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星球》 第1页 《封闭星球》作者：十一月十四【cp完结+番外】 简介： 一个孤僻沉默的独行侠和一个天然呆的笨蛋小天才的故事。 姜序x陶西 ———— 姜序和陶西的星球只住了一个人。 但他们找到了宇宙中唯一一艘互通往来的宇宙飞船。 * 算命先生说，姜序命格不好。 剋死了生母，又剋死养父养母，被他所谓的唯一亲人「父亲」从遥远的山村接到城市，却又因为「命硬克亲」的谶言被冷落、歧视。 姜序以前孤身一人，现在也独来独往，直到遇到蹲在他家门口地上看蚂蚁的陶西。 陶西长得很显小，眼神干净单纯，就是好像脑子有点问题，里面装满了天马行空的奇怪想法。 因为没有人愿意理会陶西的奇怪想法，他躲进了一个精彩的封闭星球，里面只住着他自己。 但宇宙飞船降落，姜序出现了。 ——「姜序，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陶西，你不怕天煞孤星吗？」 ——「不，我喜欢你。」 * 是一个两个受过伤害的小孩互相温暖、互相的故事。 救赎、双向救赎、双男主、情投意合、甜宠、he 第1章 清明，春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才有了停歇的意思。 天色还是阴沉，空气中有春日青草的味道，混合着梅雨季即将到来时候特有的潮湿气息。 27路公交车混在拥堵的晚高峰车流中，载着一车东倒西歪、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乘客，晃晃悠悠从南隆大桥上驶过，等过一个红绿灯，转入杨柳路，车上破旧的广播报站：「绿城公园站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姜序拽着自己的黑色书包，挤过身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和一个拽着孩子的家长，艰难地赶在车门关闭之前从后车门下了车。 市区的公交车进行过一次更新换代，价格也随之进行调整，大部分电车要比传统的汽油车更新，座位更舒适，但价格贵两块钱。 这趟27路是很早的公交线路，公交车都是老车型，行驶速度慢、舒适度差、准点率低，大部分人在有得选的情况下都会避开乘坐27路，除了一部分为了节约两块钱的交通费的人。 姜序就是这些为了节约两块钱交通费的人的其中一员。 下了车，姜序径直朝绿城公园的东北角走，一边走一边从自己的黑色书包里面掏出一个黑色塑胶袋，里面装着一些剩饭剩菜，还没走到东北角的树根下，就有三四只圆头圆脑的小狗欢脱地跑出来，围着他转圈。 姜序木着脸，蹲下身，将塑胶袋里面的一次性餐盒拿出来，摆在地上，围着他的小狗就立即冲过去，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树根下还有一只小狗，很怯，一半身子藏在树后面，探头探脑地看着他，姜序从塑胶袋里拿出来一只剩了一半的肉饼，慢慢走过去，放在手心里，递给那只小狗。 大概是还记得姜序身上的味道，小狗很怯，想跑，但又没有跑，试探着叼走了姜序手心的肉饼，缩回树根下面，开始勐吃起来。 它吃得很快，但没有像那些活泼的流浪小狗一样发出声音。 其实它是跑不掉的，姜序看着小狗的后腿想，一只瘸了腿的小狗，害怕也没有逃跑的办法。 他就这样盯着瘸腿小狗吃肉饼，看了十几分钟，天色已经有点黑了。 绿城公园里渐渐有了来散步的居民，还有要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来得早的活动组织者已经在调试音响，放国民传唱度极高的《最炫民族风》。 人声渐渐吵闹起来，瘸腿小狗变得更加紧张，肉饼也不敢吃了，一瘸一拐地往灌木丛下钻，姜序伸出手去想拦，但又很快收回了手。 他半个月才能来一次，今晚帮一次，明晚谁帮它？ 姜序沉默着，看着小狗饿着肚子、一瘸一拐地钻进灌木观赏树丛，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还狼吞虎咽吃他带来的剩饭的那群小狗忽然集体不吃了，往他身侧的一个方向跑，「汪汪」叫得欢快，姜序的目光追过去，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生在往小饭盆里倒狗粮，那群小狗就是奔着狗粮去的。 女生倒完狗粮，抚摸了每一只小狗，而后拿着一个黄色的小饭盆往灌木丛那边走，喊缩在里面的小狗：「笨笨，来吃饭。」 很害怕的瘸腿小狗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钻到了女生跟前，在吃了半个肉饼之后，又开始大口吃狗粮。 姜序就准备离开了。 但是那个女生走过来，到他面前，很认真地说：「小狗不能吃剩饭，太咸了，它们不能吃盐。」 姜序垂着眼，没有说话，沉默着去将丢在一边的剩饭和半个肉饼捡起来，装回塑胶袋里，然后丢进了一侧的垃圾桶，背着自己的书包朝公园对面小区走去。 小狗今天有得选，所以可以吃健康、有营养的狗粮。 但没得选的时候，不饿死才比较重要。 被他丢进垃圾桶的「不能吃」的食物，第二天也有可能被飢饿的小狗们翻出来充飢，前提是没有被环卫工人清理走，要凭运气的。 从绿城公园过马路，姜序看到十字路口路灯的阴影处有人在烧纸钱。 第2页 这种行为已经被列入不文明祭拜的行列，还有消防隐患，但是屡禁不止，姜序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看了一会儿，盯着烟燻火燎的烟出神，错过了一次绿灯。 姜序其实是不太会因为周围环境分心的那种人，但今天他有一些心不在焉，进入小区以后错过了第一个转弯的路口，回过神来以后已经走错了一栋楼。 在这个小区居住一年多，但姜序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他总是走相同的一条路，所以是今天走错路，才发现距离他住的楼栋只有一栋楼的位置就有一大片草坪，上面设立一些简单的健身娱乐设施。 不过现在这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小孩儿蹲在草坪边上。 说是小孩儿，是因为对方的脸实在是很嫩，像小学生，最多是初中生，眼睛很黑很亮，眉眼之间透着一种天真和稚气，蹲在下过雨的草地上，裤脚都湿了也像是没有察觉，很专注地盯着地砖，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姜序其实并没有分太多的注意力给对方，但在姜序路过他身侧的时候，对方很忽然地站起来，碰瓷似地用身体阻拦姜序的去路。 不过姜序躲得很快，像是练习过一样，很迅速、准确地避让开了。 倒是对方，因为从蹲着的姿势忽然站起来，差一点摔倒，赶紧抱住了一侧的栏杆，显得有一些狼狈。 姜序也没有去搀扶他，不过也不准备和熊孩子计较，只是沉默着绕开了一些，迈开步子准备继续走自己的路。 但「熊孩子」狼狈地站稳之后，又站到了刚刚两个人差点撞在一起的位置，用一种姜序觉得算是解释的语气说：「蚂蚁在搬家。「 姜序很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对方就又说：「我在保护它们。」 姜序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要保护蚂蚁，但他自己也去餵流浪狗，可能每个人同情心泛滥的程度不一样，所以没有表示质疑，只是说：「哦。」 然后他再度绕了一些路，从离蚂蚁和「小孩儿」很远的另一侧离开了。 绕路以后，姜序比预计还要晚地回到了他爸爸住的房子，发现家里的防盗门换了新的电子锁。 姜序没有新的钥匙，也没有人告诉过他电子锁的密码，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觉得里面有人在，就抬起手敲了敲门。 随着电子锁「滴」的一声，防盗门从里面被拉开，住家保姆的一声「是谁呀」在看清门外面站着的人之后音调忽然就降了下去，变得有些讪讪：「喔，小序回来了。」 房间里忽然变得非常安静，餐桌边的三个大人还有正给他开门的住家保姆表情都很僵，只有小宝宝忽然突兀地大哭起来。 这道哭声像是解咒符，屋子里僵住的大人们立即动了起来。 外婆立即将小宝抱紧怀里，念着歌谣哄着，在吃饭的周行雪也立即拿玩具小鸭子逗他：「宝宝乖，妈妈在。」 姜淮山的目光从姜序身上收回来，看哭闹的小宝，在住家保姆的「是不是尿了啊」的提醒中，匆忙地说：「我去拿新的尿不湿。」 姜序自动隐形了，背着书包走进房子，关上身后的门板，往之前他住的小次卧走。 走到门口，姜序停住了。 原本很空的房间几乎被塞满了，没有一样是属于姜序的东西。 他站在门口沉默着，和刚从主卧拿了尿不湿匆匆忙忙走出来的姜淮山撞了个面对面。 姜序和姜淮山其实并不怎么熟，撞了个面对面也没有吭声，仍旧抱着他那个旧旧的黑色书包，往旁边靠了靠，给姜淮山让了个路。 姜淮山没有走过去，看了一眼小次卧里面满满当当的行李，对姜序说：「阿雪生完小孩，身体一直不好，她妈妈来照顾她，家里也没有更多住的地方。小序，你住校也不怎么回家，将就一下，先住杂物间吧。」 「好的。」姜序话很少，只说了两个字，依旧靠墙站着给姜淮山让路。 17岁的少年身体已经抽条，即便是营养不足着长大，竟也长了起来，个头逼近一米八了，走廊的因此显得拥挤，姜淮山没再多说话，拿着尿不湿匆匆忙忙去了餐厅。 杂物间也堆满东西，不过还是有一点空间留给姜序的，姜序把行军床从一侧抽出来，打开摆好，坐在上面，从书包里掏出另外一个黑色塑胶袋，里面放着两个馒头，一包咸菜。 姜序开始吃自己的晚饭。 他吃饭动作很快，没有声音，吃噎的时候去书包拿水杯，发现自己忘记带了，停顿两秒，又开始沉默着吃馒头。 第一个馒头吃完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 姜淮山端着一个碗和一个盘子进来，装了一碗白米饭，一盘青椒炒肉，放在姜序的行军床上，没有坐，站着对姜序说：「让保姆另外给你新做的，还有一个汤，我待会儿给你端过来。」 姜序咬馒头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端起米饭来。 姜淮山又掏出来了一个信封，递给姜序：「这个月的生活费，你拿好。」 其实这算是三月的生活费，因为周行雪产后身体一直不好的各种事情，姜淮山就忘记了。 但是姜序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信封放进书包的夹层里，而后重新端起米饭来，再一次重复了对自己生父说过最多的两个字：「好的。」 作者有话说 小姜，第一次见面你就差点害你老婆摔跤。 第3页 ——————— 开始更新咯！求求很多的海星和喜欢！ 第2章 姜序沉默、寡言，十分擅长隐形，在任何环境里都是存在感最低的那种人。 但就是这样，除了上厕所必须从杂物间出来之外他都在杂物间里面待着，还是无可避免地听见周行雪和姜淮山吵架的声音。 姜序盯着试卷上的文字，脑袋里想起「保护蚂蚁」的奇怪小孩。 他想，应该是有很多人爱这个小孩，才让他那么天真，眼神才会那么干净，才会爱心泛滥到蚂蚁都要保护。 和姜序是不一样的。 出于安全角度的考虑，育明高中假期时不允许住校生提前返校，一般是假期最后一天的下午三点钟，学校大门才开放。 姜序熬到一点钟，将行军床收起来放到原来的位置，摆正了周行雪发火的时候扔到地上的一个抱枕，将厨房和客厅的垃圾袋都系起来，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唿，闷不做声地背着他自己的黑色书包，拎着两个塑胶袋的垃圾离开。 27路一向不守时，与时刻表上的运行时间相差二十分钟的时候都是有的，姜序并没有期待它今天能够按时出现，等了几分钟没有见到27路的影子之后，就迈步朝绿城公园那边走去，打算去看看那群流浪小狗。 不知道有没有人来给他们投餵健康的狗粮，还是今天只能扒垃圾桶。 但姜序在公园里面没有看到那窝圆头呆脑的流浪小狗，却在公园中心的木头长椅上见到了昨天那个奇怪小孩。 姜序一开始没太敢认，因为对方今天背着一个很大的书包，还穿着和他一样的育明高中的校服，而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小学生来着。 但对方那张脸实在辨识度很高，很嫩很白净，眼睛很大，看人的时候总是没有什么防备，但又不是很有焦距，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印象的缘故，姜序总觉得对方穿高中生校服的样子很违和。 四月份的天气忽冷忽热，清明时节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雨，今天天气很凉，风也不小，姜序站在距离长椅一段距离的小路上，被冷风吹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很响亮的喷嚏。 坐在长条木椅上的陶西被这个喷嚏吓了个哆嗦。 此时距离陶西从家里出发已经长达一个小时，但陶西坐在公园的木椅上，但还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 今天外婆服务的那家僱主家中有聚会，请外婆提前半天返工，去准备甜品和晚餐，但陶西刚刚弄丢了家门的钥匙，新的钥匙还没有配好，外婆只好同学校老师打好招唿，让陶西和自己一同出门，比以往提前两个小时返校。 陶西背着书包走到公交车站，目送了两辆8路公交车离开，还是没有上车，坐到了公园的长椅上。 四点钟从家里出发，走路七分钟到公交车站，乘坐下午4:11的那一趟8路公交车，4:45分抵达学校门口，是陶西心目中的完美返校路线。 学校门口的糖炒栗子店下午四点半开门，如果去早了，陶西也没办法买到糖炒栗子。 陶西不想要外婆担心，还是很听话地背着书包出门了。 他不想要错过糖炒栗子，不想更改自己的完美返校路线，可是如果没有按时到达学校，外婆打老师的电话，就会知道他又「不听话」了。 陶西非常发愁，坐在长椅上，想不到很好的解决办法。 他的生活总是遇到很多、很难的难题，没有人帮陶西解决，而陶西擅长写数学题，不擅长解决生活难题。 在陶西一筹莫展的时候，被很大的一声喷嚏声吓了一跳。 这对陶西毫无头绪的思考简直是雪上加霜，陶西感觉自己今天没办法吃到糖炒栗子了，十分不高兴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是陶西没有想到对方也在看自己，毫无准备地与姜序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陶西很不习惯与人对视，因为他总是没办法从目光中捕获到其他人的想法，看不懂其他的人的脸色，所以就不看了。 这次也一样，与姜序的目光对上，陶西忘记了自己刚刚在生气，也忘记了糖炒栗子，很快地将自己的目光挪开了，放在姜序身侧的灌木丛上。 姜序在这一次短暂又仓促的对视中回过神来，余光看到了从花园一侧拐弯缓缓开来的27路公交车的影子，很快地转过身去，往公交车站走。 坐在木质长椅上的人还没有动，这次又在盯着灌木丛看了。 可能这次是要保护灌木丛吧，姜序想，又或者他不坐27路回学校，毕竟住在这附近却还会坐27路的人实在不太多了。 这个时间的27路没有太多人，姜序甚至在最后一排找到了一个座位，他抱着自己的黑色旧书包坐在位置上，脑袋里面还在想刚刚和他对视的那双眼睛。 以前姜序住在山村，村子在山脚下，偶尔会有森林里面的野生动物误入村庄。 姜序家里闯入过一头受伤的小鹿，作为守林人的养父带着姜序帮小鹿治疗了伤口，姜序蹲在小鹿面前，帮养父安抚小鹿。 因为是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姜序对整件事情的记忆并不深刻，但觉得那双眼睛与自己儿时救助过的那只小鹿很像。 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懵懂，带着茫然，纯粹得像春天的溪水，但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 第4页 姜序没有想很久，27路到了「育明高中」站。 说是「育明高中」站，但下车之后还要走过两条街，姜序走得很熟了，到学校门口时校门已经打开了，学生们都已经陆续返校，风纪委员戴着袖标站在门口，拦住了姜序，要求姜序将学生证拿给他们检查。 姜序接受检查的时候，身侧经过了好几拨学生。 因为不是正式上学的日子，很多学生都没有按照规定穿着校服，还有女生穿了学校不允许的长筒靴，佩戴了耳环项鍊这些饰品，但风纪委员忙着检查穿了校服的姜序，很轻易放过了他们。 查看完没有问题的学生证，姜序又报了一次自己班主任的名字，对方才放他进了学校。 育明高中的宿舍是四人寝，姜序因为是中途插班进来的，没有和自己班级的同学住在一起，宿舍也没满员，和其他班的两名同学混住，这个时间室友都还没有返校。 宿舍里有一些乱，姜序把自己的床位收拾了一下，换了床单和被套，而后拿了水盆和洗衣皂，去了水房。 一楼配备了几台洗衣机供学生使用，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置的，大部分学生都是周末把衣服带回家丢给家长去洗，只偶尔会有人临时应急的时候用一用。 洗衣机使用一次用五块钱，在宿管那里换洗衣币。 姜序刚刚拿到了姜淮山给的生活费，但也依旧不打算用洗衣机，在水盆里接了半盆水，挽起袖子开始手动搓洗。 床单、被罩，还有几件脏衣服，姜序洗了一个多小时，拧干后整整堆了一个盆。 楼道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大部分住宿生都已经返校了，正在宿舍串门分零食，或者约着去操场打篮球，还有没有写完作业的，正在学霸寝室努力抱大腿抄作业。 这些热闹向来是与姜序无关的，他抱着放了洗好衣服的塑料盆从水房出来，沿着墙根走路，准备回到自己的寝室。 宿管大爷站在宿舍大厅，朝着一楼某个宿舍喊：「105舍！陶西！你班主任找你！」 每一个宿管都似乎天生具备大喇叭技能，在吵吵闹闹的宿舍楼道里面这一声也异常响亮，105宿舍的门很快就打开了，门板后面露出来一颗毛茸茸的头。 姜序上楼的动作顿了一下。 在第三次偶遇的时候，他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叫陶西，住在他楼下的105。 作者有话说 陶西：(⊙⊙) 第3章 陶西最后还是坐了4:11的8路公交车，陶西没有找到解决难题的办法，但也不是故意的，是他在长椅上坐了太久，时间自己走没了。 没有人对时间有办法，陶西当然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买到了糖炒栗子，但是一颗都还没有吃到，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陶西心里想的全都是糖炒栗子，对班主任的教育和嘱咐全都胡乱应付，最后用班主任的手机给外婆打了一个电话，班主任才放他回宿舍了。 其实陶西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用班主任的手机打给外婆，但是因为很想要吃糖炒栗子，所以进行了妥协。 回到宿舍，陶西又用自己的手机给外婆留了个言，认真地向外婆又解释了一次校内手机使用规则：外婆，育明高中规定学生在宿舍时，十点钟熄灯前可以使用手机，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不用找我的班主任。 外婆不会拼字打字，给陶西发来语音：「谁让你总是手机不知道丢到哪里去，我联繫不到你。」 又调侃他说：「你还有家里钥匙呢，不还是把自己关在门外了。」 清明节的时候，外婆去墓园了，陶西自己在家，出门去买了一次冰淇淋，把钥匙弄丢了，只好在小区楼下等外婆回家。 鑑于外婆提出的论据让陶西非常心虚，陶西没有反驳了，抠着糖炒栗子的开口说：「喔，好吧。」 又说：「我不会弄丢手机的。」 外婆可能很忙，隔了一会儿才给陶西又回了消息：「外婆逗你的，弄丢也没关系，外婆给你买新的。」 和「邓太太帮忙给你配了新的钥匙，还说明天让司机送去你学校，到时候你记得去拿一下。」 邓太太就是外婆在做帮家阿姨的那一户的女主人，人非常好，不嫌弃陶西外婆年纪大了，因为陶西的外婆做的粤菜有她家乡的味道，一直给陶西的外婆工作机会，让陶西和外婆的生活有稳定的经济来源。 外婆一直讲邓太太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陶西虽然很抗拒去陌生人那里拿钥匙，但还是答应了外婆。 但其实陶西并不需要去陌生人那里拿钥匙。 育明高中的门卫处是有给学生转递东西的流程的，只需要家长登记了学生的姓名、学号、班级，就可以把东西寄放在门卫处，门卫师傅或者当天学生会值班的学生会联繫学生的班主任，通知学生本人来领。 邓太太的司机中午的时候路过育明高中，将东西放在了门卫，登记了陶西的信息。 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班主任过来告诉陶西，让陶西记得下课正好从校门口过一下，把家里人送来的东西签收。 不用跟陌生人打交道，这对陶西而言无疑是好消息，但现在陶西开心不起来。 体育课是除了语文课之外陶西最讨厌的一门课程，他觉得自己肢体不协调，不适合每一项体育运动。 第5页 教室里面没剩下几个人了，陶西还在内心挣扎，正在考虑装病请假的可操作性，但现在还要去拿钥匙，陶西只好否决了装病请假的方案，同时想好了自己今年的生日愿望，希望学校可以取缔陶西的体育课。 这一节课是排球练习，体育委员已经从器材室拿了好几个排球过来，分发到学生自发组成的小组里。 陶西没有小组，也没有分到排球，站在队伍最外面和最后面的位置，被高个子的同学挡住了视线，几乎看不到体育老师。 每一节体育课都是这样的，陶西很习以为常，站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发起呆来。 体育老师一向不太管学生，讲解完动作要领，让体育委员带着大家分组练习。 排球开始在场地上飞来飞去，练习动作的同学把球打得到处都是。 陶西没有进行练习，像往常一样往角落里走，那里比较安静，也不会有球飞过来砸到他，体育老师很少往这个方向看，简直是陶西的完美安全屋，是陶西经过一整个学期的实地考察才发现的。 但今天却有人先坐在了陶西习惯的位置，手里还拿了一本习题册，眉头紧紧锁着，没有注意到陶西的靠近。 陶西考察了一个学期，没有发现更好的安全屋，如果这里被其他人占用，那他这一节体育课就要再度去冒险探索新的地方，陶西不希望自己又被体育老师抓去进行小组练习，所以陶西计划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对方重新去找一个地方。 而且陶西认识占了他安全屋位置的人，他们在小区里面遇到过，陶西觉得他比较好说话，所以不是很抗拒和对方沟通。 「你好。」陶西尝试着引起对方的注意力，站在离对方大概一臂远的距离开口说话，「这里是我的。」 姜序正在做数学习题，因为是插班生，姜序基础薄弱，有一点跟不上育明高中的进度，所以每次体育课他都会随身带一本习题册，在大家组队练习或者打球的时候抓时间做题，想要尽快把学习进度追上来。 因为姜序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很低，没有朋友，独来独往，所以即便姜序不参加组队练习，也从来没有人想起来过姜序，更没有人找过他。 这个角落非常隐蔽，姜序每次都是躲在这里直到下课。 姜序的班级这节本来是物理课，但是物理老师有事，和体育老师换了课，姜序也还是拿了习题册出来，躲在角落做题，第一次遇到了其他人。 还是个熟人。 姜序抬起头来，看见了陶西。 那双眼睛仍旧有一种水洗过一样的纯真，说着「这里是我的」这种很强盗的话，眼神却没有什么戾气，表情和声音都有些呆，还有一种一板一眼的严肃，像说自己「保护蚂蚁」时一模一样。 没有感受到敌意，所以姜序只是问：「你不练习排球吗？」 但也许是姜序给出回应太慢了，陶西的注意力被习题册吸引走了，用非常优秀的视力阅读了姜序正在演算的那道题，漏听了姜序算是回答的问题。 「答案是3.5。」陶西干巴巴地说，「你做错了。」 姜序完全没能跟上陶西跳跃的思维，下意识去翻看习题册最后几页的答案，他反覆计算了好几次的答案的确是错的，而陶西报出来的数字是正确结果。 这道题涉及的知识点是姜序自学的，有一些难，姜序只是学了个囫囵，没有研究透彻，做题的时候总会出错，但就这么被陶西指出来了，脸上也有一些挂不住。 「哦。」他这样说，将习题册翻了一页，演算纸也藏到了习题册里面，放弃了将地方让给陶西的打算，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又说，「我知道了。」 陶西没有预先设想对方会不让地方的情况，现在姜序不挪地方，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隔了快有一分钟，才说：「我想坐这里。」 姜序在看习题册最后的答案解析，没有再抬头：「我先来的。」 陶西一下呆住了，很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几分钟之前在他心里划为「好人」的男生。 想了很久，用他很浅薄的沟通谈判技巧想出来了一个办法，走到姜序面前戳了戳姜序的习题册，用他自己觉得是商量的语气说：「我可以告诉你那道题怎么写。」 作者有话说 姜序：(o_o) 明天也有 第4章 姜序很想要拒绝陶西，可是陶西看上去很诚挚，除了语气还是丝毫不委婉，甚至显得有些炫耀优越感以外，其余表现都不算冒犯。 而且姜序在班级里面没有朋友，也不想要频繁麻烦老师，找不到其他人可以给他讲解这道题了，所以犹豫片刻，给陶西让开了一些地方，示意陶西坐下，但还是忍不住说：「你不让我在这里，还怎么告诉我这道题怎么写。」 陶西更加傻眼，感觉自己能够给出的全部谈判条件都被对方戳破了。 而且陶西也忘记了，他其实根本不会讲题。 陶西从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对数字惊人的敏锐度和运算能力，但读书以后理科成绩一直非常一般，因为陶西的试卷永远像最被学生痛恨的那类试卷答案一样，只有一个百分百准确的结果，永远缺失运算过程。 专家诊断过，陶西的大脑像是一台配备失衡的机器，可以高速处理海量运算数据的高性能设备只配备了几个kb的输出接口，很难讲那些繁杂的处理过程表达出来。 第6页 所以陶西永远可以拿到填空和选择题的全部分数，也可以用准确的结果拿到一少部分解答题的分数，丢失掉大半过程分，最后拿到一个很差的总分。 陶西在姜序身边两臂远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丝毫无法捕捉到脑子里飞速闪过的各种公式和数字，变得非常悲伤。 他要失去这个经过一整个学期的考察才找到的安全据点了，陶西想。 而姜序拿着空白演算纸和笔，还在催促陶西：「怎么写？」 事实上，姜序并没有催促的意思，是因为陶西自己心虚，才产生了被催促的侷促感。 而姜序只是想要知道这道题应该怎么写，所以又问了一句。 但是刚刚报出了正确答案，说要给他讲题的陶西却又在发呆，像是要反悔，不想告诉他怎么解题了。 等了大概两分钟，姜序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他一向独来独往，不争不抢，虽然陶西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但姜序还是不想要惹麻烦，所以准备避让。 但他刚刚站起来，还没有开口说话，像是在走神的陶西忽然报出来一个公式，因为很急切，所以语速快但磕巴，而后仰起脸来看着姜序，又将公式重复了一遍，很可怜地解释说：「我不是很会写解题步骤，你让我呆在这里吧。」 陶西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让姜序生出来一种自己在霸凌小学生的既视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陶西产生误会，不过没有解释，又坐回了刚刚的位置。 那个公式姜序也知道，他自学的时候看到过，也背会了，但不知道怎么用到这道题目上来，所以他先把公式写在了演算纸上，又将自己会的前两步结题步骤也写了下来，诚心求教地问陶西：「这样以后，怎么才能用到这个公式呢？」 陶西的脑袋里还是在很快速的计算，无论陶西多少次努力尝试，他的大脑都不是很受控制，在极短的速度内就将题干转化为答案了。 不过这一次，因为姜序提前在纸面上写了算式和一个解题步骤的开头，让陶西仿佛抓住了一点毛线头，将不受控制、蹿来蹿去的思绪拽住了一点。 又过了很一会儿，陶西终于在姜序的解题步骤和公式之间添了两行算式。 也并不是连贯的结题步骤，但姜序一直也并不笨，只是学习进度赶不上育明高中的教学进度，成绩才一直吊车尾，被陶西「指点」了两行解题步骤，就明白过来了：「噢！是这样！」 他自己往下算了几行，卡住以后才又转向陶西：「是这样吗？我后面不会了。」 陶西其实并不是一直都无法表述自己的解题步骤的。 在被确诊为「天才孤独症」患者以后，陶西的父母带陶西求助了这方面的医学专家，并按照专家的建议，带陶西去专门的机构进行了行为干预和心理辅导，希望能够让陶西融入社会，正常生活。 负责陶西的医师是一位慈祥的专家奶奶，对陶西充满了耐心和慈爱，给了陶西许多帮助，在发现了陶西的沟通表达障碍以后，曾经花了很多时间，用了很多辅助治疗手段，引导陶西将高速运转的大脑停歇下来一些，捕捉到关键信息讲出来。 小学毕业的时候，陶西是能够写出一部分解题步骤的，虽然有时候逻辑断续、步骤缺失，但总归不会只蹦出来一个答案。 只是后来发生了意外，陶西的治疗被迫中止，没有人与陶西交流，陶西又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在给姜序讲题的这个下午，陶西久违地感受到了放松和平和，像是在同可以完全信赖的医生对话，成功地给出了三次解题关键步骤提示。 尽管陶西还是无法做到正常的习题解答，但好在姜序聪明，最终学会了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所以虽然陶西的讲题方式显得非常怪异，过程中还多次神游发呆，显得不认真，姜序还是由衷地表示了感谢，对陶西说：「谢谢你。」 毕竟来到育明高中以后，陶西是第一个主动帮助他的同学。 陶西仍然在记挂他的「安全屋」，虽然他感觉自己的讲题很失败，也不知道姜序为什么要对他说「谢谢」，但还是抓住机会说：「我想在体育课的时候藏在这里，可以教你做其他题。」 想了一下，又补充：「语文和英语不行，我也不会。」 一般情况下，姜序不太会跟周围人发生太多交流。但陶西不排斥他这个转学生，也不嫌弃他什么也不会，而姜序实在很想追上学习进度。 去找老师也不是不可以，育明高中的每一位老师都教学经验丰富，对待学生极有耐心，但因为姜序的基础落下太多，老师总会善意地提议让他找一下课外辅导追赶进度，还为此特意给姜淮山打了一次电话，所以姜序就不想总是去办公室问问题了。 陶西自己觉得拿不出手的交易砝码在姜序看来很是诱人，但有一个问题摆在面前，姜序为难地说：「我们班不是这节上体育课的，今天调课了。」 这样的话，陶西其实不需要付出「讲题」的代价，就可以重新拥有安全屋的使用权了。 但陶西假装没有想通这一点，主动地对姜序提出了建议：「你可以添加我的微信好友。」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向您发出了好友申请。 -- 明天没有。 第7页 第5章 育明高中的电子设备使用限制比较严格，学生在上课期间不许携带手机，住校生也只允许回到宿舍以后使用，所以陶西把自己的微信号码写在了姜序的草稿纸上，并嘱咐姜序：「要十点钟之前加我，我十点钟开始洗漱，十点半准时睡觉。」 姜序答应了，吃过晚饭，回到宿舍就发起了好友申请。 八点钟，陶西写完了一套数学试卷。 可能是因为白天给姜序讲了题，陶西感到自己脑袋里面时常跳来跳去的公式们受掌控了一些，每一道大题的正确答案上面，他都零散地写出来了两三行步骤，不过仍旧是没有什么逻辑罢了。 做完试卷，陶西拿起手机，看到了姜序的好友申请。 从来没有过人主动添加陶西的微信，在「通讯录」这一栏出现小红点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陶西看了一会儿，在8:02通过了姜序的好友申请。 于是，他少之又少的微信好友列表里面，多出来了一个使用微信自带头像的用户，用户名简洁明了，叫「序」。 下午的时候姜序告诉了陶西自己的名字，所以陶西通过了好友申请以后，先修改了姜序的微信备註名，而后像一个刚刚学习使用微信的初学者一样，给姜序发去了很傻的新好友消息：嗨！你好。 陶西不擅长社交，这一点在网络交流上体现得更加明显，像一个被输入了特定语言系统、智能程度不太够的机器人，对姜序说话像是没有自主感情的ai，打过招唿之后又说：欢迎你成为我的微信好友！ 不过陶西本人对自己主动、友好的打招唿觉得很满意，觉得这是自己的社交进步，于是奖励自己在晚上八点钟以后吃了一次零食，将放在柜子里面的全部糖炒栗子都吃完了。 糖炒栗子很黏，陶西忘记了带塑料手套，手指上沾到了很多糖，去卫生间，拿洗手液洗了两遍。 回到自己床位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来自姜序的微信回復，用户「序」对他说：你好。 既「主动、友好」的社交原则之后，陶西又记起「分享」的原则，于是对姜序说：我刚刚吃糖炒栗子。 姜序觉得陶西说话总是没头没脑，逻辑不连贯，思维很跳跃，但是姜序没有表达诧异，顺着陶西的话说：我在写试卷，谢谢你白天帮我讲题。 不过陶西没有再回復。 陶西拥有了第一个不是亲属和医生的微信好友，和他有了对话，没有拉黑他，感觉自己掌握了「主动、友好、分享」原则的使用方法。 所以他锁屏手机屏幕，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变得很开心。 姜序微信列表里面的人好友比陶西还要少，有95%是他在试图在网上搜免费解题步骤时被引导添加的gg企业号。 他独来独往成为习惯，等了一会儿，没有再收到陶西的回覆，也没有觉得不回应他的「谢谢」的陶西不礼貌，锁屏手机，继续写试捲去了。 托体育课上陶西讲解的功劳，姜序总算弄懂了这个知识点，他需要再写一些习题来巩固。 第二天天气仍旧不好，清明时节是这座城市的雨季，空气中都瀰漫着潮湿，整座城市都浸泡在朦胧的水汽中。 姜序从小在干燥的北方城市长大，搬过来一年多时间也依旧没能很好的适应雨季潮湿的天气，即便前一天晚上睡得较晚，第二天还是很早就醒了。 他有一个舍友还没有返校，据说是家里安排了出国读书，最近在办各种手续，另一个室友仍旧闷头大睡，姜序看了对面床位一眼，蹑手蹑脚下了床，换校服的速度也很快，而后拿了塑料盆和漱口杯，去一楼的洗衣房接水洗漱。 时间还早，姜序在宿舍楼下面背了一会儿单词，才去操场晨跑。 育明高中主张的教育理念是注重效率，所以没有强制安排早晚自习，不过高三楼那边会有全天开放的自习室，还有值班老师负责答疑。 不过四月的天气还是很凉，尤其是阴雨天气，自律到这个时间就能起床的学生很少，里人迹伶仃，姜序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几个人，只到了操场才遇上了一队在做晨练的体育生，大多也没睡醒，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三五成群地在教练的带领下做训练。 姜序谁也不认识，目不斜视地闷头走路，腰杆拔得很直，是那种很不合群的气场，疏离感很重。 在训练的体育生中倒是有人认识这个转学生，对着姜序指指点点地说了几句话，但姜序没有听到，只是沉默着走到操场比较远的地方，将书包放下，又将校服外套塞进书包里，做了几个简单的热身动作，开始缓速跑步。 清晨的天气阴冷，阴天的光线晦涩，雾气蒙蒙中，少年沉默奔跑的高挑身形像立在料峭春风中一棵笔挺孤傲的松。 姜序跑了半个小时，整个身体都热了，不过他只是锻鍊身体，跑得速度不快，所以没有出太多的汗。 晨起的铃声已经响过，校园被唤醒，渐渐热闹了起来。 育明高中每个年级有22个班，每个班级有40左右名学生，姜序沉默、普通，即便五官长得其实很优越，但搭上一身不怎么合身的校服和因为不怎么打理而乱七八糟的头髮，也不太能彰显出来多少，融进这两千多名学生中，姜序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尘埃漂浮在人流中，往食堂的方向走。 第8页 这是大部分住校生去食堂吃饭会选择走的路，姜序和他们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其他人都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只有姜序形单影只，独来独往。 因为走过太多次这条路，姜序几乎靠肌肉记忆在走路，没太多思考，因为一个朋友也没有，所以一定不会遇到需要打招唿的人，他就也不太关注周围的同学，一边走路一边默背一篇课文。 背诵到「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这一句的时候，姜序在人群中看到了陶西。 陶西应该也是要去食堂吃饭，不过他还是那副神思不定的样子，像是在另一个世界，只是恰好时空交叉，陶西才出现在这里，走在人群中，魂不知道在哪里，让姜序很怀疑陶西是不是没睡醒，能不能安全走到食堂门口，路上是不是会被绊一跤。 姜序刚刚想完，就看到陶西被一块翘起不平的地砖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摔了下去。 这大大出乎姜序的意料，因为陶西踉跄得并不厉害，按理来说是应该可以掌控住身体平衡，让自己不至于摔跤的；而且就算摔跤，大多数人也是会下意识用胳膊支撑身体，进行一些自我保护，但陶西仿佛不知所措，做不出任何应对措施，只瞪大了眼睛，就那么「咣当」一下倒下去了。 周围人都躲开了，没有人去扶陶西。 没有犹豫，与陶西还隔着很多人的姜序立即沖了过去，蹲下身，询问陶西的状况：「陶西，你怎么样？」 陶西大约没有想到会遇到姜序，因为摔得很痛而皱起来的脸上又多出来一些茫然，隔了一会儿才举起胳膊，给姜序看手腕擦伤的位置，说：「有点痛。」 姜序一下子非常自责，算命先生都说他命不好，他不应该想陶西会摔，害得陶西受伤了。 以前养父教过姜序一些急救措施，不过都非常简单，姜序摁了陶西的腿，又问：「这里痛吗？」 陶西觉得很神奇，他以前非常讨厌和别人发生肢体接触，读小学的时候，因为同班级的同学在做广播体操的时候碰到了他，他同人家大闹一场，导致被约谈了家长，但现在姜序对他戳戳揉揉，他居然一点也不反感。 于是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姜序，感受姜序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膝盖，又摁了摁。 姜序皱着眉，得不到陶西的反应，看到陶西又开始发呆了，只好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又问了一遍：「陶西，痛吗？」 陶西这下给了反应，摇了摇头，诚实地告诉姜序：「你摁得比较痛。」 姜序就收回了手，做出搀扶的姿势，对陶西说：「我送你去医务室。」 提及医务室，陶西心里蔓延出一种焦虑和紧张，他飞速地爬起来，没有让姜序搀扶，也没有管自己擦伤流血的胳膊，抓紧了自己书包的带子，逃避一样，低着头要往食堂继续走，对姜序说：「去食堂吧，去食堂，去食堂。」 他无意义地强调了三遍，才又说：「我很饿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比较多，而且明天还有，所以可以求一点海星！ （现在佩做任务也可以得海星了的说） 第6章 在读初一的时候，陶西的自闭症已经在心理干预师的帮助下有了一定的好转，拥有了一定的独立能力，如果没有非常异常的外界刺激，陶西表现出来的只是一个内向、不太爱说话的样子，与普通孩子并没有太多的差别。 为了让陶西更快、更好的融入社会生活，心理干预师建议陶西的父母让陶西进入学校的环境。 因为生病的缘故，陶西的小学读得断断续续，一些课程是他父母给他请单独的家庭教师授课的，所以当天晚上，陶西的父母徵询陶西本人的意见，问他愿不愿意回到学校去读书，在得到了陶西点头首肯后，他们经过多方对比，给陶西选了一家离家比较近的私立初中，办理了入学手续。 陶西对学校的适应程度要比陶西父母想像中好很多，根据班主任的反馈，陶西安静、乖巧，除了在语文课上经常开小差，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以外，都表现得非常好。 这是陶西的巨大进步，为了对陶西表示鼓励，他爸妈还给陶西买了一个每日限量售卖的网红双层的烤栗子蛋糕。 不过烤栗子蛋糕只是宣传图片诱人，味道并不是陶西期许的味道，最后也没吃几口，丢给了他爸爸消灭干净。 但在陶西的父母逐渐放下心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 陶西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是12月3日，天气不好，因此天黑得很早，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上课十分钟后，坐在他后座的同学踢他的凳子，让陶西感到很不舒服，一开始陶西不想回应，但躲了两次，对方还踢他，陶西只好扭过身去，看到对方皱着脸。 陶西停顿了几秒，从对方的表情上解读出来了「痛苦」的含义。 而后对方对陶西说：「陶西，我肚子疼，你能陪我去医务室吗？」 陶西在学校的生活非常简单，从来没有乱走动过，校门口到教室，教室到厕所，是陶西重复过的唯二的两条路线，所以陶西表示了拒绝。 他拒绝得非常平直，简单，说：「不行。」 后座的同桌就立即说：「陶西，你不是好学生，怎么这么不爱帮助同学！」 第9页 又说：「他生病了，我一个人扶不动他，你跟我一起去吧，送他去医务室。」 因为陶西的干预师鼓励过陶西可以尝试交朋友，所以陶西产生了一些犹豫，还没有点头，被那两个同学生拉硬拽地拖了起来。 陶西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反应有一些大，碰到了课桌，导致周围的同学纷纷投来一样的目光。 那个同学就大喊：「我肚子疼，陶西，付城，快带我去医务室！」 陶西很无措，但最后还是陪同生病的同学去了医务室。 从教室去医务室的路不是特别远，但陶西从来没有走过，非常陌生，因此有一些紧张，没有留意到刚刚喊肚子疼的同学自打从教室出来以后，就再没有任何病痛的表徵。 医务室在侧楼的二楼，上去以后，那个喊肚子疼的同学要去厕所，让付城搀扶自己，指给了陶西一个房间，让陶西帮他去找医生。 陶西非常好骗，没有任何怀疑，走进了那个房间。 而后身后传来锁门的声音，刚刚说要去厕所的同学在门外大笑，得意洋洋：「我就说能骗到吧？给钱！」 还讨论说：「小女生都不像他，你说他会不会被吓哭？」 这个地方陶西一次也没有来过，房间非常陌生，而且很黑，陶西在找开灯的开关时被绊了两次，疼痛和焦躁一起淹没了他。 陶西表现出了很强烈的攻击性，开始摔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并且开始持续尖叫——在心理干预师介入以后，陶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了。 外面两个男生吓坏了，付城胆子小，问「要不要去找老师」。 陶西在很黑的屋子里发出的尖叫声升了级，显得歇斯底里，像发狂一样。 这个时候楼下的门卫已经被惊动了，跑上楼来救了陶西，联繫了陶西的班主任和父母，陶西才被安抚下来。 到了食堂，陶西选择了排队人最少的一个窗口，惊喜地发现今天有奶黄包和豆沙包可以选择，于是每样都要了一份，情绪平復了很多，端着餐盘找了食堂的一个角落，坐下开始吃饭。 姜序也跟他点了一样的东西，不过还多拿了一块陶西不喜欢的饼，坐在了陶西对面。 吃完一个奶黄包，陶西抬起头看了姜序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医务室很黑。」 说完，就又低下头去，开始吃豆沙包。 姜序以前吃饭都是独自一个人，就算是用餐尖峰时段，有人和他拼桌，别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来姜序跟拼桌的人不认识。 独自吃饭并不需要交流，因此姜序没有做好准备，被陶西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有点茫然，看了陶西一会儿，但陶西埋头认真吃饭，似乎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 可是医务室又不是在地下室那种地方，怎么会很黑。 姜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猜测陶西应该是说了医务室远、不好闻、要花钱一类的不喜欢医务室的理由，所以说：「好吧。」 陶西的擦伤好像并不算太严重，流的血已经干掉了，不过血和土把校服袖子弄得很脏，看着有点吓人。 姜序迟疑了一会儿，拿了桌子上提供给学生的免费纸巾，去洗手池那边弄了一点水，回来以后陶西都快吃完了，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姜序。 陶西的眼神很干净，但姜序感觉陶西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点不解，就问：「怎么了？」 「没吃完。」陶西指了指对面的盘子，「以为你走了。」 姜序又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着沾湿的纸巾对陶西说：「还是处理一下吧，可能会感染。」 陶西对外界的感知能力比较差，但是还是感受到了姜序的善意，把手腕递了过去，等待姜序替他处理伤口，又没头没脑地说：「不喜欢被关起来。」 作者有话说 抱抱。 —— 想要海星(；′⌒`) 第7章 姜序以前生活的村庄经济比较落后，村卫生院都是当地的赤脚医生开的，甚至没有行医资格证那种，平时小孩生病都去医生家里输液打针，大人要去忙农活，小孩自己留在那里。 对小孩子来说，很无聊也有点可怕，像被关起来了一样，姜序认为陶西的「被关起来」就是讨厌去医院的意思，没有强迫陶西，替他简单擦了手腕和校服上的脏污，告诉陶西：「那你可以去老师办公室要一个创可贴。」 伤口沾到水以后，有一点轻微的疼，所以陶西点了点头，说：「好吧。」 而后他端起餐盘，对姜序说「我要去教室了」，没有等一等姜序一起走的意思，往餐盘迴收处走了。 姜序张了一下嘴，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目送陶西离开。 从他们坐的位置，可以斜插着走去餐盘迴收处，是最便捷的一条路，但陶西走了一个大直角，先绕去靠墙的一侧，然后熘墙根去餐盘迴收处，是会遇到人最少的一条路。 陶西离开以后，那张桌子没有再来别的人拼桌。 整个食堂里面再也没有会跟姜序寒暄的人了，姜序在心里接上了早上没背完的课文默诵，一边不怎么走心地迅速吃完了餐盘里的早餐。 上午第一节课是生物，对姜序来说算是理科三门中最的一门课程，经过半个学期的自学，他已经可以追上育明高中的授课进度了，并且在上一次月考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第10页 生物老师在课上表扬了姜序，说姜序学习态度端正，刻苦努力，让班级其他同学向姜序学习。 以前姜序成绩不上不下，被批评和被表扬都轮不上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老师在课堂上点名，吸引了很多同学的侧目。 姜序低垂着脑袋看课本，没什么多的表情，看上去宠辱不惊。 生物老师表扬完，让大家打开课本和习题册，同学们的目光就又收回去了，开始正常上课。 但一下课，周宁皓就凑到了姜序身侧，阴阳怪气地大声说：「啧啧，进步很大哦，姜序同学，分享一下学习方法吧？让我们学习学习！」 一边说，一边去撞姜序的肩膀，还撞歪了姜序摆在课桌上的书本。 周宁皓是周行雪的侄子，当初周行雪托关系让姜序来育明高中做插班生，还说过让周宁皓关照他。 不过事与愿违，从姜序转入育明高中，周宁皓就和姜序很不对付。 更准确地说，是周宁皓单方面对姜序看不顺眼，因为姜序对谁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根本不可能主动和任何人起冲突。 就算现在周宁皓对他阴阳怪气，姜序也只是平淡地说：「多做题。」 这本没什么好笑的，但周宁皓带头起闹，笑得不怀好意，又怪声怪调地说：「哇哦，多做题！」 他去拿姜序的习题册，把册子捲起来当成球扔给教室另外一侧的同学：「我看是天才给你了学习秘籍！借我们也看看吧！」 那本练习册是学校教辅课程，每个同学都发了，周宁皓如果没误把它当垃圾丢了应该也有一本，姜序不明白周宁皓在发什么疯。 不过因为周宁皓提到了「天才」，周围的同学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姜序听见了一些「怪咖」、「神经不正常」和「竞赛班」之类的词语。 姜序没太懂周围的同学在说什么，皱着眉问了一句：「什么天才？」 前座的女生看不下去，转过身来提醒姜序：「就是你早上扶的那个，一班的陶西。你离他远点，他不正常。」 托周宁皓的福，姜序从转学来育明高中名声就不太好，不知道周宁皓在家里听了什么传言，来学校传播说姜序的亲妈和与养父母都是被姜序害死的。 没人会愿意跟一个害死亲人的同学多来往，而姜序又性格孤僻，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更不会有人跟他聊学校的八卦，不知道任何关于陶西的传言。 但是与陶西接触几次，他没有感觉到陶西有什么不正常，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陶西看上去呆一些，有很多和年龄不相符的天真。 反倒是周宁皓，会突然发疯，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乱扔他的习题册，看起来更像不正常的神经病患者。 姜序没有再多说话，保持了他一贯的缄默、寡言，拿出下一节课的物理课本，开始预习功课。 没有得到姜序的反应，周宁皓可能觉得有点无聊，或者是马上就要上课了，怕被老师拎出去教育，就安静了下来。 姜序那本习题册被弄得很皱，掉在了垃圾桶旁边，姜序自己去捡了回来，上课铃就响了。 晚上，姜序做完了作业，回到宿舍，想了一会儿，拿手机登录了育明高中的学校论坛。 以前他对学校的各类热点新闻都不太有关注的兴趣，从来没有看过学校论坛，得知这个论坛的存在还是室友在宿舍讨论的时候他偶然听见的。 没一会儿，姜序就找到了关于陶西的几个帖子，并得知了「天才」这个词的来源。 那是高一刚刚开学没有多久的时候，在一节物理课上，总是显得听课不认真的陶西忽然举手说话，告诉老师「这道题答案不对」。 据贴主描述，陶西当时的语气「傲慢、无礼、狂妄自大」，说陶西根本不把老师放在眼里，论据是老师问陶西结题思路的时候，陶西根本没在听老师讲话，发了很久的呆，才说「答案是55n」，没有给出任何计算过程，表现得仿佛这个题非常简单，描述解题过程是在浪费时间。 帖子里面将陶西描述成不懂礼貌、不愿分享的人，并评价「天才有什么了不起」，陶西由此开始被称为「天才」，充满嘲讽意味。 底下有跟帖，说自己与陶西是初中同学，评论说陶西向来如此，考试也不写过程，批判他特立独行，没点育明高中学生应该有的得体样子。 姜序想起来前一天陶西给他讲题的样子，觉得贴主也不是完全在胡言乱语，陶西确实经常露出发呆的神情，而且好像确实不太喜欢给出解题过程，只说关键步骤。 但姜序确认，陶西认真、诚恳，没有一点贴子里不将老师和同学放在眼里的无礼样子。 隔了一会儿，姜序退出了论坛。 他体会过流言蜚语的杀伤力，陶西看上去很小、很单薄，单纯不谙世事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在这样的议论声中生活的。 想到这里，姜序拿起手机，给陶西发了一条微信：你的手腕还痛吗？ 作者有话说 陶西：[_] 第8章 陶西的回覆并不是很及时，姜序写完了半套课外习题，才收到陶西的消息，对他说：受伤位置局部涂抹了碘伏药水，痛感可以忍受。 碘伏药水是班主任给陶西的，不过不是陶西主动去找要的，是在上课的时候陶西一直在摸自己的伤口，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才把陶西喊去办公室，帮他处理了伤口。 第11页 陶西当时很害怕，担心班主任要打电话告诉外婆，好在班主任听说他是意外擦伤，就放他回了教室，没有喊外婆来。 上一次他在课堂上指出试卷答案不对的时候，老师就喊了外婆来，当时是春天，老师办公室外面出现了一窝新搬来的小鸟，陶西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走了，没听到老师对外婆说了什么。 但那一天回家以后，外婆显得非常悲伤，跟陶西讲「在学校要乖一点，不要总是表现出来自己的不一样」这些话，陶西没有很理解，但是再也不会在课堂上乱讲话了。 想到这里，陶西就有点逃避，不想再说这个事情了，不怎么熟练地转移话题，问姜序：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姜序恰好做了一道不会写的物理题，就拍了照片发给了陶西。 很快，陶西给他回復了正确答案。 姜序想起来了论坛上对陶西的评论，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陶西又发来消息：要见面讲。 已经快要九点钟了，姜序不太确定地问陶西：现在吗？ 陶西说：是的，现在就可以。 姜序于是立起来，拿上外套，在室友错愕的目光中走了出去，准备敲楼下105寝室的门的时候，门被从里面拉开了，陶西穿着一套珊瑚绒的毛绒睡衣出现在门口，见到姜序，就说：「走吧。」 根本没有诧异姜序为什么会知道他住在105宿舍。 姜序「嗯」了一声，一手拿着习题册，跟陶西一起往外走，同时问：「我们去哪？」 陶西很有规划地说：「高三自习室，只需要走八分钟就可以到。」 高三楼是离宿舍区最近的一幢教学楼，可能是考虑了高三生有人会晚自习，特意这么安排的。 但是姜序拉了一下陶西，提出疑问：「自习室可以讲话吗？」 以前陶西被室友吵得很不舒服的时候，曾经偷偷去过几次高三楼的自习室，教室光线明亮、环境安静，只偶尔有书本翻动的声音，让陶西觉得很自在，所以陶西喜欢高三楼的自习教室，但忘记了今天的情况与之前大不相同。 这又变成了陶西很不会解决的生活难题，只好用一种没辙的表情看着姜序：「你有推荐的去处吗？」 陶西这种没辙的表情是模仿的他外婆，带有一些「真拿你没办法」的含义在，不过陶西本人并不清楚，还觉得自己学得很好，导致姜序被看得笑了一下。 姜序说「没有」，陶西脸上的没辙就换成了一种怨念，仿佛主动提出要帮助姜序的不是他，提出见面讲题的也不是他一样。 不过因为自己才是被帮助的那个，姜序很快又说：「活动室九点钟就关了，今天先在宿舍楼下凑合一下行吗？」 陶西也想不到好的地方了，毕竟宿舍比起其他地方他还要更熟悉一些，还是比较好的一个选项，就点了点头，跟在姜序身后折返，迈上宿舍楼台阶的时候，喊了姜序一声。 「姜序。」他说，「你以后要早一点找我。」 姜序停顿了一下，说：「好的。」 但陶西对模稜两可的「早」不是很放心，又具化了他们的约定，压缩到半个小时之间，对姜序说：「七点半到八点钟之间。」 姜序就又说：「可以的。」 这天晚上，在宿舍楼下，陶西帮助姜序学习了两类习题，还是大部分时间是姜序自己按照陶西给出的提示演算，陶西一边发呆，一边讲题。 之后姜序都非常守时，晚饭后的7:30准时出现在105宿舍的门口，与陶西一同去活动室。 陶西很满意姜序的守时，逐渐习惯了等待姜序出现在自己的宿舍门口，再和姜序一起去活动室，进行持续一个半小时的小组互助学习。 姜序本来名声就不好，现在又天天跟陶西泡在一起，周宁皓对他的挑衅和蔑视变得更多了，不过姜序也不是很在乎。 他独来独往，孤僻又不合群，只在晚上和陶西一块在活动室自习的时候稍微话多一些。 逐渐的，陶西在姜序身上发现了很多优秀品质，守时算是其中一条，聪明也是其中一条，这些都是陶西很看重的，让陶西变得更愿意与姜序相处了。 在互助学习了半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陶西在开始学习之前，很忽然地对姜序说：「我告诉我外婆我交到朋友了。」 姜序有一点诧异，看着陶西，陶西就又说：「外婆不相信。」 有时候陶西会有点自说自话地讲一些事情，好像不需要姜序回应，不过如果姜序给出了某种回应，陶西会变得很开心，露出一个很呆的笑，眼睛弯起来。 就像现在，姜序问他，「要我帮你证明吗」，陶西就变得很开心，对姜序说：「你可以去我家，我对外婆介绍，这是我的朋友。」 他说着，似乎已经进入到那个场景里面了，显出来一些得意的神态。 陶西每天都很呆，好像没有人可以进入他的世界，有时候姜序在写题，陶西趴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雾气蒙蒙，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显得非常孤单。 而现在微微得意的陶西显得很生动，像是终于从自己的世界打开门，稍微接触了一下姜序所在的这个世界。 姜序忍不住想要让陶西这种得意持续下去，就点了点头，说：「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页 陶西宝宝：(′`)** 第9章 在五一放假之前的一次月考中，姜序的成绩取得了突破性的进步，从班级中下游的水平一跃蹦到前十，在年级里也排到了前三百名以内。 成绩单正好是在放假前的那个下午出来的，大家都着急回家，纷纷挤在榜单前看自己的成绩，并时不时回头喊自己的朋友，报告自己替对方查到的成绩结果。 大厅和走廊乱闹闹的，大家一边收拾东西准备放假，一边讨论自己这一次的成绩。 姜序还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只是在班级同学的七嘴八舌中沉默地清点要带回家的课本和练习册。 他向来是等大家都看完成绩，在没什么人的时候去看成绩榜单的。 不过周宁皓看完成绩回来，就满教室地嚷嚷姜序考了班级第十，用非常难以置信地口吻惊唿着，而后造谣他作弊。 周宁皓总是对他保持着极大的关注度，且热衷于挑衅他，姜序觉得自己明明毫无存在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不知道周宁皓为什么这样。 不过姜序也明白，有时候讨厌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 以前在村子里，他也不招惹任何人，住在离村子有一些距离的、养父盖在树林附近的守林小屋里面，村里人也还是不喜欢他。 可能姜序就是不讨喜，但姜序一直就是这样，性格孤僻，很难融入集体，不会说漂亮话，也没什么见识，不过姜序并没有什么改变的办法。 所以姜序任由周宁皓在班级胡说八道，没有管他，收拾完东西，背着书包从教室走出去，还是去榜单前看了一眼。 去的时间比以往他去时早了一些，还有学生守在榜单前讨论这一次的考试内容，姜序没有靠太近，仗着自己个子高、眼神好，在远一点的地方快速扫过榜单。 陶西的名字在第一张榜单上，靠右下的位置，第96名。 在刚刚认识陶西的时候，姜序以为陶西是霸占年级榜前十的学霸，不过后来与陶西认识久了，姜序看到过陶西的试卷，分数也不是很高，都是扣在步骤分上。 这些都印证了当初他在论坛上看到的关于陶西的评论，那些发帖人并没有胡说八道，甚至是真的在陈述事实，但姜序始终觉得那些人描述的陶西，并不是坐在他身侧、柔软安静的这个陶西。 陶西话很少，总是发呆，对外界没有一丁点攻击性，存在感总是微乎其微，不可能傲慢，也绝对不招摇。 不过育明高中的老师显然没有姜序一样相信陶西，扣分的时候毫不留情，陶西的解答题经常拿不到几分，因此总排名也不怎么样，以100%的选择、填空题正确率维持在年段五六百名的位置。 这次月考，他和陶西都进步了很多，是自从被姜淮山接到这边，转学到育明高中以来，发生在姜序生活中最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情了。 之前他答应了陶西陪陶西回家，向陶西的外婆证明自己是陶西的朋友，所以就准备去陶西的班级找他，同时跟陶西一块庆祝一下彼此的进步。 以前他们都是约在7:30，从宿舍去活动室，这是第一次姜序去陶西的班级找他。 陶西的班级就在成绩榜走廊的一侧，转个弯就到了，姜序站在后门口，喊了陶西一声，结果几乎整个班都看过来了。 而主角陶西本来在收拾书包，他好像往书包里塞了太多的东西，拉链拉不上了，鼓捣了几秒钟之后，才迟缓地转过头来，看到了站在班级门口的姜序。 「啊，姜序。」陶西似乎没有被人找的经验，表情很懵地看了姜序一会儿，好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之后才朝姜序走过来，对姜序说，「书包坏了，你帮我。」 姜序帮陶西整理了一下塞得乱七八糟的书包，拉链上就拉上了，陶西将书包背起来，很慢地往教室外面走，对姜序说：「我们走吧。」 对周围的目光仿佛视而不见。 姜序就也跟着陶西从他的班级走出来，感觉陶西其实是在不开心的，于是他碰了碰陶西的手腕，故意提起他认为的开心的事：「陶西，你考了96名，很棒。」 陶西的书包可能是太重了，压得陶西走路步子不太稳，总像是要摔了一样，姜序从后面帮他拎起来一些，陶西就茫然地回过头来看他，好像不太懂姜序这个动作的意思。 隔了一会儿，陶西才「唔」了一声，说：「我忘记看榜单了。」 然后又微微垂着头，慢慢往前走了。 说自己「没看榜单」的时候，陶西的语气并没有敷衍，只是有一些后知后觉般的迟滞，还有一点丢三落四的傻气，姜序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不过陶西听见自己进步这么明显的名次以后，好像也没有表现出来非常开心的意思。 陶西看起来不是很在意考试的结果，心不在焉又心神不宁，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书包太重，陶西走得慢吞吞的，姜序就跟着他慢慢走。 放假日，学校里到处都是人，还有几个男生从他们身侧跑过去，抱着一个脏兮兮的篮球，笑闹着说去操场打球。 陶西差一点被撞到，幸亏姜序及时拉住了他。 走到楼下，可以不用被迫和很多人一起走楼梯了，陶西立即绕了很大一个圈子，从绕路最多所以人最少的一条小路上，走到了学校的花坛，坐在了花坛边上。 第13页 姜序觉得陶西有心事，陪着陶西坐下了。 果然，陶西坐了一会儿，就喊了他的名字，说：「姜序，我外婆今天不在家。」 他声音很细很软，有一些蔫巴巴的，仿佛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需要陶西为此发很大的愁，但也解决不掉这个难题。 姜序看着陶西愁苦的脸，问：「你一个人不敢在家吗？」 「不是的。」陶西说话也慢吞吞的，「外婆让我去王阿姨家吃晚饭。」 他顿了顿，头低垂下去了，才又说：「王阿姨不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vv)… ------ 明天也有。 第10章 不喜欢陶西的人总是很多，似乎甚至比不喜欢姜序的人还要多，同学、邻居、宿舍管理员，好像都对陶西没什么好感，让陶西看上去总是非常孤单。 不过这还是陶西第一次对姜序表述这个方面的苦恼。 在此之前，姜序一直以为陶西并不在意这些，因为陶西看上去总是习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反应迟钝。 可现在的陶西看上去非常困扰，整个人紧绷绷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姜序觉得可能这个王阿姨是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陶西，到了让陶西难以忍受的程度。 姜序不清楚为什么陶西的外婆还要将陶西託付给那个王阿姨，看着陶西巴掌大的脸几乎被忧伤的情绪占满了，就提议道：「要不，我陪你在外面吃吧？」 他自己一个人生活得节约，但其实并没有捉襟见肘的时候。 姜淮山给的生活费还算不少，只是因为出差、周行雪生产和一些其他别的事情，忘记过四五次，姜序就还是习惯将钱存起来。 学校门口有一条小吃街，价格并不昂贵，而且店里的食客总是络绎不绝，姜序之前还从小吃店拿过剩饭餵流浪狗，他想了一下，说了其中一个牛肉面馆的名字，问陶西：「去吗？」 陶西犹豫了一会儿。 和去王阿姨家吃饭相比，在外面吃也显得有很大的吸引力，他迟疑片刻，侧过头问姜序：「啊，人多吗？」 陶西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也已经学会了独立乘坐公交车、独立去食堂吃饭、独立适应学校生活，甚至可以自己排队去买糖炒栗子，不会因为周围有太多人而做出奇怪举动了。 他作出决定，抓着书包带子立起来，准备採纳姜序去牛肉面馆吃晚饭的建议。 但姜序误会了，以为陶西不想去，因为平时陶西的确更喜欢选择安静的角落，而放假的下午永远是门口小吃店最热闹的时候，就拉了一下陶西的胳膊，改主意说：「还是我做饭给你吃吧。」 他没有用力，但陶西还是被他拽得踉跄，没有站稳，跌了一下，贴住了姜序的手臂。 初夏的风缓慢地吹过，花坛里开着不知名的花，校园里熙熙攘攘的声音离他们很远，姜序这一次把陶西的书包直接拿过来背到自己肩上，对陶西说：「我们走吧。」 陶西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书包，好像看到了很好笑的事情那样露出来一个笑，眼睛弯起来，等到姜序看过来，又立即不笑了。 他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那样，躲避了姜序的目光，眼神像是被风吹落的叶子，不知道下一秒会落在那里。 姜序戳了戳陶西的发顶，一边走一边问陶西：「你笑什么。」 陶西还是抿着嘴，不说话，跟在姜序身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隔了一小会儿，才像是信号延迟一样，对姜序说：「我想吃茄子和西红柿。」 陶西总是这样，有时候会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面去，漏掉姜序的一些问题。 可在同姜序讲话的时候，陶西又显得一板一眼，认真而且专注，仿佛与姜序讲话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没有回答姜序的问题，并不是陶西故意的。 可能是因为不需要去王阿姨家吃晚饭，陶西显得有些开心，同姜序一起走到学校门口。 陶西的开心其实不明显，没有蹦蹦跳跳，也没有笑意盈盈，还是很呆，很难用具体的语言描述，像是闷热的夏天忽然吹入一股凉风。 但姜序能够感觉得到。 8路公交车的公交站就在校门口几十米远的地方，已经有一些学生站在那里等了。 走出校门口，陶西就朝公交车站走，像是默认了姜序与他同路，不会有其他选项。 姜序也的确没有打算再去乘坐27路，离得远不说，还一向十分拥挤，陶西可能坐不习惯。 他们一块走到公交车站，陶西自动地选择了公交站牌左侧的一个位置，因为有站牌的原因，大家不会挤到他。 站好以后，陶西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告诉姜序：「下一班8路公交车还有2分钟。」 姜序有点惊讶，下意识转身去看公交站牌上面写的时刻表，发现陶西报出的时间与时刻表完全对应，但陶西走到这里，眼神都没有飘向过时刻表，姜序就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陶西：「你怎么知道？」 陶西仿佛没有觉得清楚时刻表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语气平直地实话实说：「我已经背下来了。」 哪有人会无聊到背公交车时刻表，就算是一直乘坐这班车，最多也就是大概熟悉公交车的运行间隔时间和大概的到站频次。 第14页 姜序愣了一会儿，问陶西：「那你还背了其他的吗？」 「背了的。」陶西说着，为了躲避从他面前经过的一对母女，下意识朝着姜序那边靠过去一些，才有说，「经过绿城公园和学校门口的公交站，我都背了。」 「真厉害。」隔了一会儿，姜序这样评价。 8路公交车到了，陶西排在队伍倒数第二个位置，后面是姜序，随着等待8路公交车的人流一起准备上车。 一般来说，8路公交车并不算太拥挤。 它是近几年才新开设的公交线路，主要方便绿城小区和沿途的几个小区的学生来育明高中读书，不过很多学生有家长开车接送，并不搭乘公交车。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格外多。 排了一会儿，陶西忽然像姜序刚刚戳他发顶那样伸出手指，戳了戳姜序的手臂，喊：「姜序。」 姜序看过来，陶西还在戳，好像觉得很好玩的样子。 但是姜序被他轻飘飘的动作弄得很痒，就伸出手拽住了陶西的手指，告诉他：「别闹，好痒。」 「唔。」陶西点点头，但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如果不是姜序抓着他的手指，陶西一定还会戳过去。 姜序只好就这样抓着陶西的手，问陶西：「喊我什么事？」 姜序的手心很热，有轻微的潮湿，陶西的指尖无意识地缩了缩，又露出了姜序熟悉的很呆的茫然神情。 隔了一会儿，陶西很苦恼地说：「我忘记了。」 作者有话说 陶西：╮(o)┏ 想要一个都是颜文字的评论区嘿嘿！ 第11章 这也不是陶西第一次对姜序这样，露出无辜、可怜的表情，说「忘记了」。 在一起学习的时候，有时候讲题讲到一半，陶西也会忽然呆住，然后就用现在这样的表情对姜序说「我忘记了」。 姜序对陶西无可奈何，松开陶西的手，示意陶西站到自己前面：「先上车。」 陶西上了这辆平时他一定会放弃去另等一辆的8路公交车，没有座位，贴着姜序站在后排座位的空隙之间。 8路公交车虽然是最新的公交车型，有诸多陶西看重的优点，但仍旧与其他公交车一样摇摇晃晃，并不稳当。 开出去不到一站路，陶西就差点被惯性甩出去。 姜序看不过去，站到了陶西的对面，看到陶西又举起手指，就半是威胁地对陶西说：「你不戳我的话，我就拉着你，不让你甩出去。」 陶西思考了一会儿，妥协道：「好吧。」 34分钟后，陶西安全地抵达了绿城公园站。 值得一提的是，在站票乘坐8路公交车19分钟后，陶西身侧的一个乘客下了车，陶西在姜序的帮助下抢到了那个座位。 不过可惜的是，姜序还是没有座位，全程站票。 陶西还是很想戳姜序的胳膊，他以前不喜欢与人发生肢体接触，但是姜序不一样，陶西觉得很新奇。 不过姜序不许他乱戳，陶西为此想出一个绝妙的计划，他连续地戳了姜序的胳膊三下，在姜序不太友好地看过来的时候，陶西收回手指，装作有话对姜序说的样子，小声地说：「公交车很颠，是因为他塞了太多人，消化不良，胃部痉挛。」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干预，陶西已经有了一定的自我管理能力，可以很好地控制说话的音量了，不过因为邻座的人和陶西坐得很近，还是听到了陶西对姜序说的奇言怪语，露出来一个觉得很好笑的表情。 但陶西仰着脸，看着姜序，没有发现。 所以陶西没有因为周围人看他的异样眼神而退缩，继续对姜序说：「他很难受，才会这样。」 姜序俯视陶西，看陶西用天真、懵懂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说一个严谨的数学公式一样对他讲这么童真烂漫的话，忍不住捏了一下陶西的脸，问他：「你想像力这么旺盛，作文为什么老是得零分。」 陶西似乎不太懂姜序的话，没有回答，控制不住自己地又去戳了一下姜序的胳膊。 不过这次姜序没有阻止陶西，因为自己也捏了人家的脸。 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姜序还是让陶西走在自己前面。 五月份的傍晚，天气非常好，温度适宜，落日发出昏黄的光晕，晚风轻轻吹在脸上，有一种令人轻松、愉悦的感受。 姜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一年多，还是觉得陌生，也没有交到任何一个朋友，从来没有结伴放学的经歷，现在陶西走在他右手边，让姜序微微有了一些自己在融入这个城市的感觉。 陶西在公交车上发表的「消化不良」言论令姜序记忆深刻，没走几步，他就忍不住对陶西说：「陶西，下次别这么形容公交车了，我现在感觉自己是被公交车拉出来了。」 陶西走路的时候还是慢吞吞的，不左右乱看，非常专注，注意力都放在「走路」这件事情本身上，听见姜序对他讲话才微微侧过头来，「喔」了一声，说：「好吧。」 但姜序看他，感觉陶西还挺开心的样子。 不知道是在开心些什么。 陶西的家在姜淮山房子后面一些的楼栋，平米数小一些，是个小两居。 陶西从书包的夹层里翻出邓太太的司机带给他的那把新配的钥匙，打开门，带着姜序到了客厅，让姜序坐在沙发上，说是要去给姜序倒水，但人一会儿就没影了。 第15页 趁这个空档，姜序打量了一下陶西的家。 房间里的家具风格统一，看上去是设计过的，不过收拾得并不整洁，阳台上挂着没有来得及收起的衣服，都不是很新了，客厅角落堆着一些废纸和一个麻袋，显得破旧、脏乱，与家里其他看起来品质很好的家具很是不搭。 姜序盯着那个麻袋看，心想原来繁华的城市里废品也还是和他来自的那个小山村一样可以卖钱。 不多时，陶西总算又冒头了，摇摇晃晃地端着半杯水，另一只手里面抱着一个毛绒玩具球。 姜序没再看角落的麻袋，目光落回到陶西身上，主动接过了看起来很可能洒的水杯。 陶西手里没了杯子，就改为两个手抱着毛绒球，坐到姜序身侧，踢掉拖鞋，蜷着身体窝到沙发里，有点尖的下巴颌抵在毛绒球上。 「外婆不让我抱去学校。」陶西告诉姜序，「他们把球弄得很脏。」 「谁？你室友吗？」姜序问陶西。 陶西又露出那副呆愣愣的表情，珍惜地抱着自己的毛绒球，没有回答姜序的问题，只是说：「没有毛绒球，我很久都睡不好。」 其实不问，姜序也知道是陶西的室友欺负他，论坛上那些回答他都看了，没有一个人帮助陶西，被孤立的人向来做什么都有错。 毛绒玩具大概很软，陶西的小半张脸都陷进去了。 姜序看着这样的陶西，心里生出一股酸涩，想要开口安慰他，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而这时候陶西忽然从沙发上不大协调地爬起来，拉姜序的手，对姜序说：「好饿，快点做饭吧。」 他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再度强调：「我想吃茄子和西红柿。」 陶西家里的冰箱不大，但大概是家里人知道陶西要放假，且非常了解陶西对食物的喜好，里面塞了好多陶西喜爱的茄子和西红柿，其他品类的食材则很少。 茄子放在比较里面的位置，姜序得先把放在外侧的娃娃菜拿出来，再去拿茄子，陶西守在他身侧，见到他碰了娃娃菜，立即一脸嫌弃地表示：「我不吃娃娃菜。」 这个时候的陶西才有一点传闻中蛮不讲理、霸道蛮横的样子，但姜序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他将娃娃菜放到一边，拿出来茄子，举着给陶西看：「这个，茄子对吧？」 陶西没有继续发表异议了，只是探头探脑地凑在姜序跟前，看冰箱里的东西，而且有点着急地帮姜序拿到了他喜爱的西红柿，塞进姜序怀里：「还有西红柿。」 「知道了。」姜序差一点没兜住，手忙脚乱地捞住差点掉下去的西红柿，给陶西报菜谱，「西红柿炒鸡蛋，肉末茄子，白米饭，好吗？」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在开心姜序跟他讨论了他对公交车的形容。 第12章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姜序穿着围裙的样子，陶西显得好奇心很重，连想念的毛绒玩具球都扔在了客厅沙发上，扒在厨房门旁边看姜序，好像做饭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不过也没有进厨房里面，只是站在那看，仿佛在监督姜序，防止姜序将他不吃的什么食物做进菜里。 当然，姜序的菜没有添加任何「奇怪」食材，按照告诉过陶西的菜谱，姜序动作很快地将饭做好了。 「监工陶西。」关掉燃气灶，将菜盛到盘子里，姜序一边往餐厅走一边这样喊陶西，对他说，「洗手去，吃饭了。」 陶西就很听话地去洗了手，坐到餐桌边，吃相很好地开始吃饭。 饭菜都是家常菜，姜序的厨艺也没有练习过，是在还没有被姜淮山接过来、住在村子里没有人给他饭吃的时候慢慢摸索出来的，并不是很能上得了台面。 但陶西非常给面子，吃了满满两碗米饭，连菜的汤汁都拌饭吃掉了。 吃完饭，姜序不想让陶西再站在他身后一直看他了，就给陶西打开电视机，要求陶西抱着他的毛绒球坐在沙发上，不许去厨房捣乱。 陶西表现得很听姜序的话，又蜷到了沙发上，脸埋在自己的毛绒球里面，看起电影频道播放的电影来。 不过姜序洗完了碗，回到客厅的时候，陶西就已经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虽然眼睛还是看着电视机屏幕的，但很明显在走神，不知道脑袋里又去想什么了。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陶西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回来。 外婆拎着一个大盒子从门外进来，喊陶西的小名：「桃酥？在家吗？怎么又把手机乱丢，外婆的电话也不接。」 然后她看到了陶西身侧的姜序，愣了一下，很快显得有些慌乱一样，将盒子放在入门柜那里，无措地搓了搓手，好像从来没有经歷过这样的场景一样，对姜序说：「喔，有客人来了呀？」 姜序也有一些紧张，站在沙发边，同陶西的外婆打招唿：「外婆您好。」 而陶西显得有些后知后觉，比姜序慢一整拍地从沙发上爬起来，露出姜序熟悉的、与上一次他提起要介绍朋友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微微得意的神情，说：「这是我的朋友。」 像是在背诵台词，姜序怀疑陶西曾经把这种炫耀的场景在脑袋里重温过几十次。 外婆的表情甚至有点受宠若惊似的，很激动地说：「哦哦，对，桃酥跟我说过他交到朋友了，没想到是真的，欢迎你欢迎你，快坐。」 第16页 又问陶西：「那你有没有给你的朋友倒水？」 陶西指了一下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像是在证明自己的清白：「有的。」 外婆就又让姜序快坐，将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大盒子放在茶几上，告诉他们：「里面有一些甜品，僱主家里办茶会剩下的，不过都没有人碰过，都是新的，你们先吃一点。」 陶西立刻就要去拆那个大盒子，扒着盒子翻看里面有什么自己喜欢的。 外婆拽了陶西一下，制止陶西没有礼让客人的不礼貌动作，接着又要往厨房走：「你们还没吃饭吧？姜序想吃什么？我来做晚饭。」 她热情得有一种用力过勐的感觉，可能陶西真的从来没有过朋友来家里做客，姜序想要拦，但也不知道怎么说，还是陶西用平直、陈述事实的语气喊住了他外婆：「外婆，我们吃过了。」 外婆的动作一顿：「你王阿姨说你没去啊？」 「姜序做的。」陶西继续用那种平板、机械的口气陈述事实，「很好吃，我吃了两碗米饭。」 「啊。」外婆一下子愣住了，仿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手又紧张地相互搓了一下，看姜序的神情，才用有些批评的语气对陶西说，「你怎么能让客人来做饭。」 但人情世故对陶西来说实在太难，他的眼神都在往纸盒子里面的甜品上面飘了。 那里有一块栗子蛋糕，陶西很想吃。 所以陶西显得心不在焉，毫不知错，告诉他外婆：「我们是朋友。」 如果外婆没有这么如临大敌，姜序本来没觉得来陶西家里给没地方吃饭的陶西做一顿饭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但现在也觉得有些尴尬。 