎有一块地方颜色特别深。 他伸手摸了一把,果然是湿的,而脸颊边上突然出现的一股热源也惊得夏花睁开了眼睛。 她歪了歪脖子,抬头看他,由于太惊讶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手还死死地箍着枕头不放。 「chuya?」 她坐起身,白瓷一般的脸上还带着被暖气吹出来的薄红,海蓝色的眼睛蕴着迷濛的水雾,看起来懵懵懂懂的。 中原中也喉咙口一紧,咳嗽了一声,偏过头去,想抬手扶帽子,却落了个空,只好挠了挠橙红色的头髮:「啧,你这傢伙还是小学生吗?为了一个玩具熊哭?」 如果夏花点头,或者说没有玩具熊,实在睡不着这种话,中原中也估计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披上外套,在大半夜骑上他的宝贝摩托去给她弄个玩具熊来。 让一个小姑娘因为没有玩具熊而在半夜偷偷哭,中原中也可受不了,他可不是太宰治,做不出这种事来。 但夏花摇了摇头,海藻似的金色波浪捲髮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中原中也这才发现她还穿着针织毛衣,白毛衣因为主人的不仔细对待,已经微微起了球。 中也嘆了口气,跟夏花认识的半天里他嘆的气已经超过太宰叛逃之后,他清闲度过的四年来的总和了:「那到底是为什么?」 中原中也突然怀疑这其实是归来没多久的太宰治对他的蓄意报復,或者是对方对他歷久经年的诅咒终于成真,造物主才向人间投放了花鸟院夏花来折磨他。 「我……」夏花低下了头,不愿去看他,但中也看了一眼床头上的电子钟,已经将近一点多了。 熬夜惯了的他是没事,但夏花的眼底下已经浮出一层淡淡的青黑了。 他蹲下身,让自己低于坐在床上的夏花,抬头看着现在在他眼里逆着光的小姑娘,道:「快说吧,大半夜不睡觉可不是淑女所为。」 小姑娘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中也看见她的手指开始揪被子了,法兰绒的被单被她拧的发皱。 「我,我想哥哥了。」 她小声说道。 中原中也瞭然了,毕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金丝雀,离家出走后发现外面不如她家里,肯定是后悔了。 于是他问道:「你要回家吗?」 如果她要回家,中原中也衡量了一下,也并不是不可以送她回去。 但夏花又一次摇了摇头,由于逆着光,中原中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听她的声音,怕是要哭了,却还执拗地和他解释:「我想哥哥,不是想回家,而且我哥哥也不在家里,我哥哥已经死了。」 中原中也一边很茫然,一边又忍不住发懵。 花鸟院春雨死了? 怎么可能? 昨天他才见过那个傢伙,木讷的,冷冰冰的,言听计从的,出刀的速度像闪电,虽然没有异能,却强的不行。 谁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杀的了他?风声又怎么还没传开?花鸟院家没有因此大乱吗? 不,或许正因为花鸟院家大乱了,这个小姑娘才能跑出来。 可这样的话,那这场联姻,也应该就此了结了吧? 中原中也眸色一沉,想问,但这显然不是个问问题的好时候。 ……算了,就算这场联姻走到尽头,也该让她今晚睡个好觉。 毕竟这场联姻的真正目的,似乎从来都不是为了花鸟院家,而是为了他面前的这个人才对。 至于如何处置她,想来森先生会有定夺。 况且假若花鸟院家败落了,那自然也没有订婚的道理了,那岂不是也能让自从知道这件事以来就一直为此困扰的他了? 第8页 这么想着的中原中也又把思绪放到了夏花身上。 小姑娘不愿意回家,不想睡觉,一因为没有玩具熊,二因为想哥哥,中原中也想起她刚刚对他说的话,实在心软,终于妥协了:「你抱我的话,会睡好吗?」 夏花又摇头了。 中原中也突然头疼了起来。 但这次夏花没有说什么,她孩子气的躺了下来,转过身去,用背和后脑勺对着他。 就像中原中也之前对她的那样。 「不要了。」她把整张脸蒙在被子里,声音也因此闷闷的,中也怀疑她哭了,因此更无措了。 「怎么又不要了?你不是睡不着吗?」中原中也抬手扶着额头,站起来,坐到了床沿上。 「我在强求你,我不想强迫你,你是个好人,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这样对你。」 朋友……看来还真把他当成朋友了? 小姑娘的歪理透过软软的法兰绒被子传出来,金色的长髮披撒在床单上,纠纠缠缠,像中原中也现在的心。 他被对方的歪理堵的无言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没强迫我,我想让你好好睡觉。」 比起闹好这个小姑娘,中原中也现在宁愿去剿灭十个敌对组织。 太难了…… 他在心里忍不住哀嘆道。 小姑娘晃了晃身子,中原中也觉得她是在努力表现出蒙在被子里摇头的动作。 「我不要,你去睡吧。」夏花说。 中原中也又一次想扶帽子,却落了个空,他低垂着头,凝视着小姑娘纤瘦的背影,也不能说重话,只能很无奈地反问道:「你这样我哪睡得着?」 「书上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和我是不能睡在一起的,我刚刚做错了,你不能陪着我一起错。」 又是书上。 中原中也深知花鸟院夏花的知识构造和三观基本都建立于书,之前他还觉得这样挺好,但现在看来,却蔚为棘手。 「可你不这样就不睡觉,你不睡觉,身体就会变差。」中原中也不得不用哄小孩子的方法来哄她,只感觉自己的额角突突作痛,「书上也有说过,一切万物都比不上身体健康,不是吗?」 他决心从此之后多读书,争取能多背几句话,以免他在将来面对夏花时无言可对。 花鸟院夏花却还是把头埋在被子里,但这一次,她不理他了很久,中也知道她在纠结,于是他又说:「明天我们还要去街上帮你买东西,难道你不想逛街吗?」 夏花的身体陡然一僵。 「不可以撒谎。」 中也残忍地把夏花想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她的肚子里。 「那好吧……我想的。」 夏花仿佛泄了气,从被子里探出来,抱着被子转过身,露出被闷得红红的脸还有乱糟糟的头髮,然后朝床的另一边挪了挪。 「那你上来吧……」夏花鼓了鼓嘴,娇娇怯怯的,还非常孩子气地,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你要心甘情愿的上来哦。」 「好好好,我心甘情愿,行了吧?」中原中也终于放下了心,自问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像个诱骗未成年少女的变态。 虽然对方已经不是未成年了……他也真的对这个小丫头没想法。 他这么做,完全只是因为良心过不去而已。 他站起身,看着因为他的举动而疑惑歪头的金髮少女,忍不住解释道:「啧,我没想走,我是去把被子抱过来,你等等我。」 正抱着被子的夏花眼睛亮闪闪地点点头,里面的期待满的快要溢出来了,宝蓝色的眼睛漾着光,星星点点,像含了一段星河。 可中原中也又一次不禁想,这样的人,真的是存于人间的吗? 第6章 赤司夏花6 这一觉中原中也自然睡得很不安稳。 即便隔了两床被子,对方绵长的唿吸声,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还有睡觉时时不时的小动作,让这位身经百战,警惕心极强的港口mafia干部实在难以安眠。 时梦时醒,紧绷到宛若一根弓弦的中原中也并不是没有生出过等对方睡沉了就离开的心思。 只是每当他有所动作,翻身起床没多久,床上的小姑娘就会像受惊的猫一样睁开那双宝蓝色的眼睛,顶着那头乱糟糟的头髮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中原中也,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控诉样子,嘴上又还逞强地说着「没关系,中也去忙吧,我可以自己睡的。」 可顶着这副这身边的人一离开自己就马上惊醒的神经脆弱样,他又哪里敢真的走开? 在某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对方是故意在耍着他玩,又或许这天真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一颗颇有城府的心。 可是,可是,中原中也毕竟是个软心肠,在整个港口mafia里脾气算不上最好也排得上前三,他没法用这种揣测去揣测一个泫然欲泣的小姑娘。 这只有没良心的太宰治才做得出来。中原中也想。 于是中也只能认命地走回去,把刚刚因为小姑娘的动作而落到地上一截的被子提上去,再绕到另一头,爬回床上,把小姑娘又摁回软绵绵的枕头里。 「睡吧。」中原中也侧着身躺着,哑着嗓子,声音隔着两床被子传到和她同床不同被的夏花耳朵里。 「中也不去做事情了吗?」 小姑娘的声音软糯糯的,闷声闷气,一副假装出来的大度坦然,她也侧着身躺,半张脸藏在法兰绒被子里,两床被子遮遮掩掩,只露出那双水润润的蓝眼睛。 第9页 唉,任谁也听得出来,她嘴上说着让你走,心里却捨不得,是扭过头去又用尾巴勾住手指的猫,别扭地让人心烦。 躺在床上的中原中也或许是觉得如果这样同床共枕地对视,未免有些太暧昧,因而没能有勇气把视线移向她,只看着鼻尖不远处,不知怎么散到他这边的一撮金髮,心情万分难言。 这就是你的名义上的未婚妻。 中也心想。 虽说明天给她买回来玩具熊之后你就能短暂的脱离苦海,但她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至少现在,为了森先生的任务,你必须坚持下来,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要等到时机成熟,花鸟院夏花彻底属于港口mafia时,才能摆脱她。 认清现实,直面黑暗吧!中原中也! 被迫认命的中原中也做好了心理建设,唿出一口浊气,把面前的那一撮金髮又塞回了两床被子外小姑娘的窝里:「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睡觉更重要。」 小姑娘没回他。 他抬眸,看见夏花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蒲扇似的睫毛在她有一点点青黑的眼下投出一层淡淡的阴影。 碎发乱乱的搭在她白皙光滑的额头上,唿吸声轻浅。 中原中也看了她一会儿,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逐渐柔和起来的神色。 他翻了个身,蓝宝石似的眼睛盯了花纹繁复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最终也渐渐合上了。 * 中原中也因为身边人的大动作而警醒的时候,外头的天光已经刺过了暗色的窗帘,投到了卧室的木质地板上。 夏花隔着两条被子刚刚拱进了他的怀里,大半张脸埋在法兰绒里,睡的正香,面上带着睡足了的酡红。 中原中也只能在昏黄床头灯和外头射进来的光里看清她略有些瘦的下颚线。 橙红色的发和金色捲髮因为主人过近的距离而在床单和枕头上交织缠绕,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会儿,想把她推开她的手悬而未落,最终又收了回去。 开了一个晚上的暖气,卧室内暖融融的,可即便如此,小姑娘还是蜷在被子里头,中也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温度还是有些冷。 中原中也决定今天晚上再给她加一床被子。 可也许是刚刚的一碰让本来就敏锐非常的小姑娘感觉到了什么,她秀气的眉毛皱了皱,扇子一样的睫毛抖了抖,喉咙口里流出些含含煳煳的声响。 在思考之前,自知做了坏事的中也就先一步闭上了眼睛,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假寐起来。 眼前一片黑暗,其他的感官便就分外敏锐。 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怀里的被子被拱了又拱,小姑娘动了两下,声音呜呜噎噎,听在耳朵里满满的都是「不想起床」。 她静了一会儿,正当中也想偷偷睁开眼睛一窥究竟的时候,她又动了。 软软的温温的手指戳上了中原中也的脸颊,小姑娘凑的更近了,她身上不知哪儿来的香气和着含含混混的声音一起钻进了中原中也的脑子里。 「起—床—啦——中也!」 孩子气的小姑娘见他不起来,又推了他几把,力气轻的像是在撒娇,她似乎支起身体了,长长的头髮轻飘飘地扫过中原中也的脸颊,痒痒的。 想着再不清醒未免太假了些,中原中也便睁开了那双分外清醒的蓝宝石眼睛,也正对上了正低头看他的夏花。 她的眼睛像是蕴着海水的玻璃珠子,剔透到像能映出一切的镜子,中原中也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又窥见她纯然的笑意和喜悦。 「我们什么时候去逛街呀?」 见他起来了,少女便拉开了距离,支起本来跪坐在他身边的身体,重新坐回了床上。 中原中也坐了起来,身上丝绸的睡衣还是光滑的,他瞅了一眼夏花身上的针织毛衣,上头已经起了球了。 应该让她换上自己的新睡衣……不,还是不应该。 这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中原中也自己否定了,至少昨天那个晚上,她不该穿着他的新睡衣,以后也不该穿。 于是给她买睡衣也被放进了今天的购物表里。 「洗漱完了就可以走了。」中原中也靠在床板上,橙红色的髮丝即使过了一晚上还是顺滑的落在他的肩膀上,过分精緻的眉目此时颇为柔和,「你先还是我先?」 夏花用飞快爬下床的动作回答了他,中原中也甚至没来得及叮嘱她穿拖鞋,她自己便随便套进了床边的两只,像一只鸟一样飞进了洗漱室。 「有一只是我的……还有……穿反了……」中原中也嘆了口气,也不知道夏花有没有听见,而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勐地抬起头,沖里头说道,「黄色系的被子牙刷毛巾才是你的!别用错了!」 所幸这一次,小姑娘没给他再搞什么乌出来,隔着房间的门,安安稳稳地应了一声。 不知怎的,虽然才过了不到一天,但被迫照顾起小姑娘的中原中也,竟有种诡异的熟练感。 第7章 赤司夏花7 第二次带人在街上走的中原中也显然没有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也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毕竟到了街上的夏花就像一只飞出囚笼的鸟,是脱了缰的野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着她。 否则,下一刻,这不知哪来这么多无限精力小姑娘就会在人群里面失去影踪,一根髮丝也不给他留下,只留下她的香气还在他身边淡淡萦绕。 第10页 于是受够了追寻小姑娘黑色外套衣角的中原中也最终只能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腕,把想又偷偷熘走的夏花一把带回了自己的身边。 小姑娘轻的没边,被他这样一拽直接一头栽进了他怀里,有些懵懵地抬头看他。 「啧。」中原中也自己显然也没料到,只好撇过头掩饰窘迫,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把她从怀里带了起来,「你要去哪儿先跟我说,别一个人自顾自的就走。」 小半天东西没买多少,找人找了七八次的中原中也本来正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正突突直跳,可那一腔火气被小姑娘那一栽就弱了一半,再触及到小姑娘柔软的脸颊上勾起的甜丝丝的雀跃的笑的时候就哑了火,斥责不耐只能堵在喉咙口里不上不下。 而后,被叮嘱的夏花眨了眨玻璃珠子似的眼睛,眼角流露出轻松快活的笑,秋天的风吹动她大大的黑色衣摆,让她看上去像是只要展翅高飞的鸟。 看上去要离开的小雀鸟轻轻地挣了挣手腕,意识到自己或许有些太用力弄痛了小姑娘的中也顾及着松了手,心里又有些迟疑了。 毕竟这是刚飞出囚笼的金丝雀,没有见过外头的大千世界,贪玩好动一点又有什么要紧呢?总之丢不了,丢了他也能找回来,实在没必要对他太生气。 挣开手腕的夏花自然还什么都察觉不到地笑着,因为跑动,她披散在肩头的发有几缕乱乱地贴在她的脸颊上,被她伸手勾到耳后,随即,她伸手握住了身边男人的手。 少女的手心冰冰凉凉的,却软软的,像她的声音,像她的人,握住了就不想松开。 「好,和中也一起走。」 小姑娘笑嘻嘻地说着,秋天的天空万里无云,将近中午的光暖暖的洒在她金色的头髮上,给她镀上了一圈仿佛能度化世人的金光。 于是被以讹传讹成「恶鬼中的恶鬼」的港口mafia干部没了脾气,什么怒火不耐霎时间烟消云散,一切要说出口的斥责全成了绕指柔,他咳嗽了一声,撇开头去,只给她看黑色的礼帽和橙红色的髮丝。 手却反握了。 好吧,心软的中原中也又一次心软了,权当作给这位新朋友莫名其妙来的信赖的回报。 小姑娘的左手软乎乎的,指尖缩了缩,勾紧了他的手,又小心翼翼地向下拽了拽,羽毛似的声音勾得他心痒,可说出的话却宛若魔鬼的低语:「chuya,我想要那个。」 中原中也的心咯噔一声,他忍耐着想要逃跑的欲望,顺着夏花右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家饰品店。 于是这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还能把泰山再砸回去的港口mafia干部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绝望的神情。 首先,必须强调一点,身为港口mafia的干部,太宰治的信用卡盗刷对象,中原中也有足够的金额储备,只要他想,能把这条街盘下来,为哄美人一笑陪她去逛一家饰品店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前提是他短短一个小时里面没有进过九家外表不同但内里几乎一致的饰品店的话。 而且他要买的东西基本还都没买,就已经快要吃午饭了,一想到小姑娘上次在麦当劳里恨不得把店都买下来的举动,中原中也又是一阵头痛。 「可我们已经——」 中原中也一边打算拒绝,一边低头看向夏花,对方正用那双剔透的蓝眼睛盯着他。 秋天的风对她而言来说还是太冷了些,她白皙的脸颊和挺拔的鼻尖都染上了一点点红,见他要拒绝,小姑娘很委屈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嫣红的唇抿紧了,显得可怜极了。 好像他只要再说出个『不』来,她就能立马在人群中哭给他看。 还是咬着嘴唇抽抽搭搭半点声音都忍住不发出来的那种。 中原中也只能低下头,无奈地扶了扶礼帽掩饰了一下自己无可奈何束手无策的心情,而后拉着小姑娘,逃命似地就往饰品店里沖,生怕慢一步,夏花的眼泪就会克服不了重力而从眼眶里落下来。 女孩子喜欢闪闪亮亮的小东西又有什么错呢? 更何况陪女士逛街是一个绅士的良好品德,他怎么能够拒绝呢? 而且,她为爱离家,躲避『山口煞神』的追捕已经够难的了,多逛两家饰品店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没有原则的中原中也先生在心里辩解道。 * 所幸这一次,夏花并没有在首饰堆里浪费太多时间。 毕竟之前已经逛过了九家饰品店,该买的早就买完了,如果不是中原中也早有先见之明的让几个属下混在人群里,在不远处候着的话,恐怕他现在早就拎了满手的大包小包了。 手里攥了好几条髮带的少女窜到了橙红色头髮的少年面前,替他挡住了所有蠢蠢欲动的人的视线,也浇灭了无数春心。 夏花献宝似的把几条蓝澄澄,但花纹各不相同的髮带捧到了他的面前,唇角勾起,带出了两个小酒窝。 和她瞳色相近的髮带被捧在她的面前,可人造的染料自然是比不上那双纯粹的海蓝色眼睛的。 「好看吗?」小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的,修剪得体的指甲扣在髮带上,捏的有些泛白的指尖透露出了主人紧张难安的心。 「好看。」把一切尽收眼底的中原中也露出了一个足以让偷偷摸摸盯着这边的女生倾倒的微笑,他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捻了一条髮带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突然想买髮带了?」 第11页 夏花把髮带收到手里,伸出手指指了指饰品店玻璃上贴着的小小的宣传海报,或者也可以称得上是装饰海报也说不定。 海报上的模特背对镜头,绿色的髮带被缠进金色的长髮中,金绿混合编成了麻花辫,最后剩下来的髮带末尾在发尾绕了个圈,打了个蝴蝶结。 「好看是好看,可你会扎吗?」 刚从海报上收回视线,随口问出这句话的中原中也就意识到了不对头,他浑身一僵,垂首望向身边笑嘻嘻的小姑娘的那一刻,这金髮碧眼的瓷娃娃几乎和太宰治那条青花鱼的身影重合了。 小姑娘嫣红的唇一张一合,金色的波浪捲髮一摇一晃,宽大的外套衣袖滑落了一点,露出了白嫩嫩的一节皓腕和起球了的针织毛衣。 「我想要中也帮我扎~」 小姑娘撒娇道。 第8章 赤司夏花8 走出饰品店的中也手上又多了个装着数条髮带的盒子,他随手塞给了凑到他身边穿着便服的属下手上,沖他颔了颔首,无声地说了句辛苦了,便又把目光移到了走在他前头不远处,由好心店员帮忙编好辫子,此时正快活非常的夏花身上。 缠着蓝色髮带的金色麻花辫在小姑娘的脑后一摇一晃,来来回回打在宽大的黑色衣摆上,似乎察觉到了中也的视线,她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海蓝色的眼睛在日光下泛着一点点光,而随后,便绽开了比太阳都要暖上几分的笑。 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停下了脚步,脚上新买的马丁靴的鞋尖泛着圆润的光泽,她侧了身,整个人朝中原中也探了过来,伸出右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中也顺着她轻轻的力道朝前走了几步,和她并肩而而行,反握住了她的手。 毕竟是写字的右手,握起来并不如左手那样软,但却还是像没有骨头那样,还冰冰凉凉的。 于是中也蹙了蹙眉,正想带她进某家店给她换件更好保暖的衣服的时候,他的视线便扫到了—— 穿洋装的小姑娘,和戴着红围巾,正在给她弯着腰赔不是的中年男人。 穿着红白配色洛丽塔的爱丽丝正叉着腰扭着头生气,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中原中也,立刻叫着「中也!」一边提着小裙子跑到了他面前。 「林太郎又要带我去逛洋装店!这已经是第十五家了!」 才到中也腰上一点点的小女孩双手叉腰,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中也的视线从爱丽丝身上移向了森先生,对方正朝他颔首,于是中也便没有把那声「boss」说出口,只是抬手扶了扶礼帽以示尊敬。 随后他偏过头,正好对上了夏花满是好奇的眼睛,对方和爱丽丝的眼睛几乎是同一颜色,就连头髮也都是金灿灿的,乍一看像是两个洋娃娃的大小版,可有着日本名的夏花,五官却更有欧美人的立体感。 「是中也的朋友吗?」「啊,是中也的朋友啊。」 夏花软糯糯的嗓音和森先生轻松拖长的声线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听到声音的同时,夏花便把视线转向了不知道何时走过来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身上,她歪了歪头,没有被编到辫子里的一缕碎发垂在她的脸颊旁边,她抬手,手指随意地卷着头髮,笑得很是好看:「是的,我叫赤司夏花。」 早就知悉对方姓名的森鸥外并没有因此表露出半分诧异来,他只是弯着眼睛,笑得万分无害:「啊,你好,赤司桑,我叫森鸥外。」 站在他身边的爱丽丝正扯着他的白大褂衣摆,用蓝色的眼睛看向夏花,不满地说道:「叫他林太郎就可以啦!是超级超级烦人的林太郎!」 「爱丽丝酱~不要这么说我嘛。」被这样形容的森鸥外一下萎靡了起来,他弯下腰,双手合十,没个正形地可怜兮兮地乞求道,「最后,最后一家了,我保证是最后一家啦。」 「奥,因为逛了十五家店,所以是超级超级烦人的林太郎。」 夏花眨巴眨巴眼睛,把视线从森鸥外身上移到了中也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她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握着中也的手也松了,但因为中也没松,所以两人还是保持着牵手的动作,她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湿漉漉的: 「那中也会不会觉得我是超级超级烦人的夏花啊……」 中原中也如临大敌,声音也不自主地拔高了:「没有!我可没说!」 仿佛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未免有点太做贼心虚,他抬手扶了扶帽子,让帽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自己的脸。 「被可爱的小姑娘带着逛街,应该是中也的荣幸吧。」 正忙着哄爱丽丝的森鸥外自然没忽略这边的动静,直起腰适时地为他可怜的部下解了围。 他的语气温和,面带笑容,看上去的确像是中原中也性格和善的好友,对第一次见面的夏花也带着得体的疏离。 就好像他的确,从来,不认识花鸟院夏花一般。 * 口中说着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森先生很快便带着爱丽丝离开了,他离开时的眼神和神情明晃晃地带着八卦和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像长辈一样和善的目光。 不过被哄得很开心的夏花自然没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她的视线在周边的橱窗上扫来扫去,仿佛没有一刻能安歇下来,中原中也不过是走神了短短两三秒,她便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第12页 「熊先生,中也,我想要熊先生。」 夏花拽着中也的手,却反常地没有动作,她之前一看到什么喜欢的就要冲进去,现在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只是站在原地,空着的那只手正揪着自己的宽大袖摆。 于是中也只能好脾气的微微弯腰,宝蓝色的眼睛微微眯着,眼睑半遮住眼瞳,嘴角轻轻地下压,一副无限温柔地样子:「那我们去买?告诉我你看中了哪家?」 可这次,夏花只是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像含在喉咙口:「我不知道。」 在这短短一天里已经习惯了女孩脾气的中原中也嘆了口气,诱哄一般地询问道:「那我们随便去一家?那家好不好?」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玩具店。 但一向对她这位朋友百依百顺的夏花却罕见地摇了摇头:「不,熊先生不是哪里都有的。」 中原中也蹙了蹙眉,正打算说些什么,小姑娘却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挣开了,她伸进宽大的黑色外套口袋里——出来逛了这么久,中原中也都没来得及带她去买一件新衣服。 而后,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布袋,像是古代人用的荷包那样,看上去倒还挺新的,绣着花绣着鹤,夏花把布袋打开,一只手衬在袋口底下,好像是因为有点着急,另一只手一抖,便倒出了太多不该倒出的东西。 三四颗宝石从袋子里掉出来,恰好落到她白白嫩嫩的手掌上,可有个小东西却从她指缝里穿了过去,被眼疾手快的中也抬手接住。 只一眼,中原中也就差点没能抑制得住心里腾出来的那股气,险些把手上的这个玩意儿捏的粉碎。 把整个义大利搞得天翻地覆的,密鲁菲奥雷家族的首领白兰·杰索不久前才被彭格列不知道以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击败,远在日本的港口mafia之前也未尝不因此被波及,跟欧洲的贸易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身为老是被派去平叛镇压处理事务的港口mafia干部,中原中也跟这指环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交道。 因为见过真的,所以他知道手上的这个不过是众多劣质品中的一个,只是造的稍微精緻一点而已罢了。 可这东西怎么会在她身上? 花鸟院家什么时候和义大利那边扯到一起了? 思索着的中原中也把视线凝在正呆呆地看着她自己手里的几枚宝石的夏花脸上,对方那颇具欧美感的脸突然在他的脑子里撞响了一记警钟。 好像也从来没在什么宴会上看见过花鸟院夫人的身影。 ……不会吧? 别告诉他,花鸟院夏花的母亲,是个义大利人? 可就在中原中也头脑风暴终于嗅出一点不对劲的时候,从说出熊先生开始就一直呆楞楞的夏花终于抬头了,还在中也手里的指环像是收到了莫名的吸力飞进了还开着的那个口袋。 他没有阻止,只看着那个布袋自己关上了,被面无表情,一点也不觉得这件事情奇怪的夏花随手扔进了衣服口袋里,随即,原本在她手上的宝石也风化成一股细细的沙,被秋风一吹,便吹走了。 一直都面无表情,仿佛中了邪一样的夏花伸手拽住了他的手,朝他扬起笑容,笑嘻嘻跟他说:「要去找熊先生啦。」 之后,便拉着还在状态外却差点没做出作战准备的中原中也,跟着裹挟着宝石粉末的风向前跑去。 第9章 赤司夏花9 宝石风化成的颗粒在半空中有指向性地缓慢飞行,夏花拉着中原中也跟在它后头,她一蹦一跳,像是即将要拆礼物的小孩子一样雀跃激动,宽大的衣袍随着动作被风吹得一股一瘪,背后的金色髮辫一上一下,与此同时,她还时不时转过头来和中原中也念叨着熊先生。 熊先生,熊先生,熊先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奇疑惑和提防让中原中也的心砰砰直跳,即便他一开始对这熊先生没有兴趣,如今也不得不期待起它的真容,难道这是夏花给什么秘密武器起的别名吗?他想了一想,却又觉得荒唐。 事实上,现在中原中也就觉得够荒唐了,天上有意识的宝石碎屑在飘,时不时反射着午间刺目的太阳光,街上的路人却视若无睹,更不必提原本应该跟在他们后头的,他的手下们了。 大概还留在原地吧。 毕竟再怎么凶名在外,大多数港口mafia成员,也都只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而已,要他们在这种连中原中也一时半会儿都归纳不出的奇怪能力里挣脱,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奇闻异事的中原中也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若说之前他还对森先生的决策稍有疑惑,疑心花鸟院夏花的能力,但如今,他却不太会了。 他盯着夏花的侧颜,她走得很快,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可爱孩子气,脸上的笑意无法抑制也没有抑制,他能看见她的酒窝与带着一点雀斑的苹果肌,以及闪烁着光彩的蓝色眼睛,还有脸颊旁边飘扬的,扎不上去的碎头髮。 她很坦荡,似乎并不在乎他会因此觉得古怪。 不如说,她根本不感觉这古怪,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因而她就自然而然地认为,她的朋友中原中也也会习以为常。 真是小孩子一样的想法。 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抬手扶了扶自己的礼帽。 而此时,飘荡着的宝石沙砾终于到达了它的目的地——一家玩具店。 第13页 普普通通,不起眼,装潢和其他的玩具店毫无区别。 但这宝石碎屑就是停在了这家店的门口,等着有人走上前把店门拉开。 「为什么是这?」在将要行动之前,满肚子疑问的中原中也先一步反手拉住了打算上前的夏花。 于是小姑娘偏过头,宝蓝色的双眸里盛着一潭迷惑不解,她歪了歪头,金灿灿的头髮从她的肩头滑落,她微微鼓了鼓腮帮子,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哪有什么为什么』一类的困惑,不过下一刻,她还是乖顺地解释道: 「因为熊先生在这。」 此刻,中原中也明白了,要想在短时间里明白夏花的脑迴路,想让她解释清楚这一切,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意识到探求真相之路任重而道远的中原中也嘆了口气,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随即松开了拉着小姑娘的手。 没了束缚的夏花却没有立刻去开店门。 她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手指揪着自己衣袖的边缘揉-捏,她看着中原中也的脸,依稀觉得他的表情似曾相识,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她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无果,浮在半空中的宝石碎屑不耐烦地散开又重组,夏花抿了抿唇,又解释道:「因为熊先生选择了这里,也许是因为他喜欢这里的某个玩具熊。」 说完,她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笃定中原中也不可能不明白而错把他脸上的思索当成了瞭然,于是放心地转过了身,伸手拉开了面前的门把手。 浮在半空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宝石碎屑在此刻一股脑的冲进了店内,在货架里横冲直撞,转眼间没了影踪。 中原中也用心记下了宝石碎屑消失的地方,跟在夏花身后进了这家店。 玩具店门上挂着的风铃一摇一晃发出泠泠声,他抬眸,视线颇为提防地打量了周遭一圈,在柜檯后面玩手机的店员听到声响,抬眸瞅了他们一眼,復又兴致缺缺地垂下了头。 这大概是这家店门可罗雀的原因之一了……不过玩具店的确也赚不了几个钱就是了。 中原中也这么想着,復又把视线落在身前的小姑娘身上。 她此时突然也没了动作,双手背在身后纠纠结结,被她身后的中原中也看了个正着,他疑心是不是碎屑熘的太快,让她没看见它们的归处,正打算开口告诉她宝石消失的方位,但小姑娘却先一步转过头,朝它露出一个不好意思地笑: 「昨天我怕它被哥哥撞见,就把它丢在了家里,它现在也许在假装生气,所以我最好等一下,让宝石去哄它。」 让宝石去哄它? 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但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多问,毕竟问了也没用,今日发生的古怪事件已经够多了,他甚至开始觉得也许自己不适合来探究花鸟院夏花能力。 他有的时候得承认,自己不是很擅长这种过分依赖脑力的活动。 想是这么想,但他却还是机敏地抓住了关键。 哥哥。 中原中也又一次在花鸟院夏花的口中听到了这个词。 她的哥哥,花鸟院春雨,昨天晚上她说他已经死了,但他今早一查,这男人还活得好好的,还像个护卫一样跟随在他父亲身后。 而如今,她又说,她离开大宅的时候不能让花鸟院春雨看见『熊先生』,但她离开大宅的时候,大概是昨天傍晚,按这话说,花鸟院春雨在那个时候也该是活着的才对。 既然花鸟院春雨在她离开大宅的时候也是『活着的』,那夏花又为什么要说他死了? 他觉得很奇怪。 但他不觉得夏花是喜欢撒谎的人,她也没必要向他撒这种无意义的,一戳就破谎。 中原中也想不通,一贯的经验告诉他,想不通索性就暂时不想。 放弃头脑风暴的中原中也唿出一口气,看着小姑娘抿着唇的精巧侧颜,又偏头看了一眼没有给他们分上一点注意力的店员,开口道:「那你什么时候才去找熊先生?」 说着,他又顿了顿,在此刻,他想起某些不知名的童话故事,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听得见他说话吗?」 夏花闻言,瞪大了她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她摇了摇头,金色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她鼓了鼓腮帮子,很理所当然地说道:「他现在还是玩偶,怎么能说话呢?」 她说着,抬手,微微泛红的指尖戳上软嘟嘟的脸颊,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不过我能感觉到熊先生的内心,我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吧……」 她说完,又略略等了一会儿,才蹦蹦跳跳地跑向货架后头。 在中原中也跟着她钻进去之前,她已先一步退了出来,双手抱着快有她高的超大号大熊玩偶,往中原中也面前一送,献宝似的把这玩具熊送到了他面前,一面说:「这就是熊先生啦!」 