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官·玉碎篇》 第1页 [仙侠魔幻] 《执笔官·玉碎篇》作者：御猫狸花【完结+番外】 文案： [执笔官系列·第一卷 ] 执笔官原本只是九天之上一份早已闲置的官职。 季忆做着这个可有可无的小仙做了五百年。 这按照天上的说法，五百年总是要歷次劫，就像孙大圣出五指山的时候，也是被压的五百年一样。 她却在那天犯了一个错，被天帝剔除仙骨贬为凡胎，喝令她去把那些被她毁去的歷史重新记录一遍。 无可奈何地踏上了赎罪的旅程，却不知，所谓的却只是另一场罪孽的开始。 她的劫远远没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苏漠：你一直在看着别人的故事，就不想知道你自己的故事么？ 钟离溪：你可以不认得我，也可以忘记我是谁。但是，你不能忘记当初立下的誓言，更不能……违背它。 执笔官，手执一笔，书尽天下情。 ================== 第1章 楔子 执笔官 文/御猫狸花 最近六界有些不太平。 原本只是鬼王的生死簿上出现了一点小异常：同在某一页上的两个人，居然只记载了出生的年月并没写明何时入土为安，连命格也是残缺不全，让人看不透亦猜不透。 经过了几番调查，鬼王才发现这两人是上个月从九天之上贬到下界受罚的两个小仙。 鬼王想着总不能让凡界出现不老不死的怪物，也就颤颤巍巍端着生死簿去天上请示天帝，究竟让这两人在凡界活活多久比较合适。 谁知道这一请示，便又出了岔子。 鬼王生死簿刚递到了天帝的手上，这两个名字就凭空消失了。 要不是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生死簿上多出了一整张的空白页，根本没有任何的痕迹证明，这本生死簿上曾经写过那两个人的名字。 不过名字消失的那瞬间，天帝还是瞥见了那两个令他头疼的名字，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一脸十分苦恼的神情。 「天帝！这是——」 瞧着似曾相识的场景，鬼王突然惊唿了起来。 一个人的名字的消失在生死簿上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人已经魂飞魄散，同化天地了； 第二，他魂魄已经不再这个世界，或者再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 「这是下下策。」天帝把生死簿递还给了鬼王，知道他已经心中瞭然，便没有继续解释，只是语气中多了些无奈。 「天帝……」鬼王游戏踟蹰地问出口，「你还要调查那件事情么？」 「不全然。」天帝摇了摇头，「调查妖界为什么在完全能占领南天门的情况下收兵固然重要，可是……」天帝的手指不耐烦的在案台上敲了敲，脸上的神色也变了个模样，「两个小小执笔官竟然敢拆我一座书楼，毁我万卷凡史，不给他们点苦头尝尝，这九天之上还不人人都能闹天宫了？我这天帝还有何尊严可言？」 「这样的惩罚是不是有些过了。」阎王面露难色，劝说道，「这逆转时空的法术本就是禁术……」 「他们只要不死，就都能回来。」天帝打断了鬼王，显得有些不悦，「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所负责，更何况只是让他们补回那些丢失的记载，这是他们的本职，何处为难他们了？」 「执笔官万年前就沦为空职，他们才当了多久的仙？怕是连执笔官究竟是个什么都没弄明白，你又何必框我？」 鬼王无可奈何的笑着，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幼年的好友了。 「鬼王！」天帝喝了一声。 「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是凡人了！连神仙都无法平安回来，更何况两个凡人？」鬼王的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天帝，你究竟在和谁下棋？需要如此弃子？」 天帝侧过头，眼里亦是担忧的神色，却没有再说话。 要是有路可走他哪里会如此乱投医？ 要是有别的办法……要是有别的办法？ 哪里还有别的办法啊。 * * * * * * 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风。 没有雨水，也不再有你。 妖界，从你离开之后就没有任何的改变。就连你的房间也还和你离开之前一样，没有任何东西移动丝毫。 而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不管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或是更长的时间。 坐在软榻上的赤衣男人仰着头闭着眼，反覆的哼着一首欢快的歌谣，指尖敲击着一旁的扶手给自己打着拍子，瞧着很是惬意。 「查到了？」 男子突然停止了哼唱，睁开了眼睛，露出了腥红却温柔的眸子，嘴角泛出浅笑。 万分妖娆。 「是。」屋檐上跃下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了地上。 「那么，她人呢？」 「不知道少主有没有听说鬼界最近有不少的小麻烦？」黑衣人的没有抬起头来说话，更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 「这与我何干？」 他在乎的，无外乎一个她而已。 「鬼界的生死簿上少掉了两个名字，其中一个就是少主让属下调查的女子，季忆。」 「看来我得出趟远门。」男子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正常，强调了一下，「需要很久。」 「属下愿和少主一起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罢了，你就在这里帮我看宅子吧。」男子摆了摆手，没让黑衣人跟上来，他打了一个响指，帮自己换了一身行头，眼里有些懒懒的倦意。 此处府邸的面积并不大，却是别样的雅致，出了屋门瞧见的就是开了满树的红桃花瓣铺成的小路。 妖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没有四季之分，这红桃是他施了法才会这样万年不败，艷丽茂盛的模样。 这里的土地本就养不活什么植物，更何况这些她从人间带回的桃花枝呢？要是他每隔一段时间用法力供着，怕是早就被这土地抽干了精气枯成一堆了。 不过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多麻烦都得养着的。 男子双手抱胸，斜靠在树干上，薄唇轻启，不知道在和谁说着话，温柔的语气像是埋了千年仙酿开坛，还没沾嘴，已让人彻底沉醉。 「你们说，等你们主人回来，瞧见你们现在的样子，会开心么？就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记不记得你们。」 虽然没有风，桃花枝却还是轻微的摇曳了起来，仿佛在回答男子的问题一样。 男子笑了笑，顺着桃林走了出去。 他呆在这里太久了，久的都要快忘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 对了，上一次离开这里是什么时候了？ 他记不清了。 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记住了。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你不来，我就去寻你回来。 季忆，你可以不认得我，也可以忘记我是谁。 但是，你不能忘记当初立下的誓言，更不能……违背它。 男人的手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在了肉里，一滴血顺着指头缝里滴落在了地上，砸开了一朵旖旎的血花，仅绽放了一瞬，便迅速的被泥土吸了个干净，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只是这周围的桃花瓣愈显艷丽了…… 作者有话要说：　　19年新年快乐~~ 本文稳定日更，请放心跳坑。 更新时间每天 21:20 第2章 玉碎难全（一） 长安，767年，冬。 暖春阁，夜。 暖春阁，光听名字就能想到它是一个怎样香艷的地方。 虽然地处偏僻，却一年四季都不缺少客人。毕竟这里的姑娘们是千姿百媚、各有千秋，她们吸引了不少的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来此寻觅红颜知己或是寻找暖床泄欲的工具。 明明是严冬，烤着炭火的小楼里面却没有什么客人，倒是暖春阁不远处的河岸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身裹棉衣的男子，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伸长了脖颈往湖中央张望着。 湖面上除去一艘停在湖心的大画舫，也就伶仃停着了几艘精緻小船。 要是见过些市面就能认得，在这些小船上的不是当朝的高官，便是今年新进的状元郎，再不济也是长安城里富甲一方的商贩，无一身份普通之人。 经过改造的画舫对着河岸的那一面，有临时搭建的戏台子，而暖春阁最炙手可热的红倌人一身胡服，正在台子上跳着胡旋舞，身姿曼妙，秀色可餐。 站在河岸的看客们距离都隔的比较远，湖面上也就这艘画舫上有足够照明的灯光，这样的安排，倒是让这原本看腻了的舞蹈多了一丝朦胧的感觉，美轮美奂，险些让人看痴了去。 美人儿一曲舞罢，刚刚下了台，周围一艘载着侍郎的小木筏便朝着画舫驶了去。 河岸上的男子也不由低声的嘆着气，看来，今晚这位美人的红帐暖塌他们也是买不到了。 画舫里还未表演的女子大约还有一半，每一个人都是精緻的妆容配着美艷的服饰，脸上虽说都是笑脸相迎，暗地里却在互相攀比着谁的衣服比自己美，谁的髮饰比自己亮，谁的才艺和自己旗鼓相当，谁的恩客出手大方…… 而我站在船尾，和几个丫鬟帮着上船寻乐子的达官贵人照明引路。 我虽然看不见台上的表演，那悠扬的音律却还是听得十分清晰的。 「现在在台上的，应该是温诗诗那妮子了。」听着由葫芦丝吹奏的轻快曲调，身侧那个叫做立夏的丫鬟凑近了我的耳朵小声说道。 「姐姐何以见得？」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我笑了笑并不做评价。 暖春阁会吹葫芦丝的姑娘虽少，却不是一只手能数来的。 「你来的时间短，所以不知道，」立夏转过了身来，「虽然鲍妈妈总让姑娘们自己准备，可是对于几个红牌却都是暗地里安排好曲目和乐师了的，什么都要亲自去指点一番，自然要比其他姑娘来得出众。」 「可是……这不都是咱们这的姑娘么？何不每一个都调教好了，这银子也能多拿些。」我不解。 「你这傻姑娘，这红花都要绿叶配，没有些庸脂俗粉哪里能体现出鲍妈妈那几块宝？」立夏摇了摇头，「再说，这里又不全是鲍妈妈的人，只是挂牌挂名的就有好几个，要是每一个都尽心尽力的调教好了，万一去了别的院子里，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原来是这样，妹妹受教了。」 「在这里你要学得东西可多着了，要是能讨得鲍妈妈的欢心……」立夏看着我的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就凭妹妹你这长相，换上一身规整的衣服，还不比外面那些狐媚子强上百倍。」 「一个个还有规矩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立夏的话音刚落，我也没来得及做声，方才在台上表演的温诗诗便走了过来。 只见她一身白羽装，完全没有顾忌的让脚踝裸露在外，双脚都被冻得通红。 她只画了眼妆，轻点红唇，乍一眼看上去，就好像是不幸掉落在凡间的白鸟，楚楚可怜得很。 当然，这还得有个她不开口说话的前提。 「我就和妈妈说不要什么样子的人都招进来，」温诗诗走到了我们的面前，狠狠抽打在立夏的手背上，「怎么，没给你吃饭么？让你提个灯笼都这么费劲？」 我的眉头一皱，不由向前一步开了口：「诗诗姑娘是不是因为天暗，看得不清楚，立夏姐姐这提灯笼的姿势可是我们这儿最标准的。」 「了不得啊立夏，」温诗诗瞥了一眼立夏，又转向了我，脸上竟是讥讽的表情，「这暖春阁未来的花魁都帮你说话了，就这地位，我可不敢再教训你了。」 她这厢怕是把立夏刚刚说的话全部听了进去，所以要找的还是我的茬。 我这一帮腔，便正好中了她的下怀。 「不过这小模样长得还真是标緻，」温诗诗抬起了我的下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可你知道为什么你这张素颜明明胜过这里一大半的姑娘，却还是提灯笼的命？」 「因为你烂泥扶不上墙，」温诗诗见我不说话，嫌弃的松开了手，语气也是恨恨的，「就你这木头一样的表情，没有一丝情趣，就是狐媚子，也不是人人都做得起的。」 我的下巴被她捏的隐隐作痛，虽然心里也是一团怒火，我却连眉头都没有再拧一下，提着灯笼的手却还是下意识的用了力，指骨处微微的泛白，克制着自己想要扇她一巴掌的冲动。 「笨徒儿，在你回来之前，为师帮不了你什么了，你的性子太沖，做事总是不顾后果，这些今后一定要改，为师没办法帮你收拾烂摊子了，总之之后不管遇上什么事情你都得忍着，听到了么？你得活着回来……」 耳边迴荡这齣发之前师傅叮嘱的话，便更是咬紧了牙关任由欺负不再言语。 「我们的花魁怎么不吱声了，刚刚不是很勇敢的吗？」我这样的态度似乎让温诗诗更加的不满，一向尖酸刻薄的她此刻更是盯着我不放了。 「什么花魁，诗诗啊，你们暖香阁有花魁了么？」 听着船尾传来苍老男人的声音，我在内心松了一口气，暂时算是解脱了。 「李大人，你来的好慢啊，等的人家好辛苦啊！就只能和丫鬟在这打趣。」看着小舟上的男人，温诗诗换了张脸，娇嗔了一句。 在消小船上这位是当朝正二品的尚书李大人，也是温诗诗的常客。 「哦？那你们在说什么？」 「说这儿有个丫鬟生的好看，就打趣说以后指不定能成为暖春阁的花魁。」 「我们诗诗可是很少夸别人的，看来这丫鬟的确有几分姿色，那我一定要见识一下。」 李大人一句话使得温诗诗立马用恨毒了的眼神看着我，随即又笑的暧昧，往我这靠了靠，「那大人你快来啊，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她呀就在我身旁，诶……」 「噗——」 就在她站到我身后的那一霎，我明显感觉到她用力的撞了过来。我原本就站在画舫靠边的位置，她这冷不丁的推让我无法防备，只是一下便让我推进了湖里。 我不习水性，被推下去的时候，直接灌进了一嘴的湖水，虽然双手不断扑腾着，整个人却还是直直的往下沉着。 「你们刚刚谁推了我一下，吓死我了！」温诗诗的声音十分不清楚的传了来，听着像是十分委屈的模样，声音里还带着重重的哭腔，「要不是有她在我前面，我就被你们推下去了，你们谁这么恨我，要这般的对我！」 好假的说词。 我在心中嘟囔了一句，我模煳的看到又有人跳下了水，脑子却在想着获救以外的事情。 「诗诗不怕啊，苏漠已经下去救人了，没事的没事。」李尚书好像已经上到了画舫，把温诗诗拉到怀里安慰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不停向下沉的身体也人拉了起来，只是来人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十分粗暴，甚至像是带了些怒意。 我在湖里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的对方的面容，果真是一副生气的模样。 「快来人帮忙啊，把他们拉上呀……」 我憋了好大的一口气，终于从水面上钻了出来，我大口唿吸着严寒空气，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被冻住了 因为动静不小，一时间船尾的登船口挤了不少的人，岸上小舟上的官人们纷纷忍不住划开了船想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船上的小厮放下了一根竹竿，男子一手搂住了我一手拉住竹竿，费了好大得劲才拉着我脱离了这寒冷的湖水。 「季忆，你没事吧。」一旁的立夏连忙拿来了给客人们准备的披袄披在我的背上。 只是我现在浑身冰凉，瑟瑟发抖，冻得连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一张口牙关也在打着颤，根本无法给出回答。 「都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个厢房让苏公子洗个热水澡啊，」原本搂着温诗诗的李大人也松了手，把原本给温诗诗准备的棉衣给苏漠递了过去，转头看着依旧傻愣愣站在原地的人们，显得有些不满，「苏漠公子可是我今天请的上客！都好生招待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你们几个丫头胆子还真不小啊，偏偏挑今天给我整出点事情来！」远远的，就看见暖春阁的鲍妈妈怒火中烧的走了过来，「你们这是打算让客人们都聚到这里看笑话么！」 「是谁！这件事情是谁惹出来的！」 鲍妈妈的嗓门原本就不小，这再提高，怕是河岸上原本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鲍妈妈一开口，周围的人没一个敢吱声的，刚刚嚣张跋扈的温诗诗更是缩在了李大人的怀中，装作受了惊吓的模样，鲍妈妈便只能环顾一周，把目光锁在浑身湿漉漉的我身上。 「是你个妮子作祟吧！原本你这妮子有几分模样，才收了想先让你磨练着，你这是已经忍不住的想找机会往上爬了？」鲍妈妈一个箭步上前，扯住了我的耳朵，她的力气很大，虽然我浑身湿透冻的没什么知觉了，却还是有种自己耳朵要被扯掉的感觉，「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知道我这暖春阁是什么地方了！」 鲍妈妈发火一般人都不敢上前劝阻，深怕被连累的一起受罚，我微微的抬了抬眼，身侧的立夏双腿在打颤，温诗诗却是笑容灿烂的对着我。 我见鲍妈妈的右手已经举了起来，我却低下头只能闭上眼睛。 忍。 第3章 玉碎难全（二） 我感觉到了唿啸而来的掌风，脸颊却并未感受到疼痛，皱着眉的我微微睁眼，瞧见和我一样裹着厚厚棉衣冻得不轻的苏漠。 他捉住了那朝我挥来的巴掌。 「还请鲍妈妈手下留情。这件事情和这姑娘没有关系，她也是被人推下水的。」苏漠的语气平淡。 「这位官人……」鲍妈妈迟疑了一下，看着苏漠客套的笑了笑，「官人看着有些面生啊。」 「哦，鲍妈妈这是我请的客人，苏漠苏公子，你待会可要找个漂亮的姑娘好生伺候着。」站在一旁的李大人突然笑着出了声，语气轻佻，咬字却是意味深长的。 「这是自然的。」鲍妈妈思索了一下，放下了手，严声厉色的对身边的小厮说道，「你们怎么好愣着？！还不快带苏公子去上厢房沐浴，这么冷的天想要冻病苏公子不成，」 一句话说完鲍妈妈又转过头看着苏漠，脸上赔笑，「等我教训完这丫头一定去挑个顶好的给公子送去，不知苏公子喜欢什么的？」 「我方才似乎说了和这个姑娘没有关系。」苏漠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 多管闲事。 「呵呵，苏公子真爱说笑，」鲍妈妈讪笑着，「这并不是要分对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个人承担不是，。然还不让这周围的达官贵人们、街坊邻居瞧我暖春阁的笑话，你看，都这么长的时间了，客人们都只往这瞧，不去看台上的演出了。」 「是不是我帮妈妈把客人的目光都拉回到台上，妈妈便不惩罚这丫头了？」鲍妈妈的话音刚落，一个柔柔的女声从靠着船尾最近的一个屋里传来了。 瞧着声音传来的房间，我的眼睛一亮。 这最末尾的原本都是卖身不卖艺清倌人们的房间，借暖春阁的场子赚钱餬口的银子，因为今天的情况，清倌人中更是只来了一个——长安城内有名的歌舞伎，小玉姑娘。 她也是我来到这里寻找了许久的目标，是我这次任务需要追踪的主人公。 「如果小玉真做得到，那么妈妈我也就不追究了。」鲍妈妈松开了我的手腕，勾着笑，「不过要是做不到，小玉，你可补偿的起？」 「要是小玉做不到，妈妈只管把我从暖春阁撵出去。」 屋门打了开，走出来的是一个蒙面清瘦的绿衣女子。 「那亏的不还是妈妈我，」鲍妈妈瞥了我一眼，有些奸诈的笑了笑，「既然小玉想帮这丫鬟出头……这样好了，要是小玉你做不到，你这清倌人的『清』字改成『红』可好？」 从卖艺不卖身变成卖艺又卖身，鲍妈妈的算盘倒是打得叮噹响。 小玉的眉毛弯了弯，并没有任何的犹豫答应了下来，「好。」 好？ 哪里好了，一点都不好！ 在这件事之后我被小玉带去了她的屋里。虽省去了一顿皮肉之苦，我也和小玉结识了，这内心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小玉姑娘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做这些事情，我原本就有错，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屋门刚被关上我便开门见山，「姑娘实在没必要为我犯这么大的险。」 没错，现在谁都可以出头，唯独你不行。 你绝不能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任何决定！ 「你就不要小玉姑娘小玉姑娘的叫，这样显得多生疏，」小玉对着我笑眯眯的，「叫小玉就好。」 「而且刚刚外面发生的事情我全部听见了，和你无关，全是温诗诗挑起来的，你啊，明明是无的辜为什么要受惩罚？」小玉不像刚刚在屋外那样让人觉得不易亲近，此时的她十分的爽快，对着我眨了眨眼睛，模样十分俏皮，「而且，只是要抓住外面那群男人的目光，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难得到我。」 「你准备怎么做？」虽然小玉姑娘开口保证，我却依旧不放心，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跟往常一样便行了，无需多费心思。」小玉姑娘坦言，「反正岸边的男人都只是喜欢看姑娘而已。」 「好了，我的事你就别担心了，你看你浑身湿漉漉的，染了风寒可怎好。」小玉把我拉到了内屋，走到了屏风后，伸手试了试木桶中的水温，「还是热的，这原本是鲍妈妈帮我准备的，我不喜在其他地方沐浴，你正好泡一泡，驱驱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为了博取恩客的欢喜，鲍妈妈都会让楼里的姑娘在接客前沐浴更衣，让他们用香料把身体泡的香香的，让来此的男人光是闻着就欲罢不能。 这位小玉姑娘是楼里的清倌人，又只是借着场子，在旁人的地盘脱光了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所以她留个心眼也是对的。 「我把衣服放在这里，要是水嫌冷，我让人再去打点热水来。」小玉把屋里的屏风拉了起来，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了木桶旁的凳子上。 「不用了，」我笑了笑催促起她，「你不用管我，鲍妈妈不是已经派人催了好几次么，你还是赶紧上台吧。」 「嗯，」小玉点了点头，「桌上还有点心热茶，你起来可以用一些。」 「小玉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忆儿平时帮人的时候不也没索取报答？」小玉笑着反问。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惊唿出声。 这倒是稀奇，我来长安这么久，光是为了潜伏进这暖春阁就花了好大的功夫，这两月来连见到小玉的次数都十指可数，她是怎么知道我的？ 「你和旁的丫鬟不一样，我经常见你把吃食送给后巷那些穷苦小孩，见到乞丐也必会施捨，是个好心肠的姑娘。」小玉抱起了椅子上的琵琶，拿起白纱面巾重新覆在了脸上，「这样的好姑娘可不能令人随意欺负。」 「……」我只是不喜欢吃楼里分给我的事物，而楼里分给月银又没几个钱，这几个铜板带在身上觉着碍事。 「你慢慢洗吧，我一会就回来，要是忆儿愿意的话今晚可以和我同屋睡，我们可以说说话，省得回去又遭人欺负。」离开之前小玉又补充了一句。 这还真是求之不得，我含笑点头目送她出了门。 听着脚步声消失后，我也没有心情接着泡着澡了，急忙的起身换上了衣服，准备翻查小玉的房间。 谁知道，我这刚穿好衣服，屋门就被打了开，鲍妈妈带着两个龟公沖了进来。 这样的场面倒是让我庆幸起的早，不然还正要被人看光了去。 「鲍妈妈。」该来的总归躲不掉，我讪笑叫出了声，甜而发腻。 「小玉倒是捨得把这样好的衣服给你穿，」鲍妈妈上下打量着我，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行了，这还正好免去我帮你打扮的时间。」 「帮我打扮？妈妈的意思是……」 「呵呵？这不是你所求的么？还在这里给我装煳涂？」瞧着我不解的模样，鲍妈妈轻蔑的笑了笑，「这高飞的枝头我也算是给你准备了，是成凤凰还是继续做麻雀，也就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虽是不解，我还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等着鲍妈妈自己把话说下去。 「李大人催了几次让我给他带来的公子找个角陪着，可我这除去要上台表演的也并没有多带姑娘，这次算你走运，这样好的机会就给你占了去。」 「不知道妈妈可是记错了，我虽在暖春阁为婢，可并不卖身，」我站在原地没动，抬起了眼睛笑着看着她，并不慌张。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机会接近小玉，并没有签卖身契，就像是楼里挂牌的姑娘属于自由身，随时可以走人。 「那是之前。」听着我的话她先是愣了一下，立马又裂开嘴笑了起来，竖起了兰花指点着我的鼻尖，染红的指甲划过了我的脸颊，「你进了我暖春阁的门还不是什么都得听我的。」 「我不去。」 「忆儿，我调查过了，你在长安也没有什么亲戚，谁知道你只是做短工的还是在我这卖身的。」鲍妈妈不慌不忙。 「我在你这没有卖身契。」 「怎么你还想报官呀？那也得能逃得走啊。」鲍妈妈的手指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暗中用起了劲来，「你听好了，要是想过舒坦的日子还是乖乖的去伺候那些爷。」 瞧着我吃痛的模样，鲍妈妈的笑容也灿烂了起来：「更何况刚刚那个苏漠公子可愿意这个天跳下湖水去救人，啧啧啧，怎么看也是个有情郎，就算报答救命之恩你也是需要以身相许不是？」 这鞭子抽过了，鲍妈妈便又沖我笑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一下温柔了不少，似是准备在给我塞颗糖：「说不定人家苏公子原本就是看上你才跳下去的？这日后好上了啊，你还得感谢妈妈我呢。」 他？ 苏漠？ 「你看，心动了吧，鲍妈妈我又不会亏待你，都把这么好的客人留给你了，你要给我好生伺候着。」因我没再反驳，鲍妈妈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高兴起来，「你自己努力些，不出一年也能成我这的头牌。是继续做丫鬟还是当头牌你好好掂量掂量。」 我的笑容冷冷的勾起，却没有再开口拒绝，顺从的跟在了鲍妈妈的身后。 别人的房间我是不愿去的，不过，若是让我光明正大的去苏大公子的房间我倒是求之不得。 第4章 玉碎难全（三） 苏漠的房间在画舫的中间，是一间上等的厢房，远远的就能闻见薰香的味道，浓郁到刺鼻。 我们站在门口，鲍妈妈又叮嘱了我几句，才挂上了招牌的笑容敲了门。 进屋后鲍妈妈见屋子里只有苏漠一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住：「呦！我刚刚让伺候公子的姑娘们都跑哪里去偷懒了……」 「是我让她们离开的，鲍妈妈来这有事么？」苏漠像是刚刚洗过澡，只穿了单衫，拿起了挂在架子上的外套打断了鲍妈妈的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鲍妈妈突然转过了头，用眼神指着苏漠手中的衣物示意着我上前帮忙。 「呵呵……」见我还依旧站在原地，鲍妈妈的眼神变的凶了起来，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给我，「快去啊……」 虽然有些不情愿，我却还是皱着眉走上了前，拿过了苏漠手中的外套，「让奴婢帮公子穿。」 我掐出了自己都觉得噁心的声音，背对着鲍妈妈的我怒瞪着眼前的人。 「是你？」苏漠瞧着我气鼓鼓的脸，倒是轻巧的笑了起来。 「就是就是啊，」听着苏漠的这句话，鲍妈妈便来劲了，认为自己并没有会错意，连忙讪笑着上了前，「苏公子可是忆儿的救命恩人了，刚刚好不容易脱了险，忆儿说要以身相许来报答，这不，我就给苏公子你送来了不是。」 「以身相许？」苏漠轻念了一遍，嘴角的笑带着嘲弄，「难消美人恩。」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鲍妈妈意味深长的笑着，缓缓的退了出去关上了屋门，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门一合上，我立马松开了帮苏漠整理衣服的手，蹙起了眉头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我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苏漠对我来说并不是陌生人，换句话说，他算是我在这个时代最熟悉的人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完成任务啊！我只有在这里才有机会接触到霍小玉，」我皱着眉头看着他，轻蔑的哼了一声，「你呢？怎么？耐不住寂寞跑来花天酒地了？」 「嗯？」苏漠坐了下来，头也不抬的回问了一句，「和你么？」 「你！」我眉头一拧，胸中堆压到现在的怒火忍不住就想要迸发出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止了住，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对霍小玉有没有情郎一定有所了解了。」 「你确定你不会掉进水里淹死……」苏漠顿了一下看着我，眼里竟是玩味，「冻死……或是被打死？」 「死苏漠！你又想打架么？」我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双手却紧紧的握成了拳，先前压抑在心中的火气也一起窜了上来，「还是我们把那天在九天之上没算完的事情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算一算？」 苏漠抿了一口茶，斜着眼睛看着我，「都是凡胎肉身了，你确定你一个女人能打得过我一个男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一句话没说完，我握拳的右手已经勐地挥了上去。 苏漠一掌接住了我的拳头，另一只手食指竖在了唇边，示意我不要出声，侧着耳朵像是在听着什么。 「噤声！」 我嘴巴刚一张，就立马被他捂了住，苏漠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用眼神示意着门外。 瞧着他这幅样子我不由也静了下来，注意起门外的动静来。 「李官人啊，这事我可做不了主。」贴在了门缝上的我还能隐约的听见鲍妈妈的声音，「喜欢小玉的公子哥多的是，有钱的也多得是，这见不见得着啊，都不是我说了准的，主要还是小玉自己愿意不愿意。」 「这些李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向小玉姑娘确认，」鲍妈妈的话音刚落，一个温润的男声便接了上去，「在下只是希望鲍妈妈带个话而已，要是不行便作罢好了。」 「诶诶……李官人，我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鲍妈妈的声音是止不住的喜悦，像是对方给了不少的赏钱。 「他们在说霍小玉？」我把头转向了苏漠，极其小声地问着他。 「妈妈！你把忆儿弄到哪里去了？」苏漠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玉似乎也从台上下来了，发现我不在房间里，跑出来的向鲍妈妈要人了，「你说的话难道不作数了么？」 「呀！这说曹操曹操这就来了。」凑近了门缝，我只能看到鲍妈妈笑到扭曲的脸，「妈妈有些事情让忆儿去帮忙了，她一会就能回来，马上就还给你，趁着这个空子，玉儿你也来帮妈妈个忙……这位可是今年……」 鲍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玉往别的厢房里走了去，他们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我才轻嘆了口气。 「李官人，李……」 苏漠已经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不知道在低声的念叨什么。 「你要去哪？」 「！！！」 我的手刚放在门闩上，就被苏漠喝了住。 「回去做事啊，不然还真的呆这里陪你么？」我扭过了头，做了一个鬼脸，「而且按照刚刚的情况看来，那个姓李的什么公子说不定和霍小玉有些关系……」 「回来！」苏漠一把拽住了我，「你这么大一个活人，打算就驻在门口偷听么？」 「我可以……」我可以隐身啊。 一句话没说完，我便已经哑言，垂头丧气的坐回到了苏漠的对面。 差点又要忘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九天之外悠哉逍遥的小仙官了。 我把自己的十指张开，摊在了自己的面前，脸上的笑容涩涩的。 我被天帝剔除了仙骨法力尽失，现在的我已经是地地道道的肉身凡胎了。 什么腾云驾雾，什么三十六变，什么隐身显形……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事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都怪你！」一想到这，我不由又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要想知道原本明明是仙人的我，为何会沦落到去人界青楼当丫鬟，还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这整件事说来多少有些繁琐昂长。 这件事得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说起…… 几万年前上古众神相继灭亡，原本由帝俊统领的天界至高的宝座，也被有能力的后辈们相继争抢了起来，他们短的做了几百年年，长的做了几千年，一时之间天地六界的秩序也因此变得有些混乱不堪，而这最终坐稳了这把交椅的便是如今的天帝。 在那样的乱世里都能站稳脚跟的人儿，光是想想就能知道他的手腕有多厉害。 便就是这样一个人重新规整了天规天条，重新为众仙划分了职责范围，让天界重新在六界之中站稳了脚跟。 我也算个幸运儿，天生仙胎，降于太平盛世，在这被天帝提倡的『共创和谐天界』的道路上一路『歷练』，成功被赶去做了这九天之上最的闲差。 我这职位，说的好听叫做执笔官，是个仙官，像是人界的史官一样，写下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能流传千古…… 这说的难听一点，也就只是天庭藏书楼的图书管事，每天只要打扫打扫藏书阁，偶尔把楼里的书本拿出来让三足金乌帮忙晒晒霉，发现有被啃食腐烂的书籍便重新誊抄一遍，剩下的时间便可以在九天之上四处闲逛，好不逍遥。 只是这执笔官究竟是个啥？ 笼统的来说，执笔官就是记录者，不管是凡间帝王的兴衰、伟人的逝世、悲凉的爱情；还是仙界天规的变更、发生的战役、仙籍的撰写；或是妖界的没落、所剩的族类……只要是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物，执笔官都有必要把它们公正的、真实的、完整的记录下来。 咋一听，执笔官好像是很神圣的职业，可是经过六界经歷过几场浩劫，执笔官也跟着近乎全面，之后再也没有什么仙人愿意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活。然后到了我这里，有了更方便的记录方式，便不需要执笔官们在亲自出马，它也就彻底成了一个闲职。 虽是闲置，我却当的十分惬意，从未想过要什么升官加禄，直到我遇上了苏漠…… 九重天外总共有八座书楼，因为先前几代执笔官辛勤记录的，这八座书楼里几乎囊括了六界之中所有的事物。 我和苏漠各掌管正东方和正北方的两座书楼，也许师出不同的缘故，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每见一次都会因为丁点的小事吵起来，最后大打出手，为了维护天界的和平，我们两个也尽量的避免出现在同一场合，说起来我也没少为这事被师父罚过。 然后便是机缘巧合之下，天帝发现各个书楼里已经无法修补的上古残卷可以拼凑起来，便让我们执笔官互相走访走访研究研究，能补全多少就补全多少给他递上去。 天帝一向的对上古的事情很上心，提及了此事我们也自然是怠慢不得，纷纷拿出百年来收整出来的碎片对比拼凑。 可极其不巧的，我手上的这些似乎只能和苏漠所有残卷的进行匹配…… 第5章 玉碎难全（四） 我不愿去找苏漠，苏漠也不愿意来见我。 我俩就这么待在各自的书楼中，干耗到了最后一天。 可那时的我又担心第二日交不出成绩被天帝责罚，百般犹豫之后只得抱着豁出去了的心态，怀揣残卷小心翼翼的出了门，想着由我出动出击的话，等明日天帝追究起来，主要责任不在我。 谁知道苏漠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在我出门的那瞬他先一步登门，还和我撞了满怀。 虽然我俩人都没事，没撞少个胳膊丢只脚的，但那原本就小的残卷更加细碎了，之前那模样拼凑起来便要耗掉好些功夫，这下子更是要费时费力，让人更不愿去理会了。 我看着苏漠，苏漠看着我，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神就能知道，我俩都不想理这烂摊子。 于是，仅仅探讨究竟应该由谁去拼凑，我俩从只动口变成了只动手，在我这东书楼中打了起来，我们都使出了看家本领，那一架打得好不痛快。 只是等我们回过神的时候，别说那些细碎的上古残卷不知去向，就连这密封的书楼顶上都被我们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我守着书楼是八座里顶重要的一座，从人间到天上各方面的记载都是面面俱到的。 虽然天界事物都有抄本和备份，可这人界大部分的记载都是独一份的限量版，毁了就是毁了，没有第二份。 所以，此事导致的结果可想而已…… 天帝大怒，他剔了我俩的仙骨，让我俩堕入轮迴。 我原本我今后的人生之能在人界无限的轮迴中度过了，结果前段时日我又被师傅给找到了，师傅恢復了当神仙时的记忆，又和我说什么天帝要我将功赎罪，只要我把被我毁去的书卷全部重新记录，这件事也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那是整整一栋楼的书卷啊！ 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在怎么拼命记也是要写上几百年的吧！ 还好的师父早有先见之明，在出这茬事情之前便已偷偷帮我誊抄了大半的书卷，只剩下极其小数的一部分内容需要回到过去记录。 那被剩下的是情爱、仕途、民生、风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先一步的苏漠揽去了仕途、民生，轮到我这便剩下情爱和风俗了。 这具体需去记录些什么我倒也不挑剔，只是需要以这凡人之躯回到故事正发生的年代总让人有些不安。 虽然现在是动了手脚可以长身不老的凡体，可没说不会死啊，要是一个不小心翘辫子了，在这不是自己生活的年代里可就是真的魂飞魄散连轮迴都没得入了…… 我抱着早死早超生…… 不！是早完工早回家的决心，我是才硬着头皮来了。 而我要记录的第一份爱情便是属于霍小玉的。 「这个霍小玉似乎和我之前在本卷上看到的有些不太一样。」苏漠的眉头微微的皱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在意我刚刚说的话，他侧过头问道：「你执掌正东书楼的时候可有读到过霍小玉的故事？」 「东书楼那么大，谁知道这故事是塞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我一耸肩，「我在来这里之前根本不知道人界有这么一个人，更不知道她的故事为什么被记录进天界的藏书楼！」 「连书录都记不全，你这执笔官白做了这么些年。」苏漠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我，「还能说的这么有理。」 「喂！我也有认真的工作好吧！只是同你的关注点不一样！」听苏漠说话，就觉得他是字字带刺戳的人浑身不舒服。 掌管书楼的这五百年里，我因为公因私也算是大体的阅歷过一遍所有的藏书。不过可能因为自己性子的关系，我向来只会挑出那些宏壮的大事件或是仙家众人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来看，对那些情爱的事情一向觉得腻烦。 虽然执笔官一直被当做『百事通』来用，也总是一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样子，可我所知道大概也就比其他的仙家来说更加细緻一点、具体一些罢了。 「季忆，你还是注意一点好了。」我在一旁生了一会闷气，苏漠却依旧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我们各自沉默了一会，他一张口便说了这一句。 「注意什么？」 「你还知道执笔官之间互通消息的法子么？」苏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的又转移了话题。 「当然记得。」这可是最低级的知识，这样询问他还当真是一点也看不起我。 「要是出事了就通知我，」苏漠的声音轻了下来，后半句我也是完全没能听见，「只希望是多虑了，要是真的……」 「会出什么事啊？」 瞧着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这心里都也跟着着急了起来。 偏偏我又拿苏漠没辙，毕竟他是那种他不想说的话，你找雷公电母噼他，噼到他粉身碎骨也不会多吐一个字出来的狠人。 苏漠看着我，稍稍犹豫了一下，在我眼神的催促下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之前，我曾经有翻到过有关于霍小玉的记载，里面有一个姓李的……」 「忆儿！你在哪里？忆儿！」 「……」 我眼巴巴终于等到苏漠愿意开口解释了下去，却又被屋外霍小玉的叫喊声给打断了。 听着她这么急切的想要找到我，我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我的小姑奶奶！你让我省点心好么！你当真以为我不敢罚你么！」鲍妈妈的声音也随即传了来，她又恨又气却偏偏不敢太过招惹这棵摇钱树，这样的语气听起来还是蛮有趣的。 「鲍妈妈，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我从来没有求过妈妈什么事情，这一次，我希望妈妈你把那个小丫头还给我都不成么？」小玉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气鼓鼓的模样，「你说只让忆儿去一会，都这么久了，你究竟把她弄去哪里了！」 「小玉！我在这里！」 没等鲍妈妈再开口，我已经打开了苏漠厢房的门，笑吟吟的冲着不远处的霍小玉挥了挥手。 趁着事情闹大之前，我还是主动现身的好，我原本就不是这段歷史上存在的人，还是不要再以我为导火线发生点什么。 「忆儿！唿……」霍小玉看到我立马松了一口气，她一阵小跑了过来，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担忧的表情，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会在这里，鲍妈妈没让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霍小玉说着往屋内瞥了一眼。 屋内的苏漠坐在桌子上品着早已经凉透的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小玉你怎么……」鲍妈妈也连忙的跑了过来，她看着我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她压低了声音凑近了我耳边小声的训斥着，「我不是和你说好好伺候苏公子么！你跑出来做什么！」 「是我拜託鲍妈妈的，」我轻巧的笑着，没有理会鲍妈妈，转过头白了苏漠一眼，「解释」给霍小玉听，「苏公子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再怎样也需要当面道谢，然后我发现自己和苏公子『志趣相投』，不由就多说了几句，耽搁了些时辰。」 「是了是了，听到没有小玉啊，妈妈我没有骗你吧。」鲍妈妈的脸色也变的快，听我这么说也立马就随声附和了起来，「所以啊，你还是让忆儿和他的恩公多说上几句，这样的场面我们还是不要搅和了。」 「我公务缠身也不能久待了，」听到鲍妈妈这么说苏漠站了起来，他一口饮尽了凉茶走了出来，还摸出了一个钱袋放在鲍妈妈的手上，用清冷的声线嘱託着，「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忆儿还劳烦鲍妈妈好生照顾着，下次有空再来看看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诶……一定一定……」鲍妈妈掂了掂手上的钱袋子，乐呵呵的嘴也完全合不上，连腰都弯了下去，看起来十分谄媚。 苏漠这是在卖我人情？ 我眉头一拧，也没吱声。 虽然不知道苏漠在这个时代给自己安插了一个怎样的身份，不过就从刚刚当朝尚书大人都把他当做上宾来看，多少也应该有些来头。 而他这一句话、一份赏钱，鲍妈妈以后也不敢再随意的惩罚我了，也算是让我在这暖春阁有了可以立足的地方，更方便跟着小玉做记录。 这事要是别人来做，我一定会感激的痛哭流涕，滴水之恩用涌泉相报，可这偏偏是苏漠……无端的让人觉得，就算这人情只收不还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这可是他自愿的，我又没求他来帮我。 「对了，」已经走到转弯口的苏漠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看着我叮嘱了一句，「季忆，别忘记我刚说的那句话。」 刚刚说的那句话？ 虽然苏漠的话少，可刚刚我们似乎也说了不少的话题、说了不少句，他说的那一句是哪一句？ 我笑得尴尬，沖他眨了眨眼，希望他能多给出一些提示。苏漠却冷冷看着我，一副很无语的表情，没再多说一个字，径直转身离开了拐角，乘着小舟离开了画舫。 站在船舷的我恨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句：「你果然还是那个令人生厌的傢伙！」 一个第一眼就看不顺眼的人，就算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能融洽相处，只会越看越不顺眼！ 第6章 玉碎难全（五）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岸边的看客们迟迟未散去，就算画舫上已经没有姑娘在表演了。河边依旧站在层层人群，鲍妈妈眺望了一眼，又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听闻其中有几个还算有钱的公子哥，便又临时把这表演给拉长了。 为了讨好这些公子哥，鲍妈妈甚至命人在岸边生了火盆，借着入夜瞧不清，把那些不算太出众的姑娘们都捧到了台上。 他们这一吵便是一夜，听着外面喧嚣的声音，在船内的我自然也睡不好，干脆起身跟着小玉挑了一个还算暖多的位置。我和小玉靠在了一起，喝着暖茶，跟着众人一起听着红尘之中的靡靡之音，竟然也昏昏的睡了过去。 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在睡着之前我一直在同小玉说话，就连半梦半醒之间也在问着她问题。 …… 「小玉，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当然怕你有危险了。」 「可是我们明明今天才见过面。」 「我把你从鲍妈妈的手上救回来，怎么能再让你羊入虎口？」 「哈哈，我喜欢小玉你的性子。」 「忆儿也不像别的姑娘那样娇作，我也喜欢。」 …… 冬日的阳光格外的刺目，就算闭着眼也能感觉那强烈的光芒。 我被这冬阳刺到了眼睛，醒来的时候自己正依着扶栏，头磕在了小玉的肩膀上，身上盖着的是一件厚厚的大棉衣。在我身边的霍小玉合着眼，唿吸均匀，还在睡梦之中。 我稍稍坐直了身子，微微仰着头，想要唿吸高处更新鲜的空气。 一夜笙箫，那些客人间肆意谈笑的话语似乎也还在耳边没能完全消散，处处都奢靡的气息，让人觉得好不自在。 人间的烟尘之地，就是这番景象么？ 我昨晚上絮絮叨叨的和小玉说了好些事情，也旁敲侧击的问了不少，却没有多少能在记录的时候用到。 因为家境贫困，霍小玉十六岁的时候就登台卖唱。因为他嗓音格外的清澈，受到了不少高官贵人的追捧，小玉听训她母亲严教，洁身自好，就算已经在这烟花地徘徊了两年，却依旧是清白之身。 她也并不是自命不凡，只是在等着一个人，等着那个值得她把所有都交付出去的一个人。 说着这些的时候小玉的表情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语气也柔弱了很多。 我是仙胎降生又是被师父带大，无情无爱无欲无求，并不能理解小玉说这些的心情，只能感受到一种从她心底散发出来的孤独感。 我不知道怎样安慰她，能给予的只是一个不算温暖的拥抱而已。 不管怎样，这日子还是得一天一天的过。 『 鲍妈妈见我和小玉靠的近，干脆的把我调到了她的身边陪伴着。在这段期间苏漠只来过一次，他停留的时间很短，我还是没能问清楚上次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只告诉我他要离开长安三个月，让我自己多当心一点。 而另外一边，爱慕小玉的俊公子、才书生放眼长安望去也不算少数，却没有一个能走进小玉心里的，我跟在她的身边小半年，走马观花的也算阅览了不少的男人，有情的、重义的、博学的、多才的、轻佻的、浮夸的……却没有一个是能让小玉能喜欢上的。 这样下去，皇帝不急，我这太监可要急死了。 要是霍小玉这桃花要老来才发枝，我这不还得白等三四十年？ 幸好小玉也从不把我当丫鬟看，什么好看的有趣的好吃的都会拿出和我一起分享，空闲的时候更是寻着机会教我吹拉弹唱、轻起舞。 「忆儿你说，为什么这筝琴琵琶你都一学就会，偏偏这舞……」暖春阁后花园里小玉有些苦恼的瞧着我，像是在斟酌的用词，「明明动作都很到位，为什么就是觉得僵硬无感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那要不我们就不学这个好了。」我立马停下了所有动作，冲着小玉走了过去。 我那天上的师父原本就精通音律，我跟了他几百年，耳融目染多少也学会了一点，这些乐器还不信手拈来随便拨弄两下，可是舞，还是算了吧，我在这方面原本就缺根筋，加上无法投入感情自然就少掉些灵气。 「可是……」 「好了好了……有时间说我，还不如说说你。」我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霍小玉，「要表演的曲目可准备好了？」 「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唱来唱去还不就是那么几首曲子？」小玉戳了一下我的脑袋，「你是不是又从哪里听来什么小道消息？」 我抿嘴一笑，举起了拳头，「没，只是听说下个月来的人会多一些，文人墨客、地主富豪、高官达贵，这一次说不定就有中意的了。所以就趁着机会来努力一番！」 「可是忆儿你想上台？」霍小玉头一歪，笑容从嘴角洋溢了开来，「要不我去和鲍妈妈说，把这次的机会让你？」 看着调侃到自己身上，我忙摇了摇头，随即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看着霍小玉：「要不这样可好……」 每月中旬，暖春阁的客人比以往都要多上一些，楼里的姑娘们也都想趁着这个时候尽量的展现出自己来。 所以那一日并不会并不像平时那样，你想去什么时候唱曲就能去唱，每人都只有一次的上台的机会，就连这上台的时间也是被定了死的。 以往的每个月，霍小玉总是上台随意唱上一曲或舞上一段便回了房，丝毫不顾及鲍妈妈的不满和楼下客人们爱慕的眼神。 而且这算算日子，苏漠也快回长安来了，要是让他知道我这么近距离的跟踪了小半年，依旧毫无所获，就算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也要乐呵上好些时间的。 所以这算是要干扰霍小玉自己本身的思想，我也得让她在那天挑出一个可以让我写点东西的人儿来。 我并没有出什么高招妙点子，只是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发现霍小玉对自己周围的男子并不是上心。就算有时候面对面弹奏了一曲，她的眼睛不是闭着就是盯着琴面，虽然她是想找一个能陪伴自己一生的男子，可这也得睁开看眼睛上一瞧上一眼不是？ 就算一切要靠缘分，你也要得让缘分进门啊…… 我和霍小玉说，下个月我会陪她登台，我负责弹，而她负责舞。 我是想让她在舞台上多留点时间，让她去看看台下的那些男子，说不准哪一个对她就是真心呢？ 当然，这一切我都没有告诉霍小玉，甚至连我擅自换掉了她的曲目也是在我拨动第一个音的时候她才发现的。 虽然霍小玉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下，立马也尽全力的融入了进去。 我弹的这首曲小玉从来没有听过，这是儿时师父经常在我耳边哼唱的歌谣，曲子虽然轻快却也棉柔。 这首曲子很长，远远超出了鲍妈妈规定的时间，不过看着台下一个个如同饿狼一般的眼睛，想必鲍妈妈也不会上台来赶人的。 「啪——」 我还没得意一会，人群中突然站起了一个男子，他重重的一掌拍打在了桌面上，五指随即捏成了拳，拳头微微的颤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这男子一身白衣，没有束髮，随意的让髮丝披散而下，因为滑落到肩头的长髮，坐在舞台侧面的我并不能看清楚他的容貌。 我的琴音戛然而止，小玉亦停下了舞动，脸色微微变了变，像是也受到了惊吓，看着这个坐在正中间的男子。 有什么不对么？ 因为这个男子举动，整座楼都安静了下来。 「那个弹琴丫头，这样好听的曲子，你怎么能光弹不唱呢？」 不同他做出的动作，男子的声音确是十分的温柔，问出口也只是一句普通的问句。 只是这样声音，有些过分的动听了。 他在向我询问。 「这位客官，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站在一边的鲍妈妈一个恍神回来，连忙讪笑着走上了前，生怕这是个不好惹的主。 「丫头？」他没有理会鲍妈妈，依旧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目光直刺到心里，一下让人觉得空落落的。 我刚想要开口的回答，整个人却像是被定了住一般，愣在了原地， 「忆儿！他在问你呢！」又沉默了一会，鲍妈妈连忙走了过来，小小的推了我一下。 男子的眉头微微的蹙起，他瞧了一眼鲍妈妈，显得有些不悦。 「我……这首曲子没有词……」 师父向来只是哼唱着曲子，从未听过他唱出词来，我一直觉得就是他随口哼唱的调子，这样的曲子哪里会有词呢…… 「哦？」男子扯动嘴角笑了笑，「那就算是用哼的也好，可以哼给我听么？ 「是啊！唱出来才有意思啊！」 「对啊！唱啊！」 「用唱的！」 …… 男子的一句话，让暖春阁里沉默的宾客们又恢復到了之前。 还有人大声的附和着那个男子的提议，男子瞥了下众人，目光还是锁在了我的身上。 形势似乎有些不对劲，为了不抢走霍小玉的风头我可是一身素衣只窝在边上低着头抚琴，霍小玉却只当我是胆子小，瞧着这样的情景，站在了我的面前又想护短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我没事，」我冲着霍小玉笑了笑，双手重新覆在了琴面上，「就是要麻烦玉儿从头开始了。」 第7章 玉碎难全（六） 我重新拨出第一个音，男子才坐了下来。 随着音律从琴内流出，楼里也再度安静了下来。 先前那一遍霍小玉已经熟悉了曲子，所以舞动起来比方才曼妙流畅的多，我瞧着她，沉了一口气轻轻开了口。 「啊~~啊啊啊~~~啊啊~~」 我选择了吟唱的方式，绵柔轻哼和着琴音出了声，我夹杂在琴音的哼唱很轻，听起来似有还无。 我不该是这台子上角，能做的便是陪衬。 随着小玉起舞众人也还是把目光转回到了她的身上。 可谓是对檐疑燕起，映雪似花飞。 衣袖翻转间，小玉带笑的眸子也一遍遍扫过台下，不知道这样的一颦一笑又要带走几人的爱慕,也不知道这短暂注视能不能让她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个人。 曲子刚过一半，方才的那个男子丢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子上，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起了身，似乎注意到我望向他的目光，他抬起头同我对了眼眸，随后薄唇微动。 「终于，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你了。 我停止了哼唱，轻念出了男子的唇语，拨弄琴弦的手指也慢了下来，脑子里尽是这句话语，男子却已经转身往门口走了去。 找到你了？他在说谁？ 是我么？ 霍小玉只当是曲子进了尾声，微微行礼谢了场，我亦停了下来，随着她下了台。 「忆儿，没事吧？」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模样，霍小玉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宾客之间了。 他长着一张极好看的脸，可我寻遍这五百年的记忆，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脸孔、这样的声音。 他究竟是谁？ 还只是把我认错成什么人了？ 我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去想了，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是和我有关的，我只是回到过去的看客，记录下曾经发生过的歷史而已。 我对小玉扯起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表明自己还好。 「小玉姑娘请留步，不知……」 小玉的房间在暖春阁三楼，走上楼梯的时候，有人抢先了一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抬了抬眼，是一张经常出现的脸孔，来人嬉皮笑脸上有着纵慾过度的痕迹，他来这寻花问柳图的只是享乐，再怎么算也轮不到他来做小玉的良人。 「公子不好意思，我的姐妹有些不适，小玉得送回房间照顾，恕不能陪了。」小玉也见多这种纨绔，退后一步，十分从容的拒绝着。 「诶……这有什么的，带到我房里一样可以照顾啊！」贵公子眨下眼睛，竟然直接抓住了小玉的手腕，笑的暧昧，「我也可以顺带照顾照顾小玉儿你啊~」 我虽站在霍小玉的身后，却还是闻到了一股浓烈得酒气，以往的客人对小玉虽都是生着色心却都没长出这个色胆，要不是因为醉酒，想必这个纨绔也是不敢公然如此的。 「请公子放手！」霍小玉眉头一拧，想要挣脱，对方却只是拉的更紧。 「这有什么的，这里本来不就是做这种事情的地方么？」贵公子一下来了酒劲，竟要直接把霍小玉拉入怀。 的确，在这楼里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别人只当寻常，笑着看戏，发现的不对劲的鲍妈妈也只是站在楼梯口不知应开口帮谁。 鲍妈妈本就不敢太过苛刻的要求霍小玉，幸好这楼中的客人也没有轻易就施暴的。 就算偶然有，也是一些无名小辈，让龟公打手们直接丢出门外就好，这一般有点权势的也都不想在这红尘之地留下什么难听的传言，一向也都低调，可这次…… 一个是楼里的老主顾，每月不知可以抛洒多少的金银在此处，市井里的名声早已不堪，招不起。 一个是楼里挂牌的摇钱树，又是昔日王侯宠幸过妾侍所生的孩子，虽然昔日王爷已经战死，王府家也早作鸟兽散，可这霍小玉好歹有这样一个背景，她又一向高情逸态谁知道身后还有没有人在撑着腰。 似乎上前帮谁都不好，鲍妈妈也只能干站在原地。 男子已经把霍小玉搂入怀中，双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摸索着。 「我说，放开！没听懂么？！」 我刚想上前插句话，听着霍小玉这带着魄力的低吼愣了住。 霍小玉突然停止了挣扎，因为她低了下头我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只知道她几乎没有怎么动唇，每一个字眼却都裹上了怒意，周围的空气都像被凝固住了一样，微微让人觉得压迫。 我虽失去了仙身，无法再对周围的事物进行感知，可是眼前这气场哪里是霍小玉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能散发出来的。 不！这种让人觉得不适的气息根本就不是人能散发出的。 我的眼睛勐的一睁，想起了之前苏漠说过的那些只言片语，莫非就是指代…… 「这位公子，还请不要强人所难。」一个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从耳后传了过来。 所有的不适感在这句话后立马消散，小玉也再度的挣扎了起来，仿佛刚刚的那些都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我回头一望，瞧见的是一张从未见过的清秀脸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仅一眼就让人觉得他态度谦和，如玉温良。 男子上前拉住了贵公子的手臂，没用上几分力气贵公子的脸就因疼痛变得扭曲了起来，男子也乘机一把拉过了霍小玉，虽是隔着衣袖拉住了霍小玉的手，却还是在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的那一刻松了手，扭过了头微微点了下表示多有冒犯。 见这样的情况我也连忙上前，牵过霍小玉的双手小声询问起来了。 霍小玉唇抿成了一线，对我摇了摇头，目光又望向了男子，眉头微微蹙起。 「你小子是谁啊！这么嚣张，连爷爷我也敢惹？」 贵公子一脸不满的刚想往前迈上一步，他在一旁的小厮连忙走了过来，低声的附在的他的耳边说上了些什么，「少爷算了，这个位可是……」 贵公子眉头一皱，不满的『切』了一声，却还是转过了身，强硬的从我和小玉之间穿了过去，直直的往楼下走了去，语气卑劣，「鲍妈妈，你不是说好给我找几个好看的姑娘么？我都来这么久了，怎么看都还是那么几个啊，你就不能给我换换胃口么？」 「诶……我这不就打算送去的么……」 看着事情算是解决了，我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小玉依旧失神的样子，我便往前走了一步，代霍小玉向男子谢过，他只是微笑的点点头，目光还是看向了小玉。 「小玉姑娘，上一次你为什么要骗李某呢？」男子的语气很是温柔，甚至有些藏不住的欣喜，「上一次你蒙着面，又一再的否认我自是无法确认，可是今天……」 「谢谢李公子出手相助，」霍小玉没有抬头，只绵声道：「小玉儿感激不尽，要是公子不嫌弃，日后公子要有空再来这暖春阁，我霍小玉自当亲自献唱一曲聊表谢意，李公子意下如何？」 「自然是好的。」 男子像是依旧有很多的问题想要询问，霍小玉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往后退了一步，给霍小玉让出了一条道来。 「忆儿。我们回房吧。」 见我还愣在原地，霍小玉不由轻唤了一声，拉着我继续往楼上走了去。 李公子？ 听着这样的称唿倒是让人觉得耳熟了起来，却又记不起是在哪里听过的，而且这霍小玉似乎还和他见过一面的样子。 回到了屋子里，我双手撑住了头有些苦恼的思索了起来。 这小半年里除了拉屎睡觉之外霍小玉基本也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这位李公子是怎么在我的眼皮子地下私会佳人没让我发现的？ 更主要的是，刚刚围着在霍小玉周身那非比寻常妖异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不至于我面前的这个霍小玉是个妖魔变的吧？ 六界生灵各自有其地盘，除非特殊情况一般也不会迈出自己的圈地，不过这些对于人界来说倒是特殊的，比起神、仙、鬼、妖、魔五界来说这样一方土地倒是很适合任何物种生存，人界也是六界平衡最重要的一个制衡点，所以虽经常有妖魔鬼怪侵入，倒也不会过分嚣张，又有仙界特意的庇佑，人界也不会被肆意的去破坏。 偶然闹出水鬼狐妖的，也被传言的像是说书故事一样，失了原本的血腥恐怖，也就只能当传说来听听了。 我转过了头望向了坐在灯下看书霍小玉，伏在了桌子上。 我在霍小玉的身边说短不短说长不上，如果她真的是妖，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不会不露一点马脚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活这么久，多多少少也会需要找各种各样的法子让自己一直维持人形。 可食人心、闭关修这样的事情我一件也没见她做过。 可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刚刚令人感受到压迫的气场也不可能是我的幻觉，更何况那时候的霍小玉一点平日里的性子都没有，让人觉得十分的陌生，如果不是那个什么李公子的突然插手，很难想像下面会有怎样的发展。 「忆儿，你在想什么？眉头皱成了这幅样子？」 我一个劲的嘆气，终究引起了霍小玉的注意，她扭过了头笑吟吟地看着我，温柔如常。 第8章 玉碎难全（七） 「哦，我只是再想刚刚那个李公子究竟是什么人？」面对霍小玉的突然提问，我讪讪笑了笑。 「李公子，他……」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霍小玉整个人便呆了住，只是提起他，霍小玉的模样就同平日里不一样了。 「他是什么人？小玉儿你又是什么时候见过他的？」我看着霍小玉的态度，连忙端着小板凳凑着她近了些，一边十分仔细瞧着她的脸，一边开口询问，希望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小玉是什么时候邂逅了这样的有情义的公子哥的，还刻意瞒着我！」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霍小玉笑了起来，看着我这故意生气的模样连忙解释道，「我上一次见这个李公子，也在好久之前了，就是我第一次同忆儿你说话那天……」 原来这个李公子就是当人在画舫上的鲍妈妈，说想要单独见小玉一面、说有事情想要和小玉确认的那位公子。 不过那时想去偷听的我被苏漠给拦了住，所以并不知道霍小玉和那位李姓公子都说了些什么。 「嗯？那他要向小玉儿你确认什么？」确认了李公子的身份后我继续询问。 「他问我……问我……」霍小玉的语气轻了下来，脸颊微微泛红，言语里也带了些小女儿家的娇羞，「可还记得几年前子在山间偶遇的那个迷路的少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他向你问路了？」 我听着这娇羞的语气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情说不定比霍小玉自己还要激动。 我这等了小半年都无法知道霍小玉究竟喜欢怎样类型的，敢情这是在年幼的时候就已经遇上了？ 这样的事传出去自然是一段佳话呀！ 小玉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还和母亲生活在坊间，空闲的时候就会抱着琴去山上弹，他似乎是和亲戚一起上京来玩，不下心迷了路，已经在竹林里转了好些时辰，十分狼狈，听到我在弹琴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的跑了过来。虽然已经浑身脏兮兮的模样却还是文质彬彬的向我问路，等我隔了几天再去的时候，又在那地遇见他了，那个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规整衣服，说是向我来拜别，还说着指路之恩在日后一定会好好回报的。」 「哈，还真是个有情郎，这还真的就寻来了，」我听完故事哈哈的一笑，「可小玉你上次为什么说不认识？」 「我……」霍小玉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痛苦，像是在做着什么挣扎一样。 「小玉？」 「没事，」我上前拉住了她，她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又低上了几分，「我已经和那个时候不一样了，就算并没有把身子交出去，可毕竟生活在这风尘之地，而且那个时候才多大的年纪？」 「可是小玉儿你至今守身不就是为了在找到良人的时候，献出完整的自己么？」 「好了好了，不要光说我的事情，我不也说了后日为会李郎献上一曲的么？」霍小玉对着我眨了一下眼睛，「说起来今天在台下拍桌的那个男子长的很是俊美呢？他的视线也一直没有离过你，可是忆儿你认识的什么人？」 霍小玉像是不想再多说下去了，又把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我只是笑着打着马哈。 那个男子的确奇怪，但现在想想，也许只是把我认错为什么人吧，反正我是不可能同他认识的。 是夜。 我趁着霍小玉睡熟的时候偷偷的起了身，猫着腰钻出了她的房间，小心翼翼避开所有的人，来到了后院找了一块清净的地方。 我点上了一只蜡烛，从脖颈里掏出了一个毛笔模样的红色小吊坠。 我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在吊坠上面滴上了一滴，再把它握在了手心默念了几句咒语，它也立马伸成了普通毛笔的大小。 这是我在九天之上一向用惯了的武器，也是执笔官工作时必备的道具。虽然现在的我仙法尽失，可是这用了两百年的武器也早就和我这主人合一了，只需一滴血倒是也能将其唤醒。 我这只仙笔名唤「奈何」。 笔桿呈血红色，是万年血玉制成，打磨的十分光滑，笔身上雕琢的也是繁复华丽的雕文，虽然不知笔头的毛是用什么做的，却和笔桿一样像是浸过血一样的红。 我拿起了奈何，在手心写上了苏漠持有的仙笔名和一些简单的咒文。 毕竟是仙家器具，这写字自然也不需要沾墨，只是没有仙法控制，这颜色也是笔头一样的猩红，像是我自己拿着刀一道道划伤去流出的鲜血一样。 「苏漠，能听到么，苏漠？」 我凑近自己的手掌，尽量小声的开了口。 我等了一会没有反应，不由皱了皱眉头，放大了声音。 「苏漠！你是聋子么？苏聋子~~」 「小点声，你生怕别人听不到么？」 我拖着长长的尾音，快像狼一般嚎叫的时候，苏漠的那冷漠的声线终于出现在耳边了。 这用如此的方式交谈，虽然就算隔着千里也能联繫到对方、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可是多少也是有些弊端的。就像现在要是有小厮经过附近，虽听不见苏漠的声音，却还是能十分清楚的着到我对着自己的手掌发着花痴，不停地叫唤着一个男人的名字。 「怎么了？」苏漠的声音淡淡的。 「你还记得之前让我注意霍小玉么？」 虽然我真心和苏漠的性子合不来，可是现在的情况我还真是找不到第二个人来商量这件事情了…… 我详细的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给苏漠听，长篇大论结束了之后我的喉咙不由觉得有些干，不过不等我抽空找上茶杯喝口茶，苏漠就已经接着我的话开了口。 「你是要告诉我你找到你记录的突破点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霍小玉！霍小玉有些奇怪！」我稍微愣了下，连忙纠正起苏漠错误的观点，「你的理解能力怎么这么差？」 「你两句话里就要提到一次那个『李公子；，还一再的强调霍小玉对他的态度不一般，」苏漠轻笑了一声，「这还不是重点？」 「这个……」 其实这个吗…… 只要一想到自己白忙活了小半年，终于找到了这份记录的男主人公，多少还是有些难掩兴奋之情。你让我把这份欣喜积压在胸口也是不好的，总要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分享不是…… 「霍小玉哪些地方不对劲？」 苏漠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无奈，在我的「这个」了半天没有下文之后，他主动先问了起来。 不过既然是他先提出来的，我也好开口多了，急忙吧把感受的奇怪的地方一一说明了，顺便把自己的各种猜测和疑虑也添了进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所以，你觉得她是妖？」苏漠问。 「只是怀疑而已，」我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可是现在毕竟没有办法去感知了，所以来问问你。」 「如果你能确定霍小玉一直在你的眼皮底下完全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没有其他奇怪的举动……」 「绝对能……」没等苏漠说完，我便抢先重重点头确定，「主要是那些奇怪的气息……」 「人在盛怒的时候，周身的气也是会发生改变的。不过……要是真的是妖，就一定会有办法让他显形。」 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苏漠的一句话一下把我点醒了。 「我想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我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的笑容变的有些奸诈。 「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听着我信心满满的声音，苏漠嘲弄了一句，「你可记得有哪些方法可以使用？」 这让妖显形并不属于仙术的范畴，都是下界凡人为了分辨妖魔试验出来的办法，虽然书楼里有过那么几本茅山道术、少林金刚眼什么奇怪的书籍，我却也书皮都没有碰过，更别说打开来翻上几页了。 不过就算如此，我好歹活了五百多年，这耳融目染、道听途说多少也能知道一些。 「万能黑狗血！」我把声音一提，显得有些得意，「是妖是人一沾便知！你就等着看吧！」 一句话说完，我也没给苏漠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急忙手捏成了拳头，煳了手中的咒，掐断了和苏漠的联繫，脑子里闪现的却是十分完美的试探计划。 等我再回到屋子的时候霍小玉还在睡梦之中，像是并未发现我半夜偷熘出去的事。 我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坐在的床边打量起她起来。 我真巴不得自己长一双孙大圣的火眼金睛，扫上一眼便能知道她是人是妖。 不过霍小玉是人是妖都不妨碍我需要做的记录，只是记录的方式会略微的有些不同，记录完毕之后所属的类别也会改变，我自身的不安全系数也会蹭蹭蹭的往上升。 这妖毕竟不同与人，妖不可能用人的生活方式生活，更不能幻化成人形混迹在人世间，这样的做法多少有些违背了天地伦常了。 我只是真么想着，自己也不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早却已经全亮了。 霍小玉早已经起身，我却合衣睡在了她的铺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 第9章 玉碎难全（八） 「你醒了？」霍小玉转过了头笑吟吟的看着我，眼神里多少有些困惑，「昨晚你怎就靠在我的床边睡熟了？也不怕染了风寒。」 「说不定是梦游……呵呵……」我一下反应了过来，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讪讪笑着，却见霍小玉在规整着自己的首饰盒，收了些放进了摊在桌子上的小包袱中，趁着小玉没有继续问下去，我便连忙匆匆转移话题，「小玉今天要回去看伯母么？什么时候回来？」 霍小玉的母亲名叫郑净持，是早些年战死王爷的一名妾侍。 王府因为王爷的战死人走鸟散之后，郑净持则独自一人带着霍小玉在坊间长大。她们一直靠着郑净持变卖从王府带出去的首饰维持生计，和前些年能变卖的首饰都卖完了，为了活下去，霍小玉才会走进这红尘之地卖唱讨上点口粮餬口。 虽然霍小玉一直生活在这暖春阁中，每月也总会抽空回去一两次，去看望独自生活在坊间的娘亲，每次都是半天到两天之间，并不会我陪同。 现在想起来，每个月的这一天霍小玉到还真是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究竟回家做些什么我也无从得知，如果真的是靠这段时间用某种方法维持人形，我之前倒也是是忽略了。 「今晚就会回来，毕竟明日……」霍小玉笑容腼腆，未能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看着她的模样，我不由的也打趣起来，拖着奇怪的调子，「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忆儿……」霍小玉嗔娇，过来就要捂住我的嘴。 「好了好了！小玉你还是赶紧出门吧，」一阵打闹后我笑着把她推出了门，「你再不出门，这都要晌午了！」 我从三楼的窗户望着她走出了暖春阁，笑的有些荡漾。 我还在想找什么藉口避开霍小玉去找只黑狗呢，现在这下倒是天时地利与人和都聚齐了，连上苍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忆儿你要出去么？」 我一只脚刚刚迈出暖春阁的后门就被人给叫了住，我扭过头看了一眼，是之前同屋住过的丫鬟立夏。 「嗯，去买些东西。」我笑了笑，「立夏姐姐你呢？」 「那正巧，我们一起走！」我还没反应过来，立夏已经挽住了我的手臂，「鲍妈妈让我去添置一些零碎物件。」 一起？！ 我这可是要去找黑狗放血啊…… 我讪讪的笑笑一下也没找到拒绝的理由，只能任由她拉着一起先上了街。 「忆儿你可知道鲍妈妈最近一直在念叨小玉姑娘要发达了。」立夏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道。 立夏的长相一般，做事却稳重，性子也活络，最近都在鲍妈妈的身边帮忙打下手。 她平日爱与我亲近，这暖春阁的事情她也能算是一个小小万事通了，说出来的话可信度非常的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哦，何以见得？」因为和霍小玉有关，我也就来了兴趣，扭过头问了起来。 「你可知道昨个那英雄救美的那位公子是谁？」立夏卖起了关子，见我不解的摇头，凑近我的耳朵神神秘秘的说了起来，「昨晚的那个公子姓李名益，字君虞，去年进士及第还未委派官职，可谓有着一片大好前程，听说家底也还算丰厚。」 「这些和我家小玉姑娘有何干系？」我装作不解问了起来。 「你这都来这么些时候了，怎么脑子还是不开窍啊！」立夏有些恼的点了我脑袋解释道，「那位李官人可是喜欢小玉姑娘的紧，听鲍妈妈说他一直都在打听小玉姑娘的事情呢。」 「哦？」 「鲍妈妈还说，小玉姑娘其实也是喜欢李官人的，经常会找些李官人做的诗来看，只是在装着矜持，好让李官人吃定她一个，」这样的话题就像是倒豆子一般，一开口便全部倒了出来，不用我在费劲提问，「不过鲍妈妈也有帮的小玉说好话，说小玉是什么资质秾艷，一生未见，高情逸态，事事过人，音乐诗书，无不通解。」 「对了忆儿，你都来了这么久了，昨天弹的曲子也让鲍妈妈刮目相看，打不打算就乘机往上爬……」 我低头沉思着，并没有理会立夏在我耳边的喋喋不休。 李公子，李益。 这样的名字一说出来我倒是有些印象了，霍小玉的桌上的确有不少这个人做的诗。这个李益经常做些边塞的诗词，小玉的家族是因为战事而散的，多少会有些感触。 只是我之前并未想到，这两人之间关联在我算不到的地方已经缠绕在了一起。 「忆儿，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我可是心心念念想看你做暖春阁头牌的模样呢。」 见我不理会她，立夏也不由拉着我的衣袖摇晃了起来。 「其实……」 「其实什么？」 我讪笑的一抬头，刚想解释就被雄赳赳气昂昂从面前走过、摇着尾巴的黑色生物给夺去了目光。 好傢伙，我这铁鞋还没踏破竟然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啊……好大的狗！」 顺着我的目光望了过去，立夏也瞧见这个快齐腿高的黑狗，连忙躲在了我的身后，闭起了眼睛，身体还微微发着颤。 「姐姐你怕狗？」刚想往前步追上去发现立夏紧紧的拽住了我的腰带，我无法向前进也就回过了头。 「我……怕……最…最怕狗了……」 立夏又拽了我一下，她紧紧拽着我的双手不让我走，我看着那只就要钻进一旁小巷的黑狗不由着急起来。 你说你怕狗拉着我做什么呢！ 我这趟可是专门来寻狗的呢！ 眼看黑狗就要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心里一急，看着脚边的石子来不及多想就朝着狗屁股踢了过去。 「汪汪汪！」 「啊！！！」 一下感觉到了疼痛的黑狗只是大叫了两声，它并没有往我这冲来想要报仇，而是用更快速度消失在了街角，听到了狗的狂吠声身后的立夏也是叫的更大声了。 「姐姐不怕，我去帮你引开它。」 我乘机扒开了立夏的双手，奔向了黑狗消失的小巷子，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准备给它一个痛快。 「小黑~你在哪里~小黑~」 穿过悠长的小巷之后我看见的一片小树林，我嘴巴里发出了逗狗的声音，弯着腰四处张望着，却并没有发现刚刚那只黑狗的踪影。 「汪~」 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微弱的狗叫我不由一愣，寻找声音又往前走了一点，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刚那声狗叫多少稚嫩了一些，应该并不是我刚刚瞧见的那一只，却只能祈祷这也是一只黑狗了。 「汪汪汪！」 找了好半天，我终于在一个小草堆后发现了它的藏身之所，我勐的举起了匕首却没一刀宰下去。这到并非是我心有不忍，只是…… 虽然它真的也是一只黑狗，可它身下却挤满了五六只小黑狗抢着奶喝。 「你怎么是母的！」 我一声大叫，吓的大狗明显抖了一下，大狗却并没有起身，只是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有些警惕了。 这道法上用的黑狗血很是讲究，不仅要使纯黑色狗的血，还必须是公狗的血才成，毕竟这母为阴公为阳，就像孤魂野鬼不敢靠近阳气重的人一样，这作法用的黑狗血也需要阳气重的公黑狗才成。 「你生的到都是公的，不过这要都宰了才能凑一碗血吧。」 「唔？」 我抓起了母狗身下的几只小黑狗一只只查看着，不由嘆了一口气，有些发愁。 母狗却歪着头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表情委屈的紧，发出了咽呜声，而手中的小黑狗也是睁着圆圆的眼睛瞅着我一个劲要往我脸上蹭着，那小尾巴一摇一摇的十分带劲。 「呀！不要对着我装可爱！」我把眼睛一闭，抓起了身侧的匕首，「不管怎么样你们的血我都要定了！」 都说童子尿有妙用，这童子黑狗血想必效果也要好上一点。 我如此的自我安慰着，一咬牙，心一横大喝了一声帮自己助胆，就把匕首勐的挥了下去。 刀还没能划破小狗的皮肤我的手腕就勐地被人拉了住，我心勐的一震，却不敢睁开眼睛，这该不会是被狗主人给发现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丫头，你这刀口反了。」 我只睁开了一只眼睛，瞧见一抹白色的衣袖，而这个声音是…… 「这样伤到的可是你自己。」我一转头，瞧见的便是昨日在楼里拍桌让我唱曲的那位客人，他扳开了我的手拿走了匕首，用指尖试着刀锋，勾起了嘴角望向了我，「还磨这么快，你是要用来削铁么？」 他的声线过于动听，特意放柔了说话更是像漩涡一样很难让人挣脱出去，他又凑的如此之近，我一下也不由愣了住。 我在天上生活了五百年，什么美男俊哥没有见过，就连苏漠那般的长相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能完全免疫了。我想着这普天之下美男计早就对我失效了，却未曾想到，此刻居然在凡间被一个人迷的失了神。 那些仙神与眼前的这男子一比较，一下都暗淡了不少，这样的容貌美得有些让人窒息了。 他有着男子该有的俊秀，却丝毫不阴柔，亦不是冷冷的冰块脸，一颦一笑都像是能把他人的魂魄给勾了去。 这真的是……一个人能有的皮相么？ 第10章 玉碎难全（九） 「丫头，你怎么总在发呆？」 我瞧着男子出了神，他的一声轻笑才把我游离的魂魄给拉了回来。 「我……」我低下了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看着他的脸发呆，只能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这狗是你的？那个……我只是……只是……」 在我回过神的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应该给自己要杀狗的行为找些解释，可是瞥见自己手中的匕首却是一个理由也挤不出来。人证物证都在，我这是根本没法开脱罪名啊。 「这是附近的野狗，没人养。」男子理解我因何事窘迫，开口道。 「哦……」我点了点头。要是野狗的话，就好办多了…… 「不过你只是放血的话，倒也不用杀了他们，」男子伸手挠了挠我手中小黑狗的下巴，它伸着舌头望着男子尾巴摇的更加欢畅了，「找他们的爹比较快一点。」 「他们的爹？」 「喏，在那里。」 我顺着男子的手指望去，在不远处瞧见了一个龇着利齿低淌着口水更大的黑狗，。他的爪子有一下没下的刨着跟前的土，眼睛怒瞪着我，警告的低吼在喉头翻滚着。 我的乖乖，这么重的杀气我刚刚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你拿出刀来的时候它就在盯着你了。」我下意识的往后一缩，男子却拿着我的匕首笑着往前走了去。 「小心！」 公狗看着男子朝着他走了去，不由主动的先发起了进攻，朝着他狂奔了去，张大了嘴巴扑向了男子的手臂，像是想要一口咬下来一般。 男子倒是一点也不慌张，他抬起了手臂一挥，我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公狗就已经被甩了出去，撞在了一旁的石头上，还没来得及再叫一声，便倒在地上丝毫不动了。在餵奶的母狗全身一个激灵，本想起来维护自己的丈夫，可是身下全是幼崽，只能尽量把幼崽蜷在自己的身下。 「只是晕过去了，」看着我惊讶的表情男子笑了笑，蹲在了公狗的面前抬起了他的后腿，「丫头，你有带装血的器皿么？」 「啊？」 男子这么这么一句倒是让我愣住，我只想着要找个黑狗放点黑狗血，还真忘记带点什么用来装狗血的东西…… 男子看着我表情无奈摇了摇的头，一刀划在了黑狗的腿上，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漆黑的茶盅，接了满满一盅递到了我的手上。 「这刀太锋利了，又没有刀鞘，你带着不安全我就拿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的。」端着丝毫不费力就拿到的黑狗血，我显得有些尴尬。 「刚刚经过的时候就听见你大喊要放一碗血。」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个就帮我？我们明明不认识……」听着这爽快的回答，我倒是有些别扭了。 「只要是丫头你要的，不管什么我都会给。」男子笑眯了眼睛。 这……我这算是被搭讪了么？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更加的奇怪了，这要是放在百来年前有人和我说这样的话，也许这心还会荡漾一下，现在这都多大的人了…… 更何况我可是丝毫不认识这个男子啊…… 他这样的回答，多少显得有些怪异了。 「就没别的要问了么？」男子笑着。 「没……没了……」 「那么，轮到我问你了。」男子往前走了一小步，凑的近了点，「丫头，你记得我叫什么吗？」 「啊~对！忘记请教公子姓名。」他的一句话点醒了我，我连忙退了两步，一本正经的问道。 「果真……不记得了……」男子的表情显得有些失落，却还是扯起了嘴角苦苦的笑着。 「公子你说什么？」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呢喃自语，我听的并不真切。 「下次吧，」男子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髮，有一丝宠溺的味道：「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我叫什么，记下了就不要忘了。」 他的话一说完，也没给我回话的时间，便转过了身往街市里走了去，转弯之前还不忘回头又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那样的表情看上去竟然有一丝的依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随着男子身影的消失，我心里又一下变空了，无端的觉得少了些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瞧着手中的黑狗血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去想关于他的事情。 现在对我来说所有的事情要以霍小玉的记录为先，要以早点完成工作回到自己的时代，做回悠闲的小仙人优先，其他的事情，能不理会就不理会的好。 我趁小玉还没回来，小心的捧着黑狗血回到了房间，用指尖轻击着瓷盅的瓷面，思考着怎样把这玩意泼到霍小玉的头上去。 都说这玩意灵的很，只要沾上了一点，是妖是鬼立马就能显出真身。不过我这只想试探一下霍小玉，并没打算让她察觉到……做法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那要怎么做才好？ 要不洒上一点在霍小玉的枕头上？可这狗血腥气太重还没沾上就一定能发现。 混在茶水里给她喝下去？这喝进肚子应该比浇在身上更方便，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我有些苦恼的仰起了头，瞧着屋顶的横樑一下来了主意。 这样的话不就好了…… 眯起眼睛，我笑的狭促。 霍小玉直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才回来，一直坐在三楼窗边的我看着她走进了暖春阁。 「忆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霍小玉拿着一个纸包推开了门，却并没有发现我身影，不由四的张望了起来，「忆儿？你在么？」 我趴在屋樑上捧着装着黑狗血的茶盅瞧着霍小玉，等着她从我正下方经过的时候打开茶盅倒一点下去，所以并没有出声。 眼看着霍小玉就要从我的下方经过，自己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煳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了眼前，一抬头瞧见的却是吊在空中的毛蜘蛛，瞧着它晃晃悠悠打算停在我的鼻子上，勐的一惊下，整个身子往一侧歪了去，扒着房梁的手也不由松了开来。 