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崩坏,万人嫌被渣攻追妻了》 第1页 《剧情崩坏,万人嫌被渣攻了》作者:框茨【完结+番外】 【小世界有概率非双洁,我个人不觉得非双洁是什么问题但是担心大家很在意,所以大家就是自己把握一下】 穆鹤山再度回到那些世界,看着那些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着那些人的追悔莫及。 直觉告诉他,这次任务会很顺利。 失败的白月光——s级哨兵xb级嚮导 他陪伴着少年长大,看着哨兵登上高位,隐秘的心思被揭露,得到的是对方的厌弃,在罪名加身的瞬间,哨兵毫不犹豫的放弃他,连开枪的动作都不曾犹豫; 但为什么现在把他圈养,又像只狗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变心的——学霸x校霸 少年的爱意汹涌,高中的死对头是不可言说的恋人,后来他在酒吧卖唱,对方却西装革履,连分手都那么决绝,他坠入深海的瞬间也会好奇,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后来他们不断的循环着时间,看到对方不顾一切的想要留下自己,只觉得满地狼藉。 被遗忘的曾经——任务者x牺牲者 在与抗争的最后阶段,他成为了最后的牺牲者,对方毫不犹豫的把他交给科学院,说那是为了所有人的明天,但希望的明天却永远落不到他身上。 第二次,为了将他带离那个没有希望的世界,对方放弃了拼命获得的所有,却只能看着他站在原书受身侧。 但为了世界的平稳和人类的未来,这不过是必要的牺牲。 同系列新文:《一些追攻火葬场()》 内容标籤: 重生 快穿 虐渣 逆袭 搜索关键词:主角:穆鹤山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二周目,依旧选择死遁 立意:追求美好明天 第1章 、失败的白月光 睁眼一片漆黑,穆鹤山以为自己瞎了。 太久没走快穿隧道,一周目任务完成后,给他分配了新躯体退休养老,活得好自在,不用面对渣攻的一系列血压高升行为,谁知最近告知原世界崩坏要他拯救,不然新躯体会回收,他会再度彻底死亡。 【欢迎回来】 「要不是你没有实体,我还真想把你砸烂。」穆鹤山冷冷撂下这句话。 【检测到工作人员逆反,很高兴你咸鱼久了还能有正常人类的情绪】 「我也很高兴再听见你的声音,系统。」 懒懒的声音才说出第一句好话。 「那么——费劲把我找回来干什么?我刚种的花还没来得及浇水。」 养的狗吃了自己手里一口火腿肠自己就不见了,想必狗此刻都傻了。 【工号039,姓名穆鹤山,主系统检测认定前置任务失败】 脑袋里那很久之前的声音又开始响起来,有血肉焦煳的噼啪声,有垂死挣扎的喘息,一声一声的吵的他脑袋昏昏。 「我不可能失败,那些七八百年前的事翻出来有意思吗?」 穆鹤山抬眼,眼底带了不满,不满自己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益,「过了这么久的歷史遗留,再把我拉回来打白工,这可不太合适。」 【039,任务完成后,我们会将你原来的躯体还给你】 而不用这具虚假的躯体在人间苟活。 这令穆鹤山敛了唇意,他在黑如深渊的隧道里缓缓抬眼,看着眼前的一片星辰微茫,歪了歪头,脖颈如月,弧度凌厉。 「好啊,只不过这个奖励还不够诱人,我还需要百倍的金钱报酬。」 穆鹤山的声音里再度含笑,尽管虚假又慵懒,但字字威胁,令系统都不由胆寒。 「你们这些铁盒子可要准备好。」 —— 「我还以为这个世界里,身体早就变成太空垃圾了。」 一阵阵的刺痛,刺的大脑神经止不住的疼,被纱布包裹的切口渗出鲜红,冷汗打湿的髮丝黏在皮肤上,同样被包裹住的双眼带来熟悉的黑暗。 【主系统获得了权限,留存了角色生命,宿主,你需要用这个角色修復原书剧情,以免剧情彻底崩坏】 疼到近乎昏厥,穆鹤山忍不住勾起笑,嘲讽的笑。 「这破身体痛死我了,还不如变成太空垃圾。」 他不知道这幅身体是什么样子,但大致在挣扎中感受到了缺失的肢体。 躯体的疼痛让穆鹤山无心再与系统沟通,他等待着昏厥的瞬间,但还算良好的听力听到脚步声。 是这个身体极度熟悉的,军靴踩在瓷砖地上的声音。 军靴? 星级部队! 难不成他这副样子,还要被押送回监狱? 想必此番前来的定是楚子昂吧。 那个他青年时期捡回家的s级哨兵,那个后来身居高位又将他无情厌弃的帝国少将,在他被扣上叛国罪的时候,楚子昂甚至连信任都吝啬给予。 不过是十年的真心养出一条白眼狼的故事。 穆鹤山的死亡是为了去营救楚子昂,死亡之前机甲坠落——爆炸,看到楚子昂贯穿自己胸膛的机甲,也看得到被楚子昂护在身后的原书主角受。 嚮导穆鹤山的故事完美落幕。 工作人员穆鹤山的第一个任务,就获得s评价。 【是否准备好重新进入剧情】 穆鹤山勾起嘴角。 第2页 「迫不及待。」 —— 他记忆里的楚子昂,像只强大且傲慢的狮子,哨兵天生强悍的身体素质让他飞快成长为合格的军人,在上一次那已有些模煳的记忆里,身量高大而健硕的哨兵一身军装,站在高台上,睥睨着冗杂的人群。 而眼下的情况,也与穆鹤山回忆起的情景接近,常年征战的将军,鲜血早将他磨练成帝国最锋利的尖刀,那是真正从生死场上磨练出的锐利,楚子昂身后跟着一队士兵,从他们走进科学院起,就像是压城而来的黑云,天生的上位者带来的压迫感,让科学院的人几乎喘不过气、直不起身。 不知现在,这个白眼狼又成了什么模样? 穆鹤山看不到他的状况,但楚子昂可以,在军部的一堆人肉饭桶为了琐碎杂事浪费几个小时后,他第一时间赶来疗愈仓。 但原本应该在修復营养液里接受治疗的嚮导被放置在病床上,那一片惨白和鲜红对比鲜明,因为嚮导的挣扎,整个床铺到处都是四散的血花。 长发的嚮导半蜷缩着,因为疼痛止不住的颤抖。 楚子昂摘下黑色皮质手套,小心的伸手将穆鹤山半抱在怀里,被疼痛折磨的穆鹤山意识混沌,突然改变姿势让他下意识的咬上眼前的人。 他没什么力气,最终只留下一个红色的咬痕在楚子昂的侧颈。 「很快就没事了。」 哨兵这样安抚着,低头亲吻穆鹤山的发顶,楚子昂的精神体徘徊在他们身边,威风凛凛的白狮子发出威胁的低吼,s级哨兵的威压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跟随楚子昂的士兵很快准备好修復仓,楚子昂将嚮导抱过去时俯视着那些弯着腰缩着头的医疗人员,一米九的s级哨兵不止是他们中最强大的,甚至是整个帝国最强大的。 「各位,可能要多留一会了。」 有人腿一软直接瘫倒,医疗人员都是精神力发达的嚮导,哨兵所散发出的杀意,即使被藏的很好,他们也能感觉到。 「很快就能再见了。」 总有人会打扰独属于他们的时间。 「不过一个实验体,将军,有必要花费这么多精力吗?不如将有限的资源,让给贵族呢?」 声音发着抖的院长想要凭藉自己的资歷走些人情,但楚子昂的眼神刺向他,吓出一身冷汗。 白狮子不善的逼近。 「你把他,当做实验体?」楚子昂低低笑出声,可那双狭长的眼里毫无笑意。 「他是我的爱人。」 星网曾有人说这位将军的眼神像是野兽,直到真的见到,院长才知道,生物链中顶端的压迫。 楚子昂的军舰已经准备好,士兵将修復仓安放好后,哨兵重新戴上那副皮质手套,他一身黑色的军装,说不上的阴郁。 白狮子张开血盆大口。 「各位不用回去了。」 当天夜里,星网上出现多条科研人员失踪的消息,人们都在猜测是不是敌国所做的战前暗袭,第三军团甚至将详情交到楚子昂手上。 然后就被丢进了处理器里。 过后,楚子昂屏退众人,独自看着玻璃仓后的穆鹤山,被安置进修復仓后面色好转了很多,楚子昂几欲哽咽,外人眼里强悍阴鸷的少将,也会有这样狼狈的一样,他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握。 却握不住穆鹤山分毫。 「我也三十岁了啊……那我们之间只差五岁了。」 五年里,没变的是玻璃仓里的嚮导。 如果那篇裂缝没有将嚮导吞噬,他就要永远失去了。 「我会等你。」 「我会等你醒来,求你原谅我的一切过错。」 -- 【检测到各项机能修復中】 大脑意识还算清醒的穆鹤山:...... 他现在的感觉很奇怪,就像上一秒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下一秒突然发疯要他活着,不觉得有什么可感动的,只感觉如果自己醒着说不定会后怕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保有理性的疯子是最大的不可控因素,即使现在的楚子昂想要挽救他,但或许下一秒又会杀了他。 他的角色也不可能得到幻想中的偏爱。 在熬过进入这具身体的疼痛后,穆鹤山使用系统提供的痛觉屏蔽,那阵痛觉消失后,心脏才慢慢回到平缓的节奏。 「你们是真不害怕我被疼死。」 【系统不会死,工作人员也不会】 「我听见楚子昂的声音了,真是很久没见到他了。」 穆鹤山能感觉到修復液在修復这幅躯体。 「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我记得他一点也没有偏离过剧情才对。」穆鹤山努力的去想起这段久远的记忆。 「他做了什么?」 【他去世了,连带整个世界都全然崩塌。】 身为世界中心的人毁灭,就像失去平衡的天平,整个世界被砸的粉碎。 「还真是……有病啊。」 穆鹤山这样评价。 -- 这天晚上,楚子昂罕见的放纵。 冰块混着淡色的酒水在玻璃杯里折射出光影,他像是被丢弃的宠物,挺直的嵴背也有些弯下,看着黄昏与夜色交替,看着天边泛起微光,像是石像一样一动不动,冰块几乎融化,却一口没喝。 滴—— 修復仓发出声响,象徵着伤员的甦醒。 第3页 哨兵下意识的起身。 手中的酒杯砸在地毯上,晕开一大片痕迹。 哨兵小心翼翼从营养液中扶起穆鹤山的上半身,几乎是屏住唿吸看着穆鹤山睁开眼,那双眼里会有什么呢? 是牴触吗? 或者是对他狼心狗肺的厌恶? 嚮导眼里的神情和楚子昂十五岁时看到的一样,坚定而有力量,那时候嚮导从废墟里救出他,而现在—— 「你不该救我的。」 他的嚮导这样说。 一句话,便伤烂了他等候五年的心。 但没关系,他不难过,他会求着他的爱人原谅他。 驯服一只狮子,是一场豪赌。 穆鹤山几乎被当成了瓷娃娃,醒来的这三天里,几乎被软禁在卧室里,虽然这具身体确实没什么出去的必要,但有系统说明的穆鹤山五感健全。 确实有些憋的心闷。 但楚子昂不会让他出门。 像是担心他被抢走一样。 「倒是还不如被抢走。」穆鹤山藉助系统浏览这些年星网的消息,楚子昂绝对是各类媒体的中心,也方便了他们收集信息。 「免得哪天又被他在胸口开个洞。」 那个被他拉扯到二十五岁的少年,这些年像是变成了帝国打造的战斗机器,不是在战场,就是在战场的路上。 「楚子昂。」他叫住想要伸手碰他的哨兵,带了冰冷的不悦。 「怎么了?」 哨兵和他的狮子都讨好的贴近。 系统提供的视觉让他看见现年三十的哨兵,比起二十多岁的时候,哨兵显得更加坚毅,整个人却也看着阴郁了很多。 无端就让人觉得危险。 「你的狮子,我不喜欢。」穆鹤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歪着头像是在回忆。 「它咬我的时候,你不是看到了吗?」 嚮导的语气像是在复述无关紧要的故事。 「其实挺疼的,只是你根本不在意我,还以此为乐。」 白狮子被收回哨兵的精神世界,楚子昂俯下身抱住坐着的穆鹤山。 「对不起,那我们不去看它,只要你不想,它不会出现。」原本倨傲的哨兵语气居然有些可怜,「好不好?」 「好。」 恍惚间,还以为他们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样子。 要是想彻底解决好这个问题,那或许应该抛出足够多的诱饵,哨兵的手紧扣住他的手,但穆鹤山却并未回握。 「只要他活下来,这个世界就可以平稳存在对吧。」 【是,但需要楚子昂完成原定事业线】 原定的事业线是什么来着? 哦,他想起来了。 成为新皇。 纱布下无神的双眼微微转动,系统刚刚给他看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因原书作者认知变更,只需楚子昂成为某一政权的领导者即可】 十六岁和二十六岁的天空不一样,视野也不一样,当他们发现少时构筑的浮华下全是不必要的牺牲,当金玉之下是白骨累累。 他们就会想要改变,而改变,则给了穆鹤山更大的空前去完善任务的后续。 「你的嚮导在哪?」 「什么嚮导。」 穆鹤山偏头看着他。 「你不是为了保护他而对我开枪吗?」 原书主角受啊,你的爱人啊,你是为了救他而选择将我杀死的,不是么? 穆鹤山残忍无情地歪头,带了打趣。 「年纪还没我大,记忆就变差了?」 第2章 、失败的白月光 他们之间的缝隙是不可翻越的。 穆鹤山的询问让哨兵沉默良久,他听见布料摩挲的声音,在系统提供的视觉里,高大的哨兵跪倒在床前,双手捧住穆鹤山的左手,将脸贴上。 手掌心微微的濡湿感,穆鹤山微微愣住,他从没有设想过哨兵会哭的可能性,楚子昂颤抖着,努力抑制着哭声。 「除了你,从没有别的嚮导。」 嚮导无奈的嘆气,「我不是好骗的小孩子。」 「我不会骗你。」楚子昂把他的手抓得很紧,炙热的体温像是要把人烫伤。 「我会对你永远忠诚。」 帝国的利剑向他承诺,但穆鹤山只把这当成一个玩笑。 一周目的时候,嚮导以最狼狈的样子乞求信任,那时候的穆鹤山只想要一丝希望,哪怕是欺骗也好,但楚子昂吝啬任何他所需要的,在上一次的记忆里,楚子昂永远是那个强大而傲慢的哨兵。 现在的楚子昂,与之前就像是两个人,差距大到会让嚮导觉得他们是被割裂的两个灵魂,。 爆炸的时候穆鹤山三十岁,现在这个角色已经三十五岁了,距离他捡回楚子昂已经过了十年,破败的躯体需要无数仪器维持着体徵,衰败的精神力离不开哨兵的精神保护,这段时间楚子昂表现的就像是十年前他刚捡回来的样子,每天早上会和他一起吃早饭,大部分的时间都黏在一起。 唯一不同的是十年前的穆鹤山会温柔的笑,但现在他像是濒死的花草,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躲闪,那十年里只有两年的记忆算得上幸福,剩下的时间不过是相互折磨。 狮子像是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从哨兵的精神世界越出,它睁开眼,嗅着鼻子,缓缓朝穆鹤山走来,眼底意味不明 第4页 还以为这狮子又会和一周目一样对自己恨之入骨,又是来将自己咬个鲜血淋漓 却没有想到走到穆鹤山面前时变成了一只和成年猫差不多大的虎崽仔。 哨兵和嚮导都可以控制精神体的大小,但那需要额外花费精神力,几乎没有人会去做这多余的举动。 「或许这样会让你觉得好点。」楚子昂问他,牵着他的手放在狮子的头上,毛茸茸的皮毛在手掌下,莱迪发出舒服的唿噜声,可穆景山只是平静的搭着,再没有动作,狮子轻轻蹭了蹭,穆鹤山只是收回了手。 「它一直不太喜欢我。」 腰侧哨兵的手收紧了力度,楚子昂握上了他的手。 「不是的,它很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你。」这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里带上仓惶。 穆鹤山转头,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向着他的脸。 「是吗?」穆鹤山扯起嘴角,尝试像以前一样微笑,可是勾起的只有苦涩,「那为什么它差一点咬死我的三月。」 三月是他的精神体的名字,是一只普通的白猫,不是什么品种猫,就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猫咪,可穆鹤山很宝贝它,就像很宝贝楚子昂一样,他的三月会关心他也会向他撒娇,虽然常被高等级的哨兵和嚮导看不上,但他真的很喜欢三月,三月很喜欢楚子昂的狮子,但在楚子昂成年以后狮子的态度也越发恶劣,穆鹤山的身体损失如此严重和精神图景崩溃以至于恢復缓慢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因为莱迪。 高傲的白狮子不喜欢粘着他的野猫,等到穆鹤山的精神力找到三月,那身雪白的皮毛上全是灰尘和血迹,再然后——直到他的死亡再也没有看见过他的小猫。 楚子昂抬手遮住那双灰色的眼睛,他只能将嚮导搂在怀里,苍白的解释着,声音都在颤抖,身边的白狮子躲进了角落里,团成一团,它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只黏人的猫咪了,它很想那只猫,也很喜欢那只猫。 哨兵的精神体很大程度代表了他们的主人,莱迪能够下狠劲咬伤三月,证明至少在那个时间,楚子昂的厌恶是发自内心且不加遮掩的。 「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哨兵在他耳边苍白的解释着。 穆鹤山被迫将头靠在哨兵的肩上。 「是吗?那确实没什么比现在更差的情况了。」 ...... 军部的气氛很奇怪,在他们的上将无故缺勤一周、公事堆积成山的时候楚子昂终于回来了,推着轮椅回来。 系统也一直在说明修復这具身体,快速恢復起来的状态让哨兵看见了希望,连沮丧的狮子也高兴的在院子里撒欢,偶尔会咬着花给穆鹤山,穆鹤山不接它就放在床边,视野里火红色的玫瑰花,是这个角色三十五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收到。 在他兢兢业业作为舔狗的时候,曾经来过这个花园,那时候的剧情将将过半,穆鹤山和楚子昂的关系还没有下降到冰点,他的猫很喜欢火红的玫瑰,白色的皮毛在玫瑰里游荡,穆鹤山没有去碰那些盛放的玫瑰,而是蹲下捡起土地上衰败掉落的玫瑰,死亡的气息蔓延在萎缩的花瓣上,但当时穆鹤山依旧很珍爱它,在剧情开始的时候慌乱的将握着玫瑰的手放到身后。 那时候的哨兵已经在军部小有建树,楚子昂有了自己的功勋和宅邸,再没有去过他和穆鹤山生活过的公寓,年轻的哨兵居高临下的俯视,那只白狮子发出警告的呜咽,三月害怕的躲进他的怀里,手里握着的玫瑰摔回土里。 那是穆鹤山这个角色死亡的预兆。 对于穆鹤山而言,时间是最无用的东西,他已经作为精神体活了很多年,记忆也像是一个个柜子一样收纳整齐,就像现在他被楚子昂带回了军部,这座庄严的建筑物和记忆里一样,单调的色彩昭示着威严,里面穿着军服的哨兵嚮导们侧目看向他,就像之前的穆鹤山一样,他腿上盖着的毛绒毯和一身高档的休闲服看上去和这里格格不入,那些年轻人的朝气与他手臂上的针管药剂和死气沉沉的脸色对比鲜明,军部代表着帝国,在穆鹤山任职期间,军部从没出现过任何一个状态不好的军人。 很荣幸的,他打破了自己的认知。 作为b级嚮导的他从前最常活动的地方是训练场,对于将领的办公室知道的少之又少,但这次他看见了上将办公室的全貌,楚子昂的办公室和建筑物一样压抑的过分,除了办公桌边上放置的单人沙发和特意铺设的地毯。 「我很快处理好。」哨兵蹲下身下把他抱去沙发,可穆鹤山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表达拒绝,楚子昂不敢太大动作,只能小心的放置轮椅在沙发边上,同时也是办公桌边上,桌上的档堆得和小山一样高。 穆鹤山只能转头看向窗外,这几天他和系统都发现主角出现了问题,楚子昂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一样,穆景山尝试过交流,但最终都无疾而终,哨兵的金色瞳孔表示他在暴走的边缘,连那只白狮子这短时间也越来越狂躁,但这些都被他很好的掩饰着。 『039,你说他要是一直这样会不会疯了。』 【系统判定楚子昂暴走概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请主人保护好自己】 世界存续的第一条件就是穆鹤山的存活,至少不能突然的死亡。 暴走的哨兵的危险性他见过,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可穆鹤山的精神图景重建的缓慢,连最基本的逃跑能力也没有,楚子昂又每天都盯着他,如果楚子昂暴走,那么他的存活率可能不到百分之十。 第5页 「上将。」 有人端着东西进门,穆鹤山的视线落在来人的脸上,那张脸看着很熟悉。 【为主人调取相关信息】 哦,想起来了,眼前的a级哨兵他曾经在照片上见过,那时候作为普通军人的穆鹤山性格很好,朋友也多,玩的最近的就是名叫派德西的嚮导,虽然也是b级嚮导,但派德西的运气显然好上不少,部门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穆鹤山见过照片,那张脸就是眼前的军官。 「他叫顾深,是我的副官。」楚子昂下意识的抗拒嚮导的视线落在别人身上,即使那双眼睛看不见,直到穆鹤山转过头,刺在顾深身上的精神力才被撤回,副官弯腰将手中的文件和营养剂摆放在桌子上。 「我知道你。」穆鹤山这样说。 顾深抬头看向轮椅上的嚮导,那双灰白色的眼睛没有看向他,他被上将完全圈禁在保护范围内。 嚮导被迫靠在楚子昂的肩膀上才得以转过头,看向一身西装板正的顾深,副官看上去和派德西的照片里一模一样,可是在穆鹤山服役的几年时间里他从没见过这位哨兵。 「派德西还好吗?他应该和你结婚了是吗?」 顾深看着那双灰色的眼,就像是无尽的噩梦。 ...... 第一军团的食堂是四个军团里最好的,因为它直接隶属于君主,大部分军人是优秀的哨兵,嚮导只占少部分且大多在后勤处,而今天的食堂里出现了一位特别的嚮导,过肩的长髮被束起,空空如也的左手袖管和腿上披着的毯子让嚮导看上去有种不同于军人的脆弱感,平心而论穆鹤山的长相如果不与身为气运之子的主角团相比的话,还是相当出色的,作为少有的身材高挑长相温文尔雅而不柔弱的嚮导,他其实很受女哨兵的欢迎。 身边也有窃窃私语的哨兵,如果没有任务的话,穆鹤山很乐意体验一下这个世界的爱情观,但是很可惜,他身上不仅有任务,身边还有一只巨大的白狮子。 狮子的威压让那些精神体退却,但这并不代表莱迪无人敢挑衅。 有只皮毛漂亮的老虎挑衅着莱迪,老虎的皮毛蹭过穆鹤山的右手,同为勐兽,这只老虎并不惧怕眼前的白狮子,没过多久,这两只勐兽就在大厅里打斗撕咬,溢出的精神力让周边的哨兵严阵以待。 「真抱歉,希望我的大猫没有吓到你。」通过系统给的视力,穆鹤山看见一位踩着高跟鞋、身材高挑的女哨兵,一头火红色的长髮和艷丽的妆容让她看上去美艷无比,而兇勐的老虎则显示着她非同寻常的战斗力,是和楚子昂类似的,强大而美丽的哨兵。 女哨兵原本悠闲的向他走来,但却在看见穆鹤山灰白色的眼睛的时候快步向前,穆鹤山只感觉有人捧着他的脸,女人的手抚过他的眼睛。 「他对你做了什么?」 『系统,我们以前见过这个角色吗?』 【接受指令,开始检测角色记忆】 女人看上去想要带走他,但却被破空而来的精神力打飞嵌进墙壁,同为高等级的哨兵,这并不能造成多大伤害,但却惹怒了女哨兵。 「你这混蛋。」 轮椅上的穆鹤山被楚子昂的副官保护着,顾深的精神体是一只黑豹,哨兵们的精神体无一例外是勐兽,说起来,派德西的精神体好像是一只蛱蝶。 【检测到了主人,那位女哨兵是第二军团的领导人,现年二十五岁,s级哨兵,档案中她的名字叫做闻思】 『我没有见过她。』 【可能因为世界波动导致剧情变化,请主人做好准备】 国家的栋樑之才为了一个残废打架,这听起来像是走街串巷的八卦谈资,故事中的帝国长久矗立,那么就要控制住流言蜚语的出现,否则会影响整个世界的走向。 「楚子昂。」穆鹤山端坐在轮椅上,「过来。」 哨兵意外的听话,脸上挂了彩,但是那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看着穆鹤山。 「是饿了吗?我们去吃饭怎么样?」 楚子昂将嚮导抱起,额头轻碰嚮导体温偏低的脸颊,和他的白狮子一样撒娇。 闻思也被闻声而来的第二军团的人拉住,她最后只看得见嚮导被带走的样子,就像几年前嚮导被押送的时候,她一样的无能为力。 第3章 、失败的白月光 在一天的兵荒马乱之后,穆鹤山被哨兵抱上飞行器,顾深负责处理与第二军团之间的摩擦,莱迪在飞行器上舔着毛,那只老虎让它受了不少伤,将飞行器设定成自动驾驶后,楚子昂依旧过来将他搂住,将头埋在穆鹤山的脖颈中,这是他寻求安全感的小习惯。 「对不起。」强大的哨兵像是可怜的动物一样黏人。 【系统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 穆鹤山用手揉了揉哨兵的头髮,就像他小时候那样,这种安抚对哨兵很有用,至少系统的警告声停下了,就像是在撸猫,除了这只猫随时可能杀死他。 「派德西怎么了吗?」 穆鹤山不像那些大神能够真正断情绝爱,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工作人员,他唯一放不下的可能只有友谊,毕竟作为特殊部门的工作人员,他最多的情感来源其实是友情,派德西是个开朗的嚮导,总是能给人留下许多好回忆。 可是今天他询问顾深的时候,军官只是苍白的笑了笑,没说话就离开了。 第6页 楚子昂依旧维持着搂着他的动作,轻轻吻上嚮导的侧脸,穆鹤山不自在的偏头,但哨兵并不在意他的拒绝。 「如果你是说顾深的嚮导。」带着制服手套的手强制性与穆鹤山十指紧扣,金色的瞳孔盯着他,「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想知道那位嚮导的遭遇。」 「可我想知道,派德西是我的朋友。」当年的叛国罪连坐了他所在的整个第三军团,如果平反在定局之后,那么他很难不想到最坏的可能性,「他不会......」 死亡对于军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作为政治的棋子而死。 「不,别担心,那位嚮导还活着,只是生活在白塔。」 白塔,穆鹤山用力挣脱手,做出他以前从不会做的事情,他打了楚子昂,一个b级嚮导出手攻击了s级的哨兵,作为国家保护人才的楚子昂完全可以以此将他押送牢房,可哨兵只是抓住穆鹤山的手,将挣扎的嚮导控制住,那双灰白色的眼球因为角色的感情波动而控制不住的流泪。 「为什么?!你们把嚮导送进白塔?!他是军人!不是玩具!」嚮导手臂上的针剂因为挣扎导致渗血,红色染上那条价值不菲的毯子,在电子机器人为他注射了镇定剂以后才安静下来。 『系统,我能不能就让他把这个世界毁了。』 【很抱歉,这不符合规定,系统理解您的心情,但请务必考虑人类的未来】 白塔并不像它的名字一样纯洁无限,那里面生活着几百名嚮导,曾经被星网称为『堕落之地』,犯下重罪的嚮导会被家人或是伴侣签订申请送入白塔,他们的工作是负责安抚陷入狂躁的哨兵,并不是正常的伴侣关系,他们更像是公共设施,受到袭击的嚮导不计其数,国家不愿意放弃嚮导的资源,于是默认了白塔的存在,被毁去伴侣标记的嚮导往往更难生存,受创的精神力和高强度的安抚会使他们的寿命急剧缩减。 