中原中也上上下下把这只玩具熊打量一番,犹犹豫豫地伸手抓了抓玩偶的熊掌,左看右看,这玩具熊依旧是玩具熊,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难免困惑地皱起了眉,又不好意思问,最终只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指了指收银台,道:「那我们去结帐吧。」 夏花看了看手上的玩具熊,又看了看中原中也,一副有话想说却说不出的模样,但最后,她还是挪着步子把玩偶放到了台上。 第14页 这一放,方才惊醒了沉迷手机的店员,她如梦初醒,脸上带着恍然,盯着中原中也和夏花好一会儿,才动身开始扫码。 而就在此时,夏花悄悄地拽了拽中原中也的衣袖。 习惯小姑娘时不时小动作的中原中也朝她那边微微侧身,一边递上银行卡,一边沖小姑娘低声问道:「怎么了?」 「有了熊先生,我们就不用再担心了。」夏花同样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和他说话,眼睛却还盯着收银台,在帐单打出来的那一刻,便伸手重新把玩具熊捞进了怀里。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不解:「担心什么?」 「山口煞神啊!」 话一出口,收银的店员便向她投来了奇怪的目光,自觉失言的夏花立刻闭上嘴,伸手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转身拽着中原中也就往外走,直直地走出了玩具店,她才继续往下说: 「他肯定会来抓我回去的,我和你两个人怎么能对付得了他和他的手下呀?但是有了熊先生,我们就不怕了。」 不,不会的,山口煞神永远不会出现的,难道他中原中也还要自己打自己吗? 中原中也,aka山口煞神挑了挑眉,忍住发笑的欲-望,硬生生憋出一个认真严肃的表情,他把目光又凝回夏花怀中的玩具熊,沉声问:「熊先生真的这么厉害?」 明明看上去就是玩具,难道它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话说回来,刚刚的宝石碎屑,的确消失不见了…… 夏花自然没能知道她身边人的想法,她非常认真笃定地点了点头,一只手用力地夹住了玩具熊的腹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握成拳,白白的胳膊在空中挥了两下:「熊先生,能把山口煞神打趴下!」 信誓旦旦。 让中原中也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第10章 赤司夏花10 所幸,在接下来的购物之旅中,除了夏花依旧嚷嚷着窜东窜西带来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麻烦以外,并没有再发生些什么匪夷所思的异能事件,中原中也也得以带着小姑娘大包小包的回了住宅。 回到屋内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了,晚饭他们自然已经外面吃过了。 事实上,中原中也在决定『收养』花鸟院夏花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将每日的饮食全权交由周围的餐厅的打算了。 一方面是他本人对厨艺并不精通,他身为港口mafia干部,平日琐事繁多,没什么空闲下厨,又哪里有空磨练厨艺? 另一方面,花鸟院夏花也算是被娇养大的千金小姐,虽然一时间沉迷于『平民食物』不可自拔,但对食物方面恐怕会有什么刁钻的要求,一般的家常菜估计以令她满意。 综上而言,出去吃是省事省力的最优解。 不过目前,中原中也却还在为另一件事情头疼。 传真机传来的相关资料目前还放在书房的办公桌上,这棘手的动乱目前看来只有他能平定,本来特批的假期目前看来也不得不走到尽头…… 秋日里的夜风吹来,给这位港口mafia干部烦闷的脑子带来些许清明,他嘆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联繫人上挑挑拣拣,最终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森先生,发出一条措辞严谨的简讯后,他掐灭了手上未尽的烟,转身推开阳台上的玻璃门,进了室内。 刚洗过澡的夏花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她手抱着大熊,一手握着零食袋,兴致勃勃地盯着电视上花样频出的综艺,全新的小熊睡衣套在她身上正合身,刚洗过但没擦干的头髮却已经在她背后洇开了一片暗色。 中原中也见状,在心里嘆气的同时,赶紧从浴室拎了一块罩到她头上,本想让她自己擦,但看她被占得满满当当的双手,最终还是认命地开始揉搓起小姑娘柔软的金髮。 「洗完澡记得要把头髮擦干。」 话一出口,中原中也就觉得自己像是劳心劳力的老妈子,于是赶紧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手底下的小姑娘乖顺非常,随着他擦头髮的动作一摇一晃,也许是洗髮露挤得太多,头髮上残留的味道多的有些发腻,随着中原中也擦头髮的动作,一股脑的全涌进他的鼻腔。 是熟悉的,他惯用的洗髮露的味道。 中原中也这才惊觉,忘记给小姑娘买另外一份的洗护用品,于是立刻把这件事记在了闹钟的备忘清单上。 他的视线在自己按着毛巾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復又把目光投向不远处放着综艺的电视,看了一会儿,觉得没趣,便又开始发愁,末了,感觉头髮擦的差不多了,便把毛巾往沙发靠背上一放,绕过来坐到了沙发上。 他盯着小姑娘的侧脸,心中有些踌躇,按道理,这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但不知怎么,他又觉得很难说出口,主要是他平日里没什么撒谎的经验,担心一个谎要用千万个来圆,目前还在心中打着腹稿。 也许是他地目光太炙热,让一心只关注电视的夏花也无法忽略,于是小姑娘转过头,蓝色的,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眨了又眨,此时,中原中也注意到她的嘴角边上还有点零食的碎屑,于是下意识地抬手帮她抹掉了。 夏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小下,随即笑开了,朝他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道:「谢谢你!」 说完,她又重新望向了电视,但几秒之后,她又重新看向了中也,此刻,露出踌躇表情的人变成了她:「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中也?」 第15页 她有些不安地用手指卷着肩膀上湿漉漉的金色头髮,一面咬着下唇,看上去小心翼翼又充满试探。 有这么明显吗? 中也这么想着。 但既然夏花已经问出了口,他便没办法再推脱了,他嘆了口气,本想扶一下帽子,却落了个空,只摸到自己半干的头髮,于是只好顺水推舟地揉了揉,一面道:「我明天大概不在家,你……」 「我知道,我会好好呆在家里的!」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元气满满的小姑娘先一步打断,她沖他点了点头,玻璃珠子一样的蓝眼睛里全是信任,乖巧的不行:「明天不是礼拜一吗?中也当然要去上班啦!」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先一步给他台阶下,这下好了,所有的藉口都不需要了。 中原中也悄悄地唿出了一口气:「我这几天也需要出差,也许不会回来,不过我会找个人来照顾一下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你直接和她说就行。」 「好!我会很乖的!」 看着信誓旦旦的小姑娘,不知怎得,中原中也却想起了得知家长将要不在家而装出一副乖巧样子以让长辈放松警惕的小孩。 希望,只是错觉吧…… * 「你好,我是樋口一叶,在中原大人出差期间,我将会暂时陪伴你。」 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抱着玩具熊,赤着脚站在瓷砖上的夏花望着面前穿着职业装的金髮女性,愣了愣神,随即咧开了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足以被称之为元气满满的笑容:「你好,我叫赤司夏花!」 说着,她朝她伸出了手。 樋口一叶犹豫了一下,想到中原大人在走之前对自己的百般叮嘱,最终还是虚虚地握上了小女孩的手,在短暂交握之后,立刻放下。 按道理,这件事本不应该落到身在游击部队的她身上,毕竟她并不隶属于中原大人,游击部队也不算是十分空闲。 只是港口mafia向来男多女少,值得信赖的女性职员只有那么几个,不是在出差,就是任务繁重,因而这件事最终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她身上。 要说愿意,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时,她肯定是有一些不愿的,但这是森先生下达的任务,再加上芥川大人将她派出去时信任的目光,一切不愿都烟消云散了,樋口一叶霎时间便充满无限动力。 护卫中原大人未婚妻的任务,她一定会圆满完成的! 这么想着的樋口一叶,在见到面前不知何时收拾整齐,正尝试扶正自己头上针织帽的夏花时,不禁瞪大了眼睛:「这,您……」 被这样注视着的小姑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按照她的审美来看,完美无缺,于是她復又抬头望向了面前的女士,歪着头问道:「怎么啦?」 「您要出去吗?」樋口一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手枪,感到有些棘手。 「对呀,昨天我和中也就出去玩了,难道不是每天都要出去逛逛嘛?」夏花没有忽略樋口一叶的动作,她异于常人地观察力居然在不合时宜的此时发挥出了功效,她往她的腰间瞅了一眼,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拍了拍手,跑到沙发上又抱起了熊先生。 「不用担心,熊先生会保护好我们的!」 夏花笑着望向第一次见面的女士,沉寂了两天的,想要寻找『书』的想法,在此时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第11章 赤司夏花11 也许是昨日逛过一遍大街的缘故,今天的花鸟院夏花乖巧了许多,秋日的风微微吹动她米色风衣的衣摆——小姑娘颇为中意这类大口袋长衣摆的款式,中原中也出手阔绰,一口气给她买了十几件,而这风衣又向来衬人,这一番倒给她添了几分与她压根不着调的娴静来。 只是夏花终究是夏花,即便再怎么爱装小大人,本质上还是那个稍有些幼稚的小姑娘,那在有人与她擦肩而过时她骨碌碌转动的眼珠,已经悄悄地出卖了她的心。 当然,这是樋口一叶没有发现的事实。 她还在心里赞嘆着这个中原大人名义上的未婚妻是多么人不可貌相呢。 夏花一路上走走停停,但并没有买些什么东西,她单手抱着玩具熊,常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她小孩子一般自我的意识让她轻松地将这一切视若无睹,她的眼睛在街道上搜寻着,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牵引着她向前。 即便是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该看出她早已有了目的地,樋口一叶在心中迟疑了一会儿又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夏花小姐,您这是要去哪?」 「嗯?」再一次被称为小姐的夏花朝她疑惑地歪了歪头,这种称唿让她好像一下子又重新回到了花鸟院大宅,看见了那些畏缩却又良善的佣人,不过樋口一叶又的的确确与她们截然不同。 于是夏花朝她笑,她的笑容是漫画里或者元气偶像的那种笑,会把嘴角扬得很高,露出两边的酒窝,笑得时候眼睛会眯起来,弯成月牙,能轻松地带给别人快乐,于是一时间,很少见到这种笑容的樋口一叶竟然有些不适应。 在短暂怔愣之后,樋口一叶回过神,听见面前的金髮少女笑着说道:「千万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夏花就好啦。」 樋口一叶一顿,在这上面短暂纠结了一瞬间,才发现对方找错了重点:「不,重点不是这个吧,我是问——」 第16页 「如果不叫我夏花的话,我就不告诉你我要去哪里。」 金髮少女先一步截断了她的问话,颇为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此时,竟有一点不着痕迹的,狐狸的狡黠,但更多的,还是小孩子一般骄纵的蛮横。 显然,这骄纵的蛮横对樋口一叶来说很有效。 她显然没有遇见过夏花这类的『上司』,尽管夏花按道理来说并不算她的上司,但至少现在,她是中原大人名义上的未婚妻,中原大人要求保护的对象…… 正在犹豫的樋口一叶对上了夏花蓝澄澄的狗狗眼,要知道,这可是连她那已经变成人性兵器的哥哥花鸟院春雨都没办法抵挡的狗狗眼,于是樋口一叶很快地败下阵来,乖乖地念了一声:「夏花。」 要求得到满足的小姑娘轻快地应了一声,但接下来,她却扭过头,刻意的将自己的视线从樋口一叶的身上移到了前方,樋口这才隐约感到不妙,而在此时,她也得到了她问题的回答。 「至于要去哪嘛……我其实也不知道。」 樋口一叶没想到,不,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在这方面被骗,她微微瞪大眼睛,心里却还有些犹疑:「可是您看上去不像是在乱走啊?」 狡猾的小姑娘朝她露出一个奸计得逞后反而不好意思的,歉意的笑,她挠了挠自己一头金色的蓬松长发,一边指了指前方,解释道:「我只是在跟着感觉走啦,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有非常非常强烈的直觉呢。」 说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凝在了一家咖啡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喝过咖啡呢,这种东西,在她的印象里只存在于书上和别人的口中,至于她自己为什么没有喝过…… 因为没有人敢给她喝,她的衣食住行一直都受着监管,很健康,也很没有自由。 当然,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只是,大宅外的日子更快乐。 她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她在大宅里的生活,明明才离开了几天,但那枯燥的,按部就班,似乎没有尽头的日子却已经彻彻底底的在她的记忆里淡去了。 像是凡人离开了魔女的城堡之后因为某种咒术而快速遗忘过去一样。 但夏花没有在乎这么多,她的注意力很难集中,疑惑向来来的快去的快,如今只剩下了对『咖啡』这种东西的好奇,于是她立刻拽着樋口一叶朝里面走去。 在这一瞬间,那熟悉的,却又不受控制的感觉从她心头涌起,在此刻,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似乎连时间也加快了,这一段路,突然间变得很短很短。 被拉着走的樋口一叶从无意义的,莫名的心理活动里回神,越看这条路越熟悉,在看见她们即将走向的目的地时,这种熟悉达到了顶峰,很快,变成了惊慌:「不,这是——」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 「叮铃铃——」夏花推开了门。 咖啡店里似乎很热闹,她眨了眨眼,看了一眼身后拽着她手臂,让她不往前走的樋口一叶,又倾身探头进去,看向了里面说话的一群人。 「这位小姐,你真是我见过的——」「请不要在我们店里调戏女士噢哒宰桑。」「太宰先生!!!」 在听到声音的这一瞬间,樋口一叶浑身上下一个激灵,拉着夏花手臂的手骤然一松,改之的是迅速摸向腰间的手,只不过并没有立刻拔出罢了。 夏花歪了歪头,不知道为什么同伴会做出这么大的反应,因为她自己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杀意,但她选择相信同伴,用力抱紧了怀里的熊先生。 而此时,在门口的这一阵僵持,也引起了店里人的注意。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穿着女僕装的服务生面带微笑的走近她们,夏花凝视了她的衣服好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抿唇摇了摇头。 直觉让她想进去一探究竟,但樋口一叶这么紧张抗拒,她显然不是一个一意孤行自我主义的女孩,于是她很快放弃自己心血来潮的想法。 而在此时,店内的人似乎终于朝门口投来了一瞥,随即便是一阵喧譁,白头髮的少年几乎是一阵风一样的冲到了夏花的面前,把她惊得向后一仰,勐退了几步,随即,她听见少年口中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爆喝:「港口黑手党?!你们来干什么?」 「港口黑手党?」 花鸟院夏花,aka山口煞神的未婚妻惊诧地凝视了少年一瞬,随即立刻回头,来回张望,想找到他口中的所谓『黑手党』,但毕竟没有人真的会把『黑手党』写在脸上,最终金髮的少女无功而返,復又看向面前的少年:「哪里有港口黑手党啊?」 「你背后那个不就——」「在下可不是什么港口黑手党!!人虎,你不要血口喷人!」 银髮少年的话被樋口一叶陡然加大的声音硬生生截断,中原中也在离开之前颇有先见之明的叮咛嘱咐过,千万千万不要让夏花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而此时,樋口一叶感觉自己正面临着职业生涯最大的挑战。 但是夏花,她强大的粗神经以及对朋友伙伴无条件的信任让她没有对樋口一叶起片刻疑心,她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对呀,一叶才不会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呢,不然,我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为什么你一定会发现得了呢?」 这是个很好听的声音,引-诱着夏花抬眸,看向站在银髮少年身后的,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 第17页 长得也很好看。 非常非常好看,就是不太亲切,不如中也。 她这么想着,却感觉身后的樋口一叶更紧张了,应该说是,无比紧张才对。 她眨了眨眼睛,确定对面没什么杀意,一面又止不住地疑惑同伴没有由来的情绪,最终好奇战胜了提防,她凝视着对方,问道:「你是谁?」 棕发的男人沖她微笑:「我叫太宰治噢。」 按道理这个名字在横滨的某些领域不说如雷贯耳,也该是耳熟能详了,但夏花却毫无印象,她想了一小会儿,无果,于是追问:「那一叶为什么怕你?」 「在下没有——」「嘛,不知道唉。」 樋口一叶无力的辩驳被太宰治打断,他笑眯眯地凑近夏花,鸢色的眼眸里满满的笑意,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很戏嚯的,看好戏的笑。 「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大老远来我们武装侦探社,是有什么委託吗?」 第12章 赤司夏花12 一时间,小小的咖啡馆寂静无声,中岛敦看了看太宰,又看了看夏花,最后再看向同样迷茫的樋口一叶,最终选择了闭嘴。 夏花犹豫了一下,她和太宰的身高差距让她需要仰着头和他说话,她微微皱眉,调整了一下抱着玩具熊的姿势:「下了委託的话,一定能办到吗?」 太宰治笑眯眯:「基本上一定噢。」 他说的同时,望向了站在夏花身后的樋口一叶,鸢色的双眸带着能看穿人内心的通透。 樋口一叶投鼠忌器,正碍于中原中也下达的『保密命令』而不敢阻止夏花的追问,又担心太过反常而让夏花疑心,如今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这种模样,则引起了太宰治十足的好奇心。 不,现在大概已经算不上好奇心了,应该说是,瞭然于心。 而夏花则对此一无所觉,事实上,因为她坚信着『相由心生』这不知打哪来的歪理,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对太宰治没什么戒心,要不是因为樋口一叶表现出的超乎寻常的戒备,恐怕她一开始就要将自己的委託全盘托出了。 但目前看来,这多出来的警惕心并没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因为下一秒,金髮的小姑娘就挪动了步子,凑近了太宰治两步,追问道:「什么委託都能接吗?」 太宰治微微弯下身,凑近了夏花,学着她的样子沖她眨眨眼,一副哄骗小孩子的表情和语气:「对美丽的小姐来说,是的噢。」 喂喂喂,不必要对每个好看的女孩子都来这一套吧太宰先生,而且这位小姐看上去还没成年啊…… 尚有道德良知的中岛敦有点想阻止他,但又怕会坏了太宰先生不为人知的计谋,他心里止不住的哀嘆,想着如果在这里的是乱步先生就好了。 至于樋口一叶,她正在思索着能把夏花快速带离这里而不被太宰治捅出她们是港口mafia成员事实的方法。 这当然是无果的了,要是能这么轻易的瞒骗过太宰治,那中原中也做梦都怕是会笑出声来。 至于夏花,她完全没感觉到这当中的暗潮汹涌,还在思考着这她没听说过的『武装侦探社』的可信度,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她抬手正了正脑袋上的针织帽,又理了理风衣的衣摆,最后抬手指了指自己,朝太宰治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那我姑且算是美丽的吧?」她问,小心翼翼,若是平常人,也许会以为她在开玩笑,但她脸上的认真又的的确确全然不作伪。 于是,就连太宰治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这惊诧便成为了真切的笑意和甜言蜜语:「当然啦!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美丽,可爱的小姑娘了!」 然而这甜言蜜语实在太不走心,就连夏花都为他浮夸的语调皱了皱眉,撇了撇嘴,说:「别样这样和我说话,你又不是真心的。」 她湛蓝色的眸子注视着太宰的眼睛,在此刻,她的眼睛好像能看穿所有谎言一般。 但这目光没有停留太久就离开了,金髮少女顿了顿,说:「那我要下一个委託……」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樋口一叶,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甚至有些背叛他人的负罪感,但最终,她还是选择遵从了自己的心。 此刻,不得不说,她的确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至少在心理年龄方面,但也亏得如此,她才有孩童一样一往无前的勇气。 一旦想要做什么,就必须要做到的执着。 「我能悄悄告诉你吗?」她说,没有回头看震惊的樋口一叶,而是捏紧了玩具熊的胳膊,她抿紧嘴唇,宝蓝色的眼睛里竟有几分坚毅,「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需要你们帮忙,但你们得保证,不能把它告诉任何无关紧要的人。」 于是太宰治露出了满意的,计谋得逞的微笑。 这笑容当然是假的,如果要说他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有这么点的话,就连中岛敦都不会信的。 但此时,至少,他表现出来的一切告诉他们,他目前只是想套出面前的这个金髮少女的所愿罢了。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他微微放低声音,像是情人般的密语,但夏花显然在这方面缺根筋,她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抿了抿唇。 随后,她非常犹豫地——这种犹豫显而易见,正由于它太过显眼,才让樋口一叶和中岛敦惊讶。 第18页 因为这种犹豫已经超过了之前夏花向太宰治提出委託时的迟疑。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要将手上的玩具熊交给他拿一下。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伸手,接过到他肩膀的玩具熊,在手触及到它的那一刻,他若有所察地低下头,凝视了玩具熊漆黑的,不明材质的眼睛,在短暂怔愣之后,勾了勾唇。 「至于委託酬劳……」夏花拉长了音调,顿了顿,伸手从风衣口袋里拉出那个荷包一样的小袋子,倒出了好几枚颜色各异的宝石。 所幸,这一次,指环没有不听话的熘出来。 「是它们。」她伸出手,将宝石递给面前的男人,郑重其事,又小心翼翼。 这种成色上佳的宝石一看就价格不菲,但夏花给出时却没有丝毫犹豫,至少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小心与郑重不是为了这宝石的价值,而是为了他们暂时不知道的事。 「但你们一定要是,能办到才能接下他们噢!」她说着,目光凝视着面前的棕发男人,一副一旦对方迟疑犹豫,就会收回手的模样。 而这一回,太宰治却没有像之前一样一口应下,他一只手半抱着玩具熊,一只手垂在身侧,脸上带笑,音调被他有意识地拖长,像是软糯的撒娇:「要是办不到却还接下,会有什么后果呢?」 夏花一顿,手指点了点脸颊,做出思考的样子,但她随即便气馁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说完,也许是怕别人以为她敷衍,于是迟疑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从来没有人这么干过,所以我不知道。」 「那我也许会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说不定呢。」棕发的男人笑了起来,鸢色的眼睛此时盛满了看上去真切的,柔和的笑意。 第13章 赤司夏花13 一周后。 刚风尘僕僕从动乱之地归来的中原中也一从首领办公室出来,就直奔樋口一叶所在地,彼时天刚蒙蒙亮,樋口一叶正打算处理完手头的文件就去往中原宅照看肯定还没起床的夏花,却先一步对上了鲜少踏入此地的港口mafia干部。 「中原大人。」樋口一叶从位置上起身,稍稍有些惊讶。 中原中也摆了摆手,抬手扶了扶帽子,藉此掩盖住脸上轻微的,几乎看不出的不自在,他轻咳一声,道:「这周内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平叛的事情多而繁杂,这一周内他都没怎么好好睡觉,自然没空来询问小姑娘的有关事宜,如今回来,问一两句,也是应该的。 「你是说夏花、夏花小姐吗?」脱口而出的樋口一叶意识到自己在语言上的疏忽,她一愣,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并没有。」 中原中也没有错过樋口一叶话语里短暂的停顿,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在意,他足够信任樋口一叶,相信她不会对他隐瞒些什么。 她也没有必要向他隐瞒些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中原中也意识到将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了,他不能在这上面再耗费时间,何况—— 他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里森先生沖他露出的那副八卦的,撮合的表情,又想起花鸟院夏花孩子一样的天真,对他全然的信任…… 为这件事烦扰许久的港口mafia干部嘆了口气,朝樋口一叶颔了颔首,落下一句:「多谢你。」 说罢,他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樋口一叶盯着离去的,她还算熟悉的上司的背影,没有应声,也没有坐下,待他走后,却忍不住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额角:「总感觉……」 未竟的话语湮没在了她的唇齿之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连这句话都没有完整的说出来,便草率地将这阵轻微的走神归因于休息不够,转瞬抛掷脑后了。 **** 花鸟院宅。 花鸟院夏花的失踪在此处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日晚上的监控被翻了一遍又一遍,巡逻的人和僕人被反覆盘问甚至拷问,无果。 他的爪牙在横滨打大街小巷搜寻,甚至私下调用警-方的监控权限纵览整个横滨。 无果。 于是花鸟院季明——花鸟院的家主,春雨和夏花的父亲,在她女儿失踪一周后,不得不面对这令他不悦现实。 他的女儿花鸟院夏花失踪了,不知去往何方,不知会不会回来。 他知道夏花一定活着,因而并不为她的死活和未来担心,他只忧虑他和森鸥外达成的协议,担心那一条还没有到手的航线。 于是他召来了花鸟院春雨。 他的儿子,他的保镖,他的傀儡。 永远跟在他身后的剑客,没有异能的废物,除了那不好不差的武力以外,也只有在这方面还能发挥出他仅存的作用。 「找到花鸟院夏花,然后带她回来。」他说,注视着他面前花鸟院春雨的脸,父子二人的体态身形容貌都相似,却又太不同。 因为他的儿子木讷的不像是个活人。 一个木偶,如何配和活人相比呢? 望着他的儿子,花鸟院季明难得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嘆了口气,正打算让对方离开时,他的视线却停留在了面前之人的脖颈上,他一顿:「这项鍊——」 花鸟院季明拖长了音调,带着显而易见的疑问,甚至质问,但花鸟院春雨没有动。 甚至连眼睛都一眨不眨,没有回答。 第19页 「是你妹妹给你的吗?」 于是花鸟院季明继续问下去,语调生硬,不像是在和自己的儿子说话,而像是面对部下,面对僕从。 但花鸟院春雨没有动,没有点头,没有摇头,视线凝在虚空中的一点,像是在看他,又的的确确没有在看他。 于是花鸟院季明没有再问。 因为花鸟院春雨从不隐瞒他知道的事。 他一向是他最值得信任的刀剑。 「去找你妹妹吧。」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说。 他知道他们兄妹之间的亲缘联繫超越一切,这世上不会有人比花鸟院春雨更适合寻找花鸟院夏花。 但在此刻,他又在想,如今的花鸟院春雨,还称得上是花鸟院春雨吗? 如今的花鸟院夏花,又还是花鸟院夏花吗? 兄妹之间的亲缘,到底是血缘,还是精神呢?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个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答了。 * 中原中也是在中午回到家的。 彼时他一拉开大门,先听见的是电视机里传来的,过大的播报声,随后,是短暂的一阵悉悉索索,最后,是冲到他面前的,头髮乱乱的,一只脚穿着拖鞋,另一只什么都没穿,赤脚踩在瓷砖地上的小姑娘。 「你回来啦。」她笑着,脸上绽开一种烂漫的,发自内心的笑来,湛蓝的眼睛上下扫过他,确定他是完好无损的,随即便倾身,目光直往他身后瞟。 但中原中也身后空无一物。 注意到小姑娘动作的,中原中也不禁一皱眉:「你在看什么?」 他一顿,视线凝在她赤着的左脚上,夏花这才意识到不对,低头一看,便沖他不好意思地笑,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踩在瓷砖地上的脚丫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中原中也嘆了口气,没捨得责怪她,只侧身从鞋架上拿下一只鞋,放到她面前:「先穿上,再告诉我。」 小姑娘嗯了一声,低头穿上了鞋,一边说:「我在找一叶,她昨天答应我给我带好吃的午餐给我的!」 说着,她鼓了鼓腮帮,扑闪了两下眼睛,睫毛一抖一抖,看上去稍有些失望,但却努力不表露出来:「不过没来也没关系!中也回来,就够了。」 她把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抬头,沖他甜甜的笑。 没人能顶得住这样的笑容。 中原中也也不例外。 他努力不让自己心化的太过分,提醒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不过是借住在他家的过客,还顶着他并不喜欢的『未婚妻』的头衔,假如他再对她太纵容,恐怕就没办法应对森先生有意无意的撮合了。 正在中原中也努力克制之时,夏花却动了动她穿着鸳鸯鞋的脚,侧身给中也让了道,一边小声地抱怨道:「我还以为你会离开好久呢……」 她抬头看向中也,蓝色的,玻璃珠的眼睛里竟是无法作伪的笑意,她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害羞地抿起唇,像是羞于表达思念与开心的小孩。 中原中也终究没能撑得住,把心化做了一滩水。 第14章 赤司夏花14 一个小时后,安置好行李的中原中也领着换了新衣服的夏花并肩走在横屏大街上。 夏花没有带玩具熊。 事实上,他原以为还会废好大一番功夫说服她,却没想到今天的小姑娘分外好说话,稍微劝上了两三句,小姑娘便放下了玩具熊,乖乖地跟他走了。 中原中也一问,才知道『熊先生』今天不愿意跟他们出来。 ……玩具熊也会有愿意不愿意的吗? 中原中也不懂,也没问。 有了上一次带小姑娘出来玩的前车之鑑,今日的中原中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只手甚至小心翼翼地牵上了夏花身侧垂下来的风衣衣带,不成想她这会却安稳的过分,一点没有左撞右沖的样子。 中原中也心下诧异,还以为在他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大事,让这没法被管住的小姑娘性格大变,又想着这莫非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担心小姑娘心中正在筹谋着更闹腾的计划,于是频频朝她投向目光,直看得迟钝的夏花也有所察觉。 安静多了的小姑娘侧过头,堪堪梳通的金色长捲髮在她脸颊旁微微晃动,蓝色的眼睛在午日的阳光下显得浅而透亮,她歪了歪头,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中原中也一愣,摇了摇头:「没有。」 说着,他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随即抿起唇,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礼帽,让帽檐投下的阴影隐匿起脸上的不自然,他轻咳一声:「我只是在想,你好像不如之前开心。」 话出口,中原中也就知道说错了,但这错了的一句话,却正好说中了夏花的心。 她长得很幼龄,脸颊肉嘟嘟的,眼睛又很大,本身又是不会掩饰的性格,一被说中,就勐地瞪大了眼睛,连向前的步子都一顿,心虚的不行。 中原中也也跟着停了脚步,他转过身,双手抱臂,脑中闪过樋口一叶之前和他说的,无事发生的汇报,下意识皱了皱眉。 「怎么——」「砰——」 未竟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枪声打断,子-弹从他身后破空而来。 这一瞬间,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中原中也透过夏花那透彻的,骤然勐缩的,玻璃珠子一样的蓝眼睛看见他背后逼近的,一枚又一枚子弹。 第20页 他咽下所有未说出的话语,此时周边一切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褪去,红光在他周边涌动着,为他描上一层赤色边,他转身,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姑娘完完全全的护在身后,下一刻,子弹击他的身体,被重力碾压,復又回射。 他的蓝色眼睛里涌动起从未在夏花面前展现的杀意,但在他回头看向小姑娘的那一刻就又被硬生生压下,在周围反应过来的人们的惊叫声里,他回身,扶了扶帽子,彻底让阴影盖住他的表情。 此时,他后悔没让夏花带上她从不离手的玩具熊了。 虽然不知『熊先生』是否有她说的这么厉害,但既然她如此信任它,想必还是有点武力值的,如果带上了,他也不必面对这有些左右为难的僵局了。 但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等一下我。」他说,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冷意,又或者说,这才是他身为港口mafia干部时的正常状态,「一会会,马上回来。」 他说的一会儿,也许不到一分钟。 