只有陶西仿若感受不到气氛的微妙，又开始拆起纸盒子来，拿出他觊觎已久的栗子蛋糕，开始吃起来。 吃了两口，他又用新发现的动作戳了戳姜序的手腕，对姜序说：「你不要站着了。」 他看上去与姜序非常亲密、熟稔，但外婆还是提醒他：「陶西，不可以这样。」 陶西就把栗子蛋糕放到一边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看着姜序。 「没关系。」隔了一会儿，姜序才硬着头皮说，「是我提议给陶西做饭的，做得也不好。」 「哦，是这样啊。」外婆说，「那，那你坐，吃一点甜点吧。」 陶西面前摆着挖了两勺的栗子蛋糕，明显有一些情绪低落，姜序感觉自己再待下去，陶西可能要受到外婆更多的批评和礼仪教育，于是就主动说：「不了，我也要回家了。」 的确时间不早，外婆问姜序：「你住哪啊？我送送你。」 又喊陶西：「陶西，你朋友要走了。」 陶西又一次飘去栗子蛋糕上的目光被外婆强行喊回了和姜序的对话中，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很懵。 姜序感觉陶西可能又没在听他和外婆讲话，就主动对陶西说：「我得走了，你吃蛋糕吧。」 又说自己就住在本小区，没有让外婆送他，背着自己的书包离开了。 他又走了第一次遇到陶西那天，因为分神走错路而走过的那条小路，在当时陶西蹲着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没找到曾经被陶西庇护的蚂蚁窝，就回家了。 那个地方也不能叫「家」，只是姜序在被允许进入时可以暂时落脚的房子，其实都比不上他以前住的那个守林人木屋，不过今天姜序回去不需要敲门了，姜淮山给他发来了大门的电子密码。 五一假期，姜淮山开车带一大家子出门自驾游，让产后一直情绪很差的周行雪散心，同行的还有周行雪的哥哥一家，也就是周宁皓一家人。 但没有带上姜序的意思。 姜序也能够理解，作为后妈来说，周行雪能够容忍他，给他找学校读书，平时也允许他住在家里，已经做得够多了。 第13章 姜序是在读完初中的时候，被姜淮山从偏远的北方山村接了过来。 村子里的教育资源匮乏，初中办得都不是很规范，一个老师教三门课，一个学校里也考不出来几个能去县里读高中的孩子。 那年姜序考上了，但凑不出来学费和住宿费。 搁在别的苦孩子身上，全村凑钱也得把这孩子供出来，可偏偏，他养父养母下葬的时候冒出来个算命的瞎子，说他命硬克亲，所以村里人可怜他，却也嫌弃他，没人肯沾他这个天煞孤星的事。 姜序在养父母留下的守林小屋里头呆了一星期，清点了自己的全部家当，决定这书先暂时不读了，去县城里头打工。 他没成年，没什么好去处，白天打零工，给人当卸货的苦力，晚上去一家黑网吧当网管，能蹭一顿晚饭，后半夜还能去杂物间的破床上躺着睡会儿。 这样下来，他一个月能攒七八百，姜序琢磨着他攒一两年，没准还能回去把书念完，就是不知道县里的高中能不能给他保留学籍。 姜淮山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乍然见到自己所谓的生父，姜序看对方觉得与看一个陌生人也没有什么不同，所谓的血缘没有起到任何纽带的作用，姜序觉察不到任何见到亲人的开心和激动，他平静地搬完了当天的货，去摊子上吃两块钱一碗的素面，一边吃一边听姜淮山劝他跟自己走。 姜淮山说了很多话，说他在城里混得不错，可以让姜序不再吃苦受罪，可以让姜序住上大房子，可以让姜序不再被村里人欺负。 第17页 姜序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没放在心上，直到姜淮山说，能给他把学籍迁到城里，让他去很好的高中读书。 干了一整天的活，姜序又累又饿，那一碗素面他吃了不到三分钟就囫囵吃完了，仰头将面汤喝下肚，对姜淮山说：「那我跟你走。」 那个时候姜淮山都42了，周行雪也已经39，但两个人都还没能有个孩子，姜淮山很担心自己老了无人赡养，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被遗忘在山村远房亲戚家的亲。 周行雪嫁给姜淮山的时候，不知道对方曾经结过婚，还生了孩子，俩人结婚很多年以后她才很偶然地发现自己嫁了个二手男人，只可惜她彼时年纪大、又被医生诊断很难生养，家里人都劝她忍忍。 姜淮山提出要将姜序带回来的时候，周行雪大闹一通，搬回娘家住了一个多月，整日郁郁寡欢，忍无可忍，已经准备要提出离婚了。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极其戏剧性的一件事，周行雪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考虑到两个人的矛盾大多是因为没有孩子产生的，就勉强接受了姜淮山的道歉，同意从娘家搬回家里。 一回家，还没来得及告诉姜淮山自己有了孩子，就发现了愣头愣脑站在她家客厅的姜序。 她气得离家出走，姜淮山却先斩后奏，已经把姜序接回来了。 在村子里流言蜚语的攻击下独自生活好几年的姜序像头狼崽，戒备，提防，很难与人亲近，看到周行雪第一眼就感受到对方对他的厌恶。 姜序不讨喜的性格再度加重了周行雪对姜序的排斥，可这种排斥的根本还是在周行雪对自己婚姻不幸的抗争，其实并不针对姜序。甚至在姜淮山找不到关系的情况下，周行雪还出面解决了姜序的学籍问题，让姜序终于插班到了育明高中，提醒自己的侄子周宁皓照顾一下对环境不熟悉的姜序。 但姜序分辨不清周行雪这种敌意的来源，也不清楚自己能够到育明高中上学是周行雪帮了忙，只知道自己不被欢迎，在家愈发孤僻，几乎不与姜淮山和周行雪发生交流，放学就躲进自己的卧室。 周行雪与姜淮山吵了几次架，但最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家的氛围找到了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直到周行雪产检的时候，医生觉得风险很高，建议周行雪终止妊娠。 被丈夫的欺骗隐瞒折磨了十来年的周行雪爆发了，与姜淮山大吵一架，争吵中口不择言，胡乱迁怒，歇斯底里地质问姜淮山：「他剋死了他亲妈，剋死了养父养母，你还是要把他接回来，是不是要他在剋死我，剋死我的宝宝，你才能甘心！」 姜淮山就对她连哄带劝地说：「我当然知道，可当时我们不是以为你生不了吗？何况你就是继母，要克亲他也是先克我，我这两天单位遇小人，我还觉得是他克我呢！可我有什么办法啊，也不能把他扔回去吧？」 很不巧，姜序那天回家的27路公交车格外准时，他回家比平时早了10分钟，听了个正着，终于明白了周行雪为什么不喜欢他。 不是不喜欢，是忌惮，这种忌惮不是来自于对财产的保护，是觉得姜序会威胁到她和她孩子的生命。 以前在山村，村里的流言说姜序是天煞孤星，说他命硬克亲，谁也不敢再收养他，村书记帮他申请了低保户，却也不敢再多接济他。 愚昧的村民相信算命先生的批算，但他没想到，受过高等教育的周行雪也一样会相信这种东西。 第二天晚上，姜序难得主动找了姜淮山一次，让姜淮山在住宿申请表上签了字。 姜序主动申请住校以后，就不太清楚周行雪和姜淮山之间的种种了，一直到高二上学期快期末，周行雪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儿。 家里的氛围又一次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点，只不过姜序在家里变得更少言寡语，在家的时候就假装自己这个人不存在。 现在姜淮山和周行雪都不在家，姜序倒是难得自在轻松，不过也没有动这个房子里什么东西，径直朝着杂物间的方向走过去。 姜淮山把杂物间给收拾出来了一点地方，给他添了一张单人床，姜序坐在上面，开始看带回来的课本。 在陶西的帮助下，他大部分功课都已经追得七七八八，只有物理这一科漏下的知识点还很多。 物理书的折页还停留在上一次看的那一块内容哪儿，里面夹着一片树叶当书籤，是从陶西的脑袋上摘下来的。 一周之前，他在7:30准时在105舍门口等陶西一起去活动室，陶西顶着好几片叶子从宿舍走出来。 陶西脸小，皮肤很嫩，眼神干净，总像个孩子似的，顶着叶子像是什么q版卡通娃娃，家里周行雪给她的女儿买了好几个，非常可爱。 事实上，姜序觉得陶西应该更可爱一点。 不过陶西显然没有这样觉得，手指一直在自己头髮上乱摸，不过总是堪堪错过树叶的位置，看到姜序站在门边等他，就很不高兴地喊他：「姜序。」 姜序「嗯？」了一声，他就又去拽姜序的手指，说：「帮我摘，我摸不到。」 那几片叶子上沾着胶水什么的，一看就是有人故意弄到陶西的头顶上，姜序帮他拿下来，带陶西去洗衣房，用毛巾沾着水帮陶西弄干净了头髮。 第18页 陶西全程都很配合，好像也没有对捉弄他的人生气的意思。 最一开始不高兴，好像也只是因为自己摸不到头顶的东西而在懊恼。 但是姜序觉得很生气，问陶西是谁弄的，陶西被擦过的几撮头髮湿漉漉的立着，像小天线似的。 只是有天线的陶西也信号接收不良，懵懵地看着姜序，说：「不知道。」 又有一点焦虑地对姜序说：「快点走吧，已经7:46了，我们迟到了。」 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约的，现在都在一块，姜序不知道陶西的迟到是指什么，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树叶的问题，跟着陶西去了活动室。 姜序很重视学习，他想要改变命运，除了把书读好一点没有其他途径，不然也不会答应姜淮山，跟一个名义上的爸爸来到陌生的城市里，遭受更多的敌意和白眼。 所以他读书的时候一向认真，今天却因为一片树叶走了十几分钟的神。 回过神来，姜序把树叶又夹回了物理书里面，而后打开练习册，开始写育明高中已经讲完的那部分的物理习题。 写完以后，还没有来得及核对答案，书包里面手机响了一声。 经常乱丢手机、不擅长网络聊天的陶西给他发来消息，对他说：姜序，我已经习惯每天跟你去活动室了。 又说：我还想要去。 姜序瞄到一旁物理题的答案，他这几道物理题全写对了，但故意改错了几处，拍照给陶西发了过去，问陶西：我还是不会写，可以跟你通语音吗？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怎么觉得姜序笨笨的e=(′o｀*))) 第14章 姜序的语音电话拨过去的时候，陶西正在读他的绘本。 这一套书还是他以前的干预师送给他的，绘本上的图画用色非常大胆，画风有一些抽象，但陶西觉得看上去很舒服，非常喜爱这套绘本。 以前的时候，爸爸妈妈会与他讨论这套绘本上的内容，这个时候陶西就会比平时多说很多话，表达自己的想法，和爸爸妈妈产生更多的连接，在沟通表达上有了很大的进步，干预师说这是个非常好的现象。 但后来爸爸妈妈不在了，陶西开始跟着外婆生活。 外婆不懂一个已经读了初中的孩子为什么还在看童话书，每每看到，都会念叨几句让陶西好好学习，虽然并没有没收陶西的绘本，但显然也不可能会与陶西讨论绘本内容，陶西就只好自己看他的绘本了。 外婆年纪很大了，几乎没有工作的机会，连做保姆这种工作都因为没有健康证等各种原因而被拒绝，他们过了一年多没有经济来源的日子。 机缘巧合，外婆总算得到了去邓太太家工作的机会，邓太太一家人都很心善，给得工资也高，外婆很珍惜，但这样一来，外婆就没办法一直照顾陶西了。 陶西就读的初中比育明高中还要远一点，外婆不放心陶西一个人乘坐公交车上学，但又实在腾不出时间来接送陶西，最后只能与陶西商量，让陶西尝试去过住宿生活。 他的住宿生活要比外婆想像中顺利一些，所以陶西正式成为了住宿生的一员。 不过家里这些陶西习惯的东西是没办法都搬到宿舍的，比如陶西的喜爱阅读的绘本。 上一次回家周以后，陶西已经一个月没有读他的绘本了，非常想念，晚上吃完了栗子蛋糕，就抱着自己的毛绒玩具球回到卧室，换了柔软舒适的睡衣，窝在床上，将绘本都平铺摊在那里，专注地阅读。 外婆来了一次，看到陶西这个样子，只能没什么办法地提醒陶西不要看太晚，给陶西调整了阅读灯的亮度，就离开了。 陶西抱着他的毛绒玩具球看了一会儿，有些地方还是看不懂，他不懂为什么王子斩杀了恶，公主就会拥抱王子。 所以他的思绪就飞走了，想起来姜序。 他总是有很多弄不懂的事情，别的人也经常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与这个世界接触的天线时灵时不灵，有时无法给出正确的回应，只能笨拙地尝试与这个世界对接，数据时常异常，信号经常报错，但姜序从来没有嫌弃他，还可以做到很轻易就靠近他。 陶西开始想念与姜序在活动室学习的时间，觉得在怀念自己的毛绒球的第467个夜晚之后，养成了新的习惯。 姜序替代了他的毛绒球，成为陶西睡前最想见的。 所以陶西翻出来自己的手机，给用户名「序」发去了消息。 看到姜序回復过来的物理题，陶西就把面前的绘本都收起来了，趴在床上与姜序通语音电话，对姜序说：「这个题目我讲过的，你又做错了。」 姜序有点诧异，问陶西：「是吗？」 陶西很严格地说：「是的，四月十七号的晚上，我给你讲了这个题。」 陶西总是对各种时间点有着精准的记忆，对其准确性也有很强烈的执念，姜序回忆不起来四月十七号都发生了什么了，相信陶西地说：「好吧，我又不会了，再给我讲一次吧。」 这个晚上，他们进行长达一小时三十三分钟的语音通话。 交流其实不多，与他们一同在活动室学习时相差不大，很多时候没有在聊天，姜序在写题，陶西在发呆。 不同的是他们今天看不到彼此，陶西有时候会意识不到自己在跟其他人通话。 第19页 有时候姜序解一道题沉默时间长一点，陶西的注意力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有时候姜序连着喊陶西三四次，陶西才会「啊」一声，很呆地回应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姜序就会问他：「陶西，你在听吗？」 陶西细声细语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传出来，有一些飘忽不定的轻，告诉姜序：「我在的。」 「好吧。」姜序说，「是不是困了？」 陶西好像掉线一样，又隔了一段时间没有吭声，让姜序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但电话那头又有窸窸窣窣翻动书本的声音，姜序等待了一会儿，陶西的轻飘飘的声音就又响起来了，喊姜序的名字，问姜序：「王子为什么要杀死恶龙啊？」 姜序满脑子「元电荷」、「静电场」，一下被陶西问蒙了，出现了像陶西经常出现的卡顿，隔了几秒钟才说：「你在看童话书？」 陶西感觉姜序也在嘲笑自己，就没有理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又抱起自己的绘本看了起来。 这一页他都看了几十遍了，但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姜序没得到陶西的回应，只能沉痛地面对在自己埋头啃物理公式啃得头痛的时候，天才陶西无所事事，甚至都开始看起了童话故事这个事实。 姜序曾经也拥有过一段很快乐的童年，养父养母对他很好，他们一家三口过得非常幸福，守林人爸爸喜欢让他坐在肩膀上，带着他在林子里跑来跑去，晚上妈妈也会给姜序讲睡前故事。 王子、公主、恶龙的故事姜序也听过，小时候他跟养母耍赖皮要吃糖，养母骗他说恶龙就住在林子里，专门抓不听话的孩子，而且他是男孩，不能做公主，如果被恶龙绑走，不会有王子来救他。 回忆起这个，姜序没忍住笑了一下。 而老是在与他通话的时候神游天外、听不到他说话的陶西居然在线，很责怪地对他说：「你笑我，姜序。」 陶西好像非常介意，不过声音很软，所以更像嗔怪。 「不是在笑你。」姜序就说，没再回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了，帮陶西解答陶西的疑惑：「因为恶龙欺负公主，王子要把公主救出来。」 陶西还是懵懵的，他知道恶龙是坏的，把公主关进黑屋子里，而公主、王子是好的，但还是不懂王子为什么要救公主。 他想了一会儿，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飞远了。 思考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时总会这样，一旦抓不住，思绪就像小鸟一样，一下子就飞得无影无踪了，根本抓不到。 陶西呆了一会儿，最后喊了两声姜序的名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挂掉语音通话以后，陶西抱紧了毛绒球，将绘本都摞在自己的床头，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筑造起一个绝对安全的陶西小窝，而后将手机抓在了手心里，闭上眼睛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被关在医务室的时候没有人来救，所以他不懂王子救公主的故事。 —————— 明天也有。 第15章 邓太太一家五一长假期间也要出去旅游，给陶西的外婆放了假，那一盒点心也是邓太太特意留好让外婆带给陶西吃的，此外还送了陶西一套拼图。 盛情难却，外婆没能拒绝邓太太的好意，拿回了家。 第二天上午，外婆将拼图拿给陶西，引起了陶西很大的兴趣，早饭都没有好好吃完，就将拼图拆开，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专注地拼了起来。 外婆给陶西洗了水果，一边看电视剧一边陪陶西，快到中午的时候，外婆准备去做午饭，陶西才从拼图里抬起头来，忽然告诉外婆：「下午姜序会来。」 外婆从冰箱里拿茄子的动作顿了顿，扭头去看陶西，陶西已经又埋头去看他的拼图了。 「桃酥。」外婆拿着茄子走回了客厅，看着闷头坐着的陶西有些发愁，确认道，「是已经和对方约好了，对吗？」 陶西在很多很多的拼图中找一个没什么特点的背景拼图块，有点困难，所以分给外婆的注意力不多，含煳地说：「他会来。」 外婆看了陶西一会儿，嘆了口气，拿着茄子进厨房了。 陶西能够交到朋友，这件事情让外婆很欣慰，也很惊喜，可她还是对陶西的人际交往能力充满担忧。 在陶西读初中二年级那年，陶西开始跟外婆一同生活。 在外婆的印象里，这个外孙一直是那种很乖的小孩，以前跟着爸爸妈妈回去看她的时候，乖乖跟她打完招唿，会去窗台看小鸟，很安静，从来不捣乱，很讨人喜欢。 但直到亲自带陶西，外婆才发现陶西乖得过分了。 小孩不爱讲话，拒绝沟通，内向到令人担忧，而且很固执，在学校读书也一个朋友都交不到。 后来在整理陶西爸妈的遗物时，她发现了陶西的病例，她打听过，那好像是个精神疾病方面的医院。 上了年纪的老人对「孤独症」充满误解，狭义的理解为精神病的一种。 外婆不承认自己家的小孩有「精神病」，认为陶西只是难以接受爸妈的过世，再加上本来的性格就很内向，所以才显得孤僻和不合群。 她想让陶西尽快好起来，开始鼓励陶西交友，带陶西去参加一些免费的活动，希望陶西能够变得开朗、活泼一些，但都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陶西还因此大哭大闹过几次，外婆就只好放弃了。 第20页 其实让陶西住校这件事情，外婆也是希望陶西多跟同龄人相处，在集体生活中变得开朗一些。 只可惜事情一直都不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在安安稳稳度过了三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宿舍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陶西带去宿舍的毛绒玩具被扔在地上，弄得非常脏，一向很乖的陶西发了脾气打了人，被叫了家长。 外婆匆匆忙忙赶到学校，班主任看在陶西父母亡故的份上没有过分追究，帮忙安抚了被打的孩子的家长，还给陶西换了寝室。 好在三个月后就是中考，陶西考入了育明高中，不用再和那几个人做同学了。 在陶西告诉外婆他交到朋友的时候，外婆并不是很相信，直到见到姜序，发现他好像真的和陶西很要好。 因此外婆将姜序看得很重要，做完了午饭之后，还又多准备了一些点心，让陶西在家等姜序，自己下楼去多买一些水果和零食，用来招待陶西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 外婆显得极其重视，陶西本人却反倒没有太多特别反应，吃过午饭，又挪回客厅去玩拼图了，没有显露出一点对姜序的期盼。 不过到两点钟的时候，陶西从地毯上爬了起来，走到家门口，打开了家门。 过了两三分钟，姜序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陶西把外婆提前准备好的拖鞋放在玄关地板上，等姜序走近，就冷酷地对姜序说：「你迟到了3分钟。」 外婆坐在客厅沙发上，听完之后变得很紧张，陶西这个3分钟的迟到控诉太过分了，也很没礼貌，外婆很怕这个好不容易能愿意跟陶西交朋友的男同学生气离开。 但姜序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拉着陶西的手让陶西给自己让开一点位置，换了鞋，解释说：「我记错门牌号码了，走去了你楼下。」 陶西看上去对这个解释比较满意，戳了一下姜序很好戳的胳膊，汇报一样，对姜序说：「我在拼图。」 姜序跟着陶西进了门，看到客厅的外婆，打了招唿。 陶西心系拼图，迫不及待回到客厅想要继续，但往地毯上坐的动作只做到一半，又爬起来，对姜序说：「我去给你倒水喝。」 姜序说不用，陶西也还是去倒了。 外婆对陶西表现出来的待客之道有一些欣慰，站起来说自己回卧室休息，将客厅让给了陶西和姜序。 等陶西外婆走了，姜序就蹲下来，看了看陶西的拼图。 那个拼图很大，碎片摆了整整一地毯那么多，陶西只拼出来了一个角，这个角里面还缺了一块，看起来整个五一假期陶西都不一定可以搞定。 姜序在那一堆拼图碎块里面找了一会儿，帮陶西找到了那个角缺少的拼图碎片。 这个时候陶西倒了水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像在玩什么游戏一样站在姜序的背后，戳了戳姜序的头，等姜序回头看他，陶西就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沖姜序笑。 姜序将水杯接了过来，让出陶西方便坐下的位置，问陶西：「让我来，是不是就是想让我帮你拼拼图？」 陶西又在研读他用手机搜到的拼图攻略了，看了一会儿，又去拼图碎片堆里翻找他需要的碎片。 将碎片放在正确的位置以后，陶西才又用那种天真而无辜的眼神看向姜序，对姜序说：「我想让你来。」 说完，身体倾斜，靠在了姜序的肩膀上。 陶西的头髮很软，脸也很软，压住姜序的肩膀，也好像没有多少重量，温热的肤感贴着姜序的脖颈，让姜序只能无限对陶西妥协，拿过陶西的手机看了一会儿拼图说明，没什么办法地开始帮助陶西拼图了。 作者有话说 就是可以不可以给我一点海星！ 陶西宝宝伸手：我想要。 第16章 天黑得太快——这是陶西的评价——因为他的拼图还没有完成多少，客厅的光线就暗下来了，让他看不清楚拼图。 姜序立起来去打开了客厅的顶灯，外婆就从卧室走了出来。 「桃酥，饿不饿？」外婆喊了陶西一声，不过陶西沉迷拼图，似乎都没注意到外婆喊他，姜序就碰了碰陶西的肩膀，提醒他。 陶西的注意力被打乱，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姜序就说：「外婆叫你。」 「喔。」陶西说，又拧着身子去看外婆的方向，喊了一声，「外婆。」 陶西偶尔会这样，注意不到别人喊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婆已经习以为常了，又问了一次陶西饿不饿，而后徵询陶西的意见：「要不要留你的朋友在家吃饭？」 大概从养父养母过世那一年开始，姜序就再也没有去别人家做客的经歷了，甚至与其他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很少，下意识想要拒绝，但陶西从地毯上爬起来，用一种很理所当然地语气说：「要的。」 他的肢体总是不很协调，让他看上去有一些笨拙。 不过陶西自己是意识不到的，他站在姜序身侧，用有些轻的音调喊「姜序」，对姜序发出陶西独家方式的邀约。 外婆也很热情地邀请他：「留下吧，我来给你家长打电话。陶西从来没有约过朋友来家里，肯定也想多跟你玩一会儿，我去厨房做饭，不打扰你们。」 根本就没有家长在意姜序人在哪里，不过还没等姜序解释不需要打电话，陶西抢先开口说话了。 第21页 做饭这个事情提醒了陶西，他提出了前一天曾经对姜序强调过很多次的要求：「我要吃茄子。」 「——和西红柿。」外婆有点无奈地接上话茬，但对陶西很是纵容，说，「知道，晚上做西红柿炖牛腩，你的那份多放一点西红柿。」 说完，外婆沖姜序笑了笑，用姜序也经常用所以很熟悉的那种，对陶西没什么办法地语气说：「桃酥太挑食，只喜欢几样吃的，姜序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 被人询问喜欢吃什么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姜序沉默了一会儿，感觉陶西在拽他的手指了，才说：「我不挑食的，什么都行。」 外婆就没再多问，沖他们俩摆摆手，说：「那行吧，你们俩玩，我出去一趟，买点菜。」 姜序很紧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哪里不得体，毕竟他一直不受欢迎，待人接物方面没有什么经验，在外婆要出门的时候提出自己想要帮忙。 不过外婆没让，提着自己的布兜子出门了。 姜序很紧张，外婆好像也生怕不周到，只有陶西很迟钝，姜序怀疑他一直都在想拼图的事情。 因为等外婆出门了，陶西就又坐回去，继续他的拼图了。 姜序立着，看陶西柔软蓬松的发顶，还有他拿着手机和寻找拼图碎片的干净的手指。 不过没一会儿，陶西的手指就拽住了他的手腕，对姜序的心情毫无所察，求助地说：「姜序，我找不到。」 姜序有时候觉得陶西这样也很好，因为看不懂，所以不被影响。 被陶西抓着手指求助地看了几秒后，姜序坐回了自己刚刚坐着的地方，帮陶西翻找拼图碎片，只不过这一次速度不太快，找了几分钟才找到。 他将从角落里面翻出来的碎片拿给陶西，喊了陶西一声，声音不是很清晰，带着一点他自己不知道的羡慕，说：「外婆真好。」 陶西没给出什么反应，指着另外一块拼图碎片给姜序看，想要姜序帮忙找。 姜序猜测是自己刚刚声音太小了，而陶西专注拼图，所以没有听到他的话，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又去帮陶西找拼图了。 不过这一次是陶西自己找到了正确的碎片，放到了对应的位置上。 放好之后，陶西微微侧过头看着姜序，声音有一种特属于陶西的轻细，对姜序说：「姜序，你也很好。」 ——他是听到了的。 陶西有时候反应很慢，让人误会他没听见很多话，有些时候他确实是没有听到，但也有一些时候，他在努力想要给出正确的反馈。 这件事情是很难的，陶西知道自己有点特殊。 有时候他会想要躲起来，因为有些人因为他的神情和举止嘲笑他，陶西就故意装作没有听见，但陶西不会这样对待姜序，所以陶西知道，姜序也是特殊的。 不过姜序的特殊和陶西的特殊不一样，陶西就不是很能弄明白了。 五一的七天假期，姜序度过了他来到这里之后，目前为止最好的一个假期。 陶西对他说了很多次「我想你来」和「要留下的」，姜序都没有拒绝，也没有再迟到过，每次都会按照与陶西在微信中约定好的时间，准时敲陶西家的门。 假期最后一天，姜淮山和周行雪旅游回来了。 周行雪抱着孩子，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回到家的时候在客厅撞到了正准备要出门去陶西家和陶西一起上学的姜序，脸色也没有变差。 只不过也依旧冷淡，没有跟姜序说话的意思。 在与姜序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姜淮山跟在周行雪身后，一手推着婴儿车，一手拎着周行雪的包，看上去和每一个新手爸爸一样手忙脚乱。 姜序和他正面撞上了，觉得一言不发显得太过目中无人，但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在与姜淮山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一声：「我去学校了。」 姜淮山大概是被周行雪的脾气弄怕了，眼神一直看着周行雪，似乎是生怕她忽然发作起来，对姜序显得敷衍，说了一声「去吧」，就没有多的话了。 姜序走出门，没等太久，电梯来了。 但电梯才往下走了一层，忽然停住不动了，隔了几秒，还往下掉了一下。 电梯里顿时出现了一些恐慌，有人摁了唿救铃，在等待物业人员来营救的时间里，姜序看了两次时间。 有惊无险的是电梯虽然故障，但电梯门很快被物业从外面打开了。 电梯里面的人被解救出来，都有些后怕地长出一口气，有个没几岁的小孩吓坏了，「哇哇」地哭闹声让大家情绪更不稳定，一些人围住物业询问原因，让物业证明电梯年检合格，也有人在拨打电话，吐槽自己惊险的经歷。 姜序也是怕的，但在被解救出来的瞬间，他很坚定地朝着安全通道的楼梯跑过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从楼梯跑下去。 第17章 五月份，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姜序出了一身汗，站定在陶西家门口的时候，跑得气喘吁吁。 陶西打开门，自然地把属于姜序的那双客用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 他还没有换校服，穿着一身布料看起来很柔软的睡衣睡裤，显得人也很无害，站在姜序面前，踮起脚来，碰了姜序的脑袋一下：「你出汗了，姜序。」 第22页 陶西说完，自顾自转身走开了。 姜序被他弄得僵在原地，不过看陶西走开的样子，感觉陶西碰他的那一下更像是小机器人在进行触感确认，就继续换完了拖鞋，走进房间。 外婆今天不在，姜序自己走到客厅，看陶西堆在地板上的拼图，已经完成一半多了。 在姜序思考「怎么将完成了一半的拼图挪个地方，好方便陶西一个月以后再回家继续拼」这个问题的时候，陶西拿着一条毛巾走了出来。 毛巾半干不湿的，陶西的柔软的睡衣衣袖也沾湿了。 可能因为沾湿以后不太舒服，陶西皱着眉扯了扯，才把毛巾拿给姜序。 睡衣袖子被陶西扯开了一点，露出看着有些细瘦的胳膊，姜序觉得是因为陶西太挑食，只喜欢茄子和西红柿，营养不良才长得这么小。 他对陶西说了「谢谢」，拿了毛巾擦跑出来的汗，不过擦完了也没有再还给陶西，打算自己拿去卫生间洗干净。 而陶西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表情也很忧愁，还有模有样地嘆了一口气，情绪表达丰满得让姜序都觉得很诧异，就问了陶西一句：「怎么了？」 「外面是不是很热。」陶西又踮起脚碰了一下姜序的脑袋，最后说，「夏天好讨厌。」 「外面不热。」姜序终于弄懂了陶西在想什么，有点好笑地捏了一下陶西的脸，提醒陶西，「而且夏天你就能吃冰淇淋了。」 陶西不想要姜序捏他脸，虽然他没有觉得讨厌，但今天他要拒绝，就推了一下姜序的手，对姜序宣布：「姜序，以后我们告诉外婆，是你想吃冰淇淋。」 姜序觉得陶西简直学坏一出熘，想不通自己做过什么，让陶西都学会骗外婆了。 更不幸的是，他没办法拒绝，成为了陶西「冰淇淋暗度陈仓」计划的头号帮凶。 陶西对出门有自己的时间规划，姜序就又陪他在家里待了一会儿。 三点半的时候，陶西跳下沙发，回卧室换了校服，与他的毛绒玩具球进行了正式告别，背着书包走出来，又去厨房里拿出来了两个餐盒，把其中一个递给姜序，告诉姜序：「外婆让我拿给你。」 餐盒不算很新，里面装着外婆自己做的小点心，姜序从半透明的餐盒盖子里面看到陶西那一盒装的是豆沙饼和栗子糕，而他自己这一盒则全都是蝴蝶酥。 在陶西家度过这个五一假期，外婆做过很多次点心，姜序最喜欢蝴蝶酥，不过他没有说过，没有想到外婆会留意到他喜欢。 姜序很珍惜地将盒子塞进自己的旧书包里，对陶西说「帮我谢谢外婆」，又自然地把陶西的书包拿到自己手里，说：「我们走吧。」 4:11的8路公交车准时抵达公交站，没有太多的人，车上还空着不少位子，陶西本来想要乘坐对着车门的单人车座，不过最后还是跟着姜序坐到了后排的双人座位。 乘坐公交车的时候陶西又在发呆，眼睛看着右前方的玻璃，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序不受控制地想起来了陶西上一次发表的「消化不良」理论，明明他一开始觉得这个形容很奇怪，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笑。 公交车匀速地行驶在路上，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在陶西的脸上。 姜序才发现陶西的睫毛很长，被光照镀上一层透明的光晕，看上去安静、纯粹，在略显嘈杂的公交车里面，好像陶西的四周是被隔离出来真空带的。 姜序不知道自己是在真空带的里面，还是在真空带的外面。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姜序抬起手，触碰了陶西的胳膊。 安静看着窗外的陶西被打扰，扭过头来看向姜序，眼神里全都是迷茫，也不聚焦，等了姜序一会儿，没等到姜序说话，又将头转回看向了窗外。 他们不像其他好朋友，坐在一起时叽叽喳喳，像现在，他们一起在公交车上坐了二十几分钟，一句话也没有交流。 但姜序感觉到心安，而陶西感觉到安全。 下车以后，陶西仍旧要去买糖炒栗子，姜序提着两个人的书包，跟在陶西身后。 大概是因为陶西每一次返校日都要来买糖炒栗子，而且很准时，卖糖炒栗子的大叔都记得陶西了，一边给陶西装袋一边笑着跟他聊天：「又来啦？我看这个点的8路车来了，就知道你快来买栗子了。这一次的栗子特别好吃，我多给你称一点。」 陶西抓着他皱巴巴的十块钱纸币，艰难地应付对方：「一份十块钱。」 「不多要钱。」大叔笑呵呵的，还给陶西塞了两个山楂球，「这个也是送你尝尝的，好吃的话多推荐你同学来买啊？」 陶西不是很想要山楂球，拒绝对方：「不要那个。」 「送你的。」大叔说，麻利地给陶西装了袋子，「不喜欢就分给你同学，算帮我打gg了。」 陶西还想要拒绝，站在他身侧的姜序帮他接过了塑胶袋，又替陶西完成了社交，对卖家说了「谢谢」。 大叔就又问姜序：「同学，你要买啥不？」 这个月姜淮山又忘了给生活费，虽然姜序自己节约攒下的生活费都快够他这样子再过半年了，但姜序穷日子过惯了，危机感很重，所以总是很节约，摆了摆手说：「我不买。」 大叔就说：「你朋友很喜欢我家栗子，回头你尝尝，喜欢的话也给你便宜。」 第23页 姜序又说了一次「谢谢」，拉着陶西离开了。 刚走过一个转角，陶西就把糖炒栗子袋的封口给拉开了，将赠品山楂球递给姜序，说：「我不要。」 满脸好像都写着「是你替我接受的，你帮我处理掉」。 不过手边也没有多余的袋子，姜序就接过来直接吃掉了，陶西才露出来高兴的样子，重新封好了糖炒栗子的袋子。 两个人一块往学校门口走，因为上一次被严格检查了校牌，这一次姜序将他直接别在了校服外套最显眼的位置，而且和陶西拉开了一点距离，不想要陶西被他殃及。 但还没走出去几步路，陶西就在身后喊他：「姜序，姜序。」 姜序回过身，诧异地看到陶西有些着急地在追他。 以往陶西走路的时候总是慢吞吞的，而且总是很认真地看路，姜序总以为陶西压根注意不到身侧的情况，也以为自己悄悄离远一点，陶西是发现不了的。 姜序停下来，陶西就追上了，不怎么高兴地说：「你走太快了，都不等我。」 「走到校门口，会被拦下的。」姜序看着陶西，对他解释，「不是不等你。」 陶西看上去困惑不解：「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姜序不想提及自己被针对的事情，就说：「我是插班生，可能他们不认识我。」 「好吧。」陶西拽了一下手里糖炒栗子袋子的带子，应该确实很不想要被风纪委员拦住盘查，没有坚持要求姜序和他一起走，嘱咐姜序，「那我在门口等你，你快点来。」 作者有话说 小姜：（愁苦）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老婆带坏了…… 第18章 回到宿舍以后，姜序还是先将宿舍自己的区域收拾了一下，收了脏衣服和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准备去洗，但还没出门，有人来敲他们宿舍的门。 放假后返校，住宿生们经常互相串门，尤其是像五一长假这种时候，会有出去旅游的同学来给玩得好的同学送小零食什么的，以前也偶尔会有另外两个室友的朋友来姜序他们宿舍玩，不过今年开学以后就没人来了，变成了姜序的两个室友拿着东西去别人宿舍。 姜序猜测，但凡有得换，他很快就会能住一间一人寝。 所以对有人来敲门，姜序显得有些意外，不过总归没有人来找姜序，他的两个室友又都还没回来，姜序就去把门锁打开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回自己的宿舍床位，弯腰去拿自己的肥皂，打算下楼去水房。 但身后传来姜序很熟悉的声音，陶西在喊他：「姜序。」 姜序拿肥皂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看见陶西拿着刚刚买的糖炒栗子的塑胶袋站在他的宿舍门口，正谨慎地打量宿舍环境。 姜序即将出国的那个室友不总回来寝室，床位乱七八糟，桌子上堆着很多杂物，另外那个室友内务也比较差，书桌上摆满了吃完没有丢掉的零食袋子，床铺栏杆上还丢着一双臭袜子。 所幸姜序是自己睡一边的，对面的铺位空着，而他东西很少，显得整洁。 陶西跟随本心，选择了整洁的一侧，没有等姜序邀请他，就坐在了那把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凳子上，跟姜序吐槽一样说：「你宿舍好乱。」 姜序把自己的凳子拖出来一些，又把放了脏衣服的水桶先藏到了一边，对陶西说：「这才是我的床位。」 陶西抱着他的糖炒栗子换到了姜序的椅子上，蹑手蹑脚的，好像很怕对面床位的垃圾攻击他一样。 姜序觉得他很逗，就又问陶西：「你是有洁癖吗？」 陶西没理他，把自己带来的糖炒栗子袋子打开推到姜序面前，里面有很多剥好了的栗子肉，对姜序说：「我来给你送糖炒栗子。」 别说剥好的栗子肉了，连剥下来的栗子皮都没人给姜序送过，姜序显得有些震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送给我的？」 陶西又摸了一颗没剥皮的栗子开始弄了，他其实不是很会弄，动作很笨，包括拿给姜序的那些栗子肉也都不是规整的，坑坑洼洼，有些还带着一些残余的皮，但陶西专注又认真，吃完一颗，发现姜序没有动，还催促姜序：「你怎么不吃？」 姜序拿了一颗看上去最丑的，放在嘴里。 这家糖炒栗子店开在校门口那么久也不是没有道理，板栗的品质确实很好，口感很甜，糯糯的，带着一些板栗自己的清香味道。 陶西看姜序吃了，才又去摸下一颗。 「我来吧。」姜序去拿了陶西手里的那颗没剥开的栗子，沾了一手的糖浆，黏煳煳的，但姜序很灵巧地剥出来了一颗完整的栗子，递迴给陶西。 陶西被姜序剥出来的完美栗子给吸引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但没有接，对姜序说：「你吃吧。」 姜序没吃，直接餵给了陶西，自己又拿了一颗陶西剥的坑坑洼洼卖相不好的吃了，问陶西：「怎么想到来给我送栗子？」 陶西吃东西的样子像只小仓鼠，脸颊一鼓一鼓的，口齿不清地说「很好吃」，隔了一会儿，把姜序剥给他的栗子吃完了，才又说：「老闆说我是你的朋友。」 他没再去拿栗子了，声音小小的，跟姜序说：「我以前都没有朋友。」 无论是对外婆，还是对栗子店老闆，陶西似乎都想要展示自己已经交到朋友了，好像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第24页 陶西以前也确实没有朋友。 姜序看着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埋头专注剥板栗的陶西，看上去情绪其实没有很大的浮动，姜序很难从陶西的表现上看出来陶西有多么在意交朋友这件事情，但这也不影响他感觉到心里非常柔软。 「陶西。」姜序把刚刚陶西坐过的那把凳子拽过来，坐在上面，接过了陶西剥栗子的工作，对陶西说，「我以前也没有朋友的。」 告诉他：「但是现在我们都有朋友了。」 进入六月以后，天气就开始变得热起来了。 陶西首次实施了他的「冰淇淋暗度陈仓」计划，在六月初的回家周时，藉由姜序的名义买了冰淇淋，吃完没有五分钟，就被外婆发现了。 「计划失败。」陶西给姜序打语音电话，悲痛地宣布，「外婆要扣掉我这个月的零花钱。」 值得一提的是，五一假期期间陶西又形成了新的习惯，在假期的时候与姜序通语音电话，跟姜序约好第二天来他家玩的时间。 不过一般是姜序主动打给陶西，这一次竟然是陶西主动打给了姜序，可见陶西非常介意他失败的「冰淇淋暗度陈仓」计划。 「怎么发现的？」姜序问。 陶西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对姜序说：「不知道。」 姜序也想不通陶西是怎么露馅的，想不到很好的安慰陶西的办法，只好说：「我给你买吧。」 陶西都没有跟姜序客套，当然可能陶西也不懂要怎么跟人「客套」，还显得有些得寸进尺，跟姜序说：「我还想要吃糖炒栗子。」 十块钱一份的糖炒栗子和三块五一个冰淇淋，大概可以荣获陶西最喜爱的食物荣誉称号，姜序从来没有见过陶西对这两样食物之外的东西表现出来过这么强烈、明确的偏好，一个月三十块钱的零花钱，陶西全部用来买冰淇淋和糖炒栗子，有时候不够用了，看见别的同学吃，陶西就会露出很羡慕的样子来。 姜序见过一次，陶西羡慕别人的时候看上去无比可怜，所以姜序对陶西说：「也给你买。」 「那我们后天还是一起去上学。」陶西立即说，还诱惑姜序，「外婆会做蝴蝶酥。」 对此，姜序颇感意外，就问陶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蝴蝶酥？」 「外婆说的。」陶西呆了一会儿，问姜序，「你真的喜欢啊？」 一般人在听到别人说「你怎么知道」的时候，就会已经得知跟在后面的话是事实，不过陶西的阅读理解经常得零分，根本听不出来，所以姜序故意逗他说「我不喜欢」，陶西也轻易被骗。 在与姜序认识以后，陶西遇到的没有办法的生活难题少了很多，他已经很久不需要如此发愁了，但现在陶西重新面临困境，不知所措。 这要怪姜序最近的学习成绩突飞勐进，名次都快要跟陶西齐肩了，陶西需要给姜序讲的题目变得很少。 想了一会儿，陶西也没有能够成功想到姜序其他会喜欢的东西。 最后，陶西对着手机另一端看不见的姜序说：「你喜欢吧，我想要跟你一起上学。」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 收一点海星！球球！ 第19章 最终陶西在家里等来了来跟他一起上学的姜序，把外婆提前准备好的蝴蝶酥拿给姜序，与姜序一起坐了当天4:11准时开来的8路公交车。 整个六月，陶西都花姜序的零花钱，吃到了一份大份的糖炒栗子，还每天都能吃到一个冰淇淋，比外婆没有扣掉他零花钱的时候还要奢侈和幸福。 不过外婆禁止陶西吃很多冰淇淋，并且为此扣掉了他这个月的零花钱，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做法。 6月22日，陶西与之前每一天一样，在晚饭之后和姜序一起沿着育明高中的教学楼最外延那圈路散步，一般这个时候姜序会提问陶西一些语文背诵内容，陶西大部分时间答不上来，眼神往很远的天际看，假装自己没听见姜序说话。 「那今天你要吃草莓味的冰淇淋还是抹茶味的冰淇淋？」姜序没再提问《蜀道难》背诵了，转换了一个话题，「昨天吃的香草味。」 「抹茶吧。」陶西就忘了自己还在假装听不到，「绿色很漂亮。」 「那你背一下，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下一句是什么。」铁面无私的姜老师这样说，「答对了就给你买。」 陶西又开始装听不见了。 姜序去捏他的脸，让陶西看向自己，像一个操心费力的老父亲一般，企图说服陶西：「背一下吧，你语文总是考二十几分是不行的。」 陶西的目光终于落在姜序身上，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姜序说的那一句后面是什么内容。 隔了一会儿，陶西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拉开姜序捏他的手，对姜序说：「我记不住，姜序。」 他声音总是软绵绵的，不是无力或者娇气，是像飘在很远的云端一样，用这样的声音又对姜序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不正常，你别让我背了。」 他好像只是在逃避背课文，语气平直，在阐述一个事实，但姜序被他事不关己的那种语气弄得心里很难受。 可能在大多数人眼里，广义地看，陶西确实有些奇怪，偶尔会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有时候讲话很跳跃，但姜序并不觉得这「不正常」。 第25页 他告诉陶西：「我没觉得你哪里不正常。」 最后姜序没再坚持抽查陶西的背诵了，陶西因此逃过一劫。 到了小卖部，姜序还给他买了两个冰淇淋，草莓味和抹茶味都很好吃，陶西在回宿舍的路上就都吃完了。 和姜序说「再见」的时候陶西很开心，轻快地与姜序说「明天见」，走进了自己的宿舍。 结果当天晚上，陶西刚刚爬上床准备睡觉，胃部忽然翻滚着绞痛起来，疼痛十分剧烈，陶西痛得几乎说不出来话，窝在床上出了一身冷汗。 后来陶西总算弄出来了一点声音，但因为已经是熄灯时间，隔壁床的室友已经睡着了，对陶西发出来的「噪音」很是不满，踢了一下陶西的床铺，语气很差地说：「熄灯了，别吵了！」 「我肚子疼。」陶西很艰难地说喘息着说。 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理会他，陶西感觉混混沌沌的，像是要晕过去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陶西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找到姜序的头像，给姜序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好在在已经熄灯的时间姜序还是接了他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用气音喊他：「陶西？」 这个时间，姜序的室友也已经睡了，姜序其实也正准备入睡，在看睡前英语单词卡的时候看到了陶西的来电。 他很快接通，一边小声喊了陶西的名字，一边动作很轻地爬下床，踩着拖鞋轻手轻脚地钻进卫生间，才又问：「怎么了？」 陶西的声音总是很轻，现在又带着一点抖，很痛苦地说：「我肚子疼，姜序。」 姜序关卫生间门的动作一顿，忘记顾及还在睡觉的室友，很快地拉开卧室的门往外走，身后他室友不满地喊了一句「大半夜你干什么啊」，姜序也没理会，一步三阶地跳下楼，敲105宿舍的门。 率先被惊动的是宿管大爷，拿着手电筒走出来，照在姜序的脸上：「这位同学，已经熄灯了，你怎么还在胡乱走动？」 「我同学肚子疼。」姜序很着急，「他住105寝室。」 105寝室的其他人也已经被惊动了，终于从里面打开了宿舍门，睡眼惺忪地看着姜序，显得很不满。 姜序没说话，在宿舍门被打开以后，径直朝宿舍里面走，喊陶西的名字，说：「我是姜序。」 藉由宿管大爷的手电筒，姜序找到了陶西的床位，看到了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陶西，巴掌大的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看上去病症没有任何减轻的意思。 姜序摸了陶西的额头，问陶西：「你能动吗？我们得去医院。」 被吵醒的陶西的室友也终于意识到不对，他们虽然不喜欢陶西，但看到陶西生病了，也还是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室友拿了应急小檯灯来照亮，另外两个守在一边，说「睡着了，也不知道你不舒服」和「要喝点热水吗？」，纷纷帮忙去拿陶西的杯子和热水壶。 宿管大爷站在宿舍外面观察情况，给值班老师和急救中心打电话。 熄灯以后安静的宿舍楼出现了短暂的骚动，连隔壁几个寝室都惊动了，有两个寝室开门想看发生了什么，被打完电话的宿管大爷轰了回去。 陶西被很多人围住了，精神变得紧绷，有一些无助地看着姜序，抓住了姜序的手。 他的手很凉，掌心有很多汗，姜序握住他的手，将陶西室友拿过来的热水餵给陶西喝，安慰陶西：「医生很快就来，别怕。」 热水起到了一些作用，陶西的疼痛稍微有一点缓解，重复地说：「很痛。」 姜序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办法，想起来很小的时候他自己肚子疼，养母给他吃一种白色的小药丸，然后给他揉肚子，就把另一只手摸进了陶西的被子里，隔着睡衣摸到陶西的肚子，发现陶西胃的位置比陶西抓着他的手还要凉，简直像冰块似的。 姜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用自己温热的掌心给陶西捂着，在救护车来的时候告诉急诊医生：「晚饭以后他吃了两个冰淇淋，一块吃的。」 考虑到姜序的话，医生初步诊断陶西应该是着凉导致的胃痉挛，不过谨慎起见，也还是给陶西开了不少检查单。 住宿的值班老师、陶西的班主任都被惊动了，大半夜跑来医院，被陶西毫无血色的样色吓得够呛，虽然知道陶西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也只能赶紧联繫陶西的外婆，让外婆赶紧来医院。 深更半夜没有公交，外婆不太擅长使用现在的叫车软体，很久才等到一辆计程车，到医院的时候急得要命，险些摔跤。 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外婆给陶西缴纳了检查费用，到急诊室去看陶西的时候，陶西已经在止疼针的作用下缓过来了，正趴在病床上发呆。 他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将很多人折腾了个人仰马翻，看见外婆来了，也不是很懂外婆为什么会来，对外婆说：「我肚子很痛，就来医院了。」 接着，他又问：「姜序呢？他说要送我来，又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不舒服，外婆来了，但是姜序不在。不开心。 第20章 经歷过丧女之痛，又要一个人带着陶西这个小孩，外婆看上去要比她实际年级还要苍老一些，大半夜被折腾来医院，明显有些吃不消。 尽管班主任在电话里将情况说得尽可能轻微，但外婆还是被「进医院」这个事实给吓得不轻，一路提心弔胆，直到医生再三告诉她陶西的确是贪凉导致的胃痉挛，又亲眼看到陶西好好地躺在病床上，才总算安心一些。 第26页 不过刚刚在医生的办公室，急诊室的医生很委婉地提醒她，说「患者看上去缺少对外界情绪的感知和反馈能力，建议家长留心，最好是去相关的科室检查一下」，外婆被说得不是很高兴，敷衍了过去。 可现在看着陶西，所有人都在为他担忧，陶西却没有一点关注，只是在找姜序。 「桃酥。」外婆仔细看了陶西的脸色，确认陶西确实没有再难受了，就教育和暗示陶西，「姜序当然在学校，是值班胡老师送你来医院的，你班主任也为你大晚上跑了过来，给外婆打了电话。」 陶西这才留意到病房里面的其他人，不过没有能够接收到外婆的暗示，往医院的被子里面缩了一点，跟外婆恳求地说：「我今天晚上回宿舍住吧。」 「你得回家，这么晚了，你的同学们不要休息吗？」外婆教育他，看陶西仍旧没有对老师道谢的意思，只好代为弥补陶西的失礼，跟胡老师还有班主任老师道了谢，让两位老师赶紧回去休息。 班主任和胡老师没让陶西外婆送，先离开了。 外婆这才坐回到了陶西的病床上，发现在她去送老师这么一会儿功夫，陶西就又不知道去哪里神游了，一副迷迷瞪瞪、魂不附体的样子，喊他都听不到。 「桃酥！」外婆声音大了一点，拍了陶西一下，看陶西迷迷煳煳回过神来，才说，「你这个孩子，又神游到哪去了。」 陶西被拍了一下，只很轻地「啊」了一声，没有说话，看着外婆。 外婆才又说：「刚刚怎么都不跟老师说谢谢。」 陶西还想着姜序，看上去心神不属，安静了几秒钟，才告诉外婆：「我说过了。」 「打针之前。」他指了指面前地砖的一个位置，「他们站在这里，还有医生，我说了谢谢老师。」 「行吧。」外婆嘆了一口气，显得很是发愁，还是对陶西说，「总是这么不爱说话，以后可怎么办。」 宿舍是回不去了，而且因为肚子很痛，他被送来医院的时候还忘了拿他的手机，陶西和姜序彻底失去了联繫。 在医院又观察了38分钟后，陶西跟着外婆回了家。 好在是医院门口，打车没有那么困难，陶西和外婆等待了11分钟，拦到了一辆深绿色的计程车。 车型比较旧，内饰也比较脏乱，有很重的机油味道，陶西很是不喜欢，但也没有别的选择，外婆拉着他坐了进去。 回到家以后，陶西在家里的餐桌上看到了很多毛线编织的饰品，以前他从来没有在家里看到过，有一些新奇，凑过去想要看仔细一些。 外婆揪住了他的校服袖子，没让他看，有一点严肃地说：「去洗漱睡觉，很晚了，明天你还要早点起来，外婆送你去学校。」 陶西只好往卫生间走去。 刷牙洗脸之后，陶西还是记挂着餐桌上看到了花花绿绿的东西，想去看一眼，但回到餐厅的时候，发现桌面被收拾干净了。 陶西找不到那些东西，只好作罢，回到放着他喜爱的毛绒玩具球和童话绘本的房间里面，在入睡之前，他学着姜序的样子，将一只手的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第二天一早，陶西没能睡够，被外婆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他本来就时常发呆，现在又困，吃早饭的时候整个人简直东倒西歪，勉强将外婆煮的小馄饨都吃完，又被外婆拖着去换了校服，出门去学校。 8路公交车整个运行时段陶西都记得很清楚，一直很满意它的准时程度，不过他自从读育明高中开始就住校，只在放假日乘坐下午的公交车往返，还没有体验过早高峰的8路公交车。 与车次表上安排的时间相比，公交车比上一班迟到了6分钟，比下一班早到了9分钟，且车上非常拥挤。 其实相比于其他班次，8路公交车的拥挤程度已经算很轻微的了，但陶西还是被挤得东倒西歪。 这状况比起上一次他同姜序一起乘坐8路汽车的时候要糟糕很多，陶西没能得到座位，而且外婆也不是很能站稳，努力拽着车上座椅的椅背，不能像姜序一样保护陶西。 车上很多为生活奔波的年轻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疲倦」，没有人能在痛苦万分的早高峰给一个带着高中生的老人让座。 陶西使劲地贴着外婆，但这起不到多少作用，周围的人仍旧在挤他，陶西精神紧绷，很想要姜序就在身边。 早上路很堵，熬过艰难的47分钟，陶西总算可以下车了。 这个时间糖炒栗子店也没开，打乱了陶西以往熟悉的一切规划，不大高兴地往学校门口走去。 到了学校门口，外婆喊住了陶西，从衣服内层摸出来一个手绢包，打开以后里面是一些钱，外婆拿出来了几张一元和三张十元，塞给陶西，说：「把十元的还给姜序，剩下的可以买零食，但这个月不可以吃冰淇淋了，知道吗？」 陶西抓着钱，塞进自己的校服口袋里，隔了一会儿才不太情愿地说：「我想要吃冰淇淋。」 「那你还想要肚子疼进医院吗？」外婆给他整理了一下校服，「昨天医生都告诉我了，你吃多了冰淇淋才会肠胃痉挛。」 陶西已经习惯了每天都可以吃冰淇淋的好日子，外婆给他的钱不多，但还是可以蹭姜序的，所以就「哦」了一声，扭身要走。 第27页 外婆又提醒他说：「姜序买的也不可以吃，不可以再花人家的零用钱了。」 陶西没有走成，震惊地看着外婆，不知道外婆怎么猜到的，上次他假借姜序的名义偷吃冰淇淋也被外婆抓到，就问外婆：「你怎么知道？」 「这个月我没给你零花。」外婆说，「你还能吃两个冰淇淋，把自己吃进医院去，也只有姜序会给你买冰淇淋了吧？」 陶西还是不懂外婆怎么知道他吃了两个冰淇淋的，但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好吧，我不吃了。」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搞不懂，要去问问姜序。 第21章 到了学校，陶西和姜序不在一个班级，两个人还是没能说上话，陶西准备在吃午饭的时候向姜序说昨天吃两个冰淇淋东窗事发的事情，看看姜序能不能想出来外婆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些他弄不懂的事情，姜序好像会很轻易弄懂。 不过今天陶西没有需要等到吃午饭，第一节课下课，姜序就出现在了他们班的后门口，喊陶西的名字。 这一次姜序的出现又引发了围观，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他或者陶西不受欢迎的事情，而是他前一天晚上沖入105寝室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姜序习惯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很坦然地站在陶西教室后门，等陶西走出来，就拉着陶西去了一边的角落，问陶西：「你怎么样了？肚子还痛吗？」 「不痛了。」陶西着急知道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回答得很敷衍，然后就略显急切地说，「姜序，一个坏消息，我昨天吃了两个冰淇淋的事情也被外婆发现了。」 他问姜序：「你这次知道外婆是怎么知道的吗？」 姜序看着懵懵懂懂的陶西，好像只有陶西本人还没有建立起是两个冰淇淋害他那么痛苦这种联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知道吧。」 陶西很急地问：「怎么知道的？」 他脸上有一种求知慾，看语文课本的时候永远不可能出现的那种神情。 姜序只好说：「我告诉了医生，帮助医生判断病因，可能医生告诉了外婆。」 陶西可能怎么都没有想到过是姜序告密，呆住了一会儿，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陶西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但姜序还没有问完，就戳了一下陶西的头顶的小发旋儿，问：「那医生有没有其他嘱咐？」 「没说。」陶西说，「不过外婆禁止我再吃冰淇淋，也不让你给我买了。」 他看上去很悲痛的样子，因为彻底丧失了吃冰淇淋的权利。 姜序的良心受到了自己翻来覆去的折磨，一面很想纵容陶西，给他买很多冰淇淋吃，一面又不敢再乱来，怕陶西又在半夜肚子疼，而他没办法在陶西身边。 良久，姜序还是选择了保证陶西的健康，抬起手摸了摸陶西的头髮。 但陶西本人已经默认对这件事情的思考和讨论已经结束，而且不吃冰淇淋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好处。 不吃冰淇淋的话，他就不会半夜被外婆从医院接回家，就不会有突发情况需要他独自乘坐8路公交车了。 以后坐8路公交车的时候，姜序就会一直都在他身边。 「夜闯105」事件的后果，除了陶西彻底被剥夺了6月份的冰淇淋食用权以外，还引发了另外一个对陶西的生活产生了较大影响的后续事件。 事件的起因是陶西的室友因为忽视了陶西生病而心存愧疚，这种愧疚让他们忽视了一些陶西举止上的怪异，而且他们也发现陶西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合群，就主动想要缓和宿舍关系。 经商议，他们决定出来一个友好方案，打算在周日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喊上陶西。 这部电影是一个科幻片，才上映不久，评分很高，但是住校生们出不去校门，更别说去电影院看电影了，陶西其中一个叫林宇轩的室友有个表哥给他弄来了枪版资源，下载好了以后，把平板电脑塞在给他带来的夏凉被里，瞒天过海地给送了进来。 这种资源在高中生这儿是非常珍贵的，林宇轩因此被好几个同学贿赂了零食，想要从他这借平板去看。 林宇轩自己还没看，很得意地让他们排队，按照先后顺序传看。 因此，他们觉得把这种好东西拿来跟陶西分享，已经显得非常友好。 陶西以前从来没有参与过宿舍集体活动，对于林宇轩喊他看电影的行为感到非常意外，也不懂林宇轩是什么意思，就有一点想拒绝。 但他还在犹豫的时候，林宇轩和其他两个室友已经迫不及待了，将宿舍窗帘拉起来，又反锁了宿舍门，防止被宿舍大爷查寝。 他们把平板放在宿舍中间大长条桌子上，搬了凳子挤在一块，看陶西还站在那儿发呆，就顺手把他的凳子也搬了过来，劝说陶西：「快点过来啊！很好看的，咱们一个宿舍的先看，好多人想跟我要呢！」 显得很友好，很热情。 陶西有一些心动，他上一次看电影还是爸爸妈妈带他去私人电影院看的，影片他不是很能看懂，爸爸妈妈后来买票陪他又看了两遍，跟他讨论他看不懂的地方。 「是什么电影？」陶西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室友，提问。 林宇轩报了电影名字，又说：「科幻片，这个系列都很好看的，保证你会喜欢。」 第28页 他保证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可信，陶西被蛊惑了，迈出了他社交歷史上最大的一步，同意了和他的室友一起在寝室看电影。 得到陶西的同意以后，林宇轩很快就解锁平板，摁了播放键。 一开始影片的声音有点大，他们都吓了一跳，赶紧调小音量，还贼头贼脑地看了一眼反锁好的寝室门，生怕被宿管大爷和值班老师听见。 调好音量以后，电影播放起来，陶西还站在那呆立不动，看上去有点无措。 陶西怪异的表现又出现了，林宇轩他们着急想要看电影，就有点不想再带陶西了，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林宇轩右边的那个同学站起来，拽了陶西的胳膊：「你坐这里，别发呆了，电影都开始了。」 陶西被他们连拉带拽地摁在了凳子上，内心其实有一点抗拒，不过还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行为，没有挣扎反抗，没有「表现出和别人不一样」。 坐下以后，陶西为了不跟室友挤在一起，很努力地缩着身体，看上去像瑟瑟发抖的幼鸟一样。 不过电影正片开始了，陶西看着平板屏幕上出现了蓝皮肤的外星人，被吸引了一些注意力，开始认真观看起来。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们看了大半影片，已经快到平时陶西和姜序约：好的7:30了，陶西忍不住站了起来，想要出门。 「诶，陶西。」林宇轩看见陶西站起来，就暂停了播放，喊他，「你要上厕所吗？那你快一点啊，我们等你。」 陶西顿在门口，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有点小声地说：「我不上厕所的。」 林宇轩和另外两个室友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补充问：「那你干什么去？我们还等不等你啊？」 「去活动室。」陶西诚实、礼貌地说，「你们不要等我，谢谢。」 说完，他就去弄被反锁的宿舍门，吓得林宇轩他们赶紧拿校服外套盖平板。 宿舍破冰活动眼看宣告失败，陶西看上去不近人情，他们示好了，陶西也不为所动，提出邀请陶西一块看电影的林宇轩脸上很挂不住，提高了点音量问陶西：「去活动室干什么？电影不好看吗？」 「好看的。」陶西说。 不过电影好看与他中途不看了之间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必然联繫，他打开了门锁，抱着他的语文课本出门了。 作者有话说 就是，那个，（扭捏），给一点海星嘛（红脸）（傻笑） 第22章 姜序每次都很准时，在宿舍楼前等他，陶西很开心，走过去戳了一下姜序的胳膊，喊他：「姜序。」 姜序把陶西的语文课本塞到自己的书包里，跟陶西说：「走吧。」 陶西跟在姜序身侧，走了一会儿，他告诉姜序：「我看了电影，和我的室友一起。」 「哦……」姜序侧目看陶西，心里有一些疑虑。 陶西看上去并不太能处理好宿舍关系，上次生病的时候需要打电话叫他而不是喊室友也证明了这一点，姜序不觉得陶西和他那三个室友关系已经好到了可以一起看电影的地步。 不过上次陶西生病，他的三个室友看上去也很关心，所以姜序没有再多想，问陶西：「你们看了什么电影？」 姜序侧头看着陶西，很明显地看到陶西呆了一下。 接着，陶西用很茫然的口吻告诉姜序：「我不知道。」 这很陶西，姜序习以为常，没有做出任何惊讶的反应，继续问道：「那电影好看吗？」 这个问题林宇轩也问过他，但这一次陶西没有说同样的回答，靠近了姜序一些，声音很轻地说：「我不知道。」 「姜序。」陶西又戳了一下姜序的胳膊，「我看不懂。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看完，电影演到一半，七点半了，我就出来了。」 姜序侧过头去，看着走在他身边、比他矮了一头的陶西。 他没能看完整部电影，丢下了同寝室的室友，来遵守与他7:30的约定时间，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陶西经常会有一些奇怪逻辑，但姜序无疑在整条逻辑链中占据最大优待。 陶西在专心走路，对姜序的目光毫无所知，眼神一直看着脚下的地砖，即便是从宿舍到活动室这段路他同姜序走了许多遍，陶西也仍旧錶现得好像很谨慎。 一直到姜序喊他，陶西才微微顿了一下，看了姜序一眼，没反应过来地「啊」了一声。 「我是说。」姜序重复了刚刚说的话，「也不一定非要七点半，你给我发消息，我可以等你看完电影的。」 但陶西说：「我想要七点半。」 他好像很怕以后姜序不遵守时间了，还强调了一次，说：「不喜欢迟到。」 不知道是七点半本身很重要，还是七点半看到姜序很重要，但姜序答应他：「好，我不会迟到。」 九点，活动室要关门了，陶西和姜序收拾了东西，回去宿舍。 陶西的室友正在讨论刚刚看的电影剧情，宿舍里面很是热闹，但是陶西一回来，他们立即各自回到自己床上，玩手机、听音乐，反正都不说话了。 陶西喜欢安静，没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好，放下自己的语文书，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淋浴间洗澡了。 如果说事情到此为止，对陶西其实还没有产生太大影响，毕竟他在宿舍一直也没有朋友，但意外发生在第二天。 第29页 第二天傍晚，陶西吃完晚饭，去小卖部看了一会儿不能买的冰淇淋，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宿舍里面有两个宿管老师，其中一位是上一次送他去医院的胡老师。 想起外婆的嘱咐，陶西礼貌地对两位老师说了「老师好」，绕开他们，坐到了自己座位上。 两位老师回应了他的问好，然后就离开了，胡老师手里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陶西感觉有些眼熟，像是前一天的时候林宇轩拿来给他们播放电影的那一台，就一直在看，一直到老师关上宿舍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与此同时，林宇轩愤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问陶西：「是不是你告密的！」 陶西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着林宇轩，有点懵，没有说话。 他这个态度像是默认了，更加激怒了林宇轩，林宇轩声音更大了一些：「陶西，我好心好意给你看电影，你不爱看就直说，又没人逼你看，你跟老师告密做什么？！」 他表现得非常愤怒，陶西有一点害怕，仰着身子往后躲，声音很小地说：「我没有不爱看。」 「爱看你半路走！」林宇轩气得踢了一脚桌子，「早知道你是个告密的小人，我就不该想着跟你搞好关系！操！真晦气！」 陶西吓得不轻，飞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远离林宇轩。 因为动作很急，于是显得更加不协调，林宇轩看得更加来气了：「你装什么装？早没发现你是这种人！这下我要被叫家长了，你满意了吧！」 陶西不懂林宇轩为什么这么愤怒，想了很久，才小声说：「你不要生气。」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林宇轩被激得几乎要动手，被另外两个室友拦住了：「别别别，林宇轩你别冲动。」 陶西感觉自己的室友疯了，非常害怕，想要掏出手机给姜序打电话让姜序来救他，但是手机放在书包里，而书包在桌子上，桌子在林宇轩旁边，陶西不敢靠近。 隔了一会儿，其他两个室友把林宇轩拽到了他自己的床铺边，陶西才拿到了手机。 他迅速点开了和姜序的聊天对话框，不过还没有打完字，另外一个室友喊了陶西的名字：「陶西。」 他看上去比较冷静，没有被没收了平板的林宇轩那么愤怒，问陶西：「真的是你说出去的吗？」 陶西的手指停留在给姜序打字的键盘上，不是很懂：「说什么？」 「说我们在宿舍看电影。」室友说，「用林宇轩的平板电脑。」 陶西点了点头：「说了的。」 林宇轩差点直接冲上来，被另一个室友死死拉着，还在吼：「他承认了吧！就是他，你们还说什么不至于，他就是看我们不顺眼，想要报復我们！」 陶西又被吓了一哆嗦，感觉林宇轩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了，加快了给姜序发消息的速度，跟姜序说：我的室友疯了，你快来。 姜序收到消息，吓了一跳，又一次飞奔去了105宿舍。 这次并没有到熄灯时间，没有宿管大爷给他开门，姜序在105门口敲了一会儿门，陶西从里面打开门。 看到是姜序来了，陶西立即迅速地钻到门外，躲到了姜序身后，用不符合他此刻胆小行为的冷静语气说：「林宇轩疯了，要打人。」 作者有话说 宝宝不知道自己引发了多大的误会orz 第23章 姜序到了以后，误会最终解除了。 林宇轩虽然很生气，倒也没至于失智，在姜序「陶西说的『说了』是他之前跟我说了，不是对老师告密的意思，他没说清楚」的解释下，林宇轩将信将疑地甩开了一直拽着他的室友的手，坐回了凳子上，没再沖陶西怒吼。 「那是谁。」林宇轩语气还是不太好，毕竟平板被没收了，还要被叫家长，但没有冲着陶西发火了，「知道这件事的，都是我朋友，只有陶西以前不跟我们一起玩。」 陶西这样子，不擅长表达，不参与社交，可能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林宇轩为什么生气，会被当成第一个怀疑对象也不能全怪林宇轩。 有一些人就是没办法被团体接纳，可能没做错什么，但大概他们本身就是错。 姜序不想要解释很多，就说：「可能也不是只有你以为的那几个人知道，今天我们班周宁皓在班里说他回家周的时候要去影院看4d imax电影的时候，不少人都跟他讨论了，我听他们说你这有平板，可能老师也是这时候听见了。」 林宇轩还在生气，听了姜序的解释也将信将疑：「周宁皓说你害死了自己亲妈，我不信你说的话。」 这种话姜序听过很多很多次了，不只是在育明高中里面，已经变得很麻木。 但这一秒，姜序很想要捂住陶西的耳朵。 他没有再解释，说「随便吧」，去拉陶西的手，问陶西：「现在还没到七点半，我们今天能早一点去活动室吗？」 陶西显得惊魂未定，可能都没有听清楚姜序说什么话，只是看见姜序站起来，立即忙不迭地跟着姜序走出了宿舍。 这一晚，姜序学习效率很低，没有做出来几道题，也没有抽查陶西背诵课文的情况。 到九点钟，活动室要关门了，姜序收拾东西，喊陶西：「我们回去吧。」 陶西脸上是他表现得最多的那种表情，很呆，很懵，望着姜序，眨了眨眼睛，然后慢吞吞地伸出手，抓住了姜序的手指，小声说：「姜序，我不能回宿舍。」 第30页 陶西的手很软，没有多少力气，很轻、很轻地抓着姜序，如果姜序稍微用一点点力气，就能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姜序没有。 他任由陶西松松垮垮地拽着他，对陶西说：「林宇轩不生气了，可以回去了。」 但陶西大概是没有听进去，有一点固执地对姜序说：「他很可怕。」 林宇轩长得很高，看上去也很结实，整个人都要比瘦瘦小小的陶西大一整圈，发起火来的样子确实有一点吓人。 姜序很理解陶西，但串宿是违纪行为。 最后他问陶西：「那你要去我宿舍住一晚吗？」 「好的。」陶西很快答应了，去抓自己的手机，看上去是准备跟姜序往回走了，姜序就拿了书包，想了一想，还是又对陶西说，「不过林宇轩不会打人了，真的。」 但陶西催促他：「我们快点走吧，我只去过你的宿舍一次，我想要在熄灯前去看一看。」 姜序对陶西拙劣地装聋没有办法，只好带着陶西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陶西上次来给姜序送糖炒栗子的时候来过一次姜序宿舍，初始印象并不好，因为姜序的室友非常不讲卫生，袜子和垃圾乱扔。 在这一点上，林宇轩就是一个很好的室友，定时换床单，还会清洗脏衣服，他们宿舍一直都保持整洁。 要是林宇轩不会打人就好了，陶西惆怅地想。 姜序宿舍又只有一个室友在，另外一个要出国的室友又请假了，听说是要上什么语言班，不过床位上东西都在，没搬走。 看到姜序带了陶西回到宿舍，姜序唯一的那个室友看了他们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表情显得很嫌弃。 他本来是坐在宿舍中央的桌子边打手机游戏，姜序和陶西进门没多久，扔下手机去了卫生间，开始噼里啪啦地洗漱。 陶西谨慎地看了姜序那个室友一眼，靠近姜序，将声音压得很低，问：「姜序，我睡哪里？」 他慎重地看着姜序不在的那个室友的床位，声明道：「我是不会睡那张床的。」 「那是别人的，你想要睡也不能睡。」姜序有点好笑地看着陶西，把自己的床位指给陶西看，「你睡我的床，我给你换新的床单和被套。」 陶西对这个安排比较满意，走到姜序床位旁边，拉出凳子，坐了下来。 不过隔了一会儿，他又提出新的问题：「你睡哪里？」 姜序正在从床底下的大整理箱里面拿他的换洗床单被罩，他没有多余的褥子和被子，也不好大张旗鼓地跑去一楼的宿舍去搬陶西的行李，准备在隔壁空床位上铺个床单凑合一宿。 陶西问他，姜序就说：「在你隔壁床，离你很近。」 陶西接受了这个安排，姜序就继续收拾床位，把现在床上的四件套换下来铺到隔壁床上，给陶西换了新的四件套，而后找了件棉衣服捲起来，塞进枕套里当枕头。 铺完床，姜序的室友洗漱完了，走出卫生间。 他一出卫生间，看见姜序在铺床，惊讶了一下，很快就忍不住自己的不满了：「姜序，你要让他睡在这里？！」 姜序知道自己在寝室不受欢迎，一向少言寡语，不爱惹事，很简洁地说：「嗯，睡我的床，不会打扰你。」 「现在就打扰到我了！」他室友看上去有点忍无可忍，指了一下陶西，「你怎么能让神经病过来住！」 「他不是神经病。」姜序很快地说，看了一眼陶西，压低了一些声音，对自己的室友说，「魏浩，你不要这样说他。」 魏浩和姜序、陶西都不是一个班的，平时不太有交集，姜序插寝住过来，他也没有跟姜序聊过天，只是听闻过姜序害死亲妈和养父母的事情，也听过陶西的一些不正常事迹，一想到今天晚上要单独和这样两个人睡在一个寝室，就有点受不了。 「你不要太过分了。」魏浩说，「姜序，宿舍又不是你家，你说让谁来住就谁来住，你赶紧让他走。」 如果是其他事情，姜序也不愿意跟室友起冲突，他在学校谁都不想要招惹，只想安安静静念完高中，考个大学，经济独立。 但是今天他没办法让步，沉默了一下，而后对魏浩说：「这样吧，我帮你写这个回家周的作业。」 魏浩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姜序就又说：「我能模仿你的字体。」 这下魏浩被说服了，他这个周末正好要去跟女朋友约会，打算骗他爸妈说自己出去同学家写作业，有人帮忙把作业写完简直再好不过，于是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地说：「行吧。」 不过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跟陶西睡一个寝室，拿着钱包走出去了。 姜序知道魏浩这是又翻墙出去上网吧了，没有管他，转身去看陶西的方向。 陶西在弄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看上去好像没有被魏浩干扰到的样子，姜序放心一些，一时间还有些庆幸陶西的经常神游天外。 他观察了陶西一分钟，才走过去，从床底下拿出自己的洗脸盆和香皂，对陶西说：「我只有一条毛巾，你能凑合用吗？」 看陶西不说话，又说：「要不我去楼下给你拿你的吧？」 他说完就把塑料盆放在了桌子上，准备出门，陶西这个时候喊了他：「姜序。」 陶西一边说话，一边朝他靠过来，很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第31页 「我忘记了你也有室友。」他一向平静的语气里面掺杂了一点不熟练的愧疚，逻辑也有些混乱不通地说，「我总是很麻烦。林宇轩真的不会打我了，对吧？」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是能感受到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的。 第24章 陶西在姜序的寝室借宿一晚，第二天就搬回了自己的宿舍。 搬走的时候很乖，没有表现出来前一晚非要跟姜序回他宿舍时候的那种固执。 但陶西还是很害怕林宇轩，在寝室的时候要躲着他走路，怕他又像之前那样忽然发起疯来。 到现在，陶西还是没有太明白林宇轩为什么会忽然性情大变。 他知道姜序应该是明白的，只是陶西不想要跟姜序问这件事情了。 最后，陶西经过自己的认真思考，得到了一个觉得较为靠谱的原因，他猜测是林宇轩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食物中毒。 所以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加倍小心，也让姜序小心，总是选择他唯二相信的两个窗口吃饭。 三天以后，正好是回家周放假前一天。 林宇轩从别的同学那得知了告密的确实另有其人，是之前跟他借平板看电影的男生里面其中一个，就在姜序的班级。 这个男生因为林宇轩答应借给他用平板的时间很靠后，他就非常不满，故意在看到教导老师经过的时候加入跟周宁皓对电影的讨论，提及林宇轩藏了平板的事情。 这会儿林宇轩已经被叫过家长了，被他爸在办公室一顿臭骂，还被罚写了3000字的检讨。 林宇轩气得又去找那个男生打了一架，俩人旗鼓相当，林宇轩鼻子上挂了彩，还差点又被老师抓住。 不过回到宿舍以后，他走到陶西床位跟前，十分别扭地跟陶西道了歉，说完「对不起，我误会你了」，给陶西塞了两个水蜜桃，又说：「你不是跟姜序关系很好，你们一人一个吧。」 然而陶西大惊，慌乱中还打碎了一个杯子，但这一次没有再立即给姜序发去消息。 林宇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陶西的奇怪举止也都习以为常了，就放下水蜜桃回了自己床位。 当天晚上，陶西睡在自己的床位上，又一次做了噩梦。 这几天陶西总是做噩梦，而这一次，他梦到林宇轩要用两个像水蜜桃一样的球砸他的头，面目狰狞地朝他扑过来。 陶西吓醒了，寝室里很黑，陶西想要去把灯打开，但是才从床上爬下去，林宇轩的床位就发出来了一点动静，陶西立即把刚刚踩到拖鞋的脚收回去了，缩回了被窝里。 第二天一整天，陶西都很困，很不舒服。 不过鑑于他平时也总是一副很呆的样子，班级里面同学甚至是老师也都没发现陶西的不对劲。 下午放学，姜序在陶西班级外面等他，陶西收拾得总是很慢，姜序等了他五分钟，陶西才背着他那个看上去很重的书包慢吞吞朝姜序走过来。 「姜序。」陶西走到姜序身边，讲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我脚下有棉花。」 