「啊——哎呦！」 我的重心一歪，从房樑上摔了下去，惨叫声还没持续多久我就已经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还没还得及继续喊疼，脑袋上又重重的挨了一击，茶盅里的红色液体也顺着我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忆儿！」一旁的霍小玉瞧着这样的场景，眼睛勐地一瞪，连忙跪在了我的身边，用手帮我擦着脸上的黑狗血：「忆儿你没事吧！我去帮你找大夫！」 霍小玉并不知道这是黑狗血，只当我是摔成了这幅样子，语气十分的紧张。不过既然已经这幅样子，那我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破罐破摔了！ 看着她要往外跑，我不由伸手拽住了她，趁着脸上还有狗血一头撞上了她的脑门。 「忆儿你做什么？」吃痛的霍小玉连忙拉开了我的双手，揉了揉被我撞疼的额头。 她的脸上也被我弄的血淋淋的，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她看着我的脸，也注意到了摔撒在一边装满血的茶盅，伸出手抹掉了我脸上的血迹。 「忆儿，你有没有受伤？」 「没……没……」我自己仔细的盯着她的表情，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不由讪讪的笑了笑，「所以才急着拉住你……」 霍小玉像是不信我的话，拉起了我左看右看，长舒了一口气的，「吓死我了。」 瞧着霍小玉的表情我不由觉得有些歉意。 「那这些是什么？」霍小玉捡起一旁的茶盅：「这是什么血？」 「这是……」 「黑狗血？」霍小玉拿到了鼻前嗅了嗅，眉头微微的拧了起来，抬起了头有些疑惑的望着我问：「忆儿你要用这个做什么？你遇上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么？」 糟了…… 我看着霍小玉的表情之前想的种种解释全部都忘了干净，又遇上这个场景，现在似乎怎么说都不太合理啊…… 而且她是怎么闻一闻就知道是狗血呢…… 「那个……那个……」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了住，我用手挠着后脑勺，结果只是碰了满手的狗血，黏煳煳的让人很不好受。 「我……我……我今天早上不是梦游了吗……呵呵……」望着霍小玉床上昨夜盖在我身上的毯子一下胡乱的编造起理由来：「道士说我可能是被什么妖魔附身了，要我拿一碗黑狗血放在屋樑之上有辟邪正气之用，然后我不小心从上面摔下了……嗯……就是这样……」 「你个傻忆儿，」听着我的解释霍小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那么容易被上身，江湖术士胡诌的你也信。」 霍小玉又气又好笑，就算我在说「附身」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对劲的神色。 我转过了头，撇了撇嘴。看来霍小玉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一切只是我多虑了？ 「要是害怕的话，晚上和我一起睡便是了。」霍小玉看着我凝重的表情，以为我还在担忧，拉着我手安慰着，「现在的话，我们还是把屋子收拾一下，把衣服换了，等等被鲍妈妈看见了还以为我们这进劫匪了呢。」 当天晚上小玉果真拉着我一起睡。 我睡在外侧，床又在靠着窗户的地方，一抬眼就能看见高挂在夜空中的圆月，心中还是觉得别扭。 我明明应该能确定霍小玉就是一个普通人了，也亲眼见到她的印堂沾上了黑狗血，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是，是哪里不对劲呢？ 第11章 玉碎难全（十） 因为晚上我睁着眼睛到了半夜才睡着，我醒的比以往都要晚了些，今个起床的时候霍小玉又已起了身，此时的正她坐在铜镜前帮自己梳发。 霍小玉很少去装扮自己，平日里从妆容到服饰都是楼里比较素雅的。只是在这样糜烂的地方，不管怎样的洁身自好，都不会有人把你当做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只会在背地里骂着下贱胚子来到这种地方还要故作清高…… 「我来帮你。」 我连蹦带跳的下了床，从霍小玉的手里抢走了珠花，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梳子。 铜镜中有些失神的霍小玉也一下回过了神来，她对着我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没藏匿住的落寞。 「忆儿，你说等这张面皮年老色衰之后，还会有几人愿意搭理我？」霍小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脸颊，笑容变得有些惨澹：「要是连这里都不能在容纳我，我又要去哪里呢？」 「小玉……」 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刚刚只当做今天是霍小玉答应见李益的日子，女为悦己者容，她才会一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霍小玉的母亲是王爷的妾侍，因为容貌姣好被王爷看了中，短暂的坐享了荣华。她没等王爷嫌弃她人老珠黄，便在霍小玉出生之前战死沙场，霍小玉的母亲也因此被赶出了王府，带着霍小玉艰苦的过着生活。 这样的母亲一定从小就给霍小玉灌输了不少男人有多不可靠得话语吧，以至于到现在，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没有出现一个能打开小玉心中那道门的男人。 那些男人靠近她，都只是因为这张看着顺眼的面皮，却又不敢说真话，挑着欣赏她有才的话语来讲，以为这样便能打动她。 这些男人都是何等的虚假？ 也许，霍小玉的心里便是这样的想法。 可是偏偏，她却又在嚮往着、奢望着有人能把她从这样的生活中解救出去，能一心一意只对她一人。 「再过个十年，这副容颜大概就……」小玉的表情落寞，缓缓地伸出手划上了铜镜。 我见状连忙把她的手拉了过来，故意笑嘻嘻的打断了她：「那个时候小玉儿就已经找到那个能一起齐眉到老的人了。」 「忆儿？」小玉抬起了头看着我。 「不要一直往坏的方面去想啊，说不定那个李益就是玉儿你的良人。」我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睛，却好像并没有把霍小玉从自己的想法里拉出来。 「如果是的话……就好了……」 霍小玉垂下了自己的眼帘，连声音也是若有似无。 虽然我之前都在做着无欲无求的仙，可是同为女子，多少能理解霍小玉的心情。 男儿自古多重色，可是比起男人来说，更加注意容貌的可是女子们。 她们坐在镜子前细细的装扮着，也只是希望喜欢的人能多看自己几眼吧…… 正午的时候，小玉被鲍妈妈打发去给客人唱曲，大概是在朝中有些不低官位的人，霍小玉并没有带上我，而是抱着琵琶独自进了厢房。 我一个人没事做，只能在楼里晃悠了起来，我站在二楼的长廊上，撑着脑袋望着暖春阁的大门，如同往常一样发着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里待着？」 突然间我搭在扶栏上的手被人牵了去，握在了手心。 我头一歪瞧见的却是苏漠，刚想把手抽出来骂上两句，他的身后又传来了一个怪异的声线。 「我说刚刚苏兄你在里面怎么把姑娘们都推开了，原来是已经有了相好的啊，你小子小子眼光还真不错，长的满规整。」 那是一个满腹肥肠的中年男子，两只眼睛眯起来上下打量着我，他那肥腻的模样不由让人觉得一阵作呕，惹得我胃里极其的不舒服。 我下意识连忙往苏漠身后缩了缩。 苏漠只是瞥了我一眼，对着那个「肥猪」微微点头致意，并未开口解释。 肥猪看着我们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那还站在这里干嘛，带去屋里喝酒啊。」 「不了，」苏漠笑着：「宋大人你先进去吧，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有什么话屋里不好说么？」这个宋大人一声不满的嚷嚷，却还是摆了摆手先离开了，「算了算了，随便你，快点啊，冯大人可还等着呢。」 看着男子拐进的包厢，我一口气还没松，苏漠便先放开了我的手。 「你是不知道你自己呆在什么地方么？」苏漠的语气中带着责备：「这以这副姿态站在这里，你真当自己的是这楼里的人了么？还是就在等着随便来个男人把你拉进房里去？」 感谢的话还在我喉头，没能说出口就被苏漠这一句话一下全部打回到了肚子里。 我蹙起了眉毛，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我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关你什么事，而且刚刚的场面我自己能解决，根本不需要你帮忙！」 「是么？」苏漠轻嘲的笑了起来，「那就当我多管闲事，应该让你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你！」我瞪着苏漠，他那刻意停顿的字词让人气得牙痒痒，我本想狠狠回写什么，可眼睛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站着的霍小玉，也就只能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苏公子你还是赶紧进去和冯大人喝酒吧，要是嫌屋里的姑娘不好看，我可以找鲍妈妈给你换几个美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我一仰头，一脚狠狠踩在了苏漠的鞋面上，瞥了他一眼，朝着霍小玉走了去。 「已经结束了么？刚刚听鲍妈妈说李公子傍晚的时候就会过来。」我拉起了霍小玉的手笑吟吟的说着，连头也没回一下。 苏漠也走了过来，我把头撇向了一边，表示不屑，霍小玉却对他微微点头致意。 「忆儿你干嘛对苏公子那么凶？他可是好心帮你啊。」等苏漠进了屋，霍小玉歪着脑袋笑着问着我。 「那是你看错了，我们还是先回屋吧。」我不想提和苏漠有关的话题。 「哪有，我刚刚上楼的时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霍小玉任由我拉着往楼上走，解释道：「刚刚要不是苏公子早一步拉住你，你怕是就要被另外一个男人拥进怀中了，苏公子看着他张开了双手准备扑上去，才去帮你的。」 「谁要他帮。」眉头一蹙，瘪了瘪嘴。 我刚刚不也打算谢他来着么？ 谁让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听到那样难听的话，鬼才会再和他说谢谢吧，况且谁知道他安着什么心帮我的呢。 「小玉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刚走上楼梯拐弯处，端着茶水的立夏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她看到我们显得有些吃惊，「刚刚鲍妈妈都把李官人带去你房间了。」 「不是说傍晚才来的么？」 听着李益已经到了的消息我不由也是一惊，看立夏半天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拉着霍小玉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我推开了屋子的门，坐在桌前的李益也回过了头，瞧见霍小玉淡淡的笑了起来，笑容温良。 「李公子。」发现了他手中自己写的抄本，霍小玉显得有些拘束的低下了头，脸颊微红。 「正好看着桌上有摊开的书本不由得看了两眼，」李益站了起来，盯着霍小玉走了过来，「恰巧发现都是自己的拙作。」 「李公子……」看着越走越近的李益，霍小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李益却并没有因此止住自己的脚步，只是笑着看霍小玉把她逼到墙边，无处可躲。 「小玉姑娘，」看着显得娇羞的霍小玉，李益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着问道：「你这是怕我呢？还是见到了真人之后觉得不满意呢？」 「诶？」霍小玉不解的抬起了头。 「古有云：郎才女貌。」李益顿了顿，用食指抬起霍小玉的小巴，稍稍凑近了解释道：「小娘子的确貌美，只是不知，在下是否对的上这个郎才？」 虽然是调戏意味十足的句子，从李益的口中说出来却是万分的正经。 霍小玉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 看着他们两相望的模样，待站门口的我也识趣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坐在了三楼的台阶处，回望着霍小玉的房门微微笑了起来。 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李益再见到霍小玉之后，讲出的会是这样的一番话语。 他能说的明明有很多：自己对霍小玉的执着、这么些年的苦苦寻找……再不然还能说些对霍小玉才情的欣赏。谁知他开口便是我喜欢你的美貌，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同我好。 霍小玉只当他人对她全是假意，没有几个人愿意开口和她说着真心话，虚伪的赞赏、虚假的言爱，都不如李益这样来的直截了当。 毕竟瞧见霍小玉的第一眼，哪一个不是被她的容貌给吸引去的？ 李益如此直言不讳的说出来，诉得倒也是一片真心。 这一天，李益直到酉时才离开。 在李益离开之后我凑到的霍小玉的身边，我没有开口多询问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她总是不自觉上扬的唇角明白了，她心中那道厚实的大门，被那个叫做李益的男子给打开了。 第12章 玉碎难全（十一） 在这之后的一个月，李益出入暖春阁变得频繁，霍小玉也极少再上台演出。 李益才思敏捷，落笔成文，多才的霍小玉也坐稳了红颜知己的位置。 虽然一切的发展看起来都是极其不错的，可是对于我这个执笔记录的人来说，问题还是存在不少…… 毕竟在这段时间理，只要他们待着屋子里，除去偶尔能听见霍小玉的琴音和清唱之外，我根本无法得知两人在屋内究竟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霍小玉的房间在暖春阁的三楼靠楼梯口的位置，所以不管我用何种姿势站在门口都非常的显眼，从对面的走廊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靠窗的那一边更是连一棵能落脚的大树也不曾有，更不用说让我立在屋顶掀开瓦片偷看了。 我自认不是个偷窥狂，更不是一个称职的尾行者。 可是这工作摆在这里，我也只能经常厚脸皮的突然闯入，或是在两人外出的时候死皮赖脸的紧跟其后。 我等得只是他们之间那些句定终生的话语，扑来扑去却终成空。他们两人相处的方式虽然暧昧，却从不越界。 只是那些稀疏平常的话语，让我无法落笔成书。 大约又过了十几天的样子，这一天刚等李益离开，霍小玉便把我拉到了房里。 屋子里备满了酒菜，不等我问其中的缘由，小玉便推着我坐了下来。 因为李益几乎天天来陪上霍小玉，经常用完晚膳再走。霍小玉也很久没有和我一起吃饭了，每次都是我把饭菜给他们送过来，自己挤到立夏的屋子里同她一起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而霍小玉今天对我态度这么好，身为执笔官的直觉告诉我——定是要发生什么重大转折了。 「忆儿，你已经跟着我大半年了，手脚勤快也并没有同鲍妈妈签下卖身契……」 踌躇了一会，霍小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应验了我先前的猜想。 「对我来说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自己的心出淤泥而不染，在哪里伺候谁并没有什么区别。」看着霍小玉没有说下去，我便笑着开了口：「而且小玉待我也不薄，我在这里很开心。」 其实我这句话的原意是：霍小玉姑娘，只要我的任务没有完成，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跟到哪里，所以，留在暖春阁这地方也并不是我的本意。 「忆儿，我想搬回去住。」霍小玉低下了头：「回到母亲住的小宅子里。」 「嗯？」我笑了笑，「小玉打算从良了？」 「大概吧……」霍小玉的回答有些模稜两可，「我这两年自己也存了一些银子，所以可能会暂时离开一阵子。」 「和你的十郎一起？」我撑着头，歪着脑袋瞧着她，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忆儿……」霍小玉的脸微微一红。 「好了好了，小玉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顾忌我。」 「其实忆儿你也满讨鲍妈妈欢心的，她多少也应该会照顾你一些，」霍小玉拉住了我的手，坐的近了：「如果实在呆不下去，也可以来我家里住上一些日子，我家的空房间也还是有的。」 「我一个人留在这没有问题的，小玉你就放心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益的关系，霍小玉最近的性子变得温和了不少，虽然依旧爱笑，却丝毫寻不见第一次见她时候那种活泼的感觉，也没有以前那般的不把客人们放在眼里。 要是我当初遇见的是如今的霍小玉，说不定就不会站出来帮我了，我倒是真的可能会被鲍妈妈拉到柴房抽个皮开肉绽的作为警告。想到这，我不由后怕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来通知我。」霍小玉两只眼睛瞅着我，语气是满满的不安，「这半年你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楼里一定有很多人对你不满，要是……」 「真的不用担心我，小玉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霍小玉原本就是挂牌，现在要走鲍妈妈也不能阻拦。她让霍小玉在走之前的一晚上再上台再表演一次，借着这闭幕演出让她在霍小玉身上捞上最后一笔。 鲍妈妈虽然嘴巴有些坏，手段也是极端，却真的是打心底里喜欢霍小玉这个丫头的，赞美的言辞在苏漠面前也是直言不讳，或多或少也可以算是帮忙促成这段姻缘的。 这些霍小玉心里也都清楚，自然不会搪塞，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今天李益并没有来，台下的也都是一些平日里见多了的老面孔，怎么看也都不像是会发生变故的样子。 我伸个懒腰决定今个偷个懒，吹吹风，赏赏月，也来风雅一把。 我坐在后院的小亭子里，面前摆着的是一盘立夏偷偷端给我的玲珑坊上好的糕点，一口一个，甜而不腻。 我打了一个哈欠，头磕子在了扶栏上，歪着脑袋瞧着半圆的月亮，脑子里想着的依旧还是关于霍小玉的事情。 不管怎么看，我觉得至少到现在为止，这份爱情都是幸运的，就是不知道还能幸运多久了，能被选中记录下来的故事，一定不会像我现在看到的这般简单，在今后一定还有转折…… 「我还是喜欢这样惬意点的日子……」捻起身边的糕点，塞进了嘴里，我不禁小声感慨了起来。 刚来的时候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在人界的日子比起在天上的时候还要逍遥。 除去失了一身法力之外，每日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吃睡了，更何况霍小玉平日里也不用我伺候，更是多了大把的时间发呆晒太阳。 「这确是够惬意的。」 我话音刚落，便被人接了上，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我不由勐地一回头，收回了架在石凳上的双腿，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又是你！」 这样动听的声线独特到，只听一遍，就不会忘记。 「是我。」男子笑的眯起了眼睛，「丫头，又见面了。」 「上次的事情真是多谢公子帮忙了。」我低下了头，有意迴避。 「举手之劳而已，」男子坐到了我的身侧，把头撑在了手背上，语气显得有些慵懒，「怎样？好用么？」 「好用？」意识到他说的是黑狗血，我连忙讪笑着回答起来，「啊……呵呵，只是用来驱邪的。」 「那，驱成功了么？」 「算是吧……」这样的问题，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 「嗯？就是说黑狗血也不能让她显现么？这倒是有些棘手啊。」 我看着男子垂下来眼帘，嘴唇在动，却没有一丝的声音，我不由问了起来：「公子你说什么？」 「不要公子公子的叫，丫头，我是有名字的。」男子突然抬起了头。 「我也不是丫头啊，我也有名字的。」我这都活了几百年的人了，被一个凡人开口闭口的叫着丫头，总有些不爽，「我叫做……」 「季忆，你叫做季忆。」 我微微一愣，望着男子，「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情稍稍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么？」男子并不在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的确，暖春阁这样鱼目混杂的地方，被不少江湖人当做打听消息的好场所，只是打听一个纯良无害小丫鬟的名字，更是易如反掌，是我显得大惊小怪了。 「我已经十七了！」这具肉身的确已经十七岁了，这样说应该也不算撒谎，「不是齐你膝腰高的黄毛小丫头！所以不能用丫头称唿！」 「那又如何？」男子显得并不在意，「就算你有几百岁，在我看来依旧是个丫头。」 这个……我的确是有几百岁了。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像是说谎被人抓个现行一样，尴尬的很。 「钟离溪，我叫钟离溪。」 「钟离溪？」安静了一会，男子突然开了口，我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怎么写的？」 「钟爱的钟，分离的离……」他稍稍顿了一下，「溪水的溪。丫头，你可记住了？」 「嗯，」我点了点头，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称赞道，「这个名字很好听。」 「那钟离公子，要是没事了……」 和钟离溪呆在一起无端的就会觉得自己周身的气都怪怪的，看着他又沉默下来，我不由钻着空子就想熘回楼里去，谁知道刚打算站起来就被他一句话给按了住。 「丫头，唱歌给我听吧，就上次那首曲子。」 「可是……」 可是我不是卖唱的，我只是楼里一个小丫鬟而已，这样的事情不合规矩啊，我在脑子想着这样的藉口，最终冒出的却依旧是那句：「那曲子没有词啊……」 男子「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十分无奈的看着我，「丫头，我上次就说过了，可以用哼的。」 我看着男子的脸，轻嘆了一口气，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轻声开了口。 我的手边并没有乐器，所以只能清唱，男子则闭起了眼睛，右手敲击着石桌面打着拍子，唇角上扬，摆出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一副在认真聆听的模样。 因为他闭上了眼睛，我便能没有顾忌的打量起他来。 钟离溪依旧一身白衣，腰带配饰却都选用了火红色，看着十分扎眼，他没有束髮，随意的让它们披散在背后。 他不像楼里的那些纨绔贵公子，也不像是要在红尘中寻找慰藉的书生，也不带一丝一毫的官味。他给人的感觉很淡然，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不管怎么想，从何种角度考虑，他都不像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 第13章 玉碎难全（十二） 「丫头，要不要和我一起走？」钟离溪突然睁开眼睛，那双好看的眸子盯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红纸灯笼的关系，他的眼睛里竟然微微泛着猩红。 「去哪？」在哼唱的我一下子被打断。他突然的问了这么一句，我的脑子不由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他在问什么，自然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哪里都可以，我带你离开这里。」钟离溪笑着道。 「谢谢钟离公子的好意，」我站了起来，以为他的意思是愿意帮我赎身，便解释道，「不过，我并没有签卖身契，是自愿待在这里的，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走。」 钟离溪静静看着我沉默不语，我对上了他那如潭水的般的眼瞳，有些心慌的我只得讪笑着再度开了口，用轻巧的语气回绝对方的好意，「而且钟离公子长的这样好看，一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姑娘一起的。」 我一句话还没说玩，钟离溪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丫头，这还是你第一次说我好看呢。」 瞧着他的笑容，我不由的愣了一下。 阳春三月最艷丽的那朵花、中秋佳节最满的那盘月、北国寒冬最美的那场雪……合起来都不及这抹笑带给我的震撼。 一笑倾城，大概就是指代我眼前这样的场景吧。 「可是我只想要丫头你陪，」钟离溪微仰头看着我，说话的语气待了些撒娇的味道，「要不这样好了，等你要做的事情做完了，你再回答我这个问题。」 「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跟着跟着他又念了一遍，微微蹙眉。 「是啊，不过不光是只这里的事情，是等你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再考虑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当然，这一次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的。」 钟离溪拉起了我垂在身侧的手，他那深邃的眸子里有我不能理解且无比危险的东西在深处涌动着，像是有什么被压制住了一样…… 「钟离公子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呢？」我一下慌了神，连忙拂开他的手，笑的讪讪，「我只是楼里的一个小丫鬟，能有什么事情要做。」 「谁知道呢？」钟离溪笑着眯起了眼睛。 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刚刚这番对话，不管怎么想，这个钟离溪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一样，每一句话都像是认识我一样。 只是这任务天界只让我和苏漠前来，这个时代里除去我和苏漠的不可能有别人知道。钟离溪的话语里却不停的在暗示着些什么…… 「你究竟是谁？」我目光一冷，连往后退了数步，右手不由放在胸口。 「钟离溪啊，又忘记了么？」钟离溪依旧把连脸撑在手心里，丝毫不在意的望着我，「不过没关系，不管你忘记多少次，我都会告诉你，直到你不会再忘了为止。」 「丫头，这地方还是不要使武器的好，而且为了伤我先刻意让自己受伤我会心疼。」我的右手刚握住「奈何」，坐在前方的钟离溪便突然移动到了我的身后，他的大手覆上了我的脑袋，像是在安慰我一样说道：「放心啦丫头，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来保护你的而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你－－」除去震惊，充斥在我内心的是情绪是惊恐。 我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该说出怎样的言语来。 这个钟离溪究竟知道多少东西？！为什么连我挂在胸口的笔需要用自己的鲜血唤醒都这么清楚，而且刚刚那样的瞬移…… 要是真和他动起手来，就凭现在的我来说，根本没有胜算。 「如果不相信，那就直接刺上来好了。」 钟离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那只我准备宰黑狗用的刀子，塞在了我手心，刀口则对着他左胸口的位置。 「不管是何物心脏被刺穿的话，都是重创。」虽然不明白钟离溪的目的何在，我还是紧握住了他塞给我的匕首，「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握住刀的手在颤抖着，如此锋锐的刀尖，就算不用力，还是刺进了他的皮肤，他那白色的衣衫上迅速被鲜血染红了一块。 「我是来保护你的。」 钟离溪的脸上没有一点担忧的神色，他像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现在的状况，他只是笑着看着我，微扬的嘴角带着宠溺的味道。 好像我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危险性。 好像我只是一个冲着他耍小性子的宠物一样…… 「不要以为我不敢刺进去！」我眉头一皱，抬着头看着他，有一种自己被轻视了的感觉，心里并不痛快。 「那就刺进来吧，反正在这个世间能伤到我的只有丫头你而已。」钟离溪依旧笑着，甚至还往前迈了一大步。 我一下瞪大了眼睛。 虽然我随着他的动作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可是手中的刀尖还是埋了进去，刺眼的鲜红一下在我的面前散了开来。 我的心慌了…… 「你在做什么！真的会死的！」 我丢掉了匕首，上前查看起他伤势。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这个钟离溪到底是个什么人，又是什么身份。可是现在的我并没有夺走他人生命的权力！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如果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死在了这里，那就是真正的灰飞烟灭，消失在天地间了。 「我能认为你这是相信我了么？」钟离溪勐的擒住了我的手，另外一只手把我按进了他怀里，扬起了唇角。 「别闹！我去帮你找大夫把伤口包扎一下！」 「伤口？哪有伤口？」钟离溪笑了笑，松开了我。 我低头查看，他衣服上虽然还有未干的血迹，可是刚刚被匕首划开的口子已经完全癒合，没有留下任何的一丁点的伤疤。 「你——」 「狐妖。」钟离溪笑着眯起了眼睛，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我是来保护你的狐妖钟离溪，这样的解释可够清楚？」 就算是妖，这样的癒合速度也有些过分的快了。 「你……你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可是想要听他自己解释给我听。 说起来从钟离溪出现以来，他似乎就没有做过一件正常的事情，而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声线如真是万物至美的狐幻化而成的，到也能说得过去。 他点了点头。 「是我师父叫你来的？」 我和苏漠到这里来也算是一件比较机密的事情，在那个时代除去天帝，知道的大概也就只剩下我师父和苏漠的师父了，既然这个钟离溪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如果是师父担心我依旧莽撞塞过来的，就他那不分仙妖魔的性子，倒也能全部说得通了。 「你师父？」钟离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有任何人派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 「我和你非亲非故，也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保护我？」看着钟离溪的表情，我更加戒备了，「在然，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谁说非亲非故，无冤无仇？」 「如果这就是你的原本样貌，那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就像我之前说的，这样的绝色之姿，只要一眼我便不会忘记。 「可是不代表我没见过你。」钟离溪微微弯下了腰，凑到了我的面前。「我们五百年前就见过了啊。」 五百年前？ 那个时候我才是一个刚出生的孩童吧！能记得什么事情！ 「我一直在找寻你呀，你忘了我但我不会忘了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想着要找到你，。我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你，你却要这么对我么？」 钟离溪显得有些受伤，我瞧着他依旧抿唇不语。 「霍小玉要离开这里了，丫头现在也是凡人之躯，甚至还是一个妙龄少女，」钟离溪用小指勾住了我的小指，不顾我的意愿，单方面的同我定下了约定，「所以我来保护你，保护你能安安全全回去，让你更顺利的完成任务。」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是钟离溪啊……」 钟离溪，狐妖？ 先不说他是一个妖，他怎么会对执笔官的事情这么清楚，甚至连要记录的是霍小玉、和我在记录上会遇到的各种困难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最主要的是，他是用什么方法追到这个时代的？ 逆转时空的法术六界中知道的人就不多，它原本就是禁术，一般不会轻易的拿出来使用。放眼六界，也就只有天帝在上古残卷里找到了比较稳妥的启用方法，能保证被送到过去的人完好无损也不会缺失记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如果不是师父他们派来的，钟离溪是怎么安然的站在这里的？ 「丫头，你现在是凡人，就算是执笔官也不在自己年代，除去记录笔你有带其他仙家法器么？你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修为都被剔了，你说我又能图什么呢？」 钟离溪说的的确有理，我只是一个被罚犯错的小仙，就算原本在天上的时候，也只是一个管书楼的，巴结我还如巴结南天门的守卫来的有用。 可越是这样，钟离溪的意图就越是可疑。 要不然我和苏漠商量一下？ 我眉头一皱，距离上次见面也有一个多月了，期间也没有和他联繫过，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长安，而且上次还被我踩了一脚，不知道这仇是不是还记着呢。 第14章 玉碎难全（十三） 当夜。 我想着晚些时候和钟离溪的对话，眉头不由自主的就蹙了起来，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我三番四次的想要熘出去向苏漠徵询一下意见，自己却在起身前又把念头给打消掉了…… 「忆儿，睡不着么？你都翻了半天了。」 「把你吵醒了？」耳后传来霍小玉迷迷煳煳的声音，我连忙转过了头，带着歉意小声地说着。 「我看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吧，我也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霍小玉打了一个哈欠，半撑起了身子看着我，「而且我也习惯忆儿你在身边照顾我。」 霍小玉大概以为我睡不着是因为她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言语之间多少带了些歉意。 「小玉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哪里需要我。」我翻过了身子，对着她笑了笑，「我留在这里也是自己的想法，小玉不用感到内疚，我知道我自己应该怎么走。」 「真好，」听着我的话霍小玉稍微愣了一下，眼睛有些失神，「我都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走。」 「小玉儿不是有李公子？」我笑着望着他。 「他出生在书香门第，现在又在等待委派官职，大好前程一片，」霍小玉喃喃地说道，不知道是在向我询问，还是单纯的说着自己内心的看法，「我只是一个青楼歌妓，就算卖身不卖艺依旧是个红尘女子，你认为他真的能娶我么？」 「小玉……」我看着如此坦白的霍小玉，张开了嘴，却想不出什么可以用来安慰的话语。 我看着他们平日里琴瑟相合，从未想过在霍小玉的心里会是这样想的。 因为长时间待在烟花之地，霍小玉孤傲的外表也完全是因为自卑，因为做歌妓，在她自己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比他人低上一等，配不上李益。 「所以，我想尽量和十郎待在一起。」霍小玉笑了笑，「不敢太过分的去思考以后的事情，突然有点羡慕忆儿你，能知道以后要怎么样。」 「是小玉你想多了，」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安慰道，「小玉不是一直说十郎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么，小玉挑了这么久，那么多公子哥偏偏就看中他了，所以你也要相信他，也许他也正在努力，想着能用什么法子把你光明正大娶进门呢！」 「你这丫头，嘴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霍小玉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怎敢奢望他来娶我，要是能伴着他，就算做妾，我也是愿意的。」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霍小玉发了一会呆，回过了神，「很晚了，还是早点睡吧。」 …… 霍小玉所有的行囊前几日就慢慢搬了回去，今天只要再回去一个人便成。 派来接她的马车在暖春阁的后门口等着，我把细碎的事情处理好了，正打算去后门和小玉告个别，下楼的过程中却勐的停住了脚步。 就在我去到后门的必经之路上，钟离溪正悠哉的坐着。 我整晚上考虑着霍小玉说的些话，直到此时又在楼里看到钟离溪的时候才勐然的想起，我把和他有关顶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钟离溪坐在一楼靠边的位置闭目冥思，桌上只放了一壶茶，周身的气息和楼里的事物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楼里有不少姑娘都在偷偷的打量他，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搭讪，用着酥软的语气嚷着要去帮他添茶。 霍小玉还在后门口等着我，我警惕地盯着看了好久，发现钟离溪都没有睁开过眼睛，稍稍松了一口气，踮着脚小心的从他身边拐进后院。 「丫头，要去哪里？」眼看自己脚尖已经迈出了门，钟离溪的声音便出现在耳后。 「送……送霍小玉。」我讪讪的笑着。 「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么？」钟离溪扭过了头。 其实我也不想偷偷摸摸，可是经过了昨天那样的对话，任谁见到钟离溪一定都会忍不住的想要躲吧。 毕竟对方像是知道你的一切，你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师父他老人家曾经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光这一点，就让人觉得不要太过于接近他的好。 既然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虽然按照现在的情形看起来，我这躲，还是无处可躲…… 「要去送人还不快点？」钟离溪转了回去，「你这么磨磨蹭蹭的别人是要等急了。」 「哎。」 听到了这句话，我像是拿到了「南天门出入许可证」一般，一个「哎」字的音还没有完全落地，人便已经飞一般的熘了出去，消失在钟离溪的眼皮子底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虽然钟离溪是个大麻烦，不过要紧的还是霍小玉…… 「唿唿——」 「忆儿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我一路狂奔而来，到霍小玉跟前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在喘气，霍小玉看到我这幅模样连忙上前扶住了我，「都说等你来了才会出发的。」 「没……没事……」我摆了摆手，喘气声依旧很重，看着停在门外的轿子，四处望了望，寻找起李益的身影来，「李公子呢？他不来送你么？」 「十郎最近有些忙，」霍小玉笑着解释了起来，语气难免显得有些失落，「应该是来不了。」 「谁说我来不了了。」霍小玉的话音刚落，李益便从轿子后走了出来，浅浅地笑着，「再忙也要陪小玉你回家不是。」 「这是给小玉的惊喜么？」看着霍小玉吃惊的模样，我笑着打着哈哈，「李公子果真对小玉很好呢。」 「不是说来不了么？」霍小玉依旧愣着。 「只是不确定一定能来，省的你眼巴巴的望着，就干脆告诉你不能来了。」 看着两人又痴痴的对望了起来，我在心里摇了摇头，决定上前帮一把。 我拉住霍小玉走到了李益的面前，把她的手放在了李益的手心里，霍小玉下意识的要缩回来，却已经被李益捏紧挣脱不出来。 「忆儿……」霍小玉扭头望着我，不明白我在做什么。 「李公子，我可是把我家的小玉好好的交到了你手里了，」我笑着没有回应霍小玉，而是退了一步看着李益，故装作兇狠的语气说道：「要是你让小玉儿过的不开心，或者没有待在这里开心，我可是不会饶过你的。」 「哈哈哈，」听着我的「告诫」李益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他望着身侧的霍小玉，「玉儿，不愧是待在你身边的丫头，为常人之不敢为，连我都敢威胁啊。」 「你叫忆儿是吧，玉儿一直说起你很贴心，是个好姑娘，」不等小玉搭话，李益又转过头看着我，「你说的话李某都记下了，一定不会薄待玉儿的。」 「那忆儿便谢谢李公子了。」我笑着福了福。 霍小玉微红着脸低下了头，偷偷的抬着眼睛望着我，一半感激一半不舍。 我看着载着霍小玉的轿子消失在了街角，嘴角勾笑。 既然霍小玉都已离开了暖春阁，我自然也没有理由继续呆下去了，下面就可以去和鲍妈妈辞别。 我需要换个身份继续偷窥霍小玉的生活，记录她今生的爱情。 我仰起头看着高空中火热的烈阳，伸了伸懒腰，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来这大半年了，可是，关于霍小玉和李益的故事应该才刚刚开始而已。 不管他们之后经歷了怎样的悲欢离合，爱恨离散全都由我来见证，由我执笔记录在案，这边是我作为执笔官存在的意义。 我一扭头突然看着依着门框而立的钟离溪，吃惊的长大了嘴巴:「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在你信誓旦旦握拳，」钟离溪双手抱着胸，眼底里游走的尽是玩味，「打算努力完成任务的时候。」 「那个……」我瞧着他，笑容又变得僵硬了起来，语气也变得讪讪的，「要不今天你先回去，反正我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不是？」 「你不是打算向这里的老鸨说声就离开这里么？」钟离溪嘆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打发我走，是一点也不想见到我么？」 这说的也太直接了吧，就不能像我一样说的委婉一点么？ 而且他用这般委屈的语气说出口，感觉像是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我的笑容变得更加尴尬了，我都忘记我要做什么这个钟离溪都是一清二楚的，在这方面说谎一定是被捉个现形的。 怎么办…… 这个钟离溪真是超级难对付的…… 「不过这个李益还真不招人喜欢。」见我不说话，钟离溪的目光便顺着霍小玉他们离开的路望去。 「嗯？」我抬头望着钟离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李公子人还不错啊，对霍小玉也很好。」 「那，他是对哪个霍小玉好呢？」钟离溪抬起了嘴角笑的邪魅，「『小娘子的确貌美』？这句到是没有说谎，他看中的真的只有『色』而已。」 小娘子的确貌美？ 这不是当初李益见到霍小玉的时候说过的话语么？钟离溪是怎么知道的？ 第15章 玉碎难全（十四）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钟离溪这些带着暗示性还卖关子的话语，吸引去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试探性的问着他：「还有你说的哪个霍小玉又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么？」钟离溪打开了手中的摺扇，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了自己笑弯了的眼睛，带着些许诱惑的味道说，「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哦。让我跟着你，我就全部告诉你。」 「不用了，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听完钟离溪的话我眉头一皱，转身走进了楼里。 钟离溪也没有再多言，只是慢悠悠的跟在我的身后。 虽然本姑娘一向懒惰，可这工作上的事情还是知道要认真对待的，天帝这次罚我们，一方面是为了补全最真实的记录，另一方面则是让我们体会做记录官的艰辛之处。 如果任由他人告知，我们先知道了结局，便会在心里刻下了一个模煳的模子，再记载下来的也都是带上了自己偏见的记录。所以，不管我对钟离溪口中说的那些有多么的好奇，还是只能在霍小玉的身边一天一天的去观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我要去找鲍妈妈商量离开这里的事情，你就不能不跟着我么？」我手扶着楼梯，前方便是鲍妈妈的房间，只是身后带着一个拖油瓶实在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丫头，你觉得那个老鸨会这么容易放人么？」钟离溪丝毫不理会我的不满，自顾自的说着：「要是她不让你走，你打算怎么做？」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又不是这里的什么红牌，更何况没有签卖身契，我要走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损失。」我转过了身，一字一句很清楚的解释着，「我甚至可以不要工钱，对她来说还赚了呢！」 「哦？是么？」钟离溪笑了笑，「如果我是楼里的老鸨，光因为丫头你这张脸就不会放你走，其次，你的琴技在这里也算上乘，虽然说之前在这里做丫鬟，那也全是老鸨看在霍小玉的面子不和你提其他，现在霍小玉已经走了，并且没有带走你，那么，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可是……」 「丫头，别把凡人想的太笨了，」钟离溪看着我变得犹豫的神情，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望着我继续说了下去，「霍小玉这棵摇钱树已经走了，她还不得找个人顶上去？」 听钟离溪这么一说，的确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当初我想着在这地方做个小丫鬟比较容易接近霍小玉，能够十分自然的近距离观察她，想着反正没签下卖身契，想要走的时候，收拾包袱也就可以立马拍拍屁股走人了。 却不料自己在这里过的有些过于舒适了，忘记了需要隐藏的一些事情，鲍妈妈打心底喜欢霍小玉，我又是霍小玉身边的丫鬟，难免也会多观察几眼，就那人精的眼睛扫上来，我有几斤几两不用掂量就能说个大概。 她从不管霍小玉教我诗书歌舞，打的也许就是这个主意吧…… 「怎么？不进去了么？」钟离溪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瞧着我，「再不去太阳就要下山了。」 「我需要想一个更加稳妥的方法。」我的眉头蹙起，一手托着下巴，表情凝重，用只有自己的听得见的声音低低地说道：「而且我也有必要做好偷偷逃走的准备。」 「你做什么！钟离溪——」 刚打算往回走，就被钟离溪勐的擒住了手腕，拖着我继续往上走。 「要走就早点走啊，让丫头待在这种地方，我也会担心的。」钟离溪转过了头对着我笑了笑。 「你刚刚才说什么鲍妈妈一定不会放人啊，好歹让我想个万全之策吧，我可不想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情来。」 这好歹是长安第一青楼的老鸨，她的那些手段我也见识了不少，我可不想当面和她起什么冲突，再花费大把的时间去解决之后的烂摊子。 我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做什么都要更自然低调，尽量的不惹起他人的注意，尽量不要和这时代的人发生太多的接触，考虑一定要全面……这可是我每晚上必念的守则。 现在怎么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不是有我么？」钟离溪嘆了一口气，看着我依旧不理解，只得开口解释了起来，「被恩客带走的话，应该足够正常了吧？」 「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一拍大腿，略带赞扬的望着钟离溪，板着指头数了起了好处来，「这样的话，既不惹人注意、又合情合理、鲍妈妈还不得不放人、霍小玉以后来寻不见我也有好的解释，一箭四雕啊！」 钟离溪看着我兴奋的表情除去无奈还是无奈，我却反拉住他的手急忙忙的往鲍妈妈的房门走了去。 「谁？」敲响了房门，鲍妈妈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 「是我，忆儿。」 「哦，刚刚说曹操，曹操就来了，快进来。」 鲍妈妈打开了门笑吟吟的看着我，目光转到我身后的钟离溪突然愣了住，目光又望向了我拉着他的手上，我这才连忙讪笑地松了开了。 「这位公子……有事么？」 「我来带忆儿离开。」钟离溪倒也不避讳，直接切入正题，「所以来和鲍妈妈打个招唿。」 「公子……公子也是来带走忆儿的么？」 「鲍妈妈是忆儿来了么？」 内厅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看着走出来的男子，我的眼睛也立马瞪大了，坐在屋子里的不是旁人，正是一个多月没见人影的是苏漠。 「苏公子，这位……这位公子也是来说要带走忆儿来着……」鲍妈妈讪讪的笑了起来，示意着我身后的钟离溪。 「呵呵，」鲍妈妈讪讪的笑着，很快的回过了神来，「我们家的忆儿，虽然只是一个丫鬟，可是在楼里也是很受欢迎的，这……」 「要多少？」鲍妈妈的话还没说完，钟离溪和苏漠便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的嘴巴依旧没有合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漠，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钟离溪，脑子有些混乱。 不是我有意贬低凡人，可是有的时候我似乎真的没有办法理解，凡人都是怎么考虑事情的。 就现在的情况，明摆着苏漠和钟离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明摆着我只能和其中一个人走。这暖春阁的老鸨，看尽红尘冷暖有着心机的鲍妈妈，竟然让我和他们同坐一个桌子，拿出了好酒好菜，说是要一边吃饭，一边从长计议。 鲍妈妈依旧热情，尽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我夹在苏漠和钟离溪的中间，互带着戒备，这诡异的气氛让人忍不住想要夺门而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 「所以说，这不是我不想放忆儿走，而是我这楼里真的缺不得啊……」 等等！ 我勐的抬起了头看着鲍妈妈。我这不就思想上开了一会小差，她是怎么把这话题从长安街头的八卦绯闻扯到我身上来的？ 而且我只是小小的丫鬟而已，怎么突然就变得缺不得了？这也太过抬举我了吧？ 鲍妈妈似乎还有长篇大论准备发表，幸好立夏带着棘手的事情寻她，鲍妈妈也只得先让我们自己的聊着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的作用，从鲍妈妈走出的屋门的那一刻开始，这屋子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怪异了，刚刚虽然就鲍妈妈一个人在喋喋不休，好歹也是有点声音的，现在这会是…… 死一般的沉寂啊…… 苏漠自顾自帮自己的添着酒，丝毫没有想要搭理钟离溪的意思；而另一边的钟离溪不停的帮我夹着菜，始终笑吟吟的看着我，也像是直接无视掉了苏漠的样子。 不过苏漠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提前预料到了钟离溪和我说的那些事情，怕鲍妈妈不肯放人，提前来打下招唿，看在他是专程来帮助我的份上，我多少也是应该先说一句谢谢的吧。 「那个……」 「是我小看你了，你还是有些脑子的。」刚转过身想要勉强的和苏漠说声谢谢，他人已经站了起来，「不过你既然找了旁人，这里就不需要我来演戏了。」 「这可不是演戏。」钟离溪也抬了抬眼，他看着苏漠，吐字意味深长，「我真的是来带丫头走的。」 苏漠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对钟离溪不满，却没有说话，只是又瞧了我一眼，转身往外走了去。 「苏漠，其实他是……」看着苏漠已经要走到门口了，我连忙叫住了他，想要解释一下钟离溪的身份。 「他是谁关我什么事？」他停在了门口，没有回头，语气也是冷冷的，「你要做什么我都管不着，不过还请你不要忘记自己现在身份比较好，因为的你的任性妄为出了什么变故，我会很难做。」 「苏漠！」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我不由捏紧了拳头，咬着牙关。 我和他根本不是无法沟通，是他根本没有给我沟通的机会嘛！ 总是这样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心情好了过来顺手帮个忙，心情不好了就这样冷冷的告诉你不要拖后腿！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不喜欢，这样的性子根本就是让人极度厌恶的！ 第16章 玉碎难全（十五） 「嗯？这个就是同丫头一起来受罚的仙官？」钟离溪撑着头望着苏漠离去的方向，「乍眼一看还是满可靠的。」 「可靠？！根本就是可恶！」我眉头一皱，气鼓鼓地坐了下来，「他这样走了最好，省的之后还要在欠他人情！」 「乖，吃菜。」钟离溪耸了耸肩，笑着继续往我堆成小山的碟子里夹着鸡肉，「离开这里之后丫头可有想好要住在哪里？」 「准备在霍小玉家附近找个房子，不过……」我看着窗外已经泛橙的天空，撇了撇嘴，「今天应该只能随便找家客栈将就着了。」 「嗯……」钟离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你要不要考虑来我家住？」 「狐狸洞？」我连忙摇了摇头，「还是不用了，在郊外多不方便。」 说起来我师父认识的妖怪朋友中就有一只狐妖，我记得唯一一次带着我去拜访的时候，我们钻了石头洞！ 虽然洞里面是冬暖夏凉，可是硬邦邦的总是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师父和他在屋里下了一个月的棋，我则在狐狸洞外面熘达了一个月，扰的那个狐狸洞方圆百里之内至今不敢有任何妖物安家。 这话似乎有点扯远了…… 「当然是我在这里买下的房子。」钟离溪伸出食指戳了一下我的脑袋，又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在霍小玉家的隔壁，一墙之隔。」 「要去要去！」听到这里我连忙站了起来，眼睛雪亮，要是只有一墙之隔，偷窥偷听什么的就方便多了。 「在说什么呢，忆儿这么开心，大老远的就能听到声音。」鲍妈妈像是已经把事情处理完了，笑着走了进来，看着只剩我和钟离溪两个人，不由四处张望了起来，「苏公子呢？」 「不好意思了，忆儿我就带走了，」看着已经成功说服了我，钟离溪也就站了起来，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到了鲍妈妈的手上，打算速战速决，「是否可以放人了？」 钟离溪的肩膀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能看到银票的面值，不过瞧着鲍妈妈眼睛都恨不得掉下来的吃惊表情，不难猜出钟离溪给出的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当……当然……」因为太过兴奋，鲍妈妈的声音也微微颤抖了起来，十分小心的把银票收进了怀里，「忆儿，忆儿本来就是自由身，公子请随意。」 「丫头，」看着鲍妈妈主动的让出了一条路，钟离溪转过了身对着我伸出了手，「我们走吧。」 在这瞬间我脑子里像是闯进了什么，似乎曾经也有过一个人对着我说过这样的话语。 可在一片纯白的光芒中，我能记起的只有伸向我的那只手…… 「丫头？」 钟离溪又唤了一声，我连忙回过神，笑着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简单的和鲍妈妈道了声别，跟着钟离溪走了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你给了她多少银子？」走出了暖春阁我便不不露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侧过头望着钟离溪问了起来：「要不是赶时间我还真想看看法术失效的时候，鲍妈妈发现银票不翼而飞的表情。」 「不是法术变的，她真的可以去钱庄提银子。」钟离溪依旧拉过了我的手，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不留挣脱的空隙，「而且那点银子和丫头你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如果真的是用来买，那赚的还是我。」 「诶？」这下子轮到我吃惊了，「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难不成妖界也是用人界的银子进行交易的么？」 钟离溪看着我笑了笑，并没有再做回答。 我到钟离溪家的时候，李益早已经从霍小玉家离开了，趁着天黑，我也翻上了屋顶，坐在正中央打量起霍小玉家来。 霍小玉家处于闹集市，走出这条幽长的小巷子便是繁华的大街。虽然是从王府里被赶出来的，霍小玉和其母郑净持住的地方倒也还算规整，至少从高处俯瞰下去，厅堂小院一处不缺。 只不过坐在这里，之前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倒是又冒出来了。 我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十分的难受，就连唿吸也不是顺畅，眉头一皱，不由想掀开了身侧的屋顶，看看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要是掀开了，屋子里的人一定会有察觉的。」钟离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侧，他看着自己的脚底笑着和我说道：「你这位置挑的到是不错，这底下就是霍小玉的房间。」 「嗯？」钟离溪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倒是让人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始理解。 「你不是不让我告诉你么？」看着我不解的神情钟离溪笑了笑，装作很无奈的模样耸了耸肩，「反正都到这里了，观察几天你自己也知道了。」 「不过，待在这里说不定没有你在暖春阁的时候方便，」钟离溪伸手把我拉了起来，小声的提醒道：「你就待在屋顶上偷窥，贴在窗户缝偷听就都别想了，一定会被发现的。」 「我的动作一向很轻，不长个猫耳朵想要发现很难啊。」 听着钟离溪这话，似乎也是对我能力处怀疑态度的类型，一下让人觉得很难服气。 虽然我这是从仙人贬成了凡胎，六感迟钝了很多，可是有对某些事物的敏感却是天生的，这在天上地下俗称为「天资」。 我这从出世就被定下是要做执笔官的人，怎么会连最基本的日常工作都做不了呢？就凭藉着我这天生的敏感度做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也许，屋子里的人就长了个猫耳朵呢？」钟离溪只是笑着，却没有在说下去。 我师父一向说我莽撞，但说到底我这人只是受不了刺激，别人使用激将法的话都是百发百中的，我这不服的性子天生天赐，容不得别人半点的质疑。 所以在钟离溪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后，我便有些赌气的伸手揭开霍小玉屋顶上的瓦片，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顺便看看她此时在屋子里做什么。 「谁？！」 谁知道瓦片只揭了一半，屋子里的人便已经高声的叫了起来，我被吼的一惊，拿在手上的瓦片也顺势掉了下去，砸在了地面上。 「走！」 还没等我有所反应，钟离溪就已经搂着我的腰跃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我贴着墙蹲了下来，捂住了我的嘴巴。 「小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听着十分的急切，想必应该是霍小玉的生母郑净持。 「刚刚屋顶上有人站着。」霍小玉也像是出了屋子，站在后院里。 「是小偷么？」 「可能吧，好像已经逃走了。」霍小玉安慰着郑净持也提醒道，「娘，最近可要多加注意点，最近的盗贼都猖狂的很。」 「诶，原本以为门窗关好就好了，现在都翻上屋顶了么？」 「对了娘，我们隔壁住了什么人？」 我原本松下去的一口气，却因为霍小玉的这句话又变的紧张了起来，有些担忧的抬着眼看着侧耳听着的钟离溪。 钟离溪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回了一个「放心，没事的」眼神。 「是一个四处奔走的商人，在长安城里有生意的时候就回来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空宅子。」 「哦，怪不得大门都上着锁呢。」霍小玉喃喃地说了句，没有继续问下去，「娘，我们还是进屋吧。」 我竖着耳朵没有再听到对话的声音，刚想扳开钟离溪的手发表一些感想，他却是捂的更紧了，用眼神示意我躲到假山之后去，看着他变得严肃的眸子我也没有多问，乖乖顺从的跟在他的身后躲了过去。 我们这才刚刚藏好，透过假山的洞里便看到霍小玉半个身子趴在围墙上，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盯着我和钟离溪刚刚藏身的地方，随即又扫了一眼院子的大概情况。 瞧着她要瞄到假山我连忙低下了头，尽量的缩起身子，不想被她察觉。 「好了丫头，没事了。」 过了好久，我也没敢在回头看一眼，生怕转过头就会看见霍小玉站在自己的跟前，直到钟离溪拍了拍我的头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刚刚那是……」 两个屋子之间的围墙十分的高，就算用梯子爬上来，也不像是霍小玉那样的女子会做出来的事情，更何况，她趴在围墙上的时候显得很轻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就和你看到的一样。」钟离溪耸了耸肩膀，「不过倒是比想像中的棘手的多了。」 「她是妖？可是之前泼黑狗血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啊。」我的眼睛勐的瞪大了。 「你向我泼也不会有事，」钟离溪笑了起来，「不过她和我倒是两种情况。」 「妖力强大的话是可以完全隐藏住自己的气息，人间道法不会起任何的作用。」我看着钟离溪，眉头皱了一下，所以我就算呆在钟离溪的身边也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可是霍小玉是低级的妖，妖气是根据自己的情绪扩散的，不过我六感迟钝了很多，只有在她情绪极度拨动的时候，才会感觉到不适。 「黑狗血是让妖显真身，可要是身体是人的话，就算把她真箇人淹没在狗血池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钟离溪冷笑道。 第17章 玉碎难全（十六） 「你的意思是她被妖附身了？」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看着钟离溪，「怪不得白天的时候你会问李益喜欢的是哪个霍小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钟离溪只是笑了笑，「一开始见到丫头的时候，我就察觉这个女子不太对劲了，可就算那是妖气也太过繁乱了，前天你说黑狗血没用的时候我就猜是被妖附身了，妖和人共用一个身体，那小妖的道行又不高，难免不好控制自己的气息，你这才有所察觉。」 「那她……是猫妖？」刚刚在屋顶上的时候，钟离溪似乎提到过猫耳朵，在加上刚刚她跃上房顶的动作很轻盈，我心下猜测道。 「八九不离十。」钟离溪点了点头。 我这还真是出师不利啊…… 若只是凡人的话，霍小玉的这个记录只要熬个几年基本也就有个大概了。现在居然冒出了一个猫妖，还是附身在她身上的猫妖，光是搞清在霍小玉身体里说话的究竟是霍小玉海还是那只猫妖就已经够我受的了。 「你说长安这么多千金小姐、公主郡主不附，她为什么偏偏要附在霍小玉身上啊！附身在霍小玉身上能有什么好处？」一想到之后要面临种种的难题，我有些焦躁的挠起了自己的头髮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附身上去的！」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钟离溪扭过头看着高墙，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对方似乎也开始戒备起来了。」 「我怎么知道？」我的脑子早已乱做了一团，无法冷静的去思考问题，只得一跺脚一声低嚎，「大不了破罐破摔！」 不过，这就算真是破罐子我也不能摔下去，所以口头上发完了牢骚，我还是把自己困在了屋子里，想了一晚上的对策。 虽然直到天明，我也没有找到哪一条能施行。 不过我思考想了很久，倒是能分出两个「霍小玉」的的性格了： 我第一次遇见的那个比起另外一个来说活泼很多，多少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想做什么便会去做，没有太过的顾虑； 另外一个则温顺乖巧的多了，虽也没有对她人言听计从，却对自己的身份有明显的自卑感。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李益的关系，霍小玉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看起来只是第二个出现的频率高了些，或者说，只要是和李益接触的时候，似乎就都是第二个有些自卑的霍小玉。 要是能弄清楚哪一个是真的霍小玉，我需要记录的内容有了清晰明确的目标。 「那么和李益接触的那个应该还是真正的霍小玉。」听着我的话钟离溪分析道：「猫可不是什么性格温顺的动物，做什么全凭自己高兴。」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调查一下。」我点头道。 「不用把那个猫妖赶出去么？」听着我的话，钟离溪轻声地问了一句。 「我是执笔官，又不是捉妖除鬼的仙人道士，」我摇了摇头，「我只需要记录最真实的情况而已，一般不能随意插手，更不能更改故事的发展方向，不过要是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了解一下这猫妖为什么偏偏挑了霍小玉附身。」 「执笔官还真是辛苦呢。」钟离溪发表着自己的感想。 「早知道只这样的情况，我情愿和苏漠调换记录的内容，」我的眉头皱了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以为一次只记录一个故事，还是只守着一个人能方便的多，怎么就偏偏遇上这么棘手的情况。」 凡人之躯对抗凡人我多少还是有些胜算的，现在竟然要我以凡人之躯对抗妖，这弄得不好哪天被发现了，那猫妖一爪子拍下来我还不少半条命？ 「不要太担心，不是还有我在么？」钟离溪揉了揉原本就被我那自己抓的乱糟糟的头髮，十分宠溺地说道：「虽然其他的事情不能承诺，不过我至少能保证让你完好无缺的回去，不会有任何的性命之忧。」 虽然我一天前还雄心壮志，抱负满满，可是这理想和现实之间也是有差距的不是？ 所以在这过去了的大半天里，我除去坐在院子里喝茶赏花看风景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可以做的事。 这可不是我方不拼命、不用生命去记录，而是这就一条命明显不够敌方塞牙的啊。 我想着昨晚上霍小玉攀上墙查看的样子，我就算是坐在院子里还是挑着极其隐蔽的地方，不敢太过放肆，生怕她突然想在院子里练练身手，再次翻上来，就瞧见这个本因无人的屋子里住了一个「老熟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我这种全身心戒备的状态一直到隔壁传来了霍小玉的琴音，才放松下来。 我四肢八叉的躺在了草坪上，舒了一口气。 「丫头，做什么呢？」 我还没能放松一会，就瞧见一张贴近自己的脸蛋，我勐地坐起来，下意识的叫了起来。 「呀啊——」 「你这是想撞死我么？」钟离溪揉着被我额头撞到的下巴和我拉开了距离。 「你才是，想吓死我么，突然就……」我拉开了嗓子，却在瞧见围墙的那一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没关系，她听不到的。」钟离溪顺着我的目光望向了隔壁，笑了笑，「这整个宅子我都已经布下了结界，无论你怎么吵怎么闹，结界外的人都不会感觉到。」 钟离溪消失了一个中午，就是去做这样的事情么？ 「谢谢。」 「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谢谢。」他的目光转到了我的脸上，虽然没有露出笑容，却依旧露出十分温柔的表情。 「对了，之前听你的话，说我们五百年前见过的吧？」我迴避掉了他的目光问道：「那我们见面的场景，究竟是怎样的？或者是因为什么事情让你想要保护我？这些……可以告诉我么？」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我一直都没来得及向钟离溪询问之前的事情，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不过就现在发生过的事情上来说，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也都是在帮助我的。 虽然突然空降了这么一个处处帮助你的妖感觉是很不错啦，可是，这样平白无故的接受人家的恩惠总是不太好。他说他见过我，我却记不起来，如果曾经真的因为某些溯源导致他出现在这里，就算只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也还是尽量详细的了解一下比较好。 「这种事情当然要你自己想起来才行，就像你手中的记录，什么都要亲眼去看亲耳去听，才能不受到外界的干扰，得出不偏向任何一方的结论不是么？」 不知道钟离溪是不想回答，还是就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反正在我第一次询问的时候，他只是笑着告诉我这些—— 「丫头你不用有任何的负担，你慢慢去想，慢慢回忆，总有一天会记起来的。就算一直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反正……算了，剩下的不说也罢。」 我没有问出答案，却因为钟离溪的这句话安静的闭上了嘴，不敢在随意的发表言论。 长安城里最炎热的季节已经过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周遭的树丫已经零零散散的没有几片落叶可以掉了，虽然阳光依旧暖人，却还是少了夏日里的那一份清新。 钟离溪买下的宅子里就住了我和他两个人，没有人打扫，仅是几天的功夫，枯叶已经在院子里铺下了厚厚的一层，每走一步，从脚底传来的也尽是碎裂的声音，无端的让人产生一种伤感的情绪。 我寻不见可以做的事情，只是懒洋洋窝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眼前秋日一片萧条的景色，思绪却不知道在何处游离着…… 「这里果然有问题。」 我剥着瓜子往嘴巴里丢，眼睛就瞥见了突然出现在这院子里的苏漠，我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他抢了先，呛的我瓜子仁卡在了喉咙里，咳嗽了起来。 「咳咳——」 我把右手握住成拳，狠狠锤击着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把卡在喉咙里的瓜子仁给敲了下去，我便怒瞪这罪魁祸首，「不要突然冒出来好不好！你是想吓死谁啊！」 苏漠没有理会我，他目光环绕屋子一圈，又打量了我几眼，他嘴角泛着冷笑看着我说：「看起来你是自愿待在这里的？」 什么自愿不自愿？ 我又不是被人关押起来了。 我没能理解苏漠的话，只是看着他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待在这里这段时间，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窝在这个小院子里，想着今后对付霍小玉的对策，期间并没有和任何人联繫，这苏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这小宅子似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呢。屋子简陋，有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我和苏漠互相提问的问题还没有能回答，钟离溪便从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苏漠转过了身挡在了我的身前，一边变得戒备起来，抬了抬眉毛望着钟离溪，一开口，字眼间都充满了讥讽的味道：「兄台何必谦虚，你的结界本就设的非常结实，我想传个消息都传不进来，怎能算是简陋？」 第18章 玉碎难全（十七） 「传不进消息？」钟离溪并没有听明白苏漠的意思，回问道，「什么消息？」 与钟离溪不同，我倒是立马理解了苏漠的意思。 他说的是执笔官之间互通消息的法术，虽然这是小法术，却也是天涯海角立马能把消息给传到。 「钟离溪的这个结界只是让外界无法感知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并没有阻挡外界事物进入啊。」我眉头皱了皱和苏漠解释道，「你看，你不就很轻松的进来了么？」 「它只是不阻挡人进来而已，其他什么都进不来。」苏漠没有转过头，依旧盯着在自己正前方的钟离溪，「你的道行还真不浅。」 「过誉。」钟离溪垂了垂眼帘，淡淡的两个字不带任何的情绪。 我周围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变冷了。 随着迎面吹来的风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两人没有在说话，却都是无比戒备着对视着，一副准备动手的模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等等！」看着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我连忙的阻挡在了两人的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你们这怎么像是要打架的样子？有事好好说啊。」 随着我一句话，钟离溪立马恢復了到往常的模样，松下了握紧的拳头。 我半松了一口气。 毕竟我和苏漠现在都是法力全无的模样，要是让他们真的打起来的话，苏漠无疑是一丁点的胜算都没有的。 我扭过头看着苏漠，多少带着歉意的笑着：「苏漠我并不知道这里不能传递消息。不过钟离溪他也不是坏人，那个……那个……其实霍小玉是被妖附身来着，要是不躲在这里……我这……我这可能就没命了。」 我原本想要一句话把自己现在的处境解释给苏漠听，可是这结结巴巴出来的一句不但弄得自己像是怕死鬼一样，连该说清楚的话也没能说明白。 苏漠瞥了钟离溪一盐，又看了看我，嘆了一口气，皱眉毛道：「我就是为了霍小玉的事情来的。」 「你也知道了？」听着苏漠的话我惊讶道。 虽然很想要询问具体的情况，可是现在我们三个站在院子里说话的方式奇怪的很。 气氛也让人觉得怪难受的，我回望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口的钟离溪，想了想，讪笑着望着苏漠，有些尴尬的说道：「要不你们两个先互相认识一下，其实……」 苏漠的眉头皱了一下，打断了我的未说完的话：「不必了。」 另一边的钟离溪只是对着我耸了耸肩，像是在说：看，这可是不是我的错，是别人根本不愿意搭理我。 「走，」苏漠拉起了我的手腕往后门口走了出去，看着我想反抗着说些什么，他却勐地一回头，表情十分的严肃。 他用警惕的双眸有意无意的看了钟离溪一眼，冷冷的同我说道：「和你说完我就走，你要借住在哪里是你的自由，我不会管。」 苏漠虽向来和我不和，可是这做事能力我却也是打心底佩服的，看着他的神情我也没有在反抗，乖乖的跟着他离开了钟离溪的宅子。 苏漠拉着我走了很远，我们穿过了喧闹的集市，走进幽静的小巷，就在我觉得双脚都要开始发酸的时候，我们终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竹林里。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原本就是秋季，过了傍晚之后更是凉的厉害，苏漠还偏偏又挑到这么一个招风的林子里来，我被晚风吹得浑身一个激灵，便打起了喷嚏来。 「阿嚏——」 「这里。」苏漠看了我一眼，指着不远处假山后的一块可以避风的地方。 「谢谢。」 苏漠没有出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靠在了侧面的竹子上看着我。 「那个钟离溪应该也是妖，你可知道？」苏漠没有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我点了点头，没有否认，「钟离溪也不是这个朝代的人，虽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也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里。是」 「目的呢？」得到了我的确认，苏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他说是为了……为了保护我……」 「然后你就相信了？」 「也没有全相信啊，不过就算他是为了什么目的靠近我的话，现在的我也什么都没有啊。」我撇了撇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苏漠相信钟离溪并不是什么坏人，「而且他做的事情的确都在帮助我。」 「季忆，」苏漠沉默着思考了一会抬着眼睛看着我，用最平静的语气问道：「你这是在利用他么？」 「你说话怎么总是带刺呢！」我愣了一下站了起来，变得有些焦躁，「我知道钟离溪的出现多少有些可疑，我也想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啊，不过，欠人的恩惠我都会还的。」 「你不是要和我说霍小玉的事情么？」我看着苏漠又没了声，抿起了嘴巴，不想再在钟离溪的话题上和他纠缠下去。 有一只猫妖附在霍小玉的身上你应该也知道了吧。」苏漠嘆了一口气，「那只猫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本体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一愣，「是说肉身已经腐烂了么？」 苏漠微微点了点头，「是『同生续命咒』，同生同死，猫妖把自己困在了霍小玉的体内，她的法力本来就不高，又用了这样的法术，已经没有什么修为了，不过也正式因为这样，没有什么办法再把她们分离开来，人间的道法更是没有办法探出猫妖的真身了。」 「同生续命咒！」我勐的瞪大了眼睛，「你说她在帮霍小玉续命？没有道理啊！」 「我只是昨天在寺庙记录的时候偶尔得知的。」比起我吃惊的模样，苏漠倒是显得淡定多了，「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反正这只猫妖的确在用自己帮霍小玉续命。」 苏漠说的那间寺庙香火十分的旺盛，住的一位善良的佛，据说许愿十分的灵，吸引了不少的人。 苏漠偶然的问起到底有多灵验的时候，霍小玉的母亲郑净持被当做例子举了出来—— 她们说郑净持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大夫们都说活不过十五岁，因为郑净持经常来拜佛求神，心又诚，佛祖便心下不忍，把她女儿的病都治好了，现在还是健康的很。 郑净持经常会去寺庙的烧香，因为去的次数多，曾经又是王爷的妾侍，寺庙里的方丈对她多少有些熟悉。苏漠便又去问了方丈详细的情况，方丈说霍小玉的确死而復生过，至于是不是佛祖的意思就不得知了，也许那本是她命中的一个劫数而已，她撑过去了，所以活下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死而復生？」这个消息有些太过劲爆。 苏漠点了点头，「我顺着方丈给的消息找到了之前帮霍小玉治疗的那个大夫，他倒是对霍小玉的事情记得十分清楚，因为那身子怎么治都像是油灯枯尽了一样，长安城的大夫们没有任何的办法，都不愿去治，毕竟要死了的话，对他们的声誉都不太好，可是郑净持经常在他店门口一跪就是几个时辰，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可是到的时候，霍小玉已经没有了唿吸。」 「那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霍小玉十五岁的时候。」突然被我打断苏漠只是蹙了蹙眉头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已经确定霍小玉没了唿吸，可是郑净持却还是要坚持着让大夫给她治疗，她不停地磕头，把额头都磕破了，拿出了一堆的首饰全要塞给大夫，说只要能让霍小玉能活过来，这些全部可以给他。 一个在怀胎过程中就失去了丈夫的女子，还没等到孩子出生就被赶出了王府，霍小玉对她来说也一定是最后的支柱了吧，只是听着，就可以想像当初她快要疯魔的模样。 大夫很无奈，看着郑净持很可怜，没有立马离开只是把郑净持扶着坐了起来，让她赶紧去准备后事，然后转过身，想要把霍小玉的脸蒙起来，就在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了霍小玉的手动了起来，甚至嘴里还在呻吟着，大夫吓了一跳，却还是拉过手把起脉来，一下觉得惊奇。 这个大夫是第一次帮霍小玉诊脉，可是她也就是体质虚了些，并没有向是传闻中那样必死无疑。 「大夫给出的结果是霍小玉不过是体质虚加感染风寒，只要吃两幅药便能全好了。」苏漠双手抱胸看着我，「虽然他不知道之前的大夫为什么会说霍小玉治不好，可是他刚刚到的时候，能确定霍小玉已经断气了，那并不是他的错觉。」 「最后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那只猫妖要不惜用如此的方法救她呢？」我皱着眉头托着下巴，想了一个最靠谱的理由，「难道郑净持救过它？来报恩的？」 「只能说有可能。」苏漠没有给确定的答案，「也有可能是霍小玉救过她。」 「报恩啊——」若真是如此，倒是让人松了口气。 「只是有可能，不排除其他的原因。」苏漠看了我一眼纠正我道「妖不是什么善类，你不能这么轻易就下判断。」 想着现在这错综复杂关系，我的头不由变的两个大，内心焦躁却无处发泄，不由和苏漠抱怨起来。 「你都不知道，那只猫耳朵尖的很，我站在屋顶上掀开瓦片都被她发现了，行动也很灵敏，翻墙爬树都不在话下，我之前就跟她住在一起，做什么在她看来也是正常，可是现在。」我眉头紧锁，「我想要靠近一点都很困难。根本没有办法继续记录下去啊。」 第19章 玉碎难全（十八） 「使用了同生续命咒的话，她的反应应该不会敏锐到如此，只是比正常人高出一点而已。」苏漠显得十分淡然，似是我口中的这些不是什么大事，「你说是你掀开瓦片被发现的，也许只是她动了什么手脚而已。」 「嗯？」看着苏漠像是知道应该怎么解决一样，我连忙询问了起来：「那应该怎么做？」 「猫是敏锐的动物，她应该只是使用了什么方法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安全的范围，如果你正巧站在那个区域的边界线上，就像触碰到了机关，被发现是正常的，如果在靠的近一点，兴许就没有关系了。」 听着苏漠的解释我半知不解，「你是让我躲到她的屋子里去，那不是更加危险了么？」 「虽然危险，至少不会立马就察觉，」苏漠挑了挑眉头，「你不是说自己是执笔官中最敏锐的一个么？难不成不过是说说的，你只敢远远看着，不敢玩近身战。」 「谁说不敢！」我抬着眼瞪着他，想也没想就回了他一句，「而且，本质上我不讨厌那只猫妖。」 至少在暖春阁的那段日子，霍小玉还是对我照顾有加，最开始的时候要不是她出来帮忙，我多少还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的。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得你自己去调查去、整理了。」苏漠站直了看着我，恢復了往常冷冰冰的模样，「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嗯！谢谢苏大仙提供的有用资料。」我也站了起来，极其勉强抬起了嘴角对苏漠笑了笑，用怪异的语气对他说着感谢的话语，「大仙走好，小的就不送了。」 「最后提醒一点。」 苏漠已经转过了身，背对着我，虽然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都十分清晰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你还是和那个钟离溪保持距离吧，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阿、阿嚏——」 苏漠一离开那个位置，一阵凉风吹了过来，我浑身打了个冷颤，打了几个喷嚏，揉着鼻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了。 「说走还就真走了啊。」看着仅有月光可以照明的小树林我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话也没说清楚。」 好歹也把我送到大街上去啊，我对这里的路也不是很熟悉！ 刚刚我一路是被他拉过来，光是跟上他的脚步就很吃力了，根本没有注意他走的是哪条路，这后半段路更完全是我没来过的地方，让我一路摸回去多少还是有些困难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我走出了竹林，看着左右两边一模一样的石板桥，脑子又开始发晕了。 刚刚苏漠是走哪一座桥来着……左边？还是右边？要不赌一把？随便选一个？ 就在我为难的左右张望之际，钟离溪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右边的桥头。 他笑吟吟的看着我，像是知道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一般，伸手对我招了招，「丫头，这边。」 我有些惊奇的看着他，快步走去：「你怎么来了？」 似乎我刚刚的喷嚏打的多了，鼻子都被塞住了，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重重的鼻音。 「我们回去吧。」钟离溪没有回答我的话，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大红色的披风，半弯下腰十分娴熟的给我围上，拉住了我的手就开始往回走，「别着凉了。」 钟离溪总是笑着，对我也是温柔的模样，却无法让人猜透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把所有的情绪都包在这了这浅浅的笑容里面，不让他人轻易的窥看到。 我想着苏漠最后说的那一句，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也许，我真的应该听苏漠说的都注意一下…… 虽然回去的路上我都在思考各种和钟离溪有关的问题，回来之后一想到关于霍小玉的记录很难继续下去，我便又把这件事情给抛到脑后去了。 因为无法太过靠近霍小玉的宅子，我只能盘腿坐在自家树干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在前院扫地的郑净持，任由自己的思绪游离了起来…… 一个身体承载了两个灵魂，我多少都能感觉到霍小玉有些奇怪的地方，她的母亲就一点也觉察不到么？ 说起来，这个母亲也很奇怪呢，自己明明有那样的遭遇，却还是让霍小玉去做歌舞伎，这不是等于变相的在走她的后尘么？最好还是找个契机和她聊一聊的比较好，说不定那个能得到些有用的资料。 我的目光一直盯着郑净持看，等注意到她走向大门的时候，才看到了带着行李走进来的李益，眼睛一下不由瞪大了。 这这这…… 我不过五六天没有能近距离的偷听一下谈话的内容，就发展到这样了？ 「季忆。」 我正在努力的想要合上自己的下巴，就听见了苏漠的声音，连忙从脖颈里拽出了「奈何」，连声音都变的有些呆呆的，「怎么了？」 那天回来之后，钟离溪告诉我屋子的的结界已经重新布置过了，我便试验兼通知了一下的苏漠可以进行联繫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虽然你可能知道了。」苏漠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笑意。 「什么好消息？」我呆愣的看着李益走进了屋子。 「李益，搬出原来住的地方了。」 「是，我看见他拿着行李走进了霍小玉的屋子，」我眨了眨眼睛，「不过感觉上……可能……似乎……好像……大概是要住下来的样子。」 