不过是平叛下的杂鱼,不会耗费他太久的时间,也许一分钟都不需要,去去就回罢了。 身为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自然有这个信心。 但在他离开之前,本该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吓傻的小姑娘却向前一步,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是山口煞神吗?」 在此时,她不去怀疑中原中也面对危机的快速反应,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想知道,这无缘无故的危机是否因她而起。 她眼中是一片赤诚的担忧,似乎只要中原中也点头,她就愿意作为诱饵跑得远远的,只为把危险带离她面前的朋友身边。 中原中也一愣,在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喉咙发涩,一点欺骗的话都说不出来,浓重的负罪感覆盖上他的心,他张了张口,最终摇了摇头,压下想要坦白的荒谬想法,说:「不是,是我自己的事,我去去就来。」 他抽了抽衣袖,面前的金髮小姑娘抿了抿唇,似乎有什么想说,但她足够相信她的朋友,于是松开了手。 中原中也转身,脚一蹬地,黑色的风衣像乌云一样翻滚,涌动着红光,飞速的离去了。 夏花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在她打算转身去某家店铺里坐上一坐的时候,腰间却被抵住了。 是枪-口。 即便没有看见,夏花也能清楚的知道。 「嘿,小小姐……」身后的人拖长了音调,即便没有回头,夏花也知道他现在大概是兴奋的,愉悦的。 「不要乱动噢。」他说,握着枪的手用力地向前-顶,扯着夏花的手臂想把她带出人群,但夏花没有动。 很奇怪。 一个成年男人,拽不动一个一米五几的小姑娘。 但夏花一点不为此惊诧,事实上,她习以为常。 她没有回头,没有叫喊也没有反抗,一切表情从她脸上潮水般的褪去,她面无表情,湛蓝色的眼睛在此时乍然失去了光彩,只一瞬,復又灵动起来。 「你是山口煞神派来的吗?」小姑娘问,声音很平静,一点也不惊慌。 她身后的男人因此一愣。 「谁他妈是山口煞神?」 他惊诧,而气急败坏,为这出现在中原中也身边,本该乖乖当他人质地女人的不识抬举,他的食指贴近扳-机,枪-口死死地抵住面前少女的后背,用力到像是快要嵌进去,「你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招,否则我就——」 「如果不是的话,哥哥就不会放过你了。」 少女的语调很冰冷,她回过身,男人正在惊诧为什么明明他钳住了她的手臂,她却还可以行动自如,下一刻,他就看见了空中飞扬的东西。 噢,是他的手啊。 他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 有血液喷涌而出。 咕噜噜噜。 是什么在地上滚动? 噢,原来是他的头啊。 在血幕中,有人收起了他的长刀。 夏花眨了眨眼,铺天盖地的血溅了她一身,金色的头髮湿哒哒地往下滴着血水,她的睫毛抖动,落下一连串血珠。 两双相似的,玻璃珠子一样的蓝眼睛相对。 夏花恍若洋娃娃一样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但在触及到面前男人木讷的眼睛时,这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他不是哥哥。 花鸟院夏花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兄妹之间的精神连结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她有些失落,但这失落远远小于她见到哥哥时地快乐,于是她向前一步,但花鸟院春雨却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她问,为哥哥莫名的疏远而难过。 此时,时间仿佛被无限的拉长,万籁俱寂,只有夏花与春雨衣服上一滴滴掉落的血珠证明时间还在走。 花鸟院春雨没有回答。 这在夏花的意料之中,事实上,她已经在懊恼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了。 她跺了跺脚,头髮上的血珠滚落,洇在她新买的风衣上。 「我马上就会找到书的。」 她抬眸,目光灼灼,盯着面前和她面容相似的兄长,又一次立下誓言。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 他只是凝视着她,又不像是在凝视她,似乎透过她在看空中的某个虚影,某个莫名的人。 第21页 他的手握着刀柄一直没有松开,像是随时要发起攻击,像是要将面前的,他的妹妹抓回去,就像花鸟院季明命令他的那样。 但他没有。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他转身,很快离开了。 他的衣服上还一串串的滴着血,血像是永远不会流干一样,在地上汇成一条线。 夏花盯着离去的兄长的背影,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咬了咬嘴唇,眨了一下眼睛。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闹哄哄的了。 只一眨眼,花鸟院春雨就快速地隐没在了人群里,像是他从没出现一样,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夏花脸上浮出两三分落寞,下一刻,她转身,巧或不巧的看见了朝她匆匆赶回来的中原中也,她一愣,绽开笑容:「你回来啦。」 多么相似的一句话。 中原中也看着面前毫髮无损的小姑娘,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杂鱼而已。」他说。 视线扫过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落在了不远处,有几滴血的地面上。 「哪里来的血?」刚刚解决完不入流对手的港口mafia干部还残存着一点战斗时的警惕心,他转动眸子,扫了一下身边的小姑娘干净的风衣衣摆。 「我不知道。」她说。 她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是没有生机的,傀儡一样的笑容。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假若中原中也熟识花鸟院春雨,一定会发现这对兄妹在此时是如此相似。 如此木讷。 但夏花的笑容转瞬即逝,快到中原中也都没来得及细究,下一刻,她便接近他,拽住了他的衣袖:「我们还去吃饭吗?」 「我好饿啊~」小姑娘朝他眨了眨眼,像是在撒娇。 中原中也一愣,下意识地就要点头,但心头的疑惑却阻止了他的动作:「你不怕吗?」 小姑娘歪了歪头:「怕?为什么要怕?」 「子弹。」他说。 按道理,正常的大家小姐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遭遇枪战,一定会吓得惊叫才对,但夏花却好像没经歷刚才的一切一般,平淡的让人生疑。 夏花恍然大悟,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手挠了挠自己有一点雀斑的脸颊,声音低低的:「家里经常有……很奇怪吗?」 她说着,抬眸朝中原中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港口mafia干部一顿,抬手扶了扶帽子,把这件事轻松揭了过去。 「不奇怪。」他说。 第15章 赤司夏花15 「下面播报一则社会新闻,东京大田区于中午十一时突起浓雾,雾散之后,三号大街上出现一具被雷电噼焦的尸体,具体事件原因尚在调查之中——」 服务员弯腰把深色的方形餐盒放上木桌,让夏花将视线从柜檯上的电视机上收回,在前,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盖,抬手挖了满满的一勺鳗鱼饭放入口中,脸上立刻露出了魇足的笑容来。 「我想吃这里的鳗鱼饭好久啦!」小姑娘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即便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光看她的表情便足以明白她的意思。 中原中也心情还算不错,此时下意识地朝她笑了下,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手中瓷杯里的清酒。 清酒度数不高,但即使如此,中也也不敢贪杯,叛乱的残党不足为惧,他只怕自己一旦醉了,小姑娘不知会跑到哪里,因而即便再怎么想喝,目前也只敢浅抿两口,权当止心头之痒。 享受美食小姑娘尚不知面前的男人为她到底做出了多大让步,在美色在前,美食在口的当下,她却又把视线移向了电视。 只是刚刚攫取她注意力的那条新闻不过是今日日本万千事件中的一条,只配主播提上寥寥几句,现今早已没了影踪。 于是没能得偿所愿的夏花又颇为无趣的收回了视线,转动她剔透的蓝色眼瞳,重新看向面前的,一周未见的旧友。 她贫瘠的社会常识在这短短一周之内已经有巨大的进步,虽然一时间还没人能把她多年以来形成的奇怪理念扳正,但此时,她终于能隐约发现一点不对。 只是这种疑惑对她而言实在太微茫,让她迟疑着要不要问出口。 在这无谓的纠结中,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中也。」她放下了勺子,看了一眼吃到一半的鳗鱼饭,又看了一眼伙伴面前动了一点的拼盘寿司,「你不喜欢吃吗?」 是颇为直白的问句。 正在走神想事情的港口mafia干部一愣,下意识放下手中喝了半盏还剩一半的瓷杯,拿起筷子,掩耳盗铃一般地解释道:「不,我挺喜欢吃的……」 他说着,方觉自己地语气实在太过心虚,这心虚来得莫名其妙,就连他自己都没法解释,于是索性闭上了嘴。 要知道,今天早上才赶回横滨的中原中也根本没来得及吃饭,说不饿是不可能的,但他现在心中正为某些事情烦忧,才忘了吃。 他面前金髮碧眼的小姑娘噢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没继续问下去。 过了一小会儿,纠纠结结地小姑娘嘆了口气,把手肘放在桌上,手掌抵着下巴,湛蓝的眼睛开始凝视正在吃寿司的中原中也。 带着礼帽的赭橙发少年被这目光盯得如芒在背,咀嚼的动作慢了又慢,最终忍无可忍地放下了筷子,抬头问她:「怎么了?」 第22页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心中腾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小姑娘嘆了口气,稚嫩的脸上显出与她外表不符合的困顿:「我在想,为什么中也要收留我,没有缘故地对我这么好,山口煞神好危险,中也你不怕吗?」 中原中也一愣。 事实上,他早就预料到这件事会发生了。 一开始能夏花不问为什么,是因为她的常识实在太贫乏,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教育才能把她教成那副样子,但现如今高塔之上的公主步入人间,自然会疑惑起当初中原中也对她的,不符合常理的善意。 他早就在想,小姑娘什么时候会问他为什么,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问他。 然而,即便她问了,他也肯定没办法和她说实话的。 港口mafia干部压下心中隐隐作痛的良知,拿起桌上的瓷杯饮了一口清酒,借着轻微的醉意反问:「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跟我走呢?」 倘若夏花有点社会经验,她就会知道,用问题回答问题是这世上最令人讨厌的做法之一,因为太精明,会让人猝不及防地被牵引走注意力,进一步地被偷换概念,最终得到一个看似正确但实则虚伪的答案。 但夏花不知道。 于是她果真开始思考为什么。 她知道一开始把危险带到中原中也身边的是她自己。 花鸟院夏花认真地反思,认真地回忆,回想当初他们见面时的每一句话。 最终,她抬头,颇有些不解地回答:「因为那时候我觉得中也是好人,所以愿意跟你。」 她顿了顿,意识到了言语间的漏洞,又慌忙补上一句:「现在的中也也是好人!」 中原中也下意识就要为她天真而幼稚的话微笑,但不知为何,他却笑不出来。 鲜少骗人的港口mafia干部这才明白,欺骗一个人竟然如此困难…… 特别是在这个人如此的信任你的情况下。 「那我的答案也是如此。因为我觉得你是好人,所以想要收留你。」中原中也看向她,面无表情,假若是足够熟悉他的人在他面前,一定能看出他如今到底有多么不自在,然而,夏花却浑然未觉。 即便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但夏花心中仍然把他当作好朋友看待。 她不该怀疑朋友。 所以错过了发现真相,追根究底的机会。 和式屋内的灯光略有些昏黄,打在面前男子赭橙色的头髮上,带出一点迷人的光晕,他湛蓝色的眼睛像是海洋,明明与夏花眼睛的颜色如此相似,却又那么不同。 但足够美丽,甚至比她的眼睛更美丽。 被这双眼睛看着的夏花抿了抿唇,在短暂犹豫之后,咬了咬嘴唇,用力地程度足以让下唇印上很深的齿印:「你不怕危险吗?不怕麻烦吗?书上说,没人愿意平白无故惹上麻烦的。」 她说着,甚至有点激动了,就好像想逼着中原中也放弃她一样。 中原中也几乎想要嘆气了。 他真想告诉她,坏人骗人的时候是不会向她说实话的。 你问骗子问题,他永远只会回以你花言巧语,回答你想听的任何话,以求打消你的疑虑。 现在小姑娘这么问他,即便他心里如此清楚他是个骗子,面上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来。 森先生,你实在太高看我的演技了…… 中原中也在心中止不住地嘆气,把喝光了的瓷杯放到桌上,復又抬手为自己又斟上一盏:「我其实已经有挺多麻烦的了,你也看见了,刚刚的子弹……我身边本来就很危险,你不嫌弃我,就已经很好了。」 夏花看向他。 用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看他。 中原中也想起之前她说的,她能知道一个人是好是坏的古怪言论,心里不住的发憷,一面又在想,假如她知道自己在撒谎,恐怕也不会这样问他了。 所以这一切,恐怕只是她天真的想法,亦或者是表面上的狐假虎威吧。 因为他,的的确确并不算是个好人, 他甚至在想,如果继续问下去,他该怎么回答,还能不能回答,如果被发现在撒谎,又该如何面对…… 但小姑娘已经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只朝他露出了非常可爱,开心的表情,信誓旦旦,一字一顿:「我不害怕危险,能待在中也身边,我很高兴。」 她单手撑着下巴往前送,隔着一张桌子努力凑近他,沖他微笑。 任何看到这笑容的人都会打心底里放松,甚至快乐起来,这就是花鸟院夏花的魔力。 面对着这样微笑的中原中也心下松了一口气,低头,没再敢和她对视。 因而,他也错过了在他低头之后,小姑娘瘪了瘪嘴,那颇为心虚难过的表情。 因为这也是花鸟院夏花第一次骗人。 也不能说是骗人。 夏花是不能骗人的。小姑娘很清楚,很坚信这一点。 所以,她只是少说了半句而已。 她不害怕危险,能待在中也身边,她很高兴。 但是她不会再呆下去了。 第16章 赤司夏花16 吃完午饭之后,中原中也就把夏花送回了家。 按道理,他如今也可以迎来出差之后难得的短暂假期,但本该被清剿干净的反叛余孽让他无法安然度过今天剩下的日子,加上—— 第23页 「铃木集团明晚七点将在横滨湾举行游艇宴会,届时将展出五十年前从丹麦海域打捞出的,价值十亿日元的绝代珍藏品——『人鱼匕-首』,匕首末端镶嵌的巨大蓝宝石价值连城,怪盗基德已在昨日发出预告函,横滨警方据说已做好万全准备,不知这次,怪盗基德是否能维持他的不败传——」 森鸥外伸手摁下了手上的遥控器,面前的电视骤然黑屏。 「虽然麻烦刚赶回来的中也桑很不好意思,但是,这件事情目前看来只能交给你了……」 穿着黑色风衣的港口mafia首领十指交叉撑住下巴,赤色的眼睛里含着虚假的,浮于表面的笑意,语气轻缓: 「港口mafia之前欠了铃木家一个小人情,想来也应该还了,另一方面,也许我们也该会一会这位赫赫有名的宝石大盗了。」 站在他面前的,港口mafia最得力的战将点了点头,他湛蓝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无论是怪盗基德,还是什么角色,于他而言,实在是没有什么区别。 他颔了颔首,抬手摘下礼帽放至身前,低身朝他的首领鞠了鞠躬,沉声道:「必不辱命。」 正当他要转身离去的前一刻,森鸥外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中也。」 被唤住的港口mafia干部停下了脚步,尽管心中有疑惑,但出于绝对的尊敬与忠诚,他还是立刻回身,应了一声:「在。」 一派谦恭的模样。 「这几天辛苦了,明天之后,我会给你放一个小长假的……」终于察觉到自己有多么压榨手下的森鸥外嗓音低沉,眉眼微垂,若有所思。 早已习惯这样日常的中原中也摇了摇头,他本身没觉得有多累,因而下意识地说:「没关系,我——」 「这个假期要记得多陪陪你的未婚妻哦。」 刚刚还一脸正经的首领打断了面前干部的推辞,露出了一个八卦而慈爱的笑。 中原中也不禁抽了抽眼角,他下意识地想要点头,但最终,心中的想法盖过了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他嘆了口气,坦白说:「我并不觉得她是我的未婚妻。」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以往他面对红叶姐和森先生的打趣也都否定过,但这次显然不同,他明显是铁了心的认真。 说来也奇怪,明明和花鸟院夏花才呆了几天,中原中也却觉得和她已经很亲近了,在这种古怪的亲近下,骗她,却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想,如果他不再是她的『未婚夫』,和她口中的『山口煞神』出现了不同之处,那他也就能心安理得地把他和『山口煞神』当作两个人了。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说他叫『山口煞神』的啊! 「噢?可是中也对夏花酱分明很好啊。」 森鸥外挑了挑眉,明显在不懂装懂。 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气,多日来的纠结,加上他对首领绝对的信任,让他不自觉地袒露他的心声: 「我并不认为她适合当我的妻子,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我认为,也许这只是缓兵之计,或者别的什么……目前来看,我照顾她,只是因为港口mafia的需要,也因为我觉得她很——」 「可怜?」 森鸥外提前一步道出了中原中也想说的词。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上位者笑了笑:「她的确很可怜。」 于是室内迎来了短暂的沉默。 「嘛,既然中也不喜欢,那么,就不必把她当未婚妻了。」 森鸥外嘆了口气,佯装出失望的表情来,但这失望的表情,也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眨眼之间,他又带上了那种虚假的笑:「不过彻底弄清楚她的能力还需要一点时间,还得继续麻烦中也了。」 解除逼婚危机的港口mafia干部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此时,他想起小姑娘的笑容,不禁觉得,这大概也是她所希望的吧? 虽然目前不能告诉她这个事实,但将来,当她得知自己能够摆脱与『山口煞神』的婚约之后,会不会高兴地跳起来呢? 他不知道,但是,他已经在期待这一幕了。 他朝首领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房间。 然而—— * 五分钟前,中也宅。 「铃木集团明晚七点将在横滨湾举行游艇宴会,届时将展出五十年前从丹麦海域打捞出的,价值十亿日元的绝代珍藏品——『人鱼匕-首』,匕首末端镶嵌的巨大蓝宝石价值连城,怪盗基德已在昨日发出预告函,横滨警方据说已做好万全准备,不知这次,怪盗基德是否能维持他的不败传说呢?据悉,本次宴会邀请了多位名门,财阀,世家,受约来到横滨的有赤司财团的赤司征臣与其子赤司征十郎,须王家的……」 面对电视的小姑娘在听到熟悉的,思念已久的好友的名字之后,勐然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那日太宰治塞给她的手机响起,来电对象赫然就是【太宰治】。 小姑娘为这不识时务的电话皱了皱眉,她看了一眼手机,又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电视上一闪而过的红髮少年的照片。 她和好友已经多年未见,情感上让她想要多看他几眼,理智上又告诉她太宰治的电话不能不接。 所幸夏花虽然有时会有小性子,但在这方面并不会掉链子,在短暂的迟疑后,她立刻接通了电话:「餵——」 第24页 「来了哦。」 在电话里传出少年轻笑着的,又带着点冷漠的声音,像是局外人期待将要开场的好戏,然而这局外人却又提前知悉了剧情的走向。 在他声音响起的下一刻,大门被勐地轰开,碎屑和火花四溅。 还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的少女躲闪不及,被从背后冲来的爆炸的余波轰向前方,过短的距离让她来不及保护自己,迎面砸翻了玻璃茶几,撞向电视机与木质柜檯,最终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血从她被玻璃划破的手臂上落下,一滴两滴,再没了影踪。 满身狼狈的小姑娘没顾得上看自己眨眼间光洁的,没有一点伤疤的手臂,而是抬头警惕地望向烟尘之中,步步走进的一群人。 「中原中也身边的女人……终于让我找到机会了……」 第17章 赤司夏花17 「中原中也身边的女人……终于让我找到机会了……」 为首的人在她面前几步前停下,带着面具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但光听声音,就知道他是多么的胜券在握。 他侧了侧手,把枪-口对准了面前,半跪坐在地上,睡衣略有破损,脸上有灰尘的小姑娘,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你最好给我乖一点噢,小妹妹。」 如果是普通的女孩子,面对这样兇恶的阵仗,如今早就该被吓得脸煞白心慌慌了。 但现在面对他们的人可是花鸟院夏花。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长大的,但看她之前平淡地拿枪抵向自己额头的时候,就该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了。 所以现在,面对着枪口,她只是困惑地歪了歪头。 「中原中也?」她重复了一遍自己好友的名字,缓缓地眨了眨她剔透的蓝眼睛,疑惑不加掩饰,几乎写在脸上,「不是山口煞神吗?」 在她的想像里,山口煞神大概是横滨里仅次于港口mafia首领的存在,这些凶神恶煞的傢伙们也只可能因为她是山口煞神的未婚妻而找上门来,但现在,他们却说,他们为中原中也而来。 夏花的小脑瓜里冒出了源源不断的问号,没法自己解答,只能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地问出声了。 「谁他妈是山口煞神?」那个男人一愣,疑问下意识脱口而出,「山口煞神?谁会叫这么智障的名字??」 嘲讽,不屑,他前进两步,枪-口狠狠地怼上了夏花的脸颊,一瞬间带给她过分地疼痛,于是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蓝色的眼睛里生理性的生出一股雾气。 戴着面具的男人没有因为面前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而生出半点恻隐之心,他大概是把『山口煞神』当作夏花情急之下想出的转移注意力的人名,此时正因以为自己被戏耍而恼火万分,说话也像是在冒火茬子。 「老子劝你别耍花招,别想拖延时间,不然中原中也要是真来了,我死之前也要崩了你。」他说着,伸手就要拽她,「我倒要看看,中原中也的女人——」 他的话被小姑娘脆生生的疑问打断。 「你带我走,是想威胁中也吗?」 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抬眸,金色的长捲髮随着她的动作从肩头滚落几缕,垂在她的身前,她眼底里的雾气早就散了个干净,说来也奇怪,在某日夜晚会因为想哥哥而偷偷哭的女孩,如今面对枪口却没有一点惧怕。 她的眼睛里似乎跃动着不知名的火焰,带着一点愤怒:「你想用我来威胁我的朋友吗?」 被打断话语,又被小姑娘连番质问的领头人显然怒极了,连面具都没法抵挡住他的怒意,于是他高举起枪,一边朝夏花怒吼道:「什么朋友,老子让你再废话!」 眼看着枪托就要击上夏花姣好的,白皙的,还有一点点红润的脸颊,但危机近在眼前的小姑娘却没有一点害怕和退缩。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下一秒,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巨大的熊掌从一旁勐地斜窜而出,带着掌风狠狠的拍向戴着面具的领头人。 铁制的枪械如同纸片一样被拍瘪,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领头人像垃圾一样倒飞出去,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刻举起枪,下意识扣动扳机,这下意识几乎来不及阻止。 枪声响起,火花四溅。 正当他们想着今日的袭击将毁于一旦,空手而归时,面前的场景却让他们惊惧了。 无数子弹打上这突然出现的,站立的巨熊的身体,却无法突破他坚如磐石的皮肤,子弹被冲力挤压成皱巴巴的铁块,噼里啪啦地落到了地上,很快覆满了巨熊身前的一片地板。 这突然出现的,完全不似动物的巨熊大约有三米高,站立着,与其说它像棕熊,不如说是带了爪牙的,巨大化了的玩偶,只是如今,没有人能把这怪物当作玩偶来看。 唯有她。 被巨熊完完全全保护在身后的夏花没有探出脑袋去看黑衣人们如何,她对熊先生有足够的信心,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这场战斗的结局就已经註定了。 所以现在,她只是抬手揉着之前被弄痛的脸颊,一只手撑地,让自己从一片狼藉的地上站起来,一步步走近站在她面前,铜墙铁壁一样保护着她的大熊玩偶。 她注视了他一小会儿。 巨熊有所感知地歪了歪头,而后,移动他粗粗的,毛茸茸的腿,双腿一盘,就这样坐了下来。 第25页 小姑娘满意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随即一股脑栽进了超大玩具熊的后背。 子弹都打不破的熊的皮肤在她面前又重新变成了软乎乎的棉花,只是这一次,它又不那么像棉花了。 抱住巨熊后背的小姑娘逐渐被棉花吞噬,先是头和前胸,之后是身体,最后是穿着拖鞋的脚,她就这样快速地被棉花拖进了仿佛没有底的棉花肚子,睁开眼,便是一片漆黑。 小姑娘一点也不怕,甚至拍了拍身下坐着的棉花,软软的,像是没有着力点一样,但很舒服。 她鼓了鼓腮帮子,抬手敲了敲身侧的棉花墙壁,大声说道:「请你把我安全地送到我要去的地方吧,熊先生!」 没有回答。 在这一片柔软中,夏花听不见任何声音,感受不到任何震动,在这一片漆黑里,他的视觉听觉被剥夺,只有触觉告诉她她还存在于现实,而不是一片虚无之地。 但她并不为此感到恐惧。 因为她大概不会恐惧。 她在黑暗里睁大她那双晶莹剔透的蓝色眼睛,注视着虚空中的一点,在思考之后见到久违的好友该如何开场。 当然,她想知道,被这么多人找麻烦的中也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过既然愿意在大街上收留无家可归的她,那么中也就一定是个好人,和好人作对的,那不只有坏人了吗?所以她让熊先生出来击打坏人,也是正确的事情。 虽然不告而别虽然有点不礼貌,但是她已经帮他清理了麻烦,想来中也一定会原谅她的……等到事情结束,再来找他道歉不迟! 这么想着的夏花暗地里自我安慰了一番,随即又开始思考该如何面对多年未见的好友了。 噢,至于太宰治?虽然她不喜欢他,但既然他愿意帮她,那肯定也是好人啦!不必想太多啦! 第18章 赤司夏花18 黑暗中的时间总是过得漫长的,但夏花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成长于一个过于无聊的环境里,如今呆坐在一堆软乎乎的棉花里,竟然也不觉得无聊。 也可以说是,对即将到来的未来的期待盖过了这微不足道的无聊。 在漫长的黑暗与寂静之后,夏花身边软乎乎的棉花开始蠕动,她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扶上了手边已经扭曲了的墙,却摸了个空。 手虚虚地穿过了软绵绵的墙壁,破开了浓重的黑暗,外界的一切随着被破开地屏障冲到夏花的面前,光与声突然地侵入让她不适地皱了皱眉,蓝色的眼睛里硬是被挤出了一点泪来。 下一秒,她身后被一只棉花做成的手轻飘飘地一推,重心不稳的小姑娘往前一倒,从超大的玩具玩偶的肚子里钻了出来,咕噜噜噜地从半空中顺着毛茸茸的熊腿滚到了地上。 屁-股着地的小姑娘还有些呆愣,她眨巴眨巴那双剔透的眼睛,有什么想说的,却在视线触及到面前无垠的海波时哑然。 是海。 是从小被养在宅院的她只在书上看过却从没有亲眼见过的海。 下午的海风还带着一点热意,但因为秋日已至,吹来的风很是令人舒畅,带着咸腥味和隐约的沙砾感,她站在海边悬崖上隐秘的角落,看着很远处的港口熙来攘往。 好久之后,才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墓地中。 在山崖之上的墓地,靠着海边。 小姑娘即便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却也知道这该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假如她死了,就要葬在这里,和她的哥哥一起。 她的脑海里莫名的闪过这一个念头,随即更笃定了起来。 按道理,常人是绝对不会在这个年纪想自己的死亡,甚至于想自己的墓地的。 但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了。 死亡对她太近又太远。 她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气,把目光从面前的绝景上收回,低下头在睡衣地口袋里掏了又掏,把手机握在手上,确定太宰治没有给她发什么信息之后,才从口袋的更深处拿出一个小袋子。 那是她一直从不离身的布袋。 她拉开袋口,从里边挑出了指环和几块宝石揣进兜里,然后把这小小的袋子递给她面前还没有恢復原状的熊先生。 熊先生没有接。 夏花为这莫名的拒绝歪了歪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不免有些气鼓鼓的:「不是给你的啦!」 于是呆立着的玩具熊才弯下腰,朝她伸出了有半个她那么大的熊掌。 小小的布袋放在他的掌心显得更小了,好像一个不注意就会从指缝里滑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 于是下一刻,和当初把夏花吸纳进肚子里一样,这小小的布袋也被他毛茸茸的手掌吸纳,不见了影踪。 小姑娘满意地点了点头,退后几步,仰头对上了过高的熊先生黑洞洞的眼睛,抿了抿嘴唇,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地,慎重地说道:「你回去吧,去找中也,不要再跟着我了。」 熊先生没动,他甚至想要朝前几步。 夏花在他凑近之前又先一步后退了,拉开了这么大的距离之后,巨大的玩具熊仿佛委屈起来,低下了头。 夏花『唉?』了一声,不自在地挠了挠捲曲的金髮,瘪着嘴,为难的不行:「你太大啦,我接下来没法带着你进去哎!」 第26页 刚才还是庞然大物的玩具熊下一刻缩水成了手掌那么大的手提小熊。 「……这么小是可以带啦!」 对这一幕始料未及的夏花抬手挠了挠脸颊,蓝眼睛左顾右盼就是不看面前的玩具熊,声音低低的,支支吾吾,一听就心虚极了。 「虽然我觉得太宰不是好人,带着你好像能安心一点……但是他说他的超能力是无效化哎,他要是碰到你,把你弄消失了怎么办啊!」 她一边说,一边好像找到了底气一般,越说越顺:「而且你看,刚刚都有那么多人来找中也的麻烦了!我不能再给他添更多麻烦了!他是我的朋友,我们应该帮帮他,他万一以为我们被抓了,去找坏人然后被骗了怎么办?」 面前的玩具熊不动了,就像一个真正的玩具熊一样,维持他巴掌大的样子,假装没有听到夏花的声音。 第一次被熊先生拒绝的夏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她鼓了鼓腮帮子,双手叉腰,一副绝不相让的样子:「你得去保护中也!不然他要是因为这件事受伤了怎么办!我可以保护自己的!不然、不然、征十郎也会保护我的!」 虽然她知道征十郎大概是没办法在武力上保护她的,但是熊先生不知道呀,没关系,现在把他骗过去就可以了,不必在意这么多! 夏花心里这样想着,安慰自己这是善意的谎言,是为了她的新朋友中也的安全,这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这么想着的她,又一次把撒谎的负罪感压了下去。 人嘛,也许就是在这样的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安慰中,开始习惯撒谎的。 不过夏花可不是什么哲学家,她看见熊先生终于被她的谎言说动了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可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就这样,逃家第九天的花鸟院夏花,送走了她目前的最大战力——熊先生,目前正在横滨海边的悬崖墓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太宰治的到来。 * 收到消息赶回大宅的中原中也,只看到了一片废墟。 在见到被暴力毁的几乎看不出样子的大宅时,他的的确确是有为那暂住在他家里的小姑娘担心过的。 至少,在他看来,她的确柔弱,在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中很难完好无损的活下去。 但这种担忧只是一瞬间。 按道理,残党大费周章地来他的宅子里袭击,肯定有所图谋,也一定想做到掩人耳目不被发现,闹出这么大动静一定不是他们所想。 那么,在屋子里只有夏花一个人,在周边盯梢的下属都被引开或者干掉的情况下,是谁能和这群带着大口径枪-械的傢伙们打成这副样子呢? 中原中也明面上暂时没有头绪,心里却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个他不太敢确定的猜测。 正在此时,负责处理废墟的工作人员很快给他递上了报告,里面的残骸全都能和被通缉的残党对上号。 换句话说,就是小姑娘没有死在这里面。 中原中也终于彻底地把心放了下来。 「那她就是被抓走了?」中也随口一问。 「事实上,被通缉的残党已有半数死在此处,另外半数则已由芥川大人带队缉拿,按道理没有余力,也没有可能再掩藏一位人质,也许……那位小姐是自己逃了。」 「自己逃了?」中原中也一愣,随即,他立刻想起了小姑娘之前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便觉得也不无道理,「那派人去搜一下,找到她的踪迹就来告诉我,让我自己去接她。」 但他身边的属下却没有应声。 中也疑惑地皱了皱眉,把视线从资料上移向身边的属下,看见了一张惊恐到几乎怀疑人生的脸。 他回头,几乎同时,红光涌动上他的周身,但由于没有感受到杀意,此时的港口mafia干部没有下意识地反击。 但反击的确是不必要的。 因为当他见到不远处的,站在那里的玩具熊的时候,他也露出了同样的,怀疑人生的表情。 他脖颈上的喉结动了又动,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试探地说了一句:「熊先生?」 这小女孩称唿玩具熊的称唿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平白让人起鸡皮疙瘩,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了。 因为玩具熊朝他点了点头,下一刻,它骤然缩小,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熟悉的布袋骤然在半空中出现,啪唧一声砸到了玩具熊的脑袋上。 中原中也走过去,捡起玩具熊,打开布袋,里面密密麻麻的宝石闪了一闪他的眼睛,但在这宝石之间,还有一张皱的过分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上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我走了,熊先生会保户你的!】 