姜序还真的下意识往他脚下看了一眼，而后很快就发现了陶西的不对劲，伸出手，碰了碰陶西的额头，说：「你发烧了。」 「这样啊。」陶西对自己生病的事实没太多反应，垂着脑袋往楼梯口走。 他本来走路时候就很慢吞吞的，谨慎到显得笨拙，现在身体不舒服，走路时更有些摇晃不稳，从他身后看上去，陶西像是只摇摇晃晃的企鹅，不过因为身形太单薄，就也不是特别像。 姜序很快追上他，帮他拿了书包，陪着陶西往外走，到学校门口，没有让陶西往8路公交车站走，拉着陶西的手腕去那边排队的计程车边，说：「我们今天打车回家。」 陶西可能身体很不舒服，像只听话的提线木偶，非常听姜序的话，姜序拉开计程车门，他就手脚并用地爬进车后座，等姜序也坐上来，就往姜序身上一靠，还抱住了姜序的胳膊，像树懒趴在树枝上一样，小声说：「姜序，我好睏。」 他的头髮有点长了，蹭着姜序的脖颈，姜序顿住一瞬，计程车司机问他「去哪」，才回过神来，报了他和陶西住的小区的名字。 路上，陶西就睡着了。 他睡得很安静，唿吸绵长，眼睛闭着，小半张脸都埋在姜序怀里。 姜序肌肉紧绷，嵴背僵硬，手一直虚虚地接在陶西的脸侧，怕司机急剎车的时候陶西会被从自己怀里甩出去。 不过司机一路都开得很平稳，陶西也一路都睡得很安稳。 计程车把陶西送到他们单元楼下，姜序付了计程车费，陶西才醒。 他睡得有点懵，下了车跟在姜序身后，可能都没看清自己在哪，让姜序怀疑自己把他卖掉陶西都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外婆在家，应该是知道陶西回家周要回来的，不过看见姜序也跟了过来还有点诧异，很快就招唿说：「姜序也来啦？快进来。」 姜序让陶西先进门，把书包放在玄关柜子上，对外婆说：「外婆，陶西有点发烧。」 「啊？」外婆本来要去给他们倒水，闻言又折返回来，也往陶西额头上摸了摸，不过陶西不太高兴地抬手挡开了，外婆还没能确认他是不是发烧，只好说，「先去沙发上坐，我去找找体温计，嘶……家里应该还有退烧药。」 第32页 姜序扶着陶西坐到了沙发上，刚刚坐下，陶西又头一歪，躺到了姜序的肩膀上。 外婆出来，看到陶西这样，立即说：「桃酥，你怎么躺在姜序身上，多重啊，去躺好到沙发上，外婆给你测体温。」 陶西又开始故技重施，装听不见，一动也不动地赖在姜序肩膀上。 姜序也不是很介意陶西这样靠着他，就对外婆说：「他不重，躺一会儿吧，陶西可能很困。」 不过外婆还是对陶西有些办法的，说：「你不要你的毛绒球啦？快测了体温，去床上躺着，就能抱你的毛绒球了。」 陶西这才从姜序身上起来了，仰着头，微微张开一点嘴巴，等着外婆给他测体温。 测完，外婆把示数那一面拿给姜序看：「你帮外婆看看，外婆没看错吧？38度1，吃点退烧药吧，先不去医院。」 姜序看了读数，告诉外婆说「没看错，是38度1」，外婆又说：「吃药前得吃点饭，我去煮个粥，姜序，你要不要也留下吃晚饭？」 「不了吧。」姜序打算走，外婆要照顾生病的陶西，再来顾及自己这个客人，肯定应接不暇，于是立起来，说，「等陶西好一点，我再来找他。」 「那今天多谢你啦。」外婆拿着体温计站在沙发一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就是……明天是桃酥生日，还是想给他庆祝一下，我就想问问，你有时间过来吗？」 姜序这时候才知道第二天是陶西的生日，碰了一下陶西的头髮，说：「你过生日啊？怎么都不告诉我。」 生病的陶西怏怏的，眼睛都睁不开，被姜序碰了以后，像抓逗猫棒一样抓了一下姜序碰他的手指，不过没抓到，也没有回答姜序的问题。 外婆又替陶西解释：「他自己总是不记得，才没告诉你。你如果没有时间……」 「我有的。」姜序抢着说道，「外婆，我有时间的，我会来。」 作者有话说 我得编个打油诗求海星（编不出来你们也给我好吗？） 第25章 得知陶西要过生日的时间太迟，姜序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该给陶西去买些什么合适的生日礼物。 他对这个城市还不算很熟悉，那些高档的商场他一次也没有进去过，而且可能他也买不起很好的礼物。 姜序有的东西太少，即便他能全都给陶西，好像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思来想去，到晚上八点钟，姜序才想好要给陶西雕一只木头小鹿，当个小摆件，可能陶西也会喜欢。 这个房子里面没人管他，姜序其实自由度很高，八点钟还要出门也没有人拦他。 绿城公园这个时间还是很热闹，广场舞跳得正是最欢快的时间。 以前他来这里餵流浪小狗，就觉得公园里的一棵桃树长得很好，恰好最近公园进行了园林修理，修剪了不少桃木枝条，姜序觉得应该可以找得到合适的。 桃木辟邪，以前村子里很多家都折桃枝给小孩弄吊坠。 不过拿到满意的桃木枝比姜序想得难一些，太细的没法雕东西，得稍微粗实一些，姜序在树底下绕了很久，还是没有选到满意的树枝，倒是先意外看见了他以前餵过的那只瘸腿流浪小狗。 不过现在流浪小狗已经不是流浪狗了，它有了牵着它的主人，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怯怯怕人，活泼了很多，毛髮光亮，胖了不少。 它的主人姜序也认识，是之前教育他「小狗不能吃盐」的那个女生。 女生好像也认出来了姜序，看姜序一直在桃树下徘徊，以为姜序在找小狗，就主动打了招唿：「你是来找蹦蹦的吗？」 姜序没说话，对方又说：「我收养他啦，求了我妈好久。」 姜序的注意力从寻找桃树枝上收回了一些，问：「那其他小狗呢？」 「找了领养。」女生说，「也找了很久，怕找到狗贩子，后来是我两个同学，还有宠物医院认识的一个阿姨领养了，他们都过得很好，你可以不用再来给他们餵剩饭啦。」 姜序衷心为那些流浪小狗感到开心，笑了一下，说：「谢谢。」 这时候对面又来了一只牵着宠物狗在遛的人，蹦蹦忽然很兴奋，汪汪地叫了两声，女生就对姜序说：「蹦蹦的小伙伴来了，我先带它去玩啦。」 瘸腿小狗有了朋友，和那只看上去应该是品种犬的小狗在一起玩闹。 姜序收回目光，又在丢在地上的桃木树枝里选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满意的桃木枝，带回了家。 姜序被姜淮山带回来的时候，随身的行李很少，因为姜淮山说新的「家」里有他的房间，被褥、衣服也都提前买了，所以姜序只带了一些旧物，有守林小屋的钥匙，还有养父留给他的一套雕刻刀，和养母生前给他织的、早就已经太小而戴不了的毛线手套。 小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来源是养父的守林人补贴和养母做些针线活卖的钱，并不是特别富裕，但姜序的玩具算是同龄人中多的那个，因为他的养父非常厉害，会在林子里找到一些合适的木料，然后亲手给姜序雕刻很多小玩意，都是独一无二的，姜序的以前小学班级里的同学想买都买不到。 姜序不是个小气的人，那会儿他经常和同学分享自己的玩具，也因此在班上人缘很好。 第33页 但后来养父去世了，没有人再给姜序做那些复杂、漂亮的木雕玩具，姜序失去了玩具，也失去了以前很好的人缘——那些曾经围着他借玩具的同学在听说了那些关于「命硬克亲」的传言之后，就都不跟他玩了。 姜序的雕刻手法也是养父教的，不过那个时候他太小了，而且养父母都希望他能好好读书，考出村子，也没有真的将雕刻当做一门什么很了不得的手艺教给姜序，只是让姜序做着玩的，所以学得不是很到位，只能雕一些简单的东西。 以前的时候姜序也有一只木雕小鹿，是养父做的。 在他们在树林里救助的那只受伤的小鹿养好伤，要回归树林的时候，姜序很捨不得，哭得很厉害，想念小鹿想念得连饭都吃不下，养父就给他雕了一只除了个头缩小了很多倍，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木雕小鹿，姜序才好受一些。 可惜那只小鹿后来丢了，姜序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 姜序留不住真的小鹿，也留不住木刻的念想。 但现在，姜序想要送给陶西一只小鹿，尽管他的雕刻技术不如养父的十分之一，只能雕出来一只造型简单的小挂件。 时间紧张，技艺生疏，姜序几乎一夜没有睡，天际泛出鱼肚白的时候，总算勉强完工，最后用墨水画了小鹿的眼睛，看上去还算生动，姜序自己评价这件生日礼物差强人意。 门外开始有人走动的声音，姜序看了下时间，估计是保姆去买早饭了。 姜序拉开房门，去厨房拿了一份豆浆和两个包子，默不作声回自己房间吃完，定了一个上午十点的闹钟，躺到床上打算稍微补一点觉。 一夜没睡，姜序感觉自己应该已经很疲惫了，可是却又完全睡不着，担心自己睡太沉听不到闹钟，错过陶西的生日，也担心陶西不喜欢这份做工粗糙的生日礼物。 九点四十，姜序定的闹钟没响，他自己睁开了眼睛，翻身起床，给陶西发了一条消息：陶西，你醒了吗？还发不发烧？ 因为与姜序发过很多消息了，陶西的网络交流水平有所提高，不再那么像个人工智慧了，对姜序说：我感觉不到，外婆说我还没有好。 姜序看了看他摆在桌子上，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礼物盒子来放的木雕小鹿，又问陶西：那我今天改成上午来找你，好不好？ 陶西问他「你还没有出发吗」，因为不是陶西本人讲话，姜序在读的时候带入了一些自己的情绪体验，感觉陶西好像很惊讶，刚读完，陶西又发来消息催促他，说：姜序，你要快一点，外婆在做生日蛋糕了，非常香。 姜序一直以为前一天生病的陶西并没有听他和外婆的聊天，原来听见了。 看到陶西发来的消息，他没忍住笑了一下，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将木雕小鹿用纸包起来，装到书包里，拉开房间门准备去陶西家。 打开门，姜序就闻到了很重的烟味，姜淮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抽菸，面前的菸灰缸里面堆满了菸头。 因为家里有小孩子，周行雪是不会允许姜淮山在家里抽菸的，还一下子抽这么多，把客厅都搞得烟燻火燎的。 这时候姜序才意识到周行雪好像不在，从昨天晚上他回家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周行雪和小孩，也没有听见她们母女的什么动静。 小孩儿还小，一般半夜是要餵奶的，他昨天雕了一整夜的木雕，也没听见任何声音。 姜序就知道周行雪和姜淮山这是又吵架了，不过这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姜序从来没有想过自不量力地去劝慰他这个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所以姜序什么话也没有说，一边在手机上给陶西回復「马上来」，一边像一个隐形人一样，悄悄从家里熘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小序：一无所有，想办法把自己有的最好的东西送给陶西。 第26章 陶西的拼图在上个回家周结束的时候还剩下大概1/4没有拼完，不过今天陶西没有在拼，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他光着脚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一部电影，怀里依旧抱着姜序眼熟的玩具毛绒球，脑袋上则带着一个属于寿星的生日皇冠，买生日蛋糕会送的那种，不过比店里送的还要简陋一些，看上去像是手工艺品。 跟外婆打了招唿以后，姜序走过去客厅，帮陶西把带歪的生日皇冠给扶正了，说：「陶西，生日快乐。」 陶西的眼神从电视屏幕上的蓝皮肤外星人身上挪开，看着姜序，笑了一下，伸手去拉姜序，说：「谢谢。」 姜序被他拉着坐到了沙发上，将自己的书包放下，拿出那只木雕小鹿的时候犹豫了一瞬，不过还是拉开自己的书包，将没有找到合适的礼物盒、最后只能用纸包起来的木雕小鹿拿了出来，递给陶西：「生日礼物。」 陶西摸了一下那个纸包，可能因为没有收到过礼物，所以确认一样问姜序：「送给我的吗？」 「嗯，送给你的。」姜序说，「我自己做的。」 陶西把毛绒球摁在怀里，两只手去拆那个不算大的纸包。 陶西的左右手配合稍微差一些，因为动作不协调，显得有一点滑稽，但是姜序帮他托着纸包，很耐心地等陶西拆完。 两层包装纸拆掉，陶西看见了那只姜序亲手雕刻的木头小鹿，拿在自己手里左左右右地看了好几次，问姜序：「是小鹿，你做的吗？」 第34页 姜序说：「嗯，我做的。」 陶西好像很珍惜，用手指摸了摸小鹿，像是某种仪式似的，而后才仰起头来看姜序，问他：「姜序，我不知道怎么戴。」 「不是项鍊。」姜序感觉自己的辛苦都没有白费，嘴角往上弯，声音也变得轻快，「挂在书包上吧，或者是当手机链。」 陶西点了点头，很行动派，一只手抓着小鹿，一只手去拉姜序，说：「你帮我挂。」 姜序就又被陶西拉去了卧室。 刚刚走进卧室，陶西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停住脚步，转头看姜序，说：「对了，姜序，我的书包不知道为什么，非常臭。」 姜序看见了前一天被外婆给放在书桌旁边的书包，伸手去拿过来，的确能闻到一些不太好闻的气味，他打开书包看了一下，发现了臭味来源。 「还能是为什么。」姜序有些哭笑不得，将烂掉了水蜜桃拿出来，「陶西，这两个桃子你在书包里放了多久了？」 盛夏的天气，林宇轩送的两个水蜜桃已经腐烂了一小半，发出难闻的气味，幸好陶西将水蜜桃放进书包的时候套了个塑胶袋，水蜜桃腐烂的汁水没有全漏在书包里，只殃及了书包的布料和陶西两本作业本。 姜序先去把水蜜桃丢掉了，拿了抹布来处理了一下陶西的书包，对陶西说：「作业本你还要吗？书包我拿去卫生间，吃完饭我帮你刷干净。」 「好吧。」陶西点点头，将姜序送给他的小鹿规规矩矩立在书桌的架子上，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小鹿的鹿角，又说，「陶西，生日快乐。」 看陶西学自己说话，姜序被逗笑了。 他想可能这是陶西表达开心的一种方式，因为按照外婆说的，今年是第一次有朋友陪伴陶西过生日。 姜序把书包丢去脏衣篮里，洗了个手，回来以后陶西还在看他送的小鹿。 所以今天开心的也不只是陶西，姜序也同样在这个属于陶西的生日里收穫了很多开心，陪伴和认可。 午饭做好了，外婆在餐厅喊他们。 餐桌上还是有陶西最喜欢的西红柿和茄子，还额外做了红烧排骨和荷塘小炒，凉拌了一个清热败火的苦瓜。 桌子正中央摆着一个蛋糕，裱花和样式都比较老式，不像现在网上很流行的那种网红蛋糕的样子，不过做得非常精美，中央写着「平安健康」的祝福语，插了代表年纪的18字样的蜡烛。 「我们桃酥成年啦。」外婆点燃了蜡烛，很慈爱地看着陶西，说，「桃酥，许愿吧，吹完蜡烛我们分蛋糕。」 「哦。」陶西闭上眼睛，许愿的动作很虔诚，碎碎念了一分钟，睁开眼睛，说，「分蛋糕吧。」 「先吹蜡烛。」外婆提醒他，看着陶西鼓起脸来吹蜡烛，很没办法地笑着对姜序吐槽他，「桃酥从昨天就开始在期待蛋糕了，没准他的生日愿望可能都是要吃蛋糕。」 吃过午饭，陶西又坐回了沙发上去看他的外星人电影。 姜序想要给外婆帮忙收拾餐桌，但外婆不让，把他赶出厨房，所以姜序只好也坐到了沙发上，跟着陶西看那部外星人电影。 之前他来陶西家里，也看到过几次陶西看电视，不过陶西好像总是很难集中注意力，这一次却不一样，陶西一直都没有走神，专注地盯着屏幕。 姜序跟着看了一会儿，不过因为是中途才开始看的，一些人物和剧情串联不起来，看得有些稀里煳涂，而且他前一晚睡得实在太少了，这会儿又吃得很饱，有些犯困。 演到电影结束，陶西站起来，去关了电视机。 「不看了吗？」姜序的困意随着陶西的动作消散了不少，坐直了身体，问陶西，「你喜欢看科幻电影？」 「不喜欢。」陶西评价道，「里面的外星人太丑了。」 「那你还看。」姜序说他，「这一次不会又没记住电影名字吧？」 姜序其实知道电影名字，故意逗陶西的，当时周宁皓在班上炫耀自己的美好假期和开明父母，他听见了。 不过姜序怀疑陶西根本听不出来自己在调侃他，因为陶西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这个就是林宇轩他们看的那一部电影，这是第一部 。我在网上搜蓝皮肤外星人，就搜到了。」 「那你不喜欢，怎么还搜？」姜序又问。 这个问题对陶西来说可能不太好回答，陶西呆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姜序的问题，而是说：「水蜜桃是林宇轩的。」 姜序习惯了陶西这种跳跃的聊天模式，没继续纠结陶西为什么要搜一部自己不喜欢的电影来看，还很认真地看完了，一会儿也没有走神发呆，而是问陶西：「他把水蜜桃放在你书包吗？」 「不是的。」陶西说，「他塞给我，我自己装在书包里。」 姜序知道陶西和林宇轩之间发生了矛盾，而且因为林宇轩那句「害死亲妈」，他也不喜欢这个人，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忽然给陶西水蜜桃，怀疑他就是要害陶西，就又问了一句：「他有说为什么要给你水蜜桃吗？」 陶西想了一会儿，他的记忆与正常人不是很相同——这是他以前的干预师提过的——其实陶西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正常人」的记忆是什么样子的，但他自己的记忆是一片彼此之间互相不联繫的星河，他要摘取星星，才能回忆起来发生过什么。 第35页 「他想用水蜜桃砸我。」回忆完，陶西这样说。 姜序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砸了你吗？你有没有受伤？有哪里痛吗？」 「不痛的。」陶西抱住了沙发上的毛绒球，蹭了蹭姜序的胳膊，安抚一样说：「你别生气，姜序。」 姜序还是很生气，怀疑林宇轩有暴力倾向，下定决心要帮陶西换寝室，不过在生气之余，他好像已经明白了陶西搜索电影的缘由。 陶西可能是想要再看一下这部电影，好弄懂林宇轩为什么忽然生气，为什么要打他，不过林宇轩分享给他观看的那一部现在还没有上线，陶西就只好去看已经可以线上观看的第一部 了。 有的时候，陶西是在很认真地想要弄懂这个他不熟悉的世界。 可这个世界对陶西并不友好，总是欺负他。 作者有话说 林宇轩：啊？？？ 第27章 回家周以后的第一天，陶西背着他带了小鹿挂件的书包，出现在了教室。 外婆帮陶西跟班主任求过情，所以陶西得以不跟随班级其他同学进行座位轮换，一直都坐在靠墙角落的一个位置，那是个大家都不喜欢的角落，所以也没有引起别的同学多少不满。 到教室以后，陶西没有急着坐到座位上，而是背着他的书包慢悠悠绕了一点路，走过了大半个教室，才回到自己的固定座位，坐下来，把书包放在桌子上。 书包已经不臭了，被姜序洗得非常干净，带有陶西习惯且喜爱的洗衣液的香味。 生日那天中午，陶西吃过午饭以后，外婆又让他吃了一次感冒药，他这两天本来精神就不大好，在感冒药的药效下很快开始犯困，很快就栽倒在沙发上，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睡醒以后，姜序也正趴在他身侧睡觉，书包已经挂在了阳台的晾衣杆上，与外婆给他洗过的校服一起，在阳光和微风中轻轻晃动。 陶西的书包上有一个亮面，在日光下折射出来很好看的光晕，陶西被随着书包微微晃动的光晕吸引了注意力，看了一会儿，姜序就也醒了，看到陶西在看他的书包，就碰了碰陶西的头髮，说：「帮你洗干净了。」 下午的时候他们一起写作业，姜序还要写答应帮魏浩写的那份，他们俩不是一个班，作业不一样，连抄都没法抄，任务量很大，写得很专注，不过陶西不怎么认真，跑出去了两次。 姜序以为他是去卫生间，没跟着。 不过实际上，陶西是跑去阳台观察他的书包，用手触碰了书包带子检测书包的湿度，因为他很担心他的书包干不掉。 好在梅雨季已经过了，这几天都天气很好，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书包就已经干了。 而后下午姜序来找他一起返校的时候，帮陶西把小鹿挂在了书包上。 新的一个月，教室里的座位轮换过了，坐在陶西旁边座位的变成了一个女同学，她看陶西书包上的挂件很可爱，就多看了两眼。 陶西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用自己觉得已经很克制的得意语气说：「这个是我的生日礼物。」 「哦……」女生将目光从陶西的书包上挪走了，因为觉得陶西忽然讲话很突兀，也很奇怪，就敷衍了一句，拉了她后座的女生，去教室外面水房接水去了。 在这之后，一整个上午的时间，陶西都没有再看到其他人注意他的小鹿，他没能再找到机会对其他人进行介绍，觉得他的同学都非常没有眼光，下午的时候就将书包和小鹿都收进课桌桌洞了。 他不大高兴地听完了下午四堂课，不过在上最讨厌的语文课的时候，他反而开心了一点，因为老师今天讲的是《短歌行》，说到「呦呦鹿鸣，食野之萍」，陶西联想到了他的小鹿，伸手到桌洞里摸了一下，难得的没有在语文课上走神。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化学课。 下课以后，陶西准备去吃饭了，班主任在教室后门喊他：「陶西，出来一下。」 陶西走出去，老师就给了陶西一张纸质表单，告诉陶西：「你外婆给我打电话，说想要给你换一个寝室，现在已经批准下来了。这个是申请流程反馈表，下次回家周的时候记得拿给外婆签字，再带给老师。」 陶西不知道外婆什么时候给老师打了电话，很茫然，拿着表单把上面的字一个个都阅读了一遍，知道了自己要被换去205寝室。 班主任见他没吭声，也知道陶西这个孩子有点呆，就又提醒陶西：「不要弄丢了，知道吗？」 陶西这才「嗯」了一声，说：「好的。」 班主任离开以后，陶西又把表单上的字都读了一遍，变得有一点开心。 这时候，姜序来找他吃晚饭了，陶西就立即把表格塞进了姜序的手里，语气有一点夸张地通知姜序：「姜序，我的生日愿望灵验了。」 姜序快速地看了一下陶西塞给他的表，问陶西：「你的生日愿望？换寝室吗？」 「是的。」陶西又伸手把那张纸拿回去了，很规整、谨慎地折了三次，放到了校服口袋里，又说道，「太好了，我以后也不需要上体育课了。」 「也是生日愿望？」姜序很懂陶西逻辑地问，「你生日许了这两个愿望？」 「是的。」陶西严肃地点点头。 姜序被他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并不介意自己的功劳被一个生日愿望抢走了，配合地说：「那祝贺你。」 第36页 陶西接受了祝贺，又真心实意地遗憾，说：「真可惜，我一年只过一次生日。」 「那是还有很多愿望吗？」姜序问，「还想要什么？」 陶西看着姜序，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不过过了一会儿，陶西没有思考出来什么结果，戳了一下姜序的手，说：「我们快点走吧，吃完饭我们去搬寝室，我想要今天就搬走。」 看得出来，陶西是真的非常非常不想要再住在105了，姜序「嗯」了一声，说：「我帮你搬，会很快的。」 姜序是想要陶西的每一个愿望都可以实现，不过在悄悄帮陶西想换寝办法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是陶西的生日愿望。 在给陶西过生日那天，姜序帮陶西清洗了弄脏的书包，也帮陶西想出了换寝室的办法。 陶西睡着以后，姜序在学校论坛搜了换寝方法，看了几个帖子之后，在管理员的官方指南贴下，他找到了学校网站的正规换寝流程，帮陶西提交了申请流程，提交后弹窗提醒要家长知悉情况，姜序担心后面班主任会给外婆打电话确认情况，就又去主卧找了陶西的外婆。 不过他没有说陶西在学校被欺负了，跟外婆说陶西的几个室友都不怎么好好学习，在宿舍看电影，会带坏陶西，而且很吵，影响陶西休息，建议外婆给陶西提一个换寝申请。 姜序其实也不擅长说谎，眼神都不敢与外婆对视。 不过外婆好像认定陶西在学校就是会遇到麻烦，很发愁一样，对姜序说：「能换吗？我担心桃酥和新室友也相处不好。」 「我们宿舍楼只有我的宿舍还有空位置了。」姜序告诉外婆，「陶西换到我宿舍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学习。」 这是当时他自己提住宿申请的时候宿管老师告诉他的，最近他在宿舍楼也没有看到大规模的搬家，所以应该没有人退宿，因此姜序推测宿舍还是很满。 外婆是很希望陶西能跟唯一的朋友待在一处的，听姜序这样说，就接受了姜序的建议，并且主动给陶西的班主任打了电话。 那天的午觉陶西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时只看到姜序也趴在他跟前睡了，根本不知道姜序在此期间都做了什么，单纯、天真地相信生日许愿是有用的。 但姜序也没有想要告诉陶西，因为不想要陶西再对他说「对不起」，也不想要陶西露出那种愧疚的表情，说自己「很麻烦」。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哇，神奇。 第28章 当天晚上，自以为生日愿望成真的陶西正式搬入了姜序所在的205寝，住姜序隔壁的床位。 不过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姜序原来的室友魏浩对于陶西的入住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得知是老师允许的换宿申请以后也仍旧不愿意。 还有几天就要期末考试，然后就要放暑假，所以魏浩趁着姜序去打热水的时间警告陶西：「暑假以后你给我搬走。」 魏浩没有林宇轩那么高和壮，但是陶西还是有点怕他，就隔着桌子站在距离魏浩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很可怜地、求情一样说：「你让我住这里吧，我没有地方搬了。」 「我不管。」魏浩没有同情心，很不讲理地说，「反正你给我搬走，我不和神经病住一个宿舍。」 陶西当即呆了一下，不说话了。 他呆立片刻，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摸了一会儿姜序送给他的小鹿。 这个学校寝室那么多，可是都住满了人，陶西不受欢迎，被赶来赶去，找不到合适的住处。 205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楼层较低，陶西不需要每天攀爬太久楼梯，最重要的是姜序也住在这里，陶西感到安全、舒适，他根本不想搬。 因此，陶西愁坏了，并开始幻想如果魏浩能够忽然搬走就好了。 当天晚上，陶西仍旧与姜序去活动室学习。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这次期末考试的前50名会在高三的时候进入冲刺班，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配备的师资都是顶级的，姜序想要考进去。 不过他目前最好的名次也只有69名，名次越靠前的位置，进步越难，最近姜序已经刻苦到晨跑的时候都要默背单词了。 但陶西好像丝毫没有感受到这种即将进入高三的压力，游离在紧张的期末氛围之外，在去活动室的路上，他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活动室门口以后，忽然戳了一下姜序的胳膊，问姜序：「姜序，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什么？」姜序脑袋里在想老师课上讲的一道题，被陶西戳了一下胳膊才回神，转头看着陶西，「陶西，刚刚问我什么？」 「你的生日。」陶西有一些期待地看着他，对姜序总是很坦白，说，「我帮你想了一个很好的生日愿望。」 夏季的活动室有很多蚊虫，姜序从书包里面掏出来花露水，给陶西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都喷了一点，一边问：「什么愿望？」 陶西不说话，很神秘的样子，看着姜序。 「我生日在2月份，已经过了。」姜序只好说，「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 「啊……」陶西的眼睛在活动室的白炽灯下显得很黑、很亮，但是无神，隔了一会儿，好像忘记了一样，说，「姜序，我不想背课文。」 这个时候，姜序已经有点能够明白陶西的逻辑了，擅自猜测了陶西问他生日的缘由和陶西口中那个「很好的生日愿望」的含义，对陶西说：「别想了，我是不会在生日的时候许愿陶西不需要背课文的。」 第37页 陶西听着姜序这样说，看到姜序从书包里面掏出来语文课本，逃避一样趴到了桌子上，用胳膊把脑袋抱起来。 鑑于陶西对学习语文的完全抗拒，很不幸的，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陶西的语文又只考了不及格，成绩因此被拉低到了101名，彻底无缘冲刺班。 不过姜序发挥得很好，擦线考上了冲刺班。 按照育明高中的传统，高二生的期末成绩出来以后，在正式放暑假之前会召开一次家长会，主要是总结高二年度的学习情况，单点跟家长聊一下个别学生的学习状态，并整体说明高三冲刺班的分班情况。 姜序在收到家长会通知之后，就变得心事重重。 他从来没有做过让姜淮山以父亲的身份见他的老师和同学这种心理准备，但他这次考试成绩前所未有的好，班主任特意嘱咐过要让他家长到时候做个发言。 姜序还没想好要怎么办的时候，陶西从教室出来了。 因为是放暑假，陶西带了比回家周要多上很多的书和教辅材料，书包被撑得很鼓，挂在陶西有些瘦弱的背上，看上去几乎要把陶西压垮了。 他就这样背着书包走到姜序面前，立了几秒钟，还没等姜序接过他的书包，就说：「你不开心。」 「没有。」姜序没想到陶西会发现，立即否认，转移话题一样说，「怎么背了这么多书。」 陶西的书包又到姜序手里了，像是压在嵴背上的大山被移走，语文很不好的陶西想到了「愚公移山」这个成语，而后伸手捉住了姜序的手指。 「不要不开心。」陶西声音很轻地说，晃了晃姜序的手指，还踮起脚来摸了一下姜序的头髮，说，「都会好起来的。」 陶西根本不像是说这种话的人，姜序本来心情很低落，有一些心烦，但被陶西这种正儿八经的语气逗笑了，反手拉住了陶西的手，问陶西：「你又从哪里学的话。」 「我爸爸。」陶西说，「以前他这样劝我妈妈。」 在陶西家里，姜序只见过外婆一个长辈，没敢问过陶西关于他爸爸妈妈的事情，这次是陶西此一次主动的对姜序提起爸爸妈妈。 姜序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看着陶西，但陶西迈步往前走，没有继续关于爸爸妈妈的话题。 有时候，姜序觉得陶西像是一台设计精密的机器人，永远执行他的内定程序，比如从学校回家这段路，陶西就永远固定走绕过花园到校门口，然后转弯去公交站的这一条路，站在相同的位置等8路公交车。 如果他等公交车的固定点恰好被人占了，还会显得有些不开心。 但今天，陶西打破了自己的固有路线，走出校门以后，他站在学校门口的人流里张望许久，姜序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刚想要问，陶西就锁定了自己寻找的结果，朝着一个水果摊走了过去。 入夏以后，学校门口开始有很多卖冷饮和水果捞的小摊，放假当天尤其多，陶西选择了其中一家水果摆放方式他最喜欢的小摊，对摊主说：「我要一个苹果。」 摊主问他还要其他什么，陶西就摇摇头，说「不要」，在摊主有些奇怪的目光中，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问摊主：「要多少钱？」 摊主可能见过不少买水果捞的高中生，也见过不少接孩子放学顺便从他这买水果的家长，但只见过陶西一个只买一个苹果的高中生，称完了都没有给陶西装塑料带，就递给了陶西：「三块。」 陶西付了钱，转身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姜序，就把苹果递了过去，说：「给你的。」 又说：「别不开心了。」 他突然来买苹果的行为毫无预兆，显得有一些突兀，姜序被他弄得有些摸不到头脑，下意识跟过去，直到陶西把苹果递过来，姜序才好像懂了，问陶西：「陶西，你是想要安慰我，是吗？」 陶西的表情其实一点也不像是在安慰人，如果对陶西不了解，会以为他在出神、发呆，或者心不在焉，总之和「安慰」搭不上半点关系。 但陶西轻轻点点头，说了第三次：「我不想要你不开心。」 姜序看着陶西似懂非懂的表情，猜测陶西这又是学来的，问陶西：「也是和叔叔学的吗？」 陶西拿着苹果，呆呆地「嗯」了一声。 姜序的心因此变得很软，伸手接过陶西手里的苹果，手指擦过了陶西柔软、温暖的指肚，轻声告诉陶西：「我没有不开心了，真的。」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_⊙) 第29章 陶西应该是相信了姜序的话，像是终于放心，戳了一下姜序的胳膊，说：「我们快点走吧，今天学校门口人好多。」 因为是放暑假，学校门口的车辆的确要比平时的回家周还要多很多，8路公交车也因此迟到了一些。 好在车上的人不算多，可能是因为好几辆8路公交车都挤在一起来了，分散了乘客。 陶西和姜序上了最后来的一辆8路公交车，在最后排找到了两个座位，坐了过去，陶西坐在姜序的内侧，被车窗、前座靠背、座位和姜序围起来，非常安全，车子颠簸得再厉害都不会被甩出去。 公交车挤在私家轿车和计程车的车流中，很慢地行驶着，陶西的目光虚虚地落在窗外，不知道又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第38页 姜序手心里的苹果被捂得温热了，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陶西安静、干净的侧脸上，一个下午的心烦意乱随之消散了。 他对姜淮山的感情其实很复杂，要说恨应该也是有的，在姜序通过他养父养母以前聊天的只言片语中囫囵拼凑出来的关于自己生父和生母的故事里，姜淮山既没担当又不孝顺，是他整个人生悲剧的根源，可「生父」这个词儿离姜序太远了，那个时候他连姜淮山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是一个没有脸的模煳名词，所以其实恨也没有那么强烈。 后来他见着姜淮山，所谓的生父具象化了。但姜淮山于姜序而言，和路边每日擦肩而过的路人甲没太多不同，他与姜淮山实在是太不熟了，所以大多时候，他更像是在躲避姜淮山，否认自己身上一切与姜淮山的联繫。 但血缘确实无法切断，他现在的监护人也的确是姜淮山，好像也没有太多的必要刻意逃避。 至少在陶西心里，姜序还依旧是姜序，不会因为随了姜淮山的姓氏、与姜淮山有了父子名义关系，发生什么改变。 想了一会儿，决定将放在书包最下层的成绩单和家长会通知单都拿给姜淮山看。 不过第二天，姜淮山还是没有以姜序父亲的身份去出席姜序的家长会。 育明中学不热衷于折腾家长，极少召开大规模家长会，唯一一次都是安排在高二结束的时候，因为学校认为即将升入高三的这个时间点对一个学生来说较为重要。 但这唯一一次家长会，姜序家长的位子是空着的，没有人来。 因为决定了要告诉姜淮山家长会的事情，在那天回家路上，姜序走在懵懵懂懂的陶西身侧，提前做了一些思想准备，然而回到家里，发现家里没有人。 姜序并不是非常清楚姜淮山和周行雪的行程安排，之前的一些假期里面，姜淮山和周行雪也不都是会在家的，所以姜序没有怎么意外，先回了的暂住的房间。 到晚上六点多，家里还是没人，姜序看了冰箱里的食材，给自己炒了个蛋炒饭，吃完以后又等到十点多，姜淮山还是没有回来。 家长会是第二天下午召开，姜序想起来姜淮山之前有一次出差，走了小半个月，他不确定姜淮山这次是不是也是出差了，犹豫了几秒钟，拨打了姜淮山给他买手机时存在他通讯录里面的电话号码。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姜淮山打电话，但到电话自动挂断，姜淮山也没有接。 第二天一早，姜序给班主任发去消息，称自己的家长出差在外，无法参加自己的家长会，请老师另外安排其他优秀学生的家长进行发言。 这一天高二楼尤其热闹，家长会还没开始，学生们忙着带自己家长找到位置，给自己爸妈介绍科任老师和自己在学校的好朋友，也有些来的早的家长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天，讨论家庭教育和孩子的成绩，互相吹捧对方孩子的性格或是名次。 姜序没有家长会来，独自坐在自己的课桌边，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过了一会儿，周宁皓来了，身侧跟着以为打扮时髦的女士，应该是他的妈妈，也就是周行雪的嫂子。 周宁皓一看见他就要挑衅，不过今天倒是乖巧很多，只冲他露出来了个嘲笑的鬼脸，做口型说他「野孩子」，他妈问他「座位在哪」，就立即回过头去了。 周宁皓同桌的男生家长看见周宁皓他妈来，可能是很熟，问她：「今天怎么你来呀？你家皓皓学习的事情不都是你老公管的嘛！」 「他这不是有事。」姜序发誓自己不是偷听，实在是她们聊天声音没有压低，而这一次换座之后，周宁皓的座位离他又很近，所以他听到周宁皓他妈说，「他妹妹生完孩子就一直情绪不太稳定，据说产后抑郁啦！现在小孩子又病了，哭闹得不行，一家人都守在医院吶，我开完家长会也得赶过去，给他们送晚饭。」 于是对面家长就又说「产后抑郁是要注意的，闹不好要出人命的」和「小孩子生病最是磨人」什么的话，讲起来自己孩子小时候的事情。 姜序听了一会儿，等他们的话题转移到学习成绩上，悄无声息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教室外面。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一直在评论区给我鼓励的所有读者，大家的我都眼熟了！评论真的是码字最佳搭（dong）子（li），鞠躬。 第30章 教学楼的走廊里挤满了人，很多家长在楼道就把科任老师堵住了，关切地询问自己孩子的学习情况。 在即将步入高三的这个节骨眼上，家长们都比孩子还要着急，迫切地想付出一切努力，让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 姜序默默地想，等到家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长大了，也读了高中，开家长会的时候，姜淮山就会像他左侧这个父亲一样，急切地担忧女儿压力太大，想要为她分担。 他走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不知道要去哪里，在人群里晃荡了一会儿，隔着一段距离看到了正在沖他挥手的陶西。 陶西挥手的样子稍有些许怪异，姜序看到陶西身侧的几个同学同时对他露出了嘲讽的笑，就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走到了陶西和外婆的跟前，先与外婆打了招唿，才又跟陶西打招唿：「陶西。」 陶西一直贴着外婆走路，可能是因为今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让陶西感到不适。 第39页 不过在姜序走到他身侧时候，陶西就放开了外婆，贴到了姜序的身侧，小声地喊他：「姜序。」 对姜序提出要求：「我想要去活动室。」 外婆拿陶西没办法地把他拉回来一些，说：「桃酥，你还没告诉外婆你坐在哪里呢。」 陶西说：「进门之后走三步，第一张桌子，在教室的东北角，桌子是黄色的，我擦得非常干净。」 外婆只好沖姜序做出来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没办法地说了一声「这孩子」，压低了一点声音提醒陶西：「你也不问问姜序有没有时间，人家爸爸妈妈也要来家长会的呀。」 而后又对姜序说：「刚刚在楼下成绩榜看到你的成绩，考到冲刺班，真优秀，你爸妈肯定很高兴吧？」 陶西看上去有些焦虑，很不想在这栋人很多的建筑里待着了，姜序看到陶西用手指在抓校服下摆，就对外婆说：「其实他不太关心我的成绩，今天也没来。」 在外婆错愕的表情里，姜序又含煳地说「因为他们工作太忙了」用以找补，而后就转移话题说：「外婆，我跟陶西去活动室吧。我没什么事情要做了，家长会快开始了，学生本来就要自由活动的。」 「这样啊……」外婆说，看姜序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接着就松开了拉着陶西的手，说，「那你们俩去玩吧，你爸妈忙的话，家长会结束后就去我们家吃饭吧，陶西肯定高兴。」 没等姜序回答，被外婆放开的陶西就催促姜序：「我们快点走吧。」 他缩在姜序身侧，又说：「好吵。」 从教学楼走到活动室，吵闹的分贝度呈减弱趋势，最终降低到陶西最喜欢的安静状态，身侧只有姜序的声音。 他们以往来到活动室都是要读书和学习的，今天开家长会，陶西和姜序都没有带书包，没有习题册和试卷可以写，两个人坐在活动室发呆。 外面的操场上有同学在打篮球，每个人都显得活力四射，沉浸在这种力量的碰撞和汗水的挥洒中，还有一些同学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聊天，表情丰富，笑得很开心。 安静的活动室里只有姜序和陶西两个人，与外面的热闹和活力隔绝开，像是一个另外的世界。 隔了几分钟，看上去在神游的陶西忽然很突兀地喊了姜序一声，对姜序说：「暑假你还会来找我吗？」 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即便没有聊天，姜序通常也不太会发呆，今天难得走神，被陶西突兀的话弄得愣了一下，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说：「你想要我来的话，我就来。」 陶西想了一会儿，声音有一些闷闷的，告诉姜序：「外婆不允许我提要求，她说这样不礼貌。」 停顿了几秒钟，又补充说：「说你会讨厌我。」 陶西说完，好像也没有等待姜序回復的意思，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呆呆的，用手指抠面前桌板上凸出来的一小块桌面。 陶西的某些行为偶尔会显得我行我素，固执且死板，被不了解陶西的人理解为怪异、不正常、不礼貌，因为这不是大众的社交礼仪。 但姜序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陶西星球有它自有的运行规则，只要理解了这里的「陶西逻辑」，就可以轻松地登录陶西星球，见到毫无防备、永远纯粹的陶西，得到陶西所能给与的全部。 姜序心里某一块位置变得又酸又软，外婆对陶西的教育是正确的，可是这些话对陶西来说像是一场巨大灾难。 有时候，姜序也不是很能明白陶西具体是怎么想的，可是他不想要陶西这样难过，也想要纵容陶西不知道从何时生出来的对他的无限的依赖，就就碰了一下陶西的脸，告诉陶西：「不会讨厌你的。」 因为姜序的触碰，陶西抬起一点头来，眼神还是像没有焦距，懵懂又模煳，呆呆地伸出手去抓姜序碰他的手指，抓了几下没有抓住，姜序就主动将手指递到陶西的手心了。 「暑假会来的。」姜序这样对陶西保证，「和回家周一样。」 陶西看着姜序，怔了一会儿，确认一样问：「每天吗？」 「嗯，每天。」姜序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可能中间会有五天我没法来。」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点开了日历，拿给陶西看，指着8月3号到8月7号那一段时间，告诉陶西：「就是这五天，我有一点事情，要离开，而且我去的地方信号可能不是很好，如果我找到信号，就给你打电话。」 陶西默默看着姜序屏幕上的日历，到姜序以为他在因为这五天不高兴的时候，才给出了意义不明的「哦」的一声回应。 他没有问姜序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像是被动接受了姜序无法出现的五天时间，也像是因为外婆给他灌输了很多次的礼貌教育，而不知道自己可以对姜序提出问题。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x 第31章 姜序离开，是要回一趟他以前住的村子。 从姜序现在住的城市到他原来那个山村，要先乘坐火车到村子的上级市，再转城市大巴到他打工过的那个县城，最后还要打车或者坐摩的，才能到达。 按计划，姜序准备3号启程，回去收拾一下守林小屋，祭拜完，7号再回来。 8月2号的白天，姜序同暑假的每一天一样去陶西家找陶西，和陶西在一起待了一个下午。 第40页 姜序走的时候，陶西没有表现出与其他时候不一样的不舍或者依赖，认真地同姜序说「再见」，就关上了门。 姜序回去以后，姜淮山和周行雪还是没在，可能是因为小孩病的比较严重，不过姜淮山大概是看到了姜序打过去的电话，没有回拨，但转给了姜序一笔生活费。 房子里没有别人，但姜序也没有乱走，径直回到借住的房间，去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他的东西从来不多，这次他只带了水、面包和一套换洗衣服，收拾完了全部打算带着的东西以后，他那个黑色书包都还没有装满。 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证装好、车票信息无误以后，姜序躺到床上，还是给陶西发了一条消息。 虽然他之前已经告诉陶西自己要离开5天，但姜序怕陶西不记得，毕竟今天他从陶西家里走的时候，陶西看上去对第二天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给陶西发消息，说：陶西，明天就3号了，我不能过来了。 隔了一会儿，陶西的消息就回过来了，对他说：你告诉过我了。 听起来像是在嫌弃姜序的啰嗦，也像是不满姜序对他记忆力的怀疑，姜序只好说：那好吧，晚安。 姜序买的是那种绿皮火车的票，要坐快二十个小时，中午出发，第二天凌晨才能到。 因为路上非常折腾，姜序特意关掉了闹钟，打算多睡了一会儿，好养足精神。但等到他九点钟起床的时候，发现陶西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还有两通未接电话。 这些消息从早上五点钟就开始了，基本隔半个小时左右新增一条，两通未接电话是快九点钟的时候打过来的，时间上连在一起。 姜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开着外放给陶西回拨电话，一边点快速地看了陶西发来的消息。 陶西的第一条消息是五点零七分发来的，问他：姜序，你出发了吗？ 后来发了两三条是一起的，发来了购票软体的截图，问姜序「去哪里」，和「我不知道买哪一张票」。 最后一条是八点钟发来的，很可怜地说：姜序，你快点回復我吧。 陶西很快接听了姜序的电话，喊他：「姜序。」 「陶西，你要跟我去吗？」姜序看着屏幕上陶西发来的购票软体的图片，有一些着急，又接着问，「外婆知道吗？」 陶西五点钟就起床了，所以这个时候显得很困，声音软软的，控诉姜序：「你怎么还没来。」 「你快一点吧。」陶西又说，「我有一点晕，可能是起来太早了。」 盛夏的天气，九点钟太阳已经很毒辣了，姜序往窗外看了一眼，怀疑陶西并不是困的，而是已经中暑了，顾不上问其他的了，只能先确认陶西的位置：「我马上到，你现在在哪里？」 陶西就告诉他：「小区的门口，公交车站这里。」 姜序冲进洗漱间，胡乱地沖了把脸漱了个口，拽上自己的书包就沖了出去，仰仗于他平日里晨跑锻鍊的体力，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冲到了公交站旁，见到了站在那里的陶西。 公交站是有个小亭子的，但是夏天等公交的人都怕晒，全都挤在那里，陶西应该是不愿意站过去，远远地立在一棵柳树下面，背着他的书包，肩膀垮垮的，垂着头髮呆。 姜序一口气冲到陶西面前，发现陶西很白的脸都被晒红了，额头沁着汗珠，就喊了陶西一声，陶西很慢地抬起头来，看到姜序，就往姜序面前走了一步，等了四个小时好像也没有什么怨言，对姜序说：「我们走吧。」 又掏出自己的手机，塞给姜序：「我填好身份信息了，你帮我买票吧。」 姜序没有接陶西的手机，先从书包里找到几张捲纸，给陶西擦了汗，摸了摸陶西潮乎乎的额头，问陶西：「你要跟我去，外婆知道吗？」 「知道的。」陶西把手机往姜序手里推，「我昨天告诉外婆了，说今天你不去找我，我来找你。」 「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陶西对他解释，「只好来公交站等你。」 姜序看着陶西很真诚的眼睛，也很真诚地怀疑外婆只以为陶西是去姜序家里面做客，根本不知道陶西要跟着他一走几天，去几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壤去，不然怎么可能同意。 陶西还在把手机塞给他，姜序就先接了过来，张望了一下四周，让陶西等他，跑去街对面给陶西买了一瓶冷藏的矿泉水，先贴着陶西热得红红的脸给他降温，又让陶西喝一点水，在陶西的手机中翻到了外婆的号码，自己去给外婆打电话。 外婆接通电话，声音是笑着的，说「桃酥，怎么啦？」，听见是姜序，立即就问：「是不是我们陶西有什么事情呀？」 「没什么意外，外婆，你别着急。」姜序握着陶西的手机，不知道该怎么跟外婆解释，纠结了一下才说：「就是……陶西有没有跟你说，他来找我是要跟我一起出远门？」 「没有啊……我今天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还带了昨天我给准备的水果和零食，我以为你们约好去你家玩。」外婆说，「你是要去旅游啊？那肯定不方便带着陶西，他在哪里啊？你把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说。」 姜序于是走到陶西面前，对陶西说：「陶西，是外婆的电话。」 陶西假装没有听见，两只手抱着姜序买给他的矿泉水喝水，眼神跟着一根飘来盪去的柳条乱飘。 第41页 外婆在电话那边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陶西的声音，就问姜序：「他是不是又拒绝沟通啦？这孩子，总是这样。」 没等姜序回答什么，外婆就说：「那你还有时间吗？方不方便陪他半个小时，外婆马上过来接他。」 又很抱歉地说：「真是麻烦你了。」 姜序预留的去火车站的时间是充足的，告诉外婆「我时间来得及的」，又说：「我送陶西回去吧。」 外婆又说了一次「麻烦」和「谢谢」，说：「我现在也马上请假回家陪陶西。」 挂了电话，姜序将手机还给陶西，陶西立即解锁屏幕，看他的购票软体，而后动作有些突兀地举着手机给姜序看：「你还没有给我买票，姜序。」 「我不能带你走。」姜序有些没办法，帮陶西擦了一下唇边沾着的水滴，「太远了，到那边也没有好的地方给你住。」 又劝说陶西：「你不是不喜欢不熟悉的地方吗？这一路要坐火车和巴士，人都很多、很挤，我去的地方也很破，你会不喜欢的。」 陶西呆呆地看着姜序，不知道是不是被说服了，总之没有再继续坚持，将固执举着手机的手臂收回去了。 隔了几秒钟，陶西退出了购票软体的界面，锁屏了手机，将手机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里，垂下头，开始慢吞吞往回走了。 他没有再看姜序，也没有同姜序说话，走路时走得很慢，背影看上去孤独又悲伤，手里还拿着姜序给他的矿泉水，步履沉重。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的逻辑：你不能来找我=要我去找你；姜序的简讯=他在提醒我不要迟到。 第32章 走回到陶西家里，外婆已经等在那了，拉着陶西的手让陶西进门，不过陶西躲开了外婆的动作，将背上的书包和矿泉水都放在进门柜上，踩掉鞋子，默不作声地走进客厅。 姜序跟在他身后，听见外婆说「真是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的话，才打起精神来，沖外婆露出来一个礼貌的笑，说：「没关系的。」 他来来回回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再不走，其实时间是有一些紧张了。 可姜序只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没走，进了门，站在玄关的位置，对外婆说：「陶西可能不高兴了。」 「不会不会。」外婆说，像是在为陶西解释，「他有时候脾气很大，也任性，都是被我惯坏了，你别介意，可能是不捨得你走，我劝一劝他就好了。」 姜序对外婆说「我没有介意」，还是想要哄一哄陶西，就喊了陶西一声，但是陶西像是没有听到，没有转过头来。 这种行为很有些赌气的意思，外婆有些不安地转头看了陶西一眼，还帮姜序喊了陶西一声，但是陶西还是没有回应，外婆就又转回头看姜序，打圆场说：「姜序，你别跟桃酥一般见识，先去玩吧，别耽误了你们的行程，玩开心点。」 隔着外婆，姜序看到陶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之前他们总是一起坐在那玩拼图，今天只剩下陶西自己，陶西坐在那，用两只胳膊圈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蜷缩着，目光涣散而无神。 陶西总是会这样，很呆，有时候很固执也很坚持，但是如果被拒绝，就也只能被动接受。 他可能根本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拒绝，只能无声抗议，再偷偷沮丧。 姜序是没办法就这样丢下陶西的，对外婆说「我没有很赶时间，还是跟陶西说一声吧」，而后换了鞋，绕过外婆，走到还呆坐在客厅的陶西面前，半蹲下去，与陶西平视。 陶西情绪很明显的低落，在看见姜序出现的时候，露出一些不解的神情。 「姜序。」他说，并没有外婆和姜序以为的「生气」的情绪，只是很茫然地碰了碰姜序的胳膊，得到结论一样地说，「你还没有走。」 「是还没走，以为你在生气。」姜序说，对陶西解释，「我不是不肯带你。」 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多，姜序其实也没弄懂陶西为什么忽然会跑去找他，就问陶西：「陶西，我们昨天晚上还在发消息，你都没有跟我说要一起去，怎么忽然想要跟我一起去了？」 陶西脸上的表情还是很茫然，可能认真思考了姜序的问题，但最后也只是愣怔地看着姜序，又把下巴抵在了膝盖上。 「陶西。」姜序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就说，「以后别自己跑出去了，好吗？」 陶西的表情还是有些困惑，有些焦虑和紧张地抓了一下自己的裤子，想了一会儿，可能什么也没有想明白，对姜序说：「姜序，对不起。」 又说：「不想要你讨厌我。」 姜序感觉自己的心口好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那种疼痛不是非常明显，但绵延不断。 最后，他下定决心，打开手机相册，点开了他从之前旧手机上导进来的仅有的两张图片，一张是村庄的远景，拍摄了村子里面新旧不一的房子和土路，一张是他的破旧的守林小屋，墙壁灰扑扑的。他把照片给陶西看，对陶西说：「我要去这里，很远也很破的村子，你想要去吗？」 陶西看那两张照片看了三四分钟那么久，姜序以为他是不想要去了。 但这个时候，陶西忽然说：「我做了出行攻略的。」 在陶西的手机备忘录中，有一条长达71条、事无巨细的出行攻略，大到8月3号至8月7号全国各地的气象图，小到火车乘坐须知，还囊括了一些危险自救原则和安全出行注意事项，一共记录了千余字，配图数十张。 第42页 姜序每天都和陶西待在一块，也不知道陶西是什么时候写的。 他看着陶西手机里面的攻略，震惊了很久，不过陶西以为他在认真阅读，就又自我评价说：「因为我不知道目的地，这份攻略的可用性很低。」 这其实是真的，如果认真阅读陶西的出行「攻略」，就会发现那更像是一份陶西幻想手册，里面记载着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的陶西对「远方未知城市」的全部猜测，以及想到过的全部出行方式会遇到的各种状况。 这份「攻略」看上去更像是从各种地方拼凑起来的，但并不影响它体现出的编制人的辛苦程度。 姜序觉得自己鼻子很酸，别开头了一会儿，很轻地对陶西说：「你可以问问我的。」 「你没告诉我。」陶西很呆地说，语速很慢，「在活动室里，不知道你想好没有。」 姜序隐约找寻到了一点儿误会的起源，在活动室里面，陶西问他暑假能不能每天都来找他的时候，他说3号到7号会不在，陶西什么也没有问，其实也可能是陶西都没有听完后面的话，已经开始在心里策划他们的出行了。 前一天晚上他发给陶西的消息，陶西可能也误会成了出行提示，或者因为看到姜序说「不过来了」，就以为是要让陶西独自来找姜序。 换做任何人，这种误会应该都不会发生，只有陶西会拥有这样的奇怪逻辑，可也只有陶西，默默写了71条出行攻略之后，被告知不带他一起走也还是没有生气，对姜序说「对不起」，说「别讨厌我」。 「我以为你不会想要出远门。」姜序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将陶西的手机还给陶西，问陶西，「那你想要去吗？」 陶西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攻略，过了几秒钟，点点头，说：「想的。」 作者有话说 呜呜。 第33章 姜序没办法拒绝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开始写攻略的陶西，最后转向外婆，询问是不是可以带陶西一起走。 一开始外婆不是很同意，她担心陶西的自理能力，怕陶西无法适应陌生环境，也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陶西无法应对。 但也有一些动摇，因为陶西看上去很想去，这是排斥接触陌生环境的陶西的巨大进步，平常就算去一次陶西不熟悉的商场陶西都会抗拒，他主动迈出这一步的机会实在难得，下一次陶西肯主动出门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而且是与姜序同行，这些天接触下来，外婆觉得姜序成熟、稳重，很有责任心，也是真心实意在与陶西做朋友的。 犹豫了一会儿，外婆提出同行的提议，没有等外婆问姜序是不是方便，陶西就一脸不高兴地告诉外婆：「不要，我没有做这部分计划。」 看上去发生了计划之外的事情要比被姜序拒绝同行还要难受许多，外婆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最后姜序对外婆说明了这一次他们要去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并保证每天早、中、晚都会给外婆打电话报平安，外婆就去卧室里，拿了个钱包出来，想要让姜序代为保管陶西出门在外需要的花销。 姜序以路上带现金不安全为由，只要了两百。 姜序坐在陶西家的客厅，将二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票改签成了高铁票，又给陶西买了同一辆车次。 出发之前，姜序还去了一趟超市，购买了蚊香、驱蚊液，还有陶西喜欢吃的黑色葡萄、酸奶和一块栗子蛋糕，原本瘪瘪的书包被塞满了，姜序手里还额外提了一个大袋子，装了陶西最喜欢的毛绒玩具球。 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距离火车发车时间有些紧张了，最后打车去了火车站。 陶西已经可以独自乘坐公交车，应对用餐尖峰时段的食堂，但他还是低估了火车站的人群密集度。 车站里面人非常多，超过了陶西经歷过的任何一个场景，陶西有一些紧张，一直紧紧贴着姜序，亦步亦趋地走在姜序附近，小声背诵他出行攻略里面的第52条：沿最中间的一条路行走，有安保人员维持秩序，可以规避最多拥挤，最快到达安检进站口。 不过很快，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陶西就发现这一条并不适用，他在网上搜到的那条攻略应该是在节假日人流尖峰时段採取的特殊措施，8月份普通的一天，根本没有安保人员维持秩序。 好在姜序一直走在他身侧，不断帮他挡开挤过来的人流，及时、准确、稳定，像陶西的专属盾牌。 他们是始发站，进站以后，列车已经到了，不需要排队等待就上了车。 因为陶西是新购，而姜序是改签，两个人的座位并没能连在一起，甚至都没在一个车厢，所以姜序先跟着陶西去找陶西的位置。 陶西的运气比较好，购买到了靠窗坐的f座，是火车上一排五个座位最不容易被打扰且相对舒适的一个位置。 找到座位以后，姜序将陶西的毛绒玩具球拿给陶西，让他抱着，而后站在一侧等待，寄希望于陶西同排座位的乘客好说话一些，能愿意与他换座位。 他们上车比较早，后面还有很多乘客在陆续上车，车厢里充斥着推拉行李箱、聊天吵闹的声音，陶西看着身侧走来走去的陌生人，隔了一会儿，伸出手拽了一下姜序，喊他名字：「姜序。」 「人有点多。」陶西又说，「你陪我去。」 第43页 「去哪？」姜序往陶西那边贴了一点，给过道上的人让位置放行李箱，「要去卫生间吗？」 陶西的目光被行李箱上一个闪闪亮亮的行李牌吸引了，脑袋慢动作地仰了起来，看了一会儿，看见姜序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就「啊」了一声，将目光收回到了姜序身上，说：「什么。」 「不要说你忘了。」姜序无奈地拍了一下陶西光洁的额头，「刚刚你要我陪你去哪？」 陶西的表情茫然又迷惑，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忘了，不过因为手机页面还打开在被他评价为「执行性很低」的出行攻略上，陶西又被提醒了，将第41条指给姜序看，说：「去进行安全检查。」 姜序将第41条阅读了一下，内容是「观察前、后车厢连接处情况，确认安全锤（使用方法见第42条）、灭火器（使用方法见第43条）、车厢紧急制动阀（不要随意触碰）的位置」。 其实姜序也大概能够了解陶西第一次出行时候的心情，两年前他被姜淮山接过来的时候，第一次乘坐动车，内心也充满了陌生而带来的不确定感。 不过他也没有如同陶西这样小心翼翼，而且他也想要等陶西旁边座位的乘客上车，好第一时间与人家确认是否可以换位置，就对陶西说：「列车乘务员会确认这些设施的，很安全，你别担心。」 但陶西坚持，对姜序说：「我想要去。」 「好吧。」姜序只好妥协，又与陶西商量，「等大家都找到位置之后好吗？不然会挤到你的。」 这一次陶西没再坚持，低下头去，继续去翻阅他的出行攻略了，对其中几处不严谨的地方进行了修正，比如没什么真正用处的第52条，就被陶西整条删除了。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520和521都快乐！(#^.^#) 第34章 过了两分钟，在列车准点开车前三分钟的时候，陶西身侧的e座乘客上车了。 姜序其实也并不很擅长沟通，所以在提出换座位的请求时很紧张，好在对方很好讲话，在听说陶西与姜序是朋友、想要坐在一起之后就表示了理解，同意了姜序的请求。 这让姜序舒了一口气，他对自己身处的环境没有什么要求，缩在什么样的地方都可以忍过去，没有过换座位的需求，但这次不一样，他答应了外婆会照顾好陶西。 将书包放好以后，姜序坐到陶西旁边的座位上，陶西就松开了一只抱着毛绒玩具球的手，不太协调地伸出食指，戳了姜序的手臂一下。 自打某一次学姜序的样子戳过了姜序一次以后，陶西就时常做这个动作，像是某种独属于他和姜序游戏。 这时候车上的乘客基本都找好位置坐下了，姜序就抓住了陶西戳他的手指，说：「走吧，陶安全员，我陪你去巡查列车。」 陶西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毛绒玩具球放在自己的位子上，摁了两下，对姜序说「走吧」，显得有点高兴。 接下来的五分钟，姜序走在陶西身侧，陪同陶西走了包括他们这节车厢在内的三节车厢，查看了陶西出行攻略第41条中提及的全部位置和设施，同时还顺便确认了44条中提及要确认的卫生间、洗手台、垃圾桶和饮水处的位置。 巡查结束后，陶西满意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对姜序说自己的巡查结论：「姜序，这辆车很安全。」 姜序哭笑不得，摁了下陶西头上竖起来的一撮头髮，问陶西：「那陶西同学，你是不是可以安心吃点东西了？你早饭都没吃呢吧？」 「没有吃。」陶西又抱回了他的毛绒玩具球，像在家里那样把下巴压在上面，说，「我不知道几点的火车，很早就出门了。」又控诉一样嘱託姜序，「姜序，你以后不要不回復我的消息了。」 姜序被他颠倒黑白的说法弄得很无奈，神情复杂地看了陶西几秒钟，又或者更多，是几十秒，因为陶西又戳了他一下，问他：「姜序，你给我吃什么？」 姜序没什么办法地嘆了口气，答应陶西不会不回復消息，而后将栗子蛋糕从包里拿了出来，递给陶西。 陶西接过来，不太灵活地拆了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吃起来。 陶西吃相很好，没有任何餐桌陋习，安静地咀嚼吞咽，也不会在吃饭的时候玩手机，非常专注。 不过姜序发现，陶西从蛋糕盒里面挖蛋糕的时候喜欢从一个边开始，整齐地用勺子挖蛋糕，而且每次挖掉的大小都几乎差不多。 姜序买的栗子蛋糕是超大份，陶西慢吞吞地吃了很久，姜序比他要早很多吃完了东西，拿水杯去接了点水，顺便给陶西洗了一些葡萄，陶西也都吃完了。 吃完以后，陶西将垃圾分门别类装好，放在小桌板上等待乘务员来收取，又去鼓捣了一会儿他的出行攻略的修正工作。 不过他实在起得太早，没一会儿就变得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整个人都东倒西歪，坐不稳一样。姜序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陶西就睡着了。 他睡着时显得安宁而平和，阳光透过车窗的玻璃洒下来，在陶西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浅淡的光晕。 姜序看着歪在自己肩头的陶西，心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 在被江淮山接回来的这不到两年时间里，他曾经在这两座城市之间往返过五趟，心情曾经迷茫、疲惫，也有很淡的痛苦和孤单，从车窗往外看到一望无际的天和绵延不绝的山，都曾经让姜序感觉到更深而重的无依无靠。 第44页 但这一次，姜序身侧坐着陶西。 列车的准点到达时间是晚上7：41，在6:22的时候，陶西睡醒了。 他睡得晕晕乎乎，脸颊被姜序的短袖肩部缝线硌出来一条浅浅的红印，像是睡断篇了，瞪着眼睛看了很长一会儿周围的环境，才说：「姜序。」 他眼神像是有一层雾，不聚焦，看上去懵懂又茫然，凑在姜序身边，有一点不安地问：「我在哪里？」 「火车上。」姜序将手边的水杯递给陶西，说，「我们现在在回我以前住的地方，你忘记啦？」 「喔。」陶西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了，两只手捧住水杯，喝水的时候微微仰头，像是什么小动物，也像很小的、还不能一只手拿水杯的小孩子。 他喝了几口水，将水杯放在小桌板上，看了看车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又说：「我记得，你原来还想要不带我。」 「你怎么还记仇！」姜序侧过身来，作势要去挠陶西的腰窝，不过因为是在火车上，他的动作幅度其实并不大，只是在逗陶西玩，不过陶西很笨，没能判断姜序动作的目的，反应了几秒钟之后才做出类似躲避的动作，险些撞到自己的头。 姜序眼看着陶西又要倒下去，像之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在去食堂的路上摔倒那样，没有进行什么有效措施，他就只好伸出胳膊，将手垫在了陶西脑袋的后面，好像搂住了陶西一样。 他与陶西离得很近，闻到陶西身上水蜜桃味道的沐浴乳香味，脑子有一瞬间什么也没有想。 而陶西还是很呆，不知道姜序刚刚让他的头倖免于难，动作幅度轻微、探头探脑地往姜序那边凑了两下，像是在进行某种确认仪式，最后对姜序说：「你可以抱我，姜序。」 他的语气中有一些神奇发现的新奇感，不过也不多，所以姜序没有听出来，将陶西细声细气的话当做了许可声明。 姜序的手没有再收回来，放在陶西的肩头，同陶西度过了安静的最后一小时车程。 在他们出发之前，外婆显得很紧张，拉着姜序小心翼翼地拜託他照顾一下陶西，说如果陶西做了什么冒犯的事情，希望姜序可以别跟陶西计较，像是因为从来没有允许让陶西独自出行过而显得有些忧心过度。 但实际上，除了最一开始提出了要对列车进行巡查之外，整段旅程陶西都很安分，火车上有人吵，发出平常陶西很不喜欢的噪声，陶西都没有表示异议，老老实实地在他的位置上坐着，没有表现出来什么需要别人特殊照顾的与众不同。 陶西并不麻烦，在姜序看来，他自己才是被特殊优待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说 姜序：（礼貌、慎重地）可以给一点海星吗？谢谢。 第35章 火车抵达以后，姜序在火车站附近打到了一辆跑他那个村子上级县的拼车出租，又答应给司机加100块钱，直接把他和陶西送到目的地。 平常他自己是会从火车站搭公交去坐城际大巴，到县里以后再想办法回村的，有时候运气不好，凌晨三四点都折腾不回去，要在县里找地方凑合一宿，第二天再回去，不过姜序不可能让陶西跟着冒险和受苦。 不过即使这样，陶西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还是感觉到无措和紧张。 天色已晚，从火车站开往姜序要去的村子的路建设较差，不仅路面坑洼不平，也没有良好的照明设施。 陶西坐在计程车后排的座位上，感觉自己像是被捕获的猎物，被传送进一个巨大黑色怪物的肚子里。 陶西没有武器，不熟悉地形环境，最后选择贴近姜序，小声喊姜序的名字，对姜序说：「你要保护我。」 与陶西相处久了，姜序其实察觉到陶西时常会发表一些令人诧异的奇怪言论，有时候他能明白陶西实际上的意思，不过有时候也实在无法解读陶西，就像现在。 不过姜序还是知道陶西在害怕，就牵住了陶西的手腕，侧头轻声问他：「怎么了？」 但是陶西目光警惕地盯着前路，没有回答。 路上又耗费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姜序的村子。 可能是看姜序和陶西一副学生样子，黑车司机虽然加收了100块钱，但是开到村口以后就停了车，不愿意再进村，赶姜序和陶西下车。 姜序与司机争论了两句，司机一副「你不下车我就开回去了」的态度，姜序只好妥协，带陶西下车了。 陶西晕头晕脑，跟着姜序下了车，手里还紧紧抓着装有他毛绒玩具球的袋子，看计程车司机离开了，四下望了望，感觉这里与姜序给他看的照片不同。 在姜序给他看的照片里面，到处是人、房子和泥巴路，可是这里远处是山和树林，近处是耕田，夜晚有蝉鸣的声音，风吹在身上也很舒服。 「姜序，我们到了吗？」陶西看完四周，转头去找姜序，发现姜序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他有一些无法完全解读。 陶西尝试又看了姜序几秒，最后放弃了，告诉姜序：「我不想要走了。」 姜序帮陶西拿了他的毛绒球，其实在坐上计程车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后悔带陶西一起过来了，这个地方贫穷、破旧、落后，不是什么游玩的地方，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不适合陶西。 黑车司机的出尔反尔让姜序的愧疚达到了顶峰，陶西说「不想走」，他以为陶西已经非常累了，但是他又没有其他办法，声音放得很温和，与陶西商量：「你不想走路的话，我背你吧。」 第45页 陶西震惊地看着姜序，没有很懂姜序为什么忽然蹲下来，隔了几秒钟，很为难地对姜序说：「姜序，这里很好，我也还是要睡在床上的，不能睡地板。」 他用鞋尖蹭了蹭村子里土路的地面，补充自己拒绝睡在这里的理由：「都是土，也很硬。」 姜序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陶西的意思，就确认一样问陶西：「你喜欢这里，是吗？」 但这让陶西大惊，立即去拉姜序的手，严肃地表示：「我真的不能睡这里的。」 「不睡这里。」姜序哭笑不得，但愧疚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反手牵住了陶西，说，「我们有房子住的，也有床。」 陶西露出来一些不信任的目光，对姜序说：「那我们快点去吧。」 月明星疏，乡村的夜晚有很多虫鸣，偶尔传来两声狗吠，却显得更加安宁，陶西被姜序牵着走了13分钟之后，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姜序掏出钥匙，打开木板门上挂着的锁头，摁亮了灯泡，与照片中别无二致的守林小屋就出现在了陶西面前。 「就是这里。」姜序对陶西说，率先走进屋子，推开了窗户通风，又把罩在椅子上的布单拽下来，摸了一下，觉得没有尘土，是干净的，就对陶西说，「你坐下休息一会儿。」 这间守林小屋离村子有一点距离，只有一间屋子，角落里是土炕，土炕下面是用来在冬天烧炕取暖的炉坑，另外一侧是一张木头打造的桌子，放着水壶、盘碗和一些厨具，桌子边上放着两把椅子和两张凳子，靠着桌子摆了一排厢式的柜子，看上去也是木头手工打的，上面放了些零碎的杂物。 几样家具将小小的房间挤得很满，陶西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会儿，被北方特有的炉坑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坐下休息，蹲到了炉坑跟前，仰着头看姜序，对姜序说：「我家没有这个。」 「是北方才会有的。」姜序给陶西介绍了一下北方特有的火炕，「而且县城都不太有了，只有村里还在用。」 陶西显得很有兴趣，伸出手，摸了好几下炉子的边。 见到陶西对这个简陋的小屋适应良好，姜序放心一些，拿了盆子去外面的水井打水，洗了抹布将炕边的瓷砖擦了一遍，而后从箱柜里掏出了用塑料膜包着的褥子和床品，将炕铺好了。 而后，他又去打了两个人的洗脸水，回来的时候，陶西已经没有再研究他最新发现的、以前没见过的火炕了，正趴在门边张望。 看到姜序回来，陶西就举起手来给姜序看，说「不知道哪里蹭的」，问姜序：「我要在哪里洗澡啊？」 他的手指显然是在摸炉坑的时候蹭脏的，不仅手指，脸颊也被蹭上了灰，让姜序怀疑陶西是不是感兴趣到去跟炉坑贴贴了。 他伸出手指，帮陶西蹭了下脸颊上的痕迹，才说：「这里条件比较简陋，我给你烧热水，你沖一下好吗？」 陶西一直生活在城市，从来没有经歷过这些，长达71条的出行攻略中也没有类似「野外没有浴室如何洗澡」的可参考依据，他呆了一会儿，对姜序说：「要怎么沖？」 姜序烧好了热水，也给陶西兑了温度适宜的洗澡水，但最后陶西没有沖淋，只用毛巾擦了擦。 他没办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肢体，举起盆子往自己身上倒水这个动作完成起来有一定的困难，很容易砸到他自己的头，而一向对他很好的姜序不肯提供帮助，陶西不懂为什么，生了几分钟闷气，最后决定原谅姜序的不体贴行为。 草率地擦洗过后，陶西换了睡衣，爬到姜序铺好的炕上，躺倒在枕头上，闭紧眼睛，对姜序说：「姜序，我要下线了。」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震惊，姜序居然要我睡马路！ 第36章 姜序躺在陶西身侧，距离陶西大概一臂远。 陶西在暑假之前搬进他们宿舍，两个人的床位是头对着头的，也挨得很近，不过还是没有现在这么亲密。 以前的时候，夏天里村里的孩子光屁股下河摸鱼的多的是，在养父母还在的时候，姜序也跟着他的「朋友们」淘过气，不过他不会游泳，下河其实很危险，回家被养父狠狠批评了一顿，要求他不许再去河里玩。 但可能是因为他长大了，也可能是因为他在城里生活了两年之久，道德水准和文明素质都有了很大的提高，要他去帮助陶西沖凉，姜序只是想了一下陶西要脱掉衣服，就感觉到非常难为情。 因此，躺在床上以后，姜序还是有些心神不属，注意力飘飘忽忽，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陶西又说了奇言怪语，慢半拍地问：「下线？」 陶西说「是的」，翻了个身，搂住了他的毛绒球，又颠三倒四地胡说八道：「有玩家控制我，他登出帐号，我就会睡着，不知道那段时间会发生什么。」 姜序只在寝室看见过魏浩玩电子游戏，不过他自己没有玩过，也没见陶西手机里面有什么游戏app，不知道陶西从何得来的这种想法，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着陶西，问他：「你是个游戏人物吗？」 陶西没有理会他，姜序就又说：「那你不理我，是因为被静音了吗？听不到，所以不理我。」 「就是这样。」陶西这次回答了，并且继续发表自己的荒谬言论，告诉姜序，「这是很正常的。」 第46页 姜序无言以对，看着躺在他身侧的「角色人」陶西，接受了陶西天马行空的说法，对陶西说：「好吧。」 陶西就很安稳地入睡了。 但姜序睡不着，起身去点了蚊香，又在床单上喷了一点驱蚊液，才又躺下去，但陶西沖澡时候笨拙的动作和刚刚莫名其妙的发言反覆在他脑海里闪现。 这是陶西世界的冰山一角，的确是很多人会觉得匪夷所思的言论，但可能已经是陶西经歷过无数次摸索才寻求到的他与其他「正常人」不一样的最佳解释。 可能是因为非常信任他，陶西才会肯对他讲这些话，因为以前的陶西封闭、安静，偶尔有一些奇怪举止，有一点固执，不太懂人情世故，却并不喜欢胡言乱语。 姜序想，这也不算是胡言乱语，只是属于陶西的特别星球里面的生活法则。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个巨大、复杂的游戏系统，真的有更高等的生物在对这个世界进行操纵，而他们是被操纵的角色，那姜序对自己角色的拥有者表示同情，也很羡慕能够拥有陶西这样角色的幸运玩家。 5号，是姜序养父和养母的忌日。 姜序早上起得很早，天才蒙蒙亮，他就已经醒了，蹑手蹑脚地走到屋外，确保没有吵醒陶西之后，从井里打了水，蹲在屋外的土沟边上刷牙洗脸，准备进山。 村子里讲究入土为安，还流行土葬，村外有一大块荒田全都用来埋人，新坟挨着旧坟，时间久了，只有近亲家属还能认得出位置。 不过姜序的爸妈没埋在这，他们葬在了山里。 这事儿其实也引起了村里很大的争议，村民们纷纷议论姜序不孝，说他爹妈已经走了，还要将他们葬在这荒山野岭里头，不得安生。 但姜序很坚持，没争辩也没退缩。 养父是守林人，生前最在意这片山林，赴死也是为了守护这片山林，姜序觉得葬在这儿，看着他护住的这片山在火灾平息后后长出幼苗，郁郁葱葱，养父才能心安瞑目。 他那会儿才10岁，顶着全村的非议，披麻戴孝，只身一人抱着只装了父母衣服的骨灰盒，将养父和养母合葬进了同一座衣冠冢。 洗漱完，姜序吃了一包他带过来的饼干，潦草填了填肚子，而后将将前一天去村子里头的供销社里买的纸钱和果品点心装在书包里。 出发前，姜序从窗子外看了一眼，屋内光线昏暗，陶西还没醒。 因为天气炎热，白皙的脸颊睡得泛着一点粉，额角有点细密的汗，睡梦中不自觉地抓挠自己的手背。 蚊香和驱蚊液双管齐下，还是没能对蚊子严防死守，夜里陶西被蚊子咬了一个包，很痒，导致他半梦半醒间一直抓，没能睡好。 姜序夜里听见动静，醒了一次，给陶西擦了点花露水，并决定上午祭拜完再绕路去一趟村里，买个蚊帐回来。 清晨露水重，进山的路不好走，不过姜序走了许多年，也很熟悉了。 这里发生过一场森林火灾，按照冰冷的字面定义仅仅是「一般森林火灾」，受害森林面积不足一公顷，村子里的房屋、农田都没有受到火灾威胁，最严重的后果就是造成了2人死亡，8人受伤。 但对姜序而言，这是一场深重、绵延、巨大的人生灾难，因为为了扑救这场火灾而丧失生命的唯二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爸爸，一个是他的妈妈。 时间过去8年，火灾成为了当地几乎查不到的一则旧新闻，村子里也很少再有人提及，只有过年时进行消防安全教育时才会说上一说，连那些被烧毁的林木，也在林业局的号召下进行维护和种植，移栽过来的树苗都已经长得郁郁葱葱，那场火灾的痕迹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 不过姜序觉得这样也很好，当初沖在救援第一线，他的爸爸和妈妈也只是希望保护好这片森林，而不是要做一个人人缅怀的英雄来着。 