「而且……」我咽了咽口水，看着屋门被关了起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是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 「哦，是这样？」苏漠的笑意更重了，「我还以为是季大仙人可以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呢。」 「是我要被大卸八块的时候到了。」我抿了抿嘴，按照这样的情况看来，我真的是只能硬闯虎穴了。 「季忆，你可以考虑你之前记录的方法，」正当我以为苏漠已经掐断联繫的时候，他的声音又传了来，「霍小玉的记录可不是远远地看着就能看懂的。」 「你是说在她身边做丫鬟？」我挑眉，「她应该不会僱佣我。」 「你不是……」苏漠顿了顿，「住在她家隔壁么？」 「好主意！」我一下子理解了苏漠的意思，不由兴奋了起来，「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 「我在和你确定一下身份，」我抱着重重的礼包看着钟离溪，「你是……」 「我是住在隔壁屋子商人的侄子，来长安做生意，舅父把自己的屋子借给我住，而你是我新找的丫鬟。我们是在暖春阁认识的，我觉你有眼缘，就把你带离了那里。」钟离溪把我刚刚说的话硬邦邦地复述了一边，然后转过头十分无奈的看着我，「不过，丫头你真的不考虑把丫鬟这个身份更改一下，要是做……」 「不要！丫鬟！就是丫鬟！」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钟离溪，十分强硬的说道：「我之前可是在暖春阁做丫鬟的，要是突然做……多奇怪啊！」 说做夫人，这怎么看都是高抬我，说做小妾的话，不是放了一个不好的例子给霍小玉看么，更主要的是，我为什么要让钟离溪占这口头上的便宜呢！ 要是被苏漠知道了，更是要各种埋汰讥讽我了。 「义妹很奇怪么？」钟离溪抬了抬嘴角，说出了中午一直想说的话：「我放着自家的丫鬟到处跑，成天不干活腻在别人家才比较奇怪吧。」 钟离溪这句话一说出口，我多少愣了一下，讪讪的笑了起来：「呵呵……是义妹啊……啊哈哈……我以为……」 「以为什么？」钟离溪眯着眼睛看着我，稍稍的凑近了我，「嗯？」 「没什么，我们还是赶紧进去的好，不然马上天就黑了！」我连忙打着马虎眼，指着开始泛橙的天空催促了起来，「本来这个时候来和邻居打招唿就很奇怪。」 「原来你也知道奇怪啊。」钟离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敲响了屋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我这当然知道这傍晚来拜访很奇怪，可是谁让这李益突然住到霍小玉家里来了。我有很多事情要确定啊，比如这，他们是睡一起还是分开睡呢，李益住过来是不是打算娶霍小玉了呢？还有附在霍小玉身上的那只猫妖，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我要确定的事情太多了，只是远远的看着完全是得不出结论的。 与其自己站在一边猜测推论，还不如再次接近到霍小玉的身边，听着她亲口把一切都告诉我来听。 钟离溪叩响了屋门，走出来的开门的是郑净持，因为霍小玉从来没有带我来过这里的缘故，她并不认识我，只是面带疑惑的看着我们问道：「二位是……」 「在下钟离溪，是刚刚搬到隔壁来的商人，」钟离溪微微作揖，浅笑端方，「听我的丫鬟说搬到一个新地方要和邻居打个招唿，互相认识一下。」 「可是隔壁是之前不是住着一个六甲……」 「那个是我舅父。」 「伯母，怎么，是谁来了？」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李益不由也走了过来，他一身居家常服，语气依旧和往常一样。 「这是新搬来的邻居，」郑净持侧过身了，介绍了起来，「钟离公子」 「在下钟离溪。」钟离溪笑道。 「李益。」李益作揖。 第20章 玉碎难全（十九） 「幸会。」 「幸会。」 虽然钟离溪嘴巴上说出来的话都是满带感情的，可我侧过头能明显看到他根本没有正眼瞧过李益。 「今天开始我就住在隔壁，之后可能会多有打扰，还请包涵。丫头。」钟离溪一抬手，示意该我上场了。 「知道了公子。」我笑着走了向了前，把手中的纸包递给了郑净持的手里，「这是我们家公子准备的。。」 「这怎么好意思。」郑净持笑着没有接过手。 「小小薄礼，还请见笑。」钟离溪添了一句，郑净持才接过了手。 初次拜访我们并未进门，只在门口这么闲聊了几句。 「这样就行了么？」在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后，钟离溪耸了耸肩膀看着我，「李益似乎没有认出你，而且，你也没能见到霍小玉。」 「一点一点来吗，不能着急。」我托着下巴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我捏着桌上的糕点就往嘴巴里塞，李益总共见过我没几次，虽然偶尔说过话，他的目光也总是注视着霍小玉，这认不出我只能说他对霍小玉是真的上心。 我今天也只是去打个招唿，不管谁把这件告诉霍小玉，她身体里的猫妖一定会在意的，有很大的可能会想要来调查，那个时候我在找个机会和霍小玉「偶然相遇」，便是最好不过了。 这一方面让她消除顾虑，另一方面我也能非常自然的再次融入到霍小玉的生活中去。 「刚刚是谁说今天晚上非常重要，是李益第一天搬到霍小玉家有很多事情要去了解的。」钟离溪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要打击我的积极性，李益不认出我，我也没办法啊，」我眉头一皱，撇了撇嘴看着钟离溪，装作很嗲很傻的样子说着，「难不成我装作和他很熟的样子，咦，这不是经常去暖春阁的李公子，好巧哦。」 「傻丫头，」钟离溪手中的摺扇一下敲中了我的脑袋，「就知道你布局不精，所以我已经提前帮你筹划好了。」 「嗯？」 「啊！哪里跑来的野猫——」 我还没能问钟离溪他筹划了什么，隔壁便传来的了郑净持惊恐的叫喊声，我看着围墙又转过头看了看钟离溪，努力的想把这两件事凑到一块去。 「你干的？」我想了好一会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只能指着围墙问道。 钟离溪笑了笑点了点头看着我：「好像还有了意外的收穫。」 看着我依旧坐在位置上，钟离溪不由推了我一把，用眼神示意着霍小玉家，「愣着做什么，我的小丫鬟呀，你还不快去把主人的宠物领回来么？」 钟离溪这么一说，我才顿悟过来。 这只猫是他故意放到的霍小玉家去的，这样我便可以借着寻猫的藉口再次去到霍小玉家，就又有了一次可以见到霍小玉的机会。 我之前把猫妖可能是因为报恩才附在霍小玉上的事情告诉给钟离溪听过，所以刚刚离溪所说的意外收穫便是郑净持竟然怕猫。 那么，这只猫妖想要报恩的人就绝对不会是郑净持了，毕竟怕成这一样，见到了躲还来不及，哪里会伸手去救呢。 「不好意思，请问有一只猫跑到你们家来了么？那是我家公子的猫，请问能开个门让我把猫抱回去么？」我站在霍小玉家门口一边敲门一边高喊着，只是在来的路上，这边就已经没了声响，想必这来捣乱的猫已经被制服了。 我敲了好一会，叫的喉咙也微微发干，屋子的门才被缓缓打了开来。 开门的是霍小玉，她的衣着和妆容比起在暖春阁的时候更加的淡雅了，乌黑的发间虽没有过多的修饰，可这规矩端庄的模样不认识的人一定会觉得她是大户人家的的小姐，瞧不出半点的风尘之气。 霍小玉看到我的那瞬十分的吃惊，言语间是止不住的欣喜：「忆儿！刚刚就觉得这个声音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只猫是你的？你离开暖春阁了》你刚刚说公子又是谁？你现在怎么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小玉你一个一个慢慢的问，这么一下子我怎么能全部答上来。」我笑着望着她，也装作十分惊喜的模样，「不过真没想到，小玉尽然就住在我的隔壁呢。」 「住在隔壁？」霍小玉稍稍愣了一下，有些不解，「我不是把地址写给你了么？」 糟糕，我竟然忘记这一茬了! 霍小玉的确是有把地址写给我，不过我是跟着钟离溪来到这里的，根本就没有细看过霍小玉写的纸条。 「小玉留给我的纸条我一直贴身放着，后来洗衣裳的时候忘记，已经模煳的辨认不出字了。」我装作嘆息了一声，「不过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又遇上了。」 「你啊，还是这么马虎，」霍小玉笑了笑，没有再多询问问，「不过这只猫突然窜出来，可是把大家都吓坏了呢。」 那只黑猫十分温顺的窝在霍小玉的怀中，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有一下没一下的摆着自己的垂下的尾巴，闭起了眼睛，模样显得十分的惬意。 霍小玉则有一下没一下的帮黑猫顺着毛，侧过头问到我，「对了，这只猫叫什么？」 她这么一句倒是把我问住了，这猫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公母都不知道，哪里会知道叫什么。 「叫……那个它叫……咪……」咪咪才说了一个音节，我明显能感觉到黑猫往我这里瞪了一眼，连爪子也从肉垫里探了出来，像是在说「你敢给我取这么俗的名字试试，我立马一爪子挠上去！」 瞧着它的模样我愣了愣，随口重取了一个名字，「它叫黑黑。」 「heihei？」 「黑色的『黑』，」看着黑猫的瞳孔竖了起来，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和霍小玉解释道：「它不是浑身都是黑色的么？好记又形象啊。」 「原来你叫黑黑啊，」小玉搔弄着它的小下巴，黑猫在她怀里立马翻了个身，发出了咕噜噜很享受的声音，「以后可别这么调皮了，去你主人那里吧。」 小玉有些恋恋不捨的把黑猫放在了我的怀中，可这猫在我怀里却不像在小玉怀中那般温顺，动弹的个不停，钻着空子想要逃。 我有些费力的压按住它，胳膊上去还是被挠了一下，我的衣衫并不厚实，很明显的感到刺痛，抬起的头还必须带着笑容看着霍小玉，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你这样抱它的方式不对，它会感觉不舒服的，」霍小玉看着我费劲的样子，一边抚着黑猫的头，一边手把手的教我正确手势，「你有事没事帮它顺顺毛，像这样挠挠它，它就会喜欢和你亲近了。」 经过霍小玉一番教导黑猫在我的怀里也变得乖巧了起来，我轻抚着它的后背多少也是有些欣喜的：「小玉你好像很喜欢猫的样子，怎么不自己养一只？」 我这原本只是一句无心的话，霍小玉却明显呆愣了一下，久久没有回过神。 「小玉？」我又唤了她一声。 「哦，没什么，」小玉有些勉强的笑着，「只是娘亲怕猫，而且……」 「玉儿，怎么了？」李益像是等了很久不见霍小玉回来，不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因为李益的出现霍小玉的的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来，之后霍小玉也没有在提及，但单看霍小玉刚刚的表情，总让人觉得没听到不仅仅只是另外一个理由而已。 这个李益的出现似乎又让我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十郎你知道我遇上谁了么？」霍小玉看着李益恢復了以往的神色，「原来早些时候你和我说的新街坊是忆儿呢！」 「忆儿？」李益皱眉思考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哦，想起来了，是之前服侍你的那个小丫鬟吧。果真是人靠衣装，稍稍打扮一下尽然出落的如此漂亮，难怪第一眼没能认出来。」 李益走到了霍小玉的身侧，上下打量着，虽然嘴角还挂着笑，语气上却并不是非常的友好。 「忆儿本就天生丽质。」霍小玉并没有听出李益那句话中微妙的成分，只是被这么一提醒不由也多看了几眼，「不过忆儿你这么看起来还真的像是富人家的小姐呢。你家主子看起来待你不薄呢，这倒是让人放心的消息。」 糟糕！被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我虽然尽力的在装作一个小丫鬟的模样，可是图着舒服穿在身上的云锦竟然忘记换下来，难不成这个李益是在傍晚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么？ 「我……我家公子把我当做妹妹看待呢。」我沉下一口气，我大方回答道，睁着眼睛瞧着李益并迅速的转开了话题，「不过没想到李公子和小玉已经住在一起了呢？」 吾师有云：别人找你麻烦的时候千万不要乱了阵脚，千万不要立马反驳，这样会显得很不稳重，也没有一点气量，千万不要露出任何对方想看到的情绪表情，你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吾师还云，只要在适宜的时候的不经意的「捅上一刀」，看着他或难堪、或羞愧、或者大怒此仇就算是在暗爽中报过了。 果真，李益听完我这句话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也不再敢和我对视了，左右避闪了起来。 「十郎只是暂住在这里，这样也方便我照顾。」霍小玉笑着，虽然脸颊有些发红，回答的却也清楚，「我之前也同你说过的，家中老宅房间是有空的。」 「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我怀中的黑猫就在这个时候蹭着我的手背甜腻的叫了起来，似是在催促我离开。 「那么小玉、李公子，时间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我再不回去公子要生气了，」我目的已经达成，也就没有再多留，「等有空再来找小玉可好？」 「随时恭候。」霍小玉笑着回应。 第21章 玉碎难全（二十） 我抱着黑猫走回到了钟离溪的宅子里，皱着眉默默的坐了下来，回想着刚刚和霍小玉李益交谈的场景。 我们才月余不曾交谈，怎么会有那么明显的隔阂感，而且两人的性格和我当初见到的都不太一样了，人都是这么善变的么？ 尤其是李益，之前见到的时候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模样，今天再见不说对我有敌意，却在明显的戒备着，我做了什么事情招惹他了么？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这个李益不招人喜欢了。而且就以他现在的身份而言，想要防备的也不只是你一个而已。」 我左思右的都没能得出一个结论，刚想抬头询问坐在对面自饮自酌的钟离溪，他就像是知道我没说出口的问题一样，先一步回答了起来。 「什么意思？」钟离溪的说法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人不多是有很多面么？用着不同的脸孔去应付着不同的人，就当他是喜欢霍小玉才和她在一起同吃同住，可是……」钟离溪顿顿了顿，目光一寒，「这样的关系他到底想让多少人知道，或者说他想让人了解到哪个地步？」 「自古才子配佳人，可是真的『配』么？」钟离溪放下了酒杯，抬眼看着我。 配么？ 这个问题我之前都没有考虑过。 不过他们一个是进士及第等待委派官职，前途一片光明的男子；一个是家室落败，无奈踏进烟花之地的女子。 如果钟离溪口中的这个「配」指的是他们的身份的话自然相差太远。可若指代才情或是相貌，读了那么多李益笔下的字词，小玉一定能算得上是红颜知己了吧。 不过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听过只要互相真心喜欢，身份，地位，年龄都不会成为阻碍。 若李益真爱霍小玉、若是非她不可，他自然有办法扫除他们眼前的障碍。 「执笔官什么的，真的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好了么？」钟离溪见我没有回答，撑着头继续问道：「你们毕竟不是他们，单单只是看着，真的就能瞧清楚了么？所谓的故事，不融入到其中去，不去亲身感受，所讲出来再怎么精彩，多少也会缺失掉一份真实吧。」 钟离的这段话更是让我哑言，我张开了嘴，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藉口，钟离溪句句都戳中了要害，他竟然比我这个做了几百年的执笔官的人更加了解它。 「我好像说多了，」看着我有些呆愣的样子，钟离溪的嘴角又抬了起来，他放柔了声音，拍了拍我的脑袋，「丫头只要按照丫头想法去做就好了。」 我的想法？ 听着这句话我不由苦笑了一下。 至少在钟离溪说那些话之前，我根本没有考虑过那些。 我总想着除去记录的需要也尽量不想和他们发生太多的接触。 说的好听一点，我是不想和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有太多的关联，不想在无意间改变了什么了不得的歷史；说的诚实一点，我只把它当做一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根本没有任何想要融入其中的想法，更没有设身处地的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我是不是……」 我是不是不够资格做这执笔官？ 「你原本的想法也没有什么错，而且丫头已经很努力的不是么？」 钟离溪打断了我要说的话，窝在一旁玩耍的黑猫也在这个时候蹭了过来，跳到我的膝盖上，来回的用头在我怀里蹭着，像是在寻求安慰一般。 「好乖。」我笑着顺着它的毛，暂时迴避了刚刚略显沉重的话题，打了岔，「对了，你什么时候养猫的，我之前怎么都没看见。」 钟离溪稍微楞了一下，看着黑猫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这是真猫吧？」 「不是么？」我没了仙身仙术，它是不是真的自然看不出。 「它是我用法术幻化出来的，维持不了多久，应该就快要消失了。」 「黑黑是你变出来的？」我的乖乖，这么有个性的猫居然是幻术？ 「你还给它取名字了？」钟离溪也像是来了兴趣，「嘿嘿？」 「不是嘿嘿，是黑黑，黑色的黑。」听着这句话我不由举起了黑猫，上下打量了起来，「不过做的真好啊，就算是我师父也没办法做得这么真实啊。」 「你喜欢么？」 「觉得蛮有趣的，它蛮有性格的。」我直言道。 我一句话才说完，钟离溪的指尖闪现出一点微弱的红光，轻轻的点印在黑猫的额上。 就算之前没有见过，但多少也能猜得出这是供给黑猫继续生存下去的法术。 幻化类的法术，修为愈高做的越逼真，自然维繫的越久，也更耗法力。单单从手中这只黑猫的拟真程度来看，钟离溪的法力修为不在我师父之下。 不过这样一来，我不由对钟离溪的真实身份变得好奇了。 「不用这么做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虽然不是什么大法术，可是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法力，我刚想扯回黑猫，那零星的红光却已经消失在它的额上了。 「又没怎样，既然丫头喜欢，就让它多陪陪你好了。」钟离溪把手掌覆在黑猫的头上，轻轻揉了起来，「不过『黑黑』这个名字就有待商榷了，毕竟要是哪天走丢了，你满大街喊着『嘿嘿你在哪里？』奇怪的很。」 「我也是随口胡驺的啊，」我讪讪的笑着，把黑猫放进了下来，「它是用什么幻化的？取名就用……」 「头髮。」 「头髮啊，狐狸毛么？」看着钟离溪高竖起来的头髮我眨了眨眼睛，托着自己的下巴，「不过你幻化出的怎么不是自己的本家呢？你吹出来的不应该是狐子狐孙么？就像是孙悟空那样。」 「丫头，我突然觉得你还是像刚刚那样努力思考问题的状态比较好。」一下子这么多的问题堆在了他的面前，钟离溪显得有些无奈，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樑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其中任何一个，「而且比起这些，你还是重新给它取个名字比较好。」 「喵~」 钟离溪这么一说，原本在桌上闹腾的黑猫也停了下来，端坐着抬着头瞧着我，显得十分乖巧。 虽然我觉得这乖巧的模样只是它伪装出来给我看的…… 仅两句话功夫，刚刚铺在石桌上准备写满些资料的宣纸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猫爪印，肇事者却丝毫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瞧着我，还一脸的无辜的表情。 我嘆了一口气，刚想要生气可看着它可爱的表情，也不知道从哪开始发火比较好，只得把它拎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看它第一天就这么有艺术的糟蹋了我的劳动成果，这名字也就不要多想了，就叫『舞墨』怎么样？」 舞墨瞧了我，眼睛里满是不愿意，我却没有理会，等着钟离溪的答案。 「你取名还是这么随意，」原本以为钟离溪会一口否决，他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随意吧，反正我的名字比这个好听多了。」 「我给舞墨取名字，干吗用你的名字来比？」我撇了撇嘴，认为这是钟离溪变相在讥讽这个名字不是很好听，不由一皱眉，「就算难听也得叫舞墨。」 钟离溪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没有异议，只是舞墨的眼神显得更加的憋屈了。 「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去睡吧，现在不是可以不是不喝不睡的神仙。」 弄干净了沾在猫毛上的墨汁，钟离溪把它又塞回到了我的怀里。 「嗯。」 我抱着舞墨往房间了走了去，走到一半想起了什么，转过了身，看着还做在院子里喝酒的钟离溪。 「对了，谢谢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明天开始我会好好努力的。」 「我之前说了，永远不用对我说谢谢……」 钟离溪只是笑了笑，没有再看向我，而是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仅是看着，就像是能感觉到充斥在他周身的孤寂，和那无法排解的寂寞…… 「喵？」 我楞在了原地，怀中的舞弄像是开口询问着。 我挠了挠它的下巴，转身进了屋，可进门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次却对上了钟离溪的眸子。 不似方才，这双浸满温柔的眸子里夹着的不知是欣喜还是依恋，对上了这样的眸子我有些慌急忙关上了门。 自从听完钟离溪对李益的拿饭言论后，虽非我愿，但我看待李益的方式却是明显变了不少。 正是带着这种情绪去观察，原本应该很正常的事物在我的眼里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我当初会没有任何怀疑的相信李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霍小玉之前的讲述的那个故事，而且他也是唯一能让霍小玉敞开心门的那个人。 我在想，虽是年少就埋下的爱恋，可他这样轻易的就得到了手，能有多珍惜呢？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样的说法我也是非常贊成的，那些御宇多年求不得事物，真正属于自己后，又能珍惜多久呢？ 惊艷的，向来只是追寻的那个过程而已。 第22章 玉碎难全（二十一） 从这一日之后，我便会找各种藉口去霍小玉家串门。 我所见到的霍小玉同李益相处的方式依旧和谐，虽算不上伉俪，到也是恩爱有加，十分的。李益在家是霍小玉会尽可能的陪着他，他不在的时候依旧像是在暖春阁里的时候，抚琴看书并不让自己单纯的闲着。 这宅子里在李益来的第二天就多了几名僕人，虽然人数不多，可每次去「查探军情」的时候似总会撞见一两个。 而李益搬来已有月余，他同霍小玉依旧分房睡着。我贊一句做到如此不容易，钟离溪却只是嘆了一声，是有耐心的狼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猫妖很少去主导霍小玉思维的缘故，要不是我老惦记着它附在霍小玉身上做什么，我都要忘记了他们之间还是有这样一个看不见捉不透的角色存在的。 不过这样比较轻松的相处却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 今早上钟离溪告诉我李益最近在霍小玉的房间里逗留的时间越来越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需要跑去他们家暂时住上那么几天。 而这暂住的理由我也是早早就想好了的…… 钟离溪给自己的身份是个商人，既然是商人自然还是要出去做点生意的。这借用「做生意」能提供的方便可不是一丁点，他随时可以外出，可以出入各种香艷不适合我同去的场合，随时可以消失一段时间。我家公子去做生意了，所以我空闲很多、一人在家……这样的藉口简直不能更好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所以说，若是经常出入那样的场合不太适合丫头去，一个人让她待在宅里那么长时间我也不太放心。」钟离溪按照我给他的话本子念着，笑着把我託付给了霍小玉。 「钟离公子尽管放心，」霍小玉笑着把我拉了过来，「我也把忆儿当做妹妹来看，一定会好好帮你照顾着。」 「那么，多谢。」 这一切比我想像中还要顺利。 霍小玉单独给我准备了一间屋子，因我带着舞墨，便离郑净持的屋子远了些。这样一安排，就挨着李益住了下来，虽然不如住在霍小玉隔壁来的方便，多少也能算是掌握到了李益进出的情况了。 不过作战，向来是要知己知彼的。 所以这一晚，趁着李益和霍小玉还在后院闲聊的时候，我偷偷钻进了李益的房间。 扪心自问，虽说李益是这个故事男主人公，我却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他，对于他的认知全部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 小玉看到全是好，钟离溪却是从不正眼瞧…… 既然他现在靠我这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想我也都该去了解一下，自己给其一个清楚的定义，一个属于我的定义…… 我端着烛台左右观察确定暂时不会有人经过，小心的推开门窜了进去。 因为下人经常收拾，李益的房间倒是干净的很，物品摆放十分整齐，我借着微弱的烛光环顾了一圈，唯一能给翻腾一下的似乎只有书桌了。 「你在这做什么？。」 我刚踱步到了书桌前，耳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原本就做贼心虚，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中的烛台翻了下去…… 眼看我手中的烛台就砸落在李益的书桌上，身后的那个人一个箭步上前，扶住烛台并一口吹熄了它，火光熄灭的那一瞬。 我也看清了他冷峻的脸，觉得有些吃惊。 是苏漠，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眼前这片漆黑让我无法看清楚任何事物，却还是能感受到苏漠正用自己的双眼瞪着我，「你究竟是来干嘛的？！」 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字眼间全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除去最开始的吃惊，随着这句责备我不由也蹙起了眉头反驳道：「我的任务就是围着霍小玉转，自然也要了解一下这李益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哦？我还以为你来烧房子的。」苏漠冷哼了一声，打开了火摺子，零星的火光并不能让我们看清彼此。 「要不是你突然出声我又怎么会被吓到？」我十分不满地看着苏漠，立马反驳了起来，说话的语气并不好，「你还没说你再这里做什么呢，霍小玉的记录似乎和你无关吧。」 「霍小玉的确和我无关，不过仕途的记录里有李益这个名字，需要来找点资料，」苏漠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小心的放回原来的位置，扭过头和我解释道：「我刚把需要誊抄的部分抄完门就开了，我以为是李益回来了，才躲起来。。」 苏漠记录的内容和我不同，十分的松散，为了确定极小的事情经常要四处跑，不像我只要盯着一个霍小玉就成了。 而从李益搬来这里以后我也就和他联络过一次，各自汇报一下进度而已，我并没有去了解过他所要记载的详细内容。 我看着苏漠小心把手中的书本放到了原本的位置，稍稍挪动着桌上的物件，嘴巴有些不受控制的冒出了一句，「关于李益的内容直接来问我不就成了？何必这么麻烦？」 话说完我自己吓了一跳，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苏漠说这样的话来。毕竟就我俩的关系，他的记录我不去捣蛋就不错了，更别说出手帮忙了。 苏漠也稍微愣了一下，立马又恢復了往常的神色，他回头瞥了我一眼，用不带任何期待的语气说：「你不来麻烦我就已经不错了。」 「你……」我明明也是好意，何必把我贬的一文不值的样子？我开口想要进行反驳，却被苏漠给打断了。 「李益为人处事谨慎的很，你拿了他的东西没有放回原位他一看就能看得出。」苏漠瞧着我用十分认真的语气问道：「尤其是搬到这里来之后，他的行为更是谨慎小心。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腹中刚要涌出的怒气一下平息了，面对苏漠的提问一下没反应来，只是呆呆地回问了一遍。 苏漠轻嘆了一口气，用一副「我就知道是如此」的模样无奈看着我。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反问道：「所以，你住在他们隔壁这么久，究竟发现了点什么？」 听着苏漠的声音我浑身不由泛起了一阵寒意，讪笑着迴避其苏漠的目光，如同一个做错事被被逮住的孩子，打算用沉默迴避掉这个问题…… 苏漠依旧静静地看着我，一副一定要听我说个答案的模样。我只能极小声的说道：「猫妖不打算伤害李益，最近也基本没有出现过，像是只在霍小玉身上休眠，而霍小玉是真的很喜欢李益……这样……」 原本觉得这句话我可以说的十分有底气，可是只要对上苏漠那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我语气不由一下就软了下来，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明明都是我自己观察记录下来的事情…… 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是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我一直记得自己的任务，记录霍小玉的爱情，所以对于霍小玉的感情生活观察的十分仔细。 虽然爱情这方面的事情我自己本身没有体验过，不过多少也能读到一些流传千古的故事，大概也能理解那些「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言。 我也有贴身陪伴霍小玉的经歷，所以可以十分明显的看出他对李益的不同。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份特别，让我可以肯定，霍小玉对李益是认真的。 「季忆，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苏漠像是理解我的意思，摇了摇头否认。 我撇了撇嘴，虽然被苏漠如此教育心理并不舒服，却并不能找出反驳他的话语。 「算了，不曾接触过的事物，再怎么和你解释都是不能明白的。」苏漠耸了耸肩，瞧着我有口难辩的模样满意的扬起了唇角，「你就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歷练一下，多少也是有些好处的。」 听到苏漠这句话我不由皱起了眉。 我这天生仙胎，从出生就呆在了那九重天上，没经歷过情爱之事是十分正常的。 可你苏漠的仙位是修仙修来的！这首要的就是断情断欲吧！那就更不可能有过这方面的经歷了！所以在这方面我们两个分明就是半斤八两，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说这句话！总不至于你修成正果前在凡间留下了不少风流韵事吧？ 「你自己不也是没有经歷过么？」 我不满的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却还是清晰的传到了苏漠的耳朵里，在我抬头的那个瞬间，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可负责记录爱情的不是我！」 原来是这样！ 苏漠短短的一句话让我想通了一件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事情…… 怪不得师傅找我的时候，说苏漠愿意揽了除去爱情之外所有的记录。 我之前还在想着，苏漠这个傻子为什么不和我对半分，让我占这么大个便宜，原来他只是把最难的一样留给我而已！ 我刚想破口大骂，耳边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立马望向了他，苏漠也正皱眉望着我，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我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我连忙打量了一下整个屋子，并没有找到什么完全能隐藏起自己的地方。眼睛瞄到不远处的床，刚打算窝到床下去，手腕便被苏漠扯了过去，他一句话没说把我塞进了柜中，还没能等出声，他自己也一只脚踏了进来，手拉住柜门。 虽然这个柜子里并没有装什么，藏下一个人不难，可这要躲两个人……是不是有些拥挤了？ 「缩起来点。」苏漠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却只是让我挪出够他躲藏的位置来。 「可是……」 这又不是可以容纳天地的干坤袋，就这么大点地方还要让我往哪里缩啊？ 第23章 玉碎难全（二十二） 我一句话还能说完，苏漠的左手便绕过了我的脖颈。 他像是要一把把我拥进怀中一般，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捂住了我的嘴巴，不让我发出抗议的声响，亦不理会我的挣扎。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缩小了不少的地方，苏漠也能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衣柜里了。 苏漠刚刚把柜门关上，房门便吱的一声被打开了。 虽然我们勉强藏了起来，可这个柜子实在是小的可怜，不仅地方不够大，就连高度也无法让苏漠笔直的站着。 苏漠把下巴磕在了我的肩膀，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捂住了我的嘴，看我还在想要挣扎的逃脱开，不由歪过了头在我耳边小声地训了一句。 「别动！想被发现么？」 他的唇几乎触到了我的耳根，说话是吹出的气息让人觉得酥麻麻的。 我浑身打个激灵，立马安分了下来。 「看着天气似乎是要下雨了。」李益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因隔着柜门听的并不是很真切，「不进来么？」 李益在和谁说话？ 「第一次见到十郎的时候，我从没有想到我们会如此亲近。」 这熟悉的声音虽然隔着很远，我还是在第一时间辨别出是霍小玉。 屋子的门应该是打开了，只是不管是李益还是霍小玉都没有进屋，他们站在屋门口交谈，这般远的距离就算不躲在柜子里我所处的位置听起来都十分的吃力，更何况现在还隔着一个柜板？ 我想要把耳朵贴在柜门上，听的清楚一些，苏漠的头却隔在了我和柜门之间，在如此狭小的我根本就没有一点动弹的地方。 我拍了拍苏漠的手，示意他不用再捂住我的嘴巴，让我能喘口气。 我这不算过分的要求不仅被他十分干脆的无视了的，他还把我搂的更紧了，像是在用行动威胁我，不要在乱动了。 「那我这却恰恰相反，」门口的对话并没有因为我和苏漠的「互动\停下来，李益听着霍小玉的话话哈哈一笑说道：「第一次见小玉的时候，我想的就是如何让我们变得亲近一下。」 「十郎！」霍小玉嗔娇。 「好了，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李益笑了一会就停了下来，「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见到了你真好，感觉自己被拯救了。」 「这样的说法遇上谁不都是一样的？」霍小玉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如果只是指路人的话，不管你看到的是谁，心里的想法应该都是如此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的。」李益变得正经了起来，「要是旁人的话，我现在一定不在这里。我离开前和你说过什么？」 「日后必来报恩。」霍小玉不解，「这……」 「你看你还记得，」李益笑着道，「在我来寻你之前你都一直记得我不是么？」 「虽然此次上京并不是专程为了你寻你，可我也总会无意识的在人群里寻找你的影子，很傻很好笑是不是？」李益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起来，给他原本就低沉的声线添上了一丝魅惑的味道，「我明明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明明也就只见过两次，却总觉得我还能再见到你。」 话音落后霍小玉并没有出声回应，李益也再没了声响，外面的世界一下变得安静了下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 躲在柜子中的我又变的焦躁了起来。在这狭小且漆黑的地方真是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这个苏漠也真是，这屋子这么多地方好躲，干嘛偏偏和我挤在一起，要不是知道他曾经也是仙人之身，我都要怀疑这是故意占我便宜了。 「吱——」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衣柜的门缓缓的开了一条缝，发出了吱吱的响声，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围太安静的缘故，这小小的声音让我神经一下绷紧了。 柜子的门是苏漠开的，他稍稍的扭过头，借着照进柜子里细微的光线，我能看到他的眼睛正从缝隙里望向外面。 不管他开柜门是好奇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倒是也给我制造便利，我用脑袋挤了挤苏漠也凑近柜缝观察起来…… 我说两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声响，原来霍小玉被李益拥在怀中。 此时的她微红着了脸有些娇羞的模样埋在李益的肩窝里，一脸幸福的模样。 「那要是没有寻到妾身呢？」隔了一会，霍小玉抬起了头问道，声若蚊音。 「宋玉在巫山见过神女，曹植也在洛水遇到女神，」李益低头沉思了一会，笑着道：「如果我这一生真的无法在见到玉儿你，只能说明那一天我遇见的，也是什么善良的仙女罢了。如果真是如此，怕我是这一世也再无法把你给忘了。」 如此的甜言蜜语一下就把霍小玉给逗乐了，她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唇笑出了声。 「十郎如此比喻是否夸张了些，」霍小玉红着脸颊，「妾身的姿容怎能和巫山神女、洛水女神相提并论？」 「可是……」李益的用手轻轻抬起了霍小玉的下巴，把自己的脸凑近了些，「在我的心里，可是她们不配与你相比。」 虽然我对李益口中说出的情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看着霍小玉羞答答的模样不由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身后的苏漠。 苏漠转过了头皱着眉头看着我，不明白我这突然的举动有何意义。。 我只是斜着自己的眼睛瞧了瞧他，又用眼神示意着柜外，扬了扬自己的眉毛，意为：让他赶紧好好学学。 苏漠并没有理会我的挑衅，他一直板着的脸孔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深邃的黑眸里有的只是戒备和些许的不耐烦。 真是没劲，我撇了撇嘴转过头打算继续观望，苏漠却已经把柜门关了起来，没留下一丝缝隙，我眨了眨眼睛，眼前却只留下一片漆黑。 这……这是故意报復么？ 现在正是是好戏上演的时候，怎么能让我只听不看呢？ 难得听到他们之间只属于两人的情话，难得有了可以记录在案的画面，我怎么能错过么？ 我不满的扭动着，甚至狠狠抬脚踩在了苏漠的脚背上发出抗议，苏漠没有任何的反应，并不在意我的威胁。 「嘎吱——」 耳边又传来一声响，只是这一次被关上的应该是李益房间的大门，随即而来的是什么物体撞到了屋门上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我急切想要知道的事情，在下一刻就彻底的明了了…… 「……玉儿，可以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传来的是李益的声音，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声线格外的低沉。 「……我……唔……」霍小玉犹豫了好一会，刚要开口就被夺去了说话的权力，好不容易寻到了空隙却也只是唿喊着李益，「十郎……」 「我想要听到的可不是这些啊，」李益放慢了语速，显得有些哀伤，「难道，现在的我还是不行么？」 「不是……」霍小玉连忙否认道，之后又变得踌躇了起来，「该问这句话的，应该是我才对……」 「嗯？」利益不解 「这样的我……可以么？」霍小玉小声问道。 李益笑了起来，「你觉得这句话有问出口的必要么……」 柜外的对话让我的脸一下红了起来，虽已猜出将要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自己也是为了这事而来。可是这……这……我这没有打算全程关注啊…… 这柜子距离床笫有上一段距离，可是不知为何，这衣裳滑落的声音却都能听的格外的。 刚刚……刚刚明明连他们的对话都听的模模煳煳的，这一下怎么就清楚了？我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恨不得推开柜门奔回自己的房间去…… 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庆幸刚刚想要多在床底的时候，被苏漠一把拉了进来…… 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根本无法想像我若是待在床下会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听着隐约传来的喘息声和呻吟声我整个人更是一下僵住了，完全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这样的情况算不算也是地狱的一种？ 就在我羞愧难当的时候，苏漠突然松开了我，他把双手覆在了我的耳朵上捂紧，帮我屏蔽去了外界所有的声响。 我本能想扭过头看他，自己的身子却完全不听使唤，不知道是不是一下放松下来的缘故，我的双腿有些发软，站着笔直的身体一下完全依偎在了苏漠的怀里。 苏漠突然一震，身体也变得僵硬了。 我这都要忘记了，我刚刚听到的东西，苏漠可是都还听得到呢…… 我连忙想要在站直，苏漠又有双手固定住了我的头，凑在了自己的手指缝用气声十分艰难的我说了两个字：「别动！」 也许是因为又受到了恩惠的关系，在苏漠开口的那一瞬我便乖乖的不再动弹。 这到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我和苏漠此时的模样要是让这正在床打得火热的两人发现了……被他们知道一直有人在柜子里从头偷听到了尾，我这次的记录一定会被彻底颠覆的…… 第24章 玉碎难全（二十三） 「轰隆——」 就在被苏漠捂住耳朵也无法阻挡那娇羞的喘息声传入耳内的时候，从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密集的便雨声把一切都掩埋了起来…… 这偌大的雨声让苏漠松了一口气，他那原本紧绷的身体变得放松，双手却依旧把我的耳朵捂的严严实实。 像是逃过了一劫般，我也跟着轻轻吐了口了去。 虽然窗外雷雨声滚滚，狭小的空间里却是异常的温暖，止不住的倦意也泛了出来，我张着嘴巴无声打了一个哈欠，我竟把脑袋歪着苏漠的肩窝里睡着了…… 我是被苏漠摇醒，迷迷煳煳的刚想嚷嚷一句，嘴巴便又被他捂了住，我一下记起自己还在柜子中，全身的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是错过了多少精彩的地方，只是那场骤降的暴雨已经止住了，柜门外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也跟着消失了。 「玉儿，你果真是不愿的么？」我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李益的声音，不似之前，带着淡淡的伤感。 「怎会，」霍小玉像是在苦笑一般，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在想自己时候会被十郎给抛弃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我一直清楚自己的身份，」李益还想说些什么，霍小玉先出声打断了他，「也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得到十郎的爱怜，能祈祷的大概只有……让这副得到你垂怜的容颜不要那么早让你厌倦。」 听着霍小玉的话我微微的愣了愣。 这的确像是霍小玉会说出来的话语，在还没有离开暖春阁之前，她就一直很清楚那些男人爱慕她的原因……就算到现在……她也还是这样认为的…… 「我已经把自己的全部都交出来了，如果这是一个赌，我似乎已经输了，」霍小玉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笑，可想要抑制住哭腔却让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让人心生怜惜，「这一响的贪欢我自然不是不愿，只要是十郎的话，我求的只是能多在你身边陪着伴着，哪怕只是多一刻也好。」 「玉儿……」听着霍小玉的自白，李益也有些动容。 「十郎不必露出这样的表情来，」霍小玉的声音变得温柔了下来，「不是说了么，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所以也不必说好听的来哄我，一开始，我喜欢的就是十郎的真诚不遮掩。」 「你这样说，好像我定会负你一般，」李益像是拥住了霍小玉，声音有些闷，「可我怎么会，又怎么捨得。」 「你既然觉得我和旁人不一样，那么我又怎么会做旁人做的事情的？」李益顿了顿，十分坚定地说道：「就算你不一定真的相信，我还是要告诉你……」 「我李益今生定不负你霍小玉。」 那样铿锵有力的字句，虽然没能打动我，但一定深深的刻在了霍小玉的心里，说不定会让她就此沉沦……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更算不出我和苏漠在这个柜子里待了多久。 只是长时间扭曲的站立让我的小腿发酸发涨，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而且柜子里的气息也越来越燥热，连唿吸都越发的困难，明明此时只能用嘴来唿吸，我却不敢过分发出喘息，担心被房内的人察觉。 我好像快要被闷死了…… 霍小玉和李益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声音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睡熟了…… 我是不是也可以出去了？就算不能出去给我开个缝隙透透气也行。 我在脑子里冒出这样想法的时候，身后的苏漠却拽住了我的手，不让我触碰柜子，甚至连条缝隙都不让我打开。 我的神经跟着一绷。 这一次，就算他没有出声，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别动！」 他的身体再度绷紧了，比起方才来说似乎变得更加的紧张了，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砸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就我屏住唿吸的那一瞬，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十分细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正在向着我们靠近。 「吱——」 根本不用我再去多加的确认，几乎就在下一刻，衣柜的门被人缓缓地拉了开来。屋子里烛光一点点的照射了进来，新鲜的空气也迎面扑了上来，闷热的感觉一下散尽了，让人觉得舒服不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只是此时我却一点也惊喜不起来，要是可以的话，我甚至想要高声尖叫。 柜门被人拉了开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伫立在我和苏漠的面前，一脸危险的气息。 「果真是你。」 熟悉的声线，却是陌生的语气。 眼前的霍小玉抬起的唇角落泛出了冷笑，他用冰冷的视线上下打量着我，又看了看及时捂住我嘴巴，没让我叫出声来的苏漠。 「躲着这种地方还真是委屈你们了，那么……」霍小玉顿了顿，眼眸中泛出寒光，「你们为什么要跟踪我？」 「玉儿……玉儿……」 就在我考虑着现在在自己的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依旧躺在床上的李益突然又出了声，嘴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翻了一个身。 看李益并没有甦醒，霍小玉也松了一口气，表情再度变得戒备，她抬起了下巴，用手指了指门外，示意着我和苏漠跟她走出去。 苏漠已经迈出了柜子，我却依旧半依偎在苏漠的怀中，脑海里浮现的几乎都是「完蛋了」、「死翘了」、「被发现」了之类的字眼，僵硬的身体完全不能听从自己的使唤。 苏漠双手扶住了我的肩膀让我站直，已经迈出了柜子的他亦是一脸阴霾，见我依旧呆站着不动，垂下了眼眸，对我伸出了手。 我有些颤抖的握住了他的手，被他拉住走出了柜子。 我不知道苏漠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怎么保持冷静的，我只知道，通过苏漠手心传来的某种力量，把我从混乱的思考中拉了出来。 我们跟着霍小玉……不，应该是附在霍小玉身上的猫妖走了出去。 夜已经狠深了，夜空之中瞧不见一丝的光点，夹杂着细雨的凉风拍打在了脸上，像是醒神剂一般，让人异常的清醒。 猫妖推开了就边上我房间的门走了进去，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窝在我床上的舞墨已经醒了过来，对待霍小玉不像之前那般亲昵，它把尾巴竖了起来，高弓着背，锋利的爪子也从肉垫里探了出来，张大了嘴巴处于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 猫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走在我身后的苏漠关上了屋门，像是要抢夺发言权一样，在猫妖开口前问了出来。 「发现什么？」猫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望着我们反问道：「发现你们图谋不轨的靠近霍小玉么？」 我看着她的笑容不由把眉头蹙了起来，之前的紧张感也一下消失的无影踪，「别这样笑，这不是小玉会露出的笑容。」 这样轻浮放纵的笑容我在暖春阁里看到很多，那是一种自甘堕落的风尘女子最常挂在脸上的笑容…… 「我又不是她，你们不是应该很清楚么？」猫妖定定的看了我一眼，冷不丁的从口中冒出了这句话。 「黑狗血、显形符、镇妖术……」猫妖低着头板着自己的手指，「你们不是都一一试过来了么？」 显形符？镇妖术？这些是什么？ 对于霍小玉的试探，我只就试过黑狗血而已，其他符咒符法凭藉现在我根本是无法使用的。 「既然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不揭穿我们呢。」苏漠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像是在说，冷静下来，此时千万不能慌了阵脚。 「你们……」猫妖迟疑了一下，望着我蹙着眉道：「季忆她似乎对我没有恶意……」 「你们并不是来收妖的，就算发现了霍小玉的秘密也没有想要声张的意思，虽然你们像是监视一样跟在霍小玉的周围……可是……你们似乎除了站在一旁的看着，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完全没有干涉过霍小玉的任何思想或是行动……」猫妖十分冷静地看着我，「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面对这样直白的提问，我根本做不出什么会让猫妖满意的回答，我浸满汗水的手紧紧拽着衣角，咬紧了牙关，尽量让自己用平常的语气开了口，「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紧紧只会看着而已。」 「只会看着？这是什么恶趣味？」猫妖挑了挑眉毛，「那你们看的也太多了些吧。」 这多少有些暧昧的语气，让人想到先前躲在柜子里偷听到的事情，我的脸颊开始立马开始发烫，羞愧的感觉恨不能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要是一开始就发现，却没有把我们揪出来的话，恶趣味的应该是你吧？」苏漠很淡定的分析道：「明明知道我们一直躲在那里，却等李益睡着了才出现，你应该有话想和我们说，却又不想被别人发现，才特意找了这时间的吧。」 「不，我并没有一开始就发现你们，」猫妖垂下了眼帘，「严格的来说，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有人躲在房间里，不过我的确有话要对你们说。」 第25章 玉碎难全（二十四） 猫妖转向了我们，她稍稍弯下了身子，不似之前那般刻薄，用着谦卑甚至祈求的语气和我们说道：「就像你们不想伤害霍小玉一样，我也不想伤害你们。所以要是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们离开他们的生活，不要再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抱歉，这件是我无法做到。」我看着猫妖摇了摇头，「我这里也有不能言喻的苦衷。」 「我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来，我知道我这样霸占着她的身子不对，素以一直尽量不让自己出现，我并没有要谋害霍小玉的想法，只是他……」猫妖依旧低着头，明明此时最具优势的人儿是她，她却在不停的哀求着我和苏漠，「她……霍小玉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什么意思？」听到这句话我急急地问道。 「霍小玉的阳寿已经尽了，是我强制让她活下来的。」猫妖闭上了眼睛。 「人寿由天定，」苏漠道：「鬼界会根据此人前世犯下罪孽公平的判定下来此生的寿命，借寿本就是逆天而行，你是妖，难道不知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惩罚么？」 「不管什么惩罚我都认了，」猫妖突然对着我么跪了下来，「只剩下五年了，我能给霍小玉的也只有五年的阳寿了。」 我嘆了一口气，我不知道猫妖为何如此的执着，还是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什么都不会做，就算你什么时候丢下了霍小玉，或是想要直接霸占掉她的身子我都管不着，」我嘆了口气道，「要是你能装作没看到我们，我也可以不再出现在霍小玉的眼前，只是远远的看着。」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可你们一定不是凡人……」猫妖愣了一下，顿了顿低声猜测道：「我曾听说天上有一种神仙，都说他们比妖魔都要冷血无情，不管自己的眼前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都只会无动于衷的看着，不会动容分毫，就算有人在他们的面前杀出了一片血海，他们也不会感到开心或是伤心，就好像他们没有心一样，你们难道是……」 「你想多了，我们真的只是凡人而已。」苏漠眉头一皱，打断了她的话，「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么？」 猫妖摇了摇头，「我的修为近乎全失，已经没有什么感知力，如果你们真的藏匿起周身的气息来，我也完全察觉不了的。」 我没有心思去思考猫妖和苏漠在着什么，脑海里全是猫妖刚才说的那些形容…… 从描述上来看，这说的应该就是我和苏漠，说的是执笔官。只是没想到在九重天上被判定为十分有建设意义的官职，在别的地方会被这样看待。 没有心的冷眼魔鬼么？ 虽然听着心里并不舒服，可这样的形容倒也算是正确…… 「你之前说的五年寿命是怎么回事？」苏漠看了我一眼，继续问道猫妖，「虽然曾经也听说过妖报恩的故事，可是把自己性命搭进去还真没有几个，值得么？」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是我曾经发誓会达成李益一个心愿，那么不管付出何种代价，我都会去完成的。」猫妖的眼眸变得坚毅。 「你报恩的对象不是霍小玉？」猫妖的这句话把我从自己的思维里拉了出来，我吃惊的问道：「你报答李益附到霍小玉身上做什么？」 面对我的提问，猫妖再度沉默了下来，低垂的眼帘看着脚面。 我站在她的侧面，并不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咬住了唇，像是在挣扎着思考要不要告诉我们一样，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握成了拳头，十分纠结的模样。 「要是不想说，我们不会逼你……」 「没有，」猫妖打断了我的话，轻轻的摇了摇头，有些悲凉地说道：「只是我曾经想着倾尽所有也要完成李益的心愿，可惜到头来，我的确拼尽了一切，却只能给他一个曾经拥有的回忆……」 猫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思索了一会，轻轻的开了口，讲述起在李益遇上霍小玉之前的故事来…… 「我第一次见到李益是七年前，他十四岁的时候……」 那是唐大历二年发生的事情。 猫妖本是被丢弃山间的野猫，并没有名字，她偶然修得成妖，但是法术却低的很，连人形都没有办法幻化。 猫妖某一天勿入了道士下了咒法的瘴气林，因为过低的修为让她没有办法脱困，只能在林中徘徊着。她在林中也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大约在七日之后没了力气，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几乎丧命。 在最绝望的时候，她开始发出了悲惨的叫声，可这并非是祈求有人来救他，只相当于一种发泄。 她说虽然自己是妖，虽然也痛恨着人类，痛恨着在她出生时把她丢到山间的人家，却并没有做什么危害人间的事情，认为自己不应该被这样的对待。 虽然是无心，可是猫妖的叫声却引起了李益的注意，他寻着猫妖的声音走到了林子中。李益找到了猫妖，大概原本以为在林中哭泣的是被人丢弃的小孩，所以在见到猫妖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便转身想离开。 可刚走了两步他便有折了回来，抚摸起猫妖的脑袋，从水壶里倒了一点清水在手心让猫妖喝了两口，又留下了一点干粮便离开了。 虽然只是少的可怜的口粮，却让猫妖多少有走路力气了。因为山间的瘴气迷惑的是妖，所以她以为跟着李益的话就能离开这个林子。 殊不知这个李益也是第一次上京，对此地的路并不熟悉，也在林子里…… 迷了路…… 这个林子其实并不算大，而且猫妖原本也就一直在边缘徘徊，要是正常的人想要找出口应该不能。 可是这个李益他倒真不是一般人…… 虽然猫妖知道大致的方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路痴南辕北辙，离出口越来越远，跟着他跑到了林子的最深处。 猫妖本不想跟着他，可是看在他曾经救过自己的一命的份上，猫妖也只能继续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想要把他引到正确的路上，这样就算是报答他的恩情了。 猫妖虽设计让李益发现自己，李益却并没有跟着她的脚步往外围走，他只当猫妖是没能吃饱，思索了一下，又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些干粮给她，之后继续走着自己的路，固执地头也不肯回一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有些怒意的猫妖没有别的办法，咬住了他的裤脚，想要把他往外面拉的时候，李益竟抖了抖包袱哭笑不得对她说了句，「我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你自己不会觅食么？」 要不是林子里在找不到别的人，猫妖也只能靠着李益才能走出去，她那时候一定立马歪过脑袋不理会李益了。 因为没有听从猫妖的劝告，直到夜晚李益都没有能在走出林子，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十分无奈的生了火，靠在了树干上，像是打算露天过一夜。 猫妖想着说不定会有认识路的人来寻李益，当晚就窝在他的怀里一边靠着他的体温取暖，一边等着…… 李益半夜因为饿得咕噜噜叫的肚子醒了一次。看到猫妖，竟然抬着嘴角顺了顺她的毛。 「我的干粮都被你吃了，现在快饿死了，看你一路跟着，应该是懂的知恩图报吧，要不，你把自己烤了给我吃？」 一句不知道是不是玩笑的玩笑话，却还是把猫妖吓到了，她立马挣脱离开了李益的怀里，三下五除二的爬到了高高的树干上，十分戒备地看着李益。 李益仰头看着她，哈哈笑了两声，侧身又睡熟了。 因为昨晚的话语，第二日猫妖并不敢再在李益的面前现身了，只是远远的跟在他的身后。 猫妖明明很小心，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被李益发现了好几次。她看着突然回过头跟她对视的李益，弓着背猫妖只戒备的看着捂住腹部的他，随机立马又飞奔着离开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李益发现了，猫妖开始自我唾弃的时候，不远处的李益突然嘆了一口气。 「那么不想被吃掉，我就放过你好了。」李益对着她耸了耸肩，「好了，我不吃你了，别怕成这样。」 「喵~」猫妖依旧没有动，只是在原地低低地唤了一声。 「真的，」李益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饿死也不吃你行了吧。」 「喵~」 李益又走了两步，看着猫妖还在原地，不由转过身蹲了下来，对她伸出了一只手，询问道：「你要过来么？」 猫妖依旧没有动，或者说她那个时候并不相信李益，只当这是骗她过去的方法。 「你为什么跟着我呀？」看着猫妖没动，李益虽是疑惑，还是站了起来嘆了口气。 又试探了好几回，当猫妖确定李益并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的时候，便十分无赖的钻到了李益的怀里，让他做自己的「马车」，省去自己赶路的辛苦。 警惕了一晚上，之前又玩了那么久的「躲猫猫」，她不想再浪费掉多余的力气，既然有人愿意抱着，何乐而不为呢。 「你怎么不是个妖精呢？」休息的时候，李益拔了一颗狗尾巴草逗着猫妖，喃喃地说了一句，「那样的话我就把你娶了！」 第26章 玉碎难全（二十五） 猫妖听着这句话，端坐着看着李益，歪着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的堂哥前些日子成家了，」李益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猫妖的询问，竟嘆了口气把猫妖抱了起来，小声地讲述起来，「对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堂嫂容貌一般性子也不是堂哥喜欢的，他们不过成婚几日，已经闹得不和，我就是陪着堂哥散心出来。」 「听着堂哥一路的抱怨，我就在想我的娘子是自己选下的才好，我可不想和堂哥一样娶了不喜欢的人进门，」李益抚摸着猫妖的脑袋，笑着道，「我要娶的娘子最好是仅看一眼，就知道适合自己的人。与这样的人成婚，一定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李益只是随口说说，却被猫妖记了下来，。 「虽然是这样说，我却根本找不到这样一个人……」李益嘆了一口气，并没有在说话了。 他们又走了很远，几乎又翻过了一个山头，李益突然停住了脚步，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猫一直都是敏锐的动物，她竖起了耳朵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声音。 再度睁开眼睛的李益，却转了身往一处小山路走去。 山间的小路很多斜坡，地又滑，很不好走，所以抱着猫妖的李益也是从山路上十分狼狈的滚下来的。 他站起了身子，掸了掸身上泥巴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闭着眼睛继续听着，而这个时候，猫妖也听见了别的声音。 那是琴声，叮咚如清泉，动听的紧，缓缓悠悠的被风送了来。 不过那个声音依旧在下方，要是抱着自己，李益一定会在摔跤的。猫妖这样想着，没有在跟着李益走，而是跳了高处，叫唤了几声，表示就留在这里了。 「不一起走了么？」李益抬头看着她，「我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那样就可以餵饱你了。」 李益这样一说，猫妖才意识到，他们早就已经走出了那个瘴气林，不远处还有小村庄，这里已经不会在困住她，只是她一直都没有发现而已…… 「真的不一起么？」李益又对猫妖伸出了手，沾着泥巴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难得一起走了这么久。」 「喵~」妖迟疑了一下，正坐着叫了几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李益，她不会跟上。 「那真是可惜了。」 李益没有再多加挽留，把包袱里剩下的最后一口干粮堆在了树下，转身继续寻着琴声走了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猫妖看着树下的干粮愣了好久，没再多加思考就追着李益跑了去。 那是她活了那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人对她友善，第一次受到了别人如此彻底的帮助。 所以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要报答一个人，不管用何种方式…… 她那般殷切的追着李益的脚步，却在李益和霍小玉相望的那一刻停下了步子，不动声色的藏匿到了草丛之中。 就算是妖，她也看得出李益在看霍小玉的那一眼，浸满的尽是欣喜与惊艷。 「最好是仅一眼，就知道适合自己的人。与这样的人成婚，一定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李益说的那一眼，是不是就是望向霍小玉的这一眼？ 猫妖想去问，却又不知道应该向谁询问…… …… 故事讲到这里，猫妖便停止了叙述，她撑着自己的头，眼神有些涣散，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容，像是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去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虽然急切的想要知道下面的故事，却并没有出声惊动她。 我在想，要是李益遇上的不是霍小玉，或者并没有投去那样惊艷的目光，我所要记录的这个故事，会不会就变的不一样了？ 也许猫妖会为了李益努力的幻化成人形，再一次与李益相遇然后相恋；也许她也会选择仅仅作为一只猫永远的伴在李益的身侧，在李益遇上危险的时候能保护他；又也许…… 这样的「也许\太多了、这样的「也许」过于美好了、但这样的「也许」是不能被承认和接受的。 猫妖一定知道，所以才会这般干脆的放手，把女主人公的位置拱手让了人。 她应该一直都爱慕着在山间遇见的少年郎…… 猫妖沉默的太久了，我有些沉不住气的想要提醒她，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叮——」 苏漠修长的手指轻敲着面前瓷杯的边，随后他抬起了眸子望向了猫妖。 「为什么霸占着霍小玉的身体？」他的语气冰凉，他丝毫没有因为猫妖的故事动容半分，犀利的视线像是要看到猫妖的心底去一样，「如果你觉得李益一眼看中的人是霍小玉，那么，对你来说……她死了才是最好的吧？」 苏漠在说什么？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瞧着他，刚想开口询问，却被他瞪了一眼，那双泛着寒光的眸子告诫着我，不要打断他。 刚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的猫妖，听着苏漠的问题也愣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苦笑了起来。 「因为时间不够吧。」见猫妖并不回答，苏漠再次开了口，「你无法在短期内修成人形，所以把一切都赌在了霍小玉身上，对吧？」 「心存不善者为妖。」苏漠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样的说法是不是太偏执了，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不是么？」猫妖笑的惨澹，「至少，现在还没有。」 「有没有付出行动是一回事，想又是另外一回事。」苏漠闭上了眼睛，「我们不是来听值得被传唱的传奇故事，我们想要知道的是最真实的故事。」 心存不善者为妖。 苏漠说的这句话我也有印象，这是那些最初作为执笔官的仙人们写下的话语。 他们仅用了七个字就区别开了仙与妖的区别。 自古，神仙代表正义，妖魔便是邪恶。 并不是以偏概全，也不是诬陷，这说的只是出现在心里面的第一个念头。 不管你最终有没有这样做，只要你心里的想法不善，那么，不管最后你做出的行动怎样善良，怎样感天动地，你也只能是妖，再怎样修炼也不可能在九天之上得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在这一瞬，我不由佩服起苏漠处事不惊冷静的头脑来。 我已经完全被猫妖的故事给带了进去，把她当做善良的人儿，忘记了她作为妖的本性，苏漠却还能冷静的分析着，不被任何事物所干扰，句句直戳重点。 猫妖嘆了一口气，摆出了十分无奈的笑容看着我们，「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况且这样我也可以陪在李益的身边……」 猫妖把故事继续说了下去，从见到霍小玉起，一直到现在，她所经歷的所有人生…… …… 李益对霍小玉很不一样，君子温润如玉，彬彬有礼，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不像对待猫妖那般的随意。 猫妖不喜欢这样的李益，觉得这并不是真实的他。 妖喜欢隐藏住自己真实的身份在人间嬉戏，人也喜欢带着面具虚伪的过着生活，只是这样，并不是真的开心。 猫妖没有听李益和霍小玉说了些什么，只是偷偷的跟在了李益的身后。那时的她并没有想要报恩，只是想知道，那个救他的少年郎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李益。 她跟着李益回到了他的住处，躲在暗处窥看着他的生活，等待着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观察着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看着他每天应付着不同人的，念着各种难懂的书，听着各种莫名其妙的训诫…… 猫妖觉得，他过的好累，却忘记了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过活的。 她看了李益好几天，对于那次山间的奇遇，李益向他人说起的只有那个弹琴为他指路的女子，并未提及猫妖的事情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他怕是把自己忘了吧？ 这样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让猫妖觉得有些伤心。 她那一天一夜的贴身陪伴，居然顶不上别人的一句指路话。 李益并不是长安人，没过几天就收拾着行李准备回去了，无意说了一句忘记询问那位指路人的姓名，就被他人怂恿着现在去那里碰碰运气，要是真有缘，说不定还会碰上。 不要遇上，千万不要遇上…… 见到这样的场景，猫妖心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像是为了确认一般，抢在李益的前头来到了那片竹林。 要是那个女子没来是最好，要是她来了，一定要将她赶跑！ 猫妖的愿望落空了。 霍小玉依旧坐在原来的地方，低着头扶着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面前何多了一只猫。 猫妖则把自己的爪子从肉垫里探了出来，瞳孔也竖了起来，一副随时准备攻击她的样子。 「唿——」 猫妖盯着霍小玉看了一会，刚想要动手，身后便传来了李益喘气的声音。 怎么来的这么快？他是跑着来的么？ 猫妖没有多加思考，而是侧身躲了起来。 她不想被李益看到自己伤人的模样。 「想不到，真的还能再见到姑娘。」再见到霍小玉，李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言语间全是止不住的兴奋与欣喜。 霍小玉也是一愣，他立马就认出了李益了：「你是那个迷路的人！」 不似上一次那身狼狈的扮相，虽然还年少，那时的李益却也能用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来形容了。 霍小玉的脸颊有些泛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自己的头。 第27章 玉碎难全（二十六） 那个女子真有这么好看么？ 不过见过一次李益却对她念念不忘。 李益对她这么执着是因为她的容貌么？又或者是她有一副好嗓子弹得一手好琴？ 猫妖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人间的事她不懂，也不想懂了。 她好不容易以为遇上了一个会对她好的人，却在和她分别的时候就把她给忘了。 如果这就是人的本性，那么她宁愿不同人再有交集，猫妖这么想着转过了身，打算继续回到山林间过自己自由自在的日子，却又被李益找了到。 「我刚刚看到的果真是你。」 和霍小玉交谈完毕，李益便在山间寻找起猫妖来，看着慵懒趴在树枝上午睡的猫，他笑了喊了起来。 「我刚刚出门看到一只猫跑了出去，觉得和你有点像，想不到真的是你，」李益在笑，猫妖却是一脸震惊，「我一路跟着你跑，你是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特意带我来的么？」 李……李益是跟在她的身后来到这里的？ 是她把李益带到了霍小玉面前的！ 「谢谢你让我再见到那位姑娘。」李益自顾自说着，「可惜我要回家了。」 我不是带你来见她的！ 猫妖想要辩解，可惜发出的只是喵喵的叫声，李益听不懂她语言。 「我会记住你的，毕竟你带给我这么大惊喜，」李益抬着嘴角笑着，「再见了，还有希望你不会饿肚子了。」 猫妖的脑子乱作了一团，她呆呆着趴在树上看着李益，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李益并没有忘记自己么？还说会记住自己？为什么？因为自己给了他们在相遇的机会么？可是这些分明就是她不想做的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益转过了身，停住了脚步望着霍小玉所在的方向，喃喃地说了一句，「等我下次来京的时候，能在遇到就好了，那时候我一定……」 明明是只有李益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却被猫妖全捕捉了去。 于是她记住了，李益想要再见到霍小玉，也把这个当做他的心愿。 李益又走向了霍小玉，留下了一句，「日后必来报恩」便离开了林子，离开了长安。 李益一定会再来找霍小玉，而猫妖想要再见到李益，她想要报答这个善良的少年，所以只要是呆在霍小玉的身边，一定能再见到他。 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只有一句连承诺都不算的口头答应，明明连两个当事人都不一定放在心上的事情，却让猫妖无端的坚信着—— 她们一定会再见到的。 于是猫妖就这么守着霍小玉，等待着李益。 猫妖觉得霍小玉是李益一眼看中的女子，跟在她的身边说不定就能知道李益看着霍小玉哪里，说不定就能知道李益想要哪一个女子陪着他到老。 猫妖也想把自己变成这样的女子，却发现，自己的性格和霍小玉完全相反。 这样的女子真的能陪伴李益到老么？除去长的漂亮多才多艺之外猫妖寻不到她一点好。应该会有更适合的女子适合李益的吧？ 这样的想法一直在猫妖脑海里盘旋着，直到霍小玉生了病，变得越来越虚弱…… 霍小玉的生活被束缚在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她不能再去山间弹她喜欢的曲子，唱她喜欢的歌；不能继续坐在书桌前习字作画；不能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刺绣…… 猫妖原本就觉得她过得很无趣，这一下更是觉得无聊透顶了。就算不去看霍小玉，光是用尾巴想，都知道她现在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坐在床上发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霍小玉的病迟迟不得好，郑净持也请了不少大夫来给她看病，花了不少的银子，得来的只是一句句的「无能为力」，甚至还有大夫暗示着郑净持早些给霍小玉准备后事。 这个女子要死了么？ 猫妖趴在窗棱上望着霍小玉，情绪多少有些复杂。 她已经等了两年，在这两年里不但没有任何李益的消息，就连这个霍小玉也像是忘记掉了李益给她的那个承诺一般。 难道霍小玉从来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么？ 可她看到李益的时候，脸蛋也红了不是？ 「你究竟是谁家养的猫啊？」猫妖还在发着呆，原本熟睡中的霍小玉却睁开了眼睛笑吟吟的看着她，「为什么老跑到我家来？」 因为只能保持猫的姿态，猫妖并没有刻意隐藏起自己，就算有时正巧被霍小玉瞧见了，也只装作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猫而已。 「你可以过来么？」虽然一直躺在床上休息着，霍小玉的身子还是很虚，对她伸出的右手都在微微颤着。 猫妖并没有动，更没有理会霍小玉的唿唤，依旧趴在原地看着她，猫妖抬起了头，表情微微带着不屑。 霍小玉之前看到她的时候从来没有招唿过她，大部分时候看见也当做没看见一样，现在唤她过去大概只是觉得寂寞，想要人陪着吧。 可是这样的角色可不适合她，她也不想去做。 之后连着几日，霍小玉午睡醒来之后都会对着猫妖说上两句话，对着她浅浅的笑着，甚至偶尔还会在她一直趴着的地方备上小鱼干。 这是在对她示好？ 猫妖嗅了嗅，并没有吃到肚子里去。 「还以为你会喜欢的。」霍小玉看着猫妖露出了愧疚的笑容，「难得你每天都来看我关心我，我却连招待你一顿都做不到。」 关心你？ 猫妖歪过了脑袋，想要否认。 她并不是因为关心霍小玉才来这里的，只是自从两年前听到了李益说想要再见到霍小玉之后，习惯性的每天都来看一眼，等着他们在相逢的那一日。 对于猫妖来说霍小玉的生死都和她无关……当然，她要是可以这样一直病下去也是不错的。 猫妖的修为尚浅，不能控制一个健康人的意志，可是像霍小玉这种病怏怏的身体还是可以比较轻松附身的。 要是霍小玉的就这样一直病下去，病到李益再来长安，她便可以占有霍小玉的身子，把自己伪装成霍小玉，再一次和李益相遇，接着相恋…… 要是李益来了，霍小玉的身子却很好，她便会想办法弄病她，让霍小玉变得虚弱，让自己有机可乘，她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一直观察着霍小玉，了解她的性格喜好，好让自己完美的伪装成霍小玉。 可谁知她还没下手，霍小玉就已经病了，不仅十分严重还非常不是时候。 她没有办法附身在一个死人的身上，要是霍小玉真的死了，她的这个计划也无法实施了……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猫妖在想着事情，依在床上的霍小玉却已经翻着书低吟婉转的念了起来，吸引去了猫妖的注意。 她对人间诗词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曾经听李益念诵过，无端的产生了好感。李益读书的方式很好听，抑扬顿挫的调子像是在唱歌一样，和此刻从霍小玉嘴里念出来的，多少有些类似的地方。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霍小玉经常看书，却从没有念出来过，听着这类似的语调，猫妖不由的跳下了窗台靠着近了些。 她在回忆着自己在李益窗头听李益念书的时光。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猫妖跃到了霍小玉的床上，正坐着看着她，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她想近距离的听一听这有些熟悉的语调，却让霍小玉安静了下来。 「喵~」她张嘴想要催促霍小玉继续念下去，却只让霍小玉认为她在询问其中的意思。 「你对这个感兴趣？」霍小玉挠了挠猫妖的下巴，「我也很喜欢这一句。」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霍小玉抱起了猫妖，低声的又吟诵了一遍。 「喵？」猫妖睁着眼睛瞧着她，表示自己不明白。 「『抱柱信』说的是『尾生抱柱』，相传古时候有一个叫做尾生的男子，他和心爱的女子约定在梁桥下相会，可是到了约定的日子，女子没有来，尾声也没有离开，后来发了大水，桥被淹没了，尾声依旧抱着柱子被洪水淹死了。」霍小玉顺着黑猫的猫，缓缓的讲述着，「这个典故出自庄子，原本是说尾生过于呆板，不过这里说却是他重诺。而『望夫台』则是……」 猫妖没有在听霍小玉说下去，只是在脑海里浮现出了李益临走前的模样。 就算时至今日她也记得李益说过，「日后定来报恩」。 猫妖觉得李益是个重诺的人，他一定会来，只是他不一定能见到霍小玉，那他会成为第二个「尾生」么？虽然他见不到霍小玉也不会死，但多少一定会有遗憾的吧。 猫妖仰起了头，凝视着霍小玉的脸。 她欠李益一个救命之恩，也记得李益的心愿，就算只为这些，这个女人也不能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欸？你要去哪里？」 猫妖一下从窗户里窜了出去，没有理会霍小玉的叫喊，直直的朝着树林里沖了去。 虽然她的修为很低，但是一定有她能做到的事情，用这些修为去救活一个凡人，一定是可以办到的…… 第28章 玉碎难全（二十七） 「所以你选择了同生续命咒？」猫妖又沉默了下来，而我也大概能猜出后面的故事，开口低声的问道。 猫妖对着我点了点头，「我找到方法的时候，霍小玉已经没了气息，强硬的施了法术，让我自己也损了性命。」 「猫有九命，」苏漠突然蹙起了眉头，望着猫妖询问道，「现在这一命只能算成一年了么？」 猫妖点了点头。 眼看霍小玉的魂魄就要离体，那时的猫妖根本来不及多想，谁知她豁出性命施下的咒法竟只成功了一半。 她成功的进入到了霍小玉的身体，成功的把两人的命数绑在了一起，可她自己却失了大半的妖力，就连命格也受损不在完整了。 命由天定，不可逆。 她要不是九命猫妖，早就在施咒的那一天魂飞魄散消失于天地了，就算如今在这天地间也这只有她口中剩下的五年可活。 猫妖倾尽了所有，能换来的却只有霍小玉九年的寿命。 「我觉得应该足够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猫妖低着头，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李益在见到霍小玉了，我也成功等到李益找到霍小玉了。」 「值得么？」瞧着猫妖惨澹的表情，我的心头不由一紧，把之前苏漠询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听到现在，我最想同情的人不是霍小玉也不是李益，而是这个一直默默帮着两人牵线搭桥的猫妖，总觉得要是没有她的话，李益和霍小玉终究是要错过的。 「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猫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苏漠说道：「刚刚他也说了，我只是在赌而已，要是这肉身是我和霍小玉共有的，那么我随时都可以把她夺过来不是么？」 「可是，你从没有和李益说过一句话！」我站了起来，皱着眉头望着猫妖，「和李益交谈的永远是霍小玉，他们相处的时候，你一次也没有出现，你一直在迴避李益！」 「李益的心愿是见到霍小玉不是么？」猫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虽然没有带着恶意，她再说出来的话，却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们刚刚也听到他们的谈话了吧，他们想要的是一生一身，我给不起，能做的只是不去打扰他们所剩不多的相处时间。」 「没有人和你约定下什么，」苏漠撑着头看着桌面，虽没有看向猫妖却在向她提问：「你不是尾生，又何苦抱着那个桥柱子不放？」 苏漠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让人觉得一股寒意从头直窜到了脚尖。 虽然不是很好听，可是他并没有说错，细细的回想一下，在这个故事里，猫妖根本不需要做这些。 故事里的承诺和约定，没有一个是和她有直接关系的。 不管她在怎么想把自己变成霍小玉，她始终都没有动手，那么她只能是一只偶然被李益救了的猫妖。 就算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故事的起因经过，却也随时可以从这个故事里剔除。 她硬把自己从一个看客，变成了故事的一员，却扮演了一个连名字都不曾有的角色。 这样的角色，甚至根本无法出场…… 猫妖没有回答苏漠的问题，短暂的思考了之后，她轻声的反问道：「要是连自己给自己的承诺都无法遵守，我又有什么资格跟他人定下诺言？」 「我的确不是尾生，」见我们没有接她的话，猫妖便又开了口继续说了下去，「但我是一直站在桥底的看着他的那个人。如果他抱着柱子不愿意放手，那么我愿意陪他一起，仅此而已。」 我当初听闻这个故事的时候，多半是在嘲笑这个不懂变通死板的人，没想到人间会有这样蠢的人儿，明知自己会被淹死，还抱着柱子不愿放手，更想不到几百年过去了，我竟然会遇上了一个比尾生还要蠢的妖。 「能说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们了。」见我和苏漠依旧沉默着，猫妖不由清了清嗓子望着我们问道：「你们，还是不能把真实身份和目的告诉我么？」 猫妖换了一副表情，望着我们的眼眸多少带了一些威胁的问道。 「我们……」我下意识的要开口回答，就被苏漠给制止了。 他捏住了我放在膝上的手腕，用的力气很大，我吃痛的闭上了嘴巴扭过看他，他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表情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要说的，没有人逼你。」苏漠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回答道：「而且我们一开始就说了，不用顾忌我们，我们什么也不会做。」 猫妖拧眉，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瞳孔也一下竖了起来，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似乎并不满意苏漠的回答，又开始对我们戒备了起来，眼底甚至还泛出了杀意。 苏漠瞥了猫妖一眼，丝毫没有感到畏惧，先端起桌上的凉茶一口喝尽，再不慌不忙的提醒道：「天要亮了，难道你不需要回去么？」 猫妖扭过了头，瞥了瞥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空，表情显得有些犹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猫妖跟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的确有些长了，如果她是趁着霍小玉熟睡才跑出来的，想必霍小玉也快要甦醒了。 根据我之前接触过霍小玉的经验来看，她应该并不知道自己被猫妖附身的事情。如果猫妖想继续对霍小玉隐瞒下去，就算现在真的想要把我和苏漠怎么样，这时间上怕也是来不及了。 「我们不会跑，」我望着已经站起来的猫妖开了口，「等你有空的时候随时可以再来找我们算帐。」 猫妖愣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再度变得疑惑了起来。 说起来，这换做谁站在猫妖的立场上都会觉得不满，总是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听着自己说话，好不容易把对方揪出来了，对方却告诉你他并打算做什么，只是看看而已…… 这样的话说出来怕是谁都不会相信，可是我的目的真的只看着她而已…… 「要是回答『我们立马就离开』，她也许会高兴一点吧。」苏漠突然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接着我话说道。 听完苏漠这句话，我露在脸上的笑容有点僵，要不是猫妖还站在我的面前，我指不定就一脚把他从凳子上踹翻在地了。 猫妖如此的不高兴还不全是因为苏漠说的话，他一开口完全不留面子不说，还针针见血犀利至极，专挑猫妖的痛楚和想要避开的地方来讲，惹得对方不高兴了，最后了竟然还好意思说我说的话有问题？ 「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动什么手脚。」 