第19章 赤司夏花19 铃木集团在横滨湾举行游艇宴会奢华无比,巨大的邮轮缓慢地航行在海域上,游轮上的灯光足以把漆黑的海面照亮。 沉沉的海域上翻涌着闪动着光辉的波浪,邮轮的四周被警署特派的巡逻船围满,被密不透风地护卫着,船舱上的侍者中混着乔装打扮的警方,而在宾客名单里,【中原中也】的大名赫然列于其上。 这场由【人鱼匕-首】作为诱饵的奢华宴会的护卫力已经到达了史上最盛,几乎没有人相信怪盗基德会在如此情势下成功盗取宝物,无数好事者等待着这位赫赫有名的神秘大盗的失手或者落网。 第27页 只是谁也不知道,在游轮上的那位横滨最强战力,现在正为失踪了一天一夜的小姑娘烦忧着。 而这烦忧,在他见到随着人群入场的花鸟院季明以及他身后面无表情,一身杀气的花鸟院春雨之后,达到了顶峰。 穿着一声黑西装的赭橙发色的男人靠着酒桌轻轻地啧了一声。 花鸟院家现在还在私底下四处搜寻着他们失踪的二小姐花鸟院夏花,他们没想瞒得过港口mafia,而港口mafia也并没有告诉他们,花鸟院夏花曾短暂住在他的宅邸里。 毕竟,小姑娘也算是交换台上有利的筹码。 谁又愿意把捡到的筹码物归原主呢? 也正因此,中原中也对着小姑娘的父亲,难免会有一点心虚。 只是这心虚转瞬即逝,随着他将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他湛蓝色的眼睛里已带上了浮于表面,但足够刺人的冷冽。 与此同时,打扮得体,风度翩翩,看上去只有三十岁上下的花鸟院家主也拨开人群,走到了他的面前。 「中原大人,好久未曾见过面了。」 千年的狐狸朝他露出笑来,这笑容背后唿之欲出的算计,让身为港口mafia干部的中原中也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 正当花鸟院季明和中原中也客套交锋时,他们交谈的目的——花鸟院夏花,此时正大大咧咧地行走在这座游轮上。 当然,是稍微乔装打扮过的。 她一头亮眼的金髮被太宰治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次性染髮膏染成了乌黑色,现如今被罩进了深色的侍者帽中,眼睛里费了好大劲才带上的一次性美瞳把她剔透的蓝眸盖成了深色。 失去了发色和瞳色的花鸟院夏花再也没有那么显眼了,加之她有意识地跟着人流走,正常人也不会把目光多投向这个无名的侍者哪怕一眼。 不过她还是没有胆子进内场。 毕竟太宰治和她说,她的父亲,哥哥,还有中也都在里面,她不想让一切都功亏一篑,同时,她也听见窃窃私语地侍者们的谈话,说这场宴会请到了港口mafia重力使,怪盗基德恐怕要鎩羽而归了。 【港口mafia重力使】。 花鸟院夏花当然知道他是谁。 她的未婚夫,虽然不叫【山口煞神】,但却已经在她心里打上了【山口煞神】标籤的暴力狂。 如果知道他在这里,也许她就不会轻易地让熊先生离开了…… 真希望中也今天能带着熊先生来啊! 夏花在心里大声地祈祷着。 不然万一被发现,他们可真的难以逃出生天了。 「哎,那边的小姑娘,来帮忙!」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侍者招唿着在走廊角落发呆,等待命运把好友送到跟前来的小姑娘。 第一次被招唿着干事情的夏花一愣,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周围的人似乎都有事情在做,于是犹犹豫豫地伸手指了一下自己:「?你在叫我吗?」 「当然了!只有你一个人在躲懒啊!」穿着似乎要更加精緻高级的侍者走进她,夏花睁大了眸子看面前妆容精緻,气势汹汹的女士,一时间有些怔愣。 而这怔愣却引起了女士的怀疑。 「我好像没见过你……」女士微微眯了眯眼,她显然是在这类游轮上工作过很长时间了,任何人的脸看两遍就能记住,昨日今日的记忆被她反覆翻查,她的语气一下笃定了起来,「我的确没见过你。」 她语气压低了一些,手就要摸上腰间那给每个干事配备的警报器。 夏花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没料到这么快就要被盘问的小姑娘咽了一咽口水,下意识把太宰治教她的藉口说了出来:「我是被临时招来的。」 「临时招来的?这座游轮上也会有临时招来的吗?」女士扯了扯嘴角,一双眼睛里透着锐利的怀疑,但手上的动作却的确停了,「我听说怪盗基德惯会易容,你——」 她说着,伸手,就要掐上夏花的脸颊。 「抱歉,打扰一下。」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温柔的男声让女士的动作停滞了。 夏花和她一起偏过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走廊拐角,穿着白色西装,带着白色毡帽的男人。 夏花对他的第一感觉是,他长得和他的声音很相配。 是和太宰治、中也还有她哥哥不相上下的帅气。 夏花望着这位突然出现的男子,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动作被打断的女士气定神闲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转过身,语气温和有礼:「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和对待夏花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文质彬彬的男子笑了一下,睫毛微微弯起,走廊里的灯光照得他本来就白的皮肤更为苍白,他唇上没什么血色,声音听起来似乎也稍有些虚弱,很让人怜惜:「我刚刚上这座游轮,接引我的侍者却被人叫走了,倒让我找了好久。」 他说着,把目光投向了还站在一边,没搞清楚状况的夏花身上。 所幸,咄咄逼人的女士已经被他的话吸引走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身边小姑娘和她如出一辙的茫然。 「接引的侍者吗……难怪我没看见过……」她喃喃了一句,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的确没有多余的侍者能带这位误入后方的客人离开,最终只能推了一下身边的小姑娘,说,「那还是你带他去吧。」 第28页 说着,她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别再把客人弄丢了,否则可是要扣工资的。」 这时才明白自己得救了的小姑娘赶忙向前两步,侍者专门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她朝带笑的少年走近,朝他无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率先一步,拐过了走廊的拐角。 走离那位女士的视线之后,小姑娘才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她转过身,打扮过的脸颊上绽出了劣质粉底都盖不住的灵动,双眸闪闪发光:「谢谢你帮我!」 面对这位行动举止哪哪看都不像是一个侍者的小姑娘,这位温和的,文质彬彬的少年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或者惊讶的神色,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然而小姑娘却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她只是歪了歪头,迷茫地反问道:「没有唉,我不是正要带你进会场吗?」 不过随即,她也顿了顿:「不过我不好意思进去哎,不如我带你到那里,然后你自己进去吧?」 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挠头,又因为想到那一次性染髮膏地功效而在半空中停了手,最终只把手落到了自己的后颈。 她当然不是没有存了让他进去把赤司叫出来的心思,但即便是天真的小姑娘,也该知道掩人耳目,加上【山口煞神】在会场里,她是在不愿意让自己的好朋友和刚遇见一面的陌生人身陷险境,所以现在,她只好把希望寄託于太宰治了。 既然他都能把她弄进这么豪华的会场了,想必让她见到赤司也不会废太大功夫的吧? 自知自己也许没有那么聪明的小姑娘抿了抿唇,朝面前的少年露出了一个笑容。 性情温和的病弱少年自然不会拒绝,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当然可以。」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如果嫌弃我名字太长的话,你可以叫我陀思。」 第20章 赤司夏花20 陀思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 对上他,即便是不怎么想和人说话,怕在谈话之中露出什么马脚的夏花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他牵引着打开了话匣子。 「喜欢的故事?我平日里很少看什么故事哎。」 走在前头的夏花脚步不停,语气却因为身后之人的问题而犹豫了起来。 她在花鸟院宅院的时候,她父亲似乎担心她读书读坏,一般只会给她看一些无聊的,连她这样好奇一切的人都看不下去的故事。 她偶尔能拿到的,她喜欢的书,还是女僕小姐央不住她的哀求偷偷给她带过来的,但这种书,总是看过一遍就忘了。 她想,这样出身很富贵的人应该不会喜欢她这样好像什么书都没有看过的人吧? 虽然好像论起来,她家也挺有钱的,但她现在已经不是花鸟院家的人啦,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底气。 唉,好像女僕小姐给她的书上的有钱人要么就是喜欢清新脱俗的女人,要么就是完全看不起没有钱的人……但是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感觉陀思跟哪一款都对不上。 正在她纠结之时,她身后的少年开口了:「那你知道,这次的展品和一个很有名的童话故事有关吗?」 这下,夏花感兴趣了。 她的步子顿了顿,随后彻底放慢了步伐,落到了陀思的身侧,她睁了睁自己那双戴了美瞳的棕色眼睛,小声地重复了一句:「童话故事?」 「对,是一个很有名的童话故事,海的女儿。」 穿着白色西装的少年笑了笑,仍然非常温和,似乎一点也意识不到面前这个没有听说过《海的女儿》的『侍应生』到底有多奇怪。 「要我和你说一说吗?」他非常友善的问道。 夏花虽然很想听,却没有一口应下,而是看了看前方的路。 这条邮轮似乎分外的大,小姑娘脚都走酸了,还没有走到展会大厅里。 而当她怀疑自己走错路的时候,身后刚认识的少年就会笑咪咪看着她,末了还会补一句他觉得没错,于是夏花一想她来之前已经把游轮地图完完全全记住了,要说迷路,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现如今,她又带着身后之人走到了岔路口。 她记得是—— 「应该是右边吧?我刚刚看见好几个熟人都拐向右边了。」之前一直在道路选择上没有出声的陀思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夏花看了他一眼,有点想说些什么,但既然陀思这个要她带路的人都说好多人往右边走了,她便也觉得好像的确这个岔路口应该走右边了。 唉,认路这种事情交给她好像还是有点太麻烦了。 放弃思考的夏花乖乖拐向了右边。 又是一条特别特别特别长的走廊。 小姑娘不知道该不该松下心里的那口气。 不过,现在,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了。 「那个,『海的女儿』,我想听。」 小姑娘用手拧了拧自己的衣角,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地说开口了。 她身侧的陀思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如今只是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传说,在大洋底部居住着人鱼一族,所有人鱼在十八岁那年都可以去看海面上的世界。 第29页 在人鱼族的公主升上海面那天,刚巧发生海难,公主看见一位年轻王子从难船中落水,于是,这位公主救了他,却迫于鱼尾,只敢躲在礁石后面等他醒来。 不久之后,在海边醒来的王子看见了躲在礁石后恩人的脸,想要凑近看她,人鱼公主却受了惊,潜回了海底。 就这一面,人鱼公主便爱上了王子,为了可以走上陆地再见一面王子,她向海神祈求,以自己的心换取双腿,许完愿望之后,她就再也不是人鱼,也回不到海底。 海神应允了她的请求,于是人鱼公主得偿所愿地来到了陆地,见到了王子,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进入了宫殿,但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心,体会不到当初的悸动,也无法回应王子的爱。 所幸,在人鱼公主去往陆地之后,她的哥哥得知了妹妹失去心脏的噩耗,为了让他的妹妹获得幸福,他用『人鱼匕-首』剜出了自己的心来和海神交换妹妹的心。 得到心的人鱼公主重新体会到了爱情的可贵,她答应了王子的求婚,在婚礼前夕,公主思念海底的亲人,来到海边唱起人鱼的歌,沾着公主哥哥心头血的『人鱼匕-首』顺着歌声漂荡到她的面前。 她得知了一切,为兄长的付出而痛苦,此时海神出现,告诉她:『只要用匕-首剜出王子的心,就可以让哥哥重新拥有自己的心,她也可以拥有鱼尾回到海底。』」 陀思的声音很适合讲故事。 他的声调虽然从不抑扬顿挫,但却很温和,引着人往下听,夏花也不例外,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第一次听,自然好奇的不得了,见他停住,她连忙往下问: 「然后呢?然后呢?」 陀思看向她,紫红色的眼睛里是完全浮于表面的温和笑意,他的语气轻缓,说出的话却很残忍: 「然后,人鱼公主用匕-首剜下了王子的心。因为当初是她救了王子,王子的性命从那时起就属于她,她有权剥夺他的性命。而且,人鱼可以不老不死,只是人类的王子没有办法给她永远的幸福与陪伴,但至少她的哥哥可以。」 夏花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步子也停了下来,脸上浮出了那种,被击碎了梦的可怜表情:「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陀思一点也不为她的惊讶而惊讶,事实上,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而这场谈话,也终于迎来了它的最终章:「那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 「啊……」夏花的的确确为他的问题认真思考了一瞬,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许她在听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在思考假如是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吧。 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既然一切都因为『人鱼公主』而起,那么,就用『人鱼公主』的心偿还一切吧,反正感觉海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跟他撒撒娇应该也会答应的吧。」 结果她的回答也分外残酷。 说出残酷话语的小姑娘突然感觉指尖有一些粘腻,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略略泛着一点红色的指尖沾上了一点深色,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喃喃了一句:「啊,妆花了……」 「并不明显哦,不碰它的话,应该还能撑好一会儿呢。」陀思笑眯眯地安慰着一下子就着急忙慌起来的小姑娘,看着她因为他的话松了一口气,他才笑着移开了紫红色的眼睛,望向前方。 看着即将走到尽头的走廊,他有意无意地感嘆道:「今天的展品,『人鱼匕-首』,就是剜出公主兄长的那把匕-首,听闻只要用这把-匕首挖出对他而言重要者的心脏,就可以向海神祈许愿。」 夏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抿了抿唇:「海神,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对,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陀思点了点头。 但这一次,夏花却没有那么轻易地相信他,她歪了歪头,表情困惑不解而又笃定:「那应该有很多人都被挖走了心才对,因为我听说,这世上的坏人很多,愿意为了很多事杀死自己重要的人。」 人性的恶毒,就连她这样几乎不染纤尘的都清楚地知道了。 而陀思却不为小姑娘的困惑反驳而有一点半点的气恼。 「不,事实上,成功的人很少。」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的脸色很苍白,但他紫红色的眼睛确很亮,亮的惊人,「因为,海神一般可不接受人类的许愿。」 「是吗……」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而展品大厅终于近在眼前了。 第21章 赤司夏花21 在目送陀思走入大厅之后,夏花站在离大厅入口不远处的一个小角落,下意识低着头咬着手指。 她当然不是在为陀思给她讲的那个故事而烦恼,事实上,她从来都是个听过故事就忘的傢伙,想来没心没肺,要她因为一个刚刚认识的,觉得还算不错的少年向她说的几句话就思来想去,可不符合她的性格。 事实上,她现在正在为怎么和她久久未见的好友见面而又不被任何认识她的人发现。 不过,站在这里等人似乎真的太显眼了…… 正当她打算先从这里离开,重新回到刚开始的那个没什么人的小角落时,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夏花?」 来者的声音带着一点迟疑和困惑,听在夏花的耳朵里甚至有些陌生。 但这种感觉,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第30页 意识到叫她的人的身份之后,小姑娘的脸上立刻露出了难以抑制也无需抑制的笑容,她转过身,看向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好友,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不自觉拔高几分:「征十郎!是你!」 在夏花兴致勃勃地想要再说些别的什么的时候,走近了的红髮少年抬了手,把食指虚虚地停在自己的唇前:「嘘——」 他今日穿着的很正式,只站在那里,便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王子,好像能让所有女孩为他倾倒。 而如今,俊俏的少年对他多年不见的旧友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想,我们应该到一个人少的地方聊天。」 他的语气很温和,但是是和刚刚夏花见到的白衣少年截然不同的温和。 和歷经磨难才见到他的夏花不同,他的脸上没有露出太多见到故友的激动,至少看上去,他很平静,一点都看不出惊讶。 但夏花早就习惯了她好友的平静,好像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是这副样子,见到再多他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也没有失态过。 这种处变不惊的冷静,让他看上去总把万事掌握在手中。 这也是花鸟院夏花来找他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久别重逢的他们七拐八拐绕到了一个根本没人经过的杂物间,把门关上之后,夏花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抬手狠狠地摸了把脸,把脸上本来就已经不服贴了的粉底抹去了一大半,但她也不在乎,只是朝她多年未见的好友露出了一个笑来。 「征十郎,我终于见到你啦!」 她绽开笑容,即便现在肤色瞳色发色都做出了不小的改变,但她只要一笑,任谁都会知道她就是『花鸟院夏花』。 这种活力以往能带给人快乐,而如今,未免却显眼到让人头疼。 面对着夏花过分元气笑容的赤司嘆了口气,语气略有一些无奈,他垂了垂自己赤色的眸子,说了一句:「辛苦了。」 虽然已经是秋日,但游轮上的暖气开的还算足,尽管如此,穿着短袖的夏花也未免太单薄。 赤司嘆了口气,抬手脱下了自己黑色的西装外套,递给了他千里迢迢赶来见他的好友。 夏花没有忸怩,拿过西装就披在了身上,一边披衣服,她还不忘问出她心里的问题:「不过,征十郎是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呢?」 「有一位穿白色西装的人和我说,外面有人在等我。」 夏花一惊:「陀思吗?」 赤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感嘆了一句;「你果然认识他。」 「对,这是我刚刚在船上认识的人,不过,他怎么知道我要找你呢?」夏花沉吟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的确从头到尾没有跟他说过自己想找赤司征十郎,最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异能上。 「难道他会读心术吗?」她胡乱猜测道。 「……不知道,但我想,这大概是个很不好的消息。」 他顿了顿,毕竟是故友,他对夏花的性格脾气也算了解到一个程度了,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再问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询问细节也不是现在该做的,在短暂思考后,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 「我听花鸟院家对外宣称你失踪了。」 「是,我爸爸要把我嫁给黑手党的干部,所以我跑了。」陈述着自己颇为可怜悲惨的命运的小姑娘却冷静的过分,她看向面前熟悉的好友,却带了一点试探,「现在,我爸爸,我哥哥,还有我讨厌的『未婚夫』,都在这个邮轮上。」 这是就连小姑娘自己都知道棘手的局面。 赤司征十郎只会感到更棘手。 此刻,千里迢迢混进此处,什么也不害怕的小姑娘竟然犹豫了,犹豫着她的好友会不会因此退却。 但显然,赤司征十郎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所以,你就混进游轮找了我。」 在见到夏花之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赤司少爷,并没有料到等待他的是这么大的麻烦,但所幸,他好像还有一点把握能解决。 「那么,我想,在我做出决定之前,你可以和我说一说在你逃家这段时间的经歷吗?尽量简短一点,最好四分钟之内。」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笃定地说,「五分钟之后,就是怪盗基德盗取匕首之时,我们最好能趁乱把你送到某辆船上。」 「放心,既然你来找到了我,我不会把你抛下不管的。」 已经彻底被牵扯进局中的赤司征十郎嘆了口气,他今天嘆气的次数格外多,并且,这位在篮球场上运筹帷幄的少年,已经意识到这已经是一局他不得不下的将棋了。 * 三分钟后。 换上了清洁工衣服的夏花跟在重新穿上西装外套的赤司征十郎后面,绕开人员众多的道路,走向他已经在心中确定的目的地。 乖乖地跟着好友拐过一个又一个弯的夏花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抬手悄悄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地问道:「征十郎,你不怕危险吗?」 「有一点点,特别是你跟那个要收留你的可疑人士说你叫『赤司夏花』之后,我就开始害怕了,而且那位太宰治还说这个任就在这条邮轮上,他又有持枪的仇家……这种种结合起来,这让我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想。」 现年十六的赤司财阀少爷赤司征十郎罕见地承认了自己的害怕。 第31页 如果有认识他的人恰好在此处,一定会为他这句话惊讶到失语。 但夏花却完全没察觉到,她只顾着好友话中地一点半点不对劲,紧接着追问道:「很不好的猜想?可我觉得中也是很好的人唉!」 这的确不假。 从夏花的只言片语来看,『中也』——这名字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人,对花鸟院夏花这个逃家的小姐的确无微不至且无僭越之举。 然而,这世上恐怕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特别是『中也』还有能和子弹抗衡的能力的时候。 赤司抿了抿唇,没把这一切和小姑娘说,只是含混着说一句:「目前还只是猜想。」 「噢……」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却也听话地没有再问下去,她眨了眨宝蓝色的眼睛,凝视了一会儿好友的脸色,「那我好像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 在这方面,她还是稍微,稍微有一点自知之明的。 而被牵扯进这漆黑漩涡的赤司没有迟疑,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木已成舟,在我决定出来见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都来见我了,我也没有办法拒绝了。」 的确,逃离花鸟院家的金丝雀,抱歉,他用金丝雀来形容自己的好朋友,但的确目前似乎没有比这个词更合适她的了,她既然来朝他求助,他哪里有拒绝的理由呢? 既然欠了一个人情,就一定要有还的准备,不然遇到现在这种情况,恐怕真的要束手无策了。 默默思考着的赤司征十郎顿了一小会儿,随即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自我调侃了起来:「也许我这个年纪总要经歷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比如和横滨第一大黑手党对着干这种……以后把这件事拿出去吹嘘的话,就连冰帝的迹部景吾都要说一句华丽吧。」 压根不知道『冰帝』是什么,『迹部景吾』到底是谁的夏花难得识趣地没有往下问,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往下问:「那我们有多少机率成功?」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我们能获得成功,不必去计算机率。」 红髮少年的语气在他们见面之后第一次严肃了起来,那种温和在成功面前荡然无存了这一瞬,而后又慢慢回笼。 「我会尽我所能,一般情况下,我绝不会失败。」 「唉,这么久了,征十郎还没有失败过吗?」 完全没有抓住重点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她伸手挠了挠头,结果却沾了一手黏腻的,从她头髮上掉下来的深色染膏,让她立刻,下意识地,用力地把手在自己棕色的清洁工衣服上擦了又擦, 看见好友这幼稚动作的赤司绅士地当作没有看见,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投向前方,语气平淡:「有过,但失败的滋味并不好,而且,这一次失败,无论对你对我,代价都过分巨大了。」 「那么,是谁让征十郎失败的?他好厉害!」夏花瞪大了那双已经变了色的棕色眼睛,凑近了她的好友一点一点又一点,似乎打定了要他说出打败他的人的名字。 毕竟,她的朋友,可是号称十余年从无败绩地赤司征十郎啊! 「……现在也许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唯独不愿在这方面和好友细说的赤司轻轻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问了这么多,该我问问你了……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小姑娘果然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只顾着追问她没听明白的问题,完全把之前的疑问抛之脑后:「什么什么地步?」 「比如,让一些人忘记见过你,或者让人不能开口说见过你。」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见过好友用能力的短短几次,总结归纳了一个大概。 「都可以,但是,我必须要做下约定才行。」 「约定?像我们之前那样吗?」 「对,我要互相承诺,单方面的话,我有的时候可以,有的时候不可以。」 「什么时候可以?」 夏花皱了皱鼻子,这个问题让她感觉难以回答,很多话都堆积在她的心里,但她的语言太贫乏而无法形容: 「有一种奇怪感觉的时候……我解释不了,总之很奇怪,就连我也没办法说到底是什么感觉,也没办法控制它什么时候出现,不过我哥哥好像,曾经可以控制过这种感觉一会儿。」 最终,她放弃了形容。 赤司点了点头,没再为难已经尽力了的小姑娘:「花鸟院春雨吗?我刚刚在宴会上见到他了,他出国留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变了很多,我几乎没有认出来他。」 赤司随口一提,当然,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无法抑制地想起了很多年前他见过的花鸟院春雨。 风趣幽默而又活泼,话多但并不讨人嫌,长得很和花鸟院夏花很像,但明显比她有主见的多。 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家族长子,唯一缺点就是话太多,喜怒太形于色。 花鸟院家这一辈的这两个兄妹似乎话都很多,但意外的并不令人讨厌,甚至让人很想和他们做朋友,特别是花鸟院春雨,人缘好到过分的成都。 只是这两年,花鸟院春雨从国外留学回来之后的这两年,赤司在任何场合见到他,都不会再露出那样的笑容了。 像是被人夺去了灵魂,冷冰冰而不懂交际,永远跟在他父亲的身后,不说话也不动,就连他也开始疑心留学一趟真的会带来这么大的变化,还是说他记忆里的花鸟院春雨其实是他的错觉和美化。 第32页 但似乎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没有感觉不对,绝大部分人都觉得,花鸟院春雨就是这副样子,一直以来都是这副样子。 赤司征十郎从来不会怀疑自己,他只会把怀疑放在心里,等待着这个疑问被解开的那天。 而现在,他的疑问终于被揭开了。 「啊,他已经死掉了。」亲自解开赤司征十郎疑问的小姑娘没想到自己会在好友的口中听见自己哥哥的名字,她顿了顿,难以抑制地瘪了瘪嘴,就连眉毛也压低了不少,「你见到的已经是傀儡一样的哥哥了,那个哥哥是哥哥也不是哥哥。」 这话很奇怪。 小姑娘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别人这样说起她的哥哥了,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别人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赤司征十郎却很明白。 因为只有傀儡,才能解释为什么曾经那么活生生的人会变成这副样子。 至于是谁杀死了花鸟院春雨,是谁把他变成傀儡,现如今都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他自然没有再追问。 「我知道了,那么,现在的他还有这种能力吗?或者,他会在今晚来抓你吗?」他说。 「不会,其实那天就是他把我放走的,而且之后我们还见过他一面,他似乎不想抓我!这时候,我又想,我又觉得哥哥还没死了……」 小姑娘的表情雀跃了一瞬间,随即復又更落寞了:「可是,我知道——」 「总有办法的,只要他还没有真正死去,总有办法的。」赤司征十郎打断了小姑娘的话,打断了她的落寞和自怨自艾,「现在,比起想你的哥哥,我们还是应该想想我们自己,因为,时间快到——」 在他话说出口的这一刻,整个游轮霎时间一片漆黑,惊叫随之而来。 「啊,没想到怪盗基德会提前动手,看来还是慢了一点,也许不该说这么多话的。」 在黑暗中,第一步就稍微有些踏错的赤司的语气平淡的过分。 「现在,与海或者与我做下约定吧,我住在横滨大酒店的五楼,你得潜入海底,一直游到横滨的河水中,从酒店的后门到我的房间里,并且要保证监控不会拍到你的身影。」在黑暗中,赤司家的少爷握紧了他好友冰冰凉的手,将他贴身的房卡塞进了她的口袋,「也许有点困难,但——」 「不困难!」小姑娘的声音在黑暗中也依旧清脆,「我会尽我所能的!」 在黑暗中,赤司征十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他的声音比起夏花来低很多,却也分外坚定。 「嗯,我也会尽我所能的。」 以平凡人的身份牵扯进这样的博弈中,还是第一次。 那么,这次过分危险的博弈,是谁会将死呢? 第22章 赤司夏花22 在乔装的夏花和赤司正在走向船舷之时,整个邮轮已经因这突然的停电而引发了小小的骚动。 正在举办展览的厅内里一片漆黑,尽管宾客们已经提前得知了怪盗基德将要在今日到来的消息,按道理参加过这么多场宴会的大人物们早应该熟悉了这位来无影去无踪从不失手的怪盗的行事作风,但这条戒备森严,按道理已经万无一失的游轮突然停电,还是带给了他们足够的惊吓。 毕竟,这可是横滨。 是盘踞着有赫赫威名的『港口黑手党』的横滨。 而听说,在这条邮轮上,正有港口mafia的大人物坐镇于此。 但这电却还是断的如此轻松。 又如何能不让宴会上的先生女士们惊讶呢。 当然,电不会永远停着。 早就和怪盗基德打交道惯了的便衣警员对他这一招已经熟悉的不行,有条不紊地从相应位置拿出应急灯,打算照亮这偌大的宴会厅之时,不知道有人惊叫了一声:「不要——」 然而太晚了。 应急灯不知道何时被掉包成了烟-雾-弹。 在开关被摁下的下一刻,浓厚的烟雾从灯上爆开,带着一种硝烟味,让之前心里有所准备的宾客也难免惊惶,原本小声的议论随着硝烟味的浓重而愈发喧譁。 而在这喧譁的迷雾中,的确有人还气定神闲着。 突如其来的黑暗没有给中原中也带来任何的困扰,多年的战斗经验加上可怖的重力,让他完全不为外界所扰,在一开始就已经锁定了在玻璃柜里的,那把的确是真品的『人鱼匕-首』。 但他并不急于去把它揽入囊中。 不只是森先生的命令,事实上,他自己也很想亲自试一试那位怪盗基德的身手。 所以现在,在在场宾客都被警员们指挥着从各个门离场的此时,他还站在角落里屹然不动。 而在他面前,是从一开始就一直和他聊天,试图从他的口中撬出港口mafia一点半点讯息的花鸟院季明,以及他身后冷漠的,不发一言的花鸟院春雨。 在黑暗中,那据说没有异能,体术也一般的花鸟院家主倒露出了与他实力一点不符的冷静。 大抵也算得上是有恃无恐。 一片漆黑里,他的神色不明朗,但中原中也知道他脸上还是带着那种并不让人喜欢的笑。 这位花鸟院家主消息向来灵通,大概知道中原中也出现在此处的原因,因而此时,他侧了侧身,偏头沖他身后堪比护卫的儿子下达了命令。 「留在这里帮帮中原先生吧,春雨。」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上位者独有的那种腔调,这种腔调在和中原中也对话时从未出现,但此时,却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 第33页 「我也想看看,你和那位怪盗基德相比,谁的体术更胜一筹呢。」 他的语气很柔和,但却并不是在和花鸟院春雨解释为什么下命令,而是在间接告诉中原中也原因。 这古怪的父子关系,让中原中也也无法不为之咂舌。 他又一次想起花鸟院夏花。 不知小姑娘在家里,是否也是这么对待的呢? 这种想法在他脑中转瞬即逝,他抬手扶了扶帽子,而花鸟院季明还站在他的跟前等待着他的回答。 刚刚那段冠冕堂皇的解释定不是花鸟院季明的真实目的。 但既然他这么说了,中原中也也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怪盗基德……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小偷,并不棘手,于他而言,花鸟院春雨在或不在,都没什么关系。 于是他没再犹豫,点了点头。 花鸟院季明笑了一声,随即跟着人流的末尾,离开了这漆黑的大厅。 在逐渐静下来的黑暗中,中原中也看着独自一人站在他面前的,身材高挑的男人,难免想到了那个失踪了的小姑娘。 他头一次这么感激花鸟院春雨的木讷无言。 因为如果和夏花长相如此相似的花鸟院春雨开口问他,他还说不定真的会露出一点马脚。 