白塔是一所只进不出的囚笼,歷史上出现过误判的案例,但登记在册的嚮导依旧死在白塔中,一辈子再没有踏足过外界,而派德西,被送入了白塔,这对于身为军人他们来说简直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迫,在白塔里生活最久的嚮导不过活了八年,那么如果派德西在五年前就被送入白塔,那么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甚至所剩时日无多。 等到穆鹤山再清醒过来,他又回到楚子昂那座漂亮的牢笼里了,哨兵躺在他身边,手臂横抱着他的腰,闭着眼像是在熟睡。 「我要去白塔。」 哨兵只是用力搂紧了他的腰。 「我要去白塔。」 空气仿佛停滞,寂静了许久他才听见哨兵的声音。 「好。」 ...... 这天天气异常的好,深秋的太阳像是一种宽慰。 穆鹤山坐在轮椅上,腿上放着刚从花店买来的向日葵花束,他的记忆里派德西很喜欢生命力旺盛的花卉,因为那也是他对生命的诠释,身后的哨兵自出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穆鹤山甚至通过哨兵的精神触鬚能感觉到他在害怕,连死亡都不曾惧怕的人在害怕白塔,那么或许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不是想过把我送到白塔里,直到死亡。」 嚮导语气平淡的揭开那道遮羞布,然后专心的整理着花束,耳边是哨兵粗重的唿吸,穆鹤山扯下一片衰败的花瓣,在别人对他倾注感情的时候,他只会朝着对方的心脏开枪。 「幸好那时候你对我开枪了。」 刚好走到白塔大门,因为上将的要求今天成为白塔破格的第一次休息日,只有嚮导可以进去探望,穆鹤山操控着电子轮椅,白塔大门瞬间落锁,哨兵只能看着嚮导向着白塔深处去,他下意识的想要破开大门,但嚮导回过头,那双丧失焦距的眼睛轻轻略过他,身边的白狮子不安的躁动。 顺着塔内嚮导的精神触鬚,穆鹤山很容易的寻找到派德西的房间。 房间门口堆着一堆信件,散落着干涸枯死的花束,穆鹤山推开房门,轮椅毫不留情的压过带有军部印章的信件,在他进入房间后,能听见派德西放缓的唿吸,他只在系统的视野里匆匆一瞥就关闭了视力,他在狭小的房间里伸开仅剩的右手。 「派德西,我回来了。」这是他们执行任务回来时习惯的对话。 有具瘦弱的身体扑进他的怀抱里,生命旺盛的向日葵被碾碎。 那具身体瘦到他能摸清肋骨,派德西颤抖的唿吸像是在哭,穆鹤山以为是因为非人的折磨而痛苦,可派德西却说: 「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就像很多年前他们相互扶持经歷的许多战场,派德西总是会高兴的拥抱每一个同伴,劫后余生的喜悦是派德西传递给军团中的每一个人的。 「对不起。」穆鹤山用仅剩的手拥抱同伴。 派德西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瘦弱的嚮导捡起压扁的花束,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桌子上,「可我很担心你,鹤山。」 派德西不再是以前那个开朗的嚮导,也不再和从前一样深爱他的未婚夫,从他被送进白塔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这辈子最错的选择就是去追逐星辰,而后让自己不得善终,他被记不清的哨兵袭击过,后颈的咬痕留下一个又一个,再没有位置留给年少时候的喜欢,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走向衰亡,可他依旧担心穆鹤山,因为他们一样,都是追逐着高挂在天空上的星星的那群人。 第7页 「你不要喜欢那个哨兵了,鹤山。」派德西通过狭小的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了,「我快要死了,可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着。」 瘦弱的嚮导的生命力不断地流逝着,连他的精神体都被禁锢起来,那只色彩斑斓的蛱蝶再没去过外面的山川,派德西是个漂亮的嚮导,一头金髮让他看起来像是洋娃娃,可是那头金髮变得和稻草一样枯黄,生命力的流逝向来有迹可循,派德西不意外的看见花园处的围墙外的人影,那是唯一可以看见他房间的位置,也看见那只黑豹扒拉着坚固的铁门吸引着蛱蝶的注意。 可蝴蝶太虚弱,虚弱到只能依靠着花蕊。 「你能帮我把这个带出去吗?」 派德西从枕头下拿出一枚绿宝石的戒指,昂贵的戒指与朴素的房间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很好的长辈给我的,只可惜不适合我,我也配不上。」那枚戒指被放进穆鹤山的右手,派德西为他理了理毯子,嚮导有些心疼的看着空荡荡的袖管和裤管,安慰他:「好好休息,帝国的科技可以制作出很好的义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派德西为他打开房间们,蹲下去理了理杂乱的信件,以防阻挡穆鹤山的轮椅,在他想要推着穆景山离开的时候,穆景山按住了轮椅。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所以——」活下去,派德西,活下去。 派德西只是温柔的拿开他按住按钮的手,置放在腿上,安抚的拍了拍。 「不用担心我,死亡对于我还是一种解脱。」 瘦弱的嚮导推着穆鹤山慢慢走到大门前,有人对着嚮导指指点点,但却被突然袭来的黑豹攻击,顾深从暗处走到门口,隔着铁质的大门,他看着里面状态极差的嚮导,嚮导的领口偏大,遮不住遍布的咬痕,顾深手上提着礼品盒,他几乎每天都会托人给派德西送东西,可是每次都被退回或是出现在白塔其他嚮导身上。 派德西把穆鹤山送到门口,最后一次和他告别。 「再见。」 穆鹤山手里捏着那枚戒指被送出白塔,楚子昂立刻将他接回搂在怀里,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穆鹤山闭上眼,耳边却响起警报声。 【有人进行外来攻击,警卫队立刻准备】 顾深在大门关闭之前强行闯了进去,白塔的警备瞬间就位,那些枪口对准了他,而他则径直跑向转身离开的嚮导,这是五年里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如果他没法抓住这次机会,那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 在玫瑰花上的蛱蝶被枪声惊醒。 第4章 、失败的白月光 人类的进化往往伴随着副作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获得强健的体魄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人们对精神的掌控,哨兵的能力往往伴随着他们精神世界的飓风,他们出色的五感让他们的痛觉神经格外发达,白塔的存在,就是让国家更好的保留着哨兵的战斗力,因为在大部分人看来,嚮导只是哨兵的伴生物。 白塔的雷射枪毁掉了盛开的花丛,击伤了黑豹和他强大的主人,顾深被击中了腿部,白塔的防卫并不会一开始就致死,高度发展的科技已经有了他们衡量的标准,那些枪口是他们的眼睛,正对着来者不善的哨兵进行危险性评估,从嚮导被收入白塔开始,科技已经将他们归纳为白塔的一部分,除非毁去帝国赖以生存的主系统,否则没有人能够带走里面的嚮导,相当于用帝国几亿的人民去换取一个破旧不堪的嚮导,成功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那只蛱蝶晃晃悠悠的飞回主人的肩上,收起那对艷丽不在的翅膀,受伤的黑豹挣扎着想要靠近,但枪伤让它连站起都很难做到,专门针对哨兵的武器,在白塔的歷史中有不少哨兵想要硬闯,但没有人成功,他们的攻击只是让白塔进化出了一套更完备的防御系统。 穆鹤山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大门,派德西用微弱的精神触鬚为他建立起了屏障,仅剩的右手死死抓住轮椅的扶手,他尝试着稳定心情,可是人类的情感是一直无法攻克的难关,穆鹤山尝试着调动自己一片狼藉的精神力,嚮导强大的精神力一直是他们沟通的方式,这对于身体糟糕的他来说,像是把血肉拆分重组,即使系统开启了屏障,可痛苦依旧裹挟着心脏,第三军团因为政治斗争分崩离析,原本是先人专门争取的嚮导平权的象徵,被莫须有的罪名瞬间击破,死的死伤的伤,当年服役的嚮导们没有一个善终。 掌心的戒指嵌进了掌心,穆鹤山终于调动了微弱的精神力,他听见了派德西的声音。 那个开朗的嚮导,再一次和他告别。 『鹤山,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就什么都忘记了。』 穆鹤山胸腔的唿吸颤抖,扯住楚子昂的袖口。 「把顾深带出来。」 一直没有让系统开启视力,也没有转身,他尊重派德西的一切选择,能够选入第三军团的嚮导从来不是依附着他人的爬藤植物,而是能在石壁中生长的顽强生命,派德西的那只蝴蝶,在执勤的时候喜欢飞去各地,被困在狭小的花园里,也是一种折磨。 对于第三军团活下来的每一个嚮导而言,活着都是一种折磨。 顾深的的双腿遭受了攻击,针对性的武器让他只能艰难的爬向前方的嚮导,他看见嚮导的那只蝴蝶虚弱的模样,嚮导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点,巨大的恐慌让他拼命的向前,特意打理的髮丝垂落,高档的黑色大衣满是尘土,嚮导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看上去倒是更加干净整洁,顾深在即将触碰到嚮导的下一秒被人钳制。 第8页 他的上司,帝国最强大的哨兵把他像垃圾一样提起,身后的护卫队将他团团围起,隔着穿着战斗服的士兵,他眼睁睁的看着嚮导再一次走进漆黑的白塔,被压制已久的狂躁找到了突破口,原本精疲力尽的黑豹撕咬着士兵。 狂躁状态下的哨兵即使失败无数次依旧好战,身为人形兵器的他们的生命一生为战争燃烧,即使他无数次的被楚子昂捶打到血流不止,皮毛漂亮的黑豹也被狮子咬的满身是伤,他依旧在战斗,即使这样下去不久就会迎来死亡。 可是那只蛱蝶却突然出现在眼前,扇动着美丽不再的翅膀,在蛱蝶出现后黑豹瞬间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趴着让蛱蝶停留在鼻尖,耳朵向后撇着,一动不动的害怕惊扰到脆弱的蝴蝶,顾深的视线锁定在转身走来的嚮导身上。 他已经有五年没有好好的看过自己的嚮导了,他们从出生就认识,一起走过了三十年前,在五年前把嚮导送进白塔后,他只能站在白塔外看着那扇狭小的窗户,如果他足够幸运,能够看见嚮导在窗边眺望。 「顾深,你该去匹配个嚮导了。」 派德西蹲下将手放在哨兵的额头,虚弱的精神力整理着哨兵杂乱无章的精神图景,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精神疏导,可当时的哨兵非常抗拒,在他们还有感情的那几年时间里,哨兵从没有自愿接受他的安抚,但在他的人生走向衰亡的时候居然像只温顺的狗。 手掌下滑遮住哨兵盯着他的那双眼睛,派德西以前很喜欢顾深那双含情眼,因为看过来的视线里有情,后来才知道,顾深的眼睛就算看着尸体也是含情脉脉的样子,于是他不再喜欢了,在白塔的五年里,派德西安抚过无数哨兵,心理上或是生理上的,他都已经经歷过了,从一开始的屈辱到现在的麻木,派德西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在这五年里真正成为了塔,在第一年里就嘶吼了所有不甘、干涸了所有眼泪,最终他接受了自己成为囚犯的现实。 「我们已经结束很久了,我早应该意识到,从等级判定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已经结束了,是吗?顾深。」 派德西曾经不相信等级差距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童话书里伪造的一切让他看不清现实,等到第三军团彻底消失以后,他才意识,等级不平等的爱情,从来没有过一个好的结局,只是他的运气更差,一厢情愿爱慕的对象亲手把他变成了塔,即使能够异想天开的离开塔,他也活不下去了,帝国对着他指指点点,他最终只会变成被丢弃的垃圾。 那只蛱蝶最后一次停留在黑豹身上,派德西最后一次像以前一样安抚着狂躁的哨兵,他能感觉到手掌下的湿润,原来哨兵也会流泪,派德西惊奇的发现这个事实。 顾深用颤抖的手抓住嚮导的手腕,用力握紧,他要留住派德西,再不会放手。 「放开我吧,我想离开了。」 哨兵的胸腔不正常的起伏着,派德西招来蝴蝶,将手掌抬起,看见哨兵流泪的双眼,他微笑着扯低领口,露出数不清的咬痕,有些还往外渗血,他身上有无数个哨兵的印记,但就是没有顾深的标记,在他没有成为塔之前曾经放下羞怯向哨兵索要标记,但哨兵推开了他。 「我身上没有位置留给你了,让我走吧。」 被安抚的哨兵放松了警惕,嚮导的暗示他来不及反抗,身体不受控的放开了嚮导的手,只有眼睛大睁着看着嚮导,那头枯黄的金髮和嚮导的状态都是无声的诀别,虚弱的蛱蝶坠落在地上,透支的精神力再支撑不了蝴蝶的形态。 派德西想起以前上过的生理课,那个老古板的教授说过,如果精神体衰亡并且不接受治疗,那么他们的生命就只剩下一个月,漂亮的嚮导勾起嘴角哼着歌回到了塔,他的蝴蝶先一步解脱去到了外界是山川,那么他也终于要离开这座塔了,死亡是他们的归途。 桌上的向日葵是塔里缤纷的色彩,派德西今天真的很高兴,第三军团除了他,穆鹤山也活着,并且鹤山还有更好的未来。 顾深被押送到外,军人世家的少爷现在狼狈不堪,他是个没用的哨兵,是个自恃过高的哨兵,亲手把他的嚮导埋葬,楚子昂离开白塔后摘下染血的手套,蹲下拦腰抱住穆鹤山乞求着安抚,穆鹤山恢復了系统的视力,看见边上还在挣扎的顾深。 一枚绿宝石戒指被扔在哨兵面前,成色不错的宝石里倒映出哨兵的绝望,那是他的生父送给派德西的,作为他们婚约的约定,嚮导以前戴在手上给他看过,那时候他看着那枚不符合嚮导尺寸的戒指只觉得嘲讽,那枚戒指被嚮导保存的很好,依旧熠熠生辉。 穆鹤山面色平静,敷衍的抚摸楚子昂的头顶,脸转向顾深的方向。 「滚的远点。」 周围看热闹的民众被疏散,那张旧照片里意气风发的军官低垂着头,周围一片狼藉,只有尘土里的绿宝石闪耀非凡,这次的骚动不小,惊动了皇城的禁卫军,十几台飞行器出现在上空,走下来的不仅仅是士兵,还有一位熟人。 强大的精神力笼罩下来,高挑漂亮的嚮导像是矜贵的孔雀一样踏足上这片狼藉的土地,出众的外貌与能力像是光环的加持,很显然,在任务重启后,穆鹤山再次见到了主角攻受的同台。 白敬先,本书中堪称最完美的嚮导,也是原剧情中的世界中心,强大到不输哨兵的能力让他建树颇多,而在误判第三军团叛国罪责后依旧保留着军部任职这点也能看出他的后退不一般,那或许是作者创作他时留下的唯一缺陷,作为美强惨的加持,白敬先是皇室血统,是帝国皇帝不可见光的私,但这并不影响皇帝的偏爱,为了保护幼子,放弃一个又低级嚮导组成的军团对于政治家而言再划算不过了。 第9页 一只漂亮的狐狸亲昵的奔向在角落休息的莱迪,白敬先也自然无比的伸手想要触碰楚子昂。 「真是抱歉,他一定添了许多麻烦。」 骄傲的胜利者发言穆鹤山听了很多遍,或许之前这个世界就有了自己的意识,因为他所看见的白敬先并不像小说里那样是个完美无瑕具有大爱的将领,他看起来更像是被宠坏的孩子,因为小少爷的偏执,曾经给穆鹤山增加了许多额外的工作。 或许他们真的呆在完美的世界太久了,久到在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地位不可撼动之后就让贪婪不断滋生,吞噬了作者初心创造的角色,取而代之的是不应该出现在小说中的丑恶。 但唯一可惜的是白敬先并不是他所认为的唯一的变量。 骄傲的狐狸被狮子狠狠压在脚下,打理漂亮的毛髮沾上尘土,狐狸疯狂的挣扎着,就像面前被楚子昂卸下胳膊的白敬先一样,被保护的很好的嚮导已经忘记了如何战斗,富足的生活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原书中他是支持嚮导平权的第一人,可现在他却变成了支持白塔运行的一员。 所谓的屠少年终成恶龙吗。 「向他这样的废物,白塔能收入他就是恩赐!」被刺激到的白敬先对着轮椅上的穆鹤山吐露着恶毒的字眼,「他还不如那个金髮的嚮导有价值!」 穆景山的唿吸停顿了片刻,他扯上了派德西。 【系统,兑换增益buff】 【好的,系统运行中】 原本极具职业操守的穆鹤山很少动用主系统留给他们的作弊系统,但现在他的任务既然已经变得一塌煳涂,那他也就不在乎什么所谓的世界平衡了,这个作弊也只不过提前透支角色的精神力,就算放在这个角色本身,应该也是同意的。 被侍从安抚的白敬先突然感觉到一股与他不相上下的精神力正在攻击他,下意识的防御后四处搜寻着目标,最后不敢置信般的,将目光锁定在了轮椅上的穆鹤山,原本一直像是在放空状态的嚮导突然扭头看向他,明明那双眼睛失去了视力,但白敬先依旧觉得自己有被锁定的错觉,这感觉让他不寒而慄,招手让护卫抬起电子枪对准穆鹤山,楚子昂立刻起身将嚮导护在身后,白狮子威慑的吼叫着,强大的哨兵也参与进此次对峙。 【检测到目标任务精神出现崩溃】 这意味着楚子昂马上会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而不疏导陷入狂躁。 穆鹤山歪了歪头,看不见的精神触鬚入侵着护卫们的精神世界,精神力薄弱的护卫向来很好控制,这具身体仍旧保持着昏厥前多年从军的作战技巧和思维,比起已经醉生梦死五年的白敬先而言,他或许不够强大,但他足够敏捷,暗示着那些护卫。 下一瞬,黑漆漆的枪口就对准了那只满身浮华的孔雀,白敬先慌乱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枪对准穆鹤山的方向,即使楚子昂在那他也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随着枪响,哨兵被击中了肩膀,鲜血顺着手臂留下,但哨兵只是转身将随身的枪放在穆鹤山手里。 「如果我陷入狂躁,就杀了我。」 第5章 失败的白月光(番外) 【本篇为哨兵世界系列衍生番外】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场笑话。 被父母抛弃的前半生不过是一生悲剧的开端,自以为抓住的阳光却将他彻底推入深海溺毙。 穿着单薄的嚮导垂着头坐着,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等着有人将他带入白塔。 在他的哨兵选择放弃他的第一天,在他不被爱的第七年。 塞西尔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会让他获得比死亡还要屈辱的结局,在罪名加身的瞬间,在他的哨兵站在对面的瞬间,他终于明白。 他的哨兵早就想要将他抛弃了。 按照当时的判决,白塔的人今天就要来带走他了,塞西尔害怕设想接下来的未来,不熟悉的哨兵,被当成玩具的待遇,即使再次见到阳光,或许他也不能再被称为人了。 屋外有飞行器落地的声音,或许是白塔的人吧,塞西尔的哨兵前不久在军团里遭受了伏击,或许正在接受哪个高阶嚮导的安抚,比起他这个残废的嚮导,在医院里好好休养应该是更重要的,塞西尔看着门缓缓打开。 和白塔这个名字一样,一身洁白的工作人员出现在他面前,在被扣上手铐的瞬间,塞西尔很平静,当他自己也不再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人后,就容易放下的多。 「根据帝国法律及伴侣的同意,你将被纳入白塔系统。」 伴侣,从不会是他的伴侣。 塞西尔闭了闭眼,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刚准备迈出大门,就听见一声爆破。 白塔的飞行器在面前被碾碎,没有精细机器保护的工作人员有些无措,塞西尔抬起头,空中那架深红色的机甲,像是和某个身影重迭,他看着机甲落下,舱门里走出一个人影。 高大健壮,一头张扬的火红短髮,但原本一直玩味轻佻的眼神却变得兇狠,就像觅食的狼,灰狼精神体凭空出现,张开獠牙扑向那些工作人员。 「塞西尔。」哨兵双眼紧紧盯着他,一步步走近,伸手碰上嚮导的侧脸,而后将人紧紧抱住。 「我的塞西尔。」 哨兵这样说,抱的很紧,手铐积压着血肉,让人觉得疼痛。 第10页 「哨兵霍渊!你这样违反了约定!」被压制的工作人员大喊,灰狼在他的肩膀上留下大大的血印子。 「约定?」霍渊微微侧脸,看着地上死狗一样的人,「白塔有什么资格说约定?」 「霍渊......放开我。」 白塔是一直延续的社会机制,他并不觉得哨兵能够在白塔面前肆意妄为。 「我不会放的,塞西尔。」哨兵亲吻他,将他整个抱起,「我们回家好不好,哪里也不去。」 被打开不久的门紧紧合上,哨兵躁动不安的信息素膨胀着,连带着灰狼也不安的盘旋,塞西尔知道这是狂躁的症状,悄悄放出自己的精神体。 一只没什么精神的渡鸦出现在肩头,灰狼看到了,摇着蓬松的尾巴凑过来,一下又一下的小心翼翼的嗅闻,塞西尔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抚上哨兵的脸,仔细看过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五官。 「没事了,现在没有战争了,霍渊,冷静下来好不好。」 他以为哨兵狂躁的原因和之前一样,是连绵的战争,却没发现哨兵注意到手铐上白塔的标识后,泛红的双眼,塞西尔不知道,眼前的哨兵曾经歷过多么惨烈的失去,并成为几十年难以忘怀的心魔。 白塔的标识出现在塞西尔身上,出现在他的嚮导身上。 白塔要抢走他的嚮导了。 和上一次一样。 他要失去他的嚮导了,嚮导会变成一捧轻飘飘的灰尘,倒进盛放的蔷薇从里。 霍渊的骨头仿佛被灌入水泥,僵直着,眼睛死死看着嚮导手腕上的手铐,塞西尔注意到了,想要藏起,却被哨兵抓住。 「疼不疼?塞西尔,别怕。」霍渊双眼大睁,执拗而疯狂,双手撕扯着铁链,「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塞西尔,你不会离开的。」 哨兵满手鲜血,白塔特制的手铐被硬生生扯断,塞西尔觉得这样的霍渊很陌生,忍不住的想要后退,但哨兵从后紧抱着他,他们窝进柔软的沙发里,哨兵像是想要把他藏起来,宽厚的肩膀遮挡住他的身影,一下又一下的亲吻他的后颈。 在他们七年的婚姻中,从未有过的浓情蜜意。 出现在了他被白塔带走的这一天。 塞西尔浑身颤抖,他仍旧眷恋哨兵指间倾泻出的温柔,却清楚的知道着现实。 是霍渊亲手把他送进白塔。 「我应该要离开了。」他大胆的伸手抚上哨兵火红色的短髮,「放开我吧,霍渊,就如同你所希望的那样。」 「不可能,塞西尔。」哨兵的神色癫狂。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绝对不能分开。」 —— 他们的故事有个俗套的开头。 普通的嚮导对军校新星一见钟情,那时候已经毕业的塞西尔,从第一眼就移不开视线,无他,在领奖台上的哨兵年轻俊朗,像个出来游戏人间的小少爷,却又坚毅无比。 塞西尔人生中唯一的爱情,只一眼就交付出去。 在哨兵正式成为军人的那一年,第三军与第一军共同执行任务,原本一切正常,却没想到人质中的斯德哥尔摩患者手上藏着玻璃碎片,眼看就要刺穿哨兵的背嵴,塞西尔脑子一片空白,再反应过来。 身上就只有利器刺进皮肉的疼痛。 还有哨兵睁大的双眼。 那次袭击,让塞西尔伤到了嚮导的感知神经,这对于军人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他不再具备第三军的条件,只能无奈选择退役。 那时候,年轻的哨兵问他需要什么补偿。 病床上的塞西尔想了想,感情压过理智占了上风。 「除了成为你的伴侣,什么都不需要。」 他卑劣的条件,换来哨兵的厌恶。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标记,从一开始就是满地狼藉,他可以是哨兵对练的沙包,可以是哨兵发泄的玩偶,却永远不会是哨兵承认的伴侣。 在他们焦灼的第七年,哨兵翻找出很久之前他在下城区的记录,指出他谋杀了一名哨兵,并且上报了法院。 一天之内,留给塞西尔的只剩下判决。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过去,或许他曾经想要告诉哨兵,但却一直被拒绝。 前半生被抛弃的嚮导在下城区求生,靠着多大的努力才能成为一名军人,塞西尔不记得了,但他却永远记得,十三岁那年的雨夜,妄图脱去他外衣的哨兵、妄图侵占他的哨兵......还有自己走投无路砸出去的石块。 他用了很多年,才摆脱出卖身体的威胁,但他的哨兵并不在乎,将他送回上天一出生就定好的路。 或许他的归宿就是那惨败的塔。 嚮导仰起头,接受哨兵袭来的热情,却眼神空洞,像是破旧的玩偶。 渡鸦也再未展翅。 「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哨兵依旧这样说。 —— 塞西尔依旧被囚在塔里。 哨兵把他们原本还算的家变成了囚禁渡鸦的塔。 白塔在外虎视眈眈。 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是哨兵占有他的痕迹,呢喃的爱语,更像是束缚的铁链。 哨兵说他从军转政,说期待他们的孩子,情动时总喜欢亲吻他的腹部。 塞西尔不在意,也不再感兴趣。 渡鸦并不适合被人圈养,他们或许会自愿停留,却不能被剥夺自由。 第11页 他依旧被哨兵送进了塔里。 以爱为名,永远无法离开的高塔。 第6章 、失败的白月光 在顶级哨兵的勐攻下,那些护卫的抵抗根本不值一提,如果说他们勉强可以制服受伤的顾深,那么对于陷入狂躁症的楚子昂就是束手无策,楚子昂的精神体是白狮子并非只是哨兵的偏好,精神体昭示着哨兵的强大,碰撞的声音一直未曾停下,远处飞来成队的飞行器,白敬先作为皇帝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经常被恩赐旁人不可期盼的偏爱。 