猫妖看着我和苏漠大眼瞪小眼，急匆匆的丢下了一句话，便离开了房间，回到了隔壁李益的身边。 「喵~」 见猫妖离开了，一直窝在不远处戒备到现在的舞墨突然跳到了我的膝盖上，用脑袋蹭着我的肚胸撒起骄来。 我用手按下了它不住往上蹭的脑袋，顺了顺它的毛。 说起来真是奇怪呢，明明上一次舞墨十分黏霍小玉来着，这一次怎么见到猫妖便剑拔弩张，一副见了仇敌的模样？ 「你不要被干扰了。」苏漠侧过头看着我和舞墨，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我不解的抬起了头，对上了苏漠的眼睛。 「你要记录的只是霍小玉的爱情，」他用着严肃的语调，「不管你在怎么同情猫妖，她在这个故事里只是……」 「只是一个借命给霍小玉的妖怪。」我接过了苏漠的话，说着自己心里此时真实的想法。 「错，」苏漠打断了我，嘆了一口气，「她在这个故事里和我们一样，只是一个看客。」 我呆了一下，刚想要开口反驳，苏漠却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你不要颠倒了主次，这份记录没有在猫妖身上花笔墨的必要。」苏漠皱着眉，像是师傅在训斥徒儿一般，用严厉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你要记录的是霍小玉，不是她。」 比起霍小玉这种充满机遇与巧合却淡淡的爱情来说，猫妖的故事无疑会更加的吸引人，如果同写在一份记录上，把两个女子一对比，如此喧宾夺主的猫妖定会让霍小玉暗淡不少。而且我被委派的任务是记录下霍小玉的爱情，那么主角只能是霍小玉，猫妖不该在这段凡史中被提及。 苏漠要提醒我的，便是这个。 「可是……」 「她始终是妖。」苏漠完全没有给我说话的余地，「你上辈子好歹是神仙，连正与邪都分不清了么？」 「更何况你的事情已经被她发现了，」看着我顶着一张不满的脸，苏漠挑了挑眉，换上了轻松的语调，「难道你记录的时候要写下『我和猫妖半晚夜谈』这样的话语来。」 虽然苏漠的话和往常一样听的人十分不舒服，我却完全找不到可以还嘴的地方，只得闭上嘴巴转过了头，用自己的沉默表示——我知道了。 苏漠又在我的房间里坐了一会，见我情绪稳定之后便如同往常一样，留下一句有事告知他后自行离开了宅子。 第29章 玉碎难全（二十八） 在那晚的温存后，李益便因公事出门，好几日没有回来了。 我本想着他们明明才有肌肤之亲，这第二天准有说不完的情话发不完誓言，却摊上这样的事情，不由觉得十分窝火。虽然李益可能不是故意的，可就是无端的给人一种不负责的感觉，让人只想把气往他身上撒。 和在内心气鼓鼓的我不同，霍小玉倒是和往常一样，生活上没有多少改变。 只是在那一晚之后，她把自己披散在肩的长髮全部挽起，换了髮饰。 我听闻凡界的女子成婚之后便会挽起自己发，梳起妇人头，向外表示自己已经是丈夫的人不能随意招惹。 虽然霍小玉并还未和李益真的成亲，不过这在霍小玉的心里已经把自己当做他的妻子了吧。 另一边，虽然我每晚都有在房间等着猫妖，她却并没有在出现过，像是在霍小玉的身体里沉睡着，不打算轻易的醒过来。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会尽量多给霍小玉和李益相处的时间，不去占据一分一毫。 长安的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明明已经是快要开春的日子，这严寒的天气却一点都没有要变好的意思，让人只能左一层右一层的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我陪着霍小玉坐在院子里，看着她给李益缝着棉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陪她说说闲话打发着时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小玉你对你的十郎是不是太好了些？」我看着霍小玉用细细的针脚把手中的衣物来回缝了两遍，不由调侃了一句，「你帮自己做衣裳的时候都不见的有这么细心。」 霍小玉笑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活，扭过了头看着我问道：「忆儿可有喜欢的人？」 我摇了摇头，瞬间明白了霍小玉的意思，「不过就算有，也不会花这么长时间去给他做棉衣。」 「你现在跟着的钟离公子俊雅的很，对你也好，难道你就没有……」霍小玉莞尔一笑。 「为什么我每次问你话，这矛头最后会指到自己的身上？」我用双掌撑住了自己的下巴，嘟囔着嘴巴看着她，「我家公子待我的确不薄，可他只是把我当做他的妹妹，并没有别的意思，是小玉你想多了。」 「你没有，别人不见得也没有啊。」霍小玉冲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嘆了口气，原本拖着下巴的手往脸上移动，从脸颊两边向中间移动，用巴掌遮住了自己的脸，不再去看霍小玉。 「我明明只想听你说一句，因为你喜欢十郎喜欢的紧，所以这衣服自然也好好做，怠慢不得而已。」我的声音闷闷的，表明了我此刻无比郁闷的心情。 霍小玉却在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既然知道何必再问我呢？」 「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而已……」我又嘟囔了一遍。 「有些话是不用说出口的……等忆儿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知道……」 「我都说了我没有啦……」 我放弃了和霍小玉继续对话的念头，咚的一声把额头撞在了桌子上，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这是在说什么？」我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了带着慵懒令人熟悉的声线，「瞧起来这般开心。」 「钟离公子……」霍小玉往我的身后望去，她本想客套两句，目光却望向了站在钟离溪身侧的人，眼睛一下亮：「十郎！你也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正好遇上了钟离兄，他说要来接自己的丫鬟，我便一起带进来了，没打搅你们说悄悄话吧？」李益的脸上带着些倦意，像是一忙完公务就赶回来的样子。 可就算如此，在看到霍小玉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容还是一下扬起，眼里的疲惫也被扫去了不少。 我看着不知何时结伴走进院子的两人，转过了身，立马敛起了之前的模样，毕恭毕敬的站着，对着他们福了福。 「丫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钟离溪看着我挑了挑眉，笑的邪魅，「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听着钟离溪的话李益的嘴角立马扬了起来，看着我望向他疑惑的目光还转过了头，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看着李益的反应，又看了看一脸坏笑的钟离溪，顿悟了。 「你们……你们来了很久了么？」我的嘴角有些的抽搐。 「刚到而已，我们只听到你说的最后一句话。」见钟离溪没有回答，李益便大方的告知我，「钟离溪兄大概是逗你玩的。」 逗我玩？ 我狐疑的看了看钟离溪，他只是装作非常无辜的模样耸了耸肩，没有否认或者肯定李益说的话，只摆出了一副「你猜猜我有没有听到」的模样。 钟离溪本就是妖，听觉必定比寻常人敏锐很多倍，就算李益真的没有听到，钟离溪也能把我和霍小玉之间的全部对话都听了去…… 「我在说我没有小玉这样灵巧的双手儿。」我的眼睛瞥见了霍小玉的面前的棉衣立马反应过来，爽朗笑着道。 「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钟离溪挑了挑眉毛髮出了疑惑的声音。 「忆儿？」我身边的霍小玉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盯着我。 「这可是小玉花了好几天时间细细做出来的，」趁着众人都在发呆，我一把拿起了桌上的棉衣，献宝一样给李益递了过去，「因为李公子是小玉喜欢的人儿，所以这御寒用的棉衣做的也是格外用心，你看着针脚都细緻！」 我这一时兴起的举动让霍小玉变得慌张，她本想动手想要拿回棉衣，却被李益先一步的拿到了手里，脸颊有些泛红的霍小玉只能转过身又羞又恼的看着我。 「这可是小玉方才自己承认的，」我耸了耸肩膀，装作十分无辜的模样，「因为『喜欢的紧』，就算是棉衣也怠慢不得。」 我的话音刚落，霍小玉脸颊上的红晕立马散了开来，一副欲言欲止想要反驳的模样。 就在我和李益用不同的表情一起紧盯着霍小玉，想要看她接下去反应的时候，钟离溪突然走到了我的身侧，伸出右手在我脑壳上敲了一下，微微嘆了一口气说道：「我家的小丫头心眼什么时候这么坏了。」 虽然钟离溪敲得并不重，我却还是用手捂住了脑袋，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这坏心眼的分明不是我好么？ 更何况这句话霍小玉刚刚也是默认了的，我这也就刻意咬重了「喜欢的紧」这四个字罢了！我这样的做法应该被叫做机智！ 看着我的模样，钟离溪只是耸了耸肩膀，微微扬了扬嘴角，没有理会我，而是转过了身看着李益和霍小玉说道：「多谢霍姑娘的照顾，这不懂事的小丫头我就先领回去了，不能在搁在这打搅二位了。」 「钟离兄不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么？」听着钟离溪的话，李益第一个反应过来，开口挽留道：「我可还没和钟离兄谈的尽兴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刚刚李益是和钟离溪一起过来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只是在门口遇到了，原来并不是这样啊…… 可钟离溪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李益的么？怎么会和他一路聊过来？ 我有些疑惑的歪过了头，看着钟离溪的侧脸。 「不了，」他垂下了眼帘，眼底多少带了些嘲讽，声音也是不温不火的，「此次出门赶回来有些着急，帐务不少还没清算完，实在抽不出空了，还是等下次吧。」 「那就不再挽留了。」李益笑了笑，作了作揖，「不过还请钟离公子有空的时候，务必要来把酒畅谈一番。」 「一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钟离溪的回答没有任何的敷衍的意思在里面，一如往常扬起的嘴角里露出的也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像是……在筹划着名什么一般…… 「钟离公子对忆儿还真是好呢。」就在我望着钟离溪的侧脸发愣之际，站在一边的霍小玉出了声。 「哪有？！」我略显吃惊的望着霍小玉。 这话题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而且……这分明没有一件事情能看出钟离溪对我不错啊？ 「呵，霍姑娘倒是明眼人。」钟离溪投去些许赞扬的目光。 「这大约就是旁观者清了。」霍小玉掩嘴轻笑道。 「当局者迷么？」分明是在说我，钟离溪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霍小玉，所以他口中的这句话更像是对霍小玉说的一般，「不过总有清醒的一日。」 「走了，」正当我发愣的时候，我的脑袋又被钟离溪敲了一下，「我们回去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钟离溪已经转过了身往大门的方向走了去。 我没能立马赶上去，望向他的手钟离溪走的有些远了。 他的背影让人觉得十分的落寞，让他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他像是在一片虚无的世界中行走着，明明不知道终点和起点的位置，明明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却还是一味的往前走着…… 我站在原地，望着钟离溪的背影呆住了…… 是错觉么？ 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似乎那时的人身影也是这样越来越小，越来越透明，要是不叫住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见到了…… 那时的我…… 叫住他了么…… 还是…… 让他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第30章 玉碎难全（二十九） 「忆儿，你发什么呆呢，钟离公子都走远了！」 霍小玉叫了我一声，把我从那个模煳的世界里拽了出来。 在我前方的钟离溪已经停了下来，他站在距离我不算太远的地方，转过了身，嘴角带着浅笑，用十分无奈的眼神看着我。 随后他轻轻的嘆了一口气，「你不跟我回去么？」 钟离溪依旧站在那里，并没有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因为狐妖一族特有的容貌和气质，让他无论站在哪里都如同一幅画一样，身影十分的清晰。 他，就站在那里。 那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幻觉？还是什么被我遗忘掉了的记忆…… 见我还是一副不清醒的模样，霍小玉在我背部轻轻推了一下，「快去啊。」 我迈出了脚步，不知道为何小跑到了他的身边，微喘着看着他，因为站在了他的身侧，心莫名安了下来。 「跑这么快做什么？」钟离溪看着我笑了起来，「我又不会把你丢在这里自己先回去。」 钟离溪的个子比我高出一个头，速度却完全和我一致，明明走在一起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们两人的步调却是无比协调的，这样的默契并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我盯着我们的步伐，低声地问道他：「钟离溪，我们以前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 「我说过，这需要你自己想。」 「可是……」 「要我现在告诉你也可以，」钟离溪停住了脚步望着我，「你若愿意丢弃现在拥有的一切、跟我走，且保证永不回头，我就告诉你，把一切都告诉你。」 虽然这明显是开玩笑的口吻，我还是皱起了眉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那你就慢慢想吧，」钟离溪打了个哈欠，转过了头望着已经泛橙的天空，用懒洋洋的语气说道：「就算想不起来也不打紧，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丫头记得我会开心些。」 钟离溪这句话才是假的吧，若不是非常重要彻底事情，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么？ 不过现在的我就算想破头确也记不起什么来，若我真要追究自己同他的过往，也只能等现在手上的任务完成，恢復了仙身在考虑了。不然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年代，一切也不从查起。 我这么想着，也就再次把这件事搁置在一边。 「你刚刚怎么会和李益一起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我伸了伸懒腰，瘫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看着钟离溪，把刚刚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你不是不看好李益么？怎么会和他聊得那么欢畅？」 「你就没发现我这几天都不在长安么？」钟离溪反问我。 「嗯？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去干吗了？」听着他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语气，我一下愣了住，吃惊的问道。 钟离溪和我不同，在这个时代并没有一定要做的事情，每天的日子都过的十分的舒适，除去偶尔帮我出出点子之外，也就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品品茶看看风景什么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难不成他……跑到城外去看风景了？ 「关于猫妖的事情我有些在意的地方，就去城外查了查，」钟离溪一脸十分无奈的表情看着我，「回来的时候刚巧遇到李益，想着反正要去接你回来，就顺道一起走了，随便聊了两句而已。」 「嗯？」真的是这样么？ 「然后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钟离溪忽视了我的质疑，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只连人形都没修成的猫妖，对霍小玉施的『替魂咒』失败了，灵力低下的她无法再回到自己的肉身，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补了『同生续命咒』，现在算被迫寄宿在了霍小玉的身体里面，和她共用一个身体。」 「哈？替魂咒？」我吃惊的瞪大了自己的双眼，不可置信的叫了起来，「你……你是说……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没有想过要救霍小玉，只是因为迫不得已才被迫……」 我还没说完钟离溪先点了点头。 「可是……」 猫妖之前和我们坦白的时候，完全没有提到这个。而且她当时说话的模样也不像是在撒谎啊…… 「可是……我觉得，猫妖应该没有这么坏吧……」因为底气不足，我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小。 「看来丫头你这几天也有不少收穫啊，」钟离溪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模样笑了起来，撑着头说道，「你和猫妖说上话了？」 一下就被钟离溪猜中了，我不吭声表示默认。 「那么你相信我说的，还是猫妖说的？」 「你能这么说，应该就是找到什么证据了，所以……」 我愣了一下，蹙眉分析了起来，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钟离溪给打断了。 「没有，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我道听途说来的，你信么？」钟离溪定定的看着我，用着轻松的语调问出了一个不轻松的问题，「丫头，你相信我么？」 「那就只能信一半，空穴不来风，」我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要是有这种说法一定也是有原因的，也许是事实，也许只是一些流传的谣言，又或者猫妖刻意对我隐瞒起了这件事，不过不管有多少种说法，真相只有一个，猫妖到底有没有对霍小玉施『替魂咒』一定能查出来，并不是听谁的一面之词就能确定下来的。」 听完我的话钟离溪没有出声，他明明在看着我，眼神却飘向了很远的地方，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回答的这么正经做什么？」就在气氛越来越奇怪的时候，钟离溪终于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可是感觉……你在很认真的询问我的答案……」而且，这个问题不能敷衍过去。 是试探也好，是考验也好，钟离溪刚刚的问题应该不是随随便便就问出口了的。 「没那么复杂，」钟离溪的宽厚的手掌抚上我的脑袋，揉乱了我的头髮，像是安慰窘迫的我一般，刻意放柔了声线，「只是觉得丫头特别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李益也好、霍小玉也好、你那个同僚也好，似乎别人告诉你什么，你都会不去质疑的全盘接受。」 「我没有……」 「你忘了自己也是需要思考的，」钟离溪打断了想要反驳的我，他微微勾起了唇，像是在说着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所以我把两份截然不同的事情放在你的面前，强迫你来思考。」 我没能理解钟离溪的话，带着疑惑看着他复述道：「我忘记了自己也需要思考？」 「你过于善良了，以至于忘记去质疑。」钟离溪点了点头，「总会有人利用的你的善良欺骗你。」 「就像你刚刚那样么？」 「不，我不会对你说谎的。」钟离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从轻启的薄唇间吐出的句子并不响亮，但每一个字词的发音都十分的清晰，明明是用这般好听的声线缓缓的吐出，却包裹着令人无法质疑的坚定，「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我说的话都可以相信，因为只有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我原本只是半开玩笑的的回了一句，没想到会得来钟离溪这么正经回答，我愣愣地瞧着他，一下不知要如何去回復。 从他口中说出的是誓言？是事实？还是一件平常不过的小事…… 我呆愣了一会才些不自然的开了口，「那……那就是说……猫妖真的对霍小玉用过替魂咒了哦？」 面对如此拙劣转移话题的方法，钟离溪只是苦笑着嘆了一口气，看着我讪讪的笑容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猫妖是怎么和你说的，不过我调查到的事实便是如此。」 「可……那是『替魂咒』啊……」 虽「替魂咒」和「同生续命咒」一样都属于禁咒，可前者却比后者的性质恶劣多了。 「替魂咒」如同字面上的意思，用自己的魂魄代替掉别人的魂魄，占据他人的躯体为自己所有。和普通附身咒语不同的地方在于，替魂咒会直接把别人的魂魄赶出躯体且在没有回归的可能，那被赶出的生魂可能无法进入鬼界，只能永远的在人界徘徊…… 如果说「同生续命咒」是在一个人濒死时才能施展的咒语，那么「替魂咒」更像是用蛊一样，得一开始就种在对方的身体里，然后用着任何人都发现不了速度，一丝一丝，一点一点，占据对方的肉身，神不知鬼的与自身的魂魄同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丫头，她是妖，不是人。这两者区别你应该很清楚不是？」钟离溪抿了一口茶，漆黑的眼眸望向了我，嘴角略带笑意，「为何还要如此诧异？」 「只是……」 「只是你同说过话了，让你觉得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钟离溪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一样，打断了我接着说了下去。 「只是觉得她没有必要对我撒谎而已，」看着钟离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咬着唇忍不住反驳了起来，「她也没告诉我她是个好人。」 「我刚刚和你说什么了？」钟离溪挑了下眉毛，「这么快就忘记了……」 「是是是！您老教训的是，小的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太善良了！一直被人骗的团团转还不自知……」不想再一遍唠叨的我捂住了耳朵，闷闷出声道。 第31章 玉碎难全（三十） 此时的我捂用手住了双朵、不满的鼓起了腮帮，表示此刻极其不爽的心情。 我知道钟离溪不会无缘无故的去诬赖猫妖，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是捕风捉影，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说不定他调查到的那些兴许就是事情的真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没有开始听，内心已经想要否定和排斥它了…… 说起来当我还坐在逍遥自在小仙官的时候，也听过不少被传为佳话的爱情。可那些故事不是书本上看的，就是道听途说来的，所以那样的故事不管怎样的可歌可泣、惊天动地，对我来说都没太大的感觉。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的我就站在故事的旁边、就待在霍小玉和猫妖的身边看着。虽然不能干涉故事的发展，可还是能感受到她们的喜怒哀乐。 所以，之前在听猫妖讲述自己故事的时候，我就特别的有代入感和真实感，虽只是听着，却像是自己跟着她和李益相遇一路看到现在一样。 我承认自己同情猫妖的遭遇，就算对她所做的事情抱有质疑，却还是会赞嘆她为爱献身的勇气。 甚至觉得这是我成为执笔官以来最让人动容的一个故事了，也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可钟离溪口中的真相说不定会将其打碎，会把所有的美好敲成粉末…… 我低下头捂了好一会耳朵，确定钟离溪没有再说话才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想看看他此刻在做什么。 「臭丫头，和我闹什么脾气。」 还没等我的头全部抬起来，钟离溪已经弯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他这一下可没有手软，重重地敲在了我的脑门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么？」没给我说话时间，钟离溪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世间万物不可能是你想像中的那般美好，越是丑陋的灵魂越是要美丽的外表来伪装不是么？」 钟离溪微微眯起了自己的丹凤眼，唇角微微上扬。他笑得极美，好像这句话就是专门用来形容他自己的一样。 我的额角还隐隐作痛，我伸出的右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呆呆的看着钟离溪完全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说什么…… 「如果你愿意，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你，可你是执笔官，故事的真相需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去想、去感受。」钟离溪身体微微往前倾，对我伸出了手，指尖覆在我的额头上，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揉我那被敲肿的额角，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你虽不能不用情冷眼去看，却也不能被私情蒙蔽了双眼。」 「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做执笔官，」听着钟离溪说着这样认真的句子，我在内心苦笑了一下，「这个度我把握不好，而且，我好像还没有你懂得多。」 我一直觉得执笔官只是一个空头衔而已，不管哪位仙人都能当，是天庭里顶轻松的官位……可这记录的差事才刚刚开始，我却要钟离溪和苏漠一而再再三的提醒我—— 我是执笔官。 也只是执笔官而已…… 钟离溪的手在我的头顶轻轻地拍了两下安慰我道：「既然已经是执笔官了，那就要做最好的执笔官，不是么？」 「你觉得……我做得到么？」我苦笑着望向了钟离溪，自己的心里完全没有底。 「只有你能做到，你也必须做到，不然……」这一次，钟离溪没有笑，字眼里也是平日没有的认真和严肃，只是他说道这愣了一下，下一瞬他又恢復到了平日里的模样，「不然……你自己也不会甘心的吧。」 虽然钟离溪只停顿了那么短短的一霎，我却还是觉得他替换掉了接在「不然」之后的句子。 其实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止一次了。 我总觉得钟离溪在无意识的给我提示着什么，却也总在最关键的地方停住，也许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希望我自己去想起什么，而不是他亲口告诉我。 可就算是这样，他见到我疑惑不解的表情，或者没能在意到他那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多少都有些落寞。 所以，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他，又要用怎么样的语言接过他这些带着期待的话语。 我抬起了头，微张着嘴巴想要和钟离溪说些什么，他已经先开了口，转移了话题：「既然猫妖不愿对你说实话，你又想听猫妖亲口说出来，那我们便想着法子让她说好了。」 「你已经想到主意了？」看着他势在必得的模样，我忍不住问了一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钟离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过了头，看着院子里还没来得及清扫的积雪。 「山间的雪景可是比这里美多了。」钟离感嘆了一句。 。 悄然已是立春，长安的天气却不见一丝转暖，伴着时不时一阵的小雪，更是冻得让人恨不得窝在被窝里困上一整天，哪儿也不去。 可这听上去就如此舒坦的事情，我也就只能骑着马顶着寒风在脑子里想想了…… 身侧的钟离溪见我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由也让自己的马儿放慢了速度，侧头瞧着我：「怎么一脸赴死的神情？」 我撅着嘴回一句：「早知道山里这么冷，我就不出来了。」 钟离溪听完提嘴一笑：「埋怨我有何用？是你自己同意的。 我瞥了他一眼，转过头不再说话。 虽然这是我自己同意出门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埋怨钟离溪的…… 钟离溪虽在前几日告诉我猫妖对我说了假话，却没有详细的描述细节，甚至一句也没有过问猫妖到底和我说了什么，让我那么的相信她。 他说，谎言终究是谎言，不管用怎样华丽的辞藻去掩盖，那丑陋的真相依旧存在。既然存在，那么就定会有破绽，要是静观其变瞧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我们就自己制造机会，挖个陷阱，等着她自己跳进去。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他却只是隔了几日，借着最近山间的雪景很是好看，邀了李益和霍小玉一同去观赏，便再无多提其他，我完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山间的雪景再美，这天终究也是极冷的。刺冷的寒风，吐口气就可见的白气，就算缩在披袄里依旧冻僵的十指…… 这些无一不在提醒我，这以凡人之躯过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而钟离溪是妖，这四时节气对他来说不会有任何的影响，所以他穿着我少许多，双手还裸露在外，却丝毫感觉不到这寒冷是个什么滋味。 只要一想到这里，再看着他那带着浅笑的容颜，我这心里难免也是要恼的。 「忆儿一向怕冷的，长安的冬天也没有暖和过，怕是还没能习惯吧。」前方马车里的霍小玉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不由撩开了帘子回过头笑着望向我说着。 「也不是不习惯，只是觉得好不容易熬过大寒了，这都立春了怎么比冬天还冷了呢」我皱起了眉毛回道。 「要不还是和我一起坐在车里吧？虽然不能完全遮风，倒也比你在外面吹风强。」看我实在冻得难受，霍小玉再一次提议道。 方才出门的时候，我本是应该和霍小玉一同乘坐马车的。 可是我想着好不容易能出来走一趟，能光明正大的跟在霍小玉李益的身侧，我怎么可能再把自己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更何况我从未骑过人间的马，这一路踏雪寻梅听起来也好像很风雅的样子，自然是想尝试一下，便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甚至说出了绝不后悔的话语来…… 可我那时候真不知道长安的雪天能冷成这个样子…… 要是早知道是这样，别说是坐马车出门了，连屋门我都不会迈出一步的。 见着我有些犹犹豫豫的模样，钟离溪不由凑到了我的耳边坏心眼地说道：「这马是你强烈要求要骑的，说骑马看风景最好不过，这才出门多久？半炷香的时间有没有？」 原本准备张口答应的我，在听到钟离溪这样一句之后，不由深吸了一口气逞起强来。我拉紧了手中的缰绳，仰头说道：「奴婢的小身板结实的很，这点风算什么，公子放心，我一点都不觉得冷。」 听着我这赌气的话，钟离溪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地瞧着我，而霍小玉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我笑了下，也未再说其他。 原本这小插曲到这就该结束了，可这厢骑着马的李益倒是突然装作不乐意起来：「玉儿这话听着倒是像嫌弃我这马车制作粗糙，不能遮风御寒。」 「玉儿不敢。」霍小玉微微愣了一下，立马意识到李益是在逗她玩，莞尔一笑，对着李益伸出了手，「只不过比起这个安逸舒适的马车，我更想和十郎一同骑马赏雪罢了。」 李益笑着握住了霍小玉的手，望着霍小玉的双眸里浸满了温柔，「外头天寒，你身子又不好，这路途遥远山路又颠簸，你待在车里都不太好受，就别想着出来了，小玉的心意我心领了，等到目的地我们再一同赏雪好了。」 「说起来，钟离兄邀我们赏雪，只说了赏的是山雪，连在何处赏什么时候赏都还未吐露。」李益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扭过头看着钟离溪，「现在都已经出发了，这样究竟要去哪里总该能说了吧？」 面对李益的提问钟离溪只是带着浅笑看着前方，并没有回答。 第32章 玉碎难全（三十一） 李益等了一会，见钟离溪仍像没听到一样，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尴尬，车里霍小玉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钟离公子一向随性，不想说的东西大概十郎怎么问都问不出，这还不如问忆儿来的方便。」 看着把目光投向我的霍小玉，我连忙摆起了自己的双手讪笑道：「我就只知道公子说要去赏雪，根本不知道是要走这么远，更别说是去哪里了，不过看我家公子这么保密，想必定是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吧？总之一定对得起我今日吹得这些寒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没有丫头说的那么好，也不是我想要保密，我也只是行商的时候偶然经过了那个地方，也就去了那么一次而已，」我好不容挤了些句子回应他们，却被钟离溪一句话拆了干净，瞧着我埋怨的眼神，他丝毫不在意，只瞧着前方的道路，眼眸里则窜过了一丝狡黠，「我要去的地方说不定二位早就看腻了，怕被拒绝才没一早说出来，不必有那么多的期待。」 「钟离兄这话说的可就有些严重了，就算年年岁岁花相似，也只是相似而已啊，更何况这岁岁年年人还不同，」李益的目光又转向了霍小玉，「不管是真么地方，这一次定是看不腻的。」 钟离溪听罢只是冷笑了一下：「此刻到的确是欢喜的。」 钟离溪的这句话说的小声，就算我也只模煳听了个大概，就语气而言，似是还带着对李益的厌恶。 「突然怎么了？表情的这么露骨？」我凑到了他的身侧小声问道。 「没什么。」 「那你冷笑做什么？」 「只是……并非看不腻，而是压根没有认真去看罢了。」 钟离溪的话音刚落，我未能细细品尝出水什么，在我们的后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猫叫声。 「喵呜~」 「舞墨？」听着这熟悉的撒娇的叫声，我下意识的回过了头，瞧见了舞墨懒洋洋地趴在树枝上，垂下了尾巴，低着头望着我。 「你怎么跑这来了？」我立马调转了马头走到树下，对着它张开了双臂，「下来啊。」 「喵呜~」它只是冲着我撒娇般的又叫唤了一声，依旧呆在树上不动弹。 此时虽然有太阳，却完全照不到舞墨趴着的这个树枝，倒是寒风吹的比较勤快一些，这里并不是什么温暖的地方，它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地方待着不愿动？ 我转过头想要询问钟离溪，他却只是竖起了自己的食指放在唇上，眼睛往后撇了撇，像是提醒我注意霍小玉和李益。 「钟离兄饲养的猫似乎又跑出来了，趴在树上不肯下来。」 李益把马儿都停下的原因告诉了霍小玉，原本想让她在车内等一会，霍小玉却已经自己走了下来。她原本想要走过来，却在瞧清楚了周围的景色后停住了脚步，往边上走了走。 「十郎，你可还记得这里？」霍小玉停在了一块膝高的扁圆石头旁，笑着望向对李益，言语间是止不住的欣喜。 「这里？」李益显得有些疑惑，却在霍小玉跪坐在石头上佯装弹琴的时候恍悟了过来，「刚刚只是觉得有些像，没想到真是我和玉儿相遇的地方。」 霍小玉点了点头，「那时候家住得近，因为甚少有人来，便经常来此练琴，却在机缘巧合下给十郎指了个路，没想到还能和十郎一起来到此地。」 「应该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之中就註定的。」李益扶着霍小玉的肩头，「所谓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里就是霍小玉和李益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喵呜~」我专心竖着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霍小玉却被舞墨的叫声吸引了来，快步走了来，想和我一起把这黑猫给唤下来。 李益仰着头瞧着趴在树枝上的舞墨无奈的笑了笑，「这猫的性子倒也是随性。要不还是叫下人爬上……」李益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不解地问道钟离溪，「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么？为什么钟离兄从刚刚就盯着我看？」 「没有，」我扭过头正好瞧见钟离溪移开自己的目光，他微仰起了头，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李兄和霍姑娘的故事我刚巧听丫头说过，就在想李兄是多么幸运的人，我怎么就得不到上天如此的照顾。」 「钟离兄看起来可不是无福之人啊。」李益说道：「不过我第一次见到玉儿只觉得惊为天人，一切都美的不真实，那时的场景可都刻在了心里，一刻也忘不掉。」 「刻在心里了么？」钟离溪低声复述了一遍，像是不愿在和李益交谈下去一样，只看着黑猫轻唤了一句，「舞墨。」 舞墨毕竟是钟离溪幻化出来的，听到钟离溪叫唤自己，便不再耍赖一般的窝在树枝上，站在树枝上伸了个懒腰后轻巧跃到了钟离溪的怀中，用脑袋蹭着他的衣襟撒着娇。 「看起来，这猫儿还是只听主人的话。」霍小玉看着眼前的场景笑了笑，「所以啊，都不愿意理会咱们。」 「它只不过闹了点脾气而已，平日里还是很乖巧的，」钟离溪用食指挠了挠舞墨的下巴，「不过猫这种动物，哪只没有点脾气？有时候都不知道因为什么耍性子。」 「这猫应该是那日跑到我家的那只吧？」霍小玉扭过头问道我，「名字不是叫做黑黑么？怎么今个你和钟离公子都唤它舞墨了？」 「霍姑娘好记性，」还没等我想好要怎么回答，钟离溪已经笑着开了口：「终究不过一只畜生而已，记得它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不记得它的人说了名字也会觉得不曾听过，所以叫什么还不都是一样的。」 钟离溪这话里有话，咬字也是意味深长，虽然看起来是在回答霍小玉的问题，他的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瞥了李益一眼，好像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一般。 霍小玉似乎也听出了异样：「钟离公子这是在打什么哑谜么？」 钟离溪摇了摇头，「霍姑娘多虑了，做生意的时候说话总是不得已要绕着弯子，一时之间我也改不过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玉儿不用听我家公子解释，」看着霍小玉渐渐浮上眉的疑惑，我连忙下马拽着她的手，重新和她「解释」道：「其实是我嫌弃原本的名字不好听，让我家公子重取一个，公子让我自己做主，我便唤它为『舞墨』。」 「这样一来倒是好理解了。」听着我的话，霍小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钟离公子的确疼你，你要改名字就依着你改了。」 钟离溪挑眉看了我一眼，轻笑了一声，便低下了头继续逗着舞墨。 「想要闲聊还是等到了目的地吧，」李益在这个时候走上前，露出了些许无奈的表情对我们说道：「似乎要变天了，不知道等等会不会下雪，我们趁着风还没大起来，还是早点赶路吧。」 「十郎的是。」霍小玉点头贊同道：「我们还是先赶路吧。」 李益说的没错，这天上刚刚还多少有些阳光照着，这仅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只剩下瑟瑟的寒风。 我正打算重新跨上马，就被钟离溪给叫了住，他把舞墨放到了我的怀里和我说道：「丫头，你和霍姑娘一起坐到马车里去吧。」 一听到这话，我就皱起了眉头，刚刚也不知道是谁用了激将法不让我坐马车的。 「可是……」我撅着嘴刚想要反驳，话就被钟离溪给打断了。 「不必骑马了，暂时不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钟离溪瞧着我提嘴笑了笑。 瞧着这样的笑容我不由的愣了一下。 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多少觉得有些蹊跷，可碍于霍小玉和李益站在一旁，便没有去询问。现在听钟离溪话里的意思，刚刚发生的事情好像就是在他的安排下发生的一样。　　瞧着我疑惑的眼神，钟离溪只是拍了拍我的脑袋，「等会在告诉你的。」 这一次再出发，倒是比之前安静多了。 霍小玉坐在车里有些发困，磕着我的肩头断断续续的睡着，不知道是不是马车颠簸的关系，她经常从梦里醒来，询问我自己睡了多久，马车还有多久才到。窝在我怀中的舞墨倒是显得特别精神，脑袋搁在我的臂弯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霍小玉，爪子时不时的从肉垫里探了出来。 车外骑着马的钟离溪和李益更是没有什么交谈，除去偶尔两句和地理有关的话语，我能听见的也只有马蹄声和车轮轧过泥土的声响。 马车行驶了将近一整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在一座不知名的高山的山脚处停了下来。 钟离溪说山间雪路难行，他有正巧认识这附近一所庄园的主人，让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日吧行装都收拾妥当，再步行上山看雪。 「好香。」我刚走下马车，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闭着眼睛却依旧寻不出是哪里传来的香味，「这味道倒是让人觉得舒心。」 第33章 玉碎难全（三十二） 「小姐是懂得享受的人，」我的话音刚落，一个眼生的六旬老人缓步走来，他笑着和我解释道：「这是山间的梅香，是随着晚风飘来的，总是有一阵没一阵的，沁人心脾。」 「钟离兄，这位是？」李益扶着霍小玉下车，看着眼前的老人转头问道钟离溪。 「老奴是梅雪庄的管家，」没等钟离溪开口，老人先冲着我们低下了头，再略带歉意的对钟离溪说道：「老爷本是想亲自迎接钟离公子的，不料生意上出了些小问题，今天一大早就急匆匆的去了江南，其他时候全权委派给了老奴，为去远迎、招唿不周之处，真的非常抱歉。」 「哪的话，」钟离溪并不在意，「对不住的是我才是，这么唐突就又来打扰了。」 「又？」我看着钟离溪。 「小姐有所不知，钟离公子和老爷是半月前在山上偶然认识的，」管家解释道：「钟离公子觉得这山上的雪景煞是好看，说有想要带来一起看的人。老爷素来好客，又喜欢钟离公子的性子，便和钟离公子说好了日子，让钟离公子带着小姐再来山庄小住一段时日。」 「带着我？」听这管家的解释，我伸出了食指指着自己。 管家点了点头，钟离溪却是笑而不语。 「这天就要暗了，奴才已备好了客房，各位还是先进庄子里取暖吧。」 管家倒也是识趣之人，瞧着我脸上渐浮的尴尬之色，连忙让人帮我们牵走马车，带着我们进了庄园。 才进了大门，我瞧被清扫干净的路面和种着片片墨竹的院子疑惑的问道：「这里不是叫做梅雪庄么？怎么不见梅，连积雪也清扫干净了呢？」 「梅雪庄？」走在前方的李益突然停下了脚步，眺望着不远处的高山，眼睛亮了亮，「这梅雪庄可能并不是指的这庄子里有梅有雪，而是说的这庄子是在梅与雪之中的吧。」 「李兄还真是聪明，」钟离溪拍了拍手掌，「我第一次来此的时候，也问了庄主一样的问题，他的回答和李兄如出一辙。」 不见梅雪的梅雪庄，取这样的名字，不正应了徒负虚名那个词么？ 虽然能明白李益的给出的这个解释，但还是觉得有些牵强。这庄园的主人倒也奇怪，取这样一个名字。 管家把我们带到了客房，我和霍小玉同住一间，李益和钟离溪则住在隔壁远些的院子里，管家说先让我们休息一下，等晚饭备好再来叫我们。 我和霍小玉的屋子看规整，打扫的也很干净，屋子中央燃着火盆，桌上茶壶也还是热的，像是刚泡了不久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进了这样温暖的地方，原本窝在我怀中睡着了的也是舞墨一下跳到了地上，伸个懒腰之后又跳坐在到了在火盆旁霍小玉的的膝头上去，长大了嘴巴打了个哈欠，又盘起身子睡了去。 「你倒是势力的很！」我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也坐到了火盆边，伸出食指戳了戳舞墨的脑袋，「哪里暖和去哪里。」 「这猫儿倒也奇怪，黏我的时候特别黏我，不想理我的时候见到我还是竖着尾巴露着爪子。」霍小玉顺了顺舞墨的毛说道。 霍小玉说的事情我也遇见过几次，只不过这舞墨并不是普通的猫，对霍小玉会有不同的态度其中也必然有个什么缘故。 我思索了一下笑着回道：「我家公子今天不是说了么，这小东西脾气多的很！」 「说到钟离公子，」霍小玉并没有在深入询问，只是一下转了话题，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凑得近了些，眨了眨眼睛小声的问道：「你就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么？」 「玉儿又来取笑我。」我抽出了自己的手，笑的讪讪的，「你有这关心我的功夫，不如去和你家李十郎情意绵绵去。」 「我是认真在为你着想。我这梦终究是要醒过来的，可忆儿你不一样，钟离公子完全没有门第之见，待你如何，你自己的双眼也不是瞧不见。」 「听着话的意思，玉儿是说李公子对你不好。」 我明明用着半开玩笑的口气，霍小玉却愣了一下，垂下了自己的眼帘，声音也一下变得飘忽了起来。 「正是因为好的没有保留，才让人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太多了，觉得什么都是做梦。」我笑着用声音拉回了霍小玉的思绪，「你和李公子的相遇相识是不是也像做梦一样？要不是你们真的有缘，你们怎么可能第一次见到对方就都把对方刻在脑子里，忘也忘不掉，你看你们今日一下就……」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霍小玉抬起头瞧着我：「怎么了？」 「没……就是在想你们相遇的事情，觉得……让人很羡慕而已。」我扯出一个笑容，虚心回答道。 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刚刚说起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 李益一直说把和霍小玉相遇的事情刻在了心上，可是……他似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认出那个地方，就算之后说出来了，也是在霍小玉给出提示之后了。 李益…… 那个李益真的有像自己说的那样，把霍小玉一直放在心上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益这个人太会说情话哄人了，就算我只在一边看着，也觉得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儿郎。 可现在又隐约觉得，他说的和他做的并不是相同的…… 晚饭过后，我借着去伺候钟离溪的藉口去到了他的屋子，想问问清楚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可站到屋子里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能把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了，便吃惊地盯着钟离溪看。 如果说，今个钟离溪是故意走到当年霍小玉和李益相遇的地方，那么钟离溪一早就看出来，李益对霍小玉并不是真心的？ 也难怪，毕竟钟离溪从在开始就直言不讳的告诉我他不喜欢那个李益，就连在平日里的相处也是极其敷衍的。 那钟离溪选择走这样的路，是为了测试李益？ 还是断定李益已经忘记最初相遇的地方，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我李益并非真心？ 那舞墨呢？它趴在枝头谁叫也不下来，只为了留出时间让霍小玉发现他们最初相遇之地，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比如说当年猫妖也是趴在枝头和李益告别的，但李益也忘了 「就算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不会直接开口就告诉你。」钟离溪笑着：「我想听你一个个亲口问。」 「舞墨趴着的树枝……是猫妖当年待着地方？」我猜测着，又想起钟离溪并没有听过猫妖的故事，连忙解释了起来，「据猫妖说，她当年见到李益和霍小玉郎情妾意把她给忘了，就伤心的趴到了高枝上，却没想到李益最后还是来到了树下和她道谢……」 「他们之间的故事我大概都知道，」钟离溪摆手阻止我继续解释下去，「不过我也只是听来的，所以并不知道猫妖到底趴在了哪棵树上，又用怎样的姿势趴着。」 「那……」 「并不用完全一模一样，只要有些相似，他真的有心记，多少也会想起一些。」钟离溪抬起了嘴角，「我观察过他，李益对于那样的场景没有任何的反应，换句话说，他是一点也不记得猫妖的事情了。」 我微微一愣，微张着的嘴巴想说些什么，可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那霍小玉……李益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么？」我换了个问题。 「这个倒是不一定，我只知道李益和猫妖在那附近分别，却不知道李益和霍小玉也在那里相遇的。」钟离溪撑着自己的脑袋，眼里有一丝玩味：「他对霍小玉说不准还真是真心。」 「可他不是也没一眼认出那个地方？霍小玉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霍小玉从小住在那附近，又经常跑去练琴自然是记得比较清楚，可李益算来算去也就去过那么两次，又隔了这么些年，记不清也是正常的。」 钟离溪突然改变对李益的态度倒是让人觉得有些不习惯，虽合情合理我却还是有着疑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可李益不是说那样的场景刻在了心里了么？」 「你这是钻牛角尖么？」钟离溪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我们换个方式说好了，李益只是自以为自己记住了，刻在了心里而已。」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我气鼓鼓地趴在桌子上，把心里不满的情绪全部写在脸上，「那么，你今天整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自幼就在天上长大，在那样无情无欲的地方自然不会理解这些情爱的事情，」瞧着我发脾气钟离溪倒也不恼，只是心平气和的和我解释起来，「所以察觉不到那些细小的事情也是正常，你这次记录的是情爱，等看过那么几个故事之后，应该也就会明白了。」 「嗯……是么？」我撇嘴不予评价。 「至于今天的事情，我试探的并不是李益或者霍小玉，而是猫妖，其他事情全部都是意外收穫。」 「试探猫妖？」我一下坐直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钟离溪，「你试探猫妖做什么？」 第34章 玉碎难全（三十三） 「她不是自以为救了霍小玉李益就会记得她么？她不是自以为李益是个痴情的男人么？」钟离溪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抬起了双眸瞧着我，笑的很是好看：「你说，她发现李益早就把她抛在了脑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瞧着这样的钟离溪我的嵴背有些发凉。 看钟离溪的样子，呀应该是比我还清楚当年发生在猫妖和李益身上的纠葛。 他清楚的知道猫妖图的什么、盼着什么……那样一个奉献自己成全爱人的美梦，被他用这样无情的方法打碎了，那只一直躲在霍小玉体内的猫妖能承受的住么…… 「你说……猫妖在这一场爱情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我的声音很轻，明明是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喃喃自语，却还是被钟离溪捕捉了去。 他思索了一下，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道：「说不定，只是一个不必要的存在，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的脑子有些混乱，借着想要早点休息的理由离开了钟离溪的房间，来到花园里吹着冷风。 就算在这没有雪没有梅的院子里，我依旧能闻得到那股冬雪里特有的梅香。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尽可能的嗅到那若有似无的舞蹈，可充斥在胸腔的更多是刺冷疼痛的感觉，只是这样的难受不必我心中的别扭。 我是一个倔强固执的人，一旦自己认定的事情就会坚持到底，很难发生改变。 可我要记录的第一个故事，里面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却在今天全部颠覆了…… 我看人的眼光就这么不准么？ 还是这人心就是这样多变的？ 「季忆。」就在我的思考陷入死循环的时候，苏漠那清冷的声线一下把我从沉思中拽了出来。 「苏漠？！」我抬起了头，四处张望着，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我刚经过霍小玉家发现李益和霍小玉都不在，你住的宅子也是空的，你们去哪里了？」 我那半带欣喜的心一下沉了下来，我拉出了挂在脖颈里的「奈何」，苦笑了一笑。 为什么刚刚那一瞬会觉得苏漠在自己的身边会很安心？ 明明在九重天上的时候，自己是最讨厌他的，可也就只有这个最讨厌的人，是我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唯一熟悉的人了。 「怎么了……」大概是听我半天没有回应，苏漠低声问了一句。 「没……」我拿着奈何回答道：「我们和霍小玉约了看雪，所以现在并不在长安城内，大概要住几天才回去。」 「看雪？」 「嗯……」 「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么？」 「嗯？」 「可你心不在焉的。」 「哈哈……」我笑着打着马哈：「这不是常有的事情么？」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就在我以为苏漠已经掐断了联繫的时候，耳边又清晰的传来了他的声音。 「季忆，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来和我说，你再看我不顺眼，我也是……和你站在同一边的。」 「突然说这么正经的话做什么，」我愣了一下，笑着道：「还有，别搞得好像只是我看你不顺眼，你没有看我不爽一样。」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苏漠这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一样，光是听着就能想像出他现在是怎样得意洋洋的表情。 「喂！怎么说话的！」我眉头一皱，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刚不是还说你是站在我一边的么？！」 「因为，只有我们两个是一伙的，从同一个地方来也要回到同一个地方去。」苏漠这话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好了，说正经的，你那边的记录……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了？」 听着苏漠这绕了好大一个弯子的询问，我便也没有再掩藏，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样诱导发展，却不能算作干涉，他果然很了解执笔官。」苏漠听完之后，冷哼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是钟离溪安排的？」不知道是出于哪种心思，我只是把今天发生在李益和霍小玉身上的事情说了出去，并没有几句提及钟离溪。 「这样的方法，你想不出来，想出来也不会用，对于你这笨脑袋来说，情愿一步一步慢慢看清真相，也不会耍什么脑筋一口气了解事实。」苏漠的声音变得有些沉：「毕竟你的性子不一定承受的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这话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我的脑子实在乱的很，不想再去揣摩苏漠的言外之意，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你现在还是相信他么？还是完全不去怀疑钟离溪，去想他为什么要跟着你么？」 苏漠直白的问了出来，我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吞吞吐吐过后只得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去相信钟离溪，还是去怀疑他，我只是觉得……」 我摇了摇头，因不知道能说什么，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苏漠嘆了一口气换了个问题。 「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只清楚现在待在一个叫梅雪庄的庄园里。」 「梅雪庄？」苏漠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听我说，你……」 「忆儿，你怎么还在这里？」苏漠的声音被突然走进霍小玉的声音给盖了住，我连忙收起了奈何断了和苏漠的联繫，站了起来。 「玉儿你才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的声音有些发虚。 「刚和十郎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刚准备回房就看见钟离公子站在这附近，手里拿着这件披袄，」霍小玉笑着抖了抖手中的皮袄，把它裹在我的身上，「我看他站在那里一副不想打扰你、又怕你冻着为难的模样，就自告奋勇地拿了来。」 「钟离溪刚刚一直站在这里？」我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却没有在周围看到任何人。 「他把皮袄递给我就回屋了，应该站了好一会了，脸都被冻得惨白的。」 霍小玉的话让我心勐然停止了跳动，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我身上的这件皮袄早没有从屋子里带出来的温度，冰凉的很，抚上去似乎还有细小的冰粒粘在绒毛之间，看的出钟离溪站在那里很久了…… 那么，我刚刚和苏漠说的那些话……他岂不是全部听到了…… 钟离溪他…… 全部听到了…… 。 天突然的就放晴了。 一大早就悬在空中春阳照晒着山间覆盖着的白雪，就算隔老远看着，也能发现积雪已经化了不少，皑皑白色已藏不住那偏偏的绿意，好像用不了多久，这积了一个冬天才堆砌成的素白美景就会消失了一般。 也对，虽然天气依旧寒人，此时也是春分时节了。 今天这雪怕是要赏不成了…… 「忆儿，又在发呆？」 趴在窗口眺望着远方的我，没有察觉到霍小玉走到了我的身后，便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到了，身体抖上了一抖。 「没……没什么。」 「说谎。」霍小玉盯着我的眼睛：「你是在担心钟离公子吧。」 又是一霎的慌神，我咧开嘴刚想解释些什么，坐在后方的李益便抢先出了声安慰我道：「钟离兄虽然是随性之人，但也是有分寸的，不和我们打声招唿就出门一定是有原由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因为不知道昨晚和苏漠说的话被钟离听去了多少，回到房间后我一个晚上没睡好，天微亮又爬了起来去到钟离溪的房门口。 我并不是想要和他去解释些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却还是站在了那里。 只是，还未等我叩响房门，屋子的门便自己开了…… 走出来的是收拾屋子的管家，他只是告诉我钟离溪天还没亮就出门了，我问钟离溪去了哪里，管家说不知道；我问他钟离溪有交代了什么吗，管家也只是摇了摇头。 管家倒是尽责，虽然现在屋子里没有他家主子熟悉的人，依旧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们，怕我干等着无聊，甚至带我们去了书房，让我们随意打发时间。 只是此时已经快傍晚时分了，钟离溪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 「我是看玉儿和李益公子恩爱的很，不忍打扰才识趣地走的远了些，你们又凑过来做什么？」我强打起笑脸：「而且我才没有在担心我家公子呢，那么大个活人又不可能走丢了，我们家公子那么聪明，就算被丢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回来的，不打紧的。」 这话虽然是说来骗他们的，却好像连我自己都煳弄不过去。 会回来么？钟离溪他还会回来么？ 那样突然的出现，现在就这样突然的消失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我和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关系……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再说话了，霍小玉微蹙眉一脸担忧地瞧着我，站在书桌前练字的李益也抿起了嘴巴。 明明屋子里还放着炭火盆，我却觉得这周身的空气都被冻住了，寒冷的感觉一寸一寸的刺进了皮肤，让我强撑起来的笑脸一点点的坍塌下来…… 就要伪装不下去了…… 「是么？就算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也丢不了？」 书房的门突然被打了开，吹进了一阵此处特有带着梅香的风，带进了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 那人背光站着，带着平日里那种淡淡的笑容，身上的白色长衣亮得有些刺眼。 第35章 玉碎难全（三十四） 钟离溪回来的突然，我的心里也没有任何的准备，所以看到他的时候直接愣在了原地，呆呆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此时我的心里亦是百感交集，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不过不管怎样，他没有就这样突然消失不见，好好的回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钟离兄这是去哪里了，大半日都没个消息。」在我发愣的这段时间里，李益先搭了腔。 「山间雪厚难行，这地方我也只来过一次，便先去探了探路，谁知回来的时候绕远了，耽搁了些时辰。」钟离溪的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身上，看起来心情似是不错，眼中也带了些玩味，「好在还是赶回来了。」 「那下次出门多少也告诉你家丫鬟一声，她这大半日都恍恍惚惚没点精神。」李益听罢笑了笑，手中的笔桿指向了我，「弄得我们这一宅子人都跟着担心、跟着静不啦。」 「要是丫头不担心，我倒要伤心了。」 钟离溪说着走向了我，他抬起了右手，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滑过我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带走了我脸上不知何时滑下的泪珠。 「所有的一切我已经让管家布置妥当，我们只要穿的暖和些就可以上路了，」钟离溪抬起了头对着我身后的两人说道，「这个时候上山，应该能在天黑前到山顶。」 「这要赏的是夜雪？」李益放下了手中的笔，来了兴趣。 钟离溪点了点头，「这兴许是开春后的最后一场雪了。」 话说到这里，李益和霍小玉离开了房间都去准备，偌大的书房里就剩下了我和钟离溪两个人。 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我抬眼看着他，刚张开了嘴巴，还没来得说话就被他打断了。 「你不用和我说抱歉的话，现在还是去加件衣裳准备出发吧。」钟离溪知道我要说什么，所以先开口堵住了我的嘴。 我站在原地没动，咬住了下唇：「你生气么？」 「不会。」钟离溪笑容依旧：「永远不会。」 我一下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我明白钟离溪的意思，他这样回答，是告诉我： 我和他今后相处的方式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就算他听到了昨晚我说出了那些不信任他的话语…… 只是这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自己问错了问题，也忘记了很多人都是会用笑容来伪装自己的，钟离溪就是其中一个。 他不会生气，但不代表他不会伤心…… 这也是我阔别万年再遇后，第一次伤了他，还愚钝的到了最后才有所察觉。 那一丝一毫、一点一滴积累起的伤心痛苦，是无论将我千刀万剐多少回都无法抵消掉的，是我永世无法偿还的债…… 。 这赏山间的夜雪到很是讲究。 山顶雪厚、风寒、极冷，不能一大早就待在上面等天黑；山间夜路难行，自然也不能天黑在上山，只能掐准了时候在天黑前赶到山顶，这这样的话路不会太难走更不用傻傻的站在高处吹一整天的冷风。 只是这太阳偏在这个时候躲进了云层，让晚风吹得更加张狂了，带着不知从何处捲起的沙粒砸到了我们的脸颊上，虽说不上疼，但也怪不舒服的。 钟离溪拉着我走在最前方，他选的并不是平坦的路，地上的积雪也只剩薄薄一层，一脚踩下去能清晰看见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碎石。 李益和霍小玉走在我们的后面，因为霍小玉的身子不是太好，他们走得并不快，为了不和我们落下太多的距离，钟离溪经常走了一段，停下来等着他们。 霍小玉走的很喘，步伐也越来越慢，李益看着眼里也满是担心，甚至提出了带着霍小玉下山，可是霍小玉自己不同意，说是一定要瞧一瞧这能入得了钟离溪眼里的美景是怎样的。 为了照顾霍小玉，我们再一次放慢了速度，硬是走了两个多时辰才攀到了山顶，这天也黑了好一会了，好在今夜星空明亮，就算不点火把，也能瞧清楚前方的道路。 唯一没有在预料之中大概就是这夜雪迟迟未降了…… 钟离溪找了处避风的地方，李益抱住霍小玉让她在自己的肩头先睡上一会，等下雪了再把她唤醒。 霍小玉也的确疲惫，才闭上眼睛就睡熟了。 因为我们这一路都是走上来的，我并未觉得寒冷，只是站在高处仰着头瞧着这璀璨的星空。 「这下雪在人间不是常有的事么？在哪看不都是一样，何必费这么大劲跑到这么远地方。」我伸出双手打了个哈欠，「更何况，说不准今夜还不降雪呢。」 「就算人间常有，天界也常有么？」钟离溪问。 我们站的地方离霍小玉和李益有好些距离，加上这唿啸的北风，便没了什么顾忌。 「雪神要是敢在天界降雪不是皮痒就是活腻了，按照天帝的性子不赏他一顿雷刑也要关个几百年禁闭，要是正巧遇到天帝心情不好，这剃了仙骨丢到人界也是没跑的了。」我耸了耸肩，「更何况天界又没有节气之说，万年里也就那一个样子，还算惬意。但我也是后来才住在天上，成执笔官前只是随着师傅四处游走，所以这雪看的并不少，几百来也觉得腻了。」 「哦……原来是这样。」钟离溪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你呢？」我扭过头看着钟离溪：「你这至少……也活了几百个年头了，这雪还没看腻？还是这人间的雪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六界之中能看到雪的地方不是只有人界么？」钟离溪微仰着头，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可不巧我不爱出门，所以就算加上这一场，我此生看过的雪也未必满了十场。」 就在钟离溪说话的时候，这点点的白星便缓缓悠悠的从空中降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手心，飘在了这片土地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果然好看。」 钟离溪低语了一句，语气听起来比以往来的都要轻松。 听着钟离溪的赞嘆我再一次仰起了头，雪比之前大了些，因不像雨点儿那样急促，有映照着星光，一样看上就好像天河上的星星掉下来了一般。 我们处的位置又是此处最高点，低头往下望，还能看见这白绒往山脚坠去的模样，多少有些居高临下的得意感。 瞧着我兴奋的模样，一旁的钟离溪笑了笑：「你不是说看腻了么？」 我一阵心虚，我起了嘴反驳：「这山间的夜雪我又不曾看过。」 钟离溪的眸子里也浸满了笑意：「正巧，我也是第一次见。」 我蹙了蹙眉，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便转过了身子想去霍小玉所在的地方：「他们所在的地方背风，又有巨石挡着不一定知道下雪了。我去提醒他们，霍小玉似乎还蛮想看这场雪的。」 我才迈出了一步，我的胳膊就被钟离溪拽了住：「这场雪霍小玉怕是……看不成了。」 钟离溪这话让我愣了一下，我扭过头看着他：「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钟离溪微微抬起嘴角：「那里现在没有霍小玉，所以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去打扰。」 那里怎么可能没有霍小玉？ 她只不过觉得累小睡了一会而已，这么点时辰她又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去…… 「大雪伴着璀璨星辰落下原来是这一副光景……」我正想着不远处的石后便传来了霍小玉的声音。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婉，我用不解的眼神盯着钟离溪。 他只是竖起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我不要出声，继续听下去。 「的确，良辰美景美人在怀。」 「十……十郎不觉得冷么？」 这一声「十郎」霍小玉叫的多少有些犹豫，倒不像平日里那样自然。 这一瞬我倒是明白了钟离溪的意思，吃惊的微微地张开了嘴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那真是猫妖么？ 可她不是说不会干涉霍小玉和李益的么？很少强行占据霍小玉身子的她，为什么偏偏要在今晚出来？ 明明霍小玉之前还说很期待和李益一起看这场山雪来着…… 现在的她……现在的猫妖，到底抱了怎样的目的占据了霍小玉身子的？ 是因为之前李益没有认出和她相遇的场景，心生怨念不愿在遵守自己之前的誓言？ 还是就像钟离溪之前说的那样，猫妖之前告诉我的那些言辞都是骗我的，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把李益让给霍小玉？亦或者……霍小玉爬山体力透支，她不想让李益失望，才暂时…… 「丫头你在发什么呆？这样的景色天上人间能瞧见几回？」趁着我发呆之际，钟离溪拉过了我的手腕，柔声道，「这雪断断续续会下到明日早上，明日又是大晴天，伴着晨光的雪花又会别有一番风味，我看……」 我拂开了钟离溪的手，皱着眉咬着唇，完全没了赏雪的心情，满脑子都是对猫妖占据霍小玉身子的疑问。 那是乱成一团的线球，寻不见线头，越整理越乱，却又不能放在一边不去理会…… 我便下定了决心：「我必须去看看。」 或者说，我必须去找猫妖问问清楚。 第36章 玉碎难全（三十五） 虽然猫妖註定是不能被记录下来的存在，我也十分的同情她。 是我的任务不能被她用这样的方式中断，如果她因为钟离溪所做的那些举动才动了这样的坏脑筋，那么，我必须得让她把身体的支配权还给她原来的主人。 「何必这么快去戳破别人好不容易才成真的美梦？」钟离溪挡在了我的面前，再一次阻止了我，「就给他们三四个时辰又能怎样？这点功夫改变不了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不是么？」 「之前不是你告诉我猫妖满口谎言的么？为什么此刻要帮她？还站在她那一边？」我疑惑的抬起了头看着钟离溪，口气有些沖，「就因为她和你一样是妖么？」 「我没有必要站在任何一边，只是事情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你这样冒然的打扰，我这么多天的努力岂不是全部白费了？」 钟离溪的话让我心一颤，「你料到会这样？还是……你是故意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钟离溪之前的确说过会设计让猫妖自己说出实话，可是……这样的事情…… 「我看丫头似乎看够这夜雪了，那就先睡上一觉吧。」钟离溪扯了扯嘴角，终究没有笑起来，声音也一下低沉了许多。 他缓缓地走近了我，食指轻点了我的眉心，这一瞬间我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摇摇晃晃的根本无法站稳，跌进了钟离溪的怀里。 我眼前的景色也开始变得模煳了，连钟离溪在耳边的低语都听的不真切…… 「……你又……违背了……」 * * * * * * * * * 我视野范围内不着寸草，亦瞧不见枯木枝桠，能看到的只是暗红色大地上一道一道龟裂开的口子。我看不出不知道这些裂缝有多深，只觉得掉下了一个人都成问题，裂缝处还裊裊吐着浑浊的紫气，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此处戾气甚重，不要把这些奇怪的气吸到腹中的好。 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光待在此处就让人觉得压抑万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这样的地方会有人住么？ 我又要怎样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呢？ 我刚这样想着，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我十分熟悉的歌。 这是我年幼时师傅经常哼唱的歌谣，轻快悦耳，曲调十分的动听，师傅向来只是轻哼，久而久之我也记下了这曲调，却是从来不知，它也是有词的，只是那个声音十分模煳，让我很难听清楚她在唱些什么。 我寻着声音找了去，可眼前的景色几乎都是一个样，要不是地上的裂纹有所不同，我甚至要觉得自己在原地打转了迷路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在前方瞧见了一个紫衣的女子，她背对着我站着，披散在肩几乎及地，周身的气息与此处的苍茫格格不入。 「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停止歌唱，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声音还显得特别的空灵：「毕竟我也没有看过。」 「嗯……让我想想……」 我和那个女子好像处于不同空间一样，明明看着她的背影就在前方，我拼命的奔跑，却不能靠近她半步，就连声音也渐渐的像要飘远了。 「那我会选一个依山傍水、四季分明、安静闲适的地方安定下来，造一间不需要多大的屋子，春赏桃花，夏观荷，秋来品菊，冬看雪，用这样的方式度过漫无止境的年月大概也不会太腻烦？」 「万物都是从生到死走过一个消亡的过程，连神佛都会死，我自然也不例外……」 「……能活多久？你现在问我我怎么告诉你……」 「……好，我答应你……」 女子缓缓的转过了身来，怀中抱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先前的话语似是都在同这只小狐狸说。 我缓缓移动目光，在瞧见她脸的那一瞬，却被震惊住了…… 世人皆传广寒宫的嫦娥仙子是天地间最美的人儿，我虽也赞嘆过嫦娥的长相，可比起我眼前的这位来说，根本及不上一半…… 她那未经任何修饰长发随意的披散着，身上所着紫色长服虽是华丽，却未装饰璎珞流苏半点。她没有穿鞋，白皙的脚踝上系这一根带着铃铛的红绳，她虽在走动，却没有沾上尘土就连铃铛也未发出一星半点的声响。 她的身材十分的匀称，肌肤如玉，五官更像是人精心雕琢过的一样，每一样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虽艷不妖，虽美不腻，虽难以具体形容，却是只是看一眼便再难忘掉的模样…… 她是神？是仙？还是人？ 如此纯净的气息并不是妖魔可幻化出来的，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仅眨了眼睛，那个貌若天人的女子已经消失于眼前，她所站着的地方能看见的只剩下一只窝在地上火狐狸。 小小的狐狸一直待在那里，无视周围厮杀战乱，尸横遍野鲜血满地；不见天上日月变迁，此处只余黑夜；那原本只是暗红色的土地也不知何时被染成了焦黑色，就连裊裊紫雾变成了可以毁人道行的凶煞之气…… 就在我以为那只狐狸会一直在那里到老死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终究……还是骗了我……」 略带喑哑的一句话，字字都裹着绝望，像是被人一刀捅上了心口，再缓缓地搅动着刀柄，绞得人恨不能不要这颗心了。 红色的小狐狸仰起了头，他的上方早已经灰黑的见不到一星点的光亮，我不知道他在看着什么，他的眼底不是绝望亦不是悲伤，浸满的全是恨意和自嘲。 这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雪，让这个原本燥热的世界瞬间被冻结了，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小狐狸站了起来，一点点幻化成了人形，风雪怒嚎着，我却看得一点也不真切，只模煳的看到一点红影伫在这一片雪白之中。 他一拂衣袖，挥开了这片想要包裹一切惨白。 「休想……掩盖掉一切……」 他捏紧了拳头，眼神肃杀。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他说话的那一刻，这漫天的白雪骤然停在半空之中，画面虽美，却让人从心底泛起一阵凉意。 「谁在那里！」 他的目光突然转向到了我所在的方向，那张我熟悉的脸一瞬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狂喜，几乎痴狂，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似乎想要抓牢我一般，薄唇微动，似乎在喃喃说着什么。 只可惜，这一次我是一个字都没能听到。 我们之间的距离就这样被拉了开来，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原本红火的衣衫也被浸满了白雪，化作一个光点，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只是此时我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来。 大约是在我刚做执笔官的时候，曾没日没夜的研读着书楼中的藏书，那时候的我读到这样一段场景： 大概是讲了几万年前天界的那一场浩劫之后，因为上古神帝俊泯灭于天地间，六界暴雪数月，就连万年如一日荒芜炽热的妖界也像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一般，下起了纯净的白雪，只是不知为何，这雪在妖界仅仅下了半日而已…… * * * * * * * 我分明已经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自己的双眼，如同被梦魇住了一般，再怎般挣扎也是徒劳。 我变得焦躁了起来，迫切的想要醒来询问钟离溪一些事情…… 我刚刚应该是不慎闯入了他的梦境之中，被发现后被他强行驱逐了出来，可如果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钟离溪到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你得自己想起来才行……」 朦胧之间，我好像听见了谁在说话，紧接着我便感到眉心一热，再次睡了过去…… * * * * * * * 我似乎躺在谁的怀中，虽说不上温暖，倒也比直接吹冷风好的多了。 迷煳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动手往上扯了扯，又缩起了自己的身子，换了一个自己更舒服的姿势。 「丫头，醒醒。」 直到有人晃动我的肩膀，我才极不情愿的睁开了一只眼睛。 在我瞧见钟离溪的这一刻，原本朦胧的睡意一下全无，睁着眼睛看着他，勐地张开了嘴巴，却忘记了自己要和他说什么。 「怎么了？」 「没……没……」 对上钟离溪的双眸我连忙低下头，总觉得好像自己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还是十万火急的那一种，可是自己的脑子像被挖空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蹙眉看着飘落在眼前的白雪，试着回忆起自己睡着前的事情…… 「霍小玉！」 一下记起了之前的事情，我本能的想要站起来，却被钟离溪用力拉住了手腕，我再次跌进了他的怀中的。 「放开我！」我扭动着自己的手腕，想要挣脱开来：「我一定要去找猫妖。」 「这般怒气沖沖的，你是要去找她做什么？」钟离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我又不是去找她打架，」因为两只手的手腕都被钟离溪很轻松的固定了住，焦急的感觉在肚里翻腾了起来，我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我只是想去知道真相，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钟离溪挑眉没做任何评论。 第37章 玉碎难全（三十六） 「而且！不是你告诉既然我现在是执笔官，那么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么！」看钟离溪依旧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我也干脆破罐破摔，「这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好方式！」 「你这狠心的丫头，这么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留给他们么。」钟离溪有些无奈的嘆了一口气，松开了我说，「你就坐在这等着，猫妖等等会自己找上门。」 我疑惑的看着钟离溪，他却没有在做任何的解释，止斜靠着一旁的大树枝干闭目养神起来。 「等着。」钟离溪又说了一遍。 虽然钟离溪并没有用命令的语气，只像平日里一样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我去乖乖听话坐在了原地。 虽然我的内心无比的焦急，急切的想要知道霍小玉的现状，双脚却像是不听使唤，也就只能伸长了脖子，死命盯着前方。 既然钟离溪说了猫妖一定会来，让我安心等着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姑且先等着，要是半个时辰还是没有来的意思，我再去找应该也不迟。坐立难安的我在心里这么想着。 可我并没有等多久，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猫妖真的撑着伞走了过来。 她走得很慢，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又松开，又捏成拳头再松开，不停的反覆着，伞柄微微往前倾斜着，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她此刻非常的紧张，比我先前还要忐忑的模样。 她停在了我们的面前，没有说话。 因为我还坐着的缘故，能瞧见她咬住自己的下唇，脸也不自觉的紧绷着。 猫妖抬起了头，脸从伞下露了出来，望向了我身后的钟离溪：「谢……谢谢。」 虽然她露出了一副感激的神情，钟离溪却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像是睡着了一般，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为什么……」我看着猫妖开了口。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的问题还没问完，猫妖便打断了我，信誓旦旦道，「我保证。」 「保证？」钟离溪抬起嘴角有些轻蔑地笑了起来，「你应该有说过不会去打扰霍小玉和李益这样的话语的吧？做到了么？现在的你又要用何来保证？」 钟离溪的一句话让猫妖的表情一下僵了住，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钟离溪却只是懒懒地睁开了眼睛继续说道：「我虽故意挑了难走的路让霍小玉觉得疲惫，可这样的疲惫程度并没有到看场夜雪也会睡熟的地步……这应该只是刚好让你占据了她身子察觉不到而已，我这样说你懂么？」 「你是在试探我？」猫妖一下变得警惕了起来。 「丫头可说我是站在你这边呢的。」钟离溪瞄了我一眼，看着我一副没弄清楚迷煳的表情显一脸笑意，丝毫没有要给我解释的意思，「而且，就算我在试探你又如何呢？」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见我是妖不怕不躲，一步不离的跟在我的身边，想探究着我的过去，知道我抵不住诱惑还下套让我有机会独占霍小玉的身子……」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多情么？」钟离溪扭头沖我笑了起来：「她似乎真忘了这身子的主人是谁了。」 虽然不知道钟离溪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却能确定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为了故意惹怒猫妖而发出的。 我没有出声，虽然钟离溪的语气过于嘲讽，却没有扭曲事实——我们会在这里，并不是因为猫妖，仅仅是因为霍小玉在这里而已。 猫妖的身体因为气极忍不住的微微颤抖，捏紧了拳头努力的不让自己发作。 「不对，这身子当年还险些真是她的了。」钟离溪脸上的笑容一下变得阴暗了起来，原本轻快的语气也压低了，「只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够了！」猫妖低吼了一句。 猫妖松开了握住伞柄的手，手中的竹青色纸伞掉在了地里，被扬起的晚风吹的老远，孤零零的落在雪地里，虽纸伞在纯白的雪地里左右摇曳着，不细看却难以发现。 猫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发怒的表情，她只是摆了一张十分奇怪的笑脸，睁得老大的眼睛虽然望向了我们，却毫无光彩，她像是被恶灵附体了一般，嘴角弯起了不可思议的弧度，诡异且狰狞。 「总是霍小玉、霍小玉、霍小玉的说个不停，谁能说我现在不是霍小玉呢？」战慄的双手被猫妖举到了自己的眼前，「能弹出好听曲子的手，能唱出美妙歌声的喉，甚至这狐媚男子的貌此刻都是我的，我也是李益爱着的霍小玉啊！」 猫妖尖锐的声音在山间迴响着，如同怨灵一般久久不肯停息。 猫妖的情绪突然变得很不稳定，疯了一般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我只能呆呆的站在她的前面，伸出想要安慰她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之中，最后开始放了下来。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如果不是我！李益根本不可能再见霍小玉不是么！」猫妖一下抱着自己的肩膀蹲了下来，她缩起了的身子，不停地摇着头，「为什么忘记我，为什么要忘记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 钟离溪微蹙了下眉，抱着胸的双手也放了下来，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神情看着蹲在地上的猫妖。 鄙夷的眼神中滑过一丝的怜悯。 「妖和人不同，对于约定和誓言这种东西，会永远排在自己性命的前面，这是身为妖最基本的尊严和证明」钟离溪轻声地和我解释了起来，「很可笑吧，明明妖在六界之中是最邪恶狡猾的一族，却有这样滑稽的信条。所以做了无法达成的誓言或者违背了约定的事情，会被内疚自责吞噬着，就像她现在一样。」 