因为墓地设在了森林里，姜序带来的纸钱是不可能烧掉的，他只是拿出来在墓前摆了一会儿，轻声对安眠地下的父母说：「爸，这儿不能烧，我记着呢，就是来看看你和妈。和之前一样，我还是回去以后在咱们家院子外头烧，就是你自己盖的那个小房子，可别找不到家啊。爸，妈，你们缺钱花了记得回家来拿，不够了，就给我託梦。」 提到这个，姜序联想到了陶西的「下线」理论，忍不住对爸妈提及：「我认识了个朋友，是真的好朋友，他不嫌我晦气，名字也很可爱，叫陶西。」 「他有个很怪的想法，说人睡着了，实际上是游戏下线。」姜序将自己的生活也代入了陶西的设定，对着爸妈的墓碑解释，「就是那种电子游戏，在手机或者电脑上玩，里头会有个小人，你能通过屏幕或者键盘操控它。」 「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的，按照这个逻辑，可能人死了只是註销了帐号吧，其实另一个时空的操纵者很快乐、幸福地在生活。」姜序停顿了一会儿，声音更低了一点，小声地说，「爸，妈，是这样的，对吧？」 没有人给他答案，只有风吹过树梢，飒飒作响。 姜序没再用陶西的奇言怪语荼毒自己父母的亡灵，安静地在墓前蹲了一会儿，等日头爬得老高的时候，才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摆在墓前的贡品和纸钱。 下山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姜序的手机在山里没信号，出了树林之后，他给外婆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又给陶西发了一条微信，问陶西睡醒没有。 第47页 陶西可能还在睡，没有回覆消息。 姜序就又发了一条，告诉陶西：我去村里买点菜和肉，你睡醒了就在屋子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隔了十几分钟，姜序走到村里，要去供销社的时候，陶西给他回復了消息，说「好的」，没有紧张地嘱咐姜序要快点回来，也没有强调自己要吃茄子和西红柿。 作者有话说 陶西：胡说八道。 姜序：他说得合情合理，我圆上了。 第37章 姜序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点鸡蛋和猪肉，挂面和馒头，还有陶西的茄子和西红柿，又额外拿了顶蚊帐。 供销社的老闆正磕着瓜子追电视剧，全神贯注的，一开始没看见姜序，倒是旁边来买零食的小孩蹦着喊「扫把星来咯」，被他妈拽到一遍，狠狠瞪了一眼。 老闆抬起头看，「喔」了一声，说：「序崽回来了啊？咋还买上蚊帐了，不回城里头了啊？」 「回。」姜序假装没有听到那句「扫把星」，把面前的东西又往前推了推，没多说什么，只是问，「多少钱。」 「那是到了城里娇贵咯，受不得咱们山里头这蚊子了。」老闆把没嗑完的瓜子往塑胶袋里一扔，抓着塑胶袋称肉蛋菜，噼里啪啦地按计算器，「88块7。」 旁边拽小孩的女人凑过来，说：「你咋还不抹零咧。」 老闆让姜序扫贴着的二维码，沖那个女人摆手：「抹什么零，序崽现在进城咯，有钱咧！」 姜序沉默着，将自己买的东西装好，付完钱往外走。 后头八卦他的声音不受他控制，姜序在走出供销社之前听见有人议论他。 「瞎子说得对啊，这娃不仅命硬，心也是真硬，把他爹妈的房子卖了，人埋山里头，管都不管。」 「你能去城里享福你不去啊？」 「唉，老姜这娃算是白养活咯，身后事都没人照看。」 「又不是亲爹妈，人家亲爹找来了，他不跟着走，还在这山里头困着啊？」 …… …… 姜序加快了脚步，将那些声音甩在身后，与之前那些年的时候一样，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又或者假装他们议论的不是自己。 不过这一次，走到那些声音已经完完全全消失不见，姜序的脚步也还是没有慢下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的，一口气跑回了他的守林屋。 陶西已经起床了，可能是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像是小动物巡查和标记领地那样，正在绕着屋子一边走一边观察，听到姜序开门的动静，他立即转过头来，有一些得意地对姜序说：「姜序，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说着要姜序猜，手已经举起来了，拿着一只木雕小鹿。 小鹿的做工明显要比姜序之前送给陶西的那一只要细腻很多，造型也更加灵动，因为用的木料比较好，个头也要稍微大一些，陶西告诉姜序：「不是我的那只。」 「这是我的，送给你的那只就是我模仿这个雕刻的。」姜序走过去，放下自己的背包，而后从陶西的手心接过了那只木雕小鹿，小鹿已经被陶西擦干净了，留有陶西掌心的温度。他用拇指在小鹿表面摩挲过，告诉陶西，「这只小鹿是我爸……我的养父雕的，送给我，只是我不小心弄丢了。」 陶西可能是还有点想要回这只小鹿，身体倾斜，往姜序那边靠，眼神看着姜序手心的小鹿，说：「养父。」 「嗯。」姜序说，「我小时候不是跟着我现在的监护人长大的。我以前就住在这个村子里，在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意外得知了我自己不是亲生的，我的爸爸妈妈其实是养父养母。」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不是亲生的，他们也对我非常好。」姜序又说，「我小时候过得很快乐。」 陶西的目光从小鹿的身上挪开了，看向姜序的脸。 他的眼神有一点常有的迷茫，看上去安静、无害，没有探寻和好奇，就好像陶西非常擅长倾听，可以做一个无限包容的倾诉对象。 姜序与陶西对视了几秒钟，别开了目光，声音有一点轻微的哑：「我弄丢了小鹿没多久，他们就去世了，今天是他们的忌日。」 「啊。」陶西说，「所以上午你有事。」 姜序「嗯」了一声，可能是因为刚刚从养父母的墓地回来，他压抑许久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让他对陶西讲了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讲过的话：「我爸是守林人，这个小房子就是他自己盖的，不过平时不住这里，只是为了巡林方便。」 「那天中午吃完了午饭，我爸说最近总有小孩子不学好偷偷抽菸，为了不让家长发现，偷摸躲进林子里，危险得很，他得去巡一圈看看。他走的时候忘了带随身的保温水壶，夏天很热，巡林很容易出很多汗缺水，我妈就让我吃完了自己午睡一会儿就写作业，她追出去送水壶了。」 「我小时候很爱睡懒觉，那天中午我睡了两个多小时，起来之后就听说林子里着火了，火势很兇。我就往那边跑……」姜序声音低了下去，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猜我爸应该是第一个发现起火的，扑救不了就打了救援电话，他们是为了救人死的，但是最后也没有人提。调查结果就说是意外火灾，抽菸的那几个孩子是谁我也不知道，他们也没负责任。」 听到这里，陶西忽然对姜序说：「这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你害死的。」 第48页 姜序轻声「嗯」了声，将陶西的话当成了是安慰，对陶西说「我知道」。 陶西又说：「学校里的人总是乱讲话，他们说我是神经病，我也不是。」 姜序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陶西其实是知道学校里面那些关于自己和他的那些传言的，比如「陶西是神经病」，和「姜序害死了亲人」。 可能陶西只是不善于情绪表达，没有攻击性，总是很安静也很乖巧，才看起来像是不清楚这一切，这不代表陶西不在意。 他看上去总是一副很呆的样子，实际上很聪明。 姜序刚刚灰濛濛的心又因为陶西的话变得很软，对陶西说「他们确实总是乱说话」，站起来，将陶西替他找到的、失而復得的珍贵木雕小鹿放进书包最内层的隔层，问陶西：「中午给你做西红柿鸡蛋打滷面，好吗？」 陶西说「好的」，也跟着姜序站起来。 不过他要比姜序慢一拍，所以姜序将小鹿放好的时候，陶西才跟到他身后。 等姜序转过身，陶西就贴近了姜序，有些纤细的手臂搂住了姜序，脸颊贴住姜序的胸口，稀里煳涂地给了姜序一个类似于安慰意义的拥抱。 陶西的身体柔软温热，体温透过两个人单薄的t恤传递过来，头髮蹭在姜序的脖子和脸上，有一些痒，但姜序也没有躲开。 盛夏的天气潮湿且闷热，屋子里只开了电扇，鼓譟出一些嗡嗡的风声，而姜序的夏天变得平和。 作者有话说 序宝给陶西宝宝加了500层滤镜，觉得他很聪明。 第38章 回程的时候，陶西的71条出行攻略已经被他修改到了自认为非常全面，可用性很强的84条，补充了关于如何拼黑车、如何用石头搭炉子做饭、如何将压水井的水引出来等多个方面的内容。 「我回去就把他挂到旅游攻略网站上。」陶西畅想自己美好的未来，「卖5个金币一份，卖出7份，我就能换到一个冰淇淋，卖出20份，我就能买一份糖炒栗子。」 姜序觉得好笑，也觉得惊奇，问陶西：「你还知道旅游攻略网站吶？」 「那是当然。」陶西得意洋洋，自打他与姜序完成了一次长达五天的外出旅行，陶西就比之前变得活泼了一点，表情也要比之前丰富一些，告诉姜序，「我的旅游攻略好几条就是在旅游攻略网站上查到的，花了16个金币，不过也有很多我在其他地方找到的必要信息，那个网站信息不全，我的攻略一定可以卖很多金币。」 「好吧。」姜序鼓励他，「祝你成功。」 不过这份被陶西寄予厚望的攻略只在旅游网站上挂了3天零6个小时，就被陶西亲自下架了。 「姜序，我的攻略有什么问题。」陶西给姜序打语音电话求助，「没有人买，还评论一些奇怪的话。」 「谁要知道安全锤、灭火器的位置啊，不是有列车员呢！」陶西读给姜序听，不过因为他本人无法领悟到其中的嘲讽意味，所以读出来的语气也没有任何阴阳怪气的语气，平直、刻板，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低级阅读ai，读完以后，他很不懂地问姜序，「姜序，他为什么这么说，安全锤和灭火器都是很重要的。」 姜序无限纵容地告诉陶西：「他们都没有安全意识，所以不懂安全锤和灭火器的重要性。」 「好吧。」陶西有些惋惜地说，「真可惜。」 姜序将手机开了外放，迅速打开了陶西用的那个旅游攻略网站，搜索陶西的攻略贴，想要买几份，但没有搜到。 他不想让陶西知道自己偷偷给他水数据，没敢问陶西帖子在哪里，最后只好作罢。 不过还是吃到了期待的冰淇淋。 可能是因为天气确实十分炎热，暑气很重，外婆外出回来时不时会给陶西带冰淇淋回来，如果姜序也在，外婆就会带两支。 这个时候最开心的其实是陶西，因为不管两支冰淇淋不是同样的口味，姜序都会让他先尝一口。 8月22日，育明高中的高三年级开学了。 陶西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内容丰富的一个暑假，直到返校之后看见了宿舍里面正在奋笔疾书补作业的魏浩。 他现在还在被原住民驱逐，陶西的暑假过得太开心，险些忘了这件事情。 打开宿舍门之后，陶西开始变得蹑手蹑脚起来，希望自己隐形起来，魏浩不会发现他，因此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事与愿违，他迈入宿舍，才走了4步，就被魏浩发现了。 魏浩扭过头来，用在陶西看来非常兇狠的表情看了陶西一眼，陶西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姜序怀里。 姜序把他扶住了，从行李箱里把陶西的毛绒球和绘本拿出来，问陶西：「床单你要先换哪套？」 陶西的注意力都在魏浩身上，抱住了自己的毛绒球，但是没有接姜序的话。 放假最后一天，补作业的压力很大，魏浩也没有太多时间分给陶西和姜序，对着两个人露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扭回身去，又开始写他的作业了。 他今天返校来晚了，班级里好学生的作业本都被瓜分完了，他现在没得抄，正在乱写一气。 陶西比较熟悉这个场景，以前还住在105的时候，假期结束之后，林宇轩也会狂补作业。 他们宿舍另外两个同学的成绩都很好，作业也都按时写完，所以每次假期之后，林宇轩都会带一堆据说很好吃的零食来贿赂他们。 第49页 姜序没得到陶西的回覆，捏了一下陶西的脸，又喊了他一声，陶西才回过头去，茫然地「啊」了一声。 见到姜序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陶西就又哄他一样，说：「再说一遍吧。」 姜序没有办法，只能又问了陶西一次，陶西的眼神终于不往魏浩那边飘了，蹲下来和姜序一块打开了行李箱，拿出一套西瓜和气泡水图案的四件套，说：「这个吧。」 他的四件套都是外婆去布匹批发市场买来布料给他缝的，布料非常舒适，不过姜序的四件套是学校统一发的那种，被陶西评价为「咬人的床单」。 他俩一块把床铺重新铺好了，姜序去水房打水，准备擦一下书桌，陶西趁这个机会试探着靠近了魏浩一些，用一种防备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喊他：「魏浩。」 魏浩补作业补得胳膊疼，手指头捏笔捏的都快变形了，整个人十分低气压，看了陶西一眼：「离我远点。」 陶西立即非常配合地后退了两步，才又说：「我写了作业，你要抄吗？」 魏浩疯狂划拉作业的动作一顿，看向了陶西。 陶西就又说：「我给你抄作业，你别让我搬走了吧。」 魏浩的眼神变得非常一言难尽，看陶西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想不通陶西为什么连简单的「老师不批准是不能换宿舍的」这个道理都不懂，自己放暑假之前威胁他一下，他暑假后还记着。 看来学校传闻都是真的，陶西就是不正常。 不过他当然不会提醒陶西，毕竟他现在就缺一份可以抄的作业，不然像现在这样一通乱写交上去，少不得又要被叫家长。 暑假作业都是学校统一印刷的试卷，不同班级都是一样的作业，陶西的提议非常有可操作性，不过魏浩与陶西不同班，也不关心成绩榜，不了解陶西的排名，眼珠子转了一圈，跟陶西说：「你去把姜序的作业拿来给我抄，我就不赶你走了。」 陶西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作业居然没有姜序的有吸引力，停顿了两秒，走过去姜序的床位边，熟练地打开姜序的书包，掏出姜序的作业递给魏浩，确认一样说：「你不再赶我了，对吧？」 魏浩赶作业赶得心急火燎，一把抓过陶西手里的作业，敷衍地应付陶西：「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吵我，我就不赶你走。」 吓得陶西立即闭上嘴巴，埋头去看自己带过来的绘本了。 作者有话说 球球海星~ 第39章 升入高三以后，学习的氛围明显紧张了起来，高三楼的鼓励标语又换了一波新的，显得鸡血又亢奋，早晚自习虽然并不强制，但每个班的出勤率也都高达90%。 不过205宿舍三个人，全都是另外那10%里的。 魏浩是真的不爱学习，平常上8节课都像要了他的命，回到宿舍时常像是被妖精吸干了元气的书生，不可能再去上早晚自习，陶西和姜序则是因为没能分到一个班，仍旧单独行动，在晚上7:30去活动室进行二人互助学习小组的单独行动。 他俩每天晚上九点才回寝室，洗漱收拾一下，十点钟寝室就熄灯了，因此除了睡觉几乎没有需要在寝室进行的活动。 魏浩因此发现，陶西好像并不像神经病人那样会乱喊乱叫，除了经常说一些好像只有姜序能听懂的怪话以外，大部分时间除了发呆就是看他那几本童话书，几乎没有对他的生活产生任何干扰，于是短暂的放弃了对陶西的偏见，没再喊着让陶西搬走了。 陶西安稳地留在了205宿舍，认真、谨慎地观察了魏浩一周时间，确认了对方确实没有将他和他的行李一起丢出寝室的打算，放心下来，并将这一次的交涉列为了自己社交行为的重大进步之一。 他没有麻烦到姜序，独自解决了巨大的生活难题，陶西为此感到开心和幸福。 与此同时，在全校正式开学之前，高三生集体秋游活动开始了。 这是育明高中的传统活动，已经在高二放暑假前的家长会上就提过了，在高三刚开学的时候会组织整个高三年级进行一次秋游，有点大战前最后的放松的意思，所以一般鼓励全员参与。 不过上一次来参加了家长会的家长已经都签署过知情书了，姜淮山没来，班主任特意来找姜序，委婉表达了希望姜序还是要参与集体活动的意思，还问姜序是不是需要老师帮忙联繫家长说明情况。 姜序拒绝了老师的好意，当天晚上回到宿舍以后，站在寝室的阳台餵了一个小时的蚊子，才赶在熄灯之前，将老师给的同意书拍下来，发给了姜淮山。 姜淮山这次一定倒是回復了姜序的消息，在姜序摸黑洗漱完、躺到床上以后，看见姜淮山回过来的信息。 他大概压根没有详细看姜序发给他的内容，就直接问：要缴费吗？小序，这个月家里事情太多，有点周转不开，你先从生活费里面垫好吗？ 寝室黑漆漆的，手机屏幕一亮，姜序被刺得眼睛有点痛，适应了一会儿，才侧过身去，将手机拢在被子里，给姜淮山回覆：不用，是要监护人签字知情书。 隔了五分钟，姜淮山又发了消息：电子签名行吗？ 姜序其实不知道电子签名行不行，班主任的意思应该是要家长来一趟，但姜序还是说：行。 又过了一会儿，姜淮山把签了电子签名的照片发了回来。 第50页 姜序另存进了手机相册，结束了和姜淮山的短暂对话。 姜序一个暑假几乎没有见过姜淮山的面，偶尔几次在家里碰上，姜序看见姜淮山的状态不是很好，满脸疲惫，眼神黯淡无光。 不过他们父子之间缺少感情基础，不会坐下来聊会儿天，更不会互相关心生活状态，所以姜序其实并不清楚姜淮山到底经歷了什么事。 但周行雪一直没露面，孩子也一直都没在家里，结合放假之前周宁皓的妈妈来参加家长会时说的那些话，姜序猜测可能周行雪或者小孩子住院了。 将知情书反馈给老师的时候，姜序就以「我妹妹住院了，家长走不开」为理由，获得了班主任老师的理解和特别处理。 秋游出发前一天，不少家长来给学生送零食和外出必备的驱蚊水、防晒伞一类的东西，门卫处也因此一年一度的特别忙碌起来。 外婆也来给陶西和姜序送东西，提前一天晚上给陶西打电话，说给他和姜序做了秋游可以带的点心，让陶西第二天去拿。 陶西接了电话，然后把手机放在一边，目光往姜序晚上给他塞进书包的「语文默写800题」上飘，看上去是想要偷偷拽出来丢掉。 外婆跟他说话，他也像是没有听到，让姜序有很深的代入感，因为放假时有时候他与陶西通电话，也总是会怀疑陶西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 外婆应该也是太了解陶西的德行，说「这孩子，又不听外婆讲话」，然后加重语气了语气，又喊了一遍陶西的名字：「桃酥，陶西！」 「啊。」陶西看上去神游天外，实际上还是听了的，停顿了几秒，告诉外婆：「人太多了，我不想去。」 外婆很无奈：「给你做了最喜欢的板栗饼，你不想吃吗？」 「不想。」陶西说，「我回家再吃。」 姜序站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走过去拿走了陶西的手机，接管了和外婆的电话：「外婆，我去拿吧，你登记我的名字。」 「姜序也在呀。」外婆听上去很高兴，和蔼地对姜序说，「也做了你喜欢的蝴蝶酥，外婆明天中午给你们送过来，影不影响你午休啊？」 「没关系的，我中午不怎么困。」姜序算了一下时间，「谢谢外婆，那我明天中午吃过午饭以后，大概十二点钟，在学校门口等您。」 外婆觉得很麻烦姜序，很不好意思，对姜序说「真是麻烦你，本来是想让桃酥带给你吃，这下还得让你跑一趟」，又说：「你把手机给桃酥吧，我跟他说两句话。」 接触下来，姜序也很了解外婆的为人了，大概能猜到外婆又要教育陶西，于是说：「哦，他刚刚去厕所了，要不您跟我说？」 「这样啊。」外婆说，「那算啦，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情，你们晚上早一点休息哈，学习不要太辛苦。」 姜序说「好」，让外婆也早点休息，挂掉了电话，将手机还给了陶西。 陶西的注意力在姜序接管了他的手机之后就转移到了姜序身上，等姜序把手机还给他，他立即说：「你骗外婆。」 他的语气是那种陈述事实式的，不是指责更没有调侃，就像是他计算出来了「碰撞小球运动速度」以后公布答案那样。 姜序抬起手来戳了下他的脸，问他：「我是为了谁啊？如果让外婆再给你打电话，会批评教育你十分钟。」 陶西可能不是很懂，姜序戳他的脸，他就凑过去姜序身边，也去戳姜序的胳膊和肚子。 这时候在别的寝室和人打游戏去的魏浩掐着快熄灯的时间回来了，一进门看见姜序和陶西贴得很近，陶西正拿手指在姜序身上戳。他脸色变得很古怪，露出来一种一言难尽的样子。 一直走回自己床位边上，魏浩还是一副无法消化的见鬼表情，忍无可忍地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正常一点。」 不过陶西可能是被魏浩说「不正常」习惯了，没有很在意，不过因为魏浩警告过他不许在宿舍「吵他」，所以看到魏浩回来，立即眼神飘忽地挪走，立起来去洗澡了。 作者有话说 魏浩：受不了。 第40章 因为有了和姜序一起出行的经验，不喜欢人多也不喜欢去陌生地方的陶西并没有对秋游产生太大的抗拒，直到秋游那天集合出发，大家是按照班级分配车辆的。 姜序所在的冲刺班是第一辆车，陶西跟在姜序身后，想要与姜序乘坐同一辆大巴，被姜序的班主任拦下了。 「这位同学。」班主任告诉陶西，「你得去找你们班主任，去你们班级的车辆。」 陶西看上去有些无措，没有给出回应。 因为他后面还有别的人要上车，老师把他拉到了一边，他看不到姜序了，就也有些着急，喊姜序的名字：「姜序，姜序。」 姜序上了车其实就发现了陶西没跟上来，也意识到了车辆应该是按班级做了划分方便管理，想要下车去找陶西，但因为这会儿上车的同学很多，他被堵在了座位之间的过道上。 冲刺班是按照成绩重新分班的，不过这些一直高居成绩榜前列的学生彼此之间都认识，也熟悉，姜序站在里面格格不入，也不知道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叫什么名字，大家也不认识姜序，没有人给他让路。 陶西在大巴外面站了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被人撞到了两次，姜序的班主任还尝试了三次想要去拉陶西的胳膊，送陶西去正确的巴士上。 第51页 这些都是陶西很不喜欢的，加上等不来姜序，陶西就默默走掉了。 等到同学们基本都坐下了，姜序终于挤下车去，但是没有找到陶西，他的班主任在清点人数了，喊姜序：「姜序同学，要出发了，你先坐回座位上去。」 姜序又张望了两圈，也没有见到陶西的身影，只好先听老师的话，坐回了大巴上，掏出手机给陶西打电话，但是陶西没接，就又给陶西发了一条消息。 陶西所在班级的巴士与冲刺班的巴士隔了三辆车，陶西走过去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经上车了，车上还空着的、可供陶西选择的座位所剩无几，也都不是陶西喜欢的。 陶西热爱靠近窗户的单人座位，这辆秋游大巴上全部都是双人座，空着的座位也都已经有人坐了其中一个。 陶西对着尚余的几个空座不出来选择，最后班主任清点完人数，见陶西还没找到座位，就让陶西坐在了第一排，带队老师旁边的那个空座位。 他抱着自己的书包坐了过去，好像又回到了认识姜序之前，经常需要独自一个人乘坐巴士，有时候要坐在不喜欢的位置上，身边没有姜序。 大巴缓缓开动起来，街景和对面马路上的车子在眼前飞驰而过，陶西放在书包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两次，但陶西看着窗外，都没有听到。 育明高中安排秋游的地点其实很固定，博物馆、露营公园和三湾岛海滨乐园三个选项轮排，今年轮到了露营公园。 按照导航软体，从学校集合到目的地的露营公园，开车需要行驶1小时11分钟。 带队老师在车上组织了两波活动，玩了一次成语接龙，还玩了一次接歌比赛。陶西全部没有参与，因为他缩在第一排，也没有人发现他没吭声。 两轮游戏之后，巴士内同学们热情高涨，笑闹声此起彼伏，陶西不太舒服地缩了缩，用两只手的掌心拖住了下巴，手指捂住了耳朵。 距离目的地还剩下大概10分钟车程的时候，带队老师让同学们安静下来，开始宣读安全须知和活动纪律。 这时候车上的学生就听得没那么认真了，反倒是一直游离在这个集体之外、一直显得神思不属的陶西听得最认真，甚至打开了手机备忘录，开始进行记录。 下车以后，每个班的带队老师都选了一个集合地点，带大家确认了位置，而后就宣布可以自由活动了。 姜序给陶西打了两个电话、发了四五条消息，陶西都没回復，以为陶西生气了，有一点着急，老师一宣布自由活动，他就立即朝着陶西他们班那边走。 陶西他们班的老师挑了个大柳树的树荫当集合地，挨着姜序原来的班级，姜序走过去的时候，许久没碰过面的周宁皓又忽然发疯了。 他拿着一个喝完的空矿泉水瓶丢姜序，看姜序看向他，就说：「拿着啊，给你了，省得你还要去垃圾桶翻。」 姜序被他砸到了肩膀，但是没有想理会他的意思，只是弯腰将瓶子捡起来丢进一侧的垃圾桶。 但周宁皓不让他走，和另外两个之前也总是跟周宁皓一起起闹的男生一块拦住他，周宁皓对其中一个男生说：「张泽，你把包里那瓶脉动喝完啊，空瓶子给咱们姜大学霸，人家可是要赚学费呢！」 张泽拉开他的书包，刻了logo的银色拉链在阳光下一闪而过，而后他掏出来了一瓶喝了几口的脉动，直接丢给了姜序：「拿去吧，里面的饮料也给你喝。」 周宁皓嚣张又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这种挑衅和羞辱姜序其实已经习惯了，村里有些孩子要比从小生活在温室里的周宁皓恶毒太多，周宁皓这些把戏很幼稚且拙劣，对姜序其实造不成什么伤害，只不过姜序有些困惑，不是很能想明白周宁皓为什么要唯独处处针对他。 不过人的恶意向来无缘无故，姜序也明白。 他没有理睬周宁皓和张泽，绕了一下，避开两个人，往正站在巴士旁边的陶西那边走。 陶西站在那里，呆头呆脑，双手抱着他没装什么东西的书包，明明站在他自己班级的人群中，却像是走丢了。 在走去陶西班级的时候，姜序又听见了几句「捡垃圾」、「私生子」、「没良心」之类的话，没放在心上，径直站到了陶西面前，喊了陶西一声：「陶西。」 陶西像是什么收到指令而解除休眠状态的机器人，微微仰起头来，看姜序，然后松开了一只抱着书包的手，像之前很多很多次一样，去拉姜序的手腕，说：「我们走吧。」 「我想要去看喷泉。」陶西又说，「喷泉很好看。」 喷泉设置在露营公园的最中央，周围没有栽种树木，也没有配备露营用的大阳伞，被太阳全方位无死角地照射，因此几乎没有人往那边走。 姜序怀疑陶西的「好看」等于「人少」，不过因为乘坐巴士的时候他没有能够按照答应陶西的与他坐在一起，为此感到非常愧疚，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陶西的要求。 作者有话说 祝陶西宝宝和我们序宝儿童节快乐！！！ 好久没有球球海星惹，求一点~ 第41章 喷泉区域的温度没有姜序想像得高，虽然很晒，不过因为有水在，就也还好。 陶西站在喷泉旁边，呆呆地看了几分钟，有水花溅在他脸上和校服上，他也没有躲开，仍旧在看。 第52页 姜序被晒得额头沁出了汗，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看了没两秒喷泉，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就转到了陶西身上。 过了一会儿，陶西透过喷泉，看见了马路对面的冰淇淋摊。 他立刻要朝那边走，说：「姜序，我要去买冰淇淋了，你不要告诉外婆。」 不过这里的冰淇淋卖得很贵，陶西经常吃的那个三块五一个的冰淇淋，在这里要卖六块钱。 听到冰淇淋的价格以后，正在从口袋里往外掏零用钱的陶西动作一顿，惊讶地看了一会儿冷饮车。 「好贵。」隔了一会儿，他又把钱塞回了口袋，说，「我们走吧。」 只是嘴上这样说，眼神却显得很不舍。 姜序看他这样，就打开了手机扫码，说：「你零用钱不够啊？我请你吧。」 「不行。」陶西去扒拉姜序的手机，阻止姜序付款，很聪明地告诉姜序，「等回学校，我给你1块钱，你给我买两支。」 姜序哭笑不得，被陶西拉着，离开了冷饮摊。 可能陶西确实比较喜欢喷泉，从冷饮摊离开，又回到喷泉旁边。 姜序观察了陶西几秒钟，又想了一会儿措辞，才开口问：「陶西，刚刚来的路上，我没和你一起坐一辆大巴，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姜序不知道陶西是又被那位异次元的「掌控陶西的游戏玩家」静音了还是怎么回事，总之陶西没有立即回答，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呆呆地看着他。 不过过了一会儿，陶西的目光从波光粼粼的喷泉水面转向了姜序，声音含煳地说：「啊，什么。」 姜序看着陶西迷濛的眼神，顿了几秒钟，放弃了，说：「没什么。」 陶西「喔」了一下，转回头，又看了一会儿喷泉。 气温在逐渐升高，太阳也变得越来越晒，陶西鼻尖沁出了汗珠，白皙的脸颊也被晒得红彤彤的。 姜序不动声色地站到了陶西另一侧，稍微替他遮挡一点太阳。 不过陶西还是注意到了，喊了姜序的名字，说：「老师拦住了我，在巴士门口。」 又说：「我还是很想和你坐在一起的，不过这是纪律。」 在说这些的时候，陶西表情呆呆，声音很平，用陈述的语气告诉姜序「这是纪律」，像是在宣读人类社会生存法则的小机器人。 姜序有时候会猜，陶西可能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其他人告诉他要这么做了，他就乖乖遵守。 所以姜序不想要再做指挥陶西的「其他人」，随着陶西的心意，满足陶西的愿望，陪陶西在炎炎日光下看了半个多小时的喷泉。 临近中午，快十一点的时候，学校配过来的餐车到了。 餐车上有一些果汁、冷饮，还配了一些盒饭，除此之外还有烧烤食材和烧烤架，每个班都派了代表去领吃的，烧烤食材则被学生会的干部们搬走了，组织在学校提前租好的烧烤点进行自助烧烤。 本来四散在整个露营公园的同学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以班级为单位，坐在大遮阳伞下吃午饭。 不过这个时候班级之间不像分配大巴那样严格，很多不同班级的同学还凑在一块，姜序与陶西也一起坐在遮阳伞区域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盒饭配备的是两荤两素，炒青菜、炒土豆丝、红烧肉和蒜香鱼块，陶西远远看了一眼就去拽姜序的背包，扒着姜序的胳膊要翻里面的点心。 「是谁本来还不想带的啊？」姜序把书包放下来，拿出里面的板栗饼、豆沙酥和水杯递给陶西，「还要回家再吃。」 一般这种时候，陶西就会假装没有听见。 这次也一样，陶西专注地拆开点心盒子，用湿纸巾擦过了手，然后开始吃最喜欢的板栗饼。 吃完一块的时候，烧烤摊那边开火了，空气中立即瀰漫了一股诱人的烧烤香味。 陶西像是被鱼饵引诱的小鱼一样，用脚踩着地面，坐在长条凳子上慢吞吞地绕了一个圈，不过他没能准确定位香味来源，迷茫地搜索了一会儿，就又转了回去，板栗饼也没有再吃，垂头耷脑地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序手里的盒饭吃了一大半，看见陶西这个样子，就问他：「我刚刚看到那边有茄子，烤茄子你吃不吃？我去给你弄一个来。」 「茄子可以。」陶西说，将装着板栗饼的盒子盖了起来，放回姜序的书包，一副等着姜序拿茄子来投餵他的样子。 姜序就将他自己那份盒饭放在了陶西旁边，去人群最密集的烧烤区。 大家都图个热闹，烧烤新鲜，学校租了8个架子，但是出于安全考虑，只让学生会几名同学和带队的老师们操作，烤串完全供不应求，烤熟之后1秒钟就全部被瓜分完。 姜序挤不上去，在外围看了两分钟，目光移向了四周，看到周围确实有四五处摆放了灭火器和灭火栓，才又转头去看烧烤摊位。 食材都堆在一个大阳伞下面，姜序挤过去找了一只茄子，用锡纸包好了，闷着头凑到最边上一台烧烤架那，对他并不认识的那个学生会的同学说：「麻烦帮我烤一下这个茄子。」 可能是因为带队老师站在那，姜序没有被拒绝，那个学生会的同学看了姜序一眼，给他挪了一丁点地方出来。 茄子烤起来比较慢，姜序一边掐时间给茄子翻面，一边远远去看坐在角落里面的陶西。 第53页 陶西正在摆弄姜序书包上的木雕小鹿，看上去有些开心。 所以姜序也没来由得开心，嘴角弯起来一些，锡纸茄子也烤得差不多了，姜序捏着锡纸一角拿走了，准备再去给陶西弄一点酱料沾着吃。 酱料也都和其他食材堆在一起，姜序将烤茄子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拆了一份烧烤料包想要洒在茄子上，周宁皓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下子撞翻了姜序放茄子的小桌子，茄子掉在地上，从锡纸包里滚了出来，沾了很多草叶和尘土。 姜序一着急，下意识用手去抢救，被刚烤熟的茄子烫了手指，愤怒地看着周宁皓：「你做什么！」 可能是因为之前他诸多挑衅姜序都没什么反应，周宁皓一开始愣了一下，而后变得很兴奋，一副挑事的表情，说：「不就是碰了你一下，至于吗！真矫情。」 看姜序很心疼地想捡地上脏掉的烤茄子，就又随手拿了个生茄子丢到姜序身上，嚣张地说：「不就是茄子吗？又不是没了！乡巴佬就是爱吃这些玩意。」 姜序被那根茄子砸了个措手不及，没能接住，茄子就也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出去了很远。 「周宁皓！」姜序被气得不轻，低声地警告周宁皓，「你不要太过分。」 「你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让我姑父来打我啊？」周宁皓冷嘲热讽、肆无忌惮，用脚去踩地上的烤茄子，「你看他会不会给你撑腰？」 姜序其实还是不太想跟周宁皓计较，准备再去拿一个茄子去烤，但周宁皓堵着他不让他走，姜序就推了周宁皓一下。 大概是姜序以前过苦日子，力气大，周宁皓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推，「咕咚」就摔了下去，正好一屁股坐在了刚刚被他踩烂了一半的烤茄子上。 这一下动静不小，烧烤摊子这里本来人就多，一下子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周宁皓的样子，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周宁皓一下子恼羞成怒，挣扎着爬起来，照着姜序就是一拳头打了下去：「你敢推我！」 作者有话说 没有存稿惹，完蛋惹，要现写现发惹。 第42章 老师们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这的动静，还没等周宁皓第二拳头打出去，就已经过来把人给制止住了，呵斥他们两个：「姜序！周宁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周宁皓捂着自己的屁股，颠倒黑白地恶人先告状：「老师，他往给同学们吃的茄子上撒东西，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最近新闻上有给同学下毒的事情，我怕他也下毒，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他就推了我一个大跟头！」 「什么下毒不下毒？」老师瞪了周宁皓一眼，批评他，「一天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学校怎么会有那样的同学？你把你那个心思用用在学习上，就不用你妈妈天天给老师们打电话了。」 周宁皓不服气地喊：「他都害死他自己养父养母了，谁知道会不会害我们啊！」 这话一出口，周围围观的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动静就大了起来，老师的表情也僵了一下，很快就对着周围的同学说：「吃饭去，不要在这里看了。」 姜序的脸色都白了，手指在身侧握成拳头，在努力克制自己。 带队老师们几个人去疏散同学，组织大家开始下午的活动，冲刺班的班主任和周宁皓的班主任一块把姜序还有周宁皓带去了一边。 姜序与周宁皓原来是一个班，班主任对两个人的情况了解比较多，在冲刺班老师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中率先开口，对周宁皓说：「你和姜序是表兄弟，比同学关系更应该互相帮助，怎么能带头传这种话？」 周宁皓嘀嘀咕咕：「本来就是事实。」 「周宁皓！」班主任严肃了一些，「什么事实？你看见过的？你再这么起闹，明天喊你妈来学校，让你姑姑也来，看她们揍不揍你。」 提到周行雪，周宁皓的气焰熄灭了不少，不过还是挺不服气：「我不说了还不行。」 「回去写800字检讨！」班主任老师瞪了周宁皓一眼，又转头去看姜序，安抚地拍了拍姜序的肩膀：「好了，周宁皓同学的确很不对，老师也教育他了，不过你推人也是不对的，是不是？」 姜序垂着脑袋，没吭声。 老师就又说：「这样吧，你们两个都不许闹了，互相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周宁皓立即用吊儿郎当的口气说：「我听老师的，姜序，对~不~起——！」 姜序很少有不肯低头的时候，生活早就磨光了他的脾气和稜角，事实上，看在周行雪的份上，姜序一向对周宁皓有比别人更大的容忍度，可今天他不知道为什么很难咽下这口气，梗着脖子说：「我没推他，是他自己撞过来的，我不道歉。」 秋游在外，老师都不想要节外生枝，闹不好就会被校领导责备，没准还会被学生家长投诉，两位老师都想要息事宁人，姜序的新班主任哄劝姜序，要姜序「退一步海阔天空」，告诉姜序：「你没有推他，那刚刚你是不是跟周宁皓打架？老师亲眼看到的。」 「是他先动手。」姜序闷着头，显得有些不懂事地说，「我是正当防卫。」 老师又对姜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了好几句，姜序一句话也不应答了，闷而倔地站在那。 两边僵持不下，姜序和周宁皓谁也不肯退让更多一步了，老师们也在逐渐失去耐心，在这个时候，姜序的余光中忽然看到角落里陶西已经站了起来，正看着他们这边。 第54页 陶西一开始根本没有注意到姜序的方向，心心念念他的烤茄子。 姜序的手艺很好，陶西对此非常认可，因而推断烤茄子会非常好吃。但陶西等了姜序很久，姜序没有回来，陶西就变得有些着急。 立起来以后，陶西在烧烤摊那边看见了姜序。 姜序的身侧站着两位老师，还有一个他有一点眼熟、但不知道名字的同学，这个同学以前在姜序与他晚饭后散步的时候对姜序吹过口哨，吹得非常难听，现在讲话时的表情也让陶西感到不适，所以陶西不喜欢他。 再离姜序稍微远一点点的位置，站了很多同学。 人太多了，陶西虽然想要知道姜序为什么没有来找他，却在与他不喜欢的那个同学聊天，但还是迟疑了。 陶西站了一会儿，看到姜序总算看过来了，立即高兴地对姜序挥了挥手。 姜序耳边是老师的劝说，对面站着丝毫没有悔改之意的周宁皓，忽然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对许多人而言，姜序无足轻重，但陶西在等他。 「老师。」姜序打断了老师的话，说，「我道歉。」 而后他对周宁皓说了「对不起」，走回去了陶西身边。 陶西看见姜序回来了，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要去那么多人的地方，但是如果姜序一直不回来，陶西也没有其他选择。 姜序走回去，将放在长条凳上的冷掉的盒饭收了，坐在陶西身侧，跟陶西道歉：「茄子掉在地上脏了，今天吃不到了。」 陶西「啊」了一下，而后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很轻易接受了这个结果，对姜序说：「那好吧。」 说完，他把姜序的书包打开，又摸出来了一块板栗饼，一小口一小口吃起来。 烧烤摊位那边已经开始在收拾东西了，可能是因为姜序和周宁皓这件小插曲，或者带队老师本来就比较担心安全问题。 姜序下意识地看了每一个碳炉，意识到自己这个位置并不能确认碳炉是不是被完全熄灭了。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陶西吃完了那块板栗饼，喊他的名字。 姜序收回目光，看向陶西，发现陶西嘴角站了板栗饼渣，抬起手来替陶西蹭掉了，问陶西：「怎么了？」 「回家以后，你再弄一个烤茄子吧。」陶西对他说，「我没有吃过烤茄子。」 姜序立即答应了陶西，又问陶西：「那刚刚怎么不让我再去烤一个，是来得及的。」 「刚才我等了很久。」陶西说，「有点饿。」 隔了几秒钟，又补充：「不想你跟那个男同学交朋友，我不喜欢他。」 姜序这才意识到，陶西这里离他们刚刚发生冲突的地方稍微有点远，而且陶西好像不太善于通过解读其他人的表情来感知对方的情绪，所以在陶西的眼中，刚刚的景象很可能会像是姜序在与很多其他朋友聊天、玩闹，把缩在角落里面、交不到其他朋友的陶西忘掉了。 「周宁皓吗？他不是我的朋友。」姜序对陶西解释，「刚刚是因为他碰掉了我的茄子，我跟他吵架了。」 「周宁皓是我继母的侄子，他很讨厌我，特别喜欢针对我，所以总找我的茬。」 说完，姜序自嘲地笑了一下，才又说：「可能是因为我刚转学的时候太土了，穿很破的鞋和衣服，讲话还有方言的音调，很难听。」 他不擅长提起自己这些窘境，所以很快转移话题一样问陶西：「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陶西回应的有点慢，可能在慢慢理解姜序刚刚讲的很长的一段话，有点卡顿，隔了有两分钟那么久，陶西才从高速运转的思绪中抓到了关键信息，告诉姜序：「他很丑。」 周宁皓其实也说不上丑，只是青春期里油脂分泌过于旺盛，长了很多青春痘，显得邋遢。 姜序听见陶西直白的评价，没控制好自己的反应，笑了一声，逗陶西：「原来你以貌取人啊。」 陶西呆呆地眨了下眼睛，没太懂姜序为什么说他「以貌取人」。 不过又隔了一会儿，他戳了一下姜序的胳膊，等姜序看向他，就对姜序说：「姜序，你好看，我喜欢你。」 说完这些话，陶西贴过来，很软的脸颊肉压在姜序的肩膀上，将「喜欢」具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没有，后天有~ 由于莫得存稿了，以后改为18:10更新（我们宝宝永远过六一）~ 最后给大家比个心心~ 第43章 陶西看上去很瘦弱，贴住姜序的时候，让姜序感觉他很轻很软，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面飞驰而过，但姜序一条也没能成功抓住，在凳子上很端正地坐着，任由陶西贴着他，笨拙地表达喜爱和亲近。 下午的时候，各位带队老师组织了一些集体活动，基本是以班级为单位的，不过姜序和陶西都没有参加。 下午4:00，天色暗了下来，好像要下大暴雨的样子，也快到秋游结束的时间了，带队老师就给大巴车车队司机打了电话，让同学们回程。 这一次还是按照班级进行的大巴车分配，但是陶西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即使刚刚对姜序说完了「喜欢」，也没有坚持与姜序同坐的意思。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大巴车分配制度，并且默认自己严格遵守，与姜序一起走到集合点以后，什么也没有说，就自动去了他们班级的车辆。 第55页 姜序目送陶西上了车，透过车窗看见陶西坐在第一排靠窗户的位置，沖陶西摆了摆手，才回到了自己班级的大巴车。 姜序上车的时候，大巴上已经坐了一半的人，不少人都见过或者听说了刚刚姜序和周宁皓之间的冲突，看见姜序上车，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 不过姜序心里有事，没有留意到，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了过去。 肩膀上似乎还留有刚刚陶西压过的触感，姜序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摸到了自己书包带子，这才想起来将书包拿下来，放到了行李架上。 天色阴沉的更厉害了，姜序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实时天气，发现确实要下暴雨了，然后又不由自主地切换到了网页搜索的界面，输入了「男生对男生说喜欢」的搜索关键词。 姜序在搜索结果里看到了「同性恋」这些字眼，没有感觉到惊恐或者诧异。 很多人还不能接受同性恋者，存在歧视和偏见，但这于姜序和陶西而言只是常态，他们本来就不受欢迎。 所以陶西开心的话，姜序也不会在乎。 可能在他自己没有发觉得时候，姜序的潜意识里面已经在喜欢陶西，因为姜序规划的人生未来里，从来都没有想过不与陶西在一起。 大巴到达学校的时候暴雨已经过去，不过雨还在下。 陶西不喜欢淋雨，姜序给陶西打电话，对陶西说让他先找个地方躲一会儿雨，他回去拿雨伞。 但陶西有一点得意地说：「姜序，我的书包里有伞。」 告诉姜序：「我查了天气预报，今天4点钟降雨的概率有90%，暴雨非常准时。」 听口气，像是这场暴雨的准时和天气预报的准确性都令严苛的陶西非常满意，姜序能想像到陶西一本正经地讲这句话的样子，被自己的想像逗笑了。 这时候，姜序在陶西电话的背景音中听到有班主任让大家下车的动静，就对陶西说：「那你在车旁边等我，我过来找你。」 「不用的。」陶西很有计划地说，「我记得你坐的大巴的车牌号，会来找你，这样我们就都不用淋雨了。」 姜序看着外面的雨幕，听从了陶西的安排，说「好的」。 因为下雨，许多走读生的家长来学校接他们，校门口挤了很多车，学校的大巴开进校门也花费了一些时间，陶西的车到的稍晚一些，姜序坐在大巴上等了几分钟，很快就在许许多多的雨伞遮盖下找到了陶西。 陶西举着一把黄色的伞，像一朵飘在人海中的小黄花，在人群中走得有些艰难，对着每辆大巴的车牌号码仔细阅读，寻找姜序的车辆。 他寻找的样子呆头呆脑，显得有些笨，姜序走到大巴车的车门口，喊了陶西两声，但不少其他同学都纷纷侧目来看他，陶西却根本没有听到，仍旧在辨认大巴的车牌号。 找了三辆车后，陶西找到了他记住的那串车牌号码对应的大巴车，这才看见了站在大巴车门口的姜序，立即沖姜序招手，说：「我们走吧。」 姜序跳下车，钻进陶西的伞下，接过了雨伞。 陶西的小黄伞比较小，遮挡两名高中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姜序钻到伞下，一侧胳膊淋着雨，另一侧陶西也被挤出到伞外面一些去了，雨水滴在陶西的手臂上。 姜序犹豫了片刻，伸出贴着陶西那一侧的胳膊，搂住了陶西。 陶西也没有挣扎，安静地躲在姜序的怀里，怀里抱着他自己没有雨伞之后彻底空瘪了的书包，不过并没有表露出类似甜蜜或是羞涩的神态来。 回到宿舍以后，魏浩正趴在床上打游戏。 魏浩请了病假，说自己拉肚子了，没去秋游，实际上只是懒得动弹，看见姜序和陶西回来了，只往两个人那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翻了个身继续打他的游戏。 姜序去将雨伞挂到阳台上，顺便给外婆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回来的时候陶西正蹲在地上，用一个纸卷戳一双丢在椅子脚的袜子。 那双袜子是魏浩的，陶西正在试图不动声色地把臭袜子丢回去。 陶西不喜欢脏乱差，但是更害怕魏浩打他，所以不敢对魏浩的内务指指点点，收敛地将对住宿环境的要求自动降低到了他和姜序住的这一侧保持干净，时常做清洁打扫。 好在魏浩可能是懒得理他们，不怎么主动惹事，丢东西也只乱丢在他自己那一侧，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袜子扔到了陶西他们这边。 陶西非常嫌弃，但是敢怒不敢言，用纸卷戳了几下，没能成功将袜子推走。 姜序看到以后，拿了张纸巾走过来，捡起魏浩的袜子丢去了魏浩的脏衣桶，对魏浩说：「你多久没洗衣服了。」 「多管闲事。」魏浩头也不抬，继续打自己的游戏，吊儿郎当地说，「哦，陶西受不了啊？要不你帮我洗？」 陶西听见魏浩说自己的名字，眼睛立即瞪得很大，看了魏浩两眼，飞速地熘去了姜序身侧，拉姜序的手腕。 姜序不想起冲突，沉默地看了魏浩一眼，反手牵住了陶西的手，说：「去洗澡吧，身上都是雨水。」 陶西立即就要往外走，连洗漱用品都忘了拿，还是姜序去帮他拿的。 走出宿舍，姜序觉得太高调了，没再牵着陶西的手，低声对陶西说：「对不起啊，住在一起，也没保护好你。」 第56页 他想要给陶西最好的，但他什么也给不了，调换了宿舍以后，陶西也还是在被欺负，而他无能为力。 陶西不知道姜序为什么要道歉，姜序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超过了陶西能够理解的范围。 最后，陶西只是微微仰起一点头看着姜序，说：「我想要跟你住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也有~ 第44章 做什么事情都好像比其他人困难一些的陶西，好像非常擅长恋爱。 他说喜欢姜序，说想要住在一起的时候，与他平时告诉姜序要吃冰淇淋时没有多大不同，表情单纯无邪，眼神干净纯洁，好像因为他们互相喜欢，这些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但姜序看着陶西的眼睛，心跳得很快。 第二天早上，陶西被闹钟叫醒，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 以往这个时候姜序都会已经坐在书桌前写试卷了，不过今天座位是空的，姜序没在那，陶西爬下床去，在宿舍巡视一圈，最后在卫生间找到了正在洗衣服的姜序。 姜序热爱干净，早上起来就把脏衣服洗掉，陶西觉得这是非常优秀的品质，希望魏浩可以学习这一点，所以有一点大声地说：「你在洗衣服。」 姜序本来在拿着肥皂打泡，被陶西吓了一跳，肥皂掉进了塑料盆里，扭头看向陶西的时候表情有一些略微的窘迫，不过是陶西不会辨认得出来的程度。 「嗯，弄脏了。」姜序说，「你要上厕所吗？我马上就洗完了。」 陶西点了点头，不过也没有出去，挤在姜序身侧，拿了自己的牙刷和漱口杯，开始刷牙。 魏浩这时候也已经醒了，不过他贪睡又熬夜，早上起床非常困难，闹钟响了以后又在床上瘫了几分钟才起来，走到卫生间门口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看见姜序正在洗床单和内裤，立即露出来一种非常古怪的神情，目光在陶西和姜序之前转来转去。 看了一会儿，他踢踢踏踏地从卫生间门口走开了，沖姜序嚷嚷：「大早上就洗衣服，你们俩快点啊。」 陶西刷牙也是有他自己的原则的，几乎是刻板地遵守「正确刷牙步骤」，确保每颗牙齿都刷到了，且要刷够3分钟。 魏浩催促也没有用，陶西认认真真刷完牙，洗好了杯子和牙刷，这才走出来。 他认为魏浩已经收到他的「暗示」，还站在门口看了姜序洗衣服，应该是认识到了洗衣服是一个好习惯，于是对魏浩说：「我洗好了，你也要洗衣服吗？那你要快一点，时间可能不够用，全部洗完的话，应该会迟到。」 魏浩看着陶西的样子，感觉他的样子非常滑稽可笑，而且他也根本理解不了陶西的奇言怪语，觉得陶西根本就不正常，虽然他也不喜欢姜序，但是好歹姜序看起来是个正常人，搞不懂姜序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神经有问题的人。 于是他在学校论坛上发了个吐槽的帖子，说自己的室友是个事儿精，连自己洗不洗衣服都要管，引起了很大的共鸣，就又用了十几分钟回复评论，等姜序和陶西都收拾完了，准备出门去吃早饭和上课，他才走进卫生间开始刷牙洗脸，动作开合很大，将姜序收拾干净的洗漱池台面弄得乱七八糟。 不过此时姜序与陶西已经出门了，并不知道魏浩在宿舍里「为非作歹」。 因此，陶西对魏浩产生了一些不够客观、不够全面的错误评价。 陶西还是和往常一样，选择了食堂二楼的一个窗口，在喜欢的奶黄包和豆沙包之间纠结了1分钟，最后买了一份豆沙包和一杯甜豆浆，端着餐盘坐到他经常坐的角落位置。 吃饭的时候，陶西忽然对姜序说：「魏浩没有很坏。」 姜序没能领悟到陶西忽然提起魏浩的目的，而且这个评价有些出乎姜序的预料，毕竟魏浩前一天晚上还在乱丢袜子，是陶西非常不喜欢的行为。 他咽下嘴里的包子，问陶西：「是吗？」 「是的。」陶西的口吻像人类观察评论员，中肯地评价说，「他没有赶我走，同意我住在205宿舍，有时候非常凶，但是没有要打我，是比较善良的人。」 姜序看着陶西，有时候也能理解陶西的不受欢迎，因为陶西有时候讲话的语气和神态都有些怪异，比如现在。 但是姜序是没办法把「奇怪」这种词与陶西联繫在一起的，只是感到一些心酸，伸出手指贴了一下陶西的手，轻声问他：「只是这样，他就不算坏了吗？」 从开始集体生活，陶西被排挤就是常态，大多数人不喜欢陶西、嘲笑陶西、无视陶西，陶西大多数时候不清楚原因，但也模模煳煳地知道根本上还是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因而感到难过。 也因此，陶西对「好」的评价门槛非常低。 他点了点头，对姜序「嗯」了一声，像是忽然评价魏浩只是随口一提那样，结束了这个他自己突兀提起的话题，又继续吃自己的豆沙包去了。 姜序看了陶西一会儿，喊了陶西的名字一声，等陶西抬起头来，用他很熟悉的飘忽眼神看他，姜序才问：「那我呢？」 陶西有一些没有懂，不解地看着姜序。 姜序就又补充：「魏浩都算比较善良了，那我呢？」 可能是没有想过姜序会问这样的问题，陶西放下了手里的豆沙包，思考了一会儿，似懂非懂地对姜序说：「你不一样。」 第57页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呆呆的，像没什么情绪起伏，不过语气变得非常轻，有一些害羞的意思。 姜序听完，耳垂也有一点红，但又忍不住追问：「哪里不一样啊？」 陶西呆愣地坐着，像是在思考，不过应该是思考无果，注意力又被没有吃完的豆沙包吸引过去了，就没有说话，继续去吃早饭了。 而姜序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夹了自己餐盘里的一直奶黄包，放到了陶西的餐盘里。 作者有话说 收收海星@.@ 第45章 进入高三以后，学习紧张度骤然提高了许多，9月份过得很快，似乎只是做了一些试卷，一个月的时间就悄然而过。 姜序甚至觉得秋游时候发生的事情还歷歷在目，但已经到了即将放国庆假期的时候。 育明高中讲究追求效率，但还是压缩了高三学生的假期，连同原本的回家周假期一起只放了法定的三天假。 得知放假安排当天，魏浩一回宿舍就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哀嚎，不过陶西去洗澡了，因而逃过一劫。 陶西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髮回到了寝室。 姜序正坐在陶西床位那一侧的桌子边，摆弄几张小卡片，陶西看到就立即走了过去，将洗浴篮放到桌子上，伸手把卡片拿了过去，问姜序：「是新的吗？」 「是新的。」姜序把剩下的卡片整理整齐，摆在桌子上，「做了十张。」 小卡片原来是姜序自己的背诵手写卡，他时常随身带着，用于抓零碎时间背诵和巩固记忆用的，不过九月上旬的某一天，陶西发现了这个卡片，表现出来了很大的兴趣，可能是感觉很好玩，读了一会儿上面的诗句。 事实上，陶西很难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不擅长阅读，姜序每一张卡片上只有很短的几行诗句，因此让陶西感到轻松。 于是抽卡背诵变成了陶西和姜序之间的一种小游戏，默写题从来拿不到分数的陶西也渐渐可以记住一些语文知识点了。 「十张很好。」陶西说，手里抓着一张卡片，又探头去看姜序放在桌子上的另外一些。 他身体前倾，越过姜序探头张望，发梢的水珠滴下来，掉在姜序的胳膊上。 他的头髮有点长了，因为陶西不喜欢去理髮店。 理髮店的音乐非常吵闹，有很难闻的烫髮产品的味道，而且很难避免理髮师触碰到他的脸，这些都会令陶西感到难受。 外婆总是要为这件事情唠叨他，一般这种时候，陶西就假装没有听到，进行一些沉默抗争。 不过一般抗争无效，陶西还是会很惨地被外婆强制押送进理髮店，遭受长达20分钟至半个小时不等的理髮酷刑。 姜序擦了自己胳膊上的水珠，看陶西仍旧在看他刚刚做好的卡片，没有要管自己头髮的意思，只好站起来，从陶西的洗浴篮里拿了毛巾，替陶西擦了擦湿漉漉的头髮，问陶西：「怎么没把头髮吹干？」 陶西像是被淋湿的小动物一样，任由姜序用毛巾揉他的头髮，没有拒绝姜序过于亲密的行为，汇报一样告诉姜序：「吹风机坏了。」 他整颗脑袋都被姜序裹在毛巾里，跟着姜序的动作左右乱晃，又说：「我跟它商量，想要让他吹风，但是它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姜序问他：「跟谁商量？」 「吹风机。」陶西说，「我猜测每天很多人用它，它非常累，所以不想工作，对它进行了安抚，但是没有用。」 姜序能够想像得到陶西认真与吹风机协商的情景，替陶西擦头髮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抿了一下嘴唇，眼神不自然地别开了一会儿。 最后，他放下了毛巾，对陶西说：「我去问问看有没有报修吧。」 陶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髮，将挡在眼前的几缕碎发撩开了，对姜序说：「好的。」 而后就坐到了姜序刚刚坐的为止，又开始看姜序制作的卡片。 姜序的字写得工整、漂亮，新制作的几张卡片还特意放大了一些字体，其中一张画了个简笔画的笑脸，陶西的眼神在那里停留了很久。 公用的电吹风倒也的确是因为使用人数过多而故障的，大约是保险丝烧断了，宿管报了维修更换，不过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 不过男生宿舍对电吹风的需求也不是很大，宿管就把自己的电吹风拿了出来，供大家临时救急使用。 姜序去找宿管的时候，宿管的单间门口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 姜序大概数了一下排队人数，回寝室喊陶西，很懂陶西的对他阐述情况：「陶西，楼下可以用吹风机了。有7个人在排队，大概要等20分钟。」 然后才问陶西：「去吗？」 但是陶西在摆弄面前的卡片，没有回答姜序的提问。 不过姜序也已经习惯了，走过去到陶西身侧，又喊了陶西一声，还捏了一下陶西的耳朵，说：「陶西，把声音开关开一下。」 陶西被捏得很痒，躲了一下。然后才微微仰起头，看到姜序，就翻找了桌子上卡片中的其中一张，指上面的笑脸告诉姜序：「以前没有这个。」 「我随便画的。」姜序说，「你不喜欢吗？」 「和以前的不一样。」陶西没有说喜不喜欢，但看起来并不想要这个笑脸，告诉姜序，「你帮我擦掉吧。」 第58页 姜序看了一下上面的简笔画，觉得可能是画得不大好看，毕竟他没有学过绘画，就从陶西手里把卡片接了过来，说：「我重新做一张吧。」 他把卡片塞进了自己的裤兜，才又问陶西：「吹头髮吗？」 接着他又重新阐述了一遍楼下吹风机的使用状况，告诉陶西：「要等20分钟。」 「好的。」陶西立起来，默认了姜序会陪他一起去排队，所以去拉了姜序的手。 魏浩本来躺在床上打游戏，在姜序和陶西接二连三的互动之后受不了了，退出游戏，靠坐在床头给自己的女朋友打了视频电话。 视频电话一接通，魏浩就露出甜蜜的表情，喊对方：「宝宝。」 陶西总是神游天外，魏浩这一声「宝宝」他倒是听得很清楚，往魏浩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好像是在打视频电话，于是拉着姜序绕着寝室走了一个很大的圈，防止自己会被摄像头拍进去。 到了楼下，排队的人数变多了。 可能是因为时间比较晚了，大家都等不及头髮自然晾干，或者是因为更多的人得知了宿管大爷这里可以用吹风机。 总之，经过陶西仔细计数，排队的人数多达13位。 姜序敏锐地发现了陶西的退缩之意，但是陶西头髮太多了，不吹一下是很难干掉的，所以他主动地建议道：「我帮你排吧。」 陶西立即绕开了排队的人，站到了对面一侧没人的地方。 排队的人很多，不过男生吹头髮的速度也很快，姜序在心里回溯了一会儿今天老师讲解的重、难知识点，队伍就往前走了两个人。 姜序跟着队伍迈步往前走，转头看陶西的方向一眼。 陶西很安静地站在那里，看上去束手束脚，好像是在被罚站，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的方向，让姜序感觉自己现在不是排队等着用吹风机，而是在排队获得领取陶西回家的资格。 使用吹风机的实际排队时间与姜序预计不同，陶西等待了31分钟，吹完回到寝室，没过几分钟，寝室的熄灯铃声就响了。 按照姜序的学习计划，他今天还有半张化学试卷没有写完。 姜序对自己的学习要求非常严格，不想要将未完成的学习计划丢到第二天，就用手机开了手电筒，趴在被窝里把卷子写完了。 写完以后，为了不打扰陶西以及连带防止魏浩会突然暴跳如雷，姜序没下床，轻轻将东西放在了床角，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入睡之前，姜序被裤子口袋里的卡纸硌了一下，想起来了陶西说不喜欢他画的笑脸时候的样子，又想到在楼下排队时陶西一直追着他的目光，很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宝宝的一天：上午，安抚愧疚的姜序；晚上，安抚罢工的吹风机。好忙。 第46章 9月30号放学以后，育明高中高三生短暂的3天国庆假期开始了。 陶西从学校回到家，外婆已经做好了晚饭，有陶西喜欢的茄子和西红柿，因为觉得高三生很辛苦，还特意给陶西炖了鸡汤。 屋子里飘满了鸡汤的鲜味，陶西回到家，洗了手坐到餐桌边，说：「好香。」 「香就多吃一点，高三读书太辛苦了。」外婆给他盛了鸡汤，还加了一个大鸡腿，不过自己什么也没要，只吃了茄子和西红柿配米饭，碎碎念地对陶西说，「鸡汤喝不完也没关系，明天早上用鸡汤给你煮小馄饨吃。」 陶西没有说话，专心吃饭。 外婆觉得食不言寝不语是个好习惯，所以吃饭的时候也不同陶西聊天，祖孙两个很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非常丰盛的晚餐。 晚饭以后，外婆让陶西去休息一会儿，自己收拾了桌子，进到厨房去洗碗。 不过陶西没有立刻去沙发上坐着，巡视一样打开了冰箱门，确认里面存储的食材，而后才去了客厅，坐在了地毯上，给姜序发消息：我家里有很多茄子。 姜序很擅长解读陶西的消息了，给陶西回覆：那我明天上午就来找你，中午给你做烤茄子。 陶西得到了满意的回覆，锁屏了手机，爬起来去厨房找外婆。 外婆还在洗碗，被陶西喊了之后，显得很惊喜。 陶西不喜欢说话，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自己不肯出来，外人也进不去。在家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发呆，外婆主动跟他讲话，陶西也经常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给反馈，要外婆喊他好几次。 难得陶西主动说话，外婆立即停下了洗碗的事情，转身看着陶西，问他：「怎么啦？」 「外婆。」陶西讲话的时候还是有点呆呆的，问外婆，「你的工作不忙了吗？」 「邓太太知道你要放假，特意让我国庆期间休息，在家照顾你。」外婆说，「和之前的假期一样的，你忘记啦？」 陶西眼神飘忽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 但是陶西只回忆起之前几次外婆很忙的时候，把他寄放在很不喜欢他的王阿姨家里。最后一次，他认识了姜序，他就不用再去王阿姨家了。 陶西又不说话了，外婆以为他在担心，就又说：「邓太太人很好的，我们桃酥不要担心，外婆还是可以赚钱养活你的。」 这样说着，外婆欣慰地摸了摸陶西的头，但是陶西躲开了。 「好好好，外婆手上都是水，不碰我们桃酥。」外婆没办法地说，「对姜序怎么不这样，外婆都要嫉妒了。」 第59页 陶西眼睛睁得很大，有一些茫然，隔了一会儿，主动伸手拉了拉外婆的手。 不过拽了一下，他就又很快放开了，对外婆说：「明天姜序会来，他答应给我做我没有吃过的烤茄子。」 外婆没能像姜序一样成功解读陶西的思路，误会陶西在解释刚刚她说的「对姜序怎么不这样」，就说：「那外婆也总是做你喜欢的菜，还是比不过你的好朋友呀？」 其实外婆是在逗陶西，好不容易陶西肯主动跟她聊天，外婆就想要陶西多说一些话，并没有真的要同姜序比的意思。 不过陶西不懂，沉默着从厨房走开了。 他回到客厅，又坐回了地毯上，再度给姜序发去消息：姜序，坏消息，明天外婆在家，我们不能吃烤茄子了。 隔着手机，姜序都能感受到陶西的无限悲伤。 导致陶西没能吃到烤茄子的罪魁祸首现在就在他家客厅里。 周宁皓是跟着他妈来的，家里的房子隔音效果一般，姜序隐约听到了几句他们的聊天，好像是周宁皓跟他妈刚在外面吃了大餐，回来的路上顺道来了一趟姜淮山这边，给周行雪拿一些生活用品。 周宁皓在长辈面前表现得很乖巧，姜序没听见他闹出来什么张牙舞爪的动静。 他们母子只在家里呆了一小会儿，很快就离开了。 周宁皓的妈妈大概是没什么话好同姜淮山讲的，姜序没有听到几句交谈，后来主卧的方向传来一些柜门开开合合的动静，之后他就听见周宁皓母子离开的声音。 紧跟着，客厅的方向飘来了烟味。 姜序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很快就收回了注意力，给陶西回復消息：外婆是不是担心我用厨房不安全？没关系的，明天我来跟外婆解释。 陶西就又回覆：那你要早一点来。 姜序推开窗户通风，答应陶西：好的。 作者有话说 西宝心心念念烤茄子。 第47章 姜淮山又在家里抽了很久的烟。 第二天早上，姜序出门的时候看见姜淮山睡在了沙发上。客厅的菸灰缸已经满了，地上还掉着几个菸头，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出门以后，姜序怀疑自己身上都被浸染了不少烟味，所以刻意在外面多逗留了一会儿，绕路去小区外面的便利店给陶西买了一支冰淇淋。 陶西早上吃了外婆给他煮的鸡汤小馄饨，回房间写自己的作业。 他写作业时分成两种状态，理科的几门功课陶西总是写得很快，不过到了语文这种科目，陶西就常常握着笔半个小时也写不出来几个题。 陶西不喜欢语文，没写几个字，就趴到门口去张望屋外，观察外婆在做什么。 因为他不想要被外婆发现，走动时非常小心翼翼，但动作不是很协调，蹑手蹑脚的样子实际上显得有些鬼鬼祟祟。 外婆在外面洗衣服，穿着当做家居服的棉布衫和短裤，看起来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这时候门铃响了，陶西就忘了自己正在偷偷摸摸的事情，立即从门边钻了出来，比外婆动作还要快地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做出迎接姜序的样子。 进入十月，白天的气温仍旧有些高，姜序拿着冰淇淋走了一路，冰淇淋已经有点化了，姜序把冰淇淋递给陶西，让陶西赶紧吃一口。 陶西接过冰淇淋，伸出舌尖把软掉的冰淇淋舔掉了，然后又去看姜序的手，确认过之后才说：「只有一个。」 姜序每个假期都要来找陶西，陶西家里已经有他专属的拖鞋了，姜序从鞋柜里拿出来换好，与外婆打过招唿，带着陶西往客厅走，说：「嗯，只买了你的，我不想吃。」 「很好吃。」陶西又咬了一口冰淇淋，告诉姜序，「香草味的。」 「嗯，香草味的。」姜序说。 陶西吃了一会儿，忽然举着冰淇淋靠近了姜序，嘴里还含着一点冰淇淋，含含煳煳地说：「给你吃一点。」 他靠得离姜序很近，姜序能感觉到陶西说话时候的气息是凉丝丝的，带着香草的香甜气息。 外婆还在晾晒刚刚洗好的衣服，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姜序不知道陶西怎么这么大胆，早恋都不避讳家长，没什么力度地推了一下陶西的手，艰难地拒绝了：「你吃吧。」 陶西就被推开了，将冰淇淋拿到自己跟前，自顾自吃了起来。 外婆晾完了衣服，走过来嘱咐了陶西一句「不要吃太快，免得肚子疼」，又问姜序：「姜序要吃什么水果？外婆去给你洗。」 「不用的。」姜序主动伸手拿了茶几上的杯子，「我先去喝点水。」 他来了很多次，知道水壶放在哪里，立起来自己去接水，外婆还在后面提醒他：「冰箱里还有饮料，我听超市的售货员说这个卖得很好，小孩都喜欢喝，特意给你们买的。」 姜序接好了水，打开冰箱看了看，冰箱里果然摆着一排饮料，是某个汽水饮料牌子新出的口味，班上确实不少同学拿着喝过。 不过姜序没拿，对外婆说：「我不算小孩了，留给陶西喝吧。」 「怎么不是小孩，还读书呢，就是小孩。」外婆说着，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塞在姜序手里，「去玩吧，外婆去给你们做午饭。」 听见要做午饭了，专心吃冰淇淋的陶西抬起了头，看着姜序。 第60页 姜序在他没什么变化的神情里读出来了「唆使」的意味，不过其实陶西是做不出来这么复杂的表情的，主要还是姜序自己过分解读。 他接收到陶西的信号，拿着外婆塞给他的饮料，对外婆说：「对了，外婆，我之前答应了给陶西做烤茄子，陶西看起来很想吃，要不午饭我来做吧？」 想起前一天晚上陶西给他发的消息，姜序又补充：「我在家经常做饭，厨房用具都比较熟练了，不会不安全的。」 「哦，对，桃酥昨天回家跟我说过。」外婆想起来前一天陶西表现出来的主动交流意愿，笑了一下，「认识你以后，桃酥变得活泼了很多，外婆要谢谢你。」 姜序感觉外婆好像也没有不让他进厨房的意思，回头看了又在专心咬冰淇淋的陶西一眼，有点纳闷地跟着外婆进了厨房。 第48章 厨房里面，外婆已经准备了一些食材了，茄子也放在一边，外婆指给姜序看：「你弄吧，烤箱在那边，外婆给你打下手，再顺便烧个糖醋小排、红豆糖饼给你们吃。高三太辛苦了，得补充营养。」 姜序「嗯」了一声，开始清洗茄子，还有香菇、土豆什么的其他食材，准备一会儿一起烤着吃。 外婆在另一边和面，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姜序闲聊天，说一些陶西小时候的事情。 自从养父和养母去世，姜序开始独自生活，被姜淮山接到城市来，也依旧独来独往，已经太久没有过这样与长辈闲聊的时候。 他以前也想过，等他长大，读书赚钱，接养父养母到县城安居，他下班以后给养父养母做饭吃，应该也是这样的光景。 想到这里，姜序弄茄子的动作乱了一下，与此同时，他身后响起推拉门被打开的声音。 陶西吃完了冰淇淋，钻到厨房来进行围观。 他像质量监察员一样，碰了几下姜序已经拿锡纸包裹好的食材，应该是得到满意的结论，就又凑到了姜序身侧，歪着身子往姜序身上靠，想要更近的去看姜序做烤茄子的步骤。 不过这个动作对陶西来说有些难，他掌握不太好平衡，摇摇晃晃地，最后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姜序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姜序的手。 外婆回身拿调料，见到陶西的样子，伸手去拉陶西：「桃酥，你凑那么近，挡到姜序的手了。」 「我想要看。」陶西显得有一点任性，不肯挪位置，「上次没有看到。」 外婆以为陶西说的是姜序第一次来家里给陶西做饭那次的事情，也拿陶西没有太多的办法，只好又拽了拽陶西，建议陶西：「那你稍微站远一点，去门口那边，也能看得到。」 不过姜序知道，陶西说的「上次」，是他们秋游的那一次。 后来茄子没能吃到，但是陶西对他表白了。 他像是当着外婆的面在与陶西对暗号，对陶西说：「这次很快，不用等很久，茄子就能烤好。」 又告诉外婆：「没关系，陶西喜欢，就让他在这里看吧。」 外婆就说他太惯着陶西了，不过也没有再管陶西，而且因为厨房面积不大，三个人都挤在里面，显得有些狭窄，外婆就端着面盆还有面板先出去了。 姜序弄的烧烤杂烩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先去读了一下烤箱的使用说明，选择好了烧烤档位，把食材放进去。 启动了烤箱以后，姜序又确认了一遍操作步骤，还是觉得不託底，对陶西实话实说：「以前烤东西，都是在院子里架个炉子，我以前没用过烤箱，可能不好吃。」 这段话可能是触碰到了陶西记忆星河中的某一颗星星，陶西听完，回过头来，没头没脑地对姜序说：「你不要骗我。」 「我骗你什么？」姜序问他。 「我没用过烤箱，可能不好吃。」陶西复述了一遍这句话，语气都几乎与姜序一样，而后说，「我爸爸也这样说过，是骗我的，非常好吃。」 在姜序的印象中，这是陶西第二天提及他的父母。 鑑于他们此时已经是比朋友更加亲密的恋爱关系，这一次姜序主动了一些，问了陶西关于他父母的事情：「我没见过叔叔阿姨，他们不住这边吗？」 「外婆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陶西露出来了一些茫然的神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之前姜序擅自猜测的最糟糕的情况，陶西的父母也和他养父母一样已经离世。 不过十八岁的陶西仍旧在幼稚地相信着外婆善意的谎言，所以姜序也没有准备去戳穿，摸了一下陶西的脸，想要安慰他一下，就被陶西拉住了手。 「姜序。」陶西神色中有一点焦虑，对姜序说，「你要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不想你会不告而别。」 童年失去双亲的孩子可能会更加缺少安全感，在这一点上姜序深有体会，所以他也握住了陶西的手掌，答应陶西：「好，我们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收收海星~~漂亮的海星~~ 第49章 国庆节少得可怜的三天假期，姜序也几乎都是在陶西家里度过的。 而且2号那天晚上，姜序借宿在了陶西的家里。 姜淮山不知道去了哪里，姜序从陶西家回去，发现家里的电子门锁无法输入密码了，他研究了一会儿，发现密码锁没电了，姜淮山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应该是没记得换电池这件事，而姜序没有应急用的钥匙。 第61页 在家门口站着犹豫了十分钟以后，姜序在「给姜淮山打个电话」和「折返回陶西家里借宿」两个选项之间选择了后者。 陶西对姜序的去而復返表现得很开心，积极地欢迎了姜序，并与姜序分享了自己的床铺，还拒绝了外婆送来的第二床被子，只留下了一只枕头，告诉外婆：「我和姜序盖一床被子就可以。」 大概是还记得暑假时与姜序在守林小屋里面住的情景。 姜序有些心虚地送走了外婆，对陶西说：「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得借你的睡衣穿了，行吗？」 陶西模仿之前在守林小屋时姜序给他收拾床铺的样子，正在铺被子和整理枕头，还拿了湿纸巾将床头擦拭了一番，听见姜序问话，又跑去自己的衣柜旁边，翻出来了一套画有草莓熊样式的短袖和短裤款睡衣，对姜序说：「给你穿这个。」 睡衣底色是浅粉色的，非常可爱，姜序看着陶西交到自己手里的衣服，脸色有些一言难尽，给自己做了五分钟的心理建设，拿着睡衣去洗澡了。 洗完澡，姜序从浴室出来，陶西已经收拾完了，正趴在床上看他的绘本。 搬到与姜序同住之后，宿舍变成了很安全的环境，这套绘本就被陶西拿去宿舍了，现在却又出现在陶西的卧室里。 姜序这才知道陶西回家时把书包装得鼓鼓囊囊，其实根本没拿几套课本和卷子，背来背去的都是他这套绘本。 「很好看吗？」姜序凑够去，看陶绘本上花花绿绿的画，问陶西，「不是都看过很多遍了。」 姜序一凑近，陶西就主动给姜序让出来了一个位置，告诉姜序：「非常好看。」 待姜序坐到床沿，陶西就将绘本拿起来，与姜序分享：「是王子、公主和恶龙的故事，画面的颜色非常舒服。」 姜序记得，有一天晚上他和陶西打语音电话，陶西就在看这个故事，今天陶西看的故事进度比那天晚上往后一些，王子已经将公主救出来了，正在与公主举办婚礼，公主穿着华丽的婚纱裙，王子穿着骑士装，正在亲吻公主的额头，城堡下面围着拥戴王子的全国百姓，举国欢腾。 陶西翻动书页，将这个故事看完了，没有发表什么感想，将绘本收起来，放到了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不看了吗？」姜序等陶西躺好，也钻进了被子里，问陶西，「你又要下线啦？」 「是的。」陶西说着，闭起眼睛。 姜序就探身关掉了房间里的灯，也在陶西身边躺了下去。 房间里黑下来，姜序躺好以后，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感觉陶西在他身侧动了动，靠近他，亲了他的额头。 陶西的双唇湿润、柔软，身体带有水蜜桃沐浴乳的香味儿，包裹了姜序的全部感官。 姜序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但陶西好像非常从容，亲了姜序之后就又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姜序看见陶西已经闭起眼睛来了，很可能已经快要睡着，但还是出声喊了陶西的名字。 「怎么忽然……」姜序感到耳根发热，心跳得也很快，悄悄在被子下牵住了陶西的手指，「都没有预兆。」 陶西感觉到姜序拉他的手指，自动下线失败了。 他往姜序身侧贴了一些，茫然、含混地「啊」了一声，应该是没有听懂姜序过于含蓄的话。 「这样。」姜序说，也倾身在陶西的眉心碰了一下。 陶西在黑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听语气应该是有一些开心，对姜序说：「冯老师告诉我，王子亲吻公主是因为王子喜欢公主。」 可能是怕被外婆听到，陶西说话声音很轻，对姜序说：「我喜欢你。」 有几秒钟的时间，姜序隐约感觉陶西的话有点怪，但因为陶西老是这样，姜序也没有想很多，在黑暗中又一次亲了陶西的脸颊，告诉陶西：「我也喜欢你。」 陶西便心满意足地入睡了。 不过姜序没有睡太好。 十月份的天气仍旧很热，可能是因为陶西的被子也有些厚，姜序感到燥热，又不想要翻来覆去地打扰到陶西，躺在床上看了很久天花板才有一些睡意，第二天又醒得很早。 早上六点，天才蒙蒙亮，姜序就醒了。 陶西安静地睡在他身侧，下巴有一点埋在被子里，睡颜安静无害，让姜序想到了另外一个童话故事《睡美人》。 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陶西看的样子有点不正常以后，姜序飞快地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出卧室，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出了门，到绿城公园去晨跑。 小区门口到绿城公园的路上有几个早餐点，卖各种各样的吃食，姜序晨跑完往回走，顺路带了早餐回去。 走到楼栋门口时，正巧遇到外婆背着一个很大的布包往外走。 「外婆。」那个布包看上去有些分量，姜序上前要接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哦，一些小东西，我搬下来。」外婆含煳地说，又问姜序，「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是不是怯床？」 这下姜序也有些心虚，没敢继续和外婆对视，将目光放在了布包上，说：「我都，我习惯晨跑……顺便买了早饭。」 「外婆还想给你们煮小馄饨呢。」外婆说，「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 第62页 姜序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问外婆：「这个要放哪里去？地下室吗？还挺重的，我帮您搬过去吧。」 「不用了，外婆还搬得动。」外婆说完，催促姜序，「一会儿桃酥就快睡醒了，你去把早饭带上去。外婆很快就回来，给你们再弄个鸡蛋汤。」 那个布包的重量对外婆来说明显有些重了，外婆走路显得有些吃力，姜序往电梯口走了两步，还是不太放心，折身回去跟上了外婆。 