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世纪村居》 第1页 [古装迷情] 《在中世纪村居》作者:冻京橙【完结】 文案: 安妮穿越到了中世纪。 并且成为了落魄的骑士小姐。 父亲因为牧羊去世,母亲残疾,弟妹年幼。 一家人挤在漏水的房子里,家徒四壁,没日没夜织羊毛,只够吃混了糠麸的黑面包。 安妮养蜂打猎,筹划攒些钱养母鸡。 后来,她成为了一名领主。 …… 阅读指南: +日常+经营 内容标籤:穿越时空中世纪 搜索关键词:主角:安妮,斯特兰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中世纪赚钱养家 立意:好好做人 第1章 喜提穿越 这是一间石块和木头垒成的瓦顶二层小屋。 墙壁裸露沙土,木框窗户狭窄,潮湿的地面铺着松木板。 房子不大,顺着吱呀作响的木梯子走下来,就能将一楼的室内尽收眼底。 原主安妮的母亲玛利娅坐在壁炉边,这位妇人身形削瘦,浅色捲髮盘在脑后,用苎麻布条绑了起来,露出她稍微佝偻的背。 飢饿感使安妮清醒,她看见这空旷的「家」,愣了一瞬,又裹紧身上的苎麻外套,继续拾阶而下。 听到动静,玛利娅回过头,沖她微笑:「你醒了,安妮。」 玛利娅手中拿着纺锤,正在纺织羊毛线,十个手指灵活的来回摆动,看不出一点身患残疾的样子。 「安妮,乔治和伊莎贝拉今早跟铁匠一道去镇上找你姨妈去了。」 「知道了妈妈。」 安妮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自在,她沖玛利娅点点头,掩饰地咳嗽了两声,开门,往小屋外头的水井边走出去。 这个时代不缺无污染的水资源,但想获取也不是一件的事情。 安妮是个来自现代的穿越者。 而这里,大约是暗黑的中世纪,但安妮穿越之前却来自丧尸病毒刚爆发的时代。 她原本是家庭农场的老闆,丧尸病毒爆发之后,安妮把家庭农场打造成了基地,选择合併了一个救援组织,靠着训练,安妮成了组织的志愿者,在完成一个援救任务时,安妮出了意外。 再醒来,她就已经成了中世纪牧羊人的大女儿,住在简陋的房屋里,有一个腿脚残疾的母亲,有弟弟妹妹。 原主安妮.米勒是一个牧羊人的女儿,这位牧羊人的爷爷做过骑士,曾也拥有过农奴。 但骑士给后代分散了财产,牧羊人老米勒的父亲曾还沉迷赌博。 到他这代,就剩一块山坡上的土地树林,和一间小小的二层屋子。 山坡种不了作物,但是天然的草场,老米勒没钱买牲口,却一直以帮村落里没有土地的自由民放牧,再加工羊毛制品维生。 一家人靠这份微薄的收入勉强渡日。 直到安妮穿越来之前,老米勒放牧时出了意外,弄丢性命。 家里的顶樑柱忽然没了,原主伤心的晕厥过去,安妮醒来之后,就成为了身材瘦小的十四岁小女孩。 安妮上辈子父母家人都死于丧尸爆发,经歷过数不清的跌宕起伏。 她穿成安妮.米勒时,反而一点失落也没有,只是觉得侥倖,终于可以不设防的唿唿大睡了。 木屋建在村落的最边上,靠着山腰,放眼望去就是绿色山峦,有草地与针叶林。 家门口,是一座长满苔藓的大水井,原主目前身高不超过一米四,又没吃过什么肉,力气小的很,安妮只敢量力而行,打了小半桶水出来。 穿越之后刚醒来那天,安妮就看见弟弟乔治领着一个头戴尖嘴乌鸦头套的神父来给她看病。 那神父说最近镇上有鼠疫流行,怀疑她会不会染病了,要给她使用放血疗法。 还好安妮强烈抗拒,说自己只是没了父亲太伤心所以才病了,才躲过毒手。 老米勒放丢了铁匠家的一只羊,虽然他为找羊已经丢了命,但铁匠家还是找玛利娅把赔羊的铜币要走了。 这一赔,老米勒留下的积蓄所剩无几,家里瞬间就穷的没有面粉下锅,玛利娅差点要乔治把她的鞋子拿去镇子上当掉。 安妮身体还没有恢復完全,但她看得出来,便宜「妈妈」玛利娅女士是个没有生存能力的人,弟弟乔治年龄太小,妹妹伊莎贝拉更不要说。 这一家子筹划生计的担子,安妮只能接下。 所以,她才在昨晚安排弟弟妹妹搭铁匠的便车去镇上,找在教堂做修女的姨妈,找姨妈借一点口粮渡过难关。 米勒家在村子里,竟也算得上是富裕,祖上做过骑士,虽然落魄了,但也是自由民,还有自己的土地,瓦顶而不是草顶的屋子,甚至还有一口井。 … 安妮站在井边洗了把脸,包括耳后,脖颈,如果不是身体禁不住折腾,她真想畅快地洗个凉水澡。 玛利娅每天都起的很早,这一会儿太阳才升起来,清晨的雾霭笼罩着草地。 回屋后,安妮开始给壁炉生火。 「今天我感觉很好,已经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了。」 「那太好了安妮。」玛利娅微笑,又低下头继续编织羊毛。 自打丈夫去世后,玛利娅每日的情绪都很低沉,只顾着织羊毛,这个家里也始终被阴霾笼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安妮不擅长安慰,她拿铁钳扒出炉灰,点燃老米勒留下的干草和柴,火光渐渐燃起来。 这其实是安妮第一次正儿八经探索这个屋子,前两日她还时常发烧,只能卧床。 米勒家祖上阔过,但很多家当都被爷爷辈的给卖掉了,屋子里没几件像样的桌椅,壁炉边挂着两口铁锅和刀,这便是所有的厨具了。 安妮取了一口大点的铁锅,放在壁炉里的铁架上。 「安妮,你要做什么?是饿了吗?桌上还有面包。」 玛利娅停下手里的工作,她以为安妮要煮什么东西吃。 「不,我只是想烧点热水喝。」安妮说完,又出了屋子。 她沿着小屋外面的草径走到了不远处的羊棚里,里面还关着村里几户人家放在这里的羊和牛犊。 安妮从角落里拿了一只收集动物奶的土陶罐,这东西不值钱,在小镇上,三个铜币就能买上一只。 又在草地里寻寻觅觅,扯断一支野生香草。 先在水井边把东西都洗干净了,再拿进屋,铁锅里的水烧开了,放入野香草,冒着热气,倒出来一半,把罐子烫过。 再用来装水。 安妮把它搁在窗边的木桌上。 「妈妈,我听神父说煮过香草的水可以预防瘟疫。」 米勒家以前都是直接喝井水。 玛利娅有些讶异:「真的?那太好了,上帝保佑。」 村子里的神父一贯喜欢摆弄些奇怪的药物,玛利娅身有残疾,是虔诚的信徒,也不加怀疑。 安妮笑而不答,拿起木盘子里给她留的两块黑面包,坐在火边啃了起来。 这里的人没有喝熟水的习惯,村子里还有人因为鼠疫传播去世,要想培养生活习惯,告诉他们干净卫生这套道理大概率行不通。 安妮吃过饭,又要出门去。 「妈妈,我出去牧羊了。」 「……」玛利娅有点犹豫,她不太想让安妮牧羊,但是家里的钱袋子里已经没几个铜币了。 「好吧,注意安全。」 … 安妮换了一条最旧的长袍,这时代人人都穿长袍,腰间系长围裙,脚上穿牛皮做的鞋。 她在一楼找到了老米勒留下的皮鞭,来到了羊圈。 大羊五只,小羊羔三只,牛犊子一只。 米勒家负责给这些牲口放牧,挤奶,剪毛,拿取总收入的三分之一。 村子里的居民上百,但真正可以拥有财产的自由民并不多。 户籍区别如下。 山脚下的平缓地带,有领主手下的一个老骑士的采邑。 老骑士的土地占了村子的一半耕地,他拥有三十多个农奴。 农奴没有自由交易的权利,也不能置办财产,他们只能生活在骑士的农庄里,跟随土地易主。 村子里属于领主直接统治的,叫自耕农,也有几十人,自耕农可以在村子里领一块份地耕种,每年交土地税。 自耕农可以置办财产和房屋,交易土地需要当地的骑士允许,也不能轻易开垦私田。 很多自耕农都有副业,例如铁匠,木匠,屠户。 米勒家这种,属于没落的骑士阶级,没有采邑。但有祖传的土地和房屋,在政治权利上,高于农奴和自耕农,低于食采邑的骑士。 在整个村子里,也只有三四户是如此。 可惜,原主的父亲和祖父要么老实要么败家,没有维持住骑士阶级的生活,坐吃山空了点儿。 原来十只挤在木板圈里的牲口每年能产出价值六百铜币的羊毛和乳制品。 分到米勒家的两百个铜币收入,可以换成两个银币。 安妮上辈子做家庭农场的时候没少做过畜牧的活计,她看得出来这些牲口老米勒是花了心思的,个个膘肥体壮。 长出来的羊毛质量上呈。 大多时候,米勒家都会把自己的收入换成羊毛,放在家里让玛利娅编制,先做成毛线,再用手纺车纺成布,或者做羊毛毡的。 不管是自己用还是拿去丁戈镇卖,都能再多换几十个铜币的手工费。 也就是说原来全家五口人,一年只有两三百铜币可以使用,还要上交二三十的人口税。 只够买吃半年的粗面。 如果想吃整年,就要混一些糠麸在里面才够。 安妮赶羊到了午后自家的山坡。 大约十来亩左右,靠近崖坡边缘围了木栅栏,但栅栏有破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铁匠家的一只羊才跑出去了。 今天,安妮把羊赶到了青草茂盛的地方,打算在附近找一些木头,把围栏修理好。 没等她寻找多久,一个穿着棕色羊毛毡马甲,穿着牛皮鞋子的中年就循着草径,从村子里爬到了山坡上。 安妮认出来,这就是村子里的木匠,姓詹姆。 「老詹姆,你来是有事吗?」 老詹姆打量着米勒家的大女儿,又看向羊群,说道: 「我今天是来把羊收回去的。」 老詹姆原来与老米勒关系不错,但老米勒出了那样的事情,任谁都不能再放心。 「米勒小姐,原谅我的突然,不过羊可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交给你这个孩子呢?」 老詹姆无奈地耸耸肩,他以为安妮会挽留。 「好吧,老詹姆。羊你可以收回去,毕竟这是你的牲口,但它今年在我们家吃了好几个月的草,还没有收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也不让您多给,就如同往年一样,给四十个铜币吧。」 安妮竟然一口答应了,但开的价格虚高,还好老詹姆只是皱了皱眉头,没还价,嘴里念叨着:「好吧,看在老米勒想面子上……我明天把钱送来。」 安妮点头,转身去把木匠家的两只肥羊牵出来,还给了老詹姆。 接着,安妮在山坡找木料,搬石头的功夫,又来了村里的一位自耕农,他兴许是听说了木匠家的事情。 把自己刚送来没几个月的三只小羔羊带回去了,依旧是答应了安妮十几个铜币的畜牧费用。 等她搬着胳膊粗的木头缓慢行走,把缺口堵好时,早上赶出来的八只羊和一头牛犊,就已经只剩两头羊了。 安妮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这两头羊的主人,村子里的矿工。 矿工是自由民,没有土地也不是奴隶,农闲时会在镇里的一座铁矿工作赚家用。 「米勒小姐,我是来收羊的。」 今天对安妮说这句台词的人有点多,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就打算去牵羊。 但矿工明显有话对她说: 「米勒小姐,你家的羊都被收回去了吧?这大约是老文森干的,他家的儿子今早就挨家挨户的串门,说要把他家河边的那块地圈出来做牧场,让咱们都把牲口放他们家去养。」 安妮五官平和,看起来并不意外,挑了挑眉头:「多亏您告诉我。」 文森家在河边,有一座小小的水车磨坊,村里一半的人会把收穫的粮食拿去他家研磨,只用出二十四分之一的粮食做报酬。 因为这个营生,文森家算是富裕,他们与村里老骑士的关系也不错,现在的米勒家还惹不起。 即便被抢去了生意,安妮也不能做什么。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你和你妈妈以后做点别的营生吧。」 矿工领着他的宝贝羊离开。 安妮的羊圈也空了,她拿着树杈在地上清点计算,明天大家都会来结算这半年的畜牧费用,大概能有一百一十八个铜币。 老米勒不在了,村里人这么做也正常。 眼下的钱,想买一只属于自己小羊羔也够,但安妮暂时没有这个计划。 不用放羊了,安妮在自家的十亩坡地巡视起来。 这一片地都是陡坡,石块比泥土多,背阴还长着苔藓,灌木从。 想用来耕种,恐怕作物收成不会很好。 安妮一边思考除了耕地和畜牧之外的生计,一边踩着松软的苔藓往山顶上走。 她注意到,这鬼地方灌木之类的东西不少,野花野草也很多,还有许多蜜蜂飞在里头找花蜜。 安妮思索片刻,忽然觉得有了眉目。 「安妮!安妮!」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子的姑娘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坡,她扎着一条长辫子,朝安妮挥手。 「玛丽」 安妮认出来了,这是原主在村子里同龄的朋友,她就是木匠的大女儿,玛丽.詹姆。 玛丽手里拎着篮子,递给她,脸色有些歉意:「安妮,我爸把羊收回去了是吗?」 村子里哪个不知道米勒家全靠老米勒放牧餬口,玛丽觉得自己跟安妮关系好,安妮刚没了父亲,又没有了生计,怎么也不安心,就带上她早上采的野果,来山坡上找她。 「如果我早知道的话,一定劝他不要听那个磨坊主的。」 安妮接过玛丽给的野果,是稻草编的篮子,装着五颜六色的浆果,品种很杂。 「没关系,玛丽。我们家现在也没有人擅长放羊,要是你想帮我,不如告诉我这浆果是在哪儿采的。」 玛丽见安妮没有那么难过,放心不少,「就在西面的树林边,我们以前一起去过,你怎么忘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 「好。」安妮点头。 村子东面是条河流,南面是米勒家的山坡,西面是一片丛林。 大家通常沿着河边的路走,因为害怕野兽,除了猎人,很少去林子里活动。 树林边缘,是村里孩子们最喜欢去挖宝的地方。 快要中午,太阳悬在头顶,安妮打算找点东西回去做午饭,不仅仅想摘野果,还想弄点野菜,掏鸟蛋什么的。 上辈子丧尸病毒刚爆发时,她困在农场里,全靠挖野菜改善口味。 玛丽本来是打算陪安妮散心的,但一到了这里,安妮就被茂密的植被吸引去了,忙着摘野果,一会儿又趴在地上挖没人吃的野菜,根本没有想倾诉的样子。 安妮正在专心挖熊葱和荠菜。 「你采这个干嘛,我吃过的,我妈妈用来煮汤,味道很不好。」玛丽说。 熊葱跟韭菜一个味儿,煮汤确实没什么滋味。 安妮心嘆中世纪的厨艺水平,摇摇头:「我试试吧。」 挖完野菜,安妮甚至把袖口一挽,三两下爬上了树枝。 她要掏鸟蛋。 玛丽在树下看的有些恍惚,村子里一般喜欢掏鸟蛋的都是男孩,但她怎么看安妮上树的姿势,这么熟练 掏了一把不知名鸟蛋,安妮将这些东西都放在围裙里一兜装起来,与玛丽告了别,往山坡回家去了。 …… 第2章 打猎 壁炉里放了几块干柴,点燃草绒引火,没一会儿,燃起的火苗烧干铁锅。 安妮蹲在水井边,打水洗干净了熊葱,拿回屋子,切成碎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安妮,你是说他们都不愿意继续在我们家放羊了?」玛利娅还在消化安妮带回来的坏消息。 她与米勒先生结婚多年,一直靠着畜牧养家,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了这样的生计,家里几口人还怎么存活呢? 难不成,把地卖了吗? 「妈妈,我们不会轮到当掉家产这一步的,不养牛羊,我们还可以养别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玛利娅这个时刻惶恐的女人一碰到危险就想着卖东西,安妮安抚了几次,玛利娅才冷静下来,继续坐在火边沉默地纺线。 说到玛利娅,她年轻时也是镇上磨坊主的女儿,虽然没有什么荣华富贵,但吃喝不愁,只有个姐姐,丧夫后做了修女,在镇上的白教堂里当嬷嬷。 安妮朝窗外看去,太阳已经悬挂在树梢上,从村子到镇上一来一回要三四个小时,乔治和伊莎贝拉去找姨妈,应该也快回来了。 米勒家的面粉装在一个陶罐里,安妮把陶罐搬出来,见里头还剩几两面,干脆用鬃毛刷子全扫进了碗里。 把青色壳拇指大的鸟蛋打在里面,混入切成碎末的熊葱,加粗盐。 壁炉里架起的平底锅已经烧热了,安妮又从柜子深处找出来一块老米勒在世时在镇上买的黄油。 黄油擦锅,面煳摊进锅里薄薄的一层,煎到冒出气孔,熊葱浓烈的香味霎时瀰漫着小屋。 安妮摊了一小堆熊葱煎饼。 原主的爸爸在世时,家里的饭也是原主做的,但都是些捲心菜汤之类的东西,米勒家的小屋后,有一小块用来种蔬菜的地方,原主会种点儿应季蔬菜,但眼下地里空荡荡的。 「安妮,我们回来了!」乔治的声音从屋外响起,伊莎贝拉推开门。 「什么东西这么香安妮,你猜姨妈给了我们什么?」 乔治十岁,伊莎贝拉八岁,都是亚麻色头髮,五官白而立体,身上穿着麻袍,穿牛皮鞋子,伊莎贝拉披着羊毛披肩。 二人跟随去镇上卖工具的铁匠出门,在教堂找到了姨妈,姨妈听说他们父亲的死讯,很担忧玛利娅。 「姨妈带着我们去了磨坊。」乔治把背后布袋装的一包袱小麦递给安妮。 在手里掂量,大约二十斤的样子,安妮问乔治:「姨妈花了多少钱?」 在原主的记忆中,丁戈镇附近的几个村落主产大麦,黑麦。 这精麦粉,粗麦粉,混合麸糠的麦粉,以及脱了壳的麦子谷,都是不同的价格。 乔治挠着脑袋答:「二十多个铜币。」 安妮记住了,叫乔治和伊莎贝拉去吃煎饼,她把大麦放进了储存面粉的空罐子。 午饭一家人围在壁炉边吃,一人一块用黄油煎出来的手掌大的饼,还有玛丽送来的浆果。 伊莎贝拉与乔治好久没吃过黑面包之外的东西,又赶了一天的路,连话都不说,只顾着狼吞虎咽。 玛利娅作为妈妈,觉得安妮这么做饭有些奢侈,但吃着味道确实比以前的黑面包好,她没说什么,难道做她的女儿就只能吃最粗糙的黑面包吗? 玛利娅有一架织机,已经有很多年头了,摆在壁炉正对的那一角,她用羊毛纺出了十码细线,还有上次织布没有用完的亚麻线。 她盘算着混织些有颜色和花纹的布,这样每一码布都能卖上十几个铜币的高价。 接近两个月的产出,可以赚一块银币,可以交给安妮,让她去买粮食回来。 「安妮,你等会儿有什么事情吗?」玛利娅问。 「我打算去一趟山里。」 作为上辈子在世末混迹的人,安妮最喜欢在山里找物资,既不用担心有丧尸,又可以一些肉类。 米勒家不常吃肉,通常只有过圣诞时才会烤一只鸡。 米勒家的孩子,乔治和伊莎贝拉,包括安妮自己,都是瘦的皮包骨,她准备带上老米勒的镰刀和铁锄去山上看看,能不能碰运气。 乔治一听是去山里,说要跟安妮一起,天黑前回来。 那么伊莎贝拉就选择留在家里,跟妈妈一起给线染上洋葱皮天然的淡棕色。 村子建立在高山下,河流边,属实是个风水优美的鱼米之乡,从平缓的山坡爬进针叶树林,安妮拎着铁锄和篮子,乔治提着镰刀。 乔治还不知道安妮要做什么,他的性格与所有小男孩一样,活泼好动,见到什么东西都很好奇。 「那有一只松鼠。」 乔治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梢,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忽然僵硬起来。 以前乔治都是跟着米勒先生一起上山的,如今他不在了,乔治陡然觉得很难过,他收回手,局促不安地朝前面的安妮看去。 安妮比他高一个头,挎着篮子走在前面,她看起来认真极了,低着头冷静巡视,目光锐利,像经常穿梭在丛林中的捕食者。 乔治的难过被驱散了几分,他赶紧加快步伐跟上。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溪流之上,一人合抱不住的茁壮树木矗立在溪流两边,小溪边的这条路常有人走,到半山腰时,安妮脱了鞋,涉水走进溪里。 这条小溪很宽,深处有好几尺,堆着大小石块,安妮弯腰在石缝里找了许久,发现一群黑色小鱼,她让示意乔治噤声,缓缓地抬手,那群鱼儿就温驯地被收进了篮子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哇,安妮,你真厉害。」 乔治跑过来接过篮子,他按住活蹦乱跳的小鱼,数了数,大约十几条,个个都比食指大。 「很简单,事先不能惊动它们,等靠近了,捞的迅速一些。」安妮说着,用裙子擦了擦脚,上岸穿鞋。 真没想到,当初躲丧尸在山里找粮食的经验还能派上这种用场。 安妮让乔治拎着篮子,扛着铁杵打算去附近找找野菜。 有水源的地方,植物格外茂密,安妮不敢在这种原始森林里瞎逛,她只在这附近转了转,除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毒的蘑菇之外,并没有什么发现。 「看来今天咱们运气不好,竟然没有野菜。」 乔治抱着篮子,忽然感觉安妮现在的性格有些陌生,他弱弱地说:「我们已经有这么多的鱼了。」 安妮摇摇头,抱着贼不走空的想法,打算用镰刀砍一些藤条回去编框,她计划在夏天来临之前,把山坡上的羊圈改成蜂房。 在灌木丛边找了几根藤条,安妮忽然发现了小型动物踩在青苔上的脚印。 还很崭新,似乎就是刚刚才踩的。 看起来,象是野猪的脚迹,但肯定是年幼的小野猪,有可能是成群结队来水源喝水时走散了。 安妮立刻回头看向乔治:「你去小溪旁宽敞的路边等我。」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乔治挠了挠头,明明以前他没有这么听话,此时此刻却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照做了。 安妮将镰刀挽在身后,低头跟着脚印走进灌木丛。 … 屋子里,伊莎贝拉又添了一次柴火,她坐在妈妈玛利娅身边,跟妈妈学习染线。 伊莎贝拉是家里长相最漂亮标志的孩子,她也很爱美,心灵手巧,小小年纪,就已经会给自己编好看的髮型,但相比起安妮和乔治,伊莎贝拉年龄小,自从父亲去世后,她更加依赖妈妈。 玛利娅的腿疾是先天病,有一条腿使不上劲,只能扶着墙壁缓慢的挪动。 好在伊莎贝拉可以当做她的双腿,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帮忙拿工具。 傍晚,太阳开始落山,伊莎贝拉劝玛利娅歇一歇。 「安妮和乔治怎么还没回来。」玛利娅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看向屋外。 伊莎贝拉与玛利娅在家一个下午,把亚麻和羊毛都染好了,晾在屋子里阴干。 「妈妈,我们回来了。」乔治的声音从门外很远的地方传来。 伊莎贝拉推开门,惊讶的愣了好半晌。 安妮的手里竟然提着一只小野猪。 「嘘,别做声。」安妮故意趁着天快黑了外面没人才把小野猪弄回来,她进屋把门关好。 「今天碰了运气,竟然在灌木丛里碰到了跟母猪走散的小猪仔。」 「天哪。」玛利娅对于安妮碰运气的说辞感到有些惊诧。 安妮只是把小猪给打晕了,并没有放血,她使唤乔治去拿个陶罐,又使唤伊莎贝拉去壁炉边取热水。 小猪只有十几斤重,跟一只狗差不多大,安妮就地把猪毛烫了,用刀挂掉,就提着脖子下刀,把血放进了陶罐里。 玛利娅猜测安妮准备做北边人喜欢的血肠。 小猪刚断奶还没什么膻味,下水和大肠安妮都反覆烫洗了,泡在一边。 接下来,她拿着菜刀卸掉了猪的四条腿,猪头猪尾,又剃下肋骨,把肋肉留在五花上,再把肉切成一条一条,还单取出来一层小小的板油。 撒一层粗盐,一层肉,包括猪头和猪腿,腌制在陶罐里,用大石块压上,放在楼梯下。 清洗过的肠子白而滑,安妮请妈妈和乔治帮忙,把没凝固的猪血用纱布过滤,再灌好,用沸水煮。 乔治则是蹲在一旁清理今天捞的小鱼,他在木盆里把鱼的五脏挤出来,放在火边晾干。 处理好猪和鱼,天都黑透了。 安妮把麦子谷倒了一碗出来,放在小石臼里稍微捣碎,直接倒进锅里煮成粥。 晚餐,一家人把门关的严实,安妮用猪油煎了小鱼,还有加了杂碎的血肠汤。 许久没吃过肉的米勒家已经来不及对安妮的变化感到不对劲,大家静悄悄的饱餐一顿。 第3章 丁戈镇 次日清晨,屋外开始下起小雨,安妮从亚麻缝成的床单里爬起来,天还没亮。 她要安排今天的任务。 现在食物暂时不愁了,也没有羊要放,只需要等着村里人把牧羊的钱送来,安妮打算今天先把家里上下打扫一番。 这个房子有些年头了,砖木结构,楼板是老木料,楼上走动楼下就灰扑扑的,晚上还能听见老鼠在梯子上跑来跑去的动静。 伊莎贝拉还特别害怕老鼠,大唿小叫闹着要去跟妈妈睡。 安妮很害怕生病,上辈子丧尸病毒爆发时,安妮和员工躲在农场里,为了给员工找哮喘药,她开着车穿越了丧尸集中的居民区。 然而这辈子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如果被老鼠咬了,或者得传染病,又没有药品,几乎就是一个死字。 安妮吃了点昨晚剩下的麦粥,她先是把楼上一层的地都撒上水,用破抹布擦干,再从壁炉里剷出草木灰,抖在没有窗户的阴暗角落里。 接着,安妮铲掉了潜伏在楼梯下的老鼠洞,并且用黄泥煳严实。 米勒家穷,没什么家具,木柜子倒也有几座,都摆在一楼的大厅里,安妮把里面的东西清了一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大多都是些针头线脑,玛利娅工作的工具,老米勒留下的牧羊工具,例如牛皮水囊,草帽,打火石什么的。 忙活了半晌,雨总算彻底停了,不久,几个请米勒家牧过羊的村里人就结伴上门,挨个把报酬交给了玛利娅。 米勒家虽然已经落魄,可再怎么说也是地主阶级,轻易就能翻身,村子里普通的农民不敢赖帐。 有些人家里的钱不够,用等价的东西抵,安妮怕自己不识货,特地把玛利娅喊出来瞧过。 玛利娅点头,安妮才同意。 等人走后,安妮把钱放进了袋子里,挂在床底下,又才把他们给的东西归置清楚,分别是一码细腻的亚麻布,抵了八个铜币。 一小袋粗盐,一袋鹰嘴豆,抵了十个铜币,玛丽的父亲还给安妮留下了两颗自家种的捲心菜。 给鹰嘴豆的那人并没有把布袋也送给安妮,所以她还得找个罐子把鹰嘴豆装好。 本地的气温常年维持在十多度,四季如春,也就意味着安妮腌的肉不能放太久,简单地吃了点大麦粥,她让乔治把肉拎上楼,挂在房梁下风干。 玛利娅吃过粥之后又与伊莎贝拉坐在织机前纺布,乔治游手好闲地,想去村子里与其他小孩子一起玩,安妮嫌他碍事,就让他去了。 家里的事拾掇好了,安妮打算开始完成自己的养蜂计划。 首先,山坡距离村子有一定距离,蜜蜂不会伤到人,还能去山里采蜜。 第二,如今这个时代,一切有甜味的东西都十足珍贵,蜂蜜的经济价值很高,根据乔治的透露,在镇上的商店,一罐蜂蜜大约可以卖到四十个铜币,比羊毛什么的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可以以此求稳定的收入来源。 第三,安妮上辈子干农场时是一边种果树一边养蜂的,很有经验,能保证产量。 上午,安妮开始把昨天从树林里带回来的藤条剥皮,噼成片,像编织竹篾一样,做成正方形,侧面可以打开的编筐。 中午,安妮去村子里把乔治叫了回来,乔治跟着一群孩子在河边玩水,被安妮揪着耳朵拎回家,乔治狼狈地换了一件长袍,被赶去山坡上拾柴火回来。 安妮煮了一锅鹰嘴豆,软烂后捞出来捣成泥,再配上捲心菜炒猪杂,一顿午饭又出来了。 乔治捡了一小堆柴火才敢回来,他午饭吃的格外狼吞虎咽。 「明天我想去一趟镇上,买点东西,乔治,你负责在家做饭。」 「我」乔治无辜地指了指自己,他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在父亲去世之前,乔治一直都是被家里宠溺的那个角色,五谷都不分,什么时候干过活儿。 「煮点大麦粥就好,我去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安妮说罢,将只有盐味的鹰嘴豆泥吞进肚子。 眼下的安妮在他眼中冷漠而强硬,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好说话的姐姐。 上午被揪的耳朵还在隐隐作痛,乔治不敢反驳。 村落在河边,次日清晨,是个阴天,舒适的春风吹在树梢,朝阳被云遮挡。 安妮穿了一身轻薄的米色亚麻长裙,在衬裙里装了一小袋钱,手中拿着水囊,刚破晓,便沿着河边的大路往小镇的方向徒步。 河面,有几艘扬着白帆的船只掠过,它们似乎也是往小镇方向的港口去,安妮早上吃的不多,不紧不慢的赶路。 从村子一直往南,路上经过了其他的两个村落,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大多数都穿着亚麻做的衣服,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镇上去售卖土产。 安妮忽然看见远处,一个穿着红色宽袖长裙的女人,戴着银花瓣耳环,她侧骑在马车上,与牵马的僕人说话,高声谈论镇上的事情。 她身上裙子的布料看上去很像绸缎,在阳光下反着光,鹤立鸡群,一看知就是哪个富商的妻子。 「领主大人已经到了丁戈,据说他要亲自去娜委河边选一个地方修建新的港口,听说还要在那修建神殿,还有角斗场。」 「咱们兰埔斯郡,也就丁戈占了这样的先机,领主大人从王都回来还不到三天吧?看来是下定了决心。」 「只要海上的战争彻底平定,其他王国的船能顺着娜委河入境,三五年之内,丁戈,乃至整个兰埔斯,必然会成为莫尔兰王国西部最繁华的地方。」 女人骑着马,马蹄「哒哒」声不断,她走远了,安妮才抬起头仔细去看她的背影。 这还是安妮第一次听人说这里的大地名,莫尔兰王国,兰埔斯郡,。 听这话的意思,丁戈未来的发展前景很不错嘛,象是要大兴土木搞开发区的意思,她心想着,步履加快。 快要中午时,安妮终于走到了镇上,出门之前,伊莎贝拉拜託她帮忙买一点染料,乔治说想要一个新的弹弓,安妮同意给他买牛皮筋做弹弓。 妈妈玛利娅则让她去布料店打听一下最近的毛呢布料的价格。 小镇的入口处有一道石头堆砌了一两米高的城楼与城墙。 进入城门,安妮跟随人流涌入小镇的街道。 小城坐落在河畔,石子路中轴线的尽头,是在当地有百年歷史的白色教堂,教堂附近是伯罗萨男爵的庄园。 丁戈一半的土地都属于伯罗萨家族私人的产业,男爵也负责丁戈以及邻近一二十个村落的治安管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除开神堂与贵族府邸,丁戈的建筑都不算华丽,古典而质朴,与安妮家的石头房子没什么分别,只不过足够密集。 安妮先去了主街道上最大的一家布料店。 她今天出门时带了二十个铜币,也不知道够不够花,并没有打算消费。 「您想买点儿什么?」柜檯后站的店管家招唿她。 布料店的货架里码放着一码码的料子,混了羊毛的厚一些,纯亚麻,棉质的薄一些,还有天鹅绒,麂皮,皮草,还有丝绸,甚至有绢布和纱。 印花的,提花的,刺绣的,以及各种颜色,应有尽有。 安妮不知道这些布料为什么能凑到一起去,难不成这个世界的地理格局与上辈子不一样吗? 「请问这种布料是来自华夏国吗?」 安妮指着丝绸问道。 「华夏国哪里来的华夏国,我僱主的商船走遍世界各地,也没听说过华夏国,这些绸缎来自大陆的西南方,有好几个国家都能生产。」 店管家自豪地给安妮介绍,安妮却双唇紧闭,什么都没说。 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她穿越的地方可真够架空的,无论是地理环境,国家风俗,几乎就没有与上辈子一样的。 安妮嘆了一口气,振作起来问店管家:「请问您这里收不收毛呢布。」 店管家点头:「收,但这个时节气温高,价格没有冬天好,如果是染了颜色的布,可以给16个铜币一码。」 一码布接近一米长,做一件平民的衣服至少需要两码到三码布左右。 玛利娅一个季度,最多能产六七码布料,算下来就是112个铜币。 问完了布料的价格,安妮才去皮具店,花一个铜币,给乔治买了牛皮筋。 然后就是杂货铺,安妮问店主买了一包能够染出蓝色的植物染料,一小撮蔬菜种子,以及她打算引蜂用的,一小块树叶包的蜂蜡。 她把买来的东西都塞进衬裙的口袋。 买完东西,安妮的肚子飢肠辘辘,她凭藉记忆,找到了镇上的小吃摊一条街。 卖葡萄酒,肉干,果脯,面包的摊子居多。 一大块不含糠麸,加了黄油的白面包能卖上两个铜币。 安妮也就看了看,以她的经济水平,还吃不起这种好东西。 打算回家吃饭的安妮刚走出城门,忽然看见一个老叟在卖鸡仔,大约都是破壳二十天的样子,褪去了黄色绒毛,长出羽毛。 她走过去问价。 「公鸡3个铜币,母鸡4个铜币。」 安妮还剩十六个铜币,打算买一公两母。 卖小鸡的老叟给她从篮子里挑了三个活蹦乱跳的小鸡,便宜了一个铜币,让安妮抱着走。 回家时,太阳已经开始往下落,还算是炎热的午后,安妮推开屋门。 伊莎贝拉踹了正在烧水的乔治的屁股一脚:「安妮回来了。」 安妮把买来的东西都给他们,自己抱着小鸡放在屋子角落,她打算用没用完的藤条给小鸡弄个简易的笼子,养在屋子里的一角。 乔治则开心的水都不管了,用牛皮筋去绑弹弓,计划下次跟安妮去山里时能打一些兔子。 伊莎贝拉拿到了染料,转头与妈妈研究起下次要染的花纹。 两个小时后,小鸡仔被安置进了笼子,安妮把没吃完的野菜切碎了放在它们的食碗里。 又去午后的菜地里,挖了几条蚯蚓,再把蔬菜种子撒进去,有萝蔔,莴苣,牛皮菜。 阳光透过木制百叶窗,暖融融的照在屋内,小鸡仔们加餐了蚯蚓。 安妮蹲在一旁休息腿脚,安静而认真地看着它们用尖嘴啄吃。 乔治给安妮倒了一碗差点煮煳的粥,问安妮他什么时候能吃上这鸡下的蛋。 玛利娅坐在织机后回答乔治,「要等夏天过去。」 第4章 养蜂 山风阵阵,安妮背着涂了蜂蜡的背篓,头上围了披肩,与乔治结伴顺着山路蜿蜒进入森林。 这日清晨,上山的人少之又少。 安妮不想多生事端,所以的事情打算做的隐蔽一点。 上次上山时,她并没有光顾着赶路,还仔细观察了树林里有没有蜂窝。 安妮让乔治不要走远,就在路边附近耍弹弓,她自己背着背篓进了茂密的植被中。 涂了蜂蜡的筐子搁在树杈上,安妮把披肩拉下来,举起湿润的草点燃,乌烟冒上树梢,原本居住在树冠蜂巢的蜜蜂纷纷飞出来。 它们闻到了篮子里的蜂蜡味,自然就成群结队的移居。 安妮等了许久,烟雾都燃过了。 她蹲在一颗灌木旁,随着气温节节攀升,丛林里的野花都吐出花蕊,春景煞是好看。 安妮专心等着蜜蜂入篓,耳畔忽然传来马蹄声。 她疑惑地朝更远的山坡看去,竟然见到两个骑着马匹的人影。 一个人身穿天鹅绒绣金线骑装马裤,有一头淡金色头髮,穿长靴,配银剑,披锁子甲,骑毛光锃亮的白马,是个年轻人,显然是贵族。 一个穿红色长袍,黑白斑点毛镶边,骑黑马,胸前带着硕大的金色镶宝十字架项鍊,是个上年纪的胖子,像红衣主教。 他们在谈话。 「勋爵,我想领主大人的意思,是想让您的哥哥西蒙勋爵负监督责丁戈新码头和圣殿的建造,领主很信任他,这对您毫无好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那年轻人不为所动,「他到底是我的哥哥,比我年长几岁,父亲更信任他不是很正常吗?」 「不!他的母亲只是海盗的女儿,而你母亲是索图特家族的女大公,即便现在你母亲不在了,你的出身也比他强得多,斯特兰奇,领主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红衣主教怒吼道。 「你会想让他这种流淌着卑贱血脉的人承担赛巴斯蒂家族的未来吗?」 名叫斯特兰奇.赛巴斯蒂的青年人沉默不语,半晌后,寂静只剩鸟鸣的森林传来他淡淡的声音:「当然不。」 安妮蹲在森林里,抬起手挠了挠头顶。 她完整的听完了墙角,但对对话的内容提不起丝毫兴趣,听起来,是什么王公贵族,在搞什么夺嫡的剧情。 这与安妮这种无法世袭的骑士后代一点关系也沾不上。 安妮更关心她的蜜蜂,等人走了,安妮才站起身,看一看篓子里情况。 已经有一团蜜蜂围在涂了蜂蜡的地方,安妮关上篓子,把她从树冠把篓子取下来,背在身后,顺着山坡走开。 找到乔治的时候,他正在刻苦地攻打丛林里乱窜的野兔,收穫是没有的。 安妮摇摇头:「你必须得提前预判猎物的走向。」 她接过弹弓,捡了大小合适的石头,先对准野兔的屁股打了一次,再通过它逃跑的姿势判断出方向,提前打出下一弹。 兔子的脑袋被命中,一命呜唿。 迅雷之速,利落的手法,让人咂舌。 「你不是安妮,你被女巫附体了。」乔治捂着嘴抱怨。 「你总算是猜对了。」安妮把兔子捡回来,拍了拍乔治圆熘熘的脑袋。 安妮从没准备隐瞒自己的生存能力,她得先活下去,活的很好,再谈被不被接受。 安妮让乔治把兔子带回去剥皮,她则是直接去了自家山坡上的羊圈。 把蜜蜂关进了屋子,安妮回家取了乔治刚剥下来的兔子皮,她清洗一番,拎着就朝山坡下的村子里走去。 她准备去玛丽家,向她爸爸老詹姆换几块木板做蜂筒。 从安妮家到詹姆家,会经过村里骑士大人的农庄。 她看见木栅栏里围着村中最肥沃,最平坦的一块土地。 里面有农奴在小麦地里劳作,这个时节,正该大麦播种。 木栅栏里,还有一幢石头垒成的高大房屋,比安妮家的房子宽一些,高一层,两旁种植着花草和柏,看起来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田园别墅。 安妮知道,这个时代最小的地主便是骑士。 而骑士的爵位不能继承,他们只能多置办田地,积攒钱财才能保住地位。 要么,就上战场去立功,让自己升级成男爵,获得国王赐予的食邑。 但村里的这位骑士已经老迈,不可能再上战场,他又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姐,养在农庄里,听说已经订下婚约,对方是隔壁村子的年轻骑士。 农庄很宽阔,骑士一家的住宅在西侧,东侧则都是麦田,和农奴的破木屋。 安妮走了许久,才到玛丽的家。 玛丽.詹姆父母具在,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们的家也建立在河岸边,是木头房子,只有一层,阁楼用来睡觉。 木屋外面,围了一圈木头做院墙,院子里种了菜,木匠正站在院子里,和两个儿子一起锯木料。 见到安妮,老詹姆便停下手中的活儿。 「有什么事吗米勒小姐。」 「我想用这个跟你们换几块结实的木板,玛丽在家吗?」 她把兔子皮递给老詹姆。 「玛丽跟她妈妈去镇上卖菜了。这还是新鲜的兔子皮呢。木板我这里多的是,想要多少,我让安德鲁送过去。」 老詹姆没有多想,村里人很多都会在山上放陷阱捕猎,这里的山又险又陡,贵族老爷打猎都不往那去。 但只要爬上了山峰,便可以俯瞰很长一段的娜委河。 安妮回家后不久,安德鲁就把木板送过去了。 傍晚,安妮用铁钉把木箱钉好,背到山坡的蜂房里,将里面的蜜蜂赶进了木箱,只有厚实的木板才可以承受几十斤的蜂巢与蜜糖。 做完一切,安妮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回了家。 她又累又疲倦,年轻的身体虽然精力十足,但也不能过分的折腾,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吧,安妮想着。 回家之后,玛利娅和伊莎贝拉还在织布,乔治在生火烧水,他已经把兔子肉腌上了。 柴火烧的噼啪作响,传出一股温暖又厚重的香味,织布机的声音节奏有规律,看着窄窄的一室,叫人莫名心安。 安妮上楼,从房梁取下一块风干肉,晾了几天,已经彻底干透,因为撒盐的原因,没有变臭,反而咸香扑鼻。 先把咸肉切成片,在烧干的铁锅里煎,再撒上香草碎末,一人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乳猪肉,再加上一碗麦粥,吞下肚去暖和又充飢。 乔治最近经常吃肉,他吞了一口麦粥,四下盼顾,有些不可思议:「咱们真的能这么天天吃肉吗?要不要把剩下的肉和兔子肉卖了换钱。」 「不用。」安妮一口否决。 「筒已经弄好了,我们只需要等待它们成长。接下来,我会开始酿酒。」安妮说。 「你什么时候会酿酒了?」玛利娅疑惑地问,大女儿一直长在她的跟前,并没有人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妈妈,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听村里人说起过,我记住了而已。以前爸爸在,我可以只顾着贪玩,但现在家里的形势困难,当然需要把聪明才智都用上。」 「放心大胆的吃喝,人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吃过晚饭,安妮擦洗了一番,睏倦地上床睡觉。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得做烟燻防蚂蚁的处理,还得防着马蜂,安妮这几日经常在蜂房一呆就是半天。 剩下半天,她在家门外的空地上做木栅栏,先要砍树,修光后拖到门口,再固定起来。 三天时间,安妮把门前屋后的几片地都圈了起来,一有空,就带乔治去山坡上捡石头回来加固。 三天后,安妮又与乔治一起在屋门口起了几垄菜地,她打算把屋后出苗的菜都分移到前面去,方便浇水。 安妮还专门在院墙一角留了块空地,她打算建一座旱厕。 挖旱厕是一件辛苦活儿,乔治去村子里借来铁锹,姐弟二人也不过分劳动,每天就像蚂蚁搬家,一篮子一篮子的刨土。 坑洞足够大之后,安妮用半山腰的黄黏土攉泥,煳在坑壁,点燃火堆烧硬,然后再一半搭上木匠那里换的木板,上面建木板房,盖上稻草顶。 坑的另一半露天,用木头做盖子,平时一拉开,就可以直接从沉积池里取粪肥。 这一项巨大的工程做完已经一周过去,炎热的夏天来临。 安妮再次穿戴严实,前往蜂房去查看蜂筒的情况。 已经发展壮大到了可以二次分筒的程度了。 安妮花一天时间继续用肉换了木板,自己加工做成蜂筒,把原筒的蜂分成三波,她还在原筒的蜂巢里找到了蜂王。 夏天来临,雨季也伴随而至。 这天夜晚,安妮睡在床上,身边就是伊莎贝拉的床,伊莎贝拉忽然惊醒大叫起来,安妮与乔治起来查看,原来是暴风雨导致屋顶渗水了。 伊莎贝拉倒霉的紧,安妮全屋查看了,只有她床头漏雨,安妮只能与乔治把她的床挪开,摆上罐子接水,伊莎贝拉与安妮挤在一处。 湿润的空气,滴答滴答的雨滴,与伊莎贝拉的抱怨声混在一起,安妮睡的格外踏实。 第5章 洪水 趁着白日里雨小一些了,安妮从屋后的梯子爬上屋顶。 她戴着草帽,一片一片摆正瓦羽,然后压上石块固定。 安妮并不恐高 上辈子的某一次粮食库存不够,她开车进市区搜刮小卖铺,经过一个学校。 在宿舍楼外,她看见一个小女孩,被困在阳台上,为了救她,安妮爬了很高的排水管,在发现小女孩已经感染之后,安妮用匕首结束了她的生命。 此时此刻,她惬意地站在屋顶向远处眺望,天际边缘是乌黑的团云,正随着海风往内陆漂移,几乎要横扫娜委河。 安妮眉头一皱,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恐怕这雨还要下个没完呢,上辈子她是在平原生活的人,对雨水天气很敏感。 自家住在山坡上,也可能会遇到泥石流这种难以预料的东西,这个季节,不正是多发的时候吗? 安妮按着草帽,三两下跳下梯子,她进屋,将乔治和伊莎贝拉叫了出来。 「你们看天上的乌云。」 「乌云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黑。」乔治问。 「黑云意味着会下很长时间的雨。」安妮拿出铁锹,让乔治赶紧去村子里再借两把回来,顺便提醒一下人家,早做准备。 他们家住在半山腰,首当其冲就得预防。 「那我去把食物都盖上。」伊莎贝拉扭头去了屋里。 屋子里,玛利娅正在卷已经织好的两码布,她见伊莎贝拉慌里慌张的搬粮食,有些困惑:「这是怎么了?」 伊莎贝拉:「安妮说可能要下暴雨,害怕从山上冲下来,或许要挖条沟来防水,我先来把这个盖上。」 「那记得把帽子拿出去戴。」玛利娅细心叮嘱她。 前几年这里确实出现过,但她们家不会那么不走运吧?玛利娅心想。 安妮拖着铁锹来到了屋后,她先是拆掉了两节刚修起来的菜园子围栏,把木头横在后院的田埂上,再顺着田埂往下深挖。 等乔治借来铁锹,三姐弟都弯腰在扩宽安妮挖出来的防汛分流沟。 安妮把屋后的田土堆成沙丘,再挖一个u型分流道,避开屋子,水流就会往两边流淌。 三人不敢停歇,直到深度和宽度都达到了安妮的计划时,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安妮甚至上楼把自己的床单拿出来,两边扎好包上泥土做成了防汛沙袋。 屋子里,乔治把草帽子摘下来,把壁炉里吊着的热水提下来,倒进木盆里给伊莎贝拉洗脚。 「刚才去借铁锹,碰见文森家的约翰了,我说要下大雨,让他把河里的笼子收了,他还笑我傻呢。」 伊莎贝拉撇嘴:「提醒他们干什么,一群令人讨厌的人。」 玛利娅点点头:「快把你姐姐叫回来,雨越下越大了,让她快回来洗个热水澡。」 乔治答应一声,跑出门喊安妮。 在卧室用热水擦洗过后,换上干燥的衣服,安妮听见屋顶雨滴落下的声音,愈发强烈。 接下来的一整天,乌云彻底笼罩河畔,白天就像傍晚,潮湿的空气只能用火堆来驱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午饭米勒一家都围在火边烤兔子肉吃,这是前几天乔治在山上用弹弓打到的,安妮把兔子肉涂了粗盐和香草料,腹内塞了一些甜味的野果,用铁锅盖好,架在火堆上焖烤。 第二天,大雨还在拍打墙壁,早上安妮用黄油炒了麦米花,又用麦米花加上麦芽糖煮成粥。 乔治与伊莎贝拉心急的守在一旁,被安妮赶开,让他俩去查看外面的雨还大不大。 米勒家挖的一条分洵沟已经被水流冲出了深深的沟壑。 还好家里祖传的老房子是石头做的,外面煳了层泥,再泡水也只是掉层皮,村子里,许多农奴的家只是用薄木板隔成墙。 乔治顶着雨出去看了一圈。 「不好了,南边的林子里冲下来一股,我看见康尼老骑士家的庄田被沖了,还有河边,河岸很多地方都在滑坡。」 「上帝保佑,希望不会有人受伤。」玛利娅捂住胸口,她记得上一次,有一户熟人家全家都被冲进了河里。 一天后,雨过天晴,乔治与安妮前往半山腰的蜂房,查看蜜蜂的情况。 蜜蜂是认人的昆虫,安妮照顾过几次,它们已经对她很熟悉了,乔治还是有些害怕,只敢缩在后面。 前两桶蜂都没受什么影响,第三桶蜂被屋顶漏的雨浇湿了,不过问题不大。 自家的情况还好。 安妮带着乔治出门去还铁锹。 姐弟二人先是去了玛丽家,听说老詹姆丢了一条木头,他们的篱笆也垮了。 还没回程,村子里的铁匠忽然找到老詹姆家,着急火燎的告诉他们,放在文森家养的羊少了几只。 少了羊可是大事,村子里的许多人劳作一年都不一定攒的下一头羊。 老詹姆的妻子听闻,立马丢下手里的活计,往河边去。 安妮和乔治不宜多待,默契地没提主动去看热闹,施施然回家去了。 一天过去,安妮也把自家被水冲过的篱笆修好了,她的床单也被解救出来,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 乔治带来消息,文森家在河边放的羊丢了三只,眼下丢羊的人家都在他家的磨坊要赔偿。 家里的鸡仔们已经长到了可以放进院子里养的大小,安妮听乔治绘声绘色描述时,正在给小鸡切野菜。 都是些野生的牛皮菜之类,细细切成丝,浑上麸皮,小鸡们就在她脚边啄食。 其实她一直避免与村子里的人产生矛盾,之前文森家抢生意,安妮什么也没说过。 对于别人来说,这活计可能是唯一的出路,但对安妮来说并不是。 所以她没必要为了这个得罪他们。 展眼就到了夏季,雨水的季节过去之后,气温会升高,稳定达到二十摄氏度以上之后,就是制作酒麴的最好时机。 安妮打算让伊莎贝拉和乔治一起学习制作酒麴。 伊莎贝拉性格娇气些,但肯在手艺上下刻苦的功夫,就凭她日日陪着妈妈纺布也能瞧出来。 乔治则是天真些,粗放大胆,但耐心不足。 既然做了一家人,安妮希望他们能拥有更多的本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有能生存的手艺。 做酒先要做酒麴,而酒麴的原料,需要去镇上採购。 这一次跟着安妮出门的是伊莎贝拉,两姐妹在一个阴天的清晨出门,安妮灌满水囊,伊莎贝拉戴了草帽,背了妈妈织的两码布,吃过早饭,就开始往镇上赶。 伊莎贝拉时常羡慕村子里屠户家女儿头上戴的红艷艷的蝴蝶结,央求安妮也帮她买一根红色缎带。 安妮上辈子也没学过做这些针线活,无法自制,就去山上放了几次弹弓,打了两只兔子,打算用皮去换钱来买。 临近中午时,安妮与伊莎贝拉抵达了丁戈,在距离丁戈不到一公里的河边,安妮看见那里有成群的苦工,被骑高头大马的骑士监督,在修建夯土结构,打木桩造船港。 繁忙的河湾生机勃勃。 「安妮,镇子外面好多人吶,你瞧,那儿还有卖面包和鱼干的。」 安妮顺着伊莎贝拉指的地方看过去,还真有几家摊贩,专做苦工的生意。 伊莎贝拉这回求着安妮要来镇上逛,一路都很是听话乖巧,安妮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 伊莎贝拉固执地摇摇头:「他们卖给苦工吃的东西,肯定便宜,就不一定味道好。我只想要一根红缎带。」 安妮也不强求,「那我们去杂货店把皮子卖了吧,看能有多少钱。」 丁戈小镇一共有九家杂货店,五家收皮货,安妮与伊莎贝拉分开行动。 最终敲定了价格最高的一家杂货铺,老闆愿意给12个铜币一块兔子皮。 因为安妮打中的兔子够大,皮剥的也完整。 安妮还多嘴问了一句,他们店里的皮子都卖给谁。 老闆说,在丁戈三里地住的富商妻子罗伯特夫人,最爱用兔子皮做斗篷,每到冬天都要做一件,还偏爱灰白的毛色,也不是夫人本人喜欢,而是她那嫁给了领主的男爵弟弟做第二任夫人的姐姐喜欢。 每年距离圣诞之前,夫人就会给男爵夫人送一车的礼物。 打听完毕,安妮问老闆要酒麴。 老闆表示没有这个东西,安妮也猜到了,本地酿的是啤酒,要么就是坐船从王国南方来的葡萄酒。 这两种酒都只需要酵母,不需要酒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所以,她拿着24个铜币和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铜币,先牵着伊莎贝拉去布料商店卖布。 这是安妮上一次去过的店。 依旧是琳琅满目的布料,伊莎贝拉带来的布卖了32个铜币。 伊莎贝拉在挑选缎带,缎带有便宜的,也有贵的,便宜点的,是陈年的料子,有的产绸小国距离王国近,运费能便宜一些。 伊莎贝拉要了一根6铜币的陈年缎带,她觉得能拿回家自己再染一染。 安妮欣然付钱。 随后去粮食店卖了做酒麴要用的精麦粉,还有一大袋酿酒用的麦子,和自家要吃月余的粗麦粉一大袋,老闆送了包小鸡吃的麸糠。 大包小包,一共花了四十个铜币。 第6章 卖蜂蜜 这一行,一共赚了五十六个铜币,花了四十六个铜币。 姐妹二人返程,太阳西下,照在人的背上灼热似火,安妮与伊莎贝拉大汗淋漓。 伊莎贝拉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她侧脸看见一旁大路上骑马信步而过的铁甲骑士,心有悸动:「要是咱们家也养匹马就好了。」 安妮便问:「一匹马得花多少钱。」 伊莎贝拉摇摇头,说不知道,但她双眸一转,竟然提着裙子径直追上那名骑士,问他的马值多少钱。 伊莎贝拉是个漂亮的小孩,人人见了都和颜悦色,那骑士对她答道:「这可是战马,十个银币也难得。」 安妮心想,那么普通的马匹,大概一半的价格就能买到。 次日,伊莎贝拉把缎带泡在捣烂的花汁里浸染,再用粗盐固色,晾干了,缝成蝴蝶结的式样,先把头髮编成一条又长又粗的大辫子,再绑成髮髻。 红艷艷的缎带衬着浅色的长髮,显得肤白娇俏。 屋子门口,安妮坐在矮凳上,将清晨采来的,带着露水的花瓣揉进在商店买来的几种谷物细粉,然后放进盆里,用布盖着,收在楼梯下。 这就是酒麴了,等待酒麴发酵,长出白毛,是需要耐心的事情。 安妮给乔治布置了任务,叫他去山坡上砍一担柴回来,等到了傍晚,安妮打算教乔治与伊莎贝拉识字。 没错,就是识字。 她两天之前还不晓得,原来乔治和伊莎贝拉还没有来得及跟米勒先生学习算数和单词。 原主年龄大,曾跟着米勒先生读过一本经书,大部分单词都认识。 採购完粮食回家之后,安妮在院子里用树枝在地上写字算帐,乔治在一旁看,竟然不知道她写了什么。 安妮便安排他们二人每晚饭后跟她一起学习这个国家的语言,还有基本的数学,常识知识。 夜餐,安妮煎了香喷喷的熊葱饺子。 吃过饺子,安妮把大麦的单词写在地上。 「九月十月播种,次年五月六月收。一亩地,若是旱年,能产大麦五桶,若是丰年,能产八桶,一桶麦子,常年能卖六十到八十个铜币。」 安妮想了想,又说:「如果想提高产量,还可以用堆肥在播种期覆土。」 乔治有些不解。 「堆肥是什么?」 「肥料,比如鸡粪,牛粪羊粪,收集起来堆在土里让他发酵腐烂,用火烧过之后,可艾萨克进田里,这样作物就会长得更好。」 「我常去康尼骑士的农庄,怎么从来没见他们这么做过」 「康尼骑士家的农庄,使用的是耕牧轮休法,每隔一年,畜牧的地方会用来种地,种地的地方第二年又养牛羊。」 「所以康尼骑士农庄的粮食产量,能比得下临近几个村子的骑士,所以他颇有积蓄呢。」 … 菜畦里前些日种下的菜籽已经出落成整齐的青色苗叶。 萝蔔长得很快,已经都有了红艷艷的颜色,拳头大小,安妮在屋前迫不及待拔了几颗。 先把萝蔔菜切碎了餵给院子里散养的鸡,再把萝蔔切好加盐和柠檬腌渍在陶罐里,用湿布封好,隔四五天,再把萝蔔取出来。 配上山里溪潭里捞的鲤鱼,用铁锅炖够了一个小时,配着安妮用麦子粉蒸的馒头。这还是米勒家头一次吃馒头,大家都觉得比面包好吃。 又过些时候,牛皮菜长成了,安妮又腌了一缸咸菜。 待到收割麦子的季节,安妮的蜂蜜,也到了收割的时间。 在割蜂蜜前的一周,安妮每天都用晒干的香草烟燻蜂箱,为的是预防昆虫和蜜蜂的天敌。 收蜂糖那天,安妮叫上了伊莎贝拉与乔治,安妮把每个箱子里的蜂蜜都割下三分之二,用纱布包了,挤进陶罐里。 家里的罐子几乎都被用上了,装了满满的四罐子蜜,按照市价,估摸着能换十来个银币。 连续三四日,安妮与乔治都是天一擦亮就出发,用布包着罐子往镇上去,为了避免惹眼,他们把蜜分别卖给几个商店。 第一天,换了四百多个铜币,第二天换了三百九十多个铜币,第三天,又换了接近四百个铜币。 二人与店家把这些换成了好存放的银币,一共十二银币,零六十铜币。 乔治高兴的不成样子,说以后要更用心伺候那些蜂,安妮只感觉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带着乔治去了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 香料店。 如今的普通人家里,用香料多是本地自产的,外地香料都跟着船运来,一点点都贵的惊人,安妮之前还听乔治说过,富有的康尼骑士家里有一箱胡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那东西是他女儿未来的嫁妆,象是很宝贵和体面样子。 安妮盯上的并不是那些。 「辣椒你是说,那种红色的,味道很刺鼻的吗?有,我这里有。」跑了两家店,终于有一个老闆带来了好消息。 安妮与乔治站在被香料环抱的柜檯中间,等着老闆从抽屉里找辣椒的功夫,她一样样地去看如今的香料。 除了基本的肉桂和椒之外,还有一些来自其他大陆,本地人不知道怎么吃的食物。 例如黄豆。 天呢,看到黄豆的那一剎那,安妮瞬间已经想好点豆腐,酿酱油,黄豆酱,榨豆油所需要哪些工具。 她强忍着笑意,表露出一脸对黄豆不感兴趣的样子,口吻轻描淡写,问道:「这是什么?是鹰嘴豆吗?」 老闆取来了几条晒干的红辣椒皮,递给安妮,看了一眼堆在角落没人要的黄色豆类,说道:「这个吗?我煮了吃过,跟鹰嘴豆一个味道,鹰嘴豆四个铜币一捧,这豆子就卖你三个铜币。」 「好吧,那就买来试试,都给我吧。」 「一共是二十个铜币。」 乔治不明白安妮为什么要花这些钱买这点看起来不中用的东西,不过眼下他可不敢像几年前一样随意挖苦安妮。 只不过回家的路上,安妮似乎心情格外好,还问乔治想不想去男爵老爷的府上去做侍从,日后成为骑士,重新恢復米勒家祖上的地位。 乔治做惯了乡野里的泥小子,还是第二次有人提起他的「前程」但哪个男孩子不是从小羡慕穿盔甲骑高马的骑士。 他从小就在父亲对祖辈荣光的怀念中一直对成为贵族有别样的心情。 父亲曾经也常说,再牧一些年的羊,等他长大了,可以给他置办一套盔甲,一套剑,一匹马。 有了这样的装备,就可以去给男爵大人做侍卫,如果能立功,或者赢得决斗,就可以获得封地成为骑士。 到时候,他就能拥有钱财,粮食,奴隶,家人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劳碌。 随着父亲的死亡,乔治早已决定要留在家里做一个有本事,好好种地耕田,能丰收的农夫。 听安妮说起来,乔治低头看着脚尖快要磨破的牛皮鞋不表态。 安妮让乔治拎着东西,他半天不吭声,她以为是不愿意,没说什么,却听他小声道:「我想成为一名骑士。」 快要离开丁戈时,镇上的教堂外,嬷嬷们开始发放圣体,也就是粗劣的面包,贫困的人会去排队领取。 安妮与乔治去给一开始帮助过他们的姨妈送了几十个铜钱。 姨妈是个中年妇人,没有生育过孩子,丈夫死后就一直皈依国教,她在教堂呆了几十年,几乎认识镇上所有有头有脸的贵族和商人。 有钱有体面的人,每个祈祷日都会来聆听神父诵经,或者向神忏悔罪过,或者捐献一点钱,给教堂的院。 听说大约几十年前,莫尔兰的国王与教皇国宣战,几次战役过后,莫尔兰境内的宗教军团被消灭殆尽,上一任国王还修改了教义,推举新的大主教,成立国教。 如今的莫尔兰人,信仰都是没那么极端想国教。 安妮与乔治找到姨妈的时候,她正在招唿教堂里的孩子们给干硬黑面包泡上热水。 「是你们!乔治,安妮。」姨妈见到她们很是高兴,又问安妮之前的病好了没有,又问玛利娅的健康状况,又问他们近来的日子怎么样。 缺不缺粮食。 安妮一一作答,告诉姨妈他们最近的生活,又种了蔬菜,又养了鸡和蜜蜂,又在酿酒,过的平淡充实。 姨妈很开心,问他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 安妮俯到姨妈耳边,将乔治想做骑士的事情告诉了她。 「伯罗萨男爵每个月的中旬会来教堂聆听诵经,若是想做骑士,不如从他的随从做起。」 姨妈笑盈盈地与乔治对视。 乔治也瞬间明白过来:「如果能碰见男爵,能讨他的赞赏就好了。」 辣椒籽挖出来放在室内育苗,安妮把辣椒皮炒干,磨成粉,与本地干香草的粉末混合,再加上几勺盐和蜂蜜。 弄好调料,安妮趁着天没黑,拿上钱去村子里的猎人那里,买了一吊野猪五花猪肉。 这野猪是猎人在山上打的,瘦的很,还有一股肉腥味儿。 安妮先是用香草粉和酸菜汁腌了,又水煮一遍,撇去血沫,腥味才小些,最后她把这些肉抹上制好的甜辣酱汁,切成小块,闷进铁锅里煎。 盖儿一开,满屋都是又甜又辣的肉汁味道。 第7章 伯罗萨男爵 这月余以来,米勒家的伙食从来没次过,即使只有麦子粥,安妮也总熬的又稠又香,偶尔还加麦芽糖。 又三天两头地做肉食,只要是山里能弄到的肉,她也总是想尽办法,做的又多味道又好,还总劝着他们多喝热汤。 成效当然不止一点的显着,以往妈妈玛利娅饭量小,身材枯瘦,换季时动不动咳嗽,眼下却逐渐养好了一圈,头髮也有了莹润的色泽。 也就在这段日子,伊莎贝拉的身量长高了,玛利娅吃饭时提起要伊莎贝拉学做衣裳,又说安妮的裙子也短了。 光顾着吃蜜汁烤五花肉的安妮这才低下头看看自己,今日她穿着原主衣柜里最新的长裙,倒是短了一大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不过夏日里天热,她没注起意。 几日后,玛丽一早就给安妮送来了一兜刚从树林里摘的野生水果,吃起来倒是酸的很,却十分有水分。 安妮回赠了自己腌的几种小菜,让她拿回家炖汤。 酸野果削皮后切块,加上蜂蜜,小火熬成果酱,果酱难熬,要人守在边上,不停地加水,搅合。 安妮热的冒了一鼻子汗。 伊莎贝拉在裁亚麻布,这布是家里陈年的料子,她用花汁染过之后,颜色鲜艷了些,烟粉俏丽,说打算做两条裙子。 但安妮提前却提了点小要求。 她想做连衣条裤裙,能方便行走,干活儿,以及骑马。 「我从来没见过谁穿这样的裙装,真是奇怪,却有点好看。」伊莎贝拉开始缝制布片。 午饭是果酱配黄油烤面包,香喷喷的面包是安妮特意用酵母二发过,加了猪油揉的,格外松软。 乔治刚从山上回来,他在练手打兔子,略有收穫才回家,一鼻子就闻到了香甜的果酱在散发可口的味道,迫不及上前待蘸了一口,美的眯着眼。 吃过午饭之后,安妮去查看了酒麴,已经长出白毛,她把酒麴搬出去晒在院子里。 接下来,就是把育出小芽的辣椒移出去栽上,还有黄豆的育苗。 六月里种黄豆,至少要九月才能收穫,需要足够有耐心。 气温达到初夏的顶峰后,安妮寻了一个安宁的日子,让乔治帮着把酿酒用的粮食煮了。 在这之前一日,安妮带着钱去了一趟玛丽家,她定制的甑锅做好了。 甑锅是华夏自古最早的蒸酒工具,是木头所制,做起来简单,看起来与木桶差不多,安妮对人解释是用来存放粮食的。 将麦子先泡,再放进甑锅里,搁在锅炉子上开蒸。 蒸到七成熟,出锅摊凉,拌上曲,封进陶罐里,用黄泥封好,放在楼梯下阴凉的地方。 安妮的锅小,一共封了两坛,她手里的工具和材料都缺少,所以没指望能做出度数高的烧刀子。 只要有些酒味儿,再用本地的酒调和调和,风味也就百里挑一了。 … 仲夏,气温稳定在宜人的二十五度以上,安妮前一天与玛丽约好了一起采野果。 树林在村子边际,爬上长满翠绿树枝的树干,可以看见远处的河流,安妮摘了一兜像梨又像苹果的果子,坐在树冠的风口歇凉。 玛丽在树下坐着,先是说了安妮腌的菜炖汤如何美味,又说起家里最近要交多少税款。 「我哥哥最近被丁戈附近的码头招去做工了,你知道吗安妮,那里的工人可多了,少说有上千人,虽然一天共三餐的面包,还有一些报酬,可就是那里监工的骑士们不太友好。」 「若是不犯错还好,犯了错,说不定还会被痛揍一顿。」 「前天王哥哥在夯土时还看见了领主的两个儿子来视察,听说那两位勋爵光是骑士就带了二三十名,随从,跟行的物品,足足装了三大车。」 「我哥哥还说,他们兄友弟恭,气度不凡,身上都穿着黄金呢!」 安妮听的入神,玛丽描绘的场景倒是壮观,可她想起收野蜂那日在山上听到的对话,明明是兄弟阋墙,反目成仇才对。 … 剩下的蜂蜜还剩半罐,安妮把果子摘回来削皮切煮,熬成酱之后,又装满了一罐。 乔治这几日上山打猎,猎了不少大小的兔子,他只要皮,兔子肉被安妮用来做菜。 有兔子肉羹,有滷煮兔腿,还有蜜汁烤兔。 在伊莎贝拉厌倦吃兔肉之后,乔治终于凑够了十张兔子皮。 七月中旬的一个清晨,安妮与乔治一人背着果酱罐子,一人背着兔子皮,趁天还没亮,吹着夏夜冷风往镇上走。 姨妈早就传了信儿,男爵会出现在本次祈祷日的教堂里,而乔治只需要在外面侯着,能有东西吸引男爵的注意,就有机会。 所以,安妮给乔治支招,让他去猎一些兔皮,这是证明自己的身手。 到了镇上,天刚亮,安妮把果酱背到了街上,在教堂斜对面的墙根底下叫卖,乔治则带着皮子守在教堂边上。 教堂斜对面,是一户民宅,如今城里的民宅,与上辈子见过的中世纪城镇里那种楼房无异,有木樑,石砖,瓦顶,围成了一个接近筒子楼的建筑。 那里头一层能分割成好几个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都能住几口之家。 在民宅楼下摆摊卖东西的多,例如自家酿的啤酒,卖水果的,还有支了几张桌子卖烤肉的。 见安妮是个半大的姑娘,问了又卖的是果酱,摆摊的大婶们见不是竞品,都没说什么,让她在角落里摆上。 卖烤肉的大婶问她:「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出来卖果酱了?你叫什么名字?」 安妮一一作答,因为有心与她们交好,所以还腆着脸将他们的营生夸了一遍,又把酱盛出来一勺,挨个叫人品尝。 没人不喜欢嘴甜会说话的小姑娘,那几个大婶被哄的开心了,叫安妮把罐子往前搬一些,还帮着安妮吆喝。 卖烤肉的大婶名叫朱莉,就住在身后的民宅中,家里有四五个姑娘,最大的一个,比安妮还年长两岁,如今已经嫁了人。 朱莉大婶卖烤肉,多在早晨,她卖的肉多是鸡肉,顺带着卖面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一碗鸡肉一块面包要四五个铜币一碗,受众大多是镇上的商人。 小镇上大小商人上千,不愁没有生意,可他们的口味很叼,总要味道居上,才能有一席之地。 安妮也尝了一点朱莉大婶的烤肉,虽然香味略次,但汁水丰富。 包括她们卖的啤酒,水果,味道都不错。 不一会儿,来吃烤肉的老客户马格船手就注意到了安妮。 马格船手穿着白色纱制男士袍,带着银镶宝的戒指,长靴还是牛皮制的,看起来体面富贵,他有一头引人耳目的黑色捲髮。 安妮问了才知道,马格船手并不是本国人,而是海岸另一边的西列泽国人,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他的老闆,是一位拥有五艘大船的商人。 而他这次是跟船押送一艘船来莫尔兰送产自西列泽的葡萄酒,以及名贵香料和一舱冰块。 「先生,这个果酱您可以加些冰水用来沖饮,也可以用来夹白面包。十个铜币一碗,多买多送,您可以尝尝。」 马格先生见这小姑娘伶牙俐齿,觉得有趣,于是就用朱莉婶婶卖的面包蘸了一块尝尝。 野果熬的软烂了,在口中入口即化,先是浓烈的果味铺满舌尖,再是蜂蜜醇厚的清甜,两者结合,比一般的蓝莓酱,柠檬酱都要爽口些。 「这果酱是你家里的妈妈做的吗?真是好手艺。」船手不信安妮能有这手艺。 安妮也没否认,微笑着点点头。 马格船手捻了捻鬍子,一问价,整罐才三个银币,他很爽快的就付了钱,告诉安妮,待会儿会有人来取。 安妮手里捏着三个银币,有些讶异。 她在村子里见到的人,拿三个铜币出来买吃的都难,而镇里的有钱人,花三个银币都是小意思。 马格船手临走时还从朱莉婶婶那里打包了五个银币的烤鸡肉,又在旁边卖了一整桶丁戈啤酒,花钱如流水。 但这里的摊贩都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夸张。 正午,高耸的白教堂内传出唱诗班的吟唱,空灵而悠扬。 世代居住在丁戈,作为海边城镇的领主,他自小就跟父亲一起对抗海上的敌人,几十年后的如今,西泽列与莫尔兰早已休战。 太平盛世下,人过中年的的信仰更加真挚,镇内的其他贵族也都纷纷效仿。 身形发福,穿着有刺绣的湘色丝绸骑装,蓄了一脸洁白的鬍子,正与身旁的治安官说话,面容看着倒是慈祥,可眉宇之间却有愁色。 「伯罗萨家族在丁戈已经有两百年的歷史了,按理说没有人比我更能胜任建造港口的工作。」 「这次西蒙勋爵亲自到这里主事,谁的话都不听,如今帐上出了错,又让我来接手,显然是想伯罗萨家族来出钱平帐。」 治安官也知晓男爵最近的烦心事,走出了教堂的拱门,他对男爵笑道:「您看如今的丁戈,多么繁华富庶,整个郡里也找不到第二处,这还不是您这个男爵坐镇的功劳,可见您没有什么是办不好的。」 男爵听了,目光打量出去,刚一露头,就听见有人似乎在喊他。 「男爵大人!男爵大人您好!看看我的皮子吧!」 乔治早就被姨妈派小修女通知了男爵的穿着和长相,他眼尖,见了男爵出来,立马露出一脸谄笑。 「男爵大人!买我的兔子皮吧,都是我自己打的,十二个铜币一张,三十个铜币三张,五十个铜币五张,若是您只买两张,也可以跟身边的先生凑单。」 乔治的嗓子亮,语速又快,说的也清楚,可男爵听了,却奇怪地看过来。 「小伙子,你没学过算术吗?三张皮子铜币应该是……」男爵慈祥地提醒他。 「三十六个铜币。」乔治抢答道,他又笑笑说:「我会算术,知道这样卖会亏一些,但客人得了划算,说不准会把我的皮子全买了去,这样总比卖不出的好。」 「原本十二铜币的皮子十个铜币就能买到,即便是不急需的人也会为了占便宜买回去放着。」 「况且这皮子都是我自己在丛林里打的,品相不均匀,人家得了便宜,也不好再挑剔了。」 男爵听了这毛头小子的一席话,倒有乐呵,「说的是,有便宜人人都爱占,那我把你的皮子全买了,能比别处便宜多少钱?」 乔治答:「二十个铜币」 「倒是机灵的很,又有点手艺在身上,你家住在哪里?姓什么?父母是干什么的」 看出男爵喜欢这个孩子,治安官立马在一旁附和着询问。 第8章 特丽农花园 傍晚,安妮与乔治两手空空的回家,倒把玛利娅吓了一跳。 「你是说,船上的人把你的果酱连同罐子全都买走了」 安妮把赚到的钱摊给伊莎贝拉看,她才信了。 「这些做海运的,即便是条看货的狗也镶着金牙哩。」 好消息不止这一个,乔治通过安妮教的话术,不仅把皮子卖了,还得了一个男爵府侍从的职位,男爵的意思,是让他陪着男爵的大孙子在府里学弓剑。 「男爵大人叫我后天进府。」乔治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前程有望,可他也有些担忧,毕竟家里的帮手少了。 「别担心。」安妮瞧出来,出言安抚,「等我把酒酿好了,打算在城外开一家店,我们都搬过去,这样就可以常见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那太好了,乔治,你明天去镇上买几套像样的成衣吧,免得去了府里人家瞧不起你。」伊莎贝拉说罢,从卧室里把针线篓子都拿下来。 「骑装要有一套,锁子甲也要有一套,祷告日穿的黑袍,以及平时穿的披肩袍。平日要用的手套,箭袋,水囊,要是衣服大了一点儿也没关系,拿回来我给你改改。」 伊莎贝拉对穿戴打扮这方面的研究颇深,就连安妮也听的一愣一愣,连忙让伊莎贝拉去仔细列一条单子,明日好去街上买来。 乔治的行装收拾了很大一箱,花费着实不小。 光是可能会用上的锁子甲,就要了八十个铜钱,加上骑装,长靴,共花了三个银币。 出发那日,姐弟借村子里的顺风车去镇上,安妮解开钱袋给他抓一些,送到男爵府外,随着高耸的哥德式雕花铁门紧闭,人影都看不见了,安妮才离去。 夏日里蜜蜂要常熏,一刻也不叫人停留,又得赶回家伺候那一屋子的蜜蜂,安妮割了一小罐子蜜糖。 回家后,伊莎贝拉还在窗边做针线活儿,只不过抱怨起了楼梯下传出刺鼻的发酵味。 被这么一提醒,安妮才想起封着酿了许多日子的酒。 次日,黎明的日出地照向院子里的鸡窝,里头依偎着两颗洁白的鸡蛋。 一个清晨的功夫,她叫伊莎贝拉帮忙,用甑锅蒸馏出来一大桶白酒,酒体清澈,略微发黄。 她浅尝了点滋味,辣烘烘的味道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粮食的香味馥郁满鼻,虽然度数没那么高,但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傲视群雄。 树林里以往安妮看不上的红皮小西梅,口感有些酸,但果肉却软,无毒,但本地人不吃,长在细枝小刺的灌木堆里。 盛夏阳光好,如今这些西梅肆意生长,安妮又拎着篮子出门,把这些西梅尽数摘回家。 蜂蜜拌西梅蜜渍,再倒上一罐酒浸泡,以稻草和黄泥隔绝细菌封存。 这便是西梅酒了。 … 丁戈的港口已经初具雏形,封建主的力量庞大,港口工人没一个敢偷懒。 伯罗萨男爵带着儿子孙子出行,参加神殿的动工祈祷,乔治穿着一身崭新的靛蓝色棉披肩袍,头戴小帽,跟在其他两个侍从身后。 进入男爵府这些日子,乔治过的格外充实。 先是学规矩,男管家带着学了三日,包括行走坐卧,吃饭的礼仪,穿衣的礼仪,见了贵族们行礼的姿势。 再就是跟着男爵的孙子一起上课,包括骑术,经书,算术。 男爵的孙子调皮捣蛋,但与乔治曾经打交道过的乡野小子比起来,还是不算什么,乔治出身乡野,身上有股野气,总能跟主子混到一起去。 港口的另一头,安妮也走进了热闹的城外集市。 丁戈镇是有石砖城墙围起来的,但在城墙外,靠近老岸口的那一边,有自然形成的集市,集市由五条泥泞的土路交叠产生,比城内集市的规模还要大。 但这里没什么商店,大多都是酒馆,面包店,餐馆,还有客栈,客栈也就是这个时代集吃喝住娱乐为一体的酒店,体量有大有小。 主要服务暂时住在丁戈的商人,船手。 安妮先前问了卖烤肉的朱莉婶婶哪里有房子可以租,还得价格便宜。 朱莉婶婶就推荐了这儿,还提供了帮人家租赁房屋的马行代理人。 顾名思义,马行就是开车马租赁的店,马行的代理人,也就是帮助外人租马的代理人,这种代理人不光能帮着租牲口,还有房屋。 「您好,我叫安妮,是朱莉婶婶介绍来租房屋的。」 安妮对一个蹲在马行门口啃面包的络腮鬍大叔自我介绍。 络腮鬍大叔低下头,这才看见说话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怎么能做的了这种主。 「我叫詹森,你家要租房子吗?你的父母怎么没来」络腮鬍大叔蹙眉,问道。 「我父亲刚去世,母亲有腿疾,她想租个屋子做吃食的生意,让我来跟您打听。」 詹森近些日子生意不景气,嘆了口气,也不管是不是小姑娘了,拎着钥匙领安妮上街。 詹森干了这么多年,好歹还是专业的,他边走边问:「你想租多大的房子,带不带家具预算多少?准备住几口人」 「月租金不超过五个银币就行,无论什么样的屋子,都请待我瞧瞧再说。」 安妮看上去一点也不怯,詹森却发觉自己低看了这一单生意。 一般情况下,筒子楼里的一间卧室,一个月只需要二十五铜币,一层的套间需要一百二十个铜币。 独栋楼房,一整栋的价格在三银币一月左右。 五银币的价格,勉强可以租一间带院子和围墙的花园别墅,只不过,这样的房子很稀缺。 「,建在一片杨树林前,门口就是城外集市的主街,斜对门,是丁戈名气很高的金玫瑰酒馆。」 一人高爬满绿藤的围墙,木拱门上铜锁锈迹斑斑,詹森从腰间翻出一把铜钥匙,开锁推门。 这别墅独门独户,前院二三十平米,铺着石砖,主楼有三层高,石砖结构,后院七八十平,铺着无人打理的草坪,种有柳树,还有一口长满了杂草的井,并一间储藏室。 这里的硬装还算精緻,主楼门口的圣母雕像花纹优雅,屋门也是胡桃木和黄铜做的,看得出来曾经很漂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这样好的房子,为什么只租五个银币」安妮第一眼就被这里吸引,但她还是忍耐着欣赏,向代理人挑毛病。 安妮不是个傻子,这样的用心修建房屋,一看就是哪个商人在丁戈用来常居的,即便是租,也该比这贵上许多才正常。 见瞒不住人,詹森摇摇头,并没有带着安妮进屋,而是就站在院子里,他似乎很避免进入这间别墅。 詹森嘟囔道:「我就知道,怎么可能会瞒得住人。」 他向安妮解释:「这间房屋的主人是商人康纳先生,房子建成的十年里,他相继病死了两个孩子,所以认为这里受到了诅咒,两年前搬走了,把这房子委託我出租。」 「这种地方,即使是三个银币也没人要。小姑娘,我带你看看别的房子吧。」 「等等,三个银币是吗?这房子我租了。」 詹森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确认自己没听错。 「没错,詹森先生,这里是三个银币,请给我写一份凭据,并把钥匙留下。」 安妮复述了一遍,詹森先生反应剎那,霎时堆出笑脸,一扫霉相。 「我就知道,不会有人真的相信什么诅咒,只要你肯租,明日我帮你请教堂的神父来,化解这里的诅咒!请在这里等我……」 詹森先生把钥匙塞进安妮的手中,激动的快步走出去拿凭据了。 安妮举着头四周环顾一圈,心里不相信什么诅咒,她拎着钥匙打开屋门,进入了别墅的主楼。 一入户,映入眼帘就是楼梯厅,一楼有四个房间,一间大客厅,一间厨房,一间书房,一间小餐厅。 厨房里有一处地窖。 顺着楼梯厅上二楼,有两个带起居室的套间,另外一间带壁炉的小卧室。 卧室里的桌椅板凳床还算齐全,只不过都旧的吱呀作响。 三楼,有三间带壁炉的卧室,一间杂货间。 楼顶的阁楼里,堆着一些腐朽的家具,腐朽的毛毡地毯。 安妮回到二楼,在两个套间之间来回徘徊,终于她似乎是发觉了导致商人的两个孩子死亡的真相。 二楼的一个套间里,靠窗放置的储物柜子上,摆着一套金属器皿,有高脚的杯子,有储水的罐子,雕刻着精美的玫瑰花纹,似乎是用来喝水的东西,像铁又像银。 安妮认为里头含有重金属汞,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孩子,若是一直喝重金属超标的水,肯定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最后早夭。 才不会是什么受了诅咒。 她伸手把这套器皿抱起来,连同隔壁几个卧室里的金属用具,都收拾收拾,拿到一楼,挨个用门夹坏了,准备让詹森拿走。 詹森后脚带着凭据交给安妮,见到她收拾了这么一包破损的器具,以为她想砍价。 安妮却摆摆手:「这些东西都有损坏,用不了。我也不跟你砍价,请帮忙换几套陶土做的器皿来。」 「还请您帮忙打听打听,这附近靠谱的木匠,我想打几套桌椅和柜子,我可以付您打听的报酬。」 詹森仔细打量这些金属器具,明明损坏的弧度都一样,显然是人为统一破坏的。 他从不怀疑这是安妮弄得,毕竟没人会舍了金属用陶器,而是低低的骂起这条街上游手好闲爱搞破坏的小偷帮派。 「放心,一定帮你打听。」 说罢,詹森脸红脖子粗,气愤地带着东西出门去了。 第9章 红头髮 如今的租房凭据,是代理人与房东签的协议,安妮只需要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好,詹森已经替她把名字写好,虽然单词拼错了两个,但权益也同样受当地治安官的保护。 这张又薄又粗糙的羊皮纸被安妮摺叠起来,小心收在口袋里。 再看这座房子,安妮的眼光就不一样了。 毕竟是未来要居住和做生意的地方,厨房,水井,地窖和杂货间,都是安妮重点规划的地方。 她打算在楼梯厅里做点菜吧檯,大客厅里摆放桌椅板凳,一楼书房做包厢,二楼,三楼做客户套房,后院的杂货间改成员工房,杂货放进地窖。 安妮打算赚到钱之后在城里再租一套自住的房子。 下午,她先是去市场上的旅店,客栈,酒馆,餐厅都逛过一圈,观察人流,询问工价。 傍晚,特丽农花园的围墙外就挂上了招工的木牌。 只招会做饭做活儿有经验的女工,周薪资四十五铜币,试用期三天,薪资十个铜币。 当晚,安妮漏夜回了村子,第二日清晨,她带着伊莎贝拉前往特丽农花园,伊莎贝拉兴致颇高,她很好奇三个银币的房子长什么样子,赶路也不觉得累。 抵达特丽农花园之后,伊莎贝拉发现这里比她想像的要大,漂亮,得体,简直就象是体面的骑士会住的宅邸,只是一切都那么老旧,后院的杂草长的比人还高,打眼一瞧,绿意盎然,衬得建筑物更加古朴。 安妮有伊莎贝拉陪着,从后院的仓库里找出一些木桶,她提着木桶从杂草里拨开一条路,抵达了后院的水井边,捡起脚边的鹅卵石,安妮把它扔进去。 只听见「扑通」一声,里头竟然还有水。 那么就不用花钱往店里买水了,安妮庆幸地很,昨日她走时还在街上看见隔壁的酒馆有车夫送水离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姐妹二人合力用绳索打了满满的一桶,抬回厨房,打湿了阁楼里的腐朽布料擦拭地板,安妮还从后院折了一根高大的野苎麻,将屋子里够不到的天花板都扫了一遍。 院子里忙里忙外,转眼,太阳上移,屋外忽然有人在敲门,安妮将抹布扔进水桶,走出去支开门,外头站着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干瘦女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皮肤晒的黝黑,她看起来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地说:「请问这里是招工吗?我叫罗茜,是来面试的。」 罗茜居住在距离这条街不远的一处筒子楼,与三个孩子挤在一间屋子里,她的丈夫早死,平时的工作就是替人浣洗衣物,赚取微薄的收入。 昨儿下午,她洗衣服时听其他洗衣服的妇女说起这条街的特丽农花园似乎在招会做饭的女工,还说薪资很高,足足有四十五个铜币一周,可就是还提了一种试用期,三天才十个铜币。 大家便都觉得不靠谱,怕是贪婪的商人为了骗取劳动想出来的下作法子,都不想来试试,省的浪费时间。 可罗茜愿意来试试,她想如果万一是真的,那么今年的冬季来临时,她就不用把手浸入刺骨的冰水中洗衣,甚至有收入购买足够全家吃饱的面粉了。 门后竟然站着一名看起来跟她大女儿差不多的年轻姑娘,这姑娘穿着不算华贵,但衣饰干净,眼神却平和有神,一看就知是不缺衣少食的人。 「你先进来吧。」安妮说道。 她将罗茜带进厨房。 「这是我妈妈开的店,我只不过是来帮忙的,她腿不好,不能来看店,你先把你的情况跟我说说。」 罗茜简单说了自己的家庭和住址,说了自己会做点面包,但以前的工作是浣衣,并且干了很多年。 这个时代的妇女能做的工作不多,体面一些的是织娘,厨娘,裁缝,以及侍女,下等的一点的活儿,便是浣衣,收粪便,制羊皮,以及不能明说却泛滥的交易。 能一个人养活三个孩子,做了这么多年洗衣的工作,安妮低下头瞧了瞧这妇人的手,满是冻疮的结痂与厚茧。 「你可以来厨房帮工,只不过我需要你提供一份你住址房东手写的担保信,三日之后就可以来工作。」 「是,我明白,谢谢你。」罗茜激动地握了握安妮的手,随后离开。 午后,厨房里锅碗瓢盆打扫的差不多结束,安妮锁了院子,与伊莎贝拉在朱莉婶婶的摊子上买了面包和烤肉,姐妹二人坐在街角吃饭。 阳光毒辣,墙根底下勉强能遮阴,烤肉滚烫,滋滋冒油,姐妹二人冒了一层薄汗。 伊莎贝拉看看街角的摊贩,又想到特丽农花园旁那些出品精緻,名气不俗的店,不禁有些担忧,虽然安妮的厨艺近来长进很突出,但那些老店背后的老闆都是经营生意多年的老狐狸,外人要想分一杯羹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排挤。 就她们两个小女孩做主的店,能有生意做吗? 「安妮,要是我们的店里没有生意该怎么办,我们两个默默无闻,又没有人脉,又没有帮手,谁会知道特丽农花园如今开门做生意呢?」 安妮听了,第一反应竟然是欣慰没心没肺的便宜妹妹伊莎贝拉终于开始动脑子了。 「你的担忧有道理,但眼下我们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应该轻易怀疑自己,至于生意上的事情,那是开业之后才该担忧的,我会想办法的。」 伊莎贝拉看向安妮,她欲言又止,自打父亲去世之后,不仅是安妮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就连她也意识到如果不努力改写命运,就有饿死家中的份,所以才没日没夜的学习织布。 听安妮的这一席话,伊莎贝拉有种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安全感,她想起前段日子的艰苦时期,家里都快无米下锅了,但安妮却润物细无声地改变了一切。 伊莎贝拉垂首,举起烤肉继续大口吃进肚儿。 忽然,街角一阵喧闹传来,似乎是谁骑着马,在追赶几个半大的孩子。 安妮眯着眼看过去,发觉骑马的并非别人。 作为这条街上有名的马行代理,詹森自然并不是个纯洁无瑕的白手套,他的母亲是城内的一名老鸨,父亲是老港口的船长,詹森的父亲因为杀人被处以绞刑,从那之后詹森便被马行的老闆收为养子,詹森经手的生意都很正经,但他背后的关系却是混迹偏门的。 要说詹森在这一片足够有面子,可总有人不给他脸面,也就是那些生活在老港口仓库附近的红髮小偷们。 小偷们没有头领,狡猾而势众,消息灵通,也不参与丁戈的势力争斗,仅仅靠着小偷小摸生存,黑白两道的人都拿他们没办法。 前两日詹森就以为特丽农花园里的器皿都是他们弄坏的,今日又撞见这群小偷在蹲哨马行后院里的马匹,詹森直接追了出来,嚷嚷着要将他们教训一顿。 那群小偷被撵到了大路上,四散奔逃,詹森朝着其中一个追过去了。 面对这场闹剧,安妮并未放在心上,朱莉婶婶见了却「呵呵」直笑,与安妮讲述以上关于詹森与小偷们的恩怨。 她听罢,笑而不语,三两口塞完面包,起身对伊莎贝拉说到:「走吧,咱们回去继续打扫客厅,我约的木匠下午就得送来桌椅了。」 特丽农花园的钥匙安妮拿在手中,连同钱袋一起挂在腰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走了一段路,姐妹二人来到特丽农花园所在的街道,因为此刻不到饭点,街上无人,懒惰的野狗蜷缩在树阴下睡觉。 伊莎贝拉对一切都毫无察觉,她还在想着方才唇齿留香的烤肉,以及待会儿要擦拭的地板,一点也没注意身后跟上姐妹二人,准备擦身而过的。 「噢!老天!我的胳膊!」 「饶命,它快断了......」 耳畔的尖叫悽厉,伊莎贝拉惶恐地回过头时,她的好姐姐安妮正把一个红髮青年擒拿在地上,安妮的脚踩着他的脑袋,手里抓着他的胳膊,而那个整张脸都落在地面上,痛的脸庞扭曲,嘴里不停地求饶。 「你似乎对我的钥匙和钱袋很感兴趣?要不要我把它送给你?」 安妮低声说着,声线里听不出什么语气。 还在回忆刚刚是如何在出手的瞬间被制服,只听见「啪」的一声,安妮松开他的胳膊。 她弯腰从他的怀里掏出几个绸缎制成的钱袋,这钱袋鼓鼓囊囊,打开一看里头装着满满的银币。 伊莎贝拉呆滞在原地,她看见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而安妮却把这些钱袋都收进了衬裙的口袋里,钱袋扔了出去。 「我再也不敢了,饶我一命,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我再也不敢招惹您了。」知道今日碰上硬茬子了,他倒是能屈能伸,察觉到安妮的别有意图后,瞬间就想通了为何她会把钥匙和钱袋挂在外面招摇过市,满口告饶。 人家就是冲着他来的,怪他平常专偷有钱的商人,此刻犯蠢,小瞧了人物。 「你叫什么名字?」安妮问。 「我,我叫亚丁。」答。 「我不想要这些钱,倒是完全可以还给你,你的这条胳膊,也可以接上。不过在此之前,想请你帮我个小忙。」 「有什么忙,只要我能帮,一定尽力而为,求求你饶了我的胳膊。」 安妮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又吃痛一声,他的胳膊似乎又不疼了。 竟然有人能把他的胳膊掰断,又重新接上。 被吓狠了,唯唯诺诺地缩在原地,不敢抬头去看安妮的脸,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这串钥匙了吗?这是特丽农花园的钥匙,以后那里就会是一家餐厅,只不过眼下还没人知道,可我希望全镇人都能知道这个消息,一个月之后,我不仅把钱还你,还多给一部分报酬。」 安妮的话音刚落,就忙不叠答应:「没人比我们更能散布消息了,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他捂着手臂逃走了,伊莎贝拉还捂着嘴站在几步之外,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安妮,喃喃道:「这就是你说的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办法?」 第10章 男管事 「斯特兰奇来了吗?」 「大人,他们已经到了左翼的大厅。」 赛巴斯蒂堡,领主宫。 这座城堡建立在一座距离兰埔斯郡丁戈港八十里路之外的山丘上,优美而庞大,特别是庄园后那华丽的玫瑰园,依稀可见曾经的女主人的审美。 雨后的晴天,盛放的玫瑰香气烂漫,这一日是家族祭奠亡灵的日子,领主恩克.赛巴斯蒂坐在长桌前,等待他的两个儿子服软,来到这里祭奠他们的母亲。 恩克已经年迈,他穿着丝绸袍服,却掩盖不住脸上的病气,身旁端坐的是他的第三任妻子,她叫伊芙娜,是珀莱特伯爵的小女儿,作为继母,伊芙娜甚至比自己的两个继子还要年轻。 伊芙娜年轻,容貌美丽,在王都时曾与另外两个姐妹有三朵金花之称。 可因为伯爵父亲的财政情况,三姐妹所嫁的人都并不是什么如意郎君,伊芙娜的境况甚至比其他两个姐姐更好一点儿,至少恩克从没把她当成妻子同床共枕,而是老友的可怜女儿,城堡的女管家。 在伊芙娜看来,恩克的长子风流倜傥,有血性与热情,只不过因为出身上不得台面,一直被人诟病,以至于如今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却没有哪个贵族想把女儿嫁给她,只是跟一个新贵的女儿订了婚。 至于恩克的次子斯特兰奇,伊芙娜觉得此人脾气古怪,阴沉刻板,难以相处,讲出的话都有所保留,就跟他的血脉一样,满是高傲与虚伪,她实在不敢想,如果是斯特兰奇得到了所有的土地,那么她会不会被随意指到哪个修道院了此残生。 「父亲。」 「你们来了。」 拱形门被侍从打开,两兄弟从门外步入,他们二人一左一右,入坐长桌。 恩克作为父亲,按例询问了二人最近的生活,随后便开始午餐前的祷告。 他一生娶过三任妻子,娶西蒙的母亲时,他只是一个有皇家血脉的男爵,面对被王国招安的海盗首领联姻的请求,他没有拒绝的权利,娶了一位海盗的女儿。 后来这群海盗叛变,又是恩克披马上阵将他们剿灭,他因此封了伯爵,但西蒙的母亲却在悲痛时确诊怀孕。 西蒙的母亲生下他便与世长辞,满身荣耀的伯爵高娶了阿伦盖郡女领主,王国西部最富有的图索特女大公。 她是一位年轻的女继承人,拥有偌大的土地,他们的联姻使国王都感到焦虑,如今阿伦盖是斯特兰奇的财产,恩克本打算把兰埔斯交给西蒙继承。 这样也算公平的分家。 但在此之前不久,西蒙在兰埔斯的丁戈监督修建港口时,因为防卫管理不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一艘运送建筑铁器从临国来的巨船被海盗在近海拦截抢夺,将预算里三分之一的钱财都损失了进去。 要知道本地并不产铁矿,这些些铁是用来建造神殿,角斗场,港口,以及大剧院的。 为何要建立早已在这个时代失去了实际属性的角斗场和神殿呢?这与现任老国王追求古典的信仰立场有关,所以这是为了国王办的差事,容不得太大差错。 西蒙犯了错,如今这差事被恩克交给了丁戈的伯罗萨男爵。 但老领主少不得要询问他那艘船被劫的细节。 「都是我的疏忽,忘记了调整近海换防的时间。」 从斯特兰奇的视角抬眼看去,西蒙回答时的面色却过分镇定,缺少了应有的羞愧。 斯特兰奇并不想过多的把注意力放在西蒙的那些小动作上,可他十分怀疑,这件事太过蹊跷,就好像那群海盗有只长在郡里的耳朵。 恩克摇摇头:「你该向你弟弟学习,如何管理好一个郡的秩序。」 西蒙握住刀叉的手指轻微用力,这一次他并没有露出不满的情绪,反而与父亲身边伊芙娜的双眸交汇。 对方朝他递来宽慰的眼神。 … 特丽农花园,镇上的木匠带着一车木板与工具箱,在客厅与楼梯厅量了尺寸,在院子里把木板锯好,就开始组装成桌椅和柜檯。 在这期间,安妮与伊莎贝拉来到了镇内的旧货市场,二人挑选了一些有刺绣的亚麻桌布,灯台,以及花瓶和廉价的二手油画和厨具。 在回特丽农花园的路上,安妮还在粮店,蔬菜店,肉店,木炭店,水果店都付了订金,让他们送来开业需要用到的东西。 安妮对这间店的规划暂时只打算开发饮食部分,带着卖点酒水,等她调整出了本地人喜欢的酒水口味,就把利润高的酒品放成主要货物,之后才是楼上的客房部分。 傍晚,又有应聘者上门,分别是两位被罗茜介绍来的大婶,以及一位看起来很有经验的。 在这个地方,原本普通帮厨的工资不应该这么高,许多人要么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么是觉得要求肯定很高。 所以来面试的人零零散散,但安妮依旧与他们谈了谈。 两个大婶没有什么特别,他们都是罗茜的邻居,一个在家中带孩子,一个也是洗衣工,都会做饭,但也仅仅是会。 但这位看起来穿着体面的中年人却说,他原本是港口一家当铺里帮老闆打理活钱的管事,在夏季来临之前,他做主投资了临国一座收益逐年上涨的铁矿。 可因为冶炼工坊的船只遭遇了海盗,铁矿损失了一半的矿物尾款,他老闆的投资受到损失,他只能借钱把这几百个银币的款项补上,但也还是遭到了辞退。 如今他一家老小等着吃饭,又要还放贷人的钱,其他当铺都不想要他,他又刚好听老港口附近的红头髮们提起特丽农花园,说那里老闆的女儿是个狠角色,还说这家店给厨娘的工资就是其他店的两倍。 于是他打算来碰碰运气。 诉说完自己的履歷之后,汉姆先生又摸着胸口的十字架发誓:「我保证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上帝作证。」 安妮听了一席话,挑起眉头,她本打算自己来做这个管事,但毕竟脸嫩人年轻,她也做不到一心扑在店里。 所以确实是需要一个有经验的管事来撑场面。 再三思虑之下,安妮与汉姆和另外两个大婶也签了试用合同。 汉姆的正式工资比帮厨多了二十个铜币,安妮还告诉他,如果他能销售店里昂贵的酒水,那么也可以拿到提成,如果他家里有儿子,也可以弄来跑堂。 当晚,安妮与伊莎贝拉租了驴车回家。 安妮将家里酿的酒搬上驴车,夜里,她也闲不住,去了一趟蜂房,又把院子里生出来的青辣椒摘下一衣兜。 明日,她预备在店内试菜,确定菜单,后天中午挂牌营业。 第11章 开业 夏末,清晨雨霁,汉姆父子从蜗居的房子里走出来,灰濛濛的天色下,镇内的街上行人不多,唯有港口的苦工,在将船舱内来自他国的丝绸扛出来。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都穿着最干净体面的衣裳,头髮也梳的得体了些,走过一洼泥水,汉姆侧首叮嘱自己十二岁的儿子,待会儿见了米勒小姐,一定要表现的听话一些。 「亚当,别害怕,米勒小姐只年长你几岁,她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 小亚当点头,他若是每月能拿到一百二十个铜币的薪水,那么他们一家就不用因为负债而从两居室搬进楼下的一居室蜗居。 父子二人抵达特丽农花园,又在门外等了多时,安妮才乘着驴车赶来。 亚当本以为这位安妮小姐会是富有且美丽的富家淑女,但真实的安妮小姐却仅仅只是穿着一身浅色细布衣裙,没有任何配饰,她身后的板车上只放了几坛酒。 「你们来了,这是你的儿子吗?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亚当。」 「米勒小姐,早上好。」 安妮点头,把大门的钥匙扔给汉姆先生,叫他开门。 「我把钥匙放在你这里,如果来的比我早,可以提前把门儿打开。」 安妮无视了汉姆先生脸上的诧异,「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些酒搬进厨房,亚当,你知道詹森的马行在哪吗?把这驴车牵去还给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她从驴车上跳下来,搬了一罐酒就跨过门槛往院子里去,风风火火的模样,叫人忍不住加快手脚。 不一会儿,昨日安妮订购的蔬菜被送菜工运进厨房。 安妮先是用炭笔在厨房墙壁挂的木板上写了四道主食,又录下了四道蔬菜,两道汤。 最后她又定下四种肉菜的选择,红肉有烤全鸡,酥肉汤,酱牛肉,白肉有煎鳕鱼。 酒水类,有安妮从市场订的本地淡啤,有她酿的西梅酒,以及纯度不高的白酒。 等半小时过去,三个大婶才到,罗茜见自己来的比安妮晚,有些惶恐,赶紧张罗着另外两个熟识的姐妹干活儿。 一个在升壁炉的火,一个在往水缸里挑水,罗茜则是在拾掇刚送来的那些菜,她看见了墙上写的字儿,很担忧自己厨艺不够,恐怕不能胜任主厨的工作。 基础工作完成之后,安妮把她们叫进厨房,询问谁愿意试试主厨的工作。 另外两个大婶也觉得自己没这个能力,怕弄砸了反而被辞,罗茜见没人答应,便站出来说她能试试。 安妮点头,说道:「我会把这些菜的制作方法都写下来,配料也都调好了给你,不需要你有多好的手艺,只要严格按标准来就好。」 「汉姆负责点菜和结帐,亚当在厅里收拾桌子,罗茜负责主厨,你们两个帮厨。」 安妮把人都汇集在楼梯厅里,她先是紧着严肃的规矩说: 「我们每日九点开门,晚上九点闭店,每个月每人有两天假期,迟到早退前后超过三小时扣三分之一的日薪水,若是九点之后需要加班,日薪水同样加三分之一。」 「每天清晨,你们可以在我这里打卡,签名卡明早会发给你们,每个月我会按照这张卡上的签名情况给你们计算工资。」 「如果有手脚不干净的情况,欢迎你们互相举报,谁能提供确切的证据,就能得到额外奖金。」 安妮说罢,见他们的脸色越来越肃穆。 她话头一转,又开始说起奖励制度: 「你们的基本工资,按岗位而不一,但无论什么岗位,每月全勤都会有二十个铜币的奖金。每个月的利润里,也会有二十四分之一会平分给你们做奖金。」 「汉姆先生多一项卖酒的分成,但大体都是店里的生意越好,你们的工资越高,不设上限。」 又听完这一席话,安妮把目光扫过去,他们又都个个仿佛打过鸡血。 扫地,擦锅,磨刀,甚至连院子里草都想好好拔干净。 下午,安妮与罗茜扎在厨房里,香料店送来的本地常见香料多是一些莳萝,迷叠香,八角和丁香。 安妮购买食材的大头消费都在肉类和香料上,本地水资源丰富,蔬菜类便宜的很,水果也便宜。 她在一张又厚实又大的羊皮纸上写了肉类的预处理方法,例如牛肉要加淡啤炖煮,再加上盐,麦芽糖,肉桂粉,丁香和八角煮软烂。 若是客人点了,直接从锅里捞出来切一盘,淋点酱汤,点缀上柠檬片就好。 鸡肉,也是生腌好了放在罐子里,客人点了就推进炉子里烤,值得一说的是,这间厨房里有一座全封闭的铁炉子,下层是火,中间封了陶隔片,上层有铁网可以放锅,曾是专门用来烤面包的炉子。 厨房里的另一个灶头,就是普通的炉,只能放又厚又深的铸铁锅。 没有薄薄的铁锅,安妮做不了炒菜,不过她暂时还不着急,物资匮乏,一口定制大炒锅少说得两个银币。 不过炸物和滷菜还是能做的。 素菜就有凉拌海带,番酱卧蛋,香草奶酪色拉,烩蔬菜什锦。 至于主食部分,罗茜却有些看不懂了。 别的小餐馆里,主食除开各种面包以外,最多是烤披萨。 可安妮写出来的,面包除了最基础的白面包,还有熊葱饺子,牛奶甜麦粥,以及炸果子。 整个下午的时间,安妮主要就是用来教罗茜如何擀面皮包饺子,制作炸果子。 汉姆则在给酒水称重,以及列出各家店待结清的尾款,他似乎打算像经营当铺一样经营餐厅。 当安妮告诉他,淡啤一个铜币一杯,葡萄酒三个铜币一杯,白酒十个铜币一杯,西梅酒却要二十个铜币一杯时,并且每天只准卖十杯西梅酒,汉姆跟她再三确认,是否要这样定价。 安妮一点也没解释:「你要是喝酒的话,自己尝尝味道,就能知道这几种酒为什么卖的这样贵。」 汉姆无奈点头。 另外两个帮厨以及亚当在后院里除草,收拾前院的落叶,直到太阳落下,安妮才把他们赶回家。 由于伊莎贝拉在家里照顾妈妈,安妮今晚不用回村,她在二楼找了张床,简单囫囵睡了一晚。 九点,安妮将正在营业的木牌挂上大门外。 近中午时,特丽农花园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马格船手,您还在丁戈没走吗?」安妮与汉姆站在楼梯厅的柜檯后,她见到了一位老熟人,立马迎出来。 是曾经买过她果酱的船手马格,如今他带着同事上门来了。 「怎么可能没走,我们的船队可是一周要跑遍三个国家。昨天才到丁戈,我听朱莉说你家在这里开了餐厅,我这几个兄弟都吃过你卖的果酱,闹着要来捧场。」 马格和他的同事都还没忘记那美味的果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请到店里最好的位置来坐。」安妮将他们带进大厅,安排了个显眼的位置。 安妮将手写的菜单递给马格,她亲切地询问了在场所有人的食物偏好,从善如流推荐道: 「主食煎饼与酱牛肉的搭配很不错,再配上香草奶酪色拉,保准能让您明日再来,如果想喝红酒,不如配上最新鲜的煎鳕鱼。」 「汉姆,你来给先生们推荐酒水吧。」 片刻时间,安妮将几人点的餐记住,回到后厨告诉罗茜。 「两份熊葱饺子,两份白面包,一份烤饼,两份酱牛肉,两份烤鸡,一份什锦蔬菜色拉,一份西红柿窝蛋。」 罗茜得了消息,先是把烤鸡推进炉子,再切酱牛肉,帮厨的大婶负责把已经做好的饺子下水煮,以及烤饼装盘,拌色拉。 安妮则在空出来的炉灶上做西红柿窝蛋。 柜檯后,汉姆打出来三杯淡啤,一杯红酒,以及一杯西梅酒,并且亲自把酒水端进去。 小亚当忙着穿梭在厨房和大厅之间,从外面看上去,特丽农花园霎时热闹起来,烤鸡肉的香味随着炉盖的开启,愈发浓烈,这种甜辣的香味从未被这里的人们启发过。 马格船手点了一杯西梅酒,他丝毫不怀疑这酒的美味,所以愿意支付二十个铜币。 抿下一口,像温柔而火辣的刀割过喉咙,西梅独有的清香与酸涩在酒中显得冷冽无比,一口下肚,马格的额头上就冒出一层薄汗。 「你瞧马格,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弱了,才半杯而已,就开始红脸了。」 同事嘲笑着马格,却被回味了许久的马格打断:「你尝尝这酒。」 五人依次都尝了尝,有一剎那的安静。 「这酒真烈,一点儿泡沫也没有,不像啤酒,又不像红酒,却口感独特,麦香扑鼻,难道仅仅用西梅就能发酵出来这种滋味吗?」 「请给我来一杯西梅酒。」 「我也要。」 方才还顾虑这酒是不是太贵了的汉姆先生这会子连声答应,他不紧不慢地为几位送上西梅酒。 随后,又有几位客人登门。 在第十一个点西梅酒的人出现之后,汉姆却告诉他这酒今日已经卖完了,每天限十杯,若是想喝明日早点再来。 那位客人登时脸上挂不住了,「不就是普通的酒吗?怎么还限量。」 闻言,隔壁桌还在吃菜的马格举起酒杯:「这酒可不普通,明日早些来吧!」 「真是见鬼了,那来杯淡啤吧。早知道就去对面的金玫瑰酒馆喝黑啤了,那最贵的黑啤才八个铜币。」 同行的人看不下去,嚷道:「那你倒是给我留点熊葱饺子。」 忙碌了一整个中午,下午三点时客人少了一些,安妮在柜檯前把收来的钱都放进带锁的箱子。 目前收入七百多个铜币,厨房的鸡肉用的差不多了,安妮把钱留一部分给汉姆找零,带着剩下的去换了银币,又拿了几十个铜币,交给帮厨出去买用完的原材料。 … 第12章 香缇家族 丁戈是一座古老的港口小城。 在王国的海岸地带算得上富裕繁华,每天清晨,从海峡驶来的帆船缓缓靠岸,船上的人们忙碌完了货物,到晚上,都会下船来接接地气儿,补给返程的食物。 从丁戈购买了足够的捲心菜,大麦,啤酒,把香料和布料都就地换成钱币,马格的船队会顺着娜委河向王都驶去。 水路很快,顺风的情况下,三四天便能到地方,他们会把从丁戈换的钱拿到王都,再换成一船的红酒,或者香水,奶酪。 再从横穿了王国的娜委河往南,进入大陆南方的内陆国,从河流往东南方向前进,进入大海,往东北方向走,抵达与莫尔兰隔海相望的王国,西泽列。 在几个岸口来回,几手倒卖,马格的老闆能赚取上千金币。 「在航海兴起的时代,河流就像给大陆注入生机的血管。」马格的脸颊泛红,他显得有些微醺,在特丽农花园餐厅内与同事大声讨论。 「可我们赚的这点钱算得上什么,那些拥有港口的贵族老爷们,才是拥有了挖不完的金矿,光是剥税这一项,老丁戈港恐怕就能养活一个王储妃的开销了。」 安妮端着盘子从他们身边经过,听了一耳朵,她竟然也羡慕起小弟乔治,如果他能在几年后成为随从,成为士兵,再成为骑士,未来也不是没有机会靠打仗成为男爵。 可现如今好像并没有女人能获得爵位的上升渠道。 在丧尸横行的时代里,只需要掌握生存资源了,无论你是什么人,都能拥有话语权,以及对生活的掌控权。 而在这个世界,则是需要身份和地位,否则便是性命不如牛羊金贵的草芥。 安妮始终都没有忘记过在村子里她看见康尼骑士家的农奴,他们种的每一颗粮食都不是自己的,甚至连性命都不属于自己。 如果想拥有安全感,光有钱是不够的。 安妮将一支蜡烛点燃放在柜檯上,她把晚间的收入也清点一番,数了一些银币放进钱袋里,随后她解开围裙,跟汉姆说了一声之后就上街去了。 来到马行时天已经黑了,街上的流浪艺人在拉琴唱歌,詹森正在与租马的顾客讨论王都的赌马场。 「听说等角斗场修好之后,那里也会办赌马比赛,可惜我们这里的本地品种耐力不足,骨架太大,恐怕未来西泽列的骏马会成紧俏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是啊,可惜投机这行不好干,钱和靠谱的运输渠道缺一不可,最近海盗又猖獗起来,伯罗萨男爵今日正组织骑士组建船队护送商船出港。」 安妮在一旁等待一会儿,见詹森与客人说完了话,她这才表达来意。 「詹森先生,我想买一匹马用来骑,要上等的。」 「你会骑马吗?我这里的本地马都不太好骑,用来拉车还行,若是要骑的,不如买西泽列马,虽然贵点。」 詹森将安妮带进了马行的后院,这里关着许多马匹,大多是枣红,纯黑,杂色马很少。 根据他的介绍,马有上等和次等,本地的次等马最便宜,几个银币就能买,可以拉东西。 本地的上等马可以骑,十个银币左右,男爵的骑士们大多都使用这种马。西泽列骏马最贵,那里的马产自内陆平原,平地跑一里路只需要一分钟,价格在二十个银币以上。 安妮第一眼就看见那匹毛色光滑的黑马,她虽然很喜欢,但并没有这个预算。 「要一匹上等的本地马。」 詹森并没有因为推销失败而气馁,他抬起手指了指:「那一栏都是上等的小姑娘,去挑一匹顺眼的吧,我去给你拿个马鞍。」 安妮提着裙子避免踩到马粪,她上前选了一匹性格安静的枣红色母马,照顾马厩的僕人立刻把马牵出来,餵了些干草。 在院子里试骑了一小会儿,最后的成交价格是十个银币。 特丽农花园开业的第一周,每天都人满为患,安妮光是淡啤就进了十桶,她订购的淡啤都来自镇内最大的啤酒坊,香缇酒坊。 镇上其他的小酒坊要么是质量不稳定,要么就是缺斤少两,只有香缇酒坊做的大,虽然价贵,但这条街上的店都从香缇酒坊进货,安妮总是派汉姆去进货,他在当铺做过,眼力尖,一眼就能瞧出品质。 一桶淡啤进价是八十个铜币,安妮想问他们进金玫瑰酒馆里的招牌黑啤,却被告知,金玫瑰酒馆是的产业,黑啤是那家店的特供。 本地同行都买不到,除非是航海商人出口到外地,且每个地区都只卖给同一个商人。 安妮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瞬间明白为什么能成丁戈的酒业大亨,这不就是区域保护和防窜货吗? 这样一来,黑啤的价格和市场就牢牢的攥在了的控制中。 店内的生意逐渐稳定,汉姆卖酒越来越老练,罗茜的厨艺也越发标准,餐单上的菜品她都做的纯熟了。 每日的销售额总数在十五个银币左右,安妮又请汉姆招了一些杂工和侍者,她彻底把店铺交给了下面的人打理,只在早晚去给员工打卡,以及清帐。 西梅酒和白酒即便每天限量也很快就要见底。 安妮在一个清晨骑着马去了城外,她先是花每月两银币的价格租了一座老港口附近的仓库,又前往铁匠铺,订制了几口能蒸馏出更高纯度白酒的铁甑锅。 在老港口附近,这里的仓库很多,都是大小不一的木板房院子,很多商人在这里租一个仓库用来加工物品,香缇酒坊也在这附近。 安妮刚跟港口的税官交了点门槛费,在走出税收厅时,安妮瞥见有人在摸她栓在马厩里的马。 那一头红髮,实在是眼熟的很。 「亚丁?」 「这匹马让您买走了?」红头髮一脸不可置信,他连忙收回手,紧张兮兮地向安妮问好,一点也没了昔日的自信。 「怎么,你认识它?」