钟离溪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猫妖，神情语气皆是冷漠。 钟离溪说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毕竟妖在六界之中太过神秘神秘，天界所有的资料也是十分有限的，居住在妖界的妖又甚少外出，加上整个妖界被飘忽不定的结界保护着，连天界也无法确定其所处的位置。 徘徊在人界的妖多数是修炼而成，虽没有妖界里出生来的尊贵，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就像人会有底线和尊严一样，妖也有着不可违背的信条与信念。 只是…… 「妖是这么矛盾的么？」听着钟离溪的话，这些原本应该存在心里的话也就脱口而出了，「你也说六界皆知妖邪恶狡猾，他们最喜戏弄矇骗他人，满嘴谎话出尔反尔也是常态，妖被称为妖也真是因为那些驱不走的邪念，既然如此……怎么又会用生命却遵守誓言？」 「那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又要怎么说呢？」钟离溪讥笑道：「仙神不也是表面上是仁慈宽宏，给予一次新的机会，可又能改变什么呢？已有的罪孽是那么容易洗刷掉的么？以卑微的姿态接受新生，小心翼翼维持着随时会崩塌的虚幻，何不抱着原由的罪孽坦然的生存？狡猾又如何？无恶不作又如何？至少妖一族不会用清高伪装自己，是最真实的。」 如此掷地有声的言论让我一下语塞，虽明白钟离溪的言语中并非正确，却无法清晰的指出来，停顿了片刻只无奈的回上了一句：「这可能……也是妖界被世人讨厌的原因吧……」 「因为最真实，反而无法被容纳么？」 我正挖空脑子想要纠正一下钟离溪这怎么听都不对劲的说话，蹲在地下的霍小玉却在这个时候冷笑了起来「「把真正的妖丢在一边自顾自讨论着这些，你们是故意给我机会还是小看了我？」 猫妖抬起眼睛看着我们，竖起的眼瞳中满是杀气。 「小看你？」钟离溪嗤笑了一声，字眼里满是轻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好么？」 「你！」猫妖一下瞪大了眼睛，才吐了一个字，话语权又被钟离溪夺了走。 「我们也好，李益也好，有谁正眼瞧过你，你只是寄宿在霍小玉体内道行浅薄的妖物而已！此时的你离了霍小玉会死，不离开你也没有几年可活，只是一条贱命你要何等妄自菲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还不清楚么！你真的是来报恩，还是给自己找了藉口留在霍小玉体内，盼着她能活久一点，给你足够的时间找不损性命也能和霍小玉分离的办法？没人来揭穿你，你以为就能这样永远自欺欺人下去了么！」 我第一次见到钟离溪训斥他人的模样，往日总是微扬的薄唇此时紧抿成一条直线，他的语气冷冰冰的，虽还是那张俊美的容颜，却极具魄力，仿佛生来的王者一般，我都被他的威严震慑住，无法进行思考。 面对这样的钟离溪猫妖哑口无言，我亦缓不过神来。 钟离溪一下吐露了太多，虽是在斥责猫妖，却还是变相的把事实的真相的告诉了我。 看着猫妖一副愤愤不平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反驳的模样，更是证明了钟离溪那些话的可信度。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38章 玉碎难全（三十七） 「你之前不是说来道谢的么？这谢礼是要亲手杀了我们么？」 猫妖像是想从袖中掏出什么来，只是手还没碰到袖口就被钟离溪发现了，他的目光冷冷的扫过猫妖，眼底泛出的东西令人发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钟离溪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在猫妖被惹怒前，似乎真是来同我们道谢的，她那时真诚的模样并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感谢你们把我当猴耍么？」 猫妖冷笑道，虽然一脸不屑，却还是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钟离溪丝毫没有要回答猫妖的打算，我只是想着她之前的模样，这些话就不自觉的从口中说了出来：「感谢我们……让你了却一桩心愿，可以不再是躲在霍小玉身体的里面看着，在没有其他人的打扰的情况下和李益共同度过一晚的时光……」 说罢后我偷偷看了钟离溪一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如此刺着猫妖的痛楚，可是他所做的的确都是为了帮猫妖，如果只是试探的话，根本不会不惜弄晕了我也不让我贸然上前打扰，他应该…… 不！此时就当他是出于好意的吧。 「而且我们并没有你口中说的那般过分，真要试探你何必选择危险的方式，」我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着：「让你尝过同李益一起度过的时光，说不准你便不会再把身子还给霍小玉了不是？我们相信你，才会这样做，知道你会来，所以才在这等着你。」 随口而出的藉口连自己听着都过于虚伪，更别说打动猫妖了，看着她略带嘲弄的眼角，没有能下的台阶，我也就只能继续胡诌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你对李益的情谊并不假啊！」我低吼了一句，猫妖一下愣了住，瞧准了她这一瞬间的失神，我连忙继续说了下去：「这是因为这样的一份情谊，让我们想去相信你一次！我们丝毫没有要逗你玩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可怜，当然也许你并不想要同情，可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虽然我并不清楚，李益离开的这几年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可你和霍小玉一样爱着李益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不管你还有没有别的目的，你的确在用自己的生命回报李益对你的救命之恩！」 虽然多半都是真心话，可是用尽气力的吼出来的我，却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在平復猫妖的情绪，还是说服自己猫妖并不是真恶。 毕竟，只有在自己理不足的时候，才会想着在气势上压倒他人。 我不知道我的这番话是否真的打动了猫妖，只知道听罢之后，她敛起了渗人的表情，对着我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她就那么瘫坐在雪地里，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我想走过去把她拉起来的时候，猫妖自己站了起来，脸蛋被冻得发紫，有些恍恍惚惚的往来的方向走去，就在我以为她会这样什么不说离开的时候，猫妖突然扭过了头看着我们。 「等下霍小玉醒过来不会有和李益一起看雪的记忆，可是李益有……」 「他们永远不会谈论到这个话题。」钟离溪轻声给予承诺。 「我会找机会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猫妖对钟离溪微微点头致意，又把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声若游丝：「如果你真想听我亲口说的话。」 猫妖离去之后我仍旧无法平静下来，只是想着刚刚的情景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我出声前，猫妖是真想动手杀了我们，而钟离溪……我抿紧唇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要是猫妖并没有住手，他……他大概会不顾及霍小玉的身体，取走猫妖的性命吧。 毕竟就算失去仙身的我在那一瞬也感觉到了他的杀意。 「丫头。」 钟离溪的手突然覆在了我的头上，惊得我浑身打了个颤，转过头看他，他的眼睛却眺望着远方。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能看到的仅是一丝微弱的曙光，泛着白色的光亮，分明才这一束，也不知是不是这一点白雪的缘故，这光芒在这破晓之时格外的刺眼，让人不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到日夜交替的场景，我曾陪师傅在黄山顶看过好几场日出，眼前的场景对我来说并不算稀奇。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就是无法移开自己的注视它的目光。 我身侧的钟离溪扬了扬手，山间便吹起来一阵风。我还未感觉到寒冷，这风便已经停了下来，覆盖在枝桠的积雪也随着这风落在地上，露出了原本被藏匿在雪下的红色花苞。 雪依旧在下着，和先前一样却又不一样。 清冷的梅香仍是似有还无，可这空中飘着的白雪却染着晨光印着梅色，一路变化着，不愿单调的坠落。 钟离溪和我并肩而站，他牵住了我的左手。 吃惊之余我瞥了他一眼，原本以为他会和我说些什么，他却只是扭头对我微微一笑，便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这场晨雪之中。 我的心像被什么撩动了一下，突然勐烈地跳动起来，忘记了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们就这样站到了天亮。 晨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我看着最后一片雪花缓缓落在了地上。 「你见过帝俊么？」 「帝俊？」钟离溪低声反问。 「什么帝俊？」我疑惑地望着钟离溪，反应过来那是自己问问的问题，吃惊地张着嘴连忙讪笑着：「啊……我这问的什么蠢问题，帝俊上神消散好几万年了，连天帝都不曾见到，你又怎么可能……」 「我见过。」 钟离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却一下愣在了原地。 我刚说什么了，帝俊上神消散好几万年了，钟离溪说自己见过的话岂不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不可能不可能，我在心中摇了摇头，这一定是句玩笑话。 「书上的画像可不算。」我扭过头看着他。 「那梦里见得算不算？」 听着钟离溪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我抿了抿唇：「你真的见过帝俊？」 钟离溪不露声色地松开了我的手，静静地看了我一会，点了点头：「虽只有一次，但的确是帝俊本尊。」 「那你要多少岁了？」看着钟离溪并不像是说谎的表情，我的眼睛勐地睁大了。 帝俊至少死了七万多年，如今天上四万多岁的天帝已算是天界的长者，就算钟离溪是帝俊死前才见到的，钟离溪这至少七万多岁了，就年龄上而言，还能算是天帝的祖宗辈了。 「比现在的你大就是了。」钟离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似乎也不想让我再询问下去，下一句便转移了话题：「雪停了、天也亮了，我们该回家了。」 我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要询问，可看钟离溪的态度，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与其这般自讨没趣，我不如也换个提问方向。 「钟离溪，其实你是想帮猫妖的吧？」追上了他的脚步，我弯着腰侧过头看着他：「毕竟猫妖能和李益一个晚上都待在一起，全部是你一手筹谋的。」 钟离溪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展出愉悦的弧度，他的心情分明一下好了不少，却还只是瞥了瞥我，只说了说不说都不一样的三个字「你猜猜？」 「之前的问题不回答就算了，这个也不能说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看过日出雪心情大好的缘故，我的语气听起来多少有些在撒娇，「你总得让我知道你对猫妖是个什么态度，好让我在你们再次遇见的时候做个准备。」 钟离溪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下，指着树根旁裸露的草问道我：「丫头，你对它是怎么个态度？」 我没能理解钟离溪的意思，「不就是棵杂草而已，对它能有什么……」 话才说了一半，我却已经明白钟离溪给出的回答了。 「可是不对啊……」 要是钟离溪真的丝毫不在意，为什么昨晚要那样训斥猫妖？为什么又要阻止我去找猫妖？怎么想都是极其矛盾的。 「丫头，猫妖在这个记录中是不需要笔墨的对吧？」 「虽然她的确不需要记录在案，可是猫妖是这个故事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算我们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就算她附在霍小玉身不是为了要帮她，可是……可是这个故事里有着只有她才知道的真相！」 「这般激动做什么？我又说要杀了她，」和张牙舞爪想要说服钟离溪的我相比，他倒是淡定的多，示意我不要再连肢体语言一起用上，「和野丫头似的。」 「……」 「皱着个脸。」钟离溪的食指划过我的鼻尖，他看着我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显得有些无奈，「我何时骗过你？就算猫妖能依附在霍小玉身体里共生死，时间也是有限的……」 看着我恍悟过来的表情，钟离溪勾起嘴角也没有在说下去，只是有用右手小指勾起了我的右手小指，如同人界孩童做约定一般左右晃动着。 「在那之前，我绝对不会对和这个故事有关的任何人出手，这样你安心了么？」 钟离溪带着笑，无论声音还是动作都像极在哄骗小孩，我瞧着他的举动不自主的笑出了声来：「你这是在骗三岁小孩么？」 「你忘记妖是最信守承诺的了？」钟离溪笑得更加灿烂了，他一提胳膊，把手往上后翻，让我们的大拇指印在了一起，又低声说了一遍，「我不会出手的。」 仰起头，我能看见晨光照在钟离溪的笑容上，一种暖暖的感觉涌上了上来。 我想，我是相信他。 我点了点自己的头，给出了回应：「嗯，我知道了。」 第39章 玉碎难全（三十八） 等我们再去寻我霍小玉和李益的时候，天已经全亮了。 温暖的阳光照在白雪上，泛出有些扎眼的白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就连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有些重影模煳。 在这明亮到晃眼的山顶上，我看见霍小玉和李益并肩站着，在她那时不时侧头望向情郎的脸庞上带着笑意和迷恋。我能在霍小玉的脸上看出她此刻的兴喜，却猜不出，这份兴喜究竟是来源于这场晨雪，还是站在她身侧的李益。 李益见霍小玉如此开心，本想多在山顶待一会，可就算有阳光照着，在这山顶上待上半日霍小玉的身体也是受不了的，也就只能尽可能的在太阳躲进云层前下山。 下山的路上我们谈起了今早赏到的日出雪，因为猫妖回到李益身边后便把身体还给了霍小玉，霍小玉虽没有看到昨晚的夜雪，今早的倒是看了个仔细，便没了太多的避讳，就算李益会想说起晨雪与夜雪之间的比较，可还没开口，钟离溪便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所以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露馅。 梅雪庄的管家早早就把马车停在了山脚等候我们。他说是今日化雪天凉，我们不宜在外冻着时间过长，虽然现在已经离庄子不远，可是能少吹一会风也是好的，也就提前来到了这必经之地等候。 梅雪庄的管家着实细心，事情考虑的也周到细緻。被冻的面部有些僵硬的我急忙想要登上马车，可我才迈开步子，在我的后方便传来一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我转过了头，原来霍小玉不知何原因晕了过去，索性李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没让他倒在雪地里。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我还是看到了李益惊慌失色的表情，他的瞳孔一下收紧，似是微张的唇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身体便先一步行动起来。 李益拉住霍小玉的胳膊扯到了怀中，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李益把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上，眉头一下皱起。 我见状急忙地走过去，才触了下霍小玉的脸颊不由一惊，「好烫！」 霍小玉感了风寒。 「能劳烦管家去镇上请个大夫么？内人怕是吹了晚风染了风寒。」几乎在我出声的同时，李益已经横抱起霍小玉上了马车，他蹙眉一边询问着管家，一边命令着马夫往庄子里赶。 「不用去请，庄子里就有大夫。」管家愣了一下，立马反应了过来，「想着要帮各位驱寒，一早就让大夫准备了驱寒的汤药在大厅里……」 「那就快赶回去！」李益打断了管家的话，声音有些发怒。 「诶！」管家急忙忙坐到了马夫的身边，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看着钟离溪和我：「钟离公子……」 「人少车走得快，我们步行回去就好。」钟离溪摆了摆手，「现在霍姑娘比较重要。」 「好，奴才等会让马夫回来接二位。」 得到了钟离溪的允准马车也终于前进了，马车在雪地里飞驰着，没一会便没了踪迹。 不过这倒是我头次看到温润的李益暴躁起来的模样，想着刚刚那声色俱厉的模样，一下呆了住。 直到此时马车早就跑的没影了才反应过来，喃喃地说了句：「他还是看重霍小玉的。」 钟离溪的食指背抵在了下巴上，眼神带着玩味：「有谁说不是呢？」 等我们回到梅雪庄的时候，霍小玉已经被安顿到客房照顾着了。 大夫说霍小玉的确是染了风寒，这昏倒却是因为过于劳累身体吃不消引起的，吃了药，睡上一觉便无大碍。 大夫还说霍小玉身子原本就不好，就算要去山间看雪，也不能熬着整夜不睡，一晚上撑下来她的身体哪能吃得消？李益低着头，抿了抿嘴，只是询问着霍小玉的身体需要注意拿些，要如何照顾。 这雪是钟离溪提议赏的，大夫这样说他自然也不能干坐着，走上前向李益致歉，他却只是半接受的回了一句：「不能全怪你，钟离兄也是好意，而且小玉很喜欢，我们看的也很开心。」 钟离溪没有显得多在意，他听大夫说霍小玉需要静养之后便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虽然李益一步不离地坐在床边照顾着，我还是选择留在屋内，坐在稍远的位置，做些细小的活儿，企图在这个时候观察李益的举动。 霍小玉睡了半日身子便不像先前那般的烫人，虽大夫说了已无大碍，霍小玉却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只是坐在屋里实在无聊，用过午饭后，我昏沉沉地磕在桌上睡了一觉，等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全黑了。 「李公子要不先去睡一会，小玉这里我照看着就行。」我看着黑着眼圈的李益问。 要是霍小玉一晚上没睡，坐在这里的李益更是没有什么机会睡觉，从早上霍小玉昏倒到现在，更是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愿合上，明明一脸疲态眼睛也敖红了，也不愿离开半步。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看着玉儿。」李益的声音很虚。 「大夫不是说小玉已经无大碍了么？」我扯出了微笑，使出了常用的伎俩，「而且，在这样下去李公子的身体怕也是要吃不消的。」 「等玉儿醒了我再去睡。」虽然声音很轻，却有着无法反驳的坚定。 这样的李益到怕是我说再多次，都是不愿离开的霍小玉身边的，抿了抿嘴，我只是洗了凉帕子递给李益让他擦擦脸，多少也能清醒一些。 「你也在这里守了一天了，去休息吧。」李益把手帕递给了我。 「奴婢也在这守着小玉。」我站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霍小玉，小声的回答道，「而且方才奴婢也睡了一觉了。」 「玉儿只把你当做妹妹，钟离兄更是没把你当做僕人，」一直望着霍小玉的李益在这个时候抬头看了我一眼，虽是一脸疲相，眼神却澄澈的很，「你也一向随性，只有在我面前才会用上『奴婢』二字。」 李益的话听着我心一惊，连忙讪笑的解释道：「就算跟自家主子没大没小惯了，可在外哪能给主子丢人，多少是要懂些规矩的。」 「所以，你就一直没有把我当自己人。」李益的目光转回到了霍小玉的身上，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放心，你一直是个很懂事的丫头，不管跟着谁你只会给你的主子长脸不会丢人，毕竟……你怎么看都不像是做丫头的料。」 「李公子今天说的话还真是难懂，奴婢怎么一句也没听明白。」我脸上堆砌起的笑容快要扛不住，不能完全明白李益的意思不说，这傻好像也不是那么好装下去的。 「你跟着玉儿的时候的确忠心，跟着钟离公子也是乖巧，但似乎……总在防范着我。如果你待玉儿如同姐姐，却经常用着花心纨绔子弟的眼神看我，我在你眼中那么的不可信么……」 「李公子不是那样的纨绔，」听着李益的解释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打断了他的猜测说道：「奴婢虽愚钝，却还是看得出李公子在意玉儿的，不然今早玉儿昏倒的时候，李公子不可能那样紧张，就算公子同玉儿并未成亲，可今天在众人面前却是把等玉儿当做妻子对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虽然当时情况混乱，我还是清楚的记得李益对管家说的是「内人染了风寒」的。 「你不质疑我究竟能不能娶她么？」李益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为什么都不去怀疑真假？」 「李公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情就足够了，还在暖春阁的时候，小玉就同我说过她爱的是公子的坦诚，小玉离开暖春阁跟了公子的你，并不是想着公子真能娶她回家，只是，她被公子的这份真情打动了，仅此而已。」我半跪了下来，双手捂住霍小玉的手，扭头看着李益笑着道：「世间不是有这样一句话，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小玉对公子应该……就是这样珍惜每一日的过着。」 我的话音落地，屋子一下静了下来。 李益微微歪过头看了我一会，脸上疑惑的神色渐渐的消散，随即咧开嘴笑了起来。 不知道他从我这番言论中体会出了什么，让这温润如玉的男子能露出这样爽朗的笑脸来，像是解开了一个心结，想通了一个谜题，有着无法掩住的欣喜。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似乎明白你为什么讨厌我了。」 「我并没有讨厌李公子啊……」 「你觉得我明知做不到却依旧给了承诺，」李益打断了我的话，示意我不需太过在意，「所以就算我对玉儿再好，你也只把我当做披着羊皮的狼，当个坏人。」 唔，这话说的倒是并不假，我揉了揉鼻子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李益伸出手抚摸着霍小玉的脸颊，眼睛又浸上了温情：「不过玉儿真是傻，不是所有的话都只是说说而已。」 「我想我会娶她。」 李益突然扭头看着我，难得板起了脸孔，一副认真的神色，他的声音不大，却是一个字一个字极缓地说出口的。 我知道，他并不是在对我保证什么，也不是在向霍小玉承诺什么，李益说的更像是一个约定，他自己和自己的约定。 而我，只是他的见证人。 作为这个见证人，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 李益又笑了起来，一如往常那个温润的公子哥。 第40章 玉碎难全（三十九） 对于李益这个人，我无法单用「好人」或者「坏人」去评判他。 在我个人看来他只是出演了一个十分尴尬的角色。因为他这个角色最初的设定，以至于不管他怎般的情深意重在这个故事里也终究要负一人，以他为名的故事也註定无法拥有一个十全十美的结局。 因为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只有把这颗心完整的交给一个人，才叫做「完美」。而现在的故事里，想要这颗心的已有两人。 现在值得庆幸大概只有李益并不知道猫妖的存在，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子豁出了性命守护在他的身侧。 要是哪一日真让他知晓了这事情，我真不知道这个故事会怎样继续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动笔去记录了…… 一份是年少的执着终成真的美梦，一份是遗忘的感激丢失了的邂逅。 要是真的只能选择一个的话…… 「这有什么好想的？还以为你领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说来说去你还是把自己带入进去了，这不是你们执笔官最避讳的事情么？」钟离溪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打断了我想要发表的感言，「李益会选的只有霍小玉，就算他知道了猫妖的存在，知道了猫妖为他做的一切一切，这个选择也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你知道为什么吗丫头？」 没给我思考的时间钟离溪接着道：「因为这是爱情，不是交易，更不是谁付出的多就能获胜的比赛。」 「你们都不可怜猫妖，还不让我同情一下么？」听着钟离溪的话我吐了吐舌头小声的抗议着。 「她想要的不是同情。」钟离溪道。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她才选择栖息在霍小玉的身体里，自欺欺人的过着。」 「猫妖和你说什么了么？」听着这句话，钟离溪侧歪着脑袋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没有，严格来说，还没来得及。」我耸了耸肩，「只是刚刚和李益聊了一下，突然有了点感慨而已。」 在我听完李益的对霍小玉的承诺么多久，霍小玉便从睡梦中转醒了，我见她和李益似是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也就没有多待，随便找好了个藉口从房间里退出来。 之后我就来找钟离溪，把先前发生的事情说与他听，同他在房间里随便聊聊。 「开窍了。」 钟离溪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我提起嘴角回了一个笑容。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理解。只是我执意的站在同情弱者的位置上看着这个故事，光想着把猫妖和霍小玉进行着比较，忘记了爱情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 不是猫妖付出了的多，赔进了性命，就该得到李益锤鍊的。 李益大概是不会爱上猫妖的吧，至少此时的他除去霍小玉不能在注视其他事物了。 猫妖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那般乖巧的默默藏在霍小玉的身后，不去做危险的尝试，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留在李益的身边。 最无奈，却也最安全。 。 等我们再回到长安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虽说是要等霍小玉修养好再动身，可这世间还是有些太长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说起来我们五六日前我们就准备启程，可这梅雪庄的主人突然回来，硬是拉着我们多住上几天，一定要等霍小玉痊癒了才放我们走。在这期间他极热情的款待我们，招带着我们四人从城东吃到城西，从城南看到城北，丝毫没有把我们当外人看，热情的让人无法推脱。 这最终的结果就是：等我回到自家宅子里，褪了两件衣服换上春装，看起来依旧肿囊囊的，比离开长安前胖了一圈。 不过总的来说这一次的旅途还是十分让人满意的，多少让我看见了之前没看清楚过的东西。 只可惜待在梅雪庄这半月的日子我没有在等到猫妖现身，亲口告诉我被她隐藏起的故事。 虽然我已不像之前那般在这个故事里执着于猫妖。可出于本能的好奇心，还是想要知道到猫妖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到底是怎样把自己和霍小玉拴在了一起的。 这就好像有人告诉你要送一件宝贝，却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来送，你除了天天伸着脖子盼望的，什么事也做不了。 「要不你帮我想个法子支开李益，让我和霍小玉单独待在一起一天，这猫妖说不准就能出来了吧？」 这是我们回到长安的第二日下午，闲来无事我便和钟离溪坐在屋外的院子里晒着太阳，我眯着眼睛盯着刺眼的光线，在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连忙坐正看着面前的钟离溪，却只得到了一个不知什么的意思的微微笑。 「你这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呢？」我嘟囔着嘴，不想去揣测钟离溪这表情背后的意思。 「不过……好像也不能这样打扰霍小玉和李益的生活啊……难道我只能乖乖的等着猫妖主动上门和我说？」看着钟离溪依旧一张微微笑的脸，我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发泄点，双手锤着桌子站了起来，「喂！你倒是听我说话啊！给点回应呢？」 钟离溪抬眼看了看我张嘴出了声，却并不像是在和我说话：「屋顶上的兄台听见了么？别光站那么高看着，给点回应呢？」 屋顶？ 我皱了皱眉，抬起了头，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看着穿着和瓦片同一色系长袍站在屋顶的男子，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苏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个招唿？」 「是啊，就算不打招唿也请走正门好么？」钟离溪也回过了头，只是不知为何要在语气里加上一味挑衅，「这应该是去别人家最基本的礼仪吧。」 「那也要看对方是否懂礼节。」苏漠没正眼看钟离溪。 「可我家的门可没关，也没说不让你进」钟离溪笑了，「是你自己非要做梁上君子的……」 「等等，我怎么好像听不明白了了？」我仰头看着话中有话的钟离溪，又仰头看了看一脸不爽的苏漠，侧着脑袋想了一会，没有任何的头绪，只得先对着苏漠招了招手，「苏漠你还是下来说吧，这样和你说话脖子疼。」 最主要的是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非常不好，像是自己低人一等一般。 我原本以为苏漠突然造访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他下了屋顶只看了我一眼，便径直朝着钟离溪走了去。 苏漠的表情看着不善，连语气也冷冰冰的：「猫妖身上的咒是你下的？」 原本以为两人两句话不和便要大打出手连忙想先上去拉一个，却被苏漠这句质问给定在了原地。 「什么咒？」我有些呆愣的看着质问钟离溪的苏漠，又看了看依旧悠哉坐在原地的钟离溪，「同生咒不都是猫妖自己下的么？」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你认为猫妖会切断所有的感知，把自己封印在霍小玉的体内么？」苏漠的表情严肃。 「切断所有感知，把自己封印在霍小玉体内……」我低声的复述着苏漠的话，只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所以，猫妖才没有出现告诉我该告诉我的事情？」 「她会说的，只是没到时间。」钟离溪回了我一句，抬眼看着苏漠，「而且丫头说的没错，这咒也是猫妖自己下的。」 「如果不是你设计，她需要做到这般地步？」苏漠的瞳孔一下缩紧，声音冷冷的。 「你什么事情都要往我的身上扯，说是我谋划的，我也没辙。」钟离摊了摊手。 「你们不要自顾自说行么？为什么我还是一句都没弄明白，猫妖又把霍小玉怎么样了么？什么时候的事情？钟离溪你怎么没和我说？而且霍小玉明明是我的记录，苏漠你怎么比我还清楚？」看着两个又把我丢一边，话里有话的说着不让我明白的话，我是完全淡定不了了，跻身挡在了两人的中间，「就算你们想吵架，能不能先来个人给我解释清楚。」 负责记录这件事的人好歹是我，他们却在我的面前打暗语说的不明不白让我无法了解，怎么想最该生气发火的人应该是本姑娘吧？ 哪有把架让他们吵的道理？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苏漠用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瞧着我。 「我……我应该知道什么……」看着苏漠不知道是责备还是发怒的眼神，刚刚大吼的底气一下全没，我只能结结巴巴极小声的问了出口。 「霍小玉为什么会病，为什么一个伤寒需要治半月大夫在敢说好的差不多了？你没想过么？」 苏漠的问题并不难，答案就在嘴边，我却没法完整地说出来，「我们去赏雪，吹了一夜的晚风，霍小玉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事情明明很简单，只是他苏漠用这样的方式提问便不由让人多想…… 我们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专挑难走的小路上山，挑着最寒冷的山顶赏雪，霍小玉的身子弱，禁不住这般折腾，想要在霍小玉疲乏的时候引出猫妖…… 只是一定要用这种会拖累霍小玉的方法么？ 「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哪里受得了折腾，霍小玉的命全凭猫妖吊着，霍小玉死了她活不成，不过就算猫妖死了，也好过现在的生不如死。」 苏漠用淡如白水。 第41章 玉碎难全（四十） 「生不如死？猫妖怎么就生不如死了？」苏漠的这句话让我傻站在原地。 我那原本焦躁的心也像是被冰水从头淋下，从头顶到脚趾的寒意都在强迫我清醒且冷静的去思考…… 对了！刚刚苏漠好像有提到猫妖把自己封印了起来…… 这样的封印是切断所有感知，迷失在孤独且无尽的黑暗之中，这样的封印让她什么也触不着什么也看不到，猫妖是自己把自己封印住的，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解开…… 这原本是上古时期们无聊时候的消遣，把自己困在那个无主的世界冥想只有他们才能理解的事物，亦或者靠着这样的沉睡躲开自己不想见的事物。 只是他们是那样强大的神，猫妖只是一只连人形都为修成的妖，在那样的无主的世界里，她怕是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被昏暗无声的世界逼到奔溃，疯魔，只能永无止境的徘徊……不过，这还是她把自己封印在自己原本的身躯里，或是千万年都不会被人毁灭的物件上的情况。 猫妖把自己封印在霍小玉的体内，封印在了一个原本就是靠自己续命的血肉之躯里。 那么，霍小玉一死，就算她想起了一切，也无法从虚无中逃离。 她只能，只能永生永世永无止境的在那片无主之地清醒着，绝望着…… 她为什么要怎么做？因为霍小玉又病重了？ 就算靠着同生续命咒也无法让她们两人共同活下去了，所以她才把自己封印起来，不在占用霍小玉不多时间的一丝一毫，甚至把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份生命也交到了霍小玉的手中？ 我完全不能理解猫妖内心真实的想法。 现在的想到的这些也全部是猜测。 苏漠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我的身侧，他嘆了一口气，左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右手一根根扳开了我捏成拳的手指。 我侧头望去，之前手中心中一排暗红色的指甲印，下意识的松开了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张开手掌，指甲刻出沟壑里像是要渗出血珠一般。直到看到的这一刻，我的手掌心才后知后觉的隐隐作痛起来。 我有捏的这么用力么？ 「我的错，要是霍小玉没有……」我想要解释些什么，一张口便咬住了嘴唇，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了。 「季忆，我分明提醒过你，只要当个看客就好。」苏漠的这声责骂中裹着一口嘆气，不像之前那般疾言厉色，却让我无法抬起自己的头。 苏漠一开始就提醒过我了，如果只当个看客，不去过分的深究，也许那样猫妖就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方法去支撑霍小玉残破的身体了…… 「就算需要道歉，也应该是当自己是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看戏的兄台.」苏漠语气一变，用冰冷的语调发出训斥，虽然他人还是站在我的面前，这话却是对他身后的钟离溪说的。 我知道苏漠这句话指的是我们带霍小玉爬山看雪，导致她病重的那件事。 「这件事，不能全怪钟离溪，至少是我同意呢！」 虽然意见是钟离溪提的，可要是我不贊同，钟离溪也不会那样做，不能把全部的错都推脱到钟离溪的身上，需要公平的对待。 「你失去了法力成了凡人什么都感知不了，他还看不出吊着命的霍小玉身体能承受的界限么？」苏漠有些发怒。 「可我们并没有想要害霍小玉丧命啊，只是想引出猫妖，问清楚一些事情。」 我急欲争论，却让苏漠更加的不满：「引出猫妖你能问出什么？如果第一次她对我们说的是假的，第二次又能真到哪里去？而且她是妖！你是人！你就……」 「不用一遍一遍的提醒我现在只是一个凡人，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凡人，」我打开了苏漠欲扶在我肩膀上的手，恨恨的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是凡人，我也是执笔官，也是这个故事的记录者！」 「那也得在你活着的时候，你才能做完记录！」我自认为我的声音已经很响，几乎都是用吼的，可苏漠的声音却还是盖过了我的，无比的冷静：「还是你就想在这里魂飞魄散，死了个彻底，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名号。」 话说到此，我平日再对苏漠不满也能感觉到他的关心。 因为现在的情况和以往的都不一样，在记录一个完整故事的同时，我更应该确保的是自己的性命。 猫妖对我们的确不止一次露出过杀意，上一次赏雪的时候也是，要不是钟离溪在身边，猫妖也许就真的动手了。不过当时只有冲上头脑的热血，现在想起才有了那一丝的后怕。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看向了钟离溪。 钟离溪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我，平静的很，就想苏漠刚刚说的那样，他好像一个看戏的人，我和苏漠所有的争辩的事情似是和他没有关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猫妖已经把自己封印起来了。」就当我以为他还会这样笑眯眯沉默地看下去的时候，他却出乎意料的开了口。「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如同被落雷噼中了一般，心中才构建出对他的信任也一下碎成了两半，我甚至有些是不是我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亦或者这句话并不是出自我面前的钟离溪之口。 虽然钟离溪说的很清楚，我却还是不可置信的开了口：「是你做的？」 我的脚像是被灌铅，往他迈向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气力，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苏漠一把拽到了身后。 「山顶有梅雪庄庄主建的小屋子，不大，却足矣遮风不让霍小玉伤寒。」钟离溪看着苏漠的动作眼睛闪过一丝的不满，「如果猫妖没有强行占据霍小玉的身子，我会把你们领去那里。可是她不仅占了还想动手，能由着她再自由下去？」 「可是……」 「不管是真是假，就算真的只是想吓唬你一下，她的确露出了杀意。」钟离溪没给我找出理由的机会，表情有些阴鸷，「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你不是说不会出手的么？」我质问着他。 「答应你之后便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而且，猫妖还是自己的动的手。」钟离溪笑着。 「狡辩！」 「你明明觉得自己有理，为什么还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钟离溪笑着垂下了眼帘，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模煳听出这声音无奈的很。 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没有办法继续思考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看清楚这个故事，反正经常把自己带入到故事的中去，想要感受到每个人的心境，所以此时充斥在脑海中的也全是是猫妖痛苦挣扎、霍小玉幸福笑容重叠起来的画面。 我是执笔官，只是一个旁观者。 这句话和自己说多少次，我还是陷了进去，完全没有办法只帮它当做一个普通的故事来记载。 我想站在这里的苏漠没错，钟离溪也没错，错的大抵只是我一人。 「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受不了这过于安静的庭院，我跌跌撞撞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只是刚想穿过大厅，脚一滑，我便坐到了地上。 我一下没了在站起来的力气，就这样瘫坐着，依着身侧的门，不想在动一下。 上次看到猫妖离开的时候，总以为她还能在出现，把原本的故事告诉我；还以为她能用自己的方式陪着李益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那份炽热的爱恋不亚于霍小玉半分，我还没能把她当做坏人看，她就有这样毅然决然的方式证明了自己。 「喵~」 舞墨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优雅的迈着步子一步步的向我靠近，黑色的小脑袋侧着我的腹部，慵懒的叫着撒着娇。 我伸出手顺着它的毛，扯出一丝笑容看着它。 「你这就要走了？？」 院子的钟离溪的声音传来了过来。 我被这声音惊醒，想着那两人还被我撇院子里，互看不顺眼的两人，也不知道留他们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得赶紧分开他们才行。 谁知我刚想起身回去，便被舞墨咬住了衣袖。 「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苏漠回了一句，钟离溪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你不是想来带她走的么？」钟离溪问。 「哪里比较危险我还能分辨，要是可以，我也不想把她留在你这。」 「那就直接把你知道的记录全部默写给丫头，这样不是更安全？」 「你这是在挖苦我么？我写下来她会不会抄你应该也很清楚。」苏漠道。 「那你何必去调查猫妖的过去，何必千里迢迢去梅雪庄却不出现，」钟离溪的语气带了些讽刺：「你以为你调查清楚的这些，她就会听的你、信你的了？」 「之前可能会，现在不会了。不过她之前不会防备你，现在会了。」 「哦？原来你打着这心思。」钟离溪笑了，「可你刚才指责丫头不顾自己的性命，你还不是一样的轻视着？这些情报对你这凡人之躯来说，拿到手可不易。」 「我的事，与你何干。」苏漠的语气冷冷的，「你要是真觉得没事想邀我谈天，何不说说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跟着季忆呢？」 「我算是理解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那我可以走了么？」 「请便。」 第42章 玉碎难全（四十一） 苏漠和钟离溪的这段对话中包含了太多的讯息，我一时间无法全部读懂，随着苏漠离开的脚步声愣在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钟离溪的声音从我靠着的门板后传了来，把我从迷茫中唤醒：「苏漠去过梅雪庄，大概是怀疑那是我这只狐狸使用的幻术变出来的，原本叩门想找你，管家做不了主便没同意，他便没再逗留，我想他应该是那时候去调查关于猫妖的事情。」 钟离溪的声音我能听的很清楚，他似是背靠着门板，就坐在我的身后一样。 我一惊，搭在舞墨身上的手不由用力，捏疼了它，它叫了一声从我手中窜回到了角落，蜷缩起自己的身子，舔舐背部被我捏疼的地方。 钟离溪应该知道我就在门背后没有离开，刚刚和苏漠的那些对话也应该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心情很好。」像是知道我想问什么一般，钟离溪几乎和我同时出声。 「心情很好？」这样的回答真是让我哭笑不得。 我因为猫妖和霍小玉的事情在这里自责的不得了，虽然不能全怪钟离溪，可他这个间接导致这次事件的人居然还能有着不错的心情。 「好歹，你没有说要冷静一下跑到了外面，或者直接和苏漠离开。」钟离溪喃喃了两句，隔着门，我听的很不真切。 「嗯？」 「有些事情也的确应该让你知道。」钟离溪抬手倒扣了两下门，像是提醒我注意他下面所说的话，「像是就算你觉得不能依赖我，也还是有人值得你去信赖的。」 「我为什么一定要依靠你们？」我微蹙起眉头。 「因为，只有一个人，是很难活下去的。」 我原本只是逆着钟离溪的话随口问了一句，听来的却是一声裹着淡淡寂寞的话语，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开口询问：「那么……你呢？」 「我？」钟离溪笑着。 「为什么……你要那样对猫妖……」为什么要用那样残忍的方式对待猫妖…… 「刚刚已经说过，你不是都听到了么？」 「没有别的解释么？」我有些不死心，或者打心底不愿意相信这是钟离溪策划的，我一下转过了身，双手贴在门上的华丽的浮雕上，「你不是说妖是最重诺的么？你分明答应过我不会对他们动手的……」 我越说越激动，钟离溪却依旧没有要替自己辩解的意思。 「丫头，」他轻声的打断了我，「那场雪好看么？」 钟离溪在笑，虽然此时的我看不见他，我却能感觉到他在笑，而且这样的笑容应该和那天早上看雪的时候是一样的。 我侧过了头，从过身边那扇半开的门的缝隙里看到了屋外依旧湛蓝的天空，恍惚一瞬，像是还看见和那日相同的红色雪花。 长安的天气已经转暖很久了，根本不可能下雪的。 虽然觉得是自己眼花，我却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倚在门边上，睁着眼睛仔细地盯着这院子。 这个院子一直没有过多的装饰，简单干净，萋萋芳草随着吹进来的微风摇曳着，大理石制的石凳石椅被岁月磨去了稜角，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色，整个院子也都像是沾染着霞色薄翼，看起来不像平日里那般冰冷，透着一股温馨。 就在此时一片红色的「雪花」悠悠的从高处飘落了下来，这才让我发现原真是自己眼花，把这桃花瓣当做了那日的雪景。 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回答钟离溪的问题，便手扶着门边，探出头看着钟离溪回答道：「很好看。」 「那就好。」钟离溪的目光随着空中花瓣一路落地。 他此时的眼神温柔的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勾起了一个迷人弧的度。 「丫头。」钟离溪突然扭过了头看着我。 「啊？」对上了这样的双眸让我一下不知所措。 「也许你应该听苏漠的话防备我，不要对我太过于信任。」 这句话钟离溪说的很认真，像是在真心给我建议一般。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硬要举个例子的话，就好像你是一名大夫，你的面前是个身负重伤的人，可他在对你说，不用救他。他的伤并不致死，你的确可以不动手，选择只在一旁看着痛苦，或者施救让他的伤口好的快一点。 不管你选哪一种做法他都不会怪你，也没有人跳出来指责你。 只是忍与不忍。 发生了这样意想不到的变故，关于霍小玉的记录我也不得不暂时搁笔了。 或者说，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记录下去了。 在猫妖把自己封印住的这段时间里，李益和霍小玉依旧如往常一样相处着，看不出任何的差别，他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有人为了他们这一份爱情付出了所有。 来看我的苏漠总说我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把自己当做好人来看。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险些又和他大吵上一架。什么叫把自己看作是好人，我一直都是好人好么？ 苏漠对我不满的态度丝毫不以为然，又像师傅教育徒弟那样说起我来。他说猫妖这么做只是为了囚困住自己的心，掐断自己所有的念想，做回一个好人。 听他再次提到这个词，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开始和他叫板，「你这是和好人有仇么？」 就算他自己也发现他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了，可也用不知着一棒子把所有人打翻，见到一个不顺眼就说对方不是好人，只是把自己当做好人一般。 「其实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难想明白。你只要想，如果你是猫妖，你会怎么做。」苏漠似乎没有心思和我吵架，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难得耐心的继续说下去，「要是想通的话你就会明白猫妖的目的，也能清楚之后要怎样下笔。」 虽然我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记录这个故事，还是会每日爬到屋顶上，花费一整天的时间观察霍小玉和李益的日常生活。 只是他们的生活太过平常，几乎每日都一样的琐碎，所以我经常看着看着就神游太虚了，经常是等我回过神来，苏漠就已经坐在我的身侧，和我看向同一个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因一个人坐着实在无聊，我便收起在九天之上对他的那些偏见，想同他说说话。 毕竟他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来安慰我就是来给我开窍的，再不济也是担心我此时的状态。 谁知道他经常是一句话也不说的和我并肩坐着，偶尔和我谈论一下这大唐伙食的好坏、这大唐天气的变化不定，还有大唐最近流行的养生之道。我先前一直没弄明白这些对我有什么帮助。直到前两天我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陪我，他却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告诉我他只是来观察李益的，不是来陪我的。 我当时听到这话差点没一抬脚把他从这屋顶踹下去。 说起来苏漠要记录的东西比我多得多，仕途原本就只是苏漠记录中的一部分，而李益的仕途则更是小之又小的一部分，就算我真没长什么脑子，也能看的出他不需要在李益身上花这么多的时间。 不想告诉我事实，这谎也好歹编的真实些好么？ 就在我只当苏漠是来此虚度光阴浪费年华的时候，他便对我的记录发表了感想，甚至还「大发慈悲」的给了我些提点，一下让我不知所措了。 我微张着嘴巴盯着苏漠的侧脸看了半天，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你知道哪一面是西？」苏漠挑了挑眉毛，嘴角带着嘲弄。 我轻蔑的看了苏漠一眼：「我看我们还是继续探讨有关猫妖的问题好了。」 「那……」苏漠像是丝毫不介意被我用这种方式岔开话题，很爽快帮我转移了话题，「你说，我听。」 「咳咳……」我一口气才松了一半，就被苏漠这句话被呛了住。 「我明日再来好了。」看着我吃瘪的样子苏漠像是达到了今天的目的一般，满意的站了起来。 「明……明天再来？」我用右手垂着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 苏漠每次来去都是不打招唿自说自话的，今天怎会如此有礼貌？ 「你要是觉得记录不下去，」苏漠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背对着我，「那么这份记录由我来接手好了。」 「可是，你的任务……」 「我读过这份记录，认为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和当时的记录没有区别。」 「你是打算直接不管，就按照原来那份默写么？」我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想到的怒责。 「季忆！」苏漠提高了自己的声调，「你用你的方式记录，我也有我的做法，我们无权互相干涉。而且这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不管你做什么，结局都不会发生改变不是么？你在执着什么呢？」 「可是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整个故事的发展……」我的语气里带着不甘。 第43章 玉碎难全（四十二） 「那就去看啊！用的眼睛好好看着！」苏漠听罢呵斥道。 此时的他转过了身，背光而立，他那被夕阳拉长的影子笼罩在我的身上，我瞧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了他声音里的愤怒。 「去好好地看着霍小玉，只帮她当做霍小玉去看待，你觉得你这几天的眼神，对霍小玉来说就公平了么？你张口闭口都是猫妖，可还记得霍小玉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 面对这样的指责我哑口无言。 「你要是不想这么做，就请放手，这样也比现在公平。」 苏漠冷冷的丢下了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把霍小玉当做霍小玉来看，这是一个一点都不过分的要求。 而且苏漠口中说的是「不想做」而不是「做不到」。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在我不知道猫妖的存在、在我只能注视的只有霍小玉的时候，我也是非常同情霍小玉的。 同情？ 一瞬有什么滑过了脑海，让我浑身打了激灵，呆了住。 我突然明白苏漠为什么说，我把自己当做好人了。 苦笑一阵过后，我抱着膝盖蜷缩在屋顶上，我用额头磕住了膝盖，有些懊悔，却也哭不出来。 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自作自受。 指的就是现在的我。 钟离溪曾经说的「伪善」大概也包含了我这种人吧？ 看起来做了很多事，却都是无用功…… 我会对霍小玉和猫妖的遭遇感到同情，觉得她们可怜，是因为我站在高她们一等的地方，而这可怜也是通过对比比较出来的，像是霍小玉这样多才的女子和没有踏进红尘之地女子们的比较、霍小玉和猫妖的遭遇进行比较。 可这样的对比没有任何意义，我用这样的方式去想，也只证明我没有替霍小玉和猫妖想过。 就像苏漠说的那样，只要我把自己想像成猫妖，就能想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不只观察表象，而是去看本质。 故事到此，霍小玉和猫妖都没有在追究曾近过去，我是一个看客却抓紧了不放，多么愚蠢。 「不骂不会醒。」 突然炸在身侧的声音让我吃了一惊，我张嘴巴看着明明方才已经离去，此刻却摆出一张冰块脸坐在我右侧的苏漠。 他什么时候又坐回来的？ 「我想通了。」我没有询问苏漠为什么又折回来，只扬起笑脸看着他。 「然后呢？」苏漠兴趣缺然。 「我会继续用自己的方式记录这个故事。」我当做没有看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这是打死也不改的意思么？」苏漠斜了我一眼。 「不！这是不管苏大仙帮我多少次，我都只会当做没发生过，不会回报的意思。」我侧身弯下腰仰着脑袋看着苏漠，对他做了个鬼脸，「所以你帮我可没好处。」 我明明是故意这样说想气一气苏漠，却不知道为何听着我这样挑衅的话语，他居然咧嘴笑了起来。 看着突然笑起来的苏漠，我险些一个重心不稳就从屋顶上摔了下去，被他及时拉住了胳膊。他没有把我拉到原来的位置，抓的也不松不紧，好像是在威胁我，「那救命之恩报么？」 我开始怀疑今天的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出来的了，一向寡言少语的苏漠今天怎么这么话多？ 以前吃亏被陷害也都不抿嘴不语的他怎么还真要和我计较了？ 「我要离开长安了，马上就走，还要离开很久，说不定再见面就是我们记录都完成的时候了。」苏漠站了起来，他手上一用力，把我拉到了他的身侧站稳。 「这么赶？」我还是有点没回过神。 「不然可能会追不上，」苏漠蹙了下眉，像是在考虑他那边的记录问题，「那么偏远的地方我还得考虑怎么过去。」 「又是哪位大诗人被贬了么？」 我无心的问了一句，却被苏漠瞪了一眼，只能摆出一张无辜的脸吐了吐舌头。 本来就是嘛，因为仕途不顺被贬他乡之后，作出绝唱流传千古的人也不在少数，藏书阁的凡史里随便翻翻都能找出不少，这事也没少被执笔官们调侃过…… 不过按照苏漠做事态度，要不是放心不下我这里的记录，也不会放着需要记载的人物跑了那么远，自己却还未启程。 他那边的记录说不定被我打乱了…… 「喂，苏漠。」我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要是繁琐的记录让你无从下手，本大仙可以考虑帮你那么一点点。」 「你是嫌我的任务太轻？」 「啊？」 「……」 听着这句话我想了好半天才弄明白，这是在说我只会给他帮倒忙的意思，刚想握拳揍人，苏漠已经翻下了屋顶，站在院子里看着我，没说一句告别的话，就离开了这栋宅子。 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苏漠后来这一次离开是去记录吐蕃入寇灵州的歷史。 虽是一场胜仗，去的毕竟是混乱的战场，他的记录不仅繁琐还一直很危险。他在指责已是凡人的我太过靠近猫妖的同时，却没有提起自己一直处于怎样的危险之中。一次都没有。 当我不再过分执着于猫妖之后，关于霍小玉的记录一下简单起来。 我依旧像曾经那般偶尔跑去隔壁窜门，在李益不在的时候和霍小玉去聊着最初相见的那些话题。闲来无事跟着她学琵琶，学筝，合唱一曲好不逍遥，没了那我自己安下的芥蒂。 霍小玉也不死心的教我学舞，可惜这霓裳六腰春莺我是无半点天赋，胡旋在我这也变成「胡来」，往往霍小玉瞧着我笑的没了气力才喊停。 这最终的结果便是，我的技艺半点没涨，霍小玉的舞却比当年有看头多了，多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我的看法是：在暖春阁的时候，霍小玉的舞是给台下众人看的，而现在是只为李益一人舞的。 霍小玉从没有向李益求过什么，就算李益经常有一段时间不能到这里来，她也没有多问过一句，对于她母亲何时成亲的询问也从不回答。 我问过她是怎么去想和李益的关系、今后的事情，她给我的回答非常的简单： 「没有去想过。」 我想霍小玉不是没有去想，而是不敢想吧。 我想着李益那日对自己的承诺，我建议道：「其实，说不定可以去相信李公子的。」 「我一直相信他。」看着霍小玉那样幸福的笑容，我心里的一口气彻底的松了下来。 他们的幸福很平常，却又平常的珍贵。在家的时候李益几乎整天都陪着霍小玉，两人经常并肩坐在院子里的大藤椅上晒着太阳说着悄悄话，好不惬意的模样。 我站在高高的屋顶上，虽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却能一直看着他们。 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的般配，抛开世俗之见，没有门第之分，如岁月静好，我似乎能预见他们未来的模样——恩爱百年。 「还剩多久呢？」钟离溪的声音突然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看了一眼钟离溪，又把目光放回到了霍小玉和李益的身上，轻声说道：「能多一刻，便是一刻。」 毕竟此时的霍小玉在李益的心里占据极重的分量，只是不知道，这份重量他能揣在怀中多久。 世人的寿命数来数去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人在这短短的几十年里又有太多太多想要做的事情。 人是平凡的，不可能在这点时间里完成所有的事情，所以他们告诉自己要有「取捨」，不让自己背负过重的包袱前行。只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正确的区分开这要「取」和要「舍」的东西，往往是在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弄错了，在懊悔和怨恨中度过余生。 。 说起钟离溪不得不在提上几点。 自从那一日开始他便经常不在府邸里，之前我以为他是为了避开苏漠不见，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经常一出门就是三五天不回，我问他的时候他只说是去找找这凡世间有趣好看的地方，每次让他带些慰问品回来，却只得到这长安城内就能买到的吃食。虽然有些不满好歹也是吃的，每每都是生个半盏茶的闷气，我还是会一边听着他说哪里哪里的风景很美哪里哪里的灯会很有意思，一边不动声色的把桌上的吃食吃的一干二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我们很默契的没有在提及过把自己封起的猫妖，对于这次的记录的内容也很少聊到。 并不是我们觉得那些不重要，只是暂时选择遗忘了。 我记得师傅曾经和我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说曾经有一只小白兔，它年幼的时候一直过的很幸运，一直很逍遥很快乐。 可是有一天，他看见了一只和它一起玩耍的野鸡不幸跌落进了猎人设下陷阱，被人捉住了，它觉的这个世界不太平了，它不想在见到朋友们抓走，便回到自己的兔子窝睡觉了。 这个故事很短，最初我没瞧出什么含义，便没记在心上，现在想起来，霍小玉和猫妖都成了这个跑回窝里睡觉的兔子。 她们蒙上自己的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躲在梦中不愿出来。 所以，猫妖封印了自己，想用自己的性命一切换回李益可以和霍小玉美满共度的一生。 所以，霍小玉不求承诺，陷入了一段明知不能深陷的爱恋之中，无法自拔。 其实，猫妖怎么会不知就算倾尽所有，霍小玉也不能陪伴李益一生；霍小玉又怎会不晓自己和李益之间身份差太多，很难长久美满？ 这是她们自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位；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诗经·国风·王风·兔爰》 第44章 玉碎难全（四十三） 这段时日大抵是我在人间过的最惬意的日子了。 别人花前月下，我屋顶樑上，如同我还在天上的时候一样，俯瞰着人间打发时光，窥看他人说情话哄姑娘。 只可惜，我在上头的那些年，听来有趣的话还能说给书楼里负责打扫的小仙娥一起逗乐，如今倒是没人分享了。虽也想清酒一壶故作风雅一番，但真喝起来却没了头，七八壶下肚醉的不省人事，要不是钟离溪正巧回来，怕是我得在屋顶上睡上一整天。 因为日子太过平常，每一日又和前一日一样，我便连日子也懒得去计算了。我惬意过了头，险些就跟着钟离溪一起出门去这广阔的人间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说起来还真是险些。 毕竟我包袱也收拾好了，研究出了路线，甚至还询问了霍小玉接下来半月里打算做些什么。 这一年是唐大历五年。 李益被委任了郑县主簿，他准备先回东都洛阳省趟亲。 我刚兴沖沖把包袱往肩头一驮，让钟离溪去找马车的时候便被告知了这个消息。李益被委任的事我并不吃惊，直到钟离溪说完了后半句，我才愣在了原地没动。 李益准备回洛阳？ 什么时候去？还回来么？霍小玉会跟着一起么？ 钟离溪看着我补充了一句：「霍小玉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自然知道霍小玉应该是不知情的，毕竟白日我找她讨论「大唐最值得游览的十佳城镇」的时候，她也说了想去问问他的十郎是否有空再去哪里赏赏景，完全没提到李益要去做官的事情。 「李益明日在城中有宴请，他发了请柬，说是你可以一同去。」钟离溪把手中的请柬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瞥了一眼，没有拿起来细看。 「变得稳重了。」我在蹙眉思索的时候，钟离溪突然笑了起来，「要是两年前你怕是又要急的跳起来了。」 「嗯？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么……」我嘆了口气，双手撑住了自己的脑袋，要是钟离溪不提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在猫妖封印自己后惬意了这么久了，总以为不过几个月时间。 「去么？」钟离溪又问了一遍。 我，思索再三，给出两字：「不去」 满是虚伪恭维的地方，都带着面具互相说笑，谈着自己不想说的话题，怎么想都是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场合，去了也闹心。 「对了，李益要去多久？会带霍小玉去么？」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一拍手，扭头问钟离溪。 钟离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无奈。 钟离溪已经很久没有透露给我有关这次记录的内容，我也很久没有这样问他这一类的问题，这一块在他说不要去相信他要去防备的时候，这些便变成了一个不可提及的话题，今天是我大意了。 「当我什么都没说。」我抿着嘴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李益只和我说后日清早就启程，希望我到场。」钟离溪嘆了一口气。 我看着这几乎全黑的天空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明天宴请大众，后日清早就启程？ 最主要的是……霍小玉现在还不知道？！ 我皱眉沉思许久，还在院子里不停的转着圈圈，好不容易停下来坐回到了凳子上，钟离溪便问：「打算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看着。」我双手抱胸无比坚定的回答。 其实这无比坚定的只有我的上半身，我这双腿还是耐不住的在抖着，似乎想要藉此舒缓我心中那种无比焦急的感觉。 只可惜这样的做法并没有让焦急感减少半分，还越来越重，逼的我不得不站起来继续在院子里打转，恨不能像只猴子一样抓耳挠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又是许久，我得出了结论：「我改变主意了。」 「停下来说。」钟离溪像是嫌我转的他头晕。 「我明天去。」我捏起了拳头，一副壮士赴死的模样。 不管怎么想我都想不的通李益的意图，好歹也是一个读书人，暂别最基本的礼节一定是知晓的，而且再怎么说，他都和霍小玉过了这么久了，昨天还甜甜蜜蜜一起赏月来着，这都最后一日了还没告诉霍小玉，怎么想都太残忍了。 这就像你过的好好的，突然你爹你娘和你说，他们不养你了，让你明天离家一个人生活，连一个过渡期都不给你。 李益宴请的地方就在长安城内的酒楼里，来的毕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钟离溪带着我一个丫鬟上酒桌实在不便，我便听了他的扮成男子，高束长发，换上浅色儒衫，腰佩玦白玉，伪做他的弟弟进了宴厅。 李益包下了一整层的酒楼用来设宴款待，含了两间上等的厢房，像是专门招待几位在朝的大人，像我和钟离溪这样的小人物自然是进不去的，只能做回普通宾客被安排在大厅内，听听台上的乐师拉曲子了。 我刚入席屁股还没坐下，便有不少人上前和钟离溪打招唿，听他们的谈话，倒是真把他当做富商来对待。 我只以为钟离溪又使了什么幻术，好让我们在这场合出入不奇怪，可这越听越不对劲，抽空询问了一声，才发现钟离溪已是长安城内小有名气的商贾。 「你以为供你吃饭的银子都是哪里来的？」钟离溪苦笑。 「不是变出来的？」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除去最初在暖春阁做丫鬟，我花着自己挣的银子，这钟离溪找上门之后，我是吃穿用花的银子皆不愁的。 「一开始就告诉你是真的了。」钟离溪嘆了嘆气，一脸拿我没辙的模样。 「你真的……在做生意？」 「我就不能做生意了？」 看着钟离溪人畜无害的表情，我的嘴角有些抽抽，无法去想像这活了万年的狐妖是怎样去坑蒙拐骗那些无知善良的人才赚了那么多银子的。 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是好奇苏漠是怎样维持作为人的生活的了，他的记录那么繁杂，身边也不像我有一只会赚钱的狐狸，这吃穿用度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苏漠在朝为官。」像是从我的表情看出了我的疑惑，钟离溪便直接开口告诉我了，「俸禄够他活的了。」 「为官？！」我瞪大了眼睛，声音不小心说的大了些，引起周围的注意，便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嘴巴，小声的念叨：「他是要改写歷史么？」 「他是聪明人，知道怎么样说了话和没说一样。」 我眨了眨眼睛，愣是没有听出钟离溪这句话是在夸苏漠还是在贬他。 不过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让我思考钟离溪的本意了，我刚刚那一声惹得站在大臣中间应酬的李益的注目，注意到我们的他直直的走了过来。 礼节性的做了个揖，李益看着钟离溪笑着道，「钟离兄你来的这样晚，等等可得罚酒啊！」李益的目光撇到了我，像是没认出我来，微微点头致意了下，「这位小兄弟是？」 「这是家弟，昨晚刚来长安，反正无事便带了来，李兄应该不会介意吧？」钟离溪显得很从容。 「是钟离溪的弟弟？之前从未听你提起呢！」李益转过身看着我，「还未请教姓名。」 虽然我和李益见面次数不多，可好歹也算是熟人，就算换上男装轮廓也是不会变的，还是这样近的距离，李益竟没有把我认出来？ 「单名一个忆字，」见我半天没说话，钟离溪便帮我回答了，「家弟年幼对于这些场合还不习惯，有些晦涩，我见他就是带他来见见世面的。」 「这名倒是和你家丫鬟同音。不过……那丫鬟没来么？」李益听的并不认真，他的视线绕着我们转了一周，像是在寻我的身影。 「听说李兄打算不告而别，我又不让她告诉霍姑娘，在家里生闷气，不肯来。」钟离溪瞥了我一眼，说谎都不用想的，「不过不来也是好的，要是在这里闹脾气怕是要砸了李兄的场子。」 「我本有几句想同她说，既然不愿来，只能请钟离溪代为转达……」 李益的话没能说完便被其他客人拉去寒暄应酬，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便用带着歉意的眼神看了看钟离溪。 看来只有再找时间才能在回到他想要代为转达的话是什么了。 我看着他在人群中春风满面的模样，脑子里只有刚刚钟离溪说的四个…… 「李益打算不辞而别？」为了确认我并没有听错，我扭头问道钟离溪。 「昨日早上出门，今日宴请，明日清早出发，你觉得有时间么？」 「我昨天就想过这个问题，」我竖起了三个手指自己盯着，「我想着今晚可以和霍小玉说，或者明早离开之前可以和霍小玉说，可是没有想过他会选择完全不和霍小玉说。」 我苦下了一张脸念叨着：「你早告诉我我就真不来了，霍小玉要是不知道，我应该守着她，长安这么大，总有人会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我怕她受不了……」 「谁告诉你霍小玉不知道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溪打断了。 他微微仰头，示意我去看酒楼中央的台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第45章 玉碎难全（四十四） 我顺着钟离溪的目光望去，正好台上的乐师换手，一个穿着一身绿衣、蒙着薄纱的女子坐到了台上。 女子身形消瘦，又高盘起了青丝，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她的衣着华丽，髮式盘的也复杂，尤其是那只斜插在髮髻上的紫玉钗，不管质地还是雕工都不像是出自民间，加上她又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水盈的眸子，神秘美艷却又不妖，只是抬眼扫了一圈宴厅就不知道勾去了多少人的魂。 我揉了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看了好一会，虽然看起来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可这坐在台上调试琴弦的女子不是霍小玉是谁？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又是怎么来的？李益不是没有告诉她么？ 盛装来此的霍小玉一下引起了不少宾客的注意，虽然她从良很久了，不过这在场的大多还是游戏于烟花之地的纨绔子弟，又怎么可能认不出这当年红头半边天、被暖春阁打着才女的名号捧出来的霍小玉呢？ 我连忙扭头想要寻找李益的身影，却只看到他进到了包厢。李益出去的真不是时候。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该死，蹙起了眉头。 「小玉姑娘，我们这也算是好久没见了……」 刚才就说了这在场上不少是久经风月的老手，他们怎么可能放着如此的打扮的霍小玉只是安静的听曲呢。果不其然，霍小玉还没拨上一根弦，已经有人带着一脸暧昧的笑意凑了上前，看这有些怯生生的模样怕是多半被同伴怂恿上去的。 霍小玉像是一早就预料会有这样的情况，只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写，并未开口说话。 对方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伸手就想去摘掉霍小玉蒙在脸上的半透明面纱，「小玉姑娘，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何必见外呢。」 「哼，都到这里来了，还装什么清高……」见霍小玉躲了一下，台下又有人发出了轻笑声，男子也一下恼羞成怒了，像是准备用强的。 我急忙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制止，却被钟离溪给抢了个先。 「这位姑娘是请来给大家唱曲消遣的，并不是供兄台你一个人玩乐的，能否就此住手？」钟离溪挡在了霍小玉的面前，作了下揖，说的很小声，像是再给对方台阶下，「这么多人看着，你也不想闹得不好看吧，毕竟都是客。」 「是唱曲的就快唱啊，又不是花瓶光坐着就成。」男子皱了下眉，虽心有不甘，还是甩了甩衣袖下了台。 「你没事吧？」我连忙赶到了钟离溪的身边，手还没触到霍小玉的衣袖，她便避了开来。 她对我微微点头致意，便又回过了头看着钟离溪，低声的致谢：「怎么只见钟离公子一人不见忆儿？」 「我是……」 因霍小玉和李益一样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我，我连忙想要告诉她我就在这，却被钟离溪轻敲了一下脑袋。 「没见过向你这样和姑娘搭话的。」钟离溪轻责了我一句。 「家弟年幼不懂事，还请霍姑娘不要见怪。刚刚就在下面说见霍姑娘生的好看，想要和你认识才忙着介绍自己。」随着钟离溪的这句解释霍小玉脸上疑惑的表情是消下去了，重新和我行了下礼。 李益没有认出我就罢了，霍小玉怎么可能也认不出我？还有，钟离溪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我是季忆？ 就算我用眼神看着询问钟离溪，他此刻也不可能给我回答，他只和霍小玉说了类似刚刚应付李益的话语，霍小玉便也没有在多问，回了句明白了便坐了下来，开始拨弦唱曲。 虽不情愿，我还是和钟离溪走下了这台子。 「我穿男装就真变了个人了么？为什么一个人都认不出我？」我捏着自己的脸蛋非常不解。 「就算穿上男装你也太像女子，我就替你拟了容换了声，所以在别人眼中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钟离溪摇头否认，「并不是认不出。」 「为……」 「你是想帮李益传话呢，还是想帮霍小玉助阵呢？」我的问题还没问出，钟离溪已经反问了回来，「你昨日说会好好看着，那就只看着。」 我有些不满的情绪刚要发泄，便被钟离溪这些话给压了回来，发出一句原来如此的感嘆。 我只是来记录的，平日里怎样随意玩闹也不会改变故事的主要走向，可是现在大抵算是这个故事主要的转折点。在真正的歷史里，我并不会站在这里，所以李益不会找我带话给霍小玉，所以李益询问的时候，钟离溪直接表明我不可能帮他那个忙，刚刚的霍小玉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没让她知道我在场。 「不对啊，我不能出现，你就能出现了？」我双手抱胸看着钟离溪，「你还救了霍小玉呢。」 「我和他们只是泛泛之交，你和我能一样？」钟离溪挑眉，「而且拉着你救人，比我自己救费力的多。」 「你这是在怪我的意思？」我噘着嘴，满肚子的不满。 虽然弄清楚他们为何都不没认出我，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霍小玉会以这样的一身打扮坐在这里。 如果我是她的话，听到某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打算不辞而别，一定会立马找到那个人，闹上一番，拆房掀瓦也要弄个明白；如果是我，定不会像他这般沉静内敛，到了此时还有心思认真的弹琴唱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霍小玉的琴音很清澈很纯粹，她向来是弹琵琶的，甚少弹琴，所以我倒是不知道她的琴技也是这样的好，她安分的坐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众人也便觉得无聊不在想刚刚那般紧盯着看了，任由这若有似无的琴音穿梭在这喧嚣的酒桌之间。 李益从厢房出来并没有往那供宾客打发时光搭起提供表演的台子上看，只是端着酒杯在各桌之间游走应酬着。 宴席就这样开始了。 桌上菜品繁多摆盘精巧，每一道都有个极其喜庆的名字，尝起来也很精緻可口，只是它们再怎样美味，此刻也抵不过众人杯中的烈酒一口，那辛辣的口感刺激着味蕾，怕是什么都吃不出味了。 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没了食慾。 向李益道喜以此为由进酒的人不知不觉中就把他围了起来，毕竟他是今天的东家，也不好推辞，只能一杯杯的下肚，一群人玩的开心了还说起了行酒令，吵闹的人头疼。 霍小玉在这个时候唱起了歌，她的嗓音被挡在了这些嘈杂的声音之下，听的很模煳，只能听出是首绵软的曲子。 钟离溪看我听着费力，便告诉我那是这长安歌姬经常会唱的曲子，有好几种词可以唱，霍小玉此时唱的是自己重新填的词，和离别等候都无关，只是说着四季变化。 霍小玉没有盯着台下唱，更没有看李益一眼，只是低头抚琴，虽听的不真切，只有裊裊余音也是让人觉得婉转动听。 这一曲结束，霍小玉便自己抱着琴从正面下了台，没有任何预兆的直直往宴厅的中央走来。 霍小玉的的眼睛盯着前方，每一步都从容不迫。 我的心却一下提了起来，目光也完全跟着霍小玉移动，在脑海中猜测着她等会和李益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李益还是没有看到霍小玉。 …… 还差十步。 霍小玉发间的流苏轻轻摇曳着；李益一仰头又干尽了杯中的烈酒。 …… 还差五步。 霍小玉抬起了左手，绕到了耳后，单手解开面纱上的结，面纱落地，霍小玉露出了化了精緻妆容的脸蛋；李益在同身侧人说笑，笑眯了眼睛，空杯已又被人满上了酒。 …… 最后三步。 我捏紧了拳头便的紧张了起来。 …… 两步。 感觉自己心脏似乎要跳出胸口，唿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 一步。 我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等着属于这个故事的转折。 …… 大厅没有像我想像中那样安静下来，甚至没有任何人发出吃惊的声音。 我慌忙一睁眼，才发现霍小玉并不是要去找李益，只是抱着琴从正门离开了这个宴厅。 从得知霍小玉来此再到她刚刚离去，她没有和李益说上任何的话，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发生，她明明知道自己明天就要见不到李益了，却只是来这里弹了几首曲子，唱了一支歌，便没了其他。 她这样的做法，对于尘世间的女子而言，是不是有些过于洒脱了…… 李益还在喝酒，他的脸颊红透了，像是要醉了一般，和人说笑太久，李益的笑容早就僵在了脸上，站得也有些歪歪斜斜。丝毫不知道就在刚刚，霍小玉和他正面擦肩走过了…… 另一边台上很快就有别的人填上了霍小玉的位置，有人吹有人弹有人唱又有人舞，虽然姿色比起霍小玉差了很多，却比之前热闹得多，吸引了一部分人拍手叫好来，台上的姑娘毕竟不是小玉，听着这一声好，便抛了个迷人的媚眼下来。 这场酒宴热闹到了晚上。 看着已经窗外的夜色钟离溪问我要不要回去，我坐在酒桌上没动，也没有出声。 直到我看到李益彻底喝醉趴在桌上睡着，才站起了身：「我们回去吧。」 第46章 玉碎难全（四十五） 今个是满月，鹅黄色微光模煳了月亮的边线，它高挂在夜空中，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不过就算它能盈满的这样讨喜，霍小玉和李益还是散了。 「他知道霍小玉来了。」 我低下了头，嘆息了一句。 这件事我是在最后一刻才察觉到的：李益发现了霍小玉在台上，他发现了霍小玉在弹琴唱曲，他发现了霍小玉从他身侧离开，他只是……装作不在意。 李益伪装的很好，也正是伪装的过于完美，才出现了破绽。 虽然我我和李益接触的并不多，可我知道他是一个自控力和执行力都很强的人，只要是他自己制定的计划，便一定会想方设法完成到最好。他定了明早启程，此时却把自己弄醉了，他也不是不能说的人，别人端来的酒只要他想，也不用全部下肚。 他只是……有些动摇了。 我不是李益肚子里的蛔虫，没办法知道他在发现霍小玉在酒楼的时候心里有这怎样的想法，只知道他在想尽办法让自己无视掉霍小玉。就算他们曾经近在咫尺，近到霍小玉离去的时候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拦下，可他还是不想和霍小玉说，还是想这样不辞而别。 等霍小玉离开了之后，他在用酒水麻痹自己，也许是不给自己去想霍小玉的时间，又也许只有不停的灌酒才能压抑住那颗想要追出去的心，所以在他彻底醉倒的那一刻，摆了一天的笑脸终于坍塌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李益整张脸痛苦的皱成一团，借着酒醉的难受的名义表露在藏匿了一整天的苦闷。 李益不想和霍小玉说暂别的话语，到头来却还是被霍小玉的送别方式刺疼了。 只有在这一刻，我才明白了李益所说的不告而别的意思：他不是打算一去不復返，更不是想要辜负霍小玉，所以这个时候告别的话是可以不说出来的，这样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也不需要提，这样的话，两个人会不会就像是没有分开过一样？ 毕竟我只见过霍小玉清早送李益出门，从未见过她在李益快回来的时候在门口，李益和霍小玉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提仕途上的琐事，只讲着遇见的趣事。 这样的爱情对于他们来说似是最好的，他们都懂对方了，所以就算李益不说，霍小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说再见就不说，没有承诺就没有，只是她的十郎要新官上任，她怎能不送一句祝福的话，贺上一句恭喜，装作不知道？ 李益用他觉得最好的方式告别，霍小玉则用着她觉得最好的方式祝贺。 所以盛装来此，所以颂歌一曲，所以……擦肩离去。 他们不是不爱，不是无所谓，真是因为太看中、太喜欢，一句简单的再见才没能说出口。 君路漫漫，隔阂起他们的是时间，是距离，是身份，是地位，是世俗……他们所拥有的只有爱情。 我又想起了在梅雪庄里李益的那句约定：「我想我会娶她。」 你说，在这之后，在他们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能打破所有，身穿淡色长袍，轻叩起她的家门，给予霍小玉从没有给过的承诺，立下永不负的誓言？ 在嚷嚷的市井之中，在那阿谀奉承的酒席之间，又这样的方式无声的别离，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你看，李益曾在霍小玉的生命里出现过，还出现的那般美好，又来的那样及时，赶上了她最好的年华。 我扭过头又看了一眼让两人分别的酒楼，回眸间我像是能释怀所有，扯起嘴角，也送这个奔赴前途的男子一声祝福—— 珍重。 。 两年后，长安，深秋。 觉得我过的越来越像个凡人了，虽然我现在本身就是个凡人。 可是刚来凡间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要怎样让自己在人间的日子过的舒坦，现在不一样了，当初我没有想过自己在记录的同时还能自己的赚银子花，现在也不一样了。 没错，我在和钟离溪学做生意，学着倒卖货物赚钱，帮他做工不用给工钱，让我不算白吃白喝白住，完全不理会他说有了我「帮忙」过不了多久就要千金散去了。 我只是在给自己找事情做，不让自己总是闲着发呆去当米虫。 霍小玉最近也有些不舒服，我觉得这是她甚少出门、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关系。所以，我找了无视的一日，与她相约出门。 长安的街景一向热闹比起她看着冷清的庭院好的多，逛逛街铺再看看摊贩卖着的有趣小玩意，也能算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了。 「小玉你看这个，」我拿起了一枝茶花式样的朱钗递到了她的眼前，「好看吧？」 霍小玉笑着接了过来，却插在了我的头上，「的确不错。」 「我不适合带这种东西，你肯定比我适合多了！」我一把摘了下来，不顾霍小玉的反对，斜插在霍小玉的髮髻上，不给她拿下来的机会，拿起铜镜对着她，「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呢？」 「好看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弃妇一个？」霍小玉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尖酸的刺耳的声音便划破了安宁。 这样甜腻的声音我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出来此地时，这声音的主人可没有少刁难我。 我微皱着眉头抬起了头，看着一声贵妇装扮的温诗诗带着两个丫鬟从门口走了过来。 温诗诗在霍小玉离开暖春阁后倒是也被暖春阁的鲍妈妈捧了出来。她那妖娆妩媚的模样勾了不少男人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只是她一心想攀附高官，无奈那风月场所，人家只是去寻欢只是去作乐，又有几个復出真情的？ 温诗诗的年纪也不小了，依不了大官，便退而求其次选了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富商。她一个月前才赎了身，去给别人做小妾，最近很是得宠。 那个买了她的富商前几日跟着钟离溪出门的时候我也见过一次，这件事也是听钟离溪和我说起的，说起那个富商肥头猪耳肥腻的模样很是噁心，在他身上唯一的可求也只有银子了。 「这朱钗的确是不错的，」温诗诗走了过来，一下拔了大霍小玉头上的钗，对着掌柜说，「这钗我要了，包起来吧。」 「等等！这是我们先看上的！正要买」温诗诗这种性格让我非常厌恶，不顾霍小玉的劝阻，一把又抢了过来。 「买？」温诗诗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讥笑着用刺耳的声音说道：「就算真有钱买下来带着要给谁看？难不成是打算重新装扮自己这张憔悴的脸，找个机会重回暖春阁？」 那一年的酒楼别离，就算李益和霍小玉装作不认识，可长安城这么大，李益当初抱得美人归，赢得了霍小玉的芳心愿意为其从良的事情还是很多人知道的。他们看着霍小玉蒙面来送曲，李益又没有看一眼，便传出了李益升官发财变把霍小玉遗弃的传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所以李益最开始走的那段时间，甚至还有贵公子提出可以纳霍小玉为妾，或者想要代替抛弃她的李益，与她夜夜同欢，这些都被霍小玉回拒掉了，为了减少这样的骚扰，她才甚少出门。 谁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拉了出来，就遇上了一个更加难缠的傢伙。 「忆儿我们走吧。」 霍小玉并没有理她，拉着想要反驳温诗诗的我往门外走去。 温诗诗也没有拦着我们，只是在我们转身的时候故意大声的说话，生怕这个屋子里有人没听到一般，「我昨个可是听闻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掌柜的你可知道那个千年去了郑县当了小主簿的李益？他可是很早很早之前就定了亲，如今准备成婚呢。」 