外婆没有把布包放到地下室，而是走出单元楼，走到楼下日用品商店和便利店，分别把布包里的两个大塑胶袋递给店老闆，收到了几百块钱的纸钞。 姜序隐约看见塑胶袋里面是一些毛线编织的东西，像是小饰品什么的，意识到外婆是在卖手工艺品赚钱。 陶西的父母不知因何过世，外婆一个老人家带着陶西生活，日子应该也不好过。 可能外婆是不想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情，担心他这个陶西「唯一的朋友」会因此而嫌弃陶西，用心良苦地保护着陶西。 姜序垂下眼，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快点长大，没有让外婆发现自己跟了上来，飞快地绕路回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陶西才刚刚睡醒。 陶西不知道姜序出去晨跑过，也不知道外婆出门去卖过东西，早上醒来时，看到餐桌上放了很多他喜爱的早饭，很高兴地刷牙洗脸，坐到餐桌边吃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预防针：陶西宝宝家经济条件其实没有姜序想像得那么困难，后面会再解释哈~ p.s.超喜欢看评论，谢谢大家一路陪着我！ 第50章 下午，姜序就与陶西一同返校了。 出发之前，陶西将他的绘本又全部整齐地装进书包里面，姜序收拾得比较快，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去找了外婆，告诉外婆不要太辛苦，说自己会照顾陶西。 外婆的神情很复杂，有欣慰也有担忧，看了姜序一会儿，跟姜序说「谢谢」，答应了姜序，说自己会注意的。 依照陶西的习惯，他们仍旧在下午四点钟从家里出发，乘坐了4:11分准时到站的8路公交车，前往学校。 这一天的天气非常不错，终于有了一些秋高气爽的秋意，云层绵延翻涌，陶西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看，表情专注而认真。 姜序不知道外面一晃而过的街景到底有什么值得陶西这样专注，但看陶西不谙世事的神情，觉得外婆的辛苦也没有白费，陶西被她保护得很好。 以后他也可以保护陶西，给陶西很多的爱。 4:45分，公交车抵达了学校门口的公交站。 门口的糖炒栗子店又开始售卖糖炒栗子了，陶西像是提前就知道，下了公交车没有如同前几个月一样往学校门口走，而是拉着姜序去糖炒栗子店。 不过大概是因为糖炒栗子店刚刚开业，排队来买糖炒栗子的人很多。 陶西站在距离排队的队伍十米远的位置没有动，看上去是在犹豫是不是要过去，姜序看他一副纠结的样子，主动说：「你等我吧，我去排队。」 「好的。」陶西立即说，将纸币交给姜序，「一份十块钱，不要其他东西。」 「知道了。」姜序好笑地捏了一下陶西的脸，没有要陶西的钱，「我给你买吧，钱你收起来。」 陶西没有推辞，走了几步，站到了不会被人挤到的角落里，张望在排队的姜序。 他乖巧、安静等待姜序的样子让姜序觉得心里很软，姜序一边排队一边想，以后他们住在一起了，不管是租住还是购买的房子，周围一定要有一家糖炒栗子店，也要有售卖冰淇淋的便利店。 他回家的时候，给陶西带冰淇淋或者糖炒栗子，给陶西做他喜欢的茄子和西红柿，与陶西一起看他的绘本，过普通、平凡但非常幸福的每一天。 在十八岁的年级，或许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姜序不觉得他和陶西会分开，也在很认真地规划关于他们的每一个未来。 姜序允诺给陶西的在一起和喜欢，不只是口头的约定，他也为此付出了很多实际行动。 十月底，育明高中第一次的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了。 成绩大榜仍旧是在下午放学时公布在了教学楼一楼的公告栏，不过冲刺班的同学提前半天时间就已经拿到了自己的成绩单，所以没有什么人去看榜，倒是以前不太会赶着所有人都看榜的时间去看成绩的姜序在榜单前驻足了一会儿。 姜序的成绩稳定在分班时的名次，较为稳定，但陶西本次成绩不太理想，相较分班时候的分数和名次都有所下滑。 但陶西本人对此似乎是没有什么感受的。 下课以后，陶西班上很多同学都在讨论习题和分数，也有同学去抄了榜单回来跟大家分享，不过陶西从来不参与这些，老师一走，他就将自己的试卷和课本整理好，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姜序一般在他们班后门口等他一起去吃晚饭，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陶西等了几分钟都没有等到姜序。 再等下去食堂的人就要多起来了，所以陶西就先走了。 他背着书包下楼，一楼的公告栏附近围了非常多在看榜单的同学，陶西就从楼梯后面绕了过去。 刚走到教学楼大门口，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他，陶西回过头去，隔着很多人看见了姜序。 第63页 姜序还在喊他，并穿过层层人群朝他走过来，陶西就站在那里，沖姜序挥了挥手，等姜序走过来，就问姜序：「你不吃晚饭吗？」 「吃。」姜序说，又问陶西，「怎么没等我？」 「你没有来找我。」陶西既没有责备姜序的意思，也没有给自己辩解的倾向，用陈述事实的口吻对姜序说，「再不去食堂，食堂就会人很多，我就坐不到喜欢的位置了。」 姜序沉默了一下，看着陶西公事公办的脸，嘆了口气，说：「好吧。」 陶西就又问他：「走吗？」 说完，背着书包转回身去，大概是如果姜序不走，他也要自己先走了的意思。 姜序只好跟上他，说：「走。」 吃完晚饭，他们仍旧沿着学校最外圈的小路散步，陶西看着地上他与姜序被拉长的影子，又开始在发呆。 走了一会儿，他们到了一个有一些暗的角落。 姜序拽了一下陶西，等陶西抬头看他，姜序才说：「一会儿我们从这边绕过去吧，我去教室拿一下书包」 「好的。」陶西说。 「今天不做理综和数学卷子了。」姜序又说，「我给你分析一下你的语文试卷，你这次的语文成绩太差了。」 陶西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拒绝道：「不行。」 想了一下，陶西又说：「语文非常讨厌。」 姜序发觉陶西喜欢用客观形容表述主观想法，除了在说喜欢他的时候用的是「我喜欢你」的句式，大部分时候他喜欢用被他形容的事物做主语，不说「我很讨厌语文」，而是说「语文非常讨厌」，显得他只是在描述这件事物的一个属性，而没有掺杂个人情感。 不过语文何其无辜，姜序劝说陶西：「那也还是要学一下，多考20分的话，你的成绩就可以提高很多名。」 陶西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今天他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也对他说了一样的话，陶西不懂姜序为什么也要这样说。 姜序对陶西的无声抗拒深感无力，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禁止语文试卷登陆陶西星球，但陶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球人，与千万普通孩子一样，经歷高考、大学、和工作这些必要环节。 在语文学习这件事情上，姜序与陶西无法达成一致。 姜序在发愁，但他看陶西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很显然陶西压根没再想这件事情，已经在走神了。 「陶西。」姜序最后很没办法地喊了陶西一声，问他，「你不想要跟我上同一所大学吗？」 陶西听不到他说话，或者听到了假装听不到不回答他的问题，这些情况时有发生，姜序以前都不是非常介意，有时候看陶西呆呆的，姜序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觉得也不是非要陶西回答他不可。 但今天晚上不同，姜序感到焦虑和急躁。 陶西没有理他，姜序就又喊了陶西的名字，直到陶西抬起头来，很茫然地看他，很呆地问他：「啊，什么。」 「你不想要跟我上同一所大学吗？」姜序又问了陶西一遍，「不是说要一直在一起。」 但是这个关于未来的问题对于陶西而言有些太难了，陶西想了很久，才问：「你要去哪里？」 姜序报了几个大学的名字，很有规划地说：「这几所大学都有很不错的专业，以后就业机会好，我最想考a大，不过我的分数得再提高一些。不去也可以，s大也很好。」 这几所大学都不在他们这个省，陶西想了一会儿，告诉姜序：「我不能去。」 「你是还不能去。」姜序理解错了，「你的语文成绩太拖后腿了，但是理科成绩要比我好很多，所以得提高一下。」 陶西看了姜序一会儿，表情慢慢变得有些慌张，过了一会儿，他有些逃避一样想要绕过姜序走开，姜序伸手拉了他的手腕，陶西就很大力气地把他推开了。 这是姜序第一次见到陶西出现「愤怒」情绪，陶西很少发脾气，被同学不友好的嘲笑和说很难听的话，他都只是假装没有听到地逃开，不会跟人发火。 姜序立即意识到自己可能太着急了，说话也很直白，说陶西考不上a大和s大很像在嘲笑陶西，又去试探着拉了一下陶西的手腕：「陶西，我不是嘲笑你考不上的意思，你别生气。」 但陶西又一次躲开了他的触碰，整个人神经紧绷地绕开他，飞快地跑掉了。 这个角落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姜序没有看清楚陶西走开时脸上慌张、无措的神情，觉得陶西应该是很不想搭理他，所以没有再追上去。 姜序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惹陶西不高兴，原本是在为陶西打算的一件事，现在被他搞砸成这样，让姜序感到十分懊恼。 陶西走掉以后，姜序在他们两个人刚刚站的角落蹲了一会儿，思考翻墙出去给陶西买糖炒栗子的可能性，或者还有没有其他的可以让陶西不再生他的气的方法。 不过思考无果，姜序一向遵纪守法，不像魏浩那样时不时翻墙出去上网吧，根本不知道哪里能翻出去不被发现。 最后第一节自习课的铃声响起来，他才从角落走了出来。 现在教室已经开始晚自习了，他不方便再去拿书包，想了一下，只好选择先回宿舍，看看陶西在不在，还生不生气。 作者有话说 第64页 他没有生气……e=(′o｀*)))唉 明天没有，后天有 第51章 陶西可能是无处可去，也已经回到宿舍了，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正在摆弄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魏浩看到他回来，停下了手里的游戏，在陶西和姜序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几眼，阴阳怪气道：「哟，吵架啦？」 「没有。」姜序下意识否认，眼神下意识看向陶西的方向。 陶西还在闷头刷手机，好像根本没有留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其实陶西在宿舍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发呆，偶尔会在看他的绘本，或者看手机。 但姜序还是觉得今天陶西是在不高兴，没再理会魏浩了，走到陶西跟前，凑过去看陶西的手机，想要找到和好的话题：「在看什……」 没有问完，姜序看到陶西的手机搜索页面，上面是一些关于s大的搜索条目。 姜序没来由地响起来了陶西曾经写的那个71条出行攻略，就想陶西是不是要开始写关于a大和s大的攻略。 陶西有时候的想法有些与众不同，他不应该那么着急的。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陶西的身侧，不过因为魏浩还在宿舍，他只是试探着碰了碰陶西的胳膊，见陶西没有再躲开他，才说：「刚刚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陶西划动手机屏幕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姜序。 他的情绪已经平復了，与姜序对视了一会儿，才说：「我在手机上搜索s大，搜到好几个，我都看了一下。」 好像刚那个抗拒、生气的人不是他。 姜序心微微痛了一下，顺着陶西的话问：「是你现在看的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很不好。」陶西评价道，并向姜序列举证据，给姜序看手机上的论坛帖子，「我去看了论坛，上面说大学宿舍漏水，并且没有独立卫浴，非常可怕。」 「校园很大，在学校各栋教学楼之间穿梭上课，非常累。」 「气候环境很差，衣服放在柜子里，没有一周就发霉了，非常难处理。」 他才读到这里，魏浩就听得笑出了声。 紧接着，他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喊他去看一双限量版的鞋，限量款球鞋显然比两个不正常的人对话来有吸引力多了，魏浩立即跳下床，套上外套出门去了。 不过陶西没有理会他弄出来的动静，继续认真地翻看着手机，给姜序读道：「老师脾气很差，上课如果有同学没有来上课被点名点到，就会挂科。」 读到这里，陶西加注了自己的理解：「挂科是指这一科不及格，需要重新考试，如果依旧不及格，会影响拿毕业证。」 姜序沉默着听到这里，把手机从陶西的手里抽了出来，扣翻在了桌子上，陶西就想要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被姜序握住了手。 「陶西。」因为宿舍就剩下他们两个，姜序拉着陶西的手没有松开，对陶西说，「这些都太片面了。」 陶西没有听姜序说话，有些固执地想要去拿自己的手机，对姜序说「还给我」，被姜序轻轻握着的手在姜序掌心扭来转去，企图挣脱出来。 看他这样，姜序没有办法，只好将手机还给了陶西。 陶西解锁了自动黑掉的手机屏幕，将刚刚的网页切换了一下，拿给姜序看：「d大就很好，评论中说了，d大的宿舍、教学楼都很新，老师们也都很和蔼，校园中绿植覆盖率很高，环境优美，没有负面评价。」 其实d大与s大几乎同名，在地理位置上一南一北，也是很好的选择，但姜序没有想过将d大列入自己的选择范围，因为d大就在本市。 「你喜欢d大啊。」姜序声音低了一点，陶西将手指抽出去了他都没再去捉，轻轻地说，「我之前没考虑过d大。」 他顿了一顿，觉得陶西可能理解不了，但也还是说：「我想离姜淮山的家远一点，他们不喜欢我。自从我来了，那个家也支离破碎，可能我的确有点丧门星吧。」 陶西是没有很懂，稀里煳涂地对姜序说：「你很好。」但没再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了，任由姜序拉着他，也没有再看网页上关于各个大学的评论了。 过了片刻，陶西可能是在心里把姜序的话又想了几遍，抬起头来看着姜序，又问：「姜淮山是谁？」 从他们的相处来看，陶西有时候有些任性，所以姜序以为陶西会固执地想要去d大，同之前陶西被禁止吃冰淇淋时一样，陶西会找到普通人不会想到的奇怪角度，用很新奇甚至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论据，试图说服他，这样的话，姜序觉得自己大概是会妥协的，不过他没有想到陶西会问这个。 「是我生父。」姜序停顿了几秒，才开口，「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我的养父和养母吗？他们过世以后，我自己过了几年，就被我生父接到这里来了。」 陶西没有说话，还是继续望着他，眼睛睁得很大，眼珠黑白分明，澄明清澈，让姜序产生了一些倾诉的欲望。 「我出生的时候，我生母难产，没抢救回来。」姜序说完，又补充，「我是偷听我养父和养母聊天才知道的。」 陶西很轻地「啊」了一声，不过没什么惊讶的语气，不像是在吃惊，更像是表示自己在听的一种语气词，重复姜序的话，「偷听。」 第65页 「不是我要偷听，是无意听到了。」姜序解释了一下，又说：「姜淮山以前其实不想认我，我特别小的时候，应该只有四五岁吧，姜淮山其实去山里看过我一次，偷偷摸摸的，被我养父误认为是人贩子，还被打了。大人以为我没记忆，不过我就是记得。」 「我听到他们说话，知道我生母叫杜若梅，是县里一家螺丝钉工厂的女工，和姜淮山自由恋爱，没有结婚就被骗怀了我。她胆子小，知道怀孕以后吓坏了，就想要去跳河，被人救下来了，我爷爷奶奶就得知了她还有我的存在，逼姜淮山娶了她，姜淮山非常不情愿，所以也连带讨厌我。」 「这个人很坏。」陶西这样说。 姜序说「还有更过分的」，继续讲道：「他们才结婚，姜淮山就去大城市了。去接我的时候，他说是想要来城里发展，好赚钱养家，但我知道不是的，他在城里又娶了一个老婆，根本不想要我和我生母。」 「可能就是因为他不告而别，我生母不开心，或者真的是我命太不好了，克亲人，总之在生我的时候，她难产了，所以我一生下来就是没爸没妈的孩子。」 「后来可能是爷爷奶奶也不想要我，或者身体不好养活不了我，这个我不清楚，总之我被送去了山里头，成了我养父和养母的儿子。」姜序又说，提起养父和养母的时候，他声音温柔了很多，但也有一些遗憾，「要是没有意外就好了，我是不会认姜淮山的。」 「姜序。」陶西忽然喊他，深长脖子凑过去，在姜序的脸上贴了一下，有些莽撞冒失，像是一种安慰方式。 姜序被亲得愣了一下，故事被打断在这里，他捏了一下陶西的手心，说：「别乱来。」 「啊。」陶西露出迷茫又懵懂表情，问姜序，「不对吗？」 姜序一时语塞，没能给出回答，陶西就又自顾自地说：「上次我亲了你，你就变得很开心，这次不灵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安慰到姜序，他显得有一些沮丧，微微垂下头去。 姜序一时间都忘了自己为什么忽然提及姜淮山这些事，张了下嘴，半晌才说：「没不开心。」 陶西就又仰头看了过来，伸出手摸了摸姜序的眼睛。 他的手指肚很软，带有一些温热和潮湿，让姜序有些无措，但可能是因为宿舍也没有其他人了，所以他没有制止陶西的动作。 陶西摸了两下，放下手去，对姜序说：「你的耳朵好红，宿舍温度太高了，我去开一下窗户通风。」 「不是热的。」姜序这次成功拉住了陶西，走过去，拥抱住了陶西有些单薄的身体，贴着陶西的发梢蹭了蹭，闻到陶西身上好闻的洗髮水的香气。不过他担心魏浩要回来，所以只克制地抱了很少一会儿就同陶西分开了，看着陶西有些状况外的眼神，对陶西说，「去d大的事情，我们再商量商量，好吗？」 「好吧。」陶西说，眼神飘忽躲闪，让姜序觉得他答应得勉为其难。 不过还没有等姜序再问什么，陶西就先说话了，他握着姜序的衣袖，有些紧张地问：「那我们还可以去活动室吗？已经七点二十一分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写了多多！ 第52章 姜序猜测陶西生气的原因，可能是自己自作主张进行了大学志愿预选，没有同陶西商量，这的确不对。 但前一秒还在生气的陶西，在这一秒又亲了他，姜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解释了为什么不想要去d大，或者是陶西觉得他可怜，不想再跟他闹别扭。 可能是后者，因为陶西看起来仍旧对a大或者s大没有好感，答应他「再商量」，都非常勉强。 姜序猜测了陶西生气的原因，但始终不明白陶西为什么对d大情有独钟。 陶西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评判标准，大多数时候逻辑简单直接，姜序轻易就可以弄懂「陶西规则」，但这一次姜序有些拿不准。 这一次陶西对两所综合评分不相上下的大学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好恶倾向，姜序没能从陶西的评价语中识别到陶西的评判标准，因此感到有些头疼。 不过无论是哪一所大学，以陶西现在的分数，想要考上都还有一些差距，姜序觉得现在就展望大学生活也为时过早，因此暂时将关于两个人高考志愿的讨论搁置，对陶西说：「去的，走吧。」 陶西正在紧张兮兮地看自己手机上的时间，因为如果姜序再犹豫一会儿，他即将无法准时到达活动室，因而也没有看到姜序脸上复杂的神情。 不过就算看到了，陶西可能也看不懂。 听到姜序的回答以后，陶西立即拿过自己的书包，背好以后，又一次牵住了姜序的手，说：「现在就走吧，我准备好了。」 姜序没有书包，不过他在宿舍放了一本单词本，所以准备调整一下自己的学习计划，将原本计划的理科试卷任务转到第二天去做，将第二天计划强化记忆的单词和语文课文併入今天的学习内容。 到了活动室以后，姜序与陶西坐在他们习惯的位置上，对陶西说：「给我看看你的语文月考卷吧。」 陶西压根不记得他们关于志愿大学的歧义是由对语文学习的讨论引发的了，听到姜序的话，顿时呆了一呆，而后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趴到了桌子上。 第66页 他这样掩耳盗铃装鸵鸟的时候是非常可爱的，好像全世界都很好骗，陶西只要动动手指，就会把他们都骗过去一样。 姜序没忍住嘴角弯了一下，戳陶西的脸：「敲敲，上线了陶西同学。」 陶西像是电影慢动作一样歪过头，看着姜序，说：「啊。」像是还在逃避即将面临的语文试卷。 僵持了一分钟以后，姜序表现的很坚决，陶西只好磨磨蹭蹭地将试卷从书包里拿了出来。 他的试卷写得很糟糕，姜序看到试卷上面红笔批註了几处评语，老师在陶西的试卷上写「不要乱写」和「这题重做」，给试卷打了63分。 姜序对着试卷思考了一会儿，只有几分钟时间，余光就发现陶西开始偷偷摸摸玩手机了。 平时陶西并没有太多的手机依赖，发呆的时间都要比玩手机多，因此姜序凑过去，想要看看是什么内容对陶西产生了这么大的吸引力。 但平常呆头呆脑的陶西这一次反应迅速，将手机藏到了自己背后，义正言辞地告诫姜序：「偷看是不对的。」 「我没偷看。」姜序立即矢口否认，摆正了自己的坐姿，点了点面前的试卷，一本正经地说，「我给你讲一下这次的卷子吧。」 「啊。」陶西又给出了这样的回应。 比起「陶西老师」讲解理科题目时候的颠三倒四，姜序其实是个很好的老师，耐心，细緻，有条理。不过作为学生的身份时，陶西就显得比姜序差太多，他听得稀里煳涂，感觉姜序一下子说了很多话，感到昏昏欲睡。 当天晚上，他们比平时早20分钟离开了活动室，陶西破天荒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回到宿舍以后，陶西抱着浴筐去公共洗浴室洗澡，走路时垂着头，走得时快时慢，晃晃悠悠，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了。 姜序不放心地跟了过去，等在被陶西选中的优质位置隔间外面。 没有几分钟，陶西洗完了，双眼放空地钻出隔间。 身上的睡衣穿反了他也没有发现，看见姜序等在那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应，眼神涣散无光，再度用稍显奇怪的姿势走回了寝室。 语文学习消耗了陶西太多精力，一回到寝室，陶西连他喜爱的绘本都没有再看，爬到床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姜序目睹了全程，由此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 语文学习可能真的实在太为难陶西了，就像有些人天生对理科学科不感冒，每天折磨陶西学习语文，可能也得不到太多的成绩提高。 姜序不应该为了自己的期待，勉强陶西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毕竟抛开语文不谈，陶西已经非常优秀了。 而且天才可能都会有一些「缺陷」，陶西就是如此——姜序很快就为陶西找好了藉口。 如果实在没办法读相同的大学，他们也还可以选择同一所城市隔得近一些的两所大学，到时候他可以在附近租一间小房子。 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想再用姜淮山的钱了，不过他找一个兼职，再拿到一些奖学金的话，应该可能也可以覆盖一个便宜些的出租单间。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魔法时刻（挥动魔杖）：统统上当！ 十四魔法时刻（举起小碗）：海星拿来！ 第53章 进入十一月以后，天气渐渐变得冷下来，回家周的时候外婆给陶西拿了几件厚衣服，还提前将手套和帽子都准备好了。 手套和帽子都是外婆新织的，款式是米色和红棕色的混搭款，外婆的手艺非常好，手套上面还织了一个小鹿的图案，显得非常可爱。 「他经常抱着你送给他的小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外婆对姜序说，「可能是非常喜欢，我就给他织了一个。」 姜序想像陶西拿着小鹿走来走去的样子，被可爱到了，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对外婆说：「您织的比我雕的好看多了。」 「桃酥喜欢就好了。」外婆有些溺爱地看了陶西一眼，又有些无奈，「总像个小孩子似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姜序也跟着笑着看向一脸状况外的陶西，没有说话。 外婆将帽子和手套给陶西试戴了一下，非常合适，没有再帮陶西摘掉，又从身边的袋子里拿了另外一套帽子和手套出来，递给姜序：「也给你织了一对，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用的灰色和橘色，也缝的小鹿图案，和桃酥那个是一样的，试试看？」 姜序没有想到还有自己的份，有些受宠若惊，对外婆说「谢谢」，把帽子和手套都戴上了，有些侷促地问外婆：「好看吗？」 「好看。」外婆伸手把镜子拿来给姜序看，「要你自己喜欢才好。」 姜序对着镜子照了照，里面的人笑得眼睛都弯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一边的陶西就凑了过来，几乎是挤在他身上，说：「给我看看。」 外婆拉了陶西一下，让陶西别扑姜序那么近，提醒陶西：「你要看姜序，直接看就好了，不用看镜子。」 「哦。」陶西说，将看向镜子的视线挪到了镜子外面的姜序身上，非常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像是在进行什么新鲜事物观察，并得出结论，「姜序，你好看。」 姜序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但陶西对此毫无所觉，又戳了一下姜序手套上的鹿角，将他自己戴着手套的手并排放到姜序的一边，说：「一样的。」 第67页 「对，一样的。」外婆接话，「你们两个是好朋友啊。」 陶西没有再说话，可能是觉得新奇，又或者非常喜欢外婆新做的手套和帽子，一直在观察。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就歪着头看姜序，询问姜序：「可以摘掉了吗？好热。」 姜序和外婆都被他逗笑了，姜序「嗯」了一声，帮陶西将帽子和手套摘掉了，外婆帮他收进配套做的布包里，告诉陶西：「今天就是让你试戴一下，等再冷一点才好戴。」 接着，外婆又说了一句让姜序觉得有些奇怪的话：「等室外温度到5摄氏度以下，你在室外就戴起来，知道了吗？」 「好的。」陶西对外婆后面的描述显然更容易接受，点了点头，仔细地将布包收起来，告知姜序，「我会每天提前看天气预报，了解第二天的气温和天气情况，需要戴的时候我可以提醒你。」 姜序也已经将帽子和手套收好了，听见陶西这样说，有些无奈地告诉陶西：「好的，我等你的通知，谢谢你。」 「不客气。」陶西一板一眼地说，「乐意为您效劳。」 姜序和外婆又一次被逗笑了，外婆给姜序解释：「他昨天跟我一起看了电视剧，是在学里面主角说话。」 好像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外婆已经习以为常。 姜序也没有嘲笑陶西不合时宜的模仿行为，将外婆送给他的礼物收好，与陶西一同返回了学校。 陶西可能是非常喜欢外婆新织的帽子和手套，每天看完了第二天的天气预报，发现预报温度没有低于5c，就会显得有些遗憾，站在柜子前，看一会儿被姜序挂起来的帽子和手套，而后悲痛地向姜序播报：「今日最高气温15c，最低气温9c，穿衣指南：无需佩戴帽子与手套。」 11月27日，寒潮来袭，大风预警，整个沿海地区的气温都经歷了一次骤降，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终于显示，次日将会有80%的降水概率，气温则低至4c。 陶西提前一天晚上就将他和姜序的手套帽子摆在了床头，尽职尽责地提醒姜序：「明天非常冷，室外温度为4~7c，我们可以戴帽子和手套了。」 他语气显得有一些喜悦，引来了魏浩的侧目。 不过幸亏听了陶西的气温预报，魏浩想起来了降温的事情，给自己女朋友打了电话，提醒对方添加衣服。 魏浩与自己女友通话时语气是很温柔的，与他平时在寝室里横行霸道的样子完全不同，说：「穿厚一点，我明天给你点奶茶。」 陶西听见了，扭着头看了魏浩好一会儿，听见魏浩又恢復了兇巴巴的语气，对他说：「降温你那么高兴做什么，冻死了，还要穿得像头笨熊。」 陶西原本是不敢与魏浩讲话的，不过听到魏浩问话，他还是礼貌地进行了回答。 「你可以戴手套和帽子。」陶西说，拿起自己的手套和帽子进行了展示，「非常暖和，建议你尝试一下。」 「神经啊。」魏浩觉得陶西讲话的方式非常奇怪，吐槽了一句，目光转到姜序身上，对姜序说，「你管管他吧。」 「他挺好的。」姜序说，因为不想吵架，所以把那句「管好你自己吧」憋了回去。 不过魏浩还是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像是在自取其辱，愤愤地在学校论坛发帖，「到底还有没有空宿舍啊，想换寝！」。 陶西的友好建议得到了负面回应，他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去，摸手套上的小鹿图案，姜序拿着刚刚翻出来的厚外套走到他跟前，陶西就凑到了姜序跟前。 他其实是无意识的，但姜序觉得陶西在向他讨要安慰，就小声地贴着陶西说：「我们别理他。」 不过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小了，陶西没有听到，仍旧在摸手套上的小鹿图案。 「陶西。」姜序稍微大声了一点，还稍微拉了一下陶西的手腕，才终于唤起了陶西的注意。 陶西抬起头来，眼神像是没什么焦距，隔了一会儿，才也叫了姜序一声：「啊，姜序。」 「嗯。」姜序回应他，把外套挂到陶西的校服一边，说，「明天去教室的路上，把外套套在校服外面。」 陶西「哦」了一声，想到什么，微微仰着头对姜序说：「穿厚一点。」 接着，他又问：「你想要喝奶茶吗？我没有喝过，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有一波连续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鞠躬） 第54章 魏浩对学校的灰色地带十分熟悉，掌握可以翻墙出去不被老师发现的监控死角，也能够找到可以让外卖小哥将奶茶拿进来而不被教导主任没收，买到当季新品奶茶，包在书包里送去他女朋友的班级。 不过陶西与姜序都不掌握这一信息，所以只能在吃过晚饭以后，顶着凌冽的寒风，去学校的便利店买了一杯速溶的香飘飘。 这个天气，便利店已经不再售卖冰淇淋了，不过冰柜没有撤走，仍旧摆在原来的位置，存放一些店里在售卖的烤肠、关东煮一类的速冻食品，陶西站在冰柜边上看了一会儿，露出怀念的神情。 他的手指贴在冰柜的盖子上，看上去像是在进行商品选择，惹得便利店的店员在柜檯后面喊他：「同学？你想吃什么可以来这边挑，冰柜里的不售卖的哦。」 不过陶西没有回应，手指仍旧贴在冰柜的盖子上。 第68页 姜序走近以后，才发现陶西是在嘀嘀咕咕地同冰柜讲话，声音很小，不易察觉。 「我夏天再来。」姜序凑近了，听见陶西正在说的话，「希望你为我准备抹茶、香草、草莓、桃子和芒果味的冰淇淋，都非常好吃。」 陶西偶尔是会做出一些同静物讲话的举止，姜序不以为奇，抬手把他从冰柜边上拖走了：「等到夏天就可以吃冰淇淋了，我们现在回去沖奶茶，没准你也会很喜欢。」 陶西恋恋不捨地离开了冰柜，一步三回头。 等走出便利店，寒风吹来，他才忘记了要吃冰淇淋的事情，缩进帽子和衣服领子里，像是受到攻击的蜗牛。 他们没有回寝室，直接到了活动室，比约定好的7:30早了40多分钟。 天气实在是太差，以往偶尔会出现在活动室进行各类讨论的学生组织也都没来，活动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姜序找到了活动室空调的开关，打开了暖风。 陶西坐下以后看了看时间，可能是觉得时间尚早，没有打开书包，而是拿过姜序放到桌子上的奶茶杯，认真阅读了起来。 他的阅读速度是很慢的——这也是导致他语文成绩总是徘徊在60-80分的一个主要原因——所以很久才将奶茶的饮用方式搞清楚。 「是要拆开，把料包都放进去，然后倒入开水。」陶西总结道，同时两只手一起操作，尝试了几次，将外包装撕开了。 奶茶里面的料包非常丰富，陶西又观察了一会儿，像是在化学操作课上阅读试剂操作规程一样，最后小心翼翼地将几包料包撕好，倒进了奶茶杯里，去活动室的饮水机那接了标记水量的热水。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非常专注，显得一丝不苟，因此姜序没有去打乱陶西的节奏，任由陶西独自完成了奶茶的沖泡工作。 用吸管将奶茶粉搅拌开以后，奶茶制作完成了，不过陶西没有喝，将奶茶递给了姜序，说：「你尝一下。」 「给我？」姜序有一些诧异，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感受了一些温度，告诉陶西，「有点烫，等一会儿。」 「好的。」陶西说，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从书包里掏出来了试卷，准备开始学习。 姜序看了他一会儿，也先将自己的习题册拿出来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用语文荼毒陶西，因此也没有出声对陶西自成体系的学习计划进行任何干扰。 做完一道数学大题之后，奶茶的温度已经不烫了，姜序喝了一口，将杯子推到了陶西跟前，告诉陶西：「我尝过了，好喝的。」 陶西还是没有将杯子拿起来喝，只是看着姜序，询问他：「什么味道？」 「香草红豆。」姜序说，「是甜的。」 陶西点点头，「喔」了一声，表情变化幅度不大，不过还是表露出来一些类似于满意的样子，然后就准转回身，又要去写他的试卷了。 「现在可以喝了，已经不烫了。」姜序提醒陶西，「再过一会儿就凉了，可能就不好喝了。」 「啊。」陶西握着笔没有写字，对姜序说，「那你喝快一点。」 「你不喝吗？」姜序又问陶西。 陶西想了一会儿，回答姜序：「这是给你买的。」 不过可能是奶茶飘出来的味道很诱人，香草红豆也是陶西喜欢的口味，所以陶西凑在被姜序放在离他过近位置的奶茶杯边稍微喝了一点，补充说：「我就尝一下。」 姜序看陶西这个样子，觉得陶西是在努力抵制奶茶香气的诱惑，就凑在了陶西跟前，告诉陶西「都给你喝吧」，问陶西：「怎么想到要给我买奶茶。」 陶西可能是在犹豫，没有碰奶茶，也没有能立即回答姜序的问题。 隔了一会儿，姜序怕奶茶凉掉，就拿出自己的水杯倒了少一半，跟陶西分喝了这杯奶茶。 奶茶很甜，热腾腾的，驱走大风降温带来的寒冷。 喝完以后，姜序把奶茶杯子连同撕开的包装纸丢到活动室后面的垃圾桶里去，回来之后发现陶西并没有做题，而是在看着他，就抬手摸了一下陶西的头髮。 这时候，陶西忽然说：「魏浩说，我明天给你点奶茶。」 他显得茫然很多，懵懂又有点紧张地问姜序：「不对吗？」 魏浩给自己女朋友打电话说这话的时候，姜序正在整理箱里翻自己和陶西的外套，没有留意到，不过魏浩总在寝室跟女友打电话腻腻歪歪，因此姜序也大概能猜到陶西可能是听到了这些话，进行了模仿。 姜序感到心软，抬手覆盖住陶西仍旧看着他的眼睛，在陶西的唇角上亲了一下。 「没有不对。」姜序说，「不过别再学魏浩那一套了，以后我给你买。」 姜序的手掌挪开以后，陶西眨了两下眼睛，而后慢吞吞地转回身去，拿起笔来开始写试卷。姜序推己及人，觉得陶西应该是害羞了。 伴随温度的急剧下降，11月末尾的几天很快过完了。 12月上旬，育明高中进行了高三上半学期第二次摸底考试，姜序的成绩有所提升，不过陶西还是老样子，总名次被过低的语文分数拖得死死的。 拿到成绩单以后，陶西看了一会儿上面的数字，另一只手在课桌下面无意识地抠语文课本的封面。 下课铃响了，他也像是没有注意到，在座位上发呆。 第69页 不过班级里没有人注意他，纷纷下课去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姜序来找他了，陶西就放下成绩单，跟着姜序去了食堂吃饭，与平常没有表现出什么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都学杂了。 第55章 鑑于陶西毫无异常的表现，姜序一直以为，陶西尚未开始认真考虑未来目标大学的选择问题，因为陶西已经答应了他「再商量商量」，他们上一次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已经告一段落。 但12月9日，在育明高中第二次摸底考试成绩出来的第二天，陶西不见了。 当天早上，陶西戴好他喜爱的帽子和手套，与姜序一同从宿舍出发，去食堂吃完早饭，前往教学楼，期间没有任何异常行为，与平时略有不同的，只是他的书包鼓了一些。 姜序以为他又把绘本塞进去了，放任了陶西的行为，也没有多说什么。 冲刺班的课业压力比较大，教学内容中增加了一些拔高题的内容，老师的授课速度也很快，几乎只讲重点和解题思路。 为了跟上老师的讲课速度，每一位学生都要全神贯注，大脑飞速运转，因此上午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是一天内很短暂的可以休息一下的时间，这个时间段也由此成为了学校新闻事件传播最快的时段。 不过姜序在班级里的存在感非常低，没有朋友，也没有人与他聊校园八卦，他一般选择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片刻。 这已经非常好了，要知道，考入冲刺班之前，这段时间周宁皓是一定会来找他的茬的，他都没得休息。 与往常一样，这天姜序也收拾好了课本和习题册，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但他忽然在前座聊天的间隙听见了陶西的名字。 姜序留心起来，就听见了他们说「联繫不上，老师们全都去找了」、「人家是天才，可能知道从哪里能翻出学校吧」，这样的话。 姜序一下子睡意全无，抬起头来，很难得地主动与前座同学搭话。 「张妍妍，你们刚刚说什么？」姜序碰了一下前座女生的后背，就立即缩回了手，「谁联繫不上了？」 张妍妍诧异地回过头来，说：「陶西啊，哦对，你们是不是住在一个宿舍？」 他没有听错，的确是陶西走丢了。 姜序说了一句「谢谢」，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去请假回宿舍拿手机联繫陶西。 而与此同时，他们班主任也来喊他了，说：「姜序，你来一下办公室，有事情要问你。」 张妍妍和她们刚刚几个在一块八卦的同学纷纷噤声，但是用眼神和口型互相交流，说「看来还没有找到」，不过怕被班主任骂，很快扯了一张卷子，大声讨论起题目来。 姜序跟班主任去了老师的办公室，发现办公室有好几位其他班级的老师，魏浩也在。 等姜序跟着他的班主任老师进到办公室，老师就把办公室门关上了，对他和魏浩说：「姜序，魏浩，现在有这么一个情况，三班的陶西没来上课，他的手机关机了，老师也联繫不上他。」 「找你们来是想问一下情况，你们两个和陶西住在一个宿舍，这两天他有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常？」老师问他们，「或者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他要去什么地方？」 最一开始，老师们并没有意识到陶西是走丢了。 上午两节课，陶西班级的科任老师下课都对班主任反馈说陶西缺席，班主任以为陶西是身体不适，去宿舍进行了查看，但发现陶西也不在宿舍。 班主任询问了班上坐在陶西周围的几个同学，他们都说没有见过陶西，班主任这时候才觉得不对劲，找了保卫处，查看了学校监控视频，发现陶西从操场的小门翻墙出了学校，立即给陶西打了电话，但陶西的手机关机了。 「他每天都挺异常的。」魏浩率先说，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我们宿舍就姜序和陶西关系好，他们俩不跟我玩，我不知道陶西会去哪。」 于是所有老师的目光就都落到了姜序身上。 「你好好想一想。」姜序的班主任对姜序说，看到姜序脸颊紧绷着，又安慰他，「不用紧张，有什么说什么就好，这件事不会对你们个人产生影响的，学校会保密。」 姜序的确很紧张，不过不是因为老师的问题。 他在脑子里飞快地回忆这几天陶西跟他说过的话，但陶西每天都呆呆的，循规蹈矩，每天做的事情也都很重复，没有什么异常。 「陶西没说过什么。」姜序回忆完，告诉老师们，「早上在食堂吃完饭，我们两个还是一起到的教学楼。」 「也就是他的确来了教学楼，你看到他进班级了吗？」老师又问。 「没有，我们在楼梯口分开了。」姜序说。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保安带着外婆走了进来，外婆身上还穿着围裙，满脸焦急，看到陶西的班主任，很着急地问：「老师您好，我是陶西的外婆，怎么回事啊，陶西怎么会走丢呢？」 「外婆。」姜序走过去，搀扶住了外婆。 外婆应了姜序一声，拉着姜序的手，还在问老师情况：「是不是贪玩去什么地方忘记来上课了？找过了吗？」 「找过了，还有几位老师也还在学校附近找。」陶西的班主任也过来扶着外婆，递过去一杯温水，「陶西这个孩子平时就是不太爱说话，还是很遵守纪律的，所以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情况。」 第70页 讲到这，老师看向魏浩和姜序，让他们先回去上课，告诉他们想起来什么信息就告诉老师，又嘱咐他们回到班级不要把这件事情往外传。 魏浩立即就拉开办公室的门跑了，不过姜序还扶着外婆，没有动。 「老师，我也想去帮忙找人。」姜序说，「我跟陶西熟悉，能帮上忙。」 不过老师没有同意，对姜序说「找人的事情有老师和警察呢」，让姜序先回去上课，外婆也忧虑地劝他，姜序犹豫了一会儿，只好先从办公室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我先来：宝宝o(╥﹏╥)o 第56章 从办公室出来，姜序一路上都在仔细从头回忆他与陶西这段时间的交流。 陶西不喜欢人多，能够避免时就会尽量避开，学校里面喜爱的地方包括便利店、宿舍、活动室和教室，学校周围唯一喜欢去的一家店就是那家糖炒栗子店，独自走过最远的路线可能就是在学校和他家之间往返了。 姜序想不通陶西还有哪里可以去，而且是需要独自前往而不带他。 中午午休时间，虽然觉得他想过的地方老师应该都已经找过了，姜序还是没有去吃午饭，将他想过的陶西喜爱地点都走了一遍，最后站在校门口遥遥张望街对面有些远的糖炒栗子店，都没有发现陶西的踪迹。 老师们也都在找，几乎要将学校和周围的地方翻个底朝天。 警方也介入了调查，外婆在陶西失踪到中午仍旧不见踪影之后，单独找了一次经办民警，提供了陶西的「孤独症」确诊证明，所以虽然陶西失踪不满24小时，警方也立即立案了。 不过因为陶西的手机关机，不能进行信号锁定，只能根据街道监控进行排查，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下午3:40，育明高中下午第二节课的下课时间，在所有人都因为寻找陶西而筋疲力尽的时候，失踪人口陶西安静地出现在了他们班级的教室里，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了下一节课需要的课本。 班主任老师接到消息，立即回到班级，确认陶西真的自己回来了，将陶西喊去了办公室。 外婆见到陶西，立即将陶西拉到了身边，上下检查陶西的身体：「桃酥，你这是去哪里啦？不告诉老师，也不告诉外婆，我们还以为你被拐卖了，吓死外婆了知不知道！」 老师们对陶西强调了几次校园纪律，询问陶西：「你怎么知道操场那边的小门可以翻墙出去？」 警方也对陶西的行为提出了批评教育，不过应该是因为知悉陶西生病的缘故，并不算严厉，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几个问题。 但对陶西来说，他只感觉到无数个问题朝他砸了过来，那些字句像海水一样朝他扑来，将他淹没，逼得他快要窒息。 陶西努力想要拽住脑袋里面乱糟糟的答案，但无法做到，最后只能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摇着头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重复，然后往后退，想要逃避。 外婆可能是看出来了陶西在害怕，从陶西身后抱了他，但陶西又被吓了一跳，抓着自己羽绒外套的下摆，对外婆说：「外婆，我想要去上课。」 「这一节课是化学操作课。」陶西又说，「实验很有趣，我计算好时间，才能按时回来的。」 他这样说，好像自己并不是走丢了，只是有计划、有安排地去校外做一些事情，只是忘记了同所有人打招唿。 外婆看了老师们一眼，耐心地问陶西：「你计算好时间？桃酥，你能告诉外婆没在学校的这段时间，是去做什么了吗？」 陶西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根本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引发多大的乱子。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姜序没有办法跟着去找陶西，但是他始终放心不下，每一节课的课间都会来办公室看一下，如果陶西回来，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一节课他们拖堂了几分钟，姜序是跑着过来的。 幸运的是，这一次他的期待没有落空，陶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办公室里，看上去并有遭遇任何他想像过的不好的事情。 陶西看到他来，也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主动向姜序的方向走了几步，任命了姜序做自己外交发言人：「你帮我告诉外婆和老师，放我去上课吧。」 姜序不知道怎么回事，看陶西好像被欺负了的样子，就求助地看向外婆，发现外婆也正忧愁地看着他。 「问他去哪里，为什么去，怎么不跟大家说一声就偷偷走，什么也不肯说。」外婆对姜序说，「民警同志问他是不是遇到危险，有没有被胁迫，他也不回答，才没让他走的。」 又担心姜序觉得陶西太奇怪了，补充说：「叛逆期，我讲话他总是不听，难管得很。」 说完了，又对着老师和警察抱歉地笑了一下，说：「给老师们还有民警同志们添了很多麻烦。」 陶西听见外婆的话，脑袋垂得更厉害了，忍不住伸手抓了姜序的手，求饶一样说：「放我走吧。」 外婆的眼眶一下子变得很红，很慌乱地遮掩了一下，对老师说：「老师，要不我先带陶西回家吧，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不让他再给你们添麻烦。」 但老师还没点头，陶西又发表了异议：「还没到回家周，不回家。」 第71页 「陶西。」外婆严肃了一些，「你今天做得很错，你知不知道？」 陶西抬头看了一下外婆，眼神很迷惑，应该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不过他还是说：「对不起。」 外婆终于有台阶可以下，赶紧拉了陶西到自己身侧，对老师和民警说：「他也知道错了。」 「行吧。」民警还有很多事，对陶西的身体状况也已经知情，最后告知外婆等孩子可以交流以后，去派出所办个手续，就先走了。 外婆其实也被陶西的忽然失踪吓得不轻，此时看上去十分疲惫，老师也没有再过分为难，对陶西说：「以后不可以再犯了。」 看在陶西之前表现良好，没有违规违纪的记录的份上，没有给陶西记过处分，只要求陶西回家反省两天，写3000字的检讨，将本次无故外出的前因后果写明，同意外婆带陶西回家去了。 姜序站在那里，只有陶西非常想要依靠他，但实际上他插不上去什么话，也没有能够让陶西免于受罚，看着陶西很可怜地跟着外婆走出办公室，就对老师说「老师再见」，也想要跟着走出去。 不过老师喊住了他，叮嘱姜序一定要以学业为重，冲刺班的学生可不能学习陶西这种行为，让姜序赶快回去上课。 姜序飞快地点头答应，跑下办公楼的时候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响了。 不过姜序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教室，而是追上了刚刚走出办公楼没多远的外婆和陶西，喊了陶西一声，陶西就慢吞吞转过身来，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失落。 他从教室被老师喊来办公室，没有戴很喜欢的手套和帽子，现在戴着羽绒服上自带的帽子，抽绳被外婆拉起来了，显得脸非常非常小。 「姜序。」陶西等姜序走过来，就对姜序说，「下一节课是化学实验课，我不能上了，真遗憾。」 又说：「晚上七点半也不能去活动室了。」 姜序立即说：「我给你打视频电话，和我们去活动室一样。」 陶西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有些僵硬迟钝地从羽绒服口袋里将手机掏了出来，懊恼地对姜序说：「我昨天晚上忘记充电了，上午没有坚持多久，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所以我们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有接到。」姜序明白了陶西失联的原因，这样对陶西说。 不过陶西不知道有很多人找了他很久，没有成功建立这两件事情之间的联繫，误解了姜序的话，很认真地对姜序保证说：「我回家就会充电，你的电话我会接到的。」 接着，又叮嘱姜序：「7:30要打给我，我一定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有。 第57章 姜序和外婆、老师还有民警一样，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陶西，不过室外太冷了，陶西缩成一团，姜序就忍住了，他一个问题也没有问，只告诉陶西：「我会准时的，你和外婆先回家。」 停顿了一下，又多嘴说：「不要让外婆着急了，好吗？」 陶西听到姜序提及外婆，就歪头看了外婆一下，外婆此时的表情很复杂，他什么也没能看懂。 但是因为姜序告诉了他外婆在着急，他就拉了一下外婆的胳膊，答应了姜序：「好的。」 与外婆回家的路上，陶西一言不发，歪着头看公交车玻璃窗外灰濛濛的天，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家以后，外婆让陶西赶紧喝一些热水，将刚刚摘下来拿在手里的围裙放到厨房，对陶西说：「听说你走丢了，外婆连工作都没有做完就跑去了学校，你先坐在沙发上等我，我去给邓太太拨一个电话。」 不过陶西好像没有听到外婆的话，进门之后只换了一下鞋子，就钻到自己的卧室，找出放在抽屉里面的备用充电器，将自己的手机充上了电。 外婆给邓太太打过电话，换了衣服出来，在客厅没有见到陶西，便倒了一杯热水端来陶西的卧室，果不其然找到了趴在写字桌上的陶西。 「你把外套脱了。」外婆将水杯放在陶西手边，「一会儿热得一身汗。」 陶西趴着没有动，手指拿着笔在面前的白纸上乱涂乱画。 「又闹脾气。」外婆伸手去帮陶西脱衣服，「你今天折腾得好几位老师跑了几乎一天，把校内校外都找遍了，民警同志查看监控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怕你被人贩子拐跑，老师没有给你记过处分都是法外开恩，你还闹脾气。」 陶西非常不配合，但是外婆还是把他的外套给脱掉了，摸了一把他汗湿的头髮，又说：「把水喝了，在外面乱跑一天，喝了多少冷风，小心晚上肚子疼。」 失去了外套的陶西像是失去了自己的保护壳，有些单薄的被弓起来，做出自我保护的姿态。 见他仍旧拒绝沟通，外婆严肃了一些：「陶西。」 「外婆跟你讲话，你要看着外婆，这是礼貌问题。」外婆坐到了陶西对面，「你消极抵抗没有用，你现在告诉外婆，今天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陶西仍旧趴在桌子上，没有与外婆对视，将面前的白纸涂得乱七八糟。 外婆将他的笔拿走了，陶西才分给了外婆一些注意力，看向外婆，说：「我要。」 「外婆跟你讲话呢。」外婆只好又重复一遍问题。 陶西就没有再执着地要自己的笔，沉默了一会儿，文不对题地说：「我想要上化学实验课。」 第72页 「如果你今天遵守纪律，没有跑出学校，现在就可以上化学课。」外婆对陶西说，「你不想说也可以，那老师可能就不让你回学校了。」 陶西好像不记得老师给出的处罚内容，外婆一说「不让回学校」，他眼睛就瞪得很大，看着外婆，好像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要回学校。」最后，陶西只是这样强调。 在教育陶西这件事情上，外婆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陶西看起来安静、乖巧，不过也有时候非常固执、叛逆，可他与其他孩子的调皮也不一样，消极抵抗和重复无效对话内容是陶西最常做的两件事，外婆也没有办法。 不过，除了今天为了能够尽快立案寻找陶西时，外婆都不肯承认自家小孩患有神经类疾病。 现在也一样，外婆不认为陶西的表现是因为「神经病」，只是在叛逆期，所以没再跟教育陶西，站起身来，冷处理说：「那你自己反省吧，老师要求的3000字检讨，你记得写。」 外婆走出房间以后，陶西将自己的校服和毛衣也都脱掉了，挂到一旁的架子上，换好睡衣，钻到了被窝里，将自己整个人用被子包裹了起来。 3000字对陶西来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灾难性工作，他根本无法完成。 但是陶西想要回学校，所以他必须要完成3000字检讨的编辑工作，这令陶西感到万分焦虑。 不过被要求回家反省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现在是育明高中下午第四节课的授课时间，他们班这一节课的课表安排为语文课，陶西可以不用上了。 因此，陶西喜忧参半，煎熬地等到了晚上7:30。 中途外婆来喊他吃饭，陶西也吃得心不在焉，外婆误会陶西的表现是还在因为回家反省的事情闹脾气，因此吃过晚饭，没给陶西准备以前都会有的小点心，就让陶西回去继续写检讨。 不过陶西也没有意识到外婆在惩罚他，抱着自己只充了一半电量的手机，又回到了卧室。 姜序是在宿舍走廊的一个拐角给陶西打的视频电话，视频一接通，陶西就发现了不对，用陈述的语气说：「姜序，你没有在活动室。」 姜序「嗯」了一声，告诉陶西：「活动室今天有其他同学也在用，不方便打电话。」 陶西眨了眨眼，目光好像是在看姜序身后，好像是对姜序身处的环境非常好奇，姜序就让开了一点，让陶西看清楚了自己的位置，说：「我在我们宿舍的走廊，楼梯这里。」 这个位置陶西有一点印象，「哦」了一声，不过目光还是游离，没有完全落在姜序身上。 透过手机屏幕，陶西愣愣的样子显得更呆头呆脑，非常可爱，姜序看了一分钟，才又出声说话，问陶西：「晚饭吃过了吗？」 陶西说：「外婆做了蛋炒饭，紫菜汤，没有茄子和西红柿。」 他的字句好像很怨念，不过语气平直，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姜序就又安慰他：「蛋炒饭也很好吃，外婆手艺很好。」 不过陶西说：「我不知道。」 停顿了一会儿，又说：「老师要我写3000字的检讨，3000字太多了。」 姜序猜测陶西这句话是在解释为什么不知道蛋炒饭好不好吃，也明白要求连800字的作文都写不出来的陶西写3000字的检讨是多么为难他，觉得陶西已经发愁到茶不思饭不想了，于是没什么底线地纵容陶西：「要不我来帮你写吧。」 陶西立即说：「好的。」 姜序被他毫不犹豫地应答逗笑了，无奈地说：「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我帮你写？」 陶西装傻充愣，眼神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没有回答，姜序就嘆了一口气，问陶西：「那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忽然一个人偷偷熘走，都不告诉周围人你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你就宠他吧！ 第58章 提到这个问题，陶西脸上多出来了一些迷惑。 「不是忽然。」陶西先对这个词语进行了纠正，「我已经计划很久了，有非常详细的计划书。」 「哦，你还做了计划书。」姜序有点没办法地说。 不过陶西没有接话，继续纠正他上一句话中的错误：「而且我没有偷偷，我在课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不过我回到座位的时候字条不见了，可能是被老师或者其他同学拿走了。」 这张字条应该根本没有被人看到，否则就算陶西不招他的同学喜欢，老师们找人已经找得这么着急了，有人拿到字条的话不可能不说。 不过这时纠结一张字条的去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姜序没有多问，只是顺着陶西的话，说：「那你的字条写得你要去哪里呀？」 「d大。」陶西回答。 姜序站在光线有些暗的楼梯角落，看着手机屏幕中陶西那种纯真的脸，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陶西或许真的和其他人有一些不同之处，但陶西并不会无缘无故做出出格举动，别人觉得陶西举止奇怪，是因为他们不懂得陶西逻辑，也没有获得登录陶西星球的通行证。 可能是沉默的时间太久，陶西主动喊了姜序一声，说：「姜序，你还在吗？」 「我在。」姜序很快地说。 陶西便对他提出要求：「我想要通话到晚上九点钟。」这是他们平时会在活动室待到的时间。 第73页 「好的。」姜序又说，陶西就显得有些满意，侧过身去，有一部分身体到了摄像头范围外，不知道鼓捣了些什么东西，过了几分钟才又重新出现在了姜序的视野范围内。姜序耐心等待，直到陶西又回来，才喊了陶西一声，轻声问他，「你想要去d大看看的话，为什么没有喊我一起？上个月的回家周时，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陶西手里抱了一个很小的本子，有理有据地说：「你不喜欢d大，在我按照计划对d大完成调研之前，是不会让你靠近那里的。」 姜序被逗得想要笑，不过看陶西非常认真的样子，又忍住了，告诉陶西：「我也没有不喜欢d大。」 「好的。」陶西说，「那我给你看完我的调研结论，你会爱上d大。」 「这么夸张吗？」姜序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问陶西，「这是d大的宣传gg词吗？」 陶西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埋头看他手里的小本子。 接下来，通过陶西断断续续的描述，姜序基本拼凑出了陶西失踪的几个小时中都做了些什么。 早上，与姜序一同吃完早饭，走去教学楼以后，陶西进入了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写了一张字条，上书：陶西计划于今日上午8:15分至中午12:00前往d大进行调研。 也就是这张字条后来不知所踪，让所有人猜不知道陶西去了哪里，纷纷陷入慌乱，以为陶西走丢了。 不过陶西自认为已经交代了自己的行踪，将字条放在桌子上之后，便背着他的书包，从教室前门走了出去。 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班级里非常吵，没有人留意到一直坐在角落位置的陶西。 刚刚讲到这里，姜序没有忍住打断了陶西一次，说：「十二点？你下午才回来的。」 「你不要打断我。」陶西对姜序说，而后沉默下来，好像忘记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隔了一分钟，才又开口说话，回答了姜序的问题，「发生了意外，因此我没有能够准时回来。」 陶西口中的意外，是他的手机没电了。 从教室出来以后，陶西就走到了操场后面的小门位置，陶西站在小门附近观察了一会儿，回忆他在网络上学习过的「翻墙教学视频」，大概10分钟以后，陶西开始将学习到的内容付诸实践，手脚并用地开始翻墙。 「非常困难。」陶西这样评价，「好在我准备充分。」 不过他没有告诉姜序，充分的理论准备因缺乏实践而显得捉襟见肘，因此他翻墙的时候摔下来了两次，现在膝盖与小腿均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陶西认为这不是重点，便没有讲述。 从育明高中前往d大的路线比较复杂，需要先乘坐公交车去地铁站，而后换乘1次，才能抵达。 翻出学校之后，陶西按照网上查找到的路线，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搭上了前往地铁站的公交车。 这是陶西第一次独自走一条完全陌生的路线，而且陶西搭乘的公交车和地铁人都很多很挤，有陌生的人挨到陶西，让陶西感到非常难受，也有一些焦虑。 于是，在前往d大路上的一个小时时间内，陶西一直在使用手机，有时候想要给姜序拨打电话，有时候在看他的出行和调研计划。 他的手机还是读初中的时候爸爸妈妈给他买的，很旧了，电池也不好用，他用了一路，电量就只剩下一半了。 但是陶西没有意识到需要节约电量，经歷千难万险抵达d大之后，他立即打开了手机录像，想要真实、全面地将d大实况记录下来。 这使得手机的电量更加命悬一线。 而且，陶西的d大调研之旅也并不顺利。 按照陶西对校园环境的因素重要程度排名，陶西首先前往了d大的学生宿舍进行考察。 d大校园太大了，房子都长得差不多，陶西无法正确分辨出食堂、宿舍和教学楼，走错了好几次，险些被保安驱逐。 调研之旅像是一场冒险，陶西没有向周围npc问路的技能，独自寻找，耗费了27分钟，找到了一幢学生宿舍楼，经确认，是男生宿舍。 「这个时候，手机显示电量只剩下20%。」陶西告诉姜序，显得有些遗憾，「我关掉了录像，没有能够帮你记录学生宿舍实况。」 姜序看着陶西，不知道应该回应什么话，不过陶西也没有需要他的回应，又自顾自讲了下去。 进入学生宿舍之后，陶西在四下走了走，确认了宿舍消防栓的位置，还查看了洗衣房的卫生情况，宿舍没有公共浴室，陶西猜测应该是宿舍里面配备了独立卫浴，因此想要进入宿舍里面一看究竟。 他还是很聪明的，为了不被宿舍管理员发现，陶西爬上四楼，找了个靠边的宿舍，趴在人家门边张望，企图从门缝里看到些什么。 下一秒，宿舍门被从里面拉开了，陶西被吓了一跳。 拉开门的大学生问陶西找谁，陶西没有说话，他们就狐疑起来，因为陶西的表现过于鬼鬼祟祟，怀疑陶西是小偷，要找宿管来带走陶西，吓得陶西立即跑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姜序又有了新的问题，但是想到刚刚陶西被打断之后迷茫和困惑的样子，就忍住了没有说话，准备先让陶西讲完，只说：「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去了学校食堂。」陶西说。 作者有话说 第74页 其实好多宝已经猜到啦！ —— 接下来是入v说明，明天休息一天，预计本周五入v啦！届时有6k字饭饭！ 全文预计20w上下，v章占比1/3的样子。 再度感谢评论区的大家陪伴我！鞠躬！ 第59章 按照陶西的计划返程时间，陶西还可以在d大调研的时间所剩不多，所以陶西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仅在食堂逗留了8分钟。 在这8分钟内，陶西观察了食堂卫生情况，座位分布，不过因为不是饭点，没有观察到食堂准备的菜色如何。 而后，陶西又去了体育场，还参观了好几幢教学楼。 「d大的体育馆非常大，有篮球馆、足球馆、羽毛球馆、桌球馆、舞蹈室、瑜伽馆、游泳馆，我拍摄了体育馆分布图，稍后可以分享给你。他的室外操场也非常大，跑到是塑胶的，很新，有绿色的草坪，园艺修剪干净美观。」陶西对体育馆的描述比其他位置详细很多，对操场的描述则更为细緻。 说完以后，陶西停顿了一会儿，又对姜序说，「你可以去晨跑。」 姜序一直保有晨跑的习惯，频率基本在一周3次，每天早上会早起一会儿，拿上他的单词记忆卡，去操场上跑一会儿，再回宿舍稍微擦洗，与刚刚醒来的陶西一同出门去吃早饭和上课。 他早起的时候总是很怕吵醒陶西，所以总是蹑手蹑脚，收拾时间不超过5分钟，魏浩那么爱找茬，都没有因为这个表达过不满。 姜序没有想到陶西知道他晨跑的习惯，咽了一下，轻声说：「我养父还在世的时候，告诉我要强身健体，经常带我在森林边跑步，我就养成了习惯。」 陶西眨了一下眼睛，手机画面卡顿住了。 姜序喊了他两声，陶西也没有回应。 不过很快，姜序就知道陶西应该是切出了聊天，去给他找照片去了，因为他的微信震动，收到一条消息，他切换小窗查看了一下，陶西给他发来了d大体育馆分布图，还有两张操场实拍图。 陶西那边的画面紧跟着恢復了正常，对姜序说：「我发给你了其中一部分，剩下的可以等我们见面我给你看。」 「收到了。」姜序回答陶西，「是很好。」 听到姜序的回答，陶西显得有一些开心，不过并不明显，很快又语气平直地继续对姜序描述他的d大之旅。 走出体育馆之后，陶西又去了教学楼。 陶西对d大很是不熟悉，分不清楚具体的学院分布在哪里，随机挑选了几栋教学楼进去，看到了一楼位置陈列的院士风采和优秀校友风采展示栏，也都拍了下来。 听陶西的描述，姜序感觉陶西也可能误打误撞去了研究生院。 走到第4幢教学楼的时候，陶西发现他的手机自动关机了。 「我还参观了另外两栋教学楼，其中一栋的一楼介绍了他们的研究成果，非常厉害，可惜我没能帮你拍下来。」陶西告诉姜序，「不知道手机电量为什么会没有得这么快。」 「因为你一直在用。」姜序回答他。 陶西在体育馆和教学楼这些地方逗留的时间要比宿舍和食堂多很多，不过因为手机没有电了，陶西没有准确记录下来他完成d大调研的时间。 不过陶西说他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d大的下课铃响了，很多学生从教室里面走出来，教学楼一下子变得非常吵，姜序由此推断那个时候应该已经12:00了，已经超过了陶西原本计划的12:00返回学校。 陶西那边的画面又卡顿住了，应该是又去翻看他拍下来的照片，卡滞的画面显得陶西更加呆，姜序没有忍住，抬起手指在屏幕中陶西脸颊的位置戳了戳。 而后，他才喊了陶西一声，问：「怎么看了那么多教学楼，是挑到了喜欢的专业吗？」 这个问题可能比较难回答，陶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眼神躲避地往下垂着，手指抓紧了他的小本子。 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言不达意地告诉姜序：「我猜测你想要看这些地方。」 他声音很轻，一般在问题难以回答时，陶西就会不由自主放轻声音，可能是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思考答案」上，就没有留意到对音调的控制。 不过姜序还是听懂了，陶西知道他喜欢晨跑，也知道他选择大学是想要读一个好的专业，所以替他看了体育馆，也帮他看了很多教学楼。 在未来的选择上，陶西也并不只是在固执地只考虑自己的喜好，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想要姜序也开心，也喜欢上d大。 姜序看着陶西发给他的照片很久，声音也放轻了，对陶西说：「陶西，我不是不喜欢d大，我只是不想在本市读大学，是因为我生父的事情，我跟你说过的，你还记得吗？」 「啊。」陶西嘴巴张开了，轻轻地发出一些声音，像是在回忆姜序说过的话，也像是在努力接受「姜序仍旧不喜欢d大」这个事实，半晌才说，「你一定不会选d大了吗？」 看陶西很难接受的样子，姜序也很难做出选择，过了很长一会儿，他也没有能够正面回答陶西的问题。 陶西仍旧呆呆的，将一直抱着的、记录了他的d大调研结论的小本子放下了。 片刻之后，陶西又说话了，语气像是不大情愿，告诉姜序：「我也做了s大和a大的调研计划，但是太远了。姜序，我去不了。」 第75页 「别去了。」姜序这次回答得很快，担心陶西又独自出行，劝阻他说，「陶西，以后再也不要一个人跑出去，好吗？」 「这样啊。」陶西说完，就没有再说其他话了，眼神又变得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序蹲在昏暗地楼梯里，内心摇摆不定，两个人开着视频通话沉默了好久，姜序才终于说：「陶西，是不是去d大，你再让我想一想，好吗？」 以往陶西开始发呆时，经常听不到其他人说话，但这一次，陶西很快地回应说：「好的。」 紧接着，他又嘱咐姜序：「你要快一点，上一次你说再跟我商量，我等了很久，你也没有找我。」 好多次，姜序以为陶西没有留意的事情，其实陶西都知道，以为陶西没放在心上的，陶西也都在记得。 陶西只是不说。 所以这一次姜序给了陶西明确的许诺，告诉陶西：「等你返校回宿舍的时候，我就决定好了。」 陶西喜欢明确的时间点，因此显得高兴了一些，说「好的」，不过只高兴了半秒，就又沮丧起来，趴到桌子上，问姜序：「那你还会帮我写检讨书吗？」 他显得很紧张，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姜序，有几秒钟的时间，姜序觉得如果自己说不帮陶西写检讨书了，陶西可能都会要放弃d大来换取代写福利。 不过也只是想想，姜序看着屏幕里的陶西，最后也只是纵容地告诉陶西：「写的，等你后天返校的时候，我来接你。」 在连续得到了姜序「返校时就会考虑好d大的事情」和「替他完成3000字检讨」两个许诺之后，陶西的心情明显变得放松起来，随即提到了他今天痛失的化学操作课。 冲刺班和普通班的课程安排不太一样，姜序不太清楚陶西班级的授课内容，就将冲刺班老师今天讲的知识点与陶西分享了一遍。 其中，语文部分的内容被姜序省略掉了。 不过其他科目的内容对陶西来说可能太简单了，因此陶西只听了一会儿就开始走神，姜序抓到他持续地看镜头之外的地方三次，轻而易举就猜到陶西是在看绘本。 陶西的绘本几乎都带到宿舍去了，上一次回家周的时候，因为要带外婆织的帽子和手套，书包里面地方不够了，陶西才忍痛拿出来了三本绘本，留在了家里。 姜序想起上一次陶西将要留在家里的绘本掏出以后，还像是安慰小孩子那样将每一本绘本都抚摸了一遍，忍不住微笑起来，没有打断陶西的熘号，拿着手机回到了宿舍，戴上耳机，拿了一份试卷开始做题，也隔着手机屏幕安静地陪伴陶西。 晚上9:00，陶西与姜序说了再见，走出自己的卧室，开始洗脸刷牙。 外婆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在织东西，陶西看见了，从卫生间的方向绕向了客厅，拿了外婆织的东西，好奇地问：「是新的帽子吗？」 「不是。」外婆整理了毛线，将陶西手里的编织向日葵拿了回来，问陶西，「你的检讨书写完了？」 陶西的目光还在编织向日葵上，探头探脑地往那边看，告诉外婆：「姜序说会帮我写。」 外婆收拾毛线的动作一顿，看向陶西：「你跟姜序通电话了？」 「是的。」陶西就说，并且显得理直气壮，「如果在学校住宿，我和姜序每天7:30到9:00都会到活动室学习，今天我被要求回家了，只能和姜序通视频电话。」 外婆知道姜序是个好孩子，与陶西做朋友，而且对陶西很宽容，但还是觉得姜序陪陶西打了两个多小时电话也太夸张了，狐疑地问：「你不是骗外婆吧？桃酥，外婆说过，小孩子做错事不要紧，改正就好，但是说谎是非常不好的，还记得吧？」 「我没有说谎。」陶西说，「姜序可以为我作证。」 「好吧。」外婆没再多说什么，改问陶西，「那现在能不能告诉外婆，今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可能是因为与姜序已经讲过了d大之旅，这一次陶西没有避而不答，告诉外婆：「我去了d大。」 外婆想过很多可能，但从来没想过是这个答案，有些诧异：「你去那做什么？」 陶西对姜序详尽地描述了自己对d大的观察经过和结论，不过对外婆讲时显得言简意赅，说：「进行大学考察。」 但是外婆也没有觉得诧异，因为从外婆开始带陶西生活以来，陶西曾经进行过「小区新开便利店考察」、「8路公交车路线考察」「育明高中实地考察」等多重考察工作，像个市领导一样繁忙，所以外婆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无奈地说：「大冷天的，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陶西听不懂外婆的话外之音，又语气平直地说，「如果手机没有自动关机的话，我可以回来得更早一些的。」 不过因为陶西不擅长描述和回溯，对姜序讲得并不全面，外婆又询问之后，陶西才对外婆说了没有对姜序讲的一小部分，关于手机自动关机之后他在回来时遭遇的困难。 第60章 姜序以为陶西是「调研」了太多栋教学楼导致没有能够按照原计划的12:00返回，不过实际上这并不是全部原因。 手机没电以后，陶西失去了时间概念，站在d大校园迷茫了一会儿，不知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他在学校的小花园坐了一会儿，不过已经是寒冷的12月份，小花园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第76页 坐了十几分钟，陶西觉得很冷，就准备返程了。 陶西的出行准备是非常充分的，他已经将从育明高中到d大的路线背诵得很清楚，不过在失去了手机导航以后，从d大校门口到地铁站这一段路，陶西失去了方向。 「路上没有指示牌。」陶西告诉外婆，「我将每一条路都走了一遍，排除了4条错误路线，找到了地铁口。」 外婆将怀里的毛线和编织成品放到了沙发上，拉了下陶西的手：「桃酥，你找地铁口，找了多久？」 「我的手机没电了，我不记得时间。」陶西把自己的手从外婆掌心往外抽，看上去注意力并没有放到对话上，说，「一直在走。」 外婆知道陶西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就算是最亲近的外婆也不喜欢，就放开了陶西的手，问陶西：「那怎么不跟周围的人问一下呢？总应该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去地铁站的。」 手掌被外婆松开以后，陶西就没再动了，眼神没什么焦距地看着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毯上的花纹，半晌才说：「啊。」 「桃酥，你要学会向周围的人寻求帮助。」外婆又说，「自己乱走，万一走丢了怎么办呢？」 陶西还是垂着脑袋不说话，外婆就又说：「以后真的不许再自己跑出学校了，有什么问题就告诉老师，给外婆打电话也可以，知不知道？」 这时，陶西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他像是经过了慎重、严谨地思考，对自己这次不完美的出行做出了总结，对外婆说：「外婆，我需要一个充电宝，魏浩——就是我的室友——有一个，可以在手机没有电且身边没有充电插座的时候，为手机充电。」 「你不要想这些。」外婆又强调了一次，「刚刚跟你说不许再跑出学校，你记住没以后？」 陶西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听进去了，不过他对外婆说「好的」，外婆也就暂且勉强相信了。 陶西在家里反省了两天，12月11日下午，外婆给老师打了电话，徵得同意之后，将陶西送回了学校。 姜序在前一天两个人通视频电话的时候提前知道陶西的返校时间，带着给陶西写好的3000字检讨书，在学校门口接陶西。 陶西在家里被外婆教育了两天，回到学校，去老师的办公室送检讨书，又被老师耳提面命地教育了半个小时，蔫头耷脑地从办公室出来。 因为是下午上课时间，姜序没办法全程陪同他，陶西从办公室出来时，姜序也没能在办公室外面等他，这让陶西更加无精打采，呆头呆脑地走回了自己的班级。 这一节课还是化学课，不过不是实验操作课，化学老师看了陶西一眼，让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就继续讲课了。 负责陶西班级化学课的老师是一位非常严肃的中年男教师，高大、威严，因此班上的同学不敢在化学课上造次，就也没有因为陶西的再度出现引发什么骚动。 陶西将他从家里背回来的绘本放到桌洞里，又拿出来化学书，翻开平铺到课桌上，而后发起呆来。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以后，陶西走出班级，在他与姜序约好的地方等到了姜序，同姜序一起去了食堂吃晚饭。 一路上，陶西都微微垂着头，仿佛在认真走路而无暇他顾，没有问起姜序对于d大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过姜序一向是说到做到的，答应了陶西的事情也不会敷衍搪塞。 吃过晚饭，与陶西一起回到宿舍之后，正好魏浩不知道去哪里了，宿舍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姜序于是主动对陶西提及了关于未来择校方向的事情。 「我想过了，d大确实很好。」姜序告诉陶西，「我没必要这么排斥它。」 可能是姜序说得太委婉了，陶西不是很懂，想了一会儿，才问：「那你不讨厌d大了吗？」 「嗯。」姜序说，「觉得考d大也蛮好的。」 陶西不自觉抓着书包带子的手指放松下来，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看上去没有姜序想像中那么高兴。 姜序揉了一下他的头髮，陶西才慢吞吞又很小声地喊了他一声，抬手抓了一下姜序的手指，不过没有抓住，是姜序反过来牵住了他。 而后，陶西才握着姜序的手指，问：「是因为我吗？」 他的声音有些呆呆的，带着一些迷茫和无措，拉着姜序的手指，不过没有看姜序。 姜序没想到陶西会想这些，告诉陶西「当然不全是」，问陶西：「你怎么会这么想？」 「外婆说你太纵容我了，这是因为你很好。」陶西告诉姜序，「要我不许欺负你，说这样做是不对的。」 听起来，陶西可能并没有能够理解为什么外婆会说他欺负姜序，但因为被批评了，所以想要改正自己的错误，但不得其法。 「你没欺负我。」姜序捏了一下陶西很软的手指，「我决定要选d大了，也是考虑到本市的大学要好考一些，性价比很高。」 「我做选择应该成熟一些。」看陶西没说话，姜序就又说，「其实离姜淮山近也没什么，我周末和假期不回家就可以了，和去外地上大学也一样。」 听到这里，陶西忽然说：「你可以去我家。」 而后贴近姜序，抱住了他的胳膊，靠在了姜序的肩膀上，又说：「外婆很喜欢你。」 他像是在下意识帮姜序解决去d大带来的后续问题，很显然还是想要去d大，不过因为外婆说了他不能完全明白的话，所以显得有些沮丧。 第77页 「哦。」姜序姜序被陶西这样贴住，耳朵根就有些发热，故作镇定地问，「只有外婆喜欢我吗？」 陶西好像都不害羞，主动抱他，还很直白地说：「我也喜欢你。」 姜序逗陶西，把自己逗得满脸通红，最后拿过来自己的手机翻看两下，转移话题一样又提到了d大，说：「这两天我也做了一些关于d大的功课。」 很显然，姜序对d大相关信息的搜索没有陶西那么天马行空，收集到的资料要比陶西的实用很多。 