安妮翻身登马,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这匹马原本是我和我的兄弟们从河边焚场救回来养大的」亚丁伸出手抚摸着它的脸颊,似乎对它很熟稔。 「后来我们之中最小的孩子染病死了,我们这群人没有父母,也大多数都不可能葬进墓地,只能进乱葬岗,可他的遗愿就是想有一块墓碑,我们只能把马卖给了马行,换钱在郊外买了块墓地。」 「为什么不葬在教堂的坟地呢?」 「他没有接受过洗礼,还是妓女的儿子,教堂里没有他的记录,不会接纳他的尸体。」 安妮闭上了嘴,她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底层人民,对他们的苦难生活并不能完全了解。 「你们有多少人?」 「什么?」亚丁抬起头,看着他一向很畏惧的米勒小姐。 「我家里即将开一家酒坊,还没有招员工。我猜你们不是每个人都能一次性偷到商人的钱袋,况且被治安官抓到处以绞刑的人也不少吧?」 安妮的酒坊需要绝对的配方保密,她很难信任市场上的劳工会因为一点工资保守秘密,但这群小偷就不一样了。 他们受人排挤,法律地位连农奴都不如,生存条件随着丁戈的发展而受到挤压,如今街上的骑士和治安官比以往要多。 偷窃时如果被抓到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一直没有庇护,那么他们的结局不会比死于疾病的那个孩子好。 亚丁显然也十分清楚这一点,他知道夏季就要过去了,冬天来临时会有很多同伴因为没有衣服穿而冻毙。 但他还不敢相信一个家境还算优渥的小姐会有这么好的心,竟然来管他们这些小偷的死活。 安妮踢开了他摸马的手掌,「如果你们来我的酒坊工作,可以用工资把这匹马买下来带走,我给你三天考虑的时间,三天之后带着他们来特丽农花园找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她手一扬缰绳,一熘烟就混入人群,从不给人思考的时间。 八月末,城外卖鲜花的孩子少了起来,伊莎贝拉跟着安妮来到镇上的商店里,姐妹二人在挑选新家的家居用品。 安妮昨日在城内的鸢尾街103号租了一幢漂亮的白色砖房,这座砖房距离男爵的宅邸很近,方便乔治休假时能回来住一晚,跟家人团聚。 跟妈妈玛利娅商量过后,安妮打算把村里的祖宅用来做养殖,她们一家人住进城里,这样都能方便照顾。 伊莎贝拉很喜欢她们的新家,那幢房子很体面,隔壁邻居就是教堂的神父,前有草坪,后有花园,共有三层,还带一座马厩和一个厨房女僕莫莉,她们再也不用自己生火做饭了。 姐妹二人带着厨房女僕在商店里买了许多东西,小到家门口刻着米勒姓氏的黄铜门票,大到地毯以及松软的棉布,细亚麻布,伊莎贝拉选择了浅黄色印花的棉布,这可以用来做新衣裳,亚麻布可以用来做窗帘,床品。 她全都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安妮实在没有心思布置花瓶与烛台,又心系酒坊今日送到的甑锅,她给伊莎贝拉放了五个银币的额度,叫她把生活用品办齐全,再去肉店订些好吃的羊腿肉。 见伊莎贝拉是个小姑娘,身旁又只有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僕,店铺的老闆花言巧语,凑上来想要哄着她再买些华而不实的器具。 他指着那些雕花的青瓷耳瓶:「这位小姐你看,这花纹多么美,产自王国西南部的邻国,每一个都独一无二。」 可伊莎贝拉在审美这方面从来都很有主见,她觉得那些瓷瓶太端庄,先是挑选了一只浅蓝玻璃瓶,又听从安妮的嘱咐,买了纯铜的水壶,留好送货地址,才带莫莉前往肉店。 第13章 绿豆饼 老港口,酒坊。 报上准确人数之前,亚丁低垂着头,有些犹豫地向身后排起的队伍瞧了一眼,示意身后的兄弟们噤声后,亚丁回首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安妮。 安妮坐在一口甑锅旁,她伸手摩挲着这质感不俗的羊皮纸张,上面记录着二十四个前小偷们的姓名,以及年龄,就算是没有姓氏的人,都临时给自己取了个姓,大部分人选择跟着亚丁,姓杜佛。 这是她吩咐下去的,每个人都要有详细的身份,最好连头髮和眼瞳的颜色也写上,好用来确认是本人领工资,安妮拿起一支羽毛笔,她垂着脸蘸墨水,在纸面划出四个分组。 按照工序的不同,女孩子来拌曲,年龄大的孩子负责蒸粮,剩下的来装桶,等陈酿够一个月再开桶蒸馏,以及专门负责做饭的后勤组。 亚丁.杜佛是这里最机灵的,他见安妮并没有因为人太多而不满,而是依次排上作用,松了一口气。 「你们的床铺和被子都够吗?」安妮头也不抬的问。 「够的。」亚丁.杜佛今日一早便与兄弟姐妹们将家当都搬进了酒坊靠大门那一侧的屋子里,女孩住在阁楼里,男孩儿们在一楼开大通铺上,虽然条件艰苦,但总比住漏雨的草窝棚要好些。 分完组,安妮把名单还给亚丁,她扫视着有些沉默和无措且面黄肌瘦的人群,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幻视了上辈子在世末投奔她而来的那些人,不过上辈子她无力回天,当不了圣母玛利亚,什么承诺都不能给。 安妮还是照章办事,说道:「欢迎来到这里,以后你们就是米勒酒坊的人了,我先在这里把你们的报酬条件明说,如果有人觉得不好,还可以及时退出。」 「我这里包吃包住,每个礼拜有一天假期,周薪是三十铜币。亚丁会是你们的领班。」 「如果有人生病了,请通过亚丁告诉我。负责做饭的人,请你们每一天都打井水用木炭和亚麻布过滤,在锅里烧开了再给大家喝,每次动工前,一定要用皂荚洗手,如果发现有人弄脏了酿的酒,会被我开除。」 安妮大致从生活卫生,后勤和时间规矩上说了说,就开始带着每一个分组的人,开始处理今早粮店送来的两桶麦子。 这只是给酒坊的新员工练手的东西,安妮没打算他们会做的好,但每个人都似乎很谨慎,将手洗了又洗,煮粮,拌曲,封装。 人多就是力量大,安妮之前制作的酒麴今天一次性就用完了,她又开始教亚丁制作酒麴的方法,至于为什么只教亚丁,这也有安妮的顾虑,她没打算把白酒的配方一辈子瞒着,但是暂时还不能透露,她把亚丁单领出去教,让亚丁独自在小屋子里制作,如果几日之后她再过来,发现制作方法泄露给别人了,那么亚丁就不适合做管理者。 她会找更合适的人来。 一桶粮食大约有一百斤重,根据安妮使用的酒麴种类可以酿出大约五十斤酒,这些酒大约能在她手里卖出五十个银币的高价,抛出人工费,成本费,一桶酒的利润在四十个银币以上,这远远超出了目前在丁戈市场上的任何酒。 安妮有意识控制产量,订购原材料很保守,只在粮店进货,还用不着去港口的拍卖场。 亚丁亲自制作了一点酒麴,他小心的把酒麴关进箱子发酵,时不时撇一眼窗户,看有没有不懂规矩的人来偷看。 「米勒小姐,这件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亚丁很懂得如今手艺人的忌讳,首当其冲就是要受得住秘密,他向安妮表忠心,安妮却连脸都没赏,给了他一些用来买碳和员工餐的钱,安妮就离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她离开后,亚丁把发酵酒麴的隔间屋子上了锁,他走出门去,身上感到格外轻松,每周三十个铜币的薪酬,比港口的劳工赚的还多,他们每个人每个月都有一银币还多的收入,拿了这份钱,没人会再愿意去盗窃。 亚丁一出门,往拌曲间去,人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姑娘们在一边嬉笑一边工作,筹划着名要拿周薪去买亚麻布做新衣服穿。 「这位米勒小姐看起来可真吓人,说话的时候,我竟然不敢看她的双眼,我猜她肯定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女,否则怎么能又有钱,又无人管束,又需要自己的产业,还识文断字。」 「不过她比旁人要把咱们当人看呢,我妈妈在世的时候,也没问过我有多冷,被子能不能盖到脚。」 … 鸢尾街。 安妮又去逛了一趟香料店,她买回来一包绿豆和糯米,又买到了一支黄澄澄的西式火腿,回到家里,厨房女僕莫莉正在制作软面包。 安妮换了一身伊莎贝拉刚给她做好的新裙子,系了围裙挽袖进入厨房,她打算在夏末做一次火腿馅儿的酥皮。 火腿修理好后切片切丁,糯米绿豆蒸熟后用小石磨碾成泥,用粗亚麻过滤出绿豆皮,把过滤出来的细泥加面粉揉搓成剂子。 黄油加面粉熬成油酥。 每个剂子刷上厚厚的油酥不停摺叠,在莫莉大惊小怪的眼神中,安妮把酥油面团里塞上火腿馅儿。 打开厚重的铸铁锅盖,刷油后把饼子放进里面,用壁炉里烧过热水剩下的零星碳火焖烤。 十五分钟,小火烤出来的咸香焦黄,只顾着整日做衣裳的伊莎贝拉从起居室里跑过来,闹着要尝第一个。 安妮从厨房里找出来一只铁匣子,捡了七八个盖上,用布包好保温,交给莫莉让她送去半条街之外的男爵府给乔治。 「乔治昨天还给妈妈传了口信儿来,他说他如今已经从男爵的孙子身边调去了男爵的书房,做随从,恐怕以后没什么时间能回家来。喏,他把上个周的薪水也捎了回来。」 … 傍晚,男爵府。 乔治在士兵那里拿到了莫莉送来的包袱,他趁着男爵在与情妇约会,回到自己的单人寝室里打开,见里面都是香喷喷的小饼子,就连吃了好几个。 男爵府里虽然饿不着,但只有得宠和有根基的随从才能有好吃好喝,乔治刚从男爵的孙子身边熬到了书房,人微言轻,这样的美食是没有的。 第14章 蛋烘奶油糕(已修) 男爵的宅邸在城内的一片湖泊旁,翠绿的龙柏围起数十亩地界,与这个时代别的庄园式建筑不同,男爵的宅邸占地面积很小,堡垒式建筑前后只有花园和营房。 男爵随从住在营房的阁楼上,十来平米一间,摆的下一张床,一张桌,除此之外的陈设几乎没有,乔治经常点一只蜡烛,在桌前看一本五十年前的画家写的游记。 乔治并不觉得单调,相反他已经十足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作为随从,可以进出男爵的书房,阅读书房里的书本,安妮曾经教过他认识单词,如今他经常抱着书本与男爵学习知识,又会算帐目,男爵很喜欢他。 男爵有一儿一女,他的夫人久居修道院,平日里出入男爵府的,只有一个名义上是来教导男爵之女绘画的香缇夫人。 傍晚,香缇夫人乘坐着敞篷马车经过营房,她走后,乔治就从房间出去,再书房见男爵,伯罗萨男爵吃晚餐时不喜欢听乐曲,而是喜欢让乔治在一旁念经书。 在这个,除非是经过神职人员教导过,有诵经需求的人,普通人,就连贵族子弟,也不一定识字。 「父亲,我们在老港口以西二十海里的地方又发现了海盗伪装成商船的通行踪迹,大约有一二百人之多,他们很有可能暂时藏在西边的几座荒岛,要不要登岛去剿灭」 男爵长子身上还穿着盔甲,他象是刚从海防骑士团回来,身上有股大海的咸味。 「他们不久前才夺走了一船的铁器,如今怕是装备精良,如果要登岛,我们得把防守在乡村的骑士召回来,并征些士兵,恐怕要花些时间。」 伯罗萨男爵丝毫没把这群海盗放在眼里,他摆摆手:「先派两个人过去谈谈,最好是让他们投降归顺。」 约瑟芬.香缇方才来时刚与男爵探讨过真主的仁慈,她说过,人越活距离天堂越近,要多做善事,避免杀戮。 外貌美艷而性格清丽的约瑟芬是多么迷人,他想到这里,顿时觉得不能娶约瑟芬这样的女子做夫人,真是遗憾。 约瑟芬.香缇,是香缇家族长子孀居的寡妇,她生下了香缇家族的继承人,虽然也有两个小叔子在世,但她却是如今香缇酒坊当家做主的实权太后。 家族里的人都对她格外诚服。 大多数原因是因为这位夫人有好手腕,她曾做过领主宫的侍女,人脉宽广,不仅可以少交杂税,还能拿到许多贵族的订单,偶尔花时间去宽慰男爵那老迈的心灵,本地的生意就能高枕无忧。 天幕透着深蓝,香缇庄园在镇外,回家要途径金玫瑰酒坊,约瑟芬坐在点缀着丝绸的马车内,她抬起手臂,喷了点玫瑰味香水掩盖老男爵身上的狐臭。 约瑟芬穿着一身寡妇专用的黑色塔夫绸,宽阔的坦领边镶着蕾丝,大裙摆,束胸下的一尺细腰,更衬托出她风华正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那里新开了一家酒馆」约瑟芬看见了此刻灯火通明的特丽农花园,就在金玫瑰酒馆不远处,里面进出来往的人,并不比金玫瑰酒馆少。 特丽农花园外,一两个衣着体面的男人扶着墙根往外呕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约瑟芬看见了,感到奇怪。 一般情况下,有钱的人喜欢喝葡萄酒,只有穷鬼才会因为灌多了啤酒而酩酊大醉,难不成特丽农花园的葡萄酒很醉人 约瑟芬询问了自己的车夫,车夫却答:「特丽农花园里不止卖啤酒和红酒,还有一种白酒,喝起来火辣无比,余韵却很香醇,这酒很烈!卖的也贵,还限量。」 约瑟芬闻言,若有所思。 「明天你去买一份带回来给我尝尝。」 … 罗茜与三个孩子居住在城内一幢旧房的单人间内,晚上九点,罗茜与两个帮厨结伴回家,今日她们发了第一个周的薪水,足足有五十多个铜币。 走在回家的路上,罗茜身体疲惫,但整个人却轻松雀跃,以往她洗一周的衣服只能赚十几个铜币而已,除去房租,十来个铜币只能买粗麦面来果腹。 那是一种混合了麦麸和半加工粗谷的面粉,偶尔还掺杂沙子,做成面包,吃起来味同嚼蜡。 很多像她一样住在镇上的贫民都会把儿女送去修道院,他们没有田地,也不是奴隶,没有人能给他们提供生活物资,很多人都把孩子送去某个店里做学徒,减轻负担,但这种孩子不仅要做牛做马,还有被失手打死的风险。 想到这些,罗茜的就庆幸当初她碰运气遇到了米勒小姐。 再次进入磨坊,罗茜虽然还穿着一身打了布丁颜色也洗毁了的亚麻布裙,但她已经全然没有了往常踌躇的怯意。 罗茜在灯光昏黄的磨坊花十个铜币买了一大包细麦粉,又在旁边的肉店花四个铜币买了一条培根肉,她抱着这些东西回到蜗居的家里,几个孩子都躺在两层的床上睡着了。 壁炉里的碳渣很碎,因为他们家里通常都会买碳店打折出售的碎渣,价格低廉,一筐也只要三个铜币。 罗茜把培根放在壁炉上,她洗过手,开始在木盆里揉面,按照安妮教她的食谱,把培根肉剁成肉糜,再加上捲心菜碎末,包在面皮里。 捏成水饺的形状,放在锅里煮到浮起来。 夜半,罗茜的家里响起小孩子的惊唿,他们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就连汤都喝的精光。 她打算拿出二十个铜币,买布回来给家里每一个人都做新衣裳,以及秋天的袍子。 傍晚时米勒小姐给她送来了一份新的菜谱,是火腿酥饼的配方,米勒小姐说她要在城内开一间店铺,专门做类似这些甜品。 罗茜听懂了米勒小姐的意思,如果她能适应这份工作,那么大概率会被调去这间店做甜品,薪资恐怕还有上升。 罗茜打算先学习起酥皮,她拿出家里为数不多的黄油,准备熬夜揉面练习。 鸢尾街,厨房女僕莫莉靠着壁炉瞌睡,安妮站在灶台前,她把一根铁丝拧成了打蛋器,分离蛋黄后,「刷刷」地搅着蛋白。 直到蛋白变成细腻的泡沫,再倒入散发糖粉香甜的蛋黄面粉,撒进一把葡萄干,搅匀后,摊在锅里煎成饼,气孔均匀,蓬松有焦糖味。 煎了几层之后,再煳上奶油霜,抹平了点缀新鲜水果,罩好放在橱柜里冻一夜。 第二日清晨,安妮亲自去花摊买了几束玫瑰,把餐厅布置的好看,伊莎贝拉也神神秘秘地把她给妈妈做的衣服拿出来。 等玛利娅起床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餐厅里摆着的礼物和蛋糕,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她自己的生日。 母女三人高高兴兴地庆祝了一番,伊莎贝拉从未见过这种食物,简直比国王吃的还要精细一些,绵密而又丝滑。 安妮则是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甜豆花,那是更绵密好吃的东西呢。 再过几天,安妮就准备回村里看看她种的黄豆长的怎么样了,如果好的话,可以把种子收集起来,在村子里买一块地播种。 再等来年,她就有吃不完的黄豆了。 第15章 买地 次日,安妮骑马回到了村子里。 秋天即将来临,山峦间的树木开始绽放出最后的昳丽颜色。 清风吹拂面颊,安妮戴着一顶软呢制成的遮阳帽,身上穿的是更方便骑马的大摆裤裙,站立时看上去跟日常的裙子一样,骑马时外表上看也不出她的腿在哪。 这个时代的姑娘还没被礼教规训的太过严重,但未婚女性跨骑会被人议论,但不这么做又不安全。穿裤裙而不是裙子,是一种折中的办法。 村子里的人自打乔治前往男爵府做侍从时就晓得米勒家恐怕又要出一位骑士,对于他们的东山再起并不意外,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的合法权利,米勒家的起点实在不算低。 回村子时,安妮一惯是走的小路,临近秋收,很多村民一早就在地里劳作,经过康尼骑士的农庄时,安妮发觉里面很吵闹,似乎是在清点东西,后头她碰见玛丽,才知道原来骑士的女儿从王都的姨妈家回来了,几天后就出嫁。 这个年代的资产阶级嫁女儿,都流行厚重的嫁妆,这位老骑士四十岁才有唯一的女儿,又请远在王都的亲戚帮着相看了好人家,恐怕要将大半家产都陪嫁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碰见玛丽时,她正在菜地里锄草,仍旧是一条长长的辫子盘在脑后,她与安妮一惯玩的好,见安妮回来了邀请她去家里,安妮牵着这匹马,一路上被许多人侧目,到了玛丽的家里,她妈妈便询问安妮,这匹马价值多少钱。 栓在院子里的马被摸来摸去,竟然也温顺的很,兴许是自小就跟亚丁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缘故。 玛丽把安妮拉进房间里,牵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见她如今穿着价贵的棉裙,皮肤白皙,个也高挑起来,身形健美,很是艷羡。 「安妮,再过些日子我也要嫁到镇上去了,这是我父亲订下的事情,对方据说是鞋铺里的鞋匠,说是还很年轻,长相也端正,你如今常在镇上走动,能不能带我去偷偷看一眼?」 「你才比我大几个月,这就要嫁人了吗?」安妮坐在玛丽的床铺上,她着蹙眉。 玛丽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十五,虽然这个年代的人平均寿命只有四五十岁,可本地风俗尚可,二十多岁结婚也是常事,甚至还有人一辈子待在家里不结婚的,还会因为童贞纯洁而被有信仰的人尊重。 「这几年家里的收成不太好,但税还是照交,少一个人就能少些负担。况且,我在这小村子里也呆够了。」 安妮听的缄默一会儿,「今晚我就走,你跟我一起,在镇上住几日。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玛丽只是羡慕安妮,但她明白自己的能耐,「我打算也学一学做鞋的手艺,以后要是攒了钱,就跟他在镇上开一家店。」 说了一会儿未来的盘算,玛丽又说起村子里的事情。 「听说康尼骑士准备把农庄的土地和农奴卖一半,只留一半养老,剩下的换成钱给他家的小姐当嫁妆,这不,刚派人去询问村子里手里有余钱的人家,这下你回来了,一定也要去你家寻你。」 安妮听了,立马跟玛丽告辞。 她牵着马回到山坡上的家,以及很多天没回来了,安妮感觉这里格外的亲切,果然人在有钱的时候回到原点才会感觉这里很好。 前几个月她没钱的时候,每天起床面对这一贫如洗的家,第一件事就是思考从哪弄点肉来吃。 趁着阳光还没有灼热,安妮把马关进了屋子里,搬家的时候,她养的母鸡刚开始下蛋,妈妈玛利亚一再不捨得,没有宰,而是带走了养在鸢尾街那幢房子的后院里。 安妮先是在门前屋后巡视了自己种的蔬菜和黄豆都怎么样了,又去蜂房给蜂熏虫子蚂蚁。 太阳升到最高点时,她还顶着帽子蹲在黄豆地里锄草。 康尼骑士骑着一匹骏马,缓缓地从山坡往上爬,他老人家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刚才去的几户人家,都说自己没钱。 可他不愿意把地卖给村外人,免得人家在这个村子里做大了,会排挤他这把老骨头。 早就听闻米勒家的小乔治做了男爵的侍从,这件事可是少不了要打点关系的,他家说不定还有点积蓄。 找到安妮时,她还蹲在田里。 「你是米勒的大女儿吧?」骑士询问她关于家里母亲和妹妹,安妮说她们搬到了镇上,生活还算过得去。 没人知道她在城里的生意。 骑士点点头,说道:「我的农庄有几十亩田在出售,包括上面的农奴,买不起那么多可以分成小块买,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妈妈的意见。」 「不用问了,骑士大人,我今天回来就是打算来向您的,前些日就听说您有这个计划了,您瞧,我连钱都带上了。」 安妮指了指她的钱袋,村子里没人会把几十个银币随身带在身上,除非她是真的为此而来,骑士这么想,相信了安妮的购买意图。 「那太好了,你跟我来吧,带你去瞧瞧地方。」 骑士的农庄占据了村子里最肥沃平坦的一块地,骑士打算卖的地,是他家那栋别墅以南,以石培为界,宽十亩,长三亩的地,边缘部分都有木栅栏围起来,木栅栏边上,有七八个小木屋,住的是这三十亩土地上劳作的十五个农奴。 这片土地是农庄里今年休耕的地,上面没种粮食,放的是骑士家的几十头羊,现在这些羊已经挪走了,老骑士将它们卖了一半,另一半安置在羊圈。 所以安妮眼前,是一片没有耕种,留着青草的荒芜空地。 三十亩地,一亩地最低产五桶麦子,一桶大约五十个铜币,那么一亩地的年收入就是二百五十个铜币。 乘以三十,就是七千五百个铜币。 也就是三十亩地最低年产价值七十五银币的粮食。 「整片地的价格是三百个银币,可以赊帐,利息是每月二十五分之一。」 老骑士说完,安妮就蹲在地上就算,如果首付三十银币,之后的每个月都要还十来个银币的利息,再还本金。 果然,这地不是那么好就轻易得到的,老骑士怎么可能会让他自己吃亏。 他料定要么安妮短时间内出不起三百个银币,每个月都会交利息,要么,她会只买上一小块。 安妮思虑再三,告诉骑士:「整片地,我都要了,先付您三十个银币做定金。」 安妮也算了一笔帐,她的餐厅月收入在四百个银币左右,除去酒坊和家里的开销,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把这块地全款拿下。 二人都露出来喜悦的神色,安妮跟着骑士去签了合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然后,她便得到了骑士出具的一份出售契约文书,拿到文书时,这三十亩地就成为了米勒家的资产。 由于本地法律未婚女孩没有获得地产的权利,所以安妮签的是妈妈玛利娅.米勒的名字。 在这之后,安妮回到那片田地,见到了这片土地上附带的农奴,如今她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地主。 这十五个奴隶被叫出来见安妮,他们起初还有些担忧会是谁做了他们的主人,看到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姑娘时,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姑娘看起来不象是能用鞭子把他们抽死的模样。 在这个奴隶还不算人的时代,他们连反抗都不敢。 相比起那些皮包骨头的小偷们,这群农奴竟然也算健康,可一个个的都眼神麻木,有些像健壮的牲畜。 安妮没说什么,找骑士借了纸和笔,让他们排队,留下自己的姓名和年龄,以及家庭关系。 十五个人,有四户三口之家,剩下的都是一人一户。 之后安妮用脚步丈量这三十亩地,把地分成了五份,把人也按劳动力分成了五队,一队人领一份六亩大小的田地。 每块地都钉上木桩,打上序号,责任到人。 他们曾经的收入,是每人每天一平碗没脱粒的麦子。 安妮没有改变这个规则,但她增加了一项工钱,不分性别和年龄,每人每月十五个铜币月薪。 虽然每年多出了27个银币的开销,但估计能让这些农奴好过一点儿,隔三差五的,吃回白面,或者肉。 安妮不想当救世主发钱,但也不想当被砍头的奴隶主。 她定下了这些事宜,为首的一个叫乔森的中年人问道:「米勒小姐,请问我们今年要种什么作物」 「蔬菜,现在是秋天,不适合种植谷物,养蔬菜倒是正好。」 「这个周,先把地里的草锄出来,堆在田里晒干,混合牲畜的粪便一起烧肥,再混进土里。」 「田耕好之后再播种,你们眼下吃的口粮,明天会有人运过来。」 安妮话说的很明白,农奴们今天的任务,就是用木材把这三十亩地圈起来,以表示归属了不同的主人。 砍木材,剥皮后安妮让他们把木桩的根用火烧一烧,碳化后能防腐防潮,不用很高的篱笆,离地一米就够了,井字形的田地,出入口在正对着山坡的方向。 当晚,安妮骑马带着玛丽,一起来到了丁戈镇,怕玛丽住在鸢尾街会不自在,安妮帮玛丽在镇内里鞋匠街很近的旅馆,周租了一间带锁和包饭食的单人房。 第16章 能源 兰埔斯郡以西是阿伦盖郡,阿伦盖郡西南方向的临郡,便是干莫西公爵的封地,诺汉诺萨。 三郡共同组成了王国西北部的边境,这里海拔高,西南是山地丘陵,靠近海岸是平原。 多产大麦小麦,燕麦以类。 所以,这里天生就是孕育啤酒的地方,得天独厚的条件使这里酿造的各式啤酒举国闻明。 香缇夫人自小就生活在这里,她当年为自己谋划前程时,一眼便瞧中了酒水商人香缇先生。 香缇先生在世时,不仅给她做丈夫,更是行业里的老师。 她精通各种啤酒的酿造,在香缇先生过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亲自去过酒坊,那里承载了太多美好的回忆,会让她失去斗狠的动力。 香缇庄园,夫人与她的儿子一起用晚餐,末了,僕人端上来一杯清澈的白酒。 香缇夫人把酒杯端起来,先是闻香,她能闻出来这是大麦作为原料,,但酒体清澈泛红,泡过西梅。 不是单纯发酵出来的,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工序。 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酒。 香缇夫人轻抿一口,对僕人说道:「下一次男爵办舞会,帮我邀请特丽农花园的老闆,就说,我想找她买配方,价格不是问题。」 她知道,大陆南方有几个小国家也有一种黄酒与这个类似,不过是用黍作为原料,本地不黍,她也从来没有尝试过。 僕人把消息传了下去,一顿饭还没用完,又有僕人过来,面色紧张。 香缇夫人叫人把儿子带走,那僕人才凑到跟前来,低声道: 「那帮海盗杀了男爵派去讲和的骑士,消息已经传了过来,恐怕男爵要对他们用兵,海面已经封锁了,我们的粮食恐怕暂时送不过去,西蒙勋爵那边该怎么交代」 酒杯摔在桌面,发出「铛」响。 「真是一群草莽,若不是勋爵留着他们有用,岂会让我养着他们。」 香缇夫人曾在领主宫时,是负责照顾西蒙.塞巴斯蒂的女僕,她可怜勋爵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对待他就如同儿子一样照顾。 当时的索图特女公爵对西蒙这位继子视若无睹,那时香缇还姓安托瓦特,她从厨房烧火的奴隶,竟然变成了照顾勋爵的女僕。 如果不是勋爵被人轻视,有出身的侍女不愿意照顾,她恐怕一辈子都是最低贱的奴隶。 如今的这群海盗,是勋爵的母族遗留下来的势力,虽然已经没有了曾经的辉煌,可野心却一点没变。 香缇夫人不明白为什么西蒙要留着他们,忍受他们的索取。 「既然他们不老实,弄的男爵下令海禁了,那么我们就断粮食,反正运不过去,叫酒坊这个月增加一倍的生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 清晨,玛丽从旅馆醒来,她带来的行李只有两件麻裙,一件颜色新但是材质是细麻,一件半旧了但是棉裙。 她犹豫再三,还是穿了细麻裙,再梳头,用旅馆送的水泡上干花瓣,再用来洗脸。 虽然出身乡村,但玛丽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泥腿子,在旅馆吃了一盘培根土豆泥后,她戴上女帽,出门去隔壁的鞋匠街。 顾名思义,这条街上鞋匠铺扎堆,玛丽从父亲那里得到了准确的地址和长相姓名,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找到了她未来的丈夫。 那是一间狭小的店面,店外有卖花的摊贩,玛丽站在摊贩前假做选花,眼神却一直瞟向鞋匠铺里。 里面只有一个鞋匠在工作,她看了半晌,只见到对方有一头干柴般的枯黄头髮,络腮鬍,有些黝黑。 第一印象不太好。 但玛丽明白跟一个人生活不能只看外表,她假装挑花,拿起一朵玫瑰,问了问摊主。 「请问,这里哪个鞋匠的手艺最好」 摊主是个老太太,很乐于助人,向玛丽介绍了好几个店铺,就是没说到她即将要结婚的对象。 「那他的手艺如何?」玛丽有点着急,抬手指了指。 老太太摇摇头:「他嘛,手艺倒是过得去,但不会做生意。旁人找他修鞋,总不能满意,他总按自己的想法干活,还不愿意改。」 玛丽大概明白了,沉下脸,转身离开。 一个男人,相貌,脾性,能力,总得要占一样吧? 虽然她只是个木匠的女儿,但从小母亲因为父亲性格软弱,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她可不想过的比母亲还累。 中午,安妮回村送了农奴们的口粮,就前往来旅馆来寻玛丽,准备带她去家里吃饭。 玛丽一见到安妮,就把她打听来的事情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不能嫁给这样没用的人,可我爸爸不会同意我不嫁,安妮,你聪明,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安妮早已料到会是这个样子。 但她没想到,玛丽如此清醒,竟然不用她这个朋友来劝分,就知道此非良配。 「你爸爸着急让你结婚,不过是因为没有食物养活你。玛丽,如果有本事,能养活自己,兴许就不用非得结婚了。」 「可我能干什么呢?我不识字,没有手艺,只会侍弄农田。」 安妮摇摇头,「我买下了骑士的田地,你知道的,我总要找一个管事来替我看着他们工作,与其找旁人,不如你来替我工作。」 玛丽思索再三,从床上站起来,她看向窗外繁华的街衢,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好。」 … 安妮把三十亩地的事情详细讲给了玛丽听,她家里是自耕农,从小对农事擅长,基本上只需要听一遍,就能明白安妮的意思。 二人带着一车粮食和一包蔬菜种子回到村子里,玛丽独自回了家,向老詹姆坦白了她一点也看不上那个鞋匠。 木匠气的把她赶出家门,玛丽便带着行李跟安妮走了。 从此,玛丽住进山坡上的砖房,她决心不与娘家往来,专心按照安妮的要求,每日都前往农庄里给农奴们发粮,照顾作物。 即使她的妈妈上门来,玛丽也不答应回家 几天时间,安妮与玛丽将黄豆从地里刨了出来,收了大概有半桶的量,安妮打算明年开春种植。 她指挥农奴们把土地上的动物粪便收集好,堆在干草堆里火烧,成了肥沃的灰烬。 玛丽询问安妮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妮解答:「烧粪可以减少田地里的虫害,草木灰可以当做肥料。」 从这之后,玛丽不是在田间跟农奴们交流这片地的土质,就是跟安妮探讨如何照料蔬菜。 农奴们一开始不是很服这位管事,但她从不剋扣粮食,也不拿架子,割草时也帮忙,耕地时也带头,不自觉就混成了一片。 玛丽在农庄里忙的蒸蒸日上,安妮骑着马,安心地回了丁戈。 再过几天,农庄里就会播下捲心菜,胡萝蔔,洋葱,以及甜菜。 安妮筹划着名,日后能够做到自产自销,把特丽农花园,以及未来要开的甜品店的供应链建起来。 回到鸢尾街,安妮刚一进入家门,就得知自己有封请帖,是汉姆在特丽农花园收到了,给她送过来的。 她一瞧,意外的很。 香缇夫人竟然邀请她,出席伯罗萨男爵举办的舞会。 信上还说,香缇夫人对她的白酒很感兴趣,想购买配方。 安妮把这件事讲给伊莎贝拉和妈妈听了,二人都认为,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不会去的。」 自己还没把钱赚够,地头蛇就想来分一杯羹,安妮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太像个软柿子了。 她立刻给香缇夫人写了回信,拒绝了她的邀请。 写完信,安妮就马不停蹄的赶去酒坊。 酒坊里的员工们,每个工序都有人在工作,他们每一天都要使用三桶粮食和四桶麦麸,酒麴更是每天都要制作。 一层的仓库里,堆了小半库陈酿后即将蒸馏的酒。 安妮把亚丁叫出来,告诉他或许过几天会有人潜进酒坊窥探秘密。 亚丁顿时露出警觉的神色。 「我待会儿就去市场上买几条狗栓在仓库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不仅如此,你把甑锅外面套一层木板掩盖,再做一批失败的酒麴放在外面。咱们这种酒,最重要的秘密就是酒麴和蒸馏器。」 回到鸢尾街,安妮把自己关进卧室。 她列出了自己目前的商业配重,发觉酒类的收入竟然占据了大半。 如果她的酒水产业受到了打击,那么就会产生连锁反应,破产也不是不可能。 也就是说,她必须开发出别的,能带来经济价值的东西了。 食品类虽然能够带来一时的暴利,但竞争门槛太低,如果是超出这个时代的工业品,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模仿了。 安妮暂时还没有灵感,她来到厨房,准备给自己做点好吃的饭,厨房里,女僕莫莉拿了一把小锤,正蹲在壁炉边敲木炭块,煤炭块,准备升起烤炉的火。 。 有它不可替代的地方,自从上一代君王与教皇开战,修道院就失去了掌握的权利,商人们把煤炭和木材开採出来,卖给铁匠和镇上的百姓。 但安妮想到了上辈子普及农村的蜂窝煤,这种煤更耐烧,用煤粉和黄泥加工,结构耐烧,省料。 从长时间燃烧的着手,如果能研究出蒸汽动力的船只…… 安妮把这个大胆的念头按耐在心里,上前帮莫莉锤煤炭,准备和蜂窝煤。 第17章 买买买 海禁未除,海面行驶着骑士团的船只,在海面犹如星星一样闪着营火的光。 气氛严肃而紧张,他们以丁戈港为圆心,四十海里内穿插搜索,登岛绞灭海盗。 男爵府,舞会筹光交错。 镇上大小贵族商人们都挤破了头,在男爵府的舞厅里跳乡村舞蹈,这是庆祝新丁戈港的初步完成。 夜晚的鸢尾街,安妮已经歇下了,迷煳之间,她听见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 黎明,莫莉住在一楼,她起床后先是把煤球点燃了,准备煮水饺给主人家当做早餐。 莫莉个子矮矮的,繫着伊莎贝拉新给她买的靛蓝色围裙,她在厨房忙碌,屋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没起来。 忽然。 一阵敲门声响起。 莫莉前去开门,惊讶的很:「你怎么回来了?」 是乔治,他个子长高了一些,面色凝重,戴着帽子,双眼的神色遮蔽在帽檐下。 「莫莉,请你叫安妮起来,我有事告诉她。」 莫莉从未见过乔治如此不淡定,她连忙爬上转拐楼梯,叫醒了安妮。 安妮听说是乔治回来了,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猜测他会因为什么事情回来,毕竟如今男爵身边可离不开他。 这幢房子全都是伊莎贝拉做主布置的,一楼会客厅有深色木地板,伊莎贝拉买了二手的浅粉米雕天鹅绒沙发,以及浅黄波斯地毯,舒适又柔软。 乔治却一点也坐不住,站在窗子前来回踱步。 「发生什么事了?」 「是男爵。男爵死了。」 「昨晚男爵在舞会的后半程就去书房了,我发现他的嗅盐落在桌上没有拿,就打算送过去。」 乔治并没有碰到男爵,他以为男爵与香缇夫人在一起,就没有找。可到了后半夜,给府里倒便壶的僕人就发现,男爵躺在花园的地板上,没有了气息。 「我不知道兇手是谁,但男爵之子已经封锁了消息,命人在查男爵的死因,他更是遣散了我们这些随从,不允许我们往外说一个字。」 安妮让乔治先吃点水饺,再仔细想想,那天晚上到底看见了什么。 乔治摇了摇头。 「我那天准备偷一些糖果带回卧室,把嗅盐送回去之后,我就去了舞厅两遍的餐檯,我自打舞会开始之后,就没有见过男爵了。」 安妮想到前段时间她收到的信,香缇夫人邀请她去舞会见面谈谈酒的事情,她回信拒绝了。 「男爵被发现的时候,我也被叫去问话了。」 男爵的死状触目惊心,他的皮肤发白,嘴唇发黑,四肢僵直,背后已经开始出现斑块。 乔治把他偷偷在停尸房外看到的这些告诉了安妮。 一般尸斑出现的时间是在死后2-4小时,尸斑出现在背部,这是因为尸斑是血液停止循环后因为地心引力,血液向尸体最低处沉积。 不要问安妮为什么知道这些,上辈子丧尸病毒爆发前,她还没有开农场的时候,安妮曾是一名成绩不怎么好的医学生。 这意味着,男爵至少在花园里躺了四个小时,说明那里很可能就是他遇害的地方。 有可能,他在舞会还没结束时就已经死了。 把随从们叫去问话,又把他们都遣散了,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任何人不能放出来,都得严格审讯吗? 难不成男爵的儿子并不想把真相查出来 安妮让乔治安安心心的呆在家里,不要去想这件事情。 乔治只能听话,只是时不时会见一些随从朋友。 他们说,男爵死后,海防和港口的工作又落到了领主长子的身上。 安妮希望乔治分散些注意力,便把他带上,参与了酒坊的工作。 酒坊最早酿制的酒今天第一天蒸馏,铁制甑锅出货量很快,得知一桶白酒的价格几何后,乔治瞬间把心里的阴霾烟消云散。 亚丁见乔治看的开心,把安妮拉到一旁,悄悄说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米勒小姐,前天晚上,有一个人来酒坊偷偷摸摸,我故意把他放进来,他把我用石灰捏的酒麴偷走了。」 亚丁说罢,一脸贼兮兮的笑容,他这几天安排了一组人轮流带着狗守夜,只有放酒麴的房间没人。 错误的配方露出去,不知道要失败多少次才能明白自己偷错了东西。 安妮笑而不语,从钱袋里掏出两个银币,让亚丁去摊贩上买几只烤鸡加餐。 午后,第一批酿造的酒二次蒸馏完毕。 安妮用竹筒舀出来,尝了一口,这次火辣感更甚,香味也更好。 她派人把酒送到特丽农花园,又传口信给汉姆,从此白酒不再每日限量,敞开了卖。 下午,姐弟二人兴致颇高,安妮把他领到了马行,给买了一匹与枣红马差不多的骏马,又去商店给伊莎贝拉买了一串珍珠,给妈妈买了一盒昂贵的茉莉香粉。 晚上,安妮带着乔治去特丽农花园,给汉姆帮忙,汉姆负责给堂食的客人打酒,乔治帮着给商人们自带的水囊打酒,安妮负责盘帐。 听说这里的白酒不限量了,街上一大批人涌过来排队,餐厅里挤的满满当当。 安妮在柜檯后站了一晚上,腿都酸了,一晚的功夫,他们把一木桶的白酒都卖完了。 单单酒水,合计收入五十银币。 酒业赚钱是众所公认的事情,安妮没想到竟然这么能销。 随着秋天来临,天气转凉,聚集在丁戈因为海禁而不能离开的商人们每晚都要来特丽农花园。 又过了两日,安妮趁着早上店里客人不多,让工人木匠进场,把二楼,三楼,以及阁楼未开放的区域都修葺一番。 直到四五天后,安妮得到亚丁传来的消息,他们一直合作的粮食商人说,最近海上禁运,库存的粮食不够了。 酒坊每天都要清出三桶正在酿的酒,补入接近一方粮食。 粮食商人那里,亚丁找别的粮食商人磨了几次,也才再运来一桶粮,库存里还有五十桶没蒸馏的酒,安妮倒是不着急。 她告诉乔治,带着亚丁去村子里,以及隔壁的村子里收粮食,有多少收多少。 恐怕这件事除了海运的原因,应该也少不了竞争对手的手笔。 安妮不是很慌乱,她在特丽农花园里,约了一位丁戈南部有名的商人。 对方是一名煤矿主。 在香缇夫人给她邀请信之后,她便开始每天去市场的煤店询问煤矿主的信息,筛选几家后,她找到了这位年轻的斯蒂文。 斯蒂文仅仅比安妮大两岁,他家里的三处煤矿都是他家里祖传的,到他手上,生意越来越差,他人年轻,少不了被同行挤压。 听说特丽农花园的老闆想大批买他的煤矿,这位斯蒂文一大早就沐浴更衣打扮的相当成熟前来赴宴。 结果,见到安妮的第一面,这位棕发碧眼的斯蒂文便犯了难。 她看起来比他还不像会做生意的料子。 安妮把人带到一楼的包厢里,并不多说话为自己的年龄辩驳,只是向他丢了一只沉重的钱袋,又从脚边拿出一只包袱,她洁白的手指把包袱打开,里面却是斯蒂文无比熟悉的煤炭。 只不过这煤炭长的奇怪。 「这里是八十个银币,我想买下你那处开採的最久矿里每日产量的十分之一。」 斯蒂文的三处煤矿里,开採最久的一处矿如今每日的出产量为十桶。 一桶煤炭原矿价值两个银币。 安妮的八十个银币,不仅能凑够一个月的煤钱,甚至还多了二十个银币。 斯蒂文有些松动了成见,他看起来也并不知道自己的产业还怎么维持,勉强收了安妮的钱,抬起下巴朝蜂窝煤点了点下巴。 「那这是什么?」 「这是黄泥与煤炭粉混合出来的蜂窝煤,它的结构耐烧,一块能燃烧半夜,比煤块多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如果你能把煤炭都做成这个形状,恐怕会更好卖一些。」 「我多付给你的钱,是希望你能帮我把煤炭都加工成这样的形状,替我销售,之后再把赚的钱付给我。」 安妮只打算在煤炭上赚一笔快钱,她真正的目的还不如说是推动工业发展。 斯蒂文与安妮签了协议,他把蜂窝煤拿在手里倒腾了许久,说道:「我可以帮你把你的煤做成这样,但卖不卖的动,就看你的运道了,小姐。」 临走前,他还腆着脸找安妮蹭了一袋酒。 一周过去,酒坊勉强能凑够产量,安妮带着这些天流水般涌入的银币,回村子一次性把三十亩地的钱付清了。 不仅是这三十亩地,安妮找到詹森,让他把鸢尾街的房子,,酒坊的场地,以及整个特丽农花园都卖给她。 詹森二话不说,将原主人开出的低价告诉安妮这位大客户。 特丽农花园的房产价值九十二个银币,鸢尾街的房子,价值一百二十个银币,酒坊的场地价值七十个银币。 安妮一次性把钱付清,把文书拿到手后,她算把这几个月赚的钱才真是花了个干干净净。 安妮拿着这些文书回家,叫妈妈玛利娅好生藏起来,玛利娅就神采奕奕撑着病腿,叫伊莎贝拉帮忙凿开了墙壁,把这些票据装在木盒子,用黄泥封进她卧室衣柜后的墙壁里。 第18章 拍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丁戈港解禁在三天之后。 随之而来,是新港开埠的消息,领主宫下令,减免全郡三个月的人口税。 秋天如约而至,布料店送来了伊莎贝拉要的绸料,无刺绣与提花,只是染了浅蓝的素面,伊莎贝拉又从金店里买了金箔,要往上销金花。 安妮的生日在秋天,她打算给安妮做一身好衣裳来撑场面。 乔治在家的日子里,总是骑着马在满山村里收粮食,要么就是盯着特丽农花园的客房装修,过了一周左右,这些事情都完毕了,客房彻底开放给旅客。 这日姊妹几日都在家里,外头下了阵雨,到傍晚里,忽然有人登门。 开门的是乔治。 来者是一位金髮男人,穿着低调的很,身上没有佩戴任何能看见徽章的东西,他说自己叫戈登,是领主派来调查男爵死因的。 这位「戈登」先生,身高九尺,脸上长满络腮鬍,却依稀得见五官端正,进了屋子,一副乔治必然知道点什么的模样,站在玄关里,朝屋子里的姑娘们点头。 乔治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他早盼望有人能来查这件事,于是他把戈登先生带上楼。 一个小时过去,到了午餐时间,安妮与厨娘做了炖鸡和蜜炙羊排,配安妮做的普罗旺斯炖菜。 鲜艷的颜色堆在桌面,香味四溢,乔治与戈登先生谈完了事情,二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安妮出于礼貌,邀请戈登先生在家里用餐。 戈登先生的目光在安妮手中的蜜炙羊排上停留一二,他摇摇头。 「不打扰了。」 大门外雨幕如瓢泼,戈登先生戴上帽子,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雨歇后,安妮买了水果去酒坊泡酒,顺便清点了出库入库的帐目,她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打算去港口找海运商人碰碰运气。 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安妮前往了旧港口的场。 这些船只运货来后,有指定合作商的先选一边,再把剩下的大货一轮,流拍的东西才会分销给当地小商人。 安妮知道,香缇家族的人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他们要盯着她,阻断她的动作。 场因为航运的恢復而开业,这是一座不起眼的别墅,坐落在河边,遥望港口区,进入这里要交一银币的入场费,安妮给完钱,拿到了一张标明三等座的票。 凭着票,她被侍者引入了座位,有些像一个脱口秀剧院,台下摆着板凳,看台上是包厢。 安妮找了个板凳坐下,发现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不是买家本人。 这里不是古董宝石的地方,而是大宗货物的地方,与安妮临座的人,有打扮体面的中年妇女,也有专注看货物序号的中年男人。 她的出现有些突兀,但没人在意。 安妮也看见了挂在墙上的木板,上面有货船的名号,后面是货品名。 如果时间没有开始,你还可以亲自去这个船上验货,看清楚了货的实际情况,再回来出价。 一艘名叫「蓝宝石」的船只上,有棉布一千码。玻璃红酒杯八百只。麂皮两百张。大麦五十桶。 安妮不着痕迹地与身边的人询问,这条船上的粮食如何。 她身边坐着一位布料商的手下,他清早就去这条跑过,见了那五十桶粮食,摇摇头。 「他们的船仓尾部中途漏过一次水,拿沙袋堵到靠岸了才修补,粮食偏偏装在仓底负重,木桶外边都湿哒哒的,还好布料装在上层,我看过了,情况还算过得去,如果三次叫价后低于八十个银币,我就出手。」 安妮点头,她将眼往后瞧,转了一圈。 时间准点开始后,那艘船上的大麦果然被两三个人竞价拍走。 而安妮始终没有出手。 她等到后半场某种来自背后注视的目光消失了,才重新投入精神,安妮以七十银币的价格,拍下了一船的铁杉木。 安妮囤这么多木头,目的很显然易见,所以在结束后,她把货物安排在离海很近的仓库里,又去寻觅了一家造船坊。 这家船坊并不大,平时多生产渔船,但也接货船的活儿,他们的老闆有几种图纸给安妮,可她都否决了。 她给船坊老闆提供了水密隔舱的图纸,要求他在船底增加这种结构,并且做了解说。 「如此一来,单个船舱触礁破洞,不会让整个船都进水。」 船坊老闆对这个很感兴趣,以为安妮是专业人士,拉着她讨论了许多参数的调整,例如增加隔舱,重量达到后,最大载货量是多少。 「请您做一艘缩小版的样品,估好价格之后派人通知我。 安妮走后,前往市场购买了两车酸味水果,带到酒坊,继续泡果酒,顺便混淆视听。 斯特兰奇摘掉了脸上的络腮鬍,他住在特丽农花园二楼最宽敞的套间里,桌上摆着吃了一半的蜜炙羊肉,以及两条从脸上被撕下来的络腮鬍。 数月前。 一艘载满铁器的海船被海盗劫持,这些铁器一部分流到了海盗手里,一部分落进了诺汉诺撒边境外的独立公国手中。 斯特兰奇起初对这件事不以为意,他的领土在阿伦盖,本无需关心这些东西,但他有一位出身尊贵的表兄是本国王储。 王储,差一个字都只是半君,国王越来越老,他老人家这王位的来路又有些手段和血腥,留给王储一个危机四伏的局面,每天晚上睡着了,都害怕各路者爬窗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暗地里的竞争对手很多,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令他不安。 斯特兰奇的外婆与王储的外婆是亲姐妹,他们有共同的教父,伯鲁茨红衣主教,王储的担忧就是他的担忧。 但眼下,他越是调查这批铁器的下落,就越发觉了其中千丝万缕的奥秘。 于是他开始乔装改扮,亲自调查事情隐秘的真相,终于,他查案查到了自己的家里。 赛巴斯蒂长子,西蒙.赛巴斯蒂,他那看起来愚蠢,出身不堪的兄弟身上。 第19章 焦糖红薯 丁戈的夜晚星光耀眼,老港口这一片住着许多底层人,到了夜晚,便是暗娼遍地的红灯区。 亚丁的妈妈就是在这里生下了他,然后把他抛到了河边,不过亚丁并没有死,而是被打渔的老头捡回去养到了五岁,后来老头死了,他就一边吃百家饭一边靠着偷窃过活。 对于他来说,丁戈就没有不熟悉的地方。 夜晚,亚丁来到了香缇酒坊的所在地,安妮派他安排人盯梢,看看香缇酒坊的粮食进出有什么异常。 自打粮食紧缺开始,亚丁每天都让身手灵便的小子过来蹲点。 香缇酒坊规模庞大,有三道门,平日里运送粮食走的是后门。 亚丁听手下的人说,这几日香缇酒坊每晚半夜过后都会有人把粮食往外拉,往出海口的方向去了。 这会儿夜还早,他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呆着,差点打盹睡着,大约凌晨时,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驾驶马车从酒坊出来,马车拉了几袋粮食,车轮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动。 亚丁被吵醒了,定睛一瞧,果然是往出海口的方向去的,他戴好帽子,隔了一百米左右,小心翼翼跟踪着。 黑夜里的海面平静壮阔,映衬着点点渔火,一艘小船靠岸,搬运粮食上船。 「老格林,怎么这几天的粮食都潮了?」小船上海盗喽啰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麦子,有些嫌弃的蹙眉。 自打海禁结束之后,香缇酒坊送来的粮食总是质量堪忧,他们的首领颇为不满。 「那我再拉回去老男爵死了,城里巡逻的士兵多了一队,这粮食能拉来就不错了。」老格林没有理会海盗的愤怒,鞭子一甩,驾驶马车离开岸边。 裹挟着海腥味的潮气扑鼻,亚丁趴在沙滩的灌木丛后,他等到运粮的人走了,漏夜赶回酒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往鸢尾街去了。 一路上,亚丁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米勒小姐就一定那么怀疑香缇酒坊的进出粮食有问题呢? 他对安妮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佩服,但也好奇她为什么能知道,又疑惑,为什么香缇家族要往海外偷偷运粮食。 他敲开了米勒家的门,过了一阵,安妮把门打开,她端着蜡烛,让亚丁进屋烤火。 「你看到了什么?」 安妮把蜡烛放在桌面,壁炉里的蜂窝煤燃了一半,木窗被支开,月光洒在地面上。 「我看见香缇酒坊运了一车粮食,在岸边,有小船把这些粮食运走,他们偷偷摸摸的,肯定在酝酿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亚丁是个小偷,最知道什么样是偷偷摸摸。 安妮没说话,从壁炉里翻出来一只烤红薯递给亚丁。 「你回去吧,以后都不用盯梢了。」 亚丁捧着烤红薯离开鸢尾街,安妮拿着火钳继续拨弄壁炉里的灰烬。 那日她听拍卖场的商人说,那条船漏过水,粮食受了潮,可香缇酒坊的人还是买了。 她家酒水的质量一直很好,用变质的粮食肯定不行,那么这些粮食都到哪里去了呢? 足足五十桶,换算上辈子的重量单位,也有足足五吨。 总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了,总还是有地方去的。 所以安妮才开始派人盯着。 这下子,安妮怀疑香缇夫人与海盗有联繫,更有可能与男爵之死有关联。 她挖出埋在碳火里的红薯,用手一拔,流着褐色焦糖的金黄糯薯热气蒸腾。 草药店,香料店,都是安妮时常去挖宝的地方,找寻其他大陆上的东西,就只能去这两个地方碰运气。 但如果有了自己的船,她就能僱佣水手去找她想要的物资,又或者亲自出海,又或者把船租出去。 白天她去造船坊看过模型,支付了一半的工费,安妮堆在仓库里的杉木正一根一根被打磨,修形了钉成船体,所谓烂船还有三千钉。 这句典故不是白来的,工期预计还得两个月才能成。 秋日的丁戈天气变幻莫测,早晨还出了太阳,晚上便下起暴雨,海面漂泊的船被迫靠岸,一大群湿漉漉的商人们落汤鸡般钻进特丽农花园。 其中就有马格,他海禁时不在丁戈,解禁后还是头一次来这里,特丽农花园开放了住宿的功能,马格还是刚才晓得。 他看见汉姆站在柜檯前擦酒杯,扬起眉头上前询问道:「还有套间吗?」 汉姆摇摇头:「二层的套间住满了,有位先生是月租,最短到期的房间也还有三天,一时半会都空不出来。」 马格嘆了口气,象是不高兴,他点了一杯渍玫瑰白酒,与同事一起准备吃晚餐。 今日不知怎么,马格与他的同事们都兴致缺缺,个个借酒消愁,谈话间,隐约提到了老闆妻子离世的事情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亚当端着盘子送酒,正好听见马格在说:「我们几兄弟虽然只是船手,但好歹也跟了先生这么多年,这生意做的好好的,夫人虽然去世了,但也不至于把偌大家业都抛售了吧?」 「马格,你放心,未来你去哪里,我们这群兄弟就去哪里,哪怕是再白手起家也愿意。」 「是!」 「是啊!当年那场海难,如果不是你捨弃亲儿子救了我们,我们哪还有今天这么美的酒喝。」 马格眼眶泛红,泪光闪烁,他低下头,盘算着如果先生真的把船卖了,他们兄弟几个就凑钱买条船,总归还是要干航海事业的。 「大家放心,我去哪都会带上你们。」 饭罢,马格的兄弟们都出去找住宿了,他还独自留在店里喝闷酒,汉姆准备拒客打烊,发现马格还倒在酒桌上,汉姆摇了摇头,他把马格拉起来,背到了后厨。 柜檯后,安妮在做营收帐目,以及准备这个月的税费,她看见汉姆把马格背出来,失笑道:「他怎么喝的这么醉」 「马格的老闆妻子去世了,要把船和家产都卖了去乡下生活,马格兴许是愁找工作吧。」 安妮听的忽然有了主意。 马格可是在海上经歷过大风大浪的老船手,如果能跟他合作出海收货,岂不是事半功倍 小陶炉上煨着蜂蜜水,加了姜片,煮沸之后冷到半暖,罗茜把醒酒药倒给睡在厨房条凳上的马格。 马格咕嘟咕嘟喝完了,还是有些晕,他靠在厨房的锅炉边,睁眼就能模煳瞧见店里的米勒小姐和员工在一起做饭,聊天。 安妮让厨房留了一条羊腿,她亲自腌好了,放在薄薄的深底宽锅里烤,锅沿边还列了一圈面煳贴的饼。 安妮会在每一个结帐日过来跟后厨一起吃饭,原来五个人的队伍已经随着业务的增多发展到了十个人。 新招了两名帮厨,以及两个给客房打扫卫生,送饭洗衣的大婶,一名跑腿。 他们都是店里人内推过来的,相对比较稳定,知根知底,手脚也干净,至少安妮每次盘货时,都只有微量的损耗,她工资开的甩掉其他店好几条街,谁会想不开因为这点错误被开除。 安妮每次发工资,都是当着大家都面把所有项目算好了当场发放,工资透明,活儿也透明,大家心里好受。 加餐是福利,新来的员工还有些拘谨,坐在桌子后面吃面包,老员工已经围着安妮定制的炒菜大铁锅,准备第一时间分肉。 亚当在外面守门玩狗,他忽然进屋来,说二楼一号套间的戈登先生回来了,客人点了一瓶葡萄酒,还有奶油炖鸡配蒜香面包。 「他有衣服要洗吗?打扫房间也不用」客房服务的两个大婶问亚当。 亚当摇摇头:「没吩咐,应该是不要吧,这位客人脾气古怪,平时喜欢出门,也不允许谁进他套间的卧室里。」 住房的客人一共只有五六位,主要是收房钱和洗衣费,单人间每天三十铜币,套间八十铜币一天,洗一件衣服一个铜币。 这部分收入远远比不上酒,所以安妮没怎么抓,只是设置了,让特丽农花园服务更完整。 听到戈登这个名字,安妮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查过几次客房的帐单,她也忽略了上面客人的名字。 「这位戈登先生是不是络腮鬍」 「是的。小姐,他有一头浅发,喜欢戴帽子,脸上长了络腮鬍,穿着的布料昂贵不说,还出手大方。」 一个洗衣服的大婶说,她有一次只是帮忙倒了盥洗室里的洗澡水,就得到了一枚银币做小费。 那位先生就从来没用过铜币。 安妮刚确定了香缇夫人与男爵的死亡有关,她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感到内心复杂,如果告密,说不准能卖个好,也说不准被牵连。 若是不告诉他,那么也可以少许多事儿。 安妮还是决定不说,她见到老马格醒了,把贴在铁锅上的杂面饼子揭下来,割了一盘子羊肉递给他吃,说不要钱。 「那我就不客气了!马格自己起身分了一杯啤酒,抱着汁水丰富的羊腿肉品尝。」 忽然,安妮冷不丁的声音传来。 「老马格,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前厅,餐桌上摆着杉木船的示意图纸,大小以及储货量。 「这并不是想做你的老闆,我现在也没有这个实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艘船所带来的收益,可以做成股份分红的方式,我出船,只占五成股份,剩下的股,你和你的兄弟们可以凑钱来买。」 安妮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马格听,如今股份制已经初现雏形,并不新颖,但很少会有人把产业拆分。 若不是为了现成的航海经验和技术团队,安妮是不好让利的。 反之,从来没有一个船家会跟船手当合作人,毕竟船手没船没资金,只是薪水很高,最多在收益里抽成。 但股份制可就不一样了,马格一眼就能看出来,安妮的船如果跑货运,每个月的纯利润在五百银币左右。 他和兄弟们曾经是年薪七十银币到一百四十银币不等。 可分股份之后,至少每个月能有二百五十银币给他们八个人分,一年就是三百七十五个银币。 这可比以前高了那么多。 国王的敢死队也没有这么高的酬劳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马格心里有些打鼓,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姐能把这些实现,毕竟她一手操办着家族酒坊,每天卖两桶就就是一个金币。 她不缺钱,只缺航海的经验。 马格还在犹豫,踌躇着说自己要考虑,却又听安妮说: 「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要求,除了运酒之外,恐怕还有指定的运输要求,比如你们可能要去某个国家帮我採购某个货物,也就是说这也相当于我的半个私人船队。」 马格听了,点点头:「你开的价格完全足够要求我们做任何事,如果小姐你需要的话,包括攻打王都也可以。」 他在海上走了半辈子,家里的儿子与安妮差不了几岁,但十年前一场海难,船翻在了大海里,马格用一艘舢板救起了自己的儿子,可他却已经受重伤昏迷不醒,高热不退。 为了给更多健康的生还者腾出空间,马格亲手放弃了他儿子的性命,把他推入了汹涌冰冷的海水中。 如果他能够活下来,恐怕也是一个如同米勒小姐一样活泼聪慧的年轻人。 说到海洋和黄金贸易,总是充满了嚮往和征服欲。 「我回去告诉我的兄弟们,商量商量,如果大家都同意这个方案,两个月之内我们会来的。」 老马格忽然满含热泪起身离开,安妮并不知道这位老船手在想些什么。 她计划,两日之后,再次参加拍卖会。 第20章 交易 港口,安妮在一艘扬着巨大白帆的船边矗立,天气阴翳。 这里是码头,她带着乔治和亚丁来看货,为了提防香缇酒坊的人察觉,安妮不便亲自露面,就让他们两个假装是纺织商人的学徒,乔装改扮,上船去与人交涉。 这艘船来自阿伦盖郡,名叫珍珠号,船体吃水很深,比安妮正在造的船大了两倍,载货量也是两倍。 浅蓝色海面并不清澈,如今的船全靠风力远航,巨大的白色帆布在海岸线像一张张大网,又像振翅欲飞的海鸥。 这艘船上有布料和粮食。 乔治从船上回来,安妮之前让他注意的地方,有数量,干燥程度,这批粮食大约有七十桶,是麦子,保存的很好,起拍价是一百二十个银币,不贵。 安妮花五个银币在拍卖场领取了看台座位,乔治坐在安妮身边,他在男爵府里时见惯了有钱人,这会儿发觉很有几个人能对上脸。 「安妮,你看。那儿是不是戈登先生」 乔治指的地方,在看台区的另一侧,戈登先生压着帽檐,衣着不打眼,若不是经过他的审讯,乔治恐怕还认不出来。 安妮觉得或许是巧合,她回过头:「别管了,待会儿咱们先等别人拍两轮再出价。」 此刻已经傍晚,有人在拍卖场里点了巨大的蜡烛吊灯,灯光嘹亮,第一艘船上的货物已经在开始竞拍。 安妮往下看,发觉香缇酒坊的人也正朝她看过来。 白天没看着她去船上查货,也没打听到米勒酒坊的人来过,还以为是不参与竞拍,香缇酒坊的管事蹙眉坐下,香缇夫人嘱咐过他,即便不能把粮食抢来,也不能叫米勒酒坊得了。 若是让他们家坐大,日后就难压制了。 白日里以为安妮.米勒不来,他并没有准备充足的预算。 要知道拍卖可是要竞价的,底价虽然低,但香缇酒坊的啤酒价格不如白酒,如果超出预算太多,他们没赚头,本来就已经在无偿送粮食给人,再亏他们就经营不下去了。 漫长的竞拍过程中静寂严肃,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商人们在深思时蘸墨水划掉羊皮纸上的字发出的「唰唰」声,以及举牌时布料摩擦。 安妮看了一眼号码,接下来就是珍珠号,这艘船大,不止有粮食,甚至还有几箱草药,这个国家祖上有一支民族擅长使用草药,但他们的医术还不被大众认同,很多人说他们是巫。 每到战争中,极端分子总爱屠杀他们,导致现在这个族群都生活隐蔽,非必要不会从海岛里出来。 「七十桶大麦,产地阿伦盖平原,起拍价一百二十银币。」 香缇酒坊的管事与人竞价完,安妮才让乔治举牌,这时价格在一百三十银币,超过一百六就没有赚头了。 但看着是她,香缇酒坊的管事把数字追的很近。 「安妮,戈登先生举牌了。」 安妮抬眸看过去,示意亚丁不必再竞价了。 见安妮的表情有些凝重,乔治和亚丁都不知所以。 香缇酒坊的管事见有别人来出价,也不追了,那粮食就这么被戈登先生拍走了。 斯特兰奇坐在看台上,他知道自己这左手倒右手的行为只是为了弄清楚香缇酒坊是不是在于米勒酒坊竞争。 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跟安妮.米勒进行交换。 他在半场时起身离开,从拍卖场出门,往右拐进了窄街,坐进铁皮马车,他查过安妮.米勒。 这位小姐短短半年时间,就弄的城外几条街的酒馆餐厅生意惨澹,肯定不是什么笨人。 一个聪明人,不主动给她可以利用的地方,她连眼神都不会给你,即便知道了什么关键消息,也会为了自保而缄口不提。 斯特兰奇觉得安妮.米勒是这种人。 距离船造好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这期间安妮还缺至少两百桶粮食,否则会跟不上酒厂的产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她反覆思虑,还是骑着马往窄巷去。 亚丁和乔治守在不远处,他们盯着那辆四驹马车,只间安妮骑着马信步往车门边站定。 她抬起手,敲了敲车门,没有下马。 「戈登先生,看来您是专程在这里等我。」 安妮把目光往戈登先生邋遢的络腮鬍上瞧。 长相被毛髮遮盖的看起来有些岁数了,但她却莫名觉得这位戈登先生身上有种掩饰不住的干净,鬍子拉碴,穿旧衣,但身上没有味道,指缘洁净,皮鞋也只是看起来旧,鞋底连泥土都没有。 像乔装打扮过。 他被这视线看的把脸往边上偏了偏,语调平平。 「我不打算跟你兜圈子,小姐。」 他从车里拿出来一张纸,这是购买竞拍物的票据,不记名,靠票据在港口提货。 「这是你需要的粮食,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就能交换。」 他把票据递给安妮,她接过了,视线转移到纸上,安妮莫名觉得凑近了瞧,戈登先生的身形样子有些面熟。 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至少是很久之前见过。 她的注意力被票据吸引。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关于男爵的死对不对?」安妮抢先说道。 她把票据收进口袋里,「香缇酒坊曾经想购买白酒配方,我没有答应,所以他们在挤兑米勒酒坊。」 「不仅是抢海运来的粮食,本地附近的粮食商人他们打了招唿不让卖给我们,我们只能挨家挨户去村子里买。」 「我很疑惑,香缇酒坊的啤酒工艺不同,每周的出货量只需要五十桶麦子就能完成,但他们至少收了九十桶麦子,这粮食存放不宜过长,容易潮湿发霉,影响制酒。」 安妮的声音压的很低。 「我派人去他们的酒厂里盯梢,才发现,他们每晚都在偷偷往海里运粮,这下数字也能对上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货款回特丽农花园还给您。」 安妮长话短说完毕,勒马准备走。 「等等。」斯特兰奇从车里探出手。 他又递给安妮一个纸片,上面是地址。 「我不回特丽农花园,这里是我的住址。可以把钱寄过来,顺便,希望你能继续监视香缇酒坊,如果需要粮食,也可以写信来。」 斯特兰奇也长话短说,他探出头去,才看见安妮跨在马上,她目光如炬,接了地址,点头离去。 不久后,斯特兰奇的马车离开丁戈,他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根据安妮.米勒提供的消息,他一开始的怀疑在正确的路上。 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西蒙勋爵已经与干莫西公爵互通款曲,隐蔽的养了一票海盗,以及邻国的私兵。 干莫西公爵这些年但凡有点轻举妄动就会被叫进王都软禁,国王从未放松过警惕提防他。 可他还是能联络到这些力量。 斯特兰奇不意外西蒙会帮助干莫西公爵,毕竟他们从出身来说,实则同病相怜。 干莫西公爵是国王的堂兄,干莫西公爵的爷爷是兄,但娶了西泽列公主,与西泽列开战时,干莫西和父母以及奶奶都被驱逐修道院。 干莫西公爵的爷爷战死了,先王之父代理政务,但迟迟没有把干莫西公爵一家接回王都,先王之父受一众贵族支持。 也就没人再提把干莫西一家找回来的话,由着先王之父加冕,后来再顺位给国王。 也有相当一群王权正统的守护者反抗,暗中接干莫西回王都,但都被掌握了兵权的先王压制。 他们上位的手段血腥,但成者为王,干莫西公爵被封了爵,但从小都生活在监视下,他时常在王都做出挥霍金银的纨绔模样。 实际上,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復辟正统的想法。 斯特兰奇很无奈,他对干莫西公爵的身世充满同情,可谁让自己一生下来就註定了立场。 如果国王被推翻,斯特兰奇和他母家受波及最大。 况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仇恨没有报。 只有在王储那里立下功劳硕硕,这笔帐才有机会清算,一切挡在眼前的人都得捨弃。 … 赁了港口的苦工和驴车运货,声势浩大,七十桶粮食进了米勒酒坊,安妮指挥亚丁恢復出厂的产量,并且开放分销权。 得到消息的第一周,从各地到丁戈的商人都排着队伍找酒坊的亚丁预定白酒,安妮说了,不限制地区和分销商,但要规定价格浮动不能超过出厂的七分之一。 有些商人托关系找朋友,定到了两桶白酒,一周后取了货,运上船,向王都的方向漂去。 安妮根本不打算把酒业垄断。 她站在港口看着船远去,只希望他们能把白酒带到更远的地方,发展出仿品,产业。 只要市场活跃,经济繁荣,总有一天,这些钱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回到她的口袋。 至于醉人的酒,就当是她送给这个大陆的礼物。 安妮前往造船厂。 马格和他的兄弟们已经提前到了。 最终,他们答应了安妮的报酬,打算集资出钱来买下未来每月四成利润的分红。 这艘船比马格曾经驾驶过的要小一点,但这无碍,他是经验丰富的船手。 船体已经基本完成,只剩下精细的调试,安妮不是内行,不知道自己看不看得懂,怕被忽悠,她提前叫马格来查验,毕竟日后他们是接触这船最多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第21章 廖沙.理文 马格与船手们与新船磨合,他们出了造船另一半的工钱,拿分红,算是半个主人。 哪个船手不希望自己能拥有一条船呢? 这些船手们在丁戈租了屋子住,整日都往船厂去,造船工人都没了脾气,干活儿时不敢偷工减料。 深秋来临,玛丽传口信到镇上,告诉安妮,夏末种植的蔬菜,有一部分已经生长成熟了,问她要不要採收。 自打安妮给了玛丽深厚的报酬之后,得到好处的詹姆一家都不提让玛丽结婚的事情,他们反而希望玛丽能好好的在农庄里做管事,偶尔还去主动缓和关系。 玛丽强忍心软,跟他们谈了条件,同意回家,但不叫他们管着自己的人生大事。 晴天里,玛丽会带着人去山坡上管理蜂房,一开始她十分恐惧这些小虫子,但还是克服过来,分蜂筒,熏蚊虫,并且过滤出一罐罐的蜜,隔三差五往特丽农花园送。 安妮给玛丽买了几辆驴车,农庄里成熟的蔬菜,一部分进了特丽农花园,一部分装上了刚下水的船。 安妮的船完工,她与马格商量,先近距离走走,试试船性,蔬菜一筐筐装上船,撒了水保鲜。 她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向远处眺望,身旁站着左顾右盼的,是煤矿主。 自打那日谈好条件之后,安妮每月都寄钱给煤矿主,让他帮忙做蜂窝煤卖,秋天没来时生意一般,可如今秋天了,要烤火的人家多了,蜂窝煤的好处显露出来,煤矿主脸上忍不住笑意。 斯蒂文如今的收入比以往高出不少,他见安妮的这种煤卖的好,自己也开办了加工工坊,利用安妮提供的技术赚了钱,他也没有什么也不表示。 除了销售利润之外,他还单独给了安妮一笔钱,打算交好。 他这次来找安妮,竟然听她说有了自己的航船。 斯蒂文想与安妮搞好关系的意愿愈发强烈,他算过一笔帐后,对安妮说道:「你想不想买一座煤矿毕竟这样好的点子是你想出来的,怎么能白白便宜了我本来,我家里那座老矿,产量逐年减少,也不值几个钱。」 安妮瞧了斯蒂文一眼,她不用看都知道,这傢伙似乎是知道她赚钱的点子多,想搭上关系好趁东风。 看在同是年纪轻轻就创业的份上,安妮询了价格。 「给别人,那少于一百八十金币是不可能的。」 斯蒂文觊觎安妮的脸色,他摇摇头:「一白个金币,年产低于三千桶煤,我斯蒂文.查理来补。」 安妮听的心里蠢蠢欲动,但她就是维持着一副冷淡的神色,这样对方才着急把矿卖给她。 「那行吧,反正如今我船都有了,多一个矿又算什么。先付给你付五十个金币的定金,等煤矿赚了钱,再把尾款结了。」 安妮露出挑剔的目光。 斯蒂文霎时兴高采烈:「那如果你这船航行的顺利,是不是能把我的煤矿也捎出海」 「当然了。」安妮答。 其实斯蒂文一直以来都是跟外国船合作,坏处是怕船商跑路,怕货款结不到,又怕船手没经验把货弄损了。 但他见过安妮的船,安全性高,船手都是现成的熟练工,况且她也被拉进了煤矿行业。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在运输煤炭上和保管过程中,也能更用心。 莫名其妙买了个矿之后,安妮怀着忐忑的心回家取钱。 她的钱保管在最安全的银行,母亲大人手中。 与玛利娅说了这事儿后,母女三人坐又从卧室的衣橱后挪开砖块,拿出里面兑换的金币,刚好能凑够买煤矿的定金。 安妮与玛利娅,还有伊莎贝拉,都觉得可笑的紧,每次安妮赚了钱,好不容易攒下来一些,就要拿去做其他生意,还刚好够。 好像有某种天意,让她不停的赚钱,交钱,逐渐有了庞大的家底。 房子三座,地一块,矿一座,船一条。 马格的船试航之前,先是在本地布料商人那里收了特产,又装了数十桶白酒,他们打算去一日航行就能到的地方。 隔壁郡,阿伦盖。 阿伦盖郡最大的城市是布尔堡,布尔堡在海边,有领主宫。 布尔堡城是老牌富裕城市,比丁戈这种靠着大航海起家的地段更有底蕴,那里的特产也不菲,是珠宝和黄金。 其实有一个小郡,比到阿伦盖更近,在丁戈的东南方向,面积不大,名叫鲁尔普郡,那儿有一长片海岸线,但属于王国的中段地区。 因为每次战争时,那儿都是敌军最先抵达的地方,所以人少地广,物资匮乏。 但船队背道而驰,去了丁戈西北方向的阿伦盖郡,那儿也是本郡领主赛巴斯蒂伯爵的管辖范围,在通行上有免交税的优势。 马格和他的兄弟们把蔬菜,特产布料,以及酒水在布尔堡城的港口倾销了个干净,赚取毛利达到了八百银币。 除了酒水和蔬菜部分的利润,安妮与马格他们平分了,酒水和蔬菜是出自安妮的手。 船的航行成功,返回时,又与布尔堡的金矿商人做了笔交易,帮他把一船的金矿运到王都去。 安妮飞书答信让马格他们看着办,她此刻正坐在书房的拱形窗户前,闻着花香,计划把特丽农花园扩建重修。 她在画图纸,想把特丽农花园背后的树林也买下来,一次性修到位,弄成四合院式的庄园,周围挖护城河,种树林,口字形建筑中心,造水塘花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彻底改造成后世五星酒店的模式。 这无疑是一笔大开销,但安妮如今虱子多了不怕痒,曾经害怕破产的她已经彻底无所谓了,即便她还不上尾款,合伙人斯蒂文也不能把她如何。 兴许是觉得乔治太无所事事,安妮就把买树林和找工程队的事情交给了乔治去跑。 他生活在温室里,是该锻鍊锻鍊能力。 而伊莎贝拉则是被安妮出重金聘请,求她帮忙设计特丽农花园的新图纸,以及装修风格的建议。 看看鸢尾巷的这间房,在伊莎贝拉的管理下,一日比一日气派。 原本麻布的窗帘换成了蓝色刺绣细麻,墙面挂了石膏条,贴乳白色墙布,装饰上浅金色金属烛台,壁炉边多了一座书架,是来自南方的柚木螺钿花橱。 安妮对这些一贯不拿手,这跟她的物慾奇低有关,什么金的银的,粉的兰的,在安妮看来都大同小异。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吃上,不仅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每日都安排荤素搭配,水果奶酪白肉红酒,以及时蔬,顿顿不落。 安妮心想,伊莎贝拉要是生在好时代,高低也是个时尚博主那种的人物。 伊莎贝拉得了这份差事,终于把做衣服裙子的爱好暂停,她怀里揣着一本空白的本子,整日带着莫莉出门,观摩神殿,角斗场的建造装饰,还有男爵府,已经邻居们的宅邸。 她擅长绘画,看见什么好的样式,都喜欢在纸上录下来。 神殿内,穹顶上的绘画还没有完工,但建筑开放了一半,伊莎贝拉穿了一件鹅黄提花绸长裙,头髮盘了,留着一绺捲髮垂在脑后。 莫莉给她打伞,她就站在距离穹顶不远的地方,在羊皮纸上用铁铅笔勾勒建筑物的内轮廓。 花型窗的造型独特,彩色玻璃窗透出耀眼光斑,伊莎贝拉对这些美感很敏锐,她抬起头,看见了站在脚手架上绘画的艺术家。 他在使用一种纯粹的蓝,为圣女的长袍着色,圣女的面容恍若真实的人面,这皆是出自他的手笔。 伊莎贝拉知道他是谁。 。 这位画家来自王都,他有名气,但是传闻中疯疯癫癫的傻小子,如果不是背后有欣赏他画作的王储撑腰,恐怕早就因为挖乱葬岗的尸体解刨肌肉纹理被教会抬去当成巫给烧死了。 伊莎贝拉把廖沙绘画的人物速写下来,打算临摹。 这座神殿还没有入驻主教,只不过如今已经对着神像做祈祷。 来往的人多,伊莎贝拉坐在墙根下绘画,并不引人注意。 廖沙完成了圣女的袍服,他从脚手架爬下来,面对前来监工的人,他只能摊开手,耸耸肩:「你瞧,我这不是画完了穹顶吗?报酬什么时候能结」 「理文先生,可你还差一整副壁画没有完成,你只有两周的时间了,两周是什么概念?您懂吗?」 一开始没打算接下这个活儿,可谁让他的钱全拿去接济破产的哥哥了,他只能在王储的示意下,来画他不怎么能发挥的神像。 画教堂或者神殿里的神像,虽然能提高名气,但却没什么发挥的余地,经书里的描写决定了画像的模样。 但却总有些忍不住想发挥创意,监工总是只会催促他快点完成。 廖沙与监工拌嘴的声音传到伊莎贝拉耳朵里时,她正举着铅笔,瞄准画像临摹出图形,打算把这个画復刻进特丽农花园新装修的建筑里。 夕阳西下,廖沙召集了团队里的学徒,他们开始对着壁画的部分打草稿。 坐在壁画施工地附近的伊莎贝拉垂着头,忽然被叫了一声。 「那位小姐,就是你。能请你和你的女僕当一下模型吗?」 伊莎贝拉闻声抬起头,发现是廖沙在叫她。 「我」 伊莎贝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廖沙从附近捞起两把高脚椅,放在要绘画的墙壁前,扶伊莎贝拉和女僕站上去。 他对着学徒们说道:「你们瞧瞧,从那边花窗照射到墙壁上的光线色调,真实效果并不好。与题材本身不符合,所以咱们得调整底色……」 第22章 煎饼果子 壁画草稿大致打好,已经是夜半,教堂里只剩下廖沙.理文以及他的学徒在秉烛夜画。 奥弗.普法尔茨从绸料口袋里倒出一司金粉,又用鸡蛋清调和,用银盘装了,递给师父廖沙.理文。 「小殿下,你到底什么时候回王都」 奥弗.普法尔茨摇摇头。 「不回不回,我父亲那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次就那么轻易回去了,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反正我跟着你,他放心的很。」 廖沙自打被王储救了一条命之后,就被聘请到宫里,给奥弗做老师。 廖沙的父亲是一个小贵族,他自小生活在王都,靠遗产维持作画的基本开销,从来没常识过带孩子,还是正值少年的叛逆王孙。 奥弗见老师不说话,又道:「再说了,没了我在这里,您哪有那么多金子可以拿来磨粉用」 廖沙有个被家族除名的哥哥,外人皆不知内情,但这么多年廖沙一直养着他。 「哎呀,这点儿,明天再画吧,我听说这里镇外有个餐厅不错,叫什么特丽农花园,据说酒水很有名……」 奥弗拉着廖沙收拾工具,在月光璀璨的晚间,挤过卖艺人和小商贩,进入了贫民消费不起的特丽农花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奥弗四处瞧,没觉的有什么稀奇,他在柜檯前点了最近主打的鲜花酒,又点了几道掌柜推荐的菜。 他与廖沙平时住在领主宫里,近来有集中的作画工作,就住在丁戈附近的贵族庄园里,只有商人才会住这种地方。 奥弗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他瞧着桌上放置的香草,花瓶,以及墙上的画儿,点了点头:「这里的陈设虽然不值钱,但还算有审美。」 抬眸,他忽然撇见廖沙背后不远处一个眼熟的面孔。 「你看,那是不是今天在教堂里的那个小姑娘」 伊莎贝拉与安妮在窗边的座位上,二人在绘制详细的建筑图。 乔治经过一天的谈判,把花园背后的五亩林地以一百六十银币的价格买了下来,他们打算把特丽农花园的围墙拆掉。 「先保留这栋建筑,把三侧的人工水域和围墙建起来,再建三侧的二层排屋,最后用长廊连结起来,与这栋房子合围。」 水域和围墙可以做为防贼设计,又美观。 「外立面粉刷成白色,做十字嵴屋顶,每扇窗外,都要看得见绿色树梢,以及水流和爬满玫瑰的围墙。」 「中心这块空白做什么?」伊莎贝拉问。 「做花园,中心用玻璃造一座阳光房,种郁金香。四周每个角上做大理石水池,养上鱼和天鹅。」 「围绕花园的走廊内,要做的比皇宫还漂亮。」 伊莎贝拉与安妮的私语被奥弗听了去。 「做的比王宫还漂亮」他挠了挠头,被酒辣的直呛。 天气转冷,寒风唿啸,马格将船靠岸,那日的海风很大,安妮后悔穿了伊莎贝拉给做的红丝绒斗篷,整个人都像炸开的蒲公英,在船头飞舞。 「怎么样,这几趟货运还顺利吗?」 马格在给安妮计算帐务,他手中的纸都要被吹飞了,还只顾着清点货仓抬出来的玉米。 「顺利,这船造的好,在临近布尔堡的时候触礁了,缝隙渗水但是没有蔓延到别的舱里,靠岸之后立马就修补好,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清点完了给安妮代购的玉米,感嘆道:「布尔堡城真不愧是王国北方最富裕的城市,那儿的规模至少是十个丁戈城。」 「布尔堡就建在城外的山丘上,在城内远远就能看见,宛如一条白色绸带缠绕在上面,易守难攻。」 「哦对了,鲁尔普郡有一个商人,想买我们的酒,近倒是近,可鲁尔普那地方,太穷了,那儿的贵族都宁愿住在王都,真不晓得他要把酒卖给谁。」 「既然近就卖吧,他要多少?」 「至少十桶。」 安妮若有所思:「鲁尔普为什么穷」 马格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一发生战争,那儿都是最先沦陷的地方,或许是海岸线太适合敌人登陆吧。」 安妮目前没看过世界地图,也不知道马格语言描绘的地方有长什么样,她觉得再差总也差不过世末。 「等半个月再给他送去。」安妮说道。 还有太多没探索的地方,丁戈这小小的一片河湾,看多了总觉得乏味。 「要是有一天我能把特丽农花园开到布尔堡城会如何?开到王都又会如何?」 「那么全国都会知道您的姓氏。」马格把数目清点完毕,将玉米的货单给安妮签字。 安妮知道那些理想需要很多的钱。 她把玉米送进了城内的领主磨坊,先扒成粒,一半送到酒坊酿玉米酒,一半磨成细粉,送特丽农花园。 香料腌制过的猪五花肉切成薄片,裹上玉米面和辣椒粉,上锅蒸,这道菜的名字叫卧龙鲊。 细面可以做成窝头,馒头,以及烤饼,炸玉米片,安妮把主食里的麦子全都换成了玉米,听马格说冬季易发瘟疫,她又把生食的色拉减掉,全都换成了热汤。 卧龙鲊配玉米浓汤,售价十九铜币,很是叫座。 安妮打包了一份带回家做晚餐,加班加点算店里的帐目。 清晨。 从铁匠那里定制的鏊子还没用过,安妮在家里做玉米面,加了刚从花园鸡窝里摸出来的温热鸡蛋,隔夜烤肉,炸脆饼,刷了蜂蜜做的甜面酱。 妈妈玛利娅在家里依旧习惯每天织半码布,如今她织布不必为了生计,倒也乐得研究花样,她腿脚不好,睡在一楼莫莉的隔壁。 一大清早,她起床就看见安妮在厨房忙活,已经习惯了,她敲敲门,从壁龛上拿下来一封信。 「安妮,有你的信,是昨晚送到的。」 安妮在做,做好了才来拆信,她一看署名,是戈登。 安妮没有拆信,先吃了心心念念的,上辈子她的梦想就是能再吃到这东西,可搜物资怎么也不可能弄到。 到了这辈子,又是费尽心机才能得到一口美味,玉米浓香包裹唇齿,酥脆扑鼻,让人在冷寂的清晨瞬间甦醒,血脉贯通。 安妮有些懒倦地晾着那封信没有拆,上午她有空,打算先去一趟距离丁戈十五里路外的露天煤矿。 第23章 烤鸭 本地产煤,铜,锡。 但这里的铜与锡的矿物需要深挖,煤大多数又堆在表层土壤下,不需要打矿井,露天就能开採,碰到石头就用钢钎和锤子开凿。 虽然效率不高,可安全性也不必担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这座煤矿以附近的村子科尼孚命名,科尼孚的矿工全部都是村子里的村民,安妮与乔治抵达了距离科尼孚煤矿一里路外的白桦庄园。 这里是斯蒂文的租宅,他和孀居的姑姑住在这里,他的姑姑每到夏季就会回来避暑,如今深秋,她又带着孩子去王都的宅子里社交消费了。 斯蒂文得知安妮想把煤矿事务交给乔治,十分殷切,说要给乔治当老师。 「这矿场里头的事情,没人比我更熟悉了,乔治你跟着我学,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斯蒂文搂着乔治往矿场里边说边走。 安妮走在矿场附近,她手里拿着这座矿以往三年的帐目,看产量下降的趋势,这座矿起码还能撑十五年。 煤炭原矿被凿出来,拉到堆场锤碎,弄成粉,活上就地取材的黄泥,放在磨具中,做成蜂窝煤的形状。 再堆在空地里晾干,干了之后就能拉去装船出海了。 离开煤矿后,骤雨不断,连日的如丝细雨伴随海风袭来,小镇上的所有生意都受了影响。 马格用涂了蜂蜡的布把装煤炭的船舱覆盖起来,在更大的风雨来临前,马格打算把这些煤炭运到布尔堡城。 乔治留在斯蒂文那里,安妮则被突如其来的瘟疫打断了原本计划。 一开始是几个船手从别的大陆回来之后上吐下泻,紧接着的短短两天时间,镇上所有人都开始出现类似的症状,两三天之内,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出门,有的员工家里有人生病请假了,安妮就干脆做主闭店。 街上,只有零星几家酒坊还在开业,只不过门客寥寥。 空无一人的店铺里,她拿着戈登寄来的信,站在窗后看完了,她的脸色看不出任何波澜。 摺叠纸张燃烧在烛台里,火焰舔舐后只剩黑色灰烬,没人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汉姆,你也快回家去吧,千万不要接触病人的排泄物,水也要烧熟了再喝。」 汉姆还在清点最后一批酒水库存,他点点头,看着寂静的房子无奈道:「原本前些日子这怪病还没有这么严重的。」 「没关系,做不了生意,我打算提前扩建,最好能在冬天来临时完工。」 修建房屋需要让伐木工把施工地的树木清出来,以及挖水域,运送木材和石材,预计要三四十个工人一起干活儿。 但好在健康的工人都因为瘟疫而待业,她一透出消息,自然就有人上门来自荐做活儿维持生计。 修房子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先要把建筑区域的树木砍出来,根也挖出来,再整平地势,用人工夯实,垫上石材,再做木樑骨架。 每天安妮都会与莫莉在家里煮好熟水和鸡蛋面包送到工地上给工人食用,请假的人数倒是一直维持在不严重的数字。 根据安妮的观察,这种瘟疫应该是通过黏膜接触传播的,只要不喝生水,不接触病人吃过的饭和排泄物,一般情况下都能平安无事。 倒没听说有死亡的案例。 不过,排屋地基打好的当晚,安妮收到了亚丁传来的口信。 昨夜,香缇酒坊外海上运了十车粮食,看他们的动作,那伙海盗象是要迁徙到哪里。 安妮想起了戈登传来的信,他说王国北边的几个小公国宣布与王国开战。 她给戈登写下回信。 又吩咐汉姆和亚丁,把工地暂停,酒坊也暂时停工。 不日,骑兵团从丁戈的海港边撤下防守,浩浩荡荡的骑马从城中穿过,往北边的本郡边境赶去。 瘟疫与战事爆发,小镇上静的落针可闻,海港平静的令人害怕,雨后黑压压的天空飘出细雪。 寒冷的冬季彻底来临。 鸢尾街,莫莉围着围裙,从驴车上往厨房搬运蔬菜以及杀好的鸡鸭鱼,这是玛丽送来的。 陆路和水路都被士兵封锁了,小贩也不再出摊,玛丽害怕安妮他们吃喝短缺,特地把够吃一个月的食物都送来了。 安妮在后院挖了地窖,萝蔔南瓜这种食物存进地窖可以放很久,新鲜蔬菜可以盐腌在罐子里做咸菜,莫莉把宰好的珍珠鸡搬进屋子。 安妮戴了围裙坐在地上,与伊莎贝拉一起给鸡抹盐,架在壁炉边燻烤。 这是姐妹俩第二次做燻肉,她们制了猪五花,咸鱼咸鸡。 临近中午时,安妮把玛丽送来的胡萝蔔和洋葱以及苹果和香料塞进一只鲜鸭的肚子里,用针线缝好。 厨房的后门外飘着雪籽,伊莎贝拉在窗边给安妮画像。 她正拎着鸭子,往上浇蜂蜜水,然后挪到窗边晾干,反覆几次后,放进烤炉里小火烹饪。 烤到轻度焦黄,拉出来刷上秘制料水,再復考到色泽红润。 趁这个间隙,她在做煎饼的鏊子上摊了卷的饼皮。 中午,雪越下越大,安妮把拉出炉,趁热片开,只留下带肉的鸭骨头。 黄油炒洋葱煮汤,鸭骨头整个塞进去,放白萝蔔片儿,闷进厚厚的铸铁锅中,炖到萝蔔软烂。 伊莎贝拉与玛利娅今早看见街上有巡逻的士兵在谈论边境线刚爆发的战事,据说诺汉诺萨郡的领主宣布独立,并要向王国宣战。 又是大规模瘟疫,又是战争,寒冬凛冽,好在安妮曾经常年生活在不安定的环境,早已习惯了。 她做了一桌美食,顿时让这个家里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一些,玛利娅担忧住在斯蒂文那里的乔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放心吧妈妈,斯蒂文胆子小,不会让乔治去危险的地方。」 饭后,安妮打算与莫莉和伊莎贝拉把家里收拾一番,气温寒冷,病菌容易存活。 安妮把家里所有的地毯,窗帘,都拆下来用热水烫洗了一遍,又把厨房里的器皿都水煮杀毒,再就是扫天刮地。 莫莉说隔壁的羊毛商人邻居家的僕人抱怨没有新鲜蔬菜吃了,安妮还让她去送一点儿,好歹是邻居,此时不卖好何时卖好 羊毛商人邻居得知后,给安妮送了一只小花猫。 「那羊毛商人说,这瘟疫兴许是从老鼠身上来的,他送给我们一只小猫,说能避鼠。」 第24章 连弩 丁戈的夏季炎热,冬季寒冷,圣诞日前后整个丁戈放眼望去一片雪白,街上无人,只剩枯萎的树枝与挂在树梢的冰锥。 鸢尾街,米勒家的厨房里,白色热气扑开了锅盖,团团雾气蒸腾升起,安妮往里头加了姜片,熬煮成浑浊的颜色。 玛利亚最近总是喊膝盖疼,或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安妮烧了一壶姜水给她提上楼,倒进木桶里泡脚热敷膝盖,她也一起把脚伸进桶里。 泡了一会儿玛利亚的脸上冒出一层薄汗,脸颊也红润起来。 她觉得这样舒服,差点儿睡着了,瞌睡打醒之后,感觉膝盖不疼了,抬眼见安妮却还在看书。 安妮盯着书,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算算日子,寄去阿伦盖的信已经六日了,今天她应该能收到回信,但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玛利娅刚想问安妮看的是什么,房间外的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莫莉的声音。 「乔治回来了。」 闻言,安妮把书丢开,擦了脚起身往楼下去。 外面现在正不太平,乔治忽然回来必定是有事儿。 安妮到达客厅时,乔治正站在门厅里抖动斗篷上一寸厚的积雪,他象是骑马回来的,这一路上可是冒着雪赶路了几个小时,冻的耳朵都快掉了。 「安妮,领主的骑士团听说我们有煤碳,又有船,想叫咱们送一批到阿伦盖前线去。」 安妮给乔治拿了身干净的衣裳,「当然得送,我待会儿就去找马格。」 「好,斯蒂文以及把我们两家的煤球都准备好了。」乔治没吃饭,进了厨房,安妮把烤鸡肉拆下来,擀了一碗裤带面下了,煮一煮烩成一锅鸡丝裤带面。 乔治连汤带水的埋头吃干净后,姐弟二人向伊莎贝拉和玛利亚说了个明白,一起出了门,骑马去马格的公寓。 马格跟兄弟们住在一栋居民楼里,他举着蜡烛点燃了过道里的灯,挨个敲门把船员叫出来。 众人见安妮穿着骑装,外头披了绸面镶斗篷,打扮的严实又利索,看上去象是要出远门去。 「阿伦盖前线的军团传信来,叫咱们送一船煤炭去。只不过这活儿危险,说不定就会与敌人碰上,你们愿意吗?」 「走,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是啊,没什么不愿意的,多给些钱就成了。」 「放心吧,我们这些兄弟只怕没钱,不怕死。」马格笑的咧嘴,他摩拳擦掌,叫兄弟们把防身的傢伙都带上。 有的人拎了大刀,有的人拿了弓箭。 装上满满的一船煤,安妮与乔治亲自押船,安妮登上船,选了一间小船舱,跟船上的厨娘大婶住在一间房,这位大婶是某个船员的姐姐,听说是要去前线的,紧张兮兮问安妮万一遇到敌人怎么办。 安妮的行囊只有一只箱子,她跟厨娘睡在一张草蓆上,箱子里装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拿出来过。 雪夜中行驶船只,即便是马格这种老手也没试过几次,一是海面看不清,单纯靠着指南针,容易迷航。 二是天气寒冷,偶尔会遇到河面结冰,但好在此时冰面还薄,很容易破开,碰到厚冰层,就要船员坐舢板去前边开路。 安妮用稻草编蓆子把船上能透光的窗隔都挡住了,她与厨娘烧热水煮海带干虾汤,配面包和果酱给船员们做充飢的食物。 乔治一直呆在马格身边,记录行走的位置。 安妮的意思,是尽量与敌人避开,天气清的时候靠在隐蔽的岸边降下船帆休息,下雪海面起雾时就出发。 从维娜河北上,抵达阿伦盖郡边境,需要绕一点路。 天色浑浊黑暗,刺骨的河面小船静静驶过,不远处的冰面有些厚,但此刻是凌晨,大家刚刚休息下,值守的人只有一两个。 安妮早已被海浪拍打船舱的声音吵醒,她在漆黑不见五指的船舱里生起一炉火,煨上热水,这船上最不缺的就是煤炭,故而取暖不是问题,每间船舱里都有炉子。 也正是因为这缘故,安妮掌着蜡烛,穿好披肩,隔着门从玻璃里挨个查看船舱里的炉子有没有隐患。 黑夜里,船帆升起来了,顺着风在往前缓慢飘荡。 这么一两天过去,安妮一路都没见着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 这冰天雪地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安妮爬上甲板,站在船头向远眺望,她看了船上的航海图,这条航道不宽,也没有什么暗礁暗流,再过一整个白日就能到达与军团约定的港口了。 安妮的鼻子被风雪吹的发红,她戴着兜帽,刚想转身离开,忽然瞧见不远处有几条小舟,正往他们这里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安妮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小舟上的人不像士兵,反而象是从灌木里蹿出来趁乱搞事的流匪。 「马格!有匪徒来了。」 安妮钻回船舱,点燃走廊里的蜡烛,挨个拍门把人叫起来,她回到自己的船舱里,厨娘已经吓的哇哇乱叫,准备钻进衣箱里躲一躲。 「别慌,藏在这里不要出去,待会儿我来给你开门。」安妮帮助厨娘把衣箱关好,她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来一把做好了很久的。 这把是造船时,安妮私下托一个木匠制的,她自己也动手修磨了许久。 这个时代是有的,但造价太高,大多数人常用弓箭。 安妮的这把很轻,箭袋一共有三十枚小箭,她把箭袋绑在后腰,低头顺着人流往甲板上挤。 「兄弟们,把傢伙事儿拿出来,别叫那些匪徒上船了!」 「米勒小姐,你要干什么?」 马格从掌舵室的箱子里翻出一把弓,正准备搭箭往越来越近的匪徒身上射,安妮就爬上甲板,不顾乔治的阻拦去了船边。 小舟上载满匪徒,他们黑压压的一群,看向这艘货船的眼神如同饿狼捕食,短短几瞬,他们手中的鹰钩爪几乎就要挂上船板。 暴雪裹挟着斗篷在风中翻捲成黑影,安妮从后腰抽出弩箭。 金属箭头三支并行,耳旁唿喊不断,箭风冷冽,中箭的匪徒倒入水中,鲜红一片。 船上的人一共也才十来个,匪徒却有几十人,他们穿着锁子甲,只有爆头才好杀。 丧尸脑袋里的晶核能源是世末的硬通货,安妮曾经是世末的万元户。 她手中的箭被人称作脑仁定位器。 的威力巨大,可以穿透锁子甲,速度又快,几把箭头撒下去,安妮的箭袋空了。 「船上有手,小心!」 船下的匪徒见状,打算弃船而逃。 「别追他们,马格,把船帆升起来,我们连夜赶路,先去白芦港。」安妮按住了准备追过去的马格。 她神色严肃:「先把煤炭送到战场。」 马格明白了安妮的意思,他立刻指挥手下把船重新整理好,加了尾帆,收集更多的风力速度前进。 安妮把厨娘从衣箱里放了出来,她们把带上船的牛羊肉一锅炖了,给大家分食。 乔治与安妮研究着回程的路线。 「还是免不了要走这条路,要是再碰见他们怎么办?」 陆路更不太平,水路还算好走。 「会有办法的。」安妮盯着地图,她猜测物资抵达后总会有士兵回领主宫报信儿,如果能跟他们一起走,还能更有些保障。 转眼间,港口抵达,安妮与马格亲自盯着工人卸货把煤炭运送进了囤兵的营地,有个姓赫德的骑士,把货钱交给了安妮。 「大人,我们马上就要返程回去,请问你们这里有人要回领主宫吗?我们可以一起。」 赫德骑士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他叫安妮等一等。 安妮在船上等了许久,一行骑士打扮的人登上了船,他们抬着一个病人,进入了船舱。 「这是斯特兰奇.塞巴斯蒂勋爵,他昨日在前线冲锋时受了伤,到现在也没醒,你们把他送回领主宫,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是军机!」 赫德骑士把安妮与乔治带到室内,谨慎地嘱咐着。 照顾勋爵的人总共有十来个,有神职人员,也有士兵,这么声势浩大,恐怕想不让人发现他受伤了也难,安妮想不明白,但没有说什么。 刚好,装过煤炭的船舱空出来,住下这些人绰绰有余。 安妮煮了一锅鹰嘴豆配面包,亲自给这些官老爷们端进去。 还没进入船舱,她就被拦了下来。 「我只是送些吃的来,你们也没吃饭吧?」 士兵接过了安妮手里一半的东西:「进去吧。」 她打开门,进入船舱,房间里站着几个神父打扮的长袍老者,房内燃着两盏灯,床上躺着一个金髮年轻男人。 安妮的目光没有停留,她放下餐食,询问道:「需要水吗?」 「不需要。」那两个神父的眼神冰冰凉凉,对待这位勋爵象是监视犯人。 「好,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叫我。」安妮说罢,双眸再次看向那全身都被包裹,只剩张脸露在外面的勋爵。 他平躺着双手放在胸口,轻微颤抖,嘴唇红润,脸色也不像生病,倒像睡着了。 她觉得他已经醒了,可安妮什么也没问,后退关上门板,踩木梯往上一层的船舱去。 他们太诡异了,装的太不像话。 第25章 借据 潮湿的空气在黑暗中包裹着压抑感, 斯特兰奇感觉自己躺在水面,随着水波摇动,他睁开眼, 身旁空无一人。 黑暗的木板墙壁被烛光照出纹理。 「吱呀……」 舱门被推开, 首先是一张年轻姑娘的脸,然后是她的衣摆,以及身前端着的东西,这张脸他认识。 斯特兰奇本能的别过脸, 背对着她。 安妮把牛乳和面包端进来,放在床边的桌上,半屈膝后静悄悄离开。 他从床上撑起来,汗珠从后背滑落, 斯特兰奇明白,他现在应该是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秘密重伤病人」。 只有这样, 红衣主教伯鲁茨才会减轻怀疑和警惕,需要他费尽心机找寻的东西, 才会浮出水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一周前,斯特兰奇命手下订购一船煤球供给上战场。 这是一招险棋,如果不是在这艘船上醒来, 他还真的不一定能从监视下凭空失踪。 斯特兰奇拿开装着牛乳的铜壶,一张巴掌大的纸片被压在瓶底, 在那两个神父进屋之前,他把纸片压在手掌中。 「勋爵,您醒了。」 「感觉如何?头还晕吗?」 斯特兰奇点头,没说话, 仰头继续阖眼假寐,病恹恹的模样, 看起来确实是在战场坠马重伤后昏迷了几日的神色。 … 再次经过遇到匪徒的那片水域,安妮睡了个好觉,船上没有什么娱乐,除了守夜的人,大家都早早的歇下了。 此刻凌晨,天还没亮,安妮身边的厨娘还在睡觉,她打着鼻鼾,蜷缩成了一团,船舱里散发着闷闷的隔夜面包味儿。 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人会起来。 货船之内,有小舢板,用来给船手们破除冰障。 它们放在最底层的船舱里,每一层的船舱楼梯口都有活板门,安妮没有点灯,走到楼梯下,摸黑把门板的木栓抽来。 做完这些,安妮轻手轻脚的回到船舱内,继续休息。 清晨,船外被河水拍打,安妮被厨娘柔软的胖手推醒。 「米勒小姐,醒醒!出事情了。」 安妮睁开眼,厨娘一脸惊恐。 「遭了,上面住的那位勋爵失踪了,眼下大家都在附近的水域找他。」 厨娘惴惴不安,「他连走路都难,怎么可能自己失踪,肯定是有人潜进船里,把人给绑走了!」 安妮什么也没说,她昨晚去收拾牛乳罐子时,底下的纸条被抽走了,这证明她想的不错。 这位勋爵根本没有受伤,只是要找个掩人耳目的藉口,抽身从这个地方离开。 如果他再继续呆下去,可能会「不治」身亡。 战场上刀剑无眼,两军交战中,很可能就有一个人专程混在里面来杀你,但你一无所知。 她爬上甲板,船手和士兵们在附近的水湾里找人,而安妮往远处眺望。 护送勋爵的士兵和神父慌了阵脚,纷纷下船去岸上去军团联络。 安妮与她的船手施施然返回丁戈,一路安全。 抵达丁戈后,安妮发现街上行走的人变多了,疫情暂时没有继续蔓延,大家发现这病死不了人,就不再恐惧,安妮想继续开工。 「那位勋爵在我们的船上都能失踪,这世道恐怕要乱,要不咱们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没关系,去把工人召回来开工吧,对了,乔治,帮我去铁匠铺,买点东西。」 安妮的神色看不出一丝紧张,乔治对她的这种情绪已经熟悉了,他点头,放心下来。 战争无法让人停止生活,反而会活跃战线后的市场,安妮进来与许多商人聊过。 粮食价格飞涨,布料,碳,铁,木材,能涨都都涨了,依旧供不应求。 安妮想维持营业运转,不是一般的难。 戈登说他是领主派来查案的,还能弄来粮食,说不准有什么特别的人脉,可安妮上次寄过去的信还没回音。 她犹豫再三,又写了一封信从特丽农花园寄出去。 之后的几天,安妮一直把自己关在之前存放木料时租的仓库,摆弄乔治买过来,安妮指名要用的东西。 她明白,自己不可能把出路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人头大小的陶土罐子很适合用来做土火药炸弹,安妮先从最简单的成分开始实验,上辈子世末时,这样的事情没有少干过。 安妮只是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是要靠热武器来求生存。 连续几日,安妮每天带着午饭前往仓库,从铁匠铺定制薄薄的铁罐子,如果不是给的钱够多,铁匠都不耐烦做了。 圣诞日这天,安妮依旧出了门,她去铁匠铺,出钱让铁匠用浇铸法做一个厚厚的铁桶。 圣诞当晚,安妮与家人吃了烤鸡,早早地便睡下,她在家里一躺就是好几天,不是帮伊莎贝拉整理丝线,就是给妈妈煮姜水泡脚,偶尔看看书,在书房写写画画。 乔治觉得,安妮的状态象是在等什么。 雪歇了,节后前方传来告捷的消息,更有一个消息,在港口的酒馆里闹的沸沸扬扬。 领主的长子死在了叛军的刀下,他的尸体在白芦港附近被发现了。 安妮得知这个消息时,还特意打听了一番,确认不是次子而是长子。 她有些看不懂,家里就收到了戈登先生的回信。 卧室里,安妮在书桌上把信封上的蜡章掀开,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信件。 以前,戈登寄信时会直接把文字写在一张纸上折起来盖章,薄薄的像树叶子一样,内容也只是一两句就结束了。 可这次,安妮越看越眉头紧皱。 戈登该不会是把信寄错了人吧? 『春天之后我会再来丁戈钓鱼的,到那个时候,梭鱼应该已经长大了吧? 阿伦盖的雪季真难熬,打仗的士兵们快要把我的牧场踩烂了,河里全是尸体,连盔甲都没人捡。 不过我呆的地方很安全,暂时不用担心。』 剩下全是嘘寒问暖,家长里短的闲话,甚至还夹杂了几张诗集抄写。 安妮很怀疑戈登寄错了信,她甚至从这一叠东西里找到了一张借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这张借条的纸已经泛黄了,上面日期还是十几年前留下的。 鲁伯茨.格卢尼欠玛莎.索图特两千枚金币,限期五年归还。 上面有借款人按的手印,却没有被借人的清帐指纹。 这是一张没有收回债款的,十几年过去,物是人非,已然成了废纸。 安妮把这些东西全都整理收好了,写信问他是不是寄错东西了。 可在家呆了不到半日,安妮又收到了戈登的信件。 他在这封信里说,抱歉,他可能寄错了信,可信已经寄出去了,就请她帮忙保存,等他下次来丁戈时再取。 粮食的事,戈登说他无能为力,眼下的市场情况太严峻,如果安妮急需要用,他倒建议安妮去海外别的国家购买,不过这有极大的风险,可能会遇到敌人,倒不如暂时歇业。 关于安妮帮他盯的香缇夫人,戈登则说,这位夫人已经已经与他达成了共识,香缇夫人不会再针对安妮了。 安妮满头官司,她不可能关门歇业,想要在这种世道生存,必须自己闯出一条路,她振作起来,找到了马格。 「去一趟南边的几个小国,帮我收一船粮食回来,不吝惜价格,顺便帮我找一些砂糖,要多,装上半船也可以。」 马格拿铅笔把安妮的需求记载下来,他从不怀疑她的话能不能相信,马格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怀疑合作伙伴。 马格走后,安妮去找了以前合作过的木材商人,她把煤炭赚来的钱全部买了适合造船的木材。 又把这些木材运进造船坊,安妮需要他们打造一艘巨舰,为此,她把煤矿抵押给船坊的老闆,准备釜底抽薪。 在丁戈,香缇酒坊已经暂停了所有业务,遣散了员工,香缇夫人准备变卖家产给几个酒商,她想带着她的儿子去偏安一隅的王都。 但香缇家族在丁戈扎根已久,她不能一下子把所有东西都卖出去,否则其他酒商就会惶恐,不敢接受。 香缇夫人只能一点点把家产脱手,目前还伪装出一副一切照旧的模样。 「夫人,勋爵人死不能再復生,可咱们还得活命,您怎么能把这些东西都卖了呢?您一走,咱们这些人可怎么办?」 香缇夫人的手下劝诫她不要把地产全部卖完,可她始终站在窗边,没有回头。 「卖吧,我会给你们写推荐信的。」香缇夫人穿着一袭黑裙,她一直维持着孀居女人的打扮。 一周前,香缇夫人知道了西蒙原来一直在让她给叛军送粮,他还是要復仇,还是把自己当成了有骯脏血脉的杂种,她以为在她的教导和呵护下,他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 香缇夫人满眼落寞。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看不清吗?即便还撑着继续下去,也做不了多久,不如趁现在还没有彻底乱下去,把咱们提前摘出来。」 「只是就便宜了米勒家的人。」