霍小玉的脚步停下了下来，我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温诗诗还是这样，掌柜的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这些话她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小姐，长的怎么样，不过就算不好看不会弹琴唱曲又如何，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李益还是要娶的，还是欢喜的娶回家的！」 「你……」 我刚想发作，就被霍小玉拉住了手，「我们走吧。」 霍小玉出乎意料的平静，要不是刚刚停下了脚步，我都觉得她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就好像……温诗诗在说的是旁人的事情。 温诗诗像是也没料到霍小玉会这样淡定，原本得意的表情一下无影踪，恨恨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我随着小玉出了店门，担忧的看着她，却不知道应该和她说什么。 虽然在暖春阁的时候温诗诗同和我不和，可她从不说谎，只会把事实夸大起来说，所以这件事情并不是不可信。 从两年前李益离去之后，我没再敢在霍小玉面前提关于李益的任何话题，她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偶尔能听到一些关于李益的消息，我也不和她说，除去最开始迴避话题有些刻意外，现在我们倒是能很自然聊着天，完全不会提到有关李益的事情。 不过又是一个两年过去了，李益要有心回来，也该回来了不是么？ 第47章 玉碎难全（四十六） 「今年冬天来的这样早。」走在路上的霍小玉突然仰起了头，眯着眼睛看着天空。 我跟着抬起了头，看到雪花缓缓从空中洒了下来，跟着抬起了手掌，看着那白色便融在了手心里。 「十郎怕冷，不知道有没有多添件衣裳。」 「……」我原本赏雪的心应这句话荡然无存。 这是我两年来第一次听到霍小玉提起李益，带着淡淡的思念，问的却不是君何时归，而是君是否添衣。 「小玉……」 我开了口，却不知道此时能说些什么，于是只是轻唤了一声她，然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我突然觉得有点冷，我们回去吧。」霍小玉带着淡淡的笑容开了口，「早知道，应该带把纸伞出门的。」 长安的冬天并未真的来，只是霍小玉的心有些冷了。 霍小玉一直不问不寻什么都不让自己知道，这本就是带着幻想的做法。 而这小小的幻想，今天被打破了，连带着的，是这两年间看似平静安逸的生活。 「等……等一下……」 我们还未走出这条街，温诗诗身边的小丫鬟便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她手中拿着一个精緻的锦囊盒。 她拦住了我们，把盒子递到了霍小玉的面前。 「这是？」霍小玉没有接。 「这是十七姨太送给小姐你的。」小丫鬟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的是我们刚刚争夺的那只玉钗。 「什么意思？」我一下皱起了眉头，拉着霍小玉就要走，「告诉你们姨太，她自己留着，我们不需要施捨！」 「这个不是施捨，不是……」小丫鬟见我们不收一下急了，「请收下吧，拜託了，要是没做好十七姨太会怪奴婢的！奴婢不想受罚！」 「哼，还是这样惹人厌。」我皱起了眉头，「我们就是不收怎么样。」 「忆儿，何必为难人家丫头。」霍小玉嘆了一口气，拿出了点银子递给了那个丫鬟，「就当是我买下来的吧，要是不想把钱给你家姨太，你就自己留着。」 小丫鬟一下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致谢，刚走了几步像是又想起什么，连忙跑了回来，她看着霍小玉，「对了，还有一句话要带给霍小姐你。」 「嗯，你说。」 「姨太说，她这样比你好多了，你……你要……要学着点。」小丫头有些害怕的抬头看了看我们，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姨太说……说……说……你的皮相也就这样了，趁着还能卖就早点卖了吧！还是你觉得别人糟蹋你比你自己作践更好？！」 小丫鬟一说完就低着头迅速的跑开了，她脸上红红的，应该是已经美化了温诗诗说的话了。 「这真是欺人太甚了，只是个妾，还是第十七个！怎么这样嚣张！」我极其不淑女的撩起了自己的袖子，「那个富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玩腻了就扔的女人家里多的是，我看她能得意几时！」 「她也是苦命的人，忆儿不用这样。」霍小玉并不像我这样激动，只是抚着手中的盒子，「能当妾也是好的。」 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我咬住下唇，默默放下了自己的袖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这句话小玉很久之前也说过，只要能陪着她的十郎，就算当妾又如何？ 我应该怎么和霍小玉说呢？ 说李益一定会娶她的？ 他们两年来没有任何的联繫，第一次听到消息就是对方已经定亲了，怎会相信？说李益一定纳他为妾？这样的话到底是安慰还是讽刺？ 我思考着这个问题和霍小玉一路无言的走到了家，她说有些累了想小睡一下，我也不方便打扰，便会先回了自己的宅子里。 「又赔了我多少银子？」看着我苦着一张脸走进屋，钟离溪嘆了一口气无奈的问到我。 「我今天出门不是帮你谈生意的！」我不满的抬头瞪着钟离溪，「我就被骗了那么四次，能不能每次都拿来说事！」 「你总共就帮我做了七笔生意啊。」 「那也成功了两次！」我坐了下来，用手指着自己，「所以不是朽木，是可塑之材！」 「其中还有两次只要你负责跑腿……」看着我越瞪越大的眼睛，钟离溪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今天出门怎么了？」 「我和小玉遇见了温诗诗。」我拉耸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哦？那个肥猪的新欢，她怎么了？」 虽然钟离溪是一副不敢兴趣的模样，不过当做发泄，我还是张开嘴把今的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期间把我对温诗诗厌恶的情绪十分详细的说了出来，当然，也没有忘记李益要娶妻这件事情，虽然钟离溪可能已经知道。 「这倒是有意思了，告诉霍小玉的竟然是温诗诗。」钟离溪听完之后笑了起来，「这应该是最恰当的人选了吧。」 「怎么可能！我觉得谁告诉霍小玉都比这个女人好，不对！要是没有这个消息就更好了！」我及不服的双手叉腰，站了起来，「而且一点徵兆都没有，一上来就是这样的消息，小玉还得装的淡定的不得了！」 「温诗诗是暖春阁红了一时的红倌人吧，没有依靠的女子，依附了富商，衣食无忧。」 「这能多久啊！」我反驳。 「可是身份在那里，宠爱也在那里，她不喜欢那个男人，却能用自己的美貌让他留下，凭自己衣食无忧。」钟离溪看着我，「就算那人现在又找了一个，她也还是姨太，还有着荣华。」 「我才不屑去做这种姨太。」钟离溪说的意味深长，我却没有细想的心思，只是撇过头念叨了一句。 「那也只是你不想。」钟离溪摇了摇头嘆了一口气。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看着钟离溪起身没有回房，而是往大门处走我问出了声。 「突然不想做生意了，去找个有缘人送了。」钟离溪没有回头，「总比被你败了好。」 「哼！那就把之前的工钱都结给我！」我对着钟离溪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整个人又趴在了桌子上，「狐妖还要装大仙，找什么有缘人，搞得和传奇故事里一样……」 我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却不想回屋睡觉。 温诗诗那个妮子真是越想越气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和我有些过节，还害我掉进了水里面，让我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在这里了。刚刚又说了那样难听的话，幸好她说的是性格软的霍小玉，要是再敢说我的话，我指不定就一拳头上去了。 凭着皮相过生活？我就让你连皮相都没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唿唿……好歹自己之前也是大仙，不能总是这么残忍的去想一件事情，要像苏漠说的那样，把一些事情倒过来想，这样心情就能缓和一些。 像是温诗诗也是可怜人啊，要是可以她也不会去到暖春阁那种地方讨生活啊，要是可以也不想嫁给一只肥猪当老婆，要是可以也想…… 这些都真的是要是可以…… 我嘆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就像钟离溪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的好人，也没有完全的坏人。 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过上最舒适的生活，没有什么好责备的，她已经被逼到了那个位置上，好不容易安逸了嘲弄一下她人当做消遣也不可厚非。 她要是真坏的话何必…… 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温诗诗为什么说李益的事情，为什么要丫鬟转告那些话语。 我苦笑了一下，只能嘆一句，真是没有完全的坏人。 就当是我把她往好处想好了：她今天所有的举动都是在提醒霍小玉，既然已经在深渊，就找着可以在深渊生活的方式，没有必要为难自己，没有必要真的在原地等着那个人。 就算不是本意，还是有这样的含义。 只是霍小玉会怎么选择呢？ 这天深夜，我们家的屋门被郑净持敲响了，她说是霍小玉突然吐血了。 在我看来，这并不是突然，压抑了两年的情感，积久成病，终于在一日之间爆发了出来。 钟离溪还没有回来，我便独自去了霍小玉的房里，郑净持去找大夫，霍小玉需要人照顾着。 我到的时候，霍小玉已经昏迷了过去，她脸色惨白嘴角还带着血，眼睛像是哭过一般微肿着。她并不像白日里看起的那样坚强，只是懦弱的时候没让人瞧见罢了。 我嘆了一口气，用温水洗了帕子想要擦掉她嘴角的血迹，霍小玉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擒住了我的右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准确的来说，抓住我手的是猫妖。 就算他们共用一个身体，同一副脸孔，不同的经歷不同的心境印在眸子深处的东西也会不一样，所以，仅是一眼，我便知道我现在面对着的是猫妖。 我原以为猫妖不可能在出现在这个故事之中，可她这样突然的出现我却没有感到一丝惊喜，甚至觉得她就那样消失才是最好的。 「李益要娶妻了？」她质问着我。 「只是听说。」我的声音很冷静。 「可他两年没有来找过霍小玉！一次也没有。」虽然不知道为何，可猫妖的样子像是知道这两年的点点滴滴。 「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问我。」猫妖抓着我手很用力，我无法挣脱，只吃痛的皱起了眉毛。 第48章 玉碎难全（四十七） 「为什么不去找他？你还真的只是看着啊！」猫妖在埋怨我。 猫妖变得非常激动，那变成红色眼瞳已经竖起，她不知道怎么有了力气把我拽过去，她的指甲像是也变长了，尖锐的薄片恨不能刺破我的喉咙。 窒息的感觉让我说话变得艰难：「我早就说过……我只会看着，什么都不会做。」 猫妖瞪了我一眼，随后一把甩开了我，拉开被子就想下床：「我要去找他！」 听到猫妖说这句话的时候，被挥开的我狼狈地匍在地上，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拦住她、不知道怎样才算没有去干扰这个故事原本的走向。 好在霍小玉的身体现在虚的很，所以猫妖没走两步也瘫软坐在了地上，她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撑地的双手却在颤抖着，像是使不上一点力气。 「该死！该死！给我动起来，给我站起来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刺耳，一副声嘶力竭的模样，在她喊了几声之后喘息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愈来愈幽怨。 「你还是回到床上去休息吧。」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要把她扶起来，猫妖却完全不理会我伸出的手，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房门的方向。 「你和霍小玉的命是拴在一起的，现在逞强对她、对你都没有好处。」沉默了一阵，我说道：「更何况变成这样，你连屋门都出不了。」 「……」猫妖回头瞪了我一眼。 虽然她是万分不愿，可在我这番话后，猫妖还是让我扶着她躺回到了床上。猫妖的身上很烫，为了防止霍小玉病上加病，我用棉被把她给捂严实了，期间猫妖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只是睁着自己的眼睛看着上方。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她，可此刻并不算是个好时机。 猫妖躺下没一会院子里传来的声响，像是郑净持带着大夫回来了。我急忙转向了猫妖，她却依旧睁着眼睛，没有任何要把身体还给霍小玉或者闭上眼睛睡觉的意思。 「你看着我也没用，我是不会走。」我刚想出声提醒猫妖，她已经先一步出了声。 「你……」 我一句「你打算做什么」还没问出口，屋门就被打了开，之后便看见郑净持一脸焦急拉着大夫往屋里跑。 猫妖见状收起了脸上那些不满的情绪，她闭上了眼睛，装作很疲惫的模样，难受的轻哼着。看到如此场景我也只能退到了一边，闭上嘴巴什么话也不多说。 大夫并没有诊出确切的病因，只说霍小玉是忧思成疾，开了一副安神的方子，让霍小玉不要总是待在屋子，记得多走动。猫妖听着，装作霍小玉说话的方式答应着，在大夫走后甚至还十分自然的和郑净持说话。 「……我已经不碍事了，忆儿早点回去休息吧。」猫妖突然扭头看着我，像是强打起了精神，抬起嘴角浅浅的笑着。 要不我是同郑净持他们一起进来，此时绝对猜不出现在和我说话的是猫妖。 「我……我留在这里照顾你。」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所以绝对不愿她在这个时候离开的我的视线。 「我真的没事了，我娘也在这里。」猫妖是铁了心一定要我离开，甚至拉着郑净持跟着说了几句。 郑净持说一人便能把霍小玉照顾好了，让我不用太费心，要是有需要还是回去隔壁叫我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要是我还不起身离开，看起来不大正常的人就会是我了。 所以我只能嘴上说着离开，之后半路再折回来了。 可惜我还没走出门口，猫妖又让郑净持出门送送我，推脱不掉只能让郑净持跟着我回到了家门口。 我回了院子关上了大门并没有立马行动，而是侧着身把耳朵伏在门缝上听着，准备等郑净持走远了之后在跟上去。 就在这时候我的眼前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手拉住了我的胳膊往后拽，还没等我睁大眼睛叫出来，我已经撞上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胸膛上，它主人的一只手环过我的肩膀捂住了我的嘴巴，另外一只手竖在了自己的唇前。 「钟离溪你知道么？猫妖回来了，现在霸占了霍小玉的身子不愿还，」认清了环住我的人，我伸手扒开了那捂住我嘴巴的手，看着他急声说道，「猫妖她……」 「嘘——」钟离溪没有松开我，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小声的提醒我不要再说话。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只是伸手张开了半透明的结界把我们都包在了里面，与此同时传入耳内的是什么碎裂了的声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钟离溪伸手点了点，用术法熄了门前照明用的灯笼，我的眼前瞬间黑成一片。 「嘎吱——」 听着突然诡异的声响，我下意识的拉住了钟离溪的袖子，拼命地睁大眼睛，只能极其模煳的看见原本紧闭着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开了半扇，可门大开后去而不到任何人影。 「咚——」 紧接着另外半扇被人用身体撞了开，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勉强能看清对方是个女子。 她整个人靠在门上，一手捂住胸口，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缓缓的往里走了一步。 是霍小玉！ 不！应该说是霸占着霍小玉身子的猫妖！ 认清了轮廓的我被钟离溪捂住没能叫出来，却还是发出了一点声响。猫妖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侧过了头往我们的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眼睛在这夜里发着极其微弱的光。 「屏气。」钟离溪的声音从脑中传了过来，我立马照做。 猫妖已经走到了我的眼前，虽然步伐比较小，却还是打算往前迈，我的眼睛几乎是在和她对视，紧张的想咽口水都不行。 「咳咳——」好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捂住嘴咳嗽起来。 摊开手，手心是一片猩红，猫妖只是皱了皱，又环顾了一圈钟离溪的屋子，开始缓缓地往往外走，直到完全听不见脚步声，钟离溪才松开了我。 「猫妖一直对这栋宅子起疑，所以我就撤掉了屋子的所有结界让她自己来看。」 照着钟离溪的解释，我刚刚听到的碎裂声就是结界碎掉的声音了，不过重点并不在这里，只是我刚要张开询问，就被钟离溪打断了，「有什么话等等再说。」 钟离溪打了个响指，庭院的蜡烛再度被点燃，再接着便传来了郑净持焦急地唿喊。 「小忆！小忆！不好了小忆！」郑净持人还没跑到门口，声音便先传了过来，她顾不及敲门，瞧着院门开着就沖了进来，目光在扫到钟离溪的时候微愣了一下，连寒暄都来不及打，便拉着我的手嚷道，「那个……小玉她！小玉她！」 「郑伯母你别急，慢慢说！」 「小玉她！她……她现在，现在不在屋里！」郑净持的声音还有有些磕磕巴巴的。 「霍小玉」当然不可能在屋子里，她前不久才从这里走出去。 我讪笑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在脑子煳成了一团，我连自己没想清猫妖想要做什么，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怎么回答郑净持了。 「郑伯母你冷静点，发生什么事了？」站在我身后的钟离溪显得很淡定，「霍姑娘不在屋子会不会去哪散步了？」 「不是，不是……」郑净持慌解释，「她现在根本不可能下床，我就送小忆姑娘回来的这段时间，床榻就空了，你们说……她会不会是被什么坏人掳走了？」 「郑伯母你先别着急，我们刚刚才都见过她，不过这一会的功夫，小小玉不会跑太远的。」我看此时的郑净持没有任何的主意，想了一下说道：「我看就我和我家公子去找吧，伯母再在家里找找看，没有就在家等着，说不准等等小玉就回了。」 「丫头说的有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郑伯母还是回去的好，要是等等霍姑娘回去没看到你，再出来寻你就不好了。」 郑净持原本显得有些犹豫，在听过钟离溪这番话后连忙点了点头，说了些拜託我们的话语又往回跑了去。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弯月被云给遮了起来，只有稀松的几点星光，晚风阵阵吹得人怪不舒服。 我抱住了肩膀，看着钟离溪，「你知道猫妖去哪里了么？」 钟离溪点了点头，没说话。 看来我猜的不错，刚刚看钟离溪那样从容应对，甚至在猫妖要进屋不慌不忙的撤掉了结界，就像是他知道了一切一样。 我突然想起在我先前为猫妖感伤的时间，钟离溪并没有安慰我，是不是…… 「你……之前就知道了猫妖肯定能破了封印出来了？」 「不止我，苏漠大概也知道。」钟离溪笑了笑，对上我不解的眸眼补了一句，「毕竟他看过原本的记录。」 「可原本故事里……没有猫妖啊？！」 「只要知道李益和旁人有婚约会让霍小玉崩溃就足够了。」钟离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钟离溪说猫妖是把自己封印在别人的体内，而这个人还是她寄宿的肉体。所以在那个无主世界徘徊的时候，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霍小玉的内心的波动，那是她了解外界世界的唯一途径。 所以大概在两年前得知李益不告而别的时候，猫妖便知道在现世发生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寻找逃离的方法了。不过那个时候霍小玉的内心很坚强，猫妖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口，只能一直等。 而今天的消息终于让霍小玉感到不安了，虽然只是一点，可这一点点也足够让猫妖把自己解救了出来，还强行霸占了霍小玉的身子，借用她的身体行动了。 「可是……猫妖原本把自己封印起来，不就是因为霍小玉的身体太弱，可能会活不下去才……」 猫妖当年救霍小玉牺牲掉了所有，现在却又硬要拿回来？ 第49章 玉碎难全（四十八） 「因为她们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且，霍小玉没有做到猫妖所期望的那样……一直陪在李益的身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钟离溪的这句话让我胸口一疼，像是有一根针刺上了我的心口，提醒我记起霍小玉生命已经所剩不多。 猫妖所下的同生续命咒给的不是一生，只有九年，所求的是在这段时间里霍小玉能陪在李益的身边。谁知道霍小玉光是等待李益就用去了两年的时光，猫妖一定是恨的。 「猫妖恨的人不是霍小玉。」钟离溪像是看透了我心里的想法，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可是……她之前……她刚醒的时候，就说着要去找李益……」我回忆着先前的场景。 「那只是因为……这次离开的还是李益。」 「还？」钟离溪说的话让人越来越听不懂。 钟离溪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无奈的看着我：「我们不是要去找猫妖么？现在还站在这里？」 「对！」钟离溪一句话点醒了我，我拉住他的袖子就往外面跑，「你刚说你知道猫妖去哪了？赶紧带我过去啊。」 「何必这么麻烦。」钟离溪站着没动，只是用力往回一拽，还没等我弄清楚怎么回事，就把我横抱在怀中飞了起来，随后才给出了一句解释，「让你跑过去怕是要来不及了。」 钟离溪停在长安郊外的树林里，这里的树木稀疏的很，地上的杂草也因为换季的关系开始发黄。这片树林一面靠着山，另外一面靠着官道，一眼看过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猫妖拖着霍小玉的病重的身子像是还没有走到，我询问钟离溪猫妖为什么回到这个地方来，他只指了指拍了拍身边的树干，低着头。我蹲了下去，顺着钟离溪的目光拨开了长到小腿肚的杂草，才发现等这里有个用碎石堆砌的小山包，上面歪歪斜斜的插着个木棒子，杂草都从石头缝中钻出来的，很好的把它给隐藏了起来。 我敲了敲显得有些怪异的石块，打算扒开看看里面有什么：「这是什么？」 「是我的坟。」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扭过了头，看见扶着树干站着的猫妖。 猫妖距离我们不远，她的额上布着一层细汗，嘴唇干裂发白，像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走到这里。她气息繁乱，全身都在微颤着，像是光站着就费了全部的力气，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拖着这病重的身子来到这里的。 猫妖刚刚说这是她的坟？ 我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小石包，就是说……这里埋着的是猫妖的肉身？ 「我说怎么在家里没见着你们，怎么？来和我一起挖坟？」猫妖的眼睛扫过我和钟离溪，嘴角带着嘲弄。 她挪到了树干前，后背靠在树干上，似是这样的姿势可以让她舒服一些。 「挖坟？这不是你自己的坟么？」我一脸的不解，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错。 「那又如何？」猫妖冷笑着，「你们不是知道了才在这里等着我的么？何必再问我？」 我摇了摇头。 这个地方是钟离溪带我来的，所以我并不知道猫妖为什么回会来这里，来这里又要做什么。 猫妖看着我的表情又看了看钟离溪，最后目光还是回到了我的身上：「我以为，应该有人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她在等你亲口说。」我还没来得及回话，钟离溪已经把猫妖的话接了过去，「因为，你承诺过。」 听到钟离溪的话，我不禁要浑身抖上一抖。这个时候直接回答猫妖并没有人告诉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个圈子来讲，还提到了「承诺」这样的词，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么？ 我显得有些焦急，钟离溪却投来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示意我去和猫妖说话。 猫妖并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她蹲在了我刚刚的位置上，抽掉了插在碎石上的木条，一块一块扔掉了她坟墓上的碎石。她全程没有抬头，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理会我们的时候，她轻轻地出了声。 「我连李益的恩都不打算报了，又怎么会记得两年前随口说说的约定。」猫妖的声音听起来多少有些凄凉。 「对李益你算是仁至义尽了。而且……」我蹲在了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你还记得那是两年前你同我的约定。。」 猫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笑了。 「我要做个了结。」 猫妖的手斜插进了土地，一曲手指捧起了一小抔的沙土，洒在了自己的右手边。猫妖的动作太过用力，没一会指甲便断裂了，指甲缝也开了扣子，让新挖出的泥土上都沾到了鲜血。 「够了！」我有些看不过去，拉过了猫妖的双手，不让她在继续折磨这副身体，「这身体是属于霍小玉的。」 「可是命是我的。」猫妖笑的很得意。 「之后霍小玉醒过来，看到这些伤口会觉得奇怪的。」我的双手一用力，拽紧了她的十指，「你也不想让你霍小玉知道你的存在吧？」 「霍小玉可能已经知道了。」回答我的是站在一旁看着的钟离溪，他瞥了一眼猫妖淡淡地说道：「如果她是在解开封印之后，强行控制这身体的话。」 「两年前我把自己封印住就是因为霍小玉已经进入了昏死的状态，这身体没了被我依附的负担她才醒了过来，所以从我解开封印回来的时候，她依旧是昏迷的假死状态。我的确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所以你完全能不用担心。」猫妖抽出了自己的手，继续挖这沙土，挂着夸张的笑容，眼睛也睁到最大，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因为，不可能醒过来的人，不是我，是她！所以，现在的我就是霍小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你是你……她是她……」我蹙眉道。 「找到了……」 手指像是触到了什么，猫妖一下镇定了下来，用手慢慢的拨开了泥土，挖出了一个半弧形的玉片。 玉片上沾着泥混着霍小玉的血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从我这个角度只能勉强看出它的缺口不规整。 「我曾经也以为她和我不一样，也许霍小玉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了，」猫妖看起来很宝贝它，一点点的弄掉了上面的污迹，极其小心的捧在自己的手心，「不过我错了，那些话他只是说说而已，他根本就不需要有人陪着。」 猫妖捏着手中的玉片，思量了许久，像是狠下心一样，突然把玉片高举过了头顶，紧闭着眼睛，重重一挥，却没能摔下手。 猫妖的手停在了半空，随后盪了下来，捏住玉片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有些颤抖，关节处也微微发白，似是恨不能捏碎它一样。 「送给你吧。」猫妖最后看了一眼玉片，把它递到了我的眼前。 我没有接：「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不，早就一文不值了，就是……」猫妖已经没了先前的那般珍惜的模样，顿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直接把玉片丢给了我，「说送你你就拿着，要摔要扔随你，只要别让我看见就行。」 我看着手上的玉片，玉色还算上乘，打磨的功夫也不赖，摸着很滑腻。 我还以为这里原本埋着的应该是猫妖早已腐烂的肉身，原来只埋了这个玉片么？ 「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个人和你约定好会回来，可你怎么等那人都不来，现在你已经没有什么耐心等下去了，」猫妖像下了什么决心，长舒了一口气，扭头带着浅浅的笑意问，「你会怎么做？」 猫妖想问的人不是我，她的眼睛虽望向了我所在的方向，看着的却是站在我身后的钟离溪，像是确定一直沉默不语的钟离溪会回答她这个问题一样。 「那就继续等，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要是你没有什么时间再等下去了呢？」 「那就去找她，看看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钟离溪回答的很干脆，脱口而出的答案给人很真实的感觉，只不过，对于现在的猫妖说这种答案真的不要紧么？ 猫妖的提问更像是在找一个人坚定她的心，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找李益。 「可你并不相信他会回来，又何必再去找他？」钟离溪勾笑，冷不丁的又冒出了一句。 猫妖刚露出的笑颜被这句话压了下去，她不服道：「谁说我不信，就是因为我相信了才会放他一次又一次的自己离开。」 这样的争辩让我有些不忍：「李益和霍小玉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立下承诺，明明什么都没有，你又何必……」 「谁说没有立誓！」猫妖抬着眼睛看着我，「那日在梅雪庄，你应该也亲耳听到他说了会娶霍小玉的。」 「他说的是『我想我会娶她』，」这般和猫妖争论我觉得有些无力，「想，不是一定，那并不是肯定的话语。」 「那……这个呢？」 猫妖笑着从脖颈拽出了一个吊坠，那是霍小玉一直贴身带着的月牙形吊坠，藏得很好，我也就见过那么一两次，只觉得质地不错，并没有多加询问。 不过这个时候猫妖把它拽出来，让我觉得这玉有些眼熟…… 我连忙拿起了猫妖刚刚丢给我的玉片走到猫妖的面前，颤巍巍的把这碎片拼到了月牙的缺口上。虽然霍小玉脖颈中的玉坠已经被重新打磨雕琢过了，可它的质地和手感同我手中这块玉片是一样的，甚至连纹路都能对上…… 它们…… 原本是同一块玉…… 第50章 玉碎难全（四十九） 「这……这块玉……难道是李益的？」 我看着手中摔碎后命运截然不同的玉石，还分别在霍小玉和猫妖的手中，立马就猜想到了这个可能。 这块玉坠带在霍小玉的身上有段时间了，因为霍小玉一直贴身带着，我还以为原本就是她的，并没有去询问。 猫妖点了点头，「虽然那不是什么传家宝般贵重的物品，却是他第一个佩在身上的腰饰，在没碎之前，他一直都挂在腰上。」 猫妖像是对这块玉非常的了解，却并接续没有细说下去，也没有讲是怎么摔坏掉的。只说李益曾立誓，被他赠于此玉的女子将是他认定的妻子，而这块月牙形吊坠是李益在梅雪庄的时候亲手为霍小玉带上的。 要不要把自己封印起来，要不要倾尽所有去给李益幸福，猫妖在这个时候也是犹豫了很久的，直到看到李益为霍小玉带上了这块玉，她才下定了决心，却不料会是这种结局。 我能明白猫妖的想法，，在久久没有李益的消息之后，第一次得到他的消息便是他要同旁人成亲，无论我是猫妖还是霍小玉都接受不了。 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 说到这里猫妖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直，她几乎整个人都依在她身后的树上。她没有再看我们，而是望着不远处的官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猫妖一直在笑，从说完要说的话开始就一直笑着，就算此时已经笑不出声了，也要把嘴角裂开夸张的上扬着。 趁着猫妖不注意的时候钟离溪不动声色的走到了猫妖的身边，抬手敲晕了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看着霍小玉的身子就倒在我的身旁我也没能动手把她扶起来，只是握着猫妖给我的玉佩呆站原地，抬起头给钟离溪一个笑容。 一个苦涩的不能再苦涩的笑容。 钟离溪也没有说话，他抬手轻轻拍了我的头，算是无声的安慰。 他不知道从哪唤了一匹马，让它驼着还在昏迷中的霍小玉缓缓地往前走，我走在钟离溪的身侧，有些走神，却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眼看就要走到霍小玉的家门口，我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伸手拽住了钟离溪的衣袖小声的问了一句：「她这么做是不打算继续守着承诺了吧？」 我本以为猫妖是要拖着那残破的身子去找李益，谁知道她废了这么大的尽，只是为了挖出破碎的玉片…… 「从来没有人和她定下什么承诺，」他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整件事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所以放开了并不是件坏事。」 「……」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钟离溪跟着我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也许上一次擦肩就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面，也许李益再也不会再这个故事里面出现，这么想想似乎还满悽美的，要是真是这样，李益在哪里，要和谁成亲有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记录的第一个故事就要结束了，我是不是应该也去摆桌酒宴庆祝一下？」 「随你高兴。」 钟离溪没有否定，也没有贊同。 他只是牵住了我的手，继续往前走着。 我们把霍小玉送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过来，却一点都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听郑净持质问她跑去哪里也是一脸茫然。钟离溪巧妙的转移了话题，郑净持也就没有在追问下去，只是转过身一个劲的感谢我们。 看着霍小玉实在疲惫，我们便也没有在多留。 猫妖之前那么闹了一场，想必现在也是没有什么气力再跑出来，今晚怎么想都不会再发生变故。 只是这样的安心只是嘴上说说的。 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怎么也睡不着，硬是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在我脑海里走着的是从我来到这里开始的整个故事，那些过往一点一滴全部都清晰的在脑海中飞快的奔走着，就连同那些当初被我遗忘的细节此时也都能清晰的记起。 事情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月，霍小玉的身子也好了不少，猫妖没有再跑出来过，只是被大夫嘱咐了要少出门，我便把大摇椅放到有着阳光的窗口，让霍小玉晒晒太阳。 等我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的时候，她抱着舞墨像是睡着了一般，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我从床上抱起薄薄的毛毯披在她的身上，惊醒了团成一团的舞墨，它像是不乐意自己被盖起来一样，一下跳了开，跳到了我的肩膀，扭头对我叫了一声：「喵~」 我嘘的手势还没做出来，舞墨这撒娇的叫声便吵醒了霍小玉。 「忆儿你来啦。」 「伯母把药熬好了让我送来，看你在睡就没吵你。」我端起了放在一边的药碗，「要不，你喝完了再睡？大夫加了几味药，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苦了。」 霍小玉只是看一眼我手中的药碗，对着舞墨伸出了手，「舞墨过来。」 「你不吃药伯母会担心的。」我看着闭着眼睛帮舞墨顺毛霍小玉，轻声补了一句。 「大夫不是说我没什么病，只要好好调理就好了么？」霍小玉扭头看着我慢慢悠悠道，「那么不吃药，不也没关系？」 霍小玉醒来之后并没有在提起李益，也没有询问当晚的事情，看起来好像出去身子不爽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她不肯吃药。 郑净持也只告诉我，这是大夫开的调理的方子，让我劝霍小玉一日三次都喝完。 可要真只是调理的方子哪里需要喝那么多次，这药闻起来也很沖，钟离溪告诉我这是固本的方子，入方子的药药性都很重，基本都是无奈之下保命用的。郑净持并没有把这些告诉任何人，只是每次我去厨房端药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总是含着泪，见我来了忙用衣袖去抹，说是这烟太熏眼睛。 我没有去拆穿她，也没有去询问，只是每日三次的把药都给霍小玉端去，不管她喝还是不喝。 「药凉了，我端回厨房去。」我摸着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的药碗站起了身，却被霍小玉给叫了住。 「忆儿，你说他真的曾经存在过么？」霍小玉拉着我的衣袖，声音越来越轻，「我怎么觉得……」 霍小玉没有把话说完，她松开了自己的手，就在我疑惑的想要反问的时候，她又闭上了眼睛。 「没事了。」 「小玉……」 霍小玉刚刚在问的，是指李益吧？ 虽然他们之间有两年多相濡以沫的生活，可突然什么都改变了，她恢復了与他相遇之前的生活，平静的过了两年。为了照顾霍小玉，我们都刻意的默契的不和她说关于李益事情，所以她才想问，那极其幸福的两年是不是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也许，在她的生命中根本没有那个敲响她心中那扇门的人存在？ 「其实我都知道的，他离开来，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霍小玉的眼睛闭着，只用我能勉强听到的声音说着：「所以我就这样过着，也许我在等他，又也许我只是在等自己忘了他的那一天，等着没有他我也能安静的过生活的日子，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有些伤口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淡去，可有些思念只会因为时间愈演愈浓，它化成一个无底的洞，只要跳进去，就没了再回头的可能。 「我想见他一面，又怕打扰他现在的生活，」霍小玉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不过，我现在不会再去想着要见他了，就算死也不会。」 明明是哀怨万分的句子，霍小玉却用着万分温柔的声调说了出来，好像自己说的只是普通的情话而已。 「为什么……」 「我说了我什么都知道的。」 霍小玉伏在舞墨身上的手不自主的用了力，捏疼了舞墨，它连忙吃痛的跑了开，弓着背戒备的看着霍小玉，就连爪子也从肉垫里探了出来。 瞧着突然跑开的舞墨霍小玉也吃了一惊，她慌忙的抬起了自己的头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无助，「你说，她是不是想杀了十郎？」 「她？小玉你在说谁？」我的声音有些抖，猫妖不是说霍小玉不会知道她的存在么？ 「就是我身体里的那个人，那个怨恨十郎的那个人，」霍小玉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在模仿猫妖的语气一样，语气和音调都变了，「在我的身体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和我说：杀了他！杀了李益！不能让那个负心汉活着，凭什么我们这么痛苦，动手，亲手去杀了她。」 我知道应该和霍小玉如何解释，半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一直觉得就算踏入烟花之地，我还是原本的那个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了，变成了被抛弃就怨声载道的怨妇了。」霍小玉笑的惨澹，「我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可以轻松的放手。我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样好，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子，会因为情郎的离去而怨恨他，恨到恨不能亲手杀死他……」 第51章 玉碎难全（五十） 霍小玉的话让我松了口气。 看来现在的她并不知道猫妖的存在，只把猫妖想要强行灌输给她的东西，当做自己内心的想法。可就算猫妖不停在说，她还是一个人默默的努力着，一个人抵制着自己的思想和猫妖同化。 霍小玉没有变，她还是最初的她。 我想把心里的话告诉她，可不等我开口，霍小玉又说了下去：「忆儿，以后不用给我端药了，我是不会喝的。」 「可是！」不喝药霍小玉的寿命就…… 「我不想让自己变得丑陋，如果我的内心真有了这样的想法，那就让我这样慢慢的死去好了，也许这样在十郎的心中，我还是他喜欢的那个模样。」霍小玉扭头对我笑。 我看的出，霍小玉在求死，再求一个解脱。 只是…… 「现在就妄下定论是不是太早了？」我跪在霍小玉的摇椅旁边，双手握着她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你现在并不知道李公子真实的想法，你现在所想的也都只是你的臆测。你都等了两年，在等几天又何妨？ 「你是说，让我相信他会回来？」霍小玉有些失神。 「如果你不相信，还有谁能相信？」我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你在这里，就是他回来的理由。」 我看着霍小玉喝掉了已经冷掉的汤药，端着空药碗出门的时候，看见了靠在门旁的钟离溪，四目相对后他轻轻的拍着手。 「刚刚说的很好，」钟离溪转过了头，看着我疑惑的表情问道，「你觉得他会回来么？」 「我不知道。」我低下了头，「算是权宜之计吧，只觉得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我和自己说多少遍，都不能放着霍小玉不管。」 「我又不是古板的天神，干嘛一副认错的表情？」钟离溪的声音里有着浅浅的笑意，「什么都随你。」 「你好像……很高兴？」我抬眼看着他。 钟离溪总是笑着，就好像笑可以让他做完所有的表情一样，不管开心不开心，难过苦恼，他的嘴角总是上扬到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把所有东西都藏在里面，我也只能在这同一个弯度弧线里瞧出他不同的心情。 可是今天的他倒是丝毫不遮掩，就连黑眸底下也是喜意。 「要你是李益的话，一定会回来的吧。」钟离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的转移了话题。 我们的眼神一不小心对了上，他专注的目光里闪过的是一丝期待。 「要是我的话应该不会走吧……」我原本想很坚定的点头，却不知怎么憨笑了起来，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髮。 「说实话。」钟离溪有些无奈。 「要是会走的也一定是迫不得已，不过我不会一声不吭的就走掉，我会明确告诉对方自己会不会回来，不会让对方白等！」 「只要对方在，你就会回去？就算被很多困难阻隔？」 「那就……想尽办法回去啊，要是真想回去，上刀山下油锅还没有办法么？」 我们之间的对话全被钟离溪带着走，我却慢慢觉得这似乎并不是再讲有关霍小玉的事情。 当疑惑的想要再发问的时候，钟离溪却又开了口。 不过这一句却并不是对着我说，他的目光越过了我，看着我的后方，「小玉姑娘，你可听清楚了？只要你在这里，他就会回来。」 我一扭头，看见的便是怀抱舞墨望着我发愣的霍小玉，她像是站在这里好一会了，看着我们的表情都有些恍惚，听着钟离溪这句话像是想通了什么，扯出嘴角对我们笑了笑，点头致意后又退回到了房里，还不忘把自己的房门关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你在骗我话？」我一下恍悟到了什么，便立马转身指着钟离溪，「你好歹也告诉我一声啊？！万一我说错话怎么办！」 「笨。」钟离溪看着我有些气愤的模样嘆了口气，轻骂了一声像是还不过瘾，又补上了一句，「还越来越笨。」 「我怎么就笨了呢？」我完全没能理解钟离溪的意思，却还是双手叉腰看着他，皱起眉头，「而且我笨碍到你了么？」 「没，我聪明就好了。」钟离溪揉了揉我的脑袋。 「喂喂喂！不带你这样的！损别人还不忘抬高自己！」 「那丫头你最聪明了，这样行么？」 「这是敷衍！」 …… 闹过了一阵之后，我是喘的没啥力气了，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自家院子里的石桌上，动也不想动。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和人吵架的缘故，我这吵架的水平一退千里。我这厢已经懒得在开口说话，钟离溪却依旧气也不喘的在一边说着他怎么把自己的铺子找了一个有缘人，现在又是怎样的一身轻。 像是见我还不够残，刚翻了墙回来的舞墨一下跃到了我的背上，找了一个自己最觉得舒服的姿势趴着，像是不让我起来一般。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宠物，都欺负我！」我动了两下，见舞墨依旧没有要起身的迹象，只能仰着头十分怨念的盯着钟离溪。 「的确是什么样主人什么样的宠物，」他点了点头，良心发现一般从我背上抱走了舞墨，「不过这是我送你，他的主人是你，爱欺负弱小大概也是学你的。」 「钟离溪！！！」我怒气一下窜上了脑门，也不知道从哪里涌来了力气，我一下站了起来，刚想抬手拉住他的衣领，却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 「忆儿你在么！忆儿！」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把头转向了屋子的大门处。 我住在这里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什么人会来找我。不过在屋外叫嚷的女声听着有些耳熟，我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觉得大概也是熟人便去开了门。 「忆儿你真在这里！」一开门，屋外那个黄衣的女子一下就把我扑了住，脸上的表情也是焦急，「你快和我走！」 「立……立夏姐姐？」我勉强认出眼前人的轮廓，她却也没有给我过多解释，一把拉起了我就往外便跑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钟离溪，他却只是对我做了一个安心跟着她去就行的动作。 从离开暖春阁之后我便再在没有和里面的人有过交集，走的时候更是没有想起要去和谁告个别，立夏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她找我又有什么事？ 「是鲍妈妈要找我？」被立夏拉到了前往暖春阁的马车上，我似乎知道真正要见我的是谁了。 立夏点了点头，「鲍妈妈说，这件事情只能找你了。」 「什么事？」 「和小玉姑娘有关。」 上马车的时候我便猜到了是同霍小玉给有关，却还是想不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一定要把我拉出来商谈的。 马车停在了暖春阁内院。 我已经有几年没有踏进这里了，暖春阁的里外却是一点没变，就算里头的姑娘不是我当年熟悉的那些，一个个却都是年轻貌美明艷动人的。 立夏把我带进了一个上等的包厢，关上了门什么都没说。 我本以为他是要我在这里等着鲍妈妈，便安心坐下倒了杯茶，刚要喝上一口，却清楚的听见了隔壁的包厢的声响。 「爷这已经是要成婚的了，怎么还整天往我们这跑，不怕家里的那位打翻醋罈子啊。」 娇滴滴的女声腻着在平常不过的话语，我并未在意，只是抚了抚自己的衣袖，打算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等着，却听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们这问的是不是有些多了？」 这一声让我险些摔坏了手中的茶碗，胸口的心勐地往上提了下，我总觉得自己听岔了，连连忙墙的方向走了好几步，几乎整个人都要扒到墙面上了。 「爷……奴家不知……还请……」 「出去……」男子再次出了声，能发出这样清冷的声调除去苏漠还能是谁？ 他已经回长安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从那天离开之后苏漠就没有联繫过我了，因为离去那天所说的话，我一直以为要等霍小玉的故事结束之后他才会在出现，怎么这样早的就回来了？ 「苏兄，你何必如此？我又不是在生气。」还在震惊中的我听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声。 我用双手捂住了自己因为吃惊长大的嘴，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面墙。 在这墙的那一头，坐着是苏漠和李益。 隔壁的屋子里还能勉强听见女子娇滴滴说话的声音，却没有之前那样大胆了，大概是被苏漠赶出去了一个之后，姑娘们也都变得收敛了。 我之前就说过，李益是苏漠记录中极小的一块，这样的一块在别的任务下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而他此刻和李益坐在同一间屋子里，听两人对话的口气也像是认识有一段时间的友人了。 撇去苏漠不谈，李益他又是何时回到长安来的。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去看霍小玉？看他钻到了这风花雪月的场所之中，连楼中的姑娘都拿李益快要成亲的话语来开玩笑，看起来这门婚事不仅是真的，而且知道的人也不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不过啊！你们这群小妖精不要在那拿我开涮了，小心爷明日就不来了！」 李益声调一下抬高了，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屋子里的姑娘们也一下闹笑了起来喊着李公子饶命。 后面的话语我有些听不下去，我坐回到了原本的位子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却不料把自己呛了住，我大声的咳嗽了起来，惹得隔壁一下静了下来。 第52章 玉碎难全（五十一） 已经过了很久，隔壁的屋子却依旧什么声音都不没有。 我分明连自己的唿吸都停了住，却还是不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我所在屋子的门突然被人打开的时候，我恨不能找个等地方躲进去。 虽然……我也的确这样做了。 「捉迷藏？」 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在我瞧着面前鞋子的下一秒，便看见突然蹲下苏漠的脸。勐的一惊，蜷在桌子底下的我想要站起来，却不料撞到了自己脑袋，一下蜷的更加厉害了。 「疼疼疼……」我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鼓起了一个大包，稍微碰一下就疼的让人倒吸口气。 苏漠有些无语的看了我一眼，一手搁在我刚刚撞到的地方，一手拉着我的胳膊把我从这桌底下拽了出来，「你躲在里面干嘛？」 苏漠的问题一下问倒我了，我一手捂着脑袋，另只手一会指着屋子的墙，一会指了指桌子，一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了。 说起来我不是被鲍妈妈请来的么？而且在这的地方听见女性咳嗽的声音也应该不足为奇啊，我这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我讪笑着看着苏漠：「因为我在偷听……然后被发现了？」 「你问我？」苏漠一脸没好气的看着我的，我只能继续傻笑着想敷衍过去。 「那是故意让你听见的。」苏漠道。 「嗯？」我一愣。 苏漠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东西。 「是我让鲍妈妈找你来，让她把你安排在这间屋子等着，」苏漠就连解释都有些不情愿，似是和我说话很浪费时间一样，「虽然不知道你在这屋子做了什么，不过这墙的隔音还是很好的，不管你在这边做什么，隔壁都是听不到。」 「可是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我还听到李益在隔壁和姑娘玩得很开心！」我一拍桌反驳了起来。 「我的法力似乎恢復了一点，不过弱的很，时有时无，」苏漠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面前，反覆的做着张开握拳的动作，「所以我在这屋子里施了法。不过，似乎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维持不了。」 「你的法力恢復了？」我被苏漠这句话带了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却没有感到任何异常的地方，「没啊，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啊。而且我们分明是被剔了仙骨，现在凡胎肉身的，怎么会恢復法力？」 「都说只有一点，而且……」 「一点也不可能的，我们还在过去里！」 苏漠要说的话被我打断，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压抑住自己不和我吵架，「现在别管我的法力到底是怎么恢復的，我叫你来不是因为这个。」 话说到了点子上。 我就乖乖把闭上了嘴巴，不在找茬只听着他说。 「李益要成亲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见我点了点头苏漠才又说了下去，「这是我半年前经过他任官之地就知道的事情，他要娶的是他长安的表妹，他舅舅也在京任官，娶了官家子女对他之后的官路来说会好走的多。所以，他并没有反对，甚至早早就来京城筹办婚事。」 「早早的？」我怕是自己听错了，连忙又问了一遍，「你是说，他早回长安了？」 「三个月前就来了。他并没有提起任何有关霍小玉的事情，就好像……」苏漠停了一下，像是在想委婉的说辞一般，「他从来不认识霍小玉一样。」 这样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在我的脑海中剩下只有苏漠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这瞬间我有想要反驳的冲动，却找不到任何的託词。 我想着那个拼命灌醉自己才敢把伤心表露出来的男子、想着那个和自己立誓说着「我想我会娶她」的男子、想着那个仅因年少有过一面之缘便在人海之中寻起对方的男子…… 我似乎……似乎没有办法把他和这个明明马上就要成亲，却还在烟花之地风流快活的李益联繫到一起。 都说人会变，可是，年少那漫长的念想都走的过来，拥有后的暂别就让他遗忘掉那个曾深爱的女子了么？ 还是说，他从来没有爱过，那只是他漫长人生的一份艷遇，或是一份可供消遣的时光？ 「我跟他接触了一个月的时间，能告诉你的只有，李益是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他知道他应该做什么，知道……该丢下什么才能让自己走的更轻松。」苏漠瞥了一眼墙壁，像是能从这里看到对面一般，「你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么？因为女方家有人听闻过他和霍小玉的传闻。」 「那又如何？」我看不出两者有什么样的关系。 「所以他想表现出的是，他只是爱来这样的地方，并不是单爱里面哪一个姑娘，」苏漠提起了嘴角，「他的分寸掌握的非常好，经常来这里小坐一会。只是小坐，偶尔还会带着别人一起来，而带来的这些人，多少也是有些头脸的人，你觉得，女方家还会真觉得他是喜欢谁或者爱来这来的地方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苏漠问题我无法回答，我站在原地尴尬的不知所错。 「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和看到的告诉你，我虽会评判苏漠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过我的评判只是在我的记录中，」苏漠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给你的是参考，不是答案。」 「我知道，只不过现在有点失望罢了。」我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就像是一场赌博，我和一群人一起下了重注，信誓旦旦的会赢，结果我就一个人输掉的那种感觉。」 「暖春阁的鲍妈妈似乎也有话想要告诉你，」苏漠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也和霍小玉有关。」 「她是想让没有依靠的霍小玉重新登上这个台子，在成为她摇钱树？」我摊了摊双手，「不过就算是霍小玉真真想来，她也不能收了，霍小玉的病……」 「李益要离开，是鲍妈妈找人吐露给霍小玉的，她能一个人出现在李益宴请的酒楼里，也是鲍妈妈帮她找的门路。鲍妈妈她因为什么找你，你等等自己去问她不就成了？」 「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李益还在隔壁等我。」苏漠像是要给我留下思考的空间一般，说完了这些就准备推门离开。 「等一下！」眼看苏漠就要走出门，我急忙出声叫住了他。 苏漠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头看我，「如果你想问的是，我当年在书楼中看到有关这份记录的结局，那么……无可奉告。」 我撇了撇嘴，「那当我没问。」 我又在屋子里有等了许久，鲍妈妈才抽到空过来。 和楼里那些年轻的姑娘们不同，鲍妈妈的这张脸是明显看老了不少，鬓角上那遮不住的白色和她眼角深深的皱纹一起，展露着她的主人已经过了可用半老徐娘来形容的年岁了。 「鲍妈妈。」我笑着唤了她一声，如同自己还在这个楼中的日子一般，微微的福了福。 「季姑娘这是做什么，这么大的礼我可是万万受不起的，」她一把扶起了我，也没了当初凶严的模样，「我都让姑娘你等了这么久了，太过怠慢了。」 「不碍事，」我看着当初管束自己的人一下变得这么谦卑，总让人无法习惯，「不知道鲍妈妈把我叫到这儿，所谓何事？」 「虽然姑娘在暖春阁呆的日子短，不过那些日子你和小玉儿的关系还是非常亲密的，小玉儿离开暖春阁之后你也找到了一户好人家投奔，虽然还是做丫鬟，可这地位……我们都知道钟离老闆总是……」 「停停停——」看着像是准备长篇大论来阿谀奉承我的鲍妈妈，我的嘴角有些抽抽，连忙打断了她。 日子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这说话爱拐弯抹角的习惯怎么还没有改掉？ 「鲍妈妈你只管说重点就是。」 「我想，现在也就姑娘你能劝得住小玉儿了。」鲍妈妈堆笑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我觉得在这样下去，小玉儿的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我没听明白？小玉怎么了么？」 鲍妈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子，示意我往外望。 这扇窗户对着的是暖春阁的小花园，占地不大，却很精緻，不过正是因为花园不大，所以不管谁站在这小院子里做什么都一览无遗，白日里很少有人会去，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鲍妈妈此时让我看，是想我看什么？ 我靠近窗户边，微微弯下身子往外探去。出现在眼中的景象却让抓住窗棂的手一下捏紧，眼睛也瞪得大大，丝毫不愿相信此时自己所看到的。 虽然只有一个柔弱的背影，可那个坐在亭子中的女子，不是应该在家养病的霍小玉么！她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了，之前都是深夜过来，今天不知怎么的，这个时候就来了，」在我身侧的鲍妈妈轻声和我解释道，「每一次都是苦苦的哀求我，可是……我已经帮不到她什么忙了……」 第53章 玉碎难全（五十二） 「你说她经常来这里？来做什么？！」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大了，鲍妈妈的身体明显一抖，连忙出声答道：「小玉儿前几次都是问我李益的下落，说想让我帮她找他。可这一次……她却像是变了个人，让我不要再告诉她和李益有关的消息了，还说不管她之后再问什么，都不要说。」 「前几次？这一次？」我的语速很慢，沉着一张脸皱起了眉头问道：「她到底来了几次？」 「加上这次，应该有五次了，」鲍妈妈的脸上写着担忧：「虽然我一直告诉她会帮她，可我从没有告诉她李大人的行踪……毕竟李大人那也塞了些银子，虽李大人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他这是让我不要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 多余？ 我在心中冷笑。 「那鲍妈妈找我来，是想让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小玉么？」 对于我的猜测鲍妈妈摇了摇头，「不，是想让你劝小玉放开吧。我在这地方待了快一辈子，什么样的人值得等、什么样的人不值得都看得出。看现在的李益，霍小玉算是等不起了。」 我们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霍小玉的身上，她一身碧绿色，穿的并不暖，像是匆匆的从家中跑出来的一般。 也对，就在之前我才劝她喝下了药，此时的她应该在家中休息。 我想着之前她不愿喝药时说的话，完全可以相信之前来找鲍妈妈的都猫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看来这在我看来平静的两个月，她并不是没有任何的行动的，猫妖在用自己的方式拖着霍小玉病残的身躯找着那个负心郎。 「这些事情，并不是我和小玉说说，她就真的能放下的，」我低着头，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李公子此时也在暖春阁不是么？」 「姑娘的意思是？」鲍妈妈看了我一眼，连忙摇头摆手道：「不成不成！就是因为李公子此时也在楼内我才就觉得为难。小玉儿的病……很严重了不是，诗诗告诉我，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怎么能……怎么能再刺激她。」 诗诗？ 鲍妈妈说的应该是温诗诗吧，那个刁蛮的女子虽然一开始让人讨厌的很，可现在看来，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我以为温诗诗那天在首饰铺里说的，就是她最后的善意了，没想到竟然现在还在留意着小玉的一切。 现在的我觉得这个故事开始有些颠倒我的世界观。 那些我相信的东西都一摔就碎，那些我厌恶的东西里裹着的却是一颗真心。 现在无论谁都在关心着霍小玉，可怜着这个命苦的姑娘，可原本最疼爱她的那人，却不愿再管她的死活，甚至想要把自己和她撇开一干二净。 因为内心过于偏激的想法，我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捏成拳，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压抑着想要去到隔壁拽过李益的衣领问个清楚的念头。 「鲍妈妈误会了，我没那么傻，让小玉伤心也让你难做，不过外面的天气实在太冷，小玉不适合吹风，我现在就去带她离开，这样小玉绝对不会看到李益在这里……」我转过了神往屋门的方向走了去，「至于，李益会不会看到小玉，看到了又会有怎样的行动，我就不得而知了。」 后半句话我故意拖长了调子，又意味深长的看了鲍妈妈的一眼，我看着她恍悟的表情，也就安心下楼了。 我走到院子里，笑着坐在了霍小玉的身侧，引得她一声惊：「忆儿，你怎么在这？」 「来帮我家公子办事，然后听到鲍妈妈说你在这，」我省去了所有重要的东西，只是伸手扶起了她，「正好我的事情也办完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忆儿……我在这里……」霍小玉不愿站起来，甚至撇过了自己的头，告诉我她现在不愿走，「我找鲍妈妈有事谈。」 「天已经要黑了，要是吹了风，郑伯母怕是又要唠叨了，」我只当做没听见一般，「有什么事，我明日再陪你过来就是。」 「鲍妈妈是不是……」 「鲍妈妈什么都没告诉我，就算她说了什么，我最近耳朵不太好，什么也都没有听到！所以什么都不知道！」我把手伸到了霍小玉的面前，「而且我不会去听不感兴趣的东西，可你要是不和我一起回去，我就不知道等等见到伯母的时候会不会再想起来什么。」 我装作一本正经的强调一下逗乐霍小玉，她乖乖的伸出手，十分无奈的摇着头，「这样的威胁其实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只要能带你回去就好了。」 「我……咳咳咳……」 霍小玉笑着像是想要和我说什么，岂不料突然勐的咳嗽起来，还越咳越厉害，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连忙弯下腰不停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过了好一会咳嗽才缓和下来，可霍小玉捂住嘴的手摊开了是一滩猩红。 「可以听不到，也可以看不到，」我皱着眉刚想询问，霍小玉却先出了声，掏出了一块帕子捏在手心，「不要和任何人说，不然……我就不和你回去了。」 虽然声音有些哑，她却用着刚刚同我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小玉……」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忍，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扶起了霍小玉，感觉身后有些一眼。我下意识的回了下头，看到站在不远处二楼亭台的李益。他负手而立，像是在眺望着远方。 鲍妈妈果真把他骗出来了，我岔开霍小玉的目光，自己却抬头看着李益。 我嘴角的笑容还没勾起，心已经冷了半截，仅是一眼，便看的出，他变了，比起两年前，此时的李益看起来倒是更加温润了。谦谦君子，卑以自牧。 我还是不死心，领着霍小玉往他所在的地方，他注意到了我们，对上我看他的眼神，却只是如同在街上见到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只微微的对我点头致意。 他的双眸不再像我第一次见到的那样澄澈，虽看着依旧干净，那在深处暗暗蠕动的野心和欲望却是一展无遗。这些东西在一个有理想有报復的青年身上看到并不稀奇，遗憾的是，我只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这些东西。 他此时的目光太淡然，丝毫不像是在看着故人离开，而是看着匆匆而过的过客一般，没有思念、没有不忍、没有不舍，甚至连一丝丝的爱意都寻不见。 我原本在想，如果李益只是把所有的东西压抑在心中，不得已屈服于现状的话，他看到霍小玉多少也会动摇；如果他是带这伪装的面具，那么只要这个面具只要裂开一丝，我便不会在怪这个男子的负心。 可是我所见到的…… 也许，现在的霍小玉霍小玉对他了来说，只是一个叫做霍小玉的女子，再无其他。 说不准就算我刚刚真的把霍小玉到他的面前，他的脸色也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只轻声的问声好，便能拂袖离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虽然之前猜到了最坏的结果会是如此，可它真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多少还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郎已无情，妾意何托？ 「忆儿，谢谢你。」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想着李益的态度我有些出神，突然被霍小玉拉住了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谢我什么？」 「因为你和钟离公子之前的一番话让我彻底想通了。」 「想通了？」我的思绪依旧有些恍惚。 「嗯，」霍小玉点了点头，「我不会在找他，但，我会等着他。」 「没有十郎我还是可以生活的，他有了新的生活我也不会去打扰，」见我依旧一副不理解的样子霍小玉开口解释了起来，「我就在这里，你说这是他会回来的理由，可并不是这样，我还在这里，只是因为我爱他，我怕他哪天想回了，却发现我不在那里了，会一下不习惯。」现在的我也许已经等不到他回来了，可是……如果我一直在这，或者曾经在这，总会有人告诉他，他也总归会知道的不是么？那样的话，我霍小玉应该也能算是一个一生钟情的女子了吧。」 「小玉……你是怎么想……李公子不告而别的？」 兴许是霍小玉自己提到了这个话题，我便没了顾忌，把先前的那些疑问拿了出来，想趁着这个并不会刺激到她的场合询问她。 霍小玉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下了自己的头，像是在思量着该如何作答。 我等了很久，她依旧没有出声，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我的时间，她尖着嗓子，用刺耳的声线反问着我：「如果你是青楼的女子，恩客留宿一晚，第二日离开的时候会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再来么？」 我眉头一皱，看着这个多少有些狰狞的「霍小玉」我声音也一下冷了下来，「我想你回答的可不是这个问题。」 「我此时的心情还算不错，」「霍小玉」不知道为何笑的很欢，「你想问什么就问，我看心情回答。」 「你明明可以随时控制霍小玉的身体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发现你的行踪？」我蹙眉问道。 我听鲍妈妈说法便猜出这要她寻找李益的下落的人并不真的是霍小玉，是猫妖在暗测测的作祟。只是猫妖说过霍小玉不会记得自己支配她身体发生的事情，可从今天霍小玉亲自来找鲍妈妈来看，她像是清楚的记得猫妖做的一些事情。 「要是可以我也不想让她知道，不过这个身子已经容不下我们两个，出不去的我只能和她慢慢同化，她会记得并不奇怪，」猫妖仰起头看着我，「你知道么？我们就要死了。」 第54章 玉碎难全（五十三） 世人皆传霍小玉疯魔了。 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十句九句离不开李益。 也许前一刻你还看见她安静的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下一刻便跑到街上见人就问是否见过她的李十郎、是否知道他在哪里；她经常大吼过你之后立马抱成一圈蜷在地上哭泣着，再不停的和你说着对不起；她总会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过什么，或者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所以经常会失神的望着你，希望你能给她答案。 世人说高傲的她忍受不了自己被负心人抛弃，最终逼疯了自己。 世人皆知那负心人是谁，却没人愿意说穿，仅用「负心人」来代表他。 世人还说，霍小玉是个好姑娘，不像别的烟尘女子一般，她一心给一人，若得了这颗心便是如得至宝，只是那负心人并不去珍惜。 钟离溪说世人说着这些的时候都不是真心的，这些不过是世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他们一层层给霍小玉堆砌完美的装饰，再把李益与之对比，让这故事有看头。所以，世人再怎么同情霍小玉，也不会有人伸手去帮她。 我说，要是她真的疯了到也是好事了。只是她还是她自己，还是霍小玉。 霍小玉没有发疯，也没有魔障，只是被体内的猫妖牵制住，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靠着意志和猫妖争夺这具肉身，时而赢时而输罢了。 郑净持关不住霍小玉，也不可能一步不离的看着她。 所以时间亲眼见到霍小玉疯癫模样的人越来越多，给予她的同情也愈来愈浓，甚至有人找上门，说愿意帮主霍小玉，要是有那个负心人的消息一定会告诉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们见上一面的。 有这样侠义心肠的人不需要多，只要有那么一两个有心，也许霍小玉真的能在某一次出门的时候就撞见李益。 可奇怪的是，就在长安城的人内对霍小玉故事愈来愈熟悉的时候，那个故事中的负心人突然的消失了。 虽有人在长安城内见过他，却不知道他到底住在什么地方了。 短短几日，她都要变成长安的奇女子了，只是越是这样名声大噪，越是不可能有好的结果。 这样的局面，我实在不适合陪在霍小玉的身边照顾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忍就会告诉霍小玉一些不该告诉她的东西，所以我也在霍小玉在长安城内变得出名的时候，悄悄的从她身边消失了。 我坐在屋顶俯视坐在庭院中发呆的霍小玉。 「霍小玉的脸色看起来是不是好多了，这公主府里的大夫就是和民间的不一样。」感觉到有人站在我的身后，我笑着说了句，「是有点能耐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传霍小玉的故事，甚至都惊动当朝某位公主，她同情霍小玉，做却不是到帮她寻找此人，而是派了自己府中的大夫给霍小玉看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也许在那位公主看来治好霍小玉的病比找到那个负心汉重要；又或者，要是霍小玉的病好了，她也不会再去起找那个负心郎了。 「那天猫妖和你说什么了？」苏漠站在我的身侧，他似乎没有看霍小玉，审视的目光刺在我的身上。 「哪天？」我装煳涂。 「就是你从暖春阁回来那天，你是从那天开始刻意远离她们的。」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我哪里还记得。」 我在说谎。 「你在说谎。」苏漠的语气比我内心的自白还要坚定。 「已经不重要了，还有半个月。就让我这样再看半个月就能全部结束了。」我不自觉的蜷起了自己的身子，「他们是故事里的人，只是这个故事里的人，只是这故事里的人而已。」 猫妖那天和我说了什么？ 我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脸在没有光亮的地方笑了起来，不愿去回忆。 「李益躲得很好，婚礼也有条不紊的在筹备着，他会娶那个女子，并没有被这些市井流言干扰到。」苏漠没有再问，而是和以往一样告诉我李益的近况。 「他是不可能受到干扰的，就算霍小玉死在他的面前，我他也还是会去娶那个女子的。」我扬起了头看着苏漠。 苏漠的眉头皱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坐到了我的身侧，「还是把猫妖和你说的话告诉我吧，如果是和李益有关的内容，我也有知道的权力。」 「得了吧，真没什么，」我白了他一眼，「你该干嘛干嘛去。」 「如果真没有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苏漠温厚的手掌扶在我的肩膀上，「只是提起你的全身就在抖个不停。」 「害怕？我有什么好害怕了……」 苏漠说的没错，我的身体的确在微微颤抖着，现在连声音也在发颤，可我这并不是在害怕。 只的内心非常的着急。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心里一刻都安静下来。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比起以往都沉稳的多，可我自己知道，此时的我别说是记录好这个故事了，就连只是安静的坐在这里就已经耗尽全部的气力了。 我想要逃…… 「我好像忘了什么……」 我一个忍不住开了口，随后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苏漠只是看着我没有插话，也没有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我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总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待在这里，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那件事比补完这些记录，比给天帝找全上古残卷更加重要的事情。」我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苏漠用很快的语速说着，「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只觉得它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可是我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我一边想要记起这件事情，一边又不想记起来，在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告诉我，要是想起来了，说不定它会打破我所有的生活，甚至会让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你是不是觉得我比霍小玉还疯？」我裂开嘴看着苏漠，笑容尴尬的很，「不知道凡间的大夫能不能也治治我，比起霍小玉来说，我应该才是真疯了的那……餵……」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漠捏住了手腕，看着他严肃的脸以为他准备一个巴掌打上来，他却只是把我扯进他的怀中。 「餵……苏……苏漠……」 我被苏漠抱在了怀中，我的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身体被他的双臂困了住，动弹不得，我吃惊的张着嘴巴，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要是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去想，也许忘记并不是一件坏事。」苏漠的声音很轻，「该想起来的时候，总归会想起来的。」 「苏漠……」感觉他的双手松了下来，我也没有挣脱掉，「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完全不知所措……」 「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苏漠愣了一下，松开了我，语气一如往常，却不自觉的把话说了两遍，「我知道该做什么。」 他也在说谎。 刚刚抱住我的时候，他的心跳一直很快，还是那种没有规律的跃动。要知道他的伪装一向比我好。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天帝要派我们来？这些凡间的记录再怎么样只有一份，也总有办法补全，而不是启用上古就被禁的法术，逆转了时空把我们……」 「天帝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这样的问题轮不到我们这些犯错的小仙去评论！」苏漠打断了我，嘆了一口气，声音又轻了下去，「而且我们没有办法自己离开，等天帝觉得我们所做抵过过错自然会召我们回去的。」 「那是多久？几十年？几百年？还是……」 「啪——」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漠抬起了右手一巴掌就打了上来，听着很响并不是很疼，却还是把我打懵了。 「到此为止，季忆，做你该做就可以了。」 「我想做……我能做的。」我咬住下嘴唇轻轻反驳了一句。 。 「反正就要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一天在从暖春阁回来的马车里，猫妖讥笑的看着我，脸上丝毫没有将死之人应有的恐惧，有的是得意张狂的笑容。 「我要死，李益也不得好活。」她恶狠狠地咒着，狂妄双眸盯着我，「要是上天还能让我多许个愿望，我愿用今后百世轮迴换你百世不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还有我的份？」我原本呆滞的表情因为猫妖这句话一下动了起来，勉强裂了嘴角却不知道自己该哭该笑。 「要是可以为什么不？」猫妖拉起了我的手，挑了挑眉毛，「我和她变成这样，不就是你害的么？」 「我？我害的？」我无法挣脱猫妖的手，却不知道她拖着霍小玉病弱的身体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只能讪笑着看着她。 「你阻碍着我和李益见面的一切机会，李益离开的时候你分明可以劝说让她带着霍小玉一起走；在他离开没有消息的时候，你也可以鼓励霍小玉去找他，就算只是寄一封信件也好！你费劲了心思不让我们陪伴在李益的身边，让我们饱受相思苦，还一次次在给我们希望之后送上绝望！」 第55章 玉碎难全（五十四） 「我……」猫妖的问题让我一时语塞，「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做了。」她的语气咄咄逼人，把脸凑得更近了，这样近的距离让我能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恨意，「你以为你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一边任其发展。可是！你早就是霍小玉最信任的人，你每一句无心的话都可能成为她坚定的信念！」 我成了霍小玉最信任的人？ 我吃惊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猫妖，她却突然松了手，一下把我推开。 「霍小玉变成这样，我们变成这样，还不是被你那高逸的姿态害的！你什么都没做？！你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想做为什么不直接远离我们！要是只想看着，就让我们自生自灭好了！你那若有还无的同情，是伤害我们的最佳的利器！」 猫妖叫嚣着。 真的是这样么…… 「不要用疑惑受伤的表情看着我，你不是无意为之！你是刻意为之！」猫妖眼睛一下竖了起来，「要不是那次在梅雪庄我选择相信你，在梅雪庄的时候我和霍小玉一起死掉也比现在幸福的多！」猫妖又一下抓住了我的领子，恶狠狠的看着我，「我多想杀了你，可是……她下不去手……」 猫妖说的她是霍小玉。 猫妖抓着我衣领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力道也一下下的松了下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眼睁睁的看着相爱的人分离，是你的乐趣么？！」 我拼命的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我是希望你们幸福！一直都是！我真的从没有想过……」 「那就去把李益找回来啊！如果你真的关心霍小玉就在她死之前完成她的愿望，让她在见李益最后一面啊！她已经撑不过今年春天了！」猫妖的声音很响，她丝毫没有顾及自己做的马车真正在大路上走着，赶马的车夫也降下了马速。 「你去啊！你不是同情我们么！那就去把他找来！你做的到吧！你一定能做得到的……」 猫妖见我没有说话只是撇过了自己的脸，猫妖疯狂的摇晃着我的肩膀，眼里也不知何时沾上了泪水。 她在哭，一点都没有顾忌自己形象的在哭，她一下把头埋进我的怀里，「为什么不让我遵守自己的誓言，我想做的明明只有这些，为什么就是不能陪在他的身侧呢？霍小玉不在意是妾还是婢，我更不在意，就算只是做一只家猫，偶尔能趴在他的膝头晒晒太阳，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猫妖的情绪变化太快，我跟不上她的节奏，不知道怎样压住她的怒火，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环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借出自己的怀抱让她哭个痛快。 「我不是害怕等待，我是怕自己等不起了，」猫妖的声音里充满了哭腔，「你知道和别人定下了承诺，自己非常想做到却做不到的感觉么？要是我不遵守了，对方却一直在等着我怎么办？」 猫妖的话莫名的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它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一扇自己都不知道的门。 我总觉得自己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听过类似的话语，可仔细用力的去想，脑海里穿过的却是一些我从没有见过的场景。 我站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号哭着，周围除去白色什么都看不见…… 开满红桃的桃树后站着一个对我微笑的人，树枝遮住了他的脸…… 万丈高的云台上站着一个美到不真实的男子，对我伸出了手，对我说了永别……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并未在我的身上发生过，就算是梦中也没有可能！可他们却在猫妖问我那句话的时候，它们一下钻进了我的脑海之中，迅速的切换着，当我想要再去努力的记起，却再也不能想起什么了，就连刚刚清晰显现在脑海中的画面也一下模煳了…… 刚刚那些都是什么？ 我不曾见过的人、不曾见过的场景，为什么会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 那样的真实感……就好像……好像它们是真的发生过。 只不过……被我遗忘了。 「我怕他不知道我还爱着他，我还在等他，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猫妖的声音把我从自己的思绪里拖了出来。 「你不是……恨着李益么？你恨不得杀掉他么？」我的声音有些抖，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是，我恨，可这不妨碍我爱他！所以我要确认，只有我自己做到无愧的时候，我才有资格去恨他，才有资格去……」猫妖没有说完下面的话，而是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这就是你爱着他、对他还是抱有期望的意思了。」我尴尬的笑着，顺着猫妖的话问了下去。 「结果到底是怎样，这不是只有等我找到了他之后才有定论？」猫妖把捏成拳头的双手举到了我的面前，「至于你！伪善者！要是继续这样妨碍下去，也许下一次我想动手杀你，这双手就不会颤抖了，」 。 「你是执笔官，只能做该做的事情。」身侧的苏漠嘆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抱着自己的双腿，下巴磕在膝盖上，「所以我坐在这里，就让我在这里看着就好，只要看着就好……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正确的做法。」 「别指望我会你说想做什么就去做，要是可以去改变，我也不会只看着。」 「是是是……谁不知道你苏大仙心地善良，见到乞丐都带回家好吃好喝伺候着。」我故意用讥讽的语气说着敷衍的话，却没被苏漠反驳。 「苏漠，我问你件事情。」我们又沉默了好一会，看着霍小玉被郑净持叫回屋里吃饭，我转过了身，「天生天降的仙胎和你们修炼成仙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区别你自己不是说了么，只是成仙的方式不一样。」苏漠白了我一眼回答道。 「哦对……」我讪笑了起来，「那还有那些仙人是天生仙胎的？不是像齐天大圣那种从石头蹦出来……」 「你到底想问什么？」见我语无伦次苏漠显得很不耐烦。 「哦，没什么，就是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苏漠没有回答我，一时间我们周围安静的唿吸声都能清晰的听见。 