他嘆了口气,在黑暗中转移目光,看向了挂在墙壁上的萤光钟錶。 秒针一格一格地前进,最终分针向前一步,归于十二,时针也最终,真正真正地指向了九。 9:00 这是怪盗基德发出的邀请函上写的时间。 为这一刻等了许久的中原中也难免兴奋地缩了缩瞳孔,代表重力的红光在他身上蔓延,带出强大到令人惊异的气势。 一旁的花鸟院春雨迟疑了一下,从西装的袖口抽出了一把花纹精緻的袖刀。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看见了刀面上,在黑暗中还冒着光的,显眼而浮夸的花鸟院家纹。 在这全副武装的准备之下,中原中也却没有等到他想见一面的人。 怪盗基德没有来。 这位从不爽约的怪盗第一次在发出邀请函的情况下迟到了。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知道他在场而不敢来了吗? 自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本来还兴致勃勃的港口mafia干部狠狠地啧了一声,身上本来还算勃发的战意被一瞬间收回。 可真是胆小的傢伙,知道他中原中也在这里之后,竟然连露面都不敢了吗? 算了…… 既然他不会来了…… 他转眸,将视线从钟錶移向展厅中心的展柜。 红色的重力碾碎了玻璃柜,花纹精緻的『人鱼匕-首』被红光托着送到了中原中也的手上。 正当他打算拿了匕-首就走的时候,花鸟院春雨,这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开口的男人,突然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嘶哑,吐字甚至带着一点生涩和奇怪的停顿。 「你拿了,他恐怕,再不敢来偷了。」 黑暗中,中原中也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眸,湛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凝出暗色,像是现如今,夜晚的横滨的海。 「你的意思是,怪盗基德还会来?」他拿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顿,食指下意识摩挲上了刀柄上那颗巨大的宝石,语气带着一点试探。 花鸟院春雨歪了歪头,他这个动作做起来,竟像极了花鸟院夏花。 「不然,电,怎么停。」 ……倒有点道理。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正思考着到底该把这匕-首放在何处时,脚下的船突然狠狠地震了一下,随即,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以及人群迟一步的惊叫声。 下坠感和剧烈的晃动几乎让人无法站稳,中原中也当机立断,将重力彻底覆盖上整条轮船,他看了一会儿手上的匕-首,然后转手将它抛给了面前的花鸟院春雨。 「你最好能引得出怪盗基德来。」 他抛下这一句话,随即一个飞跃,沖向爆炸声传来之处。 第23章 赤司夏花23 而此时,正在船尾的赤司征十郎和花鸟院夏花,目前也面临着始料未及的大麻烦。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骚乱彻底打乱了二人的计划,夏花显然没办法在这样的场合里跳入水中,船尾的爆-炸吸引了游轮周围所有的警卫船,想必她一旦跳下水,就会被当作嫌犯追踪。 而且炸-弹在他们到达此处的这一瞬间爆炸,余波却竟然没有伤到他们一丝一毫……是幸运的巧合,还是什么人的有意为之呢? 心存疑虑的赤司看了一眼不远处燃烧着的船舱,火焰汹涌的热意扑面而来,把人的脸都要蒸红,四周的人尖叫逃窜,警员们急匆匆赶来,逃生船被一艘艘放下,骚乱的人群里,在原地久立不动,未免太过显眼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夏花身上的衣服,当机立断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噼头罩到了小姑娘的头上。 她头上的一次性染髮膏本就不是什么持久的好货,和西装内里这样一抹一擦,立刻就把白西装的内衬染上脏兮兮的暗色。 夏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立刻抬手就想把西装拽下来,伸出的手却被赤司勐地握住。 没了外套,如今身上只有一件衬衫和薄马甲的少年好像感觉不到秋日海风的冷意,手掌很热,他垂眸对上夏花含着疑惑的棕色眼睛:「就让它被弄脏吧,不要管,就这样让它盖住你的脸,然后跟着我走。」 第34页 有人说,人总会在危急时刻露出他最为真实的表里。 赤司征十郎也不例外。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语气依旧是温和的,但说出的话确是不容违抗的命令。 当然,夏花向来是信任的人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小姑娘,更何况在她面前的是她从很久之前就认识的旧友,自然是他说什么就做什么了。 于是,小姑娘伸出没有被赤司抓住的那只手摁上了自己头上的西装外套,确保它不会掉落,随后再朝他点了点头。 此时,他们的不远处,燃烧船舱的火焰极盛,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热意几乎要把海面沸腾,游轮缓缓下沉,就像是旧日铁达尼号沉没的重现。 一派末日景象。 赤司征十郎毫不为这景象所吓,他看了一眼火焰,火光把他的赤眸映出宝石般夺目的绚烂光彩,下一刻,他转身,拉着小姑娘走向已经被人群堵满了的船边缘。 这样的游轮,这样的防护,是绝对不会出现救生艇不够的情况的,因而他们只是站在人群的边缘,和惊慌失措,拼尽全力往前挤的人格格不入。 游轮上的风带着焦味和硝烟味,海风是冷的,火焰是热的,把人的前后弄得冰火两重天,但这比起恐惧来说,微不足道。 谁都知道怪盗基德终究只是个有操守的大盗,出现的时候有排场是不假,但从不会做这种危及普通人性命的事情,也从来不会用炸-弹,想也知道,现在的骚乱并非出自他手。 那么是谁能在这层层严防死守的游轮上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如果是在东京,那么这群有钱的大人物也许还会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现在他们在横滨。 黑手党的名声在外,谁能不第一时间想到帮派之斗?虽然港口黑手党理应独揽横滨的地下领域,但保不齐又出现什么不为人知的新兴帮派想借今日一举成名。 死亡在前,人总是会瞎想。 人群悉悉索索毫不加掩饰的议论在风声里传进了亦混在人群中的二人耳中,夏花一开始本不害怕,却越听越觉得危险,她是不怕危险,但耳边一直不断地出现『港口黑手党』『港口mafia干部』这样的词语,即便不紧张,也不得不紧张了。 然而小姑娘在这方面却不直白,她只是悄悄地抬眸,头上罩着的西装外套边缘有点挡住她的视线,于是她伸手动了动,将西装外套微微往下挪了一点。 她没想到,这嘈杂人群中微小的动作竟也能被身边的人注意到。 赤发的少年偏过头,他的神色很淡然,也很柔和,一点不为外界的变化而变化,他朝夏花微微探身,小声询问:「怎么了?」 本就在纠结的小姑娘抿了抿唇,犹豫了两下,开口了:「征十郎,你害怕吗?」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种问题了。 第一次是问他害不害怕惹上港口mafia等一系列势力。 这一次是问他害不害怕面对面前的危险。 人们总是对未来将要发生的坏事没有合理的估测,把自己看得太高,把困难看得太轻,于是在危险来临之时难免临阵退缩。 若是常人,也许第一次问的时候会信誓旦旦,但当身临这命悬一线,甚至不知道为何而起的危险之时,恐怕就会心生退意。 但赤司征十郎决不是这样的人。 他只是直起身,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火焰,火焰顺着甲板蔓延着向此处,即便还隔着一段距离,这里的人却已经吓得不轻,有警员在拿着应急灭火器与其搏斗,但看来只是杯水车薪。 夏花也想顺着他的视线转身,却被他拍住了后背:「不要回头,也不要说话。」 下一刻,涌动着红光的男人重重地落在了甲板上,发出的响声之大仿佛要把这艘已经岌岌可危的巨轮击沉。 然而不是。 红光顺着他的脚蔓上甲板,一股肉眼看不见的力硬生生将快要沉入海面的轮船向上拔了一节。 望着面前这个以一己之力就扭转于常人而言几乎无可转圜的灾难的男人,赤司征十郎还是面不改色,他赤色的眼瞳里跃动着火光,但他却很冷静:「看来他的确就是那个港口mafia干部。」 也许是防止小姑娘因为好奇出声,他又多说了一句来解释:「我之前看见花鸟院季明和花鸟院春雨和他交谈。」 他的语气平淡,这种漠不关心,事不关己的语气,即便被面前的港口mafia干部听见,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在轮船的沉没速度被暂停的此时,人群已经抓紧时间一个接一个上了救生艇,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两的此时,异变突生。 在不祥的预感漫上赤司心头的那一刻,一直背对着火焰和港口mafia干部的夏花突然向后两步,把身边的赤司拽到了她的身前。 下意识顺着她的动作走动的赤司垂眸,对上夏花棕色的的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光的眼睛。 没了手的固定,她头上的西装外套随着她抬头的动作缓缓下滑。 下一刻,船上又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带出的冲击波几乎要把人吹的一个仰倒,碎片飞溅,烟雾瀰漫,西装外套被勐地吹起,赤司伸手拽住将要被吹飞的外套,甲板的碎片刺向他的手背,却被一股力打偏。 赤司一怔,随即反手又把西装外套重新罩回伙伴的头顶。 第35页 而在此时,躲开爆炸的中原中也也落到了赤司征十郎的身边。 他原来站的地方已经是漆黑一片的焦炭了。 按道理,敌人不可能连他在哪里落脚都一清二楚。 港口mafia干部烦躁地啧了一声。 再一次遭受重击的巨轮勐地下沉了一大截,还未来得及上船的人发出一声惊叫。 这声惊叫让中原中也偏过头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处,眼看着视线避无可避地要扫过夏花,赤司嘆了口气,伸手隔着西装外套,直接把小姑娘摁进他的怀里。 衣着单薄的贵公子望着陌生的,不知底细的男人,露出了警惕的目光,然而扣着怀中人的手却在颤抖,暴露他惊慌的内心。 这种惊慌,中原中也并不是第一次见,事实上,他分外熟悉。 他嘆了口气,抬手扶了扶帽子,让帽檐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他压低声音,小声安慰道:「我不会对你们出手,快上船吧。」 赤司征十郎感觉怀里的夏花勐地一颤,他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朝面前的港口mafia干部一颔首,拉着夏花就要走。 而此时,突然一声枪响。 中原中也的红光立刻蔓延上全身,甚至有余裕地顺带包裹上了赤司征十郎的半身,但子弹却没有如他所愿的击中他们里的任何一个。 而是在半空中就被一噼两半。 拿着长刀的西装男子在空中一个旋身,稳稳落地。 是花鸟院春雨。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视线扫过他的全身上下,好奇心让他开了口:「你见到怪盗基德了吗?」 一般情况下,傀儡一样的花鸟院春雨本是不会回答的他的问题的,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沖他点了点头。 于是中原中也又问了:「那匕-首呢?」 花鸟院春雨歪了歪头,这个动作他做得和他的妹妹如出一辙。 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他举了举自己手上的长刀。 这是一把很陌生的刀,中原中也记得花鸟院春雨的武器不是这个。 但这把刀却有点眼熟。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把刀的刀身居然出现了裂痕。 ……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把刀为什么眼熟了…… 这是展厅墙壁上挂着的展示品。 他抬眸,看向了花鸟院春雨。 他心中,兀得升出了一种荒诞感。 「你的袖刀呢?」他问。 但他此时,已知道了答案。 * 成功盗得人鱼匕-首的怪盗基德,aka『花鸟院春雨』狂奔在燃烧着的游轮长廊上。 他暗自感嘆港口mafia干部的好骗,一边又在想是谁伪造了他的预告函,又是谁船上放炸-弹『阴差阳错』或是有意为之地助了他一臂之力,一边转过一个弯,打算在无人的船舷用滑翔翼离开时,却突然一个急停。 在这条燃烧的走廊上,有一个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匕-首上的宝石显然并非你所求。」 「那么,能否将这把匕-首,借我一用呢?」 燃烧的走廊中,有人在火焰里,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24章 橙红色的救生艇上,赤司征十郎和花鸟院夏花相依而坐,这条艇上的人都并非是什么小角色,也许一时间赤司并不能全部说出他们的名字,但他们中,却绝对不会有人不认识他。 燃烧着的轮船离他们越来越远,海面随着救生艇的移动渐渐变暗变黑,横滨港口在遥远的前方,只露出微茫的星星点点,其他的救生艇和护送的警卫船巧合一般地离得他们很远。 赤司征十郎的视线扫过面前他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一张张脸,嘆了口气,移开了视线。 按道理,赤司征十郎,赤司财阀唯一的继承人,与永远囚于花鸟院家宅中的金丝雀,本该毫无交集,甚至不该听过她的名姓。 毕竟,在花鸟院家重归横滨,重新打进日本上流社会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不得不重新认识花鸟院的新家主花鸟院季明以及他年少有为的儿子花鸟院春雨,却几乎没有人听过花鸟院夏花的名字。 按道理说,她身为花鸟院家的二小姐,再如何看中闺誉的守旧家族也不至于让自家的女儿在上流社会一点名气没有,甚至到了查无此人的尴尬境地。 但赤司征十郎的确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她。 无论是花鸟院季明还是花鸟院春雨,他们表现得都像是没有这个女儿,没有这个妹妹一样,从不提及,从不说起。 直到那一天的晚上。 那是一场很稀疏平常的宴会,平常到他根本不记得是谁举办,举办的意义是什么,有什么人发言,又见过什么人。 他只记得那天他心情不是很好,头一次仗着自己还是小孩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推开一些父亲有意向他引来的客套寒暄,任性的去到了别墅的后花园。 想来那应该是他很熟悉的某个家族的别墅,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熟门熟路地走到那里。 他往日从不会如此任性,也正因为此,他偶尔的任性也是可以被大方的原谅的。 所以那天,他很无所畏惧地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看着面前围成一圈的,矮矮的玫瑰花丛,再从红艷艷的花朵和枝条的间隙看向池塘,月光投洒在池面上,很碧波荡漾,全然不似他今日在海上面对的一片漆黑的,无边际的海波。 第36页 他那时候大概在发呆。 然后就有人从花丛里,某个他都没有注意到的小径穿过来,现在想想,也许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小径,只是小姑娘想来,所以大概直接从一片玫瑰里钻了过来。 但那时候的赤司没有思考这些。 因为面前的小姑娘的衣服有点凌乱,料子却很好,一看就是不小心迷路的贵女。 他下意识地觉得,穿着这样衣服的人,大抵是不会做出从玫瑰花丛里硬生生挤出一条道来的。 虽然看上去是哪家的小姐,但她的脸却又很面生。 赤司征十郎不记得哪家有这么一位同龄的小姐。 但他往往不会忘记见过面的人。 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在他将张口询问的前一刻,这位面生的小小姐先开口说了话。 「你看上去不开心。」她顿了顿,看上去窘迫腼腆而害羞,她的日文不算特别标准,带着一点外国口音,于是赤司又开始回忆,这场宴会请了哪几个有外国血统的家族。 「你为什么不开心?」面前的小小姐没察觉到面前少年的接着问。 很直白的问题。 在赤司征十郎看来,这个问题太过于直白了,直白到无礼。 这种问题是不应该被问出来的,因为被问者会感到被冒犯。 但他面前的提问者却没有这个自觉,她只用那双宝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半晌,大有不回答就不离开的架势。 赤司征十郎,自幼就被教导如何做一个温和绅士但又不容违抗的上位者,搪塞和他同龄的,这样的小姑娘,对他而言大概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他没有。 也许是心情太差了的缘故,他难得没有了维持假面的心情,只是说出了他的内心所想。 「有些事情是没有原因的。」他说。 这就是他当时内心所想的,最真实的答案。 但这位陌生的小姐并不满足于他的回答,她走近了两步,月光照在她金色的长髮上,像是流动的绸缎。 「可是你的难过显然是有原因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难过。」她说,听起来甚至有些纠缠不休。 于是赤司征十郎没有了再回答她的想法,他站起身,看向这位冒昧的小姐。 「已经出来了很久了,我想,也许我们该回去了。」他提议。 她歪了歪头:「回哪里去?」 赤司皱了皱眉,显出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成熟:「大厅里。」 他面前的女孩却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露出抗拒的神色来:「我不能去大厅,不然就会被我父亲和哥哥发现我偷偷来这里了,我会拖累女僕小姐的。」 「你是偷熘出来的。」赤司征十郎陈述着这昭然若揭的事实,他凝眸凝视着月光下的女孩,过了一会儿,他试探却又笃定地说,「你的父亲是花鸟院季明?」 并非是花鸟院夏花和花鸟院季明这对父女有多么相似,事实上,花鸟院季明什至不是金髮,也没有欧洲的血统。 与她真正相似的,是花鸟院春雨。 但因为他从未听他这位同龄有人提起过他有妹妹,所以刚刚也没有往那处去想。 直到现在。 小姑娘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她捂住嘴,一脸这可怎么办的样子,匆匆上前几步,声音急切:「你,你能帮我保密吗?」 赤司征十郎沉默了一下。 不是说他有意刁难或者卖关子,事实上,他还在思考为什么花鸟院家要瞒住他们家有女儿的事实呢? 是瞒住,而不是其它。 花鸟院家不知原因地想要藏住这位小姐,不让她被世人所知,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 但短暂的思索,却被花鸟院夏花误以为是犹豫。 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姑娘几乎下意识地想到交换,想到约定,彼时她还是个对人世间几乎一无所知的任性之人,再慌乱之下,她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下了一个几乎不容他反对的约定。 「你替我保密,我让你不再难过。」她说,信誓旦旦。 这是赤司征十郎和花鸟院夏花第一次相见。 他那时候还在疑惑,明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愉,她又为什么知道呢? 在疑惑中,他的视线黑了一瞬间。 下一刻,月光,玫瑰,池塘,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站在走廊上,熟悉而又陌生的走廊上,有人站在走廊尽头回头看他,温柔的沖他微笑。 「怎么了?征十郎?为什么不跟上?」 此刻,他只觉得四肢发凉,警惕和怀疑冲撞着他所剩无几喜悦。 他疑心自己身处幻梦中。 然而,这的的确确是一场美梦。 第25章 「征十郎……」 是微弱的唿唤。 「征十郎?」 带着一点疑惑不安。 「征十郎!」 小姑娘惊喊和略微用力的推搡,彻底将赤司征十郎从迷梦中惊醒,他勐地睁开双眼,赤色的双眸里带着些许警惕,茫然浮上一瞬间,转眼被他压下。 意识在他睁眼之时便很快回笼,他和面前的夏花对视了一眼,睡着之前的记忆快速回笼后,他随即将视线越过她的肩头,望向近在眼前的港口。 而再回眸,那燃烧着的游轮已经彻底远去到看不见了。 第37页 「我睡着了?」他开口,问了一个无需回答的问题。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不过发生在这种情况之下,未免就有些过分奇怪了。 他这么想着,将目光投向这艘救生艇上其他人。 果不其然,在这漆黑的海面上,本该惶惶不可终日,为自己的生命担惊受怕的们人不知何时,都已经陷入沉眠。 赤司征十郎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面前的小姑娘干出来的事。 而夏花却好像并不觉得奇怪,事实上,她甚至都没有身为始作俑者的自知之明,只是犹犹豫豫地回着话:「应该是,我刚刚叫了你好一会儿你都没醒。」 她说完,扭过头望了望逐渐近了的港口,现在大抵已经近深夜,那边却还是灯火通明,想来是聚集了不少救护人员在那里等候。 海面阴沉的已经看不见一点除了黑以外的颜色,波涛却推着这根本无人驾驶的救生艇往既定的目的地前进,秋日的海风冷冰冰地扑上人面,能惊得人一个激灵。 在这种寒意之下,赤司向后靠了靠救生艇的边壁,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樑。 「你的约定,是和谁做下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而闷,便开始疑心是否是秋日的海风威力太大,惹得他这样身体的人都有将要感冒的预兆。 猝不及防被这样一问的小姑娘一愣,随后朝他养起了一个颇为自得的笑:「是和海噢。」 「因为一个一个和他们约定好浪费时间,所以我就直接和海约定啦。」 小姑娘也唯有在躲懒这一方面分外机灵了。 无论从哪方面看来,她都像是个根本没长大的孩子。 赤司这么想着,一边又不禁想起夏花的实际年龄还要比他大上一岁多,一时间竟有些五味杂陈。 而这种难言的情感转瞬即逝,随着他思绪的逐渐灵敏,他回忆起了在邮轮上,面前的小姑娘有过的一瞬间的不自然。 于是他看向她。 此时,他几乎已经笃定自己的心里猜想是真实的了,正想一问究竟,又想到女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脆弱,更不必提夏花本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于是,他只是抿了抿唇,竟然迂迴了起来。 「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夏花愣了。 小姑娘此时已经把顶在头上的西装披到了肩上,也不管西装内衬里沾染上的染髮膏会不会给她的清洁工衣裳添上污渍,现在,这歷经磨难的西装在海风下微微晃动,发出猎猎的响。 她绝不是对全然不知赤司的言下之意。 如果她不知道,她只会一愣神,然后皱着鼻子跟他说她不知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瘪着嘴,一副极力掩饰还是透出不愿意的样子。 赤司征十郎嘆了口气。 他最终还是直白地问了出来:「船上出现的,是你认识的那个中也吗?」 他之前说在爆炸之时出现的人是花鸟院夏花的那位未婚夫。 按道理夏花应该从来没见过他,但当赭红色头髮的男人开口的时候,小姑娘的反应可不能说是不认识。 小姑娘很少出花鸟院宅,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能够和这个男人画上等号的,目前看来,只有那个身份不明的中也了。 「……对。」夏花一下被戳破了内心所想,纠结而犹豫地点了点头,她下意识咬着嘴唇,有些不服气地嘴硬,「但是,他本来就那么强嘛,我早就知道啦……」 言下之意,不承认这位中也,是她以为的,凶名在外的未婚夫。 十足的小孩子心性。 也对,要是她承认中也就是她的未婚夫,那么她的逃跑不是就显得很可笑吗?当然,也可以说是,欺骗她这么久的中也是那么的可恶。 无论从哪方面看,中也=港口mafia干部的等式一旦成立,对花鸟院夏花而言都是十足的打击,说不定会哭也说不定。 赤司也没在这方面多做纠缠,移开了视线。 他看着逐渐近了的港口,那里有翘首以盼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艘被海波推来的救生艇,转身开始沖同伴大喊着些什么。 夏花赶忙把肩膀上的西装重新罩到了头上。 周围其他沉睡的人也有转醒之兆,此时,赤司终于确定,这惊险刺激的一天将要落下帷幕了。 那日夜晚,曾经燃烧着烈火的游轮便已经在重力下被拖到了港口,火当然已经被扑灭,船受损严重,大概是不能用了。 但这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人鱼匕-首已经失窃了。 在港口黑手党都派出他们的重力使来看管的情况下,怪盗基德却将这把价值连城的匕-首成功偷走…… 这可是给港口黑手党的脸上打了一个不小的巴掌。 正因为此,那在邮轮上特意藏好炸弹,打算殊死一搏,却被中原中也一击溃败的残党,则被迫承受了这位重力使过多的,难以抑制的怒火。 当然,成功戏耍了他的怪盗基德自然也被记恨上了。 在中原中也难得阴沉着脸和属下交代事情时,在他身后,抱着已经破破烂烂的观赏长刀的花鸟院春雨,却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 他站在港口边上,身后就是海,在他沉思之后,他甚至露出了一点像极了正常人的,舒心的笑容。 当然,他的笑容只存了一瞬,下一刻,他就又恢復成了那没有知觉的傀儡。 第38页 假若刚刚有人看见他的笑,想必也会把它当作是自己的错觉吧。 还有一更。 第26章 赤司征十郎被外面的喧譁吵醒的时候,天才刚亮没多久。 总统套房的次卧睡起来和主卧相差无几,虽然入睡时间比往日晚了不少,但要归功于夜里那段还算惊险的经歷耗费了他不少心神,让他昨夜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睡眠,如果不是外面的不知名的吵闹,也许会睡得更久。 但现如今……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让自己尽快清醒之后,便立刻下了床,步向洗漱间。 此时,还依稀能听见外头愈演愈烈甚至还有升高之状的喧譁和争执声。 待他洗漱完,外面的声音略略低了,随即静了了两三秒后,门铃便被按响。 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但外头却因迟迟没有应答而开始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告诉他,此时并不是犹豫的时候。 他皱了皱眉,没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客厅与玄关,快步迈到门口,按下了门把。 拉开门的这一剎那,和他对上门的正是已经打算撞门的男士。 见到里面的人开了门,已经蓄力了的成年男性露出惊讶的神色,步子下意识一侧,就要从他身边滑过,看来是存了就算要力道落空也不撞到他的心。 而毕竟打了多年篮球,反应远超常人的赤司微微侧身,迅速地拽住了就要从他身边因为没剎住车而窜过去的便衣。 是,短短一瞬,赤司就已经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被他这一拽避免出丑的警察站稳之后,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瞥,随即整了整领子,拿出了警察证:「我是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巡查部长,高木涉。」 赤司点了点头,视线扫过他身后,站在门口的各色人,几个警察,一群看客,有几个人已经认出了他,开始窃窃私语。 这当中,赤司注意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 他思考了一下,从记忆里揪出了这个人的身份——沉睡的小五郎,赫赫有名的名侦探,也许是因为昨晚的怪盗基德专程而来。 至于毛利小五郎身边的女子高中生和小学生,大概是他的亲戚一类吧。 他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警官:「我是赤司征十郎,有什么事的话,就进来说吧。」 他说罢,先一步后退,给他们留下了进来的,赤色的眼睛却凝在他们身后跃跃欲试的看客身上:「无关人员,还就请不要进来了。」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却带着上位者不容抗拒的威压。 但这种不容抗拒只维持了一瞬,下一刻,他就朝那位沉睡的侦探点了点头,转身步入了室内。 在所有人都在客厅坐定之后,高木拿出了本子和签字笔,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理应见过许多大场面的警官先生竟然有些侷促。 赤司征十郎挑了挑眉,他一个人端坐在最左侧的沙发上,高木在他对面,毛利小五郎等三人排排坐在他和高木中间的长沙发上,这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发声。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赤司皱了皱眉,虽然他本人有时间跟他们耗,但考虑到睡在主卧的花鸟院夏花,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于是他开口了。 「那么,也许你可以开始问想问的了。」 高木涉这才如梦初醒地噢了一声,将笔尖停在了笔记本纸页上:「昨晚十点到十一点半,你在哪里?有听到什么异响吗?」 这个问法…… 即便不怎么热爱刑侦剧与侦探小说的赤司征十郎也知道这家酒店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看样子,兇杀现场还在离他卧室的不远处,运气好的话,或许正巧在隔壁呢。 按道理,他和花鸟院夏花这个时间点应该才到酒店不多久,合该有十足的不在场证明,但是为了让她顺利上楼而不被发现,监控应该已经被约定黑掉了,这凑巧的一下,应该给警方带来了不少麻烦。 「我昨天晚上参加了铃木集团的宴会,九点左右游轮爆炸,我大概九点十分或者十五上的救生艇,在海上飘了很长一段时间,上岸的时候应该十点多了,到酒店十一点左右,洗漱完了就休息了,房间隔音很好,刚刚的敲门声我都差点没听见,更别说其他的声音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是公事公办的那种语调,既不多说,也不少说,挑不出什么错来。 即便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也许会被列为嫌疑人,却没有半点的慌乱。 高木的笔尖在本子上刷刷了两下,随即抬起头:「你有什么人或者物能证明自己到酒店之后这段时间的行动吗?」 赤司征十郎一挑眉:「没有。」 随即,他顿了顿,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接了一句:「也许监控可以证明我没出过这个房间。」 这故意的一句话,让高木涉有些不好意思,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昨晚的监控坏了……不然也不必一个个问了。」 他说着,抬手在胸前摆了摆,示意赤司不要紧张:「我们没有特别怀疑你,因为你离受害人的屋子挺远,只是例行公事。」 赤司沖他温和地笑了笑:「那么,我能知道是哪位——」 「唉,大哥哥,你刚刚说没有人能证明你昨晚的行动,可这个屋子里不是有两个人住吗?」 第39页 他的话被打断得猝不及防。 他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小孩子,赤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冷意,这件事早在他的意料之内,但发现的人却不是毛利小五郎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大人,而是这个小孩,的确让他有点吃惊。 「唉,有两个人吗?」 高木涉立刻站了起来,朝卧室的方向望去。 「因为玄关处有一双女鞋啊……虽然摆在鞋架上比较隐蔽的地方,但只要认真一点就能发现的!」 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晃了晃他没能触到地的腿,露出了天真稚气的笑容:「因为我就只有那么高嘛,所以正好看见了。」 赤司征十郎却没有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孩子心性放松警惕,事实上,从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就已经一直凝在了他的身上,带着似乎能刺穿所有伪装的敏锐,直把男孩看得背后发冷汗。 「昨晚的确有位女士和我一起,她现在还在安眠,这也是我刚刚不愿供出她的原因。」他说着,终于悠悠地转开了视线,「我想,看这位警察对我的审问似乎不是很严厉,就觉得我的嫌疑应该不是很大,没有必要吵醒她,毕竟她昨晚受了很大的惊吓,凌晨才堪堪睡着。」 「不过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把她叫醒,」他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啊,不用了。」 这一次,反倒是高木涉起身将他拦了下来,他挠了挠头,合上了笔记本,把它连着笔一起塞到了西装袋中:「既然你们两可以互作不在场证明,那么就不必再惊扰这位女士了。」 赤司闻言,点了点头。 而在此刻,他若有所察的看向了低头沉思的小男孩。 这一眼,让赤司征十郎心底又生出了一个莫名的疑惑。 总感觉,这个小男孩……明明成熟却又故作幼稚,聪明灵敏却又要装作只是偶然发现。 既然是少年英才,那又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他旁边这位赫赫有名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也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全然嫉贤妒能的人。 无论怎么想,这个小男孩的行为都十分奇怪。 但他还没有过分追根究底的习惯,既然是陌生人的事情,也实在不必他去深究。 这么想着,他彻底把视线从小男孩的身上挪开。 第27章 花鸟院夏花醒来的时候,已经近日上三竿了。 小姑娘向来孩子心性,没心没肺,即便昨夜经歷那样惊险刺激的一场夜晚冒险,沾到枕头之后也睡得分外香甜,对屋外曾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清醒之后还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勉强爬起来洗漱完之后,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她拉开了门,拖鞋在地板上磨蹭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惊动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赤司。 红髮的少年偏过头,看着面上还有迷濛的故友,抬手沖另一边指了指,说:「午餐在桌上,我想,应该还是热的。」 睡得头髮散乱的小姑娘挠了挠她那头金棕色交杂的长捲髮,鼓了鼓腮帮子,闷闷地噢了一声。 她环顾了一下这装修得几乎算得上富丽堂皇的总统套房,有一瞬间把它和自己曾经住过的中也家对比了一下,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皱了皱鼻子,甚至用力地摇了摇头,把中也这个人彻底甩出了脑海,这才问道:「征十郎,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还要呆在这里吗?」 「如果你不着急找书的话,也许我们应该先离开。」 坐在沙发上的赤司征十郎的视线一开始没有移开面前的书本,但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还是嘆了口气,将书合上,放到了沙发边上的小台几上,对上了夏花含着疑惑的眼睛。 