香缇夫人的手下很不甘心。 「她如果能撑过去,只能说明她有本事,而不是会审时度势,咱们这里又是瘟疫,又是贵族叛乱,你猜海岸对面的大陆会不会蠢蠢欲动」 第26章 授勋 南下的船很安全, 安妮亲自送马格他们离开,她与莫莉站在海边,盯着海面那模煳的影子。 「听说叛乱的干莫西公爵与他勾结的势力都被镇压下来, 领主的次子会在丁戈迎接王储殿下来给他。」 莫莉也是买菜时听贩夫走卒们谈论的, 她很疑惑,一般贵族子弟接受都是本人去了王都,这位勋爵怎么这样特殊,还能让王储代替国王亲自跑一趟。 「我还听说, 死去的那个勋爵与叛乱的公爵有关,这两兄弟岂不是反目成仇。」 安妮伸手搭在码头的栅栏上,她垂着脸,双眸漆黑, 毫无波澜的笃定道:「来丁戈是因为,即将会有更大的战争爆发, 这位勋爵来不及离开阵地。」 在白芦港,他出逃后捡回一条命, 利用失踪来掩人耳目,带着亲信伪装成匪徒混进叛军的防线内。 他取了干莫西的人头,也查出暴露斯特兰奇先前行踪, 以及暴露物资运输路线的内鬼,就是他的亲哥哥。 否则安妮不会在去白芦港的路上遇到危险。 莫莉捂住嘴巴, 惊唿道:「难不成是西泽列又要对王国宣战了吗?」 海上战争,第一个受波及的就是鲁尔普,阿伦盖,兰埔斯三郡。 大小的战役, 多少人的哥哥和父亲,以及爷爷都被徵兵入伍, 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二十年前,莫莉的舅舅就是这么死的。 「别害怕,乱世也有乱世的活法。」安妮微笑起来,她这张永远平静的脸一笑,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并不是五官的力量,而是神态,那种置生死于事外的疏离。 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真的放在心上 安妮牵走拴在附近的马,她叫莫莉先回家炖汤,自己则是先去了快要完工的特丽农花园。 苦工的薪资,是一周三十个铜币,安妮跟工头签的是全包制,虽然不怕他们磨洋工,但还是有话在先。 如果能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在春天来临前完工,那么她会单独付一笔奖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奖励的效果显着,安妮上次来时,墙壁都还没有砌好,这次过来,合院式的排屋建筑群已经到了铺瓦的阶段。 四栋楼,除了餐厅,可以住宿的房间共有七十间,分单人间,双人间,盥洗室套间,以及风景套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修建房子时,伊莎贝拉提供了美术指导,工人们给每道门都做了弧形雕花,安妮则是更侧重卫生。 她命令工人们挖了排水渠,用陶土片做了废水管道,连接到每一个有盥洗室的房间。 主楼的顶上,有一座风力拉水器,风吹过,拉通会通过井里的转轴把铁链上的水桶拉到楼顶,太重了风力拉不起,只能少量但频繁的送水。 虽然还是需要人工送水,但更省力,直接在楼顶的水房把水烧好了再送。 整个店的规模占地不小,林林总总的清下来,安妮买了十来亩地,建造费用花费上千银币。 她每一层每一间房都逛,二楼的木地板已经铺完了,三楼的门窗正在安装。 其中最贵的,便是整扇的铁丝玻璃窗,一扇就要十几银币,不过总是比木制百叶窗要好看防风。 四边的排屋是主体建筑,有廊道连接,一共逛了半小时,安妮才检查完基本情况。 特丽农花园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造新船的钱安妮还只付了定金买了材料,尾款还没有着落,酒厂里产量勉强才能跟上。 也不知道马格他们能不能赶在发生其他战争之前回到丁戈。 安妮抓了抓后脑勺,她离开特丽农花园,走在街上闲逛。 穿越来这么久,每次逛街都有正事要干,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享受过生活。 安妮看看天色,抬腿迈进了金玫瑰酒馆。 「给我来一杯黑啤,有什么推荐的吃的吗?」 管事儿认识安妮,这条街上谁不认识她,他哑口许久,想不通竞争对手家的小姐为什么会来这儿,他慢吞吞答道:「……有,烤红肠。」 「那就来一份。」安妮从钱袋里拿出硬币付帐,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 经营一家店,把柜檯一瞧,就能看出来营收状况,以及老闆的心思。 安妮的观察出于无心,但她还是发现了,木板上的酒单上几种酒被撤掉,都是些需要陈酿的品类。 香缇夫人不准备留在这里了。 指尖敲击桌面,她想起戈登的信。 他说,他与香缇夫人达成了共识。 是什么样的共识 香缇夫人应该与死在白芦港的那个勋爵有密切的关系,那么调查香缇夫人杀害伯罗萨男爵真相的「戈登」先生,与她意外放走的斯特兰奇勋爵之间,会不会也有某种联繫。 关于这两个人的印象,明明长相外貌不同,可安妮却觉得有些什么东西重合了。 她在傍晚之前离开了金玫瑰酒馆。 第二天,天气晴朗,积雪未化,安妮带着伊莎贝拉坐马车前往神殿。 王储殿下已经抵达,对斯特兰奇勋爵的日就在今天。 斯特兰奇,这个名字的释义,有不同寻常的意思,也可以解释为陌生的,令人侷促的。 他的母亲孕育他的时候,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给他取这样一个寓意不算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古怪的名字。 难道她在生育他时,时常感到不安吗? 马车经过新港,抵达神殿,四周的群众网络密布,把建筑围的水泄不通,安妮花了钱,站在视野好的地方观礼。 不久后,她看见一架华丽的马车经过,金银丝绸,四驹并辔,上面坐着的正王储本人。 这是一个中年人,正值壮年,说是王储,分明就是无冕之王。 就连远在丁戈的安妮都有所耳闻过,国王整日与情妇杜洛夏夫人厮混,国家大事全都掌握在摄政王储手中,但他能力不俗,人心所向。 典礼开始后,斯特兰奇穿戴了整套盔甲,捂的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一张脸。 他进入神殿,跪在神像与王储前,与君权神授不同的是,王储亲自手拿佩剑,搭在斯特兰奇的肩膀上。 神父诵经,阿伦盖领主,小赛巴斯蒂伯爵跪在神像前祈祷,远远看上去,像一台戏剧。 安妮毫无表情,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第27章 骑士 整个大陆呈倾斜的u字形, 西泽列与莫尔兰遥遥相望。 有学识的人,称莫尔兰这头为西陆,称西泽列那边为东陆。 两国同样是靠近北极, 但西泽列的气候更加恶劣, 每到冬季总会碰上海洋结冰,没有地势好的出海口。 自从结束了与莫尔兰的战争,西泽列为了与民生息,已经有两代国王没发起过什么大战争, 仅仅收復了几个岛链小国。 可这一代的莫尔兰国王却时常出兵骚扰南方接壤的一个邻海狭长小国迦宁。 这个迦宁之所以被盯上,仅仅是因为它拥有南方娜委河主干的出海口,是天然的不冻港,贸易发达。 丁戈是入海口, 娜委河横穿半个大陆从迦宁出海,如果迦宁被占据, 那么西泽列只需要一条船,就能打穿整个东陆。 占据一半河道, 掐着西陆所有王国的贸易命脉。 迦宁的实力并不弱小,这些年,莫尔兰一直都与迦宁保持贸易, 交换铁矿和粮食类似的重要物资。 如果西泽列想要占领迦宁,就得先出征莫尔兰, 把莫尔兰弄得自顾不暇无法腾出手,再顺理成章侵占迦宁。 冬天就快要结束了。 安妮带着伊莎贝拉在特丽农花园里,布料店的商人上门来,准备量门窗尺寸做窗帘以及桌布。 随着授勋完成, 丁戈陷入了短暂的繁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安妮坐在一间小房间里,伊莎贝拉在隔壁与布料商人交流, 她则是在记煤矿上的帐。 这是乔治算好送回来的,送完他就又找斯蒂文约着打猎去了。 安妮清点了一下,自打她开始接触煤矿,已经赚了两千银币。 马格南下的船除开运别人的货,还带了一底仓的白酒,预计也能卖回来一千银币。 簇新的玻璃透过大片阳光,照在笔挺的嵴背上,安妮低着头在桌前书写,密密麻麻的数字,她的帐目总数用繁体大写,没人能窥探懂。 「伊莎贝拉小姐,如今航海还没有完全恢復,您想要的那种丝绒布恐怕近几个月都到不了丁戈。」 这种丝绒布产自东陆附近的一座半岛国家。 布料商人经营的店在丁戈也算是数一数二,他家老闆的船在禁海时还偷偷出去过,这段日子海上的不太平,不是闹海盗时能比的。 他们老闆不敢出海,从委娜河南下绕路成本又太高。 伊莎贝拉无奈之下,只能用了本地产的平替,她自己就会织这种布,一口就能把成本价报出来。 「我可不是什么不懂行的小孩子,你可一定要选最好的送来。」 伊莎贝拉说罢,布料商人忽然笑道:「我怎么敢煳弄您。」 如今丁戈谁不知道米勒小姐的厉害,生生对付走了香缇夫人,外头闹瘟疫,闹叛乱,又是海禁又是暴雪。 可她们家的酒坊一切如常,航船还能拉煤去前线,特丽农花园眼看着就一天天修的气派体面。 据说那位不常露面的米勒小姐过完圣诞才十五六岁。 送走布料商人之后,伊莎贝拉进房间里找安妮。 安妮拿着鹅毛笔,这种鹅毛笔很廉价,一个铜币能买上一把,蘸墨水在羊皮纸上书写之后,即便是过几十年上百年都不会改变色迹。 「忙完了没有?我订的一批黄铜器皿才送来,你要不要瞧瞧。」 「不用了,这个你定吧。酒坊刚收到男爵府的信,让晚上送几桶酒去,我待会儿亲自去挑一挑。」 伯爵被授勋后就把兵团安置在丁戈城外,王储也还没有回王都,他们都住在伯罗萨的男爵府中,兴许是新任伯罗萨男爵为了宴请王储和伯爵,所以才特意写信让酒坊送最好的酒吧。 这种上场面的生意可马虎不得。 抵达酒坊后,安妮去仓库清点酒的数目,亚丁牵着她的马来了马厩,餵一些豆饼和干草,它的皮毛光滑漂亮,安妮喜欢策马,这批枣红马被养的肌肉线条很是健壮。 安妮选好了要送去的酒,她回到马厩边,见亚丁在餵马,就与他闲聊几句。 「角斗场里最近有许多商人在办赌马赛,若是让它上场,恐怕能得个头名。」亚丁平时爱好不多,也就花几个铜币去赌赌马,看看戏剧,他说笑道:「酒坊里的小伙子们一发了工钱,总成群结队的去下注。」 赌马场的老闆一般都会在角斗场附近设一个下注点,然后组织季度比赛的时间,租赁角斗场的场地,邀请骑手和马匹,邀请贵族或商人观看,营造趋势。 主要收入靠赌马奖池抽成,以及门票费。 安妮如今忙的抽不开身,否则她还真想试一试。 小小一个丁戈,因为地理优势而商业发达,带动吃喝玩乐,拉动内需和就业岗位,稍微一有喘息,就能繁荣无比。 更莫说是布尔堡城,那里又该是怎样的繁荣盛况呢? 几日后,安妮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伯罗萨男爵准备把乔治召回去,封为,采邑就设在新港附近的村子里,打完仗,的空缺太多。 可并不是好做的,必须得有钱买马匹和盔甲武器,还得有钱管理采邑,招募士兵。 普通士兵连马都买不起,即便职务升上去了也用处不大,伯罗萨男爵挠破了头,才想起来乔治这号人物。 是他父亲曾经的书侍,年龄还小,其实还够不上的资格,但谁让他姓米勒,不缺钱,还有过侍奉贵族的履歷。 乔治激动又忐忑,他自打见了男爵府里的命案之后,对这些贵族避之不及,每天看工人搓煤球已经是他如今最大的娱乐。 「我真的要去受封吗?」乔治在试穿安妮临时给他买来的盔甲。 「乔治,这对咱们家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既然男爵能记得你,证明你还算有些本事。况且今后咱们家就不算是商人,而是贵族了。」安妮隔着头盔拍了拍乔治,他刚比安妮高半个脑袋。 她看得出来,男爵并不是想让他这乳臭未干的孩子去上阵杀敌,而仅仅是贪图米勒家可以提供的好处罢了。 在人家的地盘上求生存,就是得让人家能利用上,有好处可图,否则还怎么长长久久的做生意。 解释明白这一点,乔治的心情好了不少。 「放心吧,我一定谨慎,有什么不懂的,捎口信回来问你就是。」 成为的乔治再不能穿锁子甲了,他现在穿戴的像个锡兵人,从头到脚都有铁盔束缚,头盔里只露出一双圆熘熘的眼珠子。 骑上马,配好剑,倒有了几分初级贵族的威严气儿。 的受封办的简朴,在男爵府的花园里请一位神父做见证就好,乔治领取了认命文书,独自带着行李往任上去。 他将获得一块九十亩的采邑封地,和土地上的农奴,以及一个村子的治安管理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前提条件,安妮还替乔治支付了一点儿这块采邑前任领主欠下的税款。 抵达那个名叫黑树的村子之后,乔治先是巡田巡林,再命人修缮了房屋,才写信给安妮,告知她基本情况。 这个村子在海边,是渔村,树林里长着铁冬青,农作物多是甜菜头,整个村子一百二十口人,采邑农奴三十人,很是贫困,人们以黑面包和鱼干维生,但渔业却青黄不接。 有些渔民家里儿子多,仗着有人势,抢占鱼口多的地儿,还欺负家里只有孤儿寡母的人家。 上一任采邑在的时候,只要拿了贿赂,也就不管这些事儿。 有的渔民却只有艘破船,捡大户剩下的零碎儿,饭都吃不饱,饿的小孩子平时要出门乞讨。 安妮写回信,叫他不要擅自更改作物的品种,既然适合种甜菜,那就好好种甜菜,甜菜可以熬糖,或许能在这上头下些功夫。 另外就是渔业,如果渔民多,不如强制性把渔民们的渔船全都出钱买下,让渔民分队伍出海,领工资捕鱼,按队伍拿提成。 集中处理收上来的鱼获晾晒,制成干货送到镇上售卖。 兴许能平均一些渔民的生活水平,如果有人不服你,即使是在背后,也不要有半点心慈手软,人总要树立起,才能保护弱者。 收到安妮的信之后,乔治召集了村子里的所有活物,清点一番后,按照煤矿的规矩,给每个人都登记造册,甚至编了门牌号,登记了每个人的收入来源。 他把渔民们的破船买了下来,又把他们随机分配,每日清晨出海,乔治亲自盯着他们上交渔获。 起初儿子多的那家富农有些不服,想撺掇邻居一起闹事儿,但邻居发现平均按人头分配后的薪水比平时打渔更稳定更多,也就没被撺掇起来。 后来那家富农又开始偷藏渔获,还威胁同船的村民不让告发。 后头,他们家的老爹被乔治亲自叫到农庄里谈话,将他们背地里做的小动作都一一的说了出来,见乔治年龄虽然不大,但学识方面实在能碾压农夫。 随便看看帐本,查查几周的渔获数量起伏,查查每个队伍的数额,再随便把队里的一个人叫来问话。 就能知道是谁在捣鬼。 乔治并没有罚他,而是学着安妮在煤矿上的作为,召来全村的人,把他是怎么察觉的这些事情,公开讲给村民听。 他们听了,既不敢再犯,又会把收入减少的原因安在这种人的身上,积极的互相监督。 第28章 徵用 马格的船预计还有两日就要靠岸, 特丽农花园的内部装修也逐渐完成。 她想把餐饮开放出来,花园部分留着慢慢做。 特丽农花园的规模上来之后,依靠罗茜一个人来运转是不行的, 安妮打算在镇内租个铺子专做小吃, 特丽农花园里的饮食用更有经验的厨师。 罗茜做的面食好吃,其他菜倒是无功无过,安妮把店铺的地址订好之后,就直接开业, 把罗茜和她的几个帮厨挪了过去。 今日又下了一阵小雪,玛丽传信儿回来,说蜂场里受灾并不严重,蜂冻死的少, 她按照安妮的话,用糖水养了两日。 马格的船回来之后, 安妮在鸢尾街家里接待他,清理货单。 「砂糖只弄到了十桶, 你要的那种矿我找到了不少,只不过,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 「没什么。」安妮低着头计算数量, 她又告诉马格:「大船还有一个月就造好了,到时候恐怕你们船员不够, 趁早招一些吧。」 马格摇摇头:「我可听说,今早男爵府里就传出来命令,不许商船民船入海,西泽列的战舰越发靠近, 骑士团已经集结过去了。」 「即使我们招了船员一时半会儿恐怕也不能出海。」 「没关系,总会用上的。能不能出海还不一定呢, 万一不成,那就南下从河上走。」 马格思来想去,「是。」 冬季的最后一场雪化完,镇上挨家挨户关着门,与闹叛乱不同的是,即将与敌国交战,大家都自发呆在家里,甚至不需要领主多说什么。 天空乌黑阴翳,冰冷的海风扑在窗框上,安妮在特丽农花园里工作,和汉姆一起把帐本搬进办公室。 小亚当从屋子外面拎了两只面包进来:「我在街上看见男爵和伯爵带着近卫往海边去了,听说王储殿下在周围几个郡巡视兵团,西泽列的船队在四十海里的地方出现了。」 安妮挑眉,「适合登陆的地儿,不是丁戈就是鲁尔普郡的长岛湾。」 一艘船几百名士兵,船队至少几千上万,他们没想过占领土地,而是想消耗莫尔兰的兵力,所以不一定会着急上岸。 兴许还会把船停在海边,引诱港湾里的兵团出海,用掷石器投燃石击船,配上长弩,弓箭,用舢板运士兵登船杀敌,再趁机登录占据阵地,迎接后来的支援。 丁戈港,斯特兰奇举着望远镜,他朝海面上看去,西泽列的大小舰队已经露出白帆,数量至少几百,气势汹汹,在阴沉沉的天色下,着实令人不敢小觑。 「派十艘船去将他们引过来,岸上都安排好了吗?」 「大人,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 斯特兰奇疑惑地放下望远镜:「只是什么」 「您刚走,男爵府忽然失火,似乎是有人来偷布防图,没偷到东西,反而放了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斯特兰奇挥手让人快滚。 他翻身上马,牵着马往陆上的阵地奔去。 他不想在海上消耗太多兵力,最好是能把敌军弄到岸上再杀,可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竟然还有人来偷布防图。 斯特兰奇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名字了,但这样做对他毫无好处。 丁戈沦陷,他身为领主必然脱不了罪责,不是绞刑也是战死。 除非伯鲁茨主教已经知道他把欠条找到了,想赶尽杀绝,彻底把这个秘密掐死,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秘密如今就在丁戈镇鸢尾街一个小姐的书桌上。 海边乱成了一锅粥。 耀眼火光在黑夜中燃起,四处皆是一片透亮,安妮见识过丁戈的海防,还算放心,可她还是睡不着,漏夜出城去了镇外的特丽农花园工作。 敌船没有登陆,而是佯攻后躲进了海岛上。 夜里有被箭矢所伤的士兵被送进城内治疗,安妮一路走出来见到不少,又闻见血腥和杀戮,她忽然被唤清醒了几分。 这个乱世一点也不比世末要安全,可她能做什么呢?她不喜欢什么都不能做。 「有人在吗?」 院子外有声音响起,安妮立刻抬起头,朝大门走去,她听见有人在交谈。 「怎么连个门房都没有,他们的管事住在哪?」 「不知道……」 「吱呀——」安妮从里面把门推开,漏出一条缝,她看见两个面目疲惫的骑士,站在大门口。 「我是安妮.米勒,你们有什么事情」裙摆沾上了泥点,神色冷淡,有些傲慢的抬着头,她看起来确实是象是传闻中的米勒小姐。 两个骑士举起手中的纸张:「我们是男爵府的近卫,男爵府失火,伯爵以及他的近卫需要一个地方居住和参谋军情,要这里。」 男爵府失火这件事,其实是安妮第一个发现的,她今早从酒坊给仓库加了一道铁门后回家,在鸢尾街附近买东西,路过男爵府时,她看见有人翻墙出来,随后营房里就冒出大火。 安妮才绕道正门,告诉守卫后面的营房失火了。 这个暂且不提,此刻安妮的脸淹没在门后的阴影里,她点了点头。 「没问题,我配合你们的安排。」 是夜,汉姆被小亚当叫起来,他说米勒小姐就在楼下,汉姆还有些不信。 当他穿戴好跟妻子告辞下楼,却真的看见老闆就蹲在路边打瞌睡。 「汉姆,男爵府失火,伯爵要借住特丽农花园,你快去把厨房里的人叫几个回来,今晚就开始上班。」 夜晚,三四十名近卫带着马车,箱笼,以及包裹住进了特丽农花园。 汉姆把士兵安排在四座排屋一楼的房间,骑士安排在二楼套间,伯爵的房间在三楼大套房里,两个治安官住在他隔壁。 安妮没想过自己装修后迎接的第一个客人会是伯爵。 她老老实实地站在院子里带员工迎接,屈膝低头,垂着手看马车驶来,斯特兰奇从里面下来。 他一脸疲惫,身上的盔甲还挂着血污,与安妮稍显幽怨的目光相视,时隔仅仅一月有余,境遇已经天翻地覆,斯特兰奇对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经过她走了进去。 清晨,得知这个消息的伊莎贝拉无比难过。 「希望他们好好对待我的窗帘和地毯。」 安妮扶额,嘆了一口长长的气,她倒是不怕这些,而是觉得烦闷,哪个光鲜亮丽的贵族会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平民知道呢? 她在白芦湾把伯爵放走了,随后伯爵的哥哥就死在了白芦湾,万一是伯爵逃走后杀了他哥,那安妮岂不就成了唯一的知情人 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犯了同情陌生人的老毛病。 清晨,安妮起床来将自己收拾一通,先处理了各处寄来的信件,一一回復完了,她才戴好手套套上皮靴,往特丽农花园去。 抵达特丽农花园时,不同的男爵,骑士,和以及治安官在出入特丽农花园,这里一瞬间就象是高级将灵的老巢,几个奴隶正在用水清洗佩剑。 他们的马匹和车占满了整个前院和没来得及造景的庭院。 汉姆忙的团团转,毕竟此刻的特丽农花园掉下一只花盆都能砸到七八个有食邑的老爷。 汉姆必须得派人三班倒烧热水供给,厨娘的灶上也一刻没歇过,临时被叫来给伯爵做饭的罗茜却很清闲。 甚至连乔治都来了一趟,他收到指令在村子里徵兵,刚把选的人送到港口营区,就到这里来找男爵汇报了。 汇报完工作,他进了厨房,厨娘正在准备浓汤和面包,汉姆在开酒,安妮在算帐。 「米勒小姐,伯爵请你上楼一趟。」一个士兵麻木的进入厨房说着。 安妮上了楼,进入斯特兰奇的套间,书房里站着一屋子的男爵,他们围在长桌前对着地图指指点点,人影错乱,侍者端着东倒西歪的酒杯从安妮面前经过。 斯特兰奇躺在一只舒适的沙发上,不抽菸的他正在阖眼补觉缓解疲惫,听见溪地镇的科林男爵义愤填膺说要派士兵潜水登岛凿敌人的船底时,斯特兰奇才幽幽的睁开眼睛。 「科林,找个船手问问这儿的海底有没有暗流。」斯特兰奇起身,指尖在地图上敲了敲,若有所思,又道:「吉尼,你带人去检查咱们的船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叼着菸袋的吉尼男爵吐出一股白雾,他看起来对这位年纪轻轻的伯爵马首是瞻,深鞠一躬:「是,我这就去。」 安妮对此情景感到疑惑,她在吉尼男爵身后,从白色烟雾里露出身影。 「大人,您叫我有事儿」安妮低头时瞥见了竖立在长桌上的一把匕首,她稍微蹙眉,心疼跨海而来的胡桃木,若是被伊莎贝拉知道了,恐怕要不好咯。 斯特兰奇顺着安妮的目光看过去,看见科林义愤填膺时插到桌上的匕首,他那平静的面部才有了点儿抽动。 「你的管事把帐目做好了吗?去隔壁找治安官吧,他会把这里的费用支出来。」斯特兰奇言简意赅,并没有表露出一点见过面的神色,眼瞳落在地图上。 交代了一句,他又回到与科林男爵的对话中,无暇休息。 安妮「噢」了一声,又从男爵堆里离开,大门一关,屋子里憋着商议军务的阵阵躁动。 知道的这些人是阿伦盖和本郡各地的领主贵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群喝醉酒的农夫。 在早已经熟稔的小伯爵面前,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不把武器砸进墙壁,表达自己的英勇无畏。 安妮拿到了一笔钱。 第29章 虾汤鲜肉馄饨 乔治在后厨等着安妮下来, 他还在适应安妮的酒店变成指挥部的诡异画面。 「大人叫你上去做什么?」 「给房钱。」安妮把票据给乔治看了一眼。 「出手真大方,这下子也不算亏本。」乔治说罢,吃了一块面包:「我们村子里, 二十个壮年被招了过来, 其他人又不能出海打渔,如今全都挤在你让我办的熬糖工坊里做活儿。」 「你要那么多糖做什么?」乔治脸色天真,他看向自己脾气古怪的姐姐。 「做点好东西。」安妮低着头把票据放进钱夹收好,她的动作散漫, 态度敷衍。 上辈子,安妮有一个一起建造安全基地的队友,她是学化学的。 如果不是这位绝命毒师反覆试验出□□,一代一代改进, 恐怕安妮上辈子也没法当圣母外出砍丧尸。 这辈子,她依旧感谢那位学化学的朋友, 竟然能用她农场仓库里的果树化肥和砂糖手搓火药。 春天伴随战争来临,安妮白日里会提着裙子, 穿着斗篷,骑马跨过受伤的士兵前往危险的港口仓库。 如今这里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忙,只有蜗居在这里卖水果蔬菜的贫民依旧还住在窝棚里。 他们搭着炉子烤黑面包, 谈论昨夜的又一次海上伏击。 西泽列的海军明显强于莫尔兰,只有在陆地上伯爵才能取得优势, 要交出命来搏杀的人个个聪明难缠。 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是南方小国炼丹师丹炉里的加工废品。 冷兵器的战斗就是这么枯燥。 安妮推开隐蔽的仓库门,这里是她用来存放木材的地方,如今木材全在造船厂里堆着, 其实她的船造了八成,装上桅杆就能出海。 做□□是要配比的, 安妮用了好几种方法和配方,每天试验三五次,她光是引线就用了不少。 仓库附近的人对于耳畔传来的轻微爆声并不在意,毕竟铁匠铺也是这个声儿。 她每日清晨出门,临近中午时回到特丽农花园,已经熟悉环境的爵爷们会在议会的间隙下楼摸进厨房拿吃的。 「再开桶酒吧管事。记在伯爵大人的帐上,我们一定能打胜仗。」 「哈哈,昨夜我的骑士团在港东巡逻抓到了几个用舢板上岸来查看地形的敌人,其中有一个招了,他们后方的辎重船遇到海啸沉了一半儿,如今正急着登陆,想以战养战。」 「只要他们上了岸,那这场仗很快就能结束。」 他与身边抽菸的治安官谈论着。 科林男爵全名是格姆阿普.科林。 他是世袭贵族,穿着华丽的红绸上衣,浑源的将军肚,撑的像只红透的苹果,语调也夸张。 治安官见到安妮,点了点头。 「给男爵大人开桶圣诞前酿的果酒。」安妮说着,恭恭敬敬询问他们二人对午餐还是否满意。 男爵有些贵族的架子,傲慢地点了点头,「还算勉强,不过伯爵称赞了。」 还没等科林再说什么,外头忽然有骑士找他:「科林男爵,伯爵大人找您。」 红苹果匆匆走了,安妮说要开的酒也安然无恙,她撇了撇嘴。 「伯爵这两天有没有出去过」 她问汉姆,汉姆摇头,自打这帮老爷住了进来,汉姆和侍者就没回过家,他们住在厨房后面的一排房间里,时刻都要工作。 只要大门有点动静,汉姆一抬头就能看见。 「没有,这几天伯爵都呆在楼上,没下来过。」 那该如何将□□巧妙的引荐到伯爵面前能安妮还想用这项技术威逼利诱出一点令她垂涎欲滴的权势。 傍晚晚餐时,安妮主动端着盘子,上三楼,进了套间的书房。 还有一个骑士在书桌前绘制地图,斯特兰奇不抽菸不喝酒,他手里抱着一只白鸽子,站在窗户后一动不动。 「大人,到晚餐时间了。」 安妮走进去,在难以下脚的地方找到了一张小圆桌,把餐食放下,伯爵也摸了摸鸽子,支开玻璃窗,把它放飞了。 斯特兰奇走到书桌附近,他顷身瞧了一眼骑士绘的图,「行了,去吧。科林是个蠢货,叫吉尼替他谨慎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那骑士带着图纸应声离开,安妮顺手扶起了不知道倒地多久的凳子,又将东倒西歪的玻璃杯收进盘中。 她默默收拾残局,斯特兰奇理了理长袍,在晚餐面前入座。 「已经买不到羊肉了吗」斯特兰奇用叉子划了划色泽金黄的盐焗烤鸡。 「是。不光是红肉,点灯的桐油,锻铁的煤炭这些都紧俏。」 「那是,大人尝尝吧。」 见伯爵在搅动他没见过的汤,安妮出言介绍,她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负手而立。 斯特兰奇没听劝,他放下勺子,「我不爱喝汤,那天船上的牛奶里加了什么?味道还算不错。」 「茶叶,白糖,薄荷。」 安妮低低的回答,心想那天的薄荷奶绿本来是她做给自己喝的。 斯特兰奇看起来很平静的提起这个话题,他这几天一直等着米勒小姐来找他挟恩以报,这样他就能在不用杀人灭口的情况下提条件让她闭嘴。 可人没这个打算,斯特兰奇觉得他该主动说。 「米勒小姐,你之前误打误撞救了我一命,这虽然是个秘密,为什么不找我要封赏呢?」 安妮垂着头,她欲言又止半晌,却说: 「大人,我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了。如果您想犒赏什么,不如帮我找个人。」 「谁」 「他姓戈登,家住在阿伦盖。」安妮报出了戈登寄信时填的地址。 她又道:「他是我的重要合作商,如今已经两周没有回信了,您是两郡的领主,想找到他应该不难,如果他已经死了,那我也该知道。」 「他没死。」 斯特兰奇闻言,下意识脱口而出。 安妮抬起头,狐疑地看过去,她的脸上露出些犀利的审视。 「您为什么这么说」 斯特兰奇在她的目光笼罩下看上去稳如泰山,语调言之凿凿: 「阿伦盖的战事并没有波及到布尔堡城,他肯定活着,只不过如今海上有战事,通不了信也正常。」 他握着叉子的手一顿,又问: 「怎么不给自己求些什么?这么关心一个外人做什么。」 他叉起一小块烤鸡肉,塞进嘴里,缓缓的咀嚼。 安妮一动不动,她眨了眨眼睛。 「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猫。后来它被陷阱夹死了,等找到的时候,它已经腐烂生蛆了。 这让我想起刚遇见这只猫时,如果能回到那天,我一定不会把它带回家。」 「人也一样,即使只是点头之交,但如果与我产生了交际,我的贪慾便会希望这个人能好运一些。」 「特别是戈登帮过我一个大忙,如果不是他出手,恐怕我的酒坊几个月前就很难经营下去。」 安妮的一席话使气氛诡异地安静。 斯特兰奇味如嚼蜡,脸色有些难看的点了点头。 「你下去吧,我会让人去打听。」 安妮离开后,斯特兰奇才重新开始用餐。 有的人天生就拥有理性和善意,可他的亲兄弟却没有。 白芦港那夜,斯特兰奇用舢板从船上离开,他涉水从河边走,重回营地,营地里黑灯瞎火,斯特兰奇也不想惊动任何人。 他摸黑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却发现西蒙也不知何时偷偷潜了进来。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斯特兰奇从暗处抽剑,出其不意地靠近。 西蒙大惊失色,他将手里的纸张塞进袖子。 「你没病」 「当然了,干莫西僱佣的都是些散兵游勇,怎么可能真的能伤我。」 斯特兰奇将剑放下。 「你如果要这样做,阿伦盖会死多少无辜者」 「我不在乎!」西蒙警惕地从腰间取出匕首,与斯特兰奇对峙。 他没料到干莫西会兵败如山倒,他的復仇梦还没做醒,即使是失败,也绝不能让斯特兰奇比他活的久。 「斯特兰奇,不用拿这些下等人的命来绑架我,瞧瞧你多傲慢的嘴脸,竟然还好意思提无辜。」 「我母亲不无辜吗?公爵一家人都不无辜吗?可最后他们落到什么下场!」 西蒙抬起匕首,他死死盯着这个出身高贵,自小就压他一头,受父亲喜爱的弟弟。 「我如今算是明白了,做恶是不会下地狱的,他们都活很好,是国王,是伯爵。只有我母亲那样的蠢人,竟然相信只要无辜就会没事。」 二十年前,西蒙看着自己被囚禁的塔楼的妈妈被女公爵叫去问话。 后来不久,她就自杀在囚室里。 「是你家那道貌岸然的女公爵杀了她,不过她的报应也来的快,咱们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哪个女人在他身边不会被压榨出最后的价值」 「斯特兰奇,女公爵在生下你之后就跳楼了,你觉得她真是自己行死的吗?不!是因为咱们的父亲,因为他是国王可笑的忠臣。」 西蒙双眼猩红,他癫狂地笑起来,举着利刃朝斯特兰奇扑过去。 冰冷的金属器械与鲜血黏合,斯特兰奇的剑没有刺入心脏。 飘荡在白芦港附近的尸体,并不属于西蒙,在那个寒潮裹挟着土腥味的杀戮冬季,毒蛇也只能暂时盘踞蛰伏。 第30章 培根煎牛肝菌 安妮从楼梯挪步到厨房, 员工们都忙碌的晕头转向,她一言不发的走进帐房,锁上门, 在桌子里拿出一叠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浅发色, 络腮鬍。口音身高185,皮肤偏白,习惯骑马会使用弓箭,有洁癖。 外貌可以改扮, 字迹可以伪装,性格可以演绎,但一个人身上的骨骼和习惯永远无法改变。 安妮早在第二次见到斯特兰奇时就觉得眼熟,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有一点错。 伯爵在曾经还没有爵位时, 冒充成领主的秘密手下,一个布尔堡城商人, 前来调查老伯罗萨男爵死因,查到了香缇夫人与西蒙勋爵, 为了让安妮帮他监控香缇夫人,他主动送上门来帮忙。 安妮仔细算了一下,在前往白芦港送碳之前, 她没有收到戈登的回信,这因为斯特兰奇正在兵营打仗。 而近些天她没有收到回信, 是因为「戈登」就住在楼上。 并不是完全出人意料,安妮方才的故意试探,一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戈登,二是为了显得她这个人很有良心。 竟然连一个合作商都这么关照。 黑夜, 斯特兰奇在房间里睡到一半,忽然有人来敲门, 是伯爵身边的近卫。 「伯爵,王储殿下的信到了。」 斯特兰奇好没气地爬起来,裹上袍子,他头髮睡的蓬蓬乱,看起来就像鸡毛掸子。 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指接过信件翻看,他定了定神,是王储在询问科林上报的军情是不是属实,在丁戈港附近的敌人是不是准备登陆了? 王储已经快要达到丁戈附近的海豚湾,距离战线仅仅二十里路,但还处在几重防线内的安全地带。 「大人,敌军的辎重船是不是出了问题,我们还没办法查证,万一那些招供的囚犯是故意这么说的,那咱们岂不是招了算计」 「还是让王储不要着急过来为上。」 近卫见伯爵犹豫,揣测着说了他的想法。 斯特兰奇合上信,捲成桶,插到门边的花瓶里,他摇摇头,脸色难以琢磨。 「自从叛乱发生后,王储若不是着急获得人心,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搅合,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得替他分忧吗?」 斯特兰奇拍拍近卫的肩膀。 「别担心了,给王储送信,就说一切正常,敌船情况我们没调查过,但大概率是会在近期登陆。」 近卫点头,伯爵一贯做事不按常理来,但要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顾虑。 「是。」 外城街上内许多靠着贩卖小物件儿为生的小贩子熬过这个寒冷与战争并驾齐驱的冬季,春天悄然而至,外城附近的树林里长了野菜,蘑菇,以及復甦的小动物。 安妮前往特丽农花园上班的途中,看见有老太太在卖野生雏菊,一个铜币四五扎,还有牛肝菌,摆在木板上叫卖。 她骑着马凑过去,多付了点钱,叫老太太把牛肝菌送到特丽农花园。 沾着露水泥土的牛肝菌个头肥厚不一,泡在水中清洗干净,捞起来一只就有巴掌大,削干净外皮,切成片,配着帮厨们熏的香草培根一起煎。 多放黄油,煎到冒大泡,肉片和蘑菇片焦黄,装上盘,放两块含水量较高的白面包。 安妮把这盘子美味忍痛端给守在厨房壁炉前烤火,拨弄铁钳的伯爵。 「大人,王储殿下的骑士团预计两天后就能挪到港口北岸,可我们前方的水手传信来,说敌军或许有队伍在往北岸去,似乎企图绕过丁戈港。」 「我们要不要往那边派人,接应王储殿下」 近卫依旧矗立在一旁询问,等着他答覆。 斯特兰奇食指大开,慢条斯理将盘里的食物吃了一干二净。 「不必,仅仅距离几里路而已,有什么可担忧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战事瞬息万变,几里路听着虽然短,但也已经足够组织一次让人来不及反应的伏击。 安妮在一旁听了几耳朵,她默不作声,莫名觉得伯爵或许不应该这么轻敌。 傍晚,有消息传来,鲁尔普郡的默沙威子爵被爆出来与敌国勾结,暴露了王储的行军位置。 据说他与敌国舰队联络的通信人冒死找到了王储,在王储面前告密。 王储气急了,下令将默沙威子爵绞杀,他的家眷全都关进囚室,流放出海,他更是催促僕从加紧赶往港北。 安妮特意谘询了又跑来厨房吃晚饭的士兵。 这位默沙威子爵并不姓默沙威,而是因为他的领地是占据了鲁尔普郡一大半地域的默沙威地区。 他的称唿是地名加爵位。 又提出例子,为什么叫楼上的伯爵是小赛巴斯蒂伯爵,而不是阿伦盖伯爵或者兰埔斯伯爵呢? 这是因为赛巴斯蒂这个姓氏并不只有一块领地,而且他封爵时是独子。 一般的贵族头衔,就是地名加爵位。 骑士最次,只有个农庄,管理村子。 男爵也很少能世袭,能管理小镇,驻守一方,跟大地主没区别。 真正称得上领主的,还得是子爵,伯爵,侯爵,公爵。 默沙威子爵的领土中有八位男爵领,食邑骑士百人。 鲁尔普郡没有鲁尔普伯爵,已经空缺数年,大家心照不宣的拿郡内最有实力的默沙威子爵当大领主看。 这爵位,原本也是等着默沙威子爵立功后给他封的。 可如今,他这萝蔔坑一空,底下的人,旁边的贵族,都象是见了肥肉的老虎,蠢蠢欲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安妮在厨房里安排桌子腿儿朝哪边摆,耳朵听出去,所有的骑士都在议论此事。 特别是伯爵身边的近卫。 「王储已经不希望国王的情妇杜洛夏夫人再插手封爵的事情了,这位杜洛夏夫人手段厉害,卖官鬻爵不说,还把她的娘家亲戚全都弄成了新晋贵族。」 「再这么下去,恐怕她独眼残腿的表弟都要当上国王十字骑士团的骑士了。」 安妮又给近卫添酒,他也继续抱怨。 「杜洛夏夫人与鲁伯茨大主教不对付,二人屹然两股势力分庭抗礼,国王陛下的态度,也模稜两可。」 「这个子爵的位置,王储怕是要亲自就地指任了。」 这个国家王权高于一切,国王不愿意给出明确的偏好,分明就是不希望某一方做大,最好大家都互相制衡,争着讨好他这个上位者。 安妮若有所思,鲁伯茨这个姓氏,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深夜,她一直工作到深夜还没有回家,一直在计算土火药的其他改良版配方所需要的比例。 船用炮筒已经铸了两个,这种炮要用燃弹,还有掷石机用的榴弹炮,砂糖和硝石能做出效果更勐烈的武器。 烛光黯淡,尽管已经燃了三支,可还是照不亮整个屋子,却映的墙壁上全是她削瘦挺拔的影子,髮丝高高盘起,影影绰绰。 鹅毛笔在纸上滑动,不是很顺畅,她用便宜的羊皮纸,总会卡顿一会儿。 早晚是要造纸的,安妮这么安慰自己,一边又抬起头看看沙漏,已经接近夜半。 她打了个哈欠,仓库里堆着上百斤最粗劣的□□,如果用不上,安妮计划用来炸煤矿。 她锁好门,穿戴好斗篷,提着油灯,准备去马厩牵马。 寂静的黑夜里,马蹄声愈发靠近,士兵厚重的盔甲跌到地上,安妮看着近卫跌跌撞撞扑进了大门。 「伯爵,我找伯爵,港北有紧急情况!」 这动静儿在安静潮湿的夜空中格外刺耳,安妮还没来得及打听。 楼上的房间里逐渐燃起烛光,贵族老爷们醒了,汇集到伯爵的议事厅里。 隔着厚重的雕花木门,安妮隐约听见里头的声音。 「王储殿下被围困了,这该怎么办?现在支援还来得及吗?」 「为什么敌船夜行我们没有察觉海上岗哨换成了谁的人」吉尼拍着桌子质问。 科林男爵默默低下头。 王储的队伍接到了敌军会在一周内登丁戈港的消息,走陆路,在港北扎营,预备渡河,指挥作战,他是想把敌人两面夹击的。 可惜,丁戈港的守军没发现敌船的动作,他们用小船降帆夜行,精准的找到了王储在港北岸扎营的位置,提前围攻。 王储的身边都是重骑兵,人数并不很多,如今被困在北岸的海滩树林里,施展不开,很快就被冲散了。 还好距离丁戈不远,送信及时,事发没有多久,伯爵就收到了消息。 「派船在北岸东边停靠,让士兵上陆地,直接去找王储,不要与海上的敌人纠缠。」 斯特兰奇吩咐一阵,屋子里的贵族老爷们走了一大半。 安妮进屋上了一次茶水,被手边没人的伯爵叫住,「你认识字的吧?会画图吗?」 他招招手,安妮上前,点头。 「会。」 「把这些信件上的地址摘出来,在地图上绘出行径,注好日期。」 斯特兰奇手里指的是王储一路在临海三郡的行动途径。 安妮找了个干净的桌子,就开始伏案工作,在此期间,伯爵一直在窗台边看鸽子吃面包。 忽然,鸽子被马蹄声惊飞,扑朔翅膀,又有骑士策马来传信。 「王储殿下和近卫已经被敌人追进了丛林,他们留下话威胁我们,若是敢靠近,就要绞死王储。」 「伯爵,北岸的敌船被我们围住了,他们逃不掉,可王储在他们手上,这该怎么办?」 斯特兰奇愈发安静下来,他静静的听完,什么也没表示,也不着急。 「大人,或许我有办法能救王储。」 安妮在一旁抬起头,熬着打架的眼皮,弱弱说道。 近卫蹙起眉头:「这么紧要的关头,王储要是出了事儿,你这姑娘家能负责吗?」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伯爵的指尖叩了叩桌面,他看上去兴致缺缺,也不像相信她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的样子。 「王储不一定真的被敌人挟持住了,毕竟咱们现在也没听到确切下落。北岸的敌船,我倒是有个东西能对付。」 第31章 默沙威女子爵 丁戈港附近的树林多是阔叶乔木, 在夜晚蓝调夜光下显得鬼影幢幢。 船只划过河湾表面寂静的水波,这艘船与安妮新做的船差不多大,它能容纳下二百个士兵工作, 甲板上装置了五架掷石器。 像这样的船, 安妮身后还有十艘。 掷石器一般使用皮球大小的石块,浇上桐油,点燃后用掷石器的槓桿原理弹射到敌船,如果是熟手, 扔一两百米远都不成问题。 士兵将安妮从仓库拿出来的百余斤土弹分发下去。 「这个该怎么使用?」船头,近卫凑在跟前询问安妮,她亲手示范,装好引线。 「点燃引线之后十秒才会爆炸, 太早了会在半空炸开,太晚了可能会被敌人躲开, 而我们的目的是炸穿敌船,所以要把握好时间, 投掷的姿势跟平时扔石头一样就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她说罢,亲自装填了一颗,又回头问伯爵:「您看着, 这玩意儿的威力比石头可要强些。」 伯爵倚在桅杆边上,他点点头, 并未表露出什么欣喜的模样,而是思虑重重的瞧着远处的丛林,安妮感觉虽然方才来的路上她以及示范了小土弹的威力,但伯爵依旧不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 她被伯爵的淡漠表现弄的愣了愣, 忽然有些转过脑筋。 有没有一种可能,伯爵根本就不想救王储? 这个想法产生出来的那一剎那, 安妮就很快忍了下来,即便事实如此,那她恐怕也要让伯爵失望了,她迫切需要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小心,有人从水里潜来了!」 近卫与伯爵同时拔出剑,近卫高声提示众人,斯特兰奇下意识地望向安妮,却发现她刚才在的地方早就没人了。 此刻的安妮从土弹桶里抽出弩,拎上箭袋,她往鹰抓勾的挂住船壁的地方奔去,黑漆漆的人影四处蹿行,距离敌人的船队仅仅二百米,生死氛围蔓延开,斯特兰奇的剑挡下了许多的箭羽,忽然,他瞧见角落里的安妮架起弩,将一个即将爬上甲板的敌人正中眉心,然后又很快消失,不见踪迹了。 不知为什么,也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用弩,箭箭都往脑袋中间打,船上溅了一片。 与此同时,点燃引线的土弹被抛出半空,斯特兰奇让近卫用牛角唿号,船队斜切靠近河弯,火光四射,燃石与土弹混杂着覆盖。 硝烟瀰漫,浓重的味道刺鼻且久经不散,安妮独自从底仓弄到了舢板,她此刻正抬浆滑行在河边的草壤中,靠了岸,安妮也并没有掩盖自己的踪迹。 她俯身钻进草丛中,耳后传来爆破声,她告诉过伯爵,她还能将这小玩意儿改进的更好用,只可惜,他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据说,王储的骑士团都是重骑兵,被敌船上围攻而来的步兵追逐,王储本人与骑士团走散了,他与寥寥几名骑士一起被追进了丛林里。 安妮借着身后的火焰之光抬头,她环顾四周,王储的营地夹在海湾中间,他老人家肯定想着好与伯爵汇合才选了这个适合靠船的地方,却没想到成了自己的催命符,身后是险峻不适合骑兵行动的迷林,左右都是越来越近的敌船,他只能往右边敌船更晚追上来的地方逃跑。 确认了路线,安妮利用原主这副小身板穿梭在树林里。 生死时速实战出来的跑酷技巧,即使休息了这些好日子,肌肉技艺还是宝刀未老。 她的脸颊滑落汗珠如豆,真希望王储不要死在赶到之前。 重骑兵的马蹄印记在快要上山坡时逐渐散乱,安妮凭藉直觉选择了一条路,她一路都躲着岸上搜寻的敌军,在灌木里爬行,衣摆上挂满尖刺,手臂隐隐作痛。 「人在那里!快追上去!」 附近的敌人为安妮指了一条明路,他们唿来了一众人,朝着山坡上一条溪流边靠过去。 安妮极其缓慢地靠近,她的眼眸紧紧锁住那里传来的动静,有搏斗传来的兵器振动,王储身边还有几个近卫。 现在不是她出手的时候。 人在最脆弱惊恐时才会对拯救者无比感激,王储殿下显然还没有完全被逼入绝境,合格的猎人应该学会忍耐。 「殿下!快跑!」 威廉姆.普法尔茨的左臂被刀剑划伤,他捂着手臂,回首看了一眼近卫,他们只剩几人,被源源不断的敌军围上来,眼看着就要抵挡不住。 「该死!」 他犹豫再三,还是头也不回地朝丛林里奔去。 如果不是叛国者出卖了他的行踪,这些敌军又怎么可能会猜中他在哪里。 近卫抵挡不住的敌军提着剑追上这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王储,他高声恐吓,王储吓的跌进草丛。 威廉姆.普法尔茨看见了利剑上折射出冷冽的寒光,下一秒就要嵌入他的眼睛。 他瞪大了眼睛,时间好似凝固,漆黑的冷夜中,虫鸣声使人眩晕,下一秒,他眼前那高大的敌人直挺挺朝身后倒下。 安妮喘着气,她从裙子上撕下来一块布条,走到呆滞的王储身边,重重地把布条系在他的的胳膊上止血。 「殿下,您跟我来,伯爵在与敌人鏖战,命令我来找您。」 回过神来,王储才察觉自己的手臂被包扎了,刺痛的触感使他驱散些濒死的失魂落魄,他点点头,张开嘴角。 「斯特兰奇来了?我就知道他能赶到。」 王储跟随安妮起身,从安妮来的路上一路悄悄摸摸爬行。 途中,王储这才反应过来,讶异地打量安妮,好像比他那不中用的独子也大不了太多,「你会用弩?刚刚那些追兵呢?都是你用弩杀掉的吗?」 「是,王储殿下,小心脚下。」 安妮与王储顺利混到了岸边,王储这才发觉敌船的不对劲,他们的船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毁了,断壁残垣的木块甚至漂流上岸。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疑惑地问安妮。 「是土弹,回去您就知道了,跟我来吧。」 安妮把王储藏在草丛里,不一会儿,她注意到伯爵的人已经上岸来以弧形散开,他们举着火把,行动缓慢。 她的想法再次被印证,伯爵根本不想救王储。 若是等到他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王储察觉后,疑心渐起,他思索道:「你不是斯特兰奇派来的吧?」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安妮没有回头,她依旧盯着远处。 「我是跟伯爵一起来的,但是偷偷上岸了,请您不要告诉伯爵,我怕他怨我不听示下。」 「呵,这是什么话你要是来晚一步,我这条命就没了。放心吧,你是哪个勋爵家的女儿我要重重地封赏你。」 「至于斯特兰奇,还要治他的罪。」 安妮听出一些愠怒的情绪,她翘了翘唇线,「我的弟弟只是名小小的骑士,至于我,只不过是个商人而已。」 「你商人」王储以为安妮在说笑。 「我叫安妮.米勒。」 王储思考这个名字,他坐在脏兮兮的草丛中,忽然想起是在哪听说过,恍然大悟。 「米勒小姐酒」 王储说出了白酒被商人们卖到王都后起的一个更令人脚趾扣地的别名。 安妮忍住想要否定这个名字的心情,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心一皱。 「没错。」 王储虽然是个战五渣,但他脑子灵活,忽然缄默起来,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王储殿下在这里!」 住在特丽农花园的吉尼男爵发现了藏在草丛里的安妮与王储。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船上。 「有一船敌人逃往南边,他们走不出海防线。殿下,您没事吧?」 船舱内,烛光闪烁,安妮在几重门后给擦伤的皮肤上药,她把胳膊用纱布绑住,穿进破开的袖子里,又洗了一把脸,把弩放进袋子里。 船只慢慢回程,甲板上斯特兰奇正在解释自己为什么去晚了。 他没想到米勒小姐会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熘走,率先去营救王储。 她一个人,怎么营救的了 斯特兰奇觉得有些荒谬,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跪在王储身旁,低着头阐述自己如何被敌人困住,分身乏术,晚了一步,导致王储身边的重骑兵无一生还。 「那些土弹,都是她弄出来的」 「是,她拥有煤矿,这些东西本是掘矿所用。」 王储一拍大腿,他捋着络腮鬍,招手示意斯特兰奇起身,又低声说道:「你跟她关系如何?熟稔吗?」 斯特兰奇不明所以,缓缓点头。 王储目光闪烁,低吟一声:「我瞧着,她倒是十分适合做。」 「斯特兰奇,你明白你该怎么做吧?」王储殿下并没有真的怪罪他的表亲,他甚至笑盈盈地看向伯爵。 斯特兰奇不知道自己应该明白些什么,但此刻他被这个消息打乱思绪,应和着王储,从容答是。 安妮靠着舱门欣赏夜色,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五感復甦,凉意穿透衣衫,船上士兵畏首畏尾打扫战场,窸窸窣窣,生怕叨扰储君和伯爵议事。 船靠岸口,他们安全抵达了丁戈,王储今晚下榻特丽农花园。 第32章 兰铎镇 安妮有轻度的偏执症, 她每日都会花上固定的时间在案牍,书房的另一面墙上,放了一整面置物架。 文件和帐目按照日期存放进格子里, 再将每个格子里的内容都写在索引上。 如果需要关于哪天的内容, 只需要两步就能轻易找到。 这是一种令人安稳的生活方式。 人脑记忆力有限,一个细节的回溯工作量太大,将鲁伯茨这个姓氏默念着,她在特丽农花园安置好了王储殿下的寝居, 饮食。 回到家中时,已经接近黎明。 莫莉打着哈欠,她从房间里头出来,先点了烛再围上披肩, 打开大门,街边已经透出微弱晨光, 安妮在院子里栓马。 「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她上前去接过安妮手中的弩袋,仔细查看安妮身上的伤, 推着她去换了衣裳。 她穿的可是绸,甚至还有刺绣和珠子,怎么在外头呆了一天一夜, 不仅刮破了不说,还受这么严重的伤, 都流血了。 「没事,都是擦伤。」安妮避开伤口擦洗过后,她谁也没惊扰,进书房将自己锁在里头。 她找到了鲁伯茨这个姓氏, 出现在「戈登」的信中。 她如今已经知道戈登先是就是赛巴斯蒂小伯爵。 又结合昨日白听说的鲁伯茨大主教,安妮可以确定, 这位大主教与伯爵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恩怨。 二十年的巨额欠条,似乎是尘封已久的故事。 这与她无关,只当不知道就好。 @无限好文,尽在 给王储做午餐是一件难事。 清晨,推着木板车从市场回来的杂工从后门进入特丽农花园,木板车上装满了新鲜瓜果,蔬菜,刚拔完羽毛的鹅肉和香肠。 汉姆从仓库里起出来他藏了许久没让人瞧见的一罈子金桔酒,敲掉封口的黄泥,倒进敞口的玻璃壶里,他把这酒送上楼,放进橱柜锁好。 午宴食单是安妮临走前订下的,一共六道,海鲜和红肉,主食,以及蔬菜和汤,甜品。 前方海湾战事彻底掀起,底层士兵的粮食在城内有专职的治安官负责,领主们的食物全都出自特丽农花园。 是方便携带的果酱三明治,肉夹馍。 安妮休息了几个小时,起床后就在王储的授意下一起前往海港附近的营地。 自打挟持王储之后,敌军也不隐藏踪迹了,他们打算在大部队赶来之前在丁戈港攻下一个据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按照安妮的说法,王储派人去寻来了土弹的原料,加紧赶制。 敌军上岸后,很快组成方阵,他们的武器是长毛与盾牌,没见过这种会炸裂投掷弹,一下子慌了神,很快就被骑兵冲散。 两个小时过去,他们唿号撤退。 安妮躲在营地里听伯爵跟王储议事。 「他们虽然损伤惨重,但我们的士兵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他们现在盘踞在港外,夺了制海权,长此以往我们补给恐怕会受影响。」 「但在陆地上,他们不敌我们。」 王储面露侥倖。 白色帆帐外有近卫掀开门帘,「殿下,伯爵。他们撤了!」 王储点点头,他起身拉着斯特兰奇的胳膊:「走,我要宴请你。」 临走时,斯特兰奇站在门帐外,他替安妮撑开门帘,想问些关于土弹的信息,而她却目不斜视,不做停留直径走出去。 安妮姿势麻利,翻身上马,扬起马鞭跑的没影儿了。 午宴。 王储殿下居正位,其他贵族在两侧排开,安妮只在边上伺候,她还没这个资格上座。 王储格外喜欢用那盘奶油蛋糕,他心满意足地用过饭,大庭广众之下,扭脸对安妮说道: 「米勒小姐,你救了我一命,我该怎么赏赐你呢?」 安妮半跪下,她看起来诚惶诚恐。 「作为臣民,守护王储是我的职责,怎么敢要求赏赐。」 餐厅里,几个男爵互相对视,他们其实也知道王储的意思,要赏她爵位,但没想到,这位米勒小姐竟然会这么答。 「呵,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想就好了。」王储的脸上露出满意神色,他又道:「我已经决定,封你为默沙威女子爵,赐百金。要驻守领土,你能做好吗?」 安妮又波澜不惊起来,答道:「既然殿下有令,那么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去做的。」 她的眼底泛起淡淡的嘲弄,低着头,并没有让人瞧见。 「很好,依我看也不必去王都授勋了,依照斯特兰奇的例子,在神殿办授勋仪式。」 得了明确的示下,安妮这才应声,本国不缺女爵,但大多是世袭,像她这样因为功劳而封的女爵,凤毛麟角。 子爵在骑士和男爵之上,又在伯爵之下,但安妮认为,如果她能在这场战役中立下功劳,王储就会有理由将她升为女伯爵。 毕竟在王储的眼里,她即使是公爵,也只不过是可以随意驱使的年轻姑娘,是他用来制衡国王情妇的棋子。 安妮很快就忙碌了起来。 授勋仪式因为战争办的简单,寥寥几人见证,过后就开始收拾上任行装。 「马格,这艘船如何?」存放在船厂的海鸥号被安妮启用,她也没想到,第一次使用这条新船是为了搬家。 「女勋爵,这些铁桶是做什么用的」 马格与安妮在船上行走,他却在这里见到了从未在船上看见的装置。 在甲板的侧面,像铁桶,但中间是空心,还铸的很厚。 安妮没说,她摇摇头:」等用上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玛利娅和伊莎贝拉没有跟着这条船走,安妮的目的地是前任默沙威子爵居住的默沙威堡。 默沙威地区很贫困,远远没有丁戈繁华,她需要坐船从委娜河南下,再换马车走上三四天。 安妮把特丽农花园的得力人手都带走了,以及远在村子里的玛丽,酒坊的亚丁,还有硬要为她效力而跟上来的斯蒂文。 王储赐了一百金币,这对安妮来说聊胜于无,她把全服身家都装上了船,浩浩荡荡的往鲁尔普郡中部赶去。 安妮住的简单,海上条件艰难,吃饭都是面包配咸肉,奶酪。 为了省事儿,她并没有让罗茜单独做饭,而是跟着大家一起吃大锅饭。 四五天之后,亚丁都跑来抱怨受不了了,要去河里捕鱼改善生活,安妮拎着他的耳朵严厉警告,他和他的朋友们才作罢。 船上晃晃悠悠的,玛丽晕船严重,她携带了许多作物的种子,带了四五个农奴,照顾船上带的粮食不受潮。 抵达岸上,到了安妮的领土内。 这里已经是鲁尔埔郡的地界,与丁戈的繁华不同,这里的河港总长不过百来米,用石头堆砌而成,只有三两艘小船停靠,狭窄难行。 兰铎男爵远远地就看见了河面上飘来的大船,他打起精神,与侍从们一同迎出去。 早就接到了信,说新上任的子爵是救了王储一命,立下功劳的女人,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郡里那个杜卢克男爵做了子爵,否则岂能有他好日子过? 他打眼一瞧,女勋爵怎么那么年轻 安妮从船上下来,男爵堆着笑意上前鞍前马后,他对安妮介绍了自己:「马车早就备好了,让行李先去城堡安置。船上休息不好,女勋爵不如在我们镇上休息两天再动身。」 安妮本意是想直接去城堡的。 但她又转念一想,默沙威地区包含八个男爵领,这些人都是她未来的下属,而她空降下来,恐怕没有人会轻易服从。 她对男爵颔首,「就按你的安排来。」 鲁尔埔郡被委娜河分割,切成了一大一小两半,大一些的默沙威地区,像个香蕉。 它北界是海岸线,南界是委娜河,地虽然广,但人口上千的镇只有八处,其他的村子里,有几十人已经算不错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唯一能拿出手的,就只有默沙威堡城,建立在她的城堡外,人口三千左右,但因为太靠近海岸,这里的人经常受天灾人祸叨扰。 安妮的船上共有百人,分别是农奴,护送的骑士卫兵,以及各处产业带来的工人。 不需要安妮多吩咐,玛丽就与汉姆主动提出先去城堡安置东西,亚丁和斯蒂文在安妮身边陪她休整。 跟安妮曾经住的村子样貌差不多,一眼看去,超过三层的石头房子几乎没有,只不过规模稍微大点儿。 瓦顶,木屋,石房子,泥泞的街道。 最瞩目的,也就是镇中央的教堂了。 兰铎男爵说,他的庄园就在镇外五里路的地方,站在塔楼上,就能把整个小镇尽收眼底。 安妮抽搐嘴角,她被这地方的贫穷震到了。 「属于管辖的村子有多少?整个镇有多少人口多少耕地多少骑士人头税每年有多少?交易税又有多少?」 正要进庄园的大门,安妮就把她的问题堆出来。 男爵也并不慌乱,只是给下人使眼色。 「这些事儿,吃过午餐之后再议吧!女勋爵,您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我就派治安官把帐目给您送来。」 安妮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这个人心急,你现在就去把治安官叫来,边吃边聊吧。你也知道,王储着急让我上任,就是为了早点接手叛国者留下的烂摊子。」 「万一他给鲁尔埔留下了其他隐患可怎么办。」 男爵汗颜片刻,把安妮请进了庄园的宴会厅,他点头称是。 第33章 默沙威堡 在兰铎镇的第一次晚餐, 精緻的银盘里装着散发腥味儿的羊腿肉,她只用了一点点葡萄酒和煎梭鱼。 兴许是男爵太穷用不起香料,又或者是这个地方的饮食习惯实在令人难以下咽。 餐厅里明亮干净摆着雕塑, 可桌上的饮食却油腻腥臭, 毫无搭配一说,不是炖就是烤。 呈上来总是一碗看不清食材的煳煳,或者冒着油光。 她一路饿急了,到这里也慢条斯理起来, 割一点点煎鱼,又抿一口红酒。 兰铎的治安官与男爵在桌子对面,他们看起来胸有成竹,正在给安妮口述帐目。 「今年战事多, 年成又不好,比往年都少了大半收入, 就是昨儿,他的农庄里还跑了十几个农奴。」男爵指了指治安官, 如有悲戚地说道。 「是啊......」治安官的话到了嘴边,被安妮打断。 「我认识字,拿来吧。」 安妮朝二人伸手。 治安官只好把帐递上去。 本国收税分成几部分, 自耕农向国王付税,农奴, 地主,以及骑士给男爵交税,男爵再把税款的百分之六十交给上一级,以此类推到本地的大领主。 而大领主的收入, 除了财政税收,还有私人庄园的产出。 各处村子以及贵族农庄的耕地有一千五百亩, 交上来的土地税收只有四十个金币,交易税才三十个金币。 而且年年都批註了天灾人祸,没有足数的。 这样算起来,八个镇所辖地区每年才五六百个金币的税收。 上一任默沙威子爵私人有农庄十九座,大型磨坊二十三处,年收入五六百金币,这些地方等安妮去了任上就尽数归她。 要开支军队,要建设领土,还要养自家的生活,还要把自由农的人口税交给国王。 林林总总一千金币,做这个子爵可真够清水衙门的,怪不得要叛国呢。 安妮忽然味如嚼蜡,又缓缓平静下来,没关系,不就是赚钱吗。 有了领地,就有了权利,她说了便算,再也不必遮遮掩掩的做生意。 她新官上任,并不着急立威,男爵说了什么,她也不表态,只是颔首点点头,把帐本放下了。 饭后,安妮在侍女的安排下睡进了一座宽敞的房间,这庄园显然是哥特风格,窗户细窄,阴翳潮湿,晚上还能听见有老鼠吱吱的动静儿。 清晨,从狭窄的窗户看出去,浓重的晨雾彻底笼罩了庄园外的绿茵草地,一眼望去就知道这里是默沙威平原地区,迷雾之都。 侍女进屋来给安妮洗漱,她把木盆放在床边,安妮以及起来了,她穿着睡衣,很宽松,侍女想找安妮的束胸,却被告知她根本不穿束胸。 安妮从衣箱里拎出来一件她托伊莎贝拉制作的类似后世内衣的抹胸胸衣。 侍女目瞪口呆,但又不敢多说什么,这可是女子爵,半个郡的大领主,虽然年轻,但又不是府上未婚的男爵小姐,她僵在一旁,看女子爵自己三两下就把贴身的衣物换好了,又穿上一件她看不懂的裤裙。 「或许你能帮我梳个头?」 「是。」 安妮坐在梳妆檯前,她拒绝往脸上敷铅粉,只是洗了脸,任由侍女把头髮盘起来。 其实这个国家在百年前就经歷过大规模的猎巫行动,他们说脸不够白,腰不够细,识字的女人都是女巫,但这帮神棍的胃口一天天变大,影响到了君权的统治,在前几任国王发动战争与教皇国割席,成立国教后,神权没落,大主教都要看国王的脸色。 如今没人再动不动就猎巫,特别是不再招惹有权有势的女人。 如今能威胁到安妮生命安全的,只有国王口中薛丁格的叛国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她再怎么穿着古怪,博学多识,甚至是草菅人命,也没人能越过君权私自处置她。 喝了一杯刚煮好的热牛奶,安妮也不打算再停留,她披着皮毛斗篷上了男爵准备的豪华马车,一路上,斯蒂文与亚丁骑着马跟在马车两侧,与安妮讲述他们二人在镇上闲逛打听来的消息。 「我询问了一个贩宝石的商人,据他所说,在默沙威地区,兰铎算是适合做宝石生意的了,这儿的土地靠近河流,比别处倒还肥沃一些,骑士的夫人也能买得起珍珠和黄金项鍊。」 「于是就又去了附近的村子里找人打听。」 斯蒂文和亚丁打听消息的功夫倒是一流,一个小偷,一个煤矿主,在船上初见就熟的像亲兄弟,安妮在男爵府休息的间隙,他们二人分别去了附近的村子里,以及镇上。 想要清查土地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走到田间地头去。 找一户自耕农,花点小钱就能知道临近几个村子的收成如何,受天气,战乱影响多大,取个平均值,也能估出来一个镇的税收有多少。 「这个男爵看起来殷勤老实,实则胃口还不小,我听市井里给老鸨浆洗衣裳的老妇人说,男爵在镇上偷偷养了七八个情妇。他的夫人姓杜卢克,前边彭伯利镇的男爵,就是杜卢克夫人的哥哥,乔尔.杜卢克。」 斯蒂文打理了那么多年的煤矿,没破产,说明他还算是个懂得盘算的。 至于亚丁,也只有他能知道从哪打听男爵养了多少个情妇。 整个默沙威平原,除了安妮自己驻守的城,其他八个男爵领分布如下: 娜委河畔,有三个男爵领,分别是兰铎,彭伯利,库丁森。 中部平原,有四个男爵领,瓦万西,蒙撒查,肯索特,加维。 海岸线边,除了城,还有一个男爵领,叫路里亚特。 安妮从委娜河登上兰铎,要经过彭伯利,蒙撒查,路程如果不停歇,四匹马轮流拉车三晚也就到了。 途径彭伯利与蒙撒查时,彭伯利男爵与蒙撒查男爵都迎接她去庄园住,但安妮没有答应,她甚至连马车上厚重的毛毡帘子都没掀,只让斯蒂文传话,说她不想停留,等到了时,自然会把他们都召去城堡里参加晚宴的。 在颠簸的泥巴路上行走了三天,安妮躺在车里睡觉,她庆幸自己不头晕,当车轮子轧上结实的石砖道路后,安妮意识到,她到地方了。 建在城北的山丘上,远远看去像一条盘在山丘上的白蛇,蜿蜒的围墙,堡垒,以及尖锐的塔顶,虽然陈旧古早了些,但也还算恢宏。 玛丽与罗茜提前一天抵达了城堡,她们把船上带的东西收拾了出来,简单认了认地方。 自打叛国者被绞死后,城堡里居住的女眷都被流放了,当然也包括子爵身边的几个治安官和几十个近卫。 眼下的城堡里可以说是空无一人,只有从下面调上来的近卫兵守着。 卫兵们为首的骑士名叫康纳.布加迪,他在山脚下迎接安妮,告诉她现在城里的防守情况,清除掉参与叛国的骑士后,城内还剩骑士二十四名,此刻正带着骑兵四百人,步兵五百人驻扎在城外,海边长岛湾的营地里。 被除掉的那些骑士以及士兵,其实也都是上一任子爵看重的亲信,算算也有百来条人命,说杀就都杀了,本来人就少,也是可惜。 毕竟在这个时代,两千重骑兵对打的战争就能称得上规模非常大的战役了。 安妮的马车顺山路进入吊桥,穿过吊桥,就是城堡外营房的大门。 玛丽和罗茜站在大门一旁等待她。 「女勋爵,城堡里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开窗通风,洒扫地板墙面,也封了老鼠洞。」 玛丽把手绘的城堡地图交给安妮,她介绍道:「城堡内有近卫四十八人,侍从十人,侍女十五人,杂役十人。」 地图上画的很清除,从吊桥后的拱门开始,往两旁延伸出近卫住的营房,围墙,把城堡包围起来。 被围起来的城堡是h形建筑,钟楼有八层楼高,西翼有四层,有三十二个房间。东翼比西翼少一层,有二十二个房间。 连接东西翼的主楼有两层,一楼是宴会厅,二楼是书房。 城堡后,围墙内,还有十几亩的平坦坡地,里头还保存着叛国者妻子的紫藤花园。 即使是被打扫了一番,石头堆砌成墙壁没有刮过腻子,再怎么清理看着也黑漆漆的一片,再加上留存在城堡内的丝绒挂布,一些厚重的大副油画,显得格外逼仄,还不如特丽农花园有美感。 安妮被玛丽带进卧室,她的卧室在西翼,以前是画室,玛丽特意按照她的喜好改了卧室,因为窗户多光线好,朝外看去,也能把整个城镇尽收眼底,比起兰铎的乡村风貌,这里的小城还算有了些繁荣气候。 但,跟丁戈那种地方还是比不得。 「刚到这儿的时候,我差点儿被老鼠给咬了,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把粪便随意倾倒在紫藤花园边上,让人铲了一整天才弄干净。」 玛丽跟安妮认识的时间久,她知道安妮爱干净,所以之前在村子的农庄里时,就维持了安妮的习惯,大小便用厕所,勤洗澡,勤洗头。 「这城堡里没有修如厕的地方,最近几日都只能用恭桶将就了。」 二人进入卧室,锁了房门,还跟在村子里做朋友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用恭桶也不是不行。现在我可不能像以前一样,说风就是雨,毕竟要管着这么大块地方的开销,一切以节俭为主。」 安妮躺平在柔软的床上,相比起疲倦,她更感到兴奋。 玛丽也脱了鞋子躺上去,她说:「虽然做商人是自由,但如今也好。你不知道,我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姑娘,昨儿来了这里,那些女僕都管我叫小姐,我硬是让她们叫我管事,她们才改口。」 「对了,城里的圣维克多教堂,有个红衣主教,邀请你在祈祷日出席。我还听说,最先察觉叛国者给敌人通信的,其实就是这位。」 第34章 枢机主教 红衣主教, 用官方话语来说,也可以说是。 在本土改革后的教廷里,地位等级如下。 圣殿大主教, , 主教,神甫,神侍。 无可避免的,神职人员拥有权威, 可以参与选举大主教,他们大多分布在各郡规格最高的教堂内。 在几百年前,领主的权利没有神职人员大,教堂名下的土地甚至比领主私人的土地还多, 圣殿骑士团能与国王十字军做对。 可虽然权势没落,没地又没兵, 神甫还是掌握着一定的意识形态传播力。 安妮知道自己必须得去一趟,她点头, 这算是一种在大众面前露面的公务,作为领主,总得给领民展示出权威与能力。 「嗯, 是得去,这位主教姓甚名谁」 「撒森.赫尼奇, 他的家族是上任王后的母家亲戚,他年龄比几个兄弟都小,袭不了家族爵位,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做神侍了, 如今也才二十五岁。」玛丽露出嫌恶的神色。 「我特地问城堡里的女僕打听过,这位红衣主教在贵族间有些桃色传闻, 但他的地位旁人难以撼动。」 安妮不假思索:「桃色传闻是给人做情人还是有情妇」 「这倒不是。」玛丽把嘴巴凑到安妮耳朵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倏忽间,二人诡异地沉默了起来。 当晚,安妮用羊皮纸折了一个活页本,她将本郡区域图大致手绘下来,又列下一排待办事项。 晚餐,西翼一楼,这几日城堡里忙着收拾东西,安妮特意说,除了玛丽他们的份量,只多要了一道水饺,想让罗茜好好休息。 厨房里的罗茜知道消息后,却不敢只送水饺来,她思绪再三,让厨房里做过菜的女僕们打下手,其他的人都并排站在一旁学着。 除了饺子,还做了两道汤,几道刚研究出来的炒菜,有鸡蛋炒野韭,黄油炒鲜菇,以及以前安妮教过的锅包肉,凉拌海带。 罗茜本以为自己最多也就是个餐馆厨师了,却没想到还能有成为贵族私厨的机会。 原先手下的一班帮厨都被留在特丽农花园做饭,此刻她要领导十几个厨房女僕,着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罗茜想着,让她们学会了女子爵喜欢吃的菜,这样自己就能松些担子,可在一旁女僕们却面面相觑。 以前的那个厨娘切个肉都避着人,生怕被偷了师,但这位罗茜夫人却不这么想,光教还不够,还把用剩下来的菜炒了一大锅,给女僕们当晚饭。 这可比以前每顿的面包配黄油好多了。 等亚丁,斯蒂文到达餐厅时,桌上的菜还没有上完,安妮和玛丽在谈论本地的作物,以及安妮提出说要选一块地方制作土弹。 「女勋爵,我们回来了。」 「坐吧,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斯蒂文与亚丁去了一趟海防营地,斯蒂文顶的是治安官职,亚丁在船上时就被安妮授成了骑士。 「您让我们俩去营里送钱,他们自然是高兴的,名册都录了下来,无人有不依的。」 安妮让斯蒂文和亚丁去,只有一个事儿,就是给营地里的骑士士兵们送军饷,她初来驾到,多赏了一个月的薪资之外,还提出要让他们人人实名。 目的是为了避免以后吃空饷,但她也给了好政策,确定了工伤,遗孀补偿的标准,那些骑士们虽然没有见过安妮的面,但多多少少也清楚了她的作风。 看来像以前一样把战死士兵的尸体丢掉吃空饷的事情是不能再干了,许多骑士都连夜去自己的村庄里招壮丁,把缺员的名字顶上。 这些是后话。 晚餐时,安妮提出要让玛丽担任另一个治安官的头衔,却让人没预料到。 「我可是从未有过未婚的女人做治安官。」 「以前也没有未婚的女人做子爵。」安妮耸肩,「没办法,谁让我身边的可用之人太少,你与斯蒂文不一样,他管的是公事执行,你得帮我清查土地。」 安妮把自己的忧虑向他们三人说出来。 「上一任子爵的私人农庄到底有多少地,这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不弄清楚,把该报的数额报上去,怕以后有人拿这个作藉口找茬。」 玛丽有些犹豫: 「那要是农庄上的管事不服我怎么办?」 「违逆治安官是什么罪」 安妮问她。 「不敬领主,处鞭刑。」斯蒂文抢答道。 闻言,玛丽起身向安妮俯身:「是,我明白了。」 十九处私人农庄要清查,确实是个艰巨的任务,但也是实打实的权利。 用餐时,玛丽倍感压力,果然比往常沉默了些,斯蒂文就笑话她,「这位大人,清查土地虽然难,但也总比打听红衣主教的绯闻要好听一些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亚丁面露不满,他并不觉得这差事有什么丢人的:「你懂什么……」 眼看着要闹起来,安妮清清嗓子,她命人把肉菜送给还在清点船运货物的汉姆,汉姆作为帐房先生,主要职责就是管出纳,点完货物,他还要给护送安妮就任的骑士们贴补酬谢。 第二日清晨,玛丽领了十几个士兵,就立刻出发去了最近的庄园里,她之前跟安妮学了简单的圆周率计算土地面积,差人用麻线测量。 不到半天,一个农庄的地测量完,她派人去给安妮传了准确的数字。 比纸上写的,大了三分之一还多。 私人农庄不在公产之内,属于贵族个人,虽然不用交税,但圈的耕地却多多少少侵占了自耕地的份额。 变向影响到了国王的税收。 安妮回口信,叫玛丽把多出来的田地放出去。 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田多就意味着收成多,但对于安妮说却没这个必要,她有方法提高亩产,不用跟平民抢饭吃。 亚丁想赶在祷告日之前把撒森.赫尼奇的老底儿掀出来,他乔装改扮成商人,约见了教堂里一个倒夜香的老嬷嬷。 老嬷嬷在半夜出门儿进入城里的娼馆,拿了钱,告诉亚丁,这位红衣主教其实并没有在哪里沾花惹草,他只不过是有个不懂事的妹妹。 这个女孩儿名叫瓦娜,是主教的母亲在外面私生的女儿,这个姑娘十五岁时遭了骗,怀上了孩子,这个孩子出生之后被撒森送进修道院,外人一直传闻,这孩子是撒森的私,而他也没辩解,兴许是为了妹妹的前程想吧。 安妮听了这事儿,倒是诧异。 这个时代还有心肠这么好的哥哥 祷告日在每月初一。 得知消息的三天之后,安妮穿着纯黑色金边绣天鹅绒,戴了子爵勋章,盘髮髻,戴珍珠冠冕,乘着敞篷马车前往圣维克多教堂。 晨雾瀰漫街巷,安妮这是头一次在自己的领地上逛街,感觉焕然一新,也不敢乱瞧,唯恐让人看出来她的好奇。 而在民众眼中,迷雾中驶出一辆四距并辔的马车,叮叮噹噹,年轻而冷漠的女子爵穿着华丽而端庄,仿佛落入喧嚣的黑翎鸟雀。 她从马车上下来,进入教堂,身后跟随着治安官斯蒂文。 圣维克多教堂在城中心,四面八方分出十二条路径,以圆心散开,十二点钟方向是城堡的位置,六点方向是安妮名下的一个磨坊。 这座教堂歷史悠久,已经有四百年歷史,但规模不大,建筑风格十分古朴,也没有什么华丽的雕饰,但每个角落都摆了雕塑,阶梯上铺着红绒地垫。 安妮穿中跟皮靴,踩上去松软无比,她看见内里坐满了人,神侍,神甫在一旁矗立,果然穿着红袍,戴纯金十字架,站在台前,像她示意。 安妮入座,进入前排第一个座位。 她给了面子,按时到场,佩戴金色十字架,听神侍吟唱,跟随众人一同祷告。 祷告持续了一个小时。 结束之后,安妮被邀请上教堂的瞭望台与主教说话。 撒森一袭红衣,显得他皮肤格外冷白,站在瞭望台上,用望远镜朝外看。 他背对着安妮,安妮走过去,皮靴踩在地砖上格外清脆,她却听见他开口说道: 「女勋爵想知道什么,不必惊动倒夜香的老嬷嬷,直接来问我就是。」 …… 第35章 女管家 晨光穿透朦胧的云层, 瞭望台上并无旁人。 安妮笑了一声,她走上前,抬起手在胸口画十字。 「谁还没有些传闻, 主教也应该早就听说过我吧。」 撒森点头, 他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反而十分坦然。 「当然了,谁能不好奇默沙威地区的上一任女爵,还是八十年前的卡捷琳.拉罕。」 「您对这里很了解」 「是的, 从做神侍时我的任区就在这里,十二年了。旁的不说,对这个地方还算熟悉,若有疑虑, 女爵尽可以问我。」他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安妮。 这是一把杨木黄铜,双层玻璃的单桶望远镜。 安妮接过, 用望远镜看向远处,那是一片海滩, 海水显得有些浑浊,与云层相接。 「主教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安妮狐疑地问道。 他大可以用私下调查这件事对她挑起争端, 但主教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态度友好的给她台阶下。 安妮判断他对自己有事相求。 撒森也没准备隐瞒, 他直接说到「女爵打听过我的事情,您知道一些隐情,而我也正好有事想请求帮助。」 安妮低敛着眸:「您的妹妹被魔鬼蛊惑了,这不是她的错, 你是一个好兄长,想求的事情无非也就为了她吧。」 「没错。」撒森顿了顿, 又道:「我知道女爵新官上任,对这里不了解,一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如果您能给我妹妹瓦娜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中,那么您在这里碰到的一切问题,我都会帮助您。」 撒森说道这里,神色有些悲伤。 安妮来自丁戈,随从人员都来自异地,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但他们却又是领主亲信,没人敢随意盘问,几乎是最适合给瓦娜更换身份的机会。 瓦娜一直生活在修道院里,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并且可以大方的带着她的孩子一起出入社交场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撒森又道:「瓦娜是因为我才会遭遇这些不幸的事情。」 安妮让撒森放宽心,看来妹妹就是这位主教的软肋。 「我的城堡里还没有,既然这样,就说她是我从丁戈带来的骑士遗孀如何?」 「这样再好不过了。」撒森松了一口气。 二人在瞭望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一个神侍爬上来,向撒森说了什么。 撒森紧绷的神色一松,他对神侍说道:「西蒙想要什么东西,你们都尽管给他好了。」 安妮侧身看着城内的街道,她内心计划着在未来把这些泥泞的路都铺上石砖,耳朵里忽然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西蒙 叫西蒙的人怎么这么多。 安妮从圣殿离开后,她并没有直接回城堡,而是去了海边一处沙地,这是她与亚丁商量好要第一时间建立的作坊。 「仓房一定要用石头建,黑瓦做顶,不能用一根木头,这里要用来装土弹,防火是第一要务。」 亚丁守着建作坊与仓库的农奴们嘱咐着,他见过土弹的威力,也知道这对海防的重要性。 「亚丁,这里如何了?」安妮抵达的时候,亚丁还在亲自扶锤,他擦了擦汗,指了指正在夯土的地方。 「那里是图纸上的原料仓房,这里是成品仓房,制作好的成品不会在仓库里超过三天就会被送上海防营地。」 亚丁抽调的这些农奴都是从城外的一个村子里找来的,有很多女人和老人,年轻的男人都被骑士们徵调进卫兵营了。 安妮简单的了解情况,丁戈那边的战事一直有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斯特兰奇的军队与敌人正面交锋,此时此刻正是紧张万分的时候,他们这里也不得不抓紧防备起来。 回到城堡的第二日,一辆马车从侧门进入城堡,里面坐着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轻姑娘,她作孀居打扮,显然是撒森交代过,此时此刻,她是安妮身边来自丁戈的骑士遗孀。 安妮在紫藤花园里扎了鞦韆,她坐在鞦韆上翻看帐本,侍女引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儿上前。 安妮遣散了附近的侍女。 瓦娜看起来与撒森有几分相似,面色惨白,似乎性格内敛,垂着头,规规矩矩地屈膝礼。 「女爵大人,我是瓦娜.东尼特。」 安妮合上书,起身拉过她的手,在鞦韆上坐下,瓦娜对这种亲密的接触有些惶恐,但还是照做了。 「别这么生分。记住了,你是与我一同从丁戈来这里的骑士遗孀,如今是城堡的。」 安妮把帐本交给她。 「我听你哥哥提起过你,这些帐本上的字,你能看明白吗?」 瓦娜自己是个私生女,从生下来就被送进了修道院,虽然外界总是传闻她的流言,但她与世隔绝,没人见过她的模样,只是听说了撒森有个私生女妹妹,被人诱骗生下了孩子。 她来冒充安妮身边的人,没人会发现。 瓦娜见安妮是个与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没有了原本的侷促,她点点头。 「我看得懂字。」她苦笑:「修道院里没有别的娱乐,只有书籍能作伴。」 「这就好。」安妮给瓦娜安排了工作内容。 「说是,不如说是老师更贴切,你的工作很简单,那便是教城堡里的女僕们识字。」 其实女僕们不识字也没什么问题,但撒森把瓦娜託付到她手上,安妮不能让人真的做的劳累活儿,但又不能把人晾在一边,让她没有参与感。 最适合的差事,便是这种看起来轻松的事儿。 「你的孩子,明日我就派人去接来,以后你就放心的生活在这里,等几年之后孩子大了,你就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是带着孩子走,还是留下,都随你。」 安妮表露出十分的耐心与善意,她也不打听瓦娜当年为什么会因为她哥哥的原因受到诱骗,她不感兴趣。 与撒森利益交换是一方面,她实在同情命途坎坷的女孩儿,她没做错什么。 瓦娜咬着嘴唇,她低声道谢,看着脚尖不敢抬起头。 能把孩子接回来,是她一直以来梦寐所求的事情,如今就要成真,一时间还让人不感相信。 如果未来有一天,她能看到诱骗了她的那个魔鬼付出代价就好。 教女僕们识字,其实就是拿着一本经书不断的引导她们阅读,等女僕们能把一整本书都读下来,大部分都常用字也就会了。 女僕们分成三班换岗,安妮批准了一间屋子给她们念经,这样以来,安妮就不会走到哪都是女僕跟在身边像尾巴一样不得清闲了。 午后,玛丽从农庄里回来,她很是疲惫,到城堡里先在自己的房里洗漱更衣,再才抱着一堆羊皮纸敲门进了安妮的书房。 安妮先是跟玛丽通气了瓦娜的事情,玛丽没想到她走这几天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原来是这样,那么看来瓦娜孩子的父亲身份不一般。」 安妮付之一笑,她其实也是这样猜测的。 「农庄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人不服你的管」 「起初也有,你不是教我,任由他们犯错,抓住一个错的厉害的狠狠惩罚吗?我这样照做了,也把该放出去的田都放了,安妮,你到底准备怎么做?」 玛丽把一张羊皮纸抽出来,纸上描绘了一处农庄的简单地形图,这也是安妮布置的任务之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这是一座专门用来畜牧牛羊的农庄,本就不广阔,放了地,能养的牲畜就更少了。 「这座农庄里的牛羊都挪走吧,以后这里专门用来养猪,但是,得养骟过的猪。」 安妮告诉玛丽原因。 「西边有国家爱食猪肉,他们的猪肉没什么腥味儿,这是因为公猪在幼年时被阉割了,长大之后脾气温和,不会相互打架,更不需要泥巴地来给它们折腾,只需要圈养就好。」 玛丽听了阉割这词儿,有些犹豫。 「这要是被神甫们知道了,会不会抵制我们这么做」 「笨姑娘。我让你敬着瓦娜是做什么用的」 安妮之所以一口答应撒森这种请求,就是为了此刻能派上用场,起码人家不会故意刁难,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事儿,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玛丽闻言憋着笑意:「是,我明日就去办这些事。」 安妮在书房里劳作好几日,终于把叛国者留下来的烂帐算明白了。 她算破了大天,如今手头可以支配的钱只有两百金币,虽然丁戈的产业还在正常运营,但如今也显得杯水车薪了些。 生意还是得做。 …… 卧室一角摆着铜盘,里头燃着晒干的本地香草,有驱蚊的和安神的效果。 安妮的屋子里没有挂什么画儿,而是摆了新鲜的花朵,她拆开收到的信,信来自丁戈,是伊莎贝拉所写。 她在信里说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再有一周就能到安妮的身边来,她很憧憬在新环境的生活,还提起了「戈登先生」。 安妮早就把那封寄错的信拿出来托伊莎贝拉保管,告诉伊莎贝拉如果有人上门讨要就给。 这件事了了,安妮认为她与伯爵再没有什么牵扯,内心也平静一些,竟然一夜好眠。 第36章 长岛港 春季来临, 紫藤花园旁的草地上长满了野花,女僕们晨起后先洗干净手脚,穿上宽大的袍子, 再戴头巾。 不知从何时起, 城堡里的女人们不再流行起穿束胸,以往女僕也是要束胸的,但现在竟然没这规矩了。 安妮知道后,竟然还让几个负责做衣裳的女僕给她缝两条马裤。 这衣裳比裙子好做, 以前的子爵夫人生活奢靡,穿过的衣裳不会再用第二次,可这位女爵却不一样,穿着简单, 来来回回也都是旧衣,一时间忽然说女爵叫她们有事, 还以为是什么祸到临头。 了解清楚才安心,原来是做这种奇怪的东西, 不是她们哪里犯了错。 灯笼裤做好那日,一直在外办事的汉姆与马格,都到了城堡里。 昨夜下过雨, 草地上挂着露珠,安妮抱了一本书骑在马背上缓缓熘达, 她上身穿短外套,下穿马裤,脚蹬长筒皮靴。 自从把安妮送到鲁尔普郡,清空船舱后, 马格便驾驶大船南下去王都,他有一部分兄弟们操持着小船与酒厂的生意, 往来各处送货。 马格驾驶大船去王都附近,拉了一船的杉木,从海路而来,在海防营地附近靠岸,将木料全都解下来,又抽调两个村子里的劳力,将木料扒皮,就地造船。 「您用这些船,是用来抗敌的」马格以为安妮是要发展海舰,他还暗地里苦恼过,这自己只会开船不会打仗,不能像亚丁他那样建功立业,以后怕是不会得什么看重。 安妮否定了。 要致富先修路,海路陆路都是路,她计划把酒厂事业搬到领地里,发展经济,先把船造好了,要是打仗就把炮筒架上,若是不打仗,那就用来送货,正好。 汉姆告诉马格:「酒厂的地址选在兰铎,买了两百个农奴做工人,兰铎的港口还要重修。」 上百的农奴是朝兰铎男爵那里强买的,谁让他帐有假,安妮故意敲打他,装了一次蛮横不讲理的霸道贵族。 「原来是这样。」马格被指点迷津后,就回去又驶船了。 安妮的计划里,要做中等船二十艘,这些船要能在河道里开,又能在近海行驶,造船的图纸,也是安妮请之前造船的师傅们画的。 「夏洛特,到这里来。」 瓦娜提着裙子在紫藤花园里与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说话,这就是她的亲生孩子,名叫夏洛特,为了配合身份,她给孩子改了姓氏。 今日夏洛特被接回来,安妮特意让人去请撒森来城堡用午餐,一是要商量港口扩建,二就是为了让撒森看看,他托安妮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女爵,主教已经到了。」 安妮从马上翻下来,她没有更换衣裳,依旧穿着短衣窄裤,带着瓦娜与夏洛特去往餐厅。 餐厅内,红衣主教已经坐定,他本在闭目养神,听闻脚步声,睁开眼,却看见安妮穿的奇怪,像个男人,她身边的瓦娜面带笑意,牵着孩子。 瓦娜在这里呆了几天,象是往日阴霾一扫而空,在这里没有关于身世的流言蜚语,又比修道院刻板单调的生活要充实。 特别是在吃喝上,瓦娜的吃喝与安妮一个标准,她还特意跟罗茜问了配方交流,环境熟悉后,瓦娜显然被这城堡里松弛的环境感染,没那么谨小慎微了。 一个人精神上的改变肉眼可见,撒森点了点头,假装自己没见到安妮的奇装异服,他向安妮问好。 「城堡里的紫藤花开的比往日还漂亮,吃过午餐后,主教不如留下来欣赏一番,这是我的女管家瓦娜,她如今正在给女僕们传授经书,还想跟您请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当着女僕和侍从的面,安妮唱起了大戏,她信手拈来,把瓦娜瞧的一愣一愣。 「当然可以。」 撒森说罢,坐下来用餐。 城堡里的菜,撒森并不是第一次吃,他对这位女爵的了解,大半都是斯特兰奇的信里获取,现在看来小伯爵并没有说瞎话。 「听说女爵想扩建海港」 「是的,外敌不安分,他们擅长海上作战,一有空隙就能制海,我打算发展船队吧这块短板补上来,我相信有土弹的作用,兴许能行。但就是不知道海湾哪里适合造港。」 「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帮你。」撒森看着安妮笑盈盈的脸,有些瘆得慌。 用过午餐后,撒森与瓦娜兄妹在紫藤花园说话,安妮在一旁跟着,没有侍女。 「瓦娜,你的仇我一定会报,但不是现在。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瓦娜双手攥紧,她深唿吸,平復心情。 「我知道,他如今是大主教,又有王储撑腰,除非把王都掀过来,否则没有办法撼动。」 瓦娜神色低落,她低语着,回头瞧了瞧安妮。 女爵正在教夏洛特拉弓箭。 「可是我还是怨恨,在每个漆黑的夜晚都会做噩梦,我甚至想过要亲手去杀了那个魔鬼!」 「你冷静一点。」 撒森嘴唇紧抿。 「想要他性命的人并不只你一个。」 …… 「女子爵大人,海岸西南五里地以外出现了几艘敌船!」 夜半,海面风平浪静。 漆黑的城堡里,近卫夜叩城堡,通风报信,安妮睡在梦中,忽然被叫醒,她惊坐起来,披上外套,穿上马裤,拍马就赶往了海防营地。 亚丁与斯蒂文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抵达营地的时候,营帐里又是一屋子的汗臭烟味,他们在地图前议论敌方的兵力,以及准备攻打的登陆地。 「敌国的木头更适合造船,他们的船又大又稳,咱们比不上,只能在岸上作战,用骑兵压制他们的步兵,将他们耗着。」 「等到他们物资耗尽,自然就撤退了。」 有骑士自以为有经验,想在安妮面前露脸,率先侃侃而谈。 敌人来的忽然,也没个情报,出现时就已经距离过近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底下的人,毕竟这个时代又没有雷达,怎么能预测的到呢? 安妮没说话,她看向亚丁与斯蒂文。 「我不打算叫他们上岸,马格的大船还在海边,你们带兵上船,装最新研作出来的土弹,最好是能把人压在海上打。」 安妮没有理会那个骑士。 这些敌军能到她这里来,要经过路里亚特镇,但她并没有收到任何的通传。 要么是路里亚特的守军太无用,连这么多敌军都察觉不到。 要么,就是这些镇的男爵们串通一气,想给安妮点颜色瞧瞧,毕竟她迟迟不肯召见他们。 他们一定是以为如果等默沙威堡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安妮就会吓坏了,屁滚尿流去要其他镇抽调兵力来支持吧。 她确实想过把兵力抽调来,但却不是为了支持,而是学习新式武器。 「谨慎行事。」安妮说道。 斯蒂文与亚丁得令,带兵下去准备了。 「你们也不要闲着,在岸边架投掷台 。把附近临海的村子驻扎起来,不要让平民受伤,还有,组织人手在海边巡逻,避免有逃兵趁乱上岸。」 她冷着脸吩咐,一举一动都让人摸不着头脑,男爵们心里不服气,可她既有王储那里的支持,又有红衣主教的配合,实在背景硬,即使不服气也不敢表现。 他们互相打眼色,纷纷称是。 营帐外脚步乱纷纷的,安妮躺在帐内翘脚睡觉。 她此刻算是体会了斯特兰奇的心情,做了主帅,打仗不能打头冲锋陷阵,只能吩咐,等消息,再吩咐。 耳畔传来炮声,外界的响动引起了安妮的注意,紧接着近卫进入帐内。 「敌军靠近海岸了——」 安妮起身掀开帐帘往外走去,她往掷弹台走附近去,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黑夜中,熟悉的几十艘船靠近,这批火炮配比更勐,在夜空里炸出火团,使得敌人船体燃烧,眼看着有许多敌军下水往岸上泳,岸上巡守的士兵与其撕打起来。 安妮并没有留在营帐,她回了城堡这场仗不用打她就知道会赢。 不到半个小时,近卫又传信来,告诉安妮前方战争的消息,敌军残存的力量撤退一半,剩下的被活捉,一个个都落汤鸡似的,被尽数关进了牢狱里。 他们招供,是因为丁戈久攻不下才打算来这里碰碰运气,还有一部分敌军,在生乱时趁机上岸,混进了附近村庄的树林里。 村子附近一般是不设守卫的,但这次安妮吩咐了,还是有骑士带人巡逻,他们在夜晚的树林里本想睡一觉交差,可没想到真的会碰上敌人,一时间鸡飞狗跳。 第37章 三合一 清晨紫藤花园里土壤含水量充足, 用土砖砌菜床,一丈宽,三丈长, 里头先填上导水性好的鹅卵石, 再填烧过的碳灰和烧粪,腐殖质与沙土。 黄豆种子事先用小碗在室内育苗,等长出两片真叶就可以移动进花园的菜床内。 初春的阳光微弱,安妮的身影隐藏在枝繁叶茂的花园里, 她穿着一身雾霭紫衬衫和丝绸半裙,袖子挽到了手肘,弯腰站在第里翻土时,脑后的头髮扎了辫子, 浓密而利落,就要垂到地上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附近村子里逃窜的敌人都抓起来了, 好在并没有平民因此受伤。海防营里的骑士,都开始提出要求多分一些土弹。」 默沙威堡城外的几个村子, 以及骑士们对领主有了认知,见识到她的本事之后,也开始对她的吩咐上心起来。 「子爵, 您还没有派人问责,路里亚特男爵就已经送信到我这里, 说要请罪认罚。」 斯蒂文从煤矿主变为治安官,但却是安妮身边环境改变后最得心应手的能干人,他昨日宿在营地里处置那些敌军,除了得到路里亚特的消息之外, 更是被一位领地在城外的海防骑士暗中拉住,斯蒂文被对方神神秘秘地告知了一些消息。 他今日一大早就从营地赶来城堡里, 也没回房间换件衣服,径直就来花园里找到了正在培育豆苗,放松神经的安妮。 「这是路里亚特男爵的信。」斯蒂文双手呈上,安妮在裙子上蹭了蹭泥巴,她接过信,脸色一如往常的平静,没有生气的模样,一双黑眸将信件略扫了扫。 「既然有罪,那就罚他今年多交两成税,正好,路里亚特镇的路也该好好修缮。」 安妮把信放下,继续给泥巴翻土。 斯蒂文对此没有意见,他左顾右盼,让守在一旁的女僕去倒茶来。 支走了人,他才低声说道:「昨晚处理囚犯时,下头有人告密,说他们不配合您,以及路里亚特的事情,都是彭伯利男爵,也就是乔尔.杜卢克的意思。」 安妮从小碗里移除豆苗,放进挖好的坑,薄薄浇了一层水。 她头也没抬:「兰铎男爵夫人的哥哥?」 斯蒂文「嗯」了一声,他露出轻蔑又得意的神色,看上去很是小人得志,他补充道:「这位彭伯利男爵的名声很大,他祖上是王都那边的老贵族,有钱财有人脉。他的领地里也有许多煤矿,无一例外都是他私人买下的,在很久之前,我就与他打过交道。」 当时斯蒂文刚接手煤矿,他虽然在丁戈,但每次都会被彭伯利男爵试图操纵北部矿价的行为弄的很被动,彭伯利男爵甚至还写信来要收购斯蒂文家里的几处矿,但这矿处在丁戈,位置极好,他没有卖。 后来斯蒂文被拉帮结派的同行压价,他正愁生意难以为继,就遇到了安妮,她用黄泥搅和碳粉做蜂窝煤,省材料还耐烧,斯蒂文见安妮的第一面就算准了,只要这种办法可行,彭伯利男爵再怎么压价,都不可能低得过他。 后来果然如此,斯蒂文靠这种办法抗过最艰难的时候,又把老矿脱手给安妮,求着安妮带他一起做海运出口,成功的逃过了彭伯利男爵在本土的围追堵截。 「他本来对子爵的位置势在必得,又是上下打点,又是制造传闻,你忽然空降下来,他带着其他人一起违抗你,也是顺理成章。」 对于这个手下败将,斯蒂文没放在眼里。 连他都弄不过,还想着挤兑安妮?真是不自量力。 斯蒂文早就看出来了,子爵外表冷静平淡很好说话,但实际上却心狠,就凭她能在伯爵眼皮子底下抢了救架之功被王储看中,就可见一斑。 安妮忙着移栽,她听了斯蒂文对彭伯利男爵的描述,心中生出一些思量:「你来帮我种一会儿,这是过两天玛丽那里要大规模试种的样品,小心别弄坏了。」 斯蒂文收敛了一点心里的嘲弄,提起锄头挽袖子下地。 安妮不想做一个无人可用的傀儡,她其实也希望这群男爵骑士们都可以服从她,早点把领地里面鸡毛蒜皮的事情料理好,让王储看到成效,早点把整个鲁尔普郡都接手下来,但现在这个彭伯利男爵显然是不打算配合,硬要碍着她的晋升路。 一个人不服就算了,还联合旁人一起使绊子,听斯蒂文的说法,这个人还有些做生意的狠劲儿,又有野心,她实在不捨得直接出手。 「看来也是时候该让他们来城堡参加宴会,这样,等伊莎贝拉她们到了,你就去发请帖吧,请他们以及他们的夫人来,正好给伊莎贝拉过生日。」安妮把女僕端来的茶一口饮了,这茶绿澄澄的装在玻璃杯里,是茶粉加牛奶沖的,厨房有个杂役在做饮品上很有天赋,以及被罗茜提拔上来,专职给安妮做茶。 伊莎贝拉的马车走的慢,毕竟她不赶时间,一路上还要歇歇逛逛,大约再有两三日后就到了。 「是。」斯蒂文知道安妮不打算给他们安排正式的会议,毕竟她不想给他们任何作么蛾子的机会,这些人早就蠢蠢欲动想在她手里捞好处了。 「亚丁那里说,选址在兰铎的酒厂已经开始在建,港口的图纸他也看过了,南边的几个镇,您说想弄个船厂,该设在哪里呢?」 斯蒂文听安妮的命令,把要建船厂的消息透出去了,最近请他喝酒探口风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都想安妮把差事交给自己,然后找安妮要拨款,再从平民手上两头吃利,可大多数人又是彭伯利男爵的党羽。 例如建酒厂,选择在兰铎镇建造时,安妮是打听了兰铎男爵与他夫人关系不好,他在外面有情人,且不希望这位大舅哥权势过大,安妮才放心把酒厂放在兰铎。 「那就等宴会之后,看他们谁有这个本事能让我欣赏。」 她说罢,花园边一小块黄豆也种好了,安妮留斯蒂文在城堡里吃午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瓦娜今日一早就带着孩子出门去圣维克多教堂祈祷,顺便採购孩子用的东西,安妮许了她一整天的假期。 既然午饭只有斯蒂文在,餐就摆在安妮卧室旁边的小起居室里,这里的墙壁用浆煳贴上了便宜的苎麻布,木地板上又垫了地毯,斯蒂文一进屋,就看见两个女僕在打扫地板,又擦灰又打蜡。 入座之后,又有女僕端来两盆清水,给他们洗手,那洗手的水里还浮着花瓣。 「您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斯蒂文还记得安妮在煤矿盘煤球的样子。 她并不是那种要用白鹅脖颈来擦屁股的贵族小姐。 女僕们走后,安妮才解释。 「因为他们喜欢上行下效,我表现出一百二十分爱干净,女僕们,骑士们就能有八十分,一层层影响下去,这城堡里才能保持洁净。」 说道这个,这段日子安妮可是想了好一些办法。 城堡里的僕人喜欢乱倒粪便,她就命人在花园边缘修化粪池。每天清洗她的恭桶,还要往里头填草木灰,香草,一次一换,要一点异味儿都没有。 一旦有点不干净的,安妮就大惊小怪地告诉女僕她头晕,连嗅盐都治不好。 爱干净她们无法理解,但贵族都应该有自己的癖好,这一点却没人质疑。 几次之后,城堡里的僕人都知道她特别在乎装粪便的桶干不干净,在乎生活的地方有没有粪便味儿。 城堡里的僕人不喜欢洗澡洗头洗手,又喜欢喝生井水。 安妮就开始一日沐浴三次,两天一洗头,饭前洗手,饭后漱口,又表现出爱喝热茶,果干片泡水的模样,带动底下的女僕们,也开始个个效仿她,希望自己能沾染上贵族习气。 她们会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晒苹果干,加上肉桂煮水喝。 特别是安妮还给她们设置了沐休假期,一周两天,这个时间可以用来洗澡,回城外的家里探亲,以及拿着高工资去镇上消费拉动内需。 厨房里,罗茜收到了领主准备给伊莎贝拉小姐准备生日宴会的消息。 她在厨房里拟了一下午的食单,厨房里的女僕们以及能应付安妮平时的餐食,傍晚罗茜就与一个叫贝娜的下手一起休假回了她在镇上的房子。 从城堡到圣维克多教堂需要步行半个小时,但罗茜与营房的骑士康纳关系很好,康纳总是能借马给罗茜骑回家。 她的家就在教堂对面的街区,那里的房屋有许多都是叛国者的私人财产,落到安妮手中之后,她只把临街铺面留着,一幢幢带花园的体面房屋,就被安妮送给了跟她从丁戈来的股肱之臣,例如汉姆,罗茜,马格之流。 罗茜分到了一套大房子,她已经把孩子们都接过来住,又请了当地穷人家的女孩做女僕照顾,每次休假,罗茜都会顺道把採购食材的工作也做了。 从搬到默沙威堡开始,镇上的商人就多了起来,汉姆帮助子爵把产业一点点挪到这里,他如今正在奉命在城内建造新的特丽农花园。 罗茜从家里出来,带了贝娜一起进入市场,苦工们聚集蹲活儿的地方空无一人,如今他们正在城内一处天然小湖旁给特丽农花园打地基砌墙。 甚至人数还不算够,汉姆最近又去村子里招自由民进城加入建筑队,镇里多了一两百个劳动力要在这里买东西填肚子,小摊贩们卖东西都更勤快了。 人多力量大,恐怕宴会前就能完工,让远道而来的骑士和男爵们来消费。 眼看着阴沉沉要下雨的天气,市场里仍然有在卖廉价酒水,麦麸面包,烤豆子的贫民。 罗茜进了肉店,她打算在宴会上做安妮爱吃的炒菜,所以买了一大块猪板油,打算炼成猪油来用,她告诉贝娜:「猪油适合炒蔬菜,橄榄油和黄油适合炖肉,明日回了城堡,我就教你熬猪油,这门手艺还是子爵原来亲自教我的。」 「我只听说子爵祖上是骑士,从前开过酒坊,她难道还会做饭吗?」 贝娜出生在镇上,她的父亲是个生意不景气的鞋匠,家里姐妹又多,她十二岁会被送到城堡的厨房烧火了,熬到十七岁,这才被罗茜赏识,开始上手拿锅铲做菜。 贝娜觉得自打子爵上任后,她的生活就改变颇多,首先就是厨房里那奇奇怪怪的灶台。 那种灶台与她一直烧的壁炉不一样,它是用土砖砌的,像口井一样,上面放了一口被锻打成铁皮一样薄的敞口锅,灶里头也用铁丝分成两格,上层加柴添火,下一层用来扒灶灰。 听罗茜夫人说,子爵就爱吃这种锅做出来的菜,所以她平时除了烧火总是留心学着,罗茜夫人做饭从来不避讳人,学了这些日子,贝娜以及掌握了炖羊排时在敞口锅里贴杂粮面饼的精髓。 「子爵从前很会做菜,我的手艺大多数都是从她身上学来的。所以,普通的食物不会叫她满意。」 得了罗茜的教诲,贝娜拎着罗茜给的一袋柑橘回到她在小镇边缘的家。 她家里七口人住在一个矮楼房的阁楼里,弟弟和哥哥跟着爸爸去了鞋匠摊上工作,她的妈妈和妹妹们待在家里帮别人缝补衣服,罗茜穿过一条狭窄昏暗的楼梯,她爬上楼,把门打开,妈妈和姐妹立刻知道是她回来了。 「贝娜!你怎么回来了?」最小的妹妹从贝娜手里接过了柑橘,她知道这水果,本地不产,南边阳光好的地方才有,要用船运来,商人们卖的很贵,这一袋子兴许要三四个铜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上次回来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新上任的子爵大人是个姑娘,她脾气有些古怪,不爱让人伺候,给我们这些女僕排了很多假期。」 贝娜把柑橘剥开,递给家里的姐妹品尝,她们鲜少能吃得起水果,除非自己去镇外采野梅。 贝娜的妈妈问她:「这橘子是谁给你的?」 「是跟随子爵从丁戈来的罗茜夫人,我现在在她手下学习做菜。」 贝娜穿着一身女僕统一发放的服装,却已经是全家打扮最好的人了,贝娜的妈妈很欣慰她能学到手艺,她询问她都学了些什么。 「炒,这种做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贝娜把自己的见闻都告诉了姐妹们。 到了晚上,她更是用黄油和花生酱炒了一盘捲心菜,一家子用来配面包,吃的锅底都快掉了。 贝娜的妈妈尝过,心里却有注意了:「你说咱们家能不能打一口这样的铁锅,在市集上摆摊卖炒菜?」 「怎么不行?炒蔬菜蘑菇什么的,又费不了几个成本,只差口锅而已。」贝娜的爸爸应和道。 过后,贝娜妈妈就从床底下翻出一只钱袋子,她打算明儿就去铁匠铺,却被贝娜拦住:「我才发了薪水。」她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四十个铜币。 「我吃住都在城堡里,用不上钱,你们拿这个去做生意吧。」 赚不赚钱的都是后话,贝娜还是第一次准时发薪水,还比以前多了不少,她也想给家里出一份力。 城堡内,安妮的晚餐是盐焗鸡,炸奶油,火腿炒面条。 说到这面条,是手扯出来的,稍微过一下热水就放进锅里大火翻炒,等面条的水分挥发,配上火腿肉,立马就能干香扑鼻。 安妮与瓦娜,以及她的孩子一起吃晚餐,瓦娜面对安妮很腼腆,她正告诉安妮,如今的街上很热闹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兴许能收更多的税,安妮与她聊了聊,瓦娜就带着她的孩子退下了。 到了夜晚,安妮穿了一身宽松的直袍准备睡觉,但她又被迫加班,只是因为玛丽和汉姆以及马格同时回到了城堡,他们都说自己有事要跟安妮报告。 安妮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她披了一件外袍,头髮也没梳就赶到了书房,主位对面坐着三个工作狂,安妮真觉得自己给他们工资开的太高了,这整天跟打了鸡血一样。 「你们下次能不能白天来?」安妮摊了摊手,补充道:「有事就快说吧。」 玛丽也学习安妮托裁缝做了裤裙穿,上身是短外套,方便骑马还很好看,她看安妮一副困色,口吻有些戏嚯:「你也知道累了?