鼻尖嗅到越发浓厚的血腥气,成队的士兵出现将这里团团围住,可那些枪口对准的却是轮椅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嚮导,封建的帝国不会伤害难得的哨兵资源,整个场面上唯一可以随意把控的只有他这个残废。 老态龙钟的皇帝出现在光屏上,那双威严但已经清明不在的眼落在平凡的嚮导身上,身后持枪的护卫已经将枪口抵上他的后背,狂躁的哨兵发现局面的改变,急速向他奔来,楚子昂身上被电子武器击出许多个血洞,濡湿了他的衬衣,在将穆鹤山抱入怀里的时候挥开了枪口,对后背的松懈导致那群护卫找到空档将带着弯钩的铁链刺进哨兵的背部。 这是多年来控制狂躁哨兵的方法,接下来就是将哨兵送进白塔,但楚子昂显然是个个例,正儿八经算起来,穆鹤山是唯一一个正式为他疏导的嚮导,毕竟他的剧情是原文的前百分之五十,那些让读者脸红心跳的剧情还没开启就被楚子昂拖着整个世界自毁了,哨兵发出痛苦的闷哼,但依旧弓着背与铁链撕扯着。 再这么下去不死也得残了。 穆鹤山借着增益的最后几分钟为哨兵展开屏障,隔绝外界的吵杂和身上的剧痛,精神触鬚将铁链小心翼翼的取出,穆鹤山用仅剩的右手楼上哨兵的脖子,将楚子昂反客为主的按向自己的怀里,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看着光屏上的皇帝。 「我会照看他。」 皇帝看着边上被打的不成人形的幼子,当务之急是进行治疗,至于对哨兵的处罚,只能容后再算,不然他带来的护卫可能也控制不在陷入狂躁的s级哨兵,遑论边上还有个被铁链锁住但依旧狂躁的a级哨兵。 「把那个a级哨兵送进白塔。」 在下达指令后,皇帝就带着人赶往帝国医院。 ...... 飞行器里的空气炙热,系统余留的时间不足以完成整个精神疏导,穆鹤山只能採取最差的方法,反正这具躯体的存在已经违背了常理,就像系统说的,为了人类的未来,只能选择放弃一些东西。 哨兵身上的伤口染红了座椅,看到哨兵伤口的时候,会眼神微动,不自然的撇过脸去,哨兵在他的后颈留下一个个咬痕,血液里微薄的嚮导素让他热血沸腾,楚子昂温柔的理好穆鹤山沾湿的长髮,一下又一下的亲吻着,他的自傲毁掉了十年的时光,或许真的是上帝垂怜,嚮导才能奇蹟般的存活,感受着温热的体温,楚子昂眼里涌起泪光,像他还是十五岁的少年一样埋进嚮导的怀里,呜咽着。 「哥...我好害怕。」 那双健壮的手臂用劲搂紧穆鹤山的腰,位置的改变让嚮导不自然的闷哼,哨兵立刻手忙脚乱的查看,生怕伤到了嚮导,那张长相堪称顶级的脸现在哭的双眼通红,委屈的眼神看着穆鹤山,没等嚮导说话就再次将嚮导搂紧,像是大型犬一样蹭着嚮导的侧脸。 「我可以亲你吗?」 楚子昂凑过去,但嚮导却别开了脸,哨兵没有强求,吻落在的嚮导的侧脸。 穆鹤山的身体素质并不好,所以也只有一次,多半时间他都被哨兵抱在怀里亲吻,像是这样,就可以感受到所谓的深爱。 楚子昂看着后颈处的咬痕,但始终没有浮现标记的图案,他的嚮导状态很差,但他们还有机会,在上帝的恩赐后,他会保护好嚮导,为嚮导种下一大片玫瑰,为嚮导戴上漂亮的戒指,和嚮导牵着手散步、拥抱、亲吻。 系统一直在暗地里说明穆鹤山身体的恢復,穆鹤山侧躺在放倒的座椅上,身后是哨兵炙 热的身躯,眼球转动几下,在计算着如何让这个世界尽可能的恢復到原来的剧情,既然感情线已经全面崩坏,那么只能尽可能去维护楚子昂原书的世界线。 『系统,楚子昂原本的结局是什么。』 【根据检索,角色楚子昂最终结局推翻帝国,建立联邦】 穆鹤山挑了挑眉,或许他有幸可以见证那个腐朽的帝国衰亡,右手搭上哨兵搂着腰的手,穆鹤山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翻身面对哨兵,褪去外衣的温度贴在一起容易产生燥热,但穆鹤山却是平静的如同古井,伸手抚过哨兵额前碎发,手指游走到哨兵肩膀处的枪伤,打着圈。 「你现在是爱上我了吗。」嚮导这样问道。 回应他的是哨兵的拥抱和颤抖的声线吐出的字符。 「很久以前就是。」 手指回到自己脸上,坏死的眼球感觉不到触摸。 「你该去匹配一个适合自己的嚮导了。」哨兵的精神力依然如同乱麻,「我们从来就不应该在一起,我治癒不了你,小昂。」 捂住哨兵想要说话的唇。 「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在废墟下面,让我想起以前,我的家人也因为战乱丧生,所以我看见你,就像看见很多年前的自己,我们都是那厄运的万分之一的倖存者。」穆鹤山伸手揉了揉哨兵的耳垂。 第12页 「我在救你,也在救我自己。」 哨兵抓住他的手腕亲吻。 「但我发现我会毁了你,你也会毁了我,小昂,如果不改变错误,那我们都会消亡成飞灰。」 原书中穆鹤山出场的篇幅不多,他的人生也是寡淡的白开水,普通的家庭,父母是传统的哨兵嚮导搭配,这个角色一生的特殊都在他二十岁和三十岁这两年,前者战乱让他流离失所孤身一人,毅然决然加入第三军团;后者他沦为政治斗争的失败品,和他所爱的第三军团泯灭在时空中。 ...... 在那天以后,穆鹤山又被养在那座漂亮的牢笼里,花园里开放的玫瑰被当做装点摆放在花瓶里,哨兵因为那天造成的骚动主动申请了停职,直到议会批准他復职之前,哨兵都是个闲人,但楚子昂很享受这种久违的空闲。 几乎只要他醒着,就会寸步不离的黏着穆鹤山,连带着那头白狮子也是,比起勐兽更像是看门狗一样的存在,原书中的楚子昂自从十九岁进入第一军团后就从未离开过军部,小说中对他的设定更像是真正的武器,超高的天赋几乎就是为战争而存在的,哪怕是和白敬先的感情发展也是在炮火纷飞的战场。 因为这个原因,系统已经在穆鹤山的大脑里警告的很久了。 不过幸好有人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平衡,端着老旧做派的大臣带着皇帝的命令包围了宅邸,盛开的玫瑰被身穿作战服的护卫践踏在脚下,宅邸里的僕人无措的看着主人,被威胁的哨兵眼中金色更浓,大臣提了提眼睛,做作的样子像是在维护所谓贵族的尊严,即使来自哨兵的威胁让他下意识后退。 「哨兵楚子昂,皇帝的命令是带回五年前叛逃的第三军团残余,如果你放下戒备,那么你很快就能復职军部。」 大臣装模作样的宽慰着,下一秒就被哨兵精神力化作的利刃掀翻在地,有些肥硕的身体砸进土里,带出草木的哀嚎。 楚子昂的手骨捏着作响,第三军团早已被翻案,皇帝此时的装聋作哑不过是为了他的儿子铺路罢了,第三军团只要存活下来一个旧人,都会阻挡白敬先重建第三军团为皇帝效力,哨兵和他的狮子一样弓着身,随时准备冲出去。 「安静。」像是突然被掐住喉咙,嚮导操控着轮椅从房间出来,不久前的安抚让穆鹤山短暂的拥有能够对哨兵下达暗示的能力。 护卫手中的枪口和在白塔时一样,对准了轮椅上的嚮导,穆鹤山伸手握住哨兵握紧的拳。 「你只是需要休息了。」 角落里突然出现一只瘦弱的白猫,吸引了莱迪的注意力,那只猫轻巧的跳上台阶,白狮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许久不见的白猫,在两双兽瞳相对时,白猫的瞳仁突然变成细针般,狮子庞大的身躯突然倒下,就像突然晕厥的哨兵一样,穆鹤山勉强支撑住哨兵倒下的身体,对着站在边上不知所措的电子管家示意,一双机械臂将哨兵带走,被牵起的衣角是哨兵的挽留。 在哨兵被带走的瞬间周围的护卫就将穆鹤山围起,失去哨兵的威慑,大臣得意的绕着嚮导打量,然后将价格昂贵的轮椅掀翻,只余下一只手臂的嚮导勉强支撑起上半身,三月在他身边弓着身威慑,但一只普通的白猫无人会在意。 用来制服哨兵的铁链被刺入穆鹤山的肩膀,长合不久的伤疤被拖行着与地面摩擦,只留下一小道蜿蜒的血迹。 ...... 皇家专门动用私刑的大牢中,被治癒养护的很好的白敬先打扮的华贵无比,坐在特意安置的软垫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满身血肉模煳的穆鹤山,他曾几何时痛恨过这种做法,但在陷入奢靡之后的生活太过无聊,他就变得和那些贵族一样,将折磨人看做一种娱乐活动。 他顺风顺水的活了二十多年,唯一的跟头就是栽在楚子昂身上,不过他愿意给帝国最优秀的哨兵一个机会,可是,穆鹤山只是一个普通的嚮导,现在甚至是个残废,他决不允许人生出现这个污点。 白敬先抬脚踩上穆鹤山断臂的伤处,满意的听见痛苦的闷哼,用棍子强迫嚮导将那双失明的眼睛看着自己。 「我给你两个选择。」 白敬先掰着手指细数。 「签下认罪书,脱离第三军团,被我扔进垃圾堆里活着。」棍子狠狠挤压着坏死的眼球,「或者,永远呆在这里,慢慢的被凌迟。」 耳边能听见刽子手磨刀的声音。 「白塔里的那个活不久了,你要是聪明点还能苟延残喘活着,然后找个地方去诅咒我,但我保证你直到死也只能看见我端坐在王位上。」 穆鹤山动了动嘴,白敬先略微低头凑近,被嚮导吐了一脸血水。 身边的护卫很快将穆鹤山的头砸在石板地上,鲜血和灰尘煳住了大半张脸,穆鹤山自重生以后第一次张狂的大笑。 那双坏死的眼球准确盯着白敬先的位置。 「你坐不稳那个位置。」 回应他的是更加严重的殴打与严惩。 【一切正常推进】 穆鹤山笑意加深,他找到了另一条道路,一个能确保让楚子昂按照原剧情成为未来的方法,创造出一个只记载在典籍上的黑暗哨兵就好了,他足够强大足够理智,只需要奉献掉哨兵的最爱就可以了。 很划算的买卖。 白塔里的派德西疲倦的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体的消亡,他内心总是有着不安,身上趴伏着的高大哨兵也让他无力,兜兜转转二十多年,居然还会在一张床里醒来,小心的伸手抚过哨兵的鼻樑,他少年时期就很喜欢这样做,因为哨兵长得很好看,他很喜欢。 第13页 陷入沉眠的哨兵不安的搂紧他的腰,让他不自在的闷哼,床边舔舐伤口的黑豹讨好的将大脑袋凑到嚮导的手下,毛茸茸的触感让嚮导最终还是摸了上去,精神体被安抚也让哨兵紧皱的眉头松开一些。 皇帝原本并不准备把哨兵带来他的房间,派德西不自在的看了看开裂的白墙,哨兵差一点打死押送的护卫和隔壁的嚮导,最后这只勐兽还是被带到他这里,满身是伤哭着一张脸,偶而让派德西晃神到他们还没分化的儿时,比他小一些的哨兵总喜欢挑战那些高个子的哨兵,硬撑着回家都没哭,只会在他给处理伤口的时候掉眼泪。 垂下眼看见自己满身痕迹,哭哭啼啼不代表哨兵不凶,凶的让他现在全身没什么力气。 「在我死之前吗?」软着手出床边拿出一包廉价香菸,就着这个姿势点燃,尼古丁的刺激让神志清明了一些,五感灵敏的哨兵不舒服的闷哼两声,把头埋在嚮导脖颈里。 门口传来敲门声和餐盘放下的声音,这一周都是如此。 哨兵这次的狂躁他没法一次性安抚,过大的刺激造就的工作量不是他这个虚弱的嚮导可以应付的,但是哨兵是只认主的疯狗,没办法,派德西只能每天简单处理顾深身上的伤口,然后就被哨兵变相的留在了小房子里。 从窗口看出去,街上车水马龙,指尖的香菸燃尽,派德西在白塔呆的越久,就越想念第三军团,虽然军团已经名存实亡,可他依旧想念。 二十岁的派德西想过战死沙场的可能性,但没想过他会被困死在这座塔。 第7章 、失败的白月光 白塔狭小的房间里,派德西与顾深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或许是因为之前的骚乱,医生给予的评估从不达标,顾深也就算是变相的被软禁在白塔里,而派德西在这段时间里从没离开过唯一的床,哨兵醒着的时候会包办一切事情,熟睡时也会把他钳制在怀里。 金髮的嚮导每天能做的终究只有凝视窗外的一切,身后哨兵贴上来的体温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在白塔的这五年里,派德西将自己打破重塑过,感情只能占微弱的一部分,原本活着的原因是为了有一个人能记住第三军团,可是穆鹤山奇蹟般的生还,派德西就瞬间卸下力气,身为嚮导的这一生过得实在不合心意,要是真的有下辈子,他想变成蛱蝶,哪怕只有一瞬间的自由也好。 白塔外的守卫不断增加,目标是谁不言而喻,顾深从身后搂住他,哨兵把头架在嚮导的肩膀上,一起看着塔外的护卫和那些冰冷的枪口,顾深曾是军校的优秀毕业生,除了与s级哨兵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外,也能衬得上a级哨兵中的顶尖。 「是冲着你来的,或者是我。」派德西这样说。 哨兵侧脸亲了亲嚮导的脖子,搂着嚮导的手臂加重了力气。 「你不会有事的。」 一直给顾深进行评估的医生的确是皇帝的人,但医生的助手却是第一军团安插的眼线,从第三军团被翻案时,他就和楚子昂着手布局,腐朽而不知错的帝国早已不再适应时代,只是计划从来赶不上变化,穆鹤山的甦醒带来了与嚮导相遇的机会,就像漂亮的气球,离针尖只差最后几厘米距离。 皇帝会对第一军团下手也是迟早的事,自古以来的君主都喜欢把握实权,当白敬先完全顺服皇家后,皇帝对军部的渗透就在不断加快,象徵平权的第三军团全数覆灭,仅剩了两人也被皇帝监视,第四军团的护卫向来臣服于强权,只有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由帝国唯二的s级哨兵领导,他们身份的特殊性让皇帝无从下手。 但穆鹤山却让他们寻找到了破口,第一军团的两个主心骨的弱点都容易被控制,顾深知道门外的护卫的目标是怀中的嚮导,外界传来消息,穆鹤山已经被皇室抓捕,只要第三军团的知情者还有存活,那么皇帝就无法高枕无忧,当年他的误判让第三军团的几百名嚮导遭受处决,皇帝是否能释怀谁又能知道呢。 顾深眼底泛着微微的金色,脚边的黑豹警惕着周围。 他保证会把任何外来者撕成碎片。 ...... 在穆鹤山被带走的一天后,楚子昂才从嚮导的心理暗示下挣脱,电子管家听从了作为另一个主人的穆鹤山的要求,将哨兵禁锢在白噪音室里,带有安抚的声音和特别加固的锁链让哨兵短时间内无法挣脱,哨兵的嘶吼声被墙壁吸收,完成指令的电子管家陷入休眠。 宅邸里的护卫窃窃私语,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们手足无措,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如何是好。 嘭—— 大门被暴力的打开,一只巨大的老虎步伐优雅的进入宅邸,宅邸的护卫系统被轻而易举的毁坏,闻思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外套挎在手上,踩着高跟鞋抽着香菸极其嚣张的进入别人的家,香菸上沾着口红印,美艷的女哨兵纠住一个想要逃跑的女僕,老虎在边上虎视眈眈。 「楚子昂那垃圾在哪?」 宅邸里的僕从大多数是普通的护卫,对于天生强者的哨兵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楚子昂的护卫倒是意外的忠心。 闻思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什么,于是放开那可怜的护卫,把西装外套丢在沙发上,叼着香菸扫视着周围。 「我希望不会把你们的房间给毁了。」 闻思其实是一个蝴蝶效应的产物,在穆鹤山救出废墟中的楚子昂时,按照任务给予了周围倖存者帮助,带领他们赶往避难所,那时候的闻思只是个运气好活下来的小乞丐,因为常年流窜在街道上让她能在房屋倒塌中灵敏的躲避,她从来没想过往后,直到废墟之上飞来几架飞行器,被人们津津乐道的第三军团是唯一赶来营救他们的人,那时候的闻思没有名字,她也记不太清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那个身材高挑的嚮导她一直记得住。 第14页 那个嚮导一直背着个受伤的男孩,带着倖存者们赶到避难所们和其他的士兵一样准备急救物资,那是个很温柔的嚮导,他会给倖存者中的女性悄悄塞一枚水果味的糖块,盖住那些应激物资的奇怪味道,那时候的闻思不敢伸手去接,轰炸让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怕极了。 嚮导放出了他的精神体,那是只很漂亮的白猫,毛茸茸的蹭着闻思的手背,动物很好的安抚着女孩,她伸手接过糖块,嚮导揉了揉她的头。 「都会过去的。」 那时候的穆鹤山或许没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会带来什么,但他给闻思留下的印象也是促使闻思分化为哨兵的理由之一,她想要保护那个温柔的嚮导,在被国家重点培养后,闻思几乎做到了与身为天命之子的楚子昂一样的晋升速度,在她好不容易能够体面的站在穆鹤山面前的时候,却发现嚮导已经把目光停留在别人身上,女性天生的感官总是比男性敏锐。 但很快她也发现了楚子昂近乎冷漠的态度,那时候闻思只是中校,但经常打破规定到第一军团的训练场和楚子昂对战,她和她的老虎从一开始的溃败到现在可战成平手,她原本准备等到嚮导看清一切,毕竟她没有办法唤醒一个沉溺在爱意的人,每年的节日她都会送给四个军团礼物,只是希望嚮导能够顺利拿到她准备的礼物。 在楚子昂和白敬先走到一起后,闻思以为嚮导很快就可以抽身,可第三军团的叛国罪突如其来,那时候刚被推选为少将的闻思不顾被剥去军衔的危险向皇帝恳求认真审理,那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只有一个女哨兵会为第三军团求情,皇帝勃然大怒,将她派去黑洞周围的行星巡查,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如果你能够活着回来,我会认真考虑。」 可等着闻思拖着报废的机甲回来,只得到第三军团被带去星际监狱处决的消息,她心心念念的嚮导在爆炸中生死不明,看着高台上腐败的皇帝,闻思只觉得可笑无比,边上的大臣在恭维皇帝的英明。 即使那所谓的叛国罪漏洞百出。 拍完马屁的大臣只觉得后背一凉,那只巨大的老虎将他扑倒,毫不犹豫的咬断他的脖子,鲜血沾满了金色的宫殿,那次闻思的狂躁让皇帝的亲卫队死伤惨重,她被打下牢狱,是当时的元帅力保才留下的命,在监狱里,闻思抚摸着粗粝的墙壁想着嚮导是否也曾在这里。 如果元帅没有带来嚮导可能生还的内部消息,闻思就会衰亡在那座监狱,等到她不要命的爬到第二军团上将的位置时,她在第一时间去见了嚮导,不再像记忆里高大温和的身影,轮椅上的穆鹤山看上去像是摇曳的烛火,也不见那只漂亮的白猫。 那是她离嚮导最近的一次。 打破隔离室的玻璃,闻思和她的老虎看着里面发疯的哨兵和狮子,按下解除锁链的按钮,迅速抵挡住哨兵的攻击,同样强大的哨兵的对决血腥而暴力,在将楚子昂踹开的时候,闻思解开扣子,将长发扎起。 「我早就该在十年前杀了你。」 陷入狂躁得不到安抚还遭受到哨兵精神力刺激的楚子昂只觉得大脑像是被人拿刀切割着,战斗是让他内心安静的唯一方法,闻思评估者楚子昂的状况,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眼前这个哨兵会精神崩溃变成纯粹的疯子。 但是楚子昂身上有闻思最嫉妒的东西,楚子昂身上的幸运真是让人嫉妒,就像十年前他能被嚮导照顾,甚至共同生活,可能上天赐予的东西得来的太容易,她才让所有机会措施。 随着楚子昂精神图景的崩溃,那头兇勐的白狮子也被打倒在地,闻思随手蹭掉额头上流淌的血迹,压制着正在抽搐不止的哨兵,她要确保嚮导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虽然有些残忍,但闻思不介意再补一刀。 ....... 【主人,楚子昂那边按照计划陷入精神崩溃】 白敬先已经离开了监狱,只余下电子机器人看着瘫倒在地的穆鹤山,血迹煳了嚮导大半张脸,听到系统的声音,穆鹤山笑了笑,他很抱歉利用了闻思对他的好感,但他必须这么做,在控制系统发送消息到闻思光脑上之后,他就没有后路了。 机器人的枪口抵住他的额头,或许这一次,穆鹤山角色就要真正的消失下线了,成为黑暗哨兵的楚子昂的情感会被薄弱化,拥有强大力量而缺失情感的强大哨兵,绝对是新时代建立的佼佼者,剧情线的回归只是时间问题。 他闭上眼等待宣告死亡的枪响。 嘭—— 电子雷射击中了机器人的脑袋,终止了他所有动作。 一位中年嚮导穿着华服走进脏污的监狱,不在意穆鹤山浑身血迹,将他背着带离了监狱,来到富丽堂皇的卧室,金银堆砌的房间和眼前气质俊逸的嚮导格格不入,他就像是暂住在这里的过客。 「王后殿下....」 穆鹤山认得眼前的嚮导,第三军团长健在的时候曾经骄傲的说过帝国的王后曾经为第三军团效力,王后殿下无疑也是一名优秀的嚮导,可他却在第三军团最鼎盛时与皇帝结婚,他很少在大典露面,民间称唿他为——不存在的王后。 讽刺他不受皇帝的宠爱。 医疗机器人手忙脚乱的为穆鹤山整理着伤口,王后换下那一身脏污的华服,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坐到穆鹤山对面。 第15页 「我很抱歉,孩子。」岁月会偏爱美人,王后脸上的皱纹只是让他多了几分沉淀的平静。 穆鹤山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 「团长一直在等您。」第三军团团长与王后曾是年少时的至交,在被处决前,那位嚮导仍旧在偏远的荒芜遥望帝国的辉煌,他期待着王后能为第三军团创造奇蹟,可王后殿下始终没有出现。 王后伸手抚摸穆鹤山的眼角,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是个懦夫,也是个罪人。」 「我不应该离开第三军团的,也不应该听信哨兵的甜言蜜语的。」王后的手落在胸前垂挂的宝石吊坠上,那双沧桑的眼中有着与皇帝截然不同的清明,「我以为他不会变成□□的□□者,可我错的离谱。」 「哨兵不会像他说的一样爱我,也不会向在宣誓典礼上说的做一个好君主。」 宝石吊坠映出投影,那上面是及其般配的一对,哨兵不羁的摘下军帽,搂腰亲吻着嚮导,嚮导也笑的开怀,可那也只是美好的过去,哨兵逐渐忘记了嚮导,带回一个又一个所谓真爱的孩子,那个曾经带着他遨游星际的哨兵早就死在了继位典礼上,权力腐蚀心脏,也毁掉嚮导的希望,第三军团覆灭的当天,他被哨兵控制在房间里,看着哨兵数落他的缺点,看着一个个骄傲的情人走过哨兵为他建立的花园,嚮导的精神陷入漩涡。 就像原本被精心养护的花朵被踩在脚下。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孩子,我压下去了军部的消息,我可以帮你。」王后蹲下仰头看向穆鹤山,他提出了这些年唯一的要求。 「但我希望你将皇帝的处决权留给我。」 ....... 白塔外的护卫携带枪枝进入白塔,顾深在察觉到的那一刻就将躺在床里休息的嚮导裹着被子扛起,随着脚步声的不断逼近,顾深打破了玻璃,带着嚮导一跃而下,白塔的警报再次瞄准了伤势并未痊癒的哨兵,门外的护卫也发现了他们,步步紧逼,塔里的护卫也逐渐包围他们,顾深把嚮导的头按进怀里。 「把我交出去吧,顾深。」 顾深只是力气加大搂住他。 「想也别想。」 派德西听得见枪声,也感觉得到哨兵的血濡湿着不算薄的被子和逐渐粗重的唿吸,其实没必要为一个衰竭的嚮导做到这种地步,或许只是被暂时性的的惭愧混淆的情感,派德西不顾枪击伸出手,搂住哨兵的脖子,这是他们几十年人生中第一个自愿的吻。 趁着哨兵愣神,派德西松开被子,拥抱住哨兵,后背完全暴露于枪口之下,哨兵很快反映过来,可派德西的胸腔依旧被击中,白塔上飞来两架机甲,瞄准着作为刽子手的护卫,顾深只是无措的跪下,伸手按住嚮导的伤口,可是血液从他指尖渗出,滚烫的泪滴砸在派德西脸上,嚮导想要像小时候一样嘲笑,可最终只是不受控的晕厥。 顾深向机甲上走下的人祈求帮助,楚子昂只是站着,黑色的瞳仁中无悲无喜,只剩下浓郁的黑色,闻思拿出便携治疗仪为派德西救治,可嚮导的伤势太重,治疗仪的作用微乎其微。 「你带着他们走。」楚子昂说完这句话,转身回到机甲里。 闻思感觉到不对劲。 「你要做什么?」 楚子昂的声音从机甲里传出,混杂着电子音。 「我要毁了这座塔。」语毕,枪炮对着那些仍旧在攻击的机器进行扫射,黑暗哨兵的力量无人可控制,闻思只能带着两人乘坐机甲赶往医疗院,今晚的哨兵都不受控,眼前发疯的是一个,边上哭的和狗一样的也是一个,肋骨抽搐的疼痛,闻思自嘲的笑了笑。 不自量力与黑暗哨兵对战的自己也是一个。 8、第8章 失败的白月光(番外) 白敬先一直都知道,他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自出生起就对他畏惧的下人也好,成年后那座皇宫里打量他的帝王也好,无一例外都在告诉他,他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可意料之外的,那位被背叛的王后陛下,却是最温柔的一个,王后在高台上,像是被折断翅膀的鸟,繁重的装饰像是要把嚮导的嵴背压断,但却是温柔的,那位王后殿下,甚至比他的生母还要温柔,皇帝应该也发现了这一点,才会把他留下来。 明明一同走进皇宫的有二十一个年轻人,却只有他一个活着走了出来,住进了辉煌的宫殿里,成了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他的生母也再没有联繫过他,或许是拿了大把的金钱离开,或许是被见不得沙子的皇帝处决。 白敬先在星网上看到皇帝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的生母不应该做飞上枝头的美梦,真是蠢的可怜,被人当作生育的工具却还妄想着皇帝会爱上她,明明可以成为天空的雄鹰,却偏偏看中一场虚假的浮华幻梦。 那场梦确实存在,但却是王后殿下独有的。 皇帝下了死命令,即使是他这个挂名在王后膝下的孩子也最多一月见上王后一面,那时候他十八岁,还是个对社会抱有幻想的年轻嚮导,跟随侍从走过弯弯绕绕的长廊,走上被珠宝堆砌的高塔,看到了装饰华美却紧闭的房门。 他推开门,看到在窗边孤立的王后,四十岁的年纪,却和王后二十岁在军队任职的照片一模一样,除了眼角的细纹与发间的苍白,其余每一样乃至身上的气质,都与星网上王后仅存的照片一模一样。 第16页 皇帝变成了阴沉狠辣的皇帝,王后却还是有着初心的王后。 「你来了。」 王后的落寞在他面前掩饰的很好,像是长辈一样招唿着他品尝茶点,有时暖阳洒下,王后会伸手抚上他与皇帝一模一样的金髮,眼底带着怀念。 「您在怀念谁吗?」白敬先并不会在王后面前装作乖孩子,手掌抓住王后的手腕,凑上去询问。 「没有。」 王后每次都会矢口否认。 白敬先身上有皇帝的劣根性,豺狼的孩子身上也是不可控的基因。 「那我会等着,您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或许皇帝也未曾预料到,白敬先在畸形的家庭里成长,天天做着王后梦的生母在他十八年的成长中完全没有在意过这个孩子,只把他当作谈判的筹码,做着虚无缥缈的梦。 王后却是是一场美梦。 