昨天晚上,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把那棕色的美瞳从她眼睛里取下来,想必今天她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重新戴上了。 这样一来,遮掩她的身份又成了另一个麻烦的问题。 赤司征十郎垂了垂眼睑,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夏花一边打开保温的餐盒,却也没有忽略她面前好友略带纠结的表情,要知道,能让赤司露出这种表情的事情,实在难得,就连她也是第一次见呢。 觉得此时多半又与她有关的小姑意识地,有些过意不去的缩了缩肩膀,捉住了伙伴之前话里透出来的信息,问:「难道最近会发生什么事吗?」 赤司挑了挑眉,大概是没想到夏花一边吃还能一边对他的话追根究底。 不过他倒没有卖关子。 面对花鸟院夏花这样一根筋的朋友,坦诚相待永远会让事情的进展顺利,如果藏着掖着的话,恐怕还会惹出一些连他都想不到的事端。 「昨晚的爆炸让我察觉到横滨并不太平,和平的表象之下涌动着危险的暗流,被这样挑衅的港口mafia大概要做出些什么大规模的动作了,你的身份也许会很难藏,所以保守起见,我想先带你离开。」 他说着,顿了顿,赤红色的眼睛里是如此平静缓和,语调也很柔和:「不过危险往往伴随着转机,也许我们留在这里,反而能找到书的线索……总而言之,决定权在你身上,面对这种未知的情况,思考已经没有太多意义,我还是更相信你的直觉一点。」 小姑娘没有立刻回復。 她嚼着嘴里的煎蛋,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吃东西的松鼠,脸上却没露出餍足的表情,而是皱起了眉头。 第40页 赤司也没有催促她,相反,他又拿起了那本被他放到一边的书,手指划过页边,找到他之前看到的地方,重新翻开。 「还是离开这吧。」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不能为了我自己,让征十郎你有危险,书可以再找,而且,也许復活哥哥的办法不止只有书一个呢。」 她说着,冲着她的好友,露出了一个十足的,灿烂的笑容。 赤司征十郎哑然失笑。 这章只有这么多字啦。 这章评论的发五个红包噢。 第28章 以赤司征十郎的身份,离开横滨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不过因为他们现在所居住的酒店里发生了还没侦破的兇杀案——死者还和他同一层。 这一层一共只有四间房,按道理在在这一层的都是嫌疑人,想在案件解决之前离开酒店,普通人是想也别想的,但对赤司而言,只是到需要使用特权的地步而已,。 赤司财阀家大业大,于各界的关系都很畅通,在太阳下山之时,他们的行程终于被规划妥帖。 接送的司机说晚上六点准时到达,但当时钟上显示六点零五分但通知的电话还未来的时候,事情便已然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赤司征十郎坐在沙发上凝视着自己的手机,刚才还是您唿叫的号码不在服务区,现在便已经是无信号状态。 即便是再怎么神经大条的人,也应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起身,穿过大厅走向窗边,拉开中午下午为了遮挡阳光而放下的窗帘,外面已经是雾蒙蒙的漆黑一片。 秋日的天即便黑的早,也不该起这么大的雾。 此时,房门被敲响,急促而大声,看样子是不惊动屋内人不罢休。 赤司征十郎皱了皱眉,快步但警惕地走向门口,透过猫眼看向来人。 ——是高木涉。 今早来的警官,按理说是值得信任的。 但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之下,任谁也不免留个心眼。 赤司半靠在门板上,视线因透过猫眼,所视之人难免有些扭曲,他抿了抿唇,在警官打算撞门之前,出了声:「什么事。」 听见回復,明显一直紧绷着的警察松了口气,道:「不要开窗,立刻去楼下大厅集合,到时候我们会一起解释的。」 赤司征十郎顿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 在得到回覆之后,这位忙碌的警官便立刻匆匆离开,退出了赤司的可视范围之内。 午睡一觉睡到现在的夏花,被叫醒的时候还昏昏沉沉的,白皙的脸上全是睡迷煳之后生出来的红晕,头髮乱蓬蓬的,捲曲的缠绕在一起,没梳通的时候像是纠缠的藤蔓。 还没长大的小孩子脾气让她恨不得抱着被子死赖在床上,她还以为是接他们的人来了,含含煳煳地说想拖一拖,赤司征十郎这次却没有纵容她。 「再不起来的话,也许我们再也离不开这里了也说不定。」 该说不愧是赤司征十郎吗,即便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着睡得都晕晕乎乎的小姑娘,也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甚至算得上是恐吓的话来。 果然,一听这话,还睡眼朦胧的夏花顿时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赤司看了一眼她睡得皱巴巴的睡衣,指了指床一旁刚刚他带进来的换洗外衣、口罩、墨镜和帽子。 「换上,待会儿我们就要下楼。」 他没有说原因,尽管他现在心中已经略微有了一点猜测。 这世界上的巧合很多,但这一次,大约不是。 赤司和夏花下楼的时候,楼底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 说是不少人,但人却也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十个,这酒店里的客人、服务员、保洁,一夜之间像是全都蒸发了一样。 这姗姗来迟的二人,自然也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 尤其是赤司征十郎,这赤司财阀小少爷身后那个全副武装,恨不得一根头髮丝都露不出来的女孩。 「这是我的远房表妹,昨日正巧和我一起参加铃木财团游轮宴的时候,脸不幸在的爆炸中有轻微的烧伤,不太适合露出来。」 赤司征十郎是这样解释的。 他少年英才的名头在上流社会中已是如雷贯耳,任谁都不会,也没有必要去怀疑他的说辞,更何况如今更兇险的情形就在眼前,谁又会去深究他话中的意思呢? 于是,赤司和夏花,这两个名义上的表兄妹就这样混入了人群之中。 稍稍有些怯场的夏花躲在赤司的身后,目光扫过堂中的所有人,抿了抿唇。 赤司自然也在观察这个大厅,很空荡,酒店大门紧闭,一点缝隙没有露出来,但想也知道,外头一定是一片漆黑的迷雾。 而大堂里,除了他们两,只剩下今日见过的高木涉,毛利小五郎以及他身边的两个亲戚,酒店前台,以及并排坐在沙发上,有些侷促的三人。 三个人都有些眼熟,但叫不出具体名姓,想来和他大概只见过寥寥几面吧。 「如你们所见,整个酒店里,只剩下我们十个了。」 在他人问出之前,高木涉——这在场唯一的警官,也是人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唯一能倚靠的人开口了。 「太阳下山之后,便生出了雾气,信号也随之消失,大多数客人因为昨日的爆炸事件都想尽快离开这家酒店,见到晚上起雾,更是加快了离开的速度,但进入迷雾的人却再也没有了音讯。」高木涉顿了顿,把视线移向了坐在沙发上的三人。 第41页 「而今天早上,我们在17楼的1703房发现了佐藤家大小姐,佐藤美惠子小姐的尸体,现场被布置成了自杀的样子,但经查验之后,又明显不是自杀。 经过调查后,我确定,嫌疑人就在死者的妹妹佐藤美奈子,死者的丈夫佐藤武,美奈子小姐的男友天野城,你们这三人之中。」 佐藤家。 赤司征十郎终于想起了这家不太有名的公司。 似乎是见过几面,依稀记得佐藤家这一代没有男孩子,佐藤美惠子和佐藤美奈子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两个人都按继承人的身份培养,但美惠子似乎更受器重一些。 藤野武是中产阶级出身,和佐藤美惠子是大学同学,入赘佐藤家。 天野城,应该是天野家的二儿子或者三儿子,不太记得了。 赤司征十郎一边思考,目光一边随着高木的话再次扫向沙发上坐着的三人,只一眼,便又重新收回视线。 所住的酒店里死了人,这合该算是一条惊人的消息。 然而在场的人当中,三个人是嫌疑人,四个人是办案者,赤司征十郎又早就知情,花鸟院夏花对生死懵懵懂懂——也可以说是孩子气的残忍天真,总之,在场的人当中,只剩下那位可怜的,大概是普通人的前台小姐,发出了一声惊叫。 然而随后,被列为嫌疑人的天野城仰躺着靠在了沙发上,发出一句轻佻的嘆息:「这可真是,完全不似暴风雪山庄的暴风雪山庄啊。」 【暴风雪山庄模式,常用在推理类文学中,是指一群人聚集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内,由于特殊情况而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络,并且无法离开,而与此同时几个成员先后离奇死亡,兇手就在这些人中间,侦探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进行有限度的搜查和推理。】 但现在嫌疑人已经确定,所有人都聚集在这大厅中,显然没有办法再次下手,自然是非常不规范的暴风雪山庄了。 「那么,警察大人,你有眉目吗?」 于死者关系最不亲密,看上去也最不是嫌疑人的天野城挑了挑眉,问出了这关键的疑问。 暴风雪山庄的解释部分来化用于百度。 第29章 兇杀案在日本并不少见,但一般人大概是不会有正面遇见兇杀案的荣幸的。 当然,自然也没有身临其境的观看侦探与警方推理破案全过程的荣幸的。 因而,即便是赤司征十郎,也找了个还算不错的位置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一条条陈列案件线索的高木涉。 至于花鸟院夏花……她连侦探小说都没看过几本,现在乍见到这样的场面,已经是兴奋的不得了了,看上去安安分分地坐在赤司身边已经是小姑娘能做到的极限了,就不必去看她放在膝盖上捏紧的手,以及睁得大大的,兴致勃勃的眼了。 随着高木涉的话,本该对此一无所知的赤司征十郎与花鸟院夏花也逐渐了解了这场还未被解决的兇杀案的全貌。 佐藤两姐妹,以及佐藤美惠子的丈夫佐藤武,佐藤美奈子的男友天野城这四人是被头一批救生艇送到岸边的,自然也是同时回到酒店的,回到酒店的时候是九点三十。 佐藤美惠子已怀有身孕,但睡不安稳,于是和她的丈夫佐藤武分房睡,她九点四十的时候回房,十点十分和远在东京的佐藤家主视频通话到十点三十,第二天侍应生敲门迟迟不应,美奈子担心姐姐出事,借来了钥匙开门,看见美惠子死去多时的尸体。 是在浴室里,头磕上浴缸,失血过多身亡的。 浴室地面上有沐浴露的痕迹,单从现场来看,极其像是美惠子在洗澡时不小心滑倒,一尸两命,但现场的检测中,发现浴室的地面上被故意涂上了卸妆油。 与此同时,她的血液里却被检测出了计量超标的安眠药,要知道,怀孕的女人是不能服用安眠药的。 果然,在客厅的茶几上的水杯里,检测出了安眠药以及一种特殊的化学合成毒素,可以麻痹神经,服用计量超过后不会立刻身亡,而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让服用者在一小时之后毒发身亡。 问题是,这种安眠药,三位嫌疑人都有,但神经毒素,却没有被查到。 而佐藤美奈子、天野城、佐藤武分别都在九点四十,十点、十点十分进入过美惠子的房间。 昨夜十点左右,天野城和佐藤美奈子大吵一架,天野城一怒之下摔门而卒,在去横滨酒吧之前先去了美惠子的房间一趟,呆了五分钟后下了楼,一夜未归,但在另一家酒店和他度过一夜的女性可以为他做不在场证明。 说到这的时候,高木下意识地去看了一下佐藤美奈子的脸色,发现她似笑非笑,神色如常,而天野城看上去竟然也坦坦荡荡。 真是奇怪的情侣…… 高木心里想着,又开始继续陈述。 美奈子和佐藤武则一直待在酒店房间,能略微作为证明的只有浏览记录,不过佐藤武睡得很早,手机浏览器的记录只到十点半,美奈子则一直到十二点,一直在和自己的好友吐槽天野城,聊天记录没有中断过。 佐藤美惠子死亡时间被断定在十一点左右。 看样子,只有佐藤美奈子是有还算说得过去的不在场证明的。 但这种不在场证明并不有效。 毕竟这似乎是一场不需要不在场证明的谋杀。 第42页 而在场的人当中,只有佐藤美惠子是确切的,实在的得益者,美惠子一死,她就是名正言顺地佐藤公司继承人。 毕竟和佐藤家主打电话的那个人不一定是美惠子,也可能是美奈子,双胞胎伪装对方实在是太简单了,而将尸体尸检的死亡时间向前向后推移,也有许多方法可以做到。 毕竟死亡地点可是在浴室! 毛利小五郎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这兇手其实显而易见嘛!」 赫赫有名的沉睡的小五郎哈哈大笑一声,抬手一指,就指向了坐在沙发上的佐藤美奈子: 「肯定就是你!佐藤美奈子!你和佐藤大小姐是亲姐妹,进入她房间的时候她当然不会防备,无论是加安眠药,毒素,还是借上厕所的名义在卫生间里倒卸妆油,都可以轻而易举做到!」 被无端指认的佐藤美奈子并没有惊慌。 事实上,在得知自己的姐姐死亡之后,她就意识到了自己会是第一嫌疑人。 而目睹这草率推理一幕的赤司征十郎皱了皱眉。 从头听到尾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美奈子会被突然指认的夏花直觉上觉得不对,伸手小幅度地拽了拽赤司的袖子,小声地问道:「侦探说的一定是对的吗?」 赤司偏头看向她,赤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深意:「当然不是,世界上没有人是一定对的。」 夏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短暂停顿之后,又追问:「那赤司,你觉得兇手是她吗?」 在小姑娘眼里,比起这不知道水平高低的侦探和警察,那当然是一直在身边的赤司更可靠了。 赤司征十郎抿了抿唇,低吟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如果是的话,那这场案件未免太简单了一点,而且 而且地面上的卸妆油、安眠药、毒素,一看就不出自同一人手笔。 油多半只是为了让美惠子流产,安眠药也许是为了流产,也许是为了行兇,毒素则是一定要致人于死地。 也许这是两个人或者三个人的巧合作案也说不定。 赤司抿了抿唇,没有说出他心里没有什么根据的想法,「你怎么看呢?」 夏花鼓了鼓腮帮子,看上去有些迷茫,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我不知道……感觉很迷煳,好像没什么特别坏的。」 在赤司和夏花这边嘀嘀咕咕的时候,大厅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我记得日本可不是靠推理定罪的。」被赫赫有名的名侦探指认的女子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甚至发出了一声挑衅的嗤笑,「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我?就凭我是她妹妹么?那我要我看,佐藤武更可能是兇手也说不定呢。」 被提及的佐藤武脸色一变,正想说什么来阻止她,天野城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眯眯地开口了:「怕什么,让她说嘛,佐藤美惠子都已经是死人了,你也马上就要重新回去当你那可悲的底层垃圾了,还在乎什么名誉呢?」 佐藤武看向他,目光中似有仇恨。 而在此时,佐藤美奈子嗤笑了一声,终于说出了那惊人的消息:「因为我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佐藤武的,而是我男朋友天野城的。」 说完之后,她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来。 基友水煮活鱼的预收二言: 强势围观 自从于牟向某位花园主借了能力之后,就此踏上了名为回家的不归路。 你的能力不错,很好。 下一秒就是我就是你本人。 打不过?没关系。 我只是这场景中围观的石头。 借着这个的能力,她在各个世界里为所欲为。 你的圣洁不错,我收了。 你的血鬼术很好,我拿了。 你的替身挺帅,我要了。 你的异能厉害,我—— 直到她遇到了某个让她使不出能力的黑泥。 于牟:你不要过来啊! 招摇拐骗、横行霸道、强势围观。 只为寻找每个故事中最重要的存在。 第30章 佐藤美奈子的话一出口,大厅里霎时间陷入了恐怖的沉寂。 秘闻向来惊人,但这样坦荡说出来的情况,还是少之又少的。 正常人谁会平白无故把自己姐姐和男友的私情公之于众啊?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视线只在佐藤美奈子、天野城、佐藤武之间来回晃动,连警官高木涉都一时哑口无言。 而此时,毛利小五郎突然踉踉跄跄了起来。 熟悉他的人便会知道,当他踉跄着落座在沙发上的时候,就是他真正开始推理之时。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名侦探声音闷闷,却无端散发出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势来。 和刚刚的,不讲任何证据,只单凭直觉,看上去颇为鲁莽的侦探先生简直判若两人。 赤司征十郎正了正神色,微微眯了眯眼,想看一看这位沉睡的侦探那着名的推理场面。 而此时,站在不远处的酒店前台也往这边走了几步,一副想要近距离观看的样子。 依着赤司的夏花看了她一眼,乖巧地往里面捎了捎,给这位看上去惊魂未定又兴致勃勃的前台小姐挪出了一个位置。 女士惊讶地瞪了瞪眼睛,随即朝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第43页 不过她并没有坐在夏花为她特意腾出来的位置上,而是随性的坐上了沙发的扶手。 这一动作惹来赤司的一瞥,但下一刻,毛利小五郎的断言为这大厅中砸下了一枚惊雷。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兇手。」 「这场案件,是谋杀情形下的故意自杀案件。」 」什么?「这是佐藤美奈子。 「什么!」这是高木涉。 「爸爸!这——」这是毛利兰。 「不只是我发现了这点,那边坐着的红髮男生——我记得应该叫赤司,心里应该也有所怀疑了吧?」 毛利的话一下为赤司争得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但花鸟院夏花抓住的重点却不是这个:「他是赤司征十郎。」 她这样争辩道。 赤司看了夏花一眼,眼中似有笑意,随即朝那边低垂着头的侦探点了点头:」是,我是对现场的证物有所怀疑,推测有二至三人存着伤害或者谋杀美惠子小姐的心思,但并没有大胆地推测出美惠子小姐是自杀。「 」的确如此。因为查出来的浴室地上的油渍,安眠药,化学合成毒素绝对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油渍和安眠药是同一人所作,目的是让美惠子小姐流产,化学合成毒素则是要置她于死地。」 毛利小五郎顿了顿。 夏花鼓了鼓腮帮子,看向了现在已经紧张侷促到连最基本的面无表情都无法维持的男人,拽了拽赤司的袖子,小声问:「安眠药是他吧。」 但没想到,应声的却是毛利小五郎:「你说的没错。」 得到认同的夏花朝那边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灿烂的,得意的笑来。 「很显然,卸妆油和安眠药是佐藤武所为,目的是不让美惠子小姐生下天野城的孩子,一旦这个孩子降生,那么等待着你的一定是离婚协议与接下来落魄的一生,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你在知道美惠子小姐的怀孕之时没有反对,而是选择用这样阴险的手段……但我想,也许你的西装口袋里还残留着安眠药的成分。」 「至于神经毒素……是天野城你所为吧?化学合成毒素需要特制的药瓶盛放,想必你就是因为要销毁它,才会故意和美奈子小姐大吵一架——我想吵架的原因是因为美惠子怀孕一事,美奈子也许是今晚才知道这件事,自然怒不可遏,你惹怒了她,自然要去向美惠子通风报信,这一招,让达到进美惠子屋子,投毒,再去酒吧的路上销毁罪证的一连串目的,你想的是,天色很晚,明天早上垃圾就会被清空,但却没想到,由于昨晚的横滨港事件,垃圾车的今日清理挪到下午,当然,整个市区的垃圾搜寻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但如果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迷雾,那个药瓶应该已经到达了酒店吧。」 「而美惠子小姐,大概是早就对人生失望,在看到浴室地面上的卸妆油之后,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是除了她以外唯一有卸妆油的美奈子所为,因为误以为是自己最亲近的妹妹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而要向她,所以彻底对未来绝望,加上安眠药和合成毒素造成的身体绵软,四肢不受控,让她的自杀过程是如此轻松。」 「但是,她至死都不知道,要害她的并非是她的妹妹,这场案件里看上去最有作案动机和嫌疑的佐藤美奈子,而是她的爱人佐藤武和的旧友天野城。」 伴随着毛利小五郎信誓旦旦的,无从反驳的话语,佐藤武颓丧地跌落回沙发,而天野城嗤笑一声,面对佐藤美奈子仇恨而不敢置信的目光,只是轻蔑而不屑的耸了耸肩。 「别这样看我,说真的,我还帮了你一把呢,从此你就是佐藤家的唯一继承人了,你还不谢谢我?」 佐藤美奈子勐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沖向天野城,无可忍耐地怒吼:「为什么——」 伴随着她几乎嘶吼的声音,酒店大厅的,本来紧闭的门被勐地撞开,迷雾没有涌进,有庞然大物踩着玻璃碎片,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这是多么高大的东西,头直直的把天花板顶到上凸,一步一步朝着它既定的方向走近。 夏花看清了来者,在墨镜之后瞪大了她那双眼睛,她站起来,声音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那是她曾经的好友,忠诚的护卫,相伴入眠的玩偶。 而如今,不必多言,那杀意已经凝成实质,向她冲来。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赤司,还有惊讶的,下意识做出抵抗动作的其他人,意识到熊先生已经不知缘由的想伤害她,而她如果继续呆在这里,很可能连累这些普通人,于是她没有犹豫,就向前跑去。 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一直坐在她身边的前台小姐,她察觉到这奇异的玩具熊是沖她而来,也在夏花开始奔跑之时明白了她的意图。 在她眼里,夏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如果就这样跑过去,等待她的只有受伤或者死亡。 前台小姐伸手便要拽,她的动作快的不像常人,但夏花竟然比他更快,居然让她的手抓了个空。 身材娇小的小姑娘一个滑铲,直接从巨熊玩偶的脚下穿过,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迷雾。 评论的小天使都有红包噢! 推一下好基友的:[综英美]笑着活下去 水煮活鱼 文案: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实践出真知的普莱厄深知其理 第44页 为了在各位老闆手中赚得生存时间 普莱厄在一堆大佬的神经上左右横跳 比如说 对着某只蝙蝠开鹰眼 黑了某个铁桶的伺服器 和某个蜘蛛比爬墙 把某位博士原地传走 普莱厄: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 拥有游戏里的技能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普莱厄:谢邀,这里各个都是大佬,下手又狠,速度又快,我超喜欢这里的。 第31章 街上的雾实在是太大。 大到就连花鸟院夏花这样五感远超于常人的人,也无法看清前路。 街上空无一人,在迷雾之中,路灯和无人的商店还亮着光,花鸟院夏花跑的很快,于是那些光在她眼中都成了一条条急速倒退的线,配着唿唿的风声擦过她的身边,又被她抛在身后。 而在她的后头,她曾经的好友,现在的追杀者——熊先生,还亦步亦趋,迈着沉重的步子,紧追着她不放,虽然看上去很笨重,但速度却一点也不慢,无论夏花怎么跑,它都那样坠在后头。 打,是打不来的。 花鸟院夏花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 熊先生是她的护卫,刀枪不入,也许只有哥哥来才能把他击败,但现在哥哥不知道在哪里,她又一点不会打架,记忆里她甚至都没有动过手,又哪里来的勇气去转身对上熊先生呢? 幸亏她的耐力很好,怎么跑都不会累。 正在她想着就这样从天黑跑到天亮,跑到这雾气消散,熊先生恢復正常的时候,突然,从前面的拐角处伸出了一只手,就想要拽她。 夏花本来是想要躲过去的。 即便在这样快速的运动下,她的反应也是超乎常人的快,几乎下意识就要侧身躲过。 但拽她的那双手有点熟悉。 因为在刚刚,这双手的主人就尝试拉住她。 当然,那一次是失败了。 但这一次,夏花却让她成功了。 一碰到夏花的手,来人便转身拉着她往巷子深处跑去,这是一条非常非常狭窄的小巷,只能供一个人通过,于是巨大的熊先生就被堵在了那头,左右进不来,只能一点点的锤墙,看上去非要进来不成。 但这也给他们留下了一点对话的时间。 夏花下意识喘了两口气,但她实际上是一点也不累的,跑了这么长一段路,她的脸颊被冷风吹的红彤彤,身上却没有一点汗,墨镜和口罩太妨碍她跑步,早在她跑出门的时候就丢掉了,于是现在,她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惊喜又惊讶。 「前台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被这样称唿的,身材稍稍有些高挑的女士抿了抿唇,一副欲说还休地,似是要辩解什么的样子,最终她却只嘆了口气,认下了这个古怪的称唿。 「你一走,雾气就蔓延到了整个酒店,雾气一碰到人,人就消失了,但我和你的那个朋友……」她一顿,夏花便立刻接了一句:「是征十郎!赤司征十郎!」 前台小姐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对,是他。赤司和我没有随着雾气的出现而一下消失,但是他的身体却也在逐渐透明。他在消失之前跟我说要找到你,猜测你才是我们一直都没被雾吞噬的原因,于是,我就来了。」 「征十郎也失踪了……」夏花的表情一下子低落了,带着一点忧愁和担心,不过随即她就仰起头,露出了一个安慰性的笑,「不过不要担心,我感觉征十郎还活着,那么其他和他一起消失的人也一定还活着。」 前台小姐心里大概是对小姑娘的所谓感觉不太相信的,但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否定她,因而,她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那么,你知道为什么雾对你无效么?那个熊,又为什么要攻击你?」 夏花鼓了鼓腮帮子,前台小姐毕竟不了解她,这么一连串的问出这么多她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无疑给小姑娘造成了很大困扰,如果是赤司在这里,想必是一个问题也不会问的。 但前台小姐是陌生人,夏花还是尽力地回答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无效,也不知道熊先生为什么攻击我,但熊先生之前是我的好朋友,一直保护我,我想是因为奇怪的雾,他才会攻击我的吧。」 前台小姐显然对夏花所说的熊先生稍微有些适应不良,但她立刻收敛了表情,抓住了重点:「所以,熊是你的异能,你是异能者?现在你的异能反过来攻击你了?」 小姑娘愣了愣,非常犹豫地点了点头:「……好像的确可以这样说。」 前台小姐一只手横放在胸前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一只手抵着下巴,沉思了一小会儿:「也不知道雾是从哪里蔓延开的……一直躲在这里的话,无疑是坐以待毙,但要让我们两去对战这只熊,显然也不现实……」 「为什么不现实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对话的二人吓了一跳,前台小姐下意识向前一步把夏花护在身后,看向了出声者,这不看还好,一看,她的声音便勐地变了:「怎么是你这傢伙!」 「大概是缘分吧。」穿着西装,带着白色毛毡帽,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沖他微微一笑,他的右手插在兜里,左手指了指那还在刨墙的大熊,「动静这么大,不来看看也不行啊。」 夏花眨了眨眼,语气有些疑惑:「陀思?」 第45页 是一声略带询问的唿唤。 带着白色毡帽的少年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病弱气的笑:「是我,怎么,才过了一天就不认识了吗?」 夏花抿了抿唇:「我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她说着,还是躲在前台小姐的身后,拽了拽她的袖子,「你也认识他吗?」 前台小姐有些侷促:「我……」 「我和他昨晚在燃烧着的游轮上见了一面。」 伴随着雾气的风吹动他黑色的大氅,为他平添两三分不容置喙的气势,但他的语气仍然是温和有礼的。 「为什么前台小姐会上游轮呢?」夏花下意识地追问,但话说出口,她便自己回答了,「啊,你不是真的前台小姐。」 自觉被坑了一把的前台小姐,不,应该是怪盗基德,嘆了口气,伸手拽下了脸上的伪装,只一眨眼,小姑娘面前的高挑女士便转身变成了穿着白色西装,戴着礼帽与单片眼镜的少年。 「见了一面这种话,未免说的太简单了吧,你可是要从我手上抢人鱼匕-首的啊。」 被坑了一把不得不露出真容的怪盗基德自然不愿意让面前这个看起来就一肚子坏水的陀思占了便宜,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那一把镶嵌着诸多宝石,价值连城的人鱼匕-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不过它现在还在我手上就对了。」 被刚刚的便装游戏吓了一跳,如今瞪大了眼睛看两个白衣少年对峙的夏花难得的,有一种大脑宕机的感觉,她呆呆地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声音都没发出来,而此时,外头一直在砸墙的熊先生停下了动作。 陀思微微一笑,看向了那狭窄的来路,声音平淡,甚至能听出几分气定神闲:「啊,看来它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变小了的玩具熊正气势汹汹地,一步一顿地朝他们走来,步子沉重而迟缓,看来缩小身体也让它的行动幅度变小了。 怪盗基德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拉着夏花往后退了好几步。 陀思撇了一眼对怪盗基德的亲近毫无牴触的夏花,笑了笑:「既然一直逃跑不是办法,那么就在这里把它解决吧。」 「怎么解决?你来打吗?」 「我如果那么厉害的话,你也不会从我面前光明正大的逃跑了。」陀思摇了摇头,那双冒着紫光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了被怪盗基德半护在身后的花鸟院夏花,「我想,既然这是你的异能,你应该可以很轻易地战胜它才对……毕竟你的哥哥是那么强的剑客,你应该拥有比他更强的天赋吧?面对这样的玩具,用那把匕首,不是正好吗?」 莫名被寄予厚望的夏花一愣,甚至没来得及追问这个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是如何知道她的哥哥是谁的,在面对这么重大的责任之时,她下意识就要拒绝:「可我——」 「你不是有你的哥哥给你的那个指环吗?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它是如何使用的吗?」 「你难道,真的不会战斗吗?」 夏花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勐地一缩:「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太古怪了,即便是夏花,也可以清晰地察觉到面前的陀思的不对劲。 他变得好咄咄逼人,一点也不温柔,这么强势,这么恐怖,这么不留余地,而且莫名其妙地知道了他根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陀思微微一笑,夏花这才发现,他现在就连笑起来都有些让人害怕了。 「我是你哥哥在义大利的朋友,也许,你听过彭格列,在义大利时,我曾是你哥哥很好的朋友,而且,我现在也没有骗你的必要。」 「所以,我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第32章 正在夏花面对咄咄逼人的,看上去根本不容拒绝的陀思,一时间哑口无言甚至怔愣的时候,怪盗基德开口打断了这一切,并上前一步,索性把在对话中完全处于弱势地小姑娘护在了身后: 「喂喂喂,把这种事情交给一个女孩子,未免太没品了吧。」 黑羽快斗,aka怪盗基德,本质上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当然,要是只拿对高中生的态度来对他,就未免太小瞧他了,陀思看上去就不对劲,花鸟院夏花不用看,身上一定也一团秘密。 但在现在,黑羽快斗还是决定站在女孩子身边,和她一起这个给他初印象就极差的古怪傢伙。 「口口声声说什么熟人,但花鸟院春雨在游轮上可没有搭理你。」 话是这样说,但怪盗基德甚至都不记得在花鸟院春雨被他引出游轮之前,陀思有没有到达大厅了……不过说话往往只在乎一股气势,他当然没有给自己打补丁。 「花鸟院春雨现在要是能搭理我,那才奇怪。」陀思微微一笑,表情都没有变上一点,「你也发现了吧,花鸟院春雨作为一个成年人,有些太木讷了。」 想到那个从头到尾都木讷无言,但长相与面前的小姑娘颇为相似的男人,怪盗基德抿了抿唇。 迷雾越来越浓,他面前的白衣男子的身上没有出现和赤司或者其他人一样的透明化,加上他有些古怪的行为……黑羽快斗猜想,陀思八成也应该是异能者。 只是,如果迷雾是让普通人失踪的话,那么他黑羽快斗也该在迷雾里消失才对……虽然外界一直猜测他是异能者,但他的的确确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啊…… 第46页 黑羽快斗陷入短暂沉思,但熊已经越来越近了,它现在虽然很小,但没有人会怀疑,当它走进他们之后,它一定会勐地变大,用它的巨拳彻底杀死它原本的主人的。 「那就一直逃跑吗?跑到天荒地老?」陀思看了一眼已经逼得很近的玩具熊,「如果要跑的话,还有一点时间。」 他说着,紫色的双眸里露出一点似真似假的遗憾:「但是……我想,这本该是救花鸟院春雨的唯一机会了。」 真是低劣的钓鱼方法啊…… 黑羽快斗心想,这么明显的引-诱,即便是小孩子也能察觉不对吧。 然而他错了。 花鸟院夏花,这个的的确确只有小孩子心性的小姑娘一听到可以救哥哥,立刻就变了一副表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怪盗基德的背后冒出头来:「你有办法?我打败了熊先生,就可以了吗?」 「不是,你——」「打败它,只是敲门砖而已,你也知道的吧,找回你哥哥,可并不是一件太简单的事情。」 怪盗基德阻止的话语被陀思先一步打断,而此时,近乎可以称得上是龟速的玩具熊也已近在眼前,在接近花鸟院夏花三米范围之后,玩具熊的身形勐地暴涨,软乎乎的身躯在暴涨的同时逐渐变得坚如钢铁,人脸那么大的巨掌在此时便要迎头拍下,直直冲着站在最前头的陀思而去。 黑羽快斗想伸手,但花鸟院夏花的动作更快,快到肉眼几乎跟不上的地步,而就连他怪盗基德都要甘拜下风的速度,他目前还见过港口mafia重力使一个。 只眨眼间,花鸟院夏花的金髮扬起来,她便已经扑倒了似乎对危险浑然不觉的陀思,在地上滚了个圈。 熊掌扑了个空,重重的砸上地面,飞起无数尘土,玩具熊巨大的身躯已经将巷子挤压的一点空隙都没有,两侧的墙壁发出吱呀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声响,花鸟院夏花从地上爬起来,单膝跪地,一双蓝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第33章 在这种情况下,再去纠结什么战斗或者不战斗,未免就太晚了一些。 玩具熊已经蓄势待发,陀思被远比他要瘦小的小姑娘护在身后,面对着曾经的朋友,现在的敌人,花鸟院夏花本来还有些稚气的脸上现在没有表情,假如有熟悉她的人在,一定会清楚地发现她那双几乎没有光彩,却剔透无比的眼睛,此时是如此像两枚染上灰尘的玻璃珠子。 