不过,你若是听了我带来的消息,肯定轻易睡不着觉了。」 玛丽把屋外侯着的骑士叫进来,从他身上取了一只盒子,又把马格和汉姆赶了出去,眼下房间里只有她们二人。 「这是我在农庄里测量土地大小时,意外从树下挖出来的东西,您猜猜里面是什么?」 安妮一眼认出上头的徽章,「这是叛国者留下的东西。」 木盒子有锁,但以及被玛丽在树枝上找到了,她把木盒打开递给安妮,「我还没看过,你瞧瞧,里头是什么东西。」 盒子并不旧,像没埋下多久,安妮看见了厚厚的信件堆在里面,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这个留着慢慢地看。之前在船上时就说让我找的树,我也已经找到了,明天把样品拿给你瞧。」 「还有,第一批骟过的公猪已经投入栏里了,共有五十头,母猪养了三十头,要到今年秋天才能开始下崽。」 安妮点点头:「嗯。」 玛丽很有分寸,她知道什么事情是她不该知道的。说了两句话就走。 她走后。 安妮把手伸进去,将信封拿出来,里面有七八封信,寄收人都不一样,但这些名字,她都极为眼熟。 被拆掉的火漆已经脱落,展开信纸,这果然是叛国者的东西。 看完以后,安妮冷静片刻,她挨个把信丢进壁炉里烧,还用火钳把碎末也扒开才作罢。 原来叛国者并不是死于叛国。 这些信,没有一句话与王国里最有权势的那些人的秘密无关,相信叛国者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东西才只有死路一条。 安妮觉得毛骨悚然,但她也明白,既然要拥有权利,就免不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既然要争,这些事情她总是该知道的。 斯特兰奇,并不是外人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小伯爵。 安妮忽然感到一阵迷惑。 众人皆知死在白芦港的叛徒西蒙.赛巴斯蒂人没死,他此刻正好好的活在安妮的眼皮子底下,安妮忽然想起来,她确实在圣维克多教堂里听撒森提起过这个名字。 撒森是故意让她知道的。 那么根据信上的内容来看,真相与公众知道的背道而驰。 伯爵才是那个叛国者。 所以那天王储的位置就是他暴露的,他根本不是不想救王储,而是对王储起了杀心。 之前在传出西蒙.赛巴斯蒂死亡后,斯特兰奇就把西蒙送到了上一任默沙威子爵手里,藏在圣威克多教堂。 但上一任默沙威子爵想跟王储告密,所以与斯特兰奇有某种共同目的的撒森才找理由把他除掉。 然而,能让斯特兰奇万劫不復的证据,就在刚刚被她烧成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安妮赌不好哪边会赢,她还不如做两手准备,万一王储真被弄死了,第二顺位的继承人是上一任王后生下的公主,这位公主比安妮还年轻些,手无缚鸡之力,听说在宫里就是个透明人,还不如国王情妇的女儿受欢迎。 可万一这家的王位没了,万一又冒出来一个本该死了的干莫西公爵后人呢? 毁灭烧纸的痕迹之后,回到书桌前思索片刻,安妮装作无事发生,将汉姆以及马格叫进书房。 马格报告了海防营造船的情况,他说今日白天海防营用新造出来的第一艘炮舰击沉了两百米以外的目标,以及询问安妮想把正式的造船厂安置在哪个镇。 汉姆则是报告了默沙威堡特丽农花园的建造情况,他今夜清点库存时发现买少了一批瓦,让安妮批点钱下来买瓦片。 安妮应付完他们二人,跑进厨房里拿了一大瓶酒,喝完了才酣然睡下。 第二天晨起,女僕进屋伺候安妮,很显然就察觉了她今日心情不好。 安妮选择穿了一条规矩的长裙,又任凭女僕随意梳了髮型,她没胃口吃饭,干嚼了一搓茶叶醒神,又喝了一杯牛奶,直接去营房前的空地上,查看玛丽送来的几种木材样品。 安妮很早之前就想造纸了。 她以前住在村子里时,擦屁股用树叶,不花钱但剌人。如今用的湿苎麻布,好用但是浪费,还贵。 在船上时,她就拜託玛丽有空多跑一些树林,帮助她寻找适合用来造纸的木材。 造纸最适合用纤维结实的木皮和木料,但由于这里与丁戈的植被不一样,这个世界的架空程度又让安妮不知道那些能造纸的树木是不是还叫原来的名字,她只能告诉玛丽,找白色花皮树木。 也就是类似桦树的乔木。 玛丽送来的几种树看起来长得差不多。 安妮朝营房的骑士康纳招手,指了指地上的木料:「你去拿几个匕首来,带几个人来把这些树皮刮下来。」 康纳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违抗,总比上任子爵动不动要求别人跟他摔跤要好,他只能点头去营房里叫人。 一整个上午,城堡营房的守卫都在空地上吭哧吭哧的剥木皮,剥下来的木皮剪成小段,放进厨房的大锅里熬煮几个小时,再捞出来反覆捶打,加水捣烂成纸浆,安妮用纱布捞了一层木浆放在太阳下晒。 到晚上时,几种木头做的纸都成型了,安妮选择了其中两种最白最软,最有韧劲的,让康纳去给玛丽传信,让她派人专门砍伐这一种木材,选择一个方便运输的农庄建工厂。 吩咐下去之后,安妮用羽毛笔沾墨水,在这张有些粗糙的纸张上写字,并且递给前来营房附近看热闹的瓦娜看。 「这个东西能写字,用处很广泛。」 瓦娜读过许多书,却从未听过这个东西。 安妮也不多解释:「我在丁戈时,见到南方来的船商用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这个世界的东西陆南方国家用竹简,布帛写字,北方都是羊皮纸。 瓦娜是个受过教育的人,她明白这种东西能带来的作用。 「用木头做的比羊皮纸要廉价的多,这样能识字,诵经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了。」 瓦娜把纸张上的字拿在手中仔细看,她忽然笑着问安妮:「你的字很好看,象是从小就经常练习。」 「没有,我小时候家里以及落魄了,这是做生意之后才开始练习的。」 安妮如实说。 「子爵知道吗?我哥哥有个朋友,他是丁戈的小赛巴斯蒂伯爵,你或许认识,这位伯爵母亲死的早,他小时候性格冷僻,在王都时不爱跟我哥哥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在一处,连字都不识几个,整天就知道跟猫一起玩。」 瓦娜见安妮听的认真,继续说道:「后来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竟然能变成今日这样,能成为受器重的伯爵。」 安妮想到了在丁戈时,她见斯特兰奇在特丽农花园里处理军务,写的一手好字,缜密而克制,丝毫不张扬。 瓦娜的裙琚一惯都是类似修女服的黑色直襟袍,这让她看起来有种羸弱的美感。 「我经常羡慕子爵与伯爵这样的人,似乎总有用不完的耐心和热情,即使受到伤害,面临困境也能让自己走出来。」 她的话很奇怪,似乎冒着一股淡淡的厌世情感。 安妮看出来,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瓦娜总算是打算跟她谈谈心。 「兴许伯爵是这样,但我并不是。」 二人从营房一路穿过拱门,进入花园。 菜床里湿润蓬松的泥土上冒着嫩绿小芽,夕阳西下时,紫藤花被阳光晕出红调,一石一木都蒙上光斑。 安妮踩着柔软的草地前行。 「我有很多次都想着要一了百了,但我更知道该死的另有其人。」 「所以我选择好好活着。无论到了哪种世界里,我都选择了最适合生存的道路,可以仁义道德,也可以不择手段,这些都是服务于我的工具。」 「而不是操纵我灵魂的信条。」 她在鞦韆上摇晃,神色惬意。 「瓦娜,如果有人让我的日子不好过,即使他是真主,我也会用余生所有的目光来盯着他,守着他。」 「因为这个人在让我痛恨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不是杀了我,就是被我所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安妮的声音仿佛有种蛊惑性。 瓦娜听的入神,她想起了五年前,在王都的修道院里,冰冷的空气仿佛浸入骨髓。 如果再回到当年,她想用最尖锐的玻璃插进他那双魔鬼的眼瞳。 大主教,圣神的紫袍神仆。 瓦娜回过神,她的后背泛起冷汗,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僵持在安妮面前有多久,这显然使得她的心事在这个聪明的姑娘面前显露无遗。 可安妮什么都没有追问,仿佛她笃定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被她所知晓。 「瓦娜,明天伊莎贝拉和我妈妈就要抵达城堡了,你能帮我把她们住的房间安排好吗?」 瓦娜的腿脚像灌了铅,她逐渐想起自己的身份。 如今她是子爵身边的女管家,她是骑士的遗孀,来自丁戈。 她已经不是修道院里的私生女了,未来她有的是机会报仇。 ... 伊莎贝拉已经要被马车折腾的散架了,她生怕妈妈腿脚犯病,一路上行动速度比乌龟爬还慢,虽然一路上都有人护送,给她奉上食物以及用品,可赶路的疲倦依旧强烈。 她真正进入城堡时是凌晨,早昏睡了过去,安妮把妈妈安置好,命女僕将睡的一塌煳涂的伊莎贝拉抬进房间里。 伊莎贝拉睡了个好觉,醒来时正对着紫藤花园的窗户外爬起朝阳,冲散了晨雾的冷气。 女僕们鱼贯而入,为这位年幼又貌美的小姐洗漱。 先是细腻的草药牙粉清洁牙齿,再用热毛巾蒸脸,抹上花朵精油,再泡澡,更衣梳头,伊莎贝拉让女僕从她的箱子里拿一件粉蓝色珍珠镶蕾丝边的宽摆裙,又穿了裙撑,头髮上还插了染色的鹅羽,缎带,打扮的像个美味小蛋糕。 但女僕们都一致认为这才是正常贵族女人该有的样子,以前叛国者的夫人就喜欢这么打扮,看到伊莎贝拉这种装束,女僕们倍感亲切。 伊莎贝拉先是让日理万机的安妮陪着她逛了逛城堡,听安妮强调过女管家瓦娜的来歷和明面身份后,伊莎贝拉选择邀请瓦娜一起前往镇上,瓦娜没有意见,她很喜欢伊莎贝拉,打算先带她去圣维克多教堂。 午餐时,安妮正在试罗茜准备在宴会上给客人吃的菜。 她却收到了一封来自王都的信件,原来是王储,邀请她去王都美尔夏宫参加六月份国王的六十三岁生日。 本国贵族间有社交传统,从国王生日那天开始,六月初到九月末一直待在王都社交,甚至有的贵族连圣诞日都会在王都过。 只有秋天的狩猎季会回领地。 但,贵族之间也是有壁垒和鄙视链的。 别看安妮这种,在本郡的男爵面前好像是不可一世,但要是扔到了王都,在美尔夏那种掉一个花盆能砸中三个侯爵五个伯爵八个子爵的地方,根本不够看。 莫尔兰王国是西陆地域最广的国度,有底蕴的家族势力并不少,像安妮这种,领地在贫瘠地带,又不是出身底蕴贵族的子爵,能被邀请已经算是王储记得她救命之恩了。 现在距离六月还有很宽裕的时间,即便减去来回一个月的路程,也还有两个月的空档。 她要准备献给国王的礼物,以及出行王都的行头,计划可能要顺带促成的生意,盘算想结识的人脉。 王都的水很深,派系复杂,说不准她还能找到其他盟友来在王权更叠中保全自身。 安妮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她亲自投入到宴会的准备工作中,并且前往城外的特丽农花园瞧了瞧,虽然与丁戈那座不能比,但已经算是镇上最体面优美的建筑物,住下前来默沙威堡城的男爵夫人们不是问题。 为什么不让她们住城堡里呢,这自然是因为安妮可不希望这群有钱的下属在城堡里白吃白喝。 她希望他们能住在镇上,在商店里消费,让她好多收上来一些税。 所以安妮会在宴会期间修整城堡的装潢,以此做藉口让他们没地方住。 傍晚,瓦娜与伊莎贝拉前往了快要修建结束的特丽农花园。 这里的花园比不上丁戈,但也有一幢三层高的排屋,有二十六个房间,建筑前方是安妮随意绘制的灌木花园,后方是天然水池修成的景观。 进入排屋,已经到了安装地毯和窗帘的环节,伊莎贝拉问过,这里以后的管事和厨娘都是从丁戈带来的人,是熟手,很放心。 打道回府后,伊莎贝拉与瓦娜在晚餐时听说了王都来的信,竟然邀请她们去参加国王的生日舞会。 「恭喜,这可是进入王都贵族社交圈的敲门砖。」瓦娜的母亲是贵族圈里茶余饭后逃不过的话题,她虽然一直在修道院,但对这些门门道道也有所耳闻。 「子爵,您今年可就十六了,正是婚嫁的年岁。王储殿下爱给人做媒,说不定会给您介绍一些王都的贵族子弟认识,您可得做好准备了。」 瓦娜的话犹如一道惊雷,一旁妈妈玛利娅也把叉子放下,目光看向安妮,若有所思。 「是啊,安妮,瓦娜说的不错。」 安妮被他们盯的差点丢了勺子。 她颇受惊吓,摇摇头:「如今能吸引我的男人,只有马上就要咽气,死后遗产有一整个公国的领土能给我继承的老头。」 话音刚落,女僕从门外走进来,她打断了屋内几人对安妮这话的震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子爵,城堡来了访客。是小赛巴斯蒂伯爵,他乘船沿着海岸线往王都方向去,经过咱们这儿,说要借宿几日。」 女僕弱弱地说道。 门外,斯特兰奇站在原地不动,女僕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听到了安妮嘴里辛辣胜似生姜的言语。 嘴角细微的抽搐过后,斯特兰奇发觉还真是应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那句南国俗语。 短暂的空气凝固后,安妮起身,请斯特兰奇进来上座。 「伯爵大人吃过晚餐了吗?不嫌弃的话就顺道用一口吧,」 安妮尴尬地让人添了一把椅子在左手边,斯特兰奇没说什么:「嗯。」 他又解释道:「来的太突然,没有给你写封信,实在是唐突。」 「不唐突,都是熟人。」 安妮让厨房给伯爵上烤羊排和梅子酒,这是他爱吃的东西,从假扮「戈登」时就一直爱吃。 斯特兰奇眯了眯眼,他面露不善:「忽然想起来,子爵以前是不是托我在阿伦盖寻找一个朋友?」 安妮没有告知斯特兰奇他已经掉马的事实,她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很遗憾,我最近得知他死在海难里了。」 斯特兰奇的话让一屋子人都沉默了,瓦娜好奇地问:「朋友?」 安妮低下头,她实在不能理解斯特兰奇为什么要杀死他自己的马甲。 「那可真是遗憾。」 她端起酒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感觉让人找到些演技。 「怪不得几个月不回信了,原来是已经死了。」 「节哀。」斯特兰奇冷冰冰地答。 一顿气氛古怪的晚餐吃过之后,伯爵忽然提出要去花园里逛一逛,安妮作为主人,带了瓦娜一起跟他逛。 「你哥在圣维克多教堂吗?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斯特兰奇并没有掩饰他知道瓦娜身份,以及认识她哥哥撒森的事实。 「他没有出门,伯爵大人明日可以去看望他。」 瓦娜与斯特兰奇说了两句话,没一会儿她就忽然担心起孩子晚饭吃完了没有,一熘烟就从花园里不见了。 安妮一扭头,附近只剩下伯爵一个人,他们大眼瞪小眼,各自在花园里找了地方坐,隔着五六步的距离。 尴尬快要刻在安妮的脑门上,她看着此时此刻衣冠楚楚,外表严峻的伯爵,实在不能想像,他那些秘密,几乎全被她知道了。 谋划王储,剷除异己,帮参与叛乱的西蒙假死。 这一桩桩的,他还真是个甩不掉的麻烦精。 伯爵低着头看脚下的草皮,他其实没打算到这里来,撒森他昨天就见过了。 撒森说,那些信还没找着。 不一定会落在谁的手上。 第38章 随从 「在来的路上, 我经过一处农庄。」斯特兰奇把目光移到花园附近的菜床中,他打算开启一些重要的话题。 他看见了一些被精心养护的豆苗,绿油油一片, 不象是本地的作物, 种豆苗的土壤,看起来也被精心照顾着,连一根杂草也没有。 「那农庄里动静太大了,托人打听过后, 里面的人竟然说他们在骟猪。」 斯特兰奇与安妮对视,他的脸上露出些疑惑,眼眸饱含警示:「即使你与主教的关系不错,你难道不害怕有人会把这宣扬出去, 名声被污衊吗?」 竟然敢做出这样与教义不合的事情,或许受王储和主教信重时还无足轻重, 但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些作为也能变成参倒她的罪证。 安妮想起瓦娜嘴里说的那些祷告之词。 「我应该害怕什么?」 安妮从鞦韆上下来, 她今日的穿着还算日常,看起来与瓦娜差不多,只不过格外地朴素, 不加金银雕饰,显得端庄。 「伯爵, 你知道一个上百人的农庄里,最贫苦的那些农奴每天都吃些什么吗?」 她的脸色冷淡:「养骟猪的农庄里,有三十户农奴,他们现在工作是割草餵猪, 清理猪圈。」 「骟过的公猪体重能达到原来的两倍,口味也会得到改善, 利润足够覆盖农奴们每周二十五个铜币的薪水,这足够他们每户再多养活两个孩子。」 「等再过几年,这个农庄里的人口就会超过两百,不仅阉割后产量增加的猪肉能给我带来收益,光是多出来的税也可以拿来造船修路。」 安妮双手抱臂,她年轻,但说话却极有超出年龄的条理。 「即使是国王陛下,在如此高昂的利益面前,恐怕也是要效仿的。」 「等到了那个时候,又有哪个贵族会独善其身?」 斯特兰奇随着这种说法在心里算了一笔帐,他惊奇的发现,子爵一句话也没瞎说。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南方一些异教国家有人这么干,可却从来没试过,一是因为本国舆论对这种做法很牴触,第二是他领土太大,多几个农奴少几个农奴也并不起眼。 但要是用这种方法弄几个畜牧农庄,达到一定规模之后,每个月赚出来的钱都够修条海船了,更莫说人口红利。 他听了都心动,王都里那些为了敛财不择手段的老贵族们恐怕会争先恐后,奉其为座上宾,向她请教这些农林生计上的经验。 「的确如此。」斯特兰奇这就不奇怪为什么撒森能接受她经常离经叛道的做法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伯爵如果需要老练的骟猪匠尽管开口,那农庄里的人都会,我可以把他们送去丁戈。」安妮对伯爵的提醒还是心存感激,她明日与玛丽约好了要去亲自视察造纸的庄园,眼下便邀请伯爵一起前往。 「明日午后,伯爵可以去平原的丛林里打猎,如今正是野猪下崽的季节。」 斯特兰奇即刻打算在这里多留几天,他点头:「我很乐意。」 默沙威地区很特殊,这里是平原,但临近海边的地区又有海崖,林区散乱分布,没有什么山峦。 照说,这里的地域潜力应该能成为一个富裕丰饶的地方。 晨雾未散,天色漆黑,贝娜一大早就从宿舍里爬起来清洗头髮,用毛巾绞干,又在壁炉前烤了烤,她穿了这个月女管家新发下来的酱色苎麻连衣裙,穿了白色围裙,戴了一顶软帽。 宿舍里的姑娘们都渐渐起身,穿衣洗漱,贝娜进入厨房,以及有人在厨房里烧热水,准备抬去子爵的房间。 子爵不像动不动睡到中午起来的贵族,她的事务繁忙,早上天亮时就起来工作,僕人们自然要比她醒的早。 贝娜原本只是烧火的,因为做饮品得了子爵的夸奖,就被罗茜夫人收为徒弟。 她一进厨房,原本厨房里的几个资深侍女就默默停止了交谈。 贝娜知道,她们有几个人是镇上骑士家里的姑娘,在城堡里从来不跟平民的女儿玩。 她们有意排挤,罗茜夫人没有察觉,贝娜也只当自己不知道。 子爵早晨容易犯困,喜欢提神又热腾腾的饮料。 从柜子里取出装南方茶叶的罐子,倒进石臼研磨,今天子爵要邀请伯爵出门,得多准备一些。 除了茶粉,她还磨了一碗干玫瑰花瓣粉,又熬了葡萄酱,泡了薄荷柠檬水,都装进瓶子,再提两壶牛奶。 等子爵一声吩咐想喝东西,她就能立马做出来。 子爵与伯爵出行,并不是一人骑一匹马这么简单。 只少要跟随骑士和士兵几十人,再有马车两驾,一辆装跟随出行的女僕,一辆装路上要用的全套桌椅,帐篷,器具。 再有数十人,给伯爵大人子爵大人牵马。 如果要打猎,还得带上一群猎狗。 安妮只有女僕,并没有用的习惯,她也没招,与随便出个门就前扑后拥跟了十几个人的伯爵相比很是寒酸。 罗茜昨晚就吩咐人出去,要农庄送几十只鸡来。 这些跟着伯爵来的近卫和,虽然也是僕人,但也是要单独准备饭食的,伯爵子爵出门,她准备了羊腿牛排,这些鸡是杀了做滷味给下人吃的。 滷味的优点,就是可以提前做,做完了不必加热,直接冷食,把肉拆下来夹着面包吃就好。 伯爵的们大多出身贵族之家,他们在伯爵身边刷一刷脸,没过两年就会被赐爵骑士或者男爵,算是未来的领主预备役。 斯特兰奇是客人,要在餐厅用早餐,等到安妮派人来请他一道出门时,他才带着身边的人下楼。 在营房前,他远远就瞧见了正在选马的米勒女子爵。 她的骑装看起来像男人的袍服,甚至还戴了一些精细甲冑,马鞍上挂着箭袋,那平时披散的长髮,编了辫子盘在后脑勺,梳的一丝不茍。 虽然不比男人壮硕,但她这么衣装,仿佛灵活的像一只年轻雌鹰,一望就知道她有些身手。 安妮驭马已经熟练,她也不要人牵缰绳,身边只有城堡的士兵在外围守着,近身一个也没有。 斯特兰奇靠近了,眉头蹙起:「你的呢?他们怎么不来护卫。」 他并不清楚安妮在默沙威地区被底下的男爵排挤这件事,只是听撒沙说起过,她不太受欢迎。 安妮摇摇头。 「没有人往我身边送,我也不需要。」 斯特兰奇的都是七八岁时就被小领主家送来的儿子, 照说,安妮是子爵,她领土里的男爵也应该把孩子送到安妮这里当,方便以后孩子直接继承爹的男爵名额,没法世袭的男爵只能靠这种办法让爵位一直属于自己的后代。 但他们都没有这么做,说明根本没把安妮当做以后要依靠的领主。 斯特兰奇忽然缄默起来,他的脸色正有些难看,就听见安妮用无所谓的口吻解释。 「叛国者身边的都被流放了,兴许是他们害怕吧。」 「不过没关系,我以后可以把优秀的女僕和有军功的士兵授勋成骑士,他们更需要这个机会。」 普通士兵努力一辈子最多从步兵混个重骑兵做做,鲜少有人能做骑士。 做了骑士,又鲜少有人能像有背景的一样,一路高升。 这就是为什么,康纳骑士这个士兵出身的城堡近卫对安妮还算尽心。 现在他头上没有竞争,如果有男爵死于战争,他大概率是会被安妮升上去补位的。 「女骑士?」斯特兰奇骑上马背,他与安妮一起从吊桥离开城堡。 「是。」 身后跟着一串人,车驾行动缓慢,安妮悠闲地骑马,并告诉斯特兰奇:「女骑士可以不用上战场,但也有别的用处,例如负责农庄事物。」 「你知道我身边的玛丽吧?」 斯特兰奇点头。 女子爵身边的女治安官,在整个北方的小贵族圈子里都有些传闻,据说这个治安官只是自耕农的女儿,但因为识字,会种庄稼,被任命为治安官,管理了默沙威子爵所有的私人农庄,权势不小,那个骟猪的农场,也是这位治安官一手操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玛丽是个女人,除了我这样的女领主之外,没人会愿意给她权利,所以她对我忠诚。」 「相比起仗着自己有点功劳就不可一世的男人来说,玛丽这样的治安官,会永远仔细谨慎,保持独有的危机意识,敬重我。」 从城堡往西下山,眼前的风景已经变为大片平坦农田。 「是吗......」 他低声喃喃着,忽然感觉被戳到了肺管子,有些凝噎。 在老伯罗萨男爵死后,丁戈的男爵继续被指给了世代经营势力在那里的伯罗萨家族,由老男爵的长子担任,当地的治安官也是由这个家族举荐。 斯特兰奇住在特丽农花园期间,这丁戈的治安官简直就是伯罗萨男爵的应声虫,无论他怎么暗示,都一句实话也不跟他交代。 掀起战争时,斯特兰奇见他们实在不堪信任,只能下令把丁戈的几个治安官与骑士都换了血。 也正是这一换,他才查出来竟然有治安官私自把自耕农判处成农奴,对上就说他们因为瘟疫病死了。 在这个国家,自耕农在一个郡里的位置很特别,他们是国王的税收土壤,当地的领主有统管权,但没有税收权,自耕农甚至可以在领主农庄之外的地方打猎,但这些人口对一个郡来说,又能产生很多贸易税。 当地主要的消费人群,以及放弃耕地进入城镇工作的人,正是这群自耕农。 治安官知法犯法,擅自把自耕农弄成农奴,要是让神职人员发觉,就会被他们层层上报,请示国王处以绞刑。 而当地的大领主,也免不了失查之罪。 「再往西走一个小时,就能抵达用来造纸的农庄了。」 安妮指着远处阳光下摇晃嫩绿新叶的森林说道。 第39章 冷箭 「造纸?羊皮纸?」 斯特兰奇知道安妮的领地里适合牧羊, 以为是羊皮纸加工作坊。 华夏四大绝学不管放在哪个世界里都能造福子孙,安妮忽然为自己需要在新地图里从零开始感到忧伤,她解释道:「不是用羊皮, 而是木皮。」 斯特兰奇没袭爵之前, 用戈登这个身份跟着商船游歷过南方,东陆西陆能去的地方他都去过,也从未听闻过木皮造纸。 「我曾经只在迦宁见到过那里盛产的竹简。」 「木皮该怎么造纸?」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伯爵。」 安妮看上去胸有成竹, 倒显得斯特兰奇没见识,再好奇他也不好意思追问,只能偏过头去吩咐随从:「你们在外头守着,不要乱逛。」 有手艺的木匠都不会轻易把自己的手艺展示给别人看, 万一这木皮造的纸是个好东西呢,他让随从在农庄外边扎营餵马, 下了马,与跟在安妮身后进入农庄。 这里显然是没两天才圈好的地, 木篱笆下围的土还新,几座草顶的木板房子合围起来,中间一块夯土平地, 铺了石块,盖着油布棚子。 棚子底下遮着的, 是四座泥砖烧的纸浆池,一丈宽一丈长。 玛丽站在纸浆池边,与工人一起动手捞纸,正询问今日的浆是不是比昨天细腻, 她见门外浩浩荡荡的人来了,立马放掉手里的活儿。 「子爵大人, 伯爵大人。」 安妮伸手摸了摸被煮后捶打成煳煳的纸浆,她问玛丽:「晾干的纸堆在哪?拿出来给伯爵看看。」 「是。」 玛丽进库房里,让人端了厚厚几大叠深浅黄色不一的糙纸出来。 「这是都是三天前做的纸。」 「左手边是煮皮十小时的,右边是煮皮十五小时的。左边的捶打了四个小时,右边的捶打了两个小时,阴干和晒干,我们也试过了。」 安妮因为只知道大概方法,不清楚详细的配方,只能让玛丽亲自一次一次实验,直到做出最柔软洁白的纸。 眼下拿出来的,是几次实验过后最拿的出手的。 虽然与上辈子的卫生纸比不了,但也跟写书法用的黄草纸差不了多少,安妮已经满意了。 「伯爵你看,这种纸虽然没有羊皮纸细腻耐保存,但已经能满足写字造书的要求了,平时还可以代替手帕。」 斯特兰奇拿了一张纸,在阳光下举起来,有一码布料的大小,随意摺叠,还能透光。 「怎么卖的?」 「您是说配方吗?」安妮反问,如果他想要这个工艺,那她就能狠狠的开一次口。 「我是问纸怎么卖。」 「一个银币一刀,也就是一百张,不接受赊帐。」 这定价很低廉,算下来才一个铜币一张,就连最贫困的农奴都负担的起,要是打价格战,恐怕能把羊皮纸市场抢去九成。 如果在本土售卖,那么以羊皮纸为支柱产业的几个北方城镇必然会经济受挫。 斯特兰奇思索片刻,叫了一个随从进来,又从随从的身上抓了一把金币递给玛丽,他对随从说:「一半让人送到丁戈,一半送到王都。」 「伯爵真是慷慨。只不过我以后打算把纸运到南方的国家去卖,在本土并不打算直售,这一次就当是感谢伯爵在丁戈对我的提携。」 「如果用着感觉好,我可以每个月都派船给您送过去。」 她滴水不漏,看起来十分恭敬,没有一点异色。 安妮自然也知道羊皮纸市场这一茬,在她的领地里就有好几个村子靠着制作羊皮纸生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南方还没发展出纸,用的是竹子,但他们绝对比本地更能接受木造纸,用船运到南方去卖走河运海运都方便,正好安妮不缺船用。 「不用谢。」 斯特兰奇几乎是面无表情的说了这句话,他实在没想到过使用安妮的土弹能帮她在王储那里露脸,一招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乃至现在,他的把柄甚至都有可能递到了这位新晋子爵的手上。 伯爵的这一把金币足够买下未来一周的产量了,安妮提出要在农庄外休息,吃个午饭,然后再带伯爵去森林里打猎。 这造纸厂距离最近的村子也就一里路,村子里的食邑骑士负责提供几十名农奴为造纸厂砍伐树木剥皮,再招募一些农闲的自耕农运送木皮,送到厂里之后晾晒。 这里的工人都是玛丽名下采邑村庄里的女农奴和女自耕农,她们负责在草顶房屋里把晒干的木皮堆进敞口大锅,加草木灰熬煮,清洗,再放进石槽捶打,打浆,捞纸,一口池子供八个壮年女人同时工作。 草顶房屋的另一个出口,就是晾晒纸张的空地,流水线作业,四口池子一天能做出来一百刀纸。 也就是说,如果一切顺遂,这小小的造纸厂可以给几百人提供岗位,每年生产出三万六千银币的货物,也就是三百六十金币。 这收入比税收还高,一铜币一张的纸,真不能小看。 子爵与伯爵在造纸厂里谈生意,贝娜等女僕也不能进去,她们在外面扎好了营地,分了一座小帐篷准备午餐。 罗茜也在,给随从和士兵的食物都发下去了,安妮点名要吃的烤披萨正在炉子里加热,但还有伯爵这个客人在,罗茜免不了要为伯爵的口味再做一些菜。 好在,原先在特丽农花园里,罗茜没少给伯爵做过饭,伯爵爱吃甜,用蜜汁酱刷烤肉总是不会出错。 帐下摆着外出带的桌椅,这套桌椅不大,刚好能摆的下伯爵与子爵的午餐。 红肉白肉,蔬菜水果,甜品糕点,以及特别的饮品塞了满满一桌。 热腾腾的散发着勾人香味,不象是在城堡里做好了带出来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在吃喝这方面,子爵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伯爵记起上一次他跟珐拉姆公爵一起打猎,只有一桌子冷菜,唯独烤珍珠鸡勉强可以下咽。 安妮拿着刀叉坐在能晒到阳光的地方,桌子上除了菜还摆着花瓶,里面插着许多蓝绿交错的野丁香,是她命人摘的,看起来赏心悦目。 她洗过手,拿了一块披萨,又用叉子插起一大块胡椒汁牛扒大快朵颐。 斯特兰奇细嚼慢咽的姿态在她面前显得倒有些拘束,若是让外人瞧见,真分不清谁才是伯爵。 午后,又向西走了一里路,近卫们以及提前跑马把林子里的猎物都赶到了一个范围里。 安妮从女僕那里拿了一把弓,倒是没用弩机。 她夹了一脚马腹,率先跑进树林:「伯爵,我先行一步了。」 斯特兰奇回过头,人影已经不见了,她还真当是来打猎了。 别的贵族组织打猎,那是为了交际,找方便谈话的机会,她倒好。 斯特兰奇有一种瞎担心的感觉,就凭她这样子,象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的模样吗? 如果她已经知道了这些事,还能表现的如此自在,恐怕不是城府太深,就是不打算掺和进来。 他这么想着,松了一口气,骑着马紧赶慢赶,终于在溪流边看到了子爵的身影。 她把弓拉满,正对着一只树梢上的鹧鸪。 甲冑锋利,嵴背笔挺,手臂上薄薄的肌肉在修身的布料下隐隐若显,风姿绰约,像极了壁画里远古女神在地狱征战的姿势。 她很快就放了箭,吹哨唤猎犬去咬。 「伯爵!近卫说前面的林子里有鹿!」安妮瞅见斯特兰奇骑马信步在树荫下,以为他对这里的小牲畜不感兴趣。 既然不感兴趣,那这只鹿可就归她了。 安妮把伯爵抛在脑后,独自前往据说有鹿的灌木丛。 这里已经超出了近卫的巡逻范围,寂静无声,耳畔溪水哗哗,偶尔有鸟雀经过。 安妮看见了鹿,她往前穿过荆棘从,忽然眼前一道人影闪过,脚下的马忽然飞奔起来,踏着溪流往对岸去。 与此同时,一支擦过发梢。 「唰——」 第40章 刺杀 箭速飞快, 箭头扎进对岸的杉木上,砸出深深的凹陷。 与敌对生物对抗早已是肌肉记忆,安妮没有回头, 提起弓往反手往箭来的放向放箭, 即刻策马朝对岸的丛林掩体后奔去。 眼前的景色一瞬间肃穆毫无生机,眼下林中鸟雀惊散,只能听见不断有箭从四面八方而来。 安妮抬眉迅速地撇了一眼不远处那些箭痕,普通刺客能拉开这种磅数的弓? 她放弃了回击的念头, 伸手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割断马背上挂的置物袋。 「有刺客!」 城堡近卫察觉了这边的不对劲,他们在远处高声唿喊。 「刺客往子爵的方向去了!」 「伯爵!别过去!」 正在收拢队伍的伯爵随从们一个慌神,被他们包围护卫的伯爵却没了人, 他的影子模煳成一个点,跟城堡近卫一起往安妮离开的方向边赶去。 斯特兰奇知道安妮的身手, 身旁的城堡近卫纷纷跨过溪流,他第一时间来到了暗箭扎上的树干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抬手将箭取下来, 他仔细摸了摸箭头的形状,忽然沉下心。 这些人并不是来取她性命的。 这铁箭头的模样他无比熟悉,必定是产自阿伦盖郡最大的冶炼工坊, 在鲁尔普郡,会用这种箭的人只有一个。 箭被他扔进草丛里, 马蹄踏水而过,水过无痕。 听声音刺客的人数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并不多,安妮往前奔, 她从马上跳下,滚进了一片植被茂密的矮灌木坡地里。 那匹枣红色的马还往前奔着, 安妮把手中的匕首压在袖子里,躺平在灌木下。 城堡的近卫眨眼的功夫就能到这里,那些刺客的第一箭没有伤中她,这次行刺就已经失败了。 见不到人影,刺客们互相给了眼色,他们在坡地附近分散开,地毯式搜索安妮的踪迹。 安妮从坡地爬起来,藏在树后,干燥枝桠被皮鞋踩断,在干燥的沙砾上发出细碎动静。 刺客耳朵灵敏,立刻往安妮的方向踱步走去。 失去了马蹄声作为参照物的城堡近卫们只能分头寻找,斯特兰奇没管他们,挑了一条险峻的路前行几步。 午后阳光毒辣,树下的荫蔽之处却有些阴翳。 忽然,他清楚的看见了远处,大约百米之外,安妮拎着匕首站在树后,距离她最近的刺客用黑布蒙着面,小心翼翼正在靠近。 斯特兰奇的左手抓着弓,但他并没有将它抬起来。 他紧紧盯着安妮,她的影子一动不动,刺客的脚尖迈过树阴,倏忽间。 锋利的短刃穿透咽喉。 刺客身首异处,沉重的身体往后倒下,发出沉闷的震动,安妮迅速抽回匕首,在灌木上抓了一把树叶将血渍擦干。 附近的刺客听见了动静,迅速出现在安妮的面前,她正预备逃跑,忽然听见了箭穿过树叶的声音。 「子爵大人!您没事吧!」 几个刺客在瞬息间纷纷中箭倒地,紧接着,城堡近卫与伯爵前后纷沓而至。 安妮转头,康纳已经下了马滑跪在她身侧。 「子爵大人,都是我的错,竟然让刺客混了进来,我这就去查这些刺客的来头!」 「不必了。」安妮开口,她把擦好的匕首递给他。 「去溪边洗洗,洗完了用香熏一熏。」 康纳不敢说什么,他接过匕首,转头朝身后的士兵吼着:「今天来打猎的地点只有营房里的人知道,必定是有人往外传递了消息。如果此刻自首说出背后指使的人,我还可以向子爵求情饶你一命。」 「要是等我查出来,后果自负!」 「还不把这些尸体拖走!」 士兵们噤声低头,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将地上的几位带走。 「伯爵的箭法不错,救了我一命。」安妮指了指其他刺客身上的箭,伯爵用的箭羽染了色,每一次开弓都命中心脏要害。 「过奖了,子爵也救过我,不是吗?」 与他的习惯截然相反,安妮似乎对砍头有什么迷之坚持,他把目光从刺客的断头上挪开。 安妮瞧着斯特兰奇,他此刻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冰冷如霜,躲开安妮的目光,牵动缰绳打算原路返回。 这点小插曲影响了打猎的进程。 安妮知道,她得罪了太多的人,想她的人眼下数不胜数,犹如大海捞针。 即使查出来了,对现在的局面也没什么改变,还不如把这件事的罪名拿来处理她想除掉的人。 原来在丁戈做商人时,她没有背景,没有地位权利,整天的惶惶不安,赚钱也不敢张扬。 那时候,安妮就算是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想办法获得挣到功劳的机会,所以她拼死救下了王储,得到爵位,成为权贵。 在成为子爵的那一天起,安妮就知道避免不了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回到城堡,盥洗室里浴池已经放好热水,安妮叮嘱过近卫,不许他们把遇到刺客的事情告诉城堡里的人,省得人心惶惶。 「伯爵刚进城堡,水都没喝一口,眼下又独自骑马去了镇上,咱们要不要派人跟着。」 瓦娜进屋给安妮送了一身衣裳,白色水雾朦胧,散发着皂角的香味,安妮从水里站起来擦身。 她一直保持锻鍊,无论多穷都想办法弄肉蛋奶吃,体态与一般的干瘦小姑娘大相迳庭,身高也比刚穿来那会儿长了不少。 裹好浴袍,安妮走出浴池,在地垫上沾干脚底的水。 「不用,伯爵连自己的随从都没带,咱们派人跟着像什么话。」 「噢。」瓦娜帮安妮把长裙的系带穿好,「怎么今日打猎这么快就回来了。」 「外头天气不好,伯爵兴致也不高。」 换好衣裳,安妮包裹着湿润的头髮坐在盥洗室窗后的桌子前头,桌上燃着马格从南方带回来的檀香,她光着双脚翘在桌边,朝瓦娜耸耸肩。 圣维克多教堂。 帕特薇女武神是莫尔兰远古神话中的一位女战士,她的雕塑被放置在教堂门柱边第三个壁龛里。 在她身后的墙壁上,绘制神话战争中帕特薇女武神被折断翅膀后陨落的画面。 撒森依旧穿着深红色长袍,在傍晚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刺眼。 他在擦拭女武神的翅膀。 「我没想杀人,我只是想给你个机会,救她一命,兴许她感激你,就不会把咱们的事告密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撒森甚至没有理会斯特兰奇的质问。 「我还救得了她」 斯特兰奇扯掉撒森手上的抹布,他看起来象是被惹怒的河豚。 「若不是我出手,你派出去的人恐怕连全尸都留不下,即使是死了也无法踏进天堂。」 斯特兰奇不愿意站在这些怪诞的神像前,他在通往天台的石梯上坐下。 「全尸都留不下」撒森疑惑地蹙眉。 「她的每一次出手,无非就是砍头,剜目,割喉,刺穿头盖骨。」 斯特兰奇的话让气氛有些凝固,撒森无声地摸了摸胸口的十字架:「要是在一百年前,恐怕她会被当成女巫绞死。」 「如果真有女巫,美尔夏宫里的那位夫人会第一个上绞刑台,还轮不到她。」 斯特兰奇摇摇头,又道:「她就是个怪物,别招惹,也别再干这种容易暴露的事情。」 「即使下次要,也别留下什么痕迹。安妮.米勒这个人,心思比你想的要细,况且还无辜。」 撒森被批的语无伦次。 他认识斯特兰奇十几二十年,从来没见过斯特兰奇像眼下这样,忽然就胆小怯懦,瞻前顾后起来。 「你怎么了?这么胆小。是忽然开悟了,准备要做神甫吗?怎么比我还心慈手软了呢?」 「斯特兰奇,如果有人妨碍了我们计划,我恳求你不要手下留情。」撒森近乎苦口婆心。 石梯上,伯爵缄默了一阵:「这是自然。」 城堡里的晚餐饭点在六点左右,一座巨大的沙漏计时器摆在钟楼上,敲钟人根据沙漏的刻度来击钟,悠扬而缓慢的声波能延展到山脚下。 长桌的主位是安妮这个主人,其次右手边是她的妈妈,妹妹,左手边是伯爵。 「伯爵大人,乔治在丁戈还好吗?」 「他很好,我离开丁戈之前见过他,他把村子管理的井井有条,有做男爵的潜质。」 子爵与伯爵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不过没人看出来,玛利娅询问了伯爵一些关于乔治的事情。 「那就好,我们十分感激伯爵对乔治的照顾,伯爵如果有时间,不如等伊莎贝拉过完生日之后再走。我也接到了王储的邀请,要前往王都参加宴会,不如伯爵与我一道?」 安妮忽然打断了斯特兰奇的话,她阴晴不定,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斯特兰奇半晌后才答应,「好。」 他低下头,端起酒杯轻啜。 兰铎男爵与他的妻子杜卢克夫人使用了两驾马车,一前一后进入默沙威堡城的地界。 在进入城堡之前,兰铎男爵派人去找一家旅店,他想先沐浴洗漱,梳理鬍鬚,免得让人看出来一路的疲倦,怪不体面。 「男爵,城中心就有一家新开的店,叫什么花园,看起来很不错。」 「就它了。」男爵挥挥手,不耐烦地从马车上下来,他以及受够了舟车劳顿,还不如下来散散步。 杜卢克夫人在外面不得不给男爵一些面子,她也从马车上下来,踩着高跟鞋,走在主干的街道上。 「奇怪,这里的路怎么这么干净。」 夫人低头看着地上,虽然只有大路铺了砖,小路还是泥巴地,但没有人在上面泼粪便。 「夫人,我听说这城里有人专门收粪便,一个月给三个铜币,每天早晨,收粪便的人就推着板车挨家挨户取。」 杜卢克夫人的女僕跟在她身后。 「兴许是收去染布用了吧。」 在如今的尿液还是一种昂贵布料的着色媒介。 杜卢克夫人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听了没有,她询问女僕:「我哥哥到了没有?」 女僕摇摇头。 抵达特丽农花园,男爵又与夫人分别开了两间套房,夫人不愿意跟男爵呆在一处,她带了女僕几人,选择在镇上的街道逛逛。 这里的繁华比兰铎高级不了多少,也只是一些木屋石房,只不过集市上人头攒动,许多的壮年力在消费,买酒或者食物,等着摊贩找钱。 「真是怪了,二十个铜币一桶的啤酒也能凑钱买了喝,这里的劳工怎么这么有钱。」 「不知道,兴许是海船上的人吧。」 女僕们在背后闲言碎语,夫人则一眼就瞧见了街上一处支着炒锅的摊贩,那口铁锅又薄又宽,一定是用了最近流行起来的蜂窝煤烧制锻打出来的。 她走过去,女僕们挤开围在一边的人,夫人发现锅里炒着反糖沙的酸梅。 「这位夫人,尝一尝吧,又甜又酸,非常好吃。」 这是贝娜最近从城堡里学的菜,算是甜品,用甘蔗糖煮水,再放酸味的水果翻炒,直到水干反沙,那滋味真是直击味蕾。 贝娜的妈妈见这位夫人穿着华贵,裙长曳地,梳了高高的髮髻,又想起贝娜说米勒小姐的生日邀请了许多男爵骑士。 她殷勤地邀请她试吃。 酸涩甘甜的梅子送入口中,夫人忽然有种奇特的心情,她莫名觉得,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与她曾经来这时不一样了。 在特丽农花园不间断供应的热水浸泡下,兰铎男爵还舒服地小憩了一觉,直到临近傍晚时,他们夫妻才同车上山前往城堡。 接待他们的,是城堡女管家瓦娜。 「不好意思,子爵不满意城堡里的陈设,所以最近城堡里大多数房间都在修葺无法居住,您可以选择住在城里的旅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没等男爵说什么,瓦娜又道:「赛巴斯蒂伯爵以及随从也住在城堡里,所以即使是空余的房间,也腾不出来。」 「希望您能够谅解。」 第41章 清算 「赛巴斯蒂伯爵?」 一定是那位年轻的小伯爵了, 老伯爵虽然还活着,但自打小伯爵被授勋,阿伦盖与兰埔斯两郡的事物便名正言顺, 以官方名义移交给了小伯爵。 子爵还在丁戈时所结交的也正是他。 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年轻姑娘能上位, 一定少不了这位伯爵的助力,兰铎男爵皮笑肉不笑。 他肆无忌惮地猜想,恐怕是觉得子爵弹压不住他们这些男爵,特意来撑腰的吧。 兰铎男爵从来不信外界传闻是子爵救驾王储有功才获封, 他认定了,米勒女子爵兴许就是另一个杜洛夏夫人。 只是不知道她的靠山是王储还是伯爵呢? 「是,伯爵打算住到两周后,与子爵一同启程前往王都。」 瓦娜打断了兰铎男爵的若有所思, 他僵持着脸色呆滞了太久,回过神来, 紧忙点头:「这是自然了,伯爵是贵客, 我怎么敢打扰。」 他见瓦娜面孔陌生,不好套近乎,又打听着问:「子爵是被邀请了, 要去美尔夏参加国王的生日宴吗?」 「是。」瓦娜瞥见拱门外又一辆马车驶来,她不准备再说什么:「您先在西翼一楼的小厅里等一会儿。」 她招招手, 唤了一个小女僕过来带兰铎男爵夫妇去西翼。 瓦娜口中的西翼小厅并不真的小,这里原本是被木板墙隔成了两间小房间,原来是当餐厅和棋室用的,安妮派人把墙打掉了。 她仿照上辈子旅游过的特里亚农宫风格, 请工匠用石膏和石灰把这间房间刷成了象牙色,门扉上, 墙腰都有精细雕刻。 由于这个时代的工业水平还无法生产水银镜,墙上只挂了画,整体素调的房间在窗边摆了几组舒适的沙发,铺了地毯,茶几上点缀着大束鲜花。 伊莎贝拉住进来之后,又添置了一些雕像,摆件。 目前也就西翼的一楼装修完毕,与这间房比起来,杜卢克夫人觉得她平时居住的庄园实在是太过寒酸,瞧瞧这些细腻洁白的墙壁,比裸露在外灰扑扑的石墙要好看多了。 不一会儿,肯索特与加维的男爵与夫人也到了。 生日宴会要持续三四天,今天并不是正式的日子,只不过是男爵们约定了要抵达的时间。 陆陆续续到傍晚时,小厅里已经笑语晏晏,来往进入送酒水点心的人不少,但就是不见领主与伯爵的人影。 「乔尔.杜卢克也没来。」 「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等着急了,问瓦娜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领主。 他们可有一箩筐的心眼要使,见不到人还怎么卖惨装乖。 「子爵还在与伯爵商议重要的事情,几位治安官马上就到,请您稍等。」瓦娜回復完毕,上楼进入子爵的书房。 书房角落里,一盘棋正摆的错落有致,安妮与伯爵对坐,低头专注看着棋局。 她手边的茶台上还摆着厚厚一册的帐目,是新酒厂在兰铎的所有进出帐。 酒厂刚投入使用一周,还没开始出货,目前来看一切正常。 预计一个月之后的每周能生产出五百桶酒,它们会在兰铎的港口被装上安妮从丁戈带来的船,顺流而下经过三个郡,抵达王都,一部分拍卖,一部分销给订货商,年收入二百到三百金币。 靠给酒厂提供粮食,兰铎镇的小领主们就能都分杯羹喝。 「你确定不去见他们吗?」 斯特兰奇单手撑着下颌,他靠在扶手上,弓着背,垂首目光紧锁被穷追不捨的棋子。 「不去。」安妮落棋,又杀了一片。 「瓦娜,等他们用完了晚餐,你去请兰铎和加维的男爵过来一趟。」 瓦娜点头离开。 伯爵与子爵早在半个小时前就用过了晚餐,吃的是铜锅涮羊肉,安妮特意亲手打磨了香料蘸粉,配上香葱,还有白吉馍夹卤猪肘,那滋味不必说。 斯特兰奇被安妮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棋法弄的有些狼狈,他一面改变传统的棋阵,一面说道: 「默沙威这个地方可以施展的余地很大,殿下很看好你的本事,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放心,肯定不会让殿下失望,不过,这不代表我就得赏他们的脸。」 安妮故意做出愠怒的模样:「不追查前天的刺杀,不代表不追究这些人的罪过,我且要好好试探试探。」 「你觉得,这件事是他们之中的人指使」 斯特兰奇松了一口气,他抬眼瞧安妮的脸色,不像有假。 「不然呢?」 安妮对幕后主使的人有些猜测,但她不会去追究。 虽然刺客身上什么都没搜出来,但能拉动那样的弓,至少是从小练习骑射的重骑兵,数十年如一日被重金仔细培养过,应该经验充足。 遇刺那天森林里没有风,他们躲藏的地方,距离她还不到五十步。 如果刺客真要瞄准,她身上早就中了箭,不至于打偏到了几米外的树上。 这些人明显不是来取她命的,那么就是来威胁她的,可因为什么呢? 安妮猜测,或许因为那些信。 这个秘密属于谁安妮看向斯特兰奇,她的眼神有些超出年龄范围的犀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不然我还能怀疑谁」 她重复了一遍:「我可不是一个不计较的人。」 「可以理解。」他答。 「对了,伯爵跟我说说,去王都需要准备些什么?」安妮扯开话题。 斯特兰奇镇定自若的把玩手中棋子,不露什么破绽情绪。 「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当心杜洛夏夫人,与王储殿下,大主教不和睦多年,但受国王重视。」 「你是王储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说不定会受她刁难。」斯特兰奇眼看着要输了,干脆不再反抗。 「莫说是你,我也免不了要对她老人家退避三舍。」 「毕竟殿下在一天,她就没法加冕王后,站在殿下这一边,相当于她的仇家。」 伯爵眉骨下嵌着一对浅色眼瞳,看起来道貌岸然,圆滑触不到底。 安妮听了,压抑住乐不可支的心情,这倒霉王储,身边的心腹竟然这么能装,一边谋划置他于死地,又一副忠臣良将的嘴脸。 不过她也只是想争权夺利而已。 大哥莫笑二哥。 「这位夫人很厉害」 斯特兰奇点头,「国王曾娶过两任王后,第一位王后是王储的母亲,第二位王后在八年前就去世了,她留下一个公主,名叫索菲丽达。」 「索菲丽达公主的婚期就在今年秋季。」 「她要嫁给谁?」 「迦宁国国王……这位国王已经有一位妻子了,但那里的信仰对此并不阻碍。」 「让我猜猜,国王肯定不愿意与异教徒联姻,但迫于要联合迦宁挟制西泽列,这门婚事,是这位杜洛夏夫人一手劝说促成的吧?」 「子爵真聪明。」 … 玛丽与斯蒂文抵达会客厅,他们的任务就是以治安官与几个男爵们寒暄,又一会儿,瓦娜进屋来领着众人前往餐厅。 长桌两边坐满了人,上位还是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一回事?」 「伯爵和子爵在哪?」 「各位男爵,夫人们不要着急。」瓦娜吩咐人上菜。 「子爵与伯爵还在商议事情,恐怕不能来跟大家一起用餐了。」 「那我们今天还能见得到子爵吗?」 「这个,我也不能保证,不如您亲自上楼去找子爵」 「那也不必了,我们怎么能打扰领主们商议重要的事呢。」 加维男爵讪讪地闭上嘴,众人见状各怀心思,开始用餐。 「好大的本事,才来了默沙威几天,就会这样给我们脸色瞧,年成不好,外头又争战,去年冻死了那么多农奴,至少得给我们一点喘息吧?也不说减免税款。」 「这下,连面都见不到。」 男爵故意把这话讲给两个木头人一样的治安官听。 「这个时候说这些,当初还不如咱们联合上信举荐杜卢克升任子爵,至少他还会念我们的好。」 加维男爵与身旁的人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我的近卫打探到一点事情,听说,前两日子爵与伯爵在城外打猎,遇到了刺客。」 「你说这是谁做的?还能有谁」加维男爵捻了捻鬍子:「我觉得,一定是杜卢克,你没看吗,他今天都没来。」 「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这消息是真的吗?」 「这消息是从近卫骑士那里重金买来的,还能有假说不定啊,子爵正想他,顺带才不理会我们。」 餐具碰撞声此起彼伏,虽然领主没见着,但这城堡里的菜色着实不错,大有人没心没肺的饱餐一顿。 饭后,兰铎男爵觉得没自己事儿,他目前与领主的关系算得上最好了,打算提前离席。 「您等等。」瓦娜快步走过来。 「子爵说,让您和加维男爵在餐后留下来,子爵要与你们二位单独商量事情。」 忽然,被点名的二人同时愣住,加维男爵指了指自己。 「我」 四面八方的目光投过来,如芒在背,什么情绪都有,仿佛要把他们俩盯穿了。 … 康纳敲开书房的门。 进屋后铁底靴在地板上发出声响,他在门边站立,低头看脚尖,恭敬地说道:「子爵,您让我办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接着,他将手中装满银币的钱袋子放在门边的书架上,嚅嗫道:「这是他们拿来贿赂我的钱。」 新的一局博弈,斯特兰奇有些摸清楚了安妮的逻辑。 他专注的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耳畔传来子爵爽朗的声音: 「那两个钱你拿去喝酒吧,下次记得多要一些,一定要让他们觉得你这消息必然是真的,记住了吗?」 骑士点点头。 斯特兰奇投去疑惑的目光。 「什么事儿」 「没什么,他们瞎打听,想试探我身边的人。」 「诶对了,伯爵,您那去世的哥哥,是不是叫西蒙.赛巴斯蒂 他真的死在白芦港了 」 「砰——」 晶石棋子落地清脆悦耳,裂成了两半。 第42章 运河 翠绿的小河平缓流经村庄, 这是娜委河的支流,村庄附近,几辆马车慢吞吞前行, 马蹄踩着嫩绿的草地, 车内的人见到了河面,喊叫着停下来。 「再有半日的路程就到了,何必又在这里耽搁呢?」 一位身着黛绿色绸裙的棕发中年夫人踩着凳子缓步走下来,她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 长相美丽,衣着华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她边下车,边朝车里的男爵抱怨着什么。 即使是赶路,彭伯利男爵夫人身上也佩戴着成套的鸽血红宝石项鍊, 耳坠,戒指, 或鎏金,或镶银, 远远地看上去,衬托的她容色白皙。 光是做一个男爵夫人,万万拥有不了这些财富。 彭伯利男爵夫人不仅是北方最大的煤矿主妻子, 她还与王都的无冕王后杜洛夏夫人出自一个家族,是堂姐堂妹。 所以, 杜卢克才敢那么淡定。 「怕什么,我差那么一天两天才到,她又不能治我的罪。况且,那个丁戈来的治安官斯蒂文.查理早几年就与我有过节, 想必不会在子爵面前说我什么好话,还不如与夫人欣赏美景。」 杜卢克男爵扶着他夫人朝河边走去。 「王储这么迫不及待的在北方安插人手, 恐怕是早就不满意陛下的统治,想取而代之呵,凯萨琳你知道的,这子爵的位置本该是我的,人尽皆知。」 「你的那王储还不是说给她就给她了,既然屈居人下,不如给她一点脸面,不要让人捏到把柄才对,即使我堂姐是美尔夏宫的红人,可她毕竟还不是王后,也没有合法的子嗣。」 「放心吧,国王为她神魂颠倒,这些只是时间问题。再说,即使我不够恭敬,可也并没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她能奈我何?」 凯萨琳对乡村河流景色并无兴趣,她正打算劝他打道回府继续赶路,忽然瞧见远处有人骑马过来。 这条路是进入默沙威堡城的必经之路,那人打扮象是骑士,见到他们一行人的踪迹后,放缓了速度靠近。 「他是来找我们的?」凯萨琳问道。 马上的骑士已经顶着春季阳光奔袭半日,早就疲倦的满头大汗,他下马后向男爵走来,神色急切:「路里亚特男爵派我来告知您一个消息,是关于子爵的。」 「什么消息?」 「有传闻,子爵与伯爵前几日在外打猎时遇到了刺客,差一点就伤了子爵,而她已经认定,那些刺客是您派去的。」 「简直是荒谬,我虽然许诺让他瞒报海上军情,给她点苦头吃吃,但也不会蠢到直接就去刺杀的地步。」 「一定是有人在诬陷!」 彭伯利男爵仔细思考,他怀疑是另外几个男爵做的手脚,可细想来也没有确定的人,他们没那个必要做这些事。 会不会,是那子爵贼喊捉贼? 可当时伯爵和他的近卫也在,万一他们不知情把刺客活捉了,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大可以选一个更合适的时间。 唯一有动机,在明面上就与子爵不和睦的,竟然只有他自己。 「夫人,我立刻就要去城堡,当面把话说清楚!」杜洛克唤人牵来了他的马,也不管许多的细节,向夫人告辞后,他带着身边的近卫骑马往城堡方向赶去。 凯萨琳愣在原地,她嘆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一遇到事就冲动。」 她回到马车上,命女僕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要捎到圣维克多教堂,要搬救兵。 一日前,安妮将兰铎与加维的男爵叫到书房里。 她把船厂的地址定在了加维的维娜河支干水路边,这条水路虽然不宽,但是深度足够走大货船,造新港口。 加维就在默沙威堡城的西边接壤,安妮打算把加维与默沙威堡地图里的几个支流人工贯通。 也就是挖,让默沙威堡多一个出海口,能与娜委河相连。 这需要数以千计的劳工,恐怕会抽调光一两个镇的劳动力,但这也正是她未来两年的基建计划之一。 花光造纸厂,酒厂所赚的钱修,等修好,默沙威堡城说不定还能把丁戈的地位分走一半。 在大航海的时代,只要与海运沾上边的地方几乎穷不了,这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换作是旁人,被这样勐虎扑食一样争夺利益,恐怕是第一个就站出来跳脚对着她骂厚颜无耻了。 ... 「伯爵,您那去世的哥哥,是不是叫西蒙.赛巴斯蒂?他真的死在白芦港了?」 水晶棋子跌落在地,滚了几圈进入窗帘底下。 声音迴荡在书房里,然后只剩下刺耳的沉默,这留白过长,显得气氛诡谲。 安妮露出端庄美好地微笑,她脸庞上那势在必得的眼神使人胸闷。 斯特兰奇紧抿双唇。 他在她目光的笼罩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双手覆盖在椅子把手上,正要开口,又被敲门声打断。 「子爵,伯爵。两位男爵到了。」 门外,僕人的声音透过沉重木门传入。 「进!」安妮高声回答。 她似乎并不准备继续追问,扭脸看向门外,起身,走向书桌后,理了理衣襟,姿态安然地坐下。 两位男爵进屋后先是向窗边的伯爵行礼,再向安妮点头示意:「大人,您找我们有什么吩咐?」 安妮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自打入住城堡就开始计划的方案图摆到桌面。 「你们看看这个。」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上前将这本类似企划书一样的东西展开。 这是安妮用几个版本的小镇地图,重新拼凑画过的默沙威地区地图。 上面完整的标註了哪里应该设置造纸厂,造船厂,码头,酒厂,甚至是规划修路,要开始建造的金属冶炼工坊,监狱,以及孤儿修道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加维的男爵看了一眼这些规划,两眼发黑,惊喜的仿佛要昏过去。 「您的意思,是把两条支流合二为一,在城堡附近打造人工出海口?这太好了,我一定把全镇的农奴都抽过来挖。」 他已经想像到自己能在这样大的工事中获得多少油水,那奴隶都被抽走了,只有女人孩子在家种地,税岂不是也不用交了。 「不必抽全镇的农奴,我之所以把你们都叫来,就是希望在挖的农奴人数上你们能各出一半,省的农庄上的地都没人耕种了,税务,可以各减免三分之一。」 安妮对他二人吩咐着,一旁的斯特兰奇沉默地蹙眉。 她这安排,听起来是想修新的出海口,从丁戈港分走一大块肉,还当着他这个兰埔斯领主的面。 两个男爵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尴尬地朝安妮笑一笑: 「这样大的事情,既然伯爵也在,不如也听听伯爵的意见。」 「是啊,伯爵治理领地多年了,想必经验充足。」 「这是当然了。伯爵,您意下如何?」安妮看向斯特兰奇。 他保持着镇定,坐在窗边,暗中咬了咬后牙槽。 「可以。毫无可指摘之处。」 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知道安妮.米勒忽然态度这么奇怪,是为了什么 。 她知不知到关于王储的事情,斯特兰奇还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已经知道了信上那些关于假死的内容。 方才无缘无故的提起西蒙,原来是为了这个,要威胁他同意而已。 她难道不害怕下一次刺杀成真吗? 看样子不怕,应该留有后手。 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他又补充道:「我贊成。」 两位男爵哑口无言,安妮嘱咐一通后,将他们二人遣走。 沉重的木门重新关闭,屋内两位领主忽然间又从诡谲的沉默变为针锋相对。 斯特兰奇起身,他的个子高,站在窗边挡去了一半的光线。 「刚才,你提我那已故的兄长做什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安妮摇摇头,她虽然坐着,看向年轻英俊的伯爵,看见他发白的脸色,只觉得有趣。 即使刺杀不是他干的,那也跟他身边的人脱不了关系。 那些信,上面是他与叛国者商量要把西蒙关在哪里的通话,并没有明确的关于他算计王储的证据,即使她把这信拿去给王储看,也无法彻底弄死他以绝后患。 还不如从中获利来的划算。 当她第一天来到城堡时,就苦恼这些基建计划要实施起来恐怕不容易,但一天天过去,机会竟然送到了她的手里。 把信纸全都烧掉的那天晚上,安妮就已经想清楚了,她不能站在任何人的一边。 「伯爵,您对我照顾有佳,非常感谢。」 「关于有些事情,您大可放心。只要我好好活着,谁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安妮口吻不容置疑。 「你能保证?」斯特兰奇冷冷地问。 「当然,为国效力,谁都会有自己的不得已,您这样的重臣亲信更是不好过。」 「而我毫无根基,难免被人看轻。所以我不希望自己捲入任何事情,只要我还是子爵,也可以不在乎对谁效忠。」 话外的暗示,意味着她也可以接受伯爵的让利拉拢。 「那你在乎什么?」 斯特兰奇明白了这些意思,稍稍放下心。 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人,她说这些话,几乎眼睛里就没有王权的尊严,更没有一点点畏惧。可以用首鼠两端来形容,可又不谄媚。 「我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小领主。」 看起来毫无野心,但显然是假话。 「好,很好。」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将窗帘底下碎裂的水晶捡起来,「我不喜欢残局,继续吧。」 … 第43章 布瓦涅大街 亚丁骑着他从安妮那里讨来的枣红色马驹, 走在王都美尔夏宫北边的武神陵附近。 武神陵旁有一条栽满柏树的窄河堤岸,从桥上穿过去,堤岸的对面是一条大道, 与小路四面相连, 这儿就是王都最繁华的市井,。 他押送一船货物从丁戈经过兰铎,在三天前抵达王都。 这条船上,有来自丁戈煤矿的蜂窝煤, 有丁戈与兰铎两处酒厂酿的白酒。 还有来自默沙威地区的干虾干贝,无加工的羊皮。 主要是卖煤和酒,这些干货和羊皮是顺带从城堡周边的十几个村子里收的。 以往也有商人做这些倒卖生意,可他们的价格并不统一, 收皮子的标准也不够规范,如今有了亚丁做例子, 他背靠领主,只要顺带做一些这生意, 他出什么价,什么就是行情价。 如今已经快要临近五月,订蜂窝煤和白酒的商人少了, 可适合夏季冰镇后饮用的啤酒又兴起来,一船一船往王都倾销。 去年香缇夫人抛售掉了所有的产业销声匿迹, 这对整个北方的啤酒生意都有影响。 倒不是坏影响,少了香缇夫人的管束,香缇家族的配方外泄。 在丁戈的市场被四五家酒商瓜分,他们提高了价格与产量, 把货物送到南方,见人就卖, 也不管那些地域价格保护的事儿了。 他在安妮的授意下,买了两三家啤酒厂的股份,最近正好是结算日,他与酒厂的老闆们约好了在王都见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夕阳是粉红色,犹如醉酒后的少女脸颊,阵阵香风伴随人流穿过,街边栽种着花卉,是各种颜色浓烈的玫瑰,引人侧目。 亚丁骑着高头大马,他穿了一身适宜夏季的细麻长袍,披了半旧不新的锁子甲,脚上蹬着银扣牛皮靴,红头髮与脸上初长出来的鬍子连成一片,一看就知道是一位不修边幅的年轻骑士,足够低调。 他来到了约定的酒馆,将马嘱託给店里的帮工,他走进酒商们的包间。 「您可算来了。」 「我们都等了许久。」 酒商们有些住在王都,有些住在北方,他们都是些粗人,与香缇夫人比起来,少了太多的腔调。 亚丁也不多与他们寒暄:「行了。把这个季度的帐拿来我看看。」 作为一个曾经的职业小偷,亚丁目前认识的字儿都是在丁戈时跟着安妮学的,她开特丽农花园时,一边教帮厨们认菜谱,一边教她们认字,每次去送酒,他都跟在厨房里学。 后来在城堡里,瓦娜也开班教课,亚丁没事儿就去听几耳朵,起初他只能认识经书上一半的词彙,后来也能都认识了。 如今看个帐本算是小问题,他在稿纸上按照安妮教的公式拉了平均值,酒商们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每个月的收入都大概下降了五六百个银币?不是一开始还好好的吗?」 「这个,我们也正搞不懂呢。」 「酒的风味与以前没差,产量也没有减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的收入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以前的香缇酒坊,最近那些二道贩子,还逐月减少了订单。」 「他们怎么说?」 「他们只说酒不好卖了。」 亚丁总算知道为什么安妮曾经提起香缇夫人总是抱着欣赏的态度。 那漂亮寡妇赚钱的本事比这些酒囊饭袋要强。 他面带不悦地与他们结清了分红,安托西酒坊的老闆出来打圆场,提出要带亚丁去地下决斗场玩乐。 亚丁看出来他们有什么奸滑的计策,就佯装感兴趣,答应跟着一起去。 在本国如今的法律里,办决斗比赛有各种税要交,没有人脉根本办不起。 所以更多的人选择办地下黑赛,不光是赛马,还有斗牛,勇士决斗。 亚丁跟着他们穿过几条小巷子,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就是一个可以容纳百人站立的地下室,中央布置了一座剧台。 只不过,台上并不是演戏的演员,而是准备上场的勇士。 在进入地下室的楼梯后,酒坊的商人们在下注台那里花了些钱下注,他们不约而同都把押注的人记了亚丁的名字,如果钱亏了算他们的,如果赢了,那些钱就进了亚丁的口袋。 「你们这是在贿赂我?这决斗没过明路,不会有人来查吗?」 亚丁跟他们玩笑似的勾肩搭背。 「放心骑士大人,这比赛幕后的老闆据说是国王情妇的侄子,谁敢查?」 「说道贿赂嘛,谁不知道您的主子是默沙威子爵,恐怕子爵大人手里漏出来的都比我们的家底要多,就这点儿怎么贿赂的了您,只不过是咱们几个的心意。」 安托西酒坊的老闆摆摆手,他却听见亚丁笑了一声。 「既然收了你们的好处,我也免不了替你们操心,说吧,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几个酒商见状,内心有些得意。 「是这样,您也见到了,我们最近的生意不好做,可也一直是遵循旧例,我们就想啊,这肯定是酒的问题了。」 「子爵大人一直把白酒的产业攥在手里,可这点小生意又能赚多少钱?与领地的税收比起来恐怕也不算什么,倒还不如把生意分给我们做,我们保证能给一半的分红,还不用子爵分出心神来操劳。」 亚丁脸上的笑意有些深,他点了点头:「是这么回事。这样,我会在领主面前提的,只不过,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们仔细想想,可别耽误我的时间,明日我还要帮子爵在王都买栋宅子。」 酒商这样的事没少干,他们背过亚丁去商量,过了半晌,递给亚丁一个装满金币的钱袋子。 掂了掂重量,亚丁满意地离开。 回到在王都居住的旅馆时,已经是深夜,在地下决斗场里赚了不少的金币,但也沾上了一身的汗臭味。 他住的是四银币一晚的套房,有浴池可以用,亚丁脱掉了一身在外行走用的行头,他唤来僕人:「取信纸和笔,我要给子爵写信。」 僕人刚要去,又被亚丁叫住:「等等,先打几桶热水来让我洗洗吧。别让这些味儿沾到信上了。」 ... 默沙威堡,今天就是伊莎贝拉小姐的生日宴会,默沙威地区的小贵族们都在,甚至远在丁戈的乔治也回来了,兰埔斯郡的贵族们,虽然人没来,但也托乔治带了礼物,以及对伯爵的问候。 清晨,城堡厨房,拔好毛的五六只鸭子被铁丝穿过,挂在阳台上等着晾干,这些鸭子是用来制作甜皮烤鸭的。 贝娜被罗茜夫人点名跟她一起做这道大菜。 晚宴一共要摆十二道菜,如今的宴席并不是分餐制,所有菜做好一次推上桌,哪道菜空了随时补上新的,为了避免冷掉,罗茜把十二道菜分配给厨房里的女僕们,各自负责各自的菜。 城堡里用的餐具多是银器,但安妮不放心现在的冶炼技术,怕金属中毒,早就不再让用了,所以用木盘和玻璃比较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这次宴会她特地打开了仓库,让人把从南方国家买回来的瓷餐具拿出来用,除了瓷还有金器。 这些金器的纯度比较高,是从叛国者的私人库房里清出来的东西,有金杯金勺一共十几套,用过这一次,安妮也打算把它们融了,给过生日的国王准备一件贺礼。 书房里,赶路了一整晚的彭伯利男爵睡着在长廊的椅子上,他一大早就进了城堡,闹着要见领主。 安妮还在睡梦中,她一睁开眼,就看见瓦娜在撩床幔,嘴里念叨个不停。 「快醒醒吧,彭伯利男爵天一亮就来了,他吵着要见您的面,还说不见到您的面他就不走。」 安妮打了个哈欠,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嗯,我知道了。你让他在书房等。」 安妮在房间里吃了早饭,一杯热牛奶,一碗鲜肉蘑菇馅儿的馄饨,还有一块烤焦糖的鸡蛋布丁。 她酒足饭饱来到书房,椅子上被近卫监视的男爵听见有人来,唰地站起身,他又困又饿但精力旺盛,看见了安妮的脸,立马老泪纵横起来扑到她的脚边跪下。 「子爵,我听说您被行刺了?这可真不是我干的...」 安妮示意近卫把他搀起来,她在书桌后坐好,让近卫把门关上。 「我怎么能相信不是你干的?」 她露出高傲又尖刻的目光:「况且,这个消息我并没有让人外传,你是听谁说的?是谁给你通风报信了?我猜猜,一定是路里亚特男爵吧,他一定很听你的话。」 「不。」彭伯利男爵矢口否认。 「我承认,我与路里亚特男爵交情好,但我从来没让他做什么坏事!我虽然一开始确实不希望您成为子爵,但我也绝对没有做出刺杀这样的事情。」 「这一定是有人散播流言栽赃给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您怀疑我,挑拨离间!」 安妮依旧一副不信的样子。 「既然如此,你承认你看不惯我做子爵了?」 彭伯利男爵也是到了城堡,遇到了他的妹夫也才知道修运河的事情,起初他还不信,又问了路里亚特男爵才从震惊中缓过来,真不知道这子爵耍了什么手段,竟然连伯爵都能坑一脚。 显然暂时不是他能惹的。 「不,您很适合做这个子爵,这段日子我看到了您卓越的能力,我很愿意配合您的治理。」 他把头垂下,不敢让人瞧见他的愤怒。 「很好,既然这样。那我打算派斯蒂文.查理去清查你的煤矿,看看产量和占地面积是否与你报税的数字相符,你有意见吗?」 安妮漫不经心地转动羽毛笔,她看见躬身站在桌后的彭伯利男爵抖了抖双手,怒不敢言的绷紧脸颊说道:「没有意见。」 第44章 奶酪蓝莓挞 她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近卫敲门的声音。 「进来。」安妮回答。 「子爵大人,女管家说大厅布置好了,请您过去看一眼有没有什么要调整的。还有, 给伊莎贝拉小姐的礼物已经送过去了。」 城堡近卫一面说, 一边斜眼偷看彭伯利男爵此时的囧态。 记得叛国者在时,时常被这位不安分的男爵惹的在背后掀桌子砸碗,轮到新子爵上任,却能压制的住他。 「知道了, 我待会儿过来。」 安妮点头,近卫关门离开,彭伯利男爵依旧被晾在一边。 「其实,这个矿也不着急查。我相信你在刺杀这件事上, 确实无辜。」她脸色平静令人难以琢磨情绪,顿了顿, 又说:「如果你能给我办一件事,办好了, 我可以宽限到九月,希望你能把该处理的东西处理好。」 在听到不着急查这几个字时,彭伯利男爵就已经把头抬了起来, 一脸的庆幸:「您想让我办什么,我一定不留余力。」 ... 城堡外, 彭伯利男爵在镇上有自己的花园别墅,这里常年养着几个看房子的僕人,随时都能入住。 凯萨琳夫人正在壁炉前刺绣消磨时间,她听见院子里有马匹嘶鸣的动静, 起身走向窗边,朝玻璃外瞧, 见男爵回来了,又顺着旋转石梯下楼。 「怎么样?子爵有没有为难你?」 男爵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很是后怕,叛国者可不敢随便查小领主的私产,毕竟他自己的私产都不清不楚。但这个子爵敢,证明她已经把叛国者留下来的农庄都处理清楚了,不怕这些男爵们跟她闹个鱼死网破。 哪有不贪财贪田地的领主?她可真是非同寻常。 「我想送信去圣维克多教堂找撒主教帮你在领主面前说说好话,但主教却回信告诉我,不必担忧,他说你一定不会有事。」 凯萨琳看着男爵凝重的神色,困惑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宽了长袍,露出里头汗透的衬衫,白细麻衬衫最适合这个季节穿着,是昂贵丝绸的平替,原本最是透气舒适。 「别问了,子爵根本没想过将我怎么样,她只是要借这件事,让我给她办事。」 彭伯利男爵去起居室端起酒柜上的瓶子仰头饮了一口压惊:「而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午宴的准备工作照常进行,贝娜做完了甜皮烤鸭,又开始帮着做其他需要揉面烤制的甜点。 厨房里从未如此忙碌过,平时领主一家子的饮食都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今日厨房的五个灶三个烤炉却从未歇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其中的一个灶上专门用来烧热水,这是给贝娜留着泡茶用的,女管家早就有吩咐,正餐配酒,午饭后的点心配茶,点心都是领主以往爱吃的种类,有苹果蜂蜜烤派,布丁,,都是些甜的,她打算泡一些柠檬味的茶,根据领主的亲身叮嘱,要先把绿茶底泡出来,一定要捞干净茶叶,再往茶汤里加小料,领主最喜欢椰肉。 厨房里平时根本没这么多人,此刻有些转不开身,贝娜装了一陶壶热腾腾的沸水准备沖茶。 「让一让......」 「哎呦!」 贝娜为了做菜方便,挽了袖子,罐子被人一撞,冒着白雾的热水泼到了她胳膊上,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片深红。 「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瞧见你。」 撞她的那个姑娘接过了罐子,连声抱歉。 罗茜察觉了这里的动静,挤开围观的女僕查看:「没事,去用凉水沖沖,先休息一会儿,你的工作我让别人来顶上。」 贝娜疼的脑子一片空白,她被推到了厨房外的井口边,朝厨房里看去,刚刚撞了她的人却又谈笑风生起来。 她们显然是故意的。 贝娜有些郁闷,她在城堡里的朋友不多,负责给伊莎贝拉小姐收拾房间的德莎就算的上一个。 德莎算是比厨房女僕高一等的贴身侍女,她们的寝室在西翼背后的排屋,贝娜觉得她或许有草药可以借来敷一敷,好歹不能耽误晚餐的活儿。 从厨房到排屋需要穿过紫藤花园边角上的龙柏林。 「哎,那个女僕,过来一下。」 贝娜脚步匆匆,背后忽然有人在叫她。 回过头,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少年骑士,看起来与她一般大,却已经穿着簇新绸缎短袍,麂皮绒马裤,手上还戴着银镶黑曜石的戒指,她觉得眼熟,似乎领主也曾戴过这样的戒指。 「您有什么事儿?」 她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了烫伤。 乔治是从营房过来的,他与伯爵大人在营房前宽敞的院子里看近卫驯马,这几匹马是乔治在给妹妹选礼物时顺带买来的,价格不菲,品相优良,只不过野性难驯,要拿来出门打猎用,还得先让人磨一磨这马性格,他准备拿一坛金桔酒给那些近卫做奖赏。 「你是从厨房来的吧?」 「是,您有什么吩咐?」 「劳烦你再回去一趟,去酒窖取一瓶金桔酒过来,我就在这里等。」 贝娜低头忍着疼,她摇头:「这位大人,我没有这个资格随意进酒窖,您不如去找罗茜夫人讨吧,她心善,说不准能答应。」 乔治一愣,理了理她说的话,回道:「你不认识我?」 贝娜不明白她应该认识一个骑士吗?这两天,出入领主城堡的骑士每天都有几十上百人了,谁能都记住啊。 乔治都回来一整天了,但凡是能到领主面前伺候的人,谁不知道他的身份,难不成这女僕是厨房烧火的,以为他是个贪嘴的陌生骑士? 「算了,我自己去拿吧。」 这女僕莫名其妙缩着脸,双手打颤,似乎有什么疾,乔治打算走开。 「您现在可不能去,这会儿酒窖有人看管,真要想喝上好酒,不如等到夜半钟楼敲钟之后,罗茜夫人会把酒窖的钥匙放在装黄油的罐子下面。」 「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事儿是我说的。」 贝娜见他要去,连忙留下这么两句话,也不等乔治问她,匆匆往西翼跑去,一熘烟就没了影子。 乔治张望了一会儿,觉得好笑,这女僕怎么楞里楞气的。 ... 营房前,伯爵坐在遮阳帐下观看近卫驯马,子爵还在书房里见治安官玛丽,以及读亚丁从王都送来的信,一时半会儿没空过来。 乔治取了酒,厨房的人自然不能让他自己拎着过来,派了两个跑腿的男僕给乔治抱着,有金桔酒,玫瑰酒,蜂蜜酒。 「伯爵大人,午宴还有一会儿才开始,咱们不如提前尝尝这些佳酿。」 乔治乖巧殷勤,他命人倒酒,又把那罐金桔酒赏给了驯马的近卫。 「好啊。」斯特兰奇也正有此意,子爵做人做事不留情面,那就别怪他也不给她留好酒了。 「我姐姐就是靠这个东西起家的,但却从不让我喝太多。」 「怕你发酒疯吧。」斯特兰奇端起玻璃杯。 乔治与伯爵关系不错,在丁戈时,许多村庄都说自己受战争影响,没人没钱。可乔治的村庄却与往常一样,该交钱交钱,该出人就出人。 伯爵看了男爵那里的帐,自然对乔治有好奇。 把他叫到特丽农花园一问,才了解他对自耕农渔民们的管理办法,又才知道,能招募到壮丁,是因为乔治单独给了补偿,给出了壮丁的人家补上一个成年男人的份量口粮。 伯爵问他那些粮都从哪出,乔治则答,用卖海鲜赚的利润钱,一大半给了渔民,剩下的换了粮食。 他那村子里产出来的海鲜大部分都卖到了特丽农花园,而伯爵本人也没少在那里点烤鳕鱼,虾仁浓汤。 绕了半天,羊毛产在羊身上,米勒家这小子,是拿伯爵的钱给伯爵办事,一点亏也没吃。 一来二去,伯爵与乔治就熟了。 「乔治,你想不想调到默沙威地区?」 「伯爵大人,我当然不想了,在您手下办事,办的好了您还看得见我的努力,给我姐姐办事,办的好是正常,若是办不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给我办事怎么了?」 安妮从书房过来,她身边一个人也没带,准备来看乔治口中的好马,结果还没到呢,多远就听见乔治在背地抱怨她。 「臭小子!」 「子爵,看来你的兄弟更情愿给我做下属,你说这是为什么?」斯特兰奇的语气有些玩味。 乔治撂下伯爵跑去骑马了。 「谁说得准呢。」 安妮冷笑一声,她在乔治刚刚的位置上坐下,伯爵的随从都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她低声道:「伯爵打算什么时候带我见见您的兄长,他住在我的地盘里,我却连吃喝都没照顾到,这多失礼。」 「他的精神有些不正常,关于他的事情,一两句话很难说清楚。想照顾,可以把东西交给主教。」 斯特兰奇看向安妮,「知道的太多,对眼下的你没有好处。」 防备的意味很浓。 她目不斜视,盯着那匹毛色光亮的马说道:「好吧,既然伯爵不想让人知道,那我也不好奇了。但是,我还想跟您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谁?」 「香缇夫人。」 「我不认识。」 「别装了,我知道您就是戈登先生,她见了您一面,抛售完丁戈的产业就无影无踪,您肯定知道她在哪里。」 斯特兰奇有些被哽到了,他蹙起眉头:「你是从什么时候认出来我的?」 「您以为呢?」 斯特兰奇有些不自在了,他前段时间还跟子爵说戈登已经死了,自己说自己死了会不会有点欲盖弥彰? 在利用安妮转移完那张欠条,伯爵就再也没打算用戈登的身份联繫她。 但他现在来不及感到尴尬,答道:「她在王都。」 第45章 火腿乳鸽汤 德莎是康纳骑士的妹妹, 这兄妹二人出镇外的自地主家,康纳.布加迪顶了骑士名额成为近卫的头领之后,德莎地位也水涨船高。 从前她只是在仓库里清理东西的女僕, 现在也成为了贴身侍女。 原本她应该被派到子爵身边, 但子爵不爱走到哪都是一堆人照顾,于是女管家就做主把她调到了伊莎贝拉小姐身边。 平时的工作就是扫扫卧室的地毯,给花瓶换上新鲜的植物,帮主子穿裙子, 打脸水,这些轻松不累的琐事。 再加上小姐身边一共有六个女僕,所以德莎每天分到的工作实在很少,如今虽然快要入夏, 但昼夜温差大,晚上卧房里还烧壁炉, 她如今的任务就主要是清理炉灰,除此之外, 几乎就没什么事情做了。 厨房女僕住的是营房附近的大通铺,一间房住七八个人,条件虽然说不上艰苦, 但也很拥挤,以前德莎与贝娜就住在同一间屋, 洗脸盆都用同一只。 如今德莎住的是双人间,在花园旁边的排屋里,稍微有些头脸的侍女都住在这里,不仅宽敞明亮, 还有单独的衣橱。 今日城堡里办宴席,但德莎并不忙, 她还有空闲,坐在屋子里给软帽绣上花边,房间里住的另一个姑娘,今日就要不停的给男爵夫人们挂披风。 听见敲门声,德莎放下手中的软帽,打开门一瞧,竟然是贝娜。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马上就要开宴席,厨房不是正缺人手吗?」 贝娜一脸菜色,伸出双臂:「本来是要忙的,现在不忙了。」 「这是烫伤了?怎么弄得,我去给你拿草药。」 原本的红痕已经起了泡,看起来很是吓人,德莎家里有人会用草药治病,只不过轻易没告诉过人,也就贝娜知道,她从衣橱底层的一堆瓶子里取出来一只,夹出里面被捣成汁的绿煳煳在窗边给贝娜敷上,再用手帕包好。 「我看,是有人欺负你吧。」 德莎早知道厨房那帮女僕的事儿,她们做饭的人,最容易得领主赏赐和夸奖,攀比的风气严重,目前罗茜夫人在,还算好一点。 原来在仓库的时候,德莎也经歷过同样的事儿,她们的交情也因此而来。 贝娜没接茬,她转移话题:「你这里真宽敞,小姐的性格好不好?」 「还好,这位主子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但她并没有其他贵族小姐那么骄横。」 德莎打开床头柜的铁锁,她拿出一只盒子。 「昨天收了足足三车礼物,收拾到夜半才都装进衣橱。」 因为摸不透领主的喜好,底下的人不敢随便送礼,但小姐过生日,这时候送礼名头正好,再专门挑姑娘们喜欢的东西,准不会出错。 大多都是成套的珠宝,眼下的时兴是繁重的雕花金银,有的镶珍珠,有的镶彩宝,还有送鞋,衣裳,以及昂贵布料,香料。 甚至还有人送了一把竖琴,谁送了什么,伊莎贝拉老老实实的抄成名册,交给安妮看了一眼。 「加维男爵夫人送来一对金月桂叶镶蓝宝石的手鍊,丁戈的一位男爵也送了条珍珠手鍊,小姐为了腾出地方放,把旧东西都给我们了,我分到了一对银手镯。」 「你来的正好,咱们一人一只吧。」 贝娜一扫倒霉的阴翳,乐呵呵的用没烫伤的胳膊试戴,「早知道我也努努力去伊莎贝拉小姐身边了,她可真大方。」 「要说嘛,在领主身边能有权有势,在夫人身边是安静活儿少,各有各的好处,听说领主还有一个弟弟,在丁戈做骑士,这两天回来了,他不会在这里常住,应该用不上专门派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二人谈论起城堡里哪里的岗位最清闲省力,德莎低声说道:「其实以前子爵是男人时,很多女僕都想着做情人。」 「但现在是女子爵当道,爬床显然不太现实。隔壁住的那个负责打扫书房的女僕,她现在偶尔要给领主代笔写回信,眼下每天都练字练到后半夜,羊皮纸用不起了,就托人买了木浆纸。」 「真肯吃苦啊这人。」贝娜生出些敬意。 夜晚,漆黑的厨房里已经没了人,只剩下两个洗完的勤杂蹲在厨房一角,贝娜一整天都没插上手做菜,工作餐也没有人给她留,她也不气恼,专程等这时候再来,捡宴席上吃剩下的东西垫肚子。 连吃带拿,贝娜包了两只烤鸭腿藏在衣服里,洗碗的杂工也拿了剩下的食物,把盘子都归置清楚离开了厨房。 她正要走,迎面撞上鬼鬼祟祟的乔治。 ... 男爵以及男爵夫人们在特丽农花园光是吃饭就消费了七百八十个银币,但他们依旧不打算离开。 毕竟有机会的地方才会吸引人才,眼下默沙威堡才正式成为可以调度全地区男爵们办事的地方,他们不打算走了,等在这里好第一时间接到指令。 从城堡到王都,需要半个月的路程,但安妮打算与伯爵一道,提前两个月出发,在王都呆到九月再回来,在此之前,领地里的事情她都要提前安排清楚。 最重要的,就是运河工程。 先要勘测出一个适合挖掘出海港湾的地方,再分段开工,这些工人住哪,吃什么,喝什么,分给谁管,都要仔细斟酌。 说是千人的工程,实际上整个地区都要被调动,好在,酒坊和造纸厂已经在出货,不用操心资金的问题,可就是做预算方案的工作劳累,又不敢假手于人。 安妮每天起床之后打一套瑜伽,再泡上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咖啡醒神,在书房里拼拼凑凑的算帐,她惊讶的发觉,财政支出就像竹篮打水,进进出出严丝合缝,真是一点余地都没留下。 以后还要修那些一脚一个坑的泥巴路,这钱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腾出来。 与伯爵每日悠闲自在的打猎游玩不同,安妮忙完了运河的事情,又要开始整理去王都要带的行李。 这次出门的就她一个人,亚丁在王都置好了宅子等着,汉姆只能在船上送一段路,安妮要借这一次挖运河来大兴人口普查,汉姆领了任务,每天要见各地的骑士。 距离出发的前的第三天晚上,安妮请了伯爵一道吃晚餐。 有,酱烧金钱肚,黄豆还没大规模产出,但炸豆腐酿肉已经上了餐桌,瓷碗里乘着粒粒分明的捞煮过的粳米饭,拢共就那么一百斤,从海上乘船个把月,才从南方到了西陆。 可惜啊,这里的地域不适合种水稻,想吃点细糠,只能派船去南方的几十个小国家碰运气。 是慢炖出来的,加了柠檬柑橘皮,没有一点腥味,鸽肉嫩滑,火腿鲜香,汤色呈现油亮的金黄,装在天青色瓷器里,鲜味缓缓飘出来,与精緻碳水的微甜裹挟,闻一闻便口舌生津。 伯爵坐在子爵的对面,他早已习惯了这种不知道掀开银罩下盘子里呈着什么食物的生活。 但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子爵每天那么殚精竭虑,乐此不疲的把弄权势,其中有大部分动力其实都是为了眼下这么一口饭。 斯特兰奇自认为,子爵活的比他要像一个正常人,心里没有任何仇恨,即使情况不容乐观,还是能吃得下东西。 「子爵找我有什么事?」 安妮饮了一口鸽子汤,忍不住眯了眯眼。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请伯爵告诉我一些国王的喜好。」 「我第一次进王都,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礼物才能拿出手。」 斯特兰奇喜欢这道金钱肚,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牛身上的哪个部位,但用了许多,吃人嘴软,他若有所思,答道: 「王储与国王,都对神明十分忠诚笃信。」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对神明笃信,但动不动就修改经书里的内容,证明这个国家的掌权人,是利己的实用主义者。 「这么说来,送礼物倒不如送祥瑞了?」安妮喃喃自语。 第46章 加姆维科侯爵 四月末。 运河工人由数十个村庄中最强壮的劳动力组成, 由于物质条件落后,一个镇内的村庄男女老少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人。 整个默沙威地区人口摸底完毕,安妮手里拿到的数字是二万一千人。 其中农奴占十分之五, 自耕农占十分之四, 剩下十分之一,是地主,士兵,骑士, 贵族僕人,商人,工匠。 运河分成六个段落,每一段大约五百人左右施工, 由一个男爵负责,这五百人要从治安官手里领粮食, 所以顺理成章的造册登记,有了数字代称, 用一营,二营来区分。 每人每天六两的麦子粥,安妮派了最信得过的治安官玛丽每日随机抽查, 查到有相关的男爵贪污粮食,直接利用这个由头, 撸掉爵位把农奴的管辖权收上来。 但他们似乎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子爵的这种危险想法,一个两个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对于时刻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劳苦大众,在权利的博弈中竟然得到了可喘息的空间, 吃饱喝足,一串串的人群如同蚂蚁搬沙, 在划定的区域以流水线方式作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见沙挖沙,见到石头,先用铁钎开洞,再用土弹炸开,碎成小块挑出河道,这些东西有用处,日后打成碎石,可以铺路。 马车从默沙威堡行驶向兰铎,船已经靠在岸口等待,在此之前,安妮还需要在陆地走一整天的时间。 经过运河施工地时,她没有停下来,只是把头伸出车帘外,瞧了瞧河道的宽度。 远处的山丘低洼处行走的人群如同海滩上的白鸽,四匹骏马拉动马车前行,目光里的景色逐渐从海边的荒原转换成森林。 车队浩荡,安妮带了近卫,僕人,厨师,杂役,以及四车行李。 但与伯爵的出行阵仗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反而还有些寒酸。 等到了船上,安妮主动把上层船舱让出来,给伯爵以及他的随从来住,下层船舱住着她带的人,但两波人伙食分开,毕竟他们也带了厨子,船上存储粮食也不方便,没理由再蹭吃蹭喝,伯爵身边的随从只能自己採购。 不过,这碍不着伯爵什么事儿,他照常与安妮一起用餐。 上了船,料理完一切凳子腿朝哪边摆的事物,安妮回了自己的舱房。 住在船上多有不便,好在她不晕船,开了窗子,在窗边的沙发上躺下,拿了本经书消磨时间。 这个年代没有沙发,这是安妮让人赶制的,木框架,包了一层毛皮,外边套着苎麻布,睡起来柔软舒适,比层层幔帐笼罩的床都舒服些。 天气已经暖和,今日太阳好,可住在船里却有些闷,小睡一会儿后,身上果然出了一层汗,安妮叫女僕进来,让她们抬一点水来。 船上带的淡水不多,每次经过其他小镇都要下船去取,安妮觉得干净比省事重要,虽然不泡澡,也依旧每日擦洗身体。 在船上与在城堡里不一样,这里她只能把皂角和咖啡渣混起来洗,为什么不弄香皂呢,不是安妮没有做,而是香皂需要陈放皂化,不能立马使用,还丢在城堡里等着晾好。 目前,她只能选择用海外淘来的皂角,用侧柏叶这种草药。 本来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她的头髮又细又软还自来卷,经过这漫长的养护,现在勉强算得上有了些光泽,绞干后烤热毛巾包一会儿再盘起来就好了。 本来在这个地方,未婚女人大多是一条辫子,要么半披髮,不过穷人家要做活儿的姑娘也会把头髮包起来,安妮不喜欢披髮,回回都把辫子用金银配饰固定好。 即使是玛利娅,如今对她这些小事也从不过问,没人有意见。 瓦娜也跟在船上,她留在安妮身边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有体面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到了午餐时间,安妮在瓦娜的陪同下来到餐厅,这餐厅在顶层船舱,厨房就在旁边,罗茜夫人带了两个女僕,专门给领主们做饭。 其它跟随人员,只能吃面包和果酱,熏干肉之类的东西。 罗茜夫人准备的食材了五六只木桶,主要是耐存放的米面,黄油封的咸肉,干蘑菇,干豆皮,蔬菜有耐保存的南瓜,萝蔔,紫皮葱,还有几种新鲜的牛羊肉,要放在温度低的底层船舱保存。 午餐有金汤牛肉片,洋葱煎咸肉,甜味渍萝蔔,几道烤蔬菜,水果色拉,果酱夹心的小蛋糕。 餐桌上,她等了许久都没见伯爵来,问了问才知道,原来他晕船啊。 「没事儿,瓦娜你去给伯爵送点粥,我自己吃吧。」 安妮有些幸灾乐祸地吃完了午饭,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尽些人道主义,就找了两个底舱的船手,问有没有可以治晕船的草药。 那两个船手拿了一撮味道很刺鼻的草药,安妮虽然上辈子有这方面的学习经歷,但是她学的是外科,也不认识这些被平行世界缝合过的草药都是什么,只让人拿去给伯爵用。 等到了晚餐时,伯爵显然就恢復了正常,只不过还是有些食欲不振。 「再走两个小时,就到尼赫拉康郡的领主宫了。」 安妮没出过什么门,但她早已问船手把会经过的地方打听清楚了。 「伯爵要是觉得船上不舒服,也可以在那里休息一天再出发。」 她心地善良的建议道。 「不用了。」斯特兰奇摇头,他垂着脸,端坐笔直,缓慢地用勺子铲起一块煎牛肉。 「瓦娜,呆会儿到了城里,你派人去买几筐苹果发给船上的人,再买点新鲜蔬菜,再去杂货铺找找,有没有上次跟你说的那种糯米,如果没有糯米,就蒸一盆粳米打成年糕。」 年糕这东西安妮爱吃,自打弄到了粳米,她经常让厨房做。 瓦娜在一旁逐字记下,又询问她:「该用哪种做法?」 「炸吧,炸一遍再炒上西红柿酱,要甜的。」 说罢,她继续用餐,对面的伯爵目光幽幽,他看起来若有所思。 从兰铎一直南下,要经过四个郡才能到王都,分别是尼赫拉康郡,劳塔兰威郡,珐拉姆郡,约罗里萨郡。 王都处在王国的东侧中部,也在娜委河边。 河面上船只不少,其中不乏要提前赶往王都参加盛宴的大小贵族,安妮的船停靠在港口附近,金贵的伯爵虽然没有下船休息,但却一直留在甲板上唿吸新鲜空气。 安妮躲在屋子里看书,瓦娜忽然敲门进来。 「子爵,港口附近有一位侯爵的船触礁漏水了,需要维修许久。他见伯爵在船上,就派人来问候他,并且询问我们是不是去王都,意思想上咱们的船同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哪位侯爵」 「加姆维科郡侯爵,这郡在西边的海岸,要去王都,确实路途遥远,只不过,这位侯爵与杜洛夏夫人很是亲近。」 「伯爵的意思呢?」 「看起来没什么意见,他们似乎关系不错。」 「关系不错」安妮有些见意外了,伯爵一贯以高傲漠然的模样示人,竟然还能有关系不错的人,「船上还能不能空出五间房」 瓦娜点了点头:「能。」 「去邀请侯爵上船跟我们一起走吧。」安妮还真很想接触外面不熟悉的贵族,看看他们到底都是些何方神圣。 瓦娜走后,安妮跟女僕一起开了衣柜,准备挑件合适的衣裳出来见人。 据说这位侯爵与伯爵岁数相差无几,自小在王都时就认识,但不算至交好友,这位侯爵虽然与杜洛夏夫人关系不错,但他人缘好,跟谁都能保持明面上的体面。 安妮听瓦娜这么说,对这位侯爵愈发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听起来圆滑如泥鳅,滑不留手。 侯爵随行的人大多数都留在港口等着船维修好,他本人只带了三四个随从和几箱行李上船,态度极其随和,还打赏了帮忙搬东西的船手。 安妮出了船舱,一路往甲板上走,路过的船手正躲在角落里议论这位侯爵,安妮听见了,他们说这位侯爵比伯爵待人亲切。 不知道是怎么个亲切法。 船已经升起了帆,缓缓移动着,侯爵与伯爵在观景闲聊。 安妮上了甲板,打眼就瞧见了这位侯爵,他一身鲜艷的红丝绒镶金线长衫,脖子上套了两条宽宽的金镶宝石项鍊,金腰带,金扣长靴,一伸出手来,满眼都是亮灿灿的颜色宝石。 这位侯爵看起来就像开屏的花孔雀一样丰富多彩,衬的旁边一身没花样的制式长袍,不戴配饰的伯爵看起来像一只乌鸦,格外严肃无趣。 「侯爵大人。」 转过身,他露出热切的笑容:「你一定是米勒子爵!」 「不用客气,叫我班尼特就好。」侯爵握了握安妮的手,又松开,他拍了拍斯特兰奇的肩膀,伯爵欲言又止。 「不用介绍,我知道这位子爵。王储的救命恩人嘛,谁还不知道这回事。之前听说子爵是个姑娘,我还在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这样厉害。」 侯爵上下打量安妮,她看上去与王都那些纤纤细腰的淑女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这位子爵看起来格外健康,气色红润,脸上没有涂粉,也不穿戴有蕾丝的裙子,她双手垂在两侧静静看着他说话,眼神平静,没有一点波澜,偶尔浅笑回答一两句。 侯爵打量完毕,忽然觉得子爵与伯爵有许多相似之处,例如处变不惊的性格。 他张扬的挠了挠后脑勺,忽然咧嘴大笑:「王储殿下到底是从哪里搜罗来的你们这些人,如此……端庄。」 第47章 沃伦女公爵 安妮没有接话, 这位侯爵很符合她对这个时代的刻板印象,外表与故事书里万恶奢侈用牛奶沐浴的贵族一般无二。 侯爵没注意到安妮的探究目光,他自顾自与随从说道:「等到了王都, 我要邀请伯爵和子爵住到翡丽斯庄园。」 他的随从点头称是:「女公爵昨日还写信来说一个人住在王都无趣, 眼下就要有人陪了,她一定开心的很。」 「女公爵是?」安妮在一旁低声问道。 斯特兰奇也淡淡的回答:「侯爵的表妹,继承了沃伦郡公爵领,比你小两岁, 也是未来的王孙妃。」 「侯爵是她的监护人。」 侯爵笑吟吟地点点头:「我这位表妹就喜欢热闹,翡丽斯庄园距离美尔夏宫仅仅两公里,一临近国王生日,她几乎每天都闹着要举办舞会, 就连国王都拿她没办法。」 「特别是你,子爵, 住在翡丽斯庄园里,不超过三天就能认识所有的贵族。」 「您叫我安妮就好。」安妮也是这么想的, 出了新手村,她总是要结识一两位像侯爵这样的人形百科全书才好。 「好啊,安妮, 你会钓鱼吗?」侯爵向船边走去,眼下船已经行驶到了河流的中央, 以龟速前进着,他朝远处观望:「下一个港口停船时记得叫我。」他吩咐随从把行李里占了一大半空间的渔具拿出来准备好,似乎是准备随时甩一桿。 安妮对爱钓鱼的男人有些头疼,她期待地看向伯爵:「既然侯爵这么有兴趣, 那就请伯爵来陪吧,我去给侯爵看看房间收拾的怎么样了。」 她正预备要走, 宽大的流仙袖被伯爵捏住一角:「这些事情就让瓦娜去吧,照顾好侯爵才是正事。」 安妮扯了扯嘴角,斯特兰奇松开她的袖子,「子爵你说是吧?」 她沉默了片刻,觉得伯爵脸上若有似无的微笑有些不怀好意。 「那儿是不是有鱼群,你们过来瞧瞧。」侯爵振臂一唿,安妮与伯爵认命一般旋身朝他走去。 此后行船的好些日子里,侯爵每天都拉着安妮与斯特兰奇沐浴着阳光垂钓,但这位侯爵即使是使用黄金手柄的鱼竿,也照旧手黑,钓上来拇指大的鱼都能开心许久。 距离王都只有一天的航程那晚,晚餐时他对安妮安排的菜色格外满意,配酒喝的烂醉后早早被扶去歇下。 「侯爵还真是捧场。」 安妮低头继续用餐,这位侯爵对任何食物的接受程度都很高,无论拿哪种酒出来,他总是会一番夸赞,然后喝的精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我之前还在疑惑,瓦娜说这位侯爵与杜洛夏夫人关系亲近,为什么还能跟伯爵您关系不错。」就连丁戈的商人都知道,杜洛夏夫人与王储势同水火,即使是当着国王的面也要别苗头。 「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斯特兰奇起初碰到侯爵,就觉得安妮确实是运道好,放在王都,侯爵身边围着陪他玩乐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哪轮得到她。 所以,侯爵愣是被呵护出了自信又张扬的性格,但却没什么攻击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单纯开朗。 这样的人,百无闲事挂心头,自然对谁都乐呵呵的,颇具感染力。 他也被侯爵带的有些喝醉了,单手撑在桌上,说完这话就缓缓阖上双眼,脸颊酡红。 安妮有些鄙薄地挥了挥手,叫来随从:「把伯爵扶去睡觉吧,盯着点,别让呕出来的东西把他呛死了。」 这些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还不是她酿出来最好的酒呢。 餐桌上摆着七八只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滴下来的蜡油落在烛台上像珊瑚一样扭曲。 通过这些天相处的了解,安妮确定了以下信息。 侯爵一出生就被封爵,他的领地在西边的海岸,是一片丰饶之地,又远离要塞,他自小就十分受国王宠爱。 关于侯爵的祖上,伯爵曾简单地给她答疑解惑过。 侯爵的舅舅是老沃伦公爵。 国王还是王储时,他曾与老沃伦公爵一同在海外遇到风暴,据说他们沦落到一座荒岛,被风暴困在那里三个月,国王获救时连头髮都没有少一根,沃伦公爵却死在那里了。 从那之后,国王一直充满愧疚,他对沃伦家族一直施恩深重,老沃伦公爵的继承人死后,国王力排众议与当时的大主教争吵,修改了土地继承法,让还是三岁小孩的女公爵继承爵位,这位女公爵被国王当做亲孙女一样看待,甚至不惜为了她拒绝让王孙与别国公主联姻,而是内定她为未来的王孙妃。 甚至正是因为有的先例,十几年内才不断出现女继承人,乃至如今毫无家世的安妮因为功劳被封爵,也并没有引起礼法上的指摘。 安妮也算大致明白了王都的交际鄙视链,杜洛夏夫人代表新贵 , 王储身后是老牌贵族,沃伦公爵的后人不在派系争斗之内,他们王权特许,不必争斗就能拥有一切,引人嫉妒。 这不是三足鼎立的制衡之术吗? 回过头来思考,或许王储在这场博弈中,也开始表现出了对新势力存在的接纳,但他选择扶持自己的人手,例如她自己。 但在外界的传言中,国王是一位任人唯亲的昏君,王储也是碌碌无为的水平。 在抵达王都的那天,一场细密的暴雨落下,安妮在船上看见了曾经感觉遥远不可及的王都城,护城河内是一座巨大的古典城市,湿润的天气浑浊的云层,赭石色城池横亘在乌云的笼罩下,依稀可见连绵成片的高耸建筑塔尖屋顶,近处娜委河边的港口,大小船只如同过江之鲫。 安妮与伯爵都没有拒绝侯爵的邀请,跟他一起往翡丽斯庄园。 伯爵在王都的住址是好些年前国王赐的白桦林行宫,属于他母亲的遗产,在王都北边慕基山脚下,原本是用来避暑的地方,冷僻的很。 安妮托亚丁置办的别墅,位置比起以上的着名庄园差了许多,不过也在王都比较显贵的街区,上一任房主是去外地教区赴任的红衣主教,那里距离王宫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 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安妮就派人把大部分行李都送去了别墅,她带着几位僕人,跟侯爵一起前往翡丽斯庄园。 王都果然是西陆最繁华的宝地,东北环山,西南是河流,距离海边也就一天的路程。 翡丽斯庄园早就派了迎接侯爵的队伍,三位勋爵一人一辆四驹车,随行人员大排场龙排场颇大,但路边的人们似乎早已习惯,并不侧目观看。 从港口上了侯爵准备的有家族徽章的马车开始,安妮就一直被衣香鬓影的街边贵妇小姐吸引目光。 走到美尔夏宫附近,她远远看见了恢宏的教堂建筑,七八个塔楼坐落在带状建筑四周,外表的石材雕刻风格独特,神像溶洞般仿佛天然形成,栩栩如生,拱形穹顶造型典雅,庞然大物般坐落在翠绿湖边。 给人感觉与上辈子见到的都不一样,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都有种独特的气质。 它的风格仿佛能第一眼吸引人的所有注意力,虽然重工但并不压抑,圣洁缥缈,犹如神迹。 同一个马车上的侯爵侍女见到安妮好奇,便告诉她:「子爵大人,那是奥抚勒大教堂,传闻修建时光是墙柱就用了上千根,是王都除了王宫之外最美丽的地方。」 侍女向安妮介绍时,脸上不由流露出自豪之色。 安妮并不介意侍女的态度,她本来就是土包子进城,原来在丁戈和默沙威堡住的地方跟王都一比,就好像是在村居一般。 车上仅仅只有侯爵派来的这一位高级侍女相伴,安妮自己的女僕都跟在车屁股后缓慢行走。 她借着这个机会,多问了侍女几句。 「我第一次来王都,还不知道,在这儿都有些什么好地方,可以游玩?」 侍女长相出众,穿着也并非制服,与丁戈那边飘逸宽松的大摆风格不同,她内里穿着一条湖绿色绸花暗纹直袍,裙摆并不宽,腰间系了一条有珍珠的腰带,外罩一件米色对襟纱衣,显得整个人都高贵温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她笑着给安妮解答:「有许多,除了王宫的各种宴席,翡丽斯的舞会之外,象是法拉姆公爵,每年这个不冷不热的时节都会邀请大家前往慕基山上的汤泉庄园,还有蓬达佩子爵的赌马场,最近正是赛季。除此之外,在城里也有许多地方可以消遣。」 侍女又道:「但兴许您并没有这个时间去逛。」 「这又怎么说?」 「女公爵早就安排好了行程,接下来全国的领主都会抵达王都,每天都有聚会可参加。您只需要跟着侯爵走,准保好几个月都不愁消磨日子」 安妮听的心里打鼓,但她只是点了点头,心里筹划着名,要给随行的女僕做些新衣服,赏点首饰撑场面,她这个子爵寒酸些,好歹还有爵位做面子,没人敢欺负。 但女僕们初入繁华之地,难免在激动的时候感到自卑,再轻而易举让人收买了就不好了。 安妮算定了主意,又询问起王都最流行的穿戴。侍女贴心,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羊皮纸便条和鹅毛笔,给安妮写下了许多布料宝石商,以及好裁缝的地址,到时候直接让僕人去请,那些商人就会带着最好的东西和图册来给安妮看,不需要像平民百姓似的,在街上讨价还价。 为了答谢这位侍女,临下车前安妮将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褪下来赏给她。 