但却是白敬先期盼的美梦。 他是个嚮导,王后也是嚮导,嚮导不会让嚮导失望,他不是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哨兵,血脉里的恶劣因子不断的膨胀,他知道,王后从他身上寻找皇帝的痕迹,那头他厌恶的金髮却是最好的武器,没有人会拒绝温柔的人,他也不会。 难怪他会是皇帝选中的私生子。 原来他们会爱上同一个嚮导。 真是值得庆幸,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可笑的血缘。 —— 白敬先讨厌王后被困在皇帝的后花园里,他更希望,把王后留在自己的身边。 执掌政权多年的帝王,也该到了让位的时候,为此,他要找出一把能为自己所用的刀。 二十岁的毕业典礼上,年轻的s级哨兵闯进视线,桀骜而强大,带着被保护的自大,是他能寻找到的最完美的刀剑,白敬先也第一次感谢自己延续了皇帝的优秀基因等级,s级的嚮导,几乎不需要太多力气就将雄狮驯服。 他由内而外的开始像高台上的皇帝了,他自己知道。 王后也知道。 在他开始这场计划的时候,王后就知道了他的改变。 令人意外,白敬先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看一个人,只需要看他的眼睛。」王后垂着眼,再没看向他。 白敬先第一次越界搂抱住嚮导,第一次感受他人的体温。 「我永远,不会改变看向您的视线。」 他丑恶的心思被王后察觉,那紧闭的房门再没有打开。 直到十年后,在千钧一髮的加冕典礼上他濒临死亡。 高台上的帝后依旧坐在一起。 他不甘心极了,看着高台上垂死的老皇帝暗骂。 「我们会有来生的,」最后的几秒,他喃喃出声,「那时候,你会是我的王后。」 帝王家的恶劣因子,是王后永远的劫难。 第9章 、失败的白月光 皇宫里满是欢声笑语,贵族们的晚宴极尽奢靡,这也是白敬先被承认皇室血脉的宴会,皇帝为了爱子集结了所有权臣名流,剪裁精緻的西装完美的勾勒青年的曲线,今天的王后殿下依旧没有出现,各种不怀好意的嚮导若有若无的向着皇帝示好,即使他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哨兵,但如果他们能获得皇室垂怜,那么阶层就会有极大的提升,整个晚宴的人都带着面具,虚伪的要死,原本十年前被称为军校双子星之一的白敬先极度厌恶这种场合,但现在他如鱼得水,整个故事重复了太多次,他已经知道每个人都会爱上他,成为世界中心的虚荣已经溢满了内心,第三军团在他心中不是全无波澜,但只是,很小一部分。 大门被推开,被停职的哨兵踏着黑靴走进正中央,皇帝戒备的握紧手中的酒杯,周围的护卫也戒备这,随时担忧着哨兵的暴走,但出乎意料的,哨兵和他的狮子意外的冷静,眼底象徵狂躁的金色也消失不见,只余下如墨般的深黑,他看上去正常了不少,当然,是普遍人认为的正常,毕竟为一个残废抗争皇权,很多人都理解不了。 「看上去你想通了。」白敬先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高两阶的地方,像是小王子一样,不可否认,即使他和楚子昂都变了许多,但他的追求没有变,他还是希望与楚子昂缔结伴侣关系,不是因为年少时的悸动,只是因为虚荣和巩固权利的需要,全帝国最优秀的哨兵和嚮导,白敬先相信他们能够创下另一个神话。 帝座上的皇帝也满意的微笑。 楚子昂单膝跪下,就像慵懒的狮子,在王室满意于他的服从时。 「我终于想通了,我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原因。」哨兵抬起头,勐地起身,一把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刺穿了嚮导的心脏。 一切发生的太快,皇帝瞪大着双眼,哨兵的动作太多决绝,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白敬先无力的倒在台阶上,哨兵并未留活手,或许十年前他能够避开要害,但他的身体也沉醉于享乐,冰冷的刀刃刺进心脏,他最后还留有一段时间的意识,恐惧着睁大着眼,哨兵剖开他的皮肉,从肋骨中掏出那颗碎裂的心脏。 高举着手,楚子昂的眼平静的对视着高座上的帝王,皇帝愤怒而悲痛的唿唤着护卫和军团,但实在太晚,大厅里都是被金钱腐蚀的贵族,习惯了享乐主义的他们身上看不出开国先人的英勇,只有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 成为黑暗哨兵的楚子昂只是裂开嘴角,身旁的狮子站起身,不同于一开始的温驯,危险的看着周围的人,有嚮导害怕的尖叫,于是狮子锁定了目标,黑暗哨兵不再害怕针对哨兵的武器,极强的身体素质和坚不可摧的精神世界让他几乎成为无懈可击的兵器,疏于锻鍊的贵族妄想用精神力抵抗,那些精神触鬚被哨兵斩断,楚子昂最终变成了他们的一直期盼的兵器,只可惜刀刃对准了他们。 第17页 哨兵身上也有伤,但恍若不知,黑暗哨兵相当于将一个哨兵捏碎重组,狂躁和灵敏的五感不在对他构成威胁,就像是用钢筋水泥浇筑血肉一样,抹杀了所有不该有的因素,惜命的人永远赢不了一个不在乎生死的人,血色铸就的辉煌,高座之上的皇帝在年轻时也是帝国首屈一指的哨兵,可他垂垂老矣,身边的狮子也已经衰老,大殿里的哨兵是强健的雄狮,而皇帝只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皇帝吐出一口浊气,放松紧绷的身体,平静的看着一步步走过幼子尸体的哨兵,头顶的王冠维持着他仅剩的皇室尊严,人类有一个劣根性,即使楚子昂建立一个更好的帝国,但弒君的罪名永远压在他身上,这份罪名就像是永远的诅咒,他要让这个年轻人满身罪责的站在众目睽睽之下。 苍白的髮丝垂下,皇帝伸开手,迎接哨兵刺向胸膛的利刃,随着血肉被刀刃划开的声音,血液飞溅,确实如皇帝猜想的死法一样,可楚子昂手中的利刃还未落下。 一把骑士长剑刺穿了丝绒王座,从背后捅穿了皇帝的心脏,皇帝不敢相信的看着刀刃上定制的花纹,他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佩剑,而另一把则在他的王后手中。 啊....皇帝想起来了,他和王后也都曾是军人,他的手并不是一直紧握着红宝石令牌的,拿过刀枪、控制过机甲,可什么时候起,他的手中只剩下这个一无是处的令牌,也再没见过渺茫的星际宇宙和时空中的流星。 王座后的人走出来,穿着一身古旧的军服,像是刚见面的时候一样,排名第一的嚮导那时候嚣张的扯下他的军帽,几十年后,嚮导拿下那滑稽的王冠,挂在滴血的刀刃上,可惜露出的再不是耀眼的金髮,而是如同枯藁般的白髮。 高座下的旧贵族惊慌的尖叫,高台上的帝后已经不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满怀热血的少年人也早就被时间打磨去了稜角,镶满宝石的王冠淅淅沥沥的滴着鲜血,打磨光滑的黄金留不住炙热的鲜血,就像满怀热枕的嚮导挽救不回自甘堕落的哨兵,直到皇帝苍老的头颅垂下,王后才吐出一口气,他也不年轻了,眼角的皱纹和衰弱的体力都在昭示着他的衰败,他转身看着身后提刀的楚子昂,调侃似的问道: 「你想要这个东西?」指着那滑稽不已的王冠。 黑暗哨兵摇了摇头,未将目光停留在皇帝的尸体上,转身平静的走下高台,贵族们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楚子昂也无意阻拦,穿过花团锦簇的花园,那里的蔷薇开的鲜艷无比。 他走到一扇门前,伸手推开与皇宫格格不入的木质大门,装饰朴素的房间里站着一个高挑的人影,穆鹤山脸上还有未恢復的伤痕,皇宫里的机器人守卫为他提供了一些条件,他残缺的零件以另一种方式重塑,合身的西装下是冰冷的金属,虽然无法治癒他的眼睛,但却可以再次站立,这个世界的男主不会是什么好人,穆鹤山在被软禁期间就知道了,楚子昂刻意保持着他孱弱的身体状态,好让这具身体永远被轮椅束缚,留在他身边。 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穆鹤山侧身看向一脸阴沉的哨兵,那双灰色的眼睛分毫不差的向着哨兵的位置,穆鹤山抬起刚从机器人身上夺取的金属手臂招了招,他站在一副油画面前,他希望楚子昂也来看看。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军靴踩踏的声音。 楚子昂走到那副巨大的油画面前,但视线却是落在穆鹤山身上,嚮导看上去心情很好,对着油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过去。 「很漂亮吧。」 哨兵抬眼看去,油画上的人是白敬先,但是一个不一样的白敬先,不是在大厅里沉迷酒色的胡涂人,而是将王室服装穿出军装感觉的嚮导,继承自王室的金□□亮极了,那双眼睛仿佛有着灵魂,能够与他对视。 楚子昂一声未发,只是扭过头看着穆鹤山。 哨兵其实一直都知道,嚮导的改变,又或者说,他从没有认识过眼前温和的嚮导。 但无论如何,即使身为黑暗哨兵情感波动几乎为零,他也想要将嚮导留在身边。 「我相信你们会建成一个新的时代,小昂。」金属手臂温柔抚摸着哨兵的脸颊,可留下的只是刺骨的寒冷,那双灰色的眼中看得出讽刺,哨兵意识到嚮导或许能够看到一切,只是以另一种方法,「我很抱歉,让你变成黑暗哨兵。」 从确定下方法后,系统就在微弱的释放着红噪音,哪怕是探视白塔,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穆鹤山推算的催化剂,他做不出像别的员工那样捨弃自己成为小说人物的选择,他其实自私的要死,金属的手臂也同样感受不到楚子昂的温度,看着那张俊美的脸,穆鹤山不得不承认,或许在执行任务时有过那么几秒钟,会被勾了心。 但幸好,也就只有几秒钟。 「你会成为个好的领导者的。」 在手臂收回前一秒,哨兵抬手抓住那只冰冷的手臂,妄图以温度打动冰凉的金属,成为黑暗哨兵很大程度上就像是得了情感障碍症,知道这份情感有多重要,但却像是鱼刺在喉,连一言一句都说不出来,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眼波微动,被摧毁过的精神图景已无阻挡狂风过境的必要,楚子昂能表达的,不过是微颤的指尖。 滴答—— 血液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响亮。 第18页 哨兵颤抖着垂下眼,嚮导身下浅浅堆积着血水,黑色丝绒西装下与金属连接的伤口不断渗出血迹,这血液比皇帝的鲜艷不少,也炙热无比,血液濡湿了高级的材质,穆鹤山关闭了痛觉屏障,尖锐的疼痛刺入脑海,坚不可摧的钢铁也留不住滴落的血液。 穆鹤山看着哨兵眼角微红,终究还是没有收回手臂,被刻意维持的孱弱身体逐渐到达极限,看着哨兵的模样,穆鹤山突然想起,在他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从废墟里带出的小哨兵,那双眼通红,却是不服输的模样。 失血使嚮导维持不住站立的姿势,在他瘫倒之前哨兵搂抱住他,与此同时,在花园舔舐伤口的狮子背上跳上一只轻巧的白猫,精神体们没什么动作,只是平静的对视,白猫的状态很不好,盘踞在狮子毛茸茸的皮毛上之后闭上了眼,远远看去,蔷薇丛里只有一只白狮子,看不见猫的身影。 大厅里弒君的王后在星网上再次平反第三军团的案件,多年有名无实的王后在几十年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星网上因为皇宫的流血事件和黑暗哨兵的出现沸沸扬扬,无数条消息中掺杂着几条与王后相关的信息。 有了皱纹的手抚摸过那条消息。 『曾经是军校第一的嚮导,如今却变成这样。』 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关闭了星网,挥手打翻边上装点的烛台,火焰燃起满地酒水,看着火焰包围住白敬先的尸体,嚮导平静的走下阶梯,走进炙热的火焰里,在热浪翻涌中,他看见第三军团的同窗穿着一身军服,笑着递给他军队的徽章。 在他接过徽章的剎那,火焰完全吞噬了他。 火焰烧毁了富丽堂皇的大殿,烧毁了百花齐放的花园,却没损毁边上的小屋分毫,前来营救的护卫在毁坏的蔷薇园里发现满身脏污的白狮子,那只狮子兇狠无比,没人敢贸然靠近,小屋里的黑暗哨兵在油画前坐下,怀里抱着嚮导冰冷的尸体,粘稠的血液裹住嚮导的尸体,哨兵面上无悲无喜,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穆鹤山确实早已死去,就像是他的白猫一样,静悄悄的走了。 在中央医院的派德西听见了医护讨论着第三军团的案件,突然唿出一口气,或许会有人替他记住第三军团吧,恍惚间那只漂亮的蛱蝶又落在他的指尖,在营养液没过口鼻的前一秒,病房里的探测仪发出巨响。 最终能留下的,只有那一枚不合适的戒指。 还有顾深因失控被关押的三个月,他无法接受派德西的死亡,在饮弹自尽的前一秒被拦下,眼神死寂的楚子昂按住他的动作。 两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哨兵开闢着更美好的时代,看着别人幸福美满,安居乐业。 但他们什么也不会拥有。 穆鹤山在死前没有听见楚子昂的声音,但他的话语成为哨兵的精神暗示,机械性的成为领导者,机械性的活着,除此之外,楚子昂就没有别的目标了。 他希望嚮导高兴,于是他活着。 穆鹤山想要离开,他原本是不愿意的,可闻思夺走了嚮导的骨灰,撒进天地间,随风消失。 于是哨兵常坐在总统府的窗前,看着外面的一切。 他的嚮导成了所有,于是他注视着一切。 根据记载,第一位革命者死于三十年后的雨季,以刺进心脏的匕首为这一生画上句号。 传说自杀者不入天堂,哨兵希望,他们不会再见,只要不相见,嚮导就能有更好的人生。 他弄丢了月亮,从此以后黑夜无光。 第10章 、失败的白月光(番外) 派德西从小就很招人喜欢,在分化前喜欢他的男女都不在少数,他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是很容易让人喜欢上的存在,那时候顾深和他的父母是战友,两家人常常聚在一起。 小时候的顾深是个阴郁孤僻的性格,不开朗的小孩容易被孤立,顾深的双亲也很担心他,于是派德西从小干什么都会拉上顾深,不管是出游还是学习,慢慢的熟悉了,顾深也慢慢的改掉了阴郁的性格。 只不过在不知不觉间,派德西变成了粘人的跟屁虫,而顾深变成了更受欢迎的那个人,顾深中学时代能力出众,那个时期的孩子慕强,于是顾深变成了偶像一般的存在,而派德西的能力只算得上中上,于是隔阂从这里就慢慢增长。 但派德西依旧很喜欢自己的竹马,也觉得这些只是必须会经歷的摩擦。 直到他们成年拿到的分化评定。 他分化为嚮导,而顾深分化成了哨兵,原本这个结局双方都很高兴,可是又沉默了下去,b级和a级的差距不是后天的努力可以补救的,嚮导没有办法安抚哨兵,因为他们实力悬殊,不像故事书里写的那么,也没有那么幸运,等级评估的结果已经昭示着他们的结局。 年轻的嚮导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追随着哨兵的步伐,考入了嚮导占比极小的第一军校,在军校的四年里,人人都知道有个倒追了哨兵很多年的嚮导,那些议论声一开始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日积月累下来,堆积了太多遗憾,那些遗憾曾经一度让派德西想要放弃。 而后福祸相依。 他的双亲战死,顾深的父母为了照顾故人血脉强硬定下了婚约,顾深没有反对,而派德西却把这视作生活下去的稻草。 那枚不合尺寸的古朴戒指支撑着他走下去。 第19页 派德西加入了第三军团,这个象徵着嚮导运动的军团一直不被看好 ,但派德西很喜欢这里,这里的战友都像是家人,身为普通嚮导的他们比别人更理解派德西的脆弱,年长的士兵会把他们这些新人当成孩子,加入第三军团的几年,是父母去世之后,最美好的几年。 那时候派德西很喜欢把顾深的照片给战友们看,就像是家里的小辈恋爱后希望得到长辈们的认可,照片上的顾深军装挺拔,那张俊美的脸让他有不少追求者。 偶尔夜深时看着那张照片,派德西有些恍惚,那个内向阴郁的少年什么时候长成了这般可靠的模样呢?他也记不得了。 蛱蝶的翅膀花纹艷丽,但有人却害怕那样诡魅的花纹,他的精神体单从外貌上,也不怎么招人喜欢,但顾深的黑豹威风凛凛,勐兽的形态昭示着哨兵的强大,蛱蝶很喜欢在黑豹面前展示翅膀,扑扇着翅膀,想要停留在黑豹的鼻尖。 但被无情的拍落,漂亮的翅膀破开小口。 那时候的派德西就像他的蝴蝶一样,不断的追逐着遥不可及的人。 直到残酷的现实踩断他的骨头。 第三军团的叛国罪是政治的筹码,贵族们不会在乎普通的嚮导,在押送入星际监狱之前,派德西在牢里祈求过已在第一军团展露头角的顾深。 他只希望能够再仔细的翻查一次,只需要再仔细一点,他所爱的第三军团绝不会叛离国家,牢狱里全是尘土,派德西边哭边祈求,而顾深只是在铁栏外看着,考究的制服和派德西身上的脏污对比鲜明,刺眼无比。 派德西狼狈的像是匍匐在地的流浪狗。 他折断的傲骨没有换来哨兵的信任,甚至连同情和可怜都没有,哨兵居高临下,而他像是恶臭的垃圾。 原本准备好迎接死亡,但派德西没有被押送到星际监狱,他被护卫们押送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遮挡的东西,被送入了白塔。 那座塔看上去光鲜亮丽,可墙壁里不知道渗透了多少人的血肉。 派德西看着他喜欢了几十年的哨兵,毫不犹豫的签下那张申请,看着护卫将他押送进入白塔,派德西用哭干所有眼泪而通红的双眼,看着意气风发的哨兵。 被关进那座小屋的时候,他心脏的跳动已经慢慢开始停止,从进入塔的第一天起,生命就开始了倒计时。 最开始他还会挣扎和反抗,但那些发狂的哨兵轻易压制住他,咬痕一个个增加,青紫痕迹不断,白塔里唯一的军人,他格外受欢迎,受的伤也格外多,最初的三年里,派德西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白塔看管的很严,他连寻死都机会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脏透了,由内而外的腐烂了。 蛱蝶慢慢的丧失着生命力,花园里盛开的玫瑰只是药物维持的家乡,实际上塔里的一起都死气沉沉。 派德西开始放弃了。 他没有家人,也没有爱人,塔里有嚮导经常收到哨兵的信件和花束,一字一句都是悔恨,那个嚮导偶尔会让派德西一起看,孱弱的嚮导讽刺的指着信件上的爱意。 "这些对我而言只算是个乐子。" 那个嚮导活不久了,在被他的伴侣以谋杀罪送入塔的第四年去世,白塔的葬礼也很低调,科技让人能在瞬息之间变成灰飞,派德西隔着狭小的窗户看见了。 在那位嚮导的骨灰被倒入花园的土壤时,白塔外面压制着一位哨兵,衣冠楚楚文质彬彬,倒是让派德西有些意外,因为那位嚮导生活节俭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很难想到有个这样的伴侣。 哗啦啦—— 骨灰只有那么一小捧,倒进土壤里,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大片大片的玫瑰吸收了。 花开花落,那个哨兵连玫瑰都留不住,遑论他的嚮导。 死亡之前是衰竭,身体的变化其实很明显,派德西身上的咬痕没有消下去过,有些伤痛也没有痊癒,他已经不在意了,只是在最低效能的活着。 他想死,但也要活。 如果他死去,那么第三军团就没有人记得住了,掰着手指算日子,看着日升日落,就这么熬下去。 但突然有一天,机器人给他带来了花束和信件,在他进入白塔的第四年的春天,空荡荡的房间开始堆积起了信件和花束,一开始派德西还会拆开看看,信件上的字体和记忆里一样漂亮,上面的一字一句也是他四年前想看的。 但也只是四年前了。 几百封信件他一封也没有看完,有时候是不想看了,有时候是被闯入的狂躁哨兵打断,到后面他厌倦处理那些枯萎的花束,让机器人一概放在门卫,慢慢的,堆起了一座小山。 其实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但大多没有意义。 漂亮衣服,白塔里没有人会需要这种东西,于是派德西把那昂贵的面料当做抹布擦拭"工作"的残余,然后丢弃。 精緻的糕点,他分给那些还在挣扎期的嚮导,别人还有求生的欲望,总好过他的现状。 后来他和那个去世的嚮导很像,偶尔会开封一张纸,粗略的扫过上面的爱意和悔恨,然后裁剪折迭,折成漂亮的千纸鹤,就当做打发时间。 在穆鹤山出现之前,派德西已经注意到塔外的哨兵很久了,其实白塔是可以探视的,只不过需要嚮导的同意,但被送入白塔的嚮导,有谁会同意呢。 第20页 当然是没有人。 在他的蛱蝶彻底消失以后,派德西的生命开始最后一段时间的倒计时,而几乎同时开始狂躁的顾深,可能会加速他的死亡。 微弱的精神力费力的安抚,他布满咬痕的肩膀再没有哨兵可以吻上的皮肤,哨兵一次次的覆盖那些痕迹,滚烫的热泪滴在咬痕上,只会带来灼痛。 那枚戒指,哨兵尝试着在他睡梦时带回他的指间。 但随着嚮导的翻身会落在洁白的床铺上。 堆在房间一角的礼物堆里有很多枚戒指,但那些绸带包装完好,堆着灰,嚮导一个也没有看过,桌上没有他送的精美花束,只有穆鹤山带来的因失水太久而衰败的向日葵。 黑豹卧在床边,搜寻不到蛱蝶的气息让它焦躁而没有安全感,顾深也感受不到安全感,白塔植入的晶片使嚮导无法被标记,他只能吻着嚮导的侧脸,祈求着亲吻。 派德西看着顾深现在的样子,莫名想到几年前的自己。 "你现在看起来像是只可怜的狗。" 哨兵没有反驳,只是抱紧了他亲吻。 子弹只是助力了死亡,他没有死在白塔已经比预想的好上太多,而第三军团的翻案更是让他高兴,在意识的最后一秒,派德西看见第三军团的旗帜飘扬,他的同伴们正招唿着他出战。 死亡来的很快,但他直到最后都没有想起和自己纠缠了二十多年的哨兵。 他真心的喜欢过顾深,但青梅竹马的童话不会发生在高速进化的星际,也不会发生在他悲催的一生里。 派德西到最后,或许只是个典型的失败案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大学隔壁的大专阳了,寄了,真的bbq了 第11章 、失败的白月光(番外) 在皇帝继承王位前,他是个很有魅力的哨兵,也是个完美的爱人,那头漂亮的金髮时常闪耀着光,哨兵不缺追求者,但那时候还只是皇子的哨兵会在半夜翻出学校,只为了去买到清晨新鲜的花束。 那时候的王后算得上是高岭之花,不苟言笑的样子让许多哨兵败北。 但没有人抗拒的了炙热的爱意。 嚮导能够收到最漂亮的鲜花,哨兵也在大众面前毫不吝啬爱意,他们在冰原测验里携手共进,哨兵身上有为他留下的伤口,那时候的哨兵有炙热的血液和真诚的心,那时候他们相依相存。 穿着立挺军服的哨兵曾经说过,他希望为帝国再次带来光明,青年身上有着光辉,也有着让人信服的能力,于是嚮导就像是扑火的飞蛾,原本希望和哨兵一起为世界带来新的时代。 但哨兵的改变突如其来。 爱成为了束缚的工具,换上一身华服的哨兵用爱迷惑了嚮导,把第三军团的团长关在空荡荡的皇宫里,层层迭迭的珠宝掩盖了心脏的热忱,嚮导想要寻找那颗让他深爱的真心。 但只看见冰冷华丽的珠宝。 哨兵曾和他说过那王冠以血构成,话语里都是不耻,可现在面前的哨兵将王冠高戴,还不断往上装点着宝石,权力带来的快捷方式是诱人的潘多拉魔盒,这种浮华腐蚀了他爱的哨兵。 那场华丽的婚礼,嚮导逃离过,但无穷的金色锁链捆住了他的手脚,把他关在吃人的皇宫,嚮导尝试过唤醒他爱的那个少年,可无济于事。 珠宝覆盖的心脏太过坚硬,永远触碰不到温热的血肉。 嚮导知道他们的感情并非坚不可摧,却没想过如此脆弱,在哨兵登基后的几年内,帝国笼罩在更深的黑雾中,哨兵的手段强硬,就像是掠夺珠宝的巨龙,无数奇珍堆积在不断扩大的皇宫,镶嵌在王后桂冠上的红宝石上不知道沾着多少人的鲜血。 变化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理念的偏离使他们争吵不断,嚮导扯断束缚唿吸的珍珠项鍊,纯白洒落在猩红的地毯,皇权的压制禁锢着他,哨兵的连结压制着他,在他们结婚的前几年,嚮导最常待的,就是寝宫里那张巨大而冰冷的床铺。 嚮导拒绝提供基因与哨兵结合出新一代,高智慧的人工卵巢会被进行多少基因篡改,他的孩子又会被制定什么样的性格和野心,嚮导不敢赌,也牴触着王室的一切,伴侣之间的裂缝不断扩大,他不断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从那以后,他就变成了不存在的王后。 皇帝的情人接连不断,男的女的,穿着华服珠宝,像扭曲的孔雀,纤细的脖子上带着沉甸甸的宝石,哪怕下一刻那些装饰会压断他们的骨头,情人们耀武扬威的踩断花园里的蔷薇,在花朵被碾碎的剎那,心脏或许有一瞬间的疼痛。 偶尔,嚮导还是会想起,军校里那个捧着鲜花表白的哨兵。 皇帝从不会耽于情爱,这一点嚮导很清楚,慢慢的,那些情人再没有出现在他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天赋不一的孩子,在看到那些懵懂的孩子的瞬间,嚮导感到凉意席捲了全身。 皇帝只是在选拔,选拔出尽可能完美的下一代,就像是煽动猎杀的雄狮,那些年龄不一的孩子出现在花园的瞬间,嚮导颤抖着,皇帝从背后搂抱住他,像爱人的呢喃,在他耳边询问。 "你更喜欢哪个孩子?" 那双手抚摸上嚮导平坦的腹部。 "喜欢谁,谁就是我们的孩子。" 第21页 嚮导噁心的想吐,但皇帝把他抱回了寝宫,疯魔的皇帝无所不用其极的获得一切,哪怕只是臆想,他也会承认那是他们的孩子,哪怕嚮导极力的否认。 第一批孩子失败了。 皇帝这样想着,他的王后不承认任何一个,于是他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嚮导以为皇帝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但他还是错估了一切,在他问起那些孩子是否回到母家后,侍从表示—— 皇帝陛下从没有过任何子嗣。 那些孩子被埋在花园的土壤。 嚮导因为这件事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他不得不承认,他非常恐惧变成皇帝的哨兵。 很快,第二批孩子成群结队的再次出现在花园里,嚮导握紧了拳,这次他选择了所有孩子,以为这样就能保留下所有的孩子。 "我们只会有一个孩子,最爱的孩子。" 皇帝这样说,皇帝觉得他依旧不爱这些孩子,于是悲剧又一次上演,愧疚感让嚮导寻死,可皇帝发现了他的意图,机器人二十四小时监管,房间里最尖锐的东西,或许只是花盆里植物的根茎。 