气氛似乎被我弄的有些尴尬，我讪笑着想要活跃气氛，「因为他们总说我是天生天降的仙胎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别的仙人也没有对我多重视的感觉，可就算都不重视，却每个人都知道我，当然啊，也许这是我在天界闯的祸太多，黑名而已……」 「天生天降的仙胎只有极少的几个，除去你之外都在上古那次浩劫之后死去了，听说有剩下的，不过堕为魔已经不知是生是死了，这些天生天降的仙胎共同的地方就是，都曾是帝俊的徒弟。」苏漠突然开口一本严肃的回答起了我的问题，「他们都曾是执笔官，天界书楼记载大多也都是这些执笔官所记，包括……天帝一直想寻找的上古残卷也是，传闻那是帝俊最宠爱的徒弟所写，记载着有关于这天地间最重要的事情，包括上古神为什么会消亡，也包括帝俊的死因。」 看着苏漠如此坦诚，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你知道的……真多。」 「这是书楼里残卷上记载的，就是那份在你书楼里遗失掉的那些，」苏漠瞥了我一眼，像是在责备我一般。 「哦？你还真博学，上古文字也看得懂？」我吐了吐舌头不信他。 那样的文字放眼整个六界也不见的能有一个人看的懂，那是上古神传递消息时才使用的神秘文字，如今上古神全损，这个世间哪里还有能看得懂的人？ 「之前的确看不懂，」苏漠的表情很严肃，看着不像在说谎，「可他们变成碎末养在空中的时候，我却好像全部读懂了，虽然只有一小段，我却能确定是我理解的意思。」 「哦？传闻只有天帝能读懂一两段，你这大仙当得不错，一看就是一段。」 「但就是这样一段，让我明白了你为什么会成为执笔官。」 「喂！什么意思啊！不要搞得我好像没有一点能力，完全是因为是天生天降的仙胎儿才……」 我的话一下停了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苏漠一眼，摇着自己的脑袋不愿去相信。 执笔官虽是空职，却是天帝极其看中的仙官，八座书楼里似乎除去我这之外，其他的守楼人每一个站出来都是有过一番作为的人，论文论武几乎都能在天界排上号。 收养我的师傅是散仙，他只是随着自己的喜好传授知识给我，我一直以为就自己的水平应该是连仙位都分不上，只能跟在师傅后面做逍遥的无名散仙，天帝却在我五百岁的时候召了我去凌霄殿，一上来就给我封了执笔官这样的仙位。 那时的我有的只是欢喜，丝毫没有在意回去告诉师父后他那担忧的眼神。 而且这官位做的也万分轻松，也就没有再去细想天帝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位置坐。 第56章 玉碎难全（五十五） 苏漠的话语如同当头一棒，我整个人一下瘫了下来，连想要伪装的笑容都挂不上。 「怪不得我总觉得自己不适合当执笔官。」我喃喃道。 都说如今的天帝是最公私分明的人，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要是他没有作为，或者没能做出一点贡献也是不会封任何仙位的。仙神还说天帝看人看的很准，要是委任谁做什么，那么那件事世间只有那个人能做到最好。 正是因为这样，那日在凌霄殿被告知自己坐上了执笔官的我才会那样的欣喜万分。 天帝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现在看来，并不是我有着什么能做执笔官的才能，只是天帝读懂了歷史，按照歷史的做法去做了。 「如果天生天降的仙胎都能胜任，那么你应该可以。」 苏漠破天荒的鼓励起我来，我却只是吐了吐舌头，「我讨厌和别人比较，尤其我还永远比不上别人的时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我师父从小就告诉我每个人都是不一样，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就算只是一块小石子，不管是在河底垫着河床、还是在大道上铺路都有着它独特的价值，那么我们也一样，坐在天宫里最高的位置和在凡界的角落里要饭又有什么区别。 你就是你，在这个世间永远不会有人和你完全一样。 这是因为师傅的这几句话，我从小就自命不凡。 觉得这个世间里存在着只有我季忆才能做的事情，然后等我做成的时候，整个世间都会为我欢唿，承认我是独一无二的。 年幼时我曾经以为这件事情是不用修便是仙，可后来我又发现只要父母都是仙或神，那么生下来的也是仙胎儿；再后来我觉得的这事是我无父无母，可听闻孙大圣的故事我又保持缄默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东西，直到后来我被天帝召到天宫封我做了执笔官。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高的官职，却是天帝极其看中的仙位，而以往的执笔官也都是在天宫中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以我的能力怎么想也都是不能胜任的，就在我欢唿不已的时候，苏漠也接着被封了。 因为他的能力和我旗鼓相当，我做执笔官的消息在天界也就淡了下来，旁人甚至开始把我和苏漠放在一起比较，而这比较的结果往往就是，苏漠更胜我一筹。 这也是我看不爽苏漠的理由之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出生方式比较特殊，天界仙神我叫得上名或叫不上名字的都认识我不说，还喜欢把我和旁人比较，而我一直是被比输掉的那一个。 如果平级的，或者一开始起点比我低的人我都比不上，我又怎么样比得上那些什么都和我相同，还做过帝俊上神徒弟们的执笔官们，我分明……连眼下霍小玉的记录都记不好。 「这就是我一开始不告诉你的原因。」苏漠瞥了我一眼，语气冷冰冰的，「你看起来似乎比谁都活跃也比谁都无所谓，骨子里却是最在意的那一个……」 「是是是，你苏大仙看人一向准。」 对于我的恶意打断苏漠显得并不在意，「要是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你说不定笔一丢都懒得去记去看，可现在你已经记录到这一步了，第一次的终点就在你的面前，你还想往回走么？」 「我没有打算放弃，」我把下巴隔在自己的膝盖上，侧过头看着苏漠，声音很响也有些夸张，「我这不是安分守己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么。我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才没有去做那些我想做的。」 「那就，继续安分守己的好，」苏漠沉默了一会，接着我的话说道，「虽然你自己可能会有些不痛快，可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苏漠说完便离开忙着自己的记录了，而我依旧坐在这屋顶上直到天空全暗了下来。 长安的夜色我看过太多遍，却没有哪一次看起来和今天一样的荒凉，除去弯成一条线月牙之外，竟找不到一丝的星辰，雾霭霭的天空浑浊不堪遮住了原本璀璨的星辰。 就像我此时的心情一样。 「咳咳咳……」 「玉儿你没事吧，玉儿？」 一旁屋子里又传来了霍小玉的咳嗽的声音，我听着郑净持紧张却得不到回应的叫唤就能知道，霍小玉又晕厥了过去，这样的事情近乎每日都在上演。 邻屋的大夫连忙提着药箱走了过来，这个不大的府邸看起来又要一夜通明了。 「又咳血了，大夫……」 「夫人，如果减轻药性就不会这样痛苦难捱了……」 「可是……玉儿说了，就算……就算痛苦，能多活一刻便是一刻……」 …… 我的身体又开始不住的微颤了起来。 我穿的很厚，今夜也没有什么风，却还是让人觉得异常的寒冷。 我轻哼着霍小玉曾经叫我唱过的曲子，虽帮不上什么忙，在这里也看不到什么，却固执的不肯离开。 在霍小玉母女的记忆里我和钟离溪因为生意上的关系，半个月前就搬离了长安。 如果最开始的故事里霍小玉没有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人，那么现在也是一样，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也不在她的身边；如果她是在病痛中死去，没能见到李益最后一面，那么，现在也是一样。 猫妖只说她们已经活不下去，撑不过春天，可却并没有清楚的说明是哪一天离开的。 那么，我能做的就只是用这样的方式陪在她们的身边，按照她希望的那样，不被任何人打扰的走到结局。 我的肩膀上突然有了沉沉的分量，一回头便看到钟离溪把披袄披在我的身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我：「要是想去做什么那就去做。」 这句话从我选择远离霍小玉以来，就经常能从钟离溪的嘴巴里听到。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这也是我心里被压抑住的想法，所以再怎样动容我也只能轻轻的摇了摇自己的头，「不了，我这样看着就行。」 「丫头其实是一个很称职的执笔官，」钟离溪背靠着我坐了下来，声音淡淡的和往常一样动听，「你不用急着反驳我，先听我说完。」 「我不知道猫妖和你说什么，让你突然就离她们这样远，可是能看得出你自己最近很烦恼，对于你自己本身像是有无数的疑问，你明知道我可能可以解开你的疑惑却不选择和我说；你知道苏漠不会让你做过火的事情，所以让他压制住你心中念想。这些我做不到，我在陷入困扰的时候不会去想旁人正在经歷怎样的苦难，」钟离溪顿了顿，「而你不一样，你把霍小玉的事情放在前面，把记录放在前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我给你两个选择，」钟离溪把声音提高了，「要是可以的话，你是愿意改变霍小玉的结局，还是现在就解决自己所有的苦恼？」 「这是什么？两个选择都是不可能……」 「如果可以的话，你会选择哪一个？」 钟离溪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我也只能嘆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地回答他，「是不是我选择愿意改变霍小玉的结局就是一个称职的执笔官了？」 钟离溪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等了一会依旧没见他说话不由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我都回答了，你也好歹回答一下，给我个心里安慰呢？」 「如果你不出现，陪在霍小玉身边、被她信任相信的人是温诗诗，」钟离溪的声音一下低了不少，「你的出现不是多余，不是去改变霍小玉的想法，只是代替了温诗诗的位置，你以为你只是一个看客，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早就成为故事里的一个角色了？」 「哈？」钟离溪的话让我一下愣了住。 「之所以不让执笔官过度的接触故事里面的角色，不是因为他可能会变主人公对事物的看法，而是害怕……他也变成了故事里面不可缺少的一个角色，」钟离溪捏拉住可我微颤的手，「丫头，你担心你的出现会改变整个故事，就不怕你的离开，也会改变世界么？」 「你是说，原本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我，也是故事里的人么？」明明想用好笑的语气说出来，我自己的声音却忍不住的在颤抖着。 钟离溪点了点头，「也许你还是李益的枷锁，还记得他带霍小玉离开暖春阁的时候你和她说了什么？」 …… 「李公子，我可是把我家的小玉儿好好的交到了你手里了，要是你让小玉儿过的不开心，或者没有呆在这里开心，我是不会饶过你的。」 …… 钟离溪的话一下勾起了那日的回忆。 的确，那个时候的我初来乍到不像现在这般畏手畏脚，说什么也都随性的很，也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情可能让这个故事发生质的改变。 「你再想想霍小玉昏迷的时候，李益是对着你承诺自己会娶她的吧？」 背靠着我坐着的钟离溪正一点点的在勾起我之前的记忆。他一点一点地提醒着我，我早就不是单单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看客了。 第57章 玉碎难全（五十六）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因你早已是故事里的人，才会看漏了很多东西。」钟离溪用自己的后脑勺重重顶了我一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固执的给自己圈一个框，待在框里不肯越界半步；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能多说多做。明明在故事初期你做的就很好，没有太多的顾忌。」 那时的我太莽撞，并不真的明白执笔官的意义，所以犯了不少的大忌…… 「丫头，若你原本就是这个故事里的人，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你会怎么做？」 「……」如果我本是这个时代的人，会怎么做还用说么？ 「苏漠一定会生气的，还是气成七窍流血的那种。」钟离溪的话让我露出了一个非常无奈的笑容。 「那不是正好，反正丫头你也不待见他。」 「那……我这样做被天帝知道了，会不会罢了我的官在把我踢到人间让我无限轮迴？」我的心里还是有些顾虑。 「人间的人哪一个没有经歷千万世的轮迴？」钟离溪道，「要是丫头不想，事情结束我就带你离开。天下这么大，何处不能安家？最主要的是，要是这样，丫头也不会不开心了不是？」 「希望我想做的事情不会让我灰飞烟灭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钟离溪所说的这些话都是自己编来安慰我的。他口中种种解决的办法，不过是想让不知所措的我再次找到理由去接近这个故事。 可在很久很久以后，在我们回到了自己的所在的时代，我某次听苏漠谈起关于霍小玉的记录才知道，钟离溪说的都是真的，苏漠不告诉我只是不想我太接近这个故事，惹得自己一身伤。 「他来了，娘你快去开门！」 我刚走到霍小玉的房门前，手还没有扣响房门就听见霍小玉病弱的声音。 「玉儿！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大夫，玉儿醒了！」屋内的郑净持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唤着大夫。 「娘，你先去开门……先开门……」霍小玉像是拉住了郑净持衣角不让她走，语气多了份请求。 「玉儿……」郑净持很不忍，「你就……就忘了李公子吧，他是不会来的……」 「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 「你干什么！快会床上！你现在不能下床啊！」 我听着从里面传来了拉扯的声音，像是霍小玉硬是要起身，也就顾不上什么一下推开了门，「小玉你应该听大夫的不要随便走动！」 我这样突兀的出场方式，惊到了屋子里的人，他们吃惊的都吃惊的看着我，只有半靠在郑净持身上的霍小玉看到我的时候对着我露出了笑脸，她像是知道我会来一样，一点都不觉得吃惊，反而轻轻好唤着我的名字，「忆儿。」 我刚刚还以为她是要出门找李益。 怎么？她是知道我在门外才要郑净持开门的么？ 「小玉！」 看着霍小玉一下瘫了下去，我也没能细想，一个大步上前和郑净持一起撑扶住了她，再把她扶到了床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期间，霍小玉的手一直紧紧的拽着我，我也就只能坐在了床边。 「你不是随你家公子去了扬州么，什么时候回来的？」郑净持看着我依旧一脸诧异。 「我……」我从屋顶下来的时候太过突然，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的找个藉口，没料郑净持一开口就问这么要紧的问题，倒是让我有些个措手不及，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才听着合理。 「是这样的郑伯母，我的生意出了些变故，暂时无法回扬州，加上丫头说担心霍姑娘，我们便折回来。」钟离溪站在门外笑着看了看我，「要是郑伯母不介意，可否让丫头照顾霍姑娘一段时间，她这段时日都魂不守舍的。」 「哪的话，要是季姑娘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不过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报答。」郑净持一下红了眼，抓住我的另外一只手，一脸感激。 「那么，丫头你就好好照顾霍姑娘。」钟离溪沖我眨了眨眼。 我原本以为他把我送下来的时候就离开了，没想到竟然跟在我的身后，还帮我打了个圆场。我对他点了点头，他便对着他人作了个揖，找了个藉口便离开了。 等霍小玉的脉象平和下来，也吃完了药汤之后，她便让旁人都离开了，说想和我单独呆在一起说说话。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个天神，天神让我许个愿。」在旁人都离开后，霍小玉拉着我的手道，「我说还想见见你，毕竟你走的时候太匆忙，我都没来得及和你道声别，我可不想连个招唿都不打就和你永别了，天神同意了。」 「你为什么不许愿说要见到十郎呢。」我的眼眶有些湿湿的，却还是只能提起嘴角笑着问她，「在小玉的心中，李公子可比我重要多了，你看那个天神许愿这么灵，你要说想见的是李公子，也许现在坐在这里的就是你的十郎了。」 「十郎一定会回来的，既然他本来就会来，我又何必浪费一个愿望呢？」霍小玉笑得很甜，她抬起手抚去了我眼角险些落下的泪珠，「天神还和我说件事情，你猜猜他说了什么？」 「嗯……」我强打起笑容，「我猜一定是好事。」 「天神说，我是一个好姑娘，为了奖励我会让我等的人提前回来，」霍小玉明明已经虚弱的不得了，明明已经不能在大声的说话了，她却强打起了精神，和我说笑着，「天神还说我看男人的眼光不是很好，所以对方不会八抬大轿娶我过门，我说我不介意只要能陪着他就好，天神又问，要是只给我们一碗饭吃呢？」 「小玉的话一定选择把这碗饭给你的十郎吧？」 「不，才不，因为天神说不吃饭会活不下去，所以我说分成两半，把大半给十郎，我吃小半的那碗就行，然后天神就生气了。」 「那可不好，天神生气应该很可怕吧？」我有些笑不出来，眼睛也湿湿的。 「不……天神生气起来很像小孩子……比较可爱，因为……因为他在气的是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样的方法呢？」 「然后天神又说什么了？」 「他说……要……要在奖励我一个愿望……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说……还没来得及说就醒了。」 「如果你没醒，会和天神许什么样的愿望？」 我握住霍小玉的手，为了听清楚她口中越来越轻的话语，已经侧过了头，把耳朵凑在了她的嘴巴。因为霍小玉的角度看不到我的脸，滴下来的泪水已经砸落在了她的被单上湿了一片。 「忆儿……你……你为我梳妆可好？」霍小玉没有继续说下去，拿出了放在被褥中的另外一只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现在？」我胡乱的抹了把泪扭过头看着她。 霍小玉点了点头，「我初见十郎的时候，髮髻都是你梳的，我觉得很好看。」 此时的我无法拒绝霍小玉的任何请求，只能扶着她坐到了梳妆檯前。 霍小玉闭着眼睛没有再说话，我不忍去看铜镜中她苍白的容颜，用有些颤抖的手拿起木梳顺着她及腰的黑髮，从头梳到尾，我想起了凡间的喜婆在女子出嫁的时候就是用着这样的梳法，念着吉祥的说辞带着祝福从头梳到尾，一下又一下。 我帮他梳好了髮髻想去拿桌上钗做装点，却看见霍小玉的桌上放着两支钗，一只是她当日送别李益带着的紫玉钗，另外一支是温诗诗送的茶花式样的朱钗。 这两支钗单看都很漂亮，只是都放在霍小玉的头上就会觉得累赘了。 「我相信你。」 就在我犹豫不觉得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霍小玉却出了声，我用来固定着髮髻的手一抖，之前盘好的法又散了开来，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只能重新梳过，不自觉的竟然把两只钗都用了上，而且只从铜镜里看，他们都插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 「我现在漂亮么？」 我和霍小玉面对面的坐着，我手中拿着胭脂想要盖住她苍白的脸色，霍小玉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问道我。 「别闹，我还没涂完呢，」我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等我弄完了在评价。」 「忆儿帮我梳妆一向都是最好的，」霍小玉声音如同我们第一次相见那样充满了活力，「等等我一定是最漂亮的。」 「嗯，一定是的。」 「那样的话我就达成最后一个愿望了。」霍小玉笑了起来。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还想和天神说什么愿望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我的愿望就是……」霍小玉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成为十郎心中最美好的那个女子……」 在这一声之后，霍小玉没有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平静，没有半分痛苦的模样。 像是达成了愿望，获得了解脱。 我的眼泪又忍不住的从眼角滑了下来，手上的动作没敢停。 「小玉，我完工了。」我端起了桌上的铜镜放到霍小玉的面前，忍住想要大哭的冲动，问着已经不能在回答我的霍小玉，「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漂不漂亮？」 第58章 玉碎难全（五十七） 我发出的提问迟迟没有得到回覆，心有不忍的我便低下了头，不忍再看霍小玉。 谁知这时，我端着的铜镜的手被握了住，那冰凉的触感激不起我心中任何欣喜，却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容抬起了头。 「她……还……活着么？」我不敢自己去确认霍小玉的生死，只能低头问着她。 「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那人从我手中拿过了铜镜，语气轻浮，「我不知道她能不能醒过来，反正没死就对了。」 「……谢谢。」 我沉默了很久，稍稍松了口气，我才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如果你之前没有平復霍小玉的心情，我大概钻不到空子出来……」她端着镜子细细的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小玉的躯体现在完全是属于她的，猫妖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欢喜，「话说这妆容是真的好看。」 我刚刚在给霍小玉梳头的时候就感觉到她气若游丝，像是随时都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一般。 大夫也说她早已灯枯油尽治不好了，唯一让她活在这个世界的办法就是下勐药拖着，能拖一刻便是一刻，可那样的药物对身体的伤害也是非常大的，所以大夫在一开始就嘱咐过郑净持，让她准备好霍小玉的后事。 霍小玉要么因为药物压制不住底子被掏空，要么就被再难承受药的毒性，她总会因为其中一个离世，或早或晚都不奇怪，其实对霍小玉来说，她短短的寿命已经被猫妖拉长了不少，我们应该知足。 可刚刚霍小玉精神起来的时候我却开始慌了，我知道那是凡界所谓的迴光返照，知道这意味着霍小玉就要离开了。 在得知这必然的结局后，我内心深处还是觉得不甘心。 要是她能拥有的只是这样的结局，那么我更希望在没有再遇见李益之前就死去，带着这样一身牵挂和不舍，她怎么可能平安的走过奈何桥？ 「为什么你还能这样开心？」我看着背靠在椅背上，仰起自己的头不停变化角度看着镜中人的猫妖，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霍小玉死了可以再转世投胎，可是你……一定会灰飞烟灭的呀……」 猫妖把自己封印在霍小玉体内沉睡，亦可以让霍小玉在自己的体内沉睡。我想猫妖大概是在霍小玉咽气前觉夺过了身子的主控权，在把自己所有的妖力激发出来，吊住这霍小玉的这口气。 这最后的妖力决定了他们还能活多久。 「那我应该怎样？嚎啕大哭表示自己很伤心么？」猫妖瞥了我一眼，语气里满是嫌弃，「还是和你装可怜，说我不想死让你救救我？就算我说了，你有办法救我么？」 「虽然一开始我并不想报恩报的这样彻底，可是中途的时候我就做好觉悟了，所以现在的我也只求一死了。」猫妖抬了抬自己的嘴角，「倒是你，之前不是已经被我说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陪着你们到最后一刻。」 我说的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却惹得猫妖一阵笑。她捂着笑疼的肚子看着我，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可她的演技太过浮夸，丝毫没有发现她的瞳孔最深处没有任何喜意。 所以我并没有用言语去反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强制自己笑了好一会，嘴角上扬的弧线终于颤抖了起来，伪装的面具一点点的被撕下。 她垂在身侧的手时候偷偷的捏住了我的衣袖，声音小的让人听不清。 「李益……李益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猫妖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只能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希望给她找到一点依靠的感觉。 「我会让你们见到李益最后一面，不惜任何代价。」 「你不要随便和妖立誓，」猫妖抬眼看着我，眼眶有些湿却还露着笑容，「六界里没有比妖更重这东西的。」 我点了点头告诉猫妖我知道。 「我最多只能撑三天，如果我继续出门翻天覆地搅，没有霍小玉的阻挠我一定能在三天内找出李益，」猫妖眨了眨眼睛，异常乖顺的外表下还在试探着我，「你能在这段时间把李益给我找出来么？你能让他来到我们的面前么？」 「一定。」我把握成拳的右手撞上猫妖的右拳头，我们相视一笑，算是做了约定。 其实李益的行踪并不难找，他躲得再好藏得再严实，我相信在苏漠的火眼金睛下也是无处可逃的。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寻了苏漠，跟着他去他暂住着小院，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情。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苏漠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他就坐在他的房间里十分淡定的写着他的记录，期间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所以当我忐忑的说完了所有内容，还一度的担心他太过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完全没能听到我在说什么。 苏漠听完我说了昨天他走后发生的事情，并没像我想像中的那样气得跳起来；或者指着我的鼻子一通骂。可看着他此时平静的反应，我宁愿他一拍桌子不顾情面给我来一通怒骂。 他写完了手中的东西，合上了本子，架起了毛笔，才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我说上了一句：「你是真的疯了。」 「我……」 「这几天你就不要出屋子了，把这个好好誊抄一遍。」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漠便把写了半天的书本丢在了我的面前。 「嗯？」我大老远的来找他不是为了帮他抄书的，是来问李益在哪里，「苏漠，我是来问你……」 「我的记录昨天就已经全部记完了，」苏漠依旧没让我把话说完，厉声打断了我，「你的记录在昨天也全部结束了。」 「霍小玉还没有死，我的记录也没有结束。」听出了苏漠话中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插手他们的事情，心里一下就感到不满了，「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李益在哪里就直说，我自己去找，当没有来过你这。」 我刚想潇洒的转身离去，却被苏漠捏住了手腕。 他的力气比我大上很多，我根本没有办法挣脱，他把我拽到了我之前坐的座位上，模样看起来十分不友好。 「要是你没听懂，我就再说一遍：季忆在把你面前的记录抄完之前你那里也不能去，这是身为执笔官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要是以往听到苏漠用低沉冰冷的声线说话，我一定会立马躲得远远的能不招惹他就不招惹他，可现在的情况不同，虽我不能扳开他捏住我手腕的手，我还是想尽办法让自己站着，微仰着头怒视着他，表现出自己心中的不满。 「这是我之前读过的霍小玉传的内容，虽不敢说和被毁的那本一字不差一模一样，但用这份记录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苏漠没有理会我不满的目光，而是用另外一只手摊开了桌上的书本，做着进一步的解释。 苏漠从没有强求过别人去做什么，今天的他反常的很。 「苏漠，我知道我的做法让你觉得非常非常生气，可之前就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记录，要怎么写都与旁人无关，」我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顶道：「如果你觉得我的记录会给你惹出什么麻烦，你放心，天帝那里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牵连到你，反正我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感觉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现在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给这个故事一个结尾，一个我觉得真的算是结束的结尾！这样的结尾不是你看到的冷冰冰的文字能代替的！」 「我没有生气，」苏漠静静的听我说完，轻嘆了一口气，「也不想妨碍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做记录，你的记录做成什么样也都和我无关。只是这一次不行，这样的记录我不能认同。」 不能认同？ 苏漠的话让我一下哑言，我有些尴尬的笑着，「我现在的做法没有什么问题。」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不否认钟离溪对你说的话，你是故事里的人的说法，」苏漠定定的看着我，「可是，你现在这样做，对别人就公平了么？」 「我对谁不公平了？李益么？还是霍小玉？亦或是猫妖？」我不能理解苏漠说的话，「我知道，你看过这个故事，知道这个故事的原本的结局，觉得我在这个故事之中把这个故事带偏了，又或者你看过的记录里霍小玉在昨晚就死了，她是不可能再见到李益的，反正霍小玉的死是註定的，那么让她死前在看一眼李益又能怎样？临死前的这一眼就能改变故事了么？」 苏漠把手放了下来，如同我是不可理喻的人一般撇过头不再和我做任何的争论。 「如果你觉得我是改变歷史了，就当我是改变歷史了！」我的心里有些气不过，一把抓起苏漠丢在我面前的抄本，另一手从脖颈里拽出了奈何变大捏在手中，「如果你要记录的就是这硬邦邦的歷史，我现在就给你抄下来！抄下这没血没肉的故事！但是！我抄完之后你一定要把李益的位置告诉我……」 「啪——」 我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第59章 玉碎难全（五十八） 我错愕的抬起了头看着苏漠，不敢相信他这巴掌打这么重。 苏漠只是把自己的右手捏成了拳，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疯子。」 我捂住了已经肿起来的左脸颊恨恨的瞪着他：「我又没说我不是。」 苏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他像是想清除了什么，从我手中抽走了他写给我的记录。 「我昨天从李益那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钟离溪。」 苏漠在我耳边轻轻的留下了一句，变相告诉我李益的下落。 在他说完的那一刻我的脚不由自主的已经往外迈了出去，刚想大步跑起来的时候又被苏漠叫了住：「季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的刚要迈出大门的左脚停在了半空之中，愣了一下后非常干脆的回答道。 「不，你不知道。」 苏漠笃定。 他说话声音很轻，我忍不住扭头去看他，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他依旧站在刚刚的位置，非常用力把手中的书撕成两半，扔在了桌子上，然后他伸手摘掉了头顶固定髮髻用的簪子，黑色长髮如瀑泄下，垂至腰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看着被他握在手中的簪一下变大，我才发现那是苏漠用的仙笔「执念」。 我之前还在想苏漠会把它藏在哪里，没想就这样明显的插在了头顶上。 深蓝色的「执念」离开了苏漠的手心在半空中打着转，接着如箭一般刺到了我身后，停在了半空之中，在我把头扭回来的时候，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愣了一下之后伸出了自己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阻碍不能完全伸到外面去。但这样的阻碍只有一瞬，因为我自己太过用力做了推的动作，险些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苏漠说要我在这个屋子里抄完记录才能离开不是说笑的，为了防止我跑出去，他可是连结界都做出来了。 「你想去做什么就去，然后请把你看到的所有都记录下来，就算它和原本的不一样，也请你一字不落的记下来。」我还在感嘆的时候苏漠又开了口，他依旧没有转头看我，「等你写完了你想写的故事，再到这里来。」 苏漠把「请」字念得特别重，与其说是请求更像是用命令的方式告知着我。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我仰起了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来找他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我只是不清楚，他既然对我做法意见这么大，多少恢復了些仙法的他完全可以把我困在这里，为什么到最后还是放我走了？ 我才跑出大门，还没走到街道就在巷子口看到了钟离溪，他像是知道我要找他一样，笑着看我一步步的走近。 「这手下的真狠，」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大拇指的指腹划过被苏漠打肿的地方轻轻念了一句，「不过没打醒。」 虽然脸颊只是被钟离溪轻轻的碰了一下，我还是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什么打醒？你偷听我们说话？」 「那是你干的活，」钟离溪否认到，「只不过按照你的性子猜也猜的出，能让苏漠出这么重的手打你，你一定说了不少傻话。」 我瘪了瘪嘴没吱声，怒火攻心的时候谁说话会过脑子，当然是什么能惹怒对方挑什么说呀。 更何况我也并没有觉得自己说话有问题啊！ 「走吧，我们去找李益。」 钟离溪见我不愿提便转移了话题，一下握住了我的手带着我往大路上走。 「还说没有偷听！」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要干什么，钟离溪就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这分明就是刚刚偷听来的。 钟离溪嘆了口气，十分无奈地看着我，像是知道我还在气头上，也就没有再出声反驳。 「钟离溪，你知道我等等要做什么吧？」这样走了一段路，我扭头问起了他。 「嗯，知道。」钟离溪扭过了头，「昨晚是我让你去找霍小玉的。」 「其实苏漠说的没错，现在这个故事早就不是原本了的故事了，」我极小声的说道：「你告诉了我很多做执笔官的事情，应该也知道我现在的做法是错误的吧？」 「管他对与错，只要丫头高兴，你爱怎么做怎么做，反正我会陪着你。」 钟离溪带着我走上了回家的路，眼看我们走着熟悉的路就要回到家门口，我连忙提醒了一句我们是要去李益的住所。钟离溪笑吟吟的告诉我没有走错路，李益就住在这里，随后在离家不远的一栋宅子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李益住这里？」我一脸诧异。 心心念念要躲着霍小玉的李益居然会住在离霍小玉家这么近的地方。难道是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嗯，我们到里面去。」 钟离溪横抱起还在惊讶中的我，一下跃到了房顶上。 这栋宅子并不大，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几个人。钟离溪告诉我李益只是寄住在这一户人家，这两天早出晚归筹备着娶妻的事情，这两天基本忙完了，大婚的日子也已经定下，只要等了。 霍小玉的传闻并没有给他带去太多的影响，上的人依旧带他如常，为霍小玉念念不平只有自己都是可怜人的老百姓。 钟离溪还说，同情霍小玉的那些人要是有了权有了势自然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情了，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同情霍小玉，体谅李益。 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和霍小玉的姻缘是一段传奇，也只是一段传奇，美丽的故事听听就罢，不用去期待有什么美好的结局。就算互相爱又怎样？李益是不会带着霍小玉私奔的，人世间为爱勇敢的永远都是女子，那是因为她们没有过多的负担，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想完全拥有的只是与情郎白头到老而已。 可是男子不一样，洒脱不羁的都是江湖儿女，李益只是一个温润的书生，爱情不是、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全部。 「这个时候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也体谅一下李益么？」我听钟离溪说罢，摊了摊自己的双手，「不过应该没有多大作用。」 「明白是一回事，去做又是另外一件事么？」钟离溪笑道，「那你觉得李益错在了哪里？」 李益错在哪里？ 错在亲近佳人？错在不辞而别？错在归而不回？他亲近佳人并未给出承诺，既然没有给出诺言走和离开又何必告知呢？ 钟离溪的话倒是一下把我问住了，虽然寻思不出一个具体答案，可是我知道李益是错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他错在给人一个美好的假象。」看我一脸苦恼的表情，钟离溪开口提点我，「明知道别人现在活在他展现出的假想中，却不伸手把别人拉上来，也不去撕破虚假的美好，简单的来说，就是自私。」 「说得好。」听着钟离溪这短短的几句话，我忍不住小声的鼓起掌来，略带崇拜的地看着他，半调侃半正经的说道：「不愧是祖宗辈的人啊，一句话就说明白了。」 对于我这丁点的崇拜，钟离溪倒是好不谦虚的全部接受了，还没能我想到话接着损他一两句，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李益回来了。」 我顺着钟离溪的目光看去，看到在后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浅白色衣衫的男子。 李益比起我一个月前见到的时候消瘦了不少，他像是刚刚一直在赶路，一遍冻得搓着自己的双手，一边笑意招唿着身后的人进院子。那是一小只送货的队伍，部分的物品上还压着红纸，瞧着十分惹喜。 「这是要送出去的聘礼？」 「聘礼早就送了，这应该是分发给乡亲的。」 「看起来李益果真忙的很。」 我冷笑着看着李益来回在院子里走动，他听着身边的人告诉他各种风俗，李益不住的点头指挥着他人去照做。 我静静地坐在屋顶上，就这样看着李益忙了一个上午，终于等到他把旁人都支去吃饭，一个人在院子里做着收尾工作。 「我想请李益吃顿饭。」看着李益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我的手抠在屋顶砖瓦的缝隙之中。 「你请，我出钱。」钟离溪笑着点了点头。 「我还想……一个人去。」我扭过了头看着钟离溪。 「随你。」 我信誓旦旦的如同要去做一件非常庄严非常伟大的事情，可惜所有的气势都在看到李益脸的那一刻非常干净的消失掉了…… 当我做好了所有的心里准备，板着一张脸敲响了后门的时候，开门的李益脸上没有一丝诧异。好像我只是一个经常来串门的熟人一样，只对我微微的点头致意，他的态度让我完全愣了住。 「要不进来坐吧。」看着我还僵在半空中的手，李益拉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要说什么也方便些。」 「我这里的茶大概没有钟离兄府上的可口，但多少能驱寒。」 我被李益招唿着坐到堆满了贴着红喜的箱子的小院中，他对院子里的一切没有任何要避讳的意思，十分大方的给我沏了茶。 「在过段时间便要娶妻了，有些赶院子也就比较乱，还望季姑娘不要介意。」李益注意到了我四处游走的目光，讪笑的说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一章到本章标题来自于李益的《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 全诗如下： 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 （唐）李益 微风惊暮坐，临牖思悠哉。 开门復动竹，疑是故人来。 时滴枝上露，稍沾阶下苔。 何当一入幌，为拂绿琴埃。 第60章 玉碎难全（五十九） 我不知道李益为何能这么坦荡的接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我的时候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以至于当他开口问我寻他何事的时候，变得结结巴巴不太好意思说出来的人变成了我。 「那个……」我坐立难安的摇晃着，实在想不出要怎样开口，只得端过面前的茶杯，假佯装喝了几口，「就是，我想请你……」 「我不去。」我还没说出我的要求，李益便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还没说……」 「季姑娘找我，大概也就一件事情，」李益笑着打断我，「暖春阁的鲍妈妈和温姑娘也都同我讲过，我给的回答亦是不去。」 李益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或者内疚后悔的表情，他把「不去」二字念的风轻云淡的，好像我只是找他去吃酒，他不想去这样简单。 「霍小玉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她现在非常虚弱，你就当去见她最后一面不好么？」看着这样的李益我心里一个气不过，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重重拍在石桌上，皱起了眉头怒瞪着他，「只是让你见她一下都不行么？！」 李益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们来的时候已经非常清楚的把霍姑娘的情况告诉我了，如果我会去，也早就去了。」 「为什么不去？」我听着李益用霍姑娘称唿小玉，心里怒火一下被点了起来。 要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我真的想不出李益的回答会这样的决绝。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犹豫，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余地。 「不去就是不去哪有为什么？」李益笑得非常轻巧。 「当然有！」我往前走了一步，仰头瞪着李益，「你是不能去？不愿去？不想去还是不要去？或是其他！」 「这些有什么区别么？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不去就是了。」李益背手往后退了一步，依旧从容不迫的样子。 「当然有！」我扯出了笑容，「『不能去』是内心想去，可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去；『不愿去』就是根本……」 「总之，结果就是我不去，」李益打断了我，伸出了手做了送客的手势，像是要赶我走了，「如果季姑娘没有别的事情了，还是请回吧。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适合在这里久留，对姑娘的声誉不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你口中的霍姑娘也是未出阁的姑娘，你就适合在她那里带上那么久么？！」 我现在和李益对话，是不解、是气愤、是不可原谅，我想不出短短两年里，那个温润可靠的公子哥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像是有了看破红尘高僧一般的觉悟，说着世间男欢女爱不过如此一场烟云，过去了就让他过去了。 「我的确有一些对不起霍姑娘的地方，不过……」 「一些？」我听李益这样说话，总有一种想大声笑出来的感觉。 「季姑娘，说的不好听一点。这是我和霍姑娘的事情，你一个外人何必插手？」李益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看得出是真有些烦我了。 看着眼前的李益我一下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瞪着李益的脸刚要重重的扇下去就被李益擒住了手腕。 「如果这一巴掌扇下来，季姑娘的气能消请随意，」李益撇了撇我的手掌后扭头望着我，「但我也要最后说一次，我是不会去的，霍姑娘病了也，死了也罢，都和我李某无关。」 一股无力感顿时涌上我的胸口，想要用力扇上去的一巴掌最终也还是垂了下来。就算我此时强行用武力把李益绑走，霍小玉也好，猫妖也好，见到这样的他只会更加的悲伤吧。 我前脚踏出了后门，深吸了一口气，就算知道了答案也忍不住扭头问了一遍。 「李公子，你的心里真的没有小玉了么？就算是一点点也好，你就没有想要告诉小玉的话么？」 李益站的笔直。君子如风，温文儒雅，白色的衣衫被风吹的微微扬起，他的一切似乎都和当年一样，只是，那颗原本爱着霍小玉的心不见了。 所以，他淡然的闭了下眼睛，「没有。」 李益如此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否定掉了他们之前的种种，像是不管曾经怎样相濡以沫，他和霍小玉之间没有任何的誓言。 既没有誓言又何来背叛、何来的辜负。最多霍小玉还没放下，他已……相忘江湖。 我死心的关上了后门，再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抹绿色，我的眼睛的勐地瞪大，一个箭步扶起了只能靠在墙站的霍小玉。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跑进去的时候刚到。」她的声音很弱，没有猫妖那样跋扈。 「小玉？！」 我扶着她的手有些僵了住，猫妖怎么把霍小玉放出了？还在这个档口放了出来！ 「咳咳——」霍小玉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勐的咳嗽了起来。 她嘴唇发白，眉头紧缩，显得十分的痛苦。 「伯母怎么让你出门的？！」我让霍小玉靠在我的身上，脱下了自己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走，我们回家。」 我刚迈出第一步，就被霍小玉拉住了衣袖，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却对我摇了摇头，声音轻的我只能凑近她的耳边才能清楚，「是我求……我求我娘放我出来的。」 她还在对我笑着，微微仰头看着我走出来的后门。 我和李益对峙的声音并不小，加上刚刚气头上来很多话都是用吼的，霍小玉怕是全听见了。 「我们去找李益！」我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要湿润眼眶的泪水，「反正他就在里面。」 「不用了，已经足够了。」虽然霍小玉浑身无力，却还是拉着我的手腕，像是在请求我一般，「忆儿，我有个想去的地方，你带我去好不好？」 「哪里？」 「梅雪庄。」 那是这个故事里最美好的时光。虽然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光，却让他们认识到了对方对于自己的重要性。 山上的一夜雪，混着梅花的香气更是猫妖的一个梦。那一年的时光现在来看，美到不真实，好像是发生在梦中的一样。 梦中的他很爱她。 可梦醒之后，君已陌路。 马车在飞奔着，车中的霍小玉却再一次的晕了过去，唿吸越来越弱，怎么叫也叫不醒，连带着连猫妖也没有一丝消息。 驾着马车的钟离溪告诉我，霍小玉是撑不到梅雪庄了，她的阳寿早就尽了，猫妖的妖力也全散了，连最后的一点庇佑都消失了，此时的她如不想化作孤魂野鬼还是尽早离开人界的好。 钟离溪的话我都懂，嗓子口的那句停车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霍小玉昏过去前说想去梅雪庄，想在去看看山上的梅花，想再去看看山上的日出。那样哀求的语调我无法拒绝，就算她闭上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我也想送这个一直在等着爱情的女子去想去的地方。 就算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十郎……」 昏迷中的霍小玉不停叫唤着李益的名字，就算睡梦中的她眉头紧锁，嘴唇都被咬破，那一声声的唿唤却温柔如初。 「停车——」 我握住了霍小玉的手，下了决心。 「钟离溪，帮我个忙好么？」撩开了帘子，我测过头笑着看着钟离溪，「我还是想让霍小玉临死前再见一次李益，就算是那样无情无义的李益也好。」 钟离溪稍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拉起马绳调转了方向，驾着马车往回跑。 如果这一切好似一场梦…… 那么，我就给霍小玉一场梦、一场再也不会醒来的美梦…… …… 「小玉，醒醒。」我推了推靠在我肩上熟睡的霍小玉，轻声道：「你看！李公子来接你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忆儿你又何必逗我，」霍小玉有些辛苦的睁开了眼，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到哪了？」 我们还坐在马车，钟离溪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想着他应该都布置好了，我便没有回答霍小玉的问题，撩起了车帘子跳下了车，让出了位置，让霍小玉能清楚的看见车前的景色。 夕阳照着的是她十分熟悉的人与物，椭圆的巨石上摆放着的是她平日里常用的古琴，琴的旁边一白衣男子背对着我们负手而立，他眺望着还未沉下的夕阳，像是听到了我们的动静，缓缓地转过了身，望着车内的小玉微微勾起唇角，随后笑了起来。 「玉儿。」他轻唤着爱人的名字，温柔的表情好似要融化所有。 「十郎？！」霍小玉有些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眨了好几下眼睛，在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幻影之后，眼眶一下就湿了。 李益轻轻地点了点头，背对夕阳，对着她张开了自己的双臂，「过来。」 霍小玉几乎是奔过去的，下车的时候还险些摔跤，却还是跌跌撞撞的扑倒在李益的怀里。 她紧拽着李益的衣襟把头埋在她的胸前，一边哭一边笑着，李益则抬手用指腹擦去她的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霍小玉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带着哭腔反覆的重复着那三个字，带着深深地歉意……和愧疚。 我听着这一声声的对不起愣在了原地，霍小玉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对负了他的李益说着对不起？ 该道歉、该忏悔的不是李益么？ 第61章 玉碎难全（六十） 「玉儿，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我让你……让你等了这么久。」 霍小玉拼命的摇了摇头，打断了李益的话，「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放弃了，对不起……我以为……以为你真的抛弃我了，所以……我……所以我没有在原地等你。我应该相信十郎的，就算所有人都告诉我你负了我，可我该相信你的……对不起，连我都去怀疑你。」 听着霍小玉的话，李益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有些不忍的闭起了眼睛，他伸出双手把霍小玉搂在怀中，语气也是哽咽，「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了。」 「欢迎……回来。」 我的眼睛像是被什么模煳了视线，我深吸了一口气，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前的事物才再次清晰。 「十郎，没有我的日子你过的好么？」霍小玉双手捧起了李益的脸，轻声问道。 李益思索了一会点了下头，又摇了起来，他笑着道：「玉儿不在身边，我怎么会过的好呢？」 「那么，十郎以后得赶紧习惯了，」霍小玉的眼睛没有离开李益片刻，像是想把它刻到自己的脑海中一样，甚至伸出了手去勾勒起轮廓，「玉儿，不能再陪伴你了。」 李益蹙起了眉头，一下又松了开，扯起了笑容，「玉儿你在瞎说什么，我这不是来接你走了么？现在，我可以和你立誓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 李益的话还没说完，霍小玉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她摇了摇自己的头，没让李益把对她的誓言说完。 仔细看就不难发现，霍小玉整个人几乎全依偎在李益的怀里，要不是有李益支撑，她早就已经倒下了。为了不让霍小玉过分难受，李益坐了下来，单手搂住了霍小玉让她能靠在自己的身上。 「我们……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呢。」霍小玉的脸色变得惨白，眼神里也全是倦意。 一旁的李益仰头望着天，像是不让眼泪从眼睛里滴落，「嗯，你弹的曲子，很好听。」 「只是，我已经没有力气给十郎在弹曲子了。」霍小玉笑了。 「没关系，等你好了在弹也是一样的。」 霍小玉靠着李益的肩窝，看着他们面前的树林，「那一年我本来想偷偷跟着你一起去的，不被你发现，就算很少能看到你，可在一个城镇也是好的，可一想到。要是你哪天偷偷回来，发现我不在一定会很不安，我就一直留在这里，我给你做了好多的衣裳，和我娘学了好多菜式，想着等你回来能更好的照顾你……」 「可是我等不来你……一直一直都等不到……」 霍小玉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的埋怨，她像是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小事。就像她和李益在一起的那几年里一样，她靠在李益的身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李益一些家常的事情。 「对不起……」李益一下心疼地搂紧了霍小玉，下巴磕在了头顶心，反覆轻语这三个字。 「有一段时间我在想要是我的爹爹没有死，我和你是能门当户对的，」霍小玉摇了摇头，窝在李益的怀中，微微闭起了眼睛，「可是后来我发现，那样的话我可能遇不到你，就算遇到也不一定会这么喜欢你。所以我什么都不怪，真的，什么都不怪，就算十郎你忘记了我，就算十郎你永远不回来，我也会记得你，会一直记得你，我曾经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被你……被你宠着爱着……」 「我知道的你的心里一直有我，」霍小玉的指尖戳在李益的胸口，「不过压在很多很多其他事物的后面，它们遮住了我，所以，你就看不见我了。但是，我也就只要这样一点的位置就足够了。」 霍小玉笑的很甜，笑得很释怀，这样甜美的笑容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她的脸上看过了，她靠着李益的肩膀，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虽然不想打扰她和李益最后的这一点时光，可我还是抹掉了眼泪，小跑了过去，跪在霍小玉的面前。 「忆儿，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谢谢。」霍小玉无力的抓住了我的手，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对我们笑着，「可能……这一次真的要告别了……」 「小玉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我的眼泪煳了视线，让我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是拼命的叫着，想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霍小玉准备说出的诀别之词。 「傻姑娘你哭什么，我很幸福，真的一直都很幸福，」霍小玉颤抖的手覆上了我的脸颊，「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希望你能过的比我幸福。」 一句话说完，霍小玉像是很累了一般，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的手也开始缓缓地往下滑。 我心底一惊，眼泪一下停了住，双手拽住了往下滑的手，却感觉到霍小玉的另外一只手也覆了上来。 就在我以为霍小玉不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霍小玉突然又深吸了一口气。 「十郎，请你答应我……最后一件事……」霍小玉气若游丝，左手无力搭在李益的手背上。 「你说。」 「忘了我。」霍小玉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给李益回答的机会，她还在喃喃地在说些什么，只是这次她不是说与旁人听的，这些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什么都没有变……好像……好像还是那一年的风景……小玉，此生……此生不悔……」 话还没说完霍小玉的手已经垂在地上，她闭上了眼睛，显得十分安详。 她真的很累了，这两年的等待，对于她来说，好似胜过了几百年，明明每一刻都是那样的难熬，可为了不让身边的发现还要装作没事一般，强迫着自己过着每一天的日子。 不过，这刻骨相思的日子总算到了头，她等到了他的十郎不是么？ 她等了这么久，等得这么累，是时候休息一下了，等她在睁开惺忪的睡眼，在面前的就是她一生所求的幸福。 所以，现在就让她安静的睡吧。 我呆愣着看着熟睡中的霍小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她制造了一场美梦，一场就算不醒来也不会遗憾的美梦。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哭够了，此时的我是再也挤不出任何一滴泪了。 霍小玉死了。 这一次是是真的死了。 没有任何人再能救活她，让她再睁开眼睛，用温良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她也再不能和她心爱的人执手共老，去看那些想看美景；再也不能为心爱的人做衣服，在严冬的时候担心对方是否穿暖；再也不能弹琴唱曲一舞倾城；再也不能对他说着，我在等你，一直都在原地等着你回来…… 人固有一死，生灵的消亡不是结束，只是另外一场开始，万物都会不停的轮迴。 这是师傅曾经讲给我听的话语，我原以为自己在天上待了五百多年，早已看透生死轮迴，早已对此释怀。此时才发现我能说的那样坦荡完全因为我和那些人没有的交情，只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可这一次不一样。 如果不是身在这个故事之中，我真的不知道等待会是这么痛苦的事情，我们晃眼就过的每一日，对于在等待之中的人来说，每一日都被无限的拉长。 我跟在霍小玉的身边太久，久到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也融入到了这个故事里面，我陪着她看着她与人相爱，相离，直至死亡。我不是冷酷无情的神，我经歷的一切都是有血有肉的，所以，也会难受，也会心疼，也会……不知所措。 我突然被人拥到了怀中，原本觉得无助的我有了依靠，不由也将对方紧紧抱住。 「丫头，」钟离溪已经褪去了李益的伪装，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安慰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想牵起嘴角对他微笑，却只能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往下掉。 李益并没有来，正在筹备自己婚宴的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女子已经离世了。刚刚霍小玉看到那个温柔如初的李益是我让钟离溪变化的，那样的温存，那样的疼爱都不是真正的李益给予她的。 我摊开了手心，手掌里是霍小玉最后握住我手说要我幸福的时塞给我的东西。是那块李益送给她，她也一直挂在脖颈之中的月牙形的坠。 我捧着玉坠的手有些颤抖，又缓缓地从怀中拿出猫妖之前给我的那半块，我把它们凑在了一起却拼不回它原本的模样。 「我还真是乌鸦嘴。」 我一把握紧了手中的玉坠，想着不久之前还和钟离溪说过，也许那一次在酒楼之中，霍小玉和李益那无声的告别就会使他们之间的永别，原本只是我随口的戏言，没想到却一语成谶。 「你下面打算怎么办？」钟离溪问。 「故事不是已经结束了么？」我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 「霍小玉的故事结束了，还有猫妖呢。」钟离溪松开了我，转过身看着伏在地上霍小玉冰冷的身体，「她还没有死。」 第62章 玉碎难全（六十一） 「嗯？！」我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看着霍小玉的脸，试探着把手指放在了她的鼻前，「可是，她已经……」 「霍小玉的魂可以离体，可是猫妖的不行，」钟离溪说到这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我的反应才缓缓道，「她只会和躯体一起消散，落个万劫不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真是……够惨烈的……」 虽然我早就想过会这种可能性，可在钟离溪告诉我的那一刻我还是愣了一下，好半天才给了他回应：「那么……猫妖还在这躯体里么？」 钟离溪点了点头，「如果你想，我还能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在这躯体腐坏前凭藉自己的意识活动一会，只需要……给她一点力量。」 她需要么？ 我跪坐了下来，把霍小玉的头摆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思索了起来。 其实整个故事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不是？ 李益最终没有再来看霍小玉一眼，而濒死前的霍小玉看到了李益来带他离开的幻觉并幸福的死在了这个美梦之中。 不管原因，李益终负了霍小玉不是？ 就算现在借给猫妖一点力量，让她再一次活过来，那也只有极短暂的时间，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她能做什么？得知全部的真相后，拼了命的去怨恨李益？拖着这活不活死不死的躯体去找李益？可见到了又能怎么样？ 「霍小玉」让李益见到了，他的脸上会产生任何一丝的变化么？ 他会心疼么？会后悔么？ 如果会，在这个时候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 如果不会，我对猫妖又是何其残忍？ 究竟要不要呢？ 猫妖不是尾生，更不是和尾生约定好的人。 硬是要比喻，她最多只是一个恰巧经过的过客，她看到了抱着柱子不愿放手的尾生，好奇之下询问了理由，然后，心动了。她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傻傻的青年，她不忍心看到尾生被淹死，便去找了和尾生约定的人，质问她为什么不去，可等她带着那个人在赶去的时候，水已经淹了桥，尾生却站在河对岸，活得好好的。 你说这路过的人，会庆幸尾生没有傻傻的被淹死，还是怨恨他为什么不讲信用？ 你说这路过的人会不会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爱上了尾生？ 钟离溪拍了拍我的脑袋，我仰头看着他。 他蹲下来搂住我的肩膀，用头抵住了我的头，他的声音很轻：「我们先去梅雪庄吧。」 马车跑的并不慢，可到梅雪庄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在正午了。 突然的大雨模煳了视线、泥泞了我们前行的路，却不知这是上天在怜悯霍小玉还是在阻止我们去往梅雪庄。 钟离溪将马车在离庄子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摘掉了斗笠戴到了我的头上，「这场雨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 「我想……」我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过话，钟离溪和我说什么我也都只是点头或者摇头来表示，仅是一天没用的嗓子，说起话来居然沙哑的很，「把霍小玉葬在山顶上……」 「的确是个好地方，只不过这件事还轮不到我们做主，」钟离溪转过了身子，看了躺在车内的霍小玉一眼，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对我说道：「虽然李益离开她了，可是她还有她的娘。」 「可是……」 「等我七天，我会把一切都办妥。」我刚仰起头看着钟离溪想要辩驳，他却把自己的食指竖在了我的唇前，「反正这个故事也要结束了。」 我不解地扭头看着钟离溪，他却没有在解释。 霍小玉的遗体暂时放在了义庄里，而我被安顿在梅雪庄里，钟离溪则只带上了霍小玉的一支钗奔回了长安。 我在梅雪庄里待了七天，这七天并没有想像中难熬，还特别的自在。 如果说我来这个时代是为了霍小玉的奔波劳累，那么这七天就像是给我的假期，让我不用再为那些繁琐的事物劳神，只要怎么想着让自己过的轻松。 庄子的主人给我指了好几个丫鬟伺候着，不知道是不是庄子的主人不常在的关系，这里的丫鬟都活络得很，想当年我们来着赏雪的时候是一群人，经常把来伺候的人赶在一边，弄得我现在才发现，这里丫鬟都有些没大没小。 她们拉着我去街上逛，同我说着她们看不惯的管家的坏话，甚至还请我吃茶。当然，这银子也是从被她们说的一无是处的管家身上要来的。 这段时间，我就听到过一件关于霍小玉的传闻。 那天我和丫鬟们为了避雨坐在小酒馆里吃着茶点打发着时间，听到隔壁的几个公子哥在打趣。 「你们还记得暖春阁里头唱歌弹琴很好听的那个霍小玉么？」 「我就记得她的舞跳的很好看。」 「我想起来了，你们说的是那个想请他吃个饭都不赏脸，装的特清高的娘们吧？」 「我听说她很早就从良了啊，怎么又回去了？那么我们哥几个……呵呵……是吧？」 「看不出来，你对死人也感兴趣？」 「哈？死了？」 「都下葬好几天了，尸体怕是都烂了。」 「切。那你还说什么……」 「我这不就是和你说她死了么……」 …… 要是换作几天前，听到这些话我怕是一个忍耐不住，立马就把手中碗筷都丢过去，然后一脚踢翻了他们的桌子，可如今听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了。 与我同桌的几个丫鬟似乎并不记得自己当年伺候过公子哥们口中的那个女子，只是凑在一块小声的讨论着隔壁桌的几个人哪一个看起更帅气一点，哪一个对自己的妻子会好一点，看她们说的这么起劲我不由也小声的加入了进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当神仙的潜质的，一件特别悲伤的事情，竟然玩闹了两天之后看待的眼光也平静下来了，以至于还不出十天我就可以把霍小玉的生死看得这么淡。 只是这天夜里我想起了白日里某个公子哥说的那一句「怕是尸体都烂了」，一个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大雨的夜里撑着伞提着灯笼一个人来到了义庄。 凡人似乎特别害怕夜晚的义庄，虽然白天的时候也都离的远远的，生怕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个观点是错误的。死魂是立刻离体的，不是被鬼界的人带走，就是在自己最留恋的地方飘荡。 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鬼魂会留恋义庄这地方吧，在换个方式来说，鬼魂一般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被传言的怨鬼，也只有被怨恨的人才能看到，那些鬼能做的也最多只是吓吓你，你要是心脏不好，一个不小心就被吓死了，也怨不得别人，毕竟鬼是无法触碰到人的。 义庄里没有几口棺材，仅推开了四五个棺材板，我便找到了霍小玉，她的脸并没有腐烂，只是像睡着了一样躺在棺材里。 只可惜还没等我松口气，天上就打了个响雷，我恍惚还看见一抹白影从窗口飘了过去，惊得我心立马就跳上了胸口，还连退了两步。 「我以为，你应该不怕鬼的。」 突兀的声音从我的背后响起了，我勐地转身还下意识握住了胸口的奈何，瞧见的却是钟离溪的脸。 我讪笑了一下：「我也以为……你不会吓人的。」 看着我有些尴尬的模样钟离溪只是笑：「长安的事情都办妥了了，我骗郑净持说霍小玉在离开的长安的路上病死了，我们按照她的意思烧成了灰，她抱着骨灰哭得很伤心，我在她的灵堂待了三日，李益不曾来。」 我看着霍小玉的脸，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等等，你说……」我扭头盯着钟离溪，「你把霍小玉的骨灰给了郑净持？」 「义庄里没人认领的尸体很多。」钟离溪扫了一下周围，又把目光定在了我的身上，「你要问得就是这些？」 我点了点头，「我只是不太喜欢把尸体烧成骨灰的做法，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把霍小玉送到山顶上去，我想把她葬在我们当初看雪的那个地方。」 虽然我岔开了话题，心里在意的还是李益没有去霍小玉葬礼这件事情。 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想把李益塑造成一个好人，像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无法和霍小玉长相厮守，所以他才没有回去找霍小玉，想让她有更好的生活，能把他忘个干净，他的内心其实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女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霍小玉的葬礼他一定会去的。 可是他没有，这样一来，他还真坐实了这负心汉的身份，从头到脚都没有一处是值得霍小玉和猫妖用生命去给予他最真挚的爱了。 我很想问问钟离溪为什么李益没有去，也想问问在霍小玉下葬的那几天李益在干什么，可事到如今，这个故事似乎已经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李益在七日后成婚。」 钟离溪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目光穿过了钟离溪的肩膀，看着屋外滂沱的大雨，想着要是明天还是这样的雨爬到山顶的时候会不会一身的狼狈，希望不要摔个狗吃屎，从半山腰上滚下来才好。 「帖子已经送来了，」钟离溪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把散下的碎发别在我的耳后，「去么？」 这样的对话似乎不久之前才进行过，那时候李益也是要宴请一大帮人。 所以我想也没想就给出了回答：「不去。」 说出口之后我又怕钟离溪乱想，连忙说了自己的理由：「我不知道要送多少红包才合适，更何况我没什么钱。」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后半句话特别的有说服力，钟离溪在我说不去微皱起来的眉头在这个时候恢復平坦了。 「不去就不去吧。」钟离溪若有所思，「这样结束也不是不好。」 我总觉得钟离溪误会了我什么，可又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所以在侧头思索半天无果后我决定放弃有关于这个问题思考，拉着他一起去想，明天要怎么样带着霍小玉的尸体去到山顶。 等第二日我们很轻松的就到达山顶的时候，我才发现，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把钟离溪有着深不可测法力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让他腾个云驾个雾，就算是把我和霍小玉送到九重天上都不是问题。 我们到了山顶后，钟离溪就把铲子递给了我，让我和他在山顶挖坑。 「那个，钟离溪，你说能唤醒猫妖，现在可以么？」我拿着铲子没用动。 钟离溪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我一眼，立马恢復到以往的镇定：「你要让她自己给自己挖坟？」 「我只是……想和她聊聊天。」 在这几日的思索后，我已经没有直接把猫妖埋了的地想法，我觉得至少得让她在彻底消失之前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我们可以一边说一边一起挖坟…… 哦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在谈谈这件事。 至少，想请她把和李益真正的故事告诉我听。 第63章 玉碎难全（六十二） 「她……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从棺木中坐起的猫妖一出声就问了我们这样一个问题，和她自己无关，和李益无关，问得是被她赋予生命的霍小玉。 看着我缓缓点过头之后猫妖笑了起来，略显迷茫的眼神也一下锋利的起来，如同一把刺刀，带着强烈的谴责直直的刺在我的身上：「这就是你的不惜一切代价？」 猫妖的质问让我咬住唇瓣无法出声辩解。 的确，我曾经答应猫妖，会让她和霍小玉见到李益最后一面。 「李益他……」我瞥了一眼猫妖，「就快要成亲了。」 「你就这么怕我杀了他么？」猫妖并不像我想像中那样狰狞，只是嘲讽提起了嘴角瞪着我，「把我带到这么远的地方告诉我这件事？」 「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唤醒你了。」我的双眸不断的躲闪，不敢与猫妖对视，「我想把你们葬在这里，然后觉得你有权知道一切，所以，把你唤醒了……」 「我需要知道什么？」猫妖一把拽过了我的衣领，只可惜此时的她虚弱的很，光拽着我就已经费劲了气力，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在向我低声的咆哮着：「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想抱着一个美梦沉睡！你为什么要破坏它？」 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想抱着美梦沉睡？ 这不是我给予霍小玉的结局么？ 猫妖的这几句话让我哑口无言，扭头有些无助的看了看钟离溪，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想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霍小玉以为我是她的心魔，她对我这个『心魔』说的是她想着知道一切，就算李益要抛弃她她也能接受，只求李益当面和她说清楚！所以！所以我才又和她交换了！！！」猫妖的声音几乎开始抓狂，她捏起拳头，用尽她所有的力气，一下又一下捶打在我的身上，「我知道我醒不过来！也害怕的看到李益真的抛弃我们的模样，我没有霍小玉那样勇敢！所以我把我们最后的机会留给她了！还妄想着她最后的最后，可以和李益温情的度过，他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看到濒死的爱人在自己的面前应该会不忍心对吧？霍小玉……霍小玉和我，我们能幸福的死在他的怀中！我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进入永眠的！可是你！你为什么要唤醒我？！你说！你为什么要唤醒我！」 猫妖一把推开了我，张着嘴巴仰着头，她明明是一脸痛苦万分的表情，却流不出任何一滴的泪来发泄。这身体真正的主人早已经死去，猫妖此时也不能算活，只能依附在这具尸体上的她，能笑，却无法大声的哭泣。 她在对着天嘶吼着，那么的无辜无助，等来的却不是上天的怜悯。 上天像是嫌弃她的声音一样，几乎在她嘶喊的同时一直阴沉的天空打下了一个响雷，然后，便是倾盆的大雨，如瀑的雨柱砸在身上还能感觉到疼痛，它们遮住了视线甚至还盖住了不少猫妖的声音。 猫妖看到这样的场景亦像是不服一样，可是无论她怎样吶喊，在这磅礴的大雨中，她的声音依旧模煳不清。 我一把拉住了猫妖的手，想让她停下来，却被她重重的甩开。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没想去阻止她，可钟离溪唤醒她之前就告诉我，他最多可以让猫妖甦醒一个时辰。我想用这一个时辰来告诉猫妖这个故事的结尾，若是她不想听，我也想认真的和她道个歉，告诉她我没能把李益带到她的面前，违背了对她的承诺。 我唤醒她不是为了让她在这里做着无畏的发泄。 「你觉得你真的是爱着李益的么？你真爱得很深很深？刻骨铭心的那种？」我捏着自己的拳头顶着暴雨站在猫妖的跟前，尽量睁开眼睛看着她，大声的问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疑猫妖呆愣了一下后，一脸滑稽地看着我：「这还用问？」 我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你对李益的不是爱，只是一场你自认为的等价交易，你觉得你为李益做了那么多，却没有得到自己该有的回报。」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对我来说，这也是爱，就算是单方面的，我爱着李益。」 「爱是不求回报的！」听着猫妖尖锐的辩解我有些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大声喊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霍小玉离开的时候可以那么的坦然，她为什么对李益没有一点的责备，那是因为她从没有想过李益要为她做什么……」 「我才是一直为李益着想的！他喜欢着霍小玉，我就用自己的命去换，我不能给她一生，所以我还尽量隐藏自己只让他们独处！我对十郎的难道不是爱么！要不是我爱着他！我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多的牺牲！我比霍小玉更爱李益！」猫妖大声的帮自己辩解着，试图用自己沙哑的声音盖过一切。 「那……为什么，你要恨李益，为什么还想让他死。」 我的声音比猫妖轻上很多，要是不仔细听，甚至还淹没在了这雨点声之中，猫妖却在我开口的时候，安静了下来，然后，沉默着。 这个问题我最开始就该发现了，猫妖对李益存有的感情，真的是爱么？或者说光是爱么？ 她最初和李益相遇的时候，李益对她好，她便也对李益好，李益把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给她，甚至走之前还把藏匿起来的粮食也摆在了她的面前，那是第一次有人对她那样好，所以她觉得李益可以依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她试着对李益更好，又阴差阳错让她赌准了一个霍小玉，她借着霍小玉得到了更多的关爱，所以，她不惜一切的帮助霍小玉，可这一次，她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了。 猫妖和李益之间更像是一场等价交易，她没有在这场交易中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所以她便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气愤埋怨着，她觉得自己把最好的都给了李益，却被他无情的丢在了一边。 要是真的爱着李益，她该关心的并不是李益到底要不要她们了，而是，李益过得到底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错么？！我对十郎那样好，那样喜欢着他都是错的了么」过了一会猫妖阴森森的笑着，嘴角诡异的弧度弯的渗人。 「难道我不应该恨他么？！明明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默默忍受着！为什么要让他犯下了错之后还过的那么安稳！」我的话像是刺到了猫妖的内心里什么不能触碰的地方，她一下激动了起来，声音越来越毒怨着。 「是他负了我啊！」猫妖咬牙切齿道：「一个女子能有多久的美貌？！我们可是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啊！我们根本没有去奢求他能一生一世都陪在我们的身边不是么？！他辜负的又何止美貌，我们原本就没有多少的时间，最后的几年还都在永无止境的等待中度过，霍小玉才多大，她为什么会突然的急火攻心？！他该死！对！李益本来就该死！」 猫妖红着眼睛，一声声的咒念着，好像这样她口中的话语就都能成真一样。 「霍小玉已经死了，我也没得活了，我们走的这么痛苦，他却要娶妻，幸福的过完一生！凭什么？！我不许！要是苍天还有点良心！请一定要让李益永生永世不得安宁，我咒他的得不到真正的爱情，我咒他被妻儿背叛，被世人唾弃！永远！永远的得不到一个可以在身边陪伴的人！让他！孤！独！终！老！」 「好一个……孤独终老。」 猫妖的话刚说完，不远的地方传来了让猫妖为之一颤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看见的却是不知何时就站在此地，被大雨淋的极其狼狈的李益。 我原以为这个李益是钟离溪幻化的，下意识地扭过头却看见钟离溪还好好的站在我的身后，我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了不远处的李益。 这么说这李益是真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难道不应该在长安城里筹备自己的婚宴么？ 而且李益看到活着的霍小玉态度十分的坦然，丝毫没有看到死人在活过来的惊慌，就好像……他不知道霍小玉死了一样…… 「霍小玉死了之后，很多人都告诉李益了，温诗诗甚至在他家后门跪了小半日求他在霍小玉下葬前看看她，他没有答应。出殡那天，李益在也看到了送葬队，是清楚这件事的。」见我一脸呆滞的模样，钟离溪凑到了我的耳边，小声的和我解释着，「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不清楚了。」 猫妖的反应和我一样，在看见李益愣了好半天。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的复杂，一半欣喜一半愤怒，上扬又下垂的唇角似乎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弧度来，她的双眸紧盯着李益的脸，好不容易才从嗓子里发出了极颤的音询问着：「十……十郎？」 李益背手站着，对着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是我。」 第64章 玉碎难全（六十三） 温润如玉，君子如风。 我从没有见过李益如此深情的看着一个人，溢出的喜悦混着滑过眼底的绝望，他微微勾起的嘴角是消失了两年的宠溺，他望着猫妖的双眸连眨都不眨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抬起，又忽然的垂下了。 我原本以为他会将这个女子拥入怀抱的。 但是，他没有。 「你应该恨我的。」李益的声音被雨滴吞没的大半，「应该恨的……」 猫妖还没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只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李益，把自己的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真的……是十郎么？」她又问了一遍。 「我是。」李益又回答了她一次，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又摇了摇头，「不，我应该不是你口中的十郎了，不然你也不会这样问我。」 「十郎」这是霍小玉对这个世界上最爱的男子的称唿，也是对最爱自己的那个男子的称唿。 李益的一抹苦笑还没有消失在嘴角，猫妖一个箭步就奔到了他的面前，猫妖拖着霍小玉的身体张开双臂拥住了李益，娇小的身躯不住的在雨中颤抖着。 李益并没有回抱住他，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我那样的负了你，为什么不放手？要是忘了我，你一定不会这样痛苦的。」 我不知道一个人从希望的云上被人打落进地狱，百般挣扎后想适应那里的生活的时候，又被人拽上天堂是什么的感觉。 我只知道，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李益，用着这样温柔的方式说着这些句子，只会让猫妖陷入另一个万劫不復。 「为什么……抛弃我？」猫妖的头磕在李益的肩膀上。 李益的身体微微的愣了一下，他撇过了自己的头，闭上了眼睛，回答的干脆：「没有为什么。」 「是家里人逼你娶妻的么？！」猫妖勐地抬头，看着李益的脸。 李益轻轻摇了摇脑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那是你喜欢她？」猫妖瞪大了眼睛，「比喜欢我还要喜欢？」 「她会是我李益的妻子，我会待她好的。」李益没有正面的回答猫妖的问题。 「那……那是为什么？」猫妖有些失措，双手抓住了李益的衣襟，强迫他看向自己，固执的想给李益找个抛弃她的理由，「你一定要和她成亲么？到底是为什么？！难道……难道你……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爱我了？」 李益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看着猫妖，那种深情的目光是装不出来的，他对猫妖还有情。 他伸手抬起了猫妖的下巴，对着她的唇印了下去。 他还是没有回答猫妖的问题，这突兀的吻也不知是他的回答还只是封住对方嘴的方式。 豆大的雨点砸落在他们的身上，顺着猫妖的眼睛滑落到嘴角，不知是苦是咸。 我的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原来冷漠更能刺痛人的是温柔。 我扯了扯身侧钟离溪的衣袖，咬住下嘴唇问道他：「霍小玉下葬的那天，李益在做什么？」 「他在暖春阁喝酒，就他一个人，喝了好几坛，天亮的时候自己走回去的。」 钟离溪的声音很平，没带一丝感情，我却像是看见了那晚的画面。 我看见了李益抱着酒罈子坐在与霍小玉再会的地方，麻木灌酒的孤寂背影。甚至能感觉的出折磨着他的并不是对于霍小玉的愧疚，仅仅只是他最爱的女人消失在这个世界的痛心。 对，李益一定不曾后悔那样离开霍小玉。 他爱她，可就算爱到骨子里了他也不娶她。 「他是疯魔了么？」 「不，他清醒的很。」钟离溪撑起伞，挡住想要落在我身上的雨点，「只是他自己不清楚。」 「嗯？」我没能理解钟离溪的意思。 「他大概……」 「告诉我，你爱我，或者，你的不得已是什么！」猫妖的声音打断了钟离溪话，迫使我们把目光转回到他们的身上。 「没有不得已，我爹娘询问过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抛弃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任谁站在猫妖的立场上应该都会发疯，想不出任何一个看起来似乎对自己还有情的男子，在没有被人逼迫的情况下放弃自己的原因。李益的目光里，明明还带着对自己浓浓的依恋啊！ 猫妖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天堂还是地狱。 「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里？」猫妖有些撑不住，抓着李益衣襟的手滑了下来，她半跪半靠在李益的腿边，嘴里念起的是低廉的请求。 我的双手不自觉的捏紧了。 猫妖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希望李益能骗她一次，当做这是梦境也好、幻觉也好，想让他给猫妖一些幻想，一点最后的怜爱。 只可惜，这一切只是奢望。 李益的身子僵了住，他扶着猫妖的肩膀也跪了下来，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走，我还有要做的事情，有要保护的东西，我……陪不了你。」 