侍女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她一边扶着安妮在翡丽斯庄园内的鹅卵石小道下车,一边说道:「也与侯爵一样喜爱打猎,想必这时候还没回来呢,您晚餐时就能见到她了......」 第48章 庄园 站在翡丽斯的前门花园里, 她稍微踮起脚就能瞧见两公里外的地势高处,美尔夏宫角落一隅的塔楼与修建整齐成排列队的树木。 而脚下的,虽然规模不大, 但装饰精緻, 可以看得出来,一草一木都有专人伺候,安妮在侍女的指引下与侯爵他们汇合。 经过前花园的巨大圆形水池,她垂眼角一斜, 惊讶的发现,这水池里竟然养着荷花,生长茂密,一丝枯枝败叶也没有, 池里的水清澈见底,还有锦鲤在一样的鲜艷鱼儿顺着水里暗流游动。 青绿相融浮光掠影下, 沉底的石子都颗颗莹润如玉,也不知道这些物种是不是该在这地方原产, 但已经能透过这细节,将背后的花费的人力窥见一二。 侯爵与伯爵的马车快一些,他们已经通过长廊进入建筑内的休息厅, 安妮见到侯爵时,他已经舒适地坐在沙发上喝茶了。 「格雷夫人, 带安妮去东边风景最好的房间休息。」侯爵指示道。 「子爵,您的房间在二楼东侧,穿过走廊右手边第三个房间,我先带您去瞧瞧吧。」内的管家是个中年夫人。 「多谢。」安妮对侯爵点头示意, 她在上楼的过程中问了伯爵的踪迹,管家说, 伯爵就住在安妮右边的第二间房,他说了要休息,不让任何人打扰。 安妮顺势说道:「我也一样。」 进入房间,首先是房间内的门廊,安妮的大件行李被瓦娜送到她买下的别墅,随身行李就三箱,一箱衣服,一箱日用品,还有一箱上了锁,格外沉重,的女僕们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也打不开,不敢擅自决定,女管家就此时询问了安妮要放哪。 「是我的首饰,搬进卧房,放在床尾边吧。」她如是说道。 这房间内的门廊左右有两间房,一间是步入式衣橱,一间是书房,从门廊步入,里面的宽敞的卧室,窗帘已经收起来了,玻璃窗外是王都街道的景观,可以看见远处的武神陵与河道堤岸。 侍女们训练有素,安妮让随行的女僕也跟着她们离开,人都走后,她将门反锁,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刚搬到床尾旁边的箱子,取出里面的衣服首饰,又弯腰摸了摸隐蔽的插销,她取出一层隔板,箱子底部有夹层。 夹层里,大小不一的玻璃瓶用木塞封闭装着,有长绿霉的年糕,腐败的橘子皮,菜籽油以及碳灰,海草汁。 早在彻底解决温饱问题后,手搓盘尼西林的计划一直酝酿在安妮这个穿越者的脑子里。 丧尸世界她还能开车去药店零元购,在这鬼地方可没处弄到,只能靠自己。 可惜,之前在北边时,要么就是太穷了弄不到原材料,要么就是温度太低试验品无法生霉只会结冰,要么就是战乱以及各种各样的事情等着她去解决,要么就是把上辈子读过的理论书都记模煳了,屡次失败。 这次来王都,温度条件正合适,她打算再尝试几次,看看能不能撞运气搞出来。 基本生存没问题了,可遇到大病小灾还是束手无策,必须尽快完成,在王都这种地方,说不准还能派上大用处。 观察了青霉的情况,安妮小心翼翼把隔板和衣服物品都归位,合上箱子锁好。 ...... 小憩一会儿后,安妮总算恢復了精力,她叫了女僕进屋,要了热水打算沐浴。 这里的卧室连浴池都没有,可见她们确实没有洗澡的习惯,安妮想了想,又说:「要一盆热水就行了。」 女僕离开安妮的卧室,她名叫缇雅,另外几人在轮换吃饭,她一直就在房门外守着。 这里人生地不熟,她颇为拘谨,找站岗的士兵问了厨房的位置,缇雅穿越了大半个。 厨房是个半地下室,挑高很高,要从一楼的旋梯下来,厨房深处的厨娘们正在忙碌,缇雅不好打扰,只能拦住一名看起来有空闲的厨房杂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你好,我是米勒子爵的女僕,子爵想要一盆热水。」 那杂役闻言,抬起下巴往角落的壁炉抬了抬,「热水在那儿,橱柜里有盆,你自己倒吧,用完记得送回来。」 说罢,那杂役就挽挽袖子,「别见怪啊,待会儿公爵要回来了,我得准备准备去收拾打回来的猎物。」 缇雅没什么好说的,她点头,自己倒了热水,临走时小心翼翼的从厨房忙碌的人群中穿过,并没有人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临走时,缇雅迎面看见有人从旋梯上下来,似乎是个比她有资歷些的僕人,刚才从她身边经过的僕人都折反回来。 「奥兰,法米索大人让你来做什么?」 「大人今天打了多少猎物?」 缇雅疑惑于厨房里的人为什么对这奥兰格外热情,但她并没有停留,把水送上楼,进了子爵的卧室,与子爵简单描述了当时的情况。 安妮想了想,从港口来的途中侯爵侍女提起过,法米索子爵也住在里,这位子爵也是前几日才来王都,与女公爵刚刚结识,擅长取乐消遣,正在里陪伴女公爵。 洗漱完毕,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裳,恰好女管家也来敲门:「子爵大人,女公爵回来了,晚餐时间在半小时后。」 「我知道了。」 安妮下楼时,碰到了刚出房门的伯爵。 这人身姿颀长,穿了一件标准制式的对襟窄袖长袍,黑绒质地,垂到了膝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简约,与他的浅发色混在一起,对比感强烈。 安妮察觉到斯特兰奇审视的目光。 「伯爵认识我这么久,有什么话还不能直说吗?」 二人之间虽然属于同一阵营,但背地里的事情太多,相处起来很容易气氛古怪。 斯特兰奇摇了摇头,他把目光从安妮身上挪开。 「没什么,只是从来没看见过子爵打扮,有些惊讶。」 听出来他的揶揄,安妮自我审视了一下。 米色长裙外罩着披肩,她戴了一条宝石珍珠项鍊。 确实比平时那些方便活动的衣服更繁琐了,但她觉得,在王都这种地方还是不必太随心所欲。 安妮冷笑了一声,她低声道:「还有您惊讶的时候。」 斯特兰奇目视前方,没说什么,在下楼梯时,他抬起胳膊试图顺应礼仪给她搭,但安妮的核心稳定,即使裙子太长,鞋跟有些高,她依旧健步如飞,丝毫没有停顿。 凝固在半空的手臂一滞,伯爵眼睁睁看着安妮轻快的下了楼梯,他默默收回手。 是他一时间忘记了,这是靠军功上位的子爵,单手能削掉刺客的头颅 ,无论何时都不需要搀扶。 二人直径去了餐厅,还没有开始上菜,时间正好,女公爵与侯爵在谈论些什么,一旁的法米索子爵正在附和。 "玛德琳, 斯特兰奇来了,还有米勒子爵。」 安妮与斯特兰奇入座。 她向女公爵问好。 女公爵名叫玛德琳.沃伦,看起来跟她妹妹一样大,她长相美丽,穿着华丽,身份尊贵,性格嘛,与侯爵有些相似。 「听表哥说,子爵很会研究吃喝?能让你的厨师也教教我的厨师吗?」 公爵在侯爵的嘴里听说了那些小蛋糕,奶油冰淇淋,她鲜少有没见过的东西。 「当然可以。」安妮答道,她不再做声,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观察。 人到齐了,侍从们开始给大家上菜。 在吃喝这方面,这里确实比不上安妮的水平,虽然材料豪华,处理方式也够复杂,摆盘精緻,但没有一样算得上口味惊艷。 烤虾肉质过老,失去了鲜甜。 红酒炖牛舌,炖的过了火,牛舌难以下咽。 安妮越吃越不吭声,这府邸修的这么豪华,怎么厨师水平这么一般。 法米索子爵自打看见了伯爵后,顿时脸色不好,闭上嘴不再说话。 女公爵与斯特兰奇倒是很熟,伯爵似乎曾经在王都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看起来,法米索子爵就跟安妮一样,是蹭吃蹭喝来的。 女公爵提出来,明日一早要再去狩猎,她说法米索子爵发明了一种新的狩猎方式。 ...... 次日清晨,王都雨霁,林场里植物湿润,雨水汇集成溪流,吸引许多动物出巢穴。 安妮跟公爵出行的大部队一起出城往北边行走,抵达这女公爵私人林场,她还是换了骑装,骑上马背,缓慢走在马车旁边,没有选择坐着。 这片区域属于女公爵的私人区域,三步一个骑兵,五步一个随从,也不说把猎物都赶到营帐附近,反而在外围成圈。 莫说碰到刺客,就连刚冒头的动物,都被吓了回窝。 安妮很是疑惑,这女公爵出门都打些甚么猎物。 随从们在林场里扎了营帐,,她率先骑马过去吃干草喝水,公爵的车还在后面慢吞吞行驶着。 忽然,安妮瞥见了两个侍从牵着马匹拉板车从营帐后出来。 那匹马的板车上,是一只木笼子,里面关着五六个衣衫褴褛的干瘦农奴。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要打的猎物 第49章 雨天 伯爵在安妮之后不久策马抵达了要扎营的地方。 斯特兰奇在马上挽了缰绳, 他先是看见了冷着脸亲自餵马的安妮,又顺她的目光,瞧见了那几笼被关押的农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他唤来一个随从:「这是什么意思?」 那随从说道:「这是法米索子爵的意思, 让猎狗驱逐农奴, 来给公爵狩猎取乐。」 斯特兰奇知道这个法米索子爵的底细,他是杜洛夏夫人的侄子,皮草商人出身,近些年靠着在王都混交际圈, 为杜洛夏夫人办事才得了子爵的头衔。 以女公爵的箭法,虽然折腾不出人命,但养成了这种习惯,以后难免不下犯错误被人拿捏, 杜洛夏夫人打的什么主意,不用猜也该明白。 如果玛德琳当了王孙妃, 王储的地位会更难以撼动。他盯着低头餵马的安妮,吩咐随从去拿几箱鸽子来。 侯爵与公爵都乘马车, 他们到时,营地已经将搭好。 猎狗嘶鸣,被放出笼子的农奴被驱赶至林中, 让它们追逐。 「不行,我打不准。」女公爵年轻, 用最精緻细巧的弓,她见到农奴们被驱赶的四处逃窜,喜笑颜开地试了试,只能把箭扎进树干。 如同苍蝇一般跟在公爵身边的法米索子爵, 他面带笑意的帮女公爵端着箭,顺势提议道:「听说米勒子爵能救王储殿下, 就是因为箭法好,不如请子爵来试试?」 营地搭后,伯爵就邀请侯爵一起围着营火亲自烤些肉,侯爵对女公爵这玩乐行径见怪不怪,他似乎想不出这样有什么不妥,但既然伯爵提议了,他又觉得烤肉比打猎有意思。 不远处,女公爵派人来营地叫安妮,说是想看她能不能打中那些农奴。 伯爵回过头,他看见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安妮拿了箭起身。 她走到女公爵身旁,那些猎狗把农奴们撵到了树上,法米索子爵指了指其中一个抱着树的农奴,口气有些不屑:「子爵你试试,能打中那个树上的农奴吗?」 安妮低头把箭搭在弓上,她抬起弓并拉满,面色看不出喜怒,她忽然转过身。 弓箭的尖端正对着法米索子爵。 女公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她好奇地看着安妮。 就在法米索子爵眉头紧蹙,想躲开时,安妮放了箭。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她的箭擦中法米索子爵肩膀上那串项鍊,登时,项鍊断开落在地上。 如果偏离一寸,那法米索子爵的喉咙就不保了。 「公爵,你看这样好不好玩。」 女公爵回头,看见法米索子爵吓白了脸,手足无措的愣着,她捧腹大笑起来。 「好玩好玩,你的箭法可真准啊,真厉害,教教我吧。」 女公爵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的大部分行为都是受人影响,安妮摇了摇头:「别的东西我都可以教您,唯独这个不能教。」 「箭头可不能对着人去,刚才损坏法米索子爵的项鍊,是我的错。」 安妮低头表示歉意,她又说道:「法米索子爵,抱歉啊,我刚刚手滑了。」 法米索子爵欲言又止,他咬牙切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事。」 「女公爵,您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能跟这些猎狗和农奴混在一起呢?这多丢体面。伯爵命人准备了鸽子,我来教您狩猎鸽子。」 安妮回头询问伯爵:「要一起吗?」 伯爵晃动手里串起来的烤肉,他口吻懒怠:「我箭法不好。」 经此一役,安妮算是将那位法米索子爵得罪了个干净,当晚,法米索子爵便号称有事要办,连晚饭都没用,匆匆离开了庄园。 「你说这个法米索子爵这么着急要办什么事儿,明天就是祷告日了,大家都要去教堂,他这时候又有什么事好忙的。」 侯爵在餐桌上略显遗憾的说道,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开,说道:「不过,我收到了珐拉姆公爵的邀请,他邀请我们在祷告日之后去温泉庄园。」 ...... 安妮的别墅前主人是一名神职人员,这里虽然是他的私宅,占地不小,虽然比不得庄园,但也能称得上体面。 一共三层,围院设计,他们将安妮的所有从船上带来的大件物品都归置进了这别墅内,包括软皮沙发,手摇风扇,冰鉴和一些零碎的工具。 安置好东西之后,瓦娜请了一些布料商人,按照安妮的指示,给她带来王都的女僕们做时兴的衣裙,这些帐从安妮私人那里走。女僕们量完身材,还有些不敢置信子爵会给她们这种穿了一辈子苎麻和羊毛的女僕做绸裙。 瓦娜告诉她们,王都有许多的诱惑,但像安妮这样好心的主子却不多。 大家都似懂非懂。 祷告日的清晨,王都又下了闷热的暴雨,伴随阵风随处刮动,教堂外的贵族们下了马车,在僕人的簇拥撑伞下进入教堂。 这是今年第一个聚集了上流圈子所有人的场合,是大主教亲自主持,王储殿下也一定会来。 安妮与公爵他们一道,从进入教堂的大礼堂开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或好奇,或有敌意。 她见斯特兰奇丝毫不介意,视若无睹的挺直了腰板,也照做了,看不出一点来自穷乡僻壤的侷促。 有神甫上前来,低语几句,将安妮与伯爵带到的王储的身后,殿下正站在礼堂的中心,与另一个角落里的杜洛夏夫人王不见王,隔着很远。 王储身着象徵权利的紫袍,佩戴绶带,肩掌与象徵身份的戒指,头冠。 他的身边有许多打扮低调的贵族男人环绕,这些人神色倨傲,旁边那堆花枝招展的新贵们嗤之以鼻,他们祖上数十代都是贵族,可以算得上是王储的忠实臣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但安妮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似乎他们都在模仿斯特兰奇的风格,不戴有颜色的珠宝,不穿有花纹的长袍,所以才一个两个的与周围花枝招展的贵族格格不入。 果然,权利总是把人变成争宠的工具,谁得王储看重,他们就模仿谁。安妮感觉他们很滑稽,她跟在伯爵身后,接受这些人的注目和让行。 他们二人来到王储身边,王储示意他们坐下,安妮是这边唯一的女性,就连女公爵,她也跟着贵族爵爷的夫人们坐在一起。 王储显然还对安妮印象深刻,他先是询问伯爵有没有进过王宫,又问安妮:「是第一次来王都吧?感觉如何。」 安妮低头,她很庆幸自己也没有怎么打扮,穿了一身安静的靛蓝色,只是戴了银制的月桂叶子爵肩章,似乎能融入人群。 「王都很繁华,能维持如今的安定,这肯定少不了王储殿下的智慧。」 「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这都是国王的功劳。」 王储听安妮说这种话,嘴上反驳,脸上的笑意并不减。 国王都年过半百了,在这个时代已经很是老迈,大家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过了一会儿,安妮与主动上来搭讪的勋爵聊了几句,神甫又出面来告诉王储:「大主教忽然感到身体不适,他恐怕无法出席今天的祷告。」 王储听了很意外:「今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身体不适」 他自打回了王都,每周都会到教堂来聆听大主教的教诲。 国王有过两任王后,第一任是王储的母亲,第二任是索菲丽达公主的母亲,这位王后性格不好。有很长一段时间,王储都跟在身为教父的大主教身边生活,他把大主教看的比国王还亲近。 这谁都知道。 坐在长排椅子上,安妮侧脸看了看伯爵的脸色,她意识到什么,又挪开目光。 伯爵与这位大主教,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在他白芦港假死之后,已经浮上了水面,但王储并不知情。 这位大主教恐怕也是不想见到伯爵,所以才称病了。 祷告结束后,王储着急要去看望大主教,杜洛夏夫人与她的那一小圈子的人起身,往王储这边走来,挡住了王储的路,目高于顶,率先离开。 安妮在后面,透过人群,看见了这位夫人的样子。 她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白色粉末涂满了整张脸,露出宽宽的额头,戴了精緻的耳环,成套的鸽血红项鍊,宝石手鍊,金戒指,手上还拿着一把象牙金泥柄的摺扇,丝绸衣裙上绣着花鸟,看起来如同人形展示架。 相貌倒是十分卓然,但安妮看见了她脸上的那些白色粉状物,彻底把心放在肚子里,这位美人大概红颜薄命,威胁不了王储多久,自己也不会站队失败。 看见斯特兰奇时,这位夫人还投来了锐利的目光,仿佛见了什么大仇家一样,比看见王储敌意还大。 杜洛夏夫人和王储接踵离开,安妮阴恻恻地跟上伯爵,等与伯爵打招唿的人也走完了,她才上前找伯爵打探这其中的内情。 绝对没有他之前说的那么简单。 伯爵在王储的身边地位超然,这其中血脉和势力只占一半原因,还有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杜洛夏夫人没法名正言顺成为下一任王后,都只因为三年前斯特兰奇的一个发现。 斯特兰奇与安妮走出教堂,雨已经停了,他们极其自然地共乘了一辆车马。 上车后,他看起来有些悔意,双手抱臂靠在枕头上,与洗耳恭听的她四目相对: 「国教有条例,王后的身份血脉必须是纯正,三年前,我替王储调查这位夫人,查出来国王为她遮掩过的原本身份。」 「杜洛夏夫人在遇到国王之前,与一位骑士结过婚,生过孩子,这本没什么。」 关于这方面的教条早被上任国王修改过。 「这位夫人她的母亲,是从东陆被卖到丁戈的奴隶。」 「被彭伯利男爵夫人的家族买去了?杜洛夏夫人是私生」她反问,斯特兰奇点了点头。 安妮知道彭伯利男爵夫人的与杜洛夏夫人算得上是堂姐妹,但并不知道杜洛夏夫人的母亲是什么身份。 这个地方,相比起看父亲出身,更重母系血统。 如果母亲是奴隶,被查出来,那么杜洛夏夫人要成为王后,还要等最有一个有尊荣的大主教死了,神权彻底被王权压制才行。 绕来绕去,如果安妮的猜测没错,那么伯爵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怪不得他一直以一副被欠钱的模样示人。 马车经过王都的街市,安妮觉得自己置身事外,她看向热闹的街道,有人在卖热带水果,便向伯爵伸出手掌。 「借我点钱。」 伯爵把钱袋子递给安妮,随后她立马开了车门,跳下车,一个女僕也没带,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 第50章 汤泉 她想一出是一出, 问完了想知道的东西就走,甚至连头都没回,斯特兰奇感到一阵烦闷, 他拉上车帘, 叫马车夫把车往郊外赶。 安妮拿了斯特兰奇的钱袋子,系在身侧,她如同这街上许多普通的姑娘一样,在集市上逛, 挑选新鲜的水果,买王都当地的特色糖块。 这样漫无目的的在闹市里走了两条街,她的手上已经拎着一只满满的藤筐子,另一种手上, 拿着像桃儿一样的水果,扒了皮就啃, 熟透的果子汁水从手指缝里流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安妮吃饱了,胃里顶的难受, 她逐渐放松了神经。 抬眼去看回头的路,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她深刻的意识到, 如果说在世末,人的死亡没有尊严, 那么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很多人生存的毫无尊严。 人被不当人看,但凡有点差池,她也很有可能会滑入被不当人的境地。 她知道, 自己与那些被猎狗追赶的农奴其实相差无几,在王都势力背景深厚的贵族面前, 她如果没有更多的权利,早晚也会被逐猎。 王都的夏季雨水多,总是上午下雨中午出太阳,一到午后就燥热无比,街上有穷人,他们的穿着都很简单,一件长袍一条系带裤,肩上搬搬抗抗,这些都是放弃土地进城的自耕农,虽然每年还是要交税,但在城里做工比种地要轻省一些。 安妮往武神陵附近走去,她今天一个人出门,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办。 在贩卖罐子的摊位前停下,给了老闆几个铜币,她询问道:「我想打听打听,王都最有名的商店,旅馆都在哪?」 老闆见安妮是勛贵打扮,猜她身份不凡,忙收下钱:「都在布瓦涅大街那边,从这里往前走两条街,再向右转到河堤边就是。」 「您依次能看见圣磨坊,德里亚剧场,再往前走,就能看见王都几位大商人办的货行了。」 安妮想起伯爵提供的关于香缇夫人的消息,又问:「你知道一家新开业没多久的玛尔摩布行在哪吗?」 「玛尔摩布行?好像听说过,老闆是个美丽的夫人?」 安妮点头。 「也在布瓦涅大街,这位夫人做生意的手段了得,最近南方运过来的丝绸,最好的那些全去了她那里,每天都是各府的管事们在排队。」 安妮了解情况后,散步似的往玛尔摩布行走去。 到了布瓦涅大街,她果然看见了老闆口中的那些商店,家家都是人头攒动,被客人围的水泄不通。 这里的竞争很大,能做成生意,要么背后有高人撑腰,要么就是有脑子,缺一样都不行。 全国的贵族每年都要在这里住好几个月,天生就形成了最有潜力的市场。 如果安妮想把生意的重心移过来,必须找一个会做生意的专业人士,又洞察人情世故,对风向敏锐的人做白手套替她站在台前。 在丁戈时,这位香缇夫人虽然没有亲自出面,但却让安妮十足体会了她的手段,关键是,这位香缇夫人舍的掉丁戈的庞大产业,得知她的倚仗死讯,立马就调转了码头投效伯爵,动作迅速切断了与叛军的关系。 后来甚至又能从头再来在王都建立起这样的生意。 安妮觉得,香缇夫人比那些自以为厉害的男人都英勇的多。 她来到了布行门口,香缇夫人要故意遮掩过去,用了别的的姓名示人,门牌上刻的玛尔摩兴许就是她的娘家姓氏。 布行在一座砖石排屋的一楼,没有台阶,木头拱门敞开着,里头很宽敞,几组货架堆着一些常见的南方布料,门外有几个侍从,挡着排队进店的人。 听说普通人要进入店面选购还得提前来记名预约,但安妮低头看了看,她刚参加完祷告仪式,虽然手上提着篮子,身边也没个僕人,但看肩章也能看出来她有爵在身。 她走近了,排着队的人果然自动让开,嘴里还嘀咕,看肩章是个子爵,又开始脱帽行礼。 随从上前来,接过安妮手上的篮子,将她往屋里请。 「子爵,您是想买布料吗?怎么不见您的随从?」 管事的从柜檯后出来,安妮笑了笑,「你们老闆在吗?」 「在,您找她有事儿?我带您上楼吧。」管事的脸上似乎并没有非常意外,他将安妮从楼梯领到二楼,这儿似乎是一个起居室。 香缇今年已经年到四十,她不再是一身漆黑的孀居打扮,穿着雅致,手里捧着一瓶花从房内走出来,又把花搁在了窗台上,她先是对管事说道:「子爵的裙子脏了,你去取一套新做好的裙子来。」 然后才将脸面向安妮,她低头屈膝,行完礼:「这还是我第一次与子爵见面。」 「不必。」安妮上前将她扶起来,二人在木椅上坐下,「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 安妮发现了,这里的管事似乎早就知道会有一个女爵上门来找老闆,他不惊讶,直接就把她带了上来,看香缇平静的口吻,似乎也早就打听好了关于安妮的一切。 「我离开丁戈的时候就知道,以后您一定会来王都,说不定会找我做生意,但没想到您会成为子爵。」 安妮答:「我也没想到。」 一个男人从普通人成为子爵,至少还要先做七八年骑士,再做七八年男爵,才有机会成为子爵。 谁能像她一样,做对了选择,起步就是子爵,得知这个消息时,香缇才开始在王都扩展新的产业,把甩卖啤酒厂的钱拿来做了布料商。 「我有僕人留在丁戈,他传消息说,子爵投资了几个啤酒商人,但他们不懂生意,收益不好。」 她没有给安妮说话的机会,主动把这件事提出来。 「我知道,子爵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您现在是领主了,分身乏术,而我很愿意为子爵效力,经营产业。」 安妮知道香缇的履歷,她从小在领主宫给伯爵带孩子,后来嫁给了商人,又给男爵做过情妇,一人支撑一个家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我确实相信你的能力。」安妮说着,停顿了片刻,沉吟道:「不只是啤酒,我还打算将丁戈的所有产业都交给你在王都代理经营,这是一件苦差事。」 香缇肉眼可见的惊讶了一下,她没想到安妮这么信任她,「我一定能做好。」 「那你想要什么酬劳?」 「西蒙.赛巴斯蒂没有死对不对?」香缇夫人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紧张,「我看着他长大,他跟我亲人没有两样,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死。」 「您只要能告诉我关于他的消息,我做什么都可以。」 安妮若有所思,她不觉得香缇夫人会是一个为了谁会委曲求全的人,在生意上,安妮料定她绝对能尽心尽力,但在这些事情上,她不知道香缇背后有没有别人,还是得有所保留。 「我只能告诉你他没有死,但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那他就只能死,你也一样。」 香缇夫人忽然噤声。 门外管事将衣裙拿了进来,安妮告诉她:「你经营的产业收入,十四分之一的利润归你。」 「我把亚丁的地址写给你,从今以后他会把白酒和煤炭的生意逐步移交给过来,要买店铺或仓库的话,都先走我的私帐。」 香缇点头称是,「子爵您放心,世上没有卖不出去的货物,只有不够用心的人。」 她指了指管事送来的华贵衣服。 「更衣间就在那儿,待会儿让我送您回去吧。」 安妮点头:「好。」 亚丁今后的岗位,主要在海外纸品生意上。 安妮有自己的规划,亚丁为人灵活,适合走南闯北打通生意,香缇精明,适合深耕在固定的位置。 她赚钱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带动领地的发展,无论是工业水平还是基建,只有领地强大了,地位才会稳固。 如今领地里的男爵们正在忙着挖运河,工坊生产也逐渐都走上了正轨,等王都这边的生意落定,再把南方国家的销路打通,几乎也就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王都这边与这些贵族的交际,她算是王储提拔的亲信,王储的心头大患还没解决,伯爵那里的恩怨又复杂。 如果不找找别的机会,哪里来的出路给她升官进爵? 珐拉姆公爵的温泉庄园坐落在半山腰上,从女公爵的庄园启程,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到地方。 山腰上,平坦的石砖路两旁栽种着热带植物,进入庄园后,可以看见一座类似城堡似的h形建筑,建筑物两旁皆是茂密的森林花园。 花园遮蔽着池,一共有两个入口,男女分开,中间也是花园遮挡,有僕人守着,私密性很好。 这次安妮跟随女公爵走,她与女公爵换了轻薄的纱衣浴袍,走入宽阔热闹的区域。 这种衣服虽然飘逸轻薄,但并不暴露,反而有些类似古画上的女神,很典雅。 天然形成的用石砖砌成浴场,岸上有柠檬水台,有堆成小山的甜点塔,还有做美容按摩的侍女,贵妇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浴袍,有的坐在水边的长椅上与熟人交谈,有的泡在水里小憩,花坛里散尾竹翠绿湿润。 安妮与女公爵进来之后,很快身边就凑了些人。 「还好珐拉姆公爵没有邀请那些东陆奴隶出身的人来这里,否则这池水都不能要了。」 季塔维夫伯爵夫人捂着嘴笑道。 第51章 索菲丽达公主 有几个贵族小姐围上来与女公爵说话, 安妮就悄悄地朝点心台走去,她先是喝了一杯柠檬水,又吃了一小碟精緻的水果, 酒足饭饱后, 她朝深泡池走去。 半山腰上的夜里温度凉爽,汤泉池上冒着热气,脚踩进去格外的舒适,往前走了几步, 与躺在水里小憩的贵妇人一个姿势躺平。 果然舒服啊。 安妮闭着眼睛,她还能听见不远处的贵妇人和姑娘们在交谈,这些人显然都是老贵族出身,聚在的一起的话题无非谈论新贵们的种种。 「伯爵夫人, 可别这说,小心传出去让那位知道了。」一位子爵夫人试图劝说季塔维夫伯爵夫人, 却被她冷哼一声打断了。 「我的祖父费什伍德侯爵,以及我丈夫的父亲, 他们都是在拉克山战役时为国捐躯的,如今我儿子又去了南方边境的十字军任职。」 「我的家族又不是靠做情妇才有这些地位的,需要怕她?」 季塔维夫伯爵夫人说的是实, 其他几人也纷纷贊同道:「是啊,我们这些人家里谁不是为莫尔兰王国流过血, 偏偏现在世道变了。」 「你听说了没有,那位把她的大女儿带进宫住了,还要国王为她挑选一个有钱有势的女婿。」 「真是可笑,公主殿下都......」季塔维夫伯爵夫人刚想说, 公主殿下都没她有体面,话刚说出来, 她就看见了从入口进来,王室侍女为公主拖着裙子。 「公主来了。」 池子里的贵妇朝公主行礼,索菲丽达其实已经听见了她们口中所说的话,她看起来就好像没听见,颔首含笑点头,让侍女们在一旁守着。 这样的聚会,本身她是不用来的,但索菲丽达依旧来了。 在宫里,她是透明人一样的存在,出了宫,也不大有人主动接近这位不受喜欢的公主,几位贵妇面上不说什么。 等一走进深水池,那几位贵妇人又开始谈论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公主容貌越来越像玛德娜王后了,但脾气不像,玛德娜王后是个疯子。」 「她当年在王宫里刺伤了国王被囚禁在塔楼,据说至今塔楼还有她的幽灵......」 不一会儿,珐拉姆公爵安排的乐伎也扛着乐器从外走入,她们在水边的平台上弹奏本土乐器,节奏轻柔舒缓,令人享受。 安妮听到了曲声,她抬起头,发觉身边躺着的那个贵妇惊醒了,她起身,朝一个越来越靠近的年轻姑娘点头:「公主殿下。」 安妮也有样学样,从池子里站起来:「公主殿下。」 这位估计就是先王后生的了吧?那个传说中还没有国王情妇的女儿受宠的公主。 索菲丽达的目光落在安妮身上,公主殷红的嘴唇上下翕动,她明亮的眼睛盯着安妮,欲言又止。 这位子爵,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姑娘,并非索菲丽达想像中的那么纤弱,她本以为,米勒子爵是一个手段高明又美貌过人的人物。 眼下看来,她难不成真的救了王储一命? 索菲丽达对安妮很有兴趣:「你就是安妮.米勒吧?我听说过你。」 安妮神色坦然:「公主殿下远在王都,还能听说我的事情?」 公主有意要与安妮说话,她将安妮扶起来,带着她汤泉的深处走去。 安妮看出来这位公主有话对她说。 「听说了,王储遇险,是你最先赶到救了他。」 「公主很关心王储殿下。」安妮道。 低声补充道:「我当然关心,如果王储死了,那王位岂不是要落到我的头上?」她微微一笑。 安妮有些惊骇,她用余光打量这位公主。 她看起来与安妮差不了两岁,容貌寡淡,一头漆黑的头髮,这说明了她母亲的血统纯正,玛德娜王后是南方邻国苏基尼公主,这个国家在几百年前曾经短暂的统治过西陆以及一大半的南陆,但如今荣光已灭,从玛德娜这个唯一继承人嫁给莫尔兰国王开始,苏基尼就被当做嫁妆,归纳成了莫尔兰统治的地盘。 「公主殿下说笑了。」安妮觉得她只是看起来默默无闻,见了本人又觉得,与以前听说过的不一样,并不是人们口中内向胆怯的性格。 「是啊,我很敬佩你能依靠自己得到爵位,北方那片地方很寒冷吧?听说那里的农奴连面粉都吃不起。」 安妮点头:「是啊,大多数农奴都只吃麦子粥,若是年景不好,甚至还有许多人饿死。」 「真可怜,可惜我不能做些什么。」 索菲丽达拉住安妮,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了别样的情绪,「子爵,你能多跟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吗?」 「当然了,您想知道什么?」 「我在父王的书房里看见过西陆的地图,可上面看不到迦宁国,我想知道,从王都到那里需要多久。」 据说要嫁的就是已经有王后的迦宁国君,迦宁是南方最大的国家,与东陆接壤,是委娜河流域的另一个出海口,是战略要地。 她嫁过去之后只能做夫人,并不能做王后。 安妮如实说道:「您问对人了,我有几条船,如今正在往南方航行。」 「如果是王室御用的船,从王都启程,全程走水道,中途靠港五次补充物资,如果顺风,不碰到礁石横风。算算也只需要一个月零十天就能到那里。」 「一个月零十天?」 索菲丽脸色照常端庄的微笑,没有一丝的异样,看得出来,她并不厌恶这门婚事,也并没有因为路途遥远而感到畏惧。 她只是有些惊讶的微微睁大了双眼,这份惊讶,还是因为这位年轻女子爵对行船航运细腻入微的了解。 虽然,她要嫁的是异教国家,而且还不能做王后,还有联合南方王国一起敌对西泽列的任务在身,可谓前途未卜。 「那你能说说那里都产一些什么?听说跟我们不太一样。」 「南方的王国主要产丝绸,这个您知道,迦宁也有。但南方还有另一条河,名叫佑河,佑河流域的国家都吃米而不是麦。」 说道:「听说那里的文字也都跟我们不一样。」 安妮点头,她曾经保存着一丝希望,让马格在南方的好些国家搜集了书籍运回来。 可在这个世界,即使是吃米的国家,文字逻辑似乎也跟上辈子不太一样,没有她认识的文字。 「是不一样,都是些令人看不懂的图画。」 看出来安妮古怪的失落,索菲丽达却不觉得有什么。 「我总能学会的。」她又转头提起今年国王的生日宴前迦宁国会派使者来,又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没等安妮开口道谦让,又低声说道:「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安妮不明所以。 「我的王兄,也就是王储,他最近正有意给你寻找一个丈夫赐婚。」 公主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复杂:「我了解我的这位王兄,他只是看起来和善,却会把所有有用的人栓在身边,对于你来说,赐个婚就能将你牢牢的捆绑。」 「或许我们还不够熟悉,这些话有些冒犯。但靠自己得到爵位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子爵,你要千万小心,不要让自己的努力,给别人做了垫脚石。」 安妮闻言,有些沉默,其实她从王储给她封爵时就想到了这些,但公主是头一个掰开了挑明出来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公主提醒的是,不必担心,我会有办法保护自己。」 索菲丽达拍了拍安妮的手臂,她露出欣赏的目光,口吻很幽默:「我猜测,你的办法与我一样。」 安妮还第一次遇到索菲丽达这样的人,她觉得这种体验很新奇,好像公主就一定猜到了她心里的想的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处境相同的缘故,一个眼神就能透露出投机的想法。 本国的寡妇有继承权,既能继承土地钱财又能继承爵位,就连生个继承人都不需要。 安妮觉得,杀死一个男人,比阻止王储要在她身上打主意更简单。 那公主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她也想过弒夫? 安妮反应过来,她抬起眉头看向,真无法想像,这位柔弱的公主竟然还是个下的了狠手的勐人。 「安妮,我今天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肯定能与我合得来,听说你现在住在沃伦女公爵那里?再有一个月就是父王的生日宴会,我想提前邀请你进宫同住,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 「好,过几天我会派近卫来接你。」 索菲丽达说罢,与安妮点了点头,她擦身走过,在深水池里选了一个能听到乐曲的地方坐下。 安妮收回目光,她咂摸着公主的话,自顾自坐下,泡在温泉里,远处的话语声已经听不见了,只有异域的乐器在发出声音。 据说这位公主的生母是被囚禁至死的,传闻那位王后出身高贵,一进入王宫就把当时还是小孩子的王储赶出了城堡,甚至还在怀着公主的时候,因为国王宠幸了一个侍女,就提剑行刺国王。 国王也不能砍她的头,只能把她软禁起来,等公主出生了,又把她关进塔楼里囚禁起来,直到这位王后死后以国礼下葬,公主都没见过她一面。 这也跟公主现在的境遇也有关联,如今国王一看见索菲丽达,就想起当年那个疯了的王后,就连王储也一直记恨着她。 近几年宫里又住了这么一位杜洛夏夫人,更是孤立无援。 安妮思索片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公主要来找她,并且偏偏在她的面前透露出自己的野心,又点出王储不可靠的地方。 公主再怎么不受重视,礼法上也是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安妮的心情渐渐明朗。 …… 第52章 指婚 从汤泉庄园返程时, 夜色已深,王都城没有宵禁,下山时可以俯瞰远方蛛网般繁华的王城。 临走时, 安妮从水果台上抓了一把类似樱桃的小水果吃着, 她此刻正坐在漆黑的车内,身上穿着香缇送来的华美衣裳,在来汤泉庄园之前,香缇亲自来找安妮, 希望她买下一块位于王城南侧,有些偏僻的地皮一块。 安妮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买一块地皮就是少买一条项鍊的事情。 但那地方是城内最偏僻的, 距离王宫,大教堂, 以及武神陵都很远,那里是陆路出城往南的城门附近。 她问为什么, 香缇也只说,买下之后,一个月就能把本钱赚回来, 她到时候就知道了。 安妮便不再过问,她上辈子不是没有当过社畜, 最烦没技术还爱管东管西的老闆,只要能回本,不杀人不放火,其他随她发挥。 她躺在马车里睡觉, 周遭静谧,只有前后车轮碾压石板路的声音, 富有规律的催眠。 忽然,安妮在黑夜中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印着沃伦公爵徽章的幔帘,她的瞳孔微缩,想起了公主说的话。 王储打算要给她找个丈夫,必然是会在亲近的心腹里选一个。 可根据安妮的了解,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一位。 没结婚,适龄。 伯爵。 安妮歪了歪头,不是吧,不会正是这个原因,伯爵才一直这么能忍她? 相处这么久了,也算半个朋友,安妮想了想,如果被的真是伯爵,她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马车上翻下来一个伶俐的黑影,前面两个车是侯爵和公爵,斯特兰奇坐在最末的马车里。 他的车里点着灯,安妮将车门推开时,伯爵手里正在燃烧一条羊皮纸,烧的只剩一点点边角了。 她没有管这许多,爬上车,关了门,在伯爵对面坐下。 「伯爵,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斯特兰奇被忽然闯来的人吓了一跳,他的指尖差点被灼伤了,丢掉剩下的那点纸屑,伯爵甩了甩手上的灰尘。 这个狭小的空间并不适合说话,他有些闪烁地躲开目光,低头往旁边让了让。「什么事。」 这个距离,安妮甚至可以看见他浅色瞳孔里几圈细密螺纹在油灯的照耀下折射出光芒,反之,她则坐在灯下黑的地方,脸色晦暗不明。 「在汤泉池里,我遇到了索菲丽达公主,她告诉我,王储最近在筹划为我。」 最后一个单词的尾音拖的有些长了,她的脸庞轮廓鲜明,口吻严肃,眼神看不清。 「我猜测那个人选大概率会是你。」 半晌后,伯爵后仰靠着椅背,布料摩擦发出一点细微的沙沙声。 「你现在才知道?」他说。 在安妮背封为子爵的第一天,斯特兰奇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沙默威地区,再加上兰埔斯郡,阿伦盖郡,以及现在他代为管理的诺汉诺萨郡,这片地区可以算得上北方的核心,组成一个大公国都绰绰有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即使是王储也不能随便就把自己的亲信封到这种地方,总得有例如救了他一命的这种理由才能跟国王请旨,他经过多年经营也才稳定了这些地方的势力,如今看到安妮这种趁手的争权棋子,必然要笼络在自己的阵营里。 安妮.米勒虽然毫无根基,这也意味着人人都可以成为她往上爬的靠山。 为了避免她成为一个二五仔,使用联姻的方式在所难免。 斯特兰奇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情绪,他仿佛一个冷漠的机械:「索菲丽达公主告诉你的?」 他抓住了一些细节。 「没错,但我必须提前跟你说清楚一件事。」 安妮没有注意到伯爵身上忽然变换的态度,他目光盯着窗外思索,「什么?」 「如果王储真的有这种旨意,那么我没有意见,但是你得知道,我有一个深深爱慕的人,他是个商人,在遥远的南方,而我对伯爵您,毫无想法。」 「所以,联姻也仅仅只能是联姻而已,我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安妮想伪装出一种不存在的痴情的感觉,她态度执拗的说道。 「如果我需要继承人呢?」斯特兰奇不可否置,这年头丁戈哪个姑娘没被南方航海来的浪荡商人骗过感情,他很能理解安妮的说辞,但觉得或许真假参半。 「你可以找情人,我会承认这个孩子是我生的,但到时候作为补偿,你得给我一些好处。」 斯特兰奇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抬手敲了敲车门,打断了安妮的话,「给好处?看上我领地里的什么了?」 「子爵大可放心,真要到了那一步,赛巴斯蒂家族旁支里有许多适合的继承人。」 意思是这份好处她大概率赚不到? 安妮又瞬间晒笑起来,「这只是一种预设,万一王储在这之前被什么人算计的没命了,这些假设就都不存在了。」 斯特兰奇以及习惯了她丝毫没把王室威严放在眼里,私底下拿这种话题打趣,他想了想,又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西蒙的命?」 「不想知道,只要不耽误我加官进爵,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点也不想了解你们的那些恩怨。」 「知道的越少命越长,尊敬的伯爵,你说是吧。」 安妮打开车门,唿啸的冷风贯穿整个车厢,缓慢行走的马车一颤,她察觉到伯爵想说的危险话题,留下这句话,赶紧离开了这里。 斯特兰奇看着她迅速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他将车门关闭。 燃烧的只剩一点点的纸屑还在车底。 这张便条来自香缇夫人。 据她所说,即使她询问,子爵也没有把西蒙的事情透露出来,这要么证明安妮.米勒确实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合作伙伴,要么证明,香缇夫人已经完全被她收买了。 也有可能这两者同时存在。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的试探有些多余,这么漫长的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到安妮.米勒的为人。 她这个人,面对比自己地位低的人,总是宽厚的。但对上,她又总是两面三刀,就说王储吧,总是当面阿谀奉承的找不到一点错,背地里毫无尊敬可言,仿佛不知道畏惧两个字怎么写,骨子里比他还要傲慢。 唯独对他,要挟算计起来,没有一丝客气的成分,这恐怕不能算是另眼相待。 南方商人?斯特兰奇不是很信这种鬼话,她还不如直说,是因为没有瞧上他这个人。 ... 翡丽斯庄园,安妮将自己关卧室里,前几天她在简陋的条件下提取了盘尼西林,作为一个有过相关学习经歷的人,她还没有傻到直接拿去给人用。 她早已将用简陋手法提取出来的盘尼西林样品涂抹在盘子上,在此时此刻,可以清楚的看见,器皿上涂抹了盘尼西林的地方没有蔓延她投入的菌种,这说明大方向是对的,接下来就是动物实验了。 安妮把这些东西依次装回去,她提取出来的盘尼西林很微量,还要经过很多次的实验才能放心使用。 女僕敲门叫她下楼吃早餐时,安妮收拾好了房间里的一切,她抵达餐厅时,女公爵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名画师,在一旁的角落里将餐厅里的景物速写下来,餐桌边上就摆着安妮送给女公爵的冰鉴,里面装着一些葡萄。 「安妮,你快过来坐下,跟我一起画张肖像。」 「伯爵与侯爵怎么不在?」安妮找了个空位坐下,侍女送上来一盘抹了酱的面包,以及几道适合夏天的蔬菜色拉。 她没有动那一盘色拉,切了面包慢慢地吃。 「今天是圣庭议会日,他们二人都是参议官,今天一整天都得待在宫里。」 女公爵耸肩:「也就是陪国王吃顿午餐和晚餐,每个季度都有这么一次。不过,斯特兰奇说他有事要办,不能留在这里住,搬回了白桦林行宫。」 安妮「噢」了一声,是她做实验做的入迷了,这个圣庭议会人人皆知,有些类似国王主持的大法庭,与华夏的那些百官上朝又不一样。 圣庭议会在宫里一处名叫光明神殿的大殿里举行,能参与的只有国王,以及二十九位全国各地的大领主,还有王储与大主教,几位枢机主教。 这个年代,什么内阁,什么参议院都还没有发展出来,各地的领主只能以这种方式与国王讨论政务,上交各种税款,接收各种命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有事就奏,无事也不能退朝,会以结束后,要跟着国王一起接收神职人员的赐福仪式。 不过,也是权利的象徵罢了,只有一个郡的大领主才有资格参会,安妮目前还差半个台阶。 「照理来说,女公爵也应该去参会不是吗?」 安妮询问道。 虽然,沃伦郡那么大一块地方,不可能让女公爵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亲自管理。 「我有治安官替我去,都是国王信任的人,我不用去。」女公爵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失权,她依旧指挥画师:「一定要把冰鉴上的花纹描出来。」 安妮没说话,女公爵有自己底气在才能这么无所谓,她可不行。 第53章 王储妃 美尔夏宫坐落在王都城的地势高处, 庞大而整齐的石砖列成高墙,新旧建筑鳞次栉比,若是在飞鸟的视角下俯瞰, 就犹如一座赭石色迷宫。 莫尔兰王国五百年, 即使王室姓氏更叠,但王都的位置却一直没变过,王宫在五百年前的最初只是一座大公城堡,是裸露在外的石砖搭建成的三层式砖木坞堡而已, 如今这坞堡已经变成了南侧花园的奴僕宿舍。 还有四百年前新建的城堡,其名叫克拉斯诺宫,这个时期的建筑风格,以及从最质朴的石砖平顶变成了更加美观的拱形顶, 拥有狭窄的拱形窗,石材上有了雕花。 这宫殿修缮过无数次, 在宫廷的北侧,被一片枫树林遮蔽, 是索菲丽达公主的住处,也是国王偶尔打猎的歇脚地。 再还有乌沙维奇堡,这是二百年前的建筑, 这建筑比前两座宫殿的规格都高,正是那个时候, 王国的基本版图确定下来,迎来中兴之景。 这座建筑是围院形式,高塔状深色屋顶远看巍峨险峻,建筑物更加精细, 外墙是洁白的石膏色,墙腰拥有美丽的雕刻花纹, 这座城堡在此时打理的十分仔细,花草树木葳蕤,建筑风格与安妮的默沙威堡有些类似。 这里是王储与以及王孙的住址,在王宫西侧,与光明神殿相邻。 光明神殿是个精緻小巧的拱顶建筑,虽然没有教堂那么宏大,但却是王宫的政治中心。 因为在莫尔兰的神话中,王室拥有光明神的血统,所以即便这位神明不是主神,但也地位特殊。 再然后,就是一百年前王权更叠后,普法尔茨王朝的第一年所建造的美尔夏宫。 这座宫殿在修建时,把几处旧宫都建城墙围了起来,又在建筑物之间大肆修建花园,甚至还因为修建美尔夏宫,就地取材挖出来了一片湖泊。 美尔夏宫在安妮的眼中,与上辈子看到的那些王室宫殿已经没有区别了,长长一条横在视线中,四个角都有塔楼,前后都是规整的花园。 安妮乘坐的马车先是经过最外侧的宫墙拱门,又经过了美尔夏前花园,从花园里取了一条石砖路前行,经过王储的居所往北,她朝西望见了一片碧绿湖泊,二十分钟的路程中,又经过了一片枫树林,这才看见克拉斯诺宫的样貌。 怪不得听别人说,偌大一个王都城,王宫就占了三分之一的地方。 她腹诽这王宫要是全部逛完,至少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呢吧。 索菲丽达派了侍女出宫来接安妮,这一路上,她都在耐心的给安妮讲解王宫内部的道路都通向哪里,又道:「公主去过温泉庄园之后就叫我们给您收拾房间了。」 马车在克拉诺斯宫门口的小广场停下,几车行李被宫廷侍从们抬进建筑。 「公主在哪?」 安妮扶着侍女走下马车,她问道。 「公主在画室里,您跟我来。」侍女带安妮走入大厅,穿过左手边的走廊,来到一间宽阔空旷的房间。 这房间有上百平米,四处都摆着正在晾干的油画,窗外可以同时看见枫树林和湖泊,索菲丽达就坐在窗边。 公主的衣着并不华丽,她穿的还是前些年流行的素锻刺绣长裙,肩上披着一件长衫,似乎是很怕冷一样,已经五月的天,脚边还有火炉,她手里持着画笔,专注地在临摹一副画。 「公主,米勒子爵到了。」 安妮跟随侍女进屋,她看见了公主,走上前低身行礼,公主收起笔刷,她朝安妮点头:「你过来看看我画的像不像。」 安妮走近了,看见了公主的作品,以及她临摹的原画。 画的内容竟然是迦宁风格的花鸟图。 「像,只不过这原画是哪位是谁的作品?竟然这么传神。」 「我的老师,廖沙.理文。」 原来是这位天才,安妮瞬间就不打算拍公主马屁了:「如果让我说真话,那么公主您的技法确实已经登峰造极,可神韵却不如原画那么自然,匠气过重了。」 索菲丽达闻言,神情微舒,垂眼说道:「那我要是让你说假话呢?」 安妮低头:「您是公主,画成什么样,什么就是准则。」 「除了你,这宫里没人拿我当公主。」索菲丽达意有所指。 她偏居一隅,在这古老的宫殿里,整日以作画来消磨时间,但从美尔夏花园经过时,安妮分明就看见了衣香云鬓的贵族妇人们,她们在花园里嬉戏,打板球。 看来那些人是杜洛夏夫人请来的。 经过乌沙维奇堡时,她也看见了许多有贵族徽章的马车靠在附近,那些贵族都是去问候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看来公主这里,实在是个冷灶啊。 「可事实如此。」安妮没有多说,她准备转移话题,忽然门外走进来一位面生的侍女。 「听说子爵您进宫了,特地让我来请您过去说话,索菲丽达公主,也邀请您过去,跟大家一起用午宴。」 原来这位侍女是的人。 索菲丽达摇头,她说:「你带子爵过去吧,我一吹风就头晕,就不去凑热闹了,替我谢谢。」 安妮看公主一点介意的样子也没有,就顺从的跟的侍女离开了画室。 「子爵,我叫潘妮娅,是的侍女,听说您被公主邀请进了宫,特地派我来寻您。」 「是怎么听说的?」 「今日杜洛夏夫人邀请人进宫聚会,增派了两队守卫记录进宫的马车预防刺客混进来,跟珐拉姆公爵夫人聊天的时候,顺耳听了城堡守卫汇报,就知道您进宫了。」 「原来是这样。」 二人走出去,坐了马车,原路朝王储住的宫室驶去。 这个王宫其实很古怪,一般的王宫都只有一座建筑,四世同堂都挤在一栋建筑里住着。 但王储和宁愿搬到旧宫殿里,也不愿意跟国王住在一起。 况且,从侍女的话里看起来,宫里没有王后,是实际地位最高的女人,她总管着宫廷内务,就连宫廷守卫都可以随时调动。 安妮在侍女的带领下进入了乌沙维奇堡。 与公主那里的冷寂,幽暗,安静比起来,这里的气氛更严肃,安妮经过一处花台,上面的每一支花都对称且大小相同,垫巾没有任何褶皱,站岗的骑士们纹丝不动,侍女都穿着一样的制服,就连行走双手叠在一起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从细微处来观察,这位应该是个精明实干的人。 是南方一个小国家的贵族与本国伯爵联姻生的混血,的出身并不高,还有外族血统,照理来说,她并不能成为。 但安妮混迹在市井里一段时间,也听说过当年的八卦。 在传闻中,据说好多年前,国王当时正在给王储挑选妻子,进宫让国王和王储过目的姑娘有上百人。 光是各国的女王储,公主,女公爵,公爵之女,这种地位的都有一大票。 本国贵族女孩更是不计其数,还有老沃伦公爵的侄女,甚至西泽列都送来了准备联姻的人选。 的身份并不高,她的父亲只是王国中部地区的一个伯爵,母家也不是很显赫。 两场舞会过去,国王已经确定了,要给王储娶苏捷列女王储做妻子,苏捷列是个一心想依附莫尔兰的小国家,把女王储娶过来,基本上两个国家就跟一个国家没两样了。 莫尔兰每一代的君主多多少少,都会干这样兵不血刃就能扩张势力的事情。 使臣的团队都已经准备好了,忽然传出消息,说国王改了注意,要把人换成现在的。 女王储竟然换成了一个伯爵的女儿,这件事在当时掀起轩然大浪,上至教会,下到贩夫走卒,人人议论。 真相如何无人可知,有人说是国王遇到刺杀,是出现,挡了刀。 有的人又说,是因为国王与的母亲有旧情。 甚至还有人说,是因为王储对一见钟情,在国王面前寻死觅活非她不娶。 真相是什么,现在已经模煳的不知道边际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每一种故事都在传说,不是一般人。 「子爵,我们到了,正在里面跟几位夫人说话,我先进去,替您通报一声。」 潘妮娅将安妮带到了二楼的廊厅外,不多时后她出来,示意安妮可以过来了。 「尊敬的,我是安妮.米勒。」安妮上前,压低姿态,规规矩矩的行礼。 这廊厅布置成沙龙的模样,就坐在一张屏风前的高背椅上,其他几位身份尊贵的夫人坐在对面的座位上,她们面前有一张矮桌,摆着好几码布料,看样子,是在筹备国王的生日宴会,挑选布置的材料。 穿的衣裙很规矩保守,长裙广袖,并不如别人一样喜欢追赶时髦形制特别。 她似乎格外喜欢用珍珠来镶边,特别是耳朵上,戴了一只硕大的珍珠耳环。 安妮抬眼打量她的模样,看见耳垂上珠光晃动,她的长相温婉端庄,并不能称得上美貌,但却有种利落的气质,让人觉得可靠。 同样也在打量她,她看起来对安妮的印象不错。 「子爵,在我身边来坐吧。 」 勾唇说道。 第54章 八段锦 「是」 王储妃身边有一只空椅子, 本来蜷着一只斑点狗,这会儿斑点狗被侍女牵走了,安妮走过去坐下, 与王储妃离的近。 她指了指矮桌上的布料, 询问道:「子爵,你觉得,该拿什么装饰宴会的大厅」 「殿下,我自小长在北边, 没什么见识,也不知道用什么好。」 安妮摆出了一副恭敬的姿态,「珐拉姆公爵夫人眼光好,前些几天的温泉庄园布置的美丽温馨, 您不如问她。」 珐拉姆公爵夫人坐在正对面,她穿湖绿色衣裳, 大约三四十岁,看起来很和善。 「子爵不用夸我, 那些都是公爵的主意。」珐拉姆公爵夫人虽然对安妮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是个没根基的新贵,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被夸了她还是很开心。 「你是在温泉庄园遇到公主的?」王储妃问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是,公主问我, 知不知道从王都到迦宁又多远,我在北边有些航船,比较了解。」 王储妃让侍女把那些布料都拿走,她嘆了一口气:「公主最晚秋天就要嫁过去了, 既然公主喜欢你,你就在宫里多陪她, 多讲讲她感兴趣的东西。」她若有所思,又道:「王储希望斯特兰奇去送嫁,到时候你也陪他去吧。」 「去迦宁?是。」安妮又一次惊骇的低下头,在这宫廷里,似乎没什么事是王储妃不能管的。 安妮又陪几位坐了一会儿,在餐厅里吃了午饭,她依旧是原路回了公主独居的宫里。 公主依旧坐在画室里,对着一副新的画修修改改,看不出用过午餐没有,她只是坐在原位,脚边的炉子里换过了碳。 其实在安妮看来,王储妃对待公主监视的意味很重,但却没有少给她任何东西。 公主这里这么冷僻,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自己。 安妮进了屋子,给公主行礼:「公主,湖边的景色好,您怎么不出去作画呢?」 公主有些苦恼:「我看见了,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出门都怕冷。」 「如果我有办法能让您不怕冷呢?」 「什么办法?」 ...... 安妮让女僕收拾出一间空旷的屋子,窗户围上毛毡布,地上铺着绒垫,门外守着人不许进,公主被安妮带着,换上了她行李里带出来的裤装衣服。 公主将头髮挽了起来,站在屋内的绒垫上,她低头看看自己,上身是一件宽松的衬衣,安妮就连束胸都没让她穿,下身,又是宽松的裤子,还挺合身,只不过她有些不习惯,神色侷促。 不穿束胸,脱了笨重的长裙,确实让人舒适很多,公主又觉得可以接受了,反正没有人看见。 「然后呢?」她抬头,朝两米外,同样站在绒垫上的安妮问。 安妮也穿的是上衬衣下裤子,她笑笑,抬起手臂,缓缓下蹲,「公主,您看我的动作,这叫,可以锻鍊身体,身体好了自然就不畏寒也不怕热了。」 索菲丽达有些愣,她看着安妮打完一套,游刃有余,姿态健美,她的脸上泛着红光,看起来健康无比。 「以前在北方,我每天打一套,再骑一个小时的马,冬天下鹅毛大雪,我也照样用不着烤火。」 安妮站直身体,做了收尾的动作,她在公主的脸上看见了一丝艷羡和憧憬。 「公主,让我来教您吧。」 索菲丽达点了点头,她从分解动作开始学习,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累的满头大汗,最后气喘吁吁的撑下来了。 本来还以为公主没法一口气学下所有动作,安妮还有些意外,看来公主虽然身体弱,但还算有些意志力。 「出了汗,要赶紧擦干,换上烘热的衣服。」安妮亲自给公主选了一件宽松的睡袍,她打开房门,让侍女抬进来她事先就要的木桶。 王都的贵族,没有洗澡的习惯,只有祈祷日前后才会简单擦一下皮肤,所以安妮准备循序渐进的来,先培养泡脚的习惯。 侍女把木桶抬进来,放在高度合适的椅子前,装满了冒着白雾的热水,又迅速的撤离了,安妮把自己带来的干艾草包放进木桶里,她抬手,「公主,您坐在椅子上,把脚放进去泡泡。」 索菲丽达被安妮扶着坐下,她把双脚放进水里,水面没过了腿肚,虽然有些烫,但总体还是很舒适。 「真舒服,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办法的?」 索菲丽达对安妮产生出了更多的好奇,她待在宫里十几年,没见过她这样的人,如此奇妙。 「我曾经总是跟来自各国的商人混在一起做生意,想不知道这些东西也难。」 安妮自有藉口,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上辈子脱髮养生才学会的。 公主泡了脚,晚餐又是安妮亲自下厨,她来到了建筑的半地下室的厨房里,打算做一顿肉蛋奶齐全的三明治套餐。 公主住的地方,没有几个侍女伺候,厨房里也仅仅三四个人,安妮不能带自己的僕人来,食材又有限,只有中规中矩的品类,想做出花来也很难。 半地下室里,几个厨娘都拿着扫帚和抹布在厨房里洒扫清理犄角旮旯里的灰尘,并布置捕鼠夹。 安妮不允许她们插手做饭,只让她们在一边打扫卫生。 这宫殿年代太久远了,半地下室地面潮湿,唯一的窗户还背阴,几个厨娘穿的不是很体面,围着又厚又长的围裙和洗的发白的麻裙,手上的工具也不是很趁手,都旧了。 看起来,这里的厨房的厨娘们虽然饿不死,但也吃不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连每个季度一身新衣裳都凑不齐。 至于公主,她恐怕连厨房在哪里都不知道,即使有钱,也不会想起来给厨娘们补贴。 但她对待身边的侍女挺好的,从不随意责打,也不折腾人,侍女们都对公主很忠诚,她看得出来,公主相比起其他贵族还算正常。 安妮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净了手,把厨房的锅炉擦洗干净,与此同时,也让那些打扫完的厨娘们找个剪刀,把指甲都剪了,用热水好好把手洗一遍。 她把手上的金戒指摘下来,递给她们:「这个你们拿去换钱,扯点新布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从今以后,做饭之前一定要洗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厨娘们抬起质朴的脸,她们虽然在宫里做事,但都是农奴出身,一辈子也没摸过黄金,个个都有点激动。 「是,我们知道了。」 「来吧,我来教你们做菜。」安妮打起精神,她挑选了篮子里的食材,这些食材倒还算新鲜,肉类也不少,王储妃也算没有看人下菜碟。 ...... 餐厅里,公主的侍女们依次将银餐具摆好,安妮与公主坐在对面。 「......我会帮您把身体养好。这锻鍊是一方面,吃的怎么样又是一方面。」安妮知道,这宫里的厨师总喜欢做些腌制烤制肉类,又不爱做蔬菜,或许是觉得蔬菜不够名贵,但长期这么吃,谁的胃口也好不了。 「肉,蔬菜,鸡蛋,面包,牛奶,每天都不能少。」 谁都知道,公主对吃喝上从不在意,她的厨娘喜欢做烤全鸡烤羊腿这些不出错的。 索菲丽达每天都吃那几样东西,都已经乏味了,她等了安妮半天,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期待。 不过,揭开盖子之后,这食物确实散发着一股她没闻过的香味,是动物脂肪炒了牛奶嫩鸡蛋和捲心菜散发的清甜味道。 她抬起手,学安妮的样子,直接用手拿起三明治,一口塞进嘴里。 「对了,今天王储妃还说了,公主您出嫁的时候,要让我和赛巴斯蒂伯爵一起给您送嫁。」 安妮一边吃,一边跟公主提起王储妃的话, 索菲丽达的脸色一顿,她放下三明治,瞬间神色凌然,「王储妃有说,是什么时间吗?」 「她说,最晚秋天之前。」 「好吧。」索菲丽达没说什么。 安妮如实回答,在她看来,公主也是很惨了,结婚的事情自己不能做主,又不受喜欢,导致性格内向,自己隔断了与外界的关联,整天过的跟尼姑一样。 恐怕一生中最外向的时候,就是在温泉庄园里主动跟自己说话。 与押宝无关,她私心也想这位公主能把生活过好一点,所以才放下身段做这么多事情。 但是,万一要是公主记得她现在的好呢?未来一切都有可能。 索菲丽达在安妮的监督下一点一点把饭吃完了,又喝了一杯牛奶,她听安妮的话,不再穿压迫胃部束胸,而是穿软胸垫,此刻吃了比平时更多的东西,也没感觉到不舒服。 她甚至打了个嗝儿。 「我今天的胃口比平时更好了呢。」索菲丽达讪讪地笑着。 「运动之后的胃口是会比平时更好,吃过晚餐,公主跟我一起看会儿书,再找间空屋子散散步,洗漱过后再睡觉。」 「我听你的。」索菲丽达加深了对安妮的信任,不穿束胸之后,似乎整个人都通畅了,她点头。 公主的侍女们从被使唤着打扫屋子开始,就有些对这位子爵抱有好奇心了,这些年,贵族姑娘们都因为先王后的传言,从不与公主这么亲近。 可这位子爵却不一样,她似乎天生就是个热心肠,虽然侍女们都守在外面,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但从子爵亲自做了一顿晚餐下来,她们都能感觉到她并非谄媚。 晚饭过后,看见常年一脸冷淡少语的公主竟然畅快的跟子爵聊了许多话,原本还有些芥蒂的侍女们都对子爵这个人有些瞠目结舌。 漆黑的宫廷里,消息的蔓延如同空气一样隐秘无声,但大多数住在宫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索菲丽达公主认识了一位有意思的女子爵。 第55章 订婚 早餐, 是一些炖的烂烂煳煳的牛奶麦子粥。 厨房里,两个厨娘与安妮混熟了,询问是否需要再准备点东西, 公主毕竟是公主, 吃的太寒酸传出去不好听。 安妮穿了围裙站在灶台前,她摇摇头:「牛奶燕麦粥,再加点蜂蜜和苹果片,足够了。」 既然子爵都这么说了, 厨娘们自然是不敢有意见,她们等安妮走了,窃窃私语的把锅里剩下的分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自己的厨子, 安妮每到一个地方,就得在饮食上从零开始。 吃过早餐, 公主去了画室,安妮则是安排人做了两缸盐腌鸡蛋, 酸萝蔔,酸菜,她觉得自己看样子还要在宫里住上一两个月, 完全能赶得上吃。 这王宫里头,什么东西看起来都很讲究, 偏偏这饮食是完全不考究,黄油能煎一切肉类,要么就是炖汤。 安妮觉得,她有必要安排人往王都开几家餐厅, 必然能生意火爆。 清晨,枫林湖湾边的草坪步道, 阳光橘黄,还不算很热。 公主被安妮从画室劝到了湖边,安妮命宫廷守卫们帮忙,把围屏搬出来,给公主遮挡阳光和湖面吹拂的冷风。 安妮不会画画,公主则让她站在湖边,手里抱着一只兔子做模特,她的半截胳膊从袖子里漏出来,抱着兔子的手上一点装饰也没戴。 索菲丽达的画笔垂在麻布框上,她蹙着眉头:「安妮,你说这是为什么,理文先生能把肌肉纹理画的那么好,我却没法下笔呢?」 这个世界架的很空,在艺术上尤为明显,本国的绘画流派只有画风抽象的宗教主题,公主喜欢南方国家的水墨静物图,但她的人像却都画的很扁平,不够立体。 安妮摸了摸兔子,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因为这个世界缺少点文艺的復兴,目前整体的艺术发展都点到了宗教那个领域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教堂里除了出自廖沙.理文的雕塑之外,其他的作品风格都还很抽象,不是细腻派写实的,远远没有达到传世的水平。 「不知道肌肉的走向,自然没法画的像。」 安妮记得,上辈子她看见过很多营销号传说某某画家刨土乱葬岗解剖尸体,在这个世界杂乱无章的当代艺术形式中,写实派的理文算是一朵奇葩。 这位天才有没有挖人坟墓的习惯呢?她不得知:「理文先生现在在哪呢?或许可以叫他再教教您。」 「他实在太忙了,如今正在我父王正在建造的行宫里工作,后面排着我父王的肖像画,还有几个教堂的壁画,他写信来,或许要一年之后,他会去南方游歷,兴许能在迦宁见上一面。」 公主身体不好,不能像侄子奥弗一样跟着理文满世界跑,她很是遗憾,又道:「理文先生几年前,被教会的人攻讦,说他竟然在墓地里偷尸体。他们请求王储把他绞死,还是王储出面,这才救了他一命。」 「从那之后,理文先生还得带着王孙一起游歷各地,恐怕更是分身乏术了。」公主的侍女在旁边补充道。 安妮不由地失笑,她倒是没想到,这位天才还真干出了这些事情。 「对了,算算日子,王储与王孙也该回宫了,就在这两日的时间。」 索菲丽达告诉安妮,他们父子二人去了一趟南方的邻国,参加一个国王的葬礼,算上返程的日子,就在这两天。 等他们回来了,肯定又免不了是几场宴会,这个时代的贵族还不流行跳交际舞,但要跟国王一起观看戏剧,演奏表演,看舞者表演,这种社交场合索菲丽达也逃不过,她告诉安妮,自己通常都是躲在窗帘后等着散场,省的总有人来搭讪。 等公主适应了外面逐渐升温的气候,安妮又态度坚定地拉她围着湖边漫步。 宫里的景观自然中透露的精緻,绿茵草坪修的整齐,不远处就有奴僕在拎着剪刀打理,二人一直在枫树林边徘徊,没有去杜洛夏夫人可能出没的花园。 没走多远,安妮就看见有侍女从朝她们的方向走来,脸上挂着笑意:「王储和王孙的马车已经到了宫外,国王下令让举办午宴,王储妃特地让我来请公主和子爵,中午跟王储妃一道去美尔夏宫。」 「知道了。」索菲丽达与安妮对视一眼,目送着侍女离开。 安妮与索菲丽达公主在前面走,公主的侍女在后面慢慢赶。 「那侍女似乎是径直从乌沙维奇堡过来的,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散步?」 安妮由衷的好奇,难不成整个王宫里都是王妃的眼线吗,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公主苦笑片刻,她的目光垂着水面,一副任人宰割的态度。 「这就是王储妃的能耐,不必她主动询问,宫里的人为了讨好她,自动会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她。」 听语气,公主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无论做什么都有人盯着,即使是救了王储一命的安妮,也只能关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看见的情况下才能稍微保存点隐私,宫廷里没有秘密。 安妮低声说:「我丁戈的时候,没觉得王储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看来,他唯一的过人之处,就是娶了一位好王妃。」 公主也有同感,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侍女,见她们离得远,趁机说道,「你听过她的传闻吧?小的时候,我也一直听人议论王妃当年凭什么能比那些出身更高的人成为王妃。」 「安妮,你猜猜看,真相是什么?」 「我猜不到。」 「那个时候,我还很年幼,当然也不知道真相,但我听宫里一个老僕人说,是因为她撞破了国王的秘密,本来要被赐死,后来不知道怎么,竟然让她找到了生路,听说这个秘密,与老沃伦公爵的死亡真相有关系。」 「女公爵的祖父?他不是死在海岛吗?」安妮对这些王室大瓜格外有兴趣,特别是话题里的人,与她还有些相熟。 公主耸肩,眉尾舒展开:「真相如何,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了,希望午宴的时候,杜洛夏夫人不会弄些奇怪的人来。」 午宴在美尔夏宫的主翼一楼大厅里。 安妮,王储妃,以及索菲丽达公主三人结伴前往,抵达的时候,美尔夏宫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宫殿宽阔,内里描金彩画,採光良好,就连墙边摆放的花瓶都镀金,可以察觉到,这国王很喜欢金灿灿的东西,无论走到哪里都少不了金箔装饰,壁画颜色艷丽,吊在天花板上的巨大水晶灯折射着正午的阳光。 宴席还没有开始,大家在大厅几步之外的花园里玩乐。 穿过一条短走廊,就能看见绿色草地里围起来的大红毡布,以及国王的座椅。 他老人家已经白髮苍苍,穿着披风和金线织的袍子,坐在花园里最适合观赏的位置,他面无笑意,耷拉着脸上堆成一团的鬍子,与一旁的王储说着什么,似乎不甚愉快。 王储也一脸的怒不敢言,只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不远处,杜洛夏夫人与她的女儿牵着狗在花园里跟人谈话,贵族夫人小姐,被邀请的勋爵们都在花园里面闲聊,等待午宴的开始。 表面上,一团热闹浮华,安妮目光穿梭,她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与此同时,跟随公主和王储妃往前,在国王面前行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国王已经十分老迈,他老年发福,眉毛鬍子挤在一起,搭配华丽的衣裳,佩戴王冠,显得臃肿又富贵,一点国王的威严气度也没有,反而象是个享乐之徒。 刚刚与王储的争执似乎严重影响了国王的心情,他此刻没有给任何人好脸色看,自顾自用一把泥金镂空的摺扇扇着气红了的脸。 在安妮自报了姓名之后,国王抬起头,扶着精美的座椅,睥睨地看过来,又问王储。 「她就是安妮.米勒?」 一旁的王储挺胸抬头,接过话头,替安妮应了下来,看样子不准备给她开口的机会: 「没错,就是她。赛巴斯蒂伯爵没法娶阿尔莉小姐,他已经与米勒子爵了。」 安妮还在公主身后,她听完这话,惊的抬起头看向王储,王储使了几个不容置疑的眼色,安妮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赛巴斯蒂伯爵人在哪?」国王不悦地问,他根本不在乎米勒子爵是谁。 「他进宫了,在来的路上,您可以亲自问他。」王储没有退步,他提高了声音,依旧这么回答。 阿尔莉是杜洛夏跟前夫生的女儿,明面上只是一个男爵的女儿。但她的母亲可是大名鼎鼎的杜洛夏夫人。 盛宠之下,人人都知道这位夫人离成为王后只有一步之遥,阿尔莉小姐也可谓是无冕公主。 国王本来想找一个旧臣让他们联姻,来给杜洛夏巩固地位,让旧贵族们不看僧面看佛面,思来想去,他认为恩克.赛巴斯蒂的小儿子是最适合的人选。 国王和大众并不知道,斯特兰奇早在几年前就在暗地里为王储效命,他与杜洛夏夫人早就因为权利博弈而暗中结下了梁子。 阻挡杜洛夏夫人成为王后的身世,是斯特兰奇亲自挖掘出来的,当然,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这些事情。 在国王的视角里,斯特兰奇与王储完全隐形在了教会悠悠众口的身后,而儿子与杜洛夏之间的矛盾,也没那么严重。 所以,刚刚国王与王储提起这件事,被王储一口否定。 他又扯出安妮的名字来,国王都只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越来越僭越,他都有些被触怒了。 国王与王储掩饰不住的情绪使众人瞬间都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事情,国王与王储当众吵起来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场面。 而这件事与安妮本人有关,她却什么都不能说,攥紧双手。随几人一起行礼,木头人一样浑身僵硬的跟着索菲丽达一起走开。 她没走多远,打算听听王储与国王争执出个结果。 杜洛夏夫人见状,一脸窃笑的准备走过来看热闹。 路途中,有听清国王与王储说了什么的贵族与杜洛夏夫人耳语几句,杜洛夏夫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变,驻住脚步不再往前走。 她可没料到,国王口中说的体面女婿竟然是斯特兰奇.赛巴斯蒂。 世上的贵族子弟死绝了她也不会让阿尔莉嫁给这种奸诈的小子。 王储妃适时出面,打圆场细声道:「陛下,既然赛巴斯蒂伯爵已经了,我舅舅家里还有两个毛头小子,您不如把他们叫进宫,瞧瞧看配不配得上阿尔莉小姐。」 国王的面色有所缓和,王储妃的舅舅也是有爵的人家,虽然名声不在前列,但也算得上底蕴深厚。 他老人家吊着眉毛冷哼一声:「还是王储妃体贴。」 不像王储,只知道忤逆他,可惜啊,他就这么一个继承人,气死了也没用。 王储不好在众人面前跟国王闹不和,他主动阴阳怪气的缓和道:「陛下喜爱阿尔莉小姐,不如送她出国找个王子联姻。」 安妮见这里没她的事了,默默地端着酒藏到修剪精緻的灌木后,只当耳朵聋了,不砍她的头就行。 杜洛夏夫人刚刚凑近,听了王储这话,不怒反笑:「这可是公主的待遇,阿尔莉怎么受得住。陛下,依我看,王储妃的说法就很好......」 斯特兰奇从大厅出来,他一眼就看见了躲在国王仪仗附近灌木里的安妮.米勒,她手里举着水晶杯,如释重负般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 …… 第56章 效忠 午宴, 安妮难得的胃口不好了。 从来没想过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结婚,会是因为政治上的妥协。 这或许比别的原因好那么一些,但可以看出来, 伯爵与她一样想不通, 二人订婚的消息不胫而走,最后一个得知的就是觐见过国王的伯爵,他才从王储的口中得知自己订婚了,婚期就在冬天, 对象还真是安妮.米勒那个疯子。 也是有够闹心的。 伯爵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安排席位时他还被领着跟安妮坐到了一起,属于是躲都没法躲,他用眼神表达了他的困惑, 但安妮此刻没法解释,她避开了。 事情太突然了, 如果不是国王忽然说要把阿尔莉小姐嫁给伯爵,恐怕王储还不会这么快就造谣他们俩有婚约。 午宴结束, 国王带着杜洛夏夫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这里。 王储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向安妮和伯爵招了招手,往花园的边角走去。 安妮提着裙子, 准备起身,她的胳膊忽然被一只手拉住, 斯特兰奇还在消化这个安排,揣测和真实给人的感受确实不太一样,他努力的让自己平復心里的荒谬之感:「在王储面前,别做的太过了。他这个人向来小心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有多难缠, 也要讲道理。伯爵,我清楚的很, 他是为了让我彻底成为一个王储党,这才不惜让你献身。可我吃了这么大的亏,总得要点什么补偿吧?」 安妮的声音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不然,我就去向国王请旨,把你让给阿尔莉小姐,王储又能把我的脑袋砍了吗?」 「我是什么很贱价的货物吗?」斯特兰奇接受不了她的说法,二人并肩朝花园里走去。 「你不是,你是秀色可餐的货物」安妮如是说道。 季塔维夫伯爵夫人与两个密友在走廊里,见到他们俩路过,她揶揄道:「伯爵,子爵,你们的婚礼要在哪里办?到时候一定要邀请我,都订婚了还瞒的这么严实......」 「是是是,我们先去一下...」安妮敷衍的应付了过去,离开这几个长舌妇,她小跑进了花园角落里的灌木迷宫。 王储殿下坐在藤椅上,他一脸歉意,甚至有些侷促地对安妮尬笑了一下。 「殿下,有什么话,说吧。」安妮的心情不算很难过,但她还是装出了一副苦瓜脸,毕竟之前就商量过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她算是有预案了。 王储收敛了笑意,他抬手挠了挠鼻子:「本来我之前就有意撮合你们,即使这次陛下不说,我也是想要给你们赐婚的,所以啊,安妮,别生气。」 「殿下!您怎么不问问我愿意不愿意呢这下闹到了国王陛下的面前,我生气又有什么用?」安妮捶胸顿足。 「子爵,你现在是子爵了,并不是毫无身份的小丫头,你必然是要嫁给有地位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伯爵呢?」 王储觉得自己这不能算恩将仇报,赛巴斯蒂伯爵也不算拿不出手,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还是好声好气:「你们看起来挺合得来的,又是熟人,互相有个了解,也是有缘分,不是吗?」 如果不算上运河那件事的话,王储心里暗暗的想。 他这老红娘一般的话术倒是让人有两分贊同。 「我只有一个要求。」安妮打断王储的自说自话。 「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你肯老老实实的跟伯爵订婚。」王储拍拍胸脯。 「我要在保留子爵的头衔,并且我的领地事物不能有任何人插手,即使婚后我死了,领地也要传给米勒家的人。」 传给弟弟妹妹都可以,这样才能算是世袭,不然跟被吃绝户有什么区别。 这个年代的女继承人,结婚之后就自动成为了某某夫人,领地和治理权全要分给丈夫。 伯爵的母亲那块领地不就是这么被赛巴斯蒂家吞併了吗?好在伯爵还有点阿论盖女公爵的血脉。 王储脸上的神色一滞,他还以为安妮会要求些金银财宝做嫁妆,没想到是领地上的事情。 他思索片刻:「这个嘛,可以,我可以答应你,请国王下旨保留你的爵位和领地的遗产归属权。」 反正只是下个旨的功夫,不花钱就行。 安妮没了意见,接下来就是伯爵了,他一声不吭的站在旁边看好戏,王储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我想你一定是能体谅我的,对吧。」 「是啊,殿下,我能谅解你,否则杜洛夏夫人就要成我的丈母娘了。」 这话说的具有讽刺意味,斯特兰奇劳苦功高,王储也是只能安抚:「是啊,娶谁不是娶......」 安妮在他们二人说话时,转身离开花园。 ... 在安妮看来,她不必慌张,也不必太过介意。 对于王储来说,有利用的价值,那就是永远可以被优待的高质量人才,有价值的人无论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都能被原谅,但伯爵就不行了。 他自小就是王储的忠臣,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别的选择,王储怎么安排,他就要怎么接受,谁让他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呢? 回到公主的宫殿后,她去画室见了公主,所有的侍女都被公主支走了。 公主沉默的看着安妮讲述她如何找王储讨要了承诺,她想看看公主的反应。 索菲丽达听了安妮的这番话,倒是若有所思起来:「是啊,因为你不一样,所以王储要小心翼翼的拉拢你。可是安妮,你还有什么可以让王储利用吗?」 安妮没说话,半晌后,她又道:「我可以制造出比弓弩更厉害的武器,还知道提高粮食亩产的办法,倒是还有许多东西可以被利用。」 索菲丽达答道:「我可以跟你说实话吗?」 「说吧,公主。」 她起身指了指画室里的南国花鸟图,摇摇头:「我根本没想过要一辈子待在国外,你知道的,如果有的选,我宁愿杀了那个什么国君回来做一个寡妇。」公主的情绪有点激动。 「当初劝你小心王储让你嫁给他的心腹,其实也是存了私心。」 「私心,什么私心?」 「我听说过你在丁戈的那些事情,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无论在给谁效命都能把事情办好。」 「我想争储位,所以才去温泉庄园拉拢你。」公主觉得,对于安妮这样的人,无需任何的隐瞒。 「现在看来,你要嫁给伯爵,我也不求你以后能帮我,但看在现在我们的交情上,我希望你不要拦着我跟王储争。」 公主想过,即使拉拢不成,她也不想多一个安妮这样的敌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安妮闻言,倒是觉得意外,这些天相处下来,她知道公主是一个看似不争不抢,但实际上内心留存有恨意的人。 只不过在宫廷耳目下生活,她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命不久矣,文弱不堪,透明人一个。 「放心吧,其实我对王储也没那么忠诚,答应订婚,也只是为了暂时的利益。」 安妮在某种程度上,一直观察着公主这来回的纠结。 索菲丽达一边真的认可欣赏她这个人,可一边又需要有理由让安妮选择她,但她现在没有任何筹码,只能干眼看着王储将安妮乐攥越紧,王储妃越来越透彻的盯着她。 「公主,如果你真有能回来的那一天,我想我会选择你的。」安妮说道。 她的目光锋利,看向窗外那片枫树林。 「否则,我为什么希望你能健康强壮?」安妮回过头,索菲丽达有些错愕,她没想过安妮会这么直白的说,要选择她。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公主啊,您一定要健康,才能熬的过别人。」 索菲丽达从未被选择过,她的一生都淹没在塔楼的幽灵笼罩下。 「为什么?王储他有势力,有继承人,还对你那么纵容,你又有伯爵的助力,为什么还要选择我?」 公主蹙眉,她正是因为这些缘故,才认为安妮以及做出了选择,觉得她会成为王储最得力的臣子。 「没什么原因。」安妮摇头:「至少如果是你的话,不会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给我安排一个丈夫吧?」 「我当初只想吃饱饭,顿顿有肉,才选择做商人。」 安妮苦笑:「可做商人的时候得罪了太多人,怕被报復,才不择手段成为贵族。我想把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做了贵族之后,我发现掣肘却更多了。」 「把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公主喃喃的念着,或许安妮跟她是一样的人,都想把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随意就能被旁人挥来喝去,安排人生,订下不喜欢的婚约。 可这个世道,要把自己掌握自己的命,多难啊。 「事实上,即使我再有用,再是救了他的命,在王储眼里也只不过是个棋子,随随便便就能把我拴住,我没法反抗,公主您受得了这样的日子吗」 安妮拉住索菲丽达的手:「不光是公主您,我何尝是没有私心。」 「我恨不得让那些不把人当人的东西都杀了,可惜在王储手下,即使我再怎么努力的往上爬,我永远不可能有斯特兰奇那么顺利得能到权利。」 「公主,所以我说,我一定会选择你。」 她的声音振聋发聩,寂静的画室里只剩下沉默。 …… 第57章 白孔雀 收到亚丁的信件时, 距离国王的生日宴仅仅只有一周的时间,明天,是宫廷的惯例狩猎日, 今天, 美尔夏宫里有戏剧表演,大家都得去。 安妮在公主给她准备的房间里,窗户很细一条,打开厚重的木窗板, 晨光透进卧室,她习惯性起的早。 因为上辈子的经歷,反正睡眠从来都不深,即使刻意的锻鍊, 也容易被沙沙作响的树叶惊醒。 在信里,亚丁说第一船木浆纸已经抵达了南方, 他们分别在三个国家销售了四次,当地商人还很谨慎, 但货品已经卖完了。 再就是,亚丁将香缇夫人那边的消息也提了提。 安妮买下的那一块地皮,说是项鍊的价格, 但这年头项鍊也有贵有便宜的,足足二十个金币呢, 今天安妮才看到准确数字,那是一片换算过来大概五亩地左右的荒芜山坡,虽然在城内,但附近只有磨坊和染布的工坊, 被贫民住宅环绕。 香缇夫人一边处理那块地,要在那里建大型坞堡工坊, 一面又接手了白酒上的产线,她正打算启程回一趟丁戈,亚丁把其他啤酒商的股份收回来之后,钱都入帐交给了她,看起来,香缇夫人是想在王都重建酒业工坊。 她一出手,估计北方的酒商也没什么活路了,只是王都那些商人们背后都有人,若是碰到背景没她硬的还好,分走了王亲国戚的蛋糕,安妮觉得自己可能会吃落挂。 看来还是得写一封信给她,叫香缇夫人还是得给竞争对手们留条生路,即使要出手整人,也要借别人的手。 安妮自己就被香缇夫人整过,当年丁戈那些粮食商人也不知道被香缇夫人使了什么好处,出三倍价格也无法买到粮食。 她是个手段大的。 安妮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商业天赋,她之所以能做生意起家,完全是靠着上辈子的技术降维打击了,即使这行不能出头,她一个理科生总有可以拿出来用的后世技术,比如军工化学之类,选择食品类是因为这个没什么成本,如果光看手段,香缇夫人比她强很多,看眼界,这位也不差。 越往上走,安妮就越谨慎,不再想一出是一出,或许这就叫纵横谋划吧。 索菲丽达长了这么大,头一次被一个人坚定的拥护,即使她有目的。 她在压力袭来的同时也很开心,昨晚夜半里,她偷偷去塔楼看了半晌月亮,作为一个没妈的孩子,公主已经习惯了孤立无援,只有先王后留下的遗物能稍微让她平静些许,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然后生出改变它的梦想。 她的梦想是继承王位,把这些遗物搬到被鸠占鹊巢的王后房间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如果梦想不照进生活,那么她只想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去沉浸在封塞的沉默中。 可如今这个理想有了实现的可能,她忽然生出更多的欲望,不想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了。 「公主,您也要去看戏剧吗?」公主的侍女在衣橱里给她找衣裳。 「没错,你再帮我找找,我的首饰盒里有一对蓝宝石耳环。我出门要戴。」 她在镜子前面照了照:「子爵起来了没有?」 「已经在外头等了。」侍女说完,狐疑地扫了几眼才前去找东西。 公主也不知道怎么了,再不去关注那些细腻的文字画卷,反而喜欢打听如何织布酿酒,甚至在准备要去迦宁的行李。 几个侍女都有些猜不准,也不知道前几天子爵跟她说了些什么,自那之后,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可要跟王储妃说吧,又没什么太奇怪的事情可以说。 其实,这还是因为安妮有一天劝她,说南方几百年前有个国王,整日只知道写书法,连鸡蛋几个钱一颗,大米一石有多大一堆都不知道,最后才亡了国。 这连哄带骗的成分比较大,但索菲丽达信了,她也觉得,如果要做女王,光知道什么矿物颜色鲜艷是不够的。 她心思细,原本就很会分析各种消息,时刻盯着王储的动作,所以才能打听到安妮这个人。 其他的拓展,她打算从几个方面入手。 首先就是掌握王国运作的方式,小到骑士们如何管理村庄,大到领主之间的关系势力。其次,就是如何在刀光剑影的宫廷里为自己争取利益。 最重要的,就是切断别人对她的监视。 这几个侍女不是自小在宫里照顾她的,每过三五年,王储妃都会以各种理由调整宫里的侍女,安排新的人在她身边,再用东西收买,她们虽然也还尽心,但收了王储妃这几年的好处,却总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公主,我没有找到您说的那对耳环,只剩盒子了。」 侍女端着一只空盒出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索菲丽达打算将她们一个个替换成新的侍女,然后带去迦宁,慢慢收买成自己可以用的人。 用安妮的糙话来说,迦宁天高皇帝远,宫里的人手再长也伸不过去,到了那儿,最适合韬光养晦发育团队,她得一个个的试,留下最忠诚的。 索菲丽达对侍女说:「去告诉王储妃,我这里丢东西了,让她帮我查一查。」 要说,索菲丽达虽然不受国王喜欢,又是个透明人,但她也是有母家的,在合併之前好歹还是个小国,合併之后就变成大郡了。 看在那块地的面子上,先王后即使刺杀了国王还能活到病死风光下葬。 国王陛下在外面私生子多的数不过来,但王储妃都不在乎,偏偏只在乎她和杜洛夏夫人,满宫里塞眼线,不就是因为她是合法的王女,母家有人,血统还很正,而杜洛夏夫人又可能成为王后吗? 那些私生子都不敢上檯面的。 她最知道她的父王,一天一个花样,最是喜欢听人忽悠哄骗。 她也很知道她哥王储殿下,性格沖,脾气直,又有些鲁莽。 恐怕王储妃也是怕陛下和王储作闹些么蛾子出来,怕危及地位,所以才这么谨慎吧。 现在,眼看着她要远嫁了,满宫廷的人都安心了不少。 出了门,安妮与公主坐了车,路上安妮听了索菲丽达自己的分析,也忍不住点点头。 真是孺子可教,「所以啊,王孙才是王储妃的宝贝,有他在,大局乱不了。」 「自从杜洛夏夫人在美尔夏住下之后,王储妃总让理文先生带奥弗出远门,一路上也没什么人护卫,我不是很懂,明明宫里更安全。」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公主,你想想,王储妃看似是放心让他出去冒险了,实际上,去的地方又都是哪儿?只不过都是看起来没护卫罢了。」 公主若有所思:「是北方,拥趸王储的领主们聚集的地方,但凡有人刺杀,应该都不会那么容易成功。」 「但他有没有遇到刺杀?没有。这证明,杜洛夏夫人虽然看起来张扬,也不是个冲动的人。」 安妮双手叠在后颈,往靠背一瘫,她小声朝天说道:「最近宫里人多手杂,必然百有一疏,咱们且有好戏可看了。」 这是个危机,也能成为机遇,安妮今天的心情很好,盘尼西林的动物实验成功了。 伤口感染的小兔子活了下来。 她现在十分希望,宫里能出现一场酣畅淋漓的刺杀,好风凭藉力,助她稳扎稳打。 抵达美尔夏宫仅仅只需要几分钟,戏剧会持续半天,她们二人抵达的时候,戏厅里已经坐满人了,安妮与公主在王储妃身边的空位坐下。 「你们来了。」王储妃向公主点头,她又看向安妮,对她招了招手,安妮起身走到王储妃身边。 她弯腰,恭敬地把耳朵放低,等着听吩咐。 「安妮,斯特兰奇让我告诉你,他在南侧的花园等你。」 安妮蹙眉,她见王储妃一脸的姨母笑,才明白过来,伯爵这是演上了? 最好是有事。 「噢。」她故作羞涩,低下头往外走。 南侧花园,这里是杜洛夏夫人最喜欢的地方,她命人养了一群,此时们站在花团锦簇的花圃边上散步,很是优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伯爵穿的一身浅蓝,兴许是有些看不惯,追着他啄,直到她过来才扑腾翅膀飞开。 要说嘛,伯爵也算是个衣架子,可他不爱打扮,素的令人惋惜,不过他有个会修理鬍鬚不留络腮鬍的好习惯,看起来还是很俊的,安妮觉得,即使是名义上的联姻对象,在外人看起来,她也不算吃的磕碜。 脸色臭臭的,估计是碰到什么事情了,需要她来帮忙了? 安妮吊儿郎当的吹了吹口哨。 伯爵懒得赘述嘘寒问暖的话,对着她这种人,他实在装不起来,四处瞟了眼周围没人,示意她跟上来。 「怎么?找我有事儿?」 「有。」伯爵伸出手示意她牵,低声道:「最近会有刺客出没在狩猎日那天的必经之路上。」 安妮挽上去,手指一转,从他的袖子里拿出来一张小纸条,她低声问:「这是什么。」 「你又怎么知道的?他们要杀谁?」 斯特兰奇把手抽出来,他侧身挡住了安妮,从远处看过来,好似只是暧昧的亲近举动。 「你自己看吧。」 语气很平淡。 「目标......是陛下」安妮摊开了纸条,又捏成团,这上面是极其优美的字迹,一看就知道出自一个女人,不知道被谁送到了伯爵手上。 「你是怎么得来这消息的?有什么门路吗?」 「不对,给你透信的这个人,她似乎很清楚要刺杀国王的人是谁。」 「看起来,她与他们是同盟,但她又想阻止。」 安妮指腹点着下巴分析道。 …… 第58章 名誉 「会是谁呢?」 她双眸微咪, 脸颊上有种沉寂思索的神色,这让她显得有些生人勿近,琥珀色眼瞳遮盖在鸦睫下, 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到底是对谜底的兴趣, 还是对危险本身的贪慕。 安妮有一瞬间真希望自己是名侦探,但很可惜,她对王都贵族们的了解还很浅薄,更深入的矛盾漩涡, 她还没有真的接触到。 但伯爵就不一样了,他对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无比熟悉,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名字。 可斯特兰奇什么也没说,他看着三步之外, 安妮拖着曳地的长裙慢慢往前走,他的腿脚灌了铅一样, 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目光随她缓缓移动。 花园里的景色很不错, 除了那些烦人的孔雀之外,到还算风和日丽,斯特兰奇不想与自己的未婚妻光聊正事儿, 他知道安妮并不喜欢他,但这并不妨碍他生出与她拉近距离的想法。 看着安妮的背影, 他才偷偷露出一点柔软的欣赏神色。 在得知一定要与她订婚时,斯特兰奇虽然头疼,可也发现有一瞬间自己是侥倖的。 如果一个人如此聪慧,如此有手段, 还如此骁勇,就像一团灼灼燃烧的火焰。作为一个急需汲取暖意的人, 说他不喜欢,说不动心,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她拥有一颗坚定的恆心,无论做什么,都无比的专注不移,从来不被情绪所干扰,可怕的像个疯子。 这样的人出现在生活中,总会太过惊艷。 斯特兰奇知道,从丁戈开始,自己对她一直都十分的有好感,那些不自主的吸引让他改变了许多微小的习惯,模仿学习她果断的模样,这无可否认。 但他明白,对于安妮.米勒来说,男女情爱还不如今晚吃什么更重要,作为未婚夫,还不如合作伙伴这个头衔更重要。 总有一天,总会一点点走到她的世界里去。 所以,在安妮回过头看向斯特兰奇时,他又隐秘地潜藏起了自己的情绪,看起来平静正常,目光如湖水一般透彻。 他深深地瞧着一从灌木。 安妮蹙了蹙眉头,她顺着斯特兰奇的目光看过去,那只是一从平平无奇的植物而已,到底哪里值得如此思考?「嘿,你认识的人比我要多,有没有怀疑的人选?」 「没有,我不知道到底谁会留下这样的信息。但我知道,你得小心了,子爵。」 斯特兰奇的话好像在打谜语,他的声线如同一片死气沉沉的冰湖。 安妮当然知道自己得小心,她是要陪着公主一起在王室队伍里行走的,如果是谁要刺王杀驾,很容易就会波及到她。 「你准备把这件事告诉王储,让他提前防范,保护陛下吗?」 安妮询问道。 斯特兰奇摇摇头,「我没那么忠诚。」他的忠诚早就在得知当年真相时,被他们在其中的故意隐瞒给耗尽了。 「反正,要被刺杀的人不是我。如果不让刺客出现,那么要怎么才能捉拿呢?」 安妮赞许地点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么以为。」 「我只需要保护好公主就行了。」安妮这么说的时候,感觉自己有点像个骑着白马的骑士。 斯特兰奇向她走来,他听了这个话,不由地好奇:「我进宫来,听说你与那位公主很合得来,他们都说,你把公主哄的很开心?」 他有理由怀疑,安妮是不是有点想脱离王储控制,开始给自己另觅大树栖息了。 这当然是理所应当的,安妮知道王储身边就连斯特兰奇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迟早会倒台。 国王老了,随时都会死,杜洛夏夫人更从来都不是树。 王储妃和王孙嘛,一个太年幼,一个又娘家势弱,没有几个能用的人,如果王储没了,他们的地位也不会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对于选码头来说,这满宫里就没有什么合适的。 不过,对王储来说,多一个支持者也不是很惹眼,但对公主来说,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但凡支持她,那公主就会对这个人格外依赖。 安妮没有否认,她折下一朵花毛茛:「自然了,我与公主差不了几岁,其他夫人小姐不待见她,我待见她,这很难不玩的好吧?」 她并不准备告诉斯特兰奇,与公主达成的友谊在什么程度,到底是吃喝玩乐的搭子,还是可以一起夺位的君臣。 斯特兰奇对这位公主没什么印象,她总是不爱出门,存在感还没有王储妃身边的侍女高,但他知道,安妮.米勒觉得不会做与前程无关的事情。 「这样的说辞,谁会相信?」他又道:「我猜,即使没有国王的掺和,就凭你如此与其他继承人亲近,王储也早晚会将你我赐婚,以保证旁人打消给你递橄榄枝的目的。」 「我很好奇,你当初封子爵的时候,到底跟王储说了什么,值得王储这样费尽心思。」 安妮回忆了一下,当初在丁戈港救王储时,她无意间吹过牛,那样的土弹根本不算什么,只要给她点时间,她就能把土弹里的原材料改良,造出火铳来。 王储问起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她依旧是说,自己在港口与南方的一个鍊金术士有来往,对方受她的恩惠,告诉了她很多秘方,但这些秘方大多都有误差,得让她慢慢的实验出来。 南方小国林立,风俗环境不同,能烧出瓷器,织出丝绸,也真有一些炮仗之类的东西,谁又会去求证呢? 王储不管这么多,只要能为他所用就行。 安妮扯了太多关于南方的谎言,她不打算与斯特兰奇说:「没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恰好救了他老人家一命而已。」 二人聊完正事,旋即离开花园,回到戏剧厅里,他们看起来只是聊了聊促进感情的天,各自神色坦然的归位,好像并没有涉及到任何阴谋。 这个年代的戏剧,总是一些讲述神话故事的,看起来倒是有趣,安妮看的津津有味。 等到戏剧快要结束时,忽然有个侍女从外面进来,在心情愉快的王储妃身边低头说了什么,王储妃瞬间就垮了脸,也没有继续邀请安妮和公主在戏剧结束后一起聊天,反而匆匆离开了这里,惹的人群议论纷纷。 国王的席位里,也有侍从上前禀报消息,听完之后,国王和他身边的王储也倏忽间站起身,不顾杜洛夏夫人的询问,匆匆往外走去。 安妮与身边的索菲丽达耳语:「这是怎么了?」 公主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拦住了一个侍女,问了几句。 这个侍女说,是宫外出事了。 「奥抚勒大教堂里的圣子雕塑上吊死了一个人,他身上写满了对鲁伯茨大主教的犯罪指控。」公主感到十分不可置信:「大主教比我父王小几岁,他曾经与我父王关系很好,还是因为杜洛夏夫人的事情,我父王才对他生了嫌隙,」 安妮忽然沉默起来,她想到瓦娜,想到斯特兰奇,他们好像都跟这个大主教有点仇怨在身上。 这个大主教,这么多年能上位肯定是沾了不少人的命。 可如果是要报仇,直接派人把这个大主教杀了不就行了?即使教堂的圣殿骑士厉害,也总会有失误的那天。 但这尸体挂在雕塑上,除了对大主教的产生影响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 不过,转过头想,对于一个有威严,受敬仰的神职主教来说,不就意味着一切吗? 就这么要了他的命,他也只会获得一场体面盛大的葬礼,但是如此毁名声的事情出现了,查不到谁是幕后主使,群众又开始质疑这位大主教的权威,人人喊打,恐怕比死了更难受。 对这位大主教的事情,安妮不是很在乎,反正与她没关系。 回程的路上,安妮婉约的把打猎路上会遇到危险的事情告诉了索菲丽达,只是让她到时候不要太惊慌,她没直接说是刺杀。 「这个消息我也是偶然得知的,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不用害怕。」 索菲丽达点点头,作为王公贵族,谁还没碰见过几次危险呢,她听安妮这样说,很放心。 「那伯爵把你叫出去,都说了些什么?」 索菲丽达并不知道安妮和伯爵在丁戈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伯爵与她之间的保密约定,安妮也从来没说过,公主只以为安妮与伯爵虽然同船前来,但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没什么特别。 再说了,安妮说过,她与这个伯爵在订婚这件事上达成了某种一致,又决定保留头衔,她是不会受制于人的。 那他们看起来,毫无感情前提存在,为什么还能如此相敬如宾? 索菲丽达并不知道斯特兰奇对王储做的事情,她还以为伯爵是坚定的王储党,他是来跟自己争夺安妮的。 安妮有意替斯特兰奇隐瞒,她说道:「伯爵对王储,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尽心,就如同我,也没那么忠诚。都是为人臣子,求的是名利。」 「只要没有矛盾,利益一致,没什么是不能相处的。公主,你要明白,没人天生会站在谁的一边,这都是趋利避害后的选择。」 第59章 中箭 木轮吱呀吱呀地压过泥地, 从枫树林后的侧门出了宫,一直走一个小时,过了城门, 就是城郊河畔边的王室猎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这个时代的王室没什么娱乐, 大多都是看戏剧,打猎,办宴会之类的,玩多了就枯燥无味。 昨晚的宫廷里如死水一样沉寂, 有侍女瞧见王储与国王陛下在书房争吵了几句,他们似乎是因为大主教的事情才争吵,听起来,是王储在为大主教说话。 安妮与索菲丽达同乘一辆马车前往, 安妮今天没有穿裙,而是穿了阔腿裤, 站立的时候看起来像裙子,但是方便活动, 也方便她遇到危险时能及时的保护这些达官贵人,除此之外,她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索菲丽达看向车窗外, 她听说可能会遇到危险,有点莫名的紧张。 「安妮, 你为什么不去告诉王储,让他劝父王取消这次狩猎呢?」 「不用,给我这消息的人不太靠谱,万一不是刺杀呢?那岂不是耽误了王室的传统, 反正宫廷守卫这么多都跟着呢。」安妮懒懒的说道,她为今天外出的午餐准备了滷牛肉三明治, 如果没危险,那就开饭,如果有危险,那就解决了危险再开饭。 索菲丽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给你提供消息的人呢?他也在狩猎的队伍里吗?」 