她站起身,在玩具熊打算对她发动下一次攻击之前,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白衣少年,然后毫不犹豫地向他沖了过去。 当然,紧随其后的,是那带着破风之声的巨掌。 不知为何被无辜波及的黑羽快斗现在一头雾水,但多年做侠盗的机敏,让他在危险来临之前就打算后撤,但是,他显然又一次低估了花鸟院夏花的速度。 也许并不是低估。 刚刚,上一次,或者上上次,他虽然都没有抓住花鸟院夏花,但却还能跟上她的速度,全力以赴之时说不定还能和她僵持几番。 但这一次,就像是时间暂停了一瞬,而且是只对他暂停了一瞬,眨眼间,花鸟院夏花,这个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刚刚还是一脸懵懂天真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左手碰到了他握着人鱼匕-首的手腕。 而那只玩具熊,也不知何时,近在眼前。 并不是它速度变快了…… 而是,似乎它已经被限定在这个范围内,一旦远离花鸟院夏花,就会被力量硬生生拽过来一样…… 在退后途中,黑羽快斗的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个念头,而后,他垂眸,对上正向上看的花鸟院夏花湛蓝色的眼睛。 该怎么说呢。 这双眼睛真是和她这张脸一点也不相配。 这么气势汹汹,战意盎然,甚至还有点意气风发…… 难道这古怪的雾气还附带能让人性情大变的效果吗? 黑羽快斗心里这样想,动作却没有犹豫,手腕一个翻转,就将那把他费尽心思从港口mafia重力使眼皮子底下偷来的匕-首塞进了花鸟院夏花的手中。 尽管他知道这大概正中不远处那个带着毡帽,现在正在拍着自己黑色大氅上灰尘的傢伙的下怀,但他也的确,想不到另外的办法了。 拿到匕-首的夏花一个旋身,落到了他身后的地面上,匕-首在她的手中转了一个方向,而此时,从她的口袋里,慢慢地升出一枚指环,套上了她的左手大拇指。 赤红色的火焰从她的指尖迅速蔓延上那把镶嵌着数枚宝石的匕-首,像是要把它的刀锋都烧红,火焰覆盖住短短的匕-首刀锋,并往外逐渐蔓延,虚虚的火焰加长了锋刃,让它成了一把形状古怪的,三分之二都由火炎铸就的长刀。 这完全不合常理的一幕,让黑羽快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世上的异能者,按道理是只有一个异能的对吧?既然她的异能现在正在对面打算对他们除之而后快,那么她又哪来的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异能让她的刀锋覆上火炎? 黑羽快斗的视线看向陀思,他此时已经站到了一个相对而言非常安全的地方,紫色的眼睛凝视着蓄势待发的金髮少女,带着一点势在必得的笑意。 「啊,居然是岚吗?」 这种平平淡淡的,佯装讶异的语调,听起来真是无端让人恨的牙痒。 第47页 而此时,握着那把赤色长刀的夏花,面对着沖她而来的熊掌,终于动了。 几乎是没有办法用肉眼捕捉的速度,不过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因而看得很清楚。 那是很快的两刀。 快到刀锋上带着的火炎还残留在空中,出刀的人便已经落了地。 她仿佛踏着空气而去,稳稳噹噹地落在巨熊的身后,小小的身躯被那巨大的熊彻底遮住,谁的目光也无法穿透玩具熊的身躯看见她。 下一刻,刀痕和火炎勐地漫上了玩具熊的身体,本该坚不可摧的巨熊崩裂,随即熊熊燃烧了起来,棉花化作无数四散的点点星火爆开,纷纷扬扬地撒在这一片被迷雾包裹着的小巷中。 背对着巨熊地花鸟院夏花缓缓抬头,覆盖着匕-首的火炎缓缓消退,她左手大拇指上的指环轻轻地发出咔擦一声,随即碎裂,落到了地上。 「好厉害的燕返。」 陀思的一声赞嘆惊醒了还有点迷煳的小姑娘,她勐地回头,手差点没有握住手上的武器,险些让它落到地上,幸亏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再抬头,她看见四分五裂,显然已经彻底完蛋了的熊先生,便忍不住瘪了瘪嘴:「熊先生……怎么这样啊……」 真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的护卫被她亲手杀死而难过,还是因为看上去那么强大的熊被她两刀剿灭而难过了。 陀思望着心情低落的小姑娘,微微一笑,此时,他倒恢復了和花鸟院夏花初见时的那副温柔样子,不过这种温柔好像也是浮于表面的:「不过它还是能復活的,对吗?」 夏花勐地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向了陀思,语气里的惊讶藏也藏不住:「这个,你也知道吗?」 陀思笑了笑,没有说话。 于是花鸟院夏花理所应当地觉得他大概是默认了。 现在,陀思在她心里,简直就是无所不知的神人了了。 但粗线条的夏花在短暂的惊嘆之后,立刻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她环顾四周,没有找到另外一个,从刚刚开始一直都陪在她身边的白衣少年。 「如果你在找怪盗基德的话,他刚刚就在迷雾中消失了哦,毕竟他并不是异能者。」 夏花啊了一声,顿了顿,又问:「为什么之前都不消失啊?」 陀思微微一笑:「嗯,这我就不知道了。」 但他在撒谎。 而且是很拙劣的谎言,拙劣到花鸟院夏花都能轻而易举地看得出来。 但小姑娘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在她心里,聪明人总是喜欢说一半藏一半的,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大概总有他的道理,于是她也不问了。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弄出这个迷雾的坏人,然后救大家吗?」 被追问着的白衣少年摇了摇头:「不,始作俑者自有人去挑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去做救你哥哥的准备。」 「什么准备?」 「嗯,我想,春雨既然失去了灵魂,那么就要用灵魂来换,对不对?所以我们要去找,能够交换你哥哥,又和他一样强大的灵魂。」 陀思笑了笑,此时,有风吹过,吹动他脸颊旁的碎发和黑色的大氅,为他平添了几分迷濛的神秘。 第34章 空荡荡的屋子里在放唱片。 唱片这种东西,向来小众,喜欢的人很喜欢,不感兴趣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在这个还有这东西存在于世。 夏花属于第三种人。 她先前甚至都不知道这世上有过唱片,因而,全然把它当作一个新鲜事物来看。 不过唱片本质上也就是播放音乐的工具,虽然带着一点古典的味道在里头,但本质还是无聊的,于是小姑娘研究了一会儿,马上就没了兴致。 于是,她从唱片旁边走开了。 她现在在很大的一件书房里,书架上摆着的都是她看不懂名字的书,她刚刚因为好奇翻了几本,只觉得在看天书,于是又放了回去。 房子里其实有电视机,不过她一看到电视,就忍不住想起她坐在中也沙发上看电视的好日子,难免触景伤情,于是索性不打开了。 毕竟她之前也有过那么长一段的,打发时间的日子…… 在花鸟院的大宅里,那么漫长的记忆里,除了哥哥和父亲,只有零星几个大胆的女僕和她说过话,现在想想,真不知道是怎么耐得住那样的寂寞的…… 小姑娘努力回想了一下她的过去,但那本该厚重沉闷的年少时光却意外的如此轻薄,轻薄地像一片纸,只剩下短短的片段和转瞬即逝的画面。 她当然疑惑,然而这疑惑很快就因为疑惑无果而很快消失,她的注意力总是集中的如此短暂,像是过新年后四五天夜里偶尔冒出来的星星点点的花火,一瞬间绽放,一瞬间消散。 她呆的房子不是很大,相较于花鸟院宅院和中原中也家,它的确不是很大,小姑娘逛了两圈,就彻底没了逛的心情,又重新回到了书房,坐到了那好像永远不停止的唱片旁。 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陀思,现在是陀思了,她今早起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但食物在桌上放着,是快餐,刚从宅院里跑出来的小姑娘对这种速食简直无法抵抗。 那天晚上,陀思在雾气中把她带到这里,跟她说呆在这里,其他人都会没事的之后就离开了,等到天亮之后,真正的陀思就回来了,告诉她一切都好,谜雾散了,无论是怪盗基德还是赤司征十郎都安然无恙。 第48页 夏花本来想问是谁解决了造雾者,但转念一想,她大概是不会认识那个救世者的,于是便没有往下问。 小姑娘唯有在这方面还稍稍掌握着一点分寸。 她担心征十郎会担心她,但陀思却告诉她,港口mafia的人仍在找她,甚至顺着她告诉别人的名字顺藤摸过找上了在明面上本该和她毫无交集的赤司征十郎,但赤司远比她想像的要聪明,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一切。 毕竟,这两日内见过花鸟院夏花的人,已经因为约定,而彻底忘记了她曾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陀思告诉她,赤司已经回去了,想必会理解她为了哥哥做出的决定,而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等待时机到来的那一天,等到那个灵魂出现之时。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知道那个灵魂是合适的呢?」夏花那个时候这样问。 「你只要遇见他,遇见真正的他,就会知道是他。」 陀思这样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花鸟院夏花觉得,他其实已经知道那个灵魂是谁了。 只是他在等她发现。 发现那个她其实已经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但却不敢面对的现实。 「但是现在,在找到他之前,也许我们要做一点额外的准备……」 「比如,你讨厌港口黑手党吗?」 没想到吧,最终是陀思把夏花拐走了。 周六更新。 第35章 她讨厌港口黑手党吗?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如果是普通的横滨人听见这个问题,那么答案自然很清楚,港口黑手党虽然维持秩序,但也令人恐惧,若说不讨厌,是肯定不可能的。 但被问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花鸟院夏花。 按道理,她离家之前从未见过港口黑手党的人,唯一的印象是女僕们的道听途说,离家之后,见到的中原中也、樋口一叶都对她很好,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也不会回答讨厌。 但,自然也不能说不讨厌。 因为,中也骗了她,父亲又要把她卖给港口黑手党交换一条航线,无论是谁被这样对待,都是会生气的。 而且,黑手党,听起来就不是好人,讨厌的话,也是应该的。 但是,如果连人都没有见到就去讨厌他们的话,那么又是不是太武断了呢? 小姑娘抿了抿唇,被迫回答这个对她而言有些困难的问题,让她愁苦地垂了垂眼睑,半遮住那双玻璃珠子一样剔透的眼睛, 「中也,对我很好,但他骗我……骗我,那就说明,他不是真的对我好,你和我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所以他对我也是有所图谋。」她抬眸,悄悄地看了一眼陀思的脸色,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对我也很好,所以……你也想让我帮你做一点事。」 被这样直接说出目的的陀思笑着点了点头,他此时是如此的温柔,一点也不像那天夜晚的陀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让夏花感觉有点害怕。 「没错,我有求于你,所以我现在在询问你,如果你不可以,那我就不会拜託你做这件事。」 他很诚恳,就好像他现在在说的话的的确确是实话一样。 夏花抿了抿唇,轻轻地噢了一声,然后把思绪重新接回了之前的对话上,当然,她也没有那么粗心地忽略陀思的言下之意:「我觉得,只要我不和中也还有樋口小姐打架,不去过分伤害别人的话,我就都可以的。」 即便她知道中也是骗了她的坏傢伙,是那个传说中吃人的恶鬼港口mafia干部,夏花也不想和他打架。 因为,也许人说的话不一定都是对的——花鸟院夏花在逃家这么多天之后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比起别人,特指她不太相信的人的话,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至少中也对她很好嘛!她要是反过来再去对付他,就实在太坏了。 至于其他人……她现在开始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了,说来也奇怪,之前她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奇怪之处呢?又为什么会在点燃指环之后把开始察觉到这一切呢? 花鸟院夏花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但她相信,也许想明白的那天就近在眼前了。 陀思望着她,现在他的眼睛不再是很纯的紫色了,带着一点红,比那个陀思要好看,声音也要温柔很多,如果可以的话,夏花很想和他做朋友…… 但是,也许又不能和他做朋友。 心理矛盾着的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抬眸看向面前微笑着的俄罗斯人,他一直在温和地等待着花鸟院夏花做出真正的决定,这种气定神闲地态度让花鸟院夏花在这瞬间想起猎人,但又不像是猎人,如果说实话的话,更详细一点类比,也许更像是太宰治。 但又有点不像。 花鸟院夏花不是很想和太宰治做朋友,但是有一点想和陀思,这大概是因为有的时候,陀思会和征十郎一样温柔吧,在他身上,他能看见征十郎的影子。 和征十郎相似的人,想必是可以信任的。 就这样在脑中简单列出等式的小姑娘终于不再犹豫了,她抬眸,示意他说出他的要求。 「我想要你,去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做一个约定……你见过他,他叫森鸥外。」 第49页 约定。 是一个很泛用的能力。 在花鸟院夏花的意识之下,这种约定变得不需要另一方的同意,甚至不能让对方获利,看上去也没有特别具体的发动条件,有的时候甚至可以藉助一些虚无的东西直接作用于他人身上…… 仔细一想,这也许不能算是约定,而该算是花鸟院夏花一个人的想法才对,但却又并不尽然。 像是一个没有被设计好就草率地推上檯面的设定,外表看上去强大而有诸多束缚,实际上操作时却错漏百出。 而这种漏洞,被任何一个有心之人抓在手里,都能卷出巨浪。 但花鸟院季明却急于出手…… 实在令人费解。 有点卡文…… 第36章 花鸟院夏花再次走上横滨大街的时候,秋意已经很浓了,但她仍然还是穿着她跟之前跑出来时差不多的衣服,白色毛衣,外面罩着一件说不上厚实的深色风衣,那长长的,蓬松的波浪捲髮被黑色的发绳松松地扎在脑后,白色的围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她个子不高,穿了一双陀思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短靴走在路上,也没能拓宽她多少视野,还是让她隐没在了人群里。 她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放空自己了,她插-在口袋里的双手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开始出汗,藏在围巾下的嘴唇抿的很紧,一双眼睛在街上扫来扫去,生怕漏过了哪个人。 但事实上,她根本不必如此警惕。 陀思知道她是什么水平,自然不会把信心寄托在她能找到任务目标上。 因而,既然陀思有把握请她做事,那么必然即便她不去找,任务目标也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于是下一个拐角,花鸟院夏花就见到了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森先生和爱丽丝。 森先生是中也的上司,港口mafia的首领,这件事情陀思已经跟她讲过了。 至于爱丽丝…… 和善的俄罗斯人告诉她,爱丽丝和她的熊先生是差不多的存在,即便这个销毁了,森先生也能轻而易举地造出下一个,也就是所谓的,肉-体更叠,但灵魂不灭。 说起熊先生,夏花这几天虽然有了空,但却没有再把它召唤出来。 一是小姑娘终于意识到了原来她自己竟然也是可以保护自己的,二是她不想让自己的护卫代替自己去干坏事,更何况,熊先生闹出来的动静总是太大,一不小心就会把中也引来,好没必要。 毕竟,她这一次只是—— 混在人群里的夏花看着在街对面吵吵闹闹的,看上去像是一对父女的森鸥外和爱丽丝,突然开始有点惆怅了。 她为什么就不能把熊先生变成男孩子的样子呢?为什么森先生就可以,这世上的事情未免太不公平啦。 一边这样想着,她一边在心中默默地开始数十位数。 陀思和她说,在她见到森鸥外的十秒之后,森鸥外会和她对视,那个时候就是她可以动手的时机。 夏花当然是半信半疑的。 但当她心中的数字正好念到十的时候,她面前突然一阵光,随即是扑面而来的热浪和让人耳膜震裂的轰响。 车炸了。 爱丽丝拉着森鸥外的衣领从空中落到地面。 非常恰巧,巧到像是有所图谋的,森先生落地之时,正好朝着这里。 朝着这溃散的人群,正好和愣愣地站在原地的花鸟院夏花对视。 被那双有点熟悉的,红色的,还带着一点浮于表面的惊讶与笑意的眼睛注视着的时候,花鸟院夏花难免开始惊慌。 但下一刻,陀思的话就重新浮在了她的耳边。 他告诉她,这场行动中,没有人会死,除去他那为了世界着想的野望之外,这一切只是为了救她哥哥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世上万物想要得到所想都要付出一些代价,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是微乎其微,就算伤害了别人,在未来也可以快速弥补。 夏花一开始还半信半疑,但现在,在目睹十秒之后恰好爆炸的车子之后,她开始相信他了。 一个连她什么时候找到森先生都能预料到的超级天才和她说这样的话,她当然没有必要反驳他了。 在夏花的脑海中,强者大概是要被服从的,所求于她的人既然已经向她坦白了目的,那么也就基本上不必再怀疑,更何况,陀思口口声声说这一切是为了更美好的世界所为,夏花自然没有再怀疑这样一个好人的道理了。 于是她伸手,拽下了遮住她半张脸的围巾。 她湛蓝色的眼睛在此刻失去了所有光泽,一如她之前每一次使用能力时一样。 她开口,声音很小: 「我要和你做下约定…… 从现在起,我的痛苦会是你的痛苦,我的伤口会是你的伤口,我加于你的痛苦无法被任何方式治疗或者消除,只会不断恶化,让你陷于濒死但不死之中,你无法找到我,我不会再见你,作为约定的代价,在我死之前你不会死,在我死之后,你会和我一起死。」 「约定结束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事物的千分之一。」 她说完,好像只是平淡地念完这句话,世界上的任何事物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出现任何改变,没有出现法阵,丝线,或者其他代表约定的任何东西。 第50页 但的的确确,约定生效了。 下一刻,夏花转身,急匆匆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第37章 做完约定之后的花鸟院夏花急匆匆地跑进了一条小巷,刚刚做完约定,即便知道这么做,据陀思所言大概是不会造成太多危害,但第一次做坏事的小姑娘,难免心里过意不去了起来。 而在她拐进另一个小巷之后,似乎就容不得她再继续胡思乱想了。 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于是面前的枪口又近了一步。 那枪口离她不过咫尺,对方的食指紧紧地扣着扳机,也许在下一秒,也许在下下秒,,她就会扣动扳机,但夏花并不害怕。 或者说,她如今尚且还不太会害怕。 她眨了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看了一眼枪口,随即偏了偏头,不顾紧跟着又逼近了的枪口,转而把目光看向了举枪之人。 不幸,是她最不愿见到的人之一。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捉弄吧。花鸟院夏花想,因为她终究算是做了错事,以前她做出的约定无论怎么样都不会伤害别人,损害他们的利益,但这一次,她的的确确是因为一己私-欲将要祸及他人了。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曾经对她很好,带她出去逛街的金髮女士,庆幸她已经不再记得曾是她亲自带着她出去逛街,间接地导致她遇见了太宰治,进而使她成功脱逃,造成如今的局面的。 否则,她大概会很难过的吧。 不过,除此以外,小姑娘心中也还在庆幸着对面的人不是中原中也。 说来也奇怪,在面对枪口的这种时刻,她竟然如此冷静,甚至冷静到彻底不像她自己,气定神闲,没有一点惊慌失措,不害怕,不闪躲,不辩解。 这种镇静本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 难道性格也是会传染的吗?夏花在心中暗暗猜测,难不成是这么多天和陀思相处,自己也学会了他的一点半点处事吗? 但这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即便是花鸟院夏花,也没有办法在面对枪口之时这样明目张胆的走神。 更何况—— 逼近的几乎算得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让她微微偏了偏头,从余光,她看见有一群拿着枪的黑衣人跑近了她,短短时间内,便把她团团围住。 「不想受伤的话,就跟我们走。「拿着枪,几乎把枪口抵住金髮少女额头的樋口一叶的声音很冷漠,即便是她,在面对曾经认真照顾,也算付出一点真心,却毫不犹豫背叛她的人,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威胁她。 花鸟院夏花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灿烂,有一点点僵硬,看上去甚至有点勉强。 她没有强调如果她受伤了,森鸥外,这群围堵着她的黑衣人们的上司,港口mafia的首领会承受比她更重的痛苦。 她只是说了一段好像跟现在的场面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跑出家的时候,很害怕被港口mafia找到,于是我本来要和自己做下一个约定,约定如果我被港口黑手党抓住,就要去思,在我即将下约定的时候,中原中也出现了,阻止了我。「 她顿了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这个笑容与之前不同,带着一点温柔,释然,与她平时的样子一点不像,好像她的躯壳在此刻勐地钻进了别人的灵魂,却又的的确确发自她的内心。 她的眼眸很蓝,在此刻,蓝的发亮。 「那时候,我就用手-枪抵着我的额头,他再晚来一秒,我就要扣动扳机,让约定成立,到那时候,晚来的他即便骗我,当他把我带回他家里的时候,我就会因为嵌入脑袋里的子弹死掉。「 「但是,兜兜转转,我居然还是要面对抵着我额头的子弹,和将要嵌入我脑袋的子弹。「 她笑了笑,看着面露震惊的樋口一叶。 「谢谢你,给我送来这个机会,让我想起,我还有一个未完的约定可以在此时完成。「 下一刻,樋口一叶的食指不受控制,即便她拼命地想要阻止自己,仍然没有能抗拒那一股莫名的力道。 于是,扳机被扣动。 但花鸟院夏花却没有血溅当场。 那颗子弹没入了她的额头,但随后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还站在那里,笑着。 「为了不让这颗子弹杀死我,现在,我想,你们必须放我走了。「 对上那双蓝的发亮的眼瞳时,樋口一叶没有在里面看见任何天真稚嫩,只看见平静的一潭死水,甚至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 她终于意识到了。 那根本不是。 根本不是…… 花鸟院夏花。 拿着帽子,头顶上难得光秃秃什么也没戴的陀思走出暗巷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靠着略有些破旧的墙壁,正无所事事地低头剥着自己的手指的花鸟院夏花。 她扎着的头髮已经松散的不行,两颊旁垂下很长一段金色的蓬松长发,在那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很浓密的,蒲扇一样的睫毛,而看不见她的眼睛。 陀思没有因为这也许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小姑娘驻足,而是走向了她。 他看上去并不太惊讶。 听见他脚步声的花鸟院夏花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次,这个笑容是灿烂的,天真的,孩子气的。 第51页 「陀思!「她这么叫着,甚至带了一些隐隐的,像小孩子一样的,正求着夸赞的意味的语调。 「做下了约定了吗?「陀思问。 「做出啦,我成功让森先生和我做出约定啦。「 「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我就来找你了呀,不过说来也好奇怪,我不知道陀思在哪里,不过,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小姑娘说话时,他们两个已经并肩走出了这条小巷,阳光洒在他们两的脸上和肩膀上,为看上去病弱的俄罗斯人添了几分生的气息。 陀思笑了笑,看上去并没有把夏花的话放在心上,又或者,是他已经知道了原因,所以才不去深究。 「是吗,这也许,是你和我缘分吧。「 他似是而非的说着,而此时,在他们的背后,有人正在匆匆找寻,甚至唿喊着人的名字,只是他的唿喊声在进入花鸟院夏花的耳畔之前,就恰巧被陀思这句话的音量盖住。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噢了一声。 而在她身后,有人急匆匆的,焦急的拐进了她曾待过的小巷。 就像有什么力量在牵扯着他一样。 第38章 在做出约定的第二天早上,花鸟院夏花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整座房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赤着脚站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低垂着头看着放在她从床头柜的那把熟悉非常的人鱼匕-首。 匕-首之下还压着一张不算太长的纸条,不过夏花暂时还没有看它。 她先拿起了放在匕-首旁边,面上还浅浅地反射着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的指环。 指环被举到她湛蓝色的,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前,她的手指捏着戒指的边缘,微微转了转,于是她便可以这样仔仔细细地将指环看个清楚。 在仔细打量之后,花鸟院夏花终于确定,这是一枚看上去材质比她之前有过的都要好的指环。 于是她毫无戒心地将它套上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 大小正合适。 随后,她才拿起了那张小纸条。 上面的字体很端正,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明明写连笔字的人为了让读字条的夏花看懂而特意一笔一划写的很清楚一样。 【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拥有花鸟院春雨所需要的灵魂,用匕-首刺进那个人的心,一切就都结束了。】 看完这段话的小姑娘愣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很小声地噢了一声。 她现在意识到了一件事。 陀思已经离开了。 他们的交易好像就在今天结束了,她帮了他,所以他告诉了她救哥哥的办法。 交易既然结束了,那么陀思离开,也是应该的,而且他还特地把这座屋子留给了她,已经是对她很好了。 但就算这样想,花鸟院夏花还是有点怅然若失,她草草地把匕-首塞进棉睡衣地口袋里,赤着脚往前走,推开洗漱间的门,看了一眼镜子前的自己,顶着一头睡懵了的乱糟糟的头伏,她瘪了瘪嘴,有点委屈地拿起了牙刷和水杯。 怎么他就这样走了呢?她很愁地这样想着。 一点招唿也不打,也不好好告别,她又不会拦着他离开嘛…… 这么想着的夏花,却突然顿住了洗净牙刷的动作。 于是从没关上的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就从水杯里满了出来,顺着杯沿滴落到水池上,沖刷走了牙膏沫。 啊。 她那个时候不告而别,中也也一定是这样难过的感觉吧…… 好像她的的确确非常应该和他去道个歉。 不如就在復活哥哥之后—— 在花鸟院夏花下定决心的时候,洗漱间的大门被勐地踹开。 她本来想要回头,但当她抬眸,透过镜子,看向这本不该在此时闯入的人的脸的时候,她顿住了。 出现的人,是她最最不想看见的人。 这难道就是命运吗? 一直以来不知道何为命运,也不相信命运的小姑娘第一次这样难过,甚至在心里不甘愿地控诉。 她不敢转身,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镜面,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但眼眶越来越酸涩,好像上头承载了千钧的力道。 于是她低下了头。 有眼泪啪嗒啪嗒从眼睛里流下来,流进由于没关水龙头而在水池上形成的小旋涡里。 但她的痛苦,中原中也却还没意识到。 他闯入此屋的时候只是凭着冲动,当然,还有一点怀疑,毕竟这是武装侦探社的那个侦探给他的提示,他心中还稍微有一点提防,怀疑他们会不会在这座屋子里留下什么陷阱之类。 但那个侦探说的话又那么言之凿凿,让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来这一趟。 于是,当中原中也风尘僕僕地赶到这里,毁坏一扇又一扇门冲进来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这里头会藏着他找了好久的小姑娘。 而现在他看到她的背影,他的恼火才又捲土重来。 在自己家呆了那么久的,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转头就跟那个青花鱼跑了不说,等他气势汹汹找到始作俑者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就被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死屋之鼠扯上了关系,还反过来成了对付港口mafia的一把刀。 他怎么能不火大? 不管他脾气再怎么好,现如今也不可能把这股火气咽下去了。 第52页 于是他抬手扶了扶帽子,开了口:「餵——」 他的声音被刻意的拖长,带着他从未对小姑娘释放过的杀意:「我今天必须把你带走,如果你现在放弃抵抗,我还能不揍你,把你完好无损的带过去。」 言下之意是,他今日是冒着即便森欧外承受同等痛苦的风险,也要把花鸟院夏花带回去了。 不过,当然不是带给港口黑手党,她既然对自己下了一个那么狠毒的约定,此刻她的性命又和森欧外相关联,那么,中原中也说什么也不会去冒这个风险的。 但花鸟院夏花不知道。 于是她只是缓缓收紧了自己握着水杯的手,然后深吸一口气,把水杯重新放回原位,很慢,很慢的转过身。 她转身的时候,眼眶里还残留着泪水,要落不落,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她的右手食指狠狠地蹭过大拇指上带着的指环。 ……怎么他还什么都没说,小姑娘就哭了啊? 中原中也最怕女孩子的眼泪,一见她这样,他下意识地就想后退一步,但在后退之前,在脸上出现轻微的无措表情之前,他先一步压下了这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任何感情,只站在那里,无言。 然后,忍着泪水的小姑娘从口袋里拿出了本来就撸了半截在外头的匕-首。 按道理,她没有掩饰这把武器,但中原中也却的的确确现在才看见它。 在目光一触及这把匕=首,这把曾经在他手中却被他傻乎乎地转交给那个装成花鸟院春雨的怪盗基德的匕-首时,中原中也勐地一缩瞳孔,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么问的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和小姑娘极为相似但却又更深一点的眼睛把视线从匕-首上移到了她身上。 他当然不会怕这一把小小的匕-首,即便樋口一叶和他说什么「花鸟院夏花变了」,他也不觉得会变多少,你看小姑娘像现在不还是和之前一样吗?总不会在离开他的这一段时间突然领悟些什么超强剑法吧? 更何况,这世上要是真的有人能用一把匕首打败他中原中也,那她早就成了人形兵器了,又怎么会被花鸟院家转手呢? 所以,中原中也一点也不担心武力这方面的事情,甚至还有闲心思考待会儿如何跟她交手,在不伤到她、不触动那个发动条件不明的约定的情况下把她带走。 不过他心里现在的确还是有点疑惑的。 怎么好像,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兜兜转转绕上了花鸟院夏花呢? 就连这把被怪盗基德偷走的人鱼匕=首居然都落到了她手里……她又是怎么和怪盗基德搭上线的? 中原中也暂时想不明白,也将将要放弃思考时,花鸟院夏花先动了。 她身上现在还穿着有些厚重的,阻碍她行动的棉睡衣,但那把匕=首却出鞘了。 下一刻,在她大拇指上的指环被点燃,烈火熊熊顺着她的拇指快速蔓延上了人鱼匕-首锋利的刀锋。 「我用这把匕首,杀掉了熊先生的躯体……」花鸟院夏花瘪了瘪嘴,这一次,她看上去是真的要哭了。 她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呜咽。 「熊先生会復活,但你不会。」 她说着,看着一寸一寸把匕=首的刀锋加长的火炎,皱起了眉头,在短暂犹豫之后,还是把它竖在身前,把锋刃那一面对向了中原中也。 她垂了垂眼眸。 再次抬眸的时候,她的泪水还在眼眶里,蓝色的眼睛里却一点泪意也看不见了。 那双眼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却又亮的发光。 就连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只剩下了沙哑,而没了呜咽。 「但我还是要试一试……」她说,视线很冷静地扫过中原中也的脸。 在中原中也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性格变化之时,花鸟院夏花已经举起了这把由匕=首为本体,由火炎加长的刀。 第39章 花鸟院夏花的速度很快。 她的身形小巧,又很瘦,虽然已经成年,但动作的灵活程度却像小孩子,按道理女性的爆发力要远远逊色于男性,但在她身上,这一点却好像并不成立。 长刀的本质只是一把匕-首,火炎组成的刀锋只是无重量的虚影,因而也不存在手上武器的重量带慢她速度的可能。 于是,花鸟院夏花进攻的时候,几乎只能看见她扬起来的金色的一片长发。 这速度,快到完完全全地超出了中原中也的想像。 谁能想到呢? 按道理,花鸟院夏花只是花鸟院家宅里没有出过大门的金丝雀,本来也不该有这么超出常人,几乎能够和她哥哥花鸟院春雨媲美的速度。 但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否认或者申辩。 中原中也后跃,避开那火炎的刀锋,下一刻,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噼开焦痕。 真是毫不留情。 这样的力道……比起花鸟院春雨也逊色不了多少吧。 花鸟院家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形兵器交易给港口mafia? 这偌大的谜团,让中原中也也察觉不对劲了。 只一眨眼,花鸟院夏花便又到了他的面前,速度很快,甚至快过了风声。 是她带着热意的刀锋逼到了面前,风声才姗姗来迟。 但中原中也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港口mafia重力使,在一个眨眼间,他便往后一个飞跃,轻而易举躲开了急速进攻到他身前的刀锋。 第53页 没有收住的长刀狠狠地噼开了洗漱间的墙壁,连带着的剑气将墙壁里的水管都噼开,于是水流从裂缝里勐地爆出,在这不算特别宽敞的屋子里爆出无数飞溅的水流。 