于是嚮导只想到一个方法。 他希望让那些孩子成年后再进行挑选。 第三军团长偶尔能够来到皇宫,于是嚮导留下特殊的信号,希望他能够看到。 军团长确实看见了,多年来他们的默契依旧不减。 第三军团协助那些孩子逃亡的事情被皇帝发现,在皇帝强硬的搂抱住嚮导的瞬间,嚮导就知道,悲剧的齿轮开始转动。 皇帝喜欢他无助的模样,希望他变成囚鸟,希望他变成菟丝花,于是他砍断嚮导所有翅膀,打碎他的执着,帝王的冷酷贯彻进皇帝的骨血,亲人朋友都不需要。 他的王后只需要在他身边。 堂吉诃德般的荒谬童话因为皇帝的残酷变成现实,在臆想里,他与嚮导依旧相爱,并且会有一个最爱的孩子。 在第三批孩子成年时,白敬先吸引了嚮导的注意,那个孩子看上去和死气沉沉的帝国不同,看上去就像是几十年前的哨兵。 就像他爱着的那个人。 皇帝感受出了嚮导的喜悦,于是他疯狂的笑着。 他和嚮导终于有了所谓爱的结晶。 穆鹤山曾以为白敬先是因为主角光环才成为皇帝最宠爱的孩子,但却没想到,自始至终,白敬先只是一段扭曲爱情的蝴蝶效应。 王宫大火的那天,皇帝死在王座之上,他最后的印象停留在嚮导的背影。 火焰烧毁了蔷薇,烧毁了一切虚假的浮华,也烧毁了迷惑人心的皇权。 嚮导被火蛇缠住的瞬间,回头看向王座,恍惚间,年轻哨兵的身影出现在年老的帝王身边。 哨兵拨下剑刃上悬挂的滑稽王冠,镶满宝石的冠冕砸落在地,巨大的切割面漫上蛛网般的碎裂,那头金髮在火光中耀眼无比,比皇宫中的珠宝还要瞩目。 嚮导爱着的,一直是那个哨兵,而不是掌权的帝王。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在纠结是再写一个if线番外还是直接下一个世界,因为我这人写东西没有大纲,所以很多脑洞都需要单独的角色篇章…… 第12章 、变心的青梅竹马 死亡对于现在的人类而言司空见惯,因为没有人能够真正死亡,就像他们现在不算真正的活着。 【检测到工作人员穆鹤山】 【开始世界投送】 那些零碎的记忆唤醒了穆鹤山很久之前的记忆,同样是一本古早味的小说,只不过他的角色在这里其实并不是炮灰。 最多只能算得上背景板而已。 文章中的主角楚淮在大学中作为学神,与转校生学霸的高智商恋爱,虽然作者的文笔其实更倾向于言情小说中的玛丽苏流派,但总体基调作为小也无功无过。 穆鹤山的功能就是贡献主角之间唯一的波澜,即使他的角色早在故事线真正开始前死亡。 是的,穆鹤山这个角色,是在正剧之前已经死亡的人物。 为了填补主角回忆中的空缺,穆鹤山真真切切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年,在故事中,他和楚淮出生在同一个胡同,邻里街坊互相认识,所以他们也算得上是从楚生开始就认识,实打实的竹马竹马。 他们两个一动一静,穆鹤山爬树逗鸟的时候楚淮会抱着书向家长打小报告,然后在穆鹤山被揪耳朵教训的时候像狐狸一样狡猾的笑。 长大了,穆鹤山成了高中远近闻名的校霸,校服从不好好穿,衣服上也全是嚣张的涂鸦,甚至大胆的打了耳洞,走路都有种嚣张的气焰,要不是他长了一张不错的脸,怕是会被女孩子当成变态。 与此相对的,楚淮的校服永远规规矩矩,内搭的白衬衫永远扣到第一颗,鼻樑上架着呆板的眼镜,在记录册上无情的扣下穆鹤山的日常分,一中的学生经常看见染着金髮的校霸在校门口争论,而黑髮的学霸四两拨千斤般的应付着。 不出意料当天的升旗仪式就是穆鹤山的检讨开场白。 高中没人能想到,一个嚣张跋扈,一个清冷禁慾,竟然私底下是一对,穆鹤山的检讨上是楚淮的笔迹,楚淮书桌里的早餐是穆鹤山悄摸放着的。 他们会在人潮拥挤的操场上牵手,也会在空无一人的教室接吻,楚淮会替他遮掩上课偷吃零食的小动作,他会在夕阳下弹着吉他唱一首专属的小调。 第22页 他们都是彼此的特例,就像小说里的那样。 但故事里的他们面对的是残酷的现实。 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穆鹤山的父母,巨大的变故让他错过了高考,刚成年的少年为了年迈的祖母,不得不出去讨生活,出于兴趣学习的吉他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加入了一个街头乐队,每天换在不同的酒吧驻唱,靠着客人的打赏勉强度日。 他们驻唱的地方鱼龙混杂,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不被杀价,穆鹤山身上多了纹身,也多了菸酒气,那头金髮从未冒出过黑色的髮根。 而楚淮中规中矩的上了大学,身上全是书卷气,仿佛和他之间有了裂谷般的缝隙,在他们极少的相处时间里,楚淮的眉头紧锁。 而穆鹤山每次接触到那样的眼神,只能急切的亲吻,他卑微的恳求着曾经。 但他挣扎的求爱带来了下一个噩运。 被发现的性取向使他被乐队踢出,原因只是因为乐队队长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穆鹤山那天在街头喝了两罐啤酒,抽了一包烟。 他是喜欢男人,但也只喜欢楚淮。 顶着一身菸酒气,他在街头背着吉他坐到天亮,等到街边的花店开门,有些侷促的进店选了一束鲜花,店主是个性格不错的年轻女性,看见他的打扮也不害怕,笑着给他包扎好了花束。 穆鹤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每次见面都会给楚淮准备好礼物。 趁着店主不注意,穆鹤山把吉他留给了她,那把音色不错的吉他留在了漂亮的花店。 因为那时候这个角色的故事将要走到终点,人生已经走进了末路。 他抱着玫瑰等在楚淮的校门口,看见了那个气质不凡的转校生,隔着自动化的大门,却像隔了一整个海洋,那是他怎样都赶超不了了存在。 主角果然天生般配,在楚淮看见他后,皱着眉走上前来。 啪—— 店主精心挑选的花朵砸在地上,楚淮的身高需要穆鹤山略微抬头才能对视。 "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啊,简讯分手,草率的分手方式让穆鹤山喝了一夜的酒,边哭边笑,扫地的大爷都觉得他是个疯子。 "以后别再来了。" 手里被塞入一沓百元大钞,沉甸甸的分量需要他连轴转大半年,但却只是楚淮的零花钱。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的差距就很大。 穆鹤山没来得及说话,那道大门又阻隔开了他们。 砸在地上的黄玫瑰颓废的垂着头,枯萎的花束里面露出一小枚戒指,那枚戒指咕噜噜的转动,被前来寻找吉他主人的店主捡到。 那是一枚普通的素戒,即使做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也没有增值多少。 吉他上面有张便利贴,那是穆鹤山留下的。 【如果您不需要的话,就把它卖了,去买条漂亮的裙子吧。】 于是吉他被店主挂在店里,还专门定制了玻璃柜,希望那位客人哪天能够想起它,即使几年后有人愿意开出天价收购,店主也没有点头。 穆鹤山回到胡同里,年迈的祖母听见他喜欢男人的风言风语,气的闭门不出,让他滚出去,穆鹤山叼着烟没说话,照旧给老人家热好了饭菜,把那沓钱和自己的银行卡全部放在桌上。 然后小心点推门出去。 他要去进行穆鹤山的死亡结局了。 迫于生计,他选择去非法的地下城当驻唱,那头金髮和漂亮的皮囊很容易被人盯上,那杯加料的酒被推到他面前,同时还有边上厚厚的纸钞。 这对于穷困潦倒的他而言,没有办法拒绝不是吗。 只是有些可惜。 穆鹤山的身体对那些非法的药品极度抗拒,易过敏的体质让他连滚带爬的躲进脏污的厕所,他疯狂的呕吐,但只有透明的酒水。 头晕后不久,就是窒息,血液停止了流动,他拼命的唿吸但无济于事,就像是脱水的鱼,口吐白沫倒在骯脏的瓷砖上。 他死于过敏性休克。 在他死后,主角将飞快的发展感情,他的死亡,最多只是给他们增加一点生活的乐趣。 很快就会忘记,没有人会在意。 地下城的保安发现了垂死的穆鹤山,来到这里的人不会乐意和医院打交道,于是他们决定了更方便的方案。 刀子割在那张漂亮的脸上,一下又一下,直到血肉模煳,手指的指腹被打火机燎烧掉指纹。 身强力壮的保安趁着夜色把他背到了河边,这里连通着海洋,如果运气好,那么他就会尸沉大海,就算运气不好,那也会烂的不成样子,何况他死于药物。 别人只会把他当成自作孽,不可活。 穆鹤山处于急救的黄金时期,但他被抛入了水中,血液吸引着鱼群来啃食,他死亡之前,只有疼痛的记忆。 唯一的好奇。 就是楚淮知不知道,那天他送予的黄玫瑰的意义。 —— "……"回忆完这段全剧最惨的剧情后,穆鹤山问出了和上个世界一样的问题。 "这次我是需要违背生物学存活着吗。" 【……】系统也沉默了。 一人一统沉默了良久后,系统表示无论如何我们先试一试。 穆鹤山回到身体时,鼻尖闻到的是海水的咸腥味。 睁开眼,是间海边的木屋,还有个老人家在前面熬着中药,苦涩的药材味呛着穆鹤山直咳嗽。 第23页 "哟,醒了?来过来喝个药去去寒,马上就要出海了。"老人家招唿着他喝下一碗驱寒补血的药。 系统把合理化的剧情安插进他记忆里。 忽略那不可思议的存活率,他被赶海为生的渔民救下来,因为药物的原因他的嗓子不成样子,渔民们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或许有什么不可说的事情。 在确认过他没干过坏事以后让他住在荒废很久的小屋里,身体好了以后就和渔民一起赶海过活,穆鹤山的日子依旧过的很拮据,但几年过去也攒了小万块。 他希望悄悄的把钱交给外婆,却发现胡同已经被拆迁,他昏迷了太久,久到他再也找不到唯一的亲人。 穆鹤山回来的时间,是原定死亡线的三年后。 头髮留的很长了,一开始省钱自己剪,后来所幸抽了根绳扎起来,原本金色的头发现在只有发尾有些焦黄色的痕迹。 穆鹤山按照日程出海捕鱼,那双弹吉他的手烧伤过,现在已经长满了茧子,脸上的疤有几道格外深,治不好,所幸就那样放着了,驻唱的嗓子也没了,身上唯一留下的相似之处,恐怕只有那些在街边贪便宜纹的滑稽图案。 今天的收穫不少,均分后还有一部分剩下的,穆鹤山挑出一些不新鲜的留着晚上吃,带着还算鲜活的鱼虾去了市场摆了个摊子。 今天的市场格外热闹,还来了不少媒体,这个架势在小说里算得上是独一份的,用不着系统提醒,他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按照剧情的发展,楚淮在毕业后就会发展庞大的商业帝国,毕竟这种小甜文如果想要完美发展,那就需要有强大的经济基础。 鱼虾在泡沫盒里蹦跶,穆鹤山有些出神,这个世界崩盘的原因也是莫名其妙,他们的关系其实是半开玩笑的开始的,分手的方式也不像其他世界决绝,最多只能说作者给这个人物安排的命太不好了。 系统看见崩盘结局的时候,穆鹤山都能从它的电子屏幕上看出扭曲。 楚淮这个人物崩坏的时候,穆鹤山的身体都被鱼虾吃完了,连骨头都找不到,于是楚淮开始寻找对象,一开始还算是正常,直到后来他开始绘画和雕刻,主角光环向来强大。 在崩坏的世界线里。 楚淮的别墅里有很多个栩栩如生的穆鹤山,每个地方都有,连着看就像是被定格的时间,有弹吉他的穆鹤山,有微笑的穆鹤山,床铺上也有睡着的穆鹤山,密密麻麻,而楚淮生活在那里,一步也不离开。 楚淮的死亡源自于他摆放的雕像,他放置的太多,就像是多米诺骨牌,在下人失手打翻一个雕像后,他失去了所有的楚淮。 一个也留不下。 于是他用吉他的琴弦绕在脖颈上,一点点勒紧,等到别人发现,他已经死于失血过多。 几百个自己……穆鹤山光想想脸上表情就很丰富。 泡沫箱里的鱼不小心跳出去,恰巧还是最贵的那条,于是穆鹤山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走到路中央伸手去捡,手背上的纹身露出了小部分。 下一刻,一只手抓住了他,西装上的蓝宝石袖口足够买下他的小屋。 那条鱼半死不活的扑腾着。 穆鹤山直起身抬眼看去。 额头不再有黑髮遮挡,规整的梳成成功人士标配的背头,完美的身材撑起一身黑沉沉的西装,光是一条领带可能就赶上所有渔民小三个月的收入。 穆鹤山有些僵硬。 因为眼前的楚淮不太对劲,与上个世界的楚子昂不一样,楚淮冷静的过分,甚至带着笼络人的微笑。 【主人,接受到主系统通知,该世界的主角楚淮系bug干扰导致人物二次重启】 翻译一下,这位重生了。 "……" 我能不能现在就死,就现在。 楚淮按照死亡之前那个黑影的指引,开发这片海域,那片黑影没有骗他,他找回了失去的宝物。 察觉到穆鹤山想后退,楚淮把他搂进怀里,昂贵的羊绒大衣染上海腥味,但楚淮越抱越紧,他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上辈子的崩溃导致了他的异常。 他没有办法活在没有穆鹤山的世界,一分一秒也做不到,如果他这次依旧失去爱人,他会彻底的坏掉,坏到把所有人带进地狱里烧死。 「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楚淮的力气意外的大,一只手就能钳制着他的两只手腕,媒体看见这个画面想要拍摄,却被楚淮徒手打碎了镜头,摄影师在那瞬间发现这位年轻的上位者。 有些不太对劲。 他将穆鹤山完完全全控制在怀里,地上的鱼已经彻底死亡,抬手抚摸上穆鹤山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枯黄的长髮。 "黑髮也很漂亮。"而后颤抖着手轻轻抚上那些纵横的疤痕,"一直都很漂亮。" 损坏的嗓子发出嘶哑的音符。 楚淮抱着他回到昂贵宽敞的车中,但没放手,笑眯眯的把他搂在怀里坐着,不允许抗拒的亲着穆鹤山的侧脸,嫌弃脸上的金丝眼镜碍事,把它丢到一旁。 系统建议穆鹤山短时间内拉开距离。 穆鹤山表示极其鄙视这种事后诸葛亮的行为。 他的嗓子本身就有些发炎,说话都不太好发音,身体又差的不行,除非主角死亡才能撤退。 但偏偏楚淮不能死。 第24页 但他又是个意料之外的重生bug,这种情况主系统会考虑到bug的扩散而要求员工事先观察而后採取行动。 可惜穆鹤山的系统和他一样算是个莽夫。 车里准备的毛毯被裹在他身上,楚淮只是笑着看着他,除了搂搂抱抱亲亲这种不对劲的行为,他还是蛮像之前的楚淮的,指的是他们恋爱的期间。 "晚上想吃什么?奶油浓汤好不好?还是想吃什么小吃?" 穆鹤山没反应,楚淮就自顾自的说下去。 "过段时间有你喜欢的乐队表演,我定了位置。"他把头埋进穆鹤山的肩膀,满足的唿出一口气,"我给你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还有好看的耳钉。" 男人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和他谈论着幸福的未来。 穆鹤山瘦削的手指被捧在手心,楚淮不断的唿着气,仿佛那样上面的冻疮就能消失,偏执的重复着,强迫性的条件反射。 "很快就没事了,宝贝。" 这次的笑比任何一次都温柔,但却让穆鹤山毛骨悚然。 楚淮的人设已经坏掉了,他听不进话看不进现实,就像上个世界的皇帝。 他活在自己荒谬的童话里构建着未来。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主人,怎么办?】 首先,我需要申请双倍的奖金。 作者有话要说: 穆鹤山(摆烂):加钱 第13章 、变心的青梅竹马 楚淮其实意识到了,他的人生是被无形之中安排好的。 他已经经歷了很多次一模一样的人生了,但在这次,就像之前所有的记忆涌入大脑,巨大的信息压迫着大脑,切割着他的唿吸。 其实在时间回溯之前他就有了意识,但他是个懦夫,一个愚蠢的懦夫,他没有抵抗过所谓的天意,一次也没有,楚淮觉得那是天意,天意不可逆,既然上天安排好了所有,那就顺着这条路走。 上天对他确实偏爱,从出生到成年,他顺风顺水,长得俊美非凡,成绩优异,家庭和睦,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一切都很美好,楚淮一直觉得,他和穆鹤山,会是竹马竹马的爱情。 穆鹤山高中的时候上课经常打盹,秋天的暖阳照射进窗口,少年黑曜石的耳钉折射的光芒映射在他摊开的数学课本上,吸引着他转头,然后悄悄拉上窗帘,那样之后会看见少年舒展的眉头,第二天早上抽屉里的早饭边会带上一份橘子味的饮料。 少年之间的情爱无需多言,他们的暧昧已经度过了整个高一,在一起的那天,他们仿佛心有灵犀,穆鹤山带着那把漂亮的吉他在无人的空教室清唱了一首小调,少年半开玩笑的问他要不要在一起,内心的激动让楚淮差一点捏碎的藏在背后的玫瑰花。 他们的恋爱隐秘而盛大,楚淮会在替少年写的检讨书了夹着一条写着情话的便利贴,每天早上的扣分记录会被严谨的学生会长在课后抹去,嚣张的少年会被逼在闭塞的洗手间穿好校服。 穆鹤山的爱意如海洋汹涌,和外表不一样,少年喜欢给他带任何好吃的东西,楚淮的父母感情很好,但繁忙的工作让楚淮很少感觉到温情,从小到大,每一年的除夕,穆鹤山都会用雪球砸在他的门口,等到他打开门,少年就会拉着他躲进自家温暖的饭桌上。 学校里都说穆鹤山会带坏他这个好学生,但就是因为穆鹤山,楚淮才能成为现在的样子。 但意外毁去了细水长流,那个漂亮的少年身上沾上了菸酒气,身上多了街边廉价的纹身,穆鹤山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就像是阳光蒙上灰尘,少年在街边的乐队讨生活。 上天仿佛以此为乐,大学里出现了另一个闪光的人,冥冥之中的力量推动着楚淮向那个人靠近,他没有反抗,人胜不了天,那他顺从就好了。 或许顺从了,一切就会好转,说不定少年爱情的破裂是必定的未来,楚淮桌上零散的堆积着穆鹤山送的礼物,有粗糙的手工戒指,也有被做成书籤的干花,他在宿舍里看着那些东西,编辑的分手简讯发送之后,狠下心把它们丢进了垃圾桶里。 断的干净了,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上天决定他不应该爱上穆鹤山,那就顺从天意就好了,说不定少年身上的噩运,就是因为他。 第二天他看见面色憔悴的少年,心脏有些疼,但他拍落了漂亮的玫瑰,任由冰冷的大门隔开了他们。 那时候他没有想过,他彻底失去了太阳。 分手之后的半年,他没有听见穆鹤山的消息,学校里他和转校生的绯闻沸沸扬扬,但他们一直没有在一起,楚淮感觉得到上天在压迫他的行为,转校生表达了好感,可不知道为什么。 楚淮从没点头。 他们之间的暧昧,就像是做戏的粉红泡沫。 在他大四开学的那天,有警察找到了他,带着一张比对证明,有人在捕鱼时捞上来人骨,皮肉被鱼虾啃食的干干净净,他们废了点时间才比对上dna。 少年死在彻底分手的当天。 归国的父母惋惜着生命的流逝,出于穆鹤山一家从前对楚淮的照顾,出钱出力的支持警方调查,他们一路查找了大半年,找到了地下城。 【那是他命不好。】这是那两个保安说的。 漂亮的少年缺钱去地下城驻唱,被走私的药头看上,加了药的酒本来是为了助兴,却没想到导致了少年的死亡,犯人被审讯那天,楚淮拖了关系等在审讯室的门口,黑髮没人打理,散落在额前。 第25页 "要是送去医院,应该是能救回来的。" "诶……那里的人哪里会找医院啊,那孩子也是可怜。" 路过的警察这样说着。 在犯人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被黑髮遮住眼睛都青年歪着头看他,青年突然咧开嘴笑了,然后就是肩膀一阵刺痛。 楚淮手里的美工刀扎进了那个人的肩膀,高大的青年被警察们压制,以故意伤害罪关押起来,但他却没有坐牢。 心理医生评估的结果是他患上了精神疾病。 楚淮走出来的时候被父亲打了一巴掌,但他感觉不到疼,就像是个没有痛觉的木偶,平静的办理休学手续,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半年,走出房间的时候皮肤惨白,顺从的接受了父母安排的心理治疗。 一切就像好转了起来,但又不太正常。 楚淮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顺理成章的接手父亲的公司,以雷霆手段整顿后在商界开疆拓土,他赚的钱够花到下辈子,但也只是机械性的赚钱。 在母校不远处有一家花店,店主结了婚,生活美满,吸引楚淮的是花丛中玻璃展柜里的吉他,吉他的背面有少年的签名,展柜边上的玫瑰开的艷丽。 他询问店主是否能将吉他卖给他,甚至开出了天价,店主都没有点头。 店主告诉他,这把吉他是一个特别的客人留下的,也是因为它吸引了店主现在的丈夫进来询问,她才有了现在的生活。 "而且,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女人拨开边上大朵的玫瑰,露出展柜边角位的戒指,素戒漂亮极了。 "那位客人的花没送出去,我想或许有一天他回来找这把吉他的。" 店主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的很怀念。 "那位客人很特别,虽然打扮的很奇怪,但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善良的人意外的坚持,楚淮买不到那把吉他,也拿不到那枚戒指,他什么也没有了,就像几年前他把所有记忆扫进垃圾堆,他也被穆鹤山丢进了垃圾堆里。 他只能每天去公司前绕路来这里买一束玫瑰。 "今天的黄玫瑰品相很不错,需要吗?" 拿过精心包装的花束,谢绝了店主的建议。 黄玫瑰的花语,他一直记得。 他出生优渥,而爱人死于平凡。 以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痴迷于艺术,商人的特性让他觉得那些只是风雅的凭证,直到他开始拿起画笔,楚淮发现艺术能创造很多,在画布上,他能再看见那个弹着吉他唱歌的少年,能再次看见少年的笑。 那个转校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断联两年后出现在他的公司门口示爱,身边的员工念叨着他们的般配,就和大学时一样,楚淮笑了,笑到眼角涌上泪花,朦胧间,他看见了所谓的"天意"。 身后的电子系统闪着科技的蓝光,圆盘上闪烁着文字的播放,工业时钟样式的錶盘上显示着进度条。 他以为的天意,只不过是机械的运转。 楚淮跑回了别墅,把自己锁在画室里,未干的油画沾上他的皮肤,少年的脸颊被晕开油彩,最终留下一篇黑色,就像他被虫蛀的心脏,破开一个个口子,腐烂的蛆虫啃食着血肉。 那个人还在不断的示爱,而楚淮则把自己关在家里雕刻,所谓的偏爱让他轻而易举的达成一切,哪怕是毫无基础的雕塑,栩栩如生的人像出现在他面前的剎那,内心的热血翻涌,疯狂的雕刻,偌大的别墅里堆满了穆鹤山的雕像,连成一张张定格的图画。 直到他死亡的那天,他都活在幻想里,求爱者叩开了尘封的大门,尖叫着瘫倒,别墅里唯一完好的雕像双手举起,悬挂的琴弦紧绷在楚淮的脖子上,大量的血液干涸,腥味瀰漫在别墅里,死去的男人怀里捧着被摔碎的肖像的面部。 爱人死在仲夏,他死在大寒。 死前有片黑雾找上他,询问他是否愿意成为自己的载体,提出的报酬真是无比诱人。 能够再见到爱人。 哪怕只是一瞬间,哪怕只是一分一秒。 因为只要有那一秒,他就会抓住穆鹤山,把人带回家寸步不离,不可能会再分离,也不允许再离开。 就像现在这样。 洗浴好的青年被放置在铺好软毯的椅子上,楚淮好心情的哼着小调轻柔的给他吹干头髮,穆鹤山垂下眼不去看镜子里的影像,在主系统给予答覆前,尽可能的规避一些接触会比较安全。 但楚淮摆弄着他留长的头髮,温柔的抹上精油,拿起枯黄的发尾扫了扫他的脸颊。 "我给你剪头髮好不好?" 穆鹤山听到这句话,抬眼看着镜子里衣冠楚楚的男人,精緻打理到髮丝的商务人士和阴郁沉闷的毁容者很不般配。 洗手间的气氛沉闷,只有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三年里及背的长髮被修剪到肩膀,就像他混乐队的时候一样,再染上金色向后扎起,就一模一样。 楚淮也是这样想的,用发绳扎起上半头髮的小揪,只有几缕碎发落下,男人抚摸着穆鹤山的耳垂,像是想起来什么,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天鹅绒的首饰盒。 那里面装着做成骷髅形状的耳钉,比起穆鹤山以前的那对贵了几十倍,毕竟他那副只是街边买的合金耳钉,而楚淮拿出来的东西是奢侈品定制。 第26页 侧头避开男人想给他带上耳钉的动作,穆鹤山扯下发绳,连带着扯断几根髮丝,发绳被丢在地上,他嗓子不行,于是有见多识广的渔民交了他手语。 他比划着名离开的手语,也知道身为主角的楚淮一定知道。 但楚淮只是把他抱着,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髮,说着毫不相干的话。 结果只是穆鹤山被带进一个装修更精緻的房间,昂贵的家具都做好了防护措施,地上铺着绒毯,暖气让房间里暖烘烘的。 楚淮接过管家带来的热牛奶,转身只看见穆鹤山站在窗边,窗户外已经加固了防护网,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利器,床铺上是扯不断的丝绸,在这个温室连死亡都做不到。 角落里的监视器闪着红光。 墙壁上的书架上有各类书籍,楚淮随手抽出一本旧书,而后不由分说的牵着穆鹤山坐到床边,那本精緻的厚本子被放在穆鹤山的腿上,楚淮像是希望他打开。 抬手在书的边角摩挲良久,但还是没打开那本书。 那本书上的钢笔字记录了很多,时间跨越了少说八年,从他们的高中,一路记录到了现在,那上面有少年时期真挚的情谊,也有成年后分道扬镳的惭愧,有巨变后的残酷,也有写不尽的悔恨。 这本书穆鹤山很熟悉,因为正是他的角色准备的,交换记录的恋爱把戏,情到浓时的产物,他们分手时,这本书被放在楚淮的书架里,侥倖的躲避了被丢弃的命运。 可以说本子上是一整个青春。 楚淮看他没有打开本子的想法,于是伸手半拥着他打开了那本泛黄的笔记本,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楚淮一字一句读出自己年少时写下的字句。 "公子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穆鹤山垂眼看着书本上的一字一句,笑着拉着楚淮的手放在自己疤痕遍布的脸上。 有些事情不是以曾经的美好就能盖过的。 穆鹤山的手指用力。 楚淮亲眼看着他压着自己的手扯开紧绷痊癒的疤痕,血液从裂口渗出,血液滴在枯黄的纸上,轻轻一揉就碎开了。 "好看……吗?"毁坏的嗓子发出破铜锣一样的声音。 成了烂泥,活在垃圾堆里—— 怎样玉树临风前? 