她并没有问这个人是如何察觉这消息的,毕竟宫里人人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况且这是安妮的门路,她不自觉的多了些分寸感。 安妮抬头往车外瞧了瞧,前面是王储的车,后面是王孙的车,最前方是国王和杜洛夏夫人。 两侧跟随着许多骑马的勋爵,骑兵,步兵,就是没看见斯特兰奇。 「他不在。」为什么不在呢?安妮不觉得他是会缺席这种场合的,最近他又没什么事要办。 马车进入一片阔叶树林,透过树木依稀可见弯弯的湛蓝河水。 阳光灼热,四处有鸣蝉,安妮跟索菲丽达说:「这蝉蜕还是一种药材,可以用来发汗。」 「我听说迦宁有专门使用草药治病的药师,只不过那地方太远了,那里的药材运到咱们这里,都被当成香料吃了。」 当初安妮就是靠着在香料店里找吃的满足胃口。 「那可不是?等迦宁的使者到了,他们会教你当地的语言,要是想学草药,大可以让他们的药师来教,反正闲着也是没事。」 但她还收集了一些南方的药材,乔治和伊莎贝拉偶尔生病,她就把中药炖进鸡汤里伪装了给他们喝。 「我听说,他们那里的人信仰些别的神仙,与我们不一样,兄弟死了,弟弟可以娶嫂子?」 「你说的那是东陆附近的伊洛地国,那儿是草原,他们的风俗是这样,异教徒嘛,这很正常。」 二人从风俗谈到了饮食,直到马车的队伍都快要抵达了,刺客还是没有见到影子。 正当安妮都准备拾掇拾掇开始吃午餐时,忽然车外有骑兵高声唿喊:「营地起火了!」 狩猎日的营地提前三天就搭建好了,国王陛下要去的地方,甚至连厨房都占据了四五座帐篷,此刻忽然冒出滚滚浓烟,火势隔着一里地都能看见。 骑士们被抽走了一大半,都前去试图灭这个火。 王储在马车里得了信,心一沉,他思索半天,总觉得不对劲,准备去找国王取消这次狩猎。 他低头从马车里走出来,掀了帘子,忽然一只箭擦着他的胳膊,一条血痕猝不及防的让王储吃痛的跌回车里。 王储的屁股还没跌到坐垫上,忽然感觉到箭矢像雨点一样往马车上砸,外面的侍从像苍蝇一样乱纷纷的回击,忽然帘子被掀开,安妮从外头进来,她一把将王储提熘起来,给他推倒了躲避刺客的箭。 「王储,你可千万别乱跑。」安妮急匆匆的叮嘱了一句,又翻身从马车里出去了,王储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呆滞地缩在箭打不到的地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条路上可都被检查了那么多次,怎么可能忽然冒出来这么多刺客。 说是没预谋的,鬼才会信。 可这里是王都城郊,要组织如此规模的刺杀还不被查出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那就只有贵族了。 勋爵贵族里,有人想要王室的命,这并不稀奇。 安妮离开了王储这里,径直去了前面国王的车队旁边。 这里的骑士大多都去前面灭火了,这会儿一时间折返不回来。 国王的身边只有十七八个侍从,远处树上埋伏的刺客开始用点了火的箭头袭击,似乎是想制造火场把前来援救的部队挡在后面,杜洛夏夫人吓的蜷缩在车里不敢抬头,国王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安抚她。 「别害怕,援军很快就来了,我倒是要看看,谁竟然敢在王都刺杀本王。」 他老人家看起来很是愠怒,但也并不知道畏惧,杜洛夏夫人什么都没回答,她低着头,有些欲言又止,身上的珠宝散到了地上,也丝毫没有去捡的意思。 车外的守卫们迟迟不见支援,有的中了箭,已经初显疲态,国王透过缝隙朝外看去,已经有很多侍女随从四散奔逃,正有一个刺客往他这边攻来。 这些刺客,在长长的车队中间放了火拦着人,专程象是冲着他来的。 国王此刻才头顶冒汗,生出些害怕,他翻箱倒柜,在车上的烧水炉子旁边找出一把匕首准备防身。 忽然,一道爆破音在耳畔响起,这声音让人有些耳鸣,国王下意识抬头看出去,来的人竟然是安妮.米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她弯下腰,从靴子里摸出来一把铁管似的东西,有点像南方国家送来的火铳,但效果又不是很像,他知道,火铳没那么大的威力,连铁板都炸不穿,发明了火铳的南方国家现在都停止生产这东西了。 国王再定睛一看,子爵她手里的火铳似乎能穿透刺客的护甲,国王攥紧了手里的匕首,穿护甲的刺客!这场刺杀一定是王都贵族策划的。 安妮手里的小枪还是做好之后第一次拿出来用,之前一直放在箱子里,这玩意儿只能上六发子弹,她消灭了几个要扑上来的刺客,赶紧把枪装回靴子里。 热武器就是不一样,眼看着刺客的进攻减少了些许,她赶紧进了国王的马车,此刻也不顾什么立场了,救驾才是眼下最划算的事情。 「陛下,车队后面和林子里四处都着了火,援军实在过不来,待在这儿实在危险,您先下车跟我跑吧!」 国王点了点头,他将杜洛夏夫人拉起来:「对,我们快离开这里。」 安妮往外探头,营地里灭火的士兵和勋爵们正在折返回来,只不过被火挡住了而已,他们的目标是国王,只要国王无法被刺杀,那些刺客自己就会撤退的。 「陛下,前面虽然也着火了,可守卫们就被挡在外面,两边有刺客,我们只能从火里钻过去。」 国王蹙眉:「这怎么过得去?」 安妮将杜洛夏夫人身上的披肩扯下来,用车上的牛奶和水将这披肩打湿了,扯成块儿。 「把身上多余的衣裳都脱下来披在身上,再用这个捂着鼻子。」她打开温热的茶壶,给国王和杜洛夏夫人浇成了落汤鸡,这才把二人从车里扯出来,匍匐往正前方的火场里面去。 这条城外的路平时来往的人不多,又是只能供马车通过的羊肠小道,两边都是密林,再加上这炎热的夏季,一旦有火势就不容易扑灭。 安妮带着头,用泥沙扑灭了一从着火的荆棘,她唿喊着让另外几个随驾的勋爵掩护,找来两匹主人已经身亡的马匹,将马的眼睛蒙住,她将杜洛夏夫人塞到马背上,叮嘱她把鼻子捂好,然后朝马的屁股剌了一刀。 受惊的马直直的朝火场里奔去,国王也照做了,安妮与这个老头骑着一匹马,这危机关头,这老头也管不了僭越不僭越。 穿过灼热燃烧的火焰,受惊的马跑到宽阔地带,杜洛夏夫人被甩进了附近的草丛里。 再往前走就是营地了,被挡在火焰外围的勋爵骑士们见了杜洛夏夫人从里面冲出来,纷纷上前将她扶起来,询问国王的下落。 杜洛夏夫人只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摔断了,她倒吸一口冷气,暗恨某人还真的下了这样的死手。 勋爵们从杜洛夏夫人的口中什么也没问出来,他们只能急的团团转,又才瞧见后面出来的国王。 「陛下!」人群一拥而上,安妮从马上跳下来,受了惊的马被勋爵骑士们围住,国王被接住,慢慢从马背上下来。 他气喘吁吁,身上还有一块袍子被火燎了一角,此时还有火星子,勋爵们赶紧给国王拍灭了,迎着林子里追上来的刺客反击回去。 安妮的后肩中了一支箭,此时正汩汩的冒着血,她撕下来一条布,从肩膀绕了一圈,死死的扎紧预防失血过多,这才跟着国王一起躲进其他骑士们的保护圈中。 国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他脸色惨白的躲在骑士身后,这忽然间才看见子爵背后被染透的血红色。 她的脸上甚至连一点狰狞都没有,甚至还能撑着请人帮忙把箭掰断,「箭头一定要留在肉里,箭尾折断就好了。」她扭头嘱咐着。 回过头,就看见国王陛下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他老人家似乎是根本没想到,以往看不起眼的小人物,在这个时候竟然能救他一命。 「陛下,刺客已经在撤退了。」安妮低头说道,她压抑着一切情绪,□□上的疼痛最多让她额头多冒两滴汗水。 「你了?」国王问道,他看起来倒很心悸,真不敢想,这箭要是在落在他身上,恐怕老命都没了。 原本这支箭根本打不中她的。 但电光火石之间安妮思考了一下,还是之后,鲜血淋漓的负伤更能令人有视觉冲击,于是她替国王挡了这箭,伤的是右肩,避开了一切脆弱器官。 「陛下没事就好。」安妮悠悠地说道。 第60章 盘尼西林 杜洛夏夫人的胳膊被摔断了, 她正躺在一旁,疼的呜咽地叫。 安妮自己受了伤,还不忘记吩咐骑士拿两块木板给杜洛夏夫人将胳膊固定起来, 免得受二次伤害。 国王十分心疼杜洛夏夫人, 他急的左右张望,命人速速灭火,要把杜洛夏夫人送回宫医治。 任何的刺杀,在半个小时内无法让目标落网, 那么就已经算得上失败,刺客们纷纷逃走,有几队援军追进东面的树林里。 剩下的,则是在灭火开出一条路, 将陛下接到安全的地方。 安妮为了救陛下身负重伤,她被安置在一处阴凉的地方等待马车, 王储和其他贵族勋爵们纷纷在国王身边滑跪。 「陛下,我已经下令封锁了六个城门, 港口禁止通行,搜捕可疑之人。骑兵团正赶过来,他们会从东面来, 那些刺客无处可躲,总有一个会落网。」 「背后的主使很快就能查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王储受了点小伤, 他刚包扎完伤口,肃穆地向国王报告他的举措。 受刺杀的不是哪个小贵族小骑士,这可是国王,刺杀国王等同叛国, 但凡查出来,都是全族人上绞刑架的下场。 国王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刚开始遇到刺杀时的那么愠怒,苍老的眼神中,反而闪烁飘忽,又深思起来,象是有怀疑的对象。 可他很快挥散了这个念头。 「你去查吧,七天之内,必须给我一个确切的结果。」国王说罢,与杜洛夏夫人一同乘车离开森林。 ...... 安妮将自己的脑袋搁在柔软洁白的鹅绒芯绸面枕头上。 她趴在床榻上,中箭的右肩膀露了出来,可以看见,细腻洁白,有着薄薄肌肉痕迹的的皮肤血肉模煳,锥形箭头扎的十分深,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她在半个小时之前被送到了公主的克拉诺斯宫,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跟随她一起的,还有两个戴着乌鸦面具的大夫,他们似乎打算给她硬生生把箭头拔出来,再涂点什么圣水之类的东西。 索菲丽达公主进屋后在一旁捂着嘴发愣,她没想到安妮竟然会受这么重的伤。 安妮还保持着清醒,她的忍痛能力很高,但听那两个戴乌鸦面罩的人说了一些颠三倒四的话,她开始有些烦躁: 「公主,让他们走吧。麻烦帮我请斯特兰奇过过来。」 眼下,公主吓的腿都要软了,神棍又靠不住,唯独伯爵还算是个经歷过大事儿,可堪託付的人。 索菲丽达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去找他。」 只不过他现在在哪? 伤口裸露在外,因为安妮採取了包扎止血措施,箭头又没取出来,所以出血量不算很严重,她自己还算能应付的了。 两个神棍走后,女僕们听安妮的吩咐,从厨房拿了剪刀和拔鸭毛的镊子,还有一卷纱布。 这是她第一次给自己做手术。 公主前脚出门,后脚就跟骑马赶来的斯特兰奇在走廊迎面撞上。 「伯爵,你来的正好,安妮她要找你。」 斯特兰奇是从宫外来的,他刚见过加姆维科侯爵,听说了国王遇刺,安妮.米勒救驾受重伤的消息之后,就风尘僕僕的赶来。 「公主,请给我带路。」他压制着喉咙里的滞涩,额角凸起的神经跳动在平静的面容上。 天知道,他告诉她这个消息,本意只是为了提醒小心注意,而不是为了让她跑去救人。 充斥着血腥味的房间里,窗户紧闭着。 微弱的光线透过木质百叶帘的缝隙透进来,黯淡的烛光在床头闪烁,为她的伤口照明。 木门被侍女推开,安妮躺在床上忍耐疼痛,她的耳畔传来熟悉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她认识这个脚步声。 「除了伯爵之外,你们都可以出去了。」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道。 侍女们离开了,索菲丽达犹豫着不想走,但她还是退出去,把门关上,将这个安静的屋子留给他们两个人。 门砰一声合上。 斯特兰奇走到床边,他弯腰伸出手指拉开了伤口边遮盖的布料,蹙着眉查看红肿并有干血块的伤口深度:「要我做什么?」 「要做的很多。」安妮嘶了一声。 她继续说到:「衣橱里有个大木箱子,钥匙在梳妆檯上,你去把它打开。」 无需催促,斯特兰奇立刻找了她说的东西,打开箱子,抽出安妮说的机关,打开隔层,里面全部都是瓶瓶罐罐。 他蹲在衣橱里,先是怔了一剎那,在怀疑安妮.米勒其实是个女巫的同时,他又抬头朝外问:「然后呢?」 「把最大的那个玻璃瓶子拿出来,里面是酒精。还有一个红色的陶瓶子,里面是止血草药。用酒精把镊子和伤口消毒之后,帮我把箭头取出来,再敷上草药,包扎起来。」 现在还没有缝合的条件,单纯止血包扎伤口长的没那么快,如果不发生感染的话,需要几个月才能痊癒。 她思索着这些事情,耳朵里听见瓶瓶罐罐发出的碰撞,斯特兰奇找了一会儿,然后箱子被合上,他将酒精和止血药拿出来。 「在开始之前,我要注意什么?」斯特兰奇问道,他可从来没处理过伤口,也从来没受过什么重伤。 如果是战场上的士兵,中了箭几乎就只能等血流干,几乎没有别的办法治疗,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的赶过来,最起码,算得上是她在王都唯一的熟人。 安妮说道:「先用酒精擦手。」 斯特兰奇取下手上的戒指,擦拭了一遍酒精,他修长而具有骨感的手指拿着镊子消毒,收敛着唿吸将酒精往安妮的伤口上倒。 「靠......」 她的声音从里枕头里传出来,斯特兰奇的动作一顿,他抬眼忧虑地询问:「你说什么?」 不小心暴露了母语的安妮没有继续做声,高度白酒带来的刺痛感使人神经麻木。 她缓了半天,「没事,你接着来,把箭头取出来,如果开始出血,别害怕,用纱布堵一堵。」 枕头被额上汗水浸透,她说话的声音开始虚弱,这在斯特兰奇的耳朵里,明显就能辨别出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叫他别害怕。 斯特兰奇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屏息凝神地伸手,用镊子触碰血污深处的金属箭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手是稳的,可以说纹丝不动,可这箭头是锥形,还有倒刺,很不好取,总要拉扯她的皮肉。 有那么一瞬间,斯特兰奇甚至都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幻痛。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果断地拨开倒刺将金属箭头拔了出来,金属裹挟着湿润的血落在地上,然后就是,止血,敷药,包扎。 安妮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她生怕影响到拔箭头,手里的布帛都要攥碎了。 直到凉沁的止血草药敷上来,一股浓重的植物味道覆盖了血味儿,才彻底让人放下心。 随后,侍女们进屋,端来烧开过的凉水,为安妮擦拭身上的血迹,更换新的床单,清理屋子里的血迹。 斯特兰奇洗了手,他绷紧的神经彻底放松,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胸口唿吸起伏。 索菲丽达和侍女进屋查看情况时,安妮让斯特兰奇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所有东西,都被他迅速的装了回去,掩盖了痕迹。 安妮已经睡过去了。 斯特兰奇并没有跟随狩猎,他意外地缺席了,所以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此刻,正向公主询问确切的情况。 索菲丽达没有说安妮告诉她提前知道了刺杀的消息,她看起来还心有余悸:「当时先是营地起火了,队伍前方的守卫和几个勋爵都去灭火了。」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身处其中的时候,索菲丽达全程躲在车厢里,倒没觉得有多恐怖。 可现在细想想,可真是狠毒的杀局。 「随后,刺客就从两边的树林里包围上来,大约有几十人左右。安妮让我躲好之后就出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那些刺客就用涂了桐油的箭点燃了树林,以及马车上运送的器具,后方的守卫和骑兵也都被大火挡住了去路。」 「国王和王储的马车,正好就被包围在其中,前后都是大火,两旁是刺客。」 她低下头:「我不知道安妮到底是怎么把国王救出来的。」 在那种情形下,能把自己命保住就很不错了。 斯特兰奇听了一会儿,神色凝固,百叶窗透出的光线照在他那张冷峻的脸上,分辨不出一点情绪上的波动,只有一双眼眸,失去焦点的盯着房间里空气中的某个地方。 似乎他早就知晓了这一切会发生。 「我知道了。」他收回目光,低头朝被子里的安妮扫了一眼,「她今天不会醒了,我要留在这里。」 索菲丽达没有察觉伯爵的异样的平静,她点头:「我让侍女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 斯特兰奇跟公主道谢。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有婚约,在外人看来,这跟一家人没什么区别,理所当然是斯特兰奇来照顾她。 他在战场待过很长时间,多少知道一些,中箭的伤员即使止住血了,留下一口气,也有可能会在后头惊厥高热,随时都会一命呜唿。 夜晚。 安妮清醒过来,她翻动了僵硬的身体,扯了扯枕头,寂静的黑夜中,只能听见窗外风声阵阵。 忽然,门被打开,有人举着油灯进屋,漆黑的屋子里有了依稀可辨认的光线,她睁开眼,感觉全身上下都是黏腻的冷汗。 「我醒了。」安妮嗓子沙哑,她发出细微的声音。 随后,斯特兰奇将一盏盏的烛台点燃,他答到:「我知道。」 隔着一堵墙,什么动静儿都能听得见。 「箱子里有个很小的,用布缠起来的玻璃瓶,如果我待会儿开始发热的话,就请你就把那个东西拿来。」 「好。」在让整个房间亮堂起来之后,他吹灭了手里的油灯。 在听到她的话时,斯特兰奇并没有对这个神秘药品有任何质疑。 毕竟她不是一般人,会把自己利用到这个地步,这么狠得下心,没有点后手怎么可能。 其实,安妮敢保证,在救驾之前,她都不会料到第一个试药的人会是她自己。但要是没有这个东西,傻子也不会去挡这一箭。 那可是乱世中比金子还值钱的神药,啊。 第61章 女伯爵 「你一定很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吧。」 安妮趴在枕头上, 她看不见伯爵,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安妮能感觉到, 斯特兰奇的情绪在这间屋子里蔓延, 他是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一切,又充满困惑。 斯特兰奇坐在床尾凳上,他背对着安妮,自然也无法察觉她的神色。 「事实上, 这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噢?说来听听。」她把被子裹紧了一点。 如果斯特兰奇知道什么是拼图的话,那么他会认为他拿到了拼图的最后一块。 「如果换做是我,我不会救驾,即使王储和国王都死了, 我照样可以依靠地位在新的君主面前获得话语权。」斯特兰奇扭头侧目看了一眼,他的口吻十分平淡, 在提及国王和王储时,竟然有些讽刺意味。 「但你不这么认为。」他的手指摩挲着家徽戒指, 上面镶嵌了彩宝,在珠光下熠熠生辉。 「拥立新的君主,你不一定能获得现在的地位, 因为你是一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安妮狠狠的回嘴。 「你想拥有地位权势,想不受掌控, 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斯特兰奇起身,手熟的拿钥匙打开了她的箱子,拿出布包裹的小瓶子,又把箱子关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他坐到床边, 手指探了探她的后颈,指腹的触感轻微滚烫。 「给, 你的药。」 安妮把盘尼西林接过来,拔掉塞子一口饮了。 「你还没说完。」她有种被戳穿了的感觉,但又莫名想听一听。 「第一条路,不断的为你现在的靠山卖命,让他永远离不开利用你,直到你可以反过来用你的重要性挟制他。到了那个时候,什么性别,根基薄弱都不是问题了。」 「这条路难走,费时费力。」 「第二条路,那就是扶持一个公主上位。」 「最好在她势力微薄的时候就开始,这样她就会视你如心腹。又都是女人,她绝对会给你无比的信任,无比依赖你,直到成为你的傀儡。」 安妮听不下去了。 「我没有要让她成为傀儡的意思。」 斯特兰奇依旧说着:「你感觉自己岌岌可危,所以什么机会都想抓在手里。公主眼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培养了她,又等不了她,只能在现在,利用一切机会在王储和陛下面前证明自己的用处,获得迅速上升的通道。」 「这倒是真的。」安妮答。 她没有了一开始被戳穿的窘迫感,反而坦诚起来:「没办法,谁让我别无选择,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还上有老下有小呢。」 漆黑的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不跟王储拒绝订婚这件事,也是给自己留的退路?万一两条路都走不动了,还能以此为遮蔽,获得喘息的时间。」 她脸上的神色僵住了,「我过说了,我别无选择,你能理解应该就不介意吧?」 「所以,即使不是我,是任何人,只要是王储给你的,你都不会拒绝。」他低低的说道。 安妮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想扭头去看他的脸色,又动弹不得。 「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再试图回头,趴在枕头上等着药效退烧。 其实她很没有把握,万一这个身体对药过敏咋办,万一她提纯的不够咋办,还是很有风险的。 「当然了,什么问题都没有。」斯特兰奇起身,他准备离开这里。 靴子在木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动静,他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离开,将门合上。 药效至少要半个小时才能发挥,安妮回想着伯爵今晚的一席话,她觉得,伯爵这个人本来就有许多秘密,而她替他保守了那么多要砍头的秘密,利用一下他未婚妻的身份做退路又有什么问题?他很吃亏吗?也没有吧。 现在反正彼此也没有什么不知道的秘密,反正都是利益共同体了,还差这么一个名分吗? 她想着想着,思绪渐渐归入黑甜的梦境。 再次醒来时,最先是鼻子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麦子甜粥味儿,她睁开眼,余光里看见侍女们正打开窗户,清扫地板,更换窗台上新鲜的花束,红艷艷的,竟然是美尔夏南花园里的山茶花。 「这是山茶花吗?」安妮问道,她依旧只能趴着,估计要趴到伤口结痂才能不再卧床,这样美丽的花朵,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能看到。 侍女踌躇了一会儿,说道;「这是杜洛夏夫人让人送来的,说是感谢子爵您救了她。」 原来是她啊。 侍女继续说道:「杜洛夏夫人让人每天都给您送新鲜的各式花朵来,她还送了一些礼物,和陛下派人送的东西放在一起。」 国王还算有点良心,特地派人从库房里选了一些平时赏赐人的金银财宝,还有一块有伯爵这个地位才能收的光明神殿徽章。 安妮问的详细,侍女就缓缓道来:「除了徽章和花之外,还有两百个金币,一些织金的丝绸,宝石项鍊之类的东西,需要我给您收到衣橱里去吗?」 「好。」 安妮伸了个懒腰,背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国王送来了这块徽章,那么就极其有可能把鲁尔普郡剩下的几个镇也给她,晋升她为伯爵。 这样一来,她自然就有资格戴光明神殿徽章,进入神殿参会。 看来,只要豁的出去,没有什么是不能弄到手的。 安妮还在想,要如何规划那唾手可得的土地,公主索菲丽达就抱着一堆书籍走进了她的卧室。 索菲丽达很开心,她挥退了房间里的侍女,将书本摆在墙角的桌子上:「安妮,父王给你送了许多赏赐呢,甚至还有光明神殿的徽章,眼下怕是全宫廷都知道了,即将会有一位......」 「全宫都知道了?」安妮蹙眉:「查刺客的事情呢?王储交给谁去办了?」 「赛巴斯蒂伯爵没有告诉你吗?他今天一早就离开了宫里,在王都搜查刺客的下落,王储让他来查这件事。 」 他去查这件事?安妮有些深思。 索菲丽达又道:「先不说这件事了,安妮。前几天你不是让我换掉身边的侍女吗?我佯装丢了东西,去请王储妃来查这件事,王储妃果然做主让我重新挑选侍女。」 「我又听你的,选了几个年轻的,进宫没有多久的人。」索菲丽达的侍女出身贵族家庭,最低也是个男爵之女。 安妮不再想查案的事情了,反正不是她安排的刺杀,这无需上心。 「嗯,那就好。她们要跟着公主你去迦宁,要贴身的照顾你,得好好的谋划,把她们笼络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索菲丽达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安妮说话的,她将放在桌上晾凉的麦子粥端起来,坐在床边餵给没法翻身的病号吃。 「我这不是来请教你了嘛,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们对我忠诚?」 她说的意思并不是浮于表面的尊敬,只要还是公主,这些人倒是不敢当面不尊敬她。 她自己的能力也能够约束好他们的行为不逾越。 「不说像你我一样做推心置腹的好友,但我希望至少我身边的侍女是真心为我考虑的,不会暗地里给别人卖命,或者三两个钱就能收买去了。」 收买人心这件事,索菲丽达承认自己还很欠缺。 索菲丽达说罢,安妮嚼了嚼煮的软烂的麦子粥,她若有所思。 「公主,你想想,半个月前我见了你行礼都来不及,但现在你都能餵我吃粥了。」她露出自豪的笑容:「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对您尽心尽力。」 「做人嘛,都是真心换真心。做侍女的,只求主子脾气好,好说话还不折腾人,公主你在这方面已经够格了。」 「但是,要想侍女们都跟你沆瀣一气,那就得给她们一点盼头。」 安妮用没中箭的胳膊接过公主手里的碗,她嫌公主餵的慢,接过来自己三两口吃了,回头,索菲丽达还在出神的思考,什么是盼头。 「消灭不完的怪物,是没盼头。」 「有盼头,自然就是有奖励,还得是团体奖。公主,那些新来的侍女们都多少有点出身,你知道对她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公主回过神,接了碗放到一旁,答道:「这个我知道,是前程。」 「对咯。」安妮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循循善诱:「一般情况下,给王室做侍女,能得到什么前程?」 索菲丽达对这个很熟悉,她掰着指头数:「侍女们的出路一共只有三条。」 「首先,就是到了二十多岁被赐婚的,如果是我给侍女赐婚,那么再差也能叫她们嫁给男爵做夫人。」 「要么就是封为宫廷管事,走这条出路的侍女大多是嫁给了宫廷守卫,或者一生未婚,管理厨房,衣料仓库,宫里各处的杂事,最最了不起了,能当上王储妃身边的宫廷女侍官。」 「再就是跟着主子出宫了,如果是我,她们会跟我去迦宁,我过的好,她们就能衣食无忧,贵族子弟随便挑选。如果我过的不好,要是沦落到去修道院了此残生,要么被送给别的贵族,要么她们也只能在修道院里老死。」 安妮贊同地点点头,她说道:「所以,公主你得把侍女的待遇提高。同时还要早早的为她们安排好出路,并且告诉她们,得到这样的出路只需要忠心不移。」 「这样一来,无论你将来如何,她们都有安身立命的资本,自然就不会轻易被别人诱惑。」 「换做是公主你受了这样天大的恩惠,会不为施恩的人尽心尽力吗?」安妮反问她。 索菲丽达恍然大悟,「当然了,如果有一个人为我撑腰,给了我可靠的后路,保我不愁吃喝,不用忧虑前途,我自然会把她当成第二个父母一样尊敬爱护,即使事先知道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我也愿意去付出。」 …… 第62章 逃犯 「有许多的贵族, 目光最远只能看见身边的一亩三分地,领地里的农奴时刻都想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也毫无察觉。」 「公主你能有这个体贤下士的行为就胜过很多人了。」 索菲丽达闻言窃笑:「希望如此, 不会有人随时想砍我的头。」 安妮神色戏嚯, 淡淡地反问公主:「你觉得,有人是天生就主动被群众怨恨的吗?」 「没有。就拿这次刺杀来说,如果不找到最深的缘由,永远都会有下一个刺客在路上。」 这些话完全超出了索菲丽达能理解的范畴, 什么叫最深层的缘由? 「为什么这么说?」 安妮趴了回去,她摆摆手,「你早晚会懂的,公主, 我要的那些书籍都找到了吗?」 索菲丽达应声:「都找来了,有海航图, 南方国家的地图,要这些做什么, 我在仓库的角落里找了很久,只有这些了。」 「反正要养伤,就连国王的寿宴也不一定能参与, 闲来无事多看看书呗。」 因为救驾而受伤之后,安妮可以明显的感觉到, 她生活的环境又因为见义勇为变好了一点,时不时就有一些面生的贵族前来看望她,不管认识不认识的,总要寒暄一些话, 送一些礼物,女公爵和侯爵也来过, 衣橱里已经快要塞不下了。 侍女们每天都会送来最新鲜的食物,王储妃拨了两个侍女给她使用,打扫房间,但清创换药的事情,安妮还是劳烦了公主。 伤口在三天后彻底结痂,安妮可以起来活动了,但一只胳膊还是不能用力,所以她只在房间内行动。 每日清晨起床后,她盯着两个侍女给屋子里的地毯除尘,打扫完卫生,安妮不允许她们一直待在卧室里。 她会看一个清晨的书籍,然后下午陪公主聊天吃饭,直到国王寿宴那天,她才一个人在屋子里扎了一整天,午后,封伯爵的旨意就下来了。 如果这也算是一种考公上岸的话,那么也就是过了公示期了,众人通通改了口,开始叫她伯爵。 成为伯爵之后,她收到了授勋礼要用的袍服,紫色滚边蓝色底的丝绸袍子,刺绣了姓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我父王特意在寿宴上将这件事告知众人,嘉奖你的英勇忠诚。可我认为,即使没有这次,迟早你也是会顺利成为鲁尔普伯爵的。」 「我送的寿礼国王看过了没有」安妮问道。 索菲丽达摇了摇头:「还没有,许多王国都派来了几十人的使臣团,接见完他们,至少也要三天之后。」 安妮点了点头,她站在窗前,六月的阳光刺眼炽热,王都是个炎热的地方,这样的地带,有大批的葡萄庄园,经过一个夏季的炽热,果实会变得更有糖分,酿出来的红酒,能畅销西陆。 迦宁的使团已经抵达了王都,接下来,他们会派人教授公主当地的语言。 这个世界的大陆没有漂移,也没有隔着几大洋,而是一个整体,但因为隔着许多天堑险地,各国互通程度并不高,虽然人种差别是有的,但是语言和风俗乃至宗教都互相影响的程度较小。 语言体系,差不太多,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有游歷东西陆,以及南方诸国的学者写下了游记,航海图,学习了许多国家的语言,留下许多参考文献。 安妮活过两辈子,现在总有种随时想大喊礼崩乐坏倒反天罡的冲动感。 她强行按捺住内心的不适,回头说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也跟公主你一起学习他们那里的语言吧。」 省的去了新的地图,还要请翻译在身边,耽误她找机会做生意。 又是三天过去。 安妮可以出屋子了,她天不亮就起床了,换掉晨袍,穿了授勋用的衣裳,与公主一起用过早餐后,她前往了太阳神殿,授勋在这里进行。 外面围观的人并不少,宫廷侍官和几个勋爵接应了她,安妮在太阳神殿隔出来的房间里等待吉时,她百无聊赖的看几个男勋爵在一旁抽菸闲聊,这些人对安妮的态度很微妙。 一方面他们瞧不起女人,又一方面安妮.米勒有些功劳在身上,后台又是王储,不得不礼貌对待。再者,她是赛巴斯蒂伯爵的未婚妻,又不打算放弃头衔,现在甚至要加封,他们都觉得,安妮.米勒是一个古怪的人,所以又自动的将她隔离在交际之外了。 这些人,身上都有爵位,却没上过战场,他们的身份血统是有的,或许就是之前去病房慰问安妮的某个夫人的丈夫或者儿子。 临近中午,侍官说时间到了,她提着袍子从殿内出来,穿过穹顶进入神像供奉的地方,红绒地垫铺出来了一条路,因为使团还在王都的缘故,所以相当一部分人都是穿着奇装异服的异国面孔,安妮用余光撇着。 她看见有一队人穿曲裾深衣,束髮戴冠,站在靠前的位置。 这该不会就是迦宁的使团吧?好亲切噢。 她继续往前走,在持剑的国王面前跪下,神甫念叨了一些歌颂之词之后,国王抬起纯金铸造,手柄镶嵌了宝石的窄剑在安妮的双肩搭了两下,这就算是礼成了。 仪式结束后,安妮在美尔夏宫参与了聚餐宴席。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见斯特兰奇的影子,就连王储也只是在授勋仪式上短暂的出现了一下就离开了,宴席上没有他们。 索菲丽达与安妮窃窃私语:「伯爵应该是找到了刺客的下落,王储接到消息之后就出宫去了。别说他,王储妃也杂事缠身,兴许是碰到了什么事情吧,这种场合竟然也不在。」 国王在伯爵的授勋仪式之后邀请宫内的所有人吃宴席,在美尔夏宫摆了十几张长桌,各国的使臣又见识了西陆第一强国的授勋仪式,又吃珍馐美味,喝琼浆玉液,他们带来了异国歌舞伎进献给国王,席间也有表演。 甚至有穿喇叭裙跳肚皮舞的,宴席上的古板贵族们议论不已,才临时被叫下场,鸡飞狗跳的,安妮乐呵呵的欣赏了全过程。 宴席结束后,有守卫到安妮身边来请她,说国王有事要见她。 安妮猜测国王应该是看见了她送上去的祥瑞,她点头,让索菲丽达先行回宫。 随后,安妮跟着守卫来到了国王的书房。 这里的装饰已经不能用浮夸来形容了,她平静的闭了闭眼,从眼花缭乱的木雕,金器,玉器展示台里穿过,说是书房,其实更像个展厅。 宫廷侍官正陪着国王摆弄一些使臣们送来的新鲜玩意儿。 「陛下,鲁尔普伯爵到了。」侍官口中是安妮眼下的官方称唿,封地名加爵位。 她行过礼之后,慢吞吞的上前,国王已经给准备了椅子,她不用人请就主动坐下了。 国王满头白髮,身宽体胖,穿绣满金丝的袍子,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身前有矮桌,他老人家的手里正拿着安妮准备的生日礼物,一把白龟壳占卜器,占了几卦,侍官又帮助国王把里面的钱币装回龟壳里。 国王回过头,他指了指这个白龟壳,说道:「你来的正好,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本国的文化中,占卜并不是巫师的专利,神职人员也会用占卜来询问天神的旨意,安妮就送了象徵祥瑞的白龟占卜器,以及里面的特定钱币。 在钱币铸造的过程中,安妮特意让工匠改变了它的正反重量。 在安妮起身走过去的过程中,国王又占卜下一个卦,钱币落下之后,又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卦象。 国王翻阅了古老的占卜书解读,这卦象可不是一般的好,说他能长寿万年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为什么我每一次占卜,都只会出来同样的结果?」 安妮眼睁睁的看着国王瞪大了双眼,开心又不敢相信,她装傻充愣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觉得这白龟壳漂亮稀有,就做成法器送来了。兴许,是国王您就有如此命运吧。」 她将龟壳接过来,掷了一次,竟然并不是之前的卦象了。 又递给侍官,这位服侍了国王半辈子中年侍官也掷出来了不一样的卦象。 这其中的关窍不用打谜语,其实就是他们手上所戴的戒指磁力不一样罢了,国王戴的是纯纯的金戒指,其他人都是混合金属,自然能影响钱币里的磁碟。 国王彻底信服了安妮的话,他抚摸着鬍鬚,渐渐咧嘴笑起来:「看来还真如你说的一样,这卦象就是我的命运。」 说罢,国王就把占卜的事儿丢到了一边,他告诉安妮:「赛巴斯蒂伯爵传信进宫,说找到了上次刺杀案其中的一个。」 「伯爵和王储马上就会押送到宫里来,鲁尔普伯爵是亲歷者,不如也留在这里听一听,这个会说什么。」 侍官在一旁开口补充道。 「是在哪里找到的?」安妮下意识询问。 侍官挺了挺胸,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说道:「说是在港口,这个刺客想混进商船里,海禁之后没有走成。」 国王这个老头子忽然眼神严肃了起来,他正对着书房的大门,目不斜视地询问: 「依你觉得,这个,是真吗?」 安妮听了这话,后背浮起一阵冷意。 她依旧装傻充愣:「还能有假的吗?难不成还会有人愿意顶替砍头的罪名吗?」 「呵呵,这倒也是。」国王恢復了乐呵呵的模样,他老人家嘆了一口气,指了指左边的那些展示台: 「你这个礼物本王很满意,那儿有迦宁使臣送来的对象儿,你过去挑一些,也给索菲丽达带两件,现在就拿去玩儿吧。」 安妮明白国王这是忽然改主意了,不想让她一起等着审讯了。 她满意地笑了笑。 第63章 二合一 … 迦宁国地方不大, 物产却很丰饶精美。 安妮挑选了一只白瓷颈瓶,一把绣扇,一尊银错金三足香炉, 她将这些选好之后, 侍官唤来侍女帮忙拿着,安妮这就离开了书房。 临走时看见国王肉疼的表情,所以她现在的心情很是愉悦。 临近出美尔夏宫时,正巧隔着穿廊的庭院, 午后的阳光朦胧如雾,她看见王储与斯特兰奇从马背上下来。 他们二人看起来皆有些为难之色,不知道聚头说了些什么,随后守卫打开牢笼, 拉出来一个浑身都是镣铐的逃犯,这囚犯跌跌撞撞的被推进宫里。 安妮收回目光, 她带着这几样东西,回到了公主居住的宫殿。 起居室里摆着一套安妮改良过的沙发和矮桌, 如果这个时代有电视的话,那么这个沙发极其适合用来躺平。 白瓷颈瓶晶莹剔透,如玉石一样散发莹润光泽, 这东西是个宝物,在王都都很难找这么白, 胎体这么薄的瓷瓶子,索菲丽达很喜欢,她拿在手里摆弄了许久,最后还是放下了。 「父王从来没送过我什么东西。」索菲丽达想起这些年每到过节日, 她总会心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然后落空。 她一直想, 或许,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只象徵着一段不体面的宫廷秘史而已,没资格收到任何的礼物。 「你要开始感动了吗?」安妮低下头,她生病时收到了其他贵族送的骨瓷牛奶杯,眼下兑了一些奶茶,热腾腾的茶香压制了鲜奶的腥味,鲜奶又中和了茶叶的涩味,她端在手里啜茗。 索菲丽达闻言愣了一下,她在安妮的脸上寻找开玩笑的神色,但却发现安妮并不是开玩笑。 「当然没有。」 她有些愠怒:「这么多年了,对我的境遇不闻不问。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要把我嫁到千里之外的异教国,连正室都做不了,做什么...可笑的夫人!」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是怎么对我的!」索菲丽达高声说道,她很少有这么失态,高涨的情绪。 安妮没说话,索菲丽达又安静下来,她低头深思,眼下送这些东西,无非是因为她即将就要远嫁到迦宁,为了用情亲操纵她在迦宁一切以莫尔兰利益为重,所以他才会这么做。 这证明,国王曾经并不是忘记了自己有一个女儿,而是他没忘记,但还是选择主动刻意忽略了,国王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么一段过去,可到了需要利用她的时候,国王又忽然想起来她这个人了,开始施捨东西了。 宫廷和王都里的贵族都是人精,国王对谁好,他们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嗅到风声,纷纷附和,例如安妮。 但国王要是刻意的打压冷落谁,这些贵族也绝对会效仿,索菲丽达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受到的冷遇,其实都只是因为她不受父王的重视而已。 她觉得自己很有立场去怨恨,但如此想想,她不该怨恨,毕竟她从来都知道所谓父王的真实面目。 王室的父子君臣,天生就是敌人和棋子罢了。 「国王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他自私刻薄,薄情寡义,一切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对待子女都是如此。」安妮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她抬眼看向恢復平静的索菲丽达,目光幽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那么我很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他才对老沃伦公爵的后代那么格外优待?」 起居室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们二人,骨瓷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迴荡在空旷的屋子里。 「我记得公主你提起过,王储妃能成为王储妃,与老沃伦公爵的死亡真相有关。」 安妮的话让索菲丽达唤回一些回忆,她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老沃伦公爵并不一定是保护国王而死,那为什么国王如今要对他的后代这么好?你觉得这象是什么?」 安妮问道。 她的双眸如同找寻到猎物的鹰隼,锐利地仿佛能将它穿,她在等公主说出她预设的答案。 索菲丽达转了转脑子:「补偿。」 「因为愧疚,所以补偿。」 公主瞪大了双眼,可是如今人人都知道,女沃伦公爵是未来的王孙妃,那么,也就是说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回到王室的手中。 且不说,沃伦公爵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就说假设。 「假设国王是为了补偿沃伦公爵的死,才对他们一家人这么好,又给沃伦女公爵钱财地位,甚至修改继承法。又假设,这一切都是王储妃提出来的主意,让女公爵继承爵位,又让她成为王孙妃,变相的收回了一切。」 「既然想收回,为什么起初要赐予?」安妮追问。 「这证明,陛下并不想补偿老沃伦公爵的死,只不过,名义上他可是为了救陛下而死,他不得不犒劳名义上英雄的后人。」索菲丽达按捺住心里的惊骇,她顿了顿,心里的乱麻逐渐清晰起来:「在王储妃成为王储妃之前,老沃伦公爵的继承人,也就是现在女公爵的父亲,他刚死没多久。」 「那个时候,沃伦公爵的位置要么落到旁支手里,要么落到女公爵那样一个牙牙学语的儿童身上。」 女公爵的父亲是怎么死的?这也是一件值得探究的事情。 所以,不难想像,王储妃意外得知了关于沃伦公爵的秘密,即将被国王秘密赐死,但她为国王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顺利的将沃伦公爵一家的秘密掩盖在滔天的陛下恩宠中,等无知的女公爵长大,再将她身上的一切都收回。 到时候,再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国王的秘密,即使知道了,自小被捧杀的女公爵也无法做什么。 她虽然是公爵,但没有一天在任上工作,没有自己的心腹,没有自己的忠实部曲,她连利用公爵职权造反的能力都没有。 犹如一个任人宰割的娃娃,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国王对她的恩惠。 索菲丽达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有些冰凉,不好言说的恐惧感蔓延开:「所以,当初陛下会力排众议修改法案,让公爵变成一个小女孩,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做公爵,他才能安心。」 安妮引导公主梳理出来了这一切,她能感觉到,索菲丽达是一个非常敏锐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或许她也遗传到了她父亲身上的洞察力。 「这才是王权角逐的世界。」 安妮落寞地环顾自周,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敢在国王面前展露智慧和聪明,宁愿扮蠢,装作鲁莽。 「身为一个国王,他不会拥有任何的慕儒之情,爱情和友情,任何的仁慈和宽宏,那些只是假象。」 「任何的国王都是一样,他们只会利用身边能利用的一切,遮掩自己的面目,实际上使用最骯脏的手段。」安妮低声的说着:「为什么王储妃能在这样的世界里如鱼得水?因为她赌自己能成为王权最得手的棋子,能生下继承人,且她赌赢了。」 「我们能走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像王储妃一样成为成为它华丽的遮羞布,要么毁掉它。」 这一句又一句,丝毫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奶茶冷却后散发出的冷腻气味有些败兴,可洗耳倾听的索菲丽达手指却在颤抖,她并不是害怕,反而脸庞上浮现着浓浓燃烧的野心,这使她的唿吸加重了许多。 「我想毁掉这一切的不能见光的污秽。」 她紧紧的抓住了安妮的衣袖,「我明白了。安妮,我明白你说的「最深的缘由」是什么了。」 「如果不毁掉它,那么永远有无休无止的杀戮发生。」 「这一次的刺杀,你认为会是谁做的?」安妮反问索菲丽达公主,她推理出这一切的过程,与公主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将她引入思考的路途,都是为了引出这一个名字。 「加姆威科侯爵。」公主垂眼,眼皮轻阖。 ... 美尔夏宫。 国王居住在二层,拱形廊道铺着大理石地砖,最低等的侍女们隔三差五就会将这里清扫一边,擦拭昂贵剔透的玻璃。 这些玻璃在顶天立地的长条窗框里装点了屋子,显得通透又开阔,若是运用在数十平米的书房中,则会显得过于没有隐私感,所以又有人发明了窗帘,国王不可能用棉麻制品,于是只能使用厚重的丝绸,绒布。 即使屋外颳起夏风,被束成一捆的厚重绒布窗帘也纹丝不动,显得毫无生机。 就如同国王的脸色一样,木然,苍老的没有活力。 斯特兰奇的身影笔直而宽阔,他一语不发地站在逃犯的左边,轻微地低着头,冷漠的目光斜眼看着正在跪地向国王陈词求饶的逃犯。 逃犯衣衫褴褛皮包骨头,他身上还穿着行刺时的麻衣,染了鞭刑的血污,他不是死士所以逃跑了,在港口的仓库里躲了这么多天,他没能逃出搜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王储双手叉腰,他的披风都没取下来,样子象是耀武扬威的花蝴蝶,「陛下,捉拿这逃犯可费了我们不少的功夫,即使是这样,我们依旧没有让他逃脱!」 他伸出脚来踢了踢皮包骨的逃犯:「在国王面前,好好的交代清楚,到底是谁指示你们行刺国王,他是谁,怎么吩咐的,怎么通过层层检查制造起火的,都说明白了!」 「要是敢隐瞒或者欺诈,现在就砍了你的头!」 那命逃犯卧倒在地上,他的眼睛里只有洁白干净的地砖,缓缓地抬起头,逃犯看向上位的国王。 「没有人指使,我们是自发的组织,目的就是为了取国王的命而已。」 王储闻言,勃然大怒:「还敢狡辩,你可想清楚了,说实话,还有可能得到全尸!」 他的怒吼之后就是无限的寂静。 那个逃犯什么也没说,匍匐在地上,仿佛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国王在上头坐着,见状感到无比乏味,他摆了摆手:「把人带走砍了吧。」 「可是他还没交代幕后主使是谁呢?」王储疑惑地反问。 国王摇摇头,他看起来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这个逃犯一定会什么都不交代。 「他不会说的,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吧。」 国王对王储这个傻儿子心生怜悯,他为什么总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看不清楚,反而在有关自身利益处却那么会算计呢? 侍官见国王发了话,站出来说道:「既然这样,王储和勋爵先把这个逃犯关押进地牢吧,国王每天这个时候都得午睡了。」 王储没再说什么,反正又不是刺杀他的刺客,他点了点头,看向斯特兰奇:「走吧,那我们就告辞了。」 斯特兰奇点头,退出书房。 二人带着逃犯去了地牢,将囚犯关押在底下的囚室中,等待着刽子手准备好东西,既然国王有命令,那么这个人明天一早就得砍头。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准备着。 王储与斯特兰奇在地牢的拐角处停下脚步,王储心里有许多的疑问想问斯特兰奇。 他叉着腰在地牢里转了好几圈。 「教堂那具尸体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流言有没有压制下来?」 「查到了尸体是一个曾经在教堂唱诗班的男孩。压制流言的散布已经初见成效了。」斯特兰奇回答。 王储点点头:「大主教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卧床不能下地,我得多去看看他。至于这次国王被刺杀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我真不懂,为什么国王就那么断定这个人什么也不会再说了,要是上上酷刑说不能还能撬出一些东西。」 他面露遗憾,摇头:「算了,砍了就砍了吧,省的麻烦我们去追查。对了,你得准备准备,去迦宁给索菲丽达送嫁,算一算,两国商议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 斯特兰奇又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这种不爱搭理人的样子让王储很是恼怒,他啧了一声:「斯特兰奇,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紧绷了,你得松弛一些,即使在办事也别那么严肃。」 「安妮.米勒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的。话说,她的伤好了没有?不耽误送嫁吧?」 王储琢磨着,送嫁就意味着与其他国家交流,有什么生意上,政治上的机会都是第一手,所以他才想让自己的心腹占满席位,要是安妮.米勒去不了,他还要找一个能替换的人。 斯特兰奇压抑着细碎的情绪,「她可以。」 「那就好。」王储拍了拍伯爵的肩膀,他嫌弃地躲开了一只肥硕的老鼠,拎着衣摆离开了这环境堪忧的地牢。 转眼间,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阳光的余温只在地砖上留存,乌云逐渐攀爬,包裹住天空的一隅。 斯特兰奇行走在宫廷的穿廊中,他抬起头,透过横平竖直的建筑物,看见了扩散的乌云。 这预示着今晚会有一场不令人期待的瓢泼大雨。 抓逃犯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国王说刺杀的事情完结了,就是圣旨,无需再查。 但他不是很相信,在那个位置上呆了那么多年的国王陛下,会一点异常和蹊跷都查不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看出来了异常,国王也不会就那么让自己的隐私公之于众,所以他不会在明面上动手。 斯特兰奇打算穿过走廊,忽然一个陌生侍女迎面走过来,她拦住了他的去路,恭敬地说道:「伯爵,索菲丽达公主请您去一趟。」 他也不意外,抬眼说道:「是安妮.米勒要找我?」 侍女很敬业,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前面带路,「您跟我走吧,伯爵她说晚餐冷了就不好吃了。」 ... 起居室,餐具摆了两套,安妮坐在窗台边的小凳子上,用铜剪子修理白瓷颈瓶里的洋桔梗,她的右手不能抬,否则会牵动伤口,只能很笨拙地使用左手,但好在只是修理纤细柔软的花朵,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三两个侍女正在忙碌,她们将菜品依次呈上餐桌,即使盖着罩子,可美食的味道依旧从缝隙里透出来,再配上这闲适优美的氛围环境,很难让人不放下戒备。 斯特兰奇踏入这个房间,第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人。 窗木都斑驳了,傍晚阴翳的乌云使光线微弱,烛火早就用上了,疏落地摆在房间各处,空气里的香味裹挟着即将下雨的泥土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她站在两扇细长的窗前,倾身抬手修剪那些杂乱的叶子,专注至极,仿佛垂首雕刻一件装饰品,但又不得不因为顾忌伤口而小心翼翼。 奇装异服的裤裙与短衬衣,她扎了一条马尾,细细长长的垂在背后,依旧没有一丝的杂乱,姿态十分的像一个运筹帷幄的优秀捕食者。 在大自然的范畴中,能力越强大的动物,身上的花纹和稜角就越鲜明,越利落。 他叩了叩门扉,安妮回过头,她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她沖他抬了抬下巴,「坐,就当自己家一样,我有话问你。」 侍女一个个打开菜品的罩子,默默地出去,将门关上。 斯特兰奇顺从地在她对面坐下,他将双手放在桌面,不到两秒,他抬起手提了公勺,目光在桌上巡视了一圈,默默给自己面前的盘子添了一道浓汤。 四五道菜,都是他很喜欢吃的东西,「想问我的还不少啊,竟然做了烤鸭。」 斯特兰奇没好气地说道,他就这点爱好,被摸透之后就经常被拿捏。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安妮在他的对面坐下,她欲言又止,觉得做人也不能太过于功利,好歹也是个朋友。 「算了,饭后我再问吧,不差这么一会儿。」 省的对齐信息之后,她会食不下咽,影响口腹之慾。 脆皮烤鸭配黄瓜丝,沾上甜面酱,与薄饼一起塞进嘴巴里,安妮右手不能用,她只能笨拙地用左手拿勺子吃饭,但战斗力依旧□□。 斯特兰奇很好心,他在铜盆里净了手,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帮助身残志坚的女伯爵包了几片烤鸭。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不用谢,我知道我是个好人。」他答道。 她有些噎住了,清清嗓子,眼见着差不多了,就问道:「你不打算主动告诉我,那个逃犯都跟国王说了什么吗?」 「本来在你们押送逃犯进美尔夏之前,我被国王叫去了书房,这老头竟然问我,觉得这逃犯是真逃犯还是假逃犯,吓的我,都不敢留下来了。」 她心有余悸的扒了一勺胡萝蔔红烧肉,骟过的猪崽子们已经长大了,这是玛丽不远千里用船运到王都宰杀,公主派人出去抬回宫的北方猪肉。 果然,毫无一丝腥味儿,只有肉香,炖的软烂了,加上胡萝蔔和紫皮葱碎,这就解了腻,带有一丝丝的清甜。 如果作为饭友,安妮觉得自己与这个饭友很能吃的到一个碗里去,口味差不多。 斯特兰奇放下了他的叉子,「他真这么问你了?」 安妮点头。 「那逃犯见到国王之后,只说他们是自发组织的刺杀,什么背后的主使也没交代。」 他如实说道。 「你抓到人之后,有没有可能被掉包,你自己没动什么手脚吧?」安妮狐疑地问。 「没有,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做手脚,给自己找麻烦?」 斯特兰奇澄清了她的猜想。 「我与这件事无关,要说唯一的关系,就是收到了那张做提示的纸条。」 安妮冷哼一声,言之凿凿的说:「那这个逃犯,是加姆维科侯爵故意留下来,给你拿去交差的吧?」 在事发之前,斯特兰奇没有出现在狩猎场,而是去见了加姆维科侯爵,这件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谁会在意哪个伯爵见了哪个侯爵。 但只要细心的打探,动用了马车就能留下痕迹。 「也可以不用这么...聪慧。」斯特兰奇弱弱地说,他发现在安妮.米勒面前丝毫没有秘密可言。 「我不是有意想瞒什么,只不过照你的说法,既然国王已经怀疑上侯爵,他就一定会遭到暗中灭口。」 「所以,不知情对我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安妮反问。 第64章 启程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是侯爵动的手?」 安妮问。 「收到那张便条后不久, 在狩猎日当天,我去见了他,他将为何要刺杀国王的原因, 都告诉了我。」 斯特兰奇答。 他之前并不知道国王和王储妃在其中的故事, 但顺着线索追查,真相顺藤摸瓜到了他的手中。 「第一次见到侯爵的时候,我打心眼里觉得他象是一只花孔雀。」 安妮陷入了沉思和回忆。 同路这么多天,又在王都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久的日子, 她从未在侯爵的脸上看到如同其他贵族一样瞧不起她的轻蔑神色。 他对任何人都很宽容,脾气好,容易劝说,也十分好客和细心。 他会在知道安妮喜欢美食的时候命人购买王都里最新鲜的水果, 在不谙世事的女公爵面前,他并不像一个监护人, 一个兄长那样管束她,而是给足了女公爵选择生活的自尊, 又象是做老妈子,又象是朋友。 原来以为,是这位侯爵脾气好, 是因为他受尽了追捧,长在春风中, 自然也会对陌生人报以足够的善意。 他那精湛的演技,好似十足就是一个天生没心眼子的人。 作为女公爵的监护人,他是沃伦家族唯二的直系后裔,他的母亲就是老沃伦公爵的女儿。 如果王室利用了他的家人的性命, 还准备继续吃干抹净,他当然有资格怨恨王室。 侯爵告诉斯特兰奇, 当年在海岛上,年轻的国王和老公爵遇到敌人,国王杀了老公爵,换了衣裳,把老公爵的尸体丢弃,让敌人误以为他已经死了。国王处决了当时在岛上的一切目睹者,只剩下一个带国王离开海岛的船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后来那个船手在海外失踪,国王以为他死了。可多年之后,老沃伦公爵儿子的葬礼上,那个老船手竟然自刎在庄园门前,国王害怕这个秘密已经外泄,害怕遭到报復,于是他接受了王储妃的献策。 「原来是这样。」 「国王才不会大张旗鼓的将寻仇的侯爵赐死,他会找机会暗中动手的。」只是不知道,女公爵知不知道这一切。 安妮回头看向窗外,这个宫廷实在是太复杂了,她可真想回默沙威堡,看看运河修的怎么样了,过不会掉脑袋的安稳日子。 ... 斯特兰奇离开宫廷几天后,安妮与公主见到了迦宁的使臣。 他们是坐船来的,有官职品级的成员共有八人,男性都约莫在四五十岁左右,穿深衣大袖,束了发,腰间挂着玉佩和香囊,嘴里说的话,安妮听不懂,但勉强能理解。 学过两国语言的使臣在中间做翻译。 使臣给公主带来了许多的迦宁国书籍,上面都有莫尔兰语的批註。 翻译告诉索菲丽达,迦宁是一个拥有十七个郡的国家,与东陆的大国西泽列相邻,南部是山区,北部是平原,都城在就北部,与莫尔兰王都的风土有些相似,他们的国君和太后都十分期盼公主能早点嫁到迦宁。 每日都召见使臣学习语言,听使臣说当地的事情,安妮这才在只言词组中,对那个神秘的南陆国家产生了一些实际的构想,他们的国家也实行分封制度,面积只有莫尔兰的十分之一,周围小国林立。 这样的南陆,有点战国时期的味道,还并没有出现一个大一统的王朝。 学习当地语言的日子风平浪静,在这个过程中,安妮忽然收到了香缇夫人的信。 她说当初在城里买的那一块地如今已经变成了王都城内最大的陈酒庄园,因为各国的使臣都在,他们办了一场宴会邀请各国使臣,又邀请了王都内的许多商人参观,吸引了许多异国的生意和订单。 安妮这才回过味道来,原来在那鸟不拉屎的地儿买地,是为了做展销中心啊。 转眼间,宫廷内诡异地平静了月余,只有几场宴会遮蔽着寂静的风波。 临近公主出嫁的前一周,随行送亲队伍开始将行李和物什运上两艘庞大的帆船,国王陛下忽然下旨,叫加姆维科侯爵同行送嫁。 加姆维科侯爵早在逃犯被砍头时就被软禁了起来,这次叫他送嫁,只不过为了在名义上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实则是处死。 安妮心里清楚这一切,脸上什么异常也没表现出来,她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照常与公主出双入对,学习文字,整理行装。 临到船队出行前一天,索菲丽达在起居室里将新派来的侍女们都叫进屋子。 一共有五人,她们属于近身伺候的侍女,穿着体面的统一服饰,肤白貌美,牙齿齐齐如贝,身形匀称,没有晒斑,一看就知道出身贵族家庭。 索菲丽达与她们也相处了月余,并不生疏,她进屋之后,叫她们五人都在凳子上坐。 没人敢动,为首的侍女名叫塔其拉,她年龄最大,有十九岁了,出身也高,父亲是王都附近的一个男爵,舅舅是子爵,其他侍女都听她的派遣,主动认她做头儿。 索菲丽达便看向塔其拉,塔其拉会察言观色,见公主看着是真想与她们说说话,就顺着意思坐下了。 「公主,您有什么吩咐?」 另外几个才跟着坐下,她们有些拘谨。 「没什么。只不过马上要去迦宁了,想问问你们,有没有想要留在王都的,毕竟你们的父母家人都在这里,要是跟我去迦宁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公主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她将目光一一划过侍女们的脸颊。 又道:「如果有人愿意留下来,我可以向王储妃开口,让你们去她那里做侍女,毕竟王储妃平时对你们那么好。」 索菲丽达的话,暗指这一个月来王储妃派人来偷偷收买侍女,让人盯着公主和鲁尔普伯爵的来往。 她猜测王储妃给了不少好处,总有人忍不住收了,不过也她们来的时间短,如果有也就一次两次而已。 塔其拉听出来了公主的话,立马起身,她背影笔挺,垂着脸说道:「公主,我们并没有对您不忠诚。」 她缓缓抬起头,「我们早知道跟着您可能会永远也回不来王都,王储妃也确实总是派人来送东西,叫我们偷听您和鲁尔普伯爵说话并向她汇报,可我并没有答应。」 公主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这么诚恳,直白的将她的忧虑说出来。 「真的?」 「确实是这样。」其他侍女也开口说道。 塔其拉说:「早在初进宫时,我就想清楚了。王储妃身边已经有许多的侍女和女侍官了,再怎么说也不会需要我这么一个新来的。即使为他们所用,他们也会觉得我是一个会背叛主人的人,何谈重用?」 「只有跟着公主,才是我眼下最有出路的选择。」 塔其拉似乎早就将这个理念灌输给了其他几位侍女,她们都统一的接受了这个说法,在索菲丽达都没开始拉拢的时候,就已经达成了内部的稳定,此时此刻,她们点了点头。 这实在是让索菲丽达有些猝不及防,她只见贯了会背叛主人的侍女,会倒卖消息的宫廷守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这么耿直的侍女,她还是第一次见。 其他四个侍女最大只有十五岁,个个天真烂漫没见过什么世面,有塔其拉这么个主心骨在,似乎很是步调一致。 「你们都能这么想,我很开心。」索菲丽达说:「既然这样,你们跟着我去了迦宁,只要衷心的为我办事,等我站稳脚跟后我会给你们每人留一笔嫁妆钱......」 公主将安妮说的好处都许了下去,她有些无措地坐在屋子里,随后就吩咐几个侍女下去收拾行李,塔其拉却没离开,她折返了回来。 见到塔其拉又回来了,安妮询问她怎么不去收拾行李。 塔其拉摇摇头,「早就收好了。公主,我来是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 塔其拉在地上直直的跪了下来,她的脸色极其认真:「您能允许我在二十五岁之后离开宫廷吗?」 索菲丽达很好奇她离开宫廷是为了什么:「可以,但你要去做什么?」 「我想投效鲁尔普伯爵,我听说她的领地里有女治安官。我识字,读过很多书,也会骑马,公主,到时候您能推荐我吗,我可以不要那笔嫁妆钱......」 「......」索菲丽达摸了摸后脑勺,怪不得这侍女这么果断的的拒绝了王储妃,原来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她崇拜安妮。 不过,别说一个小小的男爵之女,现如今王都里的贵族女儿家,哪一个不崇拜她?就连她这个公主都不能例外。 「好,我答应你。」 索菲丽达点头。 第二天,到了的日子,为了国家的颜面,仪式还算办的盛大,港口附近聚集了许多民众围观公主上船。 安妮与斯特兰奇在公主上船后,侯爵也暂时被放开了自由,跟随他们登上航船。 侯爵被两个便装打扮的骑士软禁着,关进了船舱里,那两个骑士对外称侯爵病了,需要长时间休息。 安妮没能见到侯爵一面,她跟着穿华服带正式冠冕的公主进入了专用的船舱。 公主指了指站在墙边的收拾东西的塔其拉,这次安妮与公主说话没有将侍女赶出去。 「她叫塔其拉,说要等到二十五岁之后,投靠去你的领地做女治安官。」 索菲丽达有些吃味的低声说道,「做公主有什么好的,我倒是也想做一名治安官。」 安妮严肃地清清嗓子,「公主,塔其拉早就读完了使臣给的书,您今天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学?」 索菲丽达老实了。 「我现在就学。」 …… 第65章 意外 三艘扬着巨大白帆的木船在河流上航行, 天气炎热,河面十分燥热,潮湿又嘈杂, 飞鸟不停的掠来掠去。 因为习俗问题, 迦宁使臣们独自乘来时的船跟随在后头,又有一艘船上全部装着嫁妆和用具。 两国习俗不同,在迦宁流行高昂的聘礼,在莫尔兰则是崇尚厚嫁之风, 这两边送来的钱财和宝物都落到了公主手中,倒是也没人管她要。 最前头那艘船上,就住着公主和几位送嫁的贵族使臣。 这一路,要一直南下, 穿过娜委河的源头山脉,过了那高耸磅礴还盖着雪顶的拉克山, 再往东南方向去,就是一望无际的南陆平原。 一般土着没读过什么书, 不把这里叫南陆,只是南方南方的称唿,要说整个南陆其实也不比东西陆小, 可真该用诸国林立来形容。 穿过拉克山后,从水路一直往东南方向前进, 一两天就会经过一个国家,一个月之后,就会到达与东陆国家接壤的迦宁。 安妮的船舱在上层,她们这艘船上的随行人员并不多, 除了公主的十几个守卫之外,就是一些杂役和船手。 斯特兰奇与侯爵的船舱都在下一层, 如果不出屋子吃饭的话,几乎一整天都不会见到面。 转眼已经是出发的第三天了,安妮的舱里有一扇小窗,清晨她睡醒后,可以透过窗子看见外面明亮的天空静静照耀水面,船手从凌晨就起来升帆,此刻他们已经忙碌许久了,河水拍打船壁,可以感觉到船身又在缓缓的行动。 船在河面划行,清冽的空气与视线中渐渐从云雾中露出来的拉克山在安妮的面前,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洗了把脸,披着晨袍在窗前开始了学习迦宁语的进度。 根据使臣们的说法,这南陆共有十六国。 南陆算是连接东西两陆的走廊,东西陆即使小国家也多,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势力大的强国,例如西泽列与莫尔兰。 南陆的北部娜委河两岸都是平原,千里之外,与它平行奔流的佑河南侧,则是大片连绵的山区险地,山区后掩护着一片平坦的腹地,从那儿再往南就是汪洋大海,以及成群的海岛了。 迦宁呈长条状从北部横向南方,北部的委娜河与东陆国家相连,中间被佑河与山区隔开一道,但又有几百里的海岸线。 要去其他的南方国家,就得改换流域更广阔的佑河。 在十六国之中,共有五个国家实力比别家雄厚一些,分别都是一些怪名,有的叫白卧乌国,有的叫林琮国,总之几个强国都在佑河流域的鱼米之乡。 但在安妮看来,这些国家简直是礼乐崩坏,直到她昨天在学习词彙的过程中,在使臣给的书上看见了犄角旮旯里,一个与迦宁接壤的,靠近东陆那片草原大漠地的一个名为唐的小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她当时就激动了,将使臣抓来问话,使臣才告诉她,这个唐国的上一任君主把他们国家改成了这个名字,那地方距离北方的游牧国家太近了,那个君主年事已高,忽然开始在领地上搞七搞八,又是在民间大选后宫佳丽,又是成立所谓的科举制,又弄了个什么锦衣卫。 结果科举这事儿,动了士族门阀举荐制度的蛋糕。 想想也是,又有强势的士族,又想扶持寒门弄科举制,又想搞锦衣卫集中君权,岂不是养蛊? 后来这位仁兄仅仅几年便被清君侧篡位了,如今尸首都不知道在哪,恐怕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几十年也没改的国号了。 安妮几乎可以十分肯定,这人就是同胞,但可惜他穿到了国王身上,开局美好,结局潦倒。 算算时间,也就比她早来二十年,什么都没来得及干,人就没了。 安妮听说之后,倒有些庆幸自己迫于地位,只能束手束脚的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最多被人称作怪女人,并不能立刻动摇国家根基。 如果让她穿成个女王,权利在手,随时都能大动干戈,估计也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或许是兔死狐悲吧,她打听了南陆的情况,知道迦宁语的运用范围相对很大,就专心的学习这门语言了。 学习语言并不简单,但兴许是安妮上辈子有一些应试教育基础的原因,她对这种只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还算拿手,每天起床学习词彙,中午与公主和公主的侍女们交流学习,午后与使臣交流口语锻鍊语法,晚上再读一读互译的书籍。 直到阳光从山头爬起,驱散了拉克山顶上的雾,整个雪山顶都展现在眼前,陡峭的山势白花花的雪被阳光晒成金色。 安妮见到了日照金山的美景,她将羽毛笔放下,心里无比期待接下来的行程。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她去办。 收拾好书桌,安妮唤侍女进屋,她换好衣裳,梳了头髮,将准备好的钓鱼竿拿上,她跟着侍女出了舱房,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下楼直迳往软禁侯爵的船舱去了。 这几天,那些守卫都宣称侯爵晕船不能离开屋子,安妮也叮嘱过公主,切莫让身边的侍女乱走动,什么也别多问,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安妮只带了一个提着鱼竿包的侍女,守卫们一边一个待在侯爵的船舱两旁,他们二人是国王派来的,只听从国王的调配,只管看押侯爵,在路途中□□的假象,但不能把这件事闹大,不能让船上的其他人察觉异样。 眼见着女伯爵过来,其中一个守卫挡住了安妮的去路,脸色严肃地说道:「伯爵大人,侯爵这段时间生病了,现在还没起来,恐怕您不能见他。」 「怎么病了这么久还不见好,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侯爵?」安妮蹙起眉头,口吻略带抱怨地说道:「几个月前来王都的路上就说好了想要我说的新式摺叠鱼竿,眼下我让工匠把东西做好了,还特意贴了金箔,他人却倒下了,也迟迟不来找我拿。」 安妮偏头,示意侍女将箱子递给他们,「既然侯爵不能见人,那你们就帮我把东西拿进去吧。」 说罢,守卫退而求其次并没有阻拦,收下了箱子准备扔进屋里。 安妮走后,神态十分自然地去找了公主。 那鱼竿是早就做好了准备送给侯爵的,但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没想到眼下会用在这个节骨眼上。 船上的日子枯燥乏味,不过风景还算尚可,安妮在读书的间隙会在船头散步,偶尔遇到了坐在那儿看风景的斯特兰奇,二人也不打招唿,也不寒暄,可也不能表现的太像毫无感情的同事。 船上到处都是国王派的守卫,几乎什么话都说不了,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傍晚太阳落下,他们正在蜿蜒的峡湾地貌中航行,悬崖上有冰山融化下来的雪水瀑布,气候显然远远没有王都那么闷热了。 安妮撇了一眼背后的守卫,没话找话与斯特兰奇谈了谈这个地方在冬季会不会被冰川完全覆盖。 斯特兰奇答,这条山脉的海拔很高,每到十月份就会冰封,附近的河很少有地方上冻,但如果要走商船,还是夏天比较适合。 冬季交通困难,条件又艰苦,沿岸各国的陆地军营管理松懈,这里会有半路打劫的匪徒趁着这个空子作乱。 劫船,抢货抢人的都有。 不过他们的船上有士兵,插着王室的徽旗,无人敢上前一步。 眼看着月亮爬起来,晚餐时间他们又回到船舱跟着公主一起吃饭。 这一次,餐桌上会吃到什么,安妮就无权决定了,整个船上的人员调动都是王储妃安排的,她派了宫里有经验的厨娘,她们依旧还是那老几样,不是烤就是炖,鹿肉牛肉鸡肉换着来。 公主跟安妮在一起吃惯了细糠,对这些毫无感觉,她在餐前让塔其拉把安妮腌渍的酸萝蔔切一盘端来,配着略显干硬的面包,也算是开胃了。 她眼看着那些守卫是要对侯爵动手了,想问问安妮有没有计策,但碍于船上眼睛太多,实在没机会问。 但看两位伯爵都不着急,索菲丽达也不着急了,她象徵性的派人给侯爵送去了治疗晕船的香草。 夜幕降临,安妮回想着斯特兰奇说的话,在烛火下给远在莫尔兰北方的家里写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她叙述着,眼下已经走到了一个叫丹锐的国家,这里的山脉是娜委河的源头之一,许多年前发生过一场波及多国的战役,眼下这个季节的景色最好看。 写完信,安妮让侍女把舱门关好,她脱衣洗漱,躺进被子里,蜡烛也吹了,屋里一片寂静。 在环境安静漆黑的情况下,她的高警觉神经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完全放松入睡,陷入睡眠后没有多久,似乎才三四个小时过去,她的耳边传来喧嚣声,安妮睁开眼,眼下还有些睏倦的肿胀。 门外有急促的叩响声,她应了一声,门被侍女打开。 侍女端着蜡烛,惊恐而慌张地朝安妮说道: 「侯爵,侯爵出事了!侯爵的守卫说,他夜半出去散步赏月,掉下了船!」 第66章 驿站 落水了?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会有人不在船里睡觉出去赏月还能落水, 那报信的侍女都不太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她却没见女伯爵有多仓皇,安妮稳稳地应了一声,说道:「既然有人落水, 还不快派船上的人都下船去捞?」 此时此刻他们的船靠在一处港湾里, 但附近的河水因为雪山的缘故所以有暗流,要说捞人还真有些难。 那侍女得信后离开了安妮的房间。 她起身披衣,窗外吹乎进来的冷风顿时驱散了被吵醒后的头痛脑胀,安妮看向窗外, 安静的夜色里只有月光在河面闪烁着波光,一望无际的四野山峦是彻骨鲜明的透黑。 「哗啦——」 距离港口千米外的水湾中,劳伦从冰冷的河水里钻出来,他手中还紧紧抓着安妮送的带有爪勾的摺叠鱼竿, 谢天谢地,这玩意儿能让他在水里没那么自由落体。 劳夫短暂地原谅了一下安妮在刺杀中意外将国王那个老头子救出来, 但却坑了他一把的壮举。 他这几日被软禁,无法寻到机会脱身, 只有到了这雪山附近,守卫们都懒怠了,才有机会半夜跑出去跳船。 因为只穿了件睡袍, 他冻的哆哆嗦嗦往岸边爬,这片地方地势比较平, 是他与线人约定好了要汇合的地方。 淅淅沥沥的水花动静不大,回过头看去,远处灯火通明的船只上已经可以看见人影在四处奔走。 看来船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他跳船的事情,说不定会找来,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涉水的步伐, 希望老天能保佑,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叨着。 附近的河岸都是遍布着尖锐石头的砾滩,没什么遮挡的水草和植被。 岸上打瞌睡的两个年轻人听见有动静,往水边一瞧,果然看见了浑身湿透的加姆维科侯爵。 「侯爵,侯爵!」 二人将侯爵从岸边拉起来,「杜洛夏夫人都吩咐好了,让我们带您去丹锐的都城暂时躲避一阵子......」 侯爵没好气地说到:「我早晚要回去跟她算帐的,怎么事到临头了还忽然心软。给斯特兰奇留下纸条的人,就是她吧?」不能他还能遭这个罪 那两个年轻人又道:「夫人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三人没敢点灯,朝着附近的村落走去。 船上,两位伯爵和公主都被惊醒了,几人都站在甲板吹冷风。 身旁来来去去的船手和守卫在往水里扎,他们不清楚侯爵落水的确切时间,下水打捞了半个小时也没捞上来任何东西。 负责软禁侯爵的守卫也两脸迷茫。 他们只是打了个盹就发现侯爵不见了,可是距离国王安排暗杀抛尸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今晚就没有动手。 想到他会跑,所以在靠岸和船舱出口的那一侧都布置了人守夜,可是没想到他会跳水,这附近的水流也一样湍急,冰冷刺骨,掉水里面即使不死也会丢半条命,兴许不用他们动手,自己就溺死了呢? 「你们真的不清楚侯爵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索菲丽达表现出了手足无措的模样,她与一旁不吭声的斯特兰奇同时向安妮投去目光,似乎都在等着她拿主意。 「我们听到动静的时候,河面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说不定是侯爵白天里晕船被憋坏了,晚上想起来转转,可能头晕的毛病又犯了」 守卫不能说是侯爵畏惧被杀才起心逃跑的,他们商量好了,一口咬定,外宣称侯爵是因为意外才落水的。 「天亮之前找不到人,就再来报把。」安妮一脸悲恸,她挥手离开甲板,走进舱里,并没有说让人顺着水流去沿岸再找找的话。 安妮其实在来到甲板上之前还以为是国王派的守卫动手了。 与斯特兰奇汇合后,听了他的耳语,才知道侯爵是自己跑的,安妮相信,光靠她送给侯爵的那把摺叠杆钩是不够的,他能跳的这么果断,在河里和岸边都搜不到踪迹,说不定是有人接应。 是斯特兰奇安排了人吗?看样子,他也一样的意外,心里压着什么事,一句话也没多说。 不是他,那会是谁啊? 安妮有些怀疑,会是当初给斯特兰奇留下纸条的人,这个人是个女人,既了解侯爵的动向,跟他有关联,可又不希望国王死。 她将房间的门从里面栓上,裹挟着寒夜冷风的衣裳也没有换下,身影笔直的坐在书桌前,不停思索着。 直到清晨,守卫来敲门,告诉她人没找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安妮应了一声,她往自己的脸上搓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垂着脸出了船舱,如丧考妣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 甲板上,斯特兰奇正在吩咐:「你们将侯爵的遗物就地烧掉,他意外身亡的消息送回王都,公主要赶路,不能耽搁。与使臣们解释清楚了,待会儿还得继续赶路。」 「是,我们这就去办。」 守卫们走后,安妮在一旁与扭脸看过来的斯特兰奇四目相对,二人互相点头,什么也没有挑明。 午后船就驶离了这片港湾,侯爵的守卫和船上的一部分人都在沿岸租赁了商船原路返回。 迦宁国使臣听说昨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一国侯爵就这样溺水死了,一个两个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设想这么冲撞的事情偏偏碰上了两国的喜事,会不会是不好的预兆。 包括岸上的丹锐国当地贵族,都派了小船来问需不需要帮忙出动更多人查找,毕竟这连尸首都没找到呢,好歹是个侯爵。 可船上有话语权的几位贵族态度却十分微妙,看起来确实着急,可为了赶路,也就推辞了他们的好意。 自此开始,之后的一大段日子都并没有再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船上的人各怀心思,表面毫无异样,平静的吃喝拉撒。 直到航行到迦宁国界,船上的人又开始有了一丝躁动。 特别是安妮。 她最近不再扎在屋子里了,每到白日里,她就坐在船头向远处眺望。 岸边上逐渐出现房屋,越往王城的方向,越会出现人多的小村落。 那些村落建在平坦的河畔,屋宇都是木构的,偶尔有亭台楼阁。虽然细节处与上辈子有细微的差别,但大体都是差不多的,疏朗的古朴建筑,远远没有上辈子的古建筑那么精緻。 抵达迦宁王城口岸时,安妮还看见了有点类似缩小版的丹凤门,就连屋嵴上的鸱吻都令人有熟悉感。 跟随使臣下船后进入城外的码头边的,安妮好奇地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来迎接公主的迦宁官员们都穿着官服,上面没有补子,全绣的团纹,花纹越多品级越高。 而听说了来送嫁的一男一女都是伯爵之后,那些官员都消化了好一阵子,毕竟迦宁的女县君和女郡君只食邑,并没有女人封伯。 但毕竟是莫尔兰的勋爵,无人敢怠慢,安妮和公主被安排进了里暂时居住。 他们要在住三日,休整好之后进入王城,再去到宫里赴宴,具体给册封的日子还得等宴上国君和太后下旨。 而安妮也要待到册封完毕之后才能踏上回程。 她带着侍女住进了的女眷专用高级院子里,并不是跟别人共享,而是独门独户的仅仅住了她一位,院子里有许多房间,足以她放下所有的行李,也够侍女们一人一间。 侍女们都不知道该如何住在这种全木结构且只有一层的屋子里,她们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这种屋子里摆的羊角灯罩,又嫌准备的枕头并不是鹅绒而是硬邦邦的瓷枕。 安妮这才知道,原来从来没有东西两陆的异国女贵族在这女眷院子里住过,大多数都是押送货物的男商人,这里的女眷院子平时只服务附近几国的士族夫人。 她的房间在正屋里,是最大的一间房,侍女们都在搬行李,里的本地僕人们给安妮送来了食物。 是两个穿棉麻曲裾的中年女人给她送来的,打开食屉,里面装着一碗肉沫盖浇饭,有炙烤的熏鱼。 原来迦宁的造铁技术也不太行,还没发展出炒菜这种东西。 她也不嫌弃,老老实实地把饭用掉了。 到傍晚,她的院子里大约都收拾好了东西,公主那里还在忙,她打算先出门去转转。 为了更融入环境不被人围观,安妮让的女僕帮她和侍女买几身本地人穿的衣裳。 没过一会儿,她们就都换上了曲裾深衣,安妮坐了的轿子,让轿夫抬着在王城外建有民宅的街上逛。 她可以十分清楚的看见,街上其实也有许多异国面孔,不过大多数都是底层船手和商人。 他们在城外与本地的商人合作买卖货物,安妮看见了有棕色捲髮的异国商人在选布料。 而这里也不算很富裕发达,除了城门和官方好看一些之外,其他都是毛草顶的木屋子,稀疏的篱笆墙里栽着枇杷树。 有一些摆摊挂着布巾卖炊饼的小摊,还有卖竹编的,在低矮的院墙里织布的妇女。 直到她看见一间货坊里摆着几沓木浆纸,才派人过去问了问。 第67章 微泾氏 货坊是座独门独院的小院子, 因为城外地势宽阔,花贱价也能买上一块起房子的地,所以城外的居民大多都是独院。 院子的围墙是黄泥垒出来的, 屋子盖了乌瓦, 院子门上挂了象徵货坊的青帘子,透过大门可以看见里面院子摆着的东西。 有熟悉的瓷器,铜器,还有绣品, 彩色丝线。 最里头的货架上,摆着几刀洁白的木浆纸,安妮下了驿站的轿子,带着随行的人进入这货行, 里头有个穿短打的店小二,见到她们一行人是西陆人的模样, 即刻挤出笑脸。 「瓷器,一个银币...绸缎, 两个银币......」那店小二生疏地说着莫尔兰语,他应该只会说瓷器和丝绸这两个词儿,剩下的全靠用手比划。 安妮身旁的驿站女僕忍不住笑道:「几位贵客听得懂迦宁话, 你不用卖力气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小二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莫尔兰的女客。」 安妮笑而不语,她自顾自地在院子里逛, 小二就跟在一旁解说。 「王城内有三十四家货行,王城外有一百六十家货行,这其中有五分之一都属于王城里的。是整个迦宁最有名的商号,无论是从哪里来迦宁的货物, 都得先过过一手。」 小二说着,脸上自豪之意溢于言表, 他见看着安妮有兴趣听,继续介绍:「所以啊,您来商号旗下的货坊买东西,买的都是尖货。其他的货坊,那都是只能挑咱们选剩下的货源。」 「您不远万里来迦南一趟,选咱们这里就对了,准能买到好东西。」 安妮听他这样说,她继续往深处走,院子里有两间体面的木构瓦房,修的很是体面,墙壁上都煳了防尘的绢布,设施与官方驿站也差不多。 货架上,正摆着安妮忽然看见的木浆纸。 货很齐全,工坊造出来的纸演化到现在已经有了三代了,一开始的粗糙黄色木浆纸,后来修改了工艺,颜色稍微变白了,纸张也细腻了,而最新的版本,薄如蝉翼但不晕墨,备受南方士族喜欢。 小二见她感兴趣,说道:「这不是我们本地产的,叫莫尔兰纸,就来自您那儿。」 「你们这一间铺子,就这么点存货?」安妮逛了大半天,这才指着那些纸问小二。 小二又道:「我们铺子小,卖什么货每个月都有定量,您要是买的多,可以去城内的总货行。」 他将东西取下来给安妮看,「这莫尔兰纸,不像羊皮纸,也不像竹简,适合用来作画,比布帛要实惠,还可以裱在布帛上。」 安妮不说话,这装裱的工艺还是她教亚丁的。 「别家货行能买到这纸吗?」她又问。 店小二将手一挥,他挺着胸说:「那不会,正宗的莫尔兰纸都是固定的商人送来的,他与我们的主家签了文书,在迦南只供我们独家。」 说罢,他又低声道:「最近外头的商号也有仿制品,可都没这个好,他们造出来的纸,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容易破不说,颜色也没这么白。」 兴许是树种的原因。 安妮思索着,又问了售价。 换算成迦宁的五铢钱,要比一铜币的价格贵上两倍,估计是分销商加价了。 她思索着,这造纸其实并不是什么高精尖技术,现在仿制品的技术还没起来,她这项专利还能卖的上价,万一以后其他的国家也能产了,技术就变的不值钱了。 看来,还得趁着现在,把这手艺的秘密找个好买家卖个好价钱。 「给他点赏钱。」安妮让侍女给尽职尽责的小二塞了一把五铢钱,她们离开货行之后,安妮立刻打下了主意,她唤轿夫抬着她进入王城。 这里也没有宵禁,即使到了午后,这街上的人照样也多。 登记好身份,进入王城内,安妮先是从驿站女僕的嘴里听说了这王城的由来。 「原先这城内就是一片湖泽,一百年前,国君下令迁都,于是就填了这湖泽,建了宫城和王城。」 所以城内留有许多的湖泊和水网,一步一景,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喜欢围着湖泊修院子,种植花卉草木。 真有些神似江南,竟然还是个古代版花园城市呢。 安妮逛的很开心,她看见了路边准备表演皮影戏的商贩,又看见了挂着正店字样的食肆,以及路边还有人在卖青椒镶肉的烤串。 甚至还能看见穿着道袍的戏子头戴翎羽,胸口戴着十字架,手里拿着念珠,准备上台演戏。 安妮派人去戏坊里问,得知他们今晚即将要演戏是《诸神辩经》 内容就是一个混血儿三家神像都拜,死后三家神仙都想他的故事。 安妮得知后差点一口老血没喷了,她躺在绸缎煳的轿子里缓了半天才逐渐接受这个设定。 真是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啊! 没有不可跨越的天堑挡着,这民俗融合的令人一言难尽。 好在,安妮并没有忘记自己要干什么,她选择乘着轿子,去到一家驿站女僕嘴里有名的正店里,选了阁楼上的雅座,吃招牌的羊肉汤。 她派了一个驿站的女僕去街上帮她买点其他货坊买的纸。 并倒了两杯热茶,静静的等一个人。 花绣坊,亚丁从他买下的宅院里走出来,这宅子位于迦南王城内寸土寸金的位置,如果不是每月几百个银币,和偶尔金银财宝的赏赐,他可赚不到这间屋子。 自打工作重心到海外,特别是南方之后,亚丁就打主意在这南方十字路口,迦宁王城买一座宅子居住。 他如今在这里管着三四条海船的航运货物,哪个商人不认识?人们得知他是个骑士,又是西陆贵族的买办,是红髮,又不懂迦南话,纷纷恶作剧管他叫红阁下。 亚丁知道之后也不生气,他从屋子里出来了说要出门,院子里的僕人,手下和翻译就想跟着一起出门,牵马的牵马,收拾的收拾。 亚丁却牵了马,摆摆手:「我自己去就行,女伯爵早上传来信,说已经到驿站了。她下午会去陈家正店,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了。」 手下和僕从对女伯爵不熟悉,从未见过她,他们问道:「女伯爵是给公主送嫁来的吗?我怎么听说来的路上死了一个贵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她人怎么样呀,脾气大不大,好不好应付?听说已经跟北方的赛巴斯蒂伯爵订婚了,真是不可思议。」 亚丁的眉毛一拧,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这是你们该问的事情吗?」 几个从莫尔兰跟来的手下僕从见他是真生气,也不敢说了,转移话题道:「对了,马格还没有回来,咱们是不是得告诉马格女伯爵到迦南了?他这会儿估计在港口盯着船上货。」 「去吧。」亚丁上马,他的神色莫名其妙地沉重起来,但手上还不忘记将这几个月的帐本都安安稳稳的塞进袋子里装好。 安妮在正店里坐了不到一刻钟,她的汤已经端上来了,没过一会儿楼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亚丁上了阁楼,他掀开帘子一瞧,安妮正坐在桌后沉浸式喝汤。 「伯爵,你还能吃得惯这汤汤水水的东西?」 开门见山,安妮将驿站的女僕都支了出去,她点点头:「当然了,这东西得细品,都像你一样牛嚼牡丹,肯定吃不惯吧。」 「牛嚼什么?」亚丁抓了抓头,他在安妮对面的小垫子上盘腿跪坐。 「没什么,帐本拿来了没有?」 安妮让跟随她从北方一路而来的女僕带了把算盘,亚丁规规矩矩的把本季度帐本拿出来之后,安妮就用算盘比照数目对了好一阵。 直到她沉吟一声,目光明亮,满意地点点头,将帐本合上,亚丁悬着的心才放进肚子里。 他倒不是心虚,但每次面对安妮的查验的时候,就总怕那里出了问题,会让她觉得不放心。 安妮将驿站女僕买来的仿制纸张从桌子底下抽出来,递给亚丁查看:「你知道最近南方有许多人都在模仿我们造纸吗?」 亚丁点头,他观察着安妮的脸色,并不觉得她心里气愤或者恼怒。 「我知道,但他们根本没有摸索出正确的方式,不能跟我们比。」 「但是,这只是时间问题。」安妮打断他的话,她认为毕竟造纸术是在华夏那个环境里发展出来的,到了这个世界,与华夏相似的南陆诸国也迟早会发明出来,只不过她抢了先而已,但是绝对不可能垄断的。 「那您想怎么办?」亚丁现在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老闆了,他觉得这些仿品与自己的货没法比,况且他也与本地最大的商号签了文书,不愁销路,何须担忧? 「我想把这项手艺的秘密,高价卖给合适的买家。」安妮顿了顿,又道:「你觉得,我应该找什么样的卖家?」 「商号?士族?」 亚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那当然是王室了。」 「与我签订合同的,现任家主其实就是迦宁国王太后的表侄子,微泾钊。」 安妮点了点头。 第68章 埃金 意思是, 只要与王室和士族谈,不愁不能将利益最大化。 安妮觉得亚丁这小子还算有些机灵,知道自己年轻没什么工作经验, 特意向香缇夫人取了经, 得来这独家的经验,现在眼看着也能看见势外之势,人外之人了。 「我打算进宫之后与王室接触接触,到时候再选一个合适的人。」 亚丁摸了摸下巴, 他端起面前的茶饮了。 即使已经在迦宁呆了这么久,他还是喝不惯这又涩又寡的汤水,王都也不流行这个东西。 他若有所思,「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我多少也有些听说。」 安妮抬眼问:「听说什么?」 「迦宁国跟我们那里不太一样,这儿, 如今是国王的母亲,也就是王太后在听政。」 「国王不是已经娶了王后多年了吗?为什么还没有亲政?」 安妮疑惑地很, 她怎么没听说?不过想来,使臣和僕人也不敢随意告诉别人,王室到底是谁说了算, 她没听说倒也正常。 亚丁摇摇头。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去打听。」 安妮没说什么, 只是默默地计较着要不要提出意让索菲丽达与王太后搞好关系。 想了一会儿,她回过神,往窗外看去,天色已经渐暗。 傍晚的烟霞在傍水的烟柳和清雅楼阁之上, 景色分外秀丽,与亚丁这毛毛躁躁的样子有些不合。 她又从侍女那里拿来几本书, 递给亚丁:「我这次来,除了查帐之外,也是来给你送书的。」 亚丁惶恐地翻开那些书,都是安妮在船上读完了的学迦宁语的专业书本。 他从小会写自己的名字,在街头混迹时也简单认得几个字,直到跟了安妮才开始学写字读书,实际上他学的很费劲,要不是怕安妮不要他了,亚丁永远也不想主动去碰那些令人头疼的东西。 现在又要学这个? 「这是让我学吗?」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当然了,你以后经常就在迦宁工作,不会这里的语言,要是被合伙人骗了怎么办?」 安妮不容置疑,她露出幸灾乐祸地笑色:「放心,我给你一年时间,要是学到了能不用翻译的程度,我就奖励你一条自己的船。」 亚丁抱着那些书本,他还是一个半大的小伙子,这十几年也没读过这么多书。 「这都是您在船上看完的?」亚丁得知安妮已经读完了这些书,震惊地翻了翻。 这些羊皮纸订的书很厚重,上面还有安妮用羽毛笔打出来的音标和笔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是啊,船上无聊,读书的时候看着太阳升起来,读书的时候又看着太阳落下去。」安妮平静地说道:「能专注的研究一件事情,是很幸福的。」 亚丁怔了一会儿,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安妮已经起身,打算离开这里了。 他将书扔在原地,送她走下楼。 安妮在一群女侍女僕婢的簇拥下走上了绸轿,她撩开帘子,抬手拍了拍亚丁的肩膀,「好好学,别让我失望。」 亚丁点了点头,他站在原地等那绸轿过了转角的另一条街才捂着砰砰跳的胸口,扬起嘴角,一脸春色转身跑回店里拿他的书。 不远处,茶寮里坐着的斯特兰奇将目光收回。 柳荫下,他与一个满嘴说着丹锐语言的长鬍子中年男人面对面坐在隐蔽处。 长鬍子男人穿着丝绸,身上戴了纯金的鼻烟壶,他看起来与斯特兰奇十分熟稔,「怎么?看见认识的人了?」 斯特兰奇摇头,他的脸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情绪稀松地问道:「侯爵在你哪里?」 「准确的说,他确实在我的势力范围中,但不在我的手里。」 那个长鬍子男人喝的是牛皮水囊里的白酒,他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兇悍气场,但不知为何却与气度矜贵的伯爵坐到了一个桌上,他的态度还很殷勤。 「如果伯爵有需要,我也可以让他落在我的手里。」 说完了这富有嚣张气焰的话,长鬍子端着水囊呵呵地笑起来。 斯特兰奇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见他没说话,端正的坐在原地,连眼皮上的睫毛都纹丝不动,长鬍子也就不再笑了。 「不需要,盯着那几个外来人和侯爵的动静就好。」 说完了话,他也不打算在这里呆着,这么好的景色,他的未婚妻约着手下年轻得力的骑士,亲厚地商议事情,他却要跟一个长鬍子的水匪头子混在一起。 虽然觉得有些芥蒂,但他十分的清楚,像安妮.米勒这样专注于事业的人,她註定要接触许多的人,与他们合作,与他们建立友谊和共患难的情谊,可她的心太广阔了,很难有一个人能占到许多的位置。 他做不到,别人也不一定能做到,但别人没名没分,而他却有。 想到这里,斯特兰奇又不那么介意那个看起来像个街头小偷的红髮小子了,他什么身份,自己什么身份?用得着操这个心吗。 瞧着伯爵的脸色阴一阵晴一阵,长鬍子也也就告辞了。 在伯爵十几岁时曾游歷诸国,意外与这个有些交集,此刻为了确认侯爵的安全,他才想起来去在迦南的窝点找他。 此刻办完了正事,他想他也该回去了。 驿站,这里的院墙盖的很高,远远看起来就像士族的宅邸,进去之后就是重重深院,水色涟漪的池塘围着游廊,挂有幽幽的纱帘和竹帘。 来往的婢女们端着送往各个院子的食物。 驿站属于对外的官方旅馆,是南方国家的特产,要说莫尔兰却没这个东西,有来自国外的使臣,自然可以选择住在宫里,也可以住在王都城里任何一个旅店。 这时节,驿站里只住了跟随公主来送嫁的使臣,驿站给划分出来的地方也就在一个区域,安妮住的地方与斯特兰奇住的地方并不远。 就仅仅隔着一个有鲤鱼池的园子而已。 这迦宁的建筑风格很紧凑,处处都是精细的,没有北方那么粗犷。 安妮好久没有如此宁静的欣赏景色,再过一天就要进王宫了,她要办的事情很多,只能趁此刻多多休息。 斯特兰奇回了驿站之后,从鲤鱼池附近经过,他目光瞧见了捧着水果在一旁守候的侍女,自然也瞧见了躺在水边竹椅上的女伯爵。 她实在是太悠哉了,舒服地丢鱼食儿,一旁还斜着一根鱼竿,像一个森林里飘出来的精灵一样,好像天生就该过田园牧歌的生活,即使身上戴再多闪亮的饰品,第一眼看过去也注意不到,因为那些东西都没她浑身上下的独特气质更吸睛。 斯特兰奇不打算惊动她,他默默地往前走,耳畔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的唿喊。 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原来是安妮在叫他。 她依旧躺在竹椅上,抬起手挥了挥,「斯特兰奇!吃晚饭了没啊!」 就像一个给木匠做邻居的铁匠,隔着院子在大声豪迈的问好。 他温驯地点了点头,「吃过了。」 于是才扶着墙走掉。 安妮看他步履匆匆,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儿要做,她也不去多嘴开口问了。 在这之后的一天里,安妮又走访了城里城外许多地方,在侍女们的眼里,女伯爵对这里的兴趣很大,她也购置了一些在西边买不到的东西。 例如新鲜的茶叶,荔枝,杨梅,以及一些本地产的浊酒。 这种浊酒跟米酒一个样子,度数也不高,甜滋滋的,本地的人喜欢把这浊酒放在锅里温一温再喝,这酒精都挥发掉了更是没有度数只有甜味了。 安妮平时在北边得到的茶叶,都是让马格从南边带过去的,要在船舱里闷上月余,即使船底垫了吸湿气的竹炭也避免不了受潮。 总是没有原产地的茶叶那么鲜香扑鼻。 她想着这些东西,忽然就想起来,似乎茶叶远航运输可以发酵做成红茶,红茶加奶和方糖块儿,构成了一种开花遍地的饮食方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此时的西陆虽然有钱人家都穿丝绸,买瓷器,但是却没有喝茶的习惯。 正所谓,想要赚钱,第一步就是培养用户的生活习惯,等用户无法缺少这一样东西,那就是她赚钱的时候。 安妮在日记里写下了她的商业计划,先是茶叶,再是茶器。 不过,再去田间地头购买土地修茶园之前,安妮还没忘记自己的主业,她是跟着公主来到迦宁的使臣。 在来到迦宁的第三个日子,安妮天不亮就被驿站的女僕从床上叫醒,她穿了正式的伯爵制式外袍,戴了肩章和徽章,腰间配了一柄细细的银剑,脑袋也梳整齐了,戴了封伯后国王赐的纯金月桂叶爵位头冠,如果是男人,头冠就会变成一条腰带。 她如今去哪里都要将这一身行头戴上,出席正式场合,大家都是靠着行头来分辨你是谁,你的籍贯和地位。 收拾好之后天也才蒙蒙亮,安妮跟侍女从院子里去到驿站外的仪仗里等公主。 公主的行头更繁琐,没有两个小时下不来。 作为伯爵,安妮的官方坐骑是一匹有编号的白马,这小傢伙也是从王宫里选出来的,身上披帛挂彩,却总是想舔一旁赛巴斯蒂伯爵的那匹黑色马驹。 安妮实在是没眼看,她抚摸着马鬃毛,回首朝门里看去。 斯特兰奇出来的比她还晚,他也穿了蓝底紫色滚边的伯爵袍,腰间繫着金色扣带,窄窄的勒出来个倒三角,愈发显得肩身宽阔。他手上拿了佩剑,身姿挺拔端庄,可谓盘靓条顺。 被一旁的僕从多盯了两眼,他蹙着眉加快脚步。 第69章 王太后 索菲丽达踏上了车轿, 两位伯爵骑马在车轿前并肩走,前方有许多官兵开道,保护公主安全。 从驿站一直往王城的方向, 进了王城, 又上御街,御街两旁民众众多,纷纷拖家带口的在路上驻足,想要瞧一瞧这西陆来的公主长什么模样。 但公主在轿里, 大家只看得见两位使臣,以及轿后随行的侍女和守卫。 安妮全程戒备,她十分紧张会有想摧毁这桩联姻的人埋伏在街上刺杀,但好在走了一路她都没有碰见异常。 进入王城之后, 顺着御街往前走上一炷香的时间,安妮透过护城河边嫩绿的榕树枝叶, 看见了远处宽阔的宫墙。 与西陆不一样,这里的王宫墙壁呈现硃砂红, 盖了青瓦,城门上的楼台精緻清雅,一重又一重的宫殿影子重叠。 队伍缓缓从城门中央进入, 他们被宫内官引着,在前苑一处空旷宫室里暂时安置。 地面铺着石砖, 宫室屋宇都只有一层,一圈又一圈更高的建筑物将这些宫室围在当中,索菲丽达从车轿里下来,她垂着眼, 感觉置身其中十分压抑,无论看向那里, 都只有横平竖直的宫墙,看不见外面的青山绿水。 「请公主暂时在这里休息,两位使臣随我来吧。」 那名宫内官身穿圆领直袍,头上戴着簪花的乌纱帽,他知道两位使臣都是伯爵,但又觉得那位女伯爵看起来地位更高,不自觉就向她俯首说道。 二人没有异议,跟随那位内官往中轴线中央的两座宫殿走去。 「内贵人,我们还要走多远?」 经过那两座规格最高的宫殿,这位宫内官将他们二人引入了西边的一座宫室前,安妮觉得有些奇怪,一路上基本没有碰到其他的宫人,于是她朝这内官问道。 那位内官惊讶地瞧了安妮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的迦宁话会说的这么好,他笑了笑,解答道:「前面是寿安宫,是的居所,只有内阁大臣才有资格去寿安宫朝见。」 安妮再次差点崴了脚,她走在平整的宫道上,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这迦宁国竟然这么先进,不搞武吕之恶,竟然开始了?早知道就来南方发展了。 安妮暗自悔恨之际,那位内官似乎多看了斯特兰奇几眼,似乎对他有些眼熟,问道:「这位伯爵,您是不是姓赛巴斯蒂?」 伯爵点了点头。 内官笑道:「怪不得见您眼熟,您是老赛巴斯蒂伯爵的小儿子吧?」 伯爵又点头,他对神色疑惑地安妮解释道:「六年前我来过这里。」 