他先是对d大的热门专业做了一些了解，还查了过去几年的录取分数线，不过这些事情看起来不是陶西会关注的，所以姜序讲得很笼统，最后说到了最关键的事情。 「d大有强基计划，对偏科的学生有优待。」姜序告诉陶西，「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个招生简章，好像是专门给你这样的学生准备的。」 陶西快乐地靠在姜序的肩膀上，听到姜序最后的话，才说：「我这样的学生。」 「对，严重偏科，讨厌语文的理科天才。」姜序把他搜到的资料展示给陶西看，「数学、物理、化学，如果你能有一科考满分的话，d大会有特殊渠道，明年4月或者5月要提前报名，我会提醒你的。」 陶西还是靠在姜序的肩膀上，面无表情地讲几乎要被育明高中九成学生围殴的话：「可以的，数学很简单。」 不过姜序属于另外一成里面的人，知道陶西是在陈述事实，只是戳穿陶西：「你的步骤分总是拿不全。」 陶西就开始装傻起来，沉默着不说话了。 隔了一会儿，到他们平常要出发去活动室学习的时间了。 外面寒风凌冽，不过宿舍里面空调的温度开得很温暖，姜序在犹豫今天还要不要去活动室，但陶西已经立起来，拿了自己的书包，对姜序说：「已经两天没有去活动室了，我很想念它。」 「想活动室吗？」姜序问，看着外面路灯下被风吹得簌簌掉落的树叶，把陶西的围巾拿过来绕在了陶西的脖子上，「活动室有什么好想的啊。」 陶西自己戴好了帽子和手套，想了一会儿，不过没有想出什么解释，对姜序又重复了一遍：「想的。」 姜序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拿过陶西和自己的书包，说：「那走吧。」 作者有话说 序宝，你猜陶西宝宝为什么想活动室？ 第61章 天气确实很冷，连平时走路慢悠悠的陶西都被冻得步伐加快了起来，到活动室用的时间要比平时短一些。 进入室内以后，陶西有模有样地将两只手在一起搓了搓，有点像仿真算法不够高级的机器人，而后对姜序说：「好冷。」 姜序就从书包里拿了保温杯出来，递给陶西：「你喝一点热水，就暖和了。」 陶西两只手抱着保温杯喝水，喝完，又忽然没头没脑地对姜序说：「刚刚我看到了一条长椅。」 他说的是从宿舍楼出来，前往活动室路上经过的一条小路上摆放的两条木质长椅，春秋的时候经常有学生坐在那里聊天，不过现在很冷，路上没什么人走动，长椅当然也无人问津。 这两条长椅已经在育明高中有些年头了，总之自打姜序来育明高中读书就有，他们两个每天也都会经过，姜序不知道陶西怎么今天忽然提起来了长椅。 他想了一下，一边将保温杯又装回书包，一边问陶西：「你想坐吗？等开春吧，暖和一点的时候。」 陶西又说：「d大也有一排长椅，在小花园里面，我在那里坐了一会儿。」 姜序猜测长椅也是陶西喜爱d大的一个原因，不过之前陶西没有同他讲过这一段，就接话说：「然后呢？」 「有一点冷，所以我就离开了。」陶西说，「小花园里面没有人。你在的话就好了。」 活动室到了，里面没有人，黑漆漆的一片。 姜序先走了进去，打开了灯和空调，才转过身对陶西说：「那等我们考上d大了，我陪你去逛小花园。还有其他你想要去的地方，我也都陪你去。」 他始终因为陶西去d大险些走丢的事情感到愧疚，不过陶西没有听出来姜序言辞中的弥补和抱歉，对姜序说：「我也是这样计划的。」 空调的暖风把活动室变得暖和起来，陶西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安静地坐着，握着笔专注、认真地在写一道数学题，让姜序觉得自己的选择一定没有错。 他努力读书，想要考上好的大学，找到好的工作，也不过是为了有简单、幸福的生活。 而这样的生活现在有了具化的定义，就是与陶西在一起，共同经营有彼此的未来。 陶西的星球再度恢復了秩序，姜序的纵容和保护为他的星球构建起了稳定的保护气层，陶西生活其中，感到安全、舒适与稳定，想要永远不发生任何改变。 但生活中还是会存在诸多意外，藏身在地球上的「陶西星球唯一居民」陶西本人，也无法完全避免意外的发生。 元旦之后，经歷了上半学期最后一场考试之后，1月31日，育明高中的高三生们也终于放寒假了。 与其他假期一样，育明高中高三生的寒假也被压缩了，仅有16天。 不过抱怨假期短暂的声音变得很少了，高考还有不到5个月的时间，高三生也都已经切身地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 第78页 姜序给自己的学习任务加得更重了，在明确了想要考取d大以后，姜序也已经选过了自己想要考取的专业，那个专业非常热门，要考比学校录取分高出很多的分数，他才能确保自己被录取。 所以这个寒假与暑假时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姜序仍旧每天带着试卷到陶西家里，与陶西一起学习，不同之处变成了暑假的时候姜序一般是下午才来找陶西，而现在早上姜序就会过来，几乎在陶西家里待上一整天。 外婆仍旧会给他们做各种吃食，给他们补充营养。 只是姜淮山和周行雪之间的裂痕好像已经无法修復了，即便是临近过年了，周行雪也没有在房子里露面，整个屋子里始终非常压抑，姜淮山就算是回来，也是醉酒大睡，或者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吸菸一边嘆气，根本不会关注姜序，姜序便也仿佛只是将这个房子当做一处免费的临时旅馆，起床就走，晚上才回。 意外情况发生在2月4日，那一年的腊月二十九。 早上7:09分，姜序才刚刚起床，正在一边洗漱一边暗自思考今天给陶西和外婆带什么早饭过去，最近他每天都在陶西家蹭吃蹭喝，他为此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一些什么表示感谢。 不过还没有能够想出来早饭吃什么，姜序就接到了陶西的电话。 电话里面，陶西的声音显得很慌张，焦急地喊姜序的名字，说：「你快一点来，外婆躺在地板上，我叫她，她也不起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姜序飞奔出门的时候只来得及拽了衣架上的外套，没有换拖鞋，甩上门就狂奔了出去。 很多年以后，姜序回忆起来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是很能完全地回忆起来自己当时做了些什么，脑海中能够回忆起来的完整记忆片段，是救护车已经到了陶西家楼下，医护人员上门进行抢救开始的。 其余的，姜序只记得自己跑去陶西家的路上风大且凉，他的肺都快要炸了。 实际上，姜序当时凭着本能做了很多事情。 拨通急救电话以后，救护人员远程指挥姜序进行了一些急救措施，姜序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场景，手忙脚乱地听电话那头救护人员的指挥，确认了外婆唿吸正常，将外婆放置平卧位，松开了衣领、腰带，去卧室抱了一床被子来给外婆盖上。 他做这些的时候，陶西一直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外婆身侧的地板上，眼神呆而无神，好像是已经吓傻了。 姜序第一次顾及不上陶西，催问电话中的急救人员，问他们到哪里了，什么时候能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感受到「死亡」的恐惧，甚至连他养父母过世时，都因为他没有看到火灾的第一现场而没有如此深刻的感受。 姜序感到害怕和懊恼，对他从来不肯放在心上的「命硬克亲」的说法产生了恐惧，觉得自己不应该靠近陶西，不应该靠近外婆，给幸福的祖孙二人带来灾难。 很多很坏的念头在姜序的脑袋里乱窜，姜序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段时间让他感到无比的漫长，但实际上可能只有十几分钟，而后他终于听到了天籁一样的救护车鸣笛声，还有救护人员冲上来时纷杂的脚步声。 可能急救人员也没有想到这一户人家只有两个高中生和一位老人在家，一边对外婆进行应急的抢救措施，一边嘱咐看上去稍微冷静一些的姜序：「你快给家里的其他大人打电话，让他们快点回来，到医院来补相关手续，知道吗？」 姜序在未来的许多年做梦时经常反覆梦到这个场景，在他的梦中，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困难，导致外婆不能被及时抢救回来。 每次醒来，姜序都会吓出一身冷汗，而后不管是什么时间，总要去隔壁看一眼外婆，听到外婆均匀的唿吸声，他才能彻底安心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下次更新在周二~ 第62章 与梦境不同，那些让姜序无法应对的困难在现实中一个也没有发生，救护车及时赶到了医院，外婆也被安全送进了急救室，医生没有为难他要先缴纳费用，也没有因为他非亲属而拒绝抢救。 外婆得到及时的救治，平安地出了抢救室。 只不过刚刚从急救室出来的时候，外婆的脸色不太好看，说话的时候嘴唇哆嗦，有气无力地喊姜序的名字，说：「小序，别怕。」 好在姜序预想过的各种诊断结果都没有摆到他的面前，医生告诉他外婆晕倒是由于低血糖导致的，虽然当时情况确实危机，但好在抢救及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不过外婆到底还是年纪大了，医院给外婆做完全面的检查之后，还是建议留院观察，再做个全面检查，让家属去办理相关手续。 外婆被转入普通病房，吃了一些东西，恢復了一些力气，放心不下家里的陶西，也不想要浪费钱，又觉得给姜序添了麻烦，不太想要住院。 「哪有大过年在医院的。」外婆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一样，「明天就是除夕了，外婆得在家陪着桃酥高高兴兴过年。」 「也没有人大过年的晕倒。」姜序反驳，态度非常坚持，而且一反常态的显得强硬。 外婆看了姜序一会儿，沖他招了招手，示意姜序到她身边去，问他：「今天把你吓坏了吧？要是没有你，我们家桃酥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办。」 第79页 姜序一下子眼眶都红了，倔强地别过头去，坚持地说：「外婆，医生说要住院。」 外婆抬起没有输液的手，凑过去摸了摸姜序的头髮，安慰他：「好啦，外婆没事的，答应你住一晚上医院，你也答应外婆，咱们明天回家过年，行吗？乖乖，别哭啦。」 姜序吸了吸鼻子，还是没看外婆。 这时候医生进来了，看了一下外婆的身体情况，对外婆说：「你家小孩真能干，看样子还是学生吧？听说他打急救电话的时候特别冷静。」 「是吧？」外婆配合医生做了检查，眼神落在姜序身上，说，「特别成熟懂事，老太婆今天全靠这孩子了。」 聊了两句，医生给外婆做完检查，又提醒姜序得给外婆办手续去，姜序沉默着看医生去检查同病房的其他病人，才问外婆：「外婆，你的医保卡或者身份证什么的放在哪啊？我问陶西，他说找不到。」 「在我卧室的床头柜里，左边那个，第二层。」外婆说，「存摺在枕头底下压着，你也一块拿过来吧。」 「好。」姜序眼眶还是红的，不过情绪平復了下来，给外婆掖好了被子，又看过了输液瓶的液体，才说，「我跟护士说一声，很快就回来。」 说完就要往外跑，外婆在他身后叫他：「你别着急，把帽子带带好再出门！」 姜序脚步顿了一下，抬手拢上了帽子，跑出病房的时候觉得脚有点冷，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到现在都还是穿着拖鞋。 回去以后，姜序用了几分钟时间先去换了个鞋，才又去了陶西家。 陶西家的门还开着，与他跟上救护车去医院时一模一样，不过陶西没有再蹲坐在门口的地板上了，已经坐去了沙发上，看着面前的一小块地板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在担忧外婆的身体状况。 姜序走进去，弄出来了一些动静，陶西也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还是呆呆的。 不过等姜序一走近，陶西就抬起了头来。 「姜序。」陶西说，「你刚刚忘记带我。」 姜序以为陶西被吓到了，不过现在看来陶西情绪是稳定的，摸了一下陶西的脸，说：「不是忘了，救护车只能有一位家属随行，所以才没有带你。」 陶西似懂非懂，重复了姜序话里的关键词：「家属。」 姜序有点不好意思，他与外婆实在算不上什么「亲属」关系，目前的身份只是陶西无法公开的早恋男友，但刚刚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太多。 「外婆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说外婆是低血糖晕倒，以后家里得给外婆准备一些糖什么的。我现在要去拿外婆的证件，再回去医院，这次可以带你了。」姜序问陶西，「你要去吗？」 陶西想了一会儿，从沙发上站了下来，说「要的」，跟着姜序往卧室的方向走。 按照外婆告诉他的位置，姜序在枕头下面拿到了存摺，小心地收好了，又走到左边的床头柜，去找外婆的社保卡。 陶西蹲在一旁，看姜序从床头柜里找到一个大盒子，也跟着探头探脑地去看，问姜序：「什么？」 「病历本和医保卡，就是我刚刚问你放在哪里，你说找不到的证件。」姜序将证件一一拿出来，同时给陶西解释，「给外婆办手续要用的。」 陶西好像有点好奇，伸手要拿，姜序就递给他了，而后把他刚刚翻找时弄乱的各种证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在准备放回原位的时候，余光瞥见了最上面的另外一本就诊卡，上面写着陶西的名字，还有「阳光儿童自闭症干预服务中心」的机构名称。 本子应该是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就诊者信息还是手填的，纸张已经泛黄了，磨损痕迹很严重，不过机构名称和机构logo仍旧很清晰。 可能是姜序停顿的时间有些长，陶西又看了过来。 他的位置不是很方便，想要看清楚姜序手里拿的东西，身体就几乎贴在了姜序的身上，不过陶西很快就看清出来姜序拿的东西是什么，很快就又退了回去，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没有再往姜序的方向看。 姜序被陶西这样一动就回过神来了，很快地将被他弄乱的东西收拾好了，从陶西手里拿过了外婆的病历本和社保卡，说：「我们走吧。」 陶西又开始发呆了，姜序站起来往卧室外面走，他也没有听见。 「陶西？」姜序又喊了陶西一声，折身返回去，拉了陶西一下，陶西才像是归位一样，看向姜序，「啊」了一声，立了起来，从卧室往外走。 他显得非常安静，一言不发地跟在姜序身后。 走出家门的时候，陶西的手指动了动，可能是想要拉姜序，但最后只是将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抓住了里面一块内衬布料。 作者有话说 序宝总归要知道陶西宝宝的特别的，终于走到这一步惹。 第63章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时间都已经过了午饭点，姜序在楼下的小吃摊给陶西买了些吃的，送陶西去了外婆的病房，自己去给外婆补办相关手续和缴费。 陶西还是很安静，外婆的病房不是单人间，隔壁床位有亲戚来探病，病房里有些吵，不过陶西也没有表现出来抗拒的神情，走到外婆身侧，趴在了外婆的身边，小声地说：「外婆。」 外婆觉得陶西应该是被吓到了，就握住了陶西的手，安抚他：「桃酥别怕，外婆没事的。」 第80页 以往的时候，陶西也不喜欢被外婆碰触，但今天也没有躲开。 「今天是把我们桃酥吓坏咯。」外婆摸了摸陶西的头髮，温柔地说，「没关系的，不怕啊。」 但陶西没有给出反应，只是很安静地趴在外婆的身侧，眼睛无神，没有焦距。 医院的缴费窗口在门诊部，姜序在医院里绕了一会儿才找到，不过外婆是急救入院，还没挂号，姜序又被告知要先挂号建档。 他没弄过这么复杂的流程，磕磕绊绊找不对地方，一个缴费手续弄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是去导诊台问过了，才终于把手续办完。 姜序收拾好缴费单据，走出门诊大厅，但先没有回到外婆的病房，站在住院部一楼的走廊玻璃前，掏出手机检索了一会儿关键词，然后又把搜索出来的网页一个一个关掉，最后锁屏了手机，一个人待了一会儿。 他始终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陶西，彼时因为陶西蹲着，他看不出来陶西的身高，陶西又有一张与年龄十分不符的稚气、天真的脸，所以当时他误以为陶西是小学生。 也想起陶西总是喜欢读的绘本，还有那个王子、公主和恶龙的故事。 有时候，第一印象是不会错的，陶西虽然已经不是小学生，但仍旧天真、稚气、单纯，姜序猜测他应该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懂，不懂其他人的恶意，不懂社交规则，也不懂得王子为什么要救公主，和亲吻以及喜欢的含义。 于陶西而言，可能只是因为姜序包容和接纳他，所以陶西「喜欢」姜序，如果哪一天姜序不肯为陶西让步，陶西可能就不会「喜欢」姜序了，就像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d大，陶西可能就不会要「一直在一起」了。 不过姜序也明白，陶西的确是很难去d大之外的学校，陌生的环境对陶西而言是巨大的未知，重新适应需要很多时间，暑假那一次为期5天的旅行，于一个自闭症患者来说，可能已经是人生中的很大的冒险。 过了一会儿，护士站的一个护士下楼，正好看见了姜序。 可能是姜序的脸色太难看了，让护士产生了一些误会，对方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安慰了姜序，告诉他：「你的外婆身体真的没有太大问题，你别这么担心。」 「好的。」姜序开口说话，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就咳了一声，才又说，「谢谢。」 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忙工作了。 姜序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抬起手搓了一把脸，而后也没有再继续发呆，往电梯走了。 姜序回到病房时，外婆的点滴已经打完了，不过陶西还趴在外婆病床的一边，背影看上去显得单薄，让姜序觉得有些难过。 姜序深唿吸了两口气，推门走进病房，将证件和相关手机拿给外婆，跟外婆说「手续都办好了」，又将缴费单据给外婆看。 外婆没有核对单据，将各种单子收起来，姜序去给外婆倒水，看见他买给陶西的早饭陶西都没吃，丢在小桌子上，已经冷了。 姜序给外婆倒了水，走过去碰了碰陶西的胳膊，问他：「怎么不吃早饭？」 陶西的眼珠很慢地转了下，看着姜序，而后又慢吞吞地立起来，去拿他没有吃的包子，拆开塑胶袋，往嘴边送。 「等会儿。」姜序没辙地拽住陶西的手，「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吧。」 陶西显得有些无措，姜序不让他吃，他就又乖乖将包子交给了姜序，但是仍旧没有说话，看姜序往病房外面走，他就也默默地跟上了。 「你别去了，在这陪外婆吧。」姜序告诉他，「微波炉在护士站，那边人很多。」 大概是听到了「人多」两个字，陶西果然立即站住了脚步，姜序眼神低垂了一瞬，是很短暂、陶西发现不了异常的一瞬，而后拿着凉掉的包子往外走了。 陶西立在原地，望着姜序走开的背影，但也没有走回病房，外婆喊他，陶西也像是没有听见，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不过，过了大概十分钟，陶西就默默走回了外婆的床边，又趴在了刚刚他趴着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位置。 紧接着，姜序就从外面走进了病房，将热好的包子递给他，陶西就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姜序看了一会儿陶西吃东西，等陶西吃完第一个包子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很奇怪，就站起来，先晃了晃外婆病床边的暖水瓶，是满的，又把病床边本来就没放什么东西的病床柜给收拾了一遍，最后他实在是找不到事情做了，就对外婆说：「外婆，我去给你买点水果吧，我看楼下就有水果店。」 作者有话说 暂时还是4/6/7/2更新，下周五看看 第64章 姜序想要找藉口做些事情，但是外婆没有同意。 「不去。」外婆拦他，「太凉了，我喝水就行，你坐那歇着。」 姜序没坐下，立在床头，外婆就又说：「一会儿啊，你帮我去食堂打个饭，你们俩就都回家去，得记得吃饭，就点个外卖吧，然后写作业也行，看电视也成，不用在这陪我。」 陶西这时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抬起了头来，看了姜序几秒钟，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又重新趴回了外婆身侧。 外婆和姜序都看见了陶西的动作，姜序想要问陶西想说什么，不过外婆又说：「而且这儿太多人了，桃酥可能不喜欢。」 第81页 姜序也知道陶西应该不喜欢这里，不过还是低头去问陶西：「陶西，你要跟我回家吗？还是想要留下来陪外婆？」 陶西没有说话，姜序猜他可能是又没有听见，就伸手去拉了下陶西的手腕，想要引起陶西的注意。 但陶西很快就拉住了姜序的手，没有松开，不过眼睛还是看着床沿的方向，不与姜序对视。 见他这样，姜序就没有再坚持要留下来陪外婆了。 他帮外婆整理了一下床铺和靠枕，将手机给外婆放到一边，说：「外婆，那我和陶西先回去，手机放好了，有事情您给我打电话。都过年了，吃食堂哪行，中午我来给您送饭。」 外婆眼神落在陶西紧紧抓着的姜序的手上，没有反对，对姜序第很多次说了「谢谢」。 又一次回到陶西家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很早，楼梯间能闻到浓郁炒菜的味道，浮现出一点在城市中已经很寡淡了的年味。 「你中午想要吃什么？」打开门走进家里以后，姜序问陶西。 不过姜序其实知道陶西的答案，在心里无声地跟着陶西异口同声，说：「茄子，西红柿。」 「知道了。」姜序去帮陶西打开了电视机，告诉陶西，「今天我来做午饭。」 陶西脱掉了自己的羽绒外套，挂到架子上，而后钻到沙发上，开始专注地观看电视机里面的动态画面，仍旧没有出声。 电视机打开以后，是外婆常看的那个台，此时正在播放一段很长的gg，但陶西也没有去翻遥控器换台的意思，坐在沙发上，安静地观看。 姜序看了陶西几秒钟，转身往卫生间走，想要去洗个手开始准备午饭。 不过卫生间的门斜对着外婆居住的主卧，姜序走到卫生间门口，脑袋里面不由自主又浮现出了「阳光儿童自闭症康復中心」的那个logo，还有刚刚在网页上搜索时看到的一些「行为干预」、「谱系家庭」之类的词语。 鬼使神差地，姜序往卫生间走的脚步转了个弯，又走到了主卧的门口。 刚刚着急回医院去给外婆办手续，他没有收拾得很整齐，床头柜的柜门还开着，装着陶西就诊卡的盒子就在最上层。 姜序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窥探这些内容，但感性又控制不住自己，最终还是又一次打开了那个盒子，拿出了写有陶西姓名的就诊卡。 在就诊卡上，姜序知道陶西在3岁时被确诊患有高功能自闭症，在数字运算等方面表现出很高水平的特殊能力，但存在社会交往和自我表达障碍，开始接受干预治疗。 就诊卡的签名位置有个较为潦草的签名，姜序辨认了一会儿，看出来这位医生姓「冯」。 姜序对这个姓氏并不是非常陌生，在陶西第一次亲他的时候，也曾经告诉过他，「亲吻表达喜欢」这件事情，是一位「冯老师」告诉他的。 姜序曾经以为「冯老师」是幼儿园或者兴趣班的老师，但没有想过是一位医生。 在往后翻就诊卡时，姜序感到眼前视线模煳起来，就抬起手抹了抹眼睛。 这时候，他听见陶西的声音在他身边不算很远的地方响起来，喊他的名字：「姜序，姜序。」 姜序就转过头去，看见陶西站在他的身边。 陶西的神情有一些惶惶，一只手放在睡衣的口袋里，一只手拿着他的手机，看到姜序回过头来看他，就将手机往姜序的面前递，像是之前给他看关于d大的论坛贴一样。 不过姜序还没有看清楚手机上的搜索页面是什么，陶西就又说：「自闭症不是神经病，我查过的。」 他脸上的焦虑和茫然并存，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又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姜序的心一下子变得很痛，鼻子也很酸，将陶西手里的手机和他手里的就诊卡一併扔到了床头柜上，而后将陶西拉到自己怀里，很紧地拥抱住了。 「你怎么查这个。」姜序很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因而显得语调怪异滑稽，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说，「你当然不是神经病。」 陶西被他抱住，温热的掌心贴在姜序的背上，怔怔地看着被姜序丢在一边的手机，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以前，我的邻居知道我去冯老师那里，就在背后说我是神经病，应该被关到神经病院去。」 「后来就搬家了，换了一个邻居，也没有再去学校，爸爸妈妈不让我对别人说我患有自闭症，我就躲起来了。」 说完，陶西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也像是忘记了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 「这是无知带来的偏见。」姜序听陶西不说话了，把陶西抱得更紧了一些，对陶西说，「我觉得你很好。」 陶西安静地被姜序抱在怀里，过了十几秒，又说：「魏浩也说过我，我第一次住在205寝室的时候，我想给他解释，不过他太兇了，我不敢。」 姜序抱着陶西，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从一张简单的就诊卡和陶西零散的只言片语中，姜序根本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故事，但无论故事过程如何，陶西星人唯一居民的地球之旅应该都不太顺利。 他想要做保护陶西的守卫、王子、骑士，什么角色都可以，但好像都没办法走向美满幸福的童话故事结尾，因为陶西根本不懂得爱情。 陶西总是喜欢发呆，对社会规则的特殊解读，还有时而显露的固执和不近人情，都好像有了比较合理的解释，但姜序不想要接受。 第82页 他不觉得陶西特殊，这张就诊卡在说谎。 「你怎么这样。」姜序没头没脑地对陶西说，声音沙哑哽咽，「我已经没办法不喜欢你了。」 陶西应该是知道姜序在哭，用脸颊在姜序的耳侧贴了贴，像是在安慰姜序。不过姜序没头没尾的话他是没办法完全理解的，就似懂非懂、又煳里煳涂地也对姜序说：「我也喜欢你的，姜序。」 姜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将陶西抱得更紧了，听见陶西又说：「冯老师说，我的干预是成功的，可以被社会接纳。」 「不过冯老师说得不对，我去学校，融入得不成功，也没有再去冯老师那里了。」说完之后，陶西停顿了一会儿，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像风飘过一样，对姜序说，「姜序，我以为你要丢下我走了。」 「我不走。」姜序立即说。 陶西就好像是放心下来一样，将下巴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们互相拥抱着，姜序觉得自己根本不觉得陶西哪里「与众不同」，陶西就是在对他表达依赖、不舍与喜欢，会担心自己嫌弃他，会怕自己走掉不要他，是每一对恋人之间正常的情感互动，和网页上说的那些「自闭症典型表现」一点也不一样。 姜序的手掌贴着陶西略显瘦弱的嵴背，平復了一会儿心情，问陶西：「中午吃茄子肉沫粉丝煲好吗？」 陶西的下巴还贴着姜序，一动也没有乱动，显得很乖，细声细气地答应姜序：「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好像也不是很多。 呜呜o(╥﹏╥)o 第65章 将卧室收拾好之后，姜序去厨房做饭，陶西再度坐回了沙发上，找到了外婆很喜欢看的一部电视剧，开始看了起来。 不过过了一会儿，姜序才将食材都准备好，正在手机上搜「低血糖病人应该吃什么」，陶西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姜序确定好要给外婆准备的午饭，收起手机，看向陶西，问他，「找我吗？」 不过陶西没有回答他，一只手放在衣服的口袋里，另外一只手抬起来，在姜序的胳膊上戳了几下，就又走开了。 姜序被他戳得很痒，抬手在陶西戳过的地方蹭了几下，才又对着已经回到客厅的陶西说：「很快就好。」 不过陶西没有理他，又在专心看他可能其实都看不懂的电视剧了。 做好午饭以后，姜序想让陶西在家吃饭，他去医院给外婆送饭，但陶西可能还是很怕他突然走掉，坚持一定要跟他一起去，姜序只好把肉沫茄子粉丝煲也装进了饭盒里，带上午饭和陶西，又一次回到了医院。 到病房的时候时间已经有点晚，已经下午两点钟，病房里边相较上午时候安静了些，同病房的病人都在午睡。 外婆侧躺在床上，姜序一开始以为外婆也在午睡，但走近了，他才发现外婆在哭。 「外婆。」因为同病房的人在休息，姜序的声音放得很轻，但有些着急，「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喊医生。」 外婆可能是没想到姜序这么快又回来了，有些慌地擦了擦眼泪，示意姜序：「没有，外婆没不舒服。」 看见姜序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外婆才嘆了口气，看了看陶西的方向，轻声说：「想陶西妈妈了，唉，上了年纪，容易瞎琢磨。」 陶西没有发现外婆的异样，进入病房以后，他拿着保温饭盒放到病床柜上，被暖水瓶上的反光点吸引了注意力，正站在那里仔细研究。 姜序也看了陶西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问：「陶西妈妈……」 「车祸走的。」外婆说，将手里的照片又装回了秋衣的贴身口袋里，而后动了动，姜序就帮忙调整了一下病床的位置，让外婆靠坐起来。 姜序这才注意到外婆手里拿着东西，猜测那可能是陶西妈妈的照片，不过他没有看到内容，转移话题劝外婆说：「您先吃点东西吧。」 他把小桌板调出来，将保温桶里的饭一一摆放好，对外婆说：「以后我和陶西陪着您。」 「行。」外婆不想要姜序担心她，沖姜序笑了一下，说，「本来今天还想说给你和桃酥包饺子吃，也吃不上了。」 「明天吃，我和您一起包。」姜序把茄子煲也拿了出来，他和陶西一人一份，想到陶西对茄子和西红柿的专一的爱，忍不住问，「陶西不会饺子也要吃茄子馅的吧？」 没有等外婆回答，陶西就先反驳了。 「不是的。」他说，学外婆和姜序讲话的样子，也把声音放得很轻，不过语调非常认真，告诉姜序，「我吃三鲜水饺，你不要记错。」 「哦。」姜序说，「包子吃奶黄包和豆沙包，饺子要吃三鲜水饺，米饭要配茄子和西红柿，夏天喜欢冰淇淋，冬天喜欢糖炒栗子，没记错吧？」 陶西流露出赞许的眼神，夸奖姜序：「没有错，你都记对了。」 姜序就没忍住笑了。 外婆看着他们，因为年节当下对亡女的想念也淡了很多。 其实外婆家没有过年吃饺子的习惯，不过看两个小的认真讨论，外婆就决定今年按照北方习俗过年，给陶西包三鲜馅的水饺吃。 不过她也觉得奇怪，以为姜序忘了时间，就对姜序说：「不过明天是除夕夜，你得在家里吃年夜饭，等过了年你来玩，外婆再单独给你包。」 第83页 姜序也确实已经忘了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不过就算是记得，他也没有跟姜淮山阖家团圆的打算，他觉得姜淮山应该也没这个计划，大概率是要去周行雪家，同他的老婆和女儿团圆。 他不知道该怎么同外婆解释，没有想好措辞，但专心吃茄子和粉丝的陶西这时候说话了。 「姜序来我们家的。」陶西说，「每天都是这样。」 外婆没办法地拍了拍陶西的手，告诉陶西：「明天不一样，明天过年，大家都要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的，桃酥和外婆一起，姜序也要和他的家人一起啊。」 陶西想了一会儿，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外婆表达，就转向姜序，去拉姜序的手，非常粘姜序一样对姜序说：「我想和你一起。」 姜序想，就是因为陶西总是对他毫不避讳地说「想」和「要在一起」，像是对他无限依恋，给了他无数特别优待，才让他误读了陶西口中的「喜欢」，理解为表白。 但不管陶西的「喜欢」表述的到底是什么，可以确定的是，他喜欢陶西，想要与陶西永远在一起，也想要将陶西想要的都给他。 外婆可能是觉得陶西太任性了，又在低声劝说一样教导陶西，告诉陶西「不可以这样」，不过姜序出声打断了外婆，说：「外婆，其实我家不在一起过年。」 外婆教育陶西的话停下来，看着姜序，姜序就又说：「他们……我的家长，他们不在家。」 「就是不怎么管我。」姜序掩饰尴尬地喝了一口水，才看向外婆，说，「我挺想吃您包的饺子的，三鲜的。」 「那行，明天来我们家吃饺子。」外婆只顿了一秒，没有再多问其他话，说，「我们晚上弄个火锅，到时候咱们一块跨年。」 姜序说「好」以后，陶西就显露出来很开心的样子，将一直揣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扶在了饭盒的边缘上。 他的手拿出来的时候，有东西从口袋里面掉了出去，陶西立即发现了，扭身想要去捡。 不过姜序比他反应要快，先他一步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发现那是陶西生日那一天，姜序送给他的木雕小鹿。 作者有话说 弱弱地不敢说话。 第66章 当天晚上，外婆拒绝了姜序的陪床，让姜序和陶西回家去休息。 考虑到陶西可能确实没办法单独留在家里，姜序没有坚持，给外婆送了晚饭以后，就回去了。 他路上顺便回去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到陶西家的时候，陶西穿着很柔软的棉睡衣，正趴在阳台上往外张望。 阳台没有通暖气，所以温度要比客厅里面低一些，姜序拉开推拉门，给陶西披了一件外套，问陶西：「在做什么？」 陶西向他看过来，应该是看到姜序的嘴巴在动，意识到姜序在说话，抬起手来把自己耳朵里的耳塞拿了出来，茫然地问：「姜序，你说什么。」 「怎么还带上耳塞了。」姜序摸了摸陶西的手和脸，确认陶西有没有被冻到。 陶西就把耳塞放进了睡衣口袋里，去抓姜序的手，说：「我在看烟花。」 与此同时，室外不远处亮了一下，紧跟着夜空中炸现出一片烟花，陶西的耳塞还在口袋里，被吓了一跳，撞进了姜序的怀里。 「真讨厌。」等烟花爆炸的声音停止了，陶西才将手从耳朵边拿下来，但自己却没有从姜序怀里钻出来，仍旧贴着姜序的胸口和颈侧，嘟囔着抱怨，「烟花很漂亮，但是太吵了。」 隔了几分钟，天空中又爆现了一阵烟花，姜序摸到陶西的睡衣口袋，将耳塞拿出来，帮陶西塞好，陪陶西在阳台又看了一会儿。 不过禁燃令已经执行几年时间了，对烟花爆竹的管理也越来越严格了，并没有太多人还放爆竹，这一波不到十分钟的烟花结束以后，外面就安静了下来。 陶西期待地看了一会儿窗外，没有等来又一波烟花，就转回头来，埋进了姜序怀里。 在他们「恋爱」以后，其实这样的亲密时刻并不多，不过现在姜序知道自己应该推开陶西，告诉陶西这样不对，但感到非常捨不得。 所以又克制地拥抱了十几秒以后，姜序才喊陶西的名字，对陶西说：「阳台太冷了，我们回房间吧。」 回到客厅以后，姜序也想不出来可以陪陶西做什么，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光大多是在活动室一块做题，不过今天都腊月二十九了，马上快过年，姜序也没打算这么不放过自己。 想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姜序就又打开了电视机，说：「我们看会儿电视吧。」 「好的。」陶西说完，转身去卧室拿了他的毛绒玩具球，而后踩掉拖鞋，整个人都窝到沙发上，很舒服的样子，告诉姜序「我准备好了」，脑袋一歪，靠在了姜序的肩膀上。 姜序觉得网络搜索的结果都很不对，告诉他「自闭症患者不喜欢肢体接触」，但陶西总会主动贴上来，他完全无法拒绝。 这也不能怪他，姜序想，嵴背挺直坐得端正，目不斜视地问陶西：「你想看什么？」 「中央8台。」陶西想了一会儿才说，姜序以为是因为他想要看的太多而无法进行选择，但陶西又说，「我不知道叫什么，是外婆在看。」 姜序就把电视机调到了中央8台，发现那是一部都市爱情片，掺杂一些家庭伦理剧的元素，此时的剧情是男女主角之间产生了误会，正在闹别扭，但因为是从一半的位置开始看的，姜序对应不起来人物关系，看得云里雾里。 第84页 不过陶西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电视机屏幕里面的人物，像是很专注。 但很快，姜序就发现陶西可能并不是完全能看懂，因为他很熟悉陶西此时的这种「认真」，有几次他给陶西讲语文试卷时，陶西也对他露出来这种表情。 看上去像是在专注听他讲的话，实际上已经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 果不其然，电视剧的剧情才进行了不到半个小时，陶西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靠着姜序开始昏昏欲睡，手里的毛绒球差点掉下去，陶西就又被惊醒了。 惊醒以后，陶西有点怔怔的，很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又把眼睛睁得很大，做出认真观看的模样来。 姜序电视剧没看多少，倒是把陶西的表演全程看完了，认为陶西完全没有表演天赋，碰了一下陶西的头髮，说：「困了就睡觉吧。」 「好的。」陶西立即说，抱着他的毛绒球站起来，看姜序关掉了电视机，就伸手去拉姜序，说，「上一次你睡在我家以后，外婆没有把枕头收回去。」 陶西的手掌很软，也很热，但姜序没有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反手拉住陶西，他站在沙发边，整理了一下被他们两个弄乱的抱枕，才说：「我今天睡沙发吧。」 陶西拉姜序的手用力很轻，姜序俯身去弄抱枕，他就没有拉住，与姜序分开了。 他怔怔地看了姜序和沙发一会儿，没有很懂姜序为什么要睡沙发，「啊」了一声，说：「沙发会非常挤的，而我的床很宽敞、舒适，还是建议睡床。」 陶西家的沙发是很大的那种三人位，旁边还配有一个榻榻米，比起姜序曾经睡过一段时间的行军床来说，其实可以算得上宽敞。 姜序一边故作忙碌地又整理了一遍沙发，一边对陶西说：「没关系，不算很挤。」 看他好像打定主意睡在沙发上了，陶西就又用很是不理解的眼神看了姜序一会儿，说「好吧」，而后转身走开了。 姜序也没有再去陶西的房间拿枕头，拿了一个抱枕做枕头，没有换衣服，侧身躺到了沙发上。 但他才刚刚躺下，陶西就去而復返了，抱了一床被子，两个手上还分别拿着一个枕头，走得非常艰难，看到姜序已经躺下了，很震惊地说：「姜序，你不来帮我。」 姜序没想到陶西去而復返，还是以这个造型，立即从沙发上翻身起来，将几乎要将陶西绊个跟头的枕头和被子都拿到自己手里来，问陶西：「你拿这么多枕头做什么？」 没有了枕头和被子的阻碍，陶西走路顺畅了很多，比姜序还要快的走到沙发边，有些无奈一样说：「你忽然喜欢我家的沙发，我也没有办法。」 说完，他将沙发铺了铺，靠在沙发背那一侧，紧紧贴着沙发靠背躺下来，招唿姜序：「快点来睡觉吧。」 就算陶西很瘦，姜序也不胖，一张沙发睡两个人还是很难挤得下的。 姜序终于理解了陶西反覆强调的「很挤」是什么意思，走过去坐在陶西身侧，将枕头和被子放在一边，说：「不是要我们一起挤沙发，是你在卧室睡床，我睡沙发。」 陶西正在努力让自己变窄，听见姜序的话才停下自己的动作，呆呆地看了姜序几秒钟，才不是很懂地说：「我们都是睡在一起的。」 姜序知道陶西是在说他们暑假在守林小屋和他上一次留宿时的情况，可现在与当时都不相同，当时的懵懂和悸动都很美好，可现在姜序知道恋爱只是他一个人在谈。 与陶西睡在一起，或者对陶西表达亲密，都像是在趁人之危，是个不道德的小人。 不过他猜测陶西无法弄清楚这之间的区别，所以没有提起，只是告诉陶西：「在宿舍的时候就没有啊。」 想了一下，还是说：「在一起睡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情，不只是我，以后你也不要随便和其他人睡一张床。」 陶西听得很懵，觉得今天的姜序有些奇怪。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奇怪的不是姜序，而是他自己，姜序只是在对他解释一些正常的社会运行规则，而他听不懂。 陶西不想要让姜序觉得自己与正常人不同，于是懵懵地点了点头，假装自己听懂了，从沙发上爬起来，说「好的」，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今天在十四的章节里面，算是比较多了吧┭┮﹏┭┮ 第67章 第二次留宿在陶西家中，姜序仍旧没能睡好。 一开始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无法入睡，后来可能是迷迷煳煳睡着了，坠入了一片荒芜森林，眼前是层层的大雾，让他什么都看不清，他一直走一直在，但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后来他在梦中越来越着急，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他想要发出声音求救，但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前路不知有什么，姜序感到自己蓦然踩空，整个人倏忽一下坠落——梦醒了，他一不留神从沙发上掉了下去。 当时时间还不到六点钟，客厅的窗帘拉着，屋子里一片漆黑静谧，不过姜序睡不着了，就起床去洗漱，打算出门去早市买菜，准备中午的饺子馅和晚上的火锅。 出了门，姜序才意识到，今天已经到了除夕，菜市场其实不会有什么人出摊，最后在零星出摊的摊位上勉强选出来一些菜，就又先回去了。 第85页 回家的时候，陶西已经起床了，坐在他睡过的沙发上，眼睛里没有神，很放空地没有焦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孤单，像是误打误撞掉落地球的外星来客。 姜序关上门，轻声喊了陶西一声，陶西也没有反应。 姜序感到他在梦中闯了一夜的迷雾森林追逐他到了现实之中，让他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无力和颓然。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才走到陶西面前，说：「陶西？你在想什么。」 看到姜序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陶西的眼睛很慢很慢地眨了两下，像是摄像机镜头的缓慢聚焦动作，而后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啊」了一声，说：「姜序。」 姜序便喊他吃早饭，陶西就跟着姜序进了厨房，但仍旧神思不属，也没有吃多少。 吃过早饭，姜序接到了外婆的电话。 在外婆的坚持下，姜序上午就去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接了外婆回家。 办手续耗费了一些时间，他们到家时已经将近中午，姜序把他早上买的菜拿出来，弄了饺子馅，外婆在一旁和面，他们一块包了饺子。 可能对其他人而言，只有祖孙三人一块过年太冷清，但与姜序而言，这是养父母亡故之后这些年来，他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了。 陶西也一直凑在一旁观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明明根本没有动手包饺子，鼻尖上却沾到了很多面粉。 因为陶西趴在一边，姜序包饺子的时候注意力一直没办法完全集中，老是忍不住去看陶西，因而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将手里的饺子迅速包好放到面板上，给陶西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擦一下，鼻尖。」 但是陶西没有接纸巾，绕过桌子，很自然地凑到了他身侧，低着头说：「你帮我擦。」 姜序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理智地分割清楚「朋友」和「恋人」的界限，所以还是将手里的纸巾塞到了陶西手里，说：「你自己来。」 在姜序往他手里塞纸巾的时候，陶西抓了一下姜序的手，不过没有抓住，愣了一会儿，拿着纸巾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擦，就问姜序：「擦干净了吗？」 他看着姜序的眼神信任且依赖，眼仁很黑，显得越发懵懂单纯，让姜序感觉自己像是在欺负他。 不过姜序还是说：「没有，你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看一下。」 陶西拿着纸巾站在那，眼神没再看姜序了，低垂着看向地板，过了一会儿，才动了动，拿着纸巾走向了卫生间的方向。 对着镜子将脸擦干净以后，陶西没有再去厨房看外婆和姜序包饺子，窝进了沙发里，看着外面的天空发起了呆。 陶西没有再回来看他们包饺子，姜序就更加心不在焉，勉强将所有的面和馅都包完了，外婆说她来煮，让姜序去歇着，姜序也没有再跟外婆争，拿了一个早上买菜的时候顺手买的橘子，去了客厅，坐在了距离陶西不近不远的沙发位置上，喊陶西：「陶西。」 听见姜序的声音，陶西就转过头来，看着姜序。姜序问他「要不要吃橘子」，陶西看到姜序已经把橘子皮和上面他不喜欢的那个白色的丝弄干净了，就点了点头，说「要」，接了过去。 陶西吃橘子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又走神了，嘴巴机械性咀嚼，吃完以后，没有喊姜序帮他拿湿巾，自己从茶几上抽了一张，擦完手之后，就又窝回了沙发上。 姜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帮陶西把垃圾桶拉了过来，陶西就把用完的湿巾丢进了垃圾桶。 呆坐了一会儿，可能只有几分钟，陶西喊了姜序一声，不过眼神还是在乱飘。 姜序回应他了一声，陶西就问：「你明年还来陪我过年吗？」 说完以后，可能是担心姜序拒绝他，也可能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要陈述这个事实，总之陶西又说：「外婆可以给我们包饺子。」 姜序不知道陶西为什么会这么问，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想了一会儿，心里的声音一直在说「以后当然都会一起过年」，但最后也没有说，忍不住反问了陶西：「你想要我来陪你吗？」 陶西立即就说：「想要。」 「为什么想要我来？」姜序又问，「不是有外婆陪你了吗？」 陶西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姜序，显得迷惑不解。 这时候，外婆正好煮好了第一锅饺子，从厨房出来，将饺子摆在餐桌上，喊姜序和陶西：「桃酥？小序？去洗手，饺子熟了，来趁热吃。」 姜序的问题对陶西来说太难了，外婆的喊话让陶西抓到了逃避的稻草，陶西立即站起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对姜序重复了外婆的话：「饺子熟了。」 「那先吃饭吧。」姜序也觉得这个问题太为难人了，人的感情本来就非常复杂，换成是他，他也回答不好，所以也跟着陶西去洗手，对陶西说，「明年的时候我会来的，还包三鲜馅的饺子。」 陶西就「嗯」了一声，洗了手，坐到餐桌前，看着饺子上冒出的热腾腾的水汽，心里还在想姜序的问题。 他猜测这种问题对其他人而言应该非常简单，轻易就可以给出答案，但是陶西做不到，无法及时给出让姜序满意的答案。 现在姜序答应他明年还要一起过年，但是到了明年，可能也会忽然不见，像自己的爸爸妈妈那样。 第86页 想了一会儿，陶西的手忍不住往自己睡衣口袋里摸过去，想起来木雕小鹿上一次掉了之后，姜序帮他清洗了一下，又挂回了书包上去了。 所以陶西立即站起来，回卧室将小鹿又装回了自己的口袋，才又回到了餐桌。 这时姜序正好弄好了蘸料，还切了一盘凉拌西红柿和一盘凉拌黄瓜当做配菜，端着从厨房走出来，陶西便安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低头开始吃饭。 像是什么都不会发生，也像是他什么都没有想过。 作者有话说 两个宝需要一些时间。 第68章 吃过午饭以后，姜序想到晚上还要守岁，担心外婆的身体吃不消，承包了洗碗的任务，让外婆回卧室去睡觉休息。 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他路过便利店，买了很多糖，摆在外婆卧室的床头柜上。 外婆看见了，不过什么也没说，摸了摸姜序的头髮，很听姜序话的去休息了。 姜序洗完了碗，陶西已经钻回卧室去看他的绘本了，他发了一会儿呆，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能做的，就拿了习题集出来，掐了时间，开始做一套数学卷子。 写到选择题的最后一道时，姜序没想到比较好的解题思路。 他将那道题读了几遍，还是没能找到突破口，就开始在演草纸上罗列算式，不过这种解题方法计算量很大，做题耗时也长，用来算5分的选择题，性价比不高。 但姜序还是想把这道题算出来，就看了一下时间，开始埋头算起来。 公式推演到一半的时候，趴在一边看绘本的陶西忽然凑了过来，看了姜序一会儿，说：「不用这样算。」 姜序以为陶西在专心看绘本，没想到陶西还会留意到他写试卷，诧异地歪过头去看陶西，陶西就又凑得更近了一点，抓了一支笔，在姜序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你要这样建立公式。」 总是因为解题步骤不全被扣大题分的陶西给他写了较为详细的结题步骤，告诉姜序：「你的解题方法计算量太大了。」 接着，陶西又写了两步算式，严肃地说：「姜序，我在给你讲题，你不要看我的脸。」 他的语气和句式都很像他们班语文老师，冲刺班的语文任课老师请假时她曾经代课过一次，因此姜序对这句话感到熟悉。 姜序被陶西逗得想笑，不过陶西看上去很是严肃认真，姜序就忍住了，说：「对不起，陶老师，我认真听。」 不过陶西不太懂姜序这种梗，看了姜序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将题目讲完了。 在陶西讲到一半的时候，姜序就已经明白这个题目要怎么做了，不过他还是让陶西完整地讲完了，才说：「果然简单很多。」 陶西跟着感慨，表示惋惜：「如果语文也可以这样简单就好了。」 「没关系。」姜序安慰他，「你的数学和理综成绩都很好，是很有希望去d大的。」 而后，姜序意识到陶西在他的演算纸上写了很长的结题过程，就夸奖陶西：「你看，你已经可以很好地写出计算过程了，如果考试的时候每一个大题你都这样写，老师就不会扣你的过程分了。」 「因为我进行了学习。」陶西严肃的表情生动了一些，略略有些得意的样子，不过他做表情的幅度很有限，因而不明显，对姜序说，「我阅读了三本习题集，学习了他们的解题过程，找到了规律。」 「我想要考满分。」接着，陶西又说。 姜序对他的话进行了翻译，想要考满分的意思是「想要考到d大」，深层含义则是「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陶西也在默默为了考上d大而努力，这是姜序没有想到的，他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很想要抱一抱陶西，不过还是克制住了。 「我相信你可以的。」最后，姜序这样鼓励陶西。 陶西没有说什么，又趴到一边继续去看他的绘本了，姜序看了一眼，仍旧是那个不知道看过几百遍的王子、公主与恶龙的故事。 姜序发现陶西对这个故事情有独钟，绘本中一共有12个故事，陶西看得最多的就是这一个。 不过现在的陶西看起来，是要比刚刚的时候开心一点。 下午四点，姜序将一整套数学试卷写完了，对完答案以后，姜序把写错的题标註了一下，简单看了一下答案，就先将试卷收拾起来，对陶西说：「该贴对联去了。」 外婆早就醒了，看他们在屋子里面学习，没有打扰他们，电视机几乎开到没有声音，在看前一天晚上陶西看过的那个中央8台播放的电视剧。 剧情中前一天还在闹别扭的男女主角已经和好了，正手牵手在海边散步，表演一段很浪漫的恋爱剧情。 外婆看到他们出来了，就招手让他们过去，拿了酸奶给他们喝，看姜序的眼神往电视机上飘，就调整了一下音量，说：「也不能总是学习，得放松一下，来，遥控器给你，看你爱看的。」 姜序没换台，对外婆说：「昨天陶西也看这个来着。」 「是吗？」外婆好像很意外，「陶西不喜欢看这个，有时候坐在沙发上陪我看几分钟，就开始犯困要睡觉，我就只好给他换台，昨天他主动要求看啊？」 姜序想了想，发现前一天陶西的确只是说「外婆在看」，而没有说他自己喜不喜欢，就对外婆说：「陶西是不喜欢，昨天看了一会儿，也睡着了。」 第87页 外婆就笑了，对姜序说：「是不适合你们看，换一个台吧。」 说完，就打算去按遥控器，但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陶西忽然趴到了电视机很近的地方，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看向外婆，说：「他们和好了啊。」 「对，已经和好了。」外婆有些意外，就暂停了换台的动作，对陶西说，「你还知道他们吵架呀？」 陶西稀里煳涂地点了点头，又说：「怎么和好的？我没看到。」 外婆还是把台换掉了，给陶西找了一档他喜爱的节目，说：「你每次都只看两分钟就睡着，当然看不到。而且这种电视剧不适合你们看，你看这个吧。」 陶西不情不愿地坐到了沙发上，外婆可能并没能很好的把握陶西的喜好，选择的新节目陶西也仍旧不感兴趣，看得心不在焉。 没过几分钟，陶西的注意力就从电视机上转开了，看着窗户外面，看了一会儿，又去拉姜序的手，说：「你带我去贴春联吧，我没有贴过。」 姜序说「好的」，跟着他站了起来，但外婆喊了他俩一声，说：「我都贴好了，福字也贴了。」 又问陶西：「你不是不喜欢浆煳？说浆煳黏煳煳，像鼻涕虫。还以为你不想贴，外婆才自己贴的。」 「啊。」陶西愣了几秒，露出来不太知道怎么应对的呆滞表情，半晌才说：「好的。」又坐回了沙发上。 作者有话说 后面应该就会连更啦~ 第69章 年夜饭是吃的火锅，因为中午吃饺子吃多了，晚饭就吃得晚，六点钟的时候他们开始准备，晚上七点钟才开始正式吃饭。 这时候，外面又有零星的爆竹声响起，第一声的时候陶西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捞起来的一颗牛肉丸又掉回了锅里。 不过陶西像是早有准备，将筷子规规矩矩放好以后，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来了他的耳塞，一板一眼地将耳塞戴好，才又拿起了筷子，开始专心捞牛肉丸。 他戴耳塞的动作熟练、平静，像是已经有过很多次被吓的经歷，没有产生情绪波动，安静地继续吃饭。 姜序本来在给外婆讲学校趣事，不过他本人其实在学校融入感很低，在不认识陶西之前，他走路都喜欢贴着墙根走，所以那些把外婆哄得很开心的趣事都是他从论坛上看来的。 爆竹炸响以后，姜序和外婆的聊天被打断了，姜序看陶西夹牛肉丸实在辛苦，就端过他的碗，用漏勺帮他捞了几个出来。 陶西在锅里戳来戳去的动作停顿下来，看着自己碗里的好几个牛肉丸。 「你别管他。」外婆对姜序说，「桃酥喜欢自己捞着吃，不用这么照顾他的。」 姜序「哦」了一声，看陶西面对碗里忽然出现的牛肉丸很为难的样子，意识到这可能是陶西的「强迫症」行为，刚想对陶西说「不喜欢就倒给我吃」，就看到陶西夹了碗里的牛肉丸，在嘴边吹了几下，放进了嘴里。 牛肉丸是外婆下午的时候自己弄的，卫生且美味，陶西吃得很开心。 不过姜序没吃几个，一直看着陶西，发现陶西吃牛肉丸的步骤也很固定，夹起来之后要将整个丸子在酱料里转一圈，确保丸子均匀的沾上了酱料，然后贴在嘴边，吹12下，再放进嘴里。 认识以来，姜序从来没有觉得陶西奇怪过，因而这两天他总是会产生一种当天下午看见的就诊卡其实并不存在的错觉，感觉陶西再正常不过。但现在，陶西又在用一些以前姜序都不会注意到的行为提醒他，陶西患有谱系障碍，大概率不懂爱情，也不明白拥抱和亲吻的特殊含义。 姜序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拿着筷子做样子。 外面又开始放烟花了，陶西很感兴趣，戴着耳塞要去看，外婆也吃饱了，就关了火锅，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到客厅去看春晚。 春晚的节目没什么意思，外婆倒是看得很高兴，觉得每个舞蹈节目都一堆人，很是热闹，魔术大师进行纸牌魔术表演的时候，外婆还跟着拿了几张纸，不过最后没能变成功。 这时候，姜序丢在沙发一边的手机响了。 姜淮山的号码他存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跳跃在来电显示上。 姜序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提醒，对这三个字感到陌生，迟疑了很久，陶西都已经凑到他跟前来看了，姜序才迟缓地点了接听键。 「我接一下电话。」姜序告诉陶西，走到了阳台上。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放烟花了，阳台上非常安静，空调的暖风隔着阳台推拉门没有吹过来，因而也有些冷。 电话接通以后，姜淮山问姜序：「是在跟谁说话？小序，大过年的，你去哪了？」 阳台冷得姜序异常清醒，他没有回答姜淮山的问题，只是说：「祝您和周阿姨新春吉祥。」 他说得很平静，不过姜淮山可能是理解错了，顿了一会儿，说：「小序，爸爸知道你和周阿姨之间有些误会，她生了宝宝以后状态不太好，而且以前村里那些传言……你理解她一些。正好，今年过年她想在娘家过年，家里剩下我们爷俩，我还带了饺子回来，你怎么没在家？」 姜序看了一眼对面楼的万家灯火，眼神又低垂回了阳台的地面。 他的人是离开村子了，但没能离开村子里的传言。 有时候姜序也会觉得姜淮山很好笑，明明把自己接回来是想要有人给他养老送终，但又对算命瞎子那套说法深信不疑，生怕自己把他「克」死，上一个春节的时候恨不得在他身上贴个净化符，今年又要喊他回去吃饺子，姜序都怀疑那饺子是被开过光的。 第88页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但还是说：「没关系，我理解。您还是接周阿姨回去吧，我有地方过年了，可以暂时先不回去打扰她。」 姜淮山就在电话那头说「今年就咱们爷俩」，还有一些追忆自己十七八岁时候过年时情形的话，不过姜序又一次走神了，没听清。 这次走神不是在想姜淮山那些离谱的矛盾做法，而是看见了陶西。 陶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正趴在推拉门上，脸颊肉被挤变了形，眼睛睁得很大，看到姜序的眼神飘过来，还伸出手沖姜序挥了挥，看起来不大像是在偷听。 姜序回应了陶西的挥手，走到推拉门边，隔着玻璃碰了碰陶西脸颊的位置，才将走到不知道哪里去的神思拽回到与姜淮山的电话中，听到姜淮山说：「哪有过年不回自己家的，别打扰人家了，赶快回来。」 「不用了。」姜序咽了一下，手指还在碰陶西脸颊位置的玻璃，说了个谎，「我是在自己家，木屋这里。」 姜淮山那头沉默了几秒，说：「怎么跑哪去了。」 他表现得好像对姜序回去那个简陋的木屋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姜序不止一次回去过，每次都住几天，姜淮山可能根本不知道。 但姜序什么也没解释，说「村子里信号不好」，挂掉了电话。 陶西看到他挂断电话，从阳台走出来，立即走到了姜序跟前，对姜序说：「是那个很坏的人。」 姜序没想到陶西会对姜淮山有印象，关上阳台门的动作顿了一下，才对陶西「嗯」了声。 陶西立即又问：「你要走了吗？」显得有些紧张，抬手去抓了姜序的手，姜序说「我不走」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拉着姜序的手往沙发边走，自顾自说：「你的手非常冰。」 可能是时间有些晚了，外婆精力不济，一边看春晚节目一边打盹儿，这会儿正睡着，没有看见陶西的动作，但姜序还是将手从陶西手心里抽了出来，轻声说：「太凉了。」 陶西有些坚持地又去抓了一次姜序的手，不过没有抓到，往姜序那边贴过去的时候外婆醒了，看他俩站在那，就招唿他俩坐下，对姜序说：「电话打完啦？」 姜序「嗯」了声，外婆什么也没有都问，招唿陶西到自己身边坐下，说：「桃酥，你不要总是走来走去。外婆是不是告诉过你，人与人之间要有分寸，好朋友也不是要每天都黏在一起的？」 陶西被迫坐在了与姜序隔着一个外婆的位置，看上去不大高兴。 他觉得外婆的话不是很对，不过他之前的时候也会觉得「正确的社会规则」非常奇怪，所以陶西没有反驳，抱住刚刚被他丢下的毛绒球，开始观看他不知道哪里好笑的春晚小品节目。 当天晚上，姜序仍旧坚持睡在沙发上，外婆大概是觉得姜序有心事，体贴地没有多问什么，强行押送陶西去了他自己的房间，不许陶西烦姜序。 陶西一开始不愿意，但是反抗无果，姜序不帮助他的话，陶西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外婆在催促他了，陶西就只好悲痛地走回到自己的卧室。 作者有话说 唉，这个年过得只有外婆特别开心。 第70章 姜序在陶西家里连住了三天，初二的时候，姜序自觉叨扰太过，而且他换洗的衣服洗了没干，再住在这里要没得穿了，回去了姜淮山的房子住。 外婆可能是察觉到了姜序家长完全不管他，对姜序很怜惜，姜序走的时候，她给姜序带了好大一包点心，还有腊肠和滷菜。 两家的房子明明都在一个小区，外婆搞出来了姜序要出远门的阵仗，姜序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好好地将外婆要他拿的东西都带上了。 按照姜序的经验，过年时姜淮山一般是同周行雪去周家过。 之前春节的时候都是这样，他来的第一年时，姜淮山还要带上他，但他在周家感到自己格格不入，非常尴尬，还有一个时不时窜出来捉弄他的周宁皓，姜序在周行雪父母那只待了半天，就找了个藉口走了。 姜序并没有将姜淮山大除夕夜的那通电话放在心上，毕竟姜淮山对他也不是完全放任不管的，所以他默认自己没回来之后，姜淮山就会与周行雪在周家过年。 但姜序没想到姜淮山竟然在家，被搞了个措手不及。 外婆给他带的东西太多，姜序两只手拎着袋子，勉强输入了门锁密码，一开门，险些被屋子里的菸酒味道给呛死。 客厅的灯亮着，里面一片狼藉。 茶几上摆着好几个外卖盒，白酒瓶和啤酒瓶横七竖八地混在一块，米白色地毯脏得不成样子了，干涸的酒渍、菸灰和食物残渣都掉在上面，菸灰缸已经满了，吃完的饭盒里头也扔了很多菸头。 姜淮山沉睡的鼾声从卧室的方向传过来，昭示着他是家里这鬼样子的始作俑者。 「咳咳咳……」姜序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玄关柜上，赶紧去开了客厅的窗户通风，又皱着眉将客厅收拾了，弄了三四个大号的垃圾袋才将姜淮山制造的垃圾都装下，姜序去楼下丢了一趟垃圾，回来之后关了窗户，才抿着嘴回到了自己住的杂物间。 其实周行雪的妈妈已经很久没住过来过，小次卧早就空了出来，姜淮山也跟姜序说过让他住回去，不过姜序也没有搬。 第89页 他不想要继续被赶来赶去，不如就定居杂物间，反正他在这个房子里待的时间少之又少。 回到住的房间以后，姜序先把外婆给他带回来的东西放到了窗户外面，然后把半干的换洗衣物晾起来，没事可做以后，才坐到他的行军床上，发了会儿呆。 他想到了自己的养父和养母，养父是个很好的人，没有酗酒和抽菸的坏习惯，总是将家里打扫得非常干净。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人活不长，可能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想到这里，姜序动了动，将随身带着的那只养父雕给他的木雕小鹿拿了出来，在掌心摩挲了一会儿。 不过因为这只小鹿失而復得是陶西帮他找回来的，姜序的思绪又很快飘到了陶西身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按照陶西的作息，这个时间他应该刚刚洗完澡爬上床，如果还不困，就会看他的绘本。 这一套绘本给几岁的儿童阅读，他们可能都已经看腻了，但陶西反反覆覆看了这么多年，还是在兴致盎然地看。 其实姜序在最开始看到陶西如此钟爱这一套绘本的时候，曾经生出来过一些疑惑，不过他当时没有想很多。 但此时此刻再想起陶西看绘本时的神情，姜序就觉得心里泛出一种酸痛。 又呆了一会儿，他从一边的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充了电，在网页搜索了「阳光儿童自闭症干预服务中心」和「冯老师」，页面跳出来了好几位冯姓干预师的名字，姜序分别阅读了对方的医师简介，找到了年龄大概能与陶西口中的那位「冯老师」对应上的一位干预师。 冯老师的照片看上去很温柔、专业，就是不知道她经手过那么多自闭症儿童，是不是还会记得这颗名叫陶西的星星。 姜序将冯老师的简介都看了一遍，关掉网页之后，又搜索了「自闭症家庭干预」。 网页上gg非常多，老是弹窗转到一些看上去不太正规的医院的介绍页面，姜序谨记学校进行过的「网络防诈骗宣传教育」的内容，没有相信这些gg，关掉弹窗，又往后翻了一会儿，找到一条类似科普的文章，看了起来。 不过文章的内容很肤浅，也不长，姜序感觉这种较为专业的事情光靠网络搜索可能也不是很可靠，就又回到了之前的搜索页面，记了医院的地址，想去这个陶西曾经就诊过的服务中心谘询一下。 这时候门外主卧的方向传来一些动静，姜淮山震天的唿噜声停止了，变成叮叮咣咣开门关门的动静，姜序不想跟酒鬼交流，也不想知道姜淮山和周行雪到底怎么回事，立即将自己房间的灯关掉假装自己仍旧没有回来，轻手轻脚地躺了下去，听着门外的动静。 姜淮山好像是去了厨房，姜序听见了隐约的烧水声音，隔了一小会儿，屋子里飘来了泡面的味道，混杂着呛人的烟味儿。 姜序脑子里乱糟糟的，东想西想着，稀里煳涂地睡了过去。 不过应该是因为睡前想了太多事情，姜序没能睡好，迷迷煳煳地做了几个梦，就被手机的震动声给吵醒了。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2:36，姜序在这个时间接到陶西的电话，第一反应是外婆又出了什么意外，吓得立即清醒过来，迅速地接听了陶西的电话，问陶西：「陶西，怎么了？」 陶西在手机那头不说话，姜序更紧张地又问：「陶西？是外婆生病了吗？」 这一次陶西回答了他的问题，告诉他：「没有的，外婆在主卧睡觉。」 姜序这才放心下来，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又问陶西「那是怎么啦」，耐心地陪伴着电话那头的陶西，等待他的回应。 「姜序。」隔了一会儿，陶西才喊姜序，对他说，「你怎么不在。」 姜序愣了一下，提醒一样对陶西说：「我今天回我自己家了，你忘记了吗？」 陶西又自相矛盾地说：「我记得的，下午7:48分的时候，你乘坐1号电梯下楼的。」 「对呀。」姜序温柔地说，「我回家了，当然就不在你家。」 陶西「哦」了一声，又告诉姜序：「我梦到你了。」像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深夜两点多给姜序打电话。 不过姜序并不需要陶西给他解释，愿意在深夜接听陶西莫名其妙的电话，顺着陶西的话说：「梦到我什么了？」 可能梦境内容比较复杂，描述起来具有一定的困难，陶西就没有回答姜序的话。 隔了一会儿，陶西另起话题，问姜序：「那你明天还会来找我吗？」 「会的。」姜序立即说。 陶西就「哦」了一声，说：「晚安，姜序。」没有等姜序也对他说晚安，就主动挂断了这通电话。 作者有话说 他梦到你回去了呀。 哭哭。 第71章 过了除夕，高三生的寒假就过半了。 姜序仍旧每天去陶西家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寒假作业早就做完了，从老师那借来的歷年考试大全他都刷了快1/3，不过没有再留宿过。 初七时，各行各业已经陆续恢復了工作，邓太太给外婆打来电话，说是要在家中招待一个比较重要的客人，外婆做的饭和点心应该会符合她的口味，问外婆是不是方便去家里帮忙招待。 邓太太是外婆的僱主，初七都不是法定假日了，她完全可以直接要求外婆去工作，但邓太太完全没有僱主的做派。 第90页 她态度委婉，也体贴外婆还要带小孩，不过外婆也没有因为僱主人好就推辞，而且现在陶西能和姜序一块玩了，她也不用担心陶西自己在家，所以很快答应下来，说自己马上过去。 出门之前，外婆在餐桌前放了零钱让姜序和陶西点外卖，嘱咐他们要按时吃饭。 陶西答应外婆答应得很好，还很有礼貌地送外婆到门口，同外婆说了「再见」，等关上门，转过头来就对姜序说：「姜序，我们今天可以再做一次烤茄子。」 可能是因为他第一次给陶西做饭是因为外婆不在家，或者是因为外婆在家时老是把想要帮忙的姜序从厨房推出来，所以陶西好像一直默认只有外婆不在时，姜序才可以下厨做饭。 不过姜序本来也没想要点外卖，贵又不卫生，正在打开冰箱看还有什么食材，听见陶西的话，却又故意问陶西：「你不是答应外婆吃外卖了吗？」 陶西从玄关往回走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大概一分钟，姜序已经想要了中午的餐谱，陶西才朝着他的方向又走过来，自顾自地说：「如果冰箱里没有茄子，我们可以外卖买菜。」 姜序登时无言以对，哭笑不得地告诉陶西：「冰箱里有茄子，不用买了。」 陶西便也凑到了冰箱旁边，一只手拉着冰箱门不让姜序关上，一只手从最上层的隔断拿了茄子出来，往姜序手里塞，告诉姜序：「我想要吃烤茄子。」 他这样的表现像是一个固执任性的孩子，但姜序很少见过陶西对其他人表露这一面，通常只对他提出一些不合理要求，还非常坚持。 这个时候，姜序就忍不住想，可能自己对陶西而言算是特殊的。 「好，中午给你做。」最后，姜序没什么办法地妥协，把陶西塞进他手里的茄子送去了厨房。 陶西可能是真的很喜欢吃烤茄子，上一次吃过之后念念不忘，在姜序答应了再给他做烤茄子之后，他看一会儿绘本，就要去厨房查看一下他的茄子，导致姜序做试卷都无法集中注意力，勉强写完了半张理综试卷，还不到中午十一点，他就早早去厨房开始准备做午饭了。 这次姜序对烤箱的使用熟练了一些，比上一次更快的将处理好的食材塞进了烤箱里，回过头想要弄个西红柿蛋汤的时候，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守在他身后的陶西撞了个满怀。 陶西一向掌握不太好肢体平衡，被姜序撞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姜序没有办法，只能伸出手拉住陶西，将陶西抱进了自己怀里，防止陶西摔倒。 陶西身体有些单薄，与他接触的皮肤温软，睡衣上是姜序也很熟悉的清淡气息。 可能陶西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摔了，而姜序阻止了惨剧发生，被姜序搂进怀里时显得很懵，不过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两只手抓住了姜序腰际靠后一些位置的衣服，像是在回抱姜序。 「姜序。」他很小声地叫了姜序一声，头埋进了姜序的颈侧。 但姜序知道，陶西这样的表现不是因为害羞，也不包含情绪表达，以前，和现在，都是这样。 抱了很短的片刻，姜序就松开了手，将陶西与自己拉开了一点距离，不过陶西的手还抓着他的衣服，因而两个人的距离也没有拉开多少。 姜序想要让陶西放开手，但陶西仰着头，不太能准确掌握力度地凑到了他跟前，像是要与姜序接吻。 「陶西。」姜序立即别开脸，没有让陶西碰到自己，声音不稳地说，「不可以。」 他心跳得很快，感觉自己周围全都是属于陶西的清淡的香气，很不自然地拉开了陶西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将一旁的围裙套在了身上。 陶西忽然被推开，轻轻地「啊」了一声，像是表达自己的疑惑，而后很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不太懂地问：「不可以吗？」 姜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有说话，陶西就又贴过来，戳姜序的胳膊，说：「我想要。」 他说这样的话，语气与他刚刚说「想要吃烤茄子」也没什么不同，让姜序觉得他就是不懂。 陶西还在很轻地戳他的胳膊，像是撒娇一样，不过姜序也知道陶西可能只是机械重复一个习惯了的动作，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不过，姜序看着一脸懵懂的陶西，还是没有忍住，问他：「陶西，你为什么会想要亲我啊？」 陶西戳姜序的动作顿了一下，轻声地「啊」了一声。 他仰着脸看姜序，姜序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复杂到他完全无法读懂，但是陶西感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虽然确实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他还是变得安静下来。 接着，陶西听到姜序又问他：「那你知道亲吻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一个陶西勉强能够回答的问题，所以他告诉姜序：「我喜欢你。」 姜序的脸变得有些扭曲了，陶西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抬起手来又想要去拉姜序，但不知道为什么，动作做到一半，他停了下来，因此显得有些滑稽。 姜序声音发哑，又对陶西说：「那你喜欢外婆吗？」 「喜欢的。」陶西说。 「你说的喜欢我，和喜欢外婆，有什么不同吗？」姜序又问。 陶西就呆住了，看起来像是开始思考姜序的问题，过了很久，才喊了一声姜序的名字，但是没有说其他的，看上去很懵，有一点可怜。 第91页 姜序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过分，也知道陶西是回答不上来的，但心里不断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希望陶西说出来一些什么话，证明他懂得亲情、友情与爱情的区别。 但陶西什么也没说，姜序的理智也一点一点占据回了上峰。 这时候烤箱响了一下，是姜序设置的翻面提醒。 烤箱的声音很大，打破了两个人之间沉默的气氛，姜序看了烤箱一眼，搓了一下自己的脸，而后走过去，开始弄烤箱里的茄子。 这一段对话无疾而终，但陶西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动。 过了几分钟，陶西没等到姜序再说话，确认姜序是真的没有问题要问了，于是拉开厨房的门走掉了。 回到卧室以后，他找到自己的绘本，翻到王子、公主与恶龙的故事，再次阅读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十四哭着问：有海星吗？ 第72章 为时很短的寒假很快结束，2月15日，育明高中的高三生比其他年级学生提前一周开课了。 开学考试已经是惯例，不过还是引来了大家的哀嚎，而且开学考的考试题目出得偏难，更让大家痛苦的心情雪上加霜。 冲刺班的优等生们也没能逃过此劫，姜序考完时觉得自己考的不好，成绩一出来，竟然还进步了几名，数学的129分都算是比较好的分数了。 不过，这里需要提及非冲刺班的一名同学。 在全年级被数学考卷虐得死去活来时，陶西以150分满分的成绩脱颖而出，在单科成绩榜上高居榜首。 但他的成绩让数学老师喜出望外，语文老师则心如死灰。 可能是因为姜序给了他不学习语文也能考上d大的选择，陶西的语文成绩更加差得一塌煳涂，从之前能勉强考的60+直接滑落成了40分，看得语文老师简直需要唿吸机抢救。 不过陶西一般不对自己的考试分数上心，更不知道老师们的复杂心情。 下课以后，陶西将写有「数学150分」字样的成绩单放进书包里，快速地穿过教室里面七扭八歪的课桌，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他在门口等了片刻，没有见到来接他吃晚饭的姜序，稍微思考了一下，没有下楼往食堂的方向去，而是往姜序的班级走了过去。 姜序所在的冲刺班下课晚了一些，因而姜序此时还在收拾东西。 刚刚班主任来教室说这次考试的整体情况，提及了普通班有一位同学数学考了满分，姜序猜测这位普通班的「数学天才」应该是就是陶西，心里很高兴，正在思考晚上要怎么为陶西庆祝一下。 陶西喜欢的东西单调、刻板，不喜欢突如其来，姜序收拾完书包，思考结论是如果今天晚上食堂能有茄子宴的话，陶西应该最高兴。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无奈地摇摇头，背上书包朝教室外面走。 陶西不喜欢人多，不喜欢迟到，如果他没有按照陶西习惯的时间去接陶西吃晚饭，那么陶西可能就会自己走掉，非常冷酷无情。 但他才刚刚走到门口，周宁皓忽然疯了一样沖了过来，姜序猝不及防，被周宁皓推了个跟头，身后的课桌和板凳都被撞歪了。 姜序想要站起来，周宁皓又扑上来，不过这一次姜序接住了周宁皓打过来的拳头，沖周宁皓喊：「你发什么疯！」 「你这个扫把星！」周宁皓眼睛猩红，明明是他发疯打人，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与姜序扭打在一起，「你就是扫把星！」 「我不想跟你打架，你放开！」姜序推着周宁皓，「不然我还手了！」 「你凭什么！」周宁皓大喊大叫，「你这个扫把星，为什么要来我姑姑家？你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你的村子里，非要来害我姑姑！你害死了自己亲妈，害死了自己养父和养母还不够，你还要来克我姑姑！现在我姑姑进了抢救室，你满意了吗？！」 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还没走，被这突发的状况吓了一跳，教室里有了一小阵骚动。 有一些同学反应过来，跑着去找老师，还有一些同学喊着「别打了」在拉架，几个男同学把周宁皓拉开了，姜序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土，但周宁皓还在疯狂往姜序这边扑，喊着：「你怎么不去死啊！」 姜序在周宁皓的疯言疯语里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意识到周宁皓的忽然发疯可能是和周行雪有关。 其实寒假时他就从姜淮山忽然开始酗酒的状态中意识到了他和周行雪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但他一个外人，没资格问，也不想打听。 