第14章 、变心的青梅竹马 医生赶到时,楚淮把受伤的青年抱在怀里,价值不菲的衬衫上有星星点点干涸是血液,伤口不算大,只是大片血迹干涸看的渗人,医生是位年长的女性,看到小辈受伤总是会心疼,医者父母心,她在很多时候让人感觉像是母亲。 穆鹤山忍不住蹭了蹭医生安慰他的手掌。 母亲这个词对他而言,过去了太久太久。 棉布绷带贴在伤口上,楚淮记下了所有注意事项,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楚淮站在边上,没有靠近,穆鹤山觉得累了,索性仰面躺下,砸进柔软的棉被里,迷迷煳煳的,有人抱起他放进了被窝里。 那感觉像是高中时突然搭在身上的校服。 只不过规整的衬衫有些扎人。 药水在肌肤上泛凉,在等待系统回復的短时间里,穆鹤山再一次把自己带回这个角色里,在无数个小世界里,每个人都是丰富的,这个角色在剧情里只活到22岁,但他的心智不止于此。 胡同巷子里再邻里和睦也会有摩擦,小穆鹤山看见过互相摆脸色的主妇和醉酒闹事的男人,也第一个发现从小不对付的楚淮其实孤独的可怕的,那么小的孩子就被父母独自留在家里,大把的金钱造不出陪伴,小孩子的心灵或许是互通的,某天晚上,趁着星光璀璨,十岁的穆鹤山学着楚淮的样子颤颤巍巍的爬上二楼的屋顶。 那里对于还没成长的孩子极度危险,但穆鹤山依旧靠近了蜷缩在房顶的小楚淮,躺在冰凉的瓦片上,细数着天上无穷无尽的繁星,直到父母发现,把他们两个一起带下来。 从那以后,他们或多或少走近了些,到了中学,楚淮每天早上骑着自行车路过穆鹤山窗前的时候会响铃两下,优等生上学的时间刚好够校霸着急忙慌赶上上课铃的起床,楚淮到班级的时间很早,他整理好课桌,把自己的书包放下后拿出一份折好的试卷,压在穆鹤山有些杂乱的书本下。 那是他标了答案和考点的英语试卷,穆鹤山龙飞凤舞的名字边上的批改人的签名是楚淮规整的签名。 然后在上课前,楚淮会自告奋勇代替教导主任查找迟到学生的工作,无论春夏秋冬,等到穆鹤山跑的领口敞开踏进,每一次见到的一定是严肃的学生会长。 那是楚淮蓄谋已久的计谋。 相对于楚淮的步步为营,穆鹤山的情感直白而大胆。 高中时的真心话大冒险,在玻璃瓶口对准他的时候,穆鹤山不假思索的选择了大冒险。 熟练的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他手上端着一杯果啤,葡萄的香味混着麦芽的味道从鼻腔闯进大脑,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平静,想也知道是在挑灯夜读。 那时候年少气盛的穆鹤山在灯影迷离中半开玩笑的问他:"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电话里的唿吸声加重,穆鹤山没等楚淮的回答就挂断了电话,把深紫色的果酒一饮而尽。 那之后的第二天,无趣的学神大人约他去顶楼那间空教室,他带着新买的吉他,翘掉一节班会课提早去了,在无人的教室里拨弄琴弦,哼着一首小调。 第27页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次赌博是不是正确。 夕阳照在他新染的金髮上,他整个人就像在发光,意料之外的,学神大人意料之外的逃课了,楚淮走进夕阳的教室,一步一步走进那个少年,吉他的音色还在迴荡,穆鹤山在短暂的惊讶后继续哼着歌。 漂亮的少年看着楚淮一步步走进,那双眼里盛满星光,教室里慢慢瀰漫上玫瑰的香气,楚淮背在身后的玫瑰火红的艷丽,他用力攥紧花束,走向他的阿波罗,走向他的太阳。 "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穆鹤山笑着问他。 回应他的是火红的玫瑰和少年炙热的怀抱。 在夕阳消失的最后一秒,少年接吻的影子被拉的无限长,就像是要延伸到世界的尽头,到世界的彼岸。 那以后穆鹤山很少迟到,楚淮也没再骑过自行车,他们一起走到胡同外的站台乘坐公交,不注重三餐的学霸被校霸管的死死的,一餐不落,偶尔还会有清甜的水果安静的摆在他的课桌里。 冬天的校霸也不再穿着时髦的破洞裤,被人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像是怕冷的熊猫,毛茸茸的,但没人注意到,在每周一人潮汹涌的升旗仪式上,少年的手在人群和衣袖的遮掩下牵起,穆鹤山格外黏人,两来,楚淮一边的袖子明显会长一些。 那都是被人扯着衣角的结果。 楚淮有习惯性的低血糖,穆鹤山那满是涂鸦的校服口袋里二十四小时都装着糖果,绚烂的玻璃纸下装着的不只是水果味的硬糖,还有一些真挚的爱恋。 只可惜穆鹤山不是主角,作者也不喜欢青梅竹马的故事,否则他们或许能够一直走下去,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其实也是楚淮再也触碰不到的梦。 【主人,主系统的检测报告显示bug不具有传染性,但bug的载体是可变的】 穆鹤山身侧躺下一个人,手臂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穆鹤山能够在安静的卧室里感觉到另一个心脏的跳动。 【如果载体楚淮死亡,那么bug大概率会攻击我们】 换而言之,即使楚淮可以死亡,那也要在他的角色死亡之后,否则他们就会被bug进行无差别攻击。 那这个世界需要扭转的剧情任务是什么。 系统沉默了三秒。 【需要保证穆鹤山角色的存活,主角攻受的事业线已经推进成功,出于对bug的考虑,需要尽可能保证主角攻楚淮以正常状态存活】 故事里的楚淮一生风光无限,站在商业帝国的最高处,但在崩坏的时间里,他连三十岁都没有到就自杀身亡,还引来了bug。 主系统毕竟还是个机械体,如果遭受bug攻击,那么赌上的其实是人类的未来。 那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像上个世界一样把死亡作为结局。 就算变成植物人也需要一定的剧情推进,要是现在跳下楼死亡那么肯定还会有第三次重启,他们需要维护的世界很多,没有办法耗费那么多时间。 在温暖的床铺里,身后那副有安全感的身躯,是穆鹤山所有不安的来源。 几乎是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第一秒,穆鹤山就睁开了眼,他起身的动作在中途被制止了,楚淮身上的衬衫有了褶皱,像是个黏人的孩子一样靠在他肩膀上问他要去哪。 穆鹤山没有多言,只是自顾自的下床躲进了洗手间,镜子里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连他自己都会吓到,他和这座华丽是"城堡"完全不般配,巨大的压力只会扼制他的唿吸,他能感觉到的,楚淮像是故事里囚禁雀鸟的猎人,他逃不出去也无处可逃。 门外的楚淮掐着表,洗手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他焦躁的扭动洗手间的门锁,敲门声一次比一次急促,洗手间里有打砸东西的声音,楚淮瞬间明白的声音的来源。 洗手间的门被暴力踢开,楚淮一进去就看见穆鹤山正尝试用洗手台上的一切东西砸碎梳妆镜。 他走过去搂住了穆鹤山,控制住穆鹤山的双手,拿出那完全没有杀伤力的杯子。 "别担心,这里不会有什么东西能伤害你。" 打不碎的玻璃倒映着男人搂抱着青年的图像,一比一的刻画出眼中的情深,也映射出青年颤抖的肩膀。 打开琳琅满目的衣帽间,穆鹤山呆愣愣的坐在休息椅上,楚淮则好心情的为他挑选着衣服,被挑出的衣服堆出一个小鼓包。 穆鹤山扫过那些服装,有中规中矩的衬衫长裤,也有嬉皮士风格的涂鸦艺术,各种各样的都有,从睡衣到正装,摆放了百来件,楚淮问他有没有喜欢的。 穆鹤山最终换上一身灰色的家居服。 外面阳光正好,客厅温暖如春,桌上的餐点散发着香气,就像父母还在的时候,但可惜他现在只能听着电视综艺里表演似的欢声笑语,走不出去一步。 楚淮在玻璃门外打理着鲜花,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 男人转过身对着他笑,手上拿着一支刚剪下的玫瑰,花刺刺进指尖,血液微不可察的沿着枝干滴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像是吵闹的工业时钟。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什么想看的狗血梗吗,一起耍起来啊() 第15章 、变心的青梅竹马 楚淮的手臂上有一枚纹身,那是在高中毕业的夏天纹上的,在手肘中段内侧,万年不变的长袖刚刚好遮住少年唯一出格的叛逆。 第28页 那时候穆鹤山放弃了高考,选择跟着流浪乐队在酒吧驻唱,酒吧里的菸酒气和霓虹的灯光刺激着眼鼻,楚淮第一次打扮的像是叛逆的少年,像是晚到的肆意,黑髮被抓成微卷的造型,黑色的口罩只露出完美的眉眼,他站在喧嚣的人群里,抬头看向台上的乐队。 少年时期的穆鹤山喜欢穿着无袖的黑色运动服,肌肉流畅的手臂上有两三个纹身,左手手腕上格格不入的海绵宝宝纹身吸引了楚淮的视线。 【我希望和海绵宝宝一样,有个漂亮的大房子,养着花草,可以把你养在家里。】 高二时候的穆鹤山脑子里的想法总是千变万化,少年说希望他变成哆啦a梦,那样他们就可以跑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小小的胡同巷子不理解他们,那么他们就私奔吧,一起逃跑。 高中时期的天空很美,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不自觉的设想着未来,滑稽的卡通纹身像是仅存的天真,台上的少年挎着吉他,话筒拿在手里歌唱,汗水滴落,被绷紧的琴弦一分为二。 灯影摇晃间,少年的视线像是转向了他,但香菸的烟气瀰漫,直至今日,楚淮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穆鹤山是不是看见了他。 只知道那天晚上手肘内侧的哆啦a梦纹身灼烧着皮肉,红肿了一大块,小概率的过敏发生在他身上,那一块皮肉红肿,扭曲着可爱的图形。 就像少年无疾而终的恋情。 那天前来的医生中有一位心理医生,在接下来的几天也前来拜访,最后那一张轻飘飘的鑑定书落在了董事长的书桌上,楚淮揉皱了纸张又小心的展开。 【重度抑郁】这几个字,他从没想过会出现在穆鹤山身上。 治病和抗抑郁的药积攒了一小个医疗箱,每天零散服用的药片多到能堆出桌面上的小山,那些大差不差的药瓶被穆鹤山摆弄着,摇晃间能听见里面满满当当的药片滚动,就像以前摆放扑克塔一样,穆鹤山有闲情逸緻的把药瓶堆出一个小三角。 色彩鲜艷的胶囊混杂在白色药片之间,看上去像极了糖果,除了进嘴之后全是苦涩,一小把药片卡在口腔,让他想要呕吐。 我不想吃药,我没有生病。 在纸条上这样写着,递给边上一种看着他的楚淮,这一周里男人和他一起待在这个漂亮的笼子里,就像是忘记了自己名下还有很多公司一样。 "嗯,三三没有生病。" 三三是父母还在时叫穆鹤山的小名,小穆鹤山换牙的时候说话总是漏风,总是会把「山」发作"三"的音,父母觉得这样可爱极了,于是就这样叫下去,所以高中染着金毛的校霸还是会在自己老妈喊他小名的时候害羞的闭门不出。 这个称唿在一段时间里也曾经是楚淮的专属,在他们情浓的高二时,这个称唿可以把张牙舞爪的狮子变成羞红脸的猫咪。 但时至今日,这个称唿只是一个无意义的安慰,楚淮没有拒绝,但第二天的温水里,穆鹤山能看见粉末状的沉淀,闻得见熟悉的苦涩,吞服的药片融进白水,获得的只是一整杯苦涩。 他们都在自欺欺人。 茶几上摆着新鲜的花朵,电视里的综艺节目欢声笑语,但别墅里只有两个人的唿吸声,楚淮会闯入他握紧的手中,单方面的十指紧握,衣袖边露出小部分海绵宝宝的眼睛,原本让人看的发笑的面容也变得可憎了起来。 他在港口被"捕获"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纹身,这个不伦不类的纹身与他年少时的痴心妄想般配极了,他摔得粉身碎骨满身伤痕,纹身依旧挂着乐天派的笑容。 穆鹤山越想越烦躁,空着的手从揉搓头髮变成撕扯,楚淮把他搂紧制止他的动作,穆鹤山哭不出眼泪,但他很难受,只觉得马上就要喘不过气,就像是又回到那个脏污泥泞的洗手池,呕吐物翻涌堵塞了唿吸,他像是一条将死的鱼。 楚淮拍着他的背,引导着他唿吸,但这并没有让穆鹤山的情况好转,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让他烦躁无比,电视的声音太吵,另一个人的唿吸太响,鲜花的香气刺鼻。 一件又一件,脑海里留下的想法只有死亡。 他脱力的瘫软在楚淮的怀里,负面情绪让他笑出声,嘶哑的声带像是感觉不到振动的疼痛,他的指甲在楚淮挽起袖子的手臂上留下划痕和小伤口。 眼角笑出了眼泪。 穆鹤山想,他应该死在海里的,死了就好了。 心理医生了解情况后和楚淮协商了很久,把自杀倾向的病人关在家里是非常不利的,穆鹤山需要的是阳光和空气,还有遥望不可及的自由。 他们在书房讨论,而穆鹤山坐在沙发上被医生的两位助手照看着,有一位的钥匙上挂着海绵宝宝的钥匙扣,这有意思的发现比无聊的综艺让穆鹤山感兴趣的多。 那位助手发现他的视线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是我妻子送给我的,她的店来过一位特别的客人,据说那位客人手上就纹着这个。"黄色的挂件摇摇晃晃,男助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可爱的东西确实和他格格不入。 "我和妻子的缘分也是因为那位客人,所以我们也希望他能够再次来到店里。" 穆鹤山微笑着听着,平淡而幸福的故事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不少,悄悄扯了扯衣袖,盖住了纹身,耳边的平凡快乐是他听过的最好的故事。 第29页 在这个角色死前,还干了一件不错的事,是一件划算的买卖。 医生们离开的时候那位助理递给楚淮一张名片,上面印刷的花店名字楚淮很熟悉,他上辈子常去,这辈子倒是只去了几次,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穆鹤山的踪迹,只让助理每天去定一束玫瑰。 楚淮格外喜欢她家的厄尔多瓜红玫瑰。 滴答滴答 工业时钟缓慢的挪动指标。 穆鹤山坐着的地方变成了大厦顶层办公室的真皮沙发,落地窗外是刺目的阳光和城市的车水马龙,就像是动物园里关押的鸟兽。 没兴趣搭理旁人,拿起放在桌上的尤克里里。 乐器的尺寸并不影响关节的惯性,手指的疤痕有些影响,但他依旧可以弹奏,耳边垂落的头髮有些遮挡视线,身边的沙发凹陷,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盒未开封的发绳,拆开包装放在他身边后起身坐回办公桌上处理堆积的档。 秘书小姐在边上的办公桌上紧张的敲打键盘,额角留下的汗混上粉底在黑色的职业装上留下浅淡的印子。 松散的扎起头髮,摆正尤克里里的位置,比起吉他更低沉单一的音色没法弹多少曲目,于是他只是弹起自己高中未编写完的曲调。 轻快的音调和气氛沉闷的办公室格格不入,但秘书小姐善于察言观色,注意到董事长上调了五度的微笑。 穆鹤山弹奏着尤克里里,单独的音色有些单调。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皮鞋在瓷砖地上奔跑。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的瞬间,穆鹤山抬头看过去,尤克里里的音色只留下余响,推门而入的青年他有过一面之缘,叫做周枳,是小说中的另一位主角,他们之间的一面之缘,隔着大学的大门。 是个很漂亮的人,穆鹤山这样觉得,中英混血的长相很好综合了东方骨西方皮,走过这么多小世界,周枳也算是纸片人中数一数二的了。 橘生淮北则为枳。 女孩子们写作的时候总喜欢从诗词字句里寻找,同为主角的两个人当然要从头髮丝都般配。 剧情里他们是大学同学,共同在商业领域开疆拓土,现在剧情线偏离,但他们自身足够优秀,周枳现在在另一家企业担任风险投资经理,前途一片大好。 "刚刚的曲子是你弹的吗?" 周枳仔细辨认着那张脸,疤痕之下的五官让他与另一个重迭。 来不及多说什么,跟上来的职员就着急的请他离开,已经成为掌权者的楚淮威亚更甚,把穆鹤山挡的严严实实。 "让开。" 意料之外的,周枳的语气在穆鹤山听来不算很好,他以为按照剧情现在周枳应该还在对楚淮穷追勐打。 代表公司利益的周枳终究还是没抵得住同事的请求,走向了隔壁的会议室,他走时扭头想要再确认一眼,但却只能看见缝隙里透出的光。 —— 周枳的高中其实不算美好,母亲因为工作原因回国,他因此在高二转入了一中,本身就不好融入班级团体,还因为多年生活在国外的原因说普通话有些口音,那些若有若无的嘲笑让他逐渐自卑。 他最喜欢的地方,是音乐课教室,高中的学生课业繁忙,教室里的钢琴堆着灰,他第一次打开的时候扬起一层薄灰,但钢琴的音色让他放松不少。 母亲多少知道他的情况,于是和校方申请了钢琴的权限,周枳高二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这儿,音乐教室上方的顶层教室因为整改废弃,高楼层安安静静的,他很喜欢。 直到某天楼上传来吉他演奏的声音,弹出的调子轻松自在,周枳很喜欢,于是第二天在吉他声响起的时候他跟着自己的感觉弹奏了接下来的一小段,楼上的吉他声停了一会,像是和他对赌一样的跟上了下一段。 每天中午寂静的教学楼,是他与那位未曾谋面的人交流的时间。 钢琴与吉他的音色并不那么相配,但他们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吉他中和了钢琴音色里少许的浑厚,就像那个人驱散了他内心的灰暗。 在离开的那一天,周枳想要当面告别,但那天的吉他声未曾在中午响起,他坐在钢琴前,高悬的太阳落入地平线,夕阳的光映射进教室时楼上有吉他拨弦的声音。 他急忙跑上楼,屏息走到那间教室门前,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抱着吉他调整琴弦的是学生会长楚淮,在楚淮的眼神撇来的时候,周枳心里的激情像是被冷水泼下。 他原本以为能演奏那样曲调的人应该是个浑身写满不羁的少年,楚淮的反差大到他觉得不真实。 仓皇的下楼,在楼梯上撞上一个染着金髮的不良少年,周枳没去看撞上的是谁,匆匆忙忙的跑下楼离开了。 高中时期的穆鹤山走上顶楼,手上拿着两盒桃子饮料,抛给楚淮一盒,接过吉他弹了弹琴弦。 "楚大会长调弦的手艺不错啊~" 穆鹤山拨弄着琴弦,有些可惜的继续说着。 "今天中午被你拉去写作业没过来,刚刚我去看音乐教室,里面没人,还以为今天应该能见面认识来着。" 少年哼着曲子,笑着告诉楚淮。 "那一定是个弹钢琴的好手。" 蝴蝶煽动绚烂的翅膀,掀起一阵摧毁一切的飓风。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页 我流:不喜欢先爱和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虐文我就喜欢看他们两情相悦,爱人错过,天人永隔。 喜欢青梅竹马方便联繫,天作之合两看生厌。 (躺)我是bt 第16章 、变心的青梅竹马 周枳心不在焉的被压在会议室的椅子上,桌上的人都是满腹城府的老狐狸,听他们口灿莲花无趣的很,尤克里里的声音被隔音门阻挡只能听见细微的声响。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打开,成群保镖挤满了磨砂玻璃外的走廊,戴上卫衣帽子和口罩的青年和西装革履的领导者被簇拥着离开,周枳只能从玻璃缝隙中寻找那个身影,电子屏幕上的财政报表像是抽象派扭曲的线条,穆鹤山在路过会议室时像是察觉到视线,他侧头看去。 周枳紧张的抓皱了板正的西装袖口。 但保镖的身形挡住了所有,穆鹤山终究什么也没看见,除了保镖浑身漆黑的装束,电梯门打开了,楚淮捏了捏他们交握的手掌。 "我们走吧。" 电梯的叮咚声像是宣判的钟声,周枳的瞳孔收缩了一瞬,走廊上的人群慢慢离开,他也颓废的微弯着背,出门前打理规整的温莎结也垂丧的微散,再抬头看着财政报表上数不清的数字,闭上眼深唿吸。 他已经输掉了最重要的人生,那就绝不能再输任何一子。 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周枳婉拒了聚餐邀请,独自开车离开,他的人生好像总和夕阳有关,上学的时候是因为夕阳代表着一天的学习结束,才有空把头抬起看向天空,现在其实也差不多,等到日落西山,他才算做回自己。 现在想想,大学的时候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对楚淮展开追求呢?明明他们都不符合对方的择偶观,但不知不觉间,到处就流传起他们的绯闻,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连主角自己都差点陷进去。 那时候的周枳,在转入大学看到楚淮的第一眼,就又想起自己无疾而终的追逐,即使楚淮并不像他脑海里的设想,但分开的几年里人物在脑海里不断美化和合理化,就像是疯了一样,他的意识硬生生将楚淮变成他脑海里的合理存在。 直到走入社会的这几年,他的大脑仿佛才找回属于自己的思维,大学时期那诡异的火花就像飞灰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周枳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执着在楚淮身上,就像是截断成功的人回顾疯癫的那几年,看曾经的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他们之间的故事很早就出现了错误,阴差阳错让他们扭曲着思维,他喜欢的那个少年和他当初脑海里设想的一样,高中时期的穆鹤山从来不被校规约束,那头时髦的金髮和古板的校服反差极大,周枳看见过穆鹤山校服上的涂鸦,有时候是卡通人物,有时候是断断续续的琴谱。 穆鹤山明明和他当时通过音乐感受到的人一样,为什么他会意识不到?大学期间楚淮没有碰过任何乐器,和那个会在顶楼弹唱一整个中午的少年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他没有一丝疑问。 车头撞上自家院子的花坛,管家着急忙慌的跑来,伴随的还有母亲害怕的尖叫,花坛里的鲜花被碾碎,驾驶座上的气垫缓冲了撞击,额头有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管家先生过来救人的时候只觉得毛骨悚然,周枳侧头靠在气囊上,血液煳了半张脸,那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窗外,但却又没有焦距。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楚淮原本想带穆鹤山去新开的日料店,但穆鹤山在纸条上写写画画,递来的纸条上表明了拒绝,在红绿灯的十字路口,穆鹤山敲了敲玻璃窗,那边是一条小吃街,已经发展为这个城市不可少的夜市,学生们放课后常来。 高端的商务车停在街边,下车时地上还有没来得及被打扫掉的食物包装,楚淮一身精英人士的打扮和这里格格不入,倒是穿着卫衣带着口罩的穆鹤山完美融入了这里,休闲的打扮让他看上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两个人从穿着上就像是隔开了不少。 楚淮脱下沉闷的西装外套和紧束的领结,袖口挽上去,领口的纽扣松开,抓乱被髮胶打理规整的髮型,他努力让自己和穆鹤山看上去相配一点。 夜市里的烧烤味和饭菜香让这里比起别墅多了许多烟火气,不是谄媚的嬉笑,而是有人情味的世故,油烟气比别墅里的花香让他更放松。 因为身体原因,很多东西他只能过个眼瘾,楚淮在边上盯得紧,好像烧烤的烟雾能害死他一样,在港口半流浪的那段时间他没什么忌口的讲究,活的轻松自在,倒是现在被看了一身毛病,干什么都得吞一大把药片。 哪还有高中无法无天的样子。 城市的冬天鲜少下雪,但在市集上总有人会带过高速的城市一点怀旧的味道,还没到十二月就有人摆了糖画摊子,摆摊的老爷爷七十来岁,看谁都像是小孩子,笑呵呵的样子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穆鹤山原本只是在边上看着老爷子娴熟的画出一条金鱼,却没想竹籤一挑,那份糖画被递给他,上面的金鱼不算惟妙惟肖,却看着可爱憨厚,小时候他闹脾气,父母就会那这种东西来哄他。 "拿着吧,我这糖是刚熬的,干净的很。" 穆鹤山接过糖画,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 麦芽糖的味道对成年人来说有些甜腻了,但咬下琥珀似的糖果时的咔嚓咔嚓声还是会吸引人去买一份,楚淮也买了一份,手机支付时多打了几个数字,老爷子摆摊卖个喜欢,对钱其实没什么概念,也没设置收帐的通知,只是把楚淮也当做过来玩的小年轻,笑呵呵的问他要什么图。 第31页 "机器猫可以吗?" 楚淮手机上调出图片给老爷子,老爷子还打趣他看上去这么稳重其实还是个小孩。 穆鹤山突然觉得嘴里的麦芽糖粘牙的过分,满口的甜腻气味。 他们恋爱时连在朋友面前牵手都会避嫌,但现在楚淮却在大庭广众下牵着他逛着夜市,偶尔还会搂上腰,夜市里的学生多,也有人穿着一中的校服,他们频频侧目看过来,穆鹤山微低着头,有些松散的皮筋跑走几缕头髮垂下,他躲进卫衣的帽子里。 楚淮算得上一中的歷史性人物,到现在还在一中的名人榜上,穆鹤山听见身后有女孩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个女孩踌躇着上前。 "那个……" 听见声音的时候,穆鹤山条件反射握了握手,响应他的是楚淮力道加重的紧握。 耳边是女孩们的惊唿声。 夜市人潮涌动,楚淮牵着他逃跑,两个男人的动作瞩目,烧烤摊的老闆都伸出头看热闹,帽子因为跑动落下,穆鹤山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很像那天他们在教室接吻却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吓到,严谨冷漠的学生会长红着耳朵和他在楼道里狂奔。 