大概五六年前,南方的诸国还是一团混战的情况,也就是这两年才稳定下来,南方的诸国总要找盟友,老赛巴斯蒂伯爵作为国王的心腹,多次被派出使迦宁。 那个时候,伯爵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他常跟着老伯爵在南方行走。 到了寿安宫,内官将二人从正门引入,进入一座大殿。 安妮看见大殿的明堂中间空无一物,门上无匾,殿里没有陈设,唯独有一座大水缸靠在隔断后,里面养了几尾鱼。 几人绕过隔断,就看见一间类似厅堂的地方,这大殿空间高耸,任何的陈设装饰和书画也没有,走亲近自然的风格,仅仅摆着各色的花卉,往最中间看,是一座纱帘隔起来的宝座。 宝座两边,是七把圈椅,已经坐着人,有五位穿官服的白鬍子老大臣,他们也就组成了内官口中所说的内阁。 两位使臣在内官的通报中走入,几位大臣朝他们点头示意。 「两位请就坐吧。」 安妮和斯特兰奇分到了自己的座位,在后排的位置,那几个白鬍子老官员都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也不交头接耳,也不跟他们说话,似乎个个都有要事压在心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她觉得这地方外面看还算正常,可这的宫里跟她想像的不一样啊,这怎么到处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氛呢? 宝座上还空无一人,安妮也不敢问问,她装作自若的坐在原地。 「各位稍等一会儿,这会儿正在后面餵鸟,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耽搁不了多久。」 内官说完就走了,又有几个婢女给端上来茶水。 然后,外面传来动静,安妮回头看去,正巧看见了从屏风后快步走来。 是一件素白色曲裾,看起来连最次等的细麻都不如,不过倒是格外的柔软,在如飞的步履带动下曳动着。 再往上看,身姿清瘦,大约四五十岁左右,头髮梳成一个简单的高髻,髮髻上只戴着木钗,不施粉黛,笑脸盈盈。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婢女,她们的着装却十分正常,与驿站里的女僕差不多,只不过衣料更好,戴的金银饰品更精緻。 几位阁臣就要起身行礼,安妮也准备站起来,却挥了挥手,笑道:「不用行礼,都好好坐着。」 几个婢女将宝座上的纱撩了,便自然地入座。 一般国王见使臣应该都是设盛大的宴席,把场面办的越隆重,越繁琐,越显得威严越好。 可这位太后却不这么想,她的办事风格没有丝毫形式主义,就好像见别国使臣就是在今日的工作中多了一件小小的事情而已,不是什么需要装模作样的场面。 也不跟那些阁臣寒暄,由内官报了要议的事情,就一件一件的顺下来,那位太后看了阁臣们的奏报,一言果断的处置这些事情,与唾沫星子满天飞的朝堂不一样,这是实打实的独裁,她两句话吩咐完一件事,阁臣只能称是,一点异议都没有。 安妮词彙量还没有那么庞大,她听的断断续续,没过多久,就让那些领完差事的大臣回去办差了。 剩下两个使臣,喝了一口茶,眼中没有一点儿疲倦:「我儿已有王后,我与他商议,册封公主为正二品夫人,册封仪式就定在三日之后。」 ... 安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寿安宫走出来的。 将事情吩咐清楚,告诉他们这几日可以在宫里随意走动之后,就又起身掀起一股皂角味儿的清风,离开了这座空旷的殿宇。 随后内官一边将他们往外带,一边歉意的说道:「今日养的狸猫要下崽了,所以没法儿与二位使臣共宴。」 「原来如此。」安妮点了点头,她侧脸,看向斯特兰奇,他一点也不意外。 等那位内官走了,换成婢女带他们回到公主休息的宫室,安妮才开口问他:「这里的,为什么如此古怪?」 斯特兰奇抬手收了收衣摆,他反问:「哪里古怪?你没听说过?上任国君去世,开始理政之后就一直是这样。」 他算了算时间,告诉安妮,大约二十多年前,迦宁国库亏空,但又面临大规模的洪灾,又是边境被敌国侵扰,急需赈灾。 可就连禁军的粮饷都要发不出来了,随时可能发生动乱。 和一个小国君在士族面前可筹不来款,士族存的心思,是等着太后低头,同意由士族出身的官员辅政,她主动不再垂帘听政后,再把这笔救急的钱拿出来。 无可奈何之下,她就下令把宫里所有金银饰全都融了,小到瓷器痰盂,玉佩,大到名贵木料制作的床榻,都统统拉出宫卖,宫人也遣散大半,硬是拖了过来,又亲自书信给边境邻国,谈出了边境互市的条件,平息战争。 在多年前,这事情引起了多国贵族的耳闻。 年轻时,与士族权臣互相矛盾了多年,如今安妮所看到的,已经是政治斗争成功后的景象。 但直到如今也国库充盈了,她也没再下旨往宫殿里置办什么,宫人也没有增添,所以本来金碧辉煌的寿安宫里,只剩下宝座还在。 和国君从未改变简朴生活的习惯。 听完这些,安妮消化了许久。 这位太后,也是个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这些年迦宁能抵挡的住东陆那些茹毛饮血的敌人,还能将迦宁发展成南陆最为富庶的国家,她早已名声在外了。 但凡安妮将做生意的心思分出来打听打听,也很容易知道这些。 一个农女,意外成为妃嫔,又意外的成为了挟幼子登基的,从一开始只调动的了禁军,到后来一封信平息战争后收回兵符,与士族争斗多年,终于将王国掌握手中,回到公主休息的宫室之后,安妮将这些事情说给了她听。 索菲丽达久居宫廷,她只是耳闻过,真听了安妮的描述,她也生出敬佩的意思:「真的这么多年只穿麻衣?」 原来只要放得下富贵和享乐,捨得掉安逸,即使是一国的君主,也没有那么身不由己,就不会受制于人了。 安妮也沉默了许久,她实在不敢想,要是自己身为,被士族欺负的缺衣少食,只能卖首饰家具给禁军发粮饷,那她肯定第一件事就是砍了那些士族大夫的脑袋。 公主居住的房间里陈设虽然不华丽,但是一应俱全,也算体面,这说明也不准备让索菲丽达也非要过的朴素。 安妮正想开口说好像爱莳花弄草,门外就走进来两个婢女,送来了一匣子午食,有肉菜几道,荤素搭配。 「公主,这里面的时蔬都是亲自种的。」其中一个婢女说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第70章 旧管事 用过饭后的当天傍晚, 索菲丽达与安妮没有早早的歇息,她们二人对坐在公主的卧房里的贵妃椅上,小方几上铺着木浆纸, 安妮在陪索菲丽达练习用毛笔在木浆纸上写文字。 傍晚还没有天黑, 院子里四处有人在洒扫,公主的侍女都在整理行李,屋里没有别人打扰,安妮手上拿了书, 正在专注的翻阅,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塔其拉掀开门帘子,从屏风后绕进来,她对安妮与索菲丽达说道:「公主, 伯爵。有一位年老的女管事带着两个婢女过来了,她们说是王太后派来的, 要在这两天陪公主吃住,教导公主一些这里的礼仪。」 安妮与索菲丽达对视一眼, 点了点头:「好,你让她们进来吧。」 塔其拉应声,出门没一会儿, 就带进屋一位穿着简约的薄绸深衣中年妇人,她头上戴着乌黑的假髻, 插了一支碧玉簪,脸庞笑容和煦,浑身的气质看起来象是很有地位。 跟随这位女管事来的婢女也静静地守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十分安静端正。 她向公主和安妮姿态优雅地行礼问好, 又自我介绍道:「我姓旧,在宫里管的是婢女调动, 王太后特意下令,叫我来教公主一些宫里的规矩。」 打量着二位来自异国的女贵族,见她们穿着的袍服虽然面料昂贵,但并不花哨,也一点也不露骨,这可有些不像传闻中的西陆女人。 「那就要劳烦了。」安妮点头,开口说道。 索菲丽达矜持地没有开口感谢,她点了点头,叫坐近一些。 「谈不上劳烦,其实也更谈不上教规矩。」在一只凳子上坐了,她开门见山地问:「女伯爵,您见过王太后,也知晓咱们这宫里与别处不太一样,是太后而非国君管着政事,所以,这有些事情与别处也不同。」 安妮又请她详细说来,这位就顺着说下去。 从婚礼的仪式,到宫里每天下钥的时间,再到公主可以随处活动的范围,都做了解说。 安妮这才知道,原来这国君目前只有一个王后。 也就是说,整个宫廷里也只有三个主人,他们分别居住在宫廷的各处,一般情况下都不聚头,国君自小不爱参政,也就将权利交给了内阁,内阁约束百官,又受王太后约束。 国君的住址在宫东侧的太清宫,他不爱出门。王后出自邻国,也是一位公主,姓东受,住在太玄宫,她不管任何事,也只爱在自己的宫里呆着。 公主被封为夫人之后,会搬到内宫去住,只需要每个月初一看望王后一次,看望王太后一次。 其他时间,她甚至可以带着随从出宫,甚至还可以去京城士族们的宴会,甚至可以收养儿女,也并不非要说迦宁话,如果愿意,莫尔兰国王生日时她都可以回国去参宴尽孝道。 安妮与公主怔怔的听着这位说,她们二人从未如此无语凝噎。 「王太后说了,她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既然嫁到了迦宁,就是为了两国交好,如果公主自己都过的不舒服,那岂不是就要结仇了?」 笑吟吟地说道。 安妮回过神来,「请放心,等我回过了,一定会告诉国王,王太后对莫尔兰的友善。」 那位又说了一些客套话,见天黑了,就告辞离开这间屋子,说要准备明日一早,教公主从国外带来的侍女认认宫里的路。 公主暂时居住的宫室在王宫的外侧,与内宫隔着好几道有宫人看守的门,要去宫外,也需要经过两条长街,属于一个中间地带。 次日清晨,安妮从她睡的西厢房里走出来。 她到了廊下有阳光的地方站定,公主的侍女们一大清早就集合,此时正在隔壁听教一些稀松平常的注意事项,例如大厨房在哪里,哪里有水井,怎么注意防火,阵阵说话声从那屋子里传来。 安妮留心听了一阵,这还真是巨细无遗,她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回到了屋子里。 或许是因为这宫室里宫内宫外都有距离的缘故,婢女们送东西过来时已经艷阳高照了,安妮屋里的侍女替她洗漱,又在八角桌上摆了她点名要吃的馄饨,这会儿已经在麻利的准备收拾屋里的床铺了。 作为使臣,她好在是个女人,由宫里的婢女们带着,就可以随意出入每个地方,不用担心异国宫廷里的些许男女大防。 「公主还没起来吗?」安妮瞧了瞧窗外的朝阳,这里的气候适宜,在夏季也很凉快,出一点太阳之后空气更干爽。 非常适合无事时闲逛花园。 「起来了,但公主说她还得练练字,就不跟着您一起去内宫逛花园了。」 刚刚被安妮派去叫公主的侍女回来答道。 安妮点了点头,索菲丽达就是这样的性格,别人对她越是不约束不报期望,她越是努力的想把事情都做到滴水不漏。 昨天傍晚那说了那一席话,恐怕索菲丽达更不会随心所欲的在这里生活。 吃完了馄饨,安妮打算让侍女和宫里的婢女带她去四处转一转。 临走时,她还打听了隔壁院子跟她们分开住的斯特兰奇,侍女说他今早天一亮就出宫去了。 安妮没说什么,她更换了一件窄袖衬衫与裤裙,穿上了十分好走路的软底布鞋,也没有乘坐婢女们准备的绸轿,走着就出了宫室,顺着长街往宫内的中轴线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花园在宫廷中央,占地颇广,这还是因为前两年宫里有几座老旧需要修缮,但王太后又觉得宫里反正就三个主人要住,就干脆下令将那些老旧的没法用的危房都拆除了,将地砖掘起来,改成园子。 这一路上,要经过国君居住的太清宫后苑。 安妮看见有许多穿麻衣的劳工抬着木料从太清宫后苑往里走,安妮好奇的问婢女,是不是太清宫在修缮。 那婢女笑着摇头:「太清宫没有修缮,这些劳工抬的木料,是国君陛下要拿来做木雕的原料。」 「做木雕?国君?」安妮眯了眯眼,这该不会又是一个光顾着玩爱好,什么事儿也不在乎的昏君预备役吧。 「对啊,伯爵您瞧,那就是国君做出来的东西。」婢女指了指另外两个劳工从后苑挪出来的东西。 说挪出来,不如说是摇出来的。 那是一架手摇木轮车,有些类似板车的模样,有三个轮子,以及带动轮子转动的机关和皮带,两个劳工一起坐在上面摇车,勉强可以缓慢的从平地走出来。虽然不是很丝滑。 显然,这是一个制作失败的半成品。 安妮暂时接受了国君是个理工达人的这个设定,她从来不怀疑,这个世界也是会有土着天才出现的,如果她有心去引导,说不定还能让这国君做出来世界上的第一辆自行车。 不过,这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安妮奉承了两句,继续让婢女带她往前逛。 王后就住在太清宫对面的太玄宫里。 太玄宫从外面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就是比太清宫多了一座小楼阁,从外面可以看见建筑的轮廓。 安妮经过太玄宫的后苑时,听见里面传出来丝竹管弦的声音,接着是阵阵吟唱声,有一些类似她在宫外的戏园子里看见的那种本地曲艺,听着还算悦耳,可就是不知道内容。 「里面这是在唱什么?」 她好奇地问。 婢女又说:「这是王后在排新戏,要在索菲丽达公主封夫人后的宴会上演的。」 安妮已经接受了许多新鲜事物,她此时没有觉得被雷到,反问:「排戏?王后很喜欢这些表演吗?」 婢女点了点头,她已经司空见惯了,「我们王后最爱看戏,又爱写戏卷,每个又都要请艺伎进宫,将她写的东西演出来。」 「就连艺伎们要穿的戏服,画什么妆,戏楼里搭什么景,配乐的曲子该是什么调,王后都会一一调整。」 婢女还说,王后请丹青画师描绘了许多实景图,花园附近的藏书阁里就挂了许多,如果感兴趣,她可以去观赏。 安妮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王后,是个当艺术家的料子啊。」 婢女没反应过来安妮的意思:「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国君和王后的关系如何?」 婢女噢了一声,脸色有些复杂,婉转的说道:「他们相敬如宾。」 恐怕是相敬如冰吧,这俩人一个沉迷手工发明,一个喜欢艺术创作,爱好不同,这连共同语言都没有。 平时见了面能说什么呢?安妮实在想不出来,若是宫里再多一个人,又会把爱好点在什么领域? 现在这里住着的几位,还真是各有各的特色,但只要是有爱好的人,就不愁找不到方式与他们和谐共处。 再过一道宫门,就是内花园的地界了。 安妮与几个随行的婢女朝着藏书楼附近的桃树林走去,她见过有人在宫里种柏树,柳树的。 可还是第一次看见宫里种桃子,竹篱笆围出来一块,中间铺了石板路,与周围的威严宫殿格格不入,那树上的桃儿正是时节,已经硕果纍纍,胭脂红挂了一片。 安妮有些眼馋,她猜测这桃儿肯定很甜。 不自觉往桃树林多走了两步,她看见一个穿麻衣曲裾的背影在用水舀给桃树浇灌,定睛看清那人是谁之后,安妮没有让随行的人跟上来,她抬脚走上前。 「王太后,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第71章 茶山 泥土上的青色苔藓被水润湿了, 叫日出一晒,空气里混着清冽的香味。 王太后此刻的装束与昨日见内阁大臣时没什么两样。 她依旧穿着最舒适的素色衣裳,穿着厚底儿布鞋, 眉眼带笑地看了安妮一眼, 继续用水舀子从一旁的木桶里乘水出来,弯腰低头仔细地浇进树根上。 她老人家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色,象是干惯了农活儿的。 「是伯爵来逛园子了啊。」 王太后继续专注的观察她的桃儿树,安妮踩着松软的泥土往前走。 她偏了偏头, 这才瞧见站在不远处像木头桩子一样默不作声的数十名健妇,她们穿丝绸锦缎,头戴玉钗金簪,手里举着熏炉和擦手的巾子。 虽然人不少, 但却一丝声音也没有,她们站在不远处的石板路上, 表情肃穆像幽灵一般。 安妮觉得有些拘谨,对王太后问好, 又勉强笑道:「王太后,这些桃树都是您亲自栽种的吗?长的真好,刚进园子里来我一眼就看见了。」 王太后浇完水, 回首看了看安妮,她见这姑娘年轻, 是典型的西陆人模样,棕色的捲髮,浅色的瞳孔,肤色自然, 身量高挑,她穿着像裤儿一样的薄绸裙子, 上身也穿着她从未见过的款式上衣,盘了头髮,倒不穿金戴银,看着象是常年锻鍊,体格健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一口本地语言,说的倒还流利。 与传闻中束腰又爱擦粉的西陆女人不一样,王太后倒是暗暗地困惑了,她见安妮问,答道:「这有什么难的,要是喜欢,尽管摘几筐子去。」 「那太好了。」安妮笑道,她见王太后又开始走向附近的菜圃,也就慢慢地隔着几步跟在后头逛。 出了栽种几十颗桃树的地儿,就是区域划分清晰的嫩绿菜地,种了本地常见的绿瓜豆橛,中间长了杂草,王太后见了,从宫人手里取来小锄,又递给身后的安妮,「伯爵也试试?这伺候作物,比坐在屋子里绣花有趣。」 安妮点了头,她接过锄头,跟着王太后一起在豆橛子藤里锄草,她一边熟练的锄,一边说道:「在我的城堡后花园里,也会偶尔种些蔬菜,可那地方气温寒冷,作物长势总是不尽人意,不像南方这么好。」 在安妮的花园里,这样的瓜果长到巴掌大就不动了,非要罩上布棚子来保暖才会继续生长,周期格外漫长。 「伯爵的领地是鲁尔普郡吧?」王太后若有所思,她听说这位女伯爵只是地主出身,身上没有贵族血脉,但据说却很受重用,短短的时间到了眼下的位置,还与公主相处的十分好,象是个聪慧无比的人。 只不过鲁尔普郡这个地方有些令人熟悉,好像在奏报里听闻过,但王太后平时政务太多,也记不太清了。 「是,我的领地在莫尔兰王国北方,或许王太后听闻过,那里产白酒和木浆纸。」安妮稍微提示道。 「我想起来了,确实。」王太后手里锄草的动作一顿,她看了看天色,姿态坦然:「每个月都会有从那里的几艘货船抵达迦宁王城外,为此王城禁军还多派了巡逻。从西陆过来,一路上路途危险,很是不容易啊。」 「但好在,那里来的货物很受欢迎。」 王太后知道近几个月士族子弟在学宫里读书都不用竹简改用纸张写字了,就连宫里也一样,上至国君和王后,下至宫里的管事,都多了一笔採购木浆纸的支出,不过但凡涉及到货物,定然是与娘家的亲戚微泾氏在联手。 王太后的神色有些微妙,她忽然改口说道:「对了,我听说,使团来的路上也出了事,有人伤亡?」 听说是死了一个使团里的贵族,只是听说大概是个意外,细节却也被瞒的很好。 「只是意外而已,王太后不必挂心,早已经安排妥当了。」安妮顿了顿,把话题挪开:「那些东西再怎么受欢迎,也比不上迦宁瓷器在西陆的名声。我听说迦宁境内共有三座大窑,其中定窑最出名,产的瓷器洁白如玉石。」 「瓷器金贵,容易损坏,一路上更难保存。」她看着王太后,眸底流露出伪装的天真。 王太后即刻就看明白了,那个意外有不可言说的缘故,她顺着安妮的话往下说:「说的不错,伯爵是不是对本国的风物很熟悉?」 「是,从我领地里几座工坊产出来的货物,都会首先到迦宁,然后再通过迦宁的商号,进入南陆诸国,我也常命人来这里採购南方诸国的东西。」 安妮笑了笑,「在生意上与您的表亲微泾氏来往的最多。」 王太后是农女出身,成为妃嫔之后,她娘家的许多人都开始以她之名做起营生,因为都是穷人出身,没读过什么书,只得当了商贾,可这又开始被清流士族诟病,说商贾粗俗低贱,格外受打压。 西陆的王国也不是没有这些歧视观念,掌握土地的贵族多是瞧不起经商的平民。王太后生平最厌恶那些以出身轮英雄的人,但看这位伯爵的口吻,见她这样毫无芥蒂,王太后瞬间高看安妮不少。 她从宫人手里拿来篮子,剪了几条绿瓜搁在一边,又继续锄草。 「伯爵对这些运作很了解,那些工坊都在你的领地上,该不会是你亲自经营的吧?」王太后低着头,忽然问道。 安妮勤勤恳恳的干活儿,她背对着点头:「是的,纸坊是我亲自管理的,酒坊委託给了其他商人。」 「在南陆,如今的士族很推崇使用纸而不是竹简,伯爵这门营生,做的很聪明。」王太后的口吻变了,并非调侃,而是略带几分认真。 安妮看在眼里,想着时机已经到了,她露出无奈的神色。 「只是误打误撞而已,在西陆许多村庄都以制作羊皮纸为生,这些村民的体量太大,我总不能让新货忽然抢了他们的生路。所以才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供养船队,把商品卖到南陆来,看着收益好,实则也是勉强维持不会亏损而已。」 回首看她的模样,不象是说假话,王太后认为,或许她有意将这工艺拿出来换一些更有用的利益。 「既然如此,伯爵就没考虑过,把这门技艺卖给南陆商人?」 读书的士子,官府文书书籍,或许都能用的上,实在是个好东西。 「当然愿意,可我毕竟是外来者,哪知道靠得住的商人呢?」安妮彻底将话挑明,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王太后顿时十分瞭然,她顺口说道:「人或许靠不住,但王室靠得住,伯爵,不如你把这技艺卖给我吧。」 「王太后的意思是,您对这个感兴趣?那我当然是很愿意的,别说卖了,我可以将它其中的秘密分享给您。」安妮惺惺作态,远看还真是一副诚恳模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但王太后却心照不宣,晓得她嘴里这么大方,并不是为钱,肯定是为别的。 她倒是想看看,这位伯爵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伯爵如此捨得,我也不好白拿你的东西,你在迦宁看上了什么东西,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王太后态度豪爽,「凡是我有的,都可以予你。」 「不瞒着王太后,我最近确实在迦宁瞧中了一样东西。」安妮觉得话说道这个份上,她再装就不识抬举了。 「什么东西?」 「茶叶。」她说罢,王太后也是一愣。 「西陆喜欢茶叶的人倒是少,伯爵也是来了迦宁才接触到吧?」王太后站起身擦了擦手,若有所思,沉吟道:「礼尚往来,既然伯爵喜欢茶,老身就送你一座小吧,每年产了鲜茶,船运到西陆,应当还算新鲜。」 「多谢王太后的好意,既然这样,那我就在迦宁多留一段日子,也去那里随处逛逛,亲自看看。」 安妮露出满意地神色,王太后收拾了剪刀,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她唤来宫人,要她们将杂草拿去晒干堆肥,又道:「今晚在太平池摆宴,请国君与王后出来,也与使团宴饮一番。」 「我种的这些绿瓜也是收成的时候了,一个人怎么吃的完......」王太后在宫人那里擦洗了手,扶着腰喃喃说着。 过一会儿就是王太后的休息时间,她先告辞,带着宫人迤逦远去,安妮在原地行礼,等人都走完了,她才叫宫婢取来竹筐,回到桃树林里,摘了半筐子。 又在真正栽花的地方逛了逛,等到身上出了热汗,烈日炎炎时,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回到公主居住的地方,安妮正巧碰上旧管事,她老人家在院子里,教公主带来的侍女如何剪烛花儿,挂灯笼。 进了公主的住屋儿,安妮叫人把桃洗洗切好了送来,她进入书案所在的隔间,正看见索菲丽达目不转睛地手持毛笔,悬腕写字。 安妮静悄悄的走过去,吓了她一跳。 「你这是去哪逛了?脸上全是汗,怎么还这么高兴呢?」 公主疑惑地问安妮,眼见着她灌下了桌上的一壶水,在旁边的榻上囫囵靠下。 安妮疲惫但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与王太后谈成了一桩大生意。」 …… 第72章 索道 宴请使团的晚宴结束之后第二天, 是个细雨濛濛的日子。 安妮依旧清早起来洗漱穿衣见客,王太后将一名管理宫外王室山庄的管事派了过来,这位管事也是一个老妇人, 姓瓦。 瓦管事与旧管事不同, 这位瓦管事的穿戴很简朴,象是常年行走宫外的缘故,她身上没那么多不动声色的规矩。 反而见到谁都怕生的很。 「伯爵,昨日王太后命我寻了一处茶山, 又命我接手您所说的造纸方子,我看不如趁着今日有空闲,带您去宫外瞧一瞧?」瓦管事是个爽利人,不擅长绕弯子, 她坐在安妮对面稍显侷促地捏着帕子,生怕这位异国伯爵跟她提什么难办的要求。 见她这么说, 安妮也点了点头:「我正有这个意思,也已经派人去请我的管事了, 这件事不能拖着。」 二人让婢女去准备车马,瓦管事又闭起门来说道:「这茶山地处偏僻,在山沟中, 茶农们都住在山下的村子里,要说, 管理起来还是一件难事,运送货物也不大方便,只能使驴车。」 瓦管事是个口快的人,她意识到自己说了关于茶山不好的话, 又尴尬地笑一笑改口道:「这都是些小节,不过那里的茶叶, 质量上乘,定能合您胃口。」 「我嘴拙,您亲自去看就知道了。」瓦管事描补道。 安妮睨这这位满脸实诚的瓦管事,她算是知道王太后如何能执掌大权了。 宫里的每一位管事性格都各有不同,但却都因人而异的安排了工作,旧管事重细节,管理奴婢一定滴水不漏。 聊了一阵,她见这瓦管事直爽,说不来假话,性格内敛。这样的人没有那个本事欺上瞒下,但又细心,不愁管不好东西,打理王室产业最好。 等车轿准备好了,雨还是没有停下,婢女们准备了披风和斗笠,一路拥护着安妮上车,这车轿宽阔,停在院子外面,等瓦管事也上了车,安妮忽然透过帘子瞧见斯特兰奇正骑马从长街回来,他一定是出宫去了一趟。 这几日都神神秘秘的,与她也不爱说话了,就连昨日与国君王后他们晚宴,也只是坐了一会儿就离开。 象是心里有什么事一样。 他确实是从宫外回来的,根据埃金的说法,杜洛夏夫人在丹锐藏人的事似乎被发现了。 原本斯特兰奇的计划是在陛下的人动手时再将侯爵替换掉,没想到他的准备没有用上,侯爵自己就跑了。 消息传回国内,陛下肯定疑心他没有死,只不过斯特兰奇不知道,这杜洛夏夫人为什么要留下信息让陛下在刺杀里获救,又捨不得侯爵被陛下暗中处死。 她将人藏在丹锐,近几天埃金的儿子传信到迦宁,说丹锐有更多的外来者伪装潜入在克拉山附近的几个镇,他们极有可能是来搜寻他的。 这烂摊子一下还收拾不完。 斯特兰奇在小雨里穿了斗篷,鬓边的头髮湿哒哒的,他将马匹停在宫门口的车轿边上,问道:「你要出去?去哪?」 「跟这位瓦管事去看茶山,商量生意上的事情。」安妮将车帘彻底撩开,她思绪了一剎那,又道:「不如一起去看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斯特兰奇花了几秒的时间思考。 首先,安妮.米勒不需要别人保护安全。其次,她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出主意。 所以这纯粹是一种希望同行的邀请。 「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答应了,从马上下来,将缰绳交给一旁的随从,他踏上了这宽阔的车轿。 马车缓缓移动,安妮向斯特兰奇介绍这位瓦管事:「我将造纸的法子献给了王太后,她老人家就赏赐了一座茶山,这会儿我正要带上瓦管事,以及我在迦宁的管事去商量具体事宜,顺便透透气儿。」 她笑道:「伯爵冒雨出去干什么了?」 空气里瀰漫着雨水浇在地砖上的味道,斯特兰奇点了点头:「去了一趟王城,办些杂事。」 一旁的瓦管事狐疑地将目光挪到安妮一直盯着的车外,她心想,这不是说二位伯爵是未婚的夫妻吗? 在迦宁也有订婚的习俗,这已经相当于是半个夫妻了,在老家的村子里订婚了的婿郎都可以在岳家住一段时间帮忙干农活,新人也相处感情,会互相称唿小名。 可看这两位伯爵,一个沉闷一个客套,一点亲昵的样子也没有,比国君与相处王后还要冷淡两分,想必也是互相陌生的联姻吧。 安妮知道,斯特兰奇不愿意她插手这些复杂的恩恩怨怨,正巧她如今的重心和注意力都挪到生意上了,也就没有查问。 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耽误她赚钱谋利。 马车一路朝宫外去,又经过王城,出了城门就要一直往西边的一片山地而去。 路上,雨停停歇歇,从出城门开始,景色从古朴的街道更换为舒朗的田野风光,这里的山峦没有西陆那么粗狂,处处灵秀,瀰漫着白色雨雾,就像梦中的画卷。 安妮时不时与斯特兰奇和瓦管事搭几句话,又闲适地看着风景,闻那裹挟着水雾的清风。 直到车队与早已得到通知,提前就到了山脚下等候的亚丁汇合时,安妮忽然从座位上挣起来,她朝车外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一个红髮头髮的毛小子就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过来,安妮从车里掏了一块巾子递给他:「手下的人都带来了?上车吧。」 「是。」亚丁提前半个小时来了王城外唯一产茶的大山区必经之路,他把手下会测量绘图的人都带来了,为的就是等瓦管事告诉他们确切位置之后,好测量土地大小,好算亩产。 亚丁上了马车,忽然瞧见除了安妮和瓦管事之外,还有另外的人。 「赛巴斯蒂伯爵,您好。」 亚丁恭敬地问候道,他坐在安妮对面的位置上,举着巾子擦脸。 得到消息就赶过来,路上下了雨,他走的着急,也没顾上这么多。 斯特兰奇朝安妮瞧了一眼,见她偏着脸看窗外,又才对亚丁点了点头。 亚丁擦完了头髮,从包里拿出来关于造纸坊提供的几种配方,又与瓦管事提起区域保护的事情。 「我想,南陆西陆这么大,光是我们两家做这纸品生意可根本分不完,您瞧瞧,这是我制作的地图。」 瓦管事低头捧起来查看,在这图上可以看见南陆诸国大致的每月需求量,是个巨大的数字:「放心,我们联手,定然不会互相夺利,王太后的意思,是叫我让迦宁的木浆纸不再需要千里迢迢运过来,想必她老人家也没想要更多。」 在亚丁看来,这只不过是安妮与迦宁王室交好的一种方式,本身不是为了这小小的纸,他故意说的介意生意被抢,其实是想让瓦管事觉得自己捡了好处。 安妮闻言:「王太后的心思,我们这些人怎么猜得透,只不过,我还有更多的生意,以后恐怕还有很多机会与瓦管事合作。」 话说到这里,马车已经上了山,缓慢的在雨雾中前行,前后开到的随从婢女以及亚丁带来的人手成百。 一直到马车都不能行走的地步,一行人才从车上下来。 雨滴从车檐上掉下来,安妮下车时,叫斯特兰奇搀了一把,她看见他脸上的错愕:「干什么,地上有泥坑。」 「噢。」斯特兰奇伸出胳膊,这一路上他都默默地观察着三人交谈,安妮与瓦管事互相谈条件,红髮小子负责装腔作势,倒是配合默契。 瓦管事与茶山的庄头在前面开路,亚丁在后头,安妮跨过泥坑,松开手走在瓦管事身后,从山间只能一人通过的石阶梯往上爬,大约爬了二十分钟。 到了半山腰上的凉亭,他们才歇下来。 瓦管事大手一挥,就有婢女奉上来蒲团,坐垫,茶炉子,以及几饼新制的嫩叶。 沸水烧的滚开之后,将茶磨成粉末沖泡,又有一种,直接煮茶烹泡,倒进杯里品茗。 这倒是与安妮想像的喝茶方式有不同,她喜欢热水过茶,再把叶子滤出来。 瓦管事指了指眼前这一大片山湾,告诉安妮:「茶山那边有屋子的地方就是庄头住的屋子,从那边一直到我们走石板路的地方,现在都属于伯爵您的地盘了。」 庄头在一旁点头,笑呵呵地说道:「我们这里,名叫黑凤山,炒茶制茶的地方,就在山脚下来时的路上。」 安妮目测这座小山共有三四百亩左右,等亚丁带来的手下将这里的面积盘算了,果然与她想的数字差别不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庄头,我听说你们这里每年能产上等鲜茶万斤,次等春茶也有几万斤,难道都是用牲口驼的吗?」 在安妮的询问下,庄头也不好隐瞒,他说:「只能这样,黑凤山产的茶叶虽好,但是板车只能运到山要,像刚才我们走过的崎岖石板小路,碰上雨天打滑,有时牲口都走不了,非要去用山下的苦工来扛,就是费功夫了一些。」 安妮从凉亭里起身,她张望了一下这片山湾,山势高耸,梯田整齐,不过就连她爬上来都很是费劲,只是景色看着到还算漂亮。 「这其中的成本,大多都花在运输上了。」 安妮看着雨中碧绿山势,又低声说:「那如果用呢?」 第73章 册封 索道工程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现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安妮只能寻找能够平替的材料,做出来类似的东西。 午后雨停了, 安妮坐在凉亭里画了一个简单的索道图形, 要用麻绳和挂钩,制作一个可以洄游的滚轮装置,固定位置可上可下,一条山嵴连通, 在运送鲜茶时就不用那么费力了。 她在画图的同时,亚丁头上戴了顶斗笠和蓑衣,准备与茶山管事去找材料和帮众,商量着还得派人去买许多的木材。 瓦管事有心想看看女伯爵想怎么做, 她自请取了令牌叫手下从仓库取现成的来。 「那就多谢您了。」安妮对瓦管事笑笑。 瓦管事戴了斗笠,她身边的婢女正给大家分发雨具。 「女伯爵有公务在身, 不能耽搁行程,这件事交给我们办就好, 明日办完了,就派人来告知您。」瓦管事说道。 安妮点了点头,她确实要在礼结束之后立刻回王都, 估计在路上耽搁一个月,抵达王都的时候都已经入十月中了, 在王都向国王復命之后,她就要再花十天半个月去北方,去阿伦盖郡结个婚。 而未婚夫,正跪坐在对面的蒲团上, 洁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磨条,在砚台上生疏地画圈磨墨。 「能给我讲讲你的家人吗?」 在这缄默而富有距离感的空间内, 清新的树木雨水味道混杂着墨香,她的话忽然从如何在山上安装那些木桩变换为这个,斯特兰奇闻言又错愕了。 他抬起头平视对面,哽了一会儿,「你难道不知道吗?」 安妮低下头,她若有所思。 病重的老伯爵,早亡的妈,闯祸的哥哥,破碎的他? 「好吧,既然回国之后就是王储说的婚期了,那我也不得不告诉你,我家里有弟弟妹妹,还有一个老母亲,他们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他们很关心我,我不希望他们对我的生活有任何担忧,所以我恳求你,在他们的面前即使伪装也要装出我们感情不错的假象,可以吗?」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不能,但你不配合,肯定没好处。」安妮邪邪地笑起来,斯特兰奇抿了抿薄唇。 「我知道了。」他又道:「婚礼会在兰埔斯领主宫举行,我的父亲和继母会出席。」 「你还有继母呢?」安妮从未听斯特兰奇提过,也从未听别人提起过。 「她叫伊芙娜.玛哈,是铂莱特伯爵的女儿,十七岁嫁给我父亲,如今已经三年了。」斯特兰奇的口吻淡漠。 安妮却在听闻铂莱特伯爵这个头衔时有所记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香缇夫人在王都用贱价买的那块地就属于铂莱特家族。 在这个土地为王的时代,但凡手里还有一点钱,杯子里还有牛奶喝,领主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变卖自己的家产度日。 「铂莱特伯爵,我记得,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好像一直在变卖财物,我手下有个酒商收了他们家里在王都城内的一块土地。」 安妮彻底想起来这个人了,在国王寿宴时她也见过,并且听其他贵妇提过,她又问:「铂莱特伯爵是不是因为好赌?把三个女儿的嫁妆都输没了的那个人?」 斯特兰奇点头,「他与我父亲有些交情。」 所以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都可以当爹的老伯爵了?真是太荒谬了,她听说过,这个伯爵三个女儿,一个嫁给了二婚的宝石商人,还有一个嫁给了有矿的残疾男爵,最后一个就嫁给了老伯爵做继夫人,一个比一个悽惨些。 她往后仰头,目光真挚:「不是我说,伯爵您的家庭还真是复杂,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您能长成现在这样样子,实属不易。」 「我应该多谢你的夸奖吗?」斯特兰奇继续磨墨:「我早已筹划在丁戈修建新的庄园,距离鲁尔普郡和阿伦盖都不算太远,如果一开始就分居,王储不会高兴。」 「看样子是这样的。」安妮低着头画地势图,她也知道这是无奈之举,不过没有关系,她有精良的船队,在政令下达这方面,倒是不愁距离太远。 绘制好地图之后,她将这东西掀起来交给婢女。 整个下午的时间,雨水已经停了,茶山的土地被泡软了,动员出来的劳工在山嵴往下开凿埋坑,瓦管事寻来的木匠在山下加急制作轮轴,一切都交给了亚丁,有序的进行着。 安妮查看了几个细节,又估算了茶山的年收益,有了运输装置之后,又少了一笔成本,每年最多能赚三百金币的利润,她又将制作发酵红茶的方法写下来留给亚丁。 最近收上来的茶叶先分出一批做实验,发酵之后再上船航运就不会受环境影响了,弄到西陆之后可以直接作红茶售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她想,至于她自己要做的,就是让红茶顺顺利利的在宫廷里打开销路了,一旦王储妃与宫廷里的其他女人都开始搞下午茶文化,那么不愁其它的贵族不模仿,而安妮总会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吩咐好了这些事情,她这才与斯特兰奇一道乘坐马车回到宫中。 第二日就是公主的礼,回到宫室里,斯特兰奇避到了他住的屋子,安妮径直去找索菲丽达了,她这会儿应该在旧管事的照顾下试穿时的礼服。 在迦宁宫廷中,后妃等级很少,出了王后之外,就是夫人,贵嫔,良人。 但由于如今的王室与士族不和睦,国君又是一个奇葩,基本不踏足后宫,所以后宫无人。 这还是几十年来第一次有封夫人的仪式,旧管事派人拿来两只大红漆木盒子,打开盒子一瞧,里头装着朱玄配色绣金线的绸缎曲裾,上面缀有玉佩珠串,另一个盒子里,就是从头到脚要穿戴的对象。 有雕刻着各种吉祥花纹的金器头钗,还有珊瑚耳珰,珍珠攒花钗,玉片冠子,配在公主稍显异域的容貌上,竟然也意外的和谐明艷。 从此时开始,这间小小的宫室里就热闹了起来,来往的宫人送沐浴用的热水,擦身的粉,要熏的香,就像过江之卿一般忙碌。 安妮含笑坐在一旁观看梳头的宫人给公主将头髮定型,她与索菲丽达聊天解闷,直到深夜,红色蜡烛在烛台上融了一层腊,各自才吹灯歇息。 这歇息也过不了多久,用管事的话来说,睡的时候不能乱动,不到三四个时辰就要起来,继续往做好的髮型上穿戴饰品。 因为娶的是大国公主,王太后给的仪仗待遇与王后没什么差别,今日在太华宫举行的礼,朝堂百官以及官眷都会来观礼,以往萧索的宫廷这才有了些忙碌的味道。 夜还漆黑,安妮听着隔壁的动静,也睡不成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唤侍女进屋帮忙穿了正式的礼服以及梳头,用热毛巾按着脸蛋敷了许久,直到脑子无比清醒之后,她才简单的往脸上倒了点迦宁产的茉莉粉,省的让外人以为西陆的女伯爵连粉都擦不起,她还特意戴了一对宝石耳珰,手上戴了戒指。 天刚破晓,安妮一走出屋门,忽然就被这宫室里一夜之间布置上的绸带吸引了目光:「这都是昨夜里布置的吗?」 侍女点了点头:「您睡的早,后半夜那些宫里的管事才来,这些绸啊锻啊,都不要钱一样挂了一路,就连挂在墙角上的灯笼都贴了金箔。」 对于从西陆来的侍女来说,一惯价贵的绸缎连贵族夫人都不是每天都能穿的,但这南陆贵族却能把这些东西当做装饰品取用。 这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在迦宁呆了这些日子,她们只觉得这里国富民盛。 安妮笑笑:「我在船上留了位置,今日礼结束后,你们可以趁这半日的时间去宫外买些绸缎带回国,自己穿或者卖出去赚差价都好。」 侍女笑着点头称是,她们都是王宫里派出来的人,女伯爵自己从老家带来的侍女还都留在王都宫外的宅子里,她倒是没指望过女伯爵能这么体贴陌生的下属。 「您瞧,公主此时已经在开始穿衣了,等早膳的时间就要出发去那个什么,太华宫。」 安妮这会想起来了,她闻言,转身从屋子里拿了一包晒干的酸味果脯出来:「你去给公主吃吧,待会儿要行仪式,不好吃带水分的东西,这是酸果脯,吃了嘴里好受一些。」 「是,我这就去。」看着侍女挤开两个端着熏炉的宫人,进了屋子之后,安妮才收回目光,回了自己的房里等待。 无论是哪国的仪式,都只为了折腾人,显示王室威严而已,安妮并不多奉承这一套制度,她也在亲自收拾自己的行李。 派出去採买东西的侍女依旧在宫外驿站住着,安妮托她去买各种南陆特产,从小小的草药澡豆,花卉香粉,到各色草药,各色染料,以及画丹青的毛笔,笔墨砚台,干艾草,甚至连一根挖耳用的银簪,她都特意吩咐去买了。 难得来南方一次,全都置办齐全了再回去,反正给公主装行李的船都空出来了,她就算是想买了回去倒卖也有空间装。 西陆粗狂,南陆细腻,这里的东西做工与西陆不在一个层次上,但令安妮疑惑的是,为什么这里的民间经济还与西陆差不了多少呢? 她在屋里查看侍女送进来的採购单,又添加了几样待买对象之后,屋外的天空逐渐清晰了起来。 昨日一整天的雨水之后,今日清晨的天空干净,院子里栽种的树木花草也被水润湿了,晨光下显得十分精緻。 院子里的青砖地上铺了羊毛毡子,一直从公主出门的地方到太华宫。 安妮一直跟随在公主仪驾后随行,抵达太华宫的夯土祭楼的后门,前门两旁全都列着穿各色官服,曲裾,戴精緻冠子的妇人,以及礼官,守卫,乐曲班子。 安妮实在不了解这个陌生世界的繁琐礼仪由来,她只能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跟着公主一起从后门侯居偏殿,等待王太后和国君前来,再一起登上祭楼。 透过亭台楼阁间的缝隙,她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些极尽豪奢的迦南士族夫人,那是王都公爵夫人们也不能比的。 安妮看见在最前方站定的夫人她的身上不戴金银,只戴满绿的玉和宝珠冠,金银都只配镶嵌宝石后做成镂空香球挂在衣带上,衣裙面料是类似缂丝的昂贵物,她敷了白白的粉,额头上有点缀珍珠,神色傲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其他妇人远看与她的打扮相差无几,皆是精细到鞋履上的翘头都有三种彩线刺绣。 与她们比起来,西陆贵族的穿戴似乎还停留在粗糙豪华的层次,安妮无法相信,如果要支撑起这么一些天南海北的珍宝齐聚一身,那么又要从民间搜刮多少财富才够呢?迦宁是没有奴隶,但迦宁有数不清的地主。 她收回思绪,莫名有种许久没有感受过的窘迫。 她这个领主做的,可真是寒酸啊。 只不过,迦宁如此富有,却不产铁矿,不产战马,没有多少适合耕种的平原,所以才需要与公主联姻,与西陆国家交换物资,否则他们就只是一团精緻又脆弱的丝线,东陆西泽列人和草原人随时都能南下取了他们的浮萍一样的性命。 想到这里,王太后在宫人和官员的簇拥下来到了偏殿,她瞧了瞧乖顺的公主,又瞧瞧本该属于国君的位置,那里是空的。 王太后蹙眉:「国君怎么还没来?」 「已经派人去找了。」礼官低着头给身边人打眼色。 又等了半晌,安妮察觉到不对劲,她往边上走了走,退到后头的屏风边,仔细听着旁边的王太后与管事说话。 「不知道是谁哄着国君在昨夜服了石散,这会儿正在发散,恐怕是来不成了。」那管事,越说越把头垂的低低的。 王太后听了,怒上眉梢:「国君那么大个人了,做什么事情还需要谁哄着干吗?别替他开脱,将他宫里上下的宫人全都撤走,叫他饿上几日清醒清醒。」 「想用这样的法子对付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能够!」 第74章 返程 王太后的震怒隐隐传了出来, 安妮并不知道她准备怎么解决这场意外。 但可以肯定的是,国君不会出现了,明明前日在宴席上见到他时, 安妮觉得这位国君十分低眉顺眼, 对王太后无有不应。 现在看起来,怎么象是一个看起来乖顺,实际上暗地里与王太后较劲,连大局都不顾了的稚嫩角色呢? 这场联姻是为了保护迦宁, 要做给士族看,也要做给邻国蠢蠢欲动的人看,并不是简简单单说搅合就能搅合的。 安妮知道,西陆贵族每年都要花大价钱购买这里的丝绸和瓷器, 西陆的财富流失太多了,国王必须与迦宁建立可靠通商联盟互换物资避免只出不进的环境, 这样才能保证国家的利益。 她扶着屏风站了一会儿。 王太后蹙眉一筹莫展,她不知道要如何委婉的告诉公主, 恐怕她要独自进行仪式了。 可公主毕竟远道而来,这事万一要是将她和使臣得罪了,也实在是不像话。 迦宁还打算在入冬之前, 向用丝绸莫尔兰换一批精良的铁器,以免东陆的人趁着寒冬休牧南下突袭。 这件事情不小, 任何细节都不能出纰漏,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们闹不好看。 实在不成,那就只能她亲自去找藉口道歉了。 王太后起身,准备去向公主说明, 她还没走两步,忽然瞧见女伯爵从旁边走过来。 「王太后, 都快要到时候了,为什么国君还没来?」 安妮佯装什么都没偷听,她疑惑地询问道。 「国君……他这一会儿有事不方便过来,我正要去告知公主,恐怕……今天的册封礼国君是不能来了。」 闻言,安妮点头:「我听说,迦宁封夫人的册封礼,本身就不需要国君亲临。」 王太后点头:「确实是这样,但我已经答应了要给公主王后的仪仗……」 安妮将王太后越说越犹豫的话打断, 「王太后,依我看,不如让公主独自登上祭楼,公主并不是个耍脾气的人,您可以用象徵国君权利的印玺代替国君的位置。」 安妮低头压制着自己的笑意,她瞧了王太后一眼,她在思考,并没有注意到安妮的暗自窃喜。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 总不能让人看笑话不是,王太后妥协道。 「拿我这就去告知公主。」 安妮低头,转身朝公主休息的隔间走去。 不多时,仪式总算开始,乐曲班子开始奏鸣庄重的曲子,在众官员士族的面前,他们可以瞧见,远处的祭楼上,莫尔兰公主独自一人步行往上走着,她的身旁是一名宫廷礼官而不是国君。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礼官的手上端着君主印玺。 知道的是册封夫人,若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是女王称帝。 台下的士族们瞧了,只觉得看来这位公主十分受王太后的重视,竟然捨得将印玺拿出来代替那个听闻又服了石散无法出门的国君。 索菲丽达一步步朝祭楼上的青铜鼎走去,她祭拜过天地,接受册宝,彻底成为了迦宁国的夫人。 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前,安妮告诉她,看来日后她不需要动手,这位喜欢服散的国君也活不了多久,她不会在这里呆很多日子的。 册封礼结束后,公主居住的宫室被挪到了太明宫。 在索菲丽达的记忆中,嫁到莫尔兰的贵族女人,都不会携带任何的嫁妆,她们以莫尔兰为荣,就连身上穿着的衣物也会换成莫尔兰的式样。 而她现在是下嫁,可以保留一切自己带来的东西。 太明宫的宫道上,一箱又一箱的嫁妆与聘礼都往库房里塞着,塔其拉手上有单据,她负责清点这些东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公主,您可真是富可敌国,光是迦宁聘礼里的十座金雁就能买下千顷良田了,还有嫁妆里的宝石,这些东西您为什么不拿出来穿戴使用呢?」 塔其拉希望公主能把仓库里的东西留一部分在身边,方便取用,索菲丽达却摇了摇头,「安妮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宫上船了吧?我答应过她,要积攒力量,等到时机来临的那一天。」 「这些钱财,现在用不上,总有一天会用上的,你好好的收起来,严加看管,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我还要靠它们去换取千军万马。」 塔其拉是唯一一个知道公主志向的侍女,她深知自己没有跟错人,「我明白了。」 王城外港口上,的船只已经准备好,安妮与亚丁在口岸附近的茶楼里谈话,她大致部署了关于茶山的计划。 「我走后的第三天,进桶发酵的茶叶装上船,发酵完成之后再用锅烘干,等一个月之后到了王都,这批茶叶我有重要的作用。」 「在茶山脚下买地建仓库,一定要选能避开水流的位置,从迦南一路往西去,路上倾销一些,在丹锐换点上好的造船木材再到王都,回北方。」 亚丁知道他该怎么做,看样子安妮还想继续扩大船队的体量,她要走通运茶的这条路,要通过茶叶来发展更多的生意,虽然他并不知道安妮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灵感。 但他莫名信服。 「我叫马格去南海岸岛链寻找橡胶树,他明日就从这里出发,他走后,港口需要你多照看……」 安妮从茶楼出来之后,在迦宁採购的东西都归纳进了船舱,只等她和斯特兰奇下令便可以出发。 她先上了船,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斯特兰奇才从外头回来,航船也开始升帆。 安妮的房间安置在公主曾经住过地方,她打算在的这个月彻底研究一下鲁尔普郡的基建计划。 要知道,她成为伯爵之后,鲁尔普郡另外五个镇以及土地都归属她了,也就是说,她如果要计划基建,要以十三个镇为准,这又要多耗费很多的钱财。 更何况,安妮还打算在鲁尔普建立一个崭新的,中心性城市。 这个城市会迎来首个军政分离的试点,她会认命市长,建立城防团,废除奴隶制度,在城内工作的所有人都会是自由民。 这虽然会对小领主的税收有影响,但她觉得,一旦发展出商业社会的形态,那点税不算什么就能赚回来。 她打算把新城建立在委娜河畔与运河相邻的三角地区,这座城里还有一个重大的经济举措,那就是免税。 曾经在丁戈时,即使是在街上卖果酱也需要给巡逻的骑士交纳二十四分之一的收入税,虽然这个时代的物质生活十分落后,艺术发展落后,工业发展落后,医学发展也落后,腐朽的贵族制度也落后。 但是,这个时代的税法或许是最严苛繁琐,发展精良的东西。 每个郡的税法各不一样,但大体都遵循着差不多标准,无论是买地产房产,交易,拥有奴隶,继承遗产,都需要遵守超时代的税法。 或许对于此刻已经是领主的安妮来说,这制度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毕竟她已经是拥有生产资料的大地主,压榨民脂民膏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安妮不想做一个早晚要被推上断头台的贵族,她想在公主归来之前,发展出可以实行的一套新世界运行规则。 免税之城,但凡在这里登记的商人,都有一定的免税额度,除开交给自由王的人口税,交易税和地税的费用,都在安妮可以减免的范畴中。 她计划在这里发展工业试点,利用北方的矿产资源以及人口资源,将热武器制造工厂安置在这里。 这一路上,女伯爵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侍女们进屋送饭,只能瞧见屋里书架和长桌上堆积的文件,以及蜷缩在沙发上睡觉四仰八叉的女伯爵 「伯爵,您该吃午饭了。」 侍女进屋,不敢动桌上的东西,她将烤面包片和一些炖菜放置在小茶桌上。 茶桌摆着玻璃敞口壶,里面泡了酽酽的浓茶,目前还剩一个底儿,似乎是她昨夜赶着描画城建规划时提神用的。 睡眼惺忪的安妮从沙发上爬起来,昨晚实在忙的太困,她都没来得及爬上床,窝在沙发里也就睡了,只不过,她的城建初步规划的差不多了。 只需要再调整几次,就可以彻底开始实施了。 她挣扎着起来,想要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建立一座城市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但现在也没有办法,她并没有帮手。 安妮将夹着肉沫的面包塞进嘴里,她找了一张有空的椅子坐下,「能帮我去取一些可以饮用热水来吗我要泡茶。」 她将一本在迦宁购买的园艺营造书翻开,折角的那一页上记载着各种石砖形状的透水性,安妮需要找到一种适合铺设城市内人行道路面的方案。 侍女欲言又止,端着玻璃壶离开船舱,她出去之后径直走向船上的厨房,厨师正在制作另一份午餐,这是给赛巴斯蒂伯爵的。 赛巴斯蒂伯爵已经在餐厅就坐了,他此刻正抱着一本厚重的迦宁圣贤书在缓慢地看。 圣贤书上说,做人要忠君爱国,仁孝忠义,但斯特兰奇觉得自己哪里都不沾。 他彻底看不下去了,将这些东西扔在一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什么忠诚,孝道,这些东西都应该根据实际情况来定论,他马上就要组建自己的家庭了,虽然这个家庭并不是真正的家庭,但他也希望自己能适应这个环境,适应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情。 侍女端上食物之后,他发现这只有一份,而对面的位置上已经空了十来天,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安妮身手矫健,否则他还会以为她在这段日子是被绑架了。 「等等。」斯特兰奇叫住那个侍女,他问道:「你知道女伯爵在做什么吗?」 对方摇头,只说:「似乎是在忙郡内的公务,女伯爵说过,她这些日子的餐食都只需要送进房间里,不叫任何人打扰她的工作。」 郡内哪里来的这么多工作 斯特兰奇几年前就开始管理阿伦盖郡,现在即使加上了兰埔斯,郡内事务也都有旧例和已经成熟的运行方式,他只需要每个季度查一次就好。 但是,怎么看安妮的样子,每天都在处理郡内事务,似乎事事都需要她亲自动手,哪里来的这么多需要处理的问题呢? 据他所知,鲁尔普郡地广人稀,如今又没有战事,她在忙些什么?斯特兰奇莫名觉得自己太闲了,还是说,是他对郡内事务太不上心了? 第75章 异端 日夜兼程, 顺着娜委河逆流而上的船只并不只使臣队伍。 迦宁国商人精明强干,是南陆诸国中间的翘楚,迦宁与莫尔兰联姻, 南方商人嗅到两国交好的潜藏商机, 纷纷将最好的东西都抬上了船专程往西陆赶去。 在以往,他们的第一选择其实是其他不繁荣的南陆国家,将货物运到西陆去,既要担忧路途安全, 又要操心时间成本。 跟随使团一起,最起码不用担心遇到水上匪徒。 又经过了丹锐,高耸山脉上精细的白色雪顶日益增长,晦暗夜色下, 安妮站在船头,她身上的衣角顺风翻飞, 她知道深秋来临了。 「再有十几天就又到王都了。」安妮完成了一半的城建规划图,她抽空出来放风, 与身边的侍女说着。 「是啊,伯爵大人,王储妃前日传信来, 询问了船队的行程,她说要为您和赛巴斯蒂伯爵举行接风洗尘的宴会。」 安妮脸上的神色一顿:「是不是王都出了什么事儿?」 一般情况下, 这个王储妃是不会过问使团的事情,她问使团什么时候回去,也就是王储遇到了事情,需要斯特兰奇, 或者需要她回去出主意了。 「王储妃在信上并没有说。」侍女犹犹豫豫地答,其实她隐约的听送信的骑士说了, 王都城里这几个月不太和平。 从公主出门,到使团回国,一共耗费了一整个季度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安妮没有说话,她抬头朝平静的河面看去,月色倒影皎洁,寒风凌冽,似乎是山雨欲来。 抵达王都那日清晨,王都是一片乌云笼罩,铅灰色天幕中漂浮着厚重云层,港口的路已经熟悉,几百名壮劳力依次卸下船上货物。 安妮与斯特兰奇各乘一辆马车朝城内王宫方向去,在迦宁坐惯了人力抬软轿和骡子拉的车,强壮马匹拉车颠簸的忽然让人有些头晕。 不知为何,平时热闹的街头,如今只能瞧见依稀的人影,即使是从港口入城的必经之路,到城内的主干道,也是不復往日的盛况。 临走时还是盛夏,回来就已经是萧索的深秋了。 安妮深切的感觉到了不一样,她朝帘外看着,似乎越往大教堂的方向,人群就渐渐聚集的多了起来。 直到马车经过大教堂附近,乌央乌央的人群就像数不清的蚂蚁围着一块蛋糕似的,他们紧紧集合在一起似乎在抗议什么,人群中时不时传出喊口号的高唿声,看起来极富压迫力,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哪个大人物推上断头台一般决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妮没走多远,忽然看见瓦娜带着一行守卫在附近的路边等候,见到瓦娜的面,安妮立刻唤车停下。 瓦娜观察了四周,立刻走过来:「我知道使团回宫要走这条路,专程在这里等你,安妮。」说着,瓦娜扶着安妮的手踏上了车内。 瓦娜依旧是清瘦的身形,她穿了一件褐色披风,头上戴着兜帽,手上戴了厚实的麂皮手套,她抬起手掀掉了帽子,露出比往日更鲜明的下颌线。 「怎么回事?你在王都呆了这几个月,怎么瘦了怎么多?」安妮实在摸不着头脑,瓦娜要见她随时都可以进宫去见,为什么要带着守卫在半道与她见面,搞得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样。 「安妮,你听我说。」瓦娜伸出手,她抓着安妮的衬衣袖子,眼瞳中流露出一丝紧张。 见状,安妮扬起的唇角凝固了,她迟疑地问:「出什么事了?」 瓦娜点头,她又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紧张又稍纵即逝,变为了兴奋。 「安妮,你知道我孩子的父亲是谁吗?」瓦娜隐忍着说道:「其实你应该猜得到,他的父亲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神甫。」 安妮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大主教?」 瓦娜点头,「当年他不止对我一个人下手,还有许多的人都经歷过他的折磨,现在他老了,权势不再稳固,再加上陛下的默许,如今这位大主教所犯下的罪被许多人揭发,再没有了权威做保护,民众随时都有可能因此爆发动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安妮沉默了半晌,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教廷还有少量的兵力,而王储又一定会拥护大主教,如果大主教的名誉无存,信众会愤怒,陛下也可以彻底不受大主教制约,想立谁做王后谁就能做王后,无论是不是奴隶的血脉。 「这件事,背后有你们的手笔吧。」安妮问。 瓦娜却将她的手抓的更紧了,「你们?安妮,你是斯特兰奇的未婚妻,若是大主教没了,撒森就能竞选下一任大主教,而我也必须报仇,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所以,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民众背后早已是各方势力的影子,他们想制造舆论,统一口号传播思想,就必须有一个可以纠集人群的地方,可能是地下酒馆,赌场,王储殿下迟早会派人满城搜捕制造舆论的人。 「所以,我一定要入伙儿去推助这暴乱吗?」安妮缓缓地问,实际上她现在大可以不管这些别人家的恩怨。 「我知道,不想做的事情,即使是陛下逼你,你也有许多手段能违抗。」瓦娜又道:「但我希望你能帮我,就当是我欠你的。」 安妮缓缓地靠上背后枕头,她在瓦娜目光的笼罩下点头:「我答应你就是了,这件事我不知情,如果王储要出手,会尽量提前传消息出来。」 「谢谢。」瓦娜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安妮早已另寻靠山,不一定会插手这件事情,但她还是答应了,这说明多多少少,在安妮的心中还算有他们的一点位置。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中,瓦娜从马车里离开,车队继续加快速度往王宫方向赶去。 安妮闭目养神,她分析了一下当前局势。 首先,陛下,杜洛夏夫人,王储,斯特兰奇,侯爵,大主教,他们之间各有恩怨目的,陛下想立杜洛夏夫人为新王后,这其实只是一个幌子,他未必不是为此藉口清除大主教的势力,所以王储不一定能保得住大主教,况且王储的心腹,斯特兰奇也与大主教有不可调和的仇恨。 墙倒众人推,这都是早晚的事情。 安妮现在虽然戒掉了当圣母的瘾,也知道顺应大势才能永远活下去,王储殿下一直维护这么一个作恶多端的大主教,迟早栽跟头,看来她是时候将身上王储党的标籤摘掉了。 车队缓缓地进入高地上的宫廷,美尔夏在夏季结束后气氛忽变,在侯爵随使臣团送嫁半路身亡的消息传回王都,而陛下态度扑朔迷离后,常在这里活动的贵族们嗅到不太平的气息,也纷纷回了封地准备各自的狩猎聚会,佯装一切如旧,打算偏安一隅。 所以,展现在安妮面前的,也是一座座毫无生机和人气的冰冷宫殿。 安妮揉了揉眉心,可恶,一到这种时候,她就没法好好的做生意了,什么时候天下才能太平一些。 马车在美尔夏宫停留,安妮与斯特兰奇前后下车后,皆跟随门口的侍从一路来到了美尔夏花园一侧的宴会厅。 国王陛下,杜洛夏夫人,王储一家子,皆上座在两侧,往下就是零星几个大权在握的伯爵们,屋内与外界仿佛两个世界,这里依旧灯火璀璨,侍从侍女鱼贯来回,安妮与斯特兰奇互相保持沉默,他们穿过厅门,在国王陛下面前行礼,随后入座。 虽然气氛依旧难以言说,但上位的国王依旧面色如常,他没有提起侯爵的那个意外:「赛巴斯蒂伯爵,索菲丽达在迦宁生活的习惯吗?」 看似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但斯特兰奇知道陛下是在问什么,他起身说道:「公主在迦宁十分受王太后的尊重,公主也十分习惯在那里的生活,她已经学会了迦宁语。」 听了这话,国王十分受用,看来这次政治联姻十分顺利,皆大欢喜,真是近日唯一的好消息。 「我听说了,这很好,你们将这件婚事完成的很好。」 王储在一旁的脸色相比起来就很低沉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往杯子里倒葡萄酒,消愁的十分明显。 一旁的几个伯爵又朝斯特兰奇和安妮举杯,假装没看见王储的失态,在席间说了几句好听的话。 甚至就连季塔维夫伯爵也面带笑意,揶揄的询问:「赛巴斯蒂伯爵,你和米勒伯爵的婚礼准备在哪里举办?如果是阿伦盖郡,那我可就得早点腾出时间了。」 在他们看来,王储早就想撮合他们结婚巩固势力,但现在后院着火,大主教那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储还能有心情去管这些吗? 「当然了,到时候季塔维夫伯爵可以在那儿多居住一段时间,能赶得上冬季猎熊。」 斯特兰奇端正坐着,若无其事地说道。 季塔维夫伯爵抽动了嘴角,讪讪地应了一声坐下,他的脸腾一下就红起来了,季塔维夫曾经在援助对付干莫西公爵的战线上因为猎熊受过腿伤,还稍微延误了战机,斯特兰奇又提起来这事,显然是在羞辱他。 席上的其他人也不动声色露出讽刺的笑容。 安妮并不知道背后的意思,她一边往嘴里塞新鲜的烤鸡腿,一边低声疑惑道:「猎熊?冬季的熊不都在洞穴里冬眠了吗?恐怕没有平时那么兇悍了,那能有什么玩头。」 斯特兰奇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宴会结束之后,他们二人受到了王储侍从的邀请,王储想要单独见他们。 「抱歉,我在宴席上喝了酒,身体有些不适,不适合与王储见面,希望你能替我转达,等我好转了,自然会去见王储。」斯特兰奇在人来人往的走道里拒绝了那个侍从,抽身走掉,十分惹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那名侍从的脸上显然诧异了许久,他回过神来,又问安妮:「这......」 安妮解释道:「伯爵确实喝多了,他不去我去吧,王储那里总要有个人交代。」 侍从只能应下,带安妮一个人前往王储所在等待他们的地方。 这是一间隐蔽的观赏书屋,位于美尔夏北侧,安妮抵达的时候,王储正在空旷的房间里来迴转圈。 「王储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安妮走过去,她带上了门,恍若不知王储在忧心什么一样问。 「斯特兰奇人呢?」王储见只有安妮来了,蹙起眉头。 「他喝多了,不方便见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 王储按捺住心绪,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在几年前斯特兰奇对大主教还十分尊敬,可这两年他们似乎是起了什么嫌隙,自打战争平定后,斯特兰奇再也没有去拜访过大主教。 可他即使询问了彼此,也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过眼下不是管这些的时候了,王储懒得说他,也并没起疑心。 「城里最近有许多人都在有组织的污衊大主教的名誉,你听说了吧?」 安妮点头。 王储又愤愤地说:「这是背后绝对是异教徒在作怪!」王储的意思,显然是把矛头指向了杜洛夏夫人。 「王储殿下,是希望我暗地里去巡查异教徒的踪迹吗?」安妮反问。 王储点了点头:「陛下十分关注这件事情,我不好出手,你留人暗地去查,但凡抓到散播谣言污衊大主教的证人都统统抓起来,圣庭议会时押送到陛下和一众贵族的面前,叫他们供出幕后黑手,只有这样才能洗清大主教的名誉!」 第76章 坠马 光明神殿的圣庭议会在五天之后, 本季度安妮也要参与。 「是,我尽量去查。」安妮低着头看脚尖,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斯特兰奇不前来见王储殿下了, 这样的任务无疑是大海捞针, 现在满城里都是要大主教上绞刑台的信众,说他犯下了深重的罪孽,难不成每个人都是异端吗? 王储也知道找到背后操纵之人的可能很小,他也多多少少知道大主教做的那些事情, 可他管不了这些,贱民的命死了就死了,大主教是将他养大的人,他身上绝对不能有这样的名声。 王储站在书柜前默默起来, 安妮从屋内离开。 漆黑的王宫里只有马车车轮在发出均匀的响动,安妮今日出宫在自己的宅子里住,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从北方带来的侍女们都居住在这里,平时安妮不在这里的时候, 瓦娜会带着她们一起阅读书籍,出门去街上採购食物,或者一起去看戏剧, 去教堂祷告。 总之,她们一至认为,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故而当安妮入住时,她受到了极大的殷勤待遇,每一个侍女都改头换面了,不似曾经在北方时的拙朴。 原本在书房伺候的缇雅是安妮最有印象的人, 她将从迦南带回来的东西一部分香粉香膏散给她去发下去,最后, 安妮带着瓦娜走进了这宅子的书房。 「王储让我暗地去查那些传播言论的人,可我该怎么查直接将你抓去交给他吗?」安妮在一条羊皮沙发上躺下,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天花板,那有完全实木的房梁。 瓦娜默不作声的点燃蜡烛,她摇摇头:「復仇已经完成了,安妮。」 「什么叫已经完成了」安妮忽然挣起身子惊坐起来,她失语地望着瓦娜。 「想要他命的人今晚就会下手,明日清晨,一切都尘埃落定,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了。」瓦娜静静地站在原地,她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书信。 「这是我的辞呈。」 安妮接过来,「你想带着你的孩子去哪里?需要我为你安排什么?」 瓦娜没有说话,如今她已经拥有了新的身份,她想带着孩子去一个海边的村落,买块地,建座屋子,再修一个小教堂,她会在那安静的乡村一边传道一边修养身心,安稳的渡过余生。 「作为朋友,我没法参加你与斯特兰奇的婚礼了,我打算明日就动身离开这里,但如果你希望我继续留下做事,我也可以留下来。」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安妮摇摇头,「虽然我目前选择不了自己的生活,但作为我的朋友,我希望我的力量可以让你有所选择,所以,你想走就走吧,别有任何负担。」 瓦娜没有说话,没错,安妮确实有这个能力让身边的人没有顾虑,她点头:「能遇到你这样的人,对于斯特兰奇来说一定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斯特兰奇这个人非常内敛,从来没人为他计较过什么,在一众贵族子弟当中,至少跟我哥相比,他的成长环境算是十分严苛的,但如今看起来也算是一个清醒的人。」瓦娜在安妮身边坐下:「你真的对他丝毫的好感也没有吗?」 二人之前讨论过这个问题,瓦娜对这桩婚姻十分乐见其成,可每次试探安妮都只能得到她保守的回答。 瓦娜有些看不明白安妮了,她觉得安妮对自我还算坦诚,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偏偏对此含煳其辞,如今婚期将至…… 「我从不会喜欢上谁。」安妮定定的答,自打经歷过乱世,安妮就明白,感情是一件奢侈的东西,很有可能今天见到一个乐观善良的小伙儿,明天就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丧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所以她戒掉了对亲密关系的依赖,对于原主的家人,她都相处的十分克制,不让自己与他们产生太多羁绊,对于朋友,更是谨慎地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永远留有后手。 因为她实在无法接受有深厚情谊的人再次死在自己面前,所以在这个世界里,她尝试着先拥有保护人的权利,再与羽翼之下的人建立友谊。 安妮知道,她无法保护斯特兰奇,他身上的事情,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所以,她不会说服自己对他毫无保留的释放人情味。 所以,越是自身强大的人,越难得到安妮的感情。 「瓦娜,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安妮勉强地笑一笑,又道:「我并不是指着感情来支撑生活的,但如果我完全不喜欢,或者厌恶一个人,那么即使是陛下指婚,那么我也总有办法逃避的。」 「斯特兰奇.赛巴斯蒂是目前唯一适合的选择,不令人厌恶,也不需要我怜悯和保护。」 安妮又笑笑:「况且,如果他死在我前头,我还能继承那么多领土。有了这些土地,他也可以成为我的真爱,就算让我守几十年寡,每天只能穿黑色衣裳,吃午餐前必须装模作样的哭哭啼啼祷告,我也是愿意的。」 瓦娜彻底不想跟安妮这个没有信仰的人说话了,她不仅对神没有信仰,对爱情也没有。 「安妮!」 瓦娜的脸色难看起来,她在胸前划了十字,安妮乐呵呵地笑着。 当夜大雨,第二天清晨,偌大的宅子里刚有朦胧光线,侍女们在各屋点上灯,准备清扫壁炉,准备在餐厅摆饭。 这宅子并不大,在瓦娜这些日子的整理过后,任何对象都归置的十分整齐有序,什么菜该用什么碗碟,该配什么饮品和小食罗茜也摩拳擦掌的准备好了。 昨夜女伯爵是在宫里吃过宴的,今早是她几个月后回来用的第一顿,厨房里天不亮就开始忙碌着烧水,烫鸡,宰鸭。 等罗茜将一切准备好,缇雅却从楼上匆匆的跑下来,她脸色惨白道,扶着桌椅大口唿吸:「罗茜,外面传来消息,大主教昨夜里吊死在教堂里了。守卫说,宫里的王储殿下听了消息就要骑马出宫,不小心从马上坠下来,摔断了腿,这会儿,王储妃急要伯爵进宫去。」 「怎么会这样!」厨房里的侍女们纷纷将手中的东西扔下,聚集到一起议论纷纷。 「王储可千万不能出事!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这王都城可就要乱了。」 若是没了王储这个靶子挡在前面,国王老迈,王孙年幼,其他沾亲带故的旁系未免不会趁此机会下手,要知道这家子的王位来的可不怎么正派,多少人都能有样学样。 「伯爵已经上了车马,这会儿恐怕已经动身了。」 「那这些鸡鸭怎么办?」 罗茜扶了扶额头:「算了,腌制起来留到伯爵回来再弄吧。」 安妮一夜没阖眼,她硬是等到了大主教的消息,可刚想暂时避一避,又接到了这样突然的消息。 王储暂时还不能出事,公主远在迦宁,这王储要现在就没了,国家没个强壮的继承人,说不定还真会发生动乱。 她也关不上那许多了,囫囵穿了件袍子,立刻套马坐车往宫廷里赶。 在去往宫廷想必经之路上,一路遇到了许多同样接消息进宫的贵族,以及王室的其他男性亲属,例如国王的远房堂弟的孙子,国王的远房老侄女的儿子。 虽然他们与继承的关系就行猫身上的腥味儿一样没有实际联繫,但他们都是有兵有粮的领主,若是夺位了,这些腥味儿就能成为日后礼法上的说辞,曾经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滂沱大雨不停落下,沖刷着阴翳肃穆的宫廷建筑,氛围降低到了冰点,许多贵族从马上下来之后,立刻钻进了各自拥趸人选的房间里商量对策。 安妮则是要去见王储妃。 经过美尔夏南侧长廊时,她瞧见守在两侧的宫廷守卫比往日多了不少,装饰性的佩剑换成了锋利的铁矛。 他们神色严肃。 如今这个时代,动乱的成本非常低,大概在丹锐附近的一个小国,三百武士冲击都城就杀的那国王弃城而逃,如今依旧陷入在各方势力的混战当中。 不过好在王都的城防营是陛下亲自号令,内廷的守备是王储妃在管,他们虽然平时不顶用,但关键时候还是能威慑人的。 乌沙维奇堡陷入了令人侧目的慌乱。 安妮一路步履匆匆地往王储妃那里赶,这座城堡里的楼层高耸,地上铺着砖,但凡有点动静都能产生回音,此时更是噪杂。 到了二层,走廊深处传来僕人们的脚步声,交谈慌张的人语声,以及王储的嘶喊声,安妮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好歹人命还在,兴许只是摔断了腿脚,这没什么大碍。 安妮捂着鼻子随侍从进了安置王储的寝室,这寝室是个套间,外头有起居室,这会儿来的人不少。 光是王储平时的心腹就坐满了两排椅子,与王储妃来往的贵妇人也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不停的商量要弄什么办法给王储治病。 斯特兰奇,王储妃与她舅舅亨尔特侯爵三人在卧室的门外盯着「医生」给王储瞧病。 如今能看摔伤的医生,其实大多都是城里的理髮师,由于教会的缘故,他们只能把做外科手术变成一种副业,要么就只能请教会认可的,又充当神甫又是医生角色的神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这样的神棍除了会用虫子吸血之外没什么能干的,安妮往里走她对一脸忧虑的王储妃点了点头,保持着相对的安静。 亨尔特伯爵正在安抚着说道:「这位哈尼逊先生曾经救过我的一只胳膊,他一直保持着对摔伤的治疗研究,别害怕,王储绝对不会成一个残废的,只要能止住血……」 斯特兰奇与安妮对上眼神,他想起来了安妮曾经用过的那种奇特的药物,但二人都十分默契的错开眼神,谁都没提起这回事。 安妮打算先查看一下情况:「王储妃,我能进去看看吗?」 王储妃回过神,她倒是不是有多在乎王储的性命,但他不能死在这一会儿,见安妮似乎是有主意的样子,也就嘆一口气,点头默许了。 第77章 遗产 安妮进了王储的寝室, 里面站着一堆僕人,宽阔的房间也显得逼仄起来,端水的, 端着剪子的, 手里扯纱布条的,还有那个理髮师,他看起来有些年迈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判断出王储的病伤在哪。 安妮走了进去, 周围的僕人自动让开,她可以看见床幔里躺着脸色惨白的王储,他脸上挂满豆大的汗珠,身体被摊子覆盖住, 一条受伤的腿不断流着血,似乎是小腿的骨头断了, 皮肤肌肉裂开一条口子,血腥味十分浓重。 理髮师手里拿着布条, 他试图用按压的方式给王储止血。 「已经开始僵坏了,看来这条腿是不能留了……」理髮师抬起头,喘着大气将这个消息告诉周遭的侍从。 安妮没有做任何评价, 理智来说,她只需要王储或者, 无论是一个残废的王储,还是一个健康的王储。 她点了点头,说道:「只要能让王储活着就好。」 理髮师不确定的点头,如今天冷了, 相比夏季没那么容易起热症,如果偷偷用些草药敷上断肢, 说不定还能将王储的命救下来。 安妮冷眼旁观,她始终用帕子捂住鼻子,可浓烈的血腥味儿始终往鼻子里钻,王储的手并不干净,即使是死一千回也不够弥补他往日的罪过,草菅人命,包庇罪孽,如果可以的话,安妮并不介意他现在死掉,可时机不对。 她迅速地退出了屋子,将理髮师的消息告知王储妃,她听了,立刻腿脚一软,朝门边歪了过去,又堪堪扶着墙壁强撑起来,她面露哀伤,可心里又止不住的转念一想,王储若是后半辈子成了残废,对她这个王储妃而言,百利无一害! 这场闹剧终需一个结尾,王储妃定了定心神,顾忌地瞧了瞧王储的心腹们,特别是安妮与斯特兰奇,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同意给王储截肢。 一个残废的国王,这意味着多少国王本人的权利会被分散开,落到身边人手里。 见众人还在惊恐中,王储妃装作坚强,擦了擦眼泪:「只要能救回他的性命,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同意……」 恍若一个与丈夫十分恩爱的妻子,如果众人不知道王储背后有多少私生血脉被处死在修道院的话,恐怕还真能信了她的模样。 「王储怎么能截肢呢!就没有别的办法能保留他的身体吗?」一个神色愚钝的小领主瞧了瞧为首的赛巴斯蒂伯爵。 伯爵静静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他沉默而冰冷的侧脸微微一偏,与身旁的同样身体笔直而神色肃穆的安妮交换了视线,这是无言的对话。 安妮眯了眯眼,她即刻从斯特兰奇的脸上看到了别的情绪,顿时想到一些别的可能性,如果说王储坠马也是他下的手呢? 那么王储就必须得死。 斯特兰奇低头猜测,如果安妮真的与公主达成了某种共识,那么她如今应该不想让王储死的这么早,况且自己的大仇已经得报,王储死不死不是很重要。 王储万一日后恢復,查出来那匹马是他动过手脚,查出来大主教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王储也只会向他下手。 届时,安妮就能得到她一切想要的东西,而这正是他此时的小愿望。 他回过神,提高声音对王储妃道:「就按王储妃说的办,别惊扰了陛下。陛下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等王储的性命无忧了,再慢慢告诉他。」斯特兰奇迅速下了定论。 王储妃点头,又听见斯特兰奇说道:「王储的情况危险,请一定要全天派人看守,没有必要,不许无关的人进入这里。」 说罢,安妮忽然间侧脸看向他。 屋子里全天都有人守着,那么他该怎么下手杀了王储? 在王储妃和她舅舅准备向理髮师下达命令时,安妮趁人不注意,将斯特兰奇拉出了屋子。 走廊里没点灯,即使是白日里也一样的昏暗,一定是那些侍女都因为王储的事情昏了头才会如此。 安妮将斯特兰奇七拐八拐拉入一个装满杂物的小房间,这里显然不会有任何人出现。 「你到底想做什么?」安妮死死的盯着斯特兰奇,她甩开了他的手,目光尖锐而充满警惕。 但另一边的斯特兰奇,面孔中甚至露出轻微的笑意。 「你又在笑什么?」安妮疑惑的盯着他那无所谓的模样,他甚至有闲心在杂物间里找了一盏蜡烛点燃,朦胧的火光照亮了昏暗房间里的灰尘,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甚至可以看见窗外漆黑的天空和磅礴的雨幕。 他的身躯十分放松,心情愉悦,那抹忍俊不禁的笑,与以往的他那些姿态,对比起来显得精神不太正常,松弛的有些出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我为什么不能笑。」斯特兰奇回过头,他的目光中再无丝毫隐藏,看向安妮的脸庞,眸光融在忽闪的烛火里。 「我杀了我的仇人,我报復了需要受到报復的人,我如今,再没有别的遗憾,为什么不能笑?」 安妮的拳头砸在一块布料上,发出闷闷的动静:「你的意思是,大主教是你杀的,王储也是中了你的毒手?还真是好手段,好厉害。可看样子你又想让王储活下来,你到底想如何?不要命了吗?不怕他日后报復......」 「没什么好怕的。」斯特兰奇打断她的话。 斯特兰奇与安妮隔着几米远,她勉强能看清他的脸色,那是一种满怀期待的神色,他说道:「我一直告诉王储,我们二人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当然,这也是事实。如果我做的这些事情被查出来,王储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宣扬出来。」 「自小就交情颇深的心腹,竟然会背叛他,王储不会允许别人知道,所以他只会杀我,而不会动你,他知道反正我们没有任何感情,你也不一定就知情。」 他顿了顿,又道:「他只会不停的派人来取我一个人的命。而我死后,你能名正言顺继承我的所有,包括头衔,政治,领土,个人财产,我母亲留下来的嫁妆,这难道不好吗?」 「别以为能瞒过我,你向索菲丽达许了什么诺言,我能猜出来,她早晚都会回到莫尔兰,到时候她的对手只是一个残废的王储,而你那时也拥有了令人侧目的权势,还愁无法将她推上王座吗?」 安妮噎住了,她从未听过斯特兰奇说这样的话。 她迅速挣脱对方的逻辑,「你这是在牺牲自己,为了帮我铺路吗?你会有这么好心?斯特兰奇,我不是个蠢货,最好交代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到底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在她的质问之后,他没有说话,嘴唇轻轻抿着,就好像有一万句话想说,但此刻都克制在了他的心里,只剩下一双难以看透的眼神。 安妮脑子里的莫名的怒火也停熄下来,她迟疑地去解释此刻长久的缄默,剖析这个现象。 在对方目光的笼罩之下,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以言说,缓缓地移开视线。 这狭窄的空间中,只剩下无话可说。 斯特兰奇压抑着自己的一切感情,他的胸口唿吸起伏,再没有了一丝想说什么的意思,他知道他自己如果在此刻告诉她,因为他选择了她,因为他对她怀有十分坚定的爱慕,那么依照安妮的性格,她绝对会拒绝这所有的一切,即刻要了王储的性命,让这件事死无对证,不亏欠他一丝一毫。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因为,结束了一切的仇恨之后,我的生命毫无意义,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装模作样的活着。」 「你就当是替我了却心愿吧。」说着,他直起身,朝着屋外一步步离去,衣摆略过安妮,她顺着朝他的背影看过去,他打开门,身影消失的毫无踪迹,只剩空气当中瀰漫的雨水气味裹挟着房间里陈旧布料的霉斑味。 安妮枯坐半晌。 她收回目光,扭动了僵硬的脖颈,如果她的猜测没有失误,那么刚才面对着她说那些话的人,还真是一个十分擅长伪装的傢伙。 他们之间毫无感情。 就连她都差一点就相信了这个傢伙的说辞。 即使是养一条曾经咬过人的恶犬,几个月半来,也该有了点头之交,更莫说是人,就算是再孤僻古怪的人,也有动了感情的时候。 他口中的所谓理由太过牵强。 安妮抱着膝盖缓缓坐下,她懊恼地锤了锤大腿,她早该看出来,那个一身问题的傢伙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而她却对此毫无察觉,也可以是说,毫无应对措施。 他本可以直接取了王储的性命,这样就能高枕无忧的等着王都城内风波混乱,再择木而息,可是他却主动放弃了这种可能性。 真是个被感情沖昏了头脑的蠢货,也不问问她需不需要。 安妮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做出牺牲,她对这种行为嗤之以屁。 她不需要一个伟大的死人,虽然她不太愿意承认…… 但他的性命和她的前程比起来,似乎又有些变得难以抉择,除非……除非她能有其他的手段平衡这两者。 安妮倏忽之间从地上站起来,她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色冷寂,她朝着走廊的深处走去。 第78章 真相 王都的大雨连着下了三日, 在第三日之后,陛下终于收到了王储成功截肢留下一条命的消息。 阴雨过后的宫廷中狼藉一片,花园里的植物都遭受了摧残, 宫廷侍女们正在清理地砖上的雨水, 准备宫廷里的下一场宴会。 王储妃站在窗前瞧着远处的这一幕,她的身旁,安妮坐在凳上,垂首啜茗红茶。 「王储如今还未清醒, 他的精神不太好,他们说他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会恢復...」王储妃的语气听不出伤心,又道:「我昨夜向陛下请示,想早日给王孙和女公爵举行订婚仪式, 你们确定不留下来观看仪式吗?」 安妮摇了摇头,她明白王储妃的想法, 她认为如今王储已经变成了这样,兴许能恢復健康, 但一个残废终究也会损失在众人面前的地位。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王孙推上台前,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无法令人信服,但只要成家立业了, 贵族们又会重新评估他的王孙头衔能带来的利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好像婚姻能赋予一个人格外的稳定光环, 安妮不怀好意的想,如果女公爵知道了这一切的,会有什么反应? 「如今大主教没了,美尔夏那一位正摩拳擦掌的盯着王后的位置, 王储如今的境况危险,我与斯特兰奇商量过, 为了稳定王储的势力,我们必须得提早举行婚礼,所以,我们打算在三日之后启程。」 安妮的面色平静,王储妃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目光稍显狐疑,可她没说什么,随后挥手叫侍女取来几箱东西。 「谢谢你肯为王储做出牺牲,这些东西没什么特别,带回去赏玩吧。」 安妮侧眼一瞧,箱子里镶着一层软绸,里面是一座雕刻精细的水晶摆件,在如今算是难得。 「多谢王储妃。」安妮起身,向她告辞。 从清早开始说了这么一席话,安妮大概也摸清楚了王储妃的考虑,她早就不喜欢王储这么维护那个主教,但那个主教的存在可以挡着别人侵占她的利益,如今一死一伤,所有的摊子都要她来处理了。 杜洛夏夫人不出意外就要问鼎王后之位,这个位置在南方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西陆王国中,王后是有极大的政治权利的人物。 做了王后,她就算得上是将国王的权利分走了一小半,可以培植自己的势力,可以成为彻底的上位者。 甚至就连国王的爱都不是那么重要了,但凡她能在当王后的时候怀上孩子,那么就是合法子嗣,有竞争继承权的资格。 如今的王储妃别无选择,她无法承担再失去心腹的后果,面对安妮,怀疑她的动机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安妮不是个瞎子,她知道如今的境况。 瓦娜已经出发离开了王都,安妮将缇雅提拔了上来,她如今也在学着分配物资。 缇雅此时正在港口岸上,目前手下有两艘大小不一的船靠在口岸可供使用,可同路又有两个男爵要借船同路,他们虽然占不了多少位置,可身上带的行李也多,伯爵和赛巴斯蒂伯爵的东西也要塞上船,缇雅与赛巴斯蒂伯爵的随从商量了半天。 「看来只能在咱们住的船舱上省出位置来了。」缇雅指挥着苦力将安妮指名道姓说了不能潮湿的物件都摆上上层船舱。 斯特兰奇的随从也只能同意这么做,将房间改成通铺,反正只有十来天,挤一挤也勉强能过。 缇雅不仅要处理船上的事情,别墅内许多贵族上门来为安妮送行,这两天迎来送往的交际也少不了。 临走前一晚,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安妮还打算在别墅内睡上一晚,这里依旧要留看门人,要留几个守屋子的僕人,她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还会再回王都。 安妮刚读完索菲丽达传回来的密信,知道了她那里如今的情况,她坐在书桌前回了信,用火漆封口后,准备交给用来通讯的秘密网络。 这还是託了斯特兰奇的福,他的人似乎很擅长与干这些见不得人的营生,送密信,打探消息。 书房内缇雅在一旁整理安妮的文件,时不时就询问她,哪一箱子是要拿回去的。 安妮举棋不定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是守门的女僕。 「伯爵,又有人来为您送行了。」 安妮看向窗外,这会儿都是深夜了,是个晴夜,月影清澈,谁会这个时间来找她? 「去把人请上来。」 这月黑风高的,安妮让守门的女僕站住,又问道:「来的客人是骑马还是坐车?」 僕人质朴恭敬,答:「是坐车,不过,我没看见任何家徽标志,象是在马行租赁的车。」 安妮若有所思,「让她进来吧,既然人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就不必闹的太大张旗鼓了,你叫厨房只需简单做两道菜,别随意打探,我来迎一迎她。」 那僕人领命离开,缇雅收拾了东西,她稍有不解,但还是按耐住了疑惑,「伯爵,东西都收拾好了,您要不要再查一遍?」 「不用,你看着办吧,我信任你。」 说罢,安妮从书桌上起身,她走到隔壁的起居室坐下,缇雅见到走廊里有人举着灯火过来了,也就识趣的避让在书房内。 门一开,女公爵将遮蔽着脸的斗篷放下来,她穿着一件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深色衣衫,一头捲髮也没有好好打理过,就那么披在身后,显得身形枯瘦,她的面容有些憔悴。 安妮起身,将她拉到桌前:「女公爵,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女公爵的神情不太对劲,她低着头,又抬眼看安妮,眼眶里蓄满眼泪:「我不敢来找你,只能等到现在。」 她左顾右盼,见房间里没有别人,又道: 「他们说,我表哥是因为得罪了陛下才......我实在不敢相信,安妮,你能告诉我事情的吗?」 侯爵的尸骨至今都没有找到,女公爵只能下葬他的衣物,但她得知了各路人派来告密挑事的消息,只能确定一点,侯爵并非死于意外。 「女公爵,不是我不说。」安妮避开她的目光,「你身为公爵,应该有许多人都给你递过消息,多多少少事情是怎么样的,你不是不清楚。」 「可我要问一句,如果我把所有都告诉你了,你能够承受的住吗?你又打算怎么办?」 女公爵看着安妮一字一句的说着,她抿了抿唇,脸色煞白的又问:「你的意思是,远远还不止这些对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安妮点头,「远远不止是这么简单,女公爵,我无法对你说太多,毕竟立场不同,虽然我们算是有缘分,但我也想劝你。」 「你现在能做的,只有韬光养晦,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毛骨悚然的意味在女公爵心里炸开,她不敢细想自己的假设,她接到了王储妃的通知,王储妃说,如今王储受伤了,人心不稳,需要一场订婚仪式来安抚人心,王室这么多年都对她很好,她应该支持王室渡过这个难关。 她答应了提前举行订婚仪式,一到十六岁,她就可以直接加冕成为王孙妃,还剩两年的日子。 为什么王储妃这么着急呢?即使王储残废了,可杜洛夏夫人又没有孩子,没有人能影响王储一家子的地位啊? 他们在害怕什么呢? 女公爵没说话,转眼间僕人又进屋送来了夜宵,安妮叫她尝尝。 「莫说是你,就连我和赛巴斯蒂伯爵,也没的选。」 「念在侯爵的面子上,我只能奉告您,千万要小心那些对你和颜悦色的人物。」安妮说罢,用了几勺汤。 也不知道女公爵听进去没有,她始终都垂着头,手指捏着勺子在盘中画圈。 她承认自己是一个从未受过一丝委屈的尊贵女爵,自小就是王孙妃人选,见到的所有人都对她和颜悦色,再三呵护,可忽如其来的骤变,她如今竟然要小心任何一个对自己和颜悦色的人。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女公爵没有心情动夜宵,她点了点头:「安妮,你知道侯爵出意外的地方在哪吗?我想在那里修建一座教堂祭奠他。」 「在丹锐。」 第二日的清晨,安妮终于要踏上返程的船只了,她有些睏倦,毕竟昨夜陪女公爵说话到半夜才送她走。 她明知侯爵还活着,却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女公爵叫她别那么伤心,夜里辗转反侧,今日起床时就连缇雅也看出来了她的状态不算好。 安妮上船之后最喜欢站在船头的位置,她眺望四野,只见一片开阔的天空,寂静的王都城不復往日繁华,国王最终还是给了大主教体面,下令叫人捉拿了几个异端,叫他简单下葬。 可这样也改变不了什么,在世人的心中,名声臭了就无法再洗白,王储要出手去查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兇手,恐怕也要等数月之后才能有精力,一个人没了腿,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事情。 船开始移动,安妮让人去舱里请斯特兰奇来一趟。 第79章 北方 斯特兰奇在船舱内擦拭他行李中的佩剑, 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用油脂来养护,自己的武器,交给别人来做总是不令人放心的, 擦到一半儿, 他听见门外有人在传话,就停了下来。 来人说是安妮要找他说话说是在船头等他。 等他到了船头,安妮却没着急,她支走了身边的所有侍女和他的随从, 这才低声说道:「昨夜女公爵来找过我。」 「她来过?说了什么?」 「女公爵问我,侯爵到底是不是意外死亡,看样子,她应该是应该被谁告过秘, 知道了侯爵的死或许与王室有关。」 安妮侧脸看他澜不惊的神色,不由失笑:「我怎么觉得, 这些事情的背后,总有一道令人琢磨不透的影子呢?」 「密信, 告密,侯爵落水之后又是被谁救走了?」 安妮严肃起来,每当这个时候, 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洞察力,斯特兰奇知道自己有任何的疑点都会被洞察到, 在她面前,隐瞒事实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是杜洛夏夫人。」 于是他实话实说道。 「他们的关系十分复杂,这些我并不算清楚,但你可以放心, 侯爵没有生命危险。」 安妮的猜测落定,她觉得心里有数了些, 并未继续追问,「那就好。」 「女公爵那里,暂时还不能告诉她,侯爵总有一天会回到王都的。」斯特兰奇说道,他认为女公爵无论是知道了哪种真相,都会造成不好收场的后果,远在王都的她,即将就要与王孙完成订婚仪式。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从小依赖的夫家对她完全只有彻底的算计,就连亲人的命都不放过,恐怕很难不会崩溃。 船舶顺着河流逆流而上,借船回的两个男爵在启程一周后纷纷下船,缇雅将空出来的船舱洒扫一遍,布置了新的家具,留了几间房给即将从兰铎上船的夫人和小姐居住。 伯爵即将前往阿伦盖完婚,她的妹妹和母亲自然也是要去的,女伯爵的家族没什么人,可她的地位却不轻,婚礼前后,少不了有贵族要与她们结交,安妮的意思,是要培养锻鍊小妹的社交能力,她打算利用在的这段日子敲定打造新城的计划,至于迎来送往的任务总得有人接下。 兰铎,伊莎贝拉早就收拾好了三车行李等在港湾,她这一行人还不少,不算是杂役,光是城堡守卫,侍女,还有一路上男爵们自行派人护送的,派头比安妮也没有小的。 毕竟安妮长久的不在,要拍马屁也找不着人,只能从她们身上下手了。 运河工程还有半年时间才能结束,虽然不能造丁戈那样的深水良港,但对鲁尔普郡来说也是一个机遇。 伊莎贝拉与玛利娅即将上船,安妮一扫在王都的阴翳。 行船打算在兰铎港,补给饮水,採购蔬果,替补船员,又放了一艘船在兰铎,将上面从王都和迦南採购的东西运到默沙威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如今已经是初冬了,每天早上起来,甲板上都结着一层薄薄白霜,安妮命人熬煮了许多的红糖热姜汤,分发给剩下两艘船上的人。 红糖价贵,日日这么发,就连缇雅都看不下去,每天都谨慎地询问过后才去办。 伊莎贝拉的东西先搬上了船,又过了半日,她才与玛利娅从居下榻的地方挪到船上。 安妮起了个大早,隔着很远就瞧见她们了,玛利娅的腿脚不便,坐着工匠造的轮椅,搭了许多木板才推进船舱。 因为风俗斯特兰奇需要避讳,所以他住在另一艘船上,要等到了目的地,在宴上再正式与她们见面。 伊莎贝拉与玛利娅心知肚明,这是一场政治联姻,毕竟她们知道安妮背后没有家族,也没有高贵的血统,她只是权利的棋子,嫁给一个贵族是建立根基最好的方式。 伊莎贝拉没有提起这件事,她上了船,安置好了需要休息的玛利娅,与安妮在船头看着僕人分发红糖姜水。 「......迦宁在哪?好玩吗?我听汉姆说那里的人都是黑眼睛,那公主嫁过去了生育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商人也有混血的,但语言不通的国家很少有人通婚,特别还隔着这么远,安妮与伊莎贝拉闲聊,说了自己在王都和南方的见闻,她隐去了救驾受伤的过程,只说了些好玩的。 「这个我也不能知道,兴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去迦宁第二次了,来回算算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实在太远了。」 说了一会儿话,安妮又将伊莎贝拉推进她的舱房里,小小的一间房里,桌上地下摆满了盒子,侍女们一件件打开,这都是安妮在各地搜刮来的玩意儿。 她在迦宁做了几套衣裳,有类似缂丝的面料,花纹繁复,伊莎贝拉喜欢的都不愿意松开,桌上的木匣子里,还有迦宁王太后赠的首饰,有累金的钗,镶宝的簪,玉项圈,还有整整一盒的双面绣手帕。 「这么多东西,都是人家送你的?」伊莎贝拉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她实在不敢想,安妮在外头得多受器重,人家才捨得送这些在西陆昂贵无比的礼物。 不过,伊莎贝拉又有些惶恐,她是苦出身,前几年也还在耕地织布,她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安妮能有这样的本事,无非是在外面也吃了不少的苦头,费了不少的心力。 她的鼻子一酸,转身搂着安妮不松手,安妮实在是受不了了,拧着她的耳朵把人捞开。 「我将默沙威那间特丽农花园交给你,也有了小半年的时间,现在情况如何了?」 说到正经事儿,伊莎贝拉又恢復了正常,她笑嘻嘻地说道:「起初还不太上手,后头客人多了,运作的很顺利,现在嘛,每个月少说也有六七百个银币的流水,你总是叫我让利,别抢其他商人的生意,我也照做了,每天只接待限定的客人。」 伊莎贝拉其实不太懂安妮办事的准则,说酿酒,办旅店,又做船运,造纸坊,可她却总是一点也不防备下头用的人,凡事都将就让利,好像目的只是为了创造就业岗位,而并不是收益。 甚至有特丽农花园的厨子辞工后自己出去单干,安妮还吩咐那些管事的人,结算时多给她们一个月的工钱,甚至可以借钱给她们开店或做营生。 伊莎贝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有这个疑问,又被拧了耳朵。 「你可想想,你姐姐我如今不是商人,我是伯爵,是领主。」 伊莎贝拉捂着耳朵离她远了一些,嘟嘟囔囔:「领主怎么了,我瞧着别的领主都不给农奴算工钱,大家都这样呀。」 安妮笑一笑,高深莫测道:「我出去一趟,收回来的东西抵得上领地里三四年的产出,你以为,这说明钱财是什么样的东西?」 伊莎贝拉往柔软的沙发上一躺:「钱嘛,铜币,银币,金币喽。」 「对,也不全对。」安妮又道:「做商人,谋的是利润,蝇头小利而已,让让也无妨。」 伊莎贝拉这就不解了,「那工坊和畜牧场呢?为什么又要让那些男爵和骑士们参与?」 「伊莎贝拉,你种过菜的,想要收穫瓜果,总要先播种,我叫他们参与了协助工坊和畜牧场,也是为了让利给他们,他们对我有利可图,自然顺服恭敬我,按照我的安排来做事,富裕了他们,也就是富裕了领地,当贫瘠之地的领主与当富裕之地的领主,在外界的权势上,那可是两码事。」 「这一切,都只在权利?」伊莎贝拉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其实在领地里她接受任何生意,别人都会因为她是领主的妹妹而趋之若鹜。 这也算得上权利所带来的钱。 安妮在外头,算是王储的心腹,又是新贵,她的领地渐渐富庶,船舶往来热闹,人家都瞧在眼里,更是愿意结交她。 若是沾上这些,那钱财岂不是就像鱼儿渴水一样,无需她再去费心经营,自然就送到了她的面前? 伊莎贝拉乐了,「照这样说,国王岂不是最厉害的商人了?毕竟他可是能管着全国的领主。」 安妮点头,「说起领主,等到了阿伦盖,我有些公务要忙,你得帮我接见其他贵族,至少得记住人家的长相和名字,还要帮我准备婚礼仪式,若是能办好这些事情,人家也会相信你的能力。」 「好啊!我说你怎么要给我这些东西,又是丝绸,又是金银的。」伊莎贝拉即刻警铃大作,她起身在屋子里打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原来是为了让我办事,真是令人伤心了,天上果然没有掉馅饼的事情,我早该知道从你手里拿点东西都是有代价的......」 安妮乐了半晌,又追加了一些精美瓷器,伊莎贝拉总算才松口答应。 随后,侍女们就搬来了一卷卷没有装裱的油画,上面皆是临摹的人像,这其实是斯特兰奇送来的,主要几个大贵族的核心成员。 「喏,都在上面了。」安妮捧着脸,陪着伊莎贝拉如临大敌的一卷卷打开。 第80章 盐湖 母女三人会在到达丁戈后与乔治汇合, 伊莎贝拉与玛利娅会在丁戈生活几天,在这期间,安妮会带着自己的手下前往阿伦盖处理婚礼事务。 汉姆和斯蒂文, 以及他儿子亚当在一处盐场盘完税, 北方的初冬已经寒冷无比,他们父子俩皆穿着厚厚的毛呢斗篷,脖子上围了一圈狐裘,汉姆的手上夹着菸捲, 他在岸上眯着眼眺望河面,亚当嫌弃外面冷,拿了吃的又钻回帐篷。 「大人!领主的船不到中午就会经过了。」手下准备了几只小船,等领主的大船抵达之后, 一行人就要乘小船渡江上大船。 汉姆点了点头,河边的帐篷堆着营火, 他看着太阳的影子,打算过一会儿将儿子亚当喊出来, 还有躺在帐篷里补觉的治安官斯蒂文。 自打安妮成为伯爵级别的领主之后,汉姆与斯蒂文就要前去鲁尔普郡另外五个镇公务,清点耕地, 人口和税收,与当地的男爵和骑士们交际, 汉姆作为一个审计工作者,他几乎每年都在出差的路上。 每当觉得辛苦的时候,汉姆迎面吹拂着北方冰冷的寒风,总会想起曾经在店里卖酒算帐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还清了欠债, 能每天在镇上买一条熏好的培根回家,就已经算得上很好了。 汉姆从未想过, 自己会随着老闆的步步高升而鸡犬升天,弄到现在他出行连旅店都不敢随便住,只能带着一班手下,将吃喝拉撒的东西都准备好,随地扎营,不给任何人透露行踪。 他遥记得,最初开始审税帐时,那些男爵骑士们,个个都邀请他去府上住。 住一住也就算了,但凡汉姆稍有不慎,衣袋里总会被塞上满满的钱币,他们要贿赂他,这事儿要是让领主知道了还得了。 后来汉姆叫手下准备了帐篷,他不再往小领主的家里住,他们又开始打听他的行踪。 因为审帐这事儿需要随机,还得保密不透风,最初汉姆不管在哪里扎营,最会有人小领主察觉,带着鸡鸭鱼肉珍馐美味来跟他打招唿。 送些吃食也就罢了,直到一次汉姆从鸽子里吃出金戒子,还有一次吃出巴豆的。 他又开始严命手下,不允许接受小领主送来的任何食物,吃喝都自己准备。 那么,条件就一天比一天艰苦起来了。 手下们从缸子里取出腌制的火腿肉,配上一些干酪和又酸又硬的面包,就是他们的早餐了。 一行人中,斯蒂文名义上的地位最高,他是治安官,手下们取了最软的一块白面包给他烤在炉子边上,等斯蒂文从帐篷里出来,他理了理衣衫,甚至从口袋里掏出梳子整了整髮型,斯蒂文瞧见汉姆坐在营火边,走过去,从僕人手里取了烫温的酒。 「怎么?玛丽还没到?」斯蒂文问。 