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一个寒假都没有见过周行雪的面，也尽量避免了打扰姜淮山和周行雪一家，无论怎么牵扯，他都只是一个外人，可现在周宁皓怎么又怪到他头上来？ 他想不通，正要说话，眼睛的余光看到了缩在墙边的陶西。 冲刺班的教室位置比较靠里，除刚刚上学时的陶西例行的陌生环境巡查外，他没有往教学楼的这个方向走过。 这里属于陶西的不熟悉地带，充满未知，陶西一般是不会往这边走的。 但是他今天想要来找姜序，因而还是逆着人流走了过来。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时间，走廊上的人非常多，也很吵，陶西因此有些焦虑，想要尽快见到姜序。 但他走到冲刺班教室的附近时，发现那里聚集了非常多的人，似乎是在打架。 第92页 陶西不敢再靠近，因而没有能够完全确认，焦虑地贴着墙壁站在走廊的另外一侧，祈祷姜序快快出现。 好消息是，他的祈祷非常灵验，下一秒钟他就看到了姜序。 但坏消息是，姜序是参与打架的其中一员。 陶西瞪大眼睛看着姜序，而后发现参与打架的另外一个人他也认识，上一次秋游时，这个人也曾经与姜序发生争吵，还损坏了他的烤茄子，非常可恶。 这时候，姜序也发现了他，沖他喊了一句话。 但是周围的声音非常嘈杂、混乱，姜序的声音混在里面，陶西也没能分辨出来姜序说了什么，只能通过姜序的口型猜测姜序是喊了他的名字，于是举起手来，冲着姜序挥了挥。 看到陶西隔着他不喜欢的人群对他挥手，姜序变得更有些着急，想要尽快摆脱忽然发疯的周宁皓，快点带陶西离开这里。 但事与愿违，班主任老师被班上的其他同学喊了过来，脸色非常难看，让姜序和周宁皓都去他的办公室。 姜序简直是人在教室坐，锅从天上来，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在跟着老师往外走路过陶西的时候，告诉陶西：「先去吃饭吧，不用等我。」 他不知道陶西有没有听清楚，但班主任老师因为他们打架非常生气，姜序也不敢多做逗留。 但姜序还是对陶西放心不下，走过一个教室门口之后，就背着老师悄悄回头看陶西。 陶西抱着他的书包，正在看着他手中的一个小纸片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等甜起来，可能就要完结了呢。 第73章 打架事件是非常恶劣的违纪行为，姜序虽然是无辜的受害者，也还是被和周宁皓一起叫了家长。 姜序非常不想，但老师还是喊来了姜淮山。 姜淮山来学校之前可能又在喝酒，到学校的时候还酒气熏天，姜序不动声色地往远离他的方向靠了一些。 周宁皓那边是他妈妈来了学校，见着姜淮山，也就是受害同学家长之后，不仅没有抱歉的意思，还立即翻了个很大的白眼，一副晦气的样子，搂着周宁皓，捏着鼻子往另一边靠了靠。 班主任对姜淮山这样的家长也感到无语，不过目前来看姜序是被欺负的那个，所以老师只简单地同姜淮山打了个招唿。 不过姜淮山毫无自知之明，看见姜序挂了彩，皱着眉问姜序：「怎么打架了？」 姜序没吭声，老师代他解释：「姜序是被欺负的，姜序爸爸，你看需不需要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 「哦，哦。」姜淮山大着舌头说说话，音量控制不好，嚷嚷道，「怎么回事啊？」 姜序往后退了一步，说：「周宁皓打的。」 姜淮山这才看见了站在另外一侧的周宁皓母子，忽然心虚地不吱声了。 倒是周宁皓的妈妈去看了姜序的伤，温声问了姜序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姜序说不要，她才又去给老师道歉，问老师：「两个孩子怎么回事啊？」 「他无故挑衅同学，刚刚好多同学都看到了，周宁皓同学冲到班级打人，还骂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影响非常不好。」老师心累地说，「而且他这次考试成绩也下降了非常多，到底怎么回事？」 周宁皓妈妈拽了周宁皓的衣服一下，问他：「你怎么回事啊？」 周宁皓显得非常倔强，一句话也不肯说，不过自打看见了姜淮山，他的攻击对象倒是转移了，一直死死瞪着姜淮山，没有再瞪姜序了。 「问你话呢！」周宁皓妈妈又拽了周宁皓一下，「你在学校打人，你还有理啊？」 「我就是要打！」周宁皓忽然开口，语气倔强又很不服，「要不是他忽然来姑姑家，姑姑就不会抑郁，也不会自杀！」 听见他说「姑姑」的事情，周宁皓妈妈又抬起头看往姜淮山那边看了一眼，可能是碍着老师在场的份，才勉强忍住维持体面，没有对姜淮山翻个更大的白眼。 「谁跟你这么说的啊？爸爸妈妈不是已经告诉你，姑姑生病是因为他承受了太多压力和委屈，但是咱们家里人都会陪着她的吗？和姜序有什么关系？」她问周宁皓，不过看上去没那么生气了，「是，姜序不是姑姑亲生的，你不想要认这个表哥妈妈可以理解，但是你打人就不对了吧？」 「怎么会没关系！」周宁皓恨恨地说，「他来我们家之前姑姑都好好的，而且姑姑还有了妹妹，姑姑很喜欢妹妹，要不是因为她来了，姑姑本来很开心的！」 当着老师的面扯这些家务事，周宁皓的妈妈看上去有些尴尬，拽了一下周宁皓，低声问他：「姑姑跟你说的？」 「姑姑没说。」可能是想到自己是偷听来的，周宁皓声音也小了一点，没那么冲动了，「奶奶跟爸爸说，说姜序剋死了他养父和养母，我听见了。」 周宁皓妈妈顿时有些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批评周宁皓：「奶奶发发牢骚，你就当真，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总乱掺和什么？你还打人，谁教你的这么粗鲁野蛮？」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 周宁皓没多少气势了，但仍旧嘴硬，被他妈在后背上给了一巴掌，说：「你不喜欢就能打人？你是什么大人物吗人人都要让你喜欢，道歉去！」 「我就不！」周宁皓犯倔，眼睛在姜淮山和姜序之间瞪来瞪去，嘀嘀咕咕，「父债子偿，我没错！」 第93页 「没错是吧？」周宁皓妈妈这下是真想揍他了，咬牙切齿地使出杀手锏，「那行，一会儿去医院，就跟你姑姑说，你为了给她出气，不听她之前嘱咐你的要照顾新来的转学生姜序同学，还在学校寻衅滋事，故意打了人家，你看你姑姑是高兴还是生气？」 周宁皓呆了一下，瞬间就乖了，气焰也不嚣张了，也不瞪姜淮山了，拽了一下他妈的手，问：「姑姑醒了？」 「刚醒。」周宁皓妈妈被气得不轻，「我本来是要去医院的，半路接到老师的电话，说你在学校打人。」 「我错了，妈。」周宁皓立即服软了，被他妈又打了一巴掌，提醒他，「你给老师和姜序同学道歉去。」 可能是抹不开脸，周宁皓给老师道了歉，但是不肯给姜序道歉。 姜序站在一边，明明他是被打了的那一个，此时此刻却像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他是不指望姜淮山真的会像「爸爸」一样维护他的，不过他听着这场闹剧，倒是大概明白了今天周宁皓突发失心疯的原因。 之前家长会的时候，他听周宁皓的妈妈说周行雪得了产后抑郁，现在可能是情况更糟糕了，听起来之前像是陷入了昏迷，而周宁皓与周行雪的姑侄关系应该是特别亲近，所以周宁皓才会对他这个不速之客格外厌恶。 之前在学校针对他的种种，可能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其实也能够理解，亲情多么珍贵，不是人人都能够享有的，如果他听闻有人对自己的亲人不利，可能也会发疯。 而且他也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耽误时间了。 陶西刚刚看起来是被吓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去食堂吃饭，去了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吃到喜欢的菜。 最近学校为高三生新设了一个新的营养餐窗口，会做陶西很喜欢的肉沫茄子，还有一半喜欢的地三鲜，不过排队新窗口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陶西通常不愿意过去排队，都是姜序代劳。 今天姜序不在，陶西就吃不到他喜欢的菜式了。 明明考了150分那么厉害，都没人给陶西庆祝一下。 想到这里，来了办公室之后就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姜序往前走了两步，对老师说：「老师，我接受周宁皓同学的道歉，我可以回去了吗？晚自习都要开始了。」 见姜序如此通情达理，周宁皓妈妈显得有些惊喜，连忙拉着姜序的手，说了一些「宁皓真是被我和他爸爸宠坏了」一类的客套话，又别扭地喊了姜淮山一声，说：「还是带孩子去看看吧，医药费我家出。」 「不用了。」姜序没等姜淮山说什么，立即拒绝道，「谢谢阿姨，我要去上晚自习了。」 周宁皓他妈就又踢了周宁皓一下：「你要是能这么热爱学习就行了！还打人家，以后给我向人家学习！」 姜序没被人这样当成「别人家的孩子」夸过，不大习惯，沉默着垂着头要往外走。 老师看姜淮山没问问姜序情况的意思，无语地皱了下眉，自己去拉着姜序的手腕看了看他的胳膊和脖子，向姜序确认是不是需要去医务室，姜序又拒绝了一次，老师就去办公室的急救箱给他拿了几个创可贴和碘伏棉签，嘱咐姜序：「那去吧，自己处理一下伤口，感觉到哪里疼或者不舒服，立即联繫老师，知道吗？」 姜序说「知道了」，抓着老师塞给他的东西，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姜淮山这个男人好噁心，我怎么写出来了个这么噁心的玩意 第74章 冬天天黑得早，姜序走出办公楼时，天色已经黑的彻底。 校园里面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晕，陶西坐在办公楼前路灯下面的台阶上，戴着外婆织的帽子和手套，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身形看上去很小，孤单也游离，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姜序没想过陶西会来等他，不然他一定会更早就向老师提出要离开。 姜序把老师塞给他的创可贴和碘伏棉签塞进口袋里，快步走到了陶西跟前，喊他：「陶西。」 陶西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转过头看向姜序时，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先打了个喷嚏。 「在等我吗？在这里等了多久啊？」姜序问，接着又问了一句废话，「冷不冷啊？」 「我戴了手套。」陶西说，「还有帽子。」意思可能是他觉得不冷。 不过姜序对此表示怀疑，拉他站起来，还是说：「你都冻得打喷嚏了，我们快点回宿舍吧。」 陶西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回宿舍拿手机，无法精准判断现在的时间，但是按照陶西推测，此时已经快要七点半。 但最终陶西什么也没有说，被姜序拉起来以后，乖乖跟在姜序身侧，与姜序沿着办公楼门前不算很长的台阶往下走。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忽然有人在身后喊姜序。 姜序听到了，但还是拽着陶西往前走，不过姜淮山改为用跑的，还是追上了姜序。 在室外的环境里面，姜淮山身上的酒气没有那么明显了，不过说话还是吐字不清，看见姜序身侧的陶西，就对姜序说：「你的朋友啊？」 然后又对陶西打招唿，说：「同学你好啊，我是姜序的爸爸。」 说着，就伸出手来，要同陶西握手，不过立即就被姜序拦下了。 第94页 陶西的手指在手套里面抓住了一根线头，翻来覆去地揉搓，谨慎地看着被姜序拦下的那只手，细声细气地进行了他不擅长的社交，说：「您好，我是姜序的朋友，我是陶西。」 姜淮山显得挺高兴，又要去跟陶西握手，姜序就又拦了一次，主动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还嘴硬说你不适应这里，想要回北方老家，这不是都已经交朋友了？」姜淮山丝毫没有发现陶西有什么奇怪之处，又拉着姜序说：「走，爸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姜序没什么情绪波动地说，「您还是快点回家休息吧，喝了这么多酒。」 「我没醉。」姜淮山否认道，接着又要去拽姜序的手，被姜序躲开了，他就又去搂姜序的脖子，「别听她们胡说，我才，才没喝多呢，就是小，小酌。」 陶西见姜淮山已经搂住了姜序的脖子，距离他不过一个人的身位了，吓得往旁边蹭了好几步，看着姜序和姜淮山。 姜序想要从姜淮山的胳膊底下躲出去，但是姜淮山力气很大也不肯松手，还在对姜序进行教育：「周宁皓那小兔崽子就是混帐玩意，我，我刚那是给他妈面子你知道吧？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记住没有？」 「嗯。」姜序说，又拽了一下姜淮山的手，终于把那只手从自己肩膀上扯了下去，「我去上课了。」 但是刚刚在办公室一言不发的姜淮山却又开始撒酒疯似的不依不饶，磕磕巴巴地说醉话：「你上课，上什么课，不，不用上课。以后老子，老子的钱都是你的。她周行雪不是要打离婚吗？离……就离……老子，老子又不是没儿子！」 他脚步踉跄，胡言乱语，显得很滑稽。 虽然高一和高二的学生还没有开学，高三的学生也大多都在上晚自习，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少，不过因为晚自习并非强制的，所以还是会有些学生在校园里面闲逛。 姜淮山这样不知收敛，最后还是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 姜序觉得自己可能又得上一次论坛头条了，尴尬地伸手去推姜淮山，说：「我送您去校门口吧，您打个车。」 他力气其实不小，但还是弄不动姜淮山这样一个成年醉鬼，幸亏有值班的男老师正好路过，给姜序搭了一把手。 在送姜淮山去学校门口之前，姜序嘱咐陶西去办公楼的大厅等自己，但他回来时，陶西仍旧站在刚刚他们分别的地方，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姜序的话。 见到姜序跑回来，陶西就走到了姜序的身侧，对姜序说：「我们回宿舍吧。」 他站的位置还是刚刚他们被姜淮山喊住时他在姜序身边的位置，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与姜序一同走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以后，姜序觉得自己身上占满了姜淮山身上的菸酒味道，非常难闻，因而想要去洗一个澡。 给陶西倒了一杯热水以后，姜序便开始收拾洗澡用的东西，准备去浴室。 陶西回到了温暖的宿舍，摘掉了他的帽子和手套，规规矩矩地摆在桌子上，又脱掉了外套，然后直奔他的储物柜，从里面翻出来了一包外婆让他带来，但因为他不喜欢吃而一直塞在柜子里没有吃的小饼干来，撕开包装，往嘴里塞了起来。 陶西的挑食是非常严重的，往往他不喜欢吃的东西都会想尽办法不吃，以前是偷偷丢掉，现在则是会都丢给姜序吃，这包零食本来也是姜序要帮忙处理的食物之一来着。 姜序收拾洗漱用品的动作顿了顿，问陶西：「不是不喜欢吃这个？」 陶西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饼干包装袋上的图案，告诉姜序：「我很饿。」 姜序彻底停止了自己的收拾的动作，走到了陶西跟前，问陶西：「晚饭没有吃饱吗？」 「我没有吃。」陶西说，又吃了一片自己不喜欢的小饼干，嚼完咽下之后，才又说，「我和你一起去了办公楼，不过我躲起来了，老师没有发现我。」 姜序又问他：「怎么不去吃晚饭啊？新开的窗口人多的话，你可以选择其他窗口买饭。」 陶西停止了从掏饼干的动作，眼神从饼干袋的图案上挪开了，看着姜序，想要说话的动作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而后他很轻地「啊」了一声，但是没有回答姜序的问题。 「别吃这个了，我去给你买吃的吧。」姜序于是说，「学校便利店有豆沙包和奶黄包，这个时间应该还有的剩，我很快就能跑回来。」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不过陶西拽住了他的胳膊，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抬起手来在姜序的脸上碰了碰，说：「你受伤了。」 姜序本来是想洗过澡再用老师给的创可贴处理一下，不过他心里还在想陶西今晚饿了肚子，就随口告诉陶西：「没事，不疼的。」 但陶西却显得非常震惊，严肃地说：「姜序，你的痛觉出现了问题！」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糟糕！出大事了！ 第75章 陶西这样子，抱着一包小饼干，做出严肃、夸张的表情，得出一个完全错误的结论，让姜序哭笑不得，但也将刚刚发生的不开心的事情暂时忘在了脑后。 「还是有点痛的。」姜序便又说，「不过我可以忍受。」 第95页 陶西又抬起手来碰了碰姜序脸上被周宁皓打淤青的位置，不过他可能是知道自己控制不好力度，所以几乎没有贴住姜序的脸，说：「非常痛。」 「上一次我翻墙出去，腿上也出现了这样的伤。」陶西说出自己判断的依据，「非常痛，外婆给我擦了药，才好的。」 「怎么没跟我说？」姜序把陶西摸他的手指拿开了一些，「我都不知道你受伤过。」 但是陶西非常行动派地已经去拿自己的外套了，对姜序说：「我知道便利店哪里有药水，藏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我们去买。」 「我自己去吧。」姜序把陶西的外套拽走了，「我可以问店员，他肯定知道。」 陶西对此表示怀疑，告诉姜序：「真的非常隐蔽。」 姜序于是把手机塞进了自己口袋里，对陶西说：「如果我实在找不到，就视频连线向你求助。」 看陶西还是一副要亲自出马才能搞定的样子，姜序就又说：「而且外面太冷了，我打算跑着去，你可能跑不了我那么快。」 「这样啊。」陶西收回了自己拽外套的手，实事求是地说：「我确实追不上你。」 说完，他又坐回了刚刚吃饼干的位置，将手机摆在面前，像是一位超尽职的线上巨大难度问题解决专员，再度嘱咐姜序：「你快一点去，我会及时接听你的电话。」 姜序对陶西说「好的」，套上外套，拿了自己的校园一卡通，飞奔去了便利店。 大部分学生都没开学，便利店里没有几个人，姜序拿了几个奶黄包，又给陶西买了一杯他们曾经买过的红豆香草味儿的奶茶，问店员找跌打药水的时候，才勐地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有老师塞给他的创可贴和碘伏药水。 于是姜序便没有再让店员去找药水，付了奶黄包和奶茶的钱，让店员在奶黄包外面套了三层塑胶袋，才裹进自己怀里，又很快地跑回了宿舍。 路上用了可能并不到15分钟，姜序回到宿舍时，陶西已经换了睡衣，不过仍旧坐在刚刚位置，看起来是在很认真地等待姜序向他求援。 但他没有等到姜序的求援电话，姜序就已经回来了。 陶西看到姜序，便站起来，走到姜序身侧，目光在姜序身上看来看去，最后问姜序：「你买到药水了吗？」 「没有买。」姜序先将买到的奶黄包拿了出来，丢掉了外面的两层塑胶袋，确认没有被自己的外套染上什么异常味道才递给陶西，对陶西解释说：「班主任给我拿了药水和创可贴，我在便利店的时候想起来了，不想浪费，所以没有买。」 说完，他又将揣在口袋里的奶茶拿出来，说：「还是香草红豆味的。」 陶西接受了姜序的说法，将奶黄包和奶茶都接了过来，不过感到有一些遗憾。 他相信那个秘密角落一定没有其他人发现过，但是陶西发现的秘密角落宝藏并没有派上用场。 不过姜序没有发现陶西的失落，因为陶西总是很呆，也没有很多的表情。 他着急将自己身上的菸酒味道弄掉，于是又去开始收拾洗澡筐，将换洗的衣服放好以后，对陶西说：「奶黄包要趁热吃，我先去洗个澡。」 陶西看他往外走，从塑胶袋里拿奶黄包的动作停住了，看着他问：「你不吃吗？」 「嗯，你先吃吧。」姜序已经走到门口了，回过头来看着陶西，告诉他，「那个小饼干你就先别吃了，等我洗完澡吃。」 小饼干的袋子已经被陶西放到了桌子上离他最远的位置，听见姜序这样说，陶西往那边看了看，像是在犹豫，不过姜序马上就要拉开宿舍门走出去了，陶西就很着急地喊了姜序一声，说：「我想要和你一起吃。」 奶黄包对很饿的陶西的诱惑非常大，不过陶西抵制住了，还是没有拿出来吃，说：「你快一点。」 姜序总觉得自己很臭，并且怀疑自己如果再不去洗澡并且把脏衣服洗掉，宿舍的空气也会被污染，犹豫了3秒钟，还是决定先去沖澡。 「我会很快。」姜序告诉陶西，「所以你饿的话可以先慢慢吃一个。」 然后他飞快地去了公共浴室，找了个最近的隔间进去，洗了个不到10分钟的战斗澡，将脏掉的衣服塞到他提前准备好的塑胶袋里，头髮都没有擦到全干，就跑回了宿舍。 与他刚刚出去买奶黄包回来时的模样几乎没有差别，不过嘴巴小幅度地在嚼东西，应该是饿得不行提前吃了。 姜序拿着毛巾边擦还在滴水的头髮边坐到陶西身侧，发现陶西手里还拿着半块没有吃完的小饼干。 「非常难吃。」陶西看姜序坐到自己身边，就微微转过一点身来，看着姜序，对姜序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是我好饿。」 姜序忽然意识到，陶西说的「想要一起吃」，可能并不是单纯指现在这几个奶黄包，陶西没有吃晚饭，饿到现在，都是因为想要和姜序一起吃。 姜序被老师谈话了，那么陶西饿着肚子，也想要等待姜序。 姜序简直无法自控地感到心软，对陶西说：「难吃就别吃了，给我吧。」 他说着，伸出手来，想让陶西把那半块饼干给他，但陶西没有意识到他这个动作的意思，只领会了他说的话，伸出手来，将那半块饼干餵到了姜序的嘴边。 因为这个投餵的动作，陶西的身体整个的侧转过来，姜序的视线因此与陶西对视上，不过只短暂的对视了两三秒钟，姜序就收回手，将饼干拿了下来，不自在地错开了目光，无意识地将饼干塞进了自己嘴里。 第96页 不过陶西是意识不到刚刚的行为有什么特别的，把难吃的饼干交给了姜序解决，他就高兴地从塑胶袋里拿了奶黄包出来。 奶黄包香甜可口，非常好吃，陶西一口气吃掉了六个。 作者有话说 如果这都不算爱！ 第76章 最后陶西吃得很饱，又喝完了一整杯奶茶，撑得开始打嗝。 姜序让他去床上躺一会儿平復一下，不过陶西拒绝了，身体侧倾地往姜序跟前凑，对姜序说：「你的伤……嗝……要擦药。」 然后，他又去翻姜序的口袋，没有找到姜序口中的创可贴和药水，就又打着嗝问姜序：「药水呢？我找不到。」 姜序被他一嗝一嗝的样子逗得想笑，去拿了创可贴和碘伏药水，对陶西说：「你躺一下吧，我自己来就行。」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淤青了，就转身去卫生间照镜子。 陶西还是没有躺下去，打着嗝跟到了卫生间，看到姜序凑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查看自己的伤口，还在为自己争取：「还是我来吧，我有经验。」 他说的经验，就是上一次翻墙摔伤以后，外婆给他涂药水时他学习到的，具体指涂药水时要轻轻吹气以减缓伤处痛感的行为。 「要吹一吹的。」陶西继续说，「你自己吹不到，会非常痛。」 「没事，没有很痛。」姜序用棉签沾了碘伏药水，碰了碰自己脸上受伤的位置，安慰陶西，「没有破皮，淤青范围也不大，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陶西看着姜序的动作，不再说话了，手指一下一下地抠自己睡衣下摆的扣子。 姜序处理伤处处理得很快，用了大概1分钟，就将棉签丢进了垃圾桶，对陶西说：「好了，我涂完药了。」 皮肤上涂完黄色药水，颜色变得有些奇怪，陶西又看了姜序片刻，才开始慢吞吞地往外走。 他的打嗝又莫名其妙好了，不过陶西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无精打采地趴在了桌子上。 姜序看他这样，虽然有些问题想要询问陶西，不过还是没有去打扰他，找了一套卷子出来，坐到陶西对面开始写题。 这套物理题难度有些大，姜序写了十几分钟，没有写完几道题，但是陶西忽然走到了他的身侧，打断了姜序的思考。 「姜序。」陶西喊他，对他说，「你的药水放在哪里了？」 姜序不知道陶西怎么忽然要问这个，但还是告诉陶西：「我收起来了，在我的抽屉里。」 「哦。」陶西说，转过身，去姜序的柜子旁边，将姜序的抽屉打开，拿出了被开封过的碘伏药水瓶子。 「怎么了？」姜序不明所以地问。 不过陶西没有回答他，拿着药水去了卫生间。 姜序感到疑惑，就也放下笔，跟着陶西走到了卫生间，看到陶西正在用沾了碘伏的棉签在自己的脸上涂抹，操作得谨慎又小心，涂抹的位置正是姜序受伤的位置。 「陶西。」姜序叫了陶西一声。 陶西便顶着他涂了黄黄一块碘伏的脸转过头来，像是展示一样给姜序看自己的涂抹成果，对姜序说：「我练习了一下，明天我来给你擦药。」 在确认陶西行为含义的这一刻，姜序忽然觉得鼻尖很酸，但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又喊了一次陶西的名字。 陶西将手里用过的棉签丢掉了，又开始抠他睡衣下摆的那颗扣子，对姜序说他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表达：「我想要帮助和照顾你。」 姜序不知道其他的自闭症患者是什么样子的，但他没有任何办法拒绝陶西，对陶西说「好的」，将碘伏药水交给陶西，说：「这个也由你来保管吧。」 「好的。」陶西说，将药水瓶拿过来，仔细地收到了自己的抽屉里面，变得没有刚刚那么呆了。 姜序便没有再去写那套物理题，将刚刚没有找到机会问的问题提了出来：「陶西，今天你怎么去我们班找我了？」 陶西将手塞在自己睡衣的口袋里，沉默了下来，好像是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去找姜序的目的一样，没有回答。 看他的样子，姜序以为他又要开始神游，不过陶西没有。片刻之后，陶西主动提出自己的问题：「他为什么打你啊？」 「你看到了啊。」姜序说，「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周宁皓是我继母的侄子吗？」 陶西眼珠转得很慢，想了一会儿，才说：「记得的，他还弄脏了我的烤茄子。」 他的说法让姜序非常怀疑陶西只是因为记仇烤茄子的事情才会记得周宁皓这号人，就笑了一下，才继续说：「他姑姑，就是我的继母，她和姜淮山要离婚了。离婚是对的，姜淮山一开始就是瞒着她自己结过一次婚的事情，才骗她结婚的，不过感情上遇到这样的事情，总归会不好受。他姑姑心情不是很好，因此生病了。周宁皓觉得是因为我来了这里，破坏了他姑姑的婚姻和家庭，让他姑姑变得不开心，所以生我的气，才来找我打架发泄。」 可能是关系太绕了，陶西的样子看上去已经听晕了，懵懵地看着姜序。 姜序想了一下，用尽可能简单的方式又解释了一下：「就是他觉得我破坏了他姑姑的幸福家庭生活。」 陶西看起来还是有点呆，好一会儿，他才说：「打架是不对的。」 第97页 「嗯，老师批评了他。」姜序觉得陶西还是没有听懂，也没有再解释，告诉陶西，「他妈妈也教育了他，以后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陶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手指在睡衣口袋里小幅度地动。 隔了一会儿，他又说：「姜淮山是办公楼门口的人。」 他用的是肯定的句式，不过还是有点茫然地看着姜序，姜序就也进行了回答：「是他，老师叫了双方监护人来学校处理打架的事情，我的法定监护人目前还只能是他。」 「他是很讨厌。」陶西说。 他的手一直插在睡衣口袋里不拿出来，姿势显得有些奇怪，而且手指动作的幅度变大了，被姜序留意到了。 姜序一直在刻意避免与陶西发生亲密的肢体接触，不过看陶西的样子，他觉得陶西很焦虑，所以还是伸出手，摸到了陶西的手指，想要将陶西的手抓出来。 不过姜序才碰到陶西的手指，就发现陶西其实是在摸一个小纸条。 姜序把那个小纸条拿了出来，陶西一向呆呆的脸上出现了为数不多的慌乱样子，对姜序说：「你不要看。」 不过姜序还是已经看了，小纸条上面写着各科的名称和数字，数学后面写着150，很显然，这是陶西这一次开学考的成绩条。 陶西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作。 但是姜序好像知道了自己最一开始问陶西那个问题的答案，向陶西确认道：「你去我们班找我，是想要给我看你的成绩单，是吗？」 「我的数学考了150分。」陶西声音很轻地说。 姜序当然知道他考了150分，这次数学考试题目那么难，陶西的满分成绩早就被各位数学老师分别在自己的授课班级宣传一通了。 如果不是周宁皓莫名其妙闯出来，姜淮山又喝得醉醺醺的胡搅蛮缠，他们今天本来应该是在很开心地庆祝开学考成绩。 陶西可以在食堂吃到他最喜欢的菜，不需要饿了两个小时肚子才吃到几个奶黄包。 姜序有些难受，将成绩条放到一边，还是摸了一下陶西的头髮，夸奖他：「陶西，你非常棒，非常非常厉害。」 受到夸奖的陶西却也没有表现出来高兴的神态，仍旧垂着头，好像是经歷了很多的挣扎，仍旧用很轻的声音对姜序说：「我可以不去d大。」 他说：「你不喜欢d大，那我们不要去了。」 作者有话说 序宝，阿妈保证，以后每一件好事你们都会一起庆祝。 第77章 在看到陶西的就诊记录卡之后，姜序就已经知道陶西不愿意选择a大和s大的原因，适应陌生环境对姜序来说可能很容易，但对陶西来说很难。 但姜序还没有想好要怎么与陶西说，陶西就又说：「不知道s大要不要一个数学可以考满分的学生，我还没有来得及查。」 「不过我的s大实地考察计划可以派上用场，等高考结束，我就可以前往s大。」陶西说着，又开始往姜序身侧凑，对姜序说，「我对s大所在的城市一点也不清楚，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可能还要再更新一次我的考察计划书。」 说到这里，他很行动派地要去翻他之前的s大考察计划书出来，不过被姜序拦住了。 「陶西。」姜序用一种陶西有些听不懂的语调讲话，告诉陶西，「没关系的，d大很好，我已经开始有点喜欢d大了，也已经选好喜欢的专业方向了。」 陶西呆呆地看着姜序，可能不懂原来那么坚持的姜序怎么又不要去s大了。 他脸上那块碘伏药水还没擦掉，在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显得很明显，姜序没有忍住抬起手给他抹了抹，然后找到了一个听上去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而且外婆年纪大了，万一生病的话，要有人在她身边照顾她。」 这其实也是真实的理由，姜序告诉陶西：「过年那次外婆晕倒，我很害怕。如果去s大读书，那么远，外婆给我们打电话，我们都赶不回来。」 陶西默默听着姜序说话，忽然凑到姜序跟前，伸出胳膊抱住了姜序，把脸埋在姜序的怀里，不知道是在安慰姜序说的「很害怕」，还是什么别的意思。 姜序没有躲避陶西的拥抱。 因为他的原因，陶西甚至愿意尝试去陌生、遥远城里的s大，姜序就在猜陶西可能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而且，今天晚上经歷了那么多事，姜序也实在很需要陶西抱抱他。 九点四十五分，熄灯铃响了，陶西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沖澡，才慢吞吞从姜序怀里钻了出来，拿了自己的浴篮，朝浴室走。 这个时间了，魏浩还没回来，不过魏浩是有大晚上翻墙出去网吧上网的前科的，所以姜序也没有多想，坐在床沿等着熄灯。 如果到熄灯时间陶西还没回来，他就得去接一下。 不过陶西在熄灯时回来了，刚刚一进门，宿舍的灯就灭掉了，陶西的眼睛没能适应黑暗，站在门口不敢动，小声地喊：「姜序，姜序，你在吗？」 姜序拿手机的自带手电筒给陶西照了亮，不过陶西走路还是显得小心翼翼，将浴篮放到架子上以后，又蹭到自己的床边，踩掉拖鞋爬了上去。 这时楼道里传来宿管老师的声音，应该是有的宿舍熄灯以后还在玩，被老师发现了。 第98页 姜序赶紧关掉了手机的光亮，到自己床上躺好，开始准备睡觉。 陶西大概也听到了老师的动静，所以躺在床上以后安静了一段时间，大概10分钟以后，他才忽然小声喊姜序的名字：「姜序。」 姜序担心宿管老师还没走，用气声回答陶西：「怎么了？」 「我下一次数学还是会考满分。」陶西宣布，然后就闭上眼睛，终于很安心地睡觉了。 高三下半学期开学考结束以后，育明高中205寝室的全部成员都有了一些变化。 周宁皓因打架事件被通报批评，不过打架事件的受害一方姜序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仍旧每天埋头苦学，令老师非常满意；普通班的数学尖子生陶西同学一战成名，受到了全校数学老师的特别重视，他在理科尤其是数学方面的超强天赋终于被发现了；成绩一直吊车尾的魏浩本次考试又排了倒数，他远在国外做生意的父母终于腾出时间来关心一下魏浩的成绩，在与学校老师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沟通后，给魏浩办理了转走读生手续，并给他联繫了一周七天不重样的家教补习。 陶西期待了半年多的特大好运事件终于发生了，非常凶、会赶他走的魏浩终于搬离寝室。 魏浩收拾宿舍东西的那一天带了两个保姆来，他站在一边面如土色，整个人都垂头丧气，不过陶西可能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将高兴的情绪表现得很明显。 他与姜序对面的两个床位都没有人住了，变得很空，宿舍因此显得干净整洁。 为此，陶西精心准备了庆祝「晚宴」，不过碍于学校的条件简陋，且不允许学生动用明火，所以陶西最后只能在学校便利店买了一块小乳酪蛋糕和一瓶果汁饮料，当天晚上他们从活动室回到宿舍以后，陶西将蛋糕摆放在桌子中央，用他和姜序的水杯均分了那瓶果汁，一本正经地对姜序说：「干杯。」 姜序拿起他那杯果汁，与陶西碰了一下，问陶西：「这么隆重吗？」 陶西仰着头开始喝他的果汁，喝完以后，才对姜序说：「电视剧里面都是这样演的。」 「哦，电视剧。」姜序想到寒假时陪外婆看的那个电视剧，说了一下电视剧的名字，问陶西，「是外婆看的这个吗？」 「不是的，这个已经播完了。」陶西开始分蛋糕，严谨地分成了均等的两份，才又说，「外婆现在在看另外一个。」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我没有记住名字。」 这很正常，陶西看电视剧完全是走马观花，可能看了半个小时，二十八分钟都在走神，剧情基本记不得什么，外婆之前看的那一部，他也是在腊月二十九那天与姜序一起看了一会儿之后才记住了剧名。 姜序于是说「好吧」，陪陶西一同吃完了蛋糕。 这时，陶西的手机响了，外婆给陶西打来电话，陶西手里的蛋糕还没有吃完，就把手机推给姜序，含含混混地对姜序说：「你帮我接。」 姜序只好替他接通了电话，打开外放功能，对外婆说：「外婆，是我，陶西在吃蛋糕。」 「哦，小序呀。」外婆说，「馋蛋糕啦？正好，外婆明天要去学校，给你们带几样小点心去吧，冬天天冷，你们放在阳台上，能吃两三天的。」 陶西一边吃蛋糕，一边凑在姜序身侧听，外婆说到给他们带点心，他立即拽住姜序的手，将手机拉近自己一些，说：「我想吃栗子蛋糕。」 「喔哟，我们小馋猫肯理外婆咯。」外婆笑话陶西，不过还是答应道，「放心吧，肯定有你最喜欢的栗子蛋糕。」 陶西还要说什么，姜序觉得他是要提额外要求，就制止了他，对外婆说：「您明天要来学校？是有什么事吗？」 「陶西班主任喊我过去的，说是要商量陶西的大学志愿什么的。」外婆说，「外婆也不是很懂，还好邓太太的司机家里也有孩子要考大学，给我讲了讲，外婆才清楚的。老师给桃酥挑了几所大学，说是这几所大学对桃酥这样偏科的学生有招生那个……哦对，绿色通道。外婆是想着，先跟桃酥商量商量，看桃酥想去哪所大学。」 说到这里，外婆喊了陶西一声：「桃酥？还在不在？你听一下电话，外婆要跟你商量事情了。」 陶西吃完了自己的最后一口蛋糕，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趴着同外婆讲话：「我要去d大。」 「你在听啊。」外婆说，又问陶西，「是因为之前去d大考察过，所以想要去d大吗？」 「不是的。」陶西说，一只手下意识去戳姜序的胳膊，告诉外婆，「是我和姜序商量好了的。」 「小序也想要去d大吗？」外婆听见陶西这样说，显得有一点意外，「我还以为小序成绩那么好，会想要考更好一些的大学呢。今天邓太太的司机说他家孩子是要考全国最好的学校，要去北京呢。 姜序刚想要解释d大也没有差到哪里去，陶西就抢先说话了，为d大正名道：「d大也非常厉害，我数学要考满分，才能去的。」 他的语气一板一眼，陈述事实，不过听起来好像非常骄傲。 外婆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说：「对，也很厉害。我们桃酥也厉害，今天班主任老师说这次考试你考了全校唯一一个数学满分，外婆很骄傲。」 陶西这才显得满意，将手机推给姜序，移交了发言权。 第99页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多了一点……吧。 第78章 高三的生活紧张、乏味，姜序的生活中除了偶尔一些陶西带给他的奇思妙想，几乎没有任何波动，淹没在整摞整摞的试卷中。 周宁皓大概是被教育过了，之后再也没有故意找过姜序的茬，姜序有时会在饭后与陶西在学校散步消食片刻，遇到周宁皓，对方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对他和陶西吹口哨，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了。 没有外界干扰，姜序于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业当中。 整个冲刺班没有人比他更努力了，在四月初进行的第二次全市摸底考试中，他已经挤进了冲刺班的中游名次。 这个分数基本已经可以去全国任何一所大学了，不过姜序只告诉了外婆他和陶西的分数都可以够上d大的录取分数线，外婆因此显得非常高兴，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来给他们两个庆祝。 陶西把桌子上三个有茄子的菜都吃了一遍，忽然开始对未来表示担忧：「姜序，我到d大考察时，忘记看d大的食堂会不会做茄子了。」 他的表情严肃，语气夸张，仿佛如果d大的食堂不做茄子，那么他之前为d大讲过的无数好话都要作废掉，成为「陶西最不喜爱的高校」。 「这么寻常的蔬菜，食堂都会做的。」外婆把陶西喜欢的茄子挪到他跟前去，又说，「而且外婆已经打算好了，等你考上了大学，外婆就把老家的房子卖掉，在d大附近给你买一套小房子，食堂的饭菜不喜欢的话，你就过去住，外婆给你烧饭。」 姜序一直以为外婆独自带着陶西生活，经济来源有限，生活比较困难，听完外婆的话，显得有些惊讶。 不过陶西可能完全不了解市内的房价，对外婆的话并没表现出来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说：「姜序也要一起住。」 外婆便说：「那要看姜序愿不愿意，以后上了大学，姜序也要交更多朋友，有更多自己的生活了。你想要姜序来玩的话，那你自己邀请人家。」 陶西继续认真地吃他喜爱的茄子，自信地告诉外婆：「姜序会来的，我们已经说好了，他会和我一直在一起。」 他都没有再向姜序求证，仿佛这件事情再自然不过，像是自然规律一样正确、不会被改变。 不过姜序感到非常心虚，虽然他清楚，陶西的「一直在一起」是希望他不要像爸爸妈妈那样忽然从他的世界不见，但姜序答应的「一直在一起」可不止是这个意思，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向外婆解释：「是说过……我们都没有其他朋友。」 他有点不自然，低下头去往嘴里扒了一口米饭。 不过外婆好像没觉得奇怪，可能是陶西的语言习惯就是这样的，外婆也习以为常。 隔了一会儿，外婆才说：「桃酥其实也喜欢交朋友的。」 「读初中的时候，初二那年，他也说交到了一个朋友，把他的绘本和毛绒球拿去跟人家分享，结果晚上就抱着很脏的毛绒球回家了，坐在客厅那边那个角上一句话也不肯说。后来我找了老师才知道，人家就是想抄他的作业而已，桃酥拿去那些很小孩子的东西，人家就笑话他，说话也很难听。」 「他弄脏我的毛绒球！」陶西听着，忽然很生气地插话。 「他是坏人。」姜序立即说，也理解了陶西为什么能够忍受林宇轩和魏浩的种种行为，因为和弄脏陶西的心头好毛绒球的初中同学比起来，林宇轩和魏浩只嘴巴上说了一些难听的话，确实伤害系数要小一些。 「他还说我是没爹没妈的野种。」陶西又说，语气模仿了对方的口吻，不过经由陶西之口说出来，这些骂人的话就显得滑稽而不伦不类，然后陶西转换了语气，评价道，「胡说八道！我的爸爸妈妈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不回来。」 很显然，后面这段话是外婆告诉他的，因为他又模仿了外婆的口吻。 只是外婆听见这段话，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姜序第一次听到这些关于陶西以前受到的欺负，心里感到非常难过，餐桌上刚刚还因为他们两个考得好成绩而开心的氛围变得有些沉重。 外婆扭过头去抹了一下眼睛，藉故说要去厨房盛汤，端着碗离开了一会儿。 陶西也没再吃饭了，一只手抓着筷子，眼睛无神也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呆，也很可怜的样子。 姜序不想这样，故意将话题扯开，喊了陶西一声，问他：「那你上一次去d大实地考察，有没有看d大附近有没有糖炒栗子店？」 陶西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回来，看着姜序，很呆地说：「啊，没有。」 这件事情他没有列入调研计划中，进行实地考察的时候，由于出现了手机没电这个意外情况，他又对d大周围的环境非常不熟悉，因而完全忘记了。 但是姜序说：「我在d大的校园论坛问过了，东区一号门外的糖炒栗子店口碑最好，以后我们可以去那里买糖炒栗子。」 「好的。」陶西说，显得开心了一些，夸赞姜序，「姜序，你真细心。」 这时候，外婆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端着盛好的汤从厨房出来了，问姜序和陶西：「在讨论什么啊？」 「在畅想d大的校园生活。」姜序用很轻松的语调说，又站起来接过了外婆手里的碗，「一定会很好的。」 第100页 「这样啊。」外婆说，拿着汤匙给他们两个盛汤，在陶西的碗里加了多多的西红柿，「这样就太好了。」 陶西开始喝汤，也跟着说：「非常好。」 外婆就笑了，又说回了房子的事情：「那以后，小序还是多来家里玩，外婆还是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的。」陶西跟姜序异口同声，姜序就也笑出了声。 陶西奇怪地看了姜序一眼，可能不知道姜序为什么笑，不过没说什么，又拿起汤匙，往自己的碗里加了多多的西红柿。 姜序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经济条件不算很差、又有稳定的工作作为收入来源的情况下，外婆还要费力做哪些手工艺品来赚钱。 不过一想到之前外婆不是很希望他发现这件事情的样子，姜序就忍住了，没有向外婆询问。 因为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融入了陶西的家庭，外婆对待他也像是对待自己家的小孩，而不管外婆之前为什么要把自己搞的那么辛苦，姜序以后也都会尽自己所能，孝顺和照顾外婆，也会永远陪伴陶西。 作者有话说 外婆：隐藏富婆。 第79章 6月初，高考终于近在眼前。 4月和5月两个月的时间好像很长，每天睁开眼睛到闭起眼睛都对着厚厚的习题和课本，但又好像很快，几乎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姜序后来回忆他的高三生活，只能回忆起浓重的油墨味道，感到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做，高考就来临了。 6月5号和6号，育明高中给学生们放了假，最大程度的给了学生调整状态的空间，高三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是继续来学校自习，或者自行在家里复习。 临近考试，考生身体状态的保持非常重要，吃穿都要注意，邓太太为此特别告诉外婆等陶西考试结束再去她家工作，所以外婆接了陶西回家。 姜序不想要回家，不过如果去陶西家里，他选择睡在沙发上的话，外婆可能会觉得奇怪，因而姜序骗陶西说自己回自己家，与陶西一同乘坐38路公交车回家以后，又独自乘坐公交车返回了学校。 但当天晚上，他意外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姜序以为是诈骗电话，所以没有接听，按了挂断，就又埋头开始翻看课本和错题集。 隔了大概10分钟，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被他挂掉电话的那个号码又发来了一条短消息。 「我是周阿姨，来电没有想要打扰你学习的意思。让你爸爸问了班主任你的考点，还是住在考点附近比较好，所以帮你订了附近的酒店，这个是地址，你这两天都可以住过去。」 姜序刚刚读完，这个号码又发来一条消息，除了酒店的地址，还有一句「高考是大事，好好发挥，加油。」 周行雪的确是不喜欢他，可能也从来没有想过对他要多么好，不过在涉及他人生大事的关键时刻，周行雪也都给了他善意。 姜序读完了简讯，脑子放空地在桌子上趴了几分钟，而后给周行雪回復了简讯，说：「谢谢，您也注意身体。」 周行雪没再回復任何消息，这让姜序顿时轻松了很多。 他又坐在座位上看了一会儿课本，九点多的时候，姜序在手机上查看了周行雪发来的酒店的地址，发现那家酒店确实离他的考点非常近，而且从网上的图片来看，也很干净和高档，所以姜序决定收拾东西，在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到酒店去办理入住。 现在这个时候，一切都要给高考让步。 6月8号，下午17:00钟，高考最后一科的考试结束了。 姜序停下笔，看着监考老师将卷子收上去，封袋带走，周围同考场的其他考生们开始讲话和聊天，大家热闹地走出考场，半晌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只感到自己的成人礼终于结束。 考场允许携带的东西很少，姜序独自来考场，没有人帮他存放物品，他带来的东西都存放在教室外的柜子里。 他走出去，将柜子里的书包拿出来，找到了放在最里面夹层位置的小鹿，把它贴在自己的胸口捂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 「姜序，你考得怎么样？」电话刚一接通，陶西一板一眼的声音就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 姜序将小鹿收好，背着书包往外走，告诉陶西：「应该还可以，和我三模的时候状态差不多。」 陶西便又说：「好的，我已经走出考场了，在一号集合点等你。」 陶西口中的一号集合点，是育明高中靠近校门口的一棵大榕树下。 可能是因为姜序是转校生或者什么其他原因，他分配到的考点没在本校，陶西得知这个消息时显得很震惊，好像这件事情影响重大。 想了几秒钟，陶西又告诉姜序：「你需要去进行实地考察。」 「会去的。」当时姜序这样告诉陶西，看陶西好像马上就要为他量身定做一套考点考察攻略手册的样子，又赶紧说，「6号下午的时候，考点都会对外开放，方便考生知悉考点位置和安排时间，我已经在网上查过攻略了，万无一失。」 最后这个词语打动了陶西，让陶西放弃了亲自给姜序做攻略的打算。 陶西对姜序「万无一失」这个评价显得满意，没有再对姜序要去外校考试这件事情表现出担忧，而是嘱咐姜序：「那考完试，你来学校接我。」 第101页 「那一天将是灾难。」陶西说，露出一种姜序常见的排斥的表情。 「我在高一和高二时，都来学校观察过高考实况，最后一天高考结束时非常可怕，会有学生忽然发疯，撕掉课本，又哭又笑。门口还会有很多人和车，全部都挤在一起，非常吵闹。」陶西认真地说，「所以我提前选好了我们的集合地点，有两处。」 说完，他带姜序对两个集合点都进行了踩点，一号集合点因为有树荫、比较凉快而被陶西选为最佳集合点。 正如陶西曾经考察过的那样，高考最后一天，有考点的几所高中的校门口简直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私家车和计程车全都挤在一起，家长们和高三的班主任们站在一块翘首以盼，这也就算了，还有很多记者和自媒体扛着长枪短炮蹲守，进行又一年度的高考实况报导。 姜淮山难得记起来一个父亲的责任，第二天高考结束时出现在了姜序考点学校的门口，穿着得体，没有喝醉，与其他众多堵在考点外翘首以盼的家长一样往里面张望，好像他也在为姜序的考试紧张一样。 不过姜序没有走向姜淮山，垂着头，混在众多的考生中挤了出去。 等姜序从他自己的考点挤出来，又乘坐公共运输到达育明高中时，育明高中校门口的拥堵基本已经疏散开了。 考试结束，学校里面没剩下几个人，显得很空荡。 姜序找到一号集合点的大榕树，只有陶西一个人蹲在树下，垂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第一次见到陶西时，陶西就是这样蹲在他们小区的绿化带旁，因为长得显小，他还误会陶西是「熊孩子」。 高考结束，下个月就即将年满19周岁的陶西仍旧看着像是小学生，脸很小，也很干净，眼神总是天真无邪。 不过这一次，姜序走了过去，也蹲在陶西身侧，与他一块看地板上爬行的小黑点，问陶西：「在保护蚂蚁吗？」 陶西歪过头来，看到是姜序，就伸出手来去牵姜序的手，靠得姜序很近，对姜序说：「不是的，在等你来接我。」 作者有话说 球球海星~ 第80章 姜序接到陶西，与陶西肩并肩，用陶西喜欢的走路速度和频率，一起从大榕树下走到了校门口。 不过陶西没有按照习惯朝8路公交车车站走，而是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才对姜序说：「我们去冷饮店。」 「要吃冰淇淋吗？」姜序很了解陶西地问。 「是的。」陶西说，又去抓了姜序的手指，拉着他往冷饮店走，一边走一边说，「外婆已经买好了超大份圣代，在等我们了。」 「外婆来了呀？」姜序把自己的手指往外抽，陶西侧头看了他一眼，放开了手，回答说：「是的，昨天外婆也来接我，不过怕我肚子疼，不允许我吃冰淇淋。」 姜序的手指从陶西手里抽了出来，就好像无处安放了，举了一会儿，最后拽住了自己的书包带子，与陶西一块走到了冷饮店的门口。 如陶西所言，外婆买了两个圣代，芒果味的和白桃味的。 姜序让陶西挑，陶西就举着勺子，在每个圣代杯里面都挖了一口，尝过以后，拿了白桃味的那一杯，姜序就把芒果的拿走了，不过还没吃，陶西就举着勺子到了他的嘴边，对他说：「给你也尝一点这个。」 「你的勺子都用过了。」一直没说话的外婆拦了他一下，把另外一个干净的勺子拿给姜序，「小序用这个。」 陶西对四肢的支配不是非常流畅，本来举着勺子就很费力，被外婆批评以后，显得很迷茫，眼睛睁得很大，不肯将勺子收回去。 姜序很怕他一会儿会说出「我们都亲过了」这种话，就很快地将陶西勺子里几乎要化了的冰淇淋吃了，告诉外婆：「没关系，我不介意。」 外婆显得无奈，说姜序太惯着陶西了，不过陶西也没有听见，已经迫不及待埋头去吃他的冰淇淋了。 姜序已经默认了姜淮山记不起来家里有他这么一号人，所以习惯性的在陶西家里吃了晚饭。 外婆早就定好了菜谱，提前准备好了食材，做了很丰盛的晚饭。 虽然高考成绩还没出，外婆从接到他们开始，也没有问一句考试情况，但在外婆眼里姜序和陶西已经是d大的大学生了，值得好好庆贺。 吃过晚饭，姜序主动要去洗碗，对外婆说：「我现在不用抓紧时间学习了，我来洗碗。」 但是外婆说「先等一下」，然后走去了卧室，隔了一会儿，拿了一个红色的本子走了出来。 陶西吃得很饱，不过看到外婆拿着他没有见过的东西，就离开餐桌，走过去，一边观察一边问外婆：「这是什么？」 「房产证。」外婆说，打开内页给陶西看，「写的你的名字。」 「啊。」陶西似懂非懂地说，「我的吗？」 「你的。」外婆摸了摸他的头髮，看起来有些欣慰，「我们桃酥也马上就要是大学生啦，时间过得可真快。」 陶西把房产本拿到自己手里，又坐回了餐椅上。 他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眼神还是一样的游离，不过姜序莫名觉得陶西好像很开心。 外婆也跟着坐了过去，像摸陶西头髮一样，也摸了摸姜序的头髮，笑着说：「以后小序想要的话，就也过去住吧？就当做是你自己的家一样。」 第102页 姜序原本的打工赚钱租房计划宣告作废，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外婆又说：「刷碗的时候不把自己当客人，现在让你过去住，又要客气，当自己是个外人，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说完，还故作不高兴一样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正在看房产证的陶西被外婆敲桌子的动静惊扰到了，抬起头来看他们，显得很茫然，姜序就被逗得弯了嘴角，告诉外婆：「外婆，我错了，我过来住嘛。」 外婆这才显得高兴，也没有像之前一样与姜序生分客套，说：「那来帮外婆洗碗吧。」 洗完了碗，姜序又在陶西家里逗留了一会儿，回到姜淮山的房子时，意外见到了许久没有碰过面的周行雪。 周行雪与姜序之前见到过的她的样子变化很大，整个人瘦了很大一圈，个子又高，仿佛一根纤细的竹竿，不过气色看上去还不错，像是大病一场之后痊癒了的样子。 除了周行雪，周宁皓一家人也在，周宁皓正坐在沙发上，哄着周行雪的女儿玩，做出来各种鬼脸逗小姑娘，把小姑娘哄得一直在笑，当哥哥当得有模有样，丝毫不像在学校里面时表现得那么幼稚、野蛮和不讲道理。 见到他回来，周行雪第一次主动打了招唿，说：「回来啦？」 姜序不知道该说什么，「嗯」了一声，又说：「谢谢您帮我订的酒店。」 「高考是大事。」周行雪说，没有说自己之前冷待姜序是因为什么苦衷之类的话，只是告诉姜序，「我是来收拾东西的，我和他离婚了，女儿归我，房子归他，其他共同财产和平分配。」 姜序看了一旁的姜淮山一眼，没有说话。 周行雪看上去也只是告知他一下财产划分问题，没有再与姜序说什么，从周宁皓怀里接过了女儿，对另一边周宁皓的父母说：「哥，嫂子，我们走吧。」 她单手抱着打扮得洋娃娃似的精緻小姑娘，绕过站在沙发一边的姜淮山，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段因欺瞒而充满龃龉的婚姻像是她身体上一块腐烂的肉，现在她终于下定决心割捨掉了，又重新获得了新生和自由。 家里很多东西都是周行雪的，后来又添置了很多孩子的东西，现在被周行雪直接打包带走了，这栋房子一下子显得很空。 姜淮山站在那半晌，才像是缓过神来，冲着姜序笑了一下，说：「以前老是委屈你，以后这儿就我们爷俩住了，主卧让给你，爸爸去睡小卧室。」 姜序抿了一下嘴唇，没说话，姜淮山又说：「对了，怎么这个点才回来？你们考点门口人太多了，爸爸去接你，都没看到你人。」 一进门就看见周行雪搬家现场，姜序原本是想等到第二天再说，但姜淮山一副要做个好爸爸的模样，他才说：「其实是周阿姨提醒你去接我吧？」 姜淮山被拆穿了，露出些尴尬的神色，说：「不是，我当然知道要去接你。」 「好吧。」姜序说，也没有要和姜淮山较真的意思，告诉姜淮山，「那您还是住主卧就好，我找了个暑假临时工，离这里太远了，就不在这住了。」 「你又去打工干什么？」姜淮山瞪着眼睛，「上个大学而已，我供得起你。」 姜序沉默了几秒钟，他其实很想问姜淮山，你知道我的成绩怎么样吗？万一我其实根本考不上大学呢？但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问，说：「我先去洗澡了，您早点休息吧。」 姜淮山好像是慌了，可能是没想到离了婚，亲儿子也要走，有些激动地一把拽住了姜序的胳膊：「姜序，你什么意思？」 接着，说话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些，强调一样说：「我是你爸，你老子！」 姜序垂着目光，抿了一下嘴唇，还是没有忍住，对姜淮山说：「我命硬，这是算命先生批算的，您也知道的。所以，我就还是尽量不和您住一个房子了吧。」 这些话他本来想要一直都不说，但在这一刻，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姜淮山刚刚还有些不悦的神情像是被冻住了的，手还抓着姜序的胳膊，但已经卸了力气。 姜序便推开了他的手，背着自己的书包，回到了他住的最久的杂物间。 第81章 姜序对姜淮山说自己找了个暑期临时工，其实这事儿还八字没一撇。他刚刚结束高考，之前的时间几乎全都沉浸在学习中，根本来不及去找兼职工作。 不过他倒也没有骗姜淮山的意思，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个暑假他不仅要攒钱，还想要攒够能在d大附近租房子的钱。 现在情况有变，姜序不需要租房子了，但他还是想要多攒一点钱。 他仰躺在杂物间的行军床上，在手机上翻看兼职信息。 在招临时工的地方不少，有一些写着展会场工、充场的，还有一些帮忙遛猫遛狗之类的工作，工资给得在他看来都很可观，姜序一开始有些心动，但他以前没有干过这些没有经验，怕自己干不好。 以前他在县城里头做工，干的都是体力活，而且这种工作一般还会给提供个很简陋的宿舍，所以姜序最后想着就还是找这一类的。 九点钟的时候，陶西给他发来了消息，问他：「姜序，你明天什么时候来？」 姜序从兼职软体页面切换到聊天软体，告诉陶西：「你想要多睡一会儿吗？想的话，我就晚一点来。」 第103页 陶西那边立即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快回復姜序：「你要早一点来。」 姜序便说「好的」，等了一会儿，看陶西没有再给他发消息了，就锁屏了手机，侧过身去，一边想着兼职的事情一边睡着了。 第二天姜序起床时，姜淮山还在唿唿大睡，姜序动作很轻地进行了洗漱，背着自己的书包出门了。 他九点钟就到了陶西家，敲门时在担心陶西还没有睡醒，不过陶西早就起了床，亲自来给姜序开了门，然后就又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上，捧起他的手机，开始专注地看什么东西。 姜序环顾了一圈，发现外婆没在，猜测外婆可能去了僱主家中，就换了鞋，跟着陶西走到客厅。 等姜序走过来，陶西就抬起头来，将手里的手机举起来给姜序看，汇报一样说：「我在研究装修。」 他的手机页面是购物软体搜索结果的页面，上面全都是四件套。 「哦。」姜序配合地说，坐在了陶西身边，问他，「是不喜欢你那套西瓜和气泡水的四件套，准备要换新的了吗？」 「不是的。」陶西把手机收了回去，用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又说，「外婆说，新家里面已经有家具，不过我可以自己选择四件套、窗帘和饰品，我昨天晚上只挑好了客厅的装饰画，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他说着「很多工作」，不过表现出来的其实是很乐在其中。 姜序陪他看了一个小时，陶西终于选好了一套蓝天白云图案的四件套，放到购物车里，然后就很累地将手机放到了姜序手中，说：「我已经选了一套了，你也要选一套。」 说完，他好像筋疲力尽似的，歪头靠在了姜序的肩膀上。 姜序感到肩头传来温软的触感，既觉得自己应该躲开，又十分不捨得，魂不守舍地划了两下屏幕，才伸出手摆正了陶西的脑袋，问他：「我为什么也要选一套啊？」 「我们不是要一起住吗？」陶西疑惑又迷茫地看着姜序，看了一会儿，目光停留在姜序的脸上，好像忘了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和干什么，伸出手来戳了一下姜序的胳膊，又过了几秒钟，才又说，「你要快一点，我想要下个星期就搬过去，但是外婆说，新的房子连被子都没有，没法住人。」 姜序没有再动手机屏幕，屏幕因此暗了下去。 被陶西用手指戳了几下，姜序感觉陶西的手指尖更像是戳在他的心口，沉默了几秒钟，对陶西说：「我以为你是说去了d大以后，让我偶尔过去住。」 陶西戳姜序胳膊的动作停止了。 他望着姜序的脸，很呆地看了一会儿，别开脸将眼睛垂了下去，又伸过手将姜序手里的手机拿走，不过没有按亮，也没有再兴致勃勃地挑选家居用品。 陶西的头髮有些长了，拜高三的特殊时期所赐，外婆没有再押送陶西去遭受理髮酷刑，任由陶西的头髮长得几乎盖住眼睛。 他发质偏软，显得人很无害，姜序很想要揉揉陶西的头，不过最后还是没有，站起来去了厨房，给陶西洗了些水果，又转移话题说：「门口的便利店可能有新口味的冰淇淋，你想要吃吗？我一会儿去给你买。」 但陶西最爱的冰淇淋也没有引起陶西的兴趣，他仍旧用刚刚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看上去很悲伤，也像是在生闷气。 姜序拿他没有什么办法，用哄人的语气喊了陶西一声。 这一次陶西终于给了一些反应，抬起头来看着姜序，不过眼神中没有姜序以为的难过或者不高兴的情绪。 有时陶西很难找到准确的词语进行表达，因而在描述较难的话题时，时常需要比较多的时间进行思考，但姜序用冰淇淋诱惑他，让他的思考结果瞬间消失了，陶西觉得自己对姜序真是没有办法。 他只好对姜序说：「没有读大学，不可以住在一起吗？」 姜序听完，没有再说冰淇淋的事情。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对陶西解释，是不是住在一起，与他们有没有上大学，其实没有很必然的逻辑关系，正在纠结措辞，听到陶西又说：「我想要和你住一起，昨天晚上你不在，我很想你。」 如果放在半年以前，姜序应该已经将这句话当做同居邀请。 毕竟当时的陶西对待恋爱这件事情表现得就非常勇敢，主动表白，主动亲他，还会时不时与他贴在一块。 不过姜序现在觉得，这是无知者无畏。 但他也很难拒绝陶西的话，不想住在姜淮山的房子里是确定的，姜序想要陪伴在陶西左右也是真的。 姜序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坏蛋，对陶西说：「不是不能住在一起，我只是问问。」 「这样啊。」陶西就说，他无法准确解读语气和表情的潜台词，所以总是很容易被骗，轻易就相信了姜序的解释，说，「那你快点选四件套吧，我要去吃水果了。」 吃了一块西瓜以后，又说：「还要给我买新品的冰淇淋。」 「知道啦。」姜序只好说，「我先去给你买冰淇淋，回来和你一块选，我不是很会挑，需要你的帮助。」 陶西的嘴巴被西瓜占据，讲话含含混混，对姜序说：「好的。」 作者有话说 勇敢宝宝！ 第82章 6月21号，夏至日的当天，姜序正式借住进了外婆给陶西买的d大附近的小两居。 第104页 与此同时，姜序也正式开始了他的暑假打工生涯——给同小区的一名准初三生做家教陪读。 其实姜序之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工作的。 一开始，姜序找到的工作是在小区附近一家大型超市理货的工作，负责每天定时去仓库卸货和搬运、整理，和他之前干过的差不多。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无法遵守与陶西的约定，每天都来陪陶西了，所以只能对陶西如实以告。 姜序以为陶西会非常不情愿，但陶西表现得善解人意，听姜序讲完以后，只问了姜序「那你晚上回家吗」这个问题，得到了姜序「回来的」这个答覆以后，就对姜序说：「好的，你出去工作的话，我可以继续装修我的家庭乐园。」 他口中的「家庭乐园」是一款线上小游戏，在搬来这边房子之前，陶西一直在买家庭软装，忽然之间对布置房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因为外婆给他设置了购买预算，陶西没钱了，只能每天逛购物软体，但是无法下单。 「我的预算只剩下4块钱了。」当时陶西这样告诉姜序，一边看他购物车里面的「宝贝」一边说，「什么都买不起了。」 如果不是在金钱问题上姜序尚存理智，他险些把自己的努力攒下来不到一万块的银行卡掏出来塞给陶西，让陶西「随便花」。 当然，这一万块钱可能也不够陶西这样沉浸式购物花的。 在陶西可怜兮兮地逛了两天购物软体而什么也「买不起」以后，姜序给他找到了这款「家庭乐园」线上游戏，里面可以做任务赚虚拟币，而后购买虚拟线上小家里面的家具和软装，陶西试玩了一下，马上就爱上了。 之后的几天，只要一有时间，陶西便上线做任务，赚虚拟币比姜序找兼职还要刻苦努力。 姜序猜测，可能是因为每天有事情可做了，所以陶西对他的依赖稍有转移，因而没有对他要出去打工的事情发表反对意见。 但姜序没有想到的是，外婆在得知他要去搬货之后，非常反对。 「我不同意。」当天晚饭，外婆听说姜序要去打工的事情之后，告诉姜序，「天气这么热，这种工作又苦又累，你还长身体呢，回头生病了怎么办？」 「不会的。」姜序想告诉外婆他其实干过挺长一段时间这种活儿，但是又不想外婆心疼他，就又忍了回去，说，「我年轻，力气大，苦点累点也就是多吃几碗饭、多睡个把小时的觉就行了。」 「那也不行。」外婆还是拒绝，「现在就不是你考虑赚钱的时候，辛辛苦苦读了十几年书，好不容易有个轻松的假期，就应该好好玩一玩。你说真的把我当自己外婆，那行，就听外婆的，就在家里好好放暑假。」 「外婆。」姜序有点无奈，「溺爱孩子是不行的。」 外婆本来装作很严肃，被他这样一说，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了：「晚饭是你煮的，白天又洗衣服又打扫卫生，我哪里溺爱你了。」 「人家别人家长，都说要锻鍊一下，鼓励孩子出去找暑假工体验生活呢。」姜序说。 「你体验的差不多了。」外婆说，「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 姜序忽然意识到，他虽然从来没有同外婆讲起过他家里的事情，也没有提及过自己的身世，但他这样成天在别人家里住着，家里人都不找他，睿智如外婆，应该也都已经猜到了。 他默默扒了一口碗里的饭，听话地点点头：「好。」 不过可能是外婆怕他自己偷偷出去打苦工赚钱，又或者是怕伤害他的自尊心，总之过了两天，外婆忽然又提起来了这个事情，对姜序说：「我看他们有的大学生做给高中生辅导功课的兼职，这个工作嘛还不错，风不吹日不晒，还能复习功课。不是有那种兼职软体吗？小序你找找看，一定要做点事情的话，你辅导辅导初中生去，外婆就同意。」 姜序也不是非要自讨苦吃，有轻松又能胜任的工作当然好，外婆给姜序提供了新思路，他立即就在他的各种兼职软体上开始搜索，最后找到了非常合适的家教兼职，僱主家庭就在同一个小区，他不需要跑来跑去，给的时薪也不低。 他每天上、下午各去对方家里两个小时，拿到350块钱的费用，其实是低于市内家教平均水平的，但姜序仍旧觉得满意。 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可以多多陪伴陶西，也可以抓紧时间听他在网上报名参加的「自闭症家庭干预入门培训」课程。 但其实姜序一直很难有整段的时间来听课，做家教时当然不可以开小差，而一旦回到家里，陶西就总是会喜欢待在他身旁。 姜序不想要让陶西知道他在听这个课，因而从来不当着陶西的面打开网课页面。 不过有时候姜序也觉得，可能他打开了网课的页面，陶西也察觉不到，因为陶西现在实在是过于沉迷装修他的「家庭乐园」。 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们搬到了陶西真实世界里面的小两居，而陶西的虚拟家庭乐园已经从小两居的公寓式住宅升级成了豪华大平层，还是江景房。 「我在这里放了一个吊椅。」陶西为姜序介绍「他的」房子，「设置了水吧，布局非常和谐，现在你可以帮我选择一套杯具了。」 姜序从来不会敷衍陶西，针对杯子的大小、花纹风格等一系列细节，跟陶西一起窝在沙发上讨论了将近40分钟，最后选择了一套油画风格的杯子和一套纯色的杯子，陶西开心地花了他今天一天赚到的足够多的虚拟币进行了购买，摆放进了他的水吧里，接着又对姜序要求道：「还要选一款咖啡机。」 第105页 「你是要在这个家选咖啡机。」姜序点了点陶西的手机屏幕，而后又指了指他们家的厨房，「还是要我去咱们真正的厨房给你做晚饭？」 还诱惑陶西说：「今天我准备做手擀面的，还要做西红柿鸡蛋和肉末茄子丁两种浇头。」 果然，陶西立即放下了他的手机，推了推姜序的胳膊，说：「你快点去做饭吧。」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体验到了花钱的快乐哈哈哈 第83章 陶西终于短暂地放弃了他的装修工作，退出游戏，将手机放进自己睡衣口袋，跟到了厨房开始「监工」。 时间已经不算早，平时的这个时间，外婆应该已经过来，但姜序一边和面一边站在厨房往外观察，没有在通往他们这一栋楼的小路上看到外婆的影子。 于是姜序就给陶西也安排工作，对陶西说：「陶西，你给外婆打一个电话吧，问问外婆怎么还没回家。」 陶西趴在大理石的厨房檯面上观察姜序的和面工作，听见姜序的话，「啊」了一声，慢吞吞地将身体撑起来，离开台面一些，才说：「外婆今天不来。」 「不来？」姜序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陶西。 「是的。」陶西就又说，「你回家之前，外婆已经给我打了电话，说邓太太家离这里很远，她回绿城公园的小区住，让我尝试进行独立生活。」 说到这里，陶西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呆了几秒钟，闭上嘴巴没有再说话。 「独立生活？」姜序又问。 「就是学会自己按照天气穿衣服、按时睡觉、做好出行规划。」陶西说着，就说漏嘴了，「点外卖或者吃食堂解决一日三餐。」 说完以后，陶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睁着很无辜的眼睛，用像是知道自己犯错一样的语气告诉姜序：「外婆让我今天晚上点外卖，但是我想吃手擀面。」 「外卖不健康，还是我来给你做吧。」姜序这样安抚陶西，将和好的面团放到一边，开始洗西红柿和茄子。 这时候，陶西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陶西把手机拿出来看，发现是外婆打来了视频电话，立即将手机丢给了姜序，对姜序说：「外婆的电话，你来接。」 姜序只好擦了擦手上的水，将陶西的手机接过来，替他接通了外婆的电话。 视频接通以后，姜序看到外婆身后是一面白墙，露出一角贴在墙上的gg纸，姜序感到眼熟，但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外婆就调整了位置，对他打招唿：「小序，怎么是你接电话？桃酥呢？」 姜序把陶西拽到自己跟前，伸长了手臂，让陶西的脸也进入摄像头的范围，对外婆说：「陶西也在。」 他这样伸长胳膊以后，外婆就看清楚他们是在厨房里面了，问陶西：「外婆不是说让点好外卖，等小序回来一起吃吗？」 陶西垂着头，没有说话，悄悄往姜序身边站了站，试图藏到姜序身后去。 「你不要不说话，桃酥。」外婆又说，「下午我们通电话时，你答应过外婆的。」 「外卖不健康。」陶西想了一会儿，将刚刚姜序告诉他的话讲给外婆听。 外婆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发愁，过了几秒钟，才说：「也不是所有餐厅的外卖都不行的，以后外婆很忙回不来……或者外婆不在，你得学会自己买吃的。」 在说到「不在」这句话的时候，外婆将声音放轻了一些，不过陶西还是听到了，问外婆：「你为什么不在。」 外婆就说：「因为外婆有时候要工作呀。」 陶西便「哦」了一声。 不过姜序已经明白过来，外婆不住过来，是因为她要锻鍊陶西的独立生活能力，可能是担心未来的某一天，陶西无人照顾，一个人没办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 同时，他也忽然明白了，外婆在邓太太家工作还要做手工艺品赚钱，应该是要为陶西尽可能多攒下钱来。 其实他在网上听课的时候，网课老师说高功能的谱系障碍患者通过一定的手段进行行为干预，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融入到社会生活中去的。 但姜序猜测，外婆可能并不清楚这些。 看陶西的就诊记录，陶西在相关机构接受行为干预时间长达十年之久，不过在他初二那一年就停止了，应该是那一年发生了意外，外婆没有带陶西去接受干预治疗的意识。 但外婆还是知道陶西与其他人稍有不同，可能无法独自生活，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在努力为陶西未来的生活准备保障。 想到这里，姜序感到心口有些酸，拍了拍陶西一直在抓他的手，对外婆说：「没关系的，外婆，以后您忙的时候就我来做饭，不会让陶西饿肚子的。」 陶西感到姜序在拍他的手，低头看过去，然后抓住了姜序的手，才对外婆说：「姜序做饭很好吃。」 「人家又不能一直给你做饭。」外婆说，「以后小序娶老婆了，有自己的家庭了，你还要去蹭饭啊？」 镜头中，陶西的眼神明显变得很茫然。 姜序有一瞬间很期待陶西会说出来什么，可又很怕陶西会乱讲话，替陶西回答说：「能的，而且我也不想结婚。」 「孩子话。」外婆说他，「怎么能不结婚呢。」 姜序没办法跟外婆讨论这个问题，告诉外婆说：「不管怎么样，您和陶西都是我的家人，我会照顾陶西的。」 第106页 外婆显得有些忧愁，也有些欣慰，最后说「好吧好吧，你们快点先去吃饭」，挂掉了电话。 晚饭的手擀面做得非常成功，陶西吃掉了份量很多的两碗面，非常撑，于是一边抱着手机努力地完成「家庭乐园」里面的日常任务，一边在房子里面走来走去。 姜序在厨房洗了碗，收拾好垃圾桶，准备出门倒垃圾，看到陶西这个样子，悄悄打消了再给他带个冰淇淋回来的念头。 他们这处房子在3楼，姜序没有乘坐电梯，从安全通道步行下去，走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看到公告板的位置贴了很多传单gg。 姜序忽然意识到，刚刚在与外婆通电话时一晃而过的gg贴纸衣角应该就是这个，刚刚外婆应该就站在这个位置。 陶西第一天搬到新的住处，外婆说是要锻鍊陶西，实际上完全没办法真的放心。 姜序在公告板下面站了一会儿，想自己应该怎么向外婆解释，外婆才会相信他是真的想要一直陪伴和照顾陶西，不过没有想出很好的办法。 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的，可能要到他们大学毕业，姜序也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时，外婆才会相信他不是孩子气的一时冲动。 最后，姜序掏出手机，发消息对外婆将让她一定不要太辛苦，才推开门走出去，将垃圾丢进了垃圾点。 作者有话说 西宝脑袋懵懵：啊？他老婆不是我吗？为什么不结婚？ 第84章 姜序丢完垃圾回到家里时，陶西仍旧在抱着手机走来走去。 「我陪你下楼去散散步吧。」姜序看陶西这样子，就对他提议，「家里一共这么大，你要绕多久才能消化完。」 陶西看上去有一些犹豫，姜序就又很懂他地说：「搬到新的住处以后，你不需要考察周围环境吗？」 「需要的。」陶西说，终于没有再走来走去了，站定在了姜序面前，问姜序，「现在吗？」 姜序「嗯」了一声，陶西就回到房间，换了t恤和大短裤出来，姜序给他往身上喷了一些驱蚊的花露水，与陶西一起出门了。 这一次，姜序得以亲自参与了陶西的「实地考察」工作，从中隐约猜到了上一个冬天时陶西在d大的种种行为表现。 与小区里偶尔走过的行人和出来散步的住户都不相同，陶西「考察」时有点像某种领地意识很强但冲击力几乎为零的小动物，会将周围的环境进行仔细、认真的检查，确认自己的居住环境安全。 他们在小区里走了28分钟，陶西只把他们居住的这幢楼「考察」完了，露出来满意的神色，对姜序说：「外婆告诉我这个小区非常好，是没有骗我的。」 可能因为室外温度还是比较高，陶西的脸颊变得红红的，鼻尖和额角都沁出来一点汗，看向姜序的目光永远单纯、永远诚挚，永远让姜序心动。 姜序看着陶西，对他说：「外婆当然不会骗你。」 但陶西说：「不是的。」 不过说完之后，他好像并没有想要对姜序讲述外婆什么时候骗过他，自顾自又开始往前走了。 姜序加快了速度，两步就追上了陶西。 晚上9:21，他们出门3小时4分钟后，陶西终于完成了他对新环境的考察，与姜序返回了他们自己的家。 一个晚上，陶西走了太多的路，体力消耗巨大。 回到家里，陶西立即奔向饮水机，喝了一大杯水才像是缓了过来，对姜序说：「姜序，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不要搬家了。」 等姜序看过来，陶西就又说：「考察环境实在是太累了。」 姜序也拿杯子接了水喝，笑着答应了陶西，对他说：「好，都听你的。」 陶西喝完了水，将杯子放到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坐到沙发上去，又挣扎了玩了一会儿他的游戏，不过任务做到一半，他就开始头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来，手机差点从手里滑下去摔了。 姜序洗完澡出来，看见陶西这样，帮他把手机救下来，放到茶几上，拍了拍陶西的肩膀，告诉陶西：「去洗个澡就睡觉吧。」 陶西困得迷迷煳煳，挣扎着又把自己的手机从茶几上拿了回来，告诉姜序：「这个任务还需要看12个gg，共计6分钟，我做完就去洗澡。」 「明天再做也一样。」姜序劝说他，「你都困成这样了。」 「这个任务明天就没有了。」陶西耐心地向姜序解释游戏规则，「这个是夏日限定任务，给的金币非常多，如果我今天能够把任务全部做完，就可以攒一万块钱金币，将房间里的单人吊篮椅升级为双人款。」 姜序看他又努力又执着的样子，伸手去要他的手机，说：「我来帮你做吧。」 陶西已经点开一个gg在看了，听见姜序这么说，就将手机递给姜序，等gg播放结束，告诉姜序应该点哪里，要怎么操作，而后又非常谨慎地嘱咐他：「你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不要乱点其他选项。」好像这个游戏的界面非常难懂。 姜序答应了他，陶西才从沙发上爬起来，走进了浴室。 十几分钟以后，陶西洗完了澡，顶着湿漉漉的头髮走出来，一边走路一边打呵欠，先走到茶几边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查看了他的帐户金币，确认姜序的操作无误后，倒是没有着急去升级双人吊篮椅，而后将手机又放了回去，去拉姜序的手。 第107页 「我很困。」他说，「该睡觉了。」 姜序原本的计划仍旧是睡沙发，虽然房子里的两个卧室都放了床，但姜序默认一间房间是外婆的，一间房间是陶西的，外婆今天不在，他也不想要去占据属于外婆的主卧。 陶西拉着他，但姜序没动，提醒一样对陶西说：「去睡吧，记得把头髮吹干。」 「你不睡吗。」陶西很呆地看着姜序，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地对他说，「已经十点钟了，在学校时这个时间宿舍已经熄灯了。」 「我在沙发睡。」姜序就又说，「你忘记了吗？住在绿城公园小区的时候，我就睡在沙发上。」 陶西头髮上的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一般情况下陶西非常讨厌这种感觉，一定要立刻用毛巾将头髮擦干，但这一次陶西没有理，固执地去拽姜序的手，对姜序重复自己的要求：「不要，你和我睡一起。」 