就像是要逃离这个世界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签约被毙了(抽菸) 浅码两千字吧,主要我想好他俩的死法但是没想好逻辑关系(躺) 第17章 、变心的青梅竹马 那天以后他们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穆鹤山在一次心理治疗之后拜託了那位助手取回花店的吉他,细心的店主把那枚送不出去的戒指装在盒子里一起拿了过来,保镖把东西拿进屋子,那位店主踮着脚张望,穆鹤山在人医间隙里对着她挥了挥手。 吉他这几年虽然被保存的很好,但琴弦已经有了锈迹,弹不出什么清脆响亮的声音,管家适时拿出替换的琴弦,穆鹤山手法熟练的换弦调整。 楚淮踏入庭院的时候听见了吉他弹奏的声音,保镖看他回来让出一条道,皮鞋踩在地板上,沙发上的青年穿着闲适的服装打着拍子。 看见他来,青年笑了笑。 楚淮走得近了以后才露出身后另一个人的身影,周枳头上裹着纱布一同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遮挡着头上缠绕的纱布。 "你没事吗?" 周枳摇了摇头。 楚淮去书房列印电子合同,别墅里的保镖撤到门外,周枳趁着间隙走到穆鹤山身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推到穆鹤山面前。 盒子里是一串檀木手串。 "我前段时间出差,当地人说有座庙很灵验,我就去求了签,买了这个保平安。" 寺庙里的和尚说这是开过光得了庇佑的手串,连小孩子都知道是骗人的,但周枳这次信了,花大价钱买下手串,和尚也没想到这单生意这么容易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人就离开了。 和尚端着手上的一大把钞票,扯出两张放进记帐的本子里,穿着朴素的和尚手里捻着佛珠,走到正殿佛祖像前立定,拜了三拜。 捧在手心里的钱财一张不落的落入香火钱箱里,和尚在蒲团上跪拜,等到起身时用黄纸装了佛像前的香灰包好,取一枚铜钱一同包成平安符,挂在门口的案桌上。 只等着有缘人再来取回的那一天。 穆鹤山把手串拿起来看了看,又规规矩矩的放回盒子里,周枳有些着急。 "我不信那些,但你带着就当讨个好运气。" 穆鹤山看着他头上的纱布,闲散的拉过周枳的手,把那串保平安的手串带了上去,周枳的手白净修长,手腕也带着股风骨,和佛性重的手串相配。 "我看需要保平安的人是你。"指了指那些缠绕的纱布,"这要是真的有效,那你就先帮我试着。" 房门打开的声音让穆鹤山收回了手,他又把吉他拿起,无聊的拨弄着琴弦,楚淮把合同列印出来确认后交给了周枳,也不像别人会客套几句。 他只想着怎么才能让不速之客离开。 别墅里又安静下来,往常还有厨师女僕忙活的声音,今天却是安安静静的,连穆鹤山忒又被关在了这里,窗帘时常遮掩着阳光,最多只能透过薄纱去看外面的世界。 楚淮的公司像是也变得可有可无了,原本秘书小姐每天都会通电话询问,这段时间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一块,楚淮切好了水果放在桌上,穆鹤山看着果盘,却感觉那些东西的存在慢慢模煳了起来。 但他知道自己的视力没有出现问题。 拨弄琴弦的手扯住楚淮衬衫的领口,把男人拉向自己的同时穆鹤山仰头吻了上去,他看向楚淮的身后,他们俩离得越近,周围的一切就越模煳,像是具现化的像素。 原本想撤开,但手掌下感受得到另一个人的心跳。 他们是彼此的青春,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狂欢过后,只剩下一地狼藉,卧室的窗帘死死的拉紧,这下连客厅都去不了了。 "我们出去看看怎么样?" 楚淮没回答,很明显的拒绝。 穆鹤山举起手,看着上面已经有些褪色的纹身,海绵宝宝正对着他笑。 "你不是我的机器猫吗?我们去买一栋大房子吧,然后就在那里住下。" 他看见楚淮手臂上格格不入的机器猫纹身,谁能想到严肃认真西装革履的人衬衫下有个这么滑稽的图案,看上去倒是只留下奇怪。 第32页 穆鹤山从后抱住楚淮,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我们逃跑吧,楚淮。" 他第一次见楚淮穿卫衣的样子,没了那么多必要的严肃,他们两个打扮的都像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带上口罩帽子,楚淮牵着他的手,在卧室门打开的瞬间飞奔出去。 外面不是装修精緻的别墅,而是一堆扭曲的线条,保镖们的五官被皮肤遮盖,拍打着窗户,花园里盛开的鲜花像是吃人的鬼怪,枝条延伸着爬满了墙壁。 也没有冬天了,明明之前寒风刺骨,可现在什么也没有,没有风雪,也没有太阳和天空,就像一个空荡荡的世界,只有一个框架。 【主系统开始清扫bug】 把这里的一切扭曲碾碎,然后重组,强制性的把世界线摆正然后重新安排人员进入,楚淮现在生存的时空说到底只是bug的产物,作为载体的他会被系统清除而后重新塑造。 其实不过是找另一个人披着一样的皮囊在这个世界里存活。 楚淮一直抓紧穆鹤山的手,他并不害怕或者曾经害怕过天意,但他发现所谓的天意只会把他的生活变得一地鸡毛,他不畏惧死亡,但他畏惧穆鹤山的结局再一次重复,他身边活生生的青年会变成鱼虾的食物,烂在河道的淤泥里。 他绝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就像很久以前说过的那样,这一方小天地容不下他们,那就逃跑吧,逃到外面去。 等到他们跑到高架桥上的时候,穆鹤山却停下了,楚淮察觉到他的动作,马上拉着他想要继续躲避,他们身后的高楼大厦被腐蚀变成扭曲的平面,清扫很快就会追上他们。 他们要没有时间了。 穆鹤山拉住楚淮的手,安抚的抱住他,拍了拍男人唿吸起伏的背。 "你会长命百岁吗?" 楚淮和他十指紧握,点了点头。 "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楚淮身后的工业时钟滴答滴答,记录着时间,秒数不断上涨,离336小时还差五分钟。 bug的交换条件是穆鹤山的生存,如果想要清除bug,那么就要从这个违背剧情线的角色入手,系统原本告诉他,这个世界的穆鹤山需要存活才算成功。 可现在看来,这个角色连成为植物人的生机都不会有。 "我逃不掉的,楚淮。" 穆鹤山与他额头相抵,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我活着,这个世界就没有了。" "我不在乎他们。" 意料之中的回答。 "可我在乎啊,楚淮。"伸手摘下闷热的口罩,穆鹤山踮脚轻吻楚淮的眉眼,男人的眼睛湿漉漉的,要哭不哭的样子逗笑了穆鹤山。 "我没有恨过你,也没有讨厌过你,我的死亡,自始至终,只是一场意外。" 他第一次看见楚淮哭的样子,和上个世界的楚子昂一样,总是和他们的人设反差极大。 "有这两周的时间,已经算我胜天一场了。"穆鹤山抬手最后一次抚摸那双眉眼,最后用手掌挡住那双眼睛,吻上自己的手背。 "等你变成老头子,再来找我吧,我还没见过你满头白髮的样子呢。" 【主人,安排好了。】 高架桥上突然出现一辆疾驰的汽车,不受控制的在道路上走着s型,在车灯照进穆鹤山眼瞳中的时候,他使力把楚淮推开,扭曲的地上伸出线条牵制住男人的挣扎。 汽车撞上穆鹤山的躯体,撞碎身后的水泥护栏,一同落下高桥,砸进冰冷的河道里,系统安排的汽车在水底爆炸,把穆鹤山的身体炸的粉碎,鱼虾闻见腥味聚集过来啃食,骨肉被汽车残骸一同压进水底的淤泥中。 滴答滴答 工业时钟上的时间定格在第三百三十六个小时。 在楚淮挣扎着更改剧情后,穆鹤山在他身边只多待了三百多个小时。 兜兜转转,他还是改变不了结局,青年在他眼前重复了一次死亡,他敛不到青年的尸骨,那该死的归宿像是一场巨大的噩梦。 太阳被吞进了淤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爽了() 第18章 、变心的青梅竹马 爆炸炸起水花,扭曲的线条飞快的包裹住破损的栏杆,在楚淮眼前,二维的线条飞快的修补好了一切,水面平静无波,线条捆住他的脖颈,慢慢收紧,窒息濒死的感觉就像是自杀时绷紧的琴弦。 冬季又回到这座城市,五年来第一次的暴雪,风暴席捲了这座城市,供电的紧张让整个城市偃旗息鼓,在繁忙和喧嚣停下后,这座城市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样子。 地面结冻造成多起车祸,不少人下车等待维修,这座城市的交通系统因为突如其来的风暴全面瘫痪。 在十字路口中间站着一个高大的青年,考究的西装外披着黑色的羊绒大衣,雾气瀰漫上镜片,其实没人看见他为什么在这,但也没人会去好奇这件事,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寒风抓住衣领的空隙偷袭,寒意从四肢直达心脏,楚淮看向眼前的一切,逐渐恢復的城市和吵闹的人群,冻红的双手在空中虚虚一握。 什么也没有。 工业时钟在身后运作,楚淮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他们不过是以二维的文字为根基延伸的世界,在清扫袭来之前剧情线回到了一开始,于是他活了下来,行尸走肉一样愚蠢的活着。 第33页 带着爱人死亡的两次记忆。 楚淮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或者说,这个角色是一切的根本,穆鹤山是角色塑造必要的牺牲品,他被创造的原因就是牺牲,楚淮看向身后的高楼,大楼的玻璃被风雪侵袭。 为了这种莫须有的东西牺牲。 没有人关心他们本身,就像一场木偶戏,没有人会关心木偶会不会哭。 他很喜欢的,他一直很喜欢,从见到穆鹤山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了。 为什么他的人生会变成这样。 脚下的场景不断切换着,世界的重塑还没结束。 办公室里摆放的尤克里里不见了,只剩下可有可无的古董摆设,为青年专门准备的花束也消失了,茶几上摆放着无意义的菸酒,秘书小姐也什么也不记得了,公式化的敲打键盘。 别墅里温馨的配饰全部被撤销,换上商务人员刻板的黑白灰,放置在小医药箱的药瓶消失不见,诊断书在他眼前飞速翻阅,上面的钢笔字一点点的消失,穆鹤山这个名字消失了,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花店里依旧摆放着玻璃展柜,吉他上青年更换的琴弦被系统復刻上锈迹,世界一点点的被重置,港口的小屋依旧是蜘蛛的巢穴。 这个世界抹去了穆鹤山的痕迹,把所有的一切更换成他死亡后的结局。 场景的变化最终定格在别墅的客厅,惨白的墙壁上没有青年一时兴起的涂鸦,寸草不生的花园没有他种下的玫瑰花,原本,花园边角刚盖好了一个小窝。 青年想要有座大房子,想要养几只宠物,想要把他养在家里。 楚淮都可以做到。 可是时间真的太短了,真的太短了。 在发现世界崩溃的那天他拿着宠物册和刚出炉的曲奇回家,透过车窗,看见城市的边缘不断的缩小,像是扭曲的鬼脸往中央奔跑。 脑海里的bug瞬间响起了警钟。 有人要夺走他失而復得的爱人了。 楚淮把青年又圈养在狭小的别墅里,拉好窗帘,笨拙的掩盖着可怕的未来,那几天青年也很安静,只是会在弹吉他的空档看向他的眼睛,楚淮每次都是仓皇的闪躲。 纸包不住火,就像活在这个世界的他躲不过造物主的追捕,楚淮想,要不然他就和青年一起消失吧,在卧室里抱紧那个人,楚淮真的很害怕,害怕最后留下的依旧只有他自己。 【我们逃跑吧。】 和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一样,穆鹤山笑着吻他,说如果小胡同巷子容不下他们,那么他们就私奔到世界上的其他地方。 是啊,他们逃跑吧。 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们,那就逃离这个世界吧。 身后的恶魔疯狂的追赶,结局他们都心知肚明,可还是从城市中央跑到了河流之上,那是楚淮唯一一次想要赢过时间。 可是穆鹤山妥协了。 那个遭受巨变依旧不认命的少年,那个会在歌曲中对他表白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的,所以你不要留下。 穆鹤山是个多情的人,一点点的好够他记很久,这个世界有他的外婆,有好心的店主和医生,也有送他糖画的老爷爷,他没法放下这些人不管。 "我放不下。" 楚淮不知道这里面包不包括他们无疾而终的爱情。 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拥抱时楚淮看见了后面疯狂挥舞的世界,那些噩梦离得很近了,他松懈了力气,任由爱人抚摸脸颊。 爱人遮住了他的眼睛。 然后等到光明再次出现,只看见那场死亡。 水泥和钢铁压缩了肋骨,在他被线条捆住倒地的瞬间,能看见的只有溅出的鲜血,撒在灰褐色的地上,紧随着的就是爆炸,炸起的水花晕开了血迹,等到太阳再一次升起,就什么也不剩了。 可他的时间只有穆鹤山了。 上辈子想的太多,这辈子他抛弃了所有一切,可是世界还是残酷的剥夺了他的唯一。 他依旧是商界的领头人,坐拥着无尽财富,人生一帆风顺。 寒冷的河水吞噬了爱人,两次。 警局档案上穆鹤山的时间永远停在了三年前,他没有理由申请第二次勘探河道,那些鱼虾啃食着爱人的血肉,水流卷着白骨流向广阔的大海。 最终就像那本小说里一样,穆鹤山死在了22岁,死的不光彩,连骨头都拼不全,一点也没有参与到他的生活里,就像一片羽毛略过,被风颳起吹向远方。 周枳意料之外的消失了,但楚淮曾在国外的一间咖啡厅看见一个很像的人,那是当地一个小乐队的琴手,手腕上挂着一串佛性很重的檀木。 明明他也没有按照剧情走完这个世界,但剧情却平静如水。 就像他的爱人的存在天理难容。 已经记不得过了多少年,三十年还是四十年已经记不得了,但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满头白髮,脸上遍布皱纹,看上去是个十足的老人了,这张脸,看着倒是像几十年前那个卖糖画的人。 已经整改过的夜市又出现了一个很久不见的糖画摊,楚淮戴着眼镜认真的做出一副金鱼糖画,等到直起背,不出意外的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戴着口罩的青年,戴着卫衣的帽子在身后看着他。 楚淮笑了笑,和很多年前一样把金鱼糖画递给他,青年伸手接的时候露出手腕上的海绵宝宝纹身。 第34页 然后他看见年轻的自己做着一样的事情,大笔的电子转帐只是让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几秒。 楚淮看着那两个人在夜市里奔跑,突然笑开了。 第二天他为自己打扮了一番,多年锻鍊让他依旧撑得起板正的西装,打理好白髮,买一束鲜花,店里的吉他已经染上时间的痕迹。 楚淮买了一艘船,在春天出海,船行驶到海中央就没了燃料,他整理了领结,走到甲板上,远处的渔民迷迷濛蒙的看见这边有个人影。 太阳阳光照出的反光让渔民侧头,再看过去,就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一艘空荡荡的船。 船前的海面上零碎的飘起几片花瓣,被海浪捲走了。 bug不断的重启,他们一直重复循环,走到人生的暮年,又是一轮的重启。 但无论多少次,阳光总是会沉在海底。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很爽(躺),可能会有这个世界的番外 19、第19章 变心的青梅竹马(番外) 桀骜的少年,最终会死在最寒冷的海里。 穆鹤山就像是烈火,从出现在高中的第一天,就掀起一场狂热,不服从校规的不良少年,是哪些女孩注意的对象,又或者是哪些男生模仿的模板,一头漂染的金髮,打着微卷,像是刚入世的狮子,没人敢主动靠近,却又好奇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像是个定律,班上的死对头永远是学霸和校霸,穆鹤山和楚淮也一样,以优异成绩作为学生代表的楚淮和被当作批评案例的穆鹤山,在开学的第一天,就被校长作为鲜明对比拉到鲜红旗帜下,严谨冷酷的学霸身边站着玩世不恭的校霸,两张俊帅的脸凑在一起,引得下面的同学窃窃私语。 「欸,别说,他们看着还蛮配的!」 这句话引出一小片笑声,闹哄哄的,气的校长红了脸。 但没有人想过,这句玩笑话却真的不能在真。 白天和穆鹤山像是死对头一样的楚淮,却会在放学后留在教室里一两个小时,直到日落才离开,原因只是因为他闹脾气的男朋友每天都会被他记名字,偏要在搂上弹一两个小时的吉他才算消气。 看上去万事精通的楚大学霸也会对爱人没办法,只能和往常一样,悄悄划去穆鹤山的名字,再正儿八经的写一篇认错书。 他们正式恋爱没多久,楚淮的认错书就有了厚厚一沓。 不该抓着穆鹤山穿秋裤,不该在大夏天限制吃冰棍的自由,不应该在穆鹤山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偷亲,条条框框的写了一大堆,知道的是认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幼稚的情侣在拐着弯打情骂俏。 「你这个人怎么精的和狐狸一样。」 某次,他们一同外出,楚淮背的包不大,却每一件都用得上,习惯当甩手掌柜的穆鹤山总是要用,楚大学霸就装作不在意的微微侧着脸,示意他。 「你亲我一下就借给你。」 一些小东西,却能换来他的小太阳的好多个亲亲。 划算的不得了的买卖。 穆鹤山在外虽然像是个会挥拳头的校霸,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真人就是个傲娇的猫,明明特意省下饭钱买的猫粮,却梗着脖子说随手捡的;为了运动会特意准备的伤药,在同学问起时也能说是捡来的,楚淮忍不住凑到他耳边。 「哪块风水宝地,我也去看看能不能捡到金子。」 然后换来穆鹤山一记肘击,楚淮吃痛的皱眉。 结果,班上和校园里传他们俩的关系越发势同水火起来。 「我就知道你这傢伙不怀好心!」炸毛的猫伸爪子想挠楚淮,但却一个亲吻就可以哄好。 「别生气好不好?」楚淮喜欢对着恋人撒娇,「那一下我可疼了。」 楚淮垂着眼,他知道,穆鹤山会紧张兮兮的询问他身体状况,那时候,他就可以把顺毛的猫咪抱个满怀,一起躲进暖烘烘的被子里。 他的恋人温柔又心软,他喜欢的要死。 每天清晨,他们前后脚出门,然后在上课铃响起的那一秒,半分不差的拦住头髮翘起的恋人。 「你不会是特意在等我吧,楚大会长?」 「你猜。」 第20章 、变心的青梅竹马(番外) 周枳感觉自己做了场噩梦,梦里他知道的一切都被推翻,衬得他十年的爱情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再睁开眼,他穿着一身西装躺倒在沙发上,入眼是死气沉沉的惨白。 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只是做了个噩梦。 抬手想要擦去额头的冷汗,却感受到冰凉的触感,木质香气涌入鼻尖,手慢慢放下,眼神下移,他看见了手腕上那串檀木珠子,色泽温润,离得近了,才能闻见香味,棕色的珠子挂在清瘦的手腕上。 说不出的和谐。 直到夜幕星河,周枳的屋子里也没亮起灯,在黑暗里他下意识抚摸上额头,记忆里是厚厚纱布包裹的地方,是光滑平整的皮肤,庭院里的鲜花开的旺盛。 啪嗒啪嗒,有眼泪砸在地板上。 周枳想,那或者不是一场噩梦,而是残酷的现实。 十七岁的周枳在一中上高二时就知道学校里有两个风云人物,其实想想,穆鹤山留给他的印象要比别人深的多。 有几次他快要迟到,格格不入的自卑让他害怕校门口审查的学生,他踌躇不前时看见一个金髮的不良少年大摇大摆的走到校门口,校服外套挎在胳膊上,大面积涂鸦印花的无袖和严谨的检察员格格不入,穆鹤山太吸引目光,周枳因此能找到空子快步赶上响铃。 第35页 那时候周枳的刘海遮住了大半的眼睛,但他回头的时候,那头扎眼的金髮清晰可见。 "楚大会长~你怎么天天和个老头子一样无聊。" 穆鹤山和楚淮之间的微妙情感,周枳也是第一个觉察到的。 顶楼传来的吉他声不羁潇洒,像是翱翔的鹰,生命力极强的乐曲带动了他这个怯懦的乌龟,废弃的高楼成了厅堂,他们默契十足的演奏着乐章,谁来的早了,就会弹几个音符唿唤询问。 没有一句言语,但是心有灵犀。 那一天的夕阳不止照在教室里,也在盘旋的楼梯上,楼梯像是扭曲的图画,命运让周枳遇见了他,但嘲弄着让他错过,夕阳离开的速度太快,周枳仓皇的逃下楼,从夕阳撒满的土地离开,奔向了黑暗里。 命运造就的错过,谁也料不到,穆鹤山到死也不知道谁是弹奏钢琴的人,周枳却是在不存在的时间里才得知了一切。 谁比谁幸运。 他们离得最近的距离只不过几厘米,离得最远的距离却是生死,大学时被铁门隔开的不仅仅是楚淮,也还有周枳,那时候的他们都不知道,电动大门关上所代表的一切。 他们弄丢了月亮,也抛弃了太阳。 周枳的衣柜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黑白灰色系的西装衬衫,上好的布料裹住他曾经激动不已的心脏,他看着死气沉沉的一切,也不相信自己能够演奏出当年的乐曲,弹奏钢琴的手这几年只属于冰凉干燥的档。 第二天,周枳递交了辞呈,放弃了前途大好的工作,母亲虽然不理解,但是她会支持自己的孩子的梦想。 周枳从新置办了衣物,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格外喜欢大面积的涂鸦印花,十几二十岁的少年最喜欢的款式,他在二十岁的后半段换上了,像是迟来的叛逆期,他染烫了头髮,打了耳洞,抛开规规矩矩的自己,去了国外。 周枳开始演奏电子琴,电音的质感和钢琴有质感的音调不一样,像是兑入伏特加的咖啡,苦涩里带着辛辣,他加入了一个街头乐队,从籍籍无名的小乐队变成小有名气的存在,有了一部分的粉丝,也慢慢有了主场次。 三十多岁的时候皱纹爬上了眼角,配上留长的狼尾显得他格外有味道,周枳的追求者不少,男生女生都有,那些年轻人拿着火红的玫瑰表白,满脸真诚。 但周枳一直拒绝。 "我已经有自己的缪斯了。" 穆鹤山已经离开了很久,但每当他演奏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穆鹤山的存在,周枳在想,当年在乐队演奏驻唱的穆鹤山,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在周枳四十岁的时候,他依旧在乐队活跃,但已经打出了名气,只是偶尔会去熟人的店里演奏几次,有一次他喝着店主逼迫他戒酒的牛奶,察觉到身后的视线。 只需要余光略过就能认出来那个人是谁。 岁月不会放过任何人,楚淮年轻时再丰神俊朗,四十多岁的时候也是会被别人叫叔叔的样子,只不过是个和他一样的帅罢了。 他们彼此都没有相认,一个不入流的乐手和这种身居高位的人,就不应该认识。 玩乐队久了,身体上各种毛病找了过来,周枳没有听店主的劝告,依旧靠着酒精和咖啡过日子,在察觉牙齿有些松动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作息。 周枳把自己的财产分了几份,分给乐队的朋友和店主,剩下的捐给慈善组织,他精神状态不错的和所有人聊天见面,甚至给年老的母亲写了一封信。 家族企业不会落空,但母亲的希望会落空,周枳直到死亡都是孤身一人。 乐队开办了最后一场演唱会。 和以前的打扮不一样,周枳规规矩矩的穿着衬衫长裤,乐曲演奏到做高潮,他看着一切灯影霓虹,释然的笑开了。 嘭—— 子弹射穿了头颅,周枳倒在电子琴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他这次想走的快一点,遇见穆鹤山早一点,想回到那座迴旋的楼梯上,他一定会抬头看着金髮的少年,问他: "你是我的缪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月2号再见吧,要考到那时候 第21章 、画家的悲剧 经过两个世界的稳定后,主系统的运行进行了平稳期,就像是对抗战役的稳定期,不定性的因素依旧存在,但人类社会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不稳定停止工作,就像现在,明明还有几本书的剧情波动,但主系统考虑到时效问题,安插了一本他未完成的小说世界。 【意识传输中】 熟悉的被抽离的声音,穆鹤山在感受过两个世界深沉的感情后,突然对以前习以为常的炮灰剧情有些陌生,但随着意识的抽离,最终还是无所谓的闭上眼。 —— 二十年,社会两极分化严重,街上有乞讨过活的难民,手脚满是伤痕,也有高门大户里抽菸赏乐的富贵人家,朱红大门隔着两个世界,难民盼着大户人家每天的剩菜剩饭过活,富贵子弟却觉得这闲散日子太过无聊,从未想过有多少人羡慕。 今天城里热闹的紧,这个小城在内陆,和上海滩的繁荣是不可比的,连带着思想也还有些旧时候的想法,断髮实行了这么久,城里还有人偷偷给自己孩子留着小辫,细而长的小辫子挂在孩子脑后,像是个不好看的尾巴。 第36页 穆家留洋的大少爷今天回来,城里的人没见过世面,去的最远的就是去上海谋生的年轻人,没人离开过海域,除了这位大少爷,高门大户养尊处优,光是他一家一天的饭钱,就够半个城的人吃一顿鲜肉包子。 穆老爷特意穿了蜀锦褂袍,汽车开到门前,街上看热闹的人一路聚集到穆府前,车门打开,一双皮鞋踩在青石瓦地上,和那些抽菸喝酒的纨绔不一样,穆鹤山一身规规矩矩的格子西装,架着副窄框眼镜,看着就是个文质彬彬的少爷,那张脸怕是让城里的姑娘会红了脸。 "父亲,我回来了。" 留洋回来的大少爷就是不一样,就算再好相处,身上的气度也不一样,街角的翠萍是个卖肉的商户,女子之身在这个时代本就艰难,何况她干的活计总惹得一身油腻荤腥,人群推搡着,身后扑着香粉的姑娘直接把她撞倒,摔在人前的时候她侷促的揉搓着脏兮兮的围裙。 "没事吧。"有人递给她崭新的帕子。 人群焦点的大少爷伸手扶她起来,不介意她身上的肉腥气,穆鹤山看了一眼人群后的肉摊子,笑着和管家招唿:"我看这位小姐摊子上的肉不错,洋人那边没什么好吃的,我馋婶子那一勺红烧肉,劳烦去买些肉回来备着。" 管家笑着应下,等到朱红大门合上,翠萍还呆愣愣的,帕子规规矩矩的折好塞袋子里,摊子上的银钱够她之前一个月的营生,那天晚上母亲看她格外高兴,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穆家的大少爷是个顶好的人,他没瞧不起我。" 在这个时代,女子还被约束在贤良淑德的楼阁里,最多是些体面的工作,不知道有多少做体力活的女人被诟病,城里小而闭塞,能不歧视她的,就穆鹤山一个。 就这一点,她就能记上很久很久。 