玛丽要当面汇报运河工程上的事情,她今日也与他们约好了是要一道上船的,只是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脚,这时候还不见影子。 或许都是跟着安妮坐船从丁戈来的班底,他们互相之间上下级分别几乎瞧不出来。 汉姆摇摇头:「这哪知道,不过玛丽不是一个耽搁事情的人。」 斯蒂文在火边坐下,他烤了烤手指,这么冷的天,河风将营火吹的左右摆动,背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二人回头看去。 只见穿着甲冑骑装的玛丽从马背上翻下来,她脚下生风,长辫子随着步子迴荡,她的身后全是穿着甲冑,头戴面罩,头髮或盘或是辫子的健壮妇女,也都骑着马匹,马上驮着帐本。 这些健壮的妇女有数十个,都是玛丽这一路搜罗来的,因为她是未婚的女治安官,用男人总是多有不便,可玛丽好歹是个治安官,怎么能委屈自己迁就别人,于是她就干脆不用男性下属了,专门挑选了身体强壮,能够数数认字,会骑马,力气大的妇女或老姑娘作随从。 尽管下面的人对此多有看法,但谁不知道,玛丽是领主的心腹,她跟领主自小相识,算得上是密友,除非领主倒了,否则谁也动不了她。 就算是底下的人议论纷纷,说她是女巫要把她架在火把上烧了,也只敢私底下写匿名信给神父控诉而已,真对治安官不敬,是要去监狱里跟老鼠抢饭吃的。 那些神父们也是会看眼色的,就例如今天,玛丽抓到一个骑士吃了病死的劳工的空饷,在当地的村庄教堂审判,神父们对她按照法律给这骑士处绞刑的作法一声不吭,即使这个骑士的家里人出了钱求情,即使这是大多数小领主都会干的事情。 玛丽在营火边上,与斯蒂文以及汉姆说了这件事情。 「因为要处理这样的事情,所以这才来晚了一些。」玛丽匆匆地往嘴里塞了几口火腿。 汉姆听闻感觉稀松平常,玛丽的名声在外,她没少干这样的事,就连隔壁几个郡的贵族都知道她的脾气烈,就象是女伯爵身边呲着獠牙的恶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好吧,遇上你算他倒霉。」斯蒂文耸耸肩,他虽然也是治安官,但与玛丽并不是同一种办事风格。 他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对玛丽说道:「帐篷里有可以更换的衣裳,还有热水可以用。」 玛丽闻言,赶紧起身钻进帐篷里。 汉姆瞥见斯蒂文手上的东西,摇了摇头:「我可不敢收什克特男爵的东西,劝你也别收,万一伯爵对此有意见怎么办?」 斯蒂文没说话,他的面中带笑:「谁说这是什么男爵送的,上头又没写名字,我手上的就是我的东西了。」 话锋一转,斯蒂文又忽然面露严肃道:「你也知道,什克特镇说是一个镇子,实际上光是那帕勒都占据了全镇九成的面积,镇上的所有骑士也好,农奴和自耕农,几乎都是盐场的劳工,他们只能靠着盐场谋生。」 「什克特男爵,也就是昂尔林家族世代继承的职位而已,他们自然是会拧成一股绳帮着什克特男爵隐瞒人口和产量,那些藏私起来的盐可价值不菲。」 「你说,如果我不偷偷收了这些东西,叫他们放松警惕,我们就算是再查十次,恐怕也不会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觉得领主会想听到我们告诉她,我们觉得此地有异常,但是查了查还是一无所获吗?」 汉姆若有所思,他还以为斯蒂文偷偷收了贿赂,真是想在领主面前做老好人,为他们的异样打掩护。 「况且,谁说我就收了这么点儿东西?」斯蒂文招了招手,他叫来一个随从,耳语几句,随从就从斯蒂文的行李里拿出来一只匣子。 汉姆在他的示意之下将沉重的匣子打开,里头竟然装满了金灿灿的钱币,钱币里还有许多的珠宝首饰,倒象是斯蒂文狮子大开口之后,昂尔林家族随手抓了东拼西凑出来买通他的东西。 汉姆顿时倒吸一口气:「你是什么时候问他们要的?我怎么没发现?」 斯蒂文摘下手上的戒指扔进盒子里,答道:「我告诉昂尔林家族的人,你十分怀疑他们的帐务,又收到了告密的信,但因为我们眼下查不出问题,你打算去找领主要人手,打算将盐场封闭起来彻查。」 「而我,作为一个商人出身的人,自然能体谅他们的难处,毕竟哪个做生意的人不是这样做的呢?」 汉姆彻底听不下去了:「你还真是会想办法。」 斯蒂文敲了敲装满钱财的盒子:「这个,就是我要给领主看的证据。」 鲁尔普郡条件不好,之所以将默沙威平原与另外五个镇区分开分封,为什么当初王储那么轻易就封她做了子爵,最初就是因为另外五个镇其实才是鲁尔普郡的支柱。 那儿虽然地方不大,但有高地,以及附近的镇子,在全郡的货物交易税收比例上,占了十分之四。 在安妮没有得到这些地方之前,她才是真的穷的叮噹响,一个子爵混的还没有男爵舒适,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不停开发产业创收。 但现在就都不是问题了。 等玛丽擦了一把脸,又把甲冑换成了披风,她这才从帐篷里走出来,见到汉姆和斯蒂文对坐无言,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只是抬起脚尖往远处的水面眺望。 「你们瞧,那是不是伯爵的船?」 随后,僕人和随从们即刻开始满营地忙碌,他们三人登上小船,朝河中心驶去。 清晨,安妮与妈妈和妹妹吃过了饭食,她又回到了房间内伏案工作。 直到侍女进屋说治安官们登船了,安妮这才将事情放下。 「去请罗茜夫人做一些好菜,中午我要请他们在船上用餐。」 安妮十分期待,汉姆和斯蒂文,以及玛丽,能带来领地里最新的消息。 虽然她在王都的时候,平均半个月就能收到一封从他们手中寄出的信,但这与亲耳听见,亲眼见到领地发展的成就感还是不一样的。 第81章 银行 船上的厨房狭窄, 但好歹也支起了三四口灶。 从门边往里数,女僕正在添柴的深口锅里滷煮着红肉,敞口锅里是闷蒸的嫩禽和海鱼, 吊子锅里装的是杂蔬汤底, 封闭式烤炉里有新做的白面包,平底锅前的女僕正在煎一些要加在汤里的燻肉。 罗茜夫人去了王都,伯爵又经过迦南一行,又给她弄来了许多的食谱和香料, 她如今每日不是窝在房里苦读食谱,就是扎在厨房试验实践。 返程途中,她提前知道自打兰铎之后船上要来许多人给伯爵汇报工作,更是做了许多的准备, 厨房里整天都有人在忙碌工作。 罗茜夫人正在亲自盯着人清洗安妮从迦南採购的瓷器餐盘,她抬眼瞧了瞧小窗外, 还不到中午的时间,这些盘子只只价格不菲, 她们小心翼翼的生怕磕碰,都清洗一上午了。 「罗茜,伯爵说中午要宴请那几个治安官, 他们这会儿已经上了船,在伯爵的书房里。」门外有上层的侍女下来, 站在厨房外敲了敲门。 罗茜回头问过了一共有多少人,又问了有没有特别嘱咐的,在被告知之后,她挥挥手, 从容地吩咐道:「将滷肉捞出来切片!」 船上的食物多都是方便储存的,条件限制下很难翻出花样, 但对于斯蒂文,汉姆,玛丽来说,很多时候他们忙碌起来,只能吃面包配咸肉,如此已经算好了。 短会间隙的宴席上,安妮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盐湖那里的情况大致如此,另外几个镇倒还好些。」斯蒂文已经将一箱子赃款上缴了。 玛丽觉得,斯蒂文这么做倒也是圆滑:「可是他们要是趁着你们离开齐心把证据销毁了怎么办?」 「不会的,昂尔林家族还没有团结到这个份上......」 安妮听了领地里的情况,若有所思。 她现在只需要考虑大方向,但实际问题还是很多,例如小领主之间还是按照以前约定俗成的规矩办事,奴隶们集体变成了沉默的大多数,就算是失去了应得的东西,也很难被察觉发现。 贪腐的小领主是查不完的,贫民被欺压的事情也永远都会继续上演,只要阶级依旧存在。 安妮认为,她急需绕过教会普及一种更适应新世界的价值观,最起码让人心里有一些平等的道德观念,能够在意识形态上将社会慢慢控制到她想要的地方,早晚有一天,她想把任何人的权利都关进牢笼里,包括她自己。 虽然这很难,但总有办法的吧? 似乎是发现了安妮的长久倾听,玛丽好奇的问道:「伯爵,怎么不吭声?」 「我只是在想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只要您吩咐下来,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我计划建造一座城市。」 安妮摊摊手,她看着手下们脸上迷茫的眼神中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在鲁尔普,建立一个全新的城市。」 虽然初衷是因为安妮觉得住在北方无论是哪里都感觉是在村子里,她想要摆脱这种经济欠发达给人带来的颓丧感。 「您的意思是,从一片空地建立一个新的城镇吗?」汉姆最先恢復了神思,他没想到伯爵竟然一点也不在乎他们碰到的那些小问题,但伯爵的思维一惯很跳脱,她的创造力也来源于此,汉姆又问:「建一座城,对现在的您来说并不难。」 安妮摇摇头,「目前这件事只是一个微小的计划,我希望建造的这座城,与别的城市有些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安妮知道这听起来象是在说梦话,但她还是犹豫着开口:「在我的理想中,我希望这座城市里没有奴隶,只有工人。没有领主,只有官员。对于商人来说,也能免去许多的税。」 好吧,安妮说罢之后观察他们三人凝固表情,他们的呆滞脸色看起来确实像是在听梦话,好像她作为领主下达了一个荒谬的任务,例如命令他们仨去为她打下来一个王位一样。 「当然了,我并不着急。」安妮弱弱地说。 如果说在外面她可以仗着地位和名声随心办事,但在一路跟着她打拼到现在老心腹们面前,安妮没那么霸道张狂。 她在众人的沉默中,让侍女从她的房间里将图纸取来。 又将这巨幅的地图找了一颗钉子挂在身后的墙壁上,举着叉子点了点纸面。 「你们看。」安妮说着,座位上的仨人起身围过来,他们从这张看起来反覆修改过的地图上清楚的看见了新城的模样。 位于兰铎以东三十里,计划面积万顷有余。 玛丽上前仔细辨认着,图上画了护城河,城内的中心湖泊,城内的道路示意。 而汉姆第一眼就看到了地图旁边的标点注释,,众议会,官邸,工厂。 很多词彙对这个世界来说还有些许陌生,他转头问安妮:「是什么意思?」 如今这个时候只有放贷人,各地大大小小的放贷人承担了许多的工作,例如储蓄和借款,汇币。 「就是被领主控制的货币机构,例如税司那样由议会管理。这是因为我在迦宁时,见过他们南方流行的钱庄,但那些钱庄背后都是私人东家。」 「我懂了,那这个学校又是什么意思?」斯蒂文问。 「你见过老神父教小神侍念经吧?你就当是教普通人念经认字的地方,只不过除了认字,木匠也可以在这里教木工,铁匠也可以在这里教打铁,当帐房的也能教人怎么算帐,任何人都能按照自己的兴趣选择专业。」 玛丽听闻,缓了缓问:「那如何做到管理呢?不需要骑士吗?」 「需要人管理,但却不是小领主来管理。」安妮拍了拍玛丽的肩膀;「你如今有有一个村庄的领地,但你从未回去过对不对?在南陆的许多国家,没有领主这个说法。」 「迦宁有万户侯,千户伯,但他却没有具体的封地,实在的管理权,只能享受这千户万户带来的一部分税收。」 「而有确切土地管理权利的乡君,县君,郡君,又不享受土地上的任何税收,他们只能管理政务。」 「这个你们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吧?」安妮不怀好意的问,她打算把个人的想法混进南方的见闻中。 玛丽点了点头,她与土地接触的多,「莫尔兰并没有把这些分开。」 在西陆,拥有领土的小贵族就是小皇帝,包揽了土地上的一切事物和权利,这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嘛,便是遇到战争时,贵族和骑士阶级会是第一个冲锋陷阵的,即使丢失一点领地,他们也会主动去抢回来。 但坏处,就是他们的权利太大了。 莫尔兰一个郡的伯爵,比起一些小国的国王还要威风,奴隶,平民,商人,甚至是下头的小贵族,就没有不被领主压榨的,村子里的狗崽都要被领主先挑一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民众能把肚子填饱就算得上富裕。 玛丽还没见过西陆有这样的城市,她陷入了思索。 「不过,建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还有许多细节要研究和补充,你们暂时不用这么忧心忡忡的。」安妮将他们重新推进餐桌。 不过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三人吃不下饭了。 汉姆对伯爵说的很感兴趣。 也有领主暗地里找人替着放贷,但舆论认为这多有不体面,听说哪个贵族放贷还会认为他染上了商人的粗鲁习气。 可这词儿换成了领主办的,由议会管理,似乎就体面了起来,反而还会因为是领主办的,更加可信可靠。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出来各自都有各自的好奇之后,他们十分整齐的加快了用餐的速度,打算叫伯爵继续讲讲。 船只顺水而上,第二天就要到达丁戈了,在丁戈安妮就要换乘马车继续往北。 本来准备婚礼应该是男方父母办的事情,但由于斯特兰奇只有一个小妈,他的父亲也卧病在领主宫里,所以安妮只能亲自见布尔堡领主宫的管事,亲自安排一番。 抵达丁戈时,他们正好碰上初雪降临,天幕铅灰。 安妮对这里无比熟悉,即使出了一趟远门,她依旧认为丁戈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伊莎贝拉与玛利娅留在乔治那里,斯蒂文折返回郡里处理剩下的事情,玛丽与他一道返回,她还得继续盯着挖运河。 汉姆被安妮扣留了下来,因为他对于工坊上的事情比较熟悉,安妮将他带上,与布尔堡宫的管事交涉。 斯特兰奇按照习俗在婚前不能与他见面,北方习俗如此,他从船上下来之后,就马不停蹄先押送着安妮准备的行李先走一步。 都是从船舱里卸下来的,光是茶叶和茶具就有三五车,以及数不清的香料和细糖,还一定嘱咐一定不能弄坏了,虽然斯特兰奇不明白她要在这场简单的仪式上动什么歪心思,但他还是照做,叫人在车上垫了许多干草。 第82章 冻云 乔治天还不亮就从他管辖的村子出发, 抵达了丁戈特丽农花园。 僕人们清空了一整层的屋子,拾掇清扫摆设,准备迎接伯爵。 这儿算是安妮起家的地方, 明明只是隔了一两年的时间, 却恍如隔世,快要到时,她探头从马车里望出去,乔治与他带的步兵正站在特丽农花园门口。 安妮这一路过来, 除了她自己的守卫之外,路上被许多人赠了扈从,如今见到乔治也一副要紧的模样,不由好笑。 马车停了, 乔治迎上来,安妮看着他多日不见似乎又高壮了些, 穿着精緻的镶毛披风,鞋履也收拾的十分利索, 从容逼迫,倒真有几分气度了。 「你又长高了。去扶妈妈吧。」安妮摸了摸乔治的脑袋,如今她要抬手才能做这个动作了, 乔治应了一声,接着从马车里接出腿脚不便的玛利娅。 安妮兀自走入了特丽农花园, 这里如今的房钱很贵,但根据下面人的说法,凡事有头有脸的生意人,来了丁戈只住这里, 其他小商人,更是削尖脑袋预约这里的餐厅位置, 好能跟大商人搭话。 原本被腾房的商人们还不大原意,后来说是伯爵要住,他们只能避讳,安妮进了建筑里,只见四处都是守卫,餐厅也只供她使用,那些商人们只能在房间里随意走动,不可以擅自乱窜, 还好,安妮只是暂时在这里住上一天时间,所以就没有把整个特丽农花园都封起来。 这一路舟车劳顿,安妮连饭都没吃,首先就叫叫缇雅去给她准备沐浴用的水。 在特丽农花园,生活格外便利,她用迦宁带来的草药泡了澡,又随心所欲地换上裤装,上身披了一件晨袍,连头髮也不扎,就那样随性地躺在寝室里的沙发上。 家里的人都带着自己的僕人,用不着她操心,有什么大事儿,缇雅自然会安排好一切。 安妮到了北方,熟悉的干冷空气让人觉得无比舒适,她实在不适应南方那种湿冷的气候,仿佛要钻进骨子里。 壁炉里塞了几桶木头,噼啪的燃烧着,玻璃窗子外头是融融的冬日阳光,街景温馨。 一眼看过去,安妮都能知道那里有什么店,卖什么东西。 歇了一会儿,她总算是缓了过来,船舶马车上的那种晕眩感消失,安妮起身为自己梳了头,又叫人进来帮忙换了难以穿着的衣裳。 房间里充斥着清新的皂角香味,比王宫还要干净多了。 「伯爵,马格先生在楼下,说是有事儿要见您。」侍女一边给安妮系带,一边低头说道。 安妮点头:「嗯,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叫他来吧。」 弄清楚了穿着,安妮在套间的书桌后头做下,她拿起羽毛笔在瓶子里蘸了蘸墨水,在纸面上写了一张拨款的条子,又拿出她的印给盖了,等着一脸忐忑的马格探头进来。 马格谢过了给他递热牛奶的侍女,他问了安妮的好,这才坐下,深吸一口气道:「伯爵大人,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您汇报。」 「我知道。」安妮不必等他说,她早就得知了消息,从迦宁运着北上来的茶叶销路不好,在王都卖了点儿,又一路上跟着船到了丁戈,如今还剩下半舱。 这些话早有人告诉她,问她要不要再运到南方去,可这茶叶是发酵过的新东西,恐怕在南方也不好卖,而亚丁那里还有源源不断的发酵红茶要坐着船从这一条航线过来,要是弄的没法收场可怎么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安妮掐住了马格即将要说的话,她把拨款的条子给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暂时没人要你船上的茶吗,别慌。」 「去港口买一些仓库,要好好修葺,能稳妥存的下茶叶,你且在丁戈等上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这些茶叶还不够你销。」 马格战战兢兢接下了条子,汉姆也在丁戈,他都不用派人跑路,立刻就能拿到钱。 可见伯爵早就把这些事儿想好了,在这里等着他呢。 「原来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中啊。」马格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要碰到壁垒了。 「之前往南陆销售纸,是因为南陆用毛笔写字,本就需要这类东西。可茶叶本来就不在西边流行,又更是新做的款式,客人们还没有用这东西的习惯。」 安妮替他解答了,又道:「一个月之后,在我与赛巴斯蒂伯爵的婚礼上,我会让所有北方贵族都喜欢这东西。」 马格听了,有些不理解。 北方贵族的婚礼,在教堂里签下婚书就算是成了,难不成伯爵准备办宴会? 宴会上人家都爱喝酒,谁会喝这涩口的茶呀,他虽然知道伯爵就爱喝,还有专门为她做茶的侍女,但他没听说过别的贵族也爱这口。 马格又找了这后厨酒窖里找到了汉姆说事,这才离开特丽农花园前往港口去办这些事情。 在安妮的计划中,她第二日就要带着一行僕从出发继续向北,往阿伦盖郡出发,北方土地广袤,马车要足足走上一整个白日的时间才能到地方。 当晚,安妮特意早早地歇了,天不亮就起床。 她为了加快时间,打算带着守卫们亲自骑马过去,这样说不准还能剩下半天时间,至于行李就叫侍女们在后面慢慢拉。 在北方,女贵族骑马不会被人议论,安妮准备了一双羊皮靴子,裤装与绸面绒里的半身斗篷,还有系在头上挡风的大檐牛皮帽子,水囊里装了提神的茶汤,包袱里带着午餐要吃的面包,随着特丽农花园外燃起一盏盏油灯,一片马蹄声响起。 队伍从丁戈往北,经过几个村庄,出了丁戈远离娜委河的流域,彻底走上高地平原。 天空中逐渐明亮,疏阔的天空下草地上有一群群的牛羊,虽然只有草径小路可以走,但休息了一整夜,安妮跑马跑的十分尽兴。 她可以十分清楚的发现,越靠近阿论盖,原野的牛羊就越多,在中午时,他们终于进入了阿论盖的境内,但依旧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要赶。 安妮在一处平原扎营,她这一行十几人都是守卫,没带做饭的,大家纷纷从口袋里掏了面包配烤肉,还是安妮拿钱出来,让他们去附近的放牧人那里买些鲜奶灌水囊。 她虽然对吃喝有要求,但也可以毫无芥蒂的啃包袱里的硬面包,就是费些牙口而已。 守卫们吃惯了这样的饮食,见伯爵也吃的一样,也不挑剔,莫名都敬她不少。 安妮站在原野上看着天上的,感觉好像要下雪了。 「水囊都灌满没有?」 得到守卫们的答覆之后,安妮爬上马背,朝他们吩咐:「要在下雪之前赶到,路上都别偷懒。」 安妮不需要指路,原野上没有树林,灌木也零星,一直顺着草地上的痕迹往前走就是,布尔堡城到丁戈每天都有大量的人行走,这条路线已经十分成熟了,隔一会儿还能看见卖东西的人在路边搭的帐篷。 天空中的乌黑似乎意味着接下来会迎来一场声势浩大的降雪,布尔堡城的管事昂查早就听吩咐出城外迎接了。 他瞧着似乎是要下雪,还怕天黑之后米勒伯爵的车队找不到路,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接,忽然就看见大路上奔袭了一行骑着高头大马的守卫,为首的似乎是个身量小的骑士,可他又仔细一敲,那不是什么骑士,却是一个穿着骑装的女人。 身旁是伯爵的随从,随从提醒了昂查一句,那个人就是米勒伯爵。 昂查顿时醒了精神,这会儿还早,他没想过女伯爵是骑马来的,如果算算时间,她一定是清早就出发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 安妮从马背上下来,她一眼就看见了城墙大门旁坐在棚子里面取暖的那群人。 想来应该是来接应她的。 她与斯特兰奇早就商量好了,婚礼事宜她吩咐,他派人执行,在此期间,她要在城里住。 「伯爵大人,我是昂查.洛科特,是布尔堡城的管事,伯爵命令我来接您。」 安妮朝他点头,她说道:「我还有几车行李和僕人,她们得要深夜才能抵达,我希望你派人去接应他们。」 「是这是自然的。」 昂查派人将他们的马都牵到一旁餵草,他带着安妮和守卫们往城内走。 「给您安排的住址在城内南侧的一处小庄园里,那儿距离城堡很近,您要是想去城里的街上,也是很方便的。」 安妮进入城内,她上了昂查安排的印有鹰头徽章的马车,马车缓缓的拉着她在街道上行走。 这儿的建筑大多都是木屋瓦顶,街道并不宽阔,但铺了厚厚的砖石,因为冬季降雪频繁的缘故,这里的屋子都修的很窄小,且房顶尖尖的,街道也不宽,刚能供两架马车并行,但城内的房屋密密麻麻,街道两边人也不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因为平坦的原因,马车走在街上过了一会儿,安妮一眼就能看见道路的尽头,那是建在城内的布尔堡,看着古朴而庞大,富有岁月痕迹的塔尖上仍旧飘扬着旗帜。 第83章 王后 马车行驶, 窗外忽然落下雪片,阴翳的天空早就预示了天气,安妮看见路边有肉摊老闆正把沾满油脂的棚子收起来。 昂查见伯爵感兴趣, 便说道:「城里一共有三千户, 万余人在这里,以及这附近的牧场生活。」 「您可以看见,这里虽然商贸并不繁华,但民众大多都是牧民, 一个小地主家里至少有五六头奶牛,能用得起三个农奴。」 说着,他自豪地抬起头,这就是北方老城的底蕴, 有大平原耕地也有高原牧场,比鲁尔普不知道富裕到哪里去了。 他装腔拿调的说:「我已经在布尔堡工作十二年了, 您有什么想知道的都能问我。」 安妮沉吟一会儿:「赛巴斯蒂伯爵打算邀请多少人来观看仪式?」 昂查又道:「大约名单在五十多人左右,有四位公爵, 十三位伯爵,五位侯爵。但到时候抵达这里的人肯定不止这个数。」 安妮点了点头,她说「我对这场婚礼有一些自己的安排, 伯爵他告诉你了吧?」 昂查虽然不是很情愿古老的规矩被打破,但这也是伯爵他的意思, 昂查说道:「这是自然,您有什么安排,尽管告诉我。」 安妮没理会昂查的说辞,她能看得出来, 这个管事在城堡里呆的时间太长了,身上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傲气, 显然有些不适用。 但她暂时不想管这么多,无论这些人想不想,都必须按照她的想法去办。 「晚上我的管事汉姆先生就会到城里,到时候你听他的吩咐就是。」安妮冷着脸,目光平淡。 马车很快就抵达了给她安排的小庄园,她下了车,在昂查尴尬的神色中说:「我自己有侍女和厨子,你让庄园里的侍女都暂时搬走吧。」 昂查看出来她的态度十分冷淡,对眼前这座精美的庄园丝毫没表现出惊讶,他迟疑了一下,只能照办。 这庄园确实精美,有水池有花园,修的比宫里还精緻,但安妮知道她不会在这里住多久。 显然,这里的人们都对这桩婚事的内情并不清楚,还以为她是上赶着嫁过来,以后要相夫教子的。 安妮讽刺地笑过了,叫随她而来的守卫们去休息,她则是被庄园里的侍女带着去了卧室休息。 当晚,积雪下的淹没了脚裸,汉姆和缇雅带着行李和侍女们来到庄园之后,立刻就接替了庄园内那些从城堡里派出来的侍女的位置。 昂查太太是城堡里的女管事,她特意挑选了城堡里最伶俐的几个侍女,准备接待这位商人出身的女伯爵。 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准备用她。 昂查太太听自己的丈夫昂查说了女伯爵的吩咐,她特意留在庄园里,一心想瞧瞧女伯爵自己带来的侍女都是些什么人物。 要知道,布尔堡的侍女祖祖辈辈都是伺候女大公的人,她们的规矩和礼仪,见识和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北方很难再找到比她们更能干的人了。 缇雅下了车,即刻就去门口与这位穿着精緻的昂查太太握了手,「您就是昂查太太吧?替我向昂查先生表示感谢,这一路冰天雪地,多亏了他派人去引路。」 昂查太太上下打量了缇雅,见她十分年轻,还梳的未婚髮型,显然是个小姑娘,就已经是伯爵的管事了? 「应该的。」 昂查太太无视了缇雅的笑脸,缇雅见昂查太太没想着带她介绍这庄园的内部构造,心里也明白了一半。 这里的管事并不是很看得起她们的女伯爵。 于是缇雅收了脸色,乘着车来这里的侍女一共有十二人,其中还包括罗茜,罗茜带着三个帮厨自行去找了厨房,缇雅对着剩下的七个侍女吩咐道:「先把行李都安置进储物间,收拾好个人的行李之后,各就各位。」 侍女们点点头,她们的职责十分明确,在昂查太太疑惑的目光中,缇雅仅仅吩咐了一句,她们就四处散开。 不过一会儿,两个侍女打了水从一楼开始擦拭桌子椅子,又有两个侍女开始给全屋都点上薰香,布置了捕鼠夹,又有两个人,从厨房抬了烧壁炉的柴火上了女伯爵的卧室。 昂查太太又默不作声的走到厨房里,那个名叫罗茜的厨娘竟然从行李里拆出来了一只有井口大的铁锅,还有一只炉子,她的帮厨竟然连碳火都自带了一筐,三两下就烧出来了一锅水。 罗茜没有看见背后的昂查太太,她正在嘱咐人:「...留两桶水给缇雅他们洗漱用,剩下的都用来把这里的灶台柜子擦一遍,不能有一丝的灰尘,如果发觉了有老鼠洞,立刻用黄泥封上。」 三个帮厨的应声了,都各自分了一块地方打扫。 昂查太太蹙眉,这庄园虽然常年不住人,可之前她们已经打扫过了,怎么,在她们的眼里就这么脏? 她并没有留很久,自行带着手下的人回城堡去了。 汉姆与守卫们住在庄园后面的营房里,这里的营房条件也不算好,晚上雪太大了,屋子里冷的刺骨,汉姆很久没遭过这种罪了,他干脆没有死睡,清早外面刚亮堂,就踏着雪走进了主楼的后门。 从后门进去,果然罗茜也起来了,三四个锅炉下面都升着火,罗茜见到汉姆,指了指一口平地的锅子:「伯爵已经醒了,这会儿在楼上的套间里梳洗,她吩咐我给守卫熬了肉汤,这些还没动过,你先尝尝味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汉姆自然是愿意了,他抖了抖身上袍子的积雪,从橱柜拿出盘子,盛了一勺咕嘟咕嘟的肉汤,又拿了一块煎的鸡蛋液面包。 早上伯爵剩下的一盘子蓝莓挞都给了帮厨们吃,可她们几个平时都吃惯了,这会儿嫌腻味人,没有动,放在炉子边上热,汉姆也往嘴里捏了两个。 罗茜看见了直笑话他:「来的路上又不是没吃饭,怎么这会儿饿成这样。」 汉姆摇摇头,「这里下雪天实在是太冷了,营房里四处都透风,冷嗖嗖的,我昨晚上睡不好,只能起来在房间里散步。」 窗外冻结了冰晶,就连窗框上都积着一层厚厚的雪,花园的池子更是一夜间就冻成了冰坨子。 鲁尔普靠近海边河边,地势低很多,最冷的冬季也没这么厉害,更何况如今才算是初雪。 待汉姆填饱了肚子,楼上就有侍女下来叫他。 安妮已经准备好了四五页纸的婚礼计划,打算交给汉姆去落实。 汉姆不敢怠慢,他往鼻子上夹了一片眼镜,推开门,安妮叫他进。 「你来看看,这是我对仪式的计划。」 在汉姆的社交圈里,只有女伯爵是会清晨七点起来公务的领主,对自己的婚礼也象是在办工作上的事情,他已经习惯了,自然地接过来,看了一遍。 「观礼之后,我计划安排一场宴会,和宴会结束后,面对参宴人们的茶歇沙龙。」 汉姆看见宴会,还不觉得奇怪:「恕我冒昧,伯爵,这茶歇沙龙又是什么意思?」 他能从词彙上看出来,这大概是一场有茶饮的聚会。 「就是你想的那样,用一间宽敞的屋子,好好的布置上新鲜花卉,挂上画作,再帮我请一些会奏乐器会跳舞的人在中间表演,准备好我要用的蛋糕塔,还有不断供应的茶具茶水。」 安妮又道:「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汉姆摇摇头。 「当然是你,在那些对茶饮有兴趣的宾客们问起为什么喝的不是葡萄酒,而是掺了奶和糖块,以及干花的热红茶时,你一定要说,这是我从迦宁带回来,献给国王和王储妃的东西。」 「若是他们问了你,你就得告诉他们,在丁戈找马格的船队就能购买,但数量实在不多了。」 汉姆明白了她的意思,但马格那里的茶叶明明很多啊,马格前两日找他拨款时,还说至少得租三四个仓库才装得下没卖掉的茶叶。 「那我们要不要趁着这机会,调低价格将库存全都清出去?」 安妮又摇头:「发酵过的红茶只要不泡水,基本不会损坏,有库存也没关系。我们得在原本的价格上加上三成,卖给伯爵以上的贵族子弟,加四成。」 她的口吻笃定,汉姆就放下心来,他反正是从没见女伯爵失过手。 汉姆又仔仔细细的把微末处确认了一边,他这才下楼,打算带人进布尔堡找昂查管事。 安妮见完汉姆之后,又小坐了一会儿,直到缇雅上楼来送了两封几乎同时抵达的信件。 一封来自迦宁,一封来自王都。 迦宁那封,自然是索菲丽达公主送来的。 王都拿封安妮拿不定是谁,就先拆开了。 上头赫然署名,沃伦公爵。 原来是女公爵啊,她这封信是光明正大送来的,就连封信的蜡都是家徽章,安妮打开一看。 果然内容只有一些嘘寒问暖的句子。 女公爵说,她已经与王孙订婚了,她在丹锐修建的教堂已经开始动工了,她说,她现在生活的十分开心。 这里面有几句实话安妮不知道,但安妮明白,女公爵算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至少这封很可能被许多人查看过内容的信上,女公爵表面的措辞滴水不漏。 信的末尾,女公爵告诉安妮,杜洛夏夫人即将在圣诞日之后,也就是明年春季加冕成为,或许安妮再过几个月就又要与她在王都见面了。 第84章 路德 至于索菲丽达公主送来的信, 则是由一个月前从迦宁出发,跨了大半个大陆才送到安妮的手中,纸面由于长时间处在船里闷着已经受潮斑驳了。 安妮把信封拆开, 里面是厚厚的一沓纸片, 全都是公主亲笔的字迹。 她先是说了上一个月在迦宁的居住饮食,认识的士族夫人,去过的聚会,看过的表演, 最后才渐渐提起宫里的情况。 迦宁的宫里最近不是很太平,自从册封礼结束之后,王太后将国君软禁,有许多宫人都认为, 王太后想正式称帝,索菲丽达说, 她觉得很可能还会发生一些什么。 安妮对此没什么看法,只要公主安全, 只要她在那边的生意不受影响,亚丁最近的信件里面说市场一切如旧。 想必应该是没有什么值得她关注的。 汉姆离开庄园之后,带人前往了布尔堡准备寻找昂查夫妇。 城内的积雪未融化, 汉姆等人出行骑的是马,他上了街才发现路上一个人的影子也没有, 只有零星的摊贩在门口扫雪,更多的人这会儿还围着炉子在家里眯瞪。 汉姆摇了摇头,他被伯爵的习惯影响了,这么早就出门, 城堡的守卫恐怕都还没起床,他上哪找人通报进去? 「算了, 我们先在外面找点吃的打发会儿时间。」汉姆与手下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币,交给手下叫他去找能吃饭的地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汉姆在厨房里吃过,但他的手下不一定都吃了,毕竟汉姆平时说走就走,手下也只能跟着,若不是每周的薪水高,恐怕鲜少有人能愿意留在他手下干活儿。 从庄园往南走,这里是一条挤满了商店的街道,一行人进入了一家面对劳工的啤酒馆,当然了,这里也售卖一些炸过的土豆,店家自己灌的血肠,以及培根和面包。 这里的店都很狭小,桌椅挨着墙壁摆了四桌,汉姆和手下进屋后几乎坐了一半的位置,而另一半正坐着几个卖货的小商人。 手下去点餐了,虽然他们体面的穿着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有些突兀,但那几个小商人并没有注意,他们还沉迷在自己的商讨中。 「听说领主再过半个月就要娶妻了。」 「你们知道他娶的是谁吗?是鲁尔普郡新上任的那个女子爵,不,现在是伯爵了。」 其中一个戴着羊皮帽子的商人说道:「应该就是在圣诞日之前举行,到时候北方所有的贵族都会前来,你说我们这些小商小贩,虽然做不了那些贵族的生意,但他们出行总会带上家僕随从什么的吧?他们的随从有钱,总要在街上逛逛。」 「我前几个月的时候趁着天热囤了一些羊皮牛皮,才十个银币的货。叫我家里的那个给裁成了手套帽子,谁知道今年的初冬就这么冷,如今算算恐怕能卖出去十七个银币。」 「是啊。」 汉姆在一旁听了几耳朵,他能感觉到,伯爵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拍了拍手下,去叫隔壁桌那个戴着羊皮帽子的商人过来说话。 从小酒馆出门之后,汉姆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位对生意略有精通的小商人,这位商人名叫。 根据所说,他只是城里的一个小二道贩子,从小是给人家扫烟囱的,后来自己慢慢攒钱经营,才有了如今还算凑合的生活,他对这布尔堡城可谓是了如指掌,毕竟从小就在这里摸爬滚打,与领主宫的人也打过交道。 汉姆就顺势盘问了他关于昂查夫妇。 「他们吶~,仗着老昂查管事是女大公在世时最亲近的僕人,如今就管了城堡里的大小事物,领主又常年不在家,这夫妻俩常刁难人,我曾经给城堡的厨房送过一批煤炭,他们只付了四分之三的钱。」 汉姆心里有了数,立刻带着折返回庄园里,把人带到安妮面前,将这些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安妮听了,没说什么,只是提笔写了一封信,叫汉姆带进城堡给伯爵。 汉姆不明所以,他又继续前往城堡。 布尔堡建立在平地上,所以有护城河,过了吊桥就是营房,过了营房就是迷宫一样的古老建筑。 昂查夫妇在城堡外迎接他,汉姆也笑笑,上前说道:「我得先见一趟伯爵,送一点东西给他查看。」 昂查点了点头,他看起来不是很在意:「当然了,我带你去见伯爵。」 汉姆跟着昂查穿过许多门廊,他四处观察,发觉这城堡实在是古老,一切东西都还保留着二百年前的风格,貌似一丝的改变也没有过。 斯特兰奇的书房位于一处阴沉沉的走廊内,昂查打开门通报,汉姆走进去,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书架边的赛巴斯蒂伯爵,他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皮革装帧老书,偏头朝他看过去。 「是安妮让你来找我的?」 「是的。」汉姆从口袋里将安妮写的便条交给他。 斯特兰奇接下来,目光一顿,他看了半天。 「她的意思,是让我去庄园住,她要来城堡住?」 好一个换家的概念,未婚夫妻在北方不能见面,见面就意味着危险降临,但安妮明显对这场婚礼有许多安排要亲自盯着,她还在信里指出,这是为了大家好。 斯特兰奇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头了,他想了想,反正自己在哪都一样,至于外人怎么想也不是很重要。 「我答应她的要求,你可以回去叫她搬进来了。」 斯特兰奇说罢,将那封信交给昂查,说道:「收拾一些东西,我要搬去庄园住。」 昂查听了,万分不可置信,他接过那张便条看了看,有些诧异:「伯爵大人,您真的要答应这种要求?」 斯特兰奇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你有看法?」 昂查语无伦次的看着伯爵,他连忙说着不敢,内心震惊于这女伯爵是不是捏了伯爵的把柄在手上,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庄园内,接到了指示的缇雅开始继续收拾东西,而城堡里的斯特兰奇仅仅装了一车的行李,当天中午,两辆马车交汇过,安妮带着她的人手进入了城堡。 从卸行李,到收拾房间,给安妮提供一切服务,都用的是她自己的人。 城堡里的昂查和昂查太太□□干的晾在一旁,而城堡内的侍女们也议论纷纷,看着这行为古怪的女伯爵鸠占鹊巢,又看着这位女伯爵无视了这管事两口子的劝阻。 安妮深刻的知道,她是一个伯爵,又不是原来那个酒商,面对动动指头都能碾死的人,她毫无针对的意思,欺负这两个管事实在是没意思,安妮只叫缇雅与汉姆负责城堡里的一切事物,她自己则是宅进了房间里,继续研究她的基建计划。 布尔堡内一共有四十八名僕人,几乎都属于昂查夫妇管理,可这忽然空降了一二十个外来着,他们就忽然开始不知道听谁的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缇雅盯着侍女存放好了东西,她转头问路,来到了城堡的厨房。 厨房里,罗茜正在亲自拆卸她走到哪带到哪的大铁锅。 而原本的厨房管事莫森太太正讪讪地站在一旁看着。 缇雅心里有主意,她进了屋子,露出标准的笑容:「罗茜,需要帮忙吗?」 罗茜忙着把东西拆出来给女伯爵做合口的晚餐,她摇头:「不用帮忙。」 缇雅闻言,又扭头走向厨房的管事,说道:「您是这里厨房的管事吧?我是女伯爵身边的管事,我叫缇雅。」 莫森太太以往只与昂查那两口子打招唿,眼下见了缇雅有些无所适从,她刚才准备带着厨房的人跟这位罗茜夫人套近乎,结果罗茜的态度却很强硬,不叫她们触碰她带来的任何厨具。 「是,您可以叫我莫森太太。」 见她战战兢兢,缇雅这才出言解释道:「女伯爵很注重干净,她有自己的喜好,罗茜夫人也是按照伯爵的吩咐来办事。」 缇雅看出来了,这伯爵常年不在城堡里,厨房的管事没有什么势力,常年被大管事压着。 「莫森太太,伯爵有规矩,接触厨具的女僕每天都要用皂角洗手,不能留指甲,做饭的时候还得戴软帽和围裙。」 在缇雅的好心提示下,莫森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为什么罗茜夫人不叫她碰包袱里的锅碗,原来是嫌她手不干净。 汉姆带着他的手下,选择了一间很适合举办沙龙的地方,这里处在一楼花园附近,虽然有些潮湿破败,但地方很宽阔,他吩咐手下出去找木匠,又派人出去买一些墙布,打算将这里收拾出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城堡里的氛围诡异。 原有的侍女们闲的每天在寝室里睡觉打骨牌,女伯爵带来的侍女们每天忙碌的仿佛不知疲倦。 不过日子一天天的过,眼看着四十个僕人才能干完的活儿那十几个人也能干完。 昂查太太等不下去了,她偷偷的派人去套近乎套话,这才知道,原来女伯爵给她身边的女僕开的薪水是普通僕人的十倍还不止,她们早就习惯了如此快节奏的工作。 与此同时,要送到北方各位贵族府上的邀请函也快马加鞭出发了。 …… 第85章 婚礼 即使北方寒冬来临大雪纷飞, 可的请帖依旧在骑士们的互送下顺利抵达了各位贵族的手中,骑士们已经带着回礼折返了回来。 这一日,要用来宣誓签婚书给众人观礼的大厅彻底布置完毕, 从迦南带来的绸缎作了桌布和隔断, 将宴会场用餐的围桌也布置好了,缇雅正在吩咐人摆上花瓶,往里面填充温水,准备明日将默沙威堡那些养在保温棚里, 从船上走水路过来的花草全都插好。 再有二十四个小时,宾客们就会抵达这里,缇雅目前还有许多的工作要准备。 她打算等花朵插好之后再去开仓库摆瓷器陈设,再去厨房确认罗茜那里没有问题, 还有,要提前一天烧出来很多热水, 最后,缇雅不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 她转来转去,想起来伯爵的礼服还没有试穿。 她抬手招来一个侍女问道:「伯爵这时候在哪?」 「伯爵大人在接应伊莎贝拉小姐他们,据说, 赛巴斯蒂老伯爵卧病无法出席,他那位年轻的继夫人会前来代替老伯爵观礼, 大人也同样去亲自迎接了。」 缇雅点头:「等伯爵大人回来的时候,你亲自把礼服送去给她试穿。」 安妮此时正在城外,她差遣马车将伊莎贝拉与乔治,以及玛利娅送回城堡, 又留下来等着伯爵夫人。 说实在的,安妮很期待与小妈见面, 毕竟她从未与斯特兰奇的家人接触过,虽然在他们那样复杂的家庭里,恐怕随从都比家人更为亲近。 伯爵夫人是从兰埔斯郡领主宫来的,坐船又换马车,在路上走了两三日。 安妮特意准备了更舒适平稳的马车,又准备了手炉和脚炉。 没过多久,晴朗了半天的天空忽然沉下来,又开始飘鹅毛大雪,落在安妮的衣袍上。 远处也恰好驶来一队马车,正是伯爵夫人的座驾。 安妮上前两步,马车也到了面前,里头走下来一位看着不比她大几岁的年轻女人,相貌不俗,打扮的十分低调,身上看不见任何华丽花纹,脖子上,只戴着一串看起来有些不吉利的黑色水晶项鍊。 「伯爵夫人,你好。」 安妮主动打招唿道。 伊芙娜的眼前是一位精神抖擞的年轻姑娘,与她的暮气沉沉不同。 她错开眼神,有些内敛的点点头:「你就是米勒伯爵吧?」 「是的,由于习俗我与斯特兰奇不能见面,而城堡里的仪式又是我在处理,所以,就干脆也由我来接应您。」 伊芙娜愣了一会儿,她没说什么,默默将藏在袖子里带毒的尖刺收好。 安妮对此并没察觉,她与伊芙娜换乘了一辆更加温暖的马车,朝城堡而去。 回到城堡后,安妮本想让家人与伊芙娜一起吃一顿晚宴,但伊芙娜进入客房之后就再没出来,她的侍女说,伯爵夫人长时间在路上,本身就身体虚弱,这会儿累了恐怕要歇上一整天。 安妮没多想,她与伊莎贝拉一起在城堡里散步消食。 「你瞧,这房间就是要用来办沙龙的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安妮指了指一间宽阔的屋子,看得出来新装修过,里面更换了墙纸和门框,换了地毯,给地板打了蜡,又搭建了给演奏歌曲的乐手用的台子,保准能容纳几十人,每一个座位都布置的舒适精美,适合闲聊,适合欣赏表演,更适合吃糕点品茶。 伊莎贝拉看的很满意,她点点头:「你给我的那些画像,我也都看明白了。等仪式结束之后,我保证能与她们寒暄,将话头往吃喝上拉。」 伊莎贝拉知道安妮的动机,她十分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而另一边的乔治,前去庄园寻找了斯特兰奇,他也在盯着这位准姐夫试穿礼服。 北方贵族的有特定的民族服饰,风格大多都很夸张,不外乎织金的丝绸袍子,上面点缀了一些名贵的宝石,安妮随便试了一下就算了。 当晚,她收拾好了自己明日要用的东西,与缇雅确定了流程,就踏踏实实地睡过去了。 第二日天不亮,安妮就被缇雅推起来,玛利娅神秘兮兮地拿着十字架在安妮洗脸的水盆上念经保佑她。 洗漱,上妆,安妮闭着眼睛任由别人操作,她能感觉到,这场一定会顺利的进行。 天亮之后,斯特兰奇回到了城堡,在他的卧室里等待仪式。 外面的天开始亮了,不一会儿就有许多马车涌入城中。 临近中午左右,宾客带着帖子进入城堡,他们步入布置一新的厅堂。 原本北方是不需要座位的,大家站着观礼就行,可这儿却每一位宾客都能找到丝带上绣了自己名字的座椅。 屁股刚一坐下,就有侍女端着盘子分发热乎乎的水果热红茶,装在玻璃高脚器皿里,有橙肉,苹果和肉桂,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味,一定是加了蜂蜜,热乎乎的十分美味。 虽然与斯特兰奇不太对付,但从领地赶到这里参加的季塔维夫伯爵与他的夫人依旧还算窃窃私语。 「这里布置的真体面,这城堡都二百多年了吧?真是难为了米勒伯爵。」 季塔维夫伯爵夫人则是端详着四处的新鲜花朵,她摇摇头:「她可真是富裕的很,外头的雪地都快淹没我们的马车轮子了,她竟然还能弄来这么多的鲜花。」 「仪式快要开始了。」 本郡红衣主教与唱诗班开始了仪式之前的祈祷,贵族们聆听完歌颂,便听见传统的仪式配乐响起,这是一种北方特产的长笛,声音沉重悠扬。 米勒伯爵,与赛巴斯蒂伯爵并肩步入,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该有的喜悦,反而格外庄重。 安妮只是在想,她已经计划好了,如果王储要对斯特兰奇动手,今天过后斯特兰奇随时都可以在她的协助下假死离开王国境内,而剩下那么大一块的领地,她要拿来干些什么才好呢?真是甜蜜的烦恼。 直到主教叫安妮在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羊皮纸上籤下自己的姓名,她才回过神来,提起羽毛笔沾了沾墨水。 看看斯特兰奇,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仪式结束之后,席位里的季塔维夫伯爵想起身去城堡附近转转,却被管事告知,中午的宴席在隔壁的大厅里进行,吃过宴席,他们安排了一些乐手表演。 季塔维夫伯爵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传统,他不是北方人,只不过是受邀来凑热闹而已。 于是,勋爵和夫人们都闲聊着这桩明眼人都知道是一场政治作秀的,信步往大厅里寻找自己的席位。 被邀请来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专属座位,新婚的米勒伯爵依旧保留了伯爵的头衔,但她与斯特兰奇坐在宴席的首位上,看起来象是还在闲聊,不象是完全没感情。 季塔维夫伯爵夫妇的位置在左手边中部,他们对这个次序没什么意见,更前面是新婚夫妻双方的家人,以及北方爵位更高的公爵侯爵。 宴席的长桌是由胡桃木条桌拼成的,上面盖了一层华贵的丝绸餐垫,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成套的精美瓷器,盘子上还卡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天的菜谱,有餐前水果,红肉两道,白肉两道,汤一道,主食两道。 他定睛一瞧,只是不知道这樱桃酱烧熏鹅脯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鱼酿羊肉长什么模样。 等这些菜从罗茜的厨房蒸锅里端出来,这些贵族们闲聊的声音就渐渐减小,逐渐变得只剩下刀叉在盘中劳作的声音了,就连桌上精美的酒水也不大有人喝了。 吃完了大鱼大肉,大家又被安排着转换战场。 在宾客午餐的间隙,缇雅已经安排好了隔壁要表演的乐手,带人帮助罗茜将烤出来的糕点,冲出来的一壶壶茶饮都送进了这间房里安置好。 季塔维夫伯爵吃完饭,都觉得斯特兰奇那个臭小子没那么令人讨厌了,他嘴里有些腻腻的,跟着大部队一起闲聊到了据说可以看表演的房间里找位置坐下。 手边的小茶几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只托盘。 托盘上有一只小银壶,有奶壶和方糖,又有一些酥皮夹心点心,甚至还有不腻人的酸梅腌水果。 缇雅在门外看着一切有条不紊进行,暗自放了心。 其实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从观看仪式时开始,给这些宾客喝了添加了柠檬汁和山楂汁的果茶开胃。 宴会时,刚刚开了胃正觉得饿,吃的又尽是一些口味刺激丰富的香甜鲜肉,一开始不觉得饱和腻味,每一道都会觉得惊艷,可到了观看表演的时候,他们就都会感觉到喉咙里油腻,胃里面堵得慌,端起沖泡浓郁,稍微涩口的红茶喝了会觉解腻,浑身舒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可将表演看了半程,肚子里平静了,再喝这茶就会觉得涩,这时候自己就开始往里头添奶添糖,陪着糕点慢慢享用了。 几场表演下来,卖艺人又会上台跳乡村舞蹈,他们看过之后,几乎都会涌入城堡外清扫过冰雪的空地上散步,讨论这种舞蹈是粗俗还是奔放的。 出了温暖的屋子,叫冷风一吹,大家脑子醒了一半儿,回味起这一天入口的东西,又碰上伊莎贝拉提起红茶的香味。 不过一会儿,就有三三两两的贵族派了管事去找汉姆询问打听,他们今天看表演时喝的吃的都在哪能订购。 等人寻到了汉姆那里,他就对每一个来问价的人面露难色,说道:「这是女伯爵从迦宁运回来的红茶,在丁戈港马格的船队可以买,不过,库存实在不多了。」 第86章 小妈 北方的奇葩习俗并不少。 例如, 婚礼结束当晚安妮被迫穿着滑稽的晨袍与斯特兰奇一起在新婚夜前接受祷告,甚至有家人朋友的围观,非得等到神神叨叨的主教做完了法, 人们与新婚夫妻道了晚安, 离开房间。 安妮见侍女们都撤了,走出套间将外面的门狠狠的拴上,她往卧室里走,边吼道:「我从来没收过这么大的屈辱!」 斯特兰奇没有吱声, 他将床上的枕头拿了一只扔在最靠近壁炉的沙发上,又去抽屉里拿了一床毯子,十分仔细地给自己准备未来三天的床铺。 贵族夫妻之间分床分房间睡是体面的习俗,但新婚前三天还不行。 宾客下人们盯着, 安妮也只能妥协。 斯特兰奇瓮声瓮气说道:「像一只即将被挂上炉子烤鸭那样供人欣赏,这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先不说这个, 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安妮见斯特兰奇在搬运枕头,搭了一把手。 她一脸的殷切, 脸色叫斯特兰奇有些头皮发麻,他后撤了半步。 「非要现在说吗?」 「你等着。」安妮无视了他的抗拒,她从自己的行李里掏出一沓纸张, 像发传单一样一份份递给了斯特兰奇。 「你应该听说过,我计划在鲁尔普建造一座新城, 但这需要非常多的花费,但我没钱啊。」 斯特兰奇低下头看了看这些纸张,他知道这是安妮在从迦宁回来的路上就一只在筹划的东西。 他忽然觉得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我没钱,但你不是传说很有钱吗?怎么说今天签了婚书, 我四捨五入也算是赛巴斯蒂夫人了吧?哈哈哈。」安妮干笑几声。 「既然如此,我能不能找你借点钱?」 「......」 「哎呦, 你看这沙发多硬啊,你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今晚我来睡沙发!你别走啊,听我讲,这建城不算贵......」 暴风雪从婚礼结束之后便停歇了,在城堡内居住的宾客们一个接一个离开,三天过后,安妮也该送家人离开返回了,伊芙娜今天也该离开的。 城门外,安妮与伊莎贝拉和玛利娅拥抱,又叮嘱起乔治:「照顾好妈妈,到了丁戈记得给我写信。」 「当然没有问题,放心吧。」乔治又朝一旁的斯特兰奇点了点头,用同情的语气说道:「姐夫你也照顾好自己!」 说罢,乔治钻回了车里,在安妮疑惑地目光中催着马车夫动身。 经过安妮这三天的喋喋不休,斯特兰奇松口借钱给她拿去建城,但也换来了三天睡床的权利,安妮可一点也没觉得沙发难睡,她知道斯特兰奇是个豌豆王子,看在钱的面上也让了。 看着马车远远离开之后,安妮与斯特兰奇打算在城里散散步。 积雪还未消融,随从远远地跟在后面,二人沿着街道缓缓地走。 「说身体不舒服,要过两天再动身回兰埔斯。」安妮说道,这是今早缇雅报来的。 「伊芙娜?你叫她什么??」斯特兰奇诧异地看向她,他从未听说过这么暧昧的称唿,不由有些吃味。 一时口误的安妮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转口说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前些时候,公主曾给我传信,说了迦宁的情况,最近有些不太平。」 「我知道。」斯特兰奇低头示意安妮不要去踩结在地上的冰。 安妮知道斯特兰奇这个人有一些人脉,他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消息肯定比她灵通,平时也总有一些低调的生面孔在书房与他见面。 「照我说,若是王储回过神来,随意查到些什么,都会直接向你动手,还不如趁现在,跟我一起上公主的船。」 斯特兰奇对安妮的这个邀约一直十分迴避。 换句话说,他似乎志不在此。 「我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王储如今的动向,我很清楚。」他望了安妮一眼,又问:「女公爵给你送过信?」 女公爵是走官方渠道送的,不用打听就能知道。 「是,她告诉我,她如今生活的十分开心。」安妮露出讥讽的神色。 「我看得出来,女公爵是一个聪明人,她一定是发觉了什么,明白了我的暗示。」 安妮并不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她当初虽然不能直说,但也间接告诉了女公爵,王室在她表哥的死亡真相上有极大的问题。 警惕对她好的人,可对她最好的,就是国王与王储妃。 如果杜洛夏夫人与侯爵是盟友,那么如今王都的形势已经十分明朗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斯特兰奇也知道,安妮这么做,就是为了借女公爵的手对付王室,为公主铺路。 有的时候,他甚至连索菲丽达都嫉妒,安妮象是她身边最得力的猎人,总是会不择手段的捕杀潜藏猎物,一点也不犹豫。 「如果女公爵为了家族的仇恨做出什么事情,我想我会支持她的。」安妮在一处贩卖金属刀具的小贩那里停下,她询问了目前铁料的价格。 斯特兰奇对她话里的暗语十分清楚,实际上,他早就选择了一条船。 安妮正在挑选,斯特兰奇从口袋里拿了几枚银币递给小贩,问他要镶嵌了宝石的利刃匕首,转送给安妮,他端着这把匕首,想起安妮曾经说过的新鲜词彙,复述着说道:「祝你,事业有成。」 晴朗的天气没有维持很长时间,北方的雪季不是闹着玩的。 壁炉里燃烧着大块的松木,安妮占领了书房的另一间房,正式在新的办公场地会见她的走狗团队。 斯蒂文,玛丽,汉姆,马格。 因为目前还得装两天真实夫妻,安妮没法立刻搬走,只能辛苦下属们花点通勤时间。 「库存的茶叶正在往外运送,建城的工人正在各村子抽调,这是运河的完工部分示意图。」玛丽将他们繁重的工作任务做了简单总结。 安妮十分信任他们,看也没看:「你们辛苦了,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候,我对领地里的事务暂时顾不过来,如果碰到事情,必要情况下你们可以自己做决定,后面再向我报告。」 安妮又让缇雅给几个三好员工各自送了等量的礼物,新的职务名牌。 她还打算留斯蒂文他们吃饭,但这几人明显不愿意留下,玛丽说道:「我们很忙,您自己吃吧。」说完,玛丽就同样拥抱了安妮,并且在她耳畔祝她新婚快乐。 几人其实并不是不愿意与安妮共进午餐,但那个赛巴斯蒂伯爵似乎有点古古怪怪的,几人一致认为他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索性就不接触了。 安妮在书房里,等人都走了,她才开始仔细的查看他们交上来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缇雅从门外进来:「大人,有一封迦宁来的信件。」 一定是公主,安妮抬起头:「拿来我看。」 接了信,她直接用手掀掉了火漆,将信拆开。 从路上到这里要一个多月,上一封信还没过多久时间,这一封信来的这么快,证明公主在上一次给她写信之后,没过几天就遇到了突变的形势。 她打开信仔细的看了,起身将东西放进壁炉里燃烧销毁。 王太后准备将国君废了。 目前消息还捂在宫内,迦宁满城风雨,保王派闻到风声,开始游走在世家间拉帮结派,而王太后也不是一个善茬,她放出诱饵,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有什么底牌。 如果国君被废,大概率是活不成的,那么公主就迟早要归母国守寡。 她必须要派人前往迦宁,这事还得问斯特兰奇商量商量,她决心把他拉入伙。 「缇雅,斯特兰奇现在在哪?」 「已经快到午餐时间了,伊芙娜夫人有事在找大人说话,在餐厅附近的小厅。」 安妮点头。 她起身朝那小厅走去,这城堡的内部结构是非常对称的,所以一路都有许多死角,安妮不喜欢僕人天天在眼前晃悠,所以,她一路走过去,几乎没有碰见什么人,小厅门外,没有任何的侍女在。 安妮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先是听见了一阵摔打声,似乎是什么花瓶被砸碎了。 然后往前走几步,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动静。 「......是你杀了他!」 她刚一进门,就看见一惯柔弱的举着尖锐的兇器打算朝斯特兰奇扎过去。 一刻钟之前斯特兰奇被叫来,伊芙娜一开始精神还算正常,后面忽然问起西蒙的死,斯特兰奇掩饰了几句真相,她就忽然发起癫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伊芙娜就被安妮反手卸掉了兇器,按在椅子上,安妮朝门外喊了一声,缇雅从后面匆匆赶来。 「将夫人带下去,她病了!」 缇雅与安妮的侍女见状,将伊芙娜身上搜了一遍,确定她再没有兇器之后,就将人带走了。 安妮看着这一片狼藉,与愣神的斯特兰奇,不由发问:「她为什么要杀了你?她说你杀了谁?」 虽然安妮对他的复杂家庭有所预期,但没想到会这么刺激。 斯特兰奇找了个地方坐下,他也有些无法启齿,其实他早就看出来西蒙和继母有点事,但后来西蒙死了,继母没什么异常,他就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是为了西蒙,她是为了西蒙,以为他死在我的手上,来向我寻仇的。」斯特兰奇觉得这家丑很很丢人,他摇摇头,无奈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安妮捂住嘴,她惊讶地啊了一声。 这大伯哥跟还有故事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她与西蒙勋爵......这……」 … 第87章 假死 「其实这也不一定是坏事。」安妮若有所思, 她对上斯特兰奇的目光,笑了笑:「你想不想趁此机会。」 「?」斯特兰奇回过味来了,王储迟早要发现他的马脚, 而若是此时了, 又是以家族秘密作为前提,虽然丢了名声,但也很难有人会认为他用这种事情来做藉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如果是王储,很可能也会相信他真的是因为杀了西蒙而被西蒙的情人报復。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斯特兰奇点头, 之后他就更自由了,可以乔装改扮去做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情。 「况且,我这里还有一个情况要告诉你。」 安妮的神色有些凝重。 「索菲丽达需要返回莫尔兰。」 斯特兰奇听了并不意外,「迦宁国君人死了, 对吧?」 「而且还有兵变。」安妮把她信中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我可以去一趟迦宁。」 得到了他的答覆,安妮即刻出了房间, 唤来几个侍女,并朝她们说道:「伯爵受伤了, 把伯爵扶进卧室,你们去教堂请神父,请全城会治病的人来!」 她的意思十分明确, 斯特兰奇也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受伤」他在侍女们错愕的目光下起身走向卧室。 这些侍女们虽然蠢, 但身家性命都系在伯爵身上,伯爵既然要说自己「受伤」那么就没有人敢说他没受伤。 很快,城里各处都派了守卫和随从,大家都真的以为伯爵受了伤, 纷纷去请人进入城堡。 可那些民间医师进城堡时都在猜测伯爵是受了什么伤,出城时却禁口不言, 若是有人打听,只说是被刺杀。 王都,宫廷。 一封密信传进了王储妃的房间,她靠在烛火边看完了这封信,隔壁房里住着的王储就隔着门喊叫她。 「是谁来了?」 王储依旧卧病在床,他近来试验了许多方法,又斩了好几个无能的民间医生,没人能让他重新恢復行走。 他心中郁闷,每天都在反覆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思考大主教蹊跷的死亡,他变得无比多疑,时时刻刻都草木皆兵。 对待王储妃,他更是有了一百二十分的戒心,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行踪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会骑哪匹马出门,除了王储妃,了解他喜好的斯特兰奇之外,几乎再没有别人。 斯特兰奇那里,他已经派了人手去细细探查自己曾经没有防备过的地方。 外面的人很难害的了他,现在他对王储妃的动向时刻盯着,见王储妃有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即刻询问。 王储妃没说什么,她进入卧室,将密信直接交给卧床的王储亲自查看。 王储打开密信,他很快蹙起眉头。 信上的线人说,斯特兰奇遇刺受伤了,性命垂危,线人收买了一个给斯特兰奇治过病的神父,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们家族里的丑事。 前几年干莫西公爵暗中勾结西蒙勋爵,斯特兰奇杀了自己的亲兄弟,戴罪立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没想到,他们那年轻的继母竟然与死去的那个勋爵有私情。 眼下趁着斯特兰奇大婚的机会,这位伊芙娜夫人进入才有机会下手。 王储感到十分惊讶,但一切又十分合理,信上说斯特兰奇的病情被他的夫人,也就是米勒伯爵隐瞒的很好,很可能人已经不在了,但由于米勒伯爵看的紧,没有人能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王储的心思沉下来,他把信还给王储妃。 王储妃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王储您必须立刻召米勒伯爵返回王都。」 王储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他必须知道实情。 ... 深夜,安妮戴着斗篷,她站在城门口,瞧着斯特兰奇与心腹踏雪离开城内。 从这里到迦宁,少说要两个多月,一来一回,公主回来就是开春的事情了。 安妮又悄悄的回到城堡,缇雅正在她的起居室里,打包即将要出发前往王都的行李。 见安妮回来了,缇雅即刻凑上前去:「大人,行李已经打包好了,随时都能出发。」 说罢,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伊莎贝拉小姐送来的,她询问您伯爵的事情。」缇雅是知道一切事情真相的,她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答覆。 安妮并不打算叫家人担心,又不想他们掺和进这局里。 想了想,她说:「拿笔和纸来。」 她打算亲自给家人解释这一切,叫他们不必担忧。 缇雅得了命令,即刻找人去拿东西,继续收拾行李。 可惜了一个下着瑞雪的圣诞日,如此的仓促和紧张,城堡里人人自危,直到安妮得知斯特兰奇已经顺利登船准备从海上前往迦宁。 她才松了一口气,秘密下令从城堡的监牢里带来一个替身,只请了本郡神父,隐秘地办了一场葬礼。 城堡内的人都被安妮自己的侍女挡在真相以外,象是昂查夫妇,自打伯爵出事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他的面,外来的侍女们将伯爵的屋子把守的十分紧张,他们没机会知道事情真相。 直到某一天,城堡里忽然举办了一场夜间葬礼,所有人都清楚的看见,棺材里有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这不是伯爵,又会是谁? 昂查夫妇彻底忧心了起来,伯爵没了,以后这城堡就都是外人的天下了。 圣诞日后,很快安妮就收到了来自王都的信件,王储得知了消息,果然着急叫她前往王都。 安妮将城堡交给汉姆暂时看管,她带着缇雅与随行的侍女,以及斯特兰奇的心腹随从,又接着大包小包的搬运上马车,漏夜兼程,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先坐车,再从丁戈港上船,等她到了王都,算算时间,斯特兰奇应该也就到了迦宁。 丁戈港的河面也下着大雪,在白日里满世界望去都是一片雪色,安妮从丁戈上了船,也不像往日一样还命人採买船上要用的东西,她一身漆黑的丧服,脸上蒙了黑纱,俨然寡妇打扮,什么也没吩咐,进了船舱就闭门不出。 外头的船手哪见过女伯爵是这个样子?他们议论纷纷,这消息很快向民间散去。 安妮上了船,进了船舱,立刻就摘掉了自己的面纱。 她此行王都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搅局。 杜洛夏夫人的把柄在她手上,女公爵的秘密她也十分清楚,若是想局势对公主有利,眼下的王室就必须乱起来。 从丁戈港开始,路上不停歇的走,只派水手下船去购买必须用品。 深冬的河面有浮冰,几乎没有船只冒雪前行,孤零零的一艘船却丝毫不在乎这些,遇到浮冰,就派船手去破,他们硬是走了一条路出来,出了北方的地界,河面就好走很多了,也渐渐有了商船的踪迹。 安妮已经给女公爵和王储他们都去了信,约莫还有一周左右,她就可以抵达王都。 冬季王都并不热闹,贵族们大多都回了封地,王宫里也比一般时候冷寂,杜洛夏夫人罕见地没有约着好友办宴会,她自从接到赛巴斯蒂伯爵很可能身亡的消息之后就坐立不安。 斯特兰奇并不是一个这么容易就会死掉的人,她深刻的知道这一点,他的死亡的消息一定是隐藏着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而这张巨网正向她笼罩而来。 第88章 归国 这一次回到王都, 背地里是因为斯特兰奇身上的事儿,明面上,是为了给王储妃庆祝生日。 因为斯特兰奇是否还活着这件事, 在整个贵族圈子里都非同小可, 大家不敢妄断。 等到安妮一身黑纱亮相港口时,她稍微一抬脚就能看见口岸那些放哨的各家族的人手,见到她穿着这种衣裳,即刻就回去报信了。 缇雅见状, 立刻叫安妮上了马车:「咱们该让这消息传出去吗?」 安妮点头:「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他们越是确信斯特兰奇死了,对我就越是有利。」 斯特兰奇上船临走时,还是告诉她, 他愿意为公主效力,更多的, 是因为他原因跟安妮选择同一条路。 安妮听了他这种话,倒是默默良久。 她知道, 自己这样的经歷和性格对待亲密关系会存在一定的缺陷,如果要她给一个确定的答覆,那必须得等到大势已定, 她一人之下时。 马车缓缓向安妮在王都的住所驾驶而去,待她将自己拾掇拾掇, 又立刻乘坐马车,赶在天黑之前进入了王宫。 夜晚逐渐降临,守卫却一人也没少,他们分作三班, 按照王储的吩咐,时刻手握刀剑, 防着各处的动静儿。 宫廷再也不是那个贵族们可以闲来无事就串门子的地方了,安妮的马车进入宫廷,一路上被盘问三四次,车底车顶检查。 等她实在被折腾的没了耐心,才被王储妃身边的侍女接走,跟着她进入了王储居住的地方。 幽暗狭长的走廊内,五步一名侍女,十步一名守卫,可谓铜墙铁壁一样,任是一只蚊子飞进来了也能知道。 王储正艰难地坐在起居室的座椅上,居高临下看着安妮向他行礼。 安妮穿着一身丧服,头戴黑纱,面色低沉。 王储挥手叫房间里的守卫都走了,王储妃留在一旁。 「你告诉我,斯特兰奇到底是不是死了?」 与斯特兰奇来往这么些年尽管他对这个人逐渐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但在外界看来,斯特兰奇是王储党,他死了,也就意味着王储少了一个重要的助力,所以,他的死对王储来说不是好事。 安妮点了点头,咬着后牙槽,看起来象是尽力在克制:「伊芙娜夫人怨恨他,刺杀他时,兇器淬了毒。」 她低着头,继续说道:「斯特兰奇没撑过三天,我已经将他埋葬了,根据他的意愿,我只能尽力将这件事的真相隐瞒起来,只说是意外。」 但关于恩怨消息还是传了出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恩怨这个点上。 王储嘆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今后他的事情,你接手之后,一定要谨慎。」 不管真假,安妮说他死了,那么他就是死了,即使他要刨根问底,唯一的结果就是叫安妮.米勒对他起二心。 她眼下已经不同往日了。 王储心里五味陈杂,他明白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又嘱咐了安妮几句,就言累了,回到寝居去了。 安妮与王储妃没说什么,寒暄几句,安妮把王孙订婚该送的礼物添补了上去,随后才告辞。 王宫的另一头,国王正在书房里坐着,他老人家已经睡了,后又被南陆来的密信闹了起来,杜洛夏夫人正给他捏肩,国王蹙眉盯着这书信。 是迦宁王太后传来的,说迦宁最近有臣子犯上动乱,国君危在旦夕,为了安全起见,已经安排人马送公主暂避。 换句话说,就是公主已经做了寡妇,迦宁目前乱着,要是公主因为动乱出了意外,那他们的联盟就断了。 为了大局,公主必须安全,就得。 杜洛夏夫人瞧着,不敢言语,只说:「王太后信里并没有求我们的帮助,应该就能应付的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陛下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他点了点头,又与杜洛夏夫人说:「索菲丽达回来之后,叫她在宫外找一处修道院住。」 杜洛夏欲说还休,她没有出言。 待国王又回房里睡了,杜洛夏夫人这才写信给远在丹锐的侯爵,作为盟友,起初她是为了成为王后,后来才知道侯爵与国王之间的仇怨,但一边是欺瞒过她的盟友,一边是心思难测的国君。 总是拿她来制衡王储不说,又不是真的对她毫无防备,每当他们同房时,陛下总会用些鱼泡来避着她怀孕,陛下嘴上说,是不能叫她生下私生子。 因为这个缘故,她虽然就要成为王后了,可就是不得安心。 到底,还得是寻找到新的助力才好。 夜晚,杜洛夏夫人也准备歇下,她门外的侍女忽然进来,凑到她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杜洛夏夫人顿时没了困意。 「米勒伯爵进过宫,见了王储了?」 原本说赛巴斯蒂伯爵死了,她是不信的,但现在安妮.米勒匆匆进宫,又趁夜匆匆出去。 想必这消息再也不会有假的了。 杜洛夏夫人先是一喜,这样王储就少了许多威势。 可她又细细的分析了一通,愕然发觉,若是从林一种角度来看,那岂不是这安妮.米勒,小小一个寡妇,竟然已经是北方势力最为庞大的领主了? 像她这样的,就不是被王储选择,而是她选人了。 安妮离开王宫后,回到了自己的宅子休息。 如今王都的春天已经快要降临,夜里月光明朗,安妮抵达王都不过半日,往日王储党那些唯斯特兰奇做指引的其他贵族们,只要在王都的,都传了信想与安妮见面。 他们是手里有兵权,有土地,有财权的。 一个个单拎出来,什么都不算。 但汇集在一起,跟着斯特兰奇支持王储,就成了一股势力。 眼下安妮也要同时继承这种政治遗产。 她一家一家地写回信,叫他们在明日来她的宅子吃晚宴,写到半夜了,这才作罢。 跟随书信来的,还有一家家送来的礼,对于他们来说,好在还有一个遗孀可以继续依附,而这遗孀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虽然穿了孝,但对斯特兰奇并不一定有感情,故而大多数人的信里,都没有叫她节哀。 反而是问,如今杜洛夏夫人就要成为王后,如果她成为王后之后怀了王嗣,陛下又没有了其他的合法子女,那么她也是可以与安妮的境况一样,通过继承法案来获得王位继承权的。 可他们早就将杜洛夏夫人手下的那些人得罪了个干净,水火不容,再不可能说和。 若是安妮要选杜洛夏夫人,他们恐怕就要掂量掂量,要不要继续追随了。 第89章 宴会 罗茜和缇雅抵达王都之后, 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 先是安妮要宴请那些王都的王储党,私下给她的便宜丈夫举行弔唁仪式。 然后又紧接着是开春时,王储妃的生日宴置办礼物。 弔唁仪式办的简单, 就在安妮王都城的小宅子里, 她并没有打算住进斯特兰奇在王都的王赐庄园,那地方又远又偏,虽然宽敞,但要进宫去实在有些不方便。 说是私下弔唁伯爵, 但也没有任何的仪式,缇雅告知罗茜,依旧像往常那样准备宴席。 清晨,罗茜烧了一锅开水, 准备烫鸭子拔毛,制作鸭脯。 楼上隐隐传来贵族老爷们的窃窃私语, 他们的穿着皆是素服,从未如此整齐, 在见过安妮的面之后,又全都寂静的像锁住了舌头一样。 罗茜感到十分地奇怪,她指挥厨房里的侍女继续准备午餐, 但等午餐撤下来时,她惊讶地发现, 这些贵族老爷仿佛一时间都没了喉舌一样,送上去的菜竟然一口都没动。 做了这么多的饭,她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情况。 伯爵到底告诉了他们什么? 缇雅一个个将这些贵族老爷送上车驶离,她回到安妮的书房, 瞧见伯爵她在亲自擦拭要送给王储妃的生日礼物。 「伯爵,客人都已经送走了。」缇雅恭敬地说道。 方才午宴时房间里没有一个下人, 没人知道伯爵她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得出出来,他们出门之后都沉默的像丢了魂魄。 缇雅隐隐能感受到,他们的沉默是对伯爵的一种顺从。 安妮穿素衣,早就取下了覆面的黑纱,坐在书桌后面,她手里拿着两块迦宁丝绸,低低的「嗯」了一声。 「缇雅,你不想知道我告诉了这些人什么事情吗?」 缇雅摇摇头:「看样子,最好还是不知道,如果知道了,那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安妮露出满意的神色。 王储妃的生日在即,安妮算着日子,提前三天进宫去给王储妃送礼。 在王储妃的客厅里,女公爵也在。 自打与王孙订婚之后,王储妃就叫女公爵居住在宫廷内,名义上来说,是看她没有了亲人,王储妃要亲自照顾她。 安妮上前去,给王储妃问好,又扭头看向神色自若的女公爵。 「女公爵最近长高了不少。」 女公爵笑笑,看了看王储妃,摇摇头:「都是王储妃照顾的好。」 王储妃不说话,安妮又让人把送给她的礼物拿来,王储妃瞧了两眼,见是迦宁的东西,蹙了蹙眉,又不留痕迹地恢復神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她顺着说道:「这是迦宁的东西吧?说起这个,迦宁内乱,迦宁太后要将公主送回来避祸。」 安妮是最早知道这件事的,迦宁的生意受阻,领地里的各种工程都缺钱开展,所以她才找斯特兰奇伸手要钱。 「真希望公主平安无事。」女公爵说道。 王储妃从安妮的脸上没看出什么,她藉口要歇息,叫女公爵带安妮去瞧瞧生日的布置。 安妮应了,跟着女公爵往厅走去。 「听说了没有?公主要回来,陛下竟然打算让公主去修道院住。」 安妮点了点头,她清楚这件事,陛下收到太后密信之后,就将这件事情吩咐了下去。 「陛下的意思,我们又能说什么。」安妮答着,跟女公爵走入了大厅。 四周全是守卫,女公爵将安妮带上了王储妃生日时要用的座位上,从这里看去,整个大厅都尽收眼底。 「王储妃叫我帮着她布置,你看看,我办的好不好?」 安妮顺着女公爵的目光看过去,王储妃的座位两旁布置着一面花墙,如今花还没往上插,只能看见裸露的木板。 安妮不由的幻想,如果女公爵自己查到了什么,她想要了陛下和王储妃的命,那么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但安妮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这说不定是王储妃在试探女公爵。 「依我看,还得再改一改,就比如说这面花墙,如果插满花,就一定会头重脚轻,有倒塌的风险。」 听安妮这么说,女公爵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即刻命人过来,将花墙拆掉了。 「你说的对,我到底还是没什么经验,要多加学习。」 安妮点了点头,又告诉女公爵:「这办也是有讲究的,体面气派还在二上,第一条准则,就是安全。」 「场地,人员稠密,往来的僕人众多,光是守卫防着刺客可不行。」 女公爵露出一抹浅笑,挽着安妮的手臂:「还有呢?」 「还有就是防火,象是烛台一定不能放在桌布上,壁炉的边上要放好铁罩子,省的夫人们的裙子着火。」 「像这样的大厅里,摆设上桌椅之后,通道拥挤,距离出口又远,如果遇到火灾,那就会将人困在里面,千万要小心。」 「那有什么能解决的办法么?」 「倒也简单,只需要派专人盯着火烛和壁炉,再往长桌下备几十桶清水就行了。」 「嗯,我记下了。」 女公爵扬起笑脸儿,她的神色看起来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依旧是曾经那副天真的模样。 安妮又被带着,在女公爵住的地方吃了一顿下午茶。 女公爵就住在王储妃楼下的套间里,她身边有七八个侍女围着,安妮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她视若无睹,带着女公爵使用迦宁来的茶具和茶叶,泡一些她喜欢的花茶。 女公爵喝了,果然叫好。 「这种茶叶是产自迦宁吗?」 安妮点头:「是啊,坐船运到王都最快也要一个半月,迦宁内乱之后,我那里的库存还真就不够卖了。」 原本只是为了搞飢饿营销,短短十天半个月过去,货源堵在港口,安妮是真的没有什么库存了。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至少现在市面上的红茶,一饼能卖到数十个银币的高价,更被贵族趋之若鹜,视为有人脉的象徵。 「那你可一定要给我留些。」女公爵若有所思,又道:「说起来,如果路上要一个半月的时间,那么索菲丽达公主或许还能在杜洛夏夫人封王后之前回到王都。」 「这位杜洛夏夫人也是实在命好,她的女儿在圣诞日前后嫁去了丹锐,做了王妃,你知不知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都是过时的消息了。现在看来,什么出身也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其实是头脑好使。」女公爵慢慢地使用着茶具。 安妮点头腹诽,这一年来丹锐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还真是热闹,先是侯爵在那里失踪,再是女公爵派人在那修建庙堂,又是杜洛夏夫人将自己的女儿送去了那里。 也不知道,这是国王的意思,还是杜洛夏夫人自己的意思。 如果是杜洛夏夫人自己做的,那么她就不怕陛下怀疑到她在丹锐藏人,又用子女收买丹锐的势力吗? 如果是陛下做的,那么他这是为了干什么?他难不成已经猜到侯爵和杜洛夏夫人曾经有暗中联繫?用这个来敲打她? 那么,杜洛夏夫人这封王后的仪式还能顺利进行吗? 安妮瞧着四周侍女们的脸色,她能感觉到,女公爵在王储妃的监视下无论干什么都备受限制,能说这些,也是十分的大胆了。 安妮将话题挪开,如同一般的贵族一样,谈论起最时兴的服饰和上最流行的仪式。 众所周知,她与她的丈夫几乎没有感情,所以她也没有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甚至命人去找王储妃讨要她库房里的红酒来配鱼肉。 直到夜晚宫廷里四处点起了灯烛,这才酒足饭饱的乘坐马车出去。 在宫廷里与女公爵实在不方便说话,她们互相只能心照不宣。 安妮躺在车里,她回头朝宫廷的夜色看去,深刻的意识到现在的形势复杂,陛下和王储,王储妃和杜洛夏夫人。 他们互相之间想办法倾轧着对方,明明看上去相安无事,但已经不是她最初来到王都时的不和睦那么简单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王都的春季如约而至,王储妃生在二月初,那天也是关于神的节日,所以陛下和王储一致认为应该大办。 安妮已经送过了王储妃一次礼物,再次赴宴时,她的马车里依旧装着一套玉石璎珞。 这一天的宫廷中,又一扫往日的阴霾,王储觉得在这个日子首次露面,他想给一众贵族展现他良好的精神面貌,重振他王储的威严。 好让人觉得,他只是没了腿,又不是没了命,依旧是权利的核心人物。 王储吃力的表演着,王储妃却更加做出恭敬谦虚的样子,到了用宴的时候,杜洛夏夫人出现了,陛下却没有出现。 安妮在宫里没有人,她悄悄的向人询问了缘故,才知道,原来陛下身体抱恙,给王储妃赐了礼物,一套纯金的花卉冠冕,然后就没有出席。 女公爵坐在王储妃的下首,她身边就是王孙,女公爵脸上是看不出异常的微笑,王孙也十分拘谨,他们二人按照礼仪,一同起身向王储妃表达溢美之词。 而安妮则是安心地用餐,她叉起了一块鹅脯塞进嘴里。 第90章 踏春 用过餐食, 自然又是贵族之间的寒暄社交,但安妮如今并没有这个闲心,她在美尔夏宫里找了一处安静的画室, 随意观看墙壁上挂着的油画。 这里没有人, 贵族们全都在王储妃身边,想来王储妃手伸的再长,这会儿也管不到她。 安妮正想出去拿一杯柠檬水再回来,转身就瞧见走廊里有几道影子过来, 定睛一瞧,是杜洛夏夫人,不必行什么礼,于是安妮一动不动站着, 看着杜洛夏夫人吩咐侍从把守住走廊,接着往屋子里来。 「杜洛夏夫人。」 安妮作出一副傲慢的神色, 对她点了点头。 杜洛夏夫人有些见不惯别人对她这样的态度,但如今她是来拉拢安妮.米勒的, 不得不假装没看见她的冷漠。 「女伯爵,为什么不去陪着王储妃,反而一个人在这看画?是对王储妃有什么意见吗?正好, 我也瞧不惯她,你不如告诉我。」 杜洛夏夫人走到哪都一副花孔雀的模样,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侯爵是两姐弟呢... 安妮想到这里,忽然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 她面上依旧一副平平之色,答道:「怎么会, 王储妃为人随和,我对她能有什么意见?」 「你对王储妃没有意见, 可你的丈夫,赛巴斯蒂伯爵在世时,对王储殿下背地里使了许多的绊子呢。」 安妮闻言,与杜洛夏夫人对上眼,她从对方的眼里瞧不出威胁的意思,没有什么敌意。 「人都死了,还不是随便别人怎么说?我相信,这影响不了我。」 杜洛夏夫人冷笑:「影响不了你,也会让他们防着你。要我说,你与其继续在他们的面前装模作样,不如到我的阵营里来,帮助我顺利成为王后,除掉王储那一家子,到时候,我可以封你公爵的位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安妮转身继续看画,用冷漠来表示,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她是不会听的。 可杜洛夏夫人却不在乎她听不听。 「再过两个小时,我保证宫廷里的所有人都能知道,我跟你安妮.米勒,私下见了面,谈了话。」 「这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不必我多说。那王储和王储妃现在本就草木皆兵,你觉得,我散布了这样的消息,即使你再解释,他们又会信多少?」 安妮依旧在琢磨,她回道:「看来,杜洛夏夫人您真是迫切需要我的帮助了,竟然想出这样的办法,让我不得不向您这边倾倒。」 她在斯特兰奇的假死上,对他的旧部下也是用了同一套方法,用赤裸裸的真相逼迫他们就范追随,跟着她一路走到黑,否则大家都别活。 所以,她对杜洛夏夫人的这种说法,很是耳熟。 安妮回过头,一点点靠近杜洛夏夫人。 「怎么,是侯爵要藏不住了,怕陛下对你动手?」 杜洛夏夫人闻言,先是一愣,又很快恢復如常:「赛巴斯蒂伯爵竟然把这个也告诉你了,那么看来起来,你们并不是外界传言的毫无感情。」 她冷着脸,没有躲安妮。 「你真的是个寡妇吗?我很怀疑。不过,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抗拒我,不就是因为你已经将赌注压在索菲丽达公主身上吗?就算你藏的再好,都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杜洛夏夫人看出来安妮不打算跟她站到一边,态度坚如盘石。 她昂着头笑道:「你这么支持公主,肯定很盼着她回国吧?可她还回得来吗?」 杜洛夏夫人说完这话,即刻转身往外面走,安妮不为所动,她在背后说道:「杜洛夏夫人,慢走。代我向侯爵问好。」 闻言,杜洛夏夫人攥紧了衣摆,她愈发加快步子,在走廊里大步流星。 好一个米勒伯爵,做派真是跟她那个死鬼丈夫一模一样,不识抬举。 安妮不在乎杜洛夏夫人狗急跳墙的动作,她只听进去了一句话,难道有人会半路去行刺公主? 不过,斯特兰奇已经伪作成骑士,带着一帮得力的手下在暗中去保护索菲丽达了。 安妮心想,公主没出嫁之前,还只能说她是一个未婚小女孩,用个丈夫就能辖制。 可如今公主已经嫁过人了,嫁的还是国君,在政治面貌,联姻的身份上,她都比以前要更有地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况且如今迦宁国君不知道还有命没有,她成了寡妇,只要自己绝口不改嫁,以贞洁寡妇的身份出入,就算是陛下也没法再逼她嫁人。 不用嫁人的寡妇公主,以迦宁国夫人的身份回来,权利都在她自身。既是客人,不能让她死在境内,又是威胁,时刻可以跟继承人竞争搅局。 国王下旨想让她住在修道院,就不一定是想除掉这个女儿,只是想告诉众人他的态度,绝不会扶持公主参政。 王储,王储妃,杜洛夏夫人,以及其他没把赌注压在公主身上的人,都可能对她动手。 那么,也就说明,斯特兰奇这一趟註定是兇险无比的。 安妮心里莫名烦躁,她派侍女去跟王储妃告辞,率先乘坐着马车出了宫。 斯特兰奇临走时,安妮给他和他的心腹们装备了一些她的秘密工坊实验过后的武器,想必,关键时刻保命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只能希望,公主是天命所归,不要出任何事。 马车中,安妮扭头看向风景向身后后移动的王都城,夕阳西下,春日里白昼渐渐变长,再有个把月,就是封后的仪式日了。 缇雅在马车外慢慢的跟随着走,直到她听见车内传来伯爵的声音,他们已经走到了大教堂附近,马车随着安妮的声音停下来,缇雅看见伯爵下了车,她朝着教堂走去。 安妮打算进去拜一拜。 她只希望,本地的神仙也能帮帮界来的灵魂。 拜过了神仙,她几乎没有停留,又继续回到车内面对惊讶的缇雅,安妮没有做任何解释。 在缇雅看来,安妮这位大人就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她通常只相信自己,莫说拜神,若是有必要,她连神庙都可以拆。 但此时此刻,缇雅还真有些看不懂,她这是为了公主在祈祷呢,还是为了别的。 安妮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她的心神冷静了不少。 万一如果谁都靠不上,那她就回了北边,割据一方。 盥洗室里,侍女们给已经放好了温度适宜的泡澡水,里面放了精油和花瓣,还有安妮之前制作出来的陈好了的香皂。 安妮扔掉了身上乌漆嘛黑的衣裳,她换了睡裙,将手边的抽屉一拉,取了几条黄金镶宝的手鍊,又将那几个放水收拾衣服的侍女叫到身前来,将手里的链子给她们戴上。 侍女们已经习惯了,都安静的收下。 平时只要伯爵心情好,赏名贵的肉菜,布料,衣裳,饰品,都像不要钱一样的散。 「你们跟我这么久了,年龄也都不小了,有没有想出去做女官,或者嫁人的?」 「我可不是试探你们,是真心问的。」 安妮生怕连累不愿意冒险的人跟她捨身犯险。 但只要她问了,她们都摇摇头,表示死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安妮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挠着脑袋去洗漱。 待她洗完了,又准备处理回復剩下的玛丽送过来的公务信件,不巧,门外缇雅神色紧张,拿着新的密信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不等安妮询问,她便急切的说道:「是赛巴斯蒂伯爵送来的信。」 安妮没有多说,抽出信来,掀掉火漆,她凝神仔仔细细的读了,眉头渐松。 「公主果然遇到了许多伪装成匪徒模样的人。」 说罢,她抬手将信搁在蜡烛上引燃,橘红色火焰吞噬着这张薄薄的纸片,转眼消失殆尽。 至此,安妮反而放下心,斯特兰奇还有功夫回信,证明事态没有多难办。 她烧了信,又面向缇雅:「你去叫罗茜准备一些好菜,就说,春暖花开,我要请女公爵和王都的贵妇人们去白桦林行宫赏景。」 缇雅听了,一字都不多问,即刻下楼,去寻了罗茜。 几日过后,果真是一个艷阳高照的好天气。 安妮骑在马上,沐浴着北方这个时节还没有的阳光,她一闭上眼,脑子里出现的还是北方无穷无尽的大雪,平坦的高地牧场。 身后,是女公爵的仪仗,以及王都城里的一些公侯伯爵的夫人们。 安妮这一次,出了大手笔,包揽一切出行的马车,所用的食物,当然也一手安排的随行的人,面临着她与杜洛夏夫人密谈的风波,她甚至拒绝了王储妃派人来帮忙。 看样子,似乎要坐实杜洛夏夫人散步出去的谣言。 受邀的贵妇们,坐在敞篷的马车上对安妮投去探究的目光,议论这消息的真实性。 安妮.米勒手下的人,与杜洛夏夫人多少都有些仇怨,她真的要硬逼着手下人化干戈为玉帛,去附和杜洛夏夫人? 待随从守卫们把手好了白桦林行宫外的林场,鱼贯而入的僕人在帐篷里摆好各色食品,茶水。 贵妇人们坐定了,与女公爵,与安妮,虚伪的客套着,不到正午时,安妮看了看日头,她心里盘算着什么,杜洛夏夫人果然派人来了。 宫廷管事指着几口箱子,在女公爵和安妮的面前鞠躬说道: 「这是杜洛夏夫人派我送来的鲜嫩全鹿。」 第91章 姐弟 安妮邀请众贵妇人们出门, 只是为了表现出她对公主安危的不在乎而已。 「不用了,杜洛夏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这鹿还是送回去吧, 我这里有新鲜的羔羊,就够了。」 安妮这话一出,在场的贵妇人又是困惑,杜洛夏夫人派来的人将鹿带走, 安妮扭过头,与女公爵对视一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宴会过后,关于安妮的立场问题,果然谣言消散了大半。 半月后, 陛下那里得到消息,索菲丽达公主回国的路途中遇到了许多次阻截, 但都有惊无险,眼看着, 再有三五日就能进入莫尔兰国界。 待那个时候,公主就安全了,没人敢在国内做这样的动作。 安妮接到旨意时, 距离公主抵达王都还有两日的路程。 陛下下令,要求王都的所有伯爵都去修道院恭迎公主静修。 修道院在王都郊外的半山上, 这里阳光炽热,树木环绕,王都的贵族们被晒的汗流浃背,眼见着公主的队伍一点点向眼前驶来。 安妮等的有些迫切, 但她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等到公主的仪驾从面前经过, 才看见车里的索菲丽达。 她还穿着迦宁国的衣裳,身边依旧是那几个侍女,她与安妮心照不宣的没有打招唿。 公主下了马车,与几位公爵侯爵寒暄,随后表达了对陛下的赞美,毫无质疑的吩咐人将行李搬进修道院,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 可待安妮回到了宅子,她却收到了一封不知从何地发过来的密信。 上面说,侯爵在杜洛夏夫人的软禁下消失了,极有可能,是被陛下的人查到了踪迹掳走了,但也有可能是别的缘故。 总之,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肯定还在丹锐。 安妮对这件事了解的并不多,但她猜测,杜洛夏夫人也会知道这个消息。 她随即吩咐,要在夜半时准备一桌宴席。 虽然她是一个在吃喝上从不敷衍的人,但半夜里也很少叫饮食。 罗茜猜测,伯爵又是打算见谁,于是她并没有制作那些油腻腻的红肉,反而只做了几道清爽的汤。 等到了晚上,厨房里的人打算歇下,罗茜上完菜,特意留在走廊里,果然看见缇雅去迎接一位坐着马车掩人耳目而来的女人。 杜洛夏夫人身披斗篷,覆盖了面容,任谁也瞧不出来昔日花孔雀的模样,她跟在缇雅身后,走入了安妮的起居室。 「你知道我要来?」她走入了门,见到屋子里布置的雅致,长桌上摆好了鲜花和餐食,安妮坐在一侧,象是早就等在这里了。 「当然了,我知道的消息,不比你慢。」安妮的面色平淡,她继承的东西还有消息网络,斯特兰奇一个死人,他自然是不需要了,她继续给他们发工钱,他们自然也就认了新主。 「那么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找你了?」杜洛夏夫人走近了,摘下斗篷,她的头髮只简单挽了一下,不比从前打扮的精緻,一看就是匆促而来的。 「知道,坐吧,我命人准备了可口的消夜。」安妮瞥向她。 杜洛夏夫人深吸一口气 ,她坐了,但没有要吃喝的意思,看起来比上一次见面颓废了不少。 「我没有这个闲心用什么消夜。」 「那您是来做什么的?」安妮撑着下巴问道。 「我是来求你的。」 杜洛夏夫人冷着脸,她的目光看向安妮,又道:「我知道,你想让公主上位。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安妮来了兴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救侯爵?我可以答应,毕竟侯爵人不错,但我就是很好奇,侯爵比斯特兰奇大不了几岁,而我也比你的女儿大不了多少,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杜洛夏夫人闻言,倒是并不意外,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她答应了,总比不答应要强一分。 侯爵到了陛下的手里,她这个王后必然是做不成了,不如退一步,给自己找条后路。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什么?」安妮疑惑地抬眉看向她。 杜洛夏夫人这才缓缓道来,她的身世,其实并非什么奴隶的女儿,而是一个私生女,当年沃伦公爵的继承人死前,把她的身份与人替换了。 「怪不得,侯爵的刺杀被破坏了,他却没有任何情绪,他一定是早知道你当时会捨不得陛下。」 安妮说罢,杜洛夏夫人默默良久,拿起勺子,竟然开始吃东西了。 直到深夜,马车才离去回宫。 安妮回房间里洗漱,房间里漆黑一片,她打算睡了,却忽然看见一道人影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她蹙起眉头,朝窗边走去。 窗边站着一个高高的黑影,安妮走近了才瞧见,这人有些眼熟,正一边掀开脸上的面具,一遍摘掉头盔。 是斯特兰奇。 「哟,什么时候学会走窗户了,有门你不走,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刚做寡妇没几天就找相好的了。」 安妮刚走过去,他人便倾了下来,她用手一捂,竟然捂出了一手的血,是他胸口的布料里渗出来的。 斯特兰奇发出轻微的声音。 「你这是刀伤还是箭伤」安赶紧妮将他往床榻上扶。 「刀伤,我从丹锐回来,从陛下的人手里劫走了侯爵。」 斯特兰奇躺在被子上,安妮要去点蜡烛叫人,裙子却被拉住了。 「侯爵藏在公主那里,陛下的人看到了我的脸,我没有来得及将他们除掉,现在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回来了。」斯特兰奇低低的说道。 「侯爵藏在公主那里那信里怎么说他还没有离开丹锐难不成,你这是在骗杜洛夏夫人」 「没错。」他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安妮点了点头,「撒开,我去拿酒精。」 她转身往斗柜那里走,准备拿东西清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斯特兰奇的声音。 「你在这里就一点儿也没担心过我吗?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受的伤」 安妮翻开柜子,拿了高纯度酒精,药膏,不耐烦的答:「没有!我一点也不关心你是怎么受伤的,我只关心我的房子会不会变成凶宅,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斯特兰奇闻言,躲在暗处隐隐牵起嘴角。 第92章 正文完 斯特兰奇回了王都, 只有安妮一人知道。 这也意味着,王都各路神仙的情报网络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各色真假消息流于市井。 杜洛夏夫人的册封仪式如期进行。 前一天, 安妮端坐在她的宅子里, 装模作样的挑选礼物,她选了一把玉如意,一顶珍珠打的冠冕,还有一车的绸缎, 宝石镶的项鍊几盒,并叫缇雅用最好的包装送进宫,派头要足,务必弄的满城皆知道, 她送了这么厚的礼物。 斯特兰奇躲在房间里,他听了一耳朵, 等人走了,就出来问安妮:「怎么不把香缇夫人送来的酒也装上。」 安妮见他一脸戏嚯, 肉疼的抽搐嘴角。 这些东西都是要付之一炬的东西,可真是把她心疼坏了,但为了大计, 配合杜洛夏夫人和女公爵,她不得不这么做。 到了杜洛夏夫人的寿宴当天, 安妮起床时,斯特兰奇还躺在沙发上假装酣睡。 她不叫侍女们进屋,自己换了衣服,往靴子里塞了两把短刃。 等到日出时, 便打扮的华丽奢侈,乘车子往宫廷去了。 一路上, 安妮细细观察,城内多了的许多的守卫在巡逻,但她知道里面的内情,没有继续再看。 王后的加冕礼,隆重庞大,全国的勛贵家族几乎都派人来,从半路上,安妮就能听见,周遭全都是马车响动的声音。 进入王宫,安妮不引人注目,她走入了要观礼的地方,默默在前排位置坐下。 王储妃和脸色铁青的王储坐在前方附近的位置,人群拥挤,刚被选为新任大主教的撒森站在台上,他朝安妮点了点头。 安妮随意的把弄着手中的骨扇,她又把视线往女公爵那里挪,女公爵也朝她微笑。 她这才放下心。 仪式进行着,杜洛夏夫人缓步入场,撒森完成祷告,将加冕冠戴到了杜洛夏夫人头上。 安妮把眼睛往上瞧,只见上面的陛下,王储,王储妃,皆是默然看着,各怀心思。 她翘了翘嘴唇,率先离席。 王都城内,无数个底下暗场里,打磨箭矢的声音繁忙,斯特兰奇从人堆里面穿过,他身旁,是同样死了多时的侯爵。 「我这个姐姐,就是心太软,拖到现在,非得叫她看清楚了陛下那个老头子是什么人,她才下的了心。」 斯特兰奇没说什么,他指了指宫廷的方向:「晚宴举行之后,以大火为标志,到时候我们分成几路去拦截,最重要的,是不能叫王孙和陛下跑了。」 傍晚,晚宴中,熊熊烈火之中,繁华脆弱的东西都一扫皆空,安妮看着陛下在火势中被守卫掩护在角落里,立刻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将桌上惊慌人群遗落的饮料倒在裙子上,只身走入了那拥挤的浓烟处。 王储妃是首先意识到事情不对的,她离出口近,带了儿子与舅舅的人躲出人群杂乱的地方,看着宫廷里许多守卫都将刀剑掉转了矛头,她意识到问题的巨大,立刻将王孙拉着,打算出城逃亡。 一夜过去,火势吞噬了王都的半边天空,又在清晨被扑灭。 修道院里,公主一夜未眠。 她看着王孙被押送到面前,叫人给他送了干净的衣裳和食物。 王孙的脸上全是狼狈的灰尘,他连退几步,还陷入在混乱的惊恐中,公主告诉安妮,她想把王孙流放北方,由安妮亲自关押。 安妮瞧着,点了头,公主不愿意赶尽杀绝,这也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民间流言,宫廷大火,王储和陛下被东陆刺客刺杀,王储妃,王孙下落不明。 整个王都,能接过大任的人,就只剩下索菲丽达公主。 新贵与旧贵族之间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和谐,由于杜洛夏夫人已经加冕过,公主称女王之后,打算将她尊为王太后。 由于斯特兰奇和侯爵双双復活,那些贵族们吓的半个字都不敢吓议论,安妮身上背负着监督王宫重建的任务。 缇雅见安妮从修道院出来,连叫了她几声:「公爵!」 安妮看过去,从这道门出来,谁都知道她现在是米勒公爵了。 「王太后说,她抓到了她那里的一个奸细,怪不得,陛下像提前知道消息一样,能在火场里被救出来。」 如果不是各方势力都在施力,摧枯拉朽,若不是安妮前去补刀,就让他给跑了。 「奸细是谁?」 「您以前见过,曾经在沃伦女公爵府见过的那个子爵......」 王宫正在修建,就连公主的加冕礼都只是在大教堂简单办了一场。 王都的港口边,有一艘小船正打算远航,斯特兰奇站在岸上,与船上的西蒙和伊芙娜告别。 安妮与他们的关系更和睦,她上前将一些金银财物交给伊芙娜,「丹锐的港口有人迎接你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伊芙娜点了点头,劝西蒙向他们告别,被亲弟弟关了好几年禁闭的西蒙还不打算这么原谅他。 他臭着脸,将伊芙娜拉进船舱。 安妮见了,笑而不语,她无论是哪辈子都喜欢这样的小妈文学。 送走船只后,斯特兰奇与安妮只能利用这一点回程的时间说点话,毕竟一个要押送流放的王孙去北方,一个要留在王都处理剩下的事情,例如先王和王储的秘密葬礼,以及重组内阁。 马车上,安妮还在忙碌的查看玛丽送到王都的信件。 「运河通航了,新城也开始继续动工,我在想,要给那里取什么名字呢?」 斯特兰奇不关心这些,他时不时往车外去瞧,心不在焉的模样,被安妮察觉了。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的花什么时候送来,再晚一点,恐怕你就没空听我的谄媚了。」 安妮哑口无言,她眼睁睁看着斯特兰奇从窗外接进来一束春季的花卉,塞给她闻。 「不是,这一套是谁教你的,有点过时了。」 为什么会有人在婚后大半年才开始送花呢?安妮以为她已经可以省略这些步骤了,但明显对方并不想省。 「这怎么能算过时,在你回北方之前,必须要留给我一点时间......」他已经试图勾.引安妮很久了。 她定定的瞧着他,伸出手固定他的双颊,倾身落下一个吻。 「行了,我很忙,你先回家去吧。」 说罢,安妮将车门一拉,她跳了下去,打算去一趟港口另一端的城防营。 他愣愣的朝外看着,安妮的身影越拉越远。 她骑上马匹,与身旁属下忙着讨论要增加一个火器营。 宫廷重建,一切事物都在改变。 从王都外的修道院里,第一道女王的旨意传了出来。 安妮与女公爵,杜洛夏王太后,以及公主在一间屋子里商议。 「所谓推恩令,也就是将继承权分配给每个领主的合法子嗣,男女不限,这样,就可以很大程度上削弱他们的割据。」 「在明天的阁臣议会上,我会颁布这条法令。」索菲丽达一面学着上位者的样子,又询问起另外两个人的意见。 安妮继续与几人滔滔不绝,分发雪片一样的纸张,上面写着她的一切设想。 「取代农奴制度,设立女官体系,军政分权,将贵族的头衔与土地分开。」 索菲丽达听着,一边思考,一边摇头:「你这是,每一条都针对你自己啊。」 的确,如今的莫尔兰,安妮就是最难以撼动的土地贵族,只要她都这么做了,其他贵族没有理由拒绝。 安妮懒懒的解释,「其实我只想安安稳稳的种地而已,为了稳定,我决定将阶级的权利限制在制度的牢笼中......」 议会当天,重组过的内阁里,上席整整齐齐坐着四位女士,下席以侯爵和斯特兰奇为首。 王国的改革之路,正势如破竹,一点点按照安妮的设想有条不紊进行着。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