听着这样的回答，猫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裂开嘴笑的绝望又迷茫。她一定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个深情又薄情的男人，为什么要为了他葬送自己的一切。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猫妖的双手一下掐住了李益的脖颈，红着眼睛，露着杀意。 「你给我去死！去死！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种畜生！！畜生！！你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我咒你……」 猫妖的咒言比起刚刚更加的不堪，李益的脸也开始发红，他却并没有挣扎一下，只是睁着眼睛看着猫妖。 我看着李益似乎真的有些撑不住，我想上前去拉开猫妖，却被钟离溪拉了住。 「她没有可以杀人的力气了。」 我想要是钟离溪告诉我的是：她不会杀了他的，我会开心一点。只可惜他是这样的说的，说着猫妖对李益的杀意是真真的。 猫妖的手渐渐无力的松了开来，她跪在李益的面前，低着头拉耸着脑袋，散开的髮髻遮住了她的脸，她的肩膀微微搐动着，不知在笑还是哭，我只能看见垂下了自己的双臂，轻轻的晃荡着。 「你知道么？我恨你，恨不能杀了你。」猫妖的情绪突然稳定了下来，不像先前那般激动，口中的话语明明在说着恨意，语气却冷若冰霜。 李益抬起手摸了自己的脖子一下，像是想起了刚刚那般快要窒息的感觉，也不管猫妖看不看得见，微微点了点自己的头。 「我诅咒你，一直一直诅咒你，如果苍天真有眼，你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愿天上人间对你来说都是地狱，让你生不如死的地狱。」 恶毒的咒言在李益听来像是情话一般，他只是苦笑，依旧用着宠溺的目光看着猫妖的头顶心。 「但是，无论我怎么恨毒了你……」猫妖顿了一下，放响了自己的声音，「也都不妨碍我爱你。」 李益也跪了下来，任由猫妖无力的依靠在她的面前也不伸出双手给予一个拥抱，甚至目光直直的注视着前方不再去看她。 「就算是敷衍我一下你都不愿意么？」猫妖的气息越来越弱，她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李益的回话，只能再度以卑微的姿态仰视他，「说你爱我好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李益闭上了眼睛，像是连听觉也消失了一般没动一下。 「如果可以……我会……我会在三生路……」 虽然眼神已如死灰，猫妖却还是用最美好的声音低语着，就算面前的人没有在听她说话，她还是开口说着情话: 「如果可以，我会在三生路上等你，陪你走完今生没能陪你走的路，我想让你过的自由自在，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束缚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我想给你想要的幸福，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份幸福里可以有我的存在；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相互依靠，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也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背叛、是怨念，今生我已无法在祈求什么，下一世我们也不可能再相见。所以，你必须要记住我一辈子，记住一个深爱着你却被你抛弃的女人，记住一个想杀却动不了手杀你的女人，她，她是因为你死的……」 就算李益没有理会她，猫妖还是额头抵在他的左胸口上，浅浅地笑着，「你知道我说的她叫什么么？她不是你的小玉，我告诉你她的名字，你记住她好不好？」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捏住了，被扼制住了唿吸，恨不能帮着李益回答，却只能咬着唇远远的看着他们。 李益像是没有被猫妖的话打动一样，就在我以为他变成石像的时候，他轻轻张开嘴，给了一个「好」字。 猫妖抬起了头，摆出了最好看的表情，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想要覆盖李益的脸颊。 「那……那你记好……她叫……她叫做……」 「轰隆——」 突然噼下的闪雷像是一把利剑划开了阴沉的天空，下了几天的暴雨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钟离溪收起了手中的伞，我仰头看着这有些刺眼晒人的阳光，意识到谷雨之后便是立夏。 春天结束了。 长安的夏天来了。 第65章 玉碎难全（六十四） 「噼里啪啦——」 喜庆的鞭炮炸个没停，放炮的小厮甩了甩手上的炮竹杆子，逼的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人连连退上好几步，给接亲的队伍空出了一条大路。 穿着喜气的小男孩们还没等新娘的花轿停下来便围了上去，绕着拍着手唱着朗朗上口的歌谣，被大人们忽悠着为难着这对新人。好脾气的新郎官无奈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不少红包发了去小男孩们才肯让出条路，在喜娘背着新娘子出花轿的时候，齐声说着早已记熟的贺词，用稚嫩的声音嚷嚷着让这对新人早些洞房，早生贵子。 新娘子带着红盖头，就算是站在最前面的我也没瞧见她什么模样。 倒是在新娘子被小孩们调戏的有些无知所措的时候，新郎体贴伸手握住的表情我看得很清楚。那的确是一个新郎的应该有的表情，欣喜着激动着，看着新娘的目光格外的温柔，也揣着一丝小小的不安。 在新娘也握住他的手后，新郎官松下了最后一口气，满足的笑了出来，牵着新娘走进了内堂。 锣鼓喧天之中，我隐约的听见了喜娘高唿拜天地的声音和不停的祝福声。 …… 「霍小玉死了，猫妖也死了，你还要继续看着李益到什么时候？」 跟着看热闹的人一起散去的时候，我被不知何时站在身侧的苏漠叫了住。 他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低头看着我，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 「我也许只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真正喜欢过霍小玉。」我仰起了头，笑着看着苏漠，说道，「你说霍小玉对李益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还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成为她的『霍小玉』？」 苏漠显然不满意我的回答，他微微蹙起了眉头，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巴吐出了两个字：「胡闹。」 「反正我一直在胡闹。」我低下了头，眼睛瞄着自己的鞋尖。 苏漠轻轻嘆了一口气，不愿与我这样无意义的争论下去，他转过了身，看着那栋极喜庆的房子，唤了我一声：「季忆。」 「嗯？」 我扭头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巧回眸看着我，像是要安慰我一般嘴角上扬起了极小的弧度，「都过去了。」 嗯，我知道的，都过去了。 这个故事在这一刻，真的都过去了。 那困住我内心的小屋被苏漠这句话给打了开，我之前一直没能弄明白的事情也在此刻清晰了起来，就算在想起几日前山顶的那一幕，我的心也不会那般难受了。 就像苏漠说的那样，都已经……过去了。 那些悲伤都被谷雨的最后一场雨沖刷干净了，再去强硬的回忆只会徒增情伤。 我们本就在故事里看这故事，也清楚不会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月有阴晴圆缺人亦有悲欢离合，人生来就是经歷生死离别的，连霍小玉猫妖李益都看开了，比他们大上几百岁的我怎么能在钻着牛角尖。 故事里有人走了，剩下的人在痛心，也要活下去不是？ 「走了。」 苏漠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街道的转角口，看着依旧呆立在原地的我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神色，用眼神示意我跟上他。 我解开了一身的包袱，整个人都感觉无比的轻松，裂开嘴笑了起来，拔腿跑到苏漠的身后伸出手重重的推了他一下，看着无防备的他踉跄着险些摔倒，对他摆出了张鬼脸，用着怪异的语气嚷着活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苏漠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我一眼便不再看我，自顾自的往另一条路上走了去。 当年在天上的时候，就是因为看不惯苏漠的这张脸，我想过各种办法捉弄过他。于是我们每一次见面不是打的不可开交、就是吵的不可开交，这视如我为空气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我心中顿时有些不满，举着拳头想要拉住他随便找个理由吵上一架。 却因为光顾着想事情，没能注意到自己脚下的事物，踩上了不知谁吃了一口就丢在地上的包子，整个人都趴进了一边买鱼的小摊上，还没来得及洗净的死鱼沾了我一身的腥气，我几欲作呕的同时却看见不远处苏漠回头时带上了一抹笑。 看着苏漠这样的表情我似乎有些明白我到底是怎么摔成这样的。 「死！苏！漠！」 忍住满腹噁心的感觉，我捏着拳头怒吼着他的名字，下意识就抓起了在手边的刚宰好的鱼狠狠地朝着他站的地方扔了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扔出去的劲头特别的好，正巧在苏漠回头的时候，那条鱼啪的一声贴在了他的脸上，虽然隔的距离有些远，我却好像能清楚的看见他额头爆起的青筋与一脸愤怒的神情。 我看他捏着拳头一步步的朝着走来，瞧着他的模样我以为他是来揍人的，便下意识闭上眼睛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脑袋，等了半天却没感到任何的疼痛感，稍稍把眼睛睁开一道缝，看见的却是苏漠把鱼还给的小贩的场景。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们的周围不知何时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对我和苏漠指指点点的，说着各种奇怪的猜测。我刚刚怒气当头，都忘记自己的脚底不是织云而是结实的土地了。我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愣是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让自己不再如此受关注。 我听到了重重的嘆气声，苏漠用左手拉过了我的手腕，右手拨开了围观的人群，依旧给了那两个字，声音却比刚才无奈多了。 「走了。」 「来了。」 我最近住在苏漠的房子里。 钟离溪的那栋宅子在上次离开长安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听他说既然故事已经结束就把它交还给原本的主人了。 苏漠住的地方要偏僻的多，虽也在巷子里却并没有见到几户人家，他的房子很小，两间屋子一个小院子，没有过多的装饰单看上去也就不是那般狭小了。 我不知道钟离溪最近住在哪里，不过把我送回长安之后我便很少见到他了。只有在我只身上街寻找和李益有关故事的时候他会突然的出现，告诉我一些我无法知道的李益的近况。 在钟离溪身上的谜团太多，最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要如何去解开，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看待他，这几年相处下来倒是没有了这么多顾虑，以至于就算得知他算是我祖宗辈的老妖精，相处起来也能万分自然。 我和苏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基本都完成了，只要用我们手中的仙笔记录成册便可以离开这个年代，却往下一项任务的朝代。 苏漠在这段时间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愿出门，埋头整理着自己的记录，今天有空出来寻我大概是已经完全完工了吧。 洗去腥味的长髮被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我打开了房间的窗户，侧着脑袋撑着看着天上的半弯的月亮，扯着嘴角无奈的笑了笑。 虽然霍小玉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可到此时为止，我是一个字都没动呢，也完全不知道要怎样开头。这看似平淡的故事，却要用那般惨烈的方式收尾，就算我此时已经看开了，亲手写下这个故事，我也定是要哀伤的。 我长嘆了一口气，轻哼起了师傅在我年幼长哼的曲子，想着怎样才能诠释好我所看到的这个故事…… …… 划过耳膜的巨响带走了暴雨，也带走了霍小玉的性命。 李益没能听清楚霍小玉最后对他说了什么，只能感觉到磕在他胸前的女子慢慢地滑了下去，那捏住他衣襟的手也没了力气，他仰头看着渐渐从乌云层探出脑袋的太阳，那温暖的阳光尽数洒在了他的身上，他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暖意。 霍小玉倒在了他的身侧，他感觉到了，却只是抑制住了想要扶住她的双手。 他那早就没有感觉的心偏偏在此刻痛了起来。 那是一种很尖锐的刺痛感，他缓缓的伸出了右手覆盖在左胸口上，扯出了一丝苦笑。 原来，还是会痛的。 原来，不可能假装不去在意的。 他弓起了背，蜷起了自己身子，垂在身侧的左手已经死死的捏成了拳头，手上青筋暴起。在他的身上像是有什么常人难以忍受的苦楚。李益的头越低越下，却在能接触到霍小玉身子的那一刻停了住。 那样僵持的姿势只会让他更难受，他却倔强的不肯触碰霍小玉，只裂开了自己的嘴巴张到了最大，分明是一副准备哭号的表情，他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其实他很清楚，霍小玉已经死了。 不管自己怎么唿唤她的名字，她都不会回应他；就算自己用力的抱住她，她也不能伸出双手给以一个温暖的回抱；就算自己大声的说着爱她，她也一定听不见了…… 都是虚幻的，在他的眼前一切都是虚幻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对，是假的，都是假。 李益深吸了一口气，笑了。 第66章 玉碎难全（六十五） 他其实是知道的，知道霍小玉一直在等他，知道霍小玉病重了，知道……霍小玉去世了。 可是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呢？ 世间总有那么几件事就算你知道是错的，也得去做。与其万般折磨自己，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了再极不情愿的去做，他宁愿一开始就是自愿的。 就像离开霍小玉，就像和别人成亲。 他是吃过亏的…… 他记得他第一次来长安的时候为了救一只黑猫，被困在了小树林里，他是好心帮忙，受害的却成了自己。 那时候的他怕黑，也怕一个人，就算只有一只猫跟着他也会觉得安心很多，所以给予其食物做诱惑，让那只可怜的黑猫一直跟着他。当然他自己也是要饱腹的，所以他藏起了大半，只让黑猫看其中的小半。 其实不用这么复杂，那只是一只猫而已，哪里会看得出他的身上还有别的食物呢？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越往深处走他越是觉得不值，开始思索要是一开始不去寻找这惨叫的来源，此刻的自己应该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不过自己救都救了也没有办法。 因为太过无聊，他也试着和这只黑猫说话，虽然它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可是黑猫用那闪着光的眼珠子看着他他便开心了。 他记得他和黑猫说了他堂哥的故事，抱怨的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嫂子很可怜。 其实他的嫂子并没有堂哥口中那样不好，嫂子的模样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个美人，性子也特别好，完全是自己堂哥曾经嚷嚷要娶妻子的模样。不过这门婚事来的太突然，让他的堂哥无法一下接受，便千方百计挑这嫂子的毛病，挑的无处可下手的时候便逃了出来。 他的堂哥总有一日会喜欢上嫂子吧，或者应该说他讨厌的不是嫂子，而是这从天而降的婚事，讨厌还没有准备好作丈夫的自己。 后来自己的嫂子和大哥夫妻和睦也应验了他的猜测。 可这些却是后话，那时的他还年幼，虽然觉得嫂子不错，可也不敢胳膊肘往外拐，只能附和着堂哥说一些不满嫂子的话，甚至还把这些说给了黑猫听。 虽然心里有丝丝的愧疚，可想着面前的畜生也听不明白便也释然了。 他和黑猫被困在这山间两天一夜，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把它当做恩人，只觉得这是陪自己共患难的伙伴，所以在他要离开长安的时候，发现黑猫躲在自己的行李是，他没有吱声，任由它躲着。 他的家中是不让养猫的，偶有跑到自己院子的野猫，他的娘都是命家丁打死丢出的，他明知道是这样，却也没有把它赶走。 李益的心里抱着的一丝的侥倖，想着也许自己的母亲听闻了他和黑猫的故事会留下它，又觉得或者自己可以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养活它。 他并没有觉得黑猫对他有多重要，只是不想离开长安之后又只剩下一个人。 就算只有一只畜生也好，不，应该说是一只畜生更好，你可以放心的把什么话都告诉他，又不用担心它会告诉别人。 只可惜他的想法有些太过美好了，才赶了半天的路他们便遇到了劫匪，为了自身的安全他们把所有的行李钱财都给了这些抢匪，这其中自然包含那只黑猫。 那么大的活物藏在行李之中劫匪不会看不到，首领一下拎起了黑猫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想也没想就丢到了一边。摔在地上的黑猫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一脸担忧的模样看着李益，看着劫匪的时候又高耸起后背探出了自己的利爪。 劫匪们并没有在意它，而是细细搜起了每个人，说是他们身上一定不止这么些钱财，劫匪发现李益腰上坠着的玉佩，虽李益推脱说这不过是自己从小佩戴到的腰佩，并不值钱，却还是被劫匪硬拽了下来。 李益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没有反抗。 虽然他很喜欢那玉佩的花纹，可是眼前的情况看来，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些。 那些劫匪还算有人性，只是搜颳走了钱财，留下了一些口粮后便也放他们走了，这样荷包空空的上路，李益便不敢哉带着黑猫了，只能无奈地摸摸它的脑袋，留下了它。 谁知那天夜里，那只黑猫又钻到了他的怀中，不停的蹭着他，伸出毛糙的舌头舔着他的手指，他迷煳的睁开了眼睛，挠了挠它的下巴又闭上了眼睛，却感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手心。 李益睁开眼，在微弱的月光下他看见的是端坐在他面前一脸歉意的黑猫，和被塞到手中碎成两半的玉佩。 李益挠过黑猫的手有些黏煳煳的感觉，伸到眼前仔细的看了看，上面沾染的全是快要干涸的血迹。他再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终于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抱过猫妖察看。 黑猫的全身都是那种粘稠的感觉，他不知道它究竟伤在了哪里，也不知道要怎样包扎，手足无措的时候黑猫又舔起了他的手指，舔干净了那些沾在他手指上的血液，虽然黑猫叫声很虚弱，李益听得出，它在叫他不要担心。 他就这样抱着黑猫坐了半个晚上，尽量的把它搂在怀里，希望它的身体不会那样快的僵硬掉。等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悄悄地把它埋进了土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他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洞，用衣服包裹住了黑猫的尸体，看着黑猫夺回的玉佩，想了想放了一半进去，那一片都是树林，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他只能在黑猫的坟前堆起高高的石头堆，想着以后经过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来看上一看。 「谢谢你。」 最后的最后，他只对黑猫留下了这三个字。 自那以后他便不再喜欢这种浑身毛茸茸的动物，觉得它们太过粘人，、觉得它们太过傻气。 其实他并不是特别在意那块玉佩，只是被这只黑猫一搅和，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知道这个故事的堂哥总是和堂嫂一起笑话他，说那只黑猫的命丢的有些不值得，夺回的只是一块破玉佩又不是被抢走的钱财，还说什么要是那猫的命是为了救他性命丢的，这个玉佩也是为了帮他挡致命伤才碎的，那么镇里的说书先生便有多了一个感人肺腑的的故事。 每当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笑一笑。 这个世间哪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故事呢，发生在身边的总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也正是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才会有那些悲剧的发生。 就像那只黑猫，要是他最开始就不带上它，它一定不会死；要是他没在灯会上买那个玉佩，还对黑猫说自己很喜欢，它也一定不会死的；或是最初的时候，他无视树林里那悲惨的叫喊，不去一看究竟，就算黑猫死了也和他没有关系不是？ 可是他并没有那样做，所以，黑猫死了，说的难听点，还是因为他死掉了。 甚至，特别的不值得。 他会想念那只为了他死去的黑猫吗？ 只能说偶尔吧，毕竟他与霍小玉的相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託了那只黑猫的福呢。耳磨厮鬓的时候他也和霍小玉说起过这个故事，他记得霍小玉还惊唿过，在他奔到树林里和她告别的时候，她看见他身后的树干就爬着一只黑色的猫，模样甚是可爱。 李益恍惚的记起他曾经和黑猫说过想要一个看一眼便知道是适合自己的人，那么他和霍小玉这奇妙的姻缘是不是就是那只死去的猫妖，在冥冥中牵线搭桥呢？ 仅是想了一下，李益便笑了，笑话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相信姑娘家们虚构出的东西。 他相信他能和霍小玉再相遇是註定的缘分。 那个温柔的女子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他动心，她是个迷人的小妖精，知道说什么话最能掌控自己的心，他一直在温柔乡中沉沦。 他甚至开始忘双方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理想与报復。所以离别的时候他是那样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会变成什么样。 就算他此时的他信誓旦旦的说着会回来娶她，可是实际的结果会是怎样，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不想让这个他深爱的女子白等了最美好的年华，也不想因为她失去了应有的幸福。 所以，他并没有告诉霍小玉自己要离开，更没有告诉她自己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在想着功成名就之后八抬大轿娶她过门，也在要是自己的父母阻挠这门亲事，他就和霍小玉私奔，放下功成名就的机会。 他是真的想娶她，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脚被束缚住了，不知道应该怎样前行。 他曾经给了黑猫期待，那份期待却害死了黑猫。所以这一次，他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离别前没有给出任何的承诺。 其实，他也是在试探霍小玉吧，想要看看这个美丽的姑娘是不是真的爱着他，想知道这个姑娘会不会真的傻傻的等着他。 可是，真的离开了之后，很多事情他便无法掌握了…… 第67章 玉碎难全（六十六） 李益离开霍小玉很久了，虽他一直饱受相思之苦，周围的一切却并没有因此发生过什么改变。 太阳没有因为霍小玉不在他的身边就不升起来了，花也没有因为霍小玉不在他的身边就不开放了，鸟儿还是会在树林里欢快的歌唱，街市的庙会也还是那样的热闹。 整个世界觉得寂寞的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 他经常有奔回长安把霍小玉拥在怀中的冲动，可那样的场景他只能在自己脑海中想一想，然后继续呆在人群里看着别人热闹，一个人寂寞着。 其实李益每每看到身形和霍小玉相似的姑娘他总会恍惚觉得霍小玉跑来找他，没能分辨清楚的那一瞬间他总是又兴奋又害怕。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去想霍小玉的？ 他有些记不清楚了，不过那日应该也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然他也不会记不住。 当你习惯总有人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一个人你会觉得寂寞，会觉得漫漫黑夜总是难熬。 可当你习惯一个人的时候，再想想孤独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并没有和家里说过霍小玉的事情，可家父家母应该多少都听闻了一些，所以委婉的说过风月之地游耍游耍就好，别惹得一身腥就行。 虽然他心里听着并不舒服，他却并没有出声反驳，毕竟那个时候不管自己说什么，在父母的眼中都只是他被青楼女子迷了心眼，任何的辩驳只会拉低霍小玉在他父母心中的地位。 再后来，他的母亲拖人给他带了口信让他回家一趟，说是亲事已经给他定下了，让他去提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娶了一个温柔貌美的妻子后跑去找霍小玉，想让霍小玉忘记他。可梦里的霍小玉明知道他成亲了，见到他的时候却并没有质问指责他。 梦中屋外下了很大的雪，霍小玉把他拉进屋子，给他端了暖姜茶披上了新棉衣。 她说，你比我怕冷，冬天记得多穿点。 梦里的李益想要抓住霍小玉的手，却扑了一个空，眼睁睁的看着霍小玉从他的面前消失。 梦醒的那一刻，李益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湿的，他呆呆地瞧着自己没能抓住霍小玉的手掌，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他还是那个自私的李益，和害死黑猫的时候一样。 更多的时候他只能为自己考虑，不过这一次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既然已经决定了他便不会再去招惹霍小玉了。她在烟花之地成长应该把男子的薄情看得很清楚，那么就快些看清楚他吧，然后忘掉他。 他只希望这个过程快一些，不要过于漫长。 他的堂哥知道他很喜欢霍小玉，在陪他上京的时候委婉的告诉他，其实可以娶回来当侍妾，他已经以大局为重他的娘不会怪他，温润的李益却第一次对自己的堂哥发火，说让霍小玉坐他正妻的位置也许都是委屈她，怎能做妾呢？ 可对霍小玉来说，别说妾就算是奴她都愿意来做，可是他不愿，他给不了她最好的，便放开了她，希望她能等到会对她更好的人出现。 她是一个极有才情的女子，仰慕她的文人雅士那么多，总有一个会比他勇敢，比他体贴，比他更不忌世俗。 其实李益非常的清楚这些都只是自己找来的藉口，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更不是被迫去娶妻，只是从缠绵悱恻中抽身后，他看清楚了自己想走的路，也走了上去而已。 女子会把爱情看做全部，可是对于男子来说，它哉重要也只能是其中的一部分，他不可能为了霍小玉放弃自己的仕途功名。 他害怕去面对霍小玉，面对一个明知道自己负了她、却也只能负了她的女子，害怕自己会一个克制不住就把那个单薄的身子搂进怀中；怕自己一遍遍的唿喊她的名字，告诉她自己究竟有多思念她。 所以，李益并没有再见过霍小玉，只能在记忆中寻得那日在酒楼中一抹弹琴的绿影。 他并没有刻意躲避霍小玉，所以听闻暂住的房子就在霍小玉家附近的时候也能答应的那样坦然。 既然他要做一个负心汉，自然会受到谴责，很多人来找过他，有真心为霍小玉讨说法的，也有假正经来开玩笑的，不管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会带来与霍小玉有关的消息。 真也好假也罢，李益表面装作云淡风轻无所谓，夜里却并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李益没有去想霍小玉，也没有去为她担心，可加速跃动的心脏总是让他感觉到不安，无名的浮躁孕育在胸腔之中，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发泄。 他做错了么？ 就算错了现在也只能错下去了…… 他的聘礼早已送了出去，也应了下婚约，他现在不是他自己的，是他整个家族的荣耀。 所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现实有时候就是这样可笑，你从小就信誓旦旦要反抗的事物，到头来却还是你心中无法挣脱的枷锁；你自认为是上阵杀敌的勇士，实际上却只是一个连武器都不敢握住的胆小鬼。 在对不起一个人和对不起一群人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他其实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决定了的事情便再难改变，他把霍小玉锁进了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对于她的一切都摆出了无所谓的姿态。 他的演技很完美，一度让他怀疑自己其实并不爱霍小玉。 直到，他听闻了霍小玉的死讯。 那样的消息不算突然，她痛苦的病了那么久，也许这样对她来说还是一种解脱。 虽然这样想着，他的心里还是颤了一下，然后慌了。 他用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脑袋，瞪大了自己的双眼，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之后再睁开，再闭上……反 復了几次之后，他颓然的垂下了手，自嘲的笑了。 他真的想不起来了，那张他曾经一闭上就能看见的模样，他想不起来了…… 他…… 他居然忘记霍小玉长什么样子了…… 蜷缩在地上的李益僵硬的移动着自己的身躯，换了一个能看清霍小玉脸的位置。他看着眼前轮廓清晰的容貌，表情变得温润，双眸中也带着一抹的柔情，那干裂的嘴唇牵强的提起，颤抖的右手隔空抚住了霍小玉的脸。 现在好了，他终于想起来了……终于记起她长什么模样了。 眼看自己的手就要触到霍小玉的脸，李益却停了下来。 虽是一副恋恋不捨的模样，他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是微动的嘴唇轻语着一直没来得及告诉她的一句话。 「对不起……还有，我不是曾经爱过你，是一直爱着你。」 这是虚伪的假话么？ 没人知道。 毕竟他大可以选择在霍小玉扑到他怀中的时候，就抱紧她在她耳边这样的说，而不是亲眼看着她死在了他的面前，再深情的对着冰冷的尸体低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可能有些话他不敢在霍小玉活着的时候说出来。 就算是活在他梦中的霍小玉也不行…… ……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有人在我身上披了一条薄毯，恍恍惚惚间还能听见他在说些什么。似乎是在说谁要记起来什么，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决定之类意义不明的话语。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的身边并没有旁人在，身上也没有毯子，朦胧间感觉到的暖意只是舞墨趴在我的后背，陪我一起小睡着。 大概只是一个奇怪的梦吧，我笑了笑小心的把舞墨赶下了地，虽然打了一个哈欠，看着睡梦中一直被自己当做枕头的记录。 没错，有关霍小玉的故事我写完了，就是时间花的有些久，它明明是我第一个下笔的，却是最后一个完成的，当那些更繁琐细碎的民俗记录都已经完成，霍小玉的记录还未整理过半。虽然书写的速度很慢，但是我在长安又颳起了瑟瑟的秋风，是在窗外那棵歪脖子老树掉完最后一片叶子之前完成了。 这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捏在手中最多只能算是一本小小的册子，可整本小小的册子让我斟酌了三个月才完工。 苏漠今天应该没有出门吧？ 虽然有些晚，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他我的记录全部完成了。 我走出房门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最后一丝橙红色的光也被吞进无边的黑暗之中。 苏漠并不在他自己的房中，我在厨房和大厅绕了一圈也没寻到他，就在我打算放弃回房接着睡饱的时候，一仰头却在房顶上瞧见了他。 「苏大仙这是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多了，养成习惯了么？」我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梯子爬了上来，听见我的动静苏漠却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完全不来搭把手，我掸衣服的同时便也忘没损他一句，「觉得自己是梁上君子了？」 对于我的话他显得并不在意，甚至都懒得回头看我一眼，自顾自说着，「结阵后天就能布好。」 「这么快？」听着苏漠的话我不由眉头一皱，「我才刚刚写完记录，还没能休息一下，就要继续做事了？」 第68章 玉碎难全（六十七） 苏漠口中的结阵并不非传送的用的法阵，是没有仙力的我们唯一能给不在这个时代的天帝的一个微弱的提示。天帝看见这个提示之后，会用他的力量把我们送往下一个任务的时代，等到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或者天帝不需要我们继续记录下去，才会直接把我们召回去。 「我们在这个时代待的有些久了。」苏漠仰头望着天空，沉默了好久才轻轻的说了一句。 「嗯？什么？」苏漠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没敢去往深处想。 我并没有理解苏漠的话，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望着天上，便顺着他的目光跟着的抬头。 今夜的天空有着漫天的星辰，却不知为何耀眼的璀璨中有着一丝的压抑的感觉，我细细寻找想要知道这份压抑从何处来，却发现今夜明明没有乌云，繁星中却不见月影。 「对了，」我站着腿有些发酸，不由挨着苏漠坐了下来，稍稍感到安心之余也记起来自己来寻他的目的，「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谢我？」苏漠愣了一下随即道：「真不习惯。」 的确，从我和苏漠在九重天上因为一场误会相识至今，我们见面不是吵架便是打架，很少能心平气和的坐下说些话。 他偶然帮我解围解困我也只当做不知道一般，下次再见依旧会继续捉弄为难，诚心诚意的想要感谢他，说不准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他会吃惊也正常。 「嗯，」我点了的点头说的诚心，「谢谢你让李益最后能赶来。」 「那事和我没有关系，你谢错人了。」 苏漠扭头看着我，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就不愿开口承认，好像这做好事不留名能高人一等似的，存心让我这诚心诚意来道谢的人着急。 「钟离溪回梅雪庄那一日，是你约了李益去赏雨喝酒的，听说你们带了好些酒水去了郊外的亭子，三日后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李益的酒都没能醒！李益的舅父还把送李益回去的你给赶了出来，说你带坏他的侄儿！这事不少人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想赖？！」 我原本是不打算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的，想着我们好歹曾经都是仙躯，这道谢的事情就不用像凡人那般繁复，不用事事都说明，只要两方都知晓说的是哪件事，我模稜两可说几句谢词便好，谁知这苏漠连别人谢谢他都不应声，真是可劲的气人！ 「我是约他出来喝酒了，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要不是你把他带出来，你把他弄醉了，他怎么能在猫妖魂魄消散前见到他最后一面，我又怎么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在乎霍小玉的……」 「你知道了那些又能怎样，结果并没有发生改变。」苏漠轻轻用一句话打断了我，声音波澜不惊的，「在毁去的记录里，曾有一位黄衫客带着李益去见霍小玉最后一面，霍小玉临终前毒咒了李益，李益亦抱着霍小玉的遗体痛哭悔恨起来。你只知道我那天约了李益喝酒，可知道，我是穿着什么颜色衣服去的？」 我还没找到反驳的话语，他便站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多少显得有些古怪，「你又可知道李益经常宿醉在外，我好心送他回去怎么会被赶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为……为什么？」我有些哑言。 苏漠口中说的那些我并不知情，毕竟回来之后，很多同李益有关的东西都是钟离溪告诉我的，我只是听着记着并未去细想，毕竟这个故事已经告一段落，我再去做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也同我再无关系了。 可怎么从苏漠这里听来……感觉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你只知道李益在梅花庄的山顶看见猫妖以为是自己的梦境，他在梦境里不肯拥抱霍小玉，弃开始消散的霍小玉扭头就走。可你不知道，李益转身就开始痛哭，他在山顶吐了一天，昏睡之间却把梦境当做现实，不停呢喃着和霍小玉有关的种种，醒着的时候觉得自己逃不出梦境，我送他回去的时候，他嚷着要去给霍小玉守坟赎罪，生不如死到酒醒。」 苏漠说的这些我并未听闻过，还在发愣之际他却又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他那副模样是可怜还是活该？」 这样的问题我回答不出来，只能呆坐在原地看着他，微张着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 苏漠也不再看我，微仰着头瞧着漫天的繁星，「季忆，很多事情是不能分对错的，我们是执笔官，只要把看到的如实记录下来便好，不用发表任何的意见，等后人瞧见这些故事会有自己的评论，他们怎么想我们无权干涉，你给自己的负担有些过重了，它们都是不必要的。你执着于事情的真相，执意想弄清楚李益究竟是否还爱着霍小玉，可就算爱着的、还是爱到骨子里又能怎样，他负了她，这便是事实，无论何种原因，他都抛弃了霍小玉，也会因此被后人责备。」 「……」苏漠话给人莫名的压抑感，我抿着嘴巴许久才又出了声，「这是错的……我所看到的不是这样的故事，是更鲜活的，是更加……」 「那只是你眼中看到的，这次的记录你可是故事里的人，」苏漠又一次打断了我的话，「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和道听途说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里的人再悲惨，你再同情也只是一时，可是在自己身上的烙印却是一世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执笔官不能太过于靠近这些故事，不能去干扰故事的发展，只能当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如果……如果你说我们只要冷眼看着就好，你又为什么要找李益去喝酒？」我咬着自己的唇，踌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霍小玉是李益心中的一道坎，要是你真的不在意，又何必带着他……」 「你想多了。」我话没能说完，便再一次的被苏漠给打断了，他转过身看着我，身影决绝，冰冷着不带一丝的情感。「我只是想让整个故事回到原本的路线上，并不是再为李益、为霍小玉或者猫妖在考虑什么。」 「我看错你了！」我呆愣了一会，觉得自己和苏漠不再有任何共同语言，便快步离开了此处，奔到院子里仰着头看着依旧站在屋顶上的苏漠。 突然颳起的晚风让人不由的抱住了胳膊，真是奇怪，秋天明明已经来了许久，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冷了起来，让人觉得一件单衫根本不够御寒，恨不能再回屋里加几件衣裳。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苏漠在抗拒着我的好意，也在抗拒着我和他逐渐可以变为友人的关系，所以他总是在我开始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的时候，重重给上我一刀，让我抹去之前对他所有的看法。 我好不容易和苏漠缓和一下的关系，似乎又变回原本那种僵持的状态。虽然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我也能一整天不同他说话、就算一整天无聊的只能在院子里数着地上的落叶。也不会想去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我当了一天的闷葫芦实在有些憋得慌，之前住在这虽也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可手头上也是有需要做的记录，现在的这情况和让我坐牢几乎没差，便想着去街上逛逛，反正苏漠也说结阵明天才能做好。 我出门的时候，苏漠正巧从大屋里出来，看了一眼推开正门的我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 天色已经近黄昏，不少店家都点起了店门前的灯笼。我穿梭在稀薄的人群之中，仰着头瞧着几万年也没多少变化的夕阳，长长的嘆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刚刚走过许多遍的街巷，一下不知去哪里晃悠，只能漫无目的的走在弄堂里。 我沿着河水的流向走着，瞧见不远处的湖中心停着一艘点满花灯的大船，丝竹管弦奏起的乐曲亦随风飘了过来。 这应该是暖春阁的画舫又开出了把？我这么想着背起了双手，一蹦一跳的走了过去，挤在人群中看着热闹。 烟花之地是一直不缺美人的，虽少了一个霍小玉，鲍妈妈那厢倒是又寻到了不少带着书香气息的女子，一个个都是才艺双绝。我挤在人群中看了好一会，口中夸赞的话语一直没停。 只是在看到一个蒙着面纱跳着胡旋舞的女子，恍惚觉得在台上的是霍小玉，直到对方摘下了面纱，露出一脸谄媚的表情，用眼神勾引着看着，才恍然发现，霍小玉已经不在了。那个有些清高，在勾栏中独善其身的霍小玉已经不在了…… 我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没等台上的姑娘表演完便出了人群。 因为我低着头在想事情，没注意撞到了旁人，不由仰头说了一句抱歉，却在仰头的瞬间瞧见了只身往远处走着的李益。 从他成亲之后我便在没有见过他，只是依稀听闻他和妻子过的并不和睦，倒不是他怎样刻薄了那个女子，传闻他很宠着自己的夫人，只可惜她的夫人百般的怀疑他，说是李益在外养着旁的女人，李益并没去出声反驳她，只会用自己的行动表明自己的身边只有她一个女子，可惜，李益越是对夫人好，她越是说李益心里有鬼，两家原本是亲戚，因为这件事闹得有些不和睦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在偶然听闻这件事之后，我竟是站在李益这边的，我相信他并不会刻薄他的妻子，对她亦是百般娇宠。至于他的妻子，我并未见过真容亦不知其性格，自然也没有权力去说些什么。 不过我想着霍小玉的记录已经完成，明日也要离开这个朝代，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事情，便小跑着跟上了李益。 我突然想在这最后的时刻和他聊一聊，虽然我们的话题可能并不会太愉快。 第69章 玉碎难全（六十八） 我一直追着李益跑，瞧他进了一片树林，因他的步伐突加快，小树林内又黑漆漆的，我一个恍惚竟把他跟丢了。 因我不知道李益要去哪里，便想着在只能放弃，可一回头，就连身后也是一片漆黑。我一直跟着李益没有注意，我竟到了树林的深处，加上外界没有光源，一时间我竟找不到来时的路。 明明方才我扭头还能看见湖中心那星点的光亮，怎么才又往前走路了几步，就什么也瞧不见了？难不成这暖春阁一向热闹到天明的演出，偏偏在今日提早结束了？ 在漆黑的小树林彻底迷路的我扶着树干喘着粗气，一下也没了主意。 此时的天已经很黑了，虽然月亮那微弱的光线多少还能照清楚我脚下的路，我却不敢迈开大步往前走，总觉得不管怎么走，自己不是在原地打转，便是去到了树林的深处，更不好回来。 不过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别说是和李益抱膝长谈了，我一个人抱膝长嘆到天明，都不一定能离开这鬼地方。 其实我在做散仙的时候，便是一个很容易迷路的人。我总是喜欢趁着师傅和棋友下棋的时候，一个人跑去不认识的地方游玩，那时候我几乎每次出门都必定迷路，可就莽莽撞撞的熘达着，倒也能发现不少有意思的地方，再然后，便发现来此处的路线不知什么时候就清楚的记在了脑子里，可以自己摸索着回去。 那时候的认路经验告诉我，像这种月黑风高的晚上是不适合寻路的，因辨不清周围的景物，大多时候只会越走越远，等到天亮能瞧见的时候，原本能走回去的路都会变的走不回去。所以，像这种时候，最好呆在原地不要动，等着天亮视野范围广了，站在高处眺望，路就好走多了。 只是秋夜的晚风瑟瑟唿啸着，傍晚出门的我并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这荒郊野外过夜，没穿多厚实便出来了，此时被这寒风颳的更是脸颊冻着疼。 我咒着这更该死的鬼天气，分明还是深秋，怎么都嗅到冬天的气息了？我一边抱着胳膊喊冷，一边惦记着早些天亮，就在这恶劣的情况下，我倒也能迷迷煳煳的睡了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寒冷的关系，就连在睡梦中我都泡在寒冰水里的，只是在那里无论我怎么游都游不到头，刺骨的寒意逼的人脑门疼，我像是在这冰水已经泡了很久，手和脚已经完全僵住了不再听自己的使唤…… …… 我缓缓的在下沉，冰水已经没到了我嘴唇的为止，被压迫住的胸口想要大口喘息，却只是灌入了无味的凉水，吞咽之间，从腹中散开的凉意几乎要让人绝望了。我抬着头，仰望着高处，除去刺眼的白光什么也看不见，我努力想要挥动的臂膀已经跟着水面一起薄薄的结了一层冰伏在水上，却还是不能阻止我缓缓下坠。 水已经淹到了我的鼻息，凉意几乎冻住了我的口腔。我明明睁着眼睛却无法看清任何东西，周围的一切都胡成了白色一团，我没有去辨别的力气，就算是死也好，我想快点沉入水底，赶快失去一切知觉，结束着地狱式的折磨。 「忆儿！！！」 突然传到耳内的唿唤，让我已经开始衰竭的心脏一下又跃动了起来。 朦胧间，似乎有人把我从水里拉了出来，我被拥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嘴角却露出了苦笑。颤抖的我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可那样的口型分明是：「你不该来的。」 我想应该是认识他的，只是我的意识已经不受控制，就算努力睁大了眼睛还是无法看清他的容貌，只模煳的听见他焦急的在我耳边不停的唿唤着我的名字。 我想回应他，却没有半分的力气。 「忆儿！忆儿你醒醒……」 …… 「丫头？」 被人推了推肩膀，睡梦间的我勐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着唿吸的空气，全身都在不住的颤抖着。 「不怕，不怕，梦而已。」我被拥进了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中，钟离溪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轻声的安慰着。 梦？ 钟离溪的话让我回过了神，只是已经窜到指尖的寒意还是让人心有余悸，那样的压迫到胸口，抑制住我唿吸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 「已经没事了。」 钟离溪是这样说着，我却还是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当我感觉自己能抑制住打颤，便不动声色的推开了他，强打起笑颜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苏漠让我寻你的，找到你的时候你正睡着，却是一脸挣扎痛苦的模样，想着是做恶梦了，我便把你叫醒了。」 那样真实的压迫感原来只是做梦么？ 我看着眼前还不能自由活动的双手，还是觉得在我醒来前一刻它们是被冻着的，那种身临其境的绝望，让我真无法去想像它只是一场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不过好在，它就是一场梦，现在的我并不在无尽的冰池中，身上也没有那么冷。 我深唿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突然想起钟离溪刚刚的话语中提及了一个我不愿听到的名字，不由皱了下眉头：「苏漠？他让你来找我？」 「你们真的吵架了？」瞧着我的表情，钟离溪不由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谁敢和他吵？」我撅起嘴巴别过了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回答都是一样的。」钟离溪轻嘆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什么一样的？」 「我去找你的时候，苏漠正一脸焦急的准备出门找你，看到我只丢给了我件厚衣裳，说你走丢了，让我去寻你，我便问他你跑出去是不是因为和他吵翻了。」 钟离溪解释很简单很易懂，我却愣是没能明白。 先不说为什么我走丢了就是意味着和苏漠吵架了，这苏漠一脸焦急的要出门找我，怎么听都像是天方夜谭呀。我出门的时候他可是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的，并没有出声说不让我出来呀？ 这怎么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污衊我「走丢」了？ 「她没事。」 就在我发愣之际，钟离溪瞧着我的身后像是在和谁说话，于此同时我能感受到一直在向我靠拢的微弱的光亮停了住。 我意识到钟离溪在和苏漠说话，却并未听见苏漠的回应。我扭过了头，只瞧见提着灯笼的他已经背对着慢慢走开了，只能瞧见一个朦胧的背影。 钟离溪说的不假，他真的是出来寻我的，确定了这一消息我心里却像是打翻了百味瓶，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深秋的树林里多有觅食准备过冬的勐兽，可天黑你都不回去，是个人都会着急。」钟离溪用外衣裹紧了我，不等我消化完刚刚发生的一切，便又抛出新的问题，「你之前迷路了是吧？」 听钟离溪一脸正经问着答案已经如此明显的问题，我显得一脸吃惊的点了点头。 「那么，为什么找人帮忙呢？」钟离溪正经道。 「帮忙？」我苦笑着，「这周围连个鬼都没有，我找谁去？」 「要是我没记错，你的『奈何』是可以传递消息的，」钟离溪的表情很认真，像是在同我说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你发现自己走不出这个森林，还有可能一个晚上都会被困在这里，为什么不通知苏漠呢？」 「不就迷了一下路么？」我不知道钟离溪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般正经，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话，讪笑的瞧着他，没有底气的声音听起来也特别的轻，「等天亮了看得见我不就能找到路了么……反正也就一个晚上而已……」 「反正也就……一个晚上？」钟离溪重复着我的话，他挑起了眉毛，怪异的上声中含着一丝怒意。 他生气了，虽一直在压抑着几欲迸发的怒火，他的双眸却还是有那么一霎变得猩红，和往常那个把一切都看做无畏、总是带着浅笑的钟离溪不一样，那样的眸子看的人有些害怕。 「我……我做错了么？」我结结巴巴的开口，钟离溪却没有立马给我答案。 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常，钟离溪闭上了眼睛，做了一个深唿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也变回了原本的那个他。 「我和你说过『只有一个人，是很难活下去的』。你的身边有可以依赖的人，为什么宁愿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受冻，也不愿开口？」如同往日和我闲聊一般，钟离溪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提一个无关痛痒的建议，「你这般逞强，伤害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一个人，就算是别让我担心也好，能寻求帮助的时候能不能别硬撑着？」 我咬着下嘴唇不知如何回应他。 我再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在那仅有的几次偷熘出去玩没能在他发现前赶回去的时候，他总是狠心的关我几月禁闭，再用和钟离溪同样的口气教训着我。 虽听着如棉无力，字字句句却都是真的在乎你。 「你可以闹脾气，可以发火，也可以无理取闹，但绝不可以伤害自己！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 我被钟离溪单手搂在了怀中，我的额磕在他的左肩膀上，我只睁着眼睛瞧着地下的枯草，动也不敢动。 第70章 玉碎难全（完） 钟离想用着商量的口吻说着这些，语气也格外的温柔，实质却是不可违背的命令。 我不清楚为什么这件事会惹得钟离溪如此不悦，但他说的话却并非全无道理，所以我乖巧点了点脑袋。 我维持着被钟离溪环住的姿势许久，觉得他是真的平静下来才慢吞吞的开了口：「其实，我真的不是赌气出门，我是跟着李益来这里的，却不小心跟丢他了。」 「嗯，我知道。」钟离溪的下巴依旧顶在我的脑袋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回答的并不在意。 「要不是来的路上正巧看到李益，我也不会猜到你在这里，」钟离溪松开了我，抬手拨开了我脸上的刘海。 「你知道李益会来这里？他经常来么？来做什么？」钟离溪的一句话勾起了我原本就旺盛的好奇心，我顾不得自己之前还是那个受训的对象，一下抬起了头对上了钟离溪的眼睛。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我该回答哪个？」钟离溪笑着，「你的任务不是结束了么？还管他做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我要记录的故事的确已经完成了，故事以霍小玉的死作为结局，我叙述的风轻云淡，并不觉得那是多么惨烈的消亡，有的只是那么一些无可奈何的悲凉。 「我的任务结束了，可并没有说不让我继续知道下面的故事不是么？」我亮着眼睛看着他，语气中也带着期待，「你会全部告诉我的是吧？」 故事虽然结束了，可是我们还活着，那那个曾经把霍小玉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也还活着。就算是让我和这个故事做一个告别也好，我真的想再见见李益。 钟离溪静静的看着我，然后长长的嘆了一口气，声音很是无奈：「我知道了。」 虽然钟离溪答应我了，却并没有开口告诉我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在天亮的时候把我带去了李益的府邸，说我只要在这里待上一天，所以的疑问便会全部消散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李益府邸，虽然比不上大户人家庭院气派，一眼望倒小巧精緻。府邸的一切都打理的很好，看得出它的主人十分的爱护这个家。 李益早早就起床在自己的书房待着，辰时的时候下人会端上一杯热茶送进了屋子，与此同时丫鬟也叫李夫人起床了。 李益的这位夫人没有霍小玉漂亮，不过小家碧玉的模样还是很可人的。这位李夫人起身后便开始梳妆打扮，挑着好看显眼的衣裳穿不说，就连脸上的胭脂也摸得格外多，加上头顶那繁琐精緻的发誓，竟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不知今日是什么大日子，这位李夫人要如此盛装打扮？我本以为李益夫妇今日要出门，可等着他们吃完早膳，李夫人便回房了。敢情一大早忙活那么久，不过是陪夫君吃早饭？ 我知道女为悦己者容，却不知道是这么个容法，也不知李益闻着这过重的香粉味是怎么吃得下饭的。 我扭过头有些无奈的对钟离溪笑了笑，钟离溪并未说话，只是示意让我继续观察下去。 李益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依旧白日出门做事，傍晚归门休息，只是在的用过晚膳之后一个人出门散步。他并不让夫人陪着，也没有带任何的下人，只身一人从正门慢慢的走起。 她的夫人并不像霍小玉那般一个人在家也能寻到事情打发无聊的时间，只要李益不在她的视线范围里她就显得很着急，下午的时候更是在前院徘徊着，询问着下人为何李益还没回来。可真正见到李益的时候却又要装作自己不经意才走到前门口，巧遇见了自己的夫君归家。 从李益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心里知道这件事，他没有挑破，只说着夫人辛苦任由她挽着进了门。 在李益出门更衣之后，她又开始逼问陪同的他的小厮：今个李益见了谁？去了哪里？有没有去暖春阁见姑娘？在用完晚膳后，她还会偷偷跟着李益出门。 我想这位夫人应该是爱着李益的，但也是个心肠狭小的妒妇。她以为李益喜欢漂亮的姑娘，便用重重的脂粉把原本的自己掩盖了起来，想用着这并不真实的模样留住自己的夫君。 可就算如此，她的夫君依旧对她不在意，她便觉得自己的夫君在外有了人。 这个李益说过会好好对待的夫人并不适合他。 其实李益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和霍小玉相处的时候亦是这样的模式，这个夫人和他没有一点所谓的默契。 梧桐树的叶子伴着夕阳的霞光缓缓落下，美丽如同一幅会动的画卷。 这副浑然天成的画柔了疲惫的心，让人觉得无比的轻松。 「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我几乎沉迷进了眼前的景色之中，可一声尖锐的叫喊一下便抽回了现实。 发出尖叫声的是李益的夫人，原本躲在树后的她不知何时跳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一脸的埋怨指责着李益。 「女人？」李益没有询问自己的夫人为何跟着自己出来了，只是疑惑的皱了眉头往自己的四周看了看。 「我看见了！就是那个经常跟在你身边穿着翠色石榴裙的漂亮女人！」李夫人说的信誓旦旦，「她刚刚还站在你的身侧！」 「我的身边并没有什么女人。」 李益说的是实话，我和钟离溪也一路跟着他们，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走，一个人在看，光是背景就看的出他是何等的孤单。在说这偌大的林子哪里跑出过女人来？ 就算真的有，为什么她不在那个女人在的时候跑出来，偏偏要等她走了再来质问李益。 「娘亲告诉我要夫妇和睦，所以我一直忍着，并未同你争吵过，你说过会好好待我、不会骗我，为什么还要三番四处的去找那个女人！」李夫人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瞧着她的模样不像在说谎，好像她真的瞧见李益在身边藏了娇。 「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可是我的身边真的没有别人。」李益嘆了口气，「信我好么？」 李夫人并未再听李益的解释，而是哭着摇晃着脑袋，「你负我！你负我！你说过成亲后就不会再流连烟花之地，你没有！就算被我看见也不愿承认，就算刚刚是我看错了！可之前呢？！我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都看错么！看见的能是同一个女人么！」 李夫人哭闹了一番，见李益依旧站在原地未动，一咬牙便嚷嚷着自己要回娘家提裙跑走了。 李益并没有去追，只是看着夫人离去的背影苦苦的笑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我以为那只是自己酒醉后的一个梦，原来真是你入梦来寻我了？」李益喃喃的一句低语不知道再同谁讲话。 他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身侧，缓缓的伸出手又空握了住，「你说好要让孤独终老，为何又要伴我？你既愿意伴着我，为何不让我见见呢？」 听着李益的这一句话，我不由也僵在了原地，李夫人刚刚形容的穿着不是霍小玉最尝有的打扮么？ 难不成李夫人是真的见到了……霍小玉的亡魂？ 「霍小玉不是应该已经投胎了么？」 我轻声的问着钟离溪，他给我的答案也是肯定，「她一生并未做什么恶事，下一世应该不会太悲惨，会早早入轮迴的。」 「那么……李夫人看到的女人是谁？」我觉得全身有些发冷，「猫妖不是已经与天地同化消散的什么也没剩下了么？」 钟离溪拍了拍我的头，轻笑着解释道：「我只是在李益的身上施了个法，每当他不自觉想起霍小玉的时候，在他身边的女子便会看见霍小玉的幻影陪着他。」 钟离溪的话一下让我哑言，我吃惊的望着他，瞧着他微扬的嘴角背后生出了一丝凉意。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妖是六界最重诺的，同样，也是六界最厌恶背弃誓言的，我答应过你在霍小玉或者猫妖健在的时候不会对这个故事插手，可她们都不在了，我只是用我的做法惩罚了一个看不顺眼的人。」 我蹙起了眉头并不认可钟离溪的看法，「说不准他会忘记霍小玉，安稳的过完这个人生。」 「你希望他忘了他？」 「霍小玉希望李益忘了他。」 钟离溪的眼神突然变得忧伤了起来，他瞅着我，「你也觉得，忘了就是最好？」 风把梧桐树的叶子吹到了我的眼前，恍惚的一瞬中，我觉得自己的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我不曾见过的钟离溪，可他的眸子里却浸着同样的悲伤，问着同样的问题。 我张着嘴巴，觉得钟离溪并不是单纯的在问李益的事情，一下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钟离溪在等我的回答。 可我自己也无法得出答案。 「季忆，该走了。」苏漠淡入入清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们，可他这样突然的出现，倒是打破了我和钟离溪尴尬的局面，也能让我暂时迴避一下这个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我……」 我伸手指了指苏漠的位置，话还没说完钟离溪却已经明白，他对我点了点头：「去吧。」 我几乎逃一般的离开原地，喘着气停在苏漠的面前。苏漠牵住了我的手走进了一道突然闪现的白光之中，我下意识的回头却已经看不见钟离溪了，只能模煳的瞧见李益依旧站在那儿。 他站在月夜下，勾着嘴角垂着眼帘，他双眸浸这温柔望着脚边，如同那里坐着什么人一般，他薄唇轻启： 「玉儿，要怎样你才愿意再为我弹首曲子呢？」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带起了我心中一寸柔软的地方，其实霍小玉也想遗憾着不能再给李益弹曲子听，可是他不知道也不会知道了。 霍小玉已经不在了，他越是放任思念这一生亦是过的痛苦，放下和忘记是他最好的选择，他之前明明做得很好，为什么霍小玉真死了，他却做不到了？ 李益你就忘了她吧，忘了霍小玉。 这是她对你最后的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到本章标题出处： 写情 （唐）李益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第71章 番外·花期（上） 传闻妖界的新王很少出门，但他也不喜欢住在宫殿之中。 他在距离妖界南方边境有座宅子，多半时代他都待在自家宅中。 其实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他，只知道他是死去旧王最小的儿子，也是银雪狐王最后的血脉，剩下的种种便皆是传闻了。 传闻在新任妖王发现之前，他一直在巨大的冰块中沉睡着，纵然妖界炽热昏暗，包裹住他的冰石却僵如铁，就算沉溺在了红莲火海最深处的地方，那熊熊的业火都无法将其烧穿。 有人说那是狐王为了保留住最后的子嗣设下的保护罩，等到冰中的人破冰而出，他们定能重新称霸六界；又有人说冰封住他的人不是银雪狐王，是嫉妒他强大法力的兄长们，他们害怕这个最小的弟弟和他们争夺妖王的位置，合伙谋害他，把他封印在了此处，却让他躲过了灭族之灾…… 关于新王的传说太多太多，除去妖王自己之外根本没有人能分辨出事实的真假。 况且这些对于居住在此的妖来说，都不重要。 银雪狐王死后，妖界已经三万年没有统治者了，新王的出现无疑带给妖界众生一个巨大的惊喜，也重燃起了他们斗志，祖先们没能攻下的天宫、没能打下的安逸，全被他们当做了未来紧拽在了手心。 不过，他们的新王并没有这样的心思，比起如何能打入南天门来说，此时此刻有着更加困扰他的事情…… 妖王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修长的手指间捏着的是一截早就枯萎的树枝，他眉毛微微蹙起，俊美的脸上写着疑惑与不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这已经是第一百三十七次了，他用了一百三十七种办法可还是没能将院子里的桃树救活。 也是，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它枯萎在这片土地上，没全部风化成沙已经算很给他面子了，哪还有救活的可能？ 妖王微微嘆了一口气，丢掉了手中的树枝，无奈的笑了笑。 可是……它曾经开过花呀！ 就算只有一次，那纯白的颜色还是点亮了他心中的黑暗，给过他不少的惊喜，让他知道这凶煞的土地上，也能孕育出如此美好的景象，也许这片土地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不堪，还充满着无数种可能，也许真的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 可「也许」并没能成真，那么「也许」只能是「也许」。 就如同那个承诺会与他一起赏花的女子一样虚无缥缈。 「……既然我能种出一棵会开花的树，就一定会种出更多，我想妖界不会永远一片死寂，不会永远得不到上天的眷顾，等把它们种成一片，来年春天再开花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树下打盹了，你一仰头，晚上能看见的是窜过满树花瓣的闪烁的阳光，夜晚则是璀璨的星光，迎面会吹来微风，说不准还会下雨……这些都事你未曾见过、未感受过的东西，它们都会在这里出现的，我保证等它们开成一片的时候我还会站在这里，与你同看……」 从那之后过了多少年？ 妖王已经记不清楚了，女子的音容笑貌都变得模煳，可那只见过一次的桃花却印刻在记忆中，怎样都无法被抹去。 女子在花开的那年冬天便离开了，第二年春天桃花树便没有再开花了。 那么，这个女子还会回来么？ 他给的答案是肯定的。 只有等这里的桃花树成林、开满花她才会回来，可他却连她留下的唯一一棵会开花的树都救不活，所以他并不怪她。 没能遵守承诺的人是自己。 「找到你了！居然躲在这么个鬼地方！」 突兀的声音从妖王的背后响起，还没来的及回头妖王的脖颈就感到了一丝凉意，他的嘴角泛起嘲弄的笑：「你是在人界呆的太久了，忘记自己的尖牙和利爪才是最锋利的武器么？」 妖王用双指轻轻的夹住了架在他脖颈上的刀，明明没看到他用力刀刃便从刀柄处断了，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炳遥。」 被叫做炳遥的女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偷偷运气的一掌在妖王回头的那瞬重重的推了出去，却没有如愿看到他错愕的表情，明明生受了她十成的掌力，妖王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怎么可能？！」炳遥不信。 「你就这么想坐妖王的位置么？」瞥了一眼错愕的炳遥，妖王轻轻地说了一句，「要是能接我三招送你也无妨。」 「你就是……这么掌管妖界的？！」妖王的话像在快要熄灭的火上浇上了一桶油，让无措的炳遥一下燃起了怒火，她垂在身侧用力捏成拳的双手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既然你如此的轻视它、作践它，为什么要坐上这个位置！」 妖王垂下了眼帘，「我想……并不是我自己要坐上这位置的。」 「他们说你是妖界最伟大的王，说你有着无边的法力，说你有着无底的野心，说你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筹谋着怎么让我们离开这里，怎么夺回我们应该拥有的东西，可是你根本没有！你就不配坐妖王的位置，妖界不需要你这样的统治者！你甚至都不知道妖界的万民每一日都生活在怎样的痛苦之中！」如同没有听到妖王的话一般，炳遥大声的斥责着他，「打败你哪里需要三招，我只要……」 怒火逼急了炳遥，她没等自己全身兽化便对着妖王重重挥了下去。 只可惜，掌心还没能触碰到他，炳遥自己就被弹飞了出去，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就突然的摔在了一旁的土地上，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强大……强大的力量，不去善用……」炳遥像是受了重伤，虚弱的趴在一旁，口中的话语难连成句。 「你又为什么要去期待别人，期待你口中有这强大力量的人？」妖王站在原地，低头望着炳遥的眼神里没有怜悯，闪过的是一丝嫌弃，「这是我自己的力量，怎么用是我自己的事情。」 听着妖王面无表情说着这样的话语，炳遥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无法吐出一个字去反驳他。方才那一下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妖力，此时的自己连维持人形都做不到，匐在地上化成了一只白虎，前爪想要支撑起自己走到妖王的面前，反覆试了几次却都连站都站不起来。 妖王走到了白虎的面前半跪了下去，伸手抚着她的头顶，没有去追究她再三刺杀的罪名，没有把她关起来，只是给了她一个听起来十分可笑的承诺： 「要是觉得我不适合这个位置，你尽管再来刺杀我，不管你用怎样的方法，只要承过我三招还能站起来，你就是妖界的新王，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 「你……你不配做王……」 休息了好一会，炳遥才从喉头咬出了几个字，低沉的如同在咆哮一般，她撇过脑袋拒绝妖王的抚摸，过大的动作牵到了伤口，「噗」地一声吐了血。 妖王站了起来，没有在去理会她，转身想要离开。 他出来似乎有一段时日了，要是再不回到那空旷的宫殿之中，说不准会有更多的人来寻他，这个宅子是他和她的地方，妖王可不想被第「二个炳遥」莽撞的闯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你……你说的是真的么？」眼看就要走出院子，趴在地上的炳遥突然叫住了他。 妖王没有回头，微微牵起了嘴角，「嗯，反正我也不想要。」 但也不想就这样白白送给别人。 这一天之后，妖王更少呆在宫殿之中了。 妖界臣民都说这是一个任性的新王，可就算嘴上这样说着，他们每一个对王却都是绝对的忠诚。 在妖界这片土地上力量是绝对的，胜者为王亦是不变的定律，那个需要妖界三大将出马才能与其不分伯仲的白虎妖，妖王仅用了半招就让她一个月无法动弹，这样的力量已经远超过他们的预估，臣民在惊喜的同时更加了几分敬畏。 之前担忧新的妖王无法坐好这宝座的老臣们也因为这件事缄口，给予他们的王绝对的自由，不再去干涉他的任何生活。 妖王倒是没有心思理会外界对于他的评价是怎样的，说他是玩世不恭的王也好、残暴的王也好他都不会在意。 至少现在，他没有一个坐上妖界之主位子的觉悟，也不想有这样的觉悟。在他看来，终有一日他是要从这个位置上下来的，只是自己叛国逃离或者被众妖界臣民推翻的差别而已。 「天界又开始搜索起妖界的入口，大家都忙着设结界隐藏，你却还在这种桃花？」 有些耳熟的声音从妖王的背后传来，他没有停下手上的活，只是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磨练几年再来。」 「我在问你问题。」炳遥一个翻身从屋顶上走了下来，站在了妖王的面前皱起了眉头，「设置妖界的保护罩对你来说应该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众人……」 「我之前说过，」因为手中的铲子被炳遥踩了住，妖王不得不抬头看着她，「这是我的力量，要怎么用是我自己的事情。」 「妖界没有王的那几万年里，他们不是都保护的很好么？」妖王用力一抽，抽出了被炳遥踩在脚底的铲子，重心不稳的炳遥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 「你！」炳遥瞪着妖王，却没能找出反驳的话语来，只是露出了一脸不服的表情。 「要是不满意我的做法就从我手中把妖界拿去好了。」妖王抽出了一把刀，在手掌心处重重的划了下去，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掌流到了桃花的根部。 原本枯死的根部因为这血液开始慢慢的復甦，吸食了鲜血的树根开始在这无养分的土地里扎根，低垂着的树丫缓缓的延伸开来，树丫间似乎还能瞧见点点的绿意。 炳遥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吃惊的同时亦有着无尽的愤怒，「你就是这样浪费王族之血的么！明明……明明可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就像现在为了隐藏妖界布下的结界……」 像是嫌弃炳遥太吵，妖王的眉头悄悄地皱了一下。 「我只做我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妖王的眼里泛起了一丝寒光，「不许碰。」 妖王的声音并不响，用的更不是命令的语气，想要拔掉这棵桃花树的炳遥却被震慑了，她的手在空中停了住，整个人的身体因不知名的恐惧微颤了起来，她咽了口口水，望向妖王的眸子里写着恐慌和不知所措。 「离开这里，不许再进来。」妖王并没有看她，只是拿起匕首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下了第二刀，「我对你还是有些期待的，别再让我失望了。」 虽然自己的声音在抖，炳遥却硬是抬起了自己的嘴角，努力摆出嘲弄的笑容，像是抱着必死决心回了一句嘴，「真……真不巧，我原本……原本也相信，你能做好妖界的新王，只是现在，我对你彻底失望了，就为了这几棵破桃……」 「哗——」 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炳遥甚至连想说的话都没有说完，就感觉到左耳一阵刺痛。她颤抖的用手去摸索，却只让手指沾满了温热粘稠的液体，她刚刚堆起的勇气在这一刻全部坍塌了，炳遥瘫坐了下来，微微张着嘴巴，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一样，双眼无神空洞。 「离开我的视线，立刻。」 冰冷的语气让炳遥捂住了自己险些尖叫出声的嘴，没敢再抬头看一眼妖王，便化成一缕青烟飘了走。 「等等，还有你的耳朵。」 随着这句话落地院子里颳起了一阵微风，风静下来的时候那沾着鲜血的白色虎耳已经不见了，甚至连炳遥飞溅出去的鲜血也消失了，只有妖王依旧在种着桃花，好像这个院子根本没有别人来过一样。 过了许久再抬起头的妖王双眸里却浸满了温柔，他浅笑的看着被他救活的桃花树，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的确，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整个妖界的生死都抵不上这一棵桃花树。 炳遥大概不知道，要不是她之前吐在地上的一口血，让妖王发现这桃花树可以用鲜血来救活，她刚被妖王削去的便不只是那只耳朵了。 只是这桃树太过嗜血，他一个人的血根本餵不饱一棵，他只能一边用自己的血给予养分一边按照人界的的方法种植，他不是没有想过用别人的血，只是，种下一片桃花林是他和她的约定，他想要亲手去完成。 妖王用还沾着鲜血的手轻轻拍了拍这还没他个头高的桃树的树干。他终于种活了一棵桃花树，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他也许就会开花了，等到这棵树开花了，他便可以去种下一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也许要种成一片桃林需要好几百年甚至好几千年，可是那样又怎样呢？ 不管要花费多少年花费多少经歷，他都会去做的。 因为，只有等这里开成一片花海的时候，她才会回来。 第72章 番外·花期（下） 不知什么时候起，妖王呆在宫殿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他已经很少有空闲回自己的院子小住了。 他开始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着妖界，让它藏匿在六界之中不被仙神察觉，大家都说妖王越来越有一个王该有的姿态。 只是，在那之后又过了多少年了？ 妖王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平坦手掌心里已经寻不见那难看丑陋的伤口了。 那些桃花已经不用吞噬他的鲜血去生长了，在这绝望的土地之中，它们似乎寻到了让自己生存下去的方式，越长越茁长，它们已经长的很高了，大片的树荫遮在头顶，走在里面却只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妖界没有需要遮住的烈阳，晦暗的光线被树荫遮住后，剩下的只是漆黑狭窄的甬道。 没错，这些桃树并没有开花。 它们春天会长新芽，秋天会落叶，甚至会结出拇指大的小果子，可就是学不会开花。 为什么不会开花呢？这个问题妖王问了自己无数次。 可是……他找不到答案。 「你们怎样才肯开花？」 这句话他只问过这片桃树一次，桃林并没能给出答案，也是从那天起，他来桃林的次数变少了。 他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想要去怀疑那惊艷到他的桃花不过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幻觉，想要欺骗自己其实她根本没有存在过，他也并没有与人有过约定，他在沉睡前一直一直都只是一个人。 可他无法去欺骗自己，也无法不去遵守承诺。 妖是六界中最重诺的，一句简单的诺言他们会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正是因为这样，妖们很少会去承诺一件事，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允诺，可他人却觉得妖邪恶狡诈。 可每当妖王听闻哪里的下妖为了人类丧了性命，妖王的脸上能露出的只是苦涩的笑容。 就算自己捨弃了性命，那片桃林也不会开花吧……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死心，总会有办法的。 帝俊上神曾用一句话剥夺了妖界美好的一切，不准一丝阳光照进妖界，不让雨神降雨禁止雪神落雪，风神不敢经过，百花不敢盛开，所有的生气都慢慢消散，让整个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为了避免妖界在六界中消失，那时候的妖王银雪狐王搬移了整个妖界，藏匿在了仙鬼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他们不再去祈求天界众神给予妖界一丝的怜悯，开始自己去适应着生存，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妖界从六界中脱离了开来。 可就算没了天界的限制，妖界的土地依旧无法种活任何植物，从土里散开的凶煞之气甚至连妖界的百姓们都无法忍受，现在的妖界里只剩下那时承受住那戾气的极少数妖民的后代。 这可是被上古神帝俊诅咒过的土地，他用尽千万种办法种出了桃树，长出了绿叶，已经能算是神迹了不是？ 可妖王是一个贪心的人，他的耐心也快要到极限了。 妖界早已经众叛亲离，他也没有承认过天界是六界的主宰者，要是那些桃树再不开花，他可就要绑过百花仙子来看，她看不好，妖王便会去找别人，就算把如今的天帝拽下来，他也要让那些桃树开花。 正是因为他发现光凭自己无法让桃树开成花海，才开始着手处理一些妖界的大小事物，为只是让那些桃树开花。 虽然看似疯魔，妖王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天界又换了一个天帝。」炳遥靠在大门旁，看着托着下巴在案台上浅睡的妖王。 妖王虽然醒了却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也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天界这几万年本就内乱不断，更替君主已经是常事，这样的消息他听都听腻了，丝毫提不起兴致。 不过也正是因为天界内乱不断，他们妖界才能有这短暂的安宁可享。 「我回来的时候人间正巧开春，热闹的很，偶能看见的一两只图乐偷偷熘出去的小妖。」炳遥的这句话说的漫不经心，「少主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处置这些下妖？」 「要是事事都来问本来，我何必让你做大将的位置。」略显疲惫的妖王不耐烦的挥了下衣袖。 「那么，末将告退。」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炳遥一个侧身便消失在门口了。 听宫里的小妖说，妖王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整日呆在大殿之中处理一些很是劳神的事物，妖王在他人看来个性残暴，所以没人敢上前劝说让他去休息，炳遥虽然也惧怕发怒时的妖王，却也还是知道怎样让他自己愿意想出去走走的。 人间又是春天了么？ 炳遥离开之后，妖王站起了身子看着屋外灰暗的天，微微提了下嘴角，也化作一阵风消失在了窗口。 虽然明知道这桃林不会开花，可每年春天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到这里来。 妖王像是和好友见面问好一般用手掌轻拍了粗糙的树干，顺着这条漆黑的小路走了进去。虽然很久没有来，这里的变化却并不大，瞧见自己最后种下的那棵桃树的枝桠开始枯萎，妖王想也没想便划破自己的手掌，让自己的鲜血流进泥土，滋润树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虽然明知不会开花，他还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这些桃树。 就算不能开出艷丽的花朵，他也不愿这些他费尽心思养活的桃树在他的眼前枯萎掉。 妖王靠着树干做了下来，和以往一样，仰着头闭起了眼睛小小的打了个盹。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桃花开的灿烂，梦里的他又见到了她，梦里的妖界阳光明媚，走在路上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梦里的他握着她的手能嗅到花香。 明知道是梦，他却不愿意醒过来，所以被细小声音吵醒的时候，妖王皱起了眉毛。他察觉到他的身边有人在靠近，虽然是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在走路，可在他那双狐狸耳朵听来却清晰的不得了。 「是谁？」他冷冷的出了声。 妖界之中没有人不知道这栋宅子是妖王私有的地方，就算妖王最亲信的人靠近都会损了性命，普通人躲都来不及根本不敢踏入，是谁这么大胆偷偷跑进来送死？ 「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扰你午睡的，我……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躲一躲……」 从未听过的声音划过了妖王的耳内，却让他整个人愣了住。 「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从树后走到他面前的女子一脸歉意的看着他。 妖王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地方融化了开来，捏成拳的右手也松了下来。他的双眸盯着眼前的女子，双脚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去，深怕此时的场景也只是自己在做梦而已。 虽然已经压抑住兴奋的情绪，他的动作却还是让女子显得紧张，看着走到跟前的妖王女子不由紧闭起了眼睛，胡乱的挥舞的双手大声的叫嚷道：「要是不行……我去别家躲，绝不给你添麻烦。」 「别动。」 妖王抓起了女子想要护住自己脸颊的双臂，伸出右手从她的头顶取下了一片红色的桃花瓣。 「咦？」这鲜红的颜色惹得女子的注意，她仰起了头看着自己的头顶，有些不解问了一句，「这桃花树是会开花的么？」 「嗯，虽然现在只有一朵。」 妖王跟着女子一起仰起了头，在他们的正上方开着一朵缺了片花瓣的红桃。 虽然只有很小的一朵。 「你叫什么名字？」贪看了许久，妖王又望向了女子，问了一个上一世一直没来得及询问，却非常想知道的问题。 妖王的问题让出神的女子回了神，讪笑的回道：「季忆。」 「不过真是不可思议啊，」没能看到妖王那个满足的笑容还不停低语默念她名字的模样，这个名叫季忆的女子又把目光放回到了红桃上，言语间满是惊讶，「妖界居然能种出树还能开出花来，这和我在书中读到的根本不一样啊……」 「很漂亮，是吧？」妖王微微歪头看着她。 「嗯，」季忆点了点头，伸手比划着名，「开成一大片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过，原来桃花是长这个样子的……」 「不对不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季忆一下又变得拘束了起来，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妖王，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个……我可以……暂时躲在这里么？我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一会安全了就走。」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没关系，你想躲多久都成。」 反正，这里原本就是你的家。 「那个……」季忆有些不好意思的搓起了自己的双手，笑的更加尴尬了。 「怎么了？」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季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妖王一下笑了起来，嘴角上扬起了完美的弧度，微弯的眼睛，险些让季忆看痴了去。 「我叫钟离溪。」 「钟离溪？」 不知为何，季忆在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有了一阵莫名的刺痛感。 明明这是她第一次来妖界，明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为什么……为什么看着这个笑起来美到虚幻的男子，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记住了么？」 「嗯，钟离溪，很好听的名字！我记住了！」季忆重重点头。 （执笔官·第一卷 ·玉碎难全（完） ） （执笔官·第二卷 继续。 ） （第二卷 文案已开，进入作者专栏就能看到，第二卷明日开始更新。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