水流无法浇灭花鸟院夏花刀锋上的火焰,也无法阻挡他们任何一人的速度,中原中也受制于那个约定,还是存了在无伤条件下带走花鸟院夏花,的想法,但在花鸟院夏花越来越密集的攻势之下,他渐渐地觉得不太可能了。 重力无法使用在她身上。 这本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就算不能用异能,凭花鸟院夏花,想要在体术方面战胜他中原中也,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她的刀法几乎算得上无可指摘。 在他用覆盖着异能的手臂硬生生挨下一击之后,他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很飘渺的「不」,随即,花鸟院夏花大拇指上的指环燃烧出的赤色火炎勐地暴涨,刺目的火光一瞬间占据了中原中也所有的视线。 等到他将实现重新聚焦的时候,刚刚还提刀要砍他的花鸟院夏花已经消失了。 在他面前,只剩下了一片断垣残壁,碎裂的指环在砸落在地,赤色的火炎在空中残留了一瞬,随即消散。 什么也没抓住的中原中也愣了愣,最终只能无能狂怒地跺下了一脚:「可恶!」 花鸟院意识回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睁开眼,正对着落日,那赤红的一轮太阳渐渐的将要从海面上沉没。 还没搞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的花鸟院夏花坐起身,看着自己沾上泥土的棉服,伸手拍了拍脏兮兮的背,可她一边拍,动作却一点点地慢了下来。 她明明记得她自己刚刚还在陀思留给她的房子里……中也站在她面前说要揍她,还要把她带回港口mafia。 这样一想,小姑娘的意识才逐渐回笼。 她终于意识到了一点,脑中逐渐浮出一个等式。 噢,中也就是那个要用灵魂换哥哥的灵魂的可怜虫。 这样一想,花鸟院夏花就又要哭了。 她肯定打不过中原中也的啦,就算带上熊先生,也肯定打不过那凶名在外的港口mafia重力使的!如果她能打过,父亲又为什么不直接派她哥哥去打呢? 更何况……她一点也不想和中也打,也一点不想用匕=首把他的心挖出来。 好吧,她那个时候的确想过,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她也许就真的动手了,但是,来的人却偏偏是中也。 即便他之前骗她,现在还说要揍她,但他之前是真的对她很好,书上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中也对她这么好,她却要把他的心挖出来,她岂不是很忘恩负义吗? 但话又说回来,难道因为她和中也关系很好,就把哥哥復活的希望放弃,就这样让哥哥死掉吗? 书她现在还没有找到,它是那么虚无缥缈,就像是物语怪谈里的传说一样,都不知道是真是假……陀思说,现在唯一能救哥哥的方法,就只有挖出中也的心一条路可以走。 可她不愿意。 但她也不想这样让哥哥彻底死掉。 完完全全陷入纠结的小姑娘下意识地捡起了身边的匕-首。 镶满宝石的刀鞘已经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 小姑娘握着匕-首站起身,看着面前一片一片的墓碑,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身处断崖之上,底下就是大海,往前看,地平线的尽头就是西沉的夕阳。 这里很眼熟。 花鸟院夏花回忆了一下,才发现这里原来就是太宰治约她见面的地方。 想到太宰治,她便又有点不高兴了。 她难免会想,如果她没有找上太宰治,就不要做这样困难的决定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做什么决定过,这一次把两条人命放在她面前让她抉择,的的确确太为难她了。 她一点也不像做决定,但如果不选择,顺其自然的话,结局就是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夕阳橙色的光晕把她一头乱糟糟的,带着灰尘的蓬松头髮染上了更暖的颜色,她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直视着夕阳,竟然也不觉得刺眼,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全然不顾自己越发酸涩的眼眶。 「不想杀掉中也……」 她最后唿出了一口气,这样喃喃地说。 「那就杀掉你自己吧。」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站在悬崖边上的夏花吓了一大跳,她匆匆地回头,脸上还带着惊恐和防备,但这一切在见到出声人的脸之后就都消失了。 是太宰治。 他还穿着那件米色的风衣,身上很干净,一如初见模样,而花鸟院夏花却落魄极了,一点也不像那日在咖啡店的时候。 她那时候还穿着中也给她买的新衣服,脸上带着无知而天真的笑容,全然不知她的未来会如此的恐怖而难以抉择,甚至会做出背叛那么多人的决定,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落到这种地步。 但现在的小姑娘,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 事实上,在她的想法里,在她看来,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哥哥而奋斗,也没有做出对他人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最多就是对不起了森先生一点,除此以外,再也没别的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是陀思手上最锋利的武器与制约,成为他计划中关键而致命的一环。 第54页 然而,这世上毕竟没有完完全全的算无遗策,而花鸟院夏花也不是全然能被掌握在手中的人。 陀思却低估了中原中也在花鸟院夏花心中的重要程度,这才能让料到这一点的太宰治抓住机会。 而现在,他重新站在这个地方,鸢色的眼睛带着一点虚假的笑意:「这么美丽的夕阳,这么美丽的海景,真是适合自杀的地方呀。」 他说着,声音被他拖长,带着一点撒娇的尾音,像是随口一提,像是这个自杀爱好者的随意感慨。 但是说者似乎无意,听者却有心。 花鸟院夏花想起来了。 就在刚刚,她起床之后,走近梳洗之后,抬头的第一眼…… 是镜子里的自己。 她第一眼见到的分明是自己呀。 加上陀思之前和她讲的故事…… 他和她说,海的女儿的故事里,人鱼公主杀死了未婚夫,让自己的哥哥復活…… 但她的回答却是,让人鱼公主自=杀。 虽然好像和故事不是很对的上,但是,故事总归是有假的,他不是还说,故事里有海神吗?但这世上是没有海神的。 所以,到底谁是对的呢? 花鸟院夏花的脑中乱糟糟的。 她想抓住一点线索,却什么都没抓住,最终只能抛开那个故事,确定下来了一件事。 她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自己。 陀思的的确确说的是,杀死第一眼见到的人就能復活哥哥。 于是她恍然大悟,甚至如释重负了。 简直是在绝望之中的希望,她再也不用做那么困难的选择了。 她松了一口气,对着太宰治,这个突然出现提点她的人笑了笑,有些犹豫地问:「所以,只要我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我的哥哥就能復活,对吗?」 小姑娘有些犹豫。 她自然还是稍微有点怕的。 她知道什么是死亡,就是彻底和这个世界断了联繫,再也不会回来,去往一个不知何地,不知未来,孤身一人的地方。 她当然害怕。 但比起剥夺他人的命完成自己的夙愿,她还是更愿意用自己的。 提点了她一番的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双手插兜。 海风吹起他米色风衣地衣摆和微微捲曲的髮丝。 这一刻,天地间只有风声和海声。 在这静寂中,花鸟院夏花动了动手指,翕动了一下嘴唇,看上去像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但是,在开口之前,她终于还是放弃了。 她还是害怕听到一个否定,听到这个不着调的帅气男人和她说这不过是个玩笑,她还是得在中也和哥哥之间做抉择。 她再也不想做这么困难的决定了。 于是,只懂得如何逃避的小姑娘深深地嘆了口气,举起了匕-首。 第40章 匕首刺入心脏,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花鸟院夏花之前一直没有想像过,直到此时,她才明白。 没有什么实感。 匕首割破皮肤,刺进肉体,但却没有疼痛。 一如她之前受伤时应该感受到痛苦却没有的时候。 她之前没有发现,发现了也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在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脯的当下,这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一点痛苦都没有感受到的当下,她感觉到了不对。 但她却也没有怀疑。 她想,大概是能够救活哥哥的人的的确确是她,所以她即便在把匕首刺进心脏的时候也感觉不到痛苦。 不知道何时,夕阳沉入了海面,花鸟院夏花湛蓝的眼睛凝视着那西沉的太阳,随着阳光的消失,也一点点的失去了光泽。 在匕-首刺入她心脏之后几秒,她愣愣地站着,红润的脸颊渐渐苍白,生命和力量无声无知觉地流逝,最终,她往后一仰,就这样,几乎算是砸落在了地上。 她躺在土地上,金色长髮和棉服上沾上了脏兮兮的泥土碎屑,但她已经没有了意识,湛蓝色的,失去了光泽的眼睛彻底成了玻璃珠子,无焦点的倒映着半黑不黑的天空。 目睹这一切的太宰治歪了歪头,眼见着一个少女在他面前自裁这种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血了。 不过想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袖手旁观和它比起来,大概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太宰治几步走到了已经失去气息的花鸟院夏花面前,凝视了她失去血色,没有了唿吸的脸两秒,然后盯上了她插着匕-首的胸膛。 微风吹动他的风衣衣摆,他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腮帮,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这为难转瞬即逝。 他唿出一口气,蹲下身,非常不诚恳地双手合十,假模假样地沖远在天边的中原中也道歉:「对不起你啦漆黑的小矮子!不过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还两说呢……」 说完,他手一摊开,握上了匕-首的刀柄,用力往下一划,破开了小姑娘的胸脯。 在那原本该是心脏的地方,是一个盒子。 没有沾染上血的盒子。 看上去有些惊悚。 但这一切早就在太宰治的意料之中,于是他只是伸手,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碰到花鸟院夏花的躯体,用两根手指把这个小盒子捻了起来。 「把这种东西当作心脏,未免也太奢侈了。」太宰治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打开了这盒子的盖子。 第55页 里面只有薄薄的,揉成纸团的一片纸。 将它打开,会发现在上面用血写了很大的一行字。 字迹很张狂,很潦草,看上去像是在惊慌失措中匆忙写下的—— 【花鸟院夏花的心脏】。 第41章 【花鸟院夏花的心脏】 书的一页纸,被写上这样的一行字,又被人重新装回盒子里,随后,就这样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心脏维持了少女的生命体徵,带给她远超于常人的力量。 约定,便是书的这页纸在心脏的作用之下偶尔逸散出的,看上去像是能够感知过去或者未来的异能。 只是,将这威力大到能够改变现实的书的一页纸只当做小姑娘的心脏,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已经阔绰到让人感觉浪费的地步了。 但一切的谜团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终将解开。 【让花鸟院夏花拥有自己的灵魂】【让花鸟院春雨拥有自己的灵魂并復活】 那张残页最终被写上了这样的字句,然后重新塞进了花鸟院夏花的她的胸口。 武装侦探社内。 「是谁写的那行字?这不是显而易见嘛!」江户川乱步撕开饼干的包装袋,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她哥哥,花鸟院春雨啊。」 把时间拨回很遥远的,花鸟院春雨还真真正正的活着的时候。 他是花鸟院家的长子,从小到大似乎都受尽宠爱,被寄予厚望,也不负众望地长成了合格的继承人。 他很单纯地,毫无怀疑地把花鸟院夏花当作是发育迟缓,有自闭症,从不说话的妹妹,对她体贴入微,虽然很少会被回应,但也并不恼怒,还会为她偶尔的,少少的,轻微的回应而高兴,还积极地去寻找能够治癒自闭症的方法,想让自己的妹妹变正常。 花鸟院春雨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哥哥。 当然,他也是个好儿子。 他很体贴地认为父亲花鸟院季明对花鸟院夏花的冷淡只是因为无法承认自己的女儿是个自闭症儿童,无法面对总是对外界没有反应,呆愣愣的女儿。 他不去责怪,不去追问,只是尽自己的能力去对花鸟院夏花好,认为自己的妹妹总归会有康復的那一天。 直到他去义大利留学。 那时候,白兰·杰索所领导的杰索家族势头正勐,花鸟院春雨那时候就觉得他前途无限,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白兰杰索就吞併了基里奥内罗家族,更名为密鲁菲奥雷。 在花鸟院春雨权衡利弊找上白兰之前,白兰先找上了他。 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你不是真正的人类吗。」 非常无礼。 花鸟院春雨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或者是在藉机羞辱,但出于对白兰·杰索的尊重,他还是耐心地听他说了下去。 他问他有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答案当然是没有。 他对自己的母亲毫无印象,家中僕人管家都对此闭口不谈,他问过他的父亲,但他总会露出一副哀伤的样子,花鸟院春雨又生性温柔,并不忍心让他的父亲伤怀,因而直到近乎成年,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白兰·杰索笑了起来。 然后,花鸟院春雨就得知了这一切。 一切的真相。 比如,花鸟院季明是他血缘上的父亲不假,但他和妹妹花鸟院夏花却并不是由人类分娩而降临此世的,而是通过人造。 【人造人】。 便是对他们的定义。 人们好奇【书】,又想能不能造出【书】,甚至超越【书】,自然降生的人很难甚至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而且要分娩培育期实在太长,于是他们决定尝试制造人造人。 利用【书】的残页,利用科学技术,利用一切的一切。 躯体可以制造,但是灵魂太难,第一个算是失败了,但他们很快便改正,制造出了第二个几乎完美的,但是没有超越【书】的人造人。 这就是花鸟院春雨。 而第一个半失败品,则是花鸟院夏花。 花鸟院夏花并非是他的妹妹,若论降生时间,她要比他早上好久,正因为她是初次做完全程的人造人,才会导致她各个方面都差了一截,发育也迟缓,因为灵魂并不完全,所以通常都是那副木偶的样子。 花鸟院春雨逐渐理解一切。 他震惊,不解,甚至感觉世界观被打碎,却还不忘让白兰·杰索说出他的目的。 称霸义大利,或者其他什么,花鸟院春雨想,他来找他,一定有求于他,一定能拿什么东西进行交换。 果不其然,白兰·杰索答应他,只要帮助他战胜彭格列,就将给他【书】的残页。 他那时候在想,都有【书】的残页了,为什么不直接在上面写【白兰·杰索会战胜彭格列】这种话呢,这样不是更省时省力吗?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有平行空间的。 书,每个平行空间都有,而且牵一髮动全身,白兰·杰索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时空的霸主,他想得到的是全部。 于是勉勉强强可以和【书】平起平坐的花鸟院春雨加入了他。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白兰·杰索的队伍里有花鸟院春雨,既定的命运还是没有改变,当世界线决定了胜利的一方时,再多的挣扎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第56页 白兰·杰索输了,花鸟院春雨败了,不过败的并不亏,他很有幸居然对上了彭格列的云守,酣战一场,败退。 他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于是在大乱之时撑着重伤的身体找到了被白兰藏起来的【书】的残页,写下了【花鸟院夏花的心脏】,并用能力将它传送给了远在日本的花鸟院夏花的身体里。 至此,花鸟院夏花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有思想的,有灵魂的,有喜怒哀乐的人。 人造人有了灵魂是否可以被称为人这件事虽然还没有确切的定论,但这已经是身为兄长的花鸟院春雨为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在这世上能做到的最后的事情了。 因为过分像人,所以他也会死亡。 他的尸体被花鸟院家运回了日本,获得灵魂的花鸟院夏花被带来復活他,但花鸟院夏花和花鸟院春雨本身就是平级同等能力的存在,如果把復活比作加冕,就如同双王中的一王想要加封另一位国王一样不可理喻。 更何况,论完成程度来说,花鸟院夏花的能力要更难以控制,残破让她拥有了更往上的力量,但也带来了无数不确定性和难以掌握。 所以,花鸟院夏花没能带回花鸟院春雨的灵魂。 从头到尾,唯一能够復生花鸟元春雨的方法就是取出花鸟院夏花胸口的【书】的残页,但是除了已经死去的花鸟院春雨知道此事之外,白兰·杰索远在天边,也没有这个良心来提醒他们,其他所有人都不敢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出,于是便拖到了现在。 拖到了江户川乱步推理出一切事情,由太宰治作为幕后操纵者推进一切。 当然,陀思自然也是知道的。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通过怎样的渠道得知的一切,但他的计策很显然就是为此而来,甚至打算一箭双鵰。 不过,还是失败了。 「嘛,说完了,解释这么一大通超级累的!乱步大人今天要吃福原屋的甜品!」戴着帽子的,看上去像是中学生但年龄已经二十好几的江户川乱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就要指使着中岛敦去给他跑腿。 被点名的中岛敦一愣,他自然不会拒绝跑腿这种活啦,但是……他还有点疑惑没有被解开呢。 「那花鸟院小姐……」 「这就要留给花鸟院家和港黑去探讨头疼了,跟我们可没关系。」懒洋洋的,没骨头似的躺在座椅上的太宰治抛了抛手上的苹果,放到面前咬了一口,「那个小矮子现在想必很头疼吧……花鸟院春雨活过来的话,花鸟院夏花的婚约可不会这么容易被承认了噢。」 第42章 果不其然,花鸟院春雨一回到花鸟院家,花鸟院季明的底气变足了,加之港黑之前也的确做出了【私藏花鸟院夏花】这种违背合约的举动,因而,他提出解除婚约,好像就又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港口黑手党的婚约又哪里是这么容易解除的呢?先不提那的确让花鸟院季明眼馋的航线,只把目光投向花鸟院夏花本身,她那样一个不符合世俗常理的出身,就註定她没法和普通人在一起。 总之,那边的扯皮还在继续,不过当然没有波及到花鸟院夏花。 她知道自己死而復生,也隐隐约约知道哥哥的復活和自己有关系,但她依旧懵懵懂懂,也不探究这一切,只是坦然接受。 不过,与之前不同,她如今心中好歹稍微有些数,明白自己和大街上走着的其他普通人的的确确有很大差别,但至于不同在哪里,别人不和她说,她也不去追问。 一切都重回正轨,花鸟院春雨身为花鸟院家的继承人又重新登上了社交舞台,绝大部分人脑海里之前那么一段有关木讷的花鸟院春雨的记忆都被修改,查不出半点可疑之处。 而同时,花鸟院家也不再限制花鸟院夏花的行动,当然,为了防止有心人的瞒骗,她出门时身后还会跟上几个不会阻碍她行动的监督者,不过总体来看,小姑娘的日子已经比之前好过很多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似乎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这样很轻松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 又一个,也许是同一个女佣在和花鸟院夏花闲聊时说漏了嘴,告诉她,她马上就要和那可怕的,好像会吃人的港黑干部解除婚约,逃离魔掌了。 花鸟院夏花愣住了,一时间的惊慌失措让她甚至来不及反驳她,告诉她中原中也才不是那样会吃人的傢伙,他脾气很好,至少对她很好,很好又纵容,总之,远不像传闻里那样恐怖。 但她还是没说这些,因为和女佣解释这些是没有用的,也许她并不会相信。 花鸟院夏花知道原因。 因为她看上去还像是个小孩子,即便她已经成年,但还是孩子心性,而世界上是没有什么人会去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的,所以即便和她解释了,也没有用。 所以她只问为什么。 可女佣又会知道什么关键信息呢?她只说是老爷和大少爷不愿意,不同意,好像港黑那头一开始不同意,但是后来,就连那位要订婚的港黑干部都反对了,所以他们才松了口。 这么看来,花鸟院夏花的婚约的确是要被解除了。 这合该是件很好的事情。 但,在女佣眼里,本该因此欢唿雀跃的小姑娘却没有快活,她反而皱起了眉头,小小的脸上一副很不开心的,伤心的样子,她问:「那他和我解除婚约了,他又要娶谁,我又要嫁给谁呢?」 第57页 这个问题,一下子倒把女佣问倒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回答:「港黑的干部要娶的,大概也会是那种极道大小姐吧,毕竟好像他们也是要靠联姻扩展势力的吧?」 她顿了顿,看向因为这句话落寞不少的小小姐,心想,也许是因为她少了一个婚约对象而感到难过,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向喜欢幻想些真命天子…… 女佣想着,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根源,便立刻和善地开导起她:「至于夏花小姐你,肯定会嫁给更好的人,比如赤司家的少爷,他不是经常来看您吗?他看起来就很温柔,和春雨少爷的关系也不错,您不觉得他比那位港黑干部好很多很多吗?」 她说完,看了看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躲了太久的懒,便匆匆地沖花鸟院夏花颔了颔首,立刻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因为她的话震惊得不行的小姑娘。 花鸟院夏花当然知道赤司征十郎好,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前,一旦有什么事情,哥哥不在,花鸟院夏花第一个就会想到他。 但是,但是,中也对她也很好,也很纵容,虽然,她的心告诉她这两个人是不能放在一起比的,但她还是不愿意就这样在别人的口中听见中也被这样评价。 何况,她知道婚姻是两个相爱的人的事情。 而她又确定肯定,征十郎是绝对不爱她的。 爱,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小姑娘目前还不是很清楚它到底是什么,因为书上也总是语焉不详,没法给出一个清楚的解释来。 但是她很确定,她和征十郎之间,肯定是没有爱的,她很确定,他们两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但绝对不应该结婚。 天哪,如果哥哥要她嫁给他,而且还嫁成功了的话,那她岂不是把赤司的幸福给毁掉了吗? 小姑娘简直不敢想下去,但她又不得不想下去。 因为,听女佣说,她的婚约是非要解除不成了。 为什么她自己的婚约,当初没有人来问她要不要缔结,如今要解除了,也没有人来问她愿不愿意呢? 花鸟院夏花有些气恼,她这时候甚至有些开始讨厌自己的父亲。 但是,她又知道,现在并不是气恼的时候。 如果她不想解除——这方面的事情她虽然还没想清楚,但直觉告诉她如果就这样放弃,那么她肯定会后悔。 既然如此,她现在就要去阻止。 她从来没违抗过父亲,而哥哥看上去也不是很喜欢港黑,森先生之前又被她好好地得罪了,思来想去,她似乎也只能去找中也了。 花鸟院夏花想了一下女佣提到的极道大小姐,心中稍微,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虽然她不是极道,但她勉勉强强可以称得上是大小姐,应该,大概,也不是那么不容易接受吧? 小姑娘摇了摇头,把这些心虚晃出自己的脑袋,决定先去做了,再去考虑结果。 她深吸一口气,做下一个小小的约定,然后翻上了她之前逃家的那一堵墙,就这样,迈上了和之前一样的道路。 第43章 再次踏上去往中也家的路,花鸟院夏花居然出乎意料的轻车熟路。 明明她只有过一次离家出走,明明她住在中也家里的时间也少得可怜,然而,去往他家的那条路,却那么清晰地印在了小姑娘的脑海里。 如今已经到了深冬,路上的风很大,很少能见在这样天气里骑着非机动车或者自行车的勇者,街上的行人大多也都是裹着围巾戴着帽子全副武装,瑟瑟发抖地走着。 正因如此,穿着不算厚实的一件羽绒服,就这样大剌剌地在街头狂奔的花鸟院夏花,才会显得如此特别。 她金色的,蓬松的捲髮被风吹起就一直没有落下,她没有戴围巾,所幸还穿的是高领毛衣,让她的脖颈不至于受这样的寒风的摧磨,但她的脸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被冬日的冷风吹得很泛红。 而在她泛红的脸上,还隐隐有一点点汗珠冒出来。 这对小姑娘而言,可算是很新奇的体验。 要知道之前她从花鸟院大宅狂奔到横滨街头的时候可是连气都不喘一下的。 当然,这大概和她胸腔里的那一张书的残页被改写脱不了干系,一页纸的能耐被分成两份,随之而来的,便是小姑娘身上的一切力量都打了对摺。 不过花鸟院夏花从来不在乎这些,现在,也不是她在乎这些的时候。 她站在自己很熟悉的宅子门前,抬起头,看着好像有点变化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变化的宅子,踌躇了两三下,然后上前,摁响了门铃。 按道理,这并不是港黑干部唯一的住处,加上这位干部一向是森鸥外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三天两头出差,无论怎么看,花鸟院夏花扑了个空的机率都大到不行。 然而,屋子的门却开得很快。 穿着一身闲散休闲服的港黑干部一拉开门,便看见了站在他面前,脸颊红扑扑的小姑娘。 猝不及防的中原中也诧异地瞪了瞪眼睛:「你怎么——」他的疑问戛然而止,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扶一下自己头上的帽子,但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放到了桌上。 此时有冷风从小姑娘的身边直吹到他身上,他看了一眼天色,嘆了口气,侧过身:「不管怎样,你先进来吧。」 第58页 当然,此时中原中也心中对小姑娘为何而来已有了猜想。 他们俩之间唯一的羁绊不过就是那很可笑的婚约,花鸟院家似乎是铁了心的要解除,森先生似乎有些不愿意,但随着日子推移,他似乎也有了松口的打算。 但想也知道,花鸟院季明那种人,是不会把事件进度随意和小姑娘分享的,想必她来此处,就是想劝他放弃吧。 港黑干部这么想着,随手给小姑娘倒了杯温热的水,他看了一眼小姑娘满是纠结的脸,嘆了口气:「先将就着喝两口,我去热一下牛奶。」 说着,他转身想去开冰箱,但刚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不,不用了。」 这么迫不及待吗? 中原中也心下想着,当然,很难免的有点落寞,任谁被这样嫌弃,都是会感觉落寞的,更何况,他自认为自己对这个小姑娘还算是掏心掏肺…… 他嘆了口气:「如果是婚约的事,我会——」 「你不要去娶极道大小姐啦!」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同时开口。 中原中也的声音并不高,还带着一点点疲倦,于是很容易被鼓足了劲,下定决心大声说出自己想法的小姑娘盖了过去。 莫名其妙被拉入了一个奇怪话题的港黑干部又一次摸不着头脑:「不,谁要娶极道大小姐了?哪里来的这种大小姐给我娶啊?……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说?还是女佣又和你说了些什么?」 被说中,并且意识到好像自己又一次误解了什么的小姑娘沉默了,她抿唇,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上下左右咕噜噜的转,就是不去看面前的人。 「果然,还是要和你哥哥说一声,把那个总是跟你说稀奇古怪东西的女佣辞退了的好。」 即便小姑娘不回答,中原中也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就要给花鸟院春雨发简讯:「好了,我不会这么快再缔结下另一个婚约的,你这样出走,即便一时不会被发现,但也撑不了多久,如果被你父亲兄长知道,恐怕要怪你又要怪我的。」 「……不。」然而,花鸟院夏花却摇了摇头。 她一副很抗拒的样子,中原中也随即发现自己一向用的很顺手的手机黑屏了。 唿,她的能力倒是长进了不少。 意识到不把小姑娘那未知的心结解开,今天恐怕是不能完结的港黑干部唿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事情变得更麻烦了,但他的心情却变好了好多。 真奇怪。 他走近两步,半靠在沙发靠背上,沖小姑娘摊了摊掌心:「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他的语气很轻松,也很温柔,好像一如初见模样。 金色头髮,洋娃娃似的小姑娘扭扭捏捏,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就不能,不解除吗?」 「嗯?」刚刚靠上沙发没多久的港黑干部一惊,立刻站直了身体,「你——」 「因为中也对我好好,而且又很厉害,我那样对你,做那么多的错事,你好像也没有怪我,还愿意和我这样说话,刚刚还愿意帮我去热牛奶,是除了征十郎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似乎是因为紧张,小姑娘的语速快的不行,声音也渐渐低了,但中原中也却能清晰的听清的她的话。 一时间,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无语。 其他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在这种话里加上一个赤司的名字啊,之前骗他说自己叫赤司夏花还不够吗? 港黑干部一时间有些心累:「那是因为你见得人太少,以后也许会有比我更好的。」 「但那也不是我真心想要的!」 小姑娘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分激动,她有些难过地撇下了头:「我,肯定没办法决定自己到底要嫁给谁啦,父亲不会允许的,我不喜欢这样,我想要,我的意思是,我也不是说,我未来会有更喜欢的人……」 花鸟院夏花显然是太紧张了,她显然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意识到自己词不达意,所以有些无奈气愤地伸手抓了一把自己蓬松的头髮。 中原中也第一时间意识到,面前的小姑娘已经以一个很快的速度长大了,成长了,变得更像一个人类了。 他没有打断她的话,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只是用那双蓝色眼睛看向小姑娘,此时,他的眼睛像是平静的,很平静的横滨白日的海,很温柔。 「我是说,我未来很可能没有办法决定自己想要嫁给谁,虽然我的哥哥会帮我,但是,我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父亲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想像不出我会为了一个我可能更喜欢的人反抗父亲。」她顿了顿,「我也不知道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中原中也听懂了她的话,他并不感到快活,相反,他还有些恼火,但这恼火併没有被他表露出来,而是深藏在心,他只是抿了抿唇:「所以,你是觉得,我已经很好,你父亲对我又不算讨厌,所以嫁给我很好吗?」 「不,我的父亲和哥哥现在都不想让我嫁给你。」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中原中也注意到她放在身前的两只手已经紧紧地拧到了一起,「但是,但是,我想为了你反抗我的父亲,就算生气也好,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和你解除婚约。」 第59页 啊。 中原中也一下子哑口无言。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在小姑娘开口的那一剎那,好像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一样,他那些莫名其妙生出的恼怒、落寞,一下子消散了,只剩下一些不太过分的快活。 这样坦白的小姑娘在说出心里话之后又开始忸怩,退缩,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那么,你愿意吗?」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这是件很难为他的事情,现在烦躁的人变成了他,于是他只能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的头髮,最终憋出一句话:「那你想怎么办呢?就呆在我这里吗?你哥哥很容易就会找到这来的。」 在女方家长不同意的情况下,想要排除万难在一起还是有点棘手的……不过森先生和红叶姐估计会很乐见其成吧? 港黑干部这么想着,完全忘了要拒绝,或者说,根本已经不知道拒绝两个字怎么说了。 「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今天就去结婚吧。」 又是两道同时发出的声音。 两双颜色很像,又几乎同时从惊讶蕴满笑意的眼睛对视。 小姑娘松了口气。 中原中也长长地唿出一口气,没法抑制自己言语间的笑意了。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他嘆了口气,转身就要去卧室拿帽子:「那么,现在就出发吧。」 至于花鸟院家接下来怎么做,那就不是他要想的了。 这可是小姑娘自己找上门来的,他既没有引-诱,也算不上拐骗,他只是同意了小姑娘的请求而已。 而且,花鸟院家是花鸟院家,为什么要来管他们中原家的事情? 毕竟,结婚之后,花鸟院夏花就该更名为中原夏花了,不是吗? 完结!留评的随机发红包! 预收综英美:《他们说我会毁灭世界》 文案:在15岁生日之前,珂赛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被神抛弃的人。 父母双亡,蜷住在舅舅家的逼仄阁楼,被同学孤立排挤,被老师斥责放弃,她落魄的人生仿佛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然而,在一口气吹灭自己小小的生日蛋糕上的十五根蜡烛之后,奇蹟发生了。 大名鼎鼎的钢铁侠找到她,邀请她入学斯塔克和韦恩合办的超级高校。 被佩珀波兹收养,和韦恩家的少爷做同桌,和名为彼得帕克还有乔纳森肯特的同学一起参加摄影比赛,被霹雳火和会做冰玫瑰的波比带着偷熘进酒吧…… 她以为自己终于被神眷顾,那昏暗的未来也因此照进了一束又一束的光。 直到那一天……有一个低沉的,恶毒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一场设计,是蜘蛛编好的网,是像她这种未来会毁灭世界的疯子,根本不配拥有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