「不可以的。」姜序躲避了陶西的目光，然后又说，「不是很困了吗？快去睡吧，明天起床就可以挑你喜欢的吊篮椅了。」 陶西固执地拉着姜序的手，像是在闹脾气了。 不够姜序已经足够了解陶西，知道陶西应该是想要对他说什么，只是没有想好应该怎么说，就很有耐心地等着。 但隔了一会儿，陶西还是只是重复：「你和我睡一起。」 他显得有些焦虑，用力想要把姜序拽起来，告诉姜序：「我想要。」 「陶西。」姜序顺从陶西的力道，跟着他站起来，安抚陶西的情绪，声音很轻地问陶西，「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只能和很亲密的人睡在一起吗？」 陶西慢慢地点了一个头，忽然靠进了姜序怀里，声音含混地问姜序：「这样不是很亲密的人吗？」 又说：「我看电视剧里面，谈恋爱是可以住在一起，一起睡。」 他头髮上的水蹭到了姜序的睡衣上，被空调风一吹，姜序感到肩头和胸口位置的有点发凉，但那一片皮肉之下的心脏却变得滚烫。 可能是姜序一直没有回答，也没有做出类似答应的动作，陶西抬起一点头来，又说：「我也想要。」 姜序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在打结，但身体先于理智给出了诚实反应，揽着陶西的肩膀朝布置了他们一起选的蓝天白云四件套的房间走去。 他的思维好像从他的身体里抽离了，姜序感觉自己忽然能够理解一点自闭症患者的感觉，就是思维漂浮在控制观察着自己的躯体，但无法控制它。 陶西的头髮还很湿，姜序去卫生间抽屉里面拿了吹风机出来，替陶西吹干了头髮，陶西可能是真的累坏了，躺到床上之后，几乎立即就要坠入梦里。 姜序躺在他的身侧，闻到空气中还残留着的陶西用的那款洗髮水的香味。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愣愣发了一会儿呆，才后知后觉地轻声对陶西说了晚安，不过陶西没有给他回应。 陶西此时已经安稳地睡着了，手指搭在姜序的胳膊上，他们像每一对普通的恩爱情侣一样，陪伴在彼此身畔。 作者有话说 直球宝宝！嘻(#^.^#) 第85章 这一天晚上，姜序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他上了十几天的网课，对自闭症患者群体仍旧存在很大的误解，认定陶西不懂得什么是喜欢，更不懂得什么是爱情，这种观点是完全错误的。 实际上，可能陶西说的「喜欢」就是那种「喜欢」，在秋游那一天，陶西就是在表白。 就算那一天不是，在后来的那么多「喜欢」里，在陶西主动对他的吻里，也一定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姜序翻过身去，看着陶西安静的睡颜，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陶西很长很翘的睫毛，然后又描摹到了陶西的鼻尖和唇珠。 姜序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笨蛋，错误解码了无数次陶西发来的加密信号，但还好，陶西是对恋爱无师自通的小天才。 凌晨三点钟，姜序的睡意姗姗来迟，他终于迷迷煳煳睡着了。 姜序前一晚失眠，第二天醒得比较晚，是陶西蹑手蹑脚想要下床的动作把他吵醒的。 见到姜序醒了，陶西往床下爬的动作顿住了一下，整个人不伦不类地挂在那里，对姜序说：「我要去上厕所。」 他看上去在很难减地维持平衡，眼看就要滑下去，姜序赶紧挪了一下身体，给陶西让地方。 陶西终于不用那么艰难地行动了，找到床边的拖鞋下了床，往厕所走之前，又对姜序说：「你需要解决一下，我的手机在客厅，我上完厕所会去做任务，暂时不会回来。」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卧室。 姜序大脑宕机几秒钟，完全睡不下去，翻身坐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盖着薄被的腰际，在床上平復了一下自己复杂的心情。 可能是因为他前一晚实在是想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又与陶西亲密无间地睡在一起，因而做了一些十分不靠谱的梦。 梦中的陶西非常可爱顺从，没有现实中这样冷酷无情。 姜序坐在床边，听着厕所的方向响起来马桶沖水的声音和水龙头被打开的流水声，片刻以后，这些声音都停止了，陶西踩着拖鞋踢踢踏踏走到了客厅。 这时姜序才下了床，走进卫生间，锁了门。 第108页 十几分钟之后，姜序沖完了凉，用毛巾擦着头髮到客厅看陶西玩游戏，问陶西：「早饭想要吃什么？」 今天周六，是他做家教的那个初三生每周仅有一天的休息日，姜序可以在家陪着陶西一整天。 在经歷了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后，姜序觉得庆幸，不然今天他给人家讲题，可能会讲错。 陶西正在专注地进行游戏任务，不过还是分了注意力给姜序，回答了姜序的问题：「我已经点了外卖。」 「哦，这么棒。」姜序夸奖他，坐到了陶西身边，看陶西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来戳去，非常忙碌的样子。 姜序坐过来，陶西也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过了十来分钟，门铃响了，陶西压根没有听见，姜序以为是外卖来了，去开了门，没想到外婆站在门外。 「外婆？」姜序接过外婆手里的东西，将外婆迎接进来，回过头喊陶西，「陶西，外婆来了。」 外婆进门换了鞋，解释说「都上了公交车，才想起来没有带这边的钥匙」，又说：「给你们买了零食，今天高考要出成绩了，紧不紧张？」 姜序帮外婆把袋子拎过来放到柜子上，说：「还好吧。」 其实他已经估过分，想要考d大不成问题，只是看最后的录取志愿是不是他想要去的那个专业的事情了，就转头看陶西，发现陶西仍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也没有动。 「陶西。」姜序又喊了他一次。 陶西这才从游戏里抬起头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外婆，立刻说：「今天早上我点了外卖。」 外婆显得有些欣慰，走进房间，问陶西：「那你都点了什么？」 陶西切换了他的游戏界面，进入外卖软体，想要为外婆朗读他的订单，不过姜序已经放完了东西，走过来插嘴说：「他只会点奶黄包。」 这时，门铃又响了，外卖小哥送来了陶西的奶黄包。 不过陶西是按照他和姜序两个人的分量点的，现在外婆也在，明显不太够，姜序在冰箱里翻了翻，里面都是他们搬进来时外婆提前给他们准备的吃食。他问外婆：「外婆，您吃什么？」 「我吃过了，在楼下的小摊吃了油条和豆浆。」外婆说，「你们先吃饭。」 看陶西已经拿着他的外卖袋坐到餐桌旁，开始吃起来了，就又告诉陶西：「桃酥，下次记得也要买姜序喜欢吃的，知道吗？」 陶西专心致志地吃他手里的奶黄包，没有说话。 外婆也很了解陶西，已经习惯了陶西这样，陶西没有回应，她也没有再说陶西，去卧室放刚给陶西拿过来的衣服。 不过，隔了一会儿，陶西已经吃完了两个奶黄包之后，忽然有一些不懂地问姜序：「你不喜欢吃奶黄包吗？在学校的时候，你也经常吃，我才买的。」 「喜欢的。」姜序说，「我不挑食。」 陶西思考一样慢慢点了点头，举着吃了一半的奶黄包没再咬，又对姜序说：「你没有告诉外婆。」 姜序这才意识到，他刚刚没回答外婆的话，是以为自己会替他解释，哭笑不得地正想要告诉陶西自己一会儿去帮他告诉外婆，陶西就又说：「昨天外婆说你要结婚，你也没有告诉外婆。」 姜序刚刚想要说的话噎了回去，把手里的奶黄包也放下了。 在昨天以前，他还都以为陶西可能对恋爱、结婚这些感情问题一知半解，但陶西好像是都明白，又不太懂他们俩这种恋爱关系的不方便。 「不是不告诉外婆。」姜序有一些艰难地措辞，想要给陶西解释，「陶西，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外婆的时候，我们……因为年龄和……性别，是有些难的，所以先不要告诉外婆，好吗？」 他说得太晦涩了，陶西听得很懵懂，不过还是说：「好吧。」 这时候外婆从卧室里面走出来了，姜序便岔开了话题，不过他担心陶西会不高兴，因而安抚地拍了拍陶西的手。 但陶西以为他是要牵手的意思，就伸出手，放进了姜序的掌心里。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我可能爱上了渣男，他不愿意坦白我们的恋爱关系。 第86章 下午时，高考成绩出来了。 姜序与陶西都考到了自己理想的分数和名次，虽然还要填报志愿和等待录取结果，但这样的成绩基本意味着他们即将开始共同的d大大学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陶西除了数学考了满分以外，物理也考了满分，成为全市唯一一个双满分的高考生。 对比之下，各科成绩发挥稳定但不突出的姜序，虽然总分要比陶西高，但各科都是稳扎稳打的分数，显得很平庸。 成绩出来没多久，外婆就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先是恭喜了陶西取得的优异成绩，接着又说，市里有媒体想要上门採访陶西。 姜序在一旁听到了，很是怀疑陶西会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说出「数学很简单」这种话。 如果真的这样说了，育明高中论坛将又会出现一个回复数量过万的神贴，用来盖楼吐槽陶西的自夸自大和目中无人，没准以后陶西走在路上，会被其他被数学和物理虐了千万遍的学生套麻袋。 他被自己的想像逗笑了，不过外婆已经替陶西拒绝了採访。 「我们家小孩非常内向，没办法面对镜头，就不接受採访了。」外婆说，「还请您理解。」 第109页 不知道电话那边又说了什么，可能是通过学校登记查到了陶西在绿城公园小区的住址，外婆又说：「是的，陶西现在不住在那。」 可能对方还想要坚持，不过外婆显然不会让陶西被围观。 又拒绝了几次之后，採访要求才不了了之。 陶西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看成绩时甚至只看到数学考了满分，满足了d大的强基计划招生要求，就立即关掉查分网页，又切回了他的游戏界面，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个分数的含金量有多高。 「我们继续选吊篮椅吧。」陶西黏在姜序身侧，说，「你之前在上班，阳台茶几是我自己选的，你要来选吊篮椅。」 之前他们一起选这个房子里的软装时，陶西就喜欢自己选完之后就要姜序也选一个，这个习惯保留到了他的游戏中，姜序已经选过很多家具了。 因而，姜序没玩这个游戏，但对这个游戏的画风和规则几乎了如指掌了。 「我先看一下阳台茶几什么样子的，选一个风格一样的。」姜序告诉陶西，看陶西将游戏内的画面切换到了客厅阳台，又问陶西，「你的预算有多少啊？」 「很多。」陶西点开金币栏给姜序看，阔气地说，「这里的吊篮椅，我都买得起。」 姜序被他逗得想要笑，嘴角弯起来，开始陪着陶西一款一款地挑选。 选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回事，陶西的手机就从陶西手里完全地交到了姜序手里，陶西本人也几乎钻在了姜序怀里。 姜序挪了一下，试图想让陶西坐直身体，不过才动了几下，陶西就很严肃地说：「姜序，你要认真一点选。」 被批评了的姜序就只好不动了。 选好吊篮椅之后，陶西选择了购买，游戏内的购物软体显示「您的订单已生成，店铺将安排安装人员上门安装」，显得很逼真。 陶西也像真实生活中完成了一单购物选择一样放松下来，没有去拿姜序手里的手机，脸颊枕着姜序的肩膀。 发了一会儿呆以后，陶西又忽然对姜序说：「和我想过的一样。」 他的话没头没脑，不过姜序很擅长陶西语，所以还是听懂了。 「现在这样在一起生活吗？」姜序问陶西，陶西「嗯」了一声，姜序才又说，「很久之前我也想过……后来就不敢想了。」 陶西安静了一会儿，伸出手来在姜序肩膀上拍了拍，像平时姜序安抚他那样。 这个暑假对姜序来说显得格外的悠远和宁和。 他与陶西生活在一起，每天朝夕相处，外婆有时来，给他们做做饭，大部分时间不来，为了陶西能够习惯独立生活。 他拥有了恋人和家人，居有定所，未来也看到了希望。 姜序感到自己好像回到了养父和养母还在世时，无忧无虑，生活幸福，不再需要为了生计奔波，也不再需要面对姜淮山和周行雪的龃龉，更不用为了看不到远方的未来感到无措和愁苦。 这个世界给了他很多痛苦，唯一送给他的礼物是一艘很多人都不想要的宇宙飞船，让他有机会降落到陶西星球。 7月份，在他和陶西陆续收到d大的录取通知书以后，姜序开始考虑今年回老家给养父和养母扫墓的事宜。 虽然上一次陶西去过村子里，也表现得适应良好，但路上舟车劳顿，陶西还是表现出来过明显的不适，所以姜序并不打算还要陶西跟他一起，他自己也不打算多做逗留，将去年的5天计划缩短了很多，计划今年4号时出发，5号清晨扫墓以后就直接返程。 但7月20号的上午，陶西在沙发上坐着玩他的游戏，姜序洗完午饭用的碗和杯子，走回客厅，刚刚坐到陶西身边，陶西忽然问他：「姜序，你是不是忘记买票了。」 姜序还没有反应过来，陶西又举着他的手机，有一些得意地说：「不过还好我提前设置了提醒日志，已经帮你买好了。」 他的手机页面是购票软体的订单页，上面显示了陶西购买了两张车票，车次是前一年的8月3日他们曾经乘坐过的那列动车，乘车人则分别是陶西和姜序。 姜序喉结上下滚了滚，没能成功说出话来。 可能是因为没有听到他的回答，陶西脸上那一点轻微的得意消失了，显得有一些不安，小声问姜序：「不对吗？」 又说：「我在网上查过，不对的话，我们还可以改签或者退票。」 半晌，姜序才终于说：「没有错。」 他伸手将陶西搂进了怀里，轻声问他：「你哪来的钱买票啊？」 「我的零花钱。」陶西听到姜序说自己没有弄错，放松地将下巴压在姜序的肩膀上，告诉姜序，「上个月和这个月我都没有买冰淇淋，还有之前用剩下的。」 「那以后都我来给你买冰淇淋吧。」最后，姜序这样提议，「等到了冬天，就给你买糖炒栗子。」 「好的。」陶西说，显得很开心。 隔了一会儿，姜序没有放开陶西的意思，陶西就在姜序怀里动了动，侧过头去，亲在了姜序的耳根。 作者有话说 (づ￣3￣)づ╭～ 第87章 陶西的嘴唇很软，温热而潮湿，从姜序的耳根慢慢亲到了姜序的脸颊。 不过因为对肢体的控制不是很好，陶西的动作有一些笨拙，没有太多调情的意味，像是小动物表达亲昵一样，弄得姜序很痒。 第110页 姜序稍微躲了一下，但抱着陶西的胳膊不听从大脑指令，将陶西抱得更紧了。 准确地说，在陶西说出「恋爱」两个字以后的这么多天里，姜序一直没办法非常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大脑告诫自己不许抱陶西太多次，应该慢慢推进他们的恋爱关系，但是没一会儿，陶西就在他怀里了。 在陶西即将亲到他嘴唇的时候，姜序终于成功地找回一点理智，对身体发出指令，将陶西稍微拉开一点，喊陶西的名字：「陶西。」 陶西脸有一点红，可能是因为他们抱得太紧了，有点热，不过这令他看上去像是在害羞，枕着姜序的胸口，对姜序说：「是可以的。」 他的表情似懂非懂，看上去好像是不知道从哪部他其实都看不太懂的恋爱剧里学到了这样的表达。 但陶西最近没有观看任何恋爱剧，他每天的时间都花在攒游戏金币上了。 顺便一提，陶西的大平层最近已经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升级为了三层别墅，带有一个小院子，被他装修得非常漂亮。 姜序脑子里想着前一天他刚刚同陶西一起挑选的别墅卧室大床，抱着陶西，低头吻住了陶西的嘴唇。 他觉得自己吻得不深，但没一会儿，陶西还是因为难以唿吸发出了轻微的哼唧。 姜序克制了一会儿，放开了陶西，看到陶西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一点，不过接吻时他没有闭眼，与姜序对视时眼睛很亮，带有一些潮湿的水光。 「姜序。」陶西喊他，又枕到了姜序的胸口。 姜序说：「嗯。」感到自己整个人浮在云端。 陶西在姜序怀里趴了片刻，脸上的红晕在空调房的冷气下渐渐退了一些，他就又从姜序怀里起来，去拿刚刚丢在了沙发一边的手机。 随着陶西的起身，冷气从刚刚两个人贴在一起的位置钻进来，姜序感到胸口的位置有一点凉意，大脑还没有思考，胳膊就先动了，伸出手拉了陶西一下。 陶西的平衡感不好，手指还没有碰到手机，被姜序一拉，就又摇摇晃晃地跌回了姜序怀里。 「先别玩了。」姜序把人拽回来了，才说，「我一会儿就要去做家教了，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再玩。」 「好的。」陶西说，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但是姜序自己又后悔了，摸了摸陶西的头髮，对他说：「还是少玩一点手机，对眼睛不好。」 「你不是很喜欢那套绘本吗？」他继续说，「今天晚上我们去书店逛逛吧，再给你买一套新的，不一样的。」 「我的绘本很好。」陶西趴在姜序怀里，说话时瓮声瓮气，「不需要新的。」 「那些故事都看过很多遍了，不想要看新的吗？」姜序问他。 陶西安静了一小会儿，对姜序说：「书店的人非常多。」 「现在不会有很多人了。」姜序告诉陶西，想到家庭干预网课上老师播放的「自闭症患者的世界」影片里面的镜头，对陶西保证说，「而且我会一直都跟在你身边的，你可以一直看着我。」 陶西看上去放松了一些，又想了一会儿，提出了新的问题：「那我们怎么去？我不知道书店在哪里。」 姜序知道附近就有一家书店，因为他做家教的那个学生提到过他新买的教辅材料是在那买的，在附近一个综合商场内，但他不清楚具体的位置，得再查一下地图。但是一想到陶西刚刚紧张的样子，他就还是说：「就在附近，我们可以坐公交车，我带你去就好了。」 陶西对姜序非常信任，说「好的」，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 又在沙发上坐了片刻，姜序去做家教的时间到了。 陶西一个人留在家里，不过陶西没有像刚刚说的那样「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玩手机」，而是走到卧室，将书桌上的书架擦拭整理了一遍，为即将到来的新绘本腾出来了位置。 整理完以后，他想像书架上摆放上新绘本的样子，感到开心。 「要来新的朋友。」陶西将脏掉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以后，抚摸他以前的几本绘本，这样对它们说，「姜序说会带我去买新的绘本。」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他又说，好像是有一些期待，不过语气仍旧平直。 通知完书架上那些绘本即将到来新成员以后，陶西又把书桌擦了擦，这才回到客厅，拿起自己的手机，没有再继续忙他的卧室装修大业，而是先用攒的金币为书房购置了一个大型的书架，又转到线上虚拟书店，想要选购一些书。 不过这个游戏的设置并没有那么丰富，书店可以购买的书籍只有一些中外名着和时尚杂志，都是陶西不喜欢的，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陶西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给游戏开发者写了一份用户反馈意见书，并附带了他的推荐上新书单。 忙完这些，已经下午3:45。 陶西又做了几个日常任务，4:00的时候，他将手机拿去充了电，从衣柜里找到了新的t恤和短裤，抱着去了浴室。 姜序回到家里时，陶西已经洗过澡，换掉了家居服，做好了出行准备。 「吃过晚饭，我们就出发。」陶西在姜序做饭时跟到厨房，对姜序汇报导，「我已经将书架整理出来了空位，可以购买最多5本绘本。」 姜序正在切外婆前两天来的时候做的滷味，顺手往陶西嘴里餵了一块牛肉，感觉到了陶西的期待，于是说：「好，晚饭很快就好了。」 第111页 陶西嘴里咬着牛肉，说话有点含混，又说：「回来的时候我还想要买一支冰淇淋。」 「回来以后，我可以边吃冰淇淋边读新的绘本。」陶西又说，「在沙发上，你可以抱着我。」 听到陶西这句话，姜序切滷肉的动作顿了一下，就把刀放下了，收拾了案板，对陶西说：「好，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球球海星~嘻 大概还有六七章的样子~ 第88章 与姜序告诉他的一样，书店里面的人确实寥寥无几，而且大部分都在书店旁的咖啡厅内，没有人聊天，都在非常安静地阅读，即使偶尔有其他顾客或者店员走到这边来，姜序也都帮他挡开了，这让陶西感到舒适与放松，很快找到了他喜欢的那种绘本的专区，翻阅起样书来。 姜序也一直跟在他的身侧，帮他拿着他选好的绘本。 陶西在书店待了一个小时，爱上了在书店的感觉，付款买了他喜欢的绘本以后，陶西抱着袋子往外走。 走出书店以后，陶西没有急着去买他心心念念的冰淇淋，而是又看了看书店的店名，告诉姜序：「我喜欢这里。」 姜序就说：「那以后我再陪你来。」 可能是因为发现了除了家里以外其他能够与姜序一起待的地方，陶西显得很高兴，买冰淇淋的时候人很多，他也没有躲到一边去，而是跟在姜序的身侧，与姜序一起排了队。 刚刚回到家，陶西接到了外婆的电话。 外婆嘴上说着要锻鍊陶西，实际上根本放心不下，不来这边房子的时候，总要给陶西打电话，确保陶西没有出现任何状况。 不过陶西显然不喜欢与外婆通电话，经常把手机开着外放切回到游戏界面，与外婆没说几句话，就被游戏吸引了注意力，最后姜序来替他善后，告诉外婆陶西一切都好，就是有点沉迷游戏。 但今天，陶西对外婆的电话表现得很积极，接通以后，就向外婆汇报：「我刚刚去了书店，买了三本绘本。」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像是这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件，姜序被逗笑了。 陶西可能是注意到了，以为姜序也想要和外婆讲话，就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开了外放，整个人趴在那里，一边吃冰淇淋一边说话。 姜序本来想要去给他倒水，看见陶西趴到了茶几上，脚步立即扭转了回来，将陶西从茶几上捞起来，一只手抱着陶西，一只手拿着手机，听到外婆说：「小序带你去的吗？以前外婆想要带你出门，你都不肯。」 「是的。」陶西说，贴进了姜序的怀里，与他之前预想的一样，被姜序抱着吃着冰淇淋，不过没有开始看绘本，而是同外婆聊天，说，「而且我们以后还会去，已经说好了。」 「是吗？那很好啊。」外婆有些欣慰地说，「你帮外婆告诉小序说外婆很高兴。」 姜序已经听见了，就把手机往自己这边挪了一点，说：「外婆，我也在听。」 「噢。」外婆说，「以前桃酥一整个假期都窝在家里，让他去楼下玩一会儿都不肯，肯和你一起去书店，外婆真的很高兴。」 陶西在这一天的表达欲难得一见得旺盛，听到这里，又抢话说：「我还要和姜序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外婆有些意外：「去哪里啊？」 「很远，我和姜序去过一次了，路上要9个小时12分钟。」陶西就这样说，「有一片很大的树林，还有很多小鸟。」 姜序觉得外婆应该听不太明白，而且他们要一起回去的事情还没跟外婆报备，就接话说：「外婆，是我的老家。」 他说了一个小乡村的名字，又报了村子上级市的名字，才又说：「去年暑假的时候，陶西跟我走那次，就是回我老家的，不是去旅游。村子里生态还可以，陶西可能是很喜欢，所以这个暑假我们还是想一起去。」 「这样啊……」 外婆像是思考了一下，姜序就立即又补充道：「外婆，我们也是今天才商量要去，而且我会好好照顾陶西的。」 陶西又一次主动说话，插话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姜序的。」 听见陶西的话，外婆在电话另一头笑了起来，问陶西：「哦，我们桃酥也知道照顾人咯。你要怎么照顾姜序啊？」 「我去年的出行攻略已经优化过了。」陶西就说，「实用性很高。」 「真棒。」外婆用夸赞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夸奖了陶西，才又问，「那你们几号走呀？外婆来帮你们收拾行李。」 「我们购买了8月3日的火车票。」陶西回答，吃了一口快要化了的冰淇淋，告诉外婆，「中午出发。」 姜序倾身给他拿了张纸巾，擦了下他嘴角沾到的冰淇淋，替他补充：「外婆，我们估计会住5天，8号回来。也不用带很多东西，我老家房子虽然是空着，不过该有的东西也有，吃的用的也能买得到。」 陶西的冰淇淋化了很多，流的哪里都是，他一边快速地咬了两口，一边又要讲话：「可以从地里摘茄子和西红柿吃，不过他家没种，我们只能买着吃。」 「那就多带一点钱。」外婆就说，「村子里要用现金吧？外婆明天去银行取，给你们拿过去。」 「外婆，不用了。」姜序立即说，「我做家教的工资已经给我了，我有钱。」 第112页 「你有什么钱，自己存着。」外婆说，「都是辛辛苦苦赚的，外婆说给你你就拿着，何况还有桃酥那份呢。」 姜序想说外婆你的钱也赚得很辛苦，不过最后没有反驳，乖乖地应了外婆的话，准备到时候把外婆给的钱替陶西存起来。 可能是陶西很少能够与她聊这么多话，外婆这一天也显得很高兴，通话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挂断。 陶西的冰淇淋也已经吃完了，因为化了太多，他又莫名其妙有很多话想要对外婆讲，所以没能及时吃掉所有冰淇淋，手指上沾了很多黏黏煳煳的冰淇淋液体。 以往陶西吃冰淇淋的时候总是很专注，总是会在冰淇淋化掉之前就把冰淇淋吃完了，没有弄脏过手指。 因而，陶西状况外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尖看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说：「我要去洗手。」将他一直抱着的绘本袋子交给姜序，嘱咐姜序说，「你等我回来以后再打开。」好像着急要看绘本的人是姜序一样。 不过姜序将绘本放到了沙发上，也站了起来，对陶西说：「我陪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是洗个手都要黏在一起的黏煳小情侣呀~ 第89章 虽然陶西已经与姜序有过一次长达五天的长途旅行经歷，外婆仍旧对陶西的自我照顾能力比较担忧，在他们3号中午出发以前的两天时间里，一直在对陶西念念叨叨，希望陶西可以记住她的全部嘱咐。 不过外婆一边不肯承认自家小孩有「神经病」，一边又不得不承认陶西与其他孩子的不同，最后仍旧放心不下，还是嘱咐了姜序几遍，说「麻烦你了」。 姜序其实是明白外婆的担心的，但是没有告诉外婆自己其实了解陶西的情况，答应外婆一定会及时报平安，让外婆也要照顾好自己。 姜序已经同做家教那户人家请过假，3号中午，他们拿着外婆提前准备的一堆事物和应急用品，一起出发了。 这一次，陶西没有之前那次那么紧张，没有进行列车安全巡查，上车以后，就按照上一次乘坐这列火车时的样子寻找自己的座位，好像他是一名时常出行、行为娴熟的列车乘客。 不过他的装模作样太过一本正经了，因而反而显得笨拙。 姜序也没有戳穿他，只是在陶西非常仔细、略显缓慢地一一对照车票上的座位号和列车上的座位标註时，喊了陶西：「宝宝，你的座位在这。」 陶西听见他喊自己，呆了一下，没有再看看手机再看看座位号了，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走到姜序身侧，在姜序指着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一次，因为没有改签，是陶西同时购买的两张车票，因而他们的座位是连着的，不需要再求别人换座，姜序等陶西坐好，就也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来。 陶西等他一坐下来，就立即凑到了离他很近的位置，小声地说：「你喊『宝宝』，是我吗？」 姜序从来没有这样喊过陶西，他觉得有点肉麻，也怕外婆听见。 但刚刚陶西寻找座位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像个初生的小宝宝探索世界一样谨慎而懵懂，眼睛睁得大大的，让他没有忍住，下意识就喊出口了。 「还能是谁。」姜序不好意思看陶西的脸，就看着前排座位的靠背，也很小声地说，「当然是在喊你。」 陶西的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好像也是害羞一样，虽然姜序知道他其实很难会表达这种情绪。 车上还在陆续有乘客上车，他们附近座位的一个女生坐下以后，往他们这边看了好几眼，而后掏出手机，开始疯狂打字。 姜序故作淡定，心想这些都是陌生人，没什么所谓的，强撑着发热的脸皮，没有把陶西的脑袋挪开。 过了几分钟，列车缓缓启动了，窗外的景色从钢筋水泥的车站建筑变成了田地和远处的山峦。 陶西安静了一小会儿，忽然又对姜序说：「以前我妈妈有时候这样喊我。」 姜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陶西又说：「妈妈走了，没有人这样喊我了。」 这时候，姜序才意识到陶西是在说「宝宝」这个称唿，侧头看了陶西一眼，问他：「你喜欢这个称唿，是吗？」 陶西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姜序的问题，继续自顾自地说：「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走，可能是因为我很麻烦。」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好像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在对姜序陈述一个过去存在的事实，甚至因为缺乏语气而显得有些呆，但姜序忽然很难过。 按照外婆无意间提起的，陶西的父母应该是在他读初中的时候车祸离世，距离现在也有五六年时间了，可能外婆以为陶西已经接受了现状，或者以为陶西根本就不懂这些，陶西也没有对外婆提及过。 但他记得妈妈叫自己「宝宝」，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应该是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了，还想着「去了很远的地方的妈妈」会再出现，喊他「宝宝」，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简单地表述「想念」，对陶西来说都太难了。 「不是这样的。」姜序说告诉陶西。 「你不麻烦，你的爸爸妈妈都很爱你，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姜序又说，担心陶西不相信，又捏了捏陶西的手指，重复道，「宝宝，你一点也不麻烦。」 陶西平静地挨着他的肩膀躺着，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也像是其实根本没有听明白。 第113页 隔了一会儿，陶西坐直了身体，转过头看着姜序，很忽然地问：「姜序，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好像是姜序可以为陶西解决所有生活难题。 「知道。」姜序说，但他很难对陶西解释「死亡」这件事情，想了一会儿，想到上一次他们回守林小屋时陶西说的话，和他在养父母墓前的胡思乱想，就告诉陶西：「控制爸爸妈妈帐号的游戏玩家忘记登录了，可能去玩别的游戏了，所以爸爸妈妈不在你身边。」 使用「陶西语」时，与陶西的交流会比较顺畅，这一次，陶西很轻易就接受了姜序的解释，「哦」了一声。 这时列车经过了一段山区，两侧的树木规律地随着列车的驶过从窗外闪过，陶西的眼神落在列车的车窗上，没有再问姜序问题。 姜序安静地陪着陶西，没有去打扰。 列车上的售货员推着零食小推车经过他们时，姜序用较平时便利店贵5块钱的价格给陶西买了一支冰淇淋，拍了拍陶西的肩膀，问陶西「吃不吃」，陶西说「吃的」，接过了冰淇淋，拆掉了包装，开始小口小口吃起来。 吃了几口以后，陶西对姜序汇报：「是香草味。」又显得高兴了起来。 陶西很容易被骗，情绪也很容易被安抚，姜序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 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又转乘了计程车，他们终于又一次到达了前一年来过的守林小屋。 与坐火车时一样，陶西到达守林小屋时，也显得轻车熟路起来。在姜序从柜子里拿被褥铺炕的时候，他与自己很感兴趣的炉坑打了一个招唿，然后就端着洗脸盆到院子里，准备打洗脸水。 这也是陶西较为感兴趣的事情之一。 在去年住在这里时，陶西曾经仔细观察过4次姜序打水的步骤，认为自己已经掌握此项技能，但纸上谈兵容易，实际操作艰巨，他尝试了两次，还被水井磕了一下，也没能成功打到水。 陶西绕着水井走了一圈，对水井进行了观察，准备开始自己今天的第三次尝试时，姜序铺完床走了出来，看到陶西的样子，问陶西：「在做什么？」 「我想要打水。」陶西说着，又学着之前姜序的样子，倒了一些引水进去水井里，姜序就笑着走过来接过了他的工作，告诉陶西：「压的时候要很快，你力气不够，我来吧。」 陶西只好让开了自己的位置，说「好吧」，记住了「用力」这个关键词，准备再次更新到自己的出行攻略中，供明年及以后再来时使用。 姜序很快地压了一水缸的水，和之前一次来时一样，拎来水壶烧水，对陶西说：「我们沖一下，就睡觉吧。」 作者有话说 (宝宝) 第90章 到这时，发生了一些与陶西记忆中他们上一次来时不相同的事情。 姜序弄好了洗澡水之后，没有再拒绝对陶西提供帮助，拿了一个陶西没有见过的被姜序叫做「瓢」的东西，从盆里舀水往陶西身上倒，顶着一双通红的耳朵，尽心竭力地假装自己是一个临时淋浴装置。 陶西把自己脱得精光，站在院子里给自己搓沐浴乳。 可能是太缺乏运动，陶西浑身上下没什么肌肉，有些瘦弱，背上的蝴蝶骨突兀地支棱着。 姜序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面在想得给陶西补充营养，一面在想陶西怎么这么白。 等陶西转过身来，姜序就没敢再看了，眼神飘到了远处模煳的树林上去。 陶西对此毫不知情，专注而又仔细地将沐浴乳涂了满身。 虽然还是没办法和家里设施完全的淋浴间相媲美，但是比起上一次他独自胡乱搓洗已经好了很多，陶西感到自己被洗得很干净，身上的汗渍和倒车时沾到的不好闻的味道都没有了，比较满意地拿毛巾擦干了身体，换上睡衣。 远处的山里有蝉鸣在响，夜风吹过，暑气就散了很多。 陶西习惯良好地收拾了自己的脏衣服，眼尖地发现姜序的t恤被打湿了，就伸出手戳了一下姜序t恤湿掉的位置，告诉姜序：「你的衣服湿了。」 姜序立即伸手捉住了陶西戳自己的手指，身体也有些别扭地转过去一些，说：「我一会儿就换，你去睡吧。」 陶西的手被姜序捉住，就不动了，老实地说：「我还不困。」 「那也回屋子里。」姜序说，推了陶西一下，又颠三倒四地说，「蚊子很多，屋子里蚊子少，你点蚊香。」 陶西听得稀里煳涂，被姜序推回了屋子里。 屋子里面，姜序已经把上一次来时买的蚊帐也挂上了，陶西很喜欢蚊帐，立即钻到了里面，感觉自己进入了安全屋一样。 他四下看了看，感到开心。 他在炕上待了一会儿，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有登陆过游戏，就立即拿出手机，开始做起任务来。 姜序的澡洗了很久，陶西把日常任务都做了一遍，剩下那些需要看gg的，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32分钟，有一些疑惑，想要去看看姜序在干什么。 不过他刚要钻出蚊帐，姜序就出现在了门口。 「你好久啊。」陶西半个身子在蚊帐外面，有一些抱怨一样对姜序说。 姜序刚刚才冷静下来，听到陶西的「胡言乱语」，立即感觉自己刚刚的思想建设都付诸东流了，掩饰地收拾了一下烧水壶和洗脸盆，将毛巾洗浴用品都摆好，才爬上炕，钻到蚊帐里面，没有跟陶西解释什么。 第114页 陶西精力很是旺盛，仍旧没有睡觉的意思，又趴在床上做了一会儿游戏任务。 「别看手机了，对眼睛不好。」姜序躺了几分钟，才意识到屋子里没开灯，于是出声制止了陶西，「睡觉吧。」 陶西又固执而坚持地摆弄了8分钟手机，将金币奖励额度最高的几个任务做完，才收起手机，躺到了姜序身侧。 但躺下以后，陶西仍旧没有准备睡觉，手指在姜序身上戳了戳，就在他刚刚戳过的姜序t恤湿掉的位置，一模一样，戳了几下以后，姜序又一次伸出手捉住了他的手指，陶西就靠近姜序，语气神秘地喊他：「姜序。」 姜序握着他柔软、温热的指尖，心猿意马地「嗯」了一声，想要让陶西别说话了，快点睡觉。 但陶西非常不体贴，根本不懂他忍的痛苦，悄声对他说：「你刚刚**了。」 姜序刚刚洗的冷水澡，看的政治新闻还有数学教案全都失效，刚刚在小院儿里，月光下陶西洗澡时的模样立即又闯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当时觉得自己非礼勿视，实际上什么都看了个完全。 「陶西。」姜序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抓着陶西的手指微微用力，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可能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很无知，陶西用可以成为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姜序一眼，才说：「生物课本上讲过，「人的生殖」这一章内容。」 「不过老师一带而过，没有仔细讲，所以我自己到网上搜索了一下。」陶西又说，声音细声细气，告诉姜序，「一开始搜到的网页是文字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了视频，我就看到了。」 姜序一时语塞，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要对陶西的求知慾和学习能力进行表扬。 但陶西还在说：「我有时也会这样，没有你的那么大。」 他说得语气诚恳，态度端正，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但是姜序忍不住开始怀疑陶西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其实他也知道，陶西不可能是故意，但姜序忍无可忍，翻身将陶西压在身下，用嘴巴堵住了陶西的嘴巴。 陶西很轻地发出一点声音，手指轻轻抓住了姜序腰际的睡衣布料，回抱了姜序。 作者有话说 好学宝宝一枚呀 第91章 前一天晚上陶西不肯睡，第二天一早又根本起不来，一直睡到了十点钟。 姜序把带来的牛奶热了，泡了燕麦片，喊陶西起床的时候，陶西正掀着自己睡衣的下摆看。 他腰侧的位置有一点淤青，显露在白皙的皮肤上，明显到有些扎眼。 看到姜序进来，陶西就喊姜序，对他说：「这里青了，可能是我昨天想要打水，磕在了水井上。」 姜序想说应该不是水井的问题，不过最后只是抿了一下嘴唇，没有替水井澄清。 「疼吗？」他问，拽了陶西的手，让陶西别再掀着自己的衣服看了，把牛奶麦片拿给陶西，说：「先吃点东西，家里的药可能已经过期了，一会儿我去村子里买东西，顺便给你带一瓶药，涂一涂。」 「哦。」姜序的话太长了，陶西的思路被他拽着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两只手接过麦片，拿着勺子吃起来。 吃了两口，他又抬起头来，对姜序说：「我的嘴角也有点痛。」 姜序凑过去看了一下，发现陶西的嘴角有一个很细小的伤，微微有一点红肿，不过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到的。 他垂下眼，沉默了一小会儿，对陶西说：「你昨天喝水太少了，嘴角有一点干裂，所以痛。」 陶西很好骗，所以不疑有他，拿过放在炕沿上前一天没有喝完的矿泉水，仰起头全都喝完了。 吃完了麦片，陶西拿过自己的手机，开始做游戏任务。 他前一天的游戏任务没有做完，浪费了很多获得金币的机会。 登录游戏以后，陶西先把日常任务做完了，然后进入商城准备购物，就发现他之前计划好想要购买的一组装饰画显示售罄，顿时痛心疾首，立志今天一定要将全部金币任务都做完，埋头认真地工作起来。 姜序把碗拿去洗，回来时陶西已经沉迷在游戏中了，他坐在陶西身侧，看陶西玩了一会儿游戏。 陶西玩游戏非常专注，半点都没有因为姜序坐在他的身边而分神，好像前一天晚上主动、直白、大胆的人根本不是他。 游戏内有时会跳出来一些升级简介和玩法说明，陶西阅读速度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但非常认真。 看了十几分钟，姜序就忍不住了，想要给陶西捣乱。 「陶西。」他说，摸了一下陶西的头髮，用来吸引陶西的注意力，等陶西转过头来，模模煳煳地发出表示疑问的「啊」，他就又说，「一会儿给你做烤茄子吧，吃不吃？」 陶西的手指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很呆地看着姜序，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从手机屏幕挪到了姜序的胳膊上，很轻地抓着，动作缓慢地往房间里四下看了一圈，告诉姜序：「这里没有烤箱。」 「不用烤箱。」姜序说，「是秋游那次你没吃到的那种，用烧烤架和木炭烤的。烤架是我爸爸以前的时候自己做的，我早上的时候去看了看，应该还可以用，我们还可以烤一些肉、玉米和土豆。」 他顿了顿，看陶西的眼神，又很懂陶西地补充：「不过不可以烤西红柿，给你做一个凉拌的。」 第115页 「啊。」陶西说，抓着姜序的胳膊，「刚刚我不应该吃那么多麦片，现在非常撑，可能会吃不下。」 说着，他从炕沿跳了下去，因为平衡感不好，也低估了炕沿的高度，所以落地的时候趔趄了一下，不过立即就被姜序扶住了。 刚刚站稳，陶西就要往外走，姜序便拉着他，问：「去哪啊？」 「我要去院子里运动。」陶西用他总是习惯用的那种一板一眼的语气说，「促进消化。」 「不用。」姜序笑了一下，拽着陶西的手不让他走，对他解释，「不是马上就做，下午的时候，等你饿了，我们就吃东西。」 陶西被姜序抓着手，没有挣扎，贴着姜序的小腿站在了他身边。 他的手机自动黑屏了，陶西就输入密码，又打开游戏玩了一小会儿，抬起头来对姜序说：「我想要现在就吃，烤茄子非常好吃。」 陶西对茄子的执念其实并不大，有时外婆为了营养均衡，故意不给陶西做茄子而是做其他别的菜，陶西也会老老实实吃饭，但他好像对烤茄子这一做法格外钟爱。 姜序被他贴着，很快就妥协了，说：「那好吧，我去收拾一下烧烤架，然后去村里买些菜，你就在屋子里面熘达熘达吧，外面实在太热了，怕你中暑。」 陶西转过头去，看了看窗外炽热的阳光，也妥协下来，说：「好吧。」 守林小屋里的烧烤架还是姜序养父在的时候半自制的，那时候姜序放了暑假，养父会给他弄烤玉米、烤鱼、烤鸽子之类的吃食，配上西瓜和供销社里最常见的玻璃瓶装汽水，度过一个极其快乐的暑假。 姜序一边短暂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快乐无忧的童年时光，一边从屋子后面的杂物间翻找到搁置多年的烧烤架，从院子的井里打了水，开始洗洗刷刷，准备将架子再搭起来试试。 陶西很听话的在屋子里面遛弯消食，但他还记挂自己的游戏金币，就一边捧着手机做任务一边在屋子里走路，步速时快时慢，姿势也晃晃悠悠，姜序搬着东西路过窗口时看了一眼，提醒他：「你小心一点，不要撞到墙上。」 不过陶西好像压根没听见，仍旧在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屏幕，像个在执行固定程序的小机器人，拒绝其他干扰指令。 姜序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把烧烤架放到院子里，回屋里清了个场，把桌子和凳子都堆到了墙角，确保陶西就算撞一下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才又回到了院子里搭烤架。 太多年没用了，烧烤架的部分铁片都锈蚀了，姜序很花费了一些功夫来收拾，好在装上以后，还凑合可以用。 安装完，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姜序准备去村里买东西。 不过他一抬头，发现机器人陶西已经执行完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程序命令，此时正趴在窗口，探头探脑地看他。 见到姜序看过来，陶西便举起手来，冲着姜序挥了挥。 姜序回应了陶西的打招唿，也对着陶西挥了一下手，站起身来走回屋子，对陶西说：「怎么站在这里？」 「我绕着房间走了3144步，有点晕。」陶西晃晃悠悠地尾随姜序走到洗脸盆边，又说，「我已经可以吃得下烤茄子了，你的烧烤架安装好了吗？」 姜序意识到，守林小屋房间不大，陶西在屋子里沿着一个房间绕圈走，可能是把自己绕晕了。 不过看样子陶西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很呆地看着他，对烤茄子十分期盼的样子，姜序忍不住捏了一下陶西的脸，告诉他：「好了，我现在去村子里买茄子和其他菜，回来我们就开饭。」 陶西没有躲避姜序捏他脸颊肉的动作，微微仰着头，伸出手戳了一下姜序的胳膊，有一些开心地说：「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努力进入完结倒计时ヾ(°°) 第92章 姜序去了一趟村子里，买了陶西心心念念的茄子，又买了一些鱼和肉，还有几根玉米。 想要买炭的时候多耗费了一些时间，村子里的人都迷信，对他存在很大的偏见，姜序因此没人可问，走了很多冤枉路，才买到了烧烤用的炭。 回到守林小屋时，之前坐在屋子里摆弄手机的陶西蹲在了院子里，面前是姜序之前搭好的烧烤架，不过此时烧烤架散了一地。 陶西的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正在仔细研究面前坍塌的架子，没有听到姜序回来的动静。 姜序站在门口，认真地反思了几秒钟自己怎么没嘱咐陶西别站在大太阳底下，才走过去，蹲在陶西跟前，拍了拍陶西的肩膀，喊了陶西一声：「陶西。」 这时候，陶西才发现姜序回来了，就放下了手里的烧烤架的一部分，看向姜序，语调平淡、缺乏起伏地对姜序说：「它不认识我，我出来想要看一看，它被我吓了一跳，就坏了。」 他的手指被烧烤架蹭得有些脏，所以陶西没有去摸姜序，将手举在身前，小学生上课发言时一样，继续说：「它和你比较熟悉，现在只能靠你了。」 姜序已经习惯了陶西的天马行空，毕竟陶西是曾经说出过「公交车太颠是因为消化不良」这种话的人，将买到炭以后又回去买给陶西的冰淇淋拿出来，说：「好，是我家烧烤架比较内向，那我来跟它协商一下，你回屋里吃冰淇淋吧。」 第116页 「不行。」陶西用另外一个干净的手接过冰淇淋，但是没有回房间，告诉姜序，「上一次来，我在屋子里走了很多遍，已经与屋子很熟悉了，它是这次出现的，我需要坐在这里，让它和我熟悉。」 「太热了。」姜序摸了摸他红彤彤的脸，与陶西商量，「你脸都晒红了。」 陶西一只手举着冰淇淋，一只手因为脏了于是一直没放下，因而造型稍显滑稽，但表情认真、严肃，对姜序说：「我想要和你家里的一切都熟悉。」 姜序愣住了。 尽管陶西讲话时语调总是平铺直叙，没什么感情，但姜序还是明白，是因为这里是他喜欢的「家」，陶西才愿意来，也愿意与这里的一切熟悉。 不然就算陶西没有朋友，也不至于要同一个烧烤架建立友谊。 姜序愣了几分钟，陶西手里的那个冰淇淋开始有点融化了，陶西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不过他的另外一只手还脏着，所以陶西就也还举着。 姜序回过神来，牵了陶西的手，去水缸里舀水帮陶西洗了下手，然后给他搬了个小板凳，让陶西用洗干净的手拿着他带来的手持式小电扇，坐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看他重新安装烧烤架，并尽快与烧烤架熟悉起来。 陶西与烧烤架建立友谊的工作进展顺利，下午时，他们吃了烤茄子和其他很多烧烤的食物，陶西靠近烧烤架，学姜序的样子烤了一根他觉得很好吃的玉米，烧烤架也没有再因为「认生」而原地散架。 当天晚上，陶西将他在游戏里面攒的金币花掉了，没有购买他之前计划之内的绿植花卉，而是购买了一台烧烤架，摆放在他游戏别墅的院子里。 姜序仍旧在陶西后面洗澡，而后又确认了几遍炭火确实已经熄灭，没有失火风险，回到屋子里，准备再给陶西擦擦头髮。 守林屋里面没有准备吹风机，如果头髮没有干就睡觉的话，姜序担心陶西会感冒。 夜风吹下来了，白天是那种闷热消散了很多，陶西应该是感到舒适，垂在炕沿边上的两条小腿一直晃呀晃。 见到姜序走进来，陶西喊了他一声，等姜序靠近了，就拿着手机给姜序看，对姜序说：「这个烧烤架和院子里的不一样。」 说着，他点开了购物详情页，给姜序看烧烤架的细节图，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能用。」 他说得好像是真的购买了一个新的烧烤架一样，如果不能用，那么陶西还要费心去退货，产生很多麻烦。 「可以用的，你买的是新款。」姜序接过陶西的手机，看了一会儿，这样告诉陶西，「我家这个是我爸自己组装的，所以和你买的这一款不太一样。」 陶西对姜序非常信任，没有再对游戏中那个烧烤架进行质疑，退出了购物界面，开始欣赏他的别墅。 姜序拿了毛巾给他擦头髮，顺便也跟着陶西看了看，觉得陶西将他刚刚买的烧烤架预摆放在别墅院子的景观木边上，不是很美观，就对陶西说：「你的烧烤架要放在这里吗？」 「是的。」陶西的脑袋被姜序闷在毛巾里，讲话有点瓮声瓮气，告诉姜序，「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家里烧烤，就像我们今天在大树下一样。」 姜序稍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游戏对陶西而言可能并不是一团虚拟数据，而是陶西用心打造的，属于陶西和姜序的家。 所以每次在游戏中购置物品时，陶西总要来徵询他的意见，保留了当时他们搬到现在居住的新房子之前的习惯。 姜序张了张嘴，将最一开始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对陶西说「这样呀」，手指摸了陶西柔软的头髮，又说：「宝宝，你选的位置真好。」 姜序一这样叫他，陶西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伸出胳膊环抱住了姜序的腰，将脸埋进了姜序的怀里。 第二天，姜序要进山去给养父和养母扫墓。 与上次不同，尽管姜序仍旧很早起来准备进山，不过陶西也已经起床了。 洗漱完，陶西又开始弄他的游戏，因为他买烧烤架花掉了买绿植的预算，所以他得抓紧时间攒金币，弥补这段预算亏空。 姜序准备好了扫墓用的东西，临走时，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自己和陶西的合影。 镜头里的陶西眼神呆呆，不知道在看哪里，但脑袋歪在姜序的肩膀上，显得亲密、依赖。 姜序将这张照片带到了养父母的墓前，拿给他们看，轻声告诉他们：「爸，妈，我去年来时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他。」 「我们现在在一起了，就是……谈恋爱了，以后一直在一起那种。」 「你们应该不会怪我的吧？」姜序垂眼看着照片上的陶西，嘴角稍微弯起来了一些，对着墓碑倾诉道，「爸，妈，他真的很好，我没办法。」 「他的爸爸妈妈也不在了，和外婆一起生活，外婆也很好，很照顾我，像是我的亲人一样，你们走了以后，这么多年，我好像又有家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前一天陶西在游戏里买烧烤架的样子，轻笑了一下，又说：「可能还是两个家。」 以前的时候，姜序在养父和养母的墓前哭过很多次，有时候他也不想这样，觉得应该笑一笑，好让养父和养母在天之灵能安息，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一见到墓碑上的照片，姜序就会变得很难过。 第117页 今年他终于能做到了。 「我过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最后，姜序这样说，把养父和养母的坟打扫了一遍，拎着仍旧不能在这里烧的纸钱下山了。 第93章 在村子里度过了三天，8号时，姜序和陶西按照计划返程了。 外婆一早就在家里等他们了，等陶西和姜序到家，立即很高兴地迎接了他们，问他们「累不累」，告诉他们做了很多好吃的，让他们去洗手。 可能是因为离开了几天，陶西当天晚上没有玩他的手机游戏，陪外婆看了一个晚上的电视剧。 外婆最新在追的一部电视剧是个谍战剧，里面的演员有很多微表情的表演，陶西看得云里雾里，坚持到九点钟，就歪在姜序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外婆住回了以前的房子里，方便她去邓太太家工作，姜序也像之前一样，回归到家教的兼职工作中。 因为他之前请假了几天，僱主家庭也答应得很痛快，所以姜序额外给学生多补习了一个小时，也没有多收钱。 周五下午，快要下课时，姜序接到了一通快递小哥的电话。 在他们还没搬家的时候，陶西在网上购买了很多软装饰品，因为不想要与快递员交流，当时网购地址上写的是姜序的手机号。 不过他们搬来一个多月，陶西沉迷在虚拟的网路游戏中，已经很久没再买过东西了。 姜序不知道陶西又买了什么，思来想去总觉得可能是一箱冰淇淋，担心自己回去晚了冰淇淋会化掉，就把正在给学生讲的一道题讲完，留了些巩固练习的题目，背着自己的包下班了。 令姜序感到意外的是，他回到家，看到家门口的包裹，并不是那种装冰淇淋用的冷冻箱，体积上看起来也只够塞两个冰淇淋。 姜序猜不出来是什么东西，面单上也什么都没写，只能打开门，询问购买者陶西本人。 陶西不出意料的又在沙发上坐着玩他的游戏，姜序问他「你买了什么」，陶西就告诉姜序：「一条长椅，安装在院子里。」 姜序看了手里的盒子几秒钟，意识到陶西说的是在游戏中的事情。 「不是在游戏中。」姜序无奈地提醒陶西，换了鞋子拿着现实生活的快递走到陶西面前，「这个，是你买的吗？」 陶西看到姜序手里的快递盒子，像是信号延迟一样，迟滞了几秒钟，才像是记起来了一样，说「啊」，又说：「是我买的。」 说完，他将手机放到沙发上，起身要从姜序手里接过快递盒。 「你买了什么啊？」姜序没有把快递拿给陶西，从抽屉里找到拆快递的刀子，一边问一边将盒子拆开，「也没有告诉……」 没用等陶西回答，姜序已经拆开盒子，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发货单上「成人用品」几个字震得姜序最后一句话没能说完，彻底呆在了原地。 但是陶西好像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走过来，将快递盒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到茶几上，然后将快递盒丢到垃圾桶里，对姜序说：「我上网查了一下，买了这个牌子，不知道好不好用。」 姜序的脑袋里完全打了结，半晌才说：「你怎么买这个。」 陶西看了姜序一眼，没有理会姜序的问题，坐在了地毯上，拿着使用说明书阅读了起来。 姜序刚刚拆完快递，本来是要去洗手的，但是也忘了，跟着坐在了陶西身边，将那两样东西拿起来放到抽屉里，又去拿陶西手里的说明书：「别看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用。」陶西这时说，手里的纸片被姜序拽走了，就又问姜序，「你会用吗？」 姜序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以问代答，又问陶西：「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些啊？」 「我们同居了，这是必须的。」陶西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又伸手想要去拿被姜序拿走的使用说明书，「我以为你会准备，但是我在家里找了一下，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陶西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要去拿被他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告诉姜序：「我昨天早上下单的，备註了尽快发货，没有想到今天下午就收到了，物流非常好，我会给一个好评。」 姜序简直难以想像，陶西手里拿着成人用品的使用说明书，竟然在跟他讨论物流时效的问题。 他感到自己像是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渣男，和对象都同居了，连安全措施工具都不准备，还要对方为此操心。 但与此同时，那两样被他塞进抽屉的东西一下一下在他脑袋里闪过，让他感到焦躁。 他想要问陶西怎么会懂这些，又想起来之前在守林小屋时，陶西顶着一张天真的脸，用最纯粹不过的语气说「你的比我大」这种话的场景。 他好像又一次误会了陶西，感情，恋爱，以及这种事情，他以为陶西不懂的，其实陶西都知道。 这时，陶西拿到了他的手机，在购物平台给了卖家和物流好评，然后又开始来拽姜序手里的说明书。 「姜序。」他的手指碰到姜序的，与姜序商量，「你给我看一下。」 「别看了。」姜序躲了一下，陶西就没有能够顺利拽到纸条，被姜序抱到了怀里。 陶西感到姜序抱他的动作有些重，便没有动作，脑袋抵着姜序的肩膀，小声地又问：「那你会用吗？」 第118页 姜序把说明书彻彻底底揉成了一团，丢进已经丢了快递盒的垃圾桶里。 陶西没有得到回答，在姜序怀里窸窸窣窣地动，小声喊他：「姜序，姜序。」 「会用。」姜序于是说，感到陶西似乎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就凑过去，亲在了陶西的嘴唇上。 被亲吻时陶西变得很乖，没有再问一些乱七八糟、让姜序躁动不安的问题。 姜序吻了陶西很久，后来把陶西抱到了沙发上，又抱去了浴室和了卧室的床上。 陶西很轻，姜序把他抱来抱去，也不费什么力气，陶西搂着姜序的脖子，姜序就吻陶西的眼睛和眉心，喊陶西「宝宝」。 陶西买来的东西也派上了用场。 晚上九点钟，姜序摁亮了陶西卧室的檯灯，给陶西点了一份红豆芋头紫薯粥，陶西吃掉了小半碗，身残志坚地刷了牙，立即又很困地窝进了被子里，手指搭在姜序的胳膊上，对姜序说了「喜欢你」，就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 第94章 姜序这一晚睡得时间较少，一开始他担心陶西会不适，睡得很轻，时不时会醒来，摸一摸陶西的额头。 后来发现陶西好像适应良好，又开始担心只吃了半碗粥的陶西会饿，早上天才有一点亮，姜序就爬起来，很轻地下了床。 陶西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姜序就停住了动作，看着陶西，发现陶西应该是在说梦话，就在陶西眉心很轻地亲了一下，而后出了门，去厨房做早饭。 这一餐早饭做得很丰盛，花费了姜序一些时间，等他把蒸蛋端出锅时，卧室的方向传来了一点动静，陶西打着呵欠，踩着拖鞋窸窸窣窣地走了出来。 姜序把蒸蛋放在餐桌上，走到陶西身边，抬手摸了摸陶西的额头。 「好睏。」陶西说，等姜序的手从他额头上放下去，就伸出手抱住了姜序的腰，贴在姜序的胸口。 姜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不到八点钟，就对陶西说：「那吃完早饭，你再睡一会儿吧。」 陶西便从姜序怀里钻了出来，走到餐桌边坐下，趴在桌子上开始吃一个蒸饺。 可能因为非常困，陶西吃东西吃得心不在焉，一只蒸饺吃了好半天，才又开始用小勺挖蛋羹吃。 吃到一半时，他放在睡衣口袋的手机响了一下，「家庭乐园」游戏给他推送了一条游戏更新提醒。 陶西立即放下勺子，解锁手机，将游戏app进行了升级。 升级完成之后，陶西登录了游戏，游戏的内置信箱——在游戏内显示为一封邮件快递——给陶西发来了一封通知信。 陶西的阅读速度较慢，一个字、一个字将信看完了，锁屏了手机，又开始吃他的蛋羹。 不过他刚刚还表现得很困，现在好像精神了一些，吃了一会儿，就对姜序说：「我晚上想要去书店。」 姜序有些诧异，问陶西：「今天晚上吗？」 「是的。」陶西说，低下头去又吃了一个蒸饺。 姜序给陶西倒了一些豆浆，又问他：「怎么忽然想到要去书店啊？」 「书店很好。」陶西有一些答非所问地说，告知姜序，「以后我也会经常去的。」 「但是今天晚上外婆会过来，你忘记了吗？」姜序提醒他，「明天是周六，邓太太一家去公园玩，外婆可以休息一天，想要来陪你。」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姜序前一天晚上都尽量在克制，避免留下一些痕迹，令外婆起疑心。 不过陶西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情了，举着吃蛋羹的勺子呆了一会儿，才「啊」了一声，垂下头去，没有继续吃东西，像是在思考。 但很快，姜序发现陶西的手放在桌子底下，好像是在动。 于是他绕过桌子，换到了姜序身侧的位置，发现陶西其实是在摆弄他的手机。 姜序倾身往他的手机屏幕上看了一下，发现陶西是在玩「家庭乐园」，不过并没有在日常任务页面，而是在一个聊天框一样的界面。 姜序对这个游戏很熟悉，但以前不知道这个游戏还有聊天功能，就碰了一下陶西的小臂，问陶西：「在聊天吗？」 陶西的动作被打断，歪过头看了姜序一眼，可能是以为姜序感兴趣，就将手机界面分享给姜序看，告诉姜序：「不是的，我在写反馈信的开头。」 「反馈信？」姜序问他。 「我之前在给游戏开发员发了意见反馈站内信，希望他们增加书店可购买书籍，今天游戏进行了版本升级，他们没有採纳我的建议。」陶西就说，对姜序解释自己想要去书店的原因，「但是给我奖励了游戏金币，因此我猜测是我提供的建议书单不够完善，我想要今天晚上去书店进行调研。」 说完，陶西转回头去，又开始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可能是因为他的作文水平不够，陶西的反馈信写得磕磕绊绊，一行开头写了好几遍，又被陶西删掉了。 姜序之前不知道自己带陶西去一次书店也对陶西的游戏之旅产生了影响，也并不知道陶西在游戏中进行意见反馈的事情。 现在得知以后，他一想到陶西像现实生活中的热心市民给市长写信一样给在游戏中给游戏开发者发送意见反馈，就觉得陶西实在太过可爱。 他感到无可抑制的心软，并对收到陶西认真编辑了不知道多久的站内信的游戏开发者感到嫉妒。 第119页 「要不我来帮你写吧。」姜序于是说，握了一下陶西的手，「不是很困吗？先吃饭吧，我来帮你写反馈信的主体部分，你整理书单。」 「好吧。」陶西说，切换了游戏app，找到了一个文档类软体，分享给了姜序，对姜序说，「你用这个进行编辑，然后转发给我，我就可以直接复制粘贴。」 「好。」姜序说，去找了自己的手机，当着陶西的面下载了陶西推荐的文档编辑软体。 陶西便锁屏了手机，继续将自己的蛋羹吃完了，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 姜序觉得他应该是很困，就帮他收走了面前的碗，对陶西说：「去睡一会儿吧。」接着伸出手，想要抱陶西。 前一天晚上姜序把陶西抱来抱去了很多次，因此陶西对这个动作感到熟悉，配合地伸出胳膊，让姜序把他抱了起来，送到卧室的床上。 脑袋一挨到枕头，陶西就感到困意来袭，想要立即入睡。 不过他还是挣扎着喊了姜序一声，看到姜序停在他面前，就说：「我们明天晚上去书店吧，外婆走了以后。」 姜序对他说「好的」，陶西就闭上眼睛，很安稳地又睡着了。 晚上外婆到的时候，陶西已经彻底恢復了元气，正坐在沙发上做他的游戏任务。 在陶西第二次成功的完成了与姜序的长途旅行之后，外婆好像是对「陶西能够照顾自己」和「姜序的确会很好的照顾陶西」这两件事情都有了一些信心，来陶西他们住的房子时，也不再像是在检查作业了，显得放松了很多。 吃过晚饭，姜序洗了碗，坐在沙发上陪外婆看电视剧。 这是一部剧，故事中的主角家庭中父亲在战争中牺牲，母亲一人抚养三个孩子，等孩子长大一些，又因为各种原因被迫分离，各自经歷了各种苦难以后，终于迎来了好时候，兄妹三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这一天晚上播放的是大结局的部分，家里的人终于团圆，和母亲一起带着父亲的遗像，还有各自的孩子，一起在天安门下拍合照。 外婆看得眼泪直掉，姜序觉得外婆可能是代入了。 不过陶西看得很懵，因为不懂外婆为什么忽然哭了。 拍合照这一幕结束以后，煽情的背景音乐也换掉了，外婆才缓过来一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能让陶西感到不适，就抹了一下眼睛，对陶西解释：「外婆是因为非常感动，才哭的。」 陶西根本看不懂电视剧中升华主旨的那一部分，就像他永远无法正确写出阅读理解的题目一样，很懵地看着外婆。 看了一会儿，他说：「哦。」没有再提出问题。 外婆又抽了两张纸巾擦脸，对姜序说：「一看电视剧就跟着哭，别笑话外婆啊。」 「没有，是很感人。」姜序很捧场地说。 不过他这样说完，陶西就歪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又扭回头去，隔几秒钟，就拿出来了他的手机，打开了游戏。 玩了十几分钟，电视剧终于彻底播完了，外婆去卫生间洗脸了，陶西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想要去看我的绘本。」他告诉姜序，不过没有等姜序一起，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 外婆洗了脸出来，看到沙发上就剩下姜序一个人了。 「陶西想要看绘本。」姜序替他解释，「可能不喜欢这个电视剧，就跑了。」 外婆已经从煽情的电视剧情节中抽离出来，一边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酸奶出来，一边说：「今天已经很给面子了，以前在家里陪我看电视剧，桃酥只能看十分钟，之后不是开始熘号，就是要回房间自己玩，不肯陪我。」 外婆把酸奶递给姜序，又说：「陪我看这个确实有点无聊，你也快去玩吧。」 姜序接过了酸奶，对外婆说：「我先给他送过去。」 「去吧去吧。」外婆沖他挥挥手，「我再看一会儿也去睡觉了，你们玩你们的。」 姜序便拿了酸奶回到卧室，发现陶西的确正趴在床上阅读他的绘本，不过这一次没有看他新买回来的那几本之一，而是又开始看那本旧绘本。 王子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杀死恶龙救出公主了，但陶西又开始在看。 听到姜序锁门的声音时，陶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姜序，就又将眼神放回了绘本上，不过身体往床的一侧挪了挪。 姜序走过去，看了绘本几眼，将酸奶替陶西打开，才递给陶西。 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酸奶与陶西喜爱的冰淇淋口感有几分类似，陶西仰起头来喝了几口，忽然对姜序说：「姜序，电视剧为什么很感人。」 有几秒钟，姜序感到自己的家庭干预课程学得很失败，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从一个谱系患者的角度对这个问题进行解释。 不过陶西又说：「我总是有很多不懂的事情。」显得有些懊恼，虽然他的脸上还是表情欠缺，显得有些呆。 姜序想了一会儿，没有能够将家庭干预网课的教学内容转化为实践操作，最后还是很不专业地说：「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地方。」 陶西没有再去看绘本，喝了一半的酸奶也没有再喝，歪头靠在了姜序怀里，隔了一会儿，才声音很轻地说：「姜序。」 「嗯。」姜序说，搂住了陶西有些瘦弱的背和胳膊。 第120页 陶西又呆了一会儿，眼神落在虚空中某一个点上，神游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姜序。」 姜序便又说：「嗯。」 陶西往他身上又靠了一些，几乎要整个人坐到他怀里去了，有些费力地抱住姜序的腰，亲了姜序。 姜序搂着陶西的腰，防止陶西从床上掉下去，提醒陶西：「外婆还在。」 陶西便没有再动，把脸埋在姜序的肩膀上，小声地说：「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姜序说，把陶西抱得更紧了一点。 「和喜欢外婆不一样。」陶西又说，声音轻而细，音调也很平直，告诉姜序，「你和外婆不一样。」 「嗯。」姜序说，「我知道。」安抚地揉了揉陶西的头髮。 听到姜序的答覆，陶西像是如释重负，完全地放松了下来，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姜序的身上，没有再说话了。 姜序抱着他，目光落在陶西没有喝完的半瓶酸奶上，也没有再说话。 他问陶西的问题，陶西整整思考了181天，可能还是没办法告诉姜序他与外婆哪里不一样。 但其实，姜序已经不再需要陶西的答案了。 陶西比每一个自诩正常的人还要有爱的能力，而陶西与姜序爱着彼此，这已经毋庸置疑。 第二天，送走外婆以后，姜序与陶西乘坐公交车，前往书店。 这一天天气很好，温度没有盛夏里特有的酷暑，有晚风吹拂，夕阳照在公交车的玻璃窗和书店的落地窗上，倒影出绚丽的晚霞。 陶西在书店中选购了两本新的绘本，调研出了一份能够作为附件发给游戏公司的书籍清单。 陶西感到非常开心，姜序也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十四也是！(＾－＾)v ______________ 写完啦～没有想到最后超过预期了将近2w字(*/w＼*) 这本其实和《戒断反应》《温柔欺压》是同一个时期形成的想法，最后拖到现在才写出来，中间也经歷了一些波折，但总算完结了，还是超开心！ 谢谢所有读者的一路陪伴，每一章的评论都有认真看！没有大家的陪伴十四可能很难坚持写这么长的文！（此处省略语无伦次的感谢词1000字） 我们下一本再见啦～爱大家！ 第95章 番外01 9月1日，陶西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d大的校园非常大，不过陶西已经亲自实地考察过了，因而陶西没有在熟悉校园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时间，就接纳了新的生活环境。 大学生活与陶西曾经设想过的一模一样，他与姜序一同在他甄选过的食堂吃饭，到他喜爱的校园长凳上约会，还去学校很大很好的体育馆看姜序跑步，躲在阴凉处玩他的家庭乐园，并替姜序拿运动水壶和毛巾。 直到大二下学期的4月份，出现了一些陶西未曾设想过的意外情况。 每年的4月末是d大校园文化节，各大社团都会举办各种活动，从教学区前往宿舍区的那条路上摆满了各大学生社团的宣传条幅，社团成员拿着争奇斗艳的宣传册拉拢新成员，或者介绍自家社团的文化节活动，非常热闹。 不过，这是陶西的灾难。 因为陶西自己并不知道、从未想过的长相的原因，他总会被很多社团列入招安对象，因而总是有很多人来拦截他，所以他无法顺利、快速通过这条路回到宿舍区。 好在姜序总是提前背了他的课程表，准时、准确地来接他下课，让陶西免于困扰。 大二这一年文化节的周四，陶西仍旧在姜序的保护下艰难地穿过宣传一条街，快要走到宿舍的时候，陶西忽然注意到了一处宣传摊。 这个宣传摊与其他社团有一些不同，没有张贴花里胡哨的标语和易拉宝，一顶帐篷下坐着两个人，长条桌子上摆着一摞白纸，可能是报名表一类的东西，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天文社」三个字社团名称贴在桌子前面，和帐篷底下的两个社员一样孤零零的，看到陶西和姜序过来了，他们也没有上前介绍的意思。 陶西记得，他刚刚看到过一个「天文社」，在宣传街很明显的位置，那个社团非常热闹，与这里的情况大相迳庭。 姜序注意到了陶西的眼神，侧头问陶西：「你要看看吗？」 陶西没有说话，可能是在犹豫，姜序就鼓励他：「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报名。」 陶西说「好的」，终于朝着帐篷走了过去。 帐篷下面坐着的两个社员看到有人走过来，没有表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显得有些慌张，站起来的时候踢倒了一张椅子。 椅子：哐当。 社员：…… 陶西：…… 三个人面面相觑，互相无言地对望了长达一分钟，最终还是在场的第四人姜序主动打破了局面，说：「你们好。」 「你们好，你们好。」对方像是被打开了语言开关，慌里慌张地从桌洞里面拿出来一叠宣传册，递给陶西和姜序，像是背台词，「欢迎了解天文社。」 该天文社，包括社长和社员，共计2人，因为学校出台的社团人数必须超过3的规定而被迫来招新，并在这天下午终于等来了他们的第3位社员——陶西。 没有能够招到第4名社团成员姜序，是因为姜序没能通过入团考试。 第121页 ——这可能也是他们社团迟迟招不到第3个人的根本原因。 因此，姜序对该社团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不过陶西倒是很喜欢的样子，每次都非常积极地参加他们的社团活动。 虽然在姜序看来，这个所谓的「社团活动」非常不能被称为「活动」。 他们三个人在一个社团活动室互相不打扰地阅读天文文献，或者用终于组建社团成功以后从学校借来的望远镜进行天文观测。 周六，外婆来看他们，带来了很多好吃的。 在外婆问及他们的学校生活时，陶西特别提及了他的新社团和新朋友：「我交到了新的朋友，他们都非常好。」 「是吗？」外婆对陶西的每一次社交进步都感到非常开心，问陶西，「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在同一个社团。」陶西告诉外婆，「天文社团有固定的社团活动时间，活动室很大，我们只有三个人，非常宽敞和安静。」 外婆有着和姜序一样的疑惑，问陶西：「你们做活动的时候……很安静？」 「他们就是三个人坐一起看书。」姜序放好了外婆带来的吃的，端着水果从厨房走过来，路过冰箱的时候给陶西拿了一个冰淇淋，同时吐槽说，「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也不聊天，和在图书馆没什么两样。」 陶西看到姜序手里的冰淇淋，立即走到了姜序身边，等姜序帮他拆了包装纸，拿过来吃了一点，才纠正姜序的话：「我们也会进行星象观测。」 「星象观测的记录表是我整理的。」陶西又说，因为开始吃冰淇淋了，讲话有些含含混混，「为此，我阅读了很多参考文献。」 外婆向来捧陶西的场，立即说：「这么棒啊。」 陶西「嗯」了一声，等姜序坐过来，就往姜序身边靠了一点，转过头去告诉姜序：「这个冰淇淋很好吃，下次还买这个。」 多次劝说无果后，外婆已经放弃了纠正陶西依赖姜序的行为，又继续问陶西：「那你要不要邀请你的新朋友来家里做客？外婆可以给你们做小点心。」 陶西还在吃他的冰淇淋，将化掉的奶油舔干净之后，才说：「不要。」 外婆问他：「为什么？」 陶西就说：「姜序不喜欢他们。」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他们了？」姜序立即澄清，「我没有。」 听到姜序的话，陶西吃冰淇淋的动作停了下来，几乎半个身体都侧过去了，看着姜序，像是在试图从姜序的表情中读取姜序的真实情绪。 不过他也看不懂，看了一会儿，就回过头去，继续吃自己的冰淇淋了。 但是姜序又接着说：「陶西，你能够交到新的朋友，我是很开心的。」 陶西继续埋头吃他的很好吃的冰淇淋，没有理会姜序。 「就是呀。」外婆跟着说，「那外婆还是给你们去做点小点心，你的新朋友不来做客的话，你也可以带去学校给他们吃。」 吃过晚饭，按照陶西的习惯，姜序陪他出发前往书店。 陶西在书店的天文图书区站了一会儿，找到了一本介绍星系的书籍，书上配了很多图片，文字简明，陶西觉得很喜欢，拿了样书，站在那里读了起来。 但陶西的阅读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书上的文字不多，他也要一个字一个字读很久，姜序陪着他看了两个小时，他才看了整本书不到十分之一的内容。 「我们把这本书买回去吧。」临走时，姜序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新的图书，「你可以回家以后再慢慢看。」 陶西将样书摆放了回去，认真、仔细地将书籍调整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又从姜序的手中接过了图书，也放了回去。 「我没有准备买。」陶西这样对姜序解释，「我没有在家里的书架留出他的位置。」 姜序看着陶西认真、严肃的表情，问陶西：「我看你很喜欢这本书。」 「是的，它的描述方式和配图都非常好。」陶西中肯地评价，「是一本优质图书，我已经准备将它列入我定时反馈给家庭乐园游戏运营公司的书单里面了。」 说完，陶西拉住姜序的手，对姜序说：「我们可以回家了。」 「真的不买吗？」姜序陪陶西往外走，又问了一次，「我可以帮你再买一个新的书架，就有位置了。」 陶西又一次拒绝了，告诉姜序：「家里的绘本不欢迎新成员，我是不会带它回去的。」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与告诉外婆「姜序不喜欢他们」的时候很像，让姜序感到自己像是被陶西私藏在家中的绘本，而天文社的其他朋友，就是这本新的天文书籍。 「那如果你的绘本没有不欢迎新成员呢？」姜序想了一会儿，问陶西。 陶西听到这个问题，呆了一下，一直同姜序一起走出了书店，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就又重复了一次：「绘本不欢迎新成员。」 说完，他迈步朝以前经常去买冰淇淋的店走过去。 不过今天他已经吃过一个冰淇淋了，姜序不会再给他买，所以陶西非常自律地看了一会儿冰淇淋店的餐单，就又牵住了姜序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冰淇淋店上了新品，在做促销，会员打八折。 姜序看着那个「八折」的字样，找到了自己给陶西开后门的藉口，最后还是付款买了一只冰淇淋，好像是很有原则一样对陶西说：「我是买来自己吃的，但是可以给你尝一点。」 第122页 陶西从善如流地说「好的」，接过了姜序递来的冰淇淋，咬了一点，就又还给了姜序。 从冰淇淋店出来，走到公交车站，陶西和姜序分食了一只新品冰淇淋。 等了2分钟，公交车来了，陶西拉着姜序的手上了车，坐在他比较喜欢的位置上，等姜序也坐下来，就喊了姜序的名字，说：「我不想要买新的书架。」 姜序看着陶西总是因为表情很呆而不够生动的脸，感受到独属于陶西的可爱，摸了摸陶西的头髮，这一次没有再对陶西提出什么让陶西觉得很难回答的问题，答应他说：「好的，听你的。」 陶西感到满意，戳了一下姜序的手臂，将脑袋歪到了姜序的肩膀上。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朋友和男朋友又不一样，我分得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