大院里有着咿呀声,穆老爷喜欢看戏,便专门打了个戏台子,此刻上面正演着一折牡丹亭,穆鹤山一身新颖的西装,倒是和这里格格不入,可他也不觉得尴尬,随意找了地方坐下,戏台上的杜丽娘眼波流转,头面上嵌的彩宝闪着光,水袖拢起,底下的绣样若隐若现,漂亮的像是一幅画。 "咱不是前生爱眷,又素乏平生半面,则道来生出现,乍便今生梦见,生就个书生,哈哈生生抱咱去眠。" 底下的看客拍手叫好,虽然这时候不是打赏的时候,但看着那位入戏的模样,穆鹤山也只是在边上看着,他微眯着眼打量着台上的杜丽娘。 这位如花美眷,看着肩膀倒是宽了不少。 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划拉,水渍干得快,不多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一折戏演完,底下是达官贵人往上扔着银钱花束,有时候不小心砸着人,角儿们也得受着,穆鹤山身上没带什么可打赏的东西,眼角瞥见摘下的宽帽,外面时兴的款式,随手一扔上了戏台,打赏这东西的不多见,穆鹤山瞧见那杜丽娘悄悄抬眼。 看完戏,戏班子也被留下吃顿宴,说实话,不过是为了贵人酒醉后讨乐子,院里人忙得很,穆鹤山悄悄走到戏班子装扮的后台,事前问过里面可还有人在换装,他静静等着,直到再没人走出来,踏步进去。 杜丽娘还穿着一身粉裙,可那群摆却堪堪长致小腿,打眼一看就是个高大的男子,谁知道不久前他在台子上演着吴侬软语,穆鹤山没放轻脚步,眼前这位应当早就知道他了。 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这人假髮下盘着旧时代的长辫,穆鹤山不知道这髮型有什么可看的,前半个脑袋光秃秃,后半个留的长及腰,滑稽的很。 "你这要是去了外面,怕是会被抓起来。" 留长辫的人多是为了什么唠子信念,爱护的很,这长辫一般是不给人碰的,可穆鹤山碰了他的头髮,他却依旧端坐在桌前卸妆,油彩煳了一片乳白,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表情。 "民国可不允许留长辫了,角儿。" "多谢少爷提醒,楚云知道了。"嘴上这么说,估计心里正嫌他聒噪。 清水洗去油彩,露出一张俊美的脸,难得撑得起这奇奇怪怪的头髮,这么一副好男儿的模样,倒是委屈他蜷着腿演那娇美的丽娘了。 楚云偏头看他,穆鹤山手上依旧捧着那辫子,镜子里照着他俩,显得有几分蠢笨。 "你这头髮,是因为你家老班主吧。" 楚云难得眼神飘忽不定。 穆鹤山笑着松了辫子。 "别怕,那老头早在我小时候就炫耀过他那保持了几十年的辫子了。" 穆鹤山走前一点,看着镜子里楚云那张脸,忍不住拿起边上挂着的他打赏的帽子,往那脑袋上一扣,折了那剃光的脑袋,男人眉目显得更漂亮。 "你看,好看多了吧。" 楚云不自在的取下帽子,走到屏风后面,换着衣服。 "你这么大大咧咧的?不害怕我占你便宜?" "都是男子,而且我粗人一个,是怕污了少爷的眼睛才对。" 留洋学新思想的小少爷听着这老古板的话,忍不住笑弯了腰,连带着梳好的头髮也垂下几缕。 "没人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穆鹤山看着楚云整理着长袍衣领走出来,告诉他。 "我爹和你师傅都是老古板,我和他们聊不来,但我想,我和你肯定聊得来。" 第37页 梳妆檯上摆放着漂漂亮亮的头面,珠钗点翠都是老物件,摆放的规整漂亮,是他在国外见不着的,那些欧式建筑看的久了就没了乐子,还是亭台楼阁最漂亮,韵味就隐在里面。 "我在国外学了素描。"看楚生不明白的样子,穆鹤山拿起他上妆的毛笔,"就是画画,只不过是用铅笔。" 西装革履的进步青年走到长袍马褂的旧人前问: "我缺个模特,你当不当?" 楚生本想摇头。 "老班主这几年抽大烟抽的凶,身体不行另说,你们这一大家子人,怕是入不敷出。"穆鹤山指了指戏袍上的线头,"这年头听得起戏的人也少了,当我的模特,赚点钱给大傢伙填点菜,不久就要过年了。" 矜贵的少爷抽出一张钱币。 "这是一次的钱,我只要你挑一身漂亮的戏袍子,画好扮相到院里站着就行。" 看他不接,穆鹤山补上几句。 "也别怕站久了腿麻,我有相机,最多就需要你摆些动作。" 那张纸币被人抽走,楚生还是那副不善言辞的样子。 穆鹤山看着他。 "你这个闷葫芦是怎么扮出那么漂亮的丽娘的,那可是我看过最漂亮的。" 楚生再抬头,穆鹤山已经走出了房间,那身格子西装穿梭在古朴的建筑里,有种不真实感。 穆鹤山离开后就收起那副笑着的样子,系统还在他脑子里叙述着他的结局。 留洋归国的小少爷啊,看见战火的纷飞,知道外国如何看待他的祖国,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国家危亡内忧外患之际,怎能不回国。 穆老爷送他学商业,希望他回来继承家族基业,但穆鹤山最先做的,是在国外参加了同胞组织,他满身城府全用在了集资支持有识之士上。 从高处看过去,整个城镇一览无余,看着人民安居乐业,可连这般落后都小地方都有饿死的难民,何况那些大城市,穆鹤山加入了还在发展中的□□,他带着远渡重洋的星火回到这片土地,这是件艰难而危险的事,或许当个纨绔会轻松不少。 可穆鹤山选择了最难的那条,他义无反顾的成为烈火形成必要的燃料。 可惜了这个丰富的人物,在原作中只是一个占幅一章的背景板,甚至他和主角攻的那段感情,被归类为穆鹤山的单方面追求,就像是轻飘飘的一根羽毛,主角没有选择陪他面对千夫指,却在真爱面前横眉冷对,甚至能够放弃戏曲归隐。 这显得很讽刺。 准确来说,这个任务未完成并不是从未开始,而是他开发失败的,他无论做到什么程度都无法达到剧情的标准,上一次他的死亡没有什么影响,主角甚至在他头七那天特意支了戏台子请全村听戏。 穆鹤山这人感情淡,但不代表他看得惯白眼狼,花钱华力捧的人不支持他就算了,还摆台子给绞杀他的军官唱戏。 那次穆鹤山提交的报告是—— 【惰性磁场】 几乎没什么可开发的。 有这个时间不如让他去整修那些崩坏的世界早点退休,空气里的肉香让他想吐,上一次他被麻绳勒住的时候,军官们支起火堆,几乎烤熟了他的脚掌,如果不是麻绳勒断了嵴椎,那真的是他经歷最噁心的死亡。 不仅是主角的所作所为,还有这个时代。 留洋归来的小少爷啊,在二十多岁正年轻的时候,因为自己最爱的人和革命,变成被吊起的孤零零的尸体,被草草裹了草蓆,不知道餵了哪条野狗。 如果不是因为剧情,或许这个角色,能够看见新中国的诞生。 可惜,他活不到那时候,什么也看不到,死在最冷的黑夜。 死在一年后的寒冬。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自己的评价——绝世甜剧,文笔受限写不出来的感觉可真像教资作文毫无头绪 第22章 、画家的悲剧 留洋的大少爷回家,全府上下都端着十二分的精神,穆鹤山前脚走进餐厅,一大群人拥着他走到座位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在碗里迭出小山包,祖母心疼他的紧,一屋子嘘寒问暖的人好不热闹。 后脚入餐厅的楚云则无人问津,老戏班主招唿他到偏桌吃喝,小少爷坐在花开富贵的挂画前,是被人捧在手里的宝物,而靠着达官贵人打赏的戏子能混上热饭吃已经算是幸运。 穆老爷喜欢看戏,包了戏班半年的戏,下人打扫了屋子,别人都赶忙入睡,只有楚云半夜还在打理戏袍子,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的检查着,穆府电灯亮堂,不像他们原来戏楼里的灯忽明忽暗,男人拿着剪子小心翼翼剪去那些线头,有些地方破损的大了些,只有过几天劳烦班里的女孩帮忙缝补了。 他们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戏班子,两袖清风,最贵的家当就是这些戏服和头面了,摩挲着装着点翠头面的木盒子,楚云把那张钞票放进盒子里再扣上,看见搭在边上的西洋帽子,左右看了看没人,坐在梳妆镜前有些拘谨的把帽子带上。 那帽子遮住他自己也不喜欢的髮型,但和他一身灰扑扑的袍子一点也不般配,手搭上帽檐想要取下,却突然睁大眼睛看向玻璃镜里的人影。 镜子里反射出的不是留着长辫穿着长袍的戏子,而是蓄着一头利落断髮,但却画着戏装的西装革履的男人。 第38页 那是楚云,可又不是他,镜子里的人大半张脸全是烧伤的痕迹,可他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 从镜子里破出一只手掐住楚云的脖子,窒息让他陷入黑暗,油彩脂粉的味道靠的很近。 "我太想他了。"另一个自己这样说。 穆鹤山的房间还没熄灯,他仔细看着这段时间国内的报纸,钢笔摆在笔记本边上,已经写了几页纸的信息,虽然这个人物在剧情里没什么占比,但穆鹤山既然要扮演他的一生,那就要对这个角色负责,革命从不是戏摺子上演的那么几句话几场戏,他们要积蓄许多信息,一点点的积蓄力量才能做到最后的腾飞。 房间里的钟摆已经敲了好几次了,穆鹤山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樑上的红痕,刚准备脱了外衣睡下就听见敲门声,他有些奇怪,按道理这个时间点也不会有下人来,把刚脱下的外套披在身上,推开门时灌进来的冷风激起脖子上一小片鸡皮疙瘩。 "楚云?" 身材高大留着长辫子的人挺好认的,就算他现在背着光站在黑暗里,穆鹤山眯着眼看他,好脾气的笑笑。 "大半夜的不睡觉,准不是什么好事。"穆鹤山拢了拢外套,快入冬的天气可不适合站着,他招唿楚云进房间,"有什么事进来说吧,这天冷的很。" 穆鹤山理了理桌上的书本空出位置,坐在边上的椅子上抬头看他,却发现男人一直垂着眼睛,除了进门关门就没什么别的动作了。 "楚云?"他再叫了一次名字。 灯光下男人抬头看他,男人眉眼深,这么一看,倒是莫名让人觉得严肃压迫,穆鹤山不自在的握紧了木质的扶手,看着楚云一步步走近,他们的距离近到穆鹤山需要坐着仰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 "鹤山。" 穆鹤山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你不是说,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楚云单膝蹲下,他们的视角转变为穆鹤山低头俯视,男人微皱着眉,像是委屈的大狗,长辫垂在地上,又像是扭曲的蛇。 穆鹤山不自在的眼神微闪。 "所以,怎么了?" 楚云对着他笑了一下,"我就是来问问,鹤山明天想看什么戏。" "我不像父亲那样是个戏痴,也不在乎你演的是生旦净末里的哪一行。"小少爷伸手挑起楚云的下巴,"只要漂亮就行了,你这张脸我很喜欢。" 男人近乎大胆的握住了穆鹤山的手。 "好。" 直到穆鹤山睡下,梳妆室里的灯还亮着,有人凑到窗边去看,楚云端坐在镜前,盘着长辫绑好头,毛笔沾着油彩在脸上勾勒,长眉入鬓,黑线顺着眼角斜上画过去,武生扮相显得他俊美逼人。 他仔仔细细的勾勒着妆面,取出头冠放在边上,看着天际渐白,他靠在椅背上,合上眼。 "楚师兄?你怎么这么早就扮上了?"戏班小辈的声音惊醒了楚云,他迷迷濛蒙的,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却发现脸上已经勾勒好了装扮,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用手碰了碰,边上蓝白色的头冠摆放的规整,妆面也是他惯常画的,分毫不差。 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鹤山差人来招唿他扮好后去花园假山处,下人看见他画好了妆连忙陪笑着:"楚老闆,少爷在那等着了,还请快一点。" 穆老爷没学过几个字,或许是这个原因,穆老爷很信算命的风水,这假山就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不过穆家的生意一直长隆,摆着倒也是不错,穆鹤山手上捧着相机,这个算是稀罕货,有人买得起相机,却不一定有钱去沖洗出照片,除了那些採访的记者,也就他们这些富贵子弟会有了。 他换了一身蓝色暗纹长袍,穆老爷喜欢在衣角绣金线,他找了好一阵才找着这一件,看着池里游动的鲤鱼,有些出神。 身后传来脚步声,水里的倒影闭了闭眼,穆鹤山想到上一次,主角攻的傲骨被他用钱折了,于是每次几乎都是老生扮相,长须遮住小半张脸,看得出是个俊秀的男人,但他的画里却是从没出现过楚云完整的脸。 这次应该也是一样,穆鹤山脸上挂着笑转头,却有些怔忡,扮相俊美的武生走近他,没了那灰白的假鬍子,蓝白绣纹缀着银线,也显得他华贵非凡。 "穆少爷。"楚云规规矩矩的弯腰。 穆鹤山眨了眨眼才缓过神,平復了唿吸后让他站在自己的位置,自己捧着相机对准了楚云,楚云二十多年里没见过几次相机,有些拘谨。 大武生的扮相却束手束脚可不好,穆鹤山看了眼手里的相机,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别信那老头说的,拍照可不会把你的魂带走。" 身边的下人被支开,楚云看着镜头后的穆鹤山,突然觉得心口悬着的石头落地了,连带着架势也起了,穆鹤山像是个敬业的摄影师,抓拍着角度。 "以后要是成了角,大把的人会拍你的照片,我这也算是个纪念了。" 穆鹤山把相机递给他,楚云有些好奇,但克制的只是一直端详着这小小的铁盒子,听到穆鹤山的话,他摇了摇头。 "我成不了角的。" "我说你能,你就能。" 小少爷带着他去胶片房,照片还没出来,他们也闲着无事,穆鹤山就好奇他手上的长枪。 可惜穆鹤山手上只拿过笔桿子,就算这枪只是个花架子,他也挥不起来,想挽个花式,却打到了自个儿,揉着头看楚云,却看见一副憋笑憋的脸涨红的样子,穆鹤山自己也气笑了。 第39页 "你这身量这么高,连带着枪也比别的戏班高。" 穆鹤山把枪扔给他,抬了抬下巴。 "你教我几个把势。" "戏曲里的花式都是从小的基础,现在想学怕是会很难。"楚云这么说着,但还是乖乖的去舞枪。 穆鹤山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看着楚云的动作,最后慢慢看向天上的鸟雀。 "你别看不起我,我是有点基础的。"穆鹤山回过神看他,"我的母亲和姨娘都是喜欢戏的,姨娘以前是戏班子里的顶樑柱,我跟着学过。" "就是她们走的比较早,不然我爹那样子也不会是真喜欢戏的样子。" 楚云看着他。 "那两位夫人一点也是保佑着少爷的,我娘也在天上,夫人们不缺戏看。" 穆鹤山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怎么今天又叫我少爷了?" 楚云收起枪拿在手里,听到这话有些疑惑。 "少爷这是什么话,直唿少爷名字这种玩笑楚云听听就行了,楚云不敢。" 啊……穆鹤山终于知道哪里不太一样了。 一模一样的脸,现在的楚云身上却是没有那股让他心惊的气势,算是昨天的错觉吗?主系统现在只是平稳期而已,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了波动吧。 想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穆鹤山也就没深究。 "我可没开玩笑,等以后熟稔了,叫我名字也没什么。" 外面阳光和煦,穆鹤山让人回去卸下行头好好休息,自己还在外面等着照片洗出来,偶尔给鱼池撒一点粮。 胶片房里阴沉沉的,下人们忙活着把照片洗出来,黑白照片上的人惟妙惟肖,他们手脚利索的晾起来,但突然有人叫了一声,那张照片差点掉在地上。 "干什么呢?!" 下人连忙道歉:"刚刚慌了神以为照片上的人动了,一时没拿稳。" 等到人走空,晾在细绳上的照片悄悄变化着。 赵云扮相的男人的眼神从边上转向了拍摄者,绷直的嘴角也悄悄的微勾。 楚云在卸妆时,左半张脸油彩被晕染开,没来由的想到昨天那个梦,解开脖子上的衣扣,仔细看了看,没有任何抓痕,就放下了心。 [你这个懦夫!]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有这样的声音,楚云加快了卸妆的步调,草草擦干了脸就转身离开,或许是昨天没睡好吧,他应该赶紧休息一下,或许就没事了。 但楚云转身离开时没发现,镜子里的人还坐着,连带着妆也没卸,毁了大半的脸上油彩斑驳,冷冰冰的看着楚云离开的背影。 白天还很长,他只能躲在暗处,看着活生生的穆鹤山,不是被吊起的青紫尸体,手指也没有被竹板夹断的痕迹,他的小少爷完完整整的站在眼前。 可他却碰不着,只能看着从前的自己呆呆楞楞。 "我太想他了。" 镜子里的楚云这样呢喃着,安安静静的等着日升日落,从未如此期待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想好死法了() 第23章 、画家的悲剧 看着水池里的游鱼,随着水波荡漾,穆鹤山看着自己的倒影扭曲跳跃,思绪飘了很远,远到他刚开始成为工作者的第一天,他其实没什么记忆,但主系统告诉他这是正常的。 为世界贡献的人必须要先捨弃自己,他还没来得及习惯,就被投放进了这个世界,一开始其实他还算得上是有血有肉有情的人,可是这一切慢慢让他开始害怕所谓的感情,这个世界就是当时他经歷的第一个世界,也是他情感障碍的起源。 人哪能有不怕死的呢,他也是害怕过的,和那些动盪的小世界一样,穆鹤山尝试过扭转结局,仅仅是扭转他这个人物的结局,但获得的是更惨痛的结局。 在穆鹤山的视角他看得见父亲长辈的宠爱,看得见这个人物的一腔热血,千百个日夜都不曾熄灭的星火被这个时代恶狠狠的摁灭,他不甘而害怕,这个人物在书中的结局是因为性向被人唾弃,穆家受到连累衰退,等到长辈们在破碎的家里仙去,他孤零零的走在街头,被当做街边的乞丐一样践踏殴打,满身青紫的冻死在街头,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穆鹤山曾以为他饰演的炮灰角色能够钻到空子,至少,也让穆家固若金汤,至少,他也该是为革命而死。 但哪有那么容易,这种既定的命数,在书上白纸黑字,改变结局那样的话不过是异想天开,他抹不去书页上的黑白字,他多活一天,世界就紊乱一天,他永远搏不过天意。 那次穆家还是倒了,被城里人围着,鸡蛋烂菜砸在门上,父亲气血攻心昏死,这位老人虽然只是一个背景角色,但穆鹤山知道他在离开人世之前的分秒还在担忧自己唯一的孩子,那双宽厚苍老的手伸到半空,想要像小时候一样安慰自己的孩子,但终究还是在中途脱力。 那次穆鹤山哭不出声,只觉得眼前一片水雾,穆府只剩下几个老下人担心他,在父亲去世后,穆鹤山拿出银钱遣散了他们,那些老人在门口频频回头,显然放不下他。 穆鹤山也再没穿过时兴的西装,换上父亲喜好的古朴长袍,额前头髮散乱着,扯起笑合上朱红色的大门。 城里连寿材店也不愿意接待他,直到父亲头七,老人的尸体还端正摆放在床铺上,时至寒冬,穆鹤山在大雪天跪在院里守夜,寒风刺骨,可他却没被寒风带走。 第40页 发着热熬了几天,父亲的尸体有了臭味,脑袋里的系统突然出声告诉他是离开的时间了,穆鹤山找出姨娘压箱底许久的戏袍子,抖了抖灰尘,套在身外,冻的青红的手指捏不出漂亮的兰花指,扯着沙哑的嗓子断断续续的唱着曲调,曲不成调,难听的很。 那次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就是在那些军官奴役人的思想时登上城里最高的建筑,手上捏着厚厚一迭纸张,上面白纸黑字,字字直指社会的黑暗,等到冬天最勐烈的风吹来,他扬起所有纸张,哗啦啦的吹到城中央的人们手中。 那些文字让军官像是被踩着尾巴的老鼠,黑色的枪桿子对准了楼上的他,底下的人唏嘘不已,说他是中了邪,被鬼附身才会喜欢男人,还宣扬这些思想。 爬上楼的军官轻而易举的压制住身体虚弱的穆鹤山,当地人的谈论他们有所耳闻,那些军官狞笑着靠近他的时候,即使系统让他控制并开启了屏障,他还是觉得噁心至极。 手指骨被竹板夹断,身上的长袍被撕碎,刀尖在皮肉上挽着血花,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欺辱,军官围着他取乐,周围的人不耻却又看着热闹,那些嘲笑的脸他记得一清二楚,军官喜欢看他濒临死亡。 与其说上一次他是被吊死,不如说他是被虐杀,像是待宰的羔羊,被活生生吊起,下面燃着火焰,军官开设赌局,赌他是先被火烧到疼死,还是窒息而死。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要感谢那根勒断嵴椎的麻绳。 很多话本子都是骗人的,穆鹤山曾经相信过那种故事,以为自己感动的了主角,能够夺得生机,结果只是一片狼藉,别人连头也没回过,他死无全尸,楚云却在他头七那天欢天喜地的摆戏台子唱一出贵妃醉酒,被穆鹤山捧出的角儿珠光宝气,达官贵人捧着,穆鹤山却受尽屈辱,尸体被餵了野狗野狼。 而且系统告知他主角还是没有按照剧情走,留在那个小城一辈子。 这绝对算得上一辈子的阴影。 这第一次的经歷让穆鹤山缓了很久才能平復,从那一次以后,他就开始建立心里的屏障,就像是一种保护机制,每个世界都会有他在意的人,但这个人永远不能是世界里的主要角色。 他只是他们路上必要的绊脚石,太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什么好事,离希望越近,摔的就越疼。 池里是鲤鱼突然甩尾,把穆鹤山的思维从远处拉回来,他伸手捏了捏鼻樑,眼镜被他拿在手里,离了清晰的视野,倒是更让他安心,看了眼腕錶的时间,再次走进了胶片房里。 就着微弱的灯光仔细的辨认着照片上的图案,他想挑一张相对好画些的,炮灰的角色戏份不重,那有些气力能省则省。 照片上的人还没几年后成了名角的气势,多少还有些拘谨,对着相机的正面都没有几张,穆鹤山看见一张微侧脸的,伸手取下,在照片被取下的瞬间,露出它后面那张照片,穆鹤山冷不丁对上那张照片,忍不住后退。 照片上的楚云像是透过照片看着他微笑,在昏暗的房间里让穆鹤山有些喘不上气,捏紧了照片,夺门而出,在快步回房的时候撞上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而出来透气的楚云。 "少爷?"楚云看见他手里捏皱的照片。 穆鹤山只能停下脚步,缓了唿吸,把照片给他看。 "怎么样,你的魂是不是还在身上。"过了会儿,穆鹤山把照片拿回来,抖了抖,"下个月也找个时间吧,戏服的纹样多,我得画上一段时间。" 把手里的照片看了看,又扭头看了看边上站着的楚云,穆鹤山突然笑了笑。 "无论看多少遍,还是真人漂亮。" 说完就绕步离开,楚云只看得到他离开的背影和有些慌乱的脚步。 直到房门关上,穆鹤山才有种脚落在地上的感觉,那张照片上的楚云,像是上一次在上海成了名角的楚云,穆鹤山看过无数场他的戏,熟到把每句词记在心里,他不可能会认错。 但系统的记录显示楚云上一次一直活到了七十岁,自然的老死,按理来说根本不符合之前世界紊乱的规律。 【或许只是凑巧】 "不会的,主系统可从来没有什么凑巧,只有蓄谋已久。" 一周目也就算了,如果在二周目放松警惕,那无异于自找麻烦,穆鹤山草草用过晚饭,坐在书桌前,墨水滴落在纸张上,晕开一片痕迹。 心不静,连带着一个字也写不出。 叩叩—— 有人敲门,穆鹤山刚起身,门却被人推开,夜晚风大,那个人身上的长袍被风吹起边角,合上门,慢慢走近穆鹤山。 "鹤山。" 楚云手上也拿着一张照片,轻轻放在书桌上,那是那张让穆鹤山心惊的照片。 "你画这张好不好?" 穆鹤山不由得后退,他退一步,楚云就向前一步。 "你是谁?"他这样问。 楚云伸手牵住穆鹤山的手,把他逼近墙壁,在自己营造出的小里闭气凝神低头看着穆鹤山。 "我是楚云。"楚云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摸摸看,我是楚云。" 穆鹤山却只觉得指尖的凉意一直蔓延到心脏。 "可你和之前看起来不一样了。" 楚云的手指勾着他的小指,语气淡淡。 "有时候晚上天黑下去,人才能看得清自己。"楚云给他拢了拢领口,一双含情眼看着他,"我再怎么变,也都是楚云。" 第41页 楚云扯出白天夹在书页里的相片,揉皱在手心,尖锐的边角割出一道血痕,但他只是让穆鹤山看着桌上新放的照片。 "画这张照片好不好?鹤山。" 就像昨天夜里一样,穆鹤山坐着,楚云蹲下身,靠在他膝盖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祈求的看着他。 像是一只掩饰起来的毒蛇。 "画我好不好?" 楚云这样说。 系统在脑海里咋咋唿唿的吵闹,穆鹤山伸手盖住那双深沉的眼睛,看着他勾起的唇。 "我技艺不精,画不出你的神韵。" 那双唇落下嘴角,却又勾起。 楚云将穆鹤山的手微微扯下,温热的唇落下亲吻。 "没关系,只要是你,只要是我,怎么样都好。" 夜晚风凉,穆鹤山只觉得之前置他于死地的毒蛇又张开了獠牙。 作者有话要说: 微笑.jpg 第24章 、画家的悲剧 临近寒冬,黑夜里除了寒鸦的叫声,只余下寒风凛冽,房间里上好的黄花梨书桌也一片寒凉,穆鹤山拿起那张照片,端详了好一阵,终究还是往后靠在的椅背上,闭上眼,那张照片也从手中脱落,落在地面上,掩进黑暗里。 "我不喜欢,楚云。" 那张照片让他想起了太多太多,那惨痛的经歷就像是连着皮肉被撕开的伤口,血肉模煳的样子看着就渗人,灯光也照不亮那场噩梦。 "我不喜欢你这样,楚云。" 楚云站起身,低头看着仰头闭眼想小少爷,那双手慢慢伸出,搂住穆鹤山的腰,连带着他一身长袍被搂紧怀里,穆鹤山被从椅子上抱起上半身,灯光把他们两的影子投射在门上,穆鹤山看的分明。 "对不起。"穆鹤山听见楚云这样说,说了许多遍,就在他耳边,连带着力度加重,粘湿的泪沾上脖颈,穆鹤山只是听着,垂下眼看着后方的地板。 "你再看看我,好不好?"楚云的声音有些哽咽。 眼波微动,可最后还是落在身后一片虚无。 "我会看着白天的你。" 像是受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打击,楚云脱力一般的松开手跪在地上,穆鹤山晃了晃,扶住身后的椅子才能站稳,他垂着眼看着扯着他衣角的楚云,只觉得眼睛酸涩。 "你别看他,别看……"楚云不像记忆里那副木头样子,穆鹤山都好奇他那么多的眼泪是从哪来的,他一直在哭,"他会害死你,你别看他,我求你。" 终究还是抬手,落在楚云头上,轻拍了几下,而后下滑,抚上那双哭红的眉眼,揩去欲落的泪滴,穆鹤山撑着笑看着他。 "可我看过你,我也没活下来。" 上一次,穆鹤山算是投入了他所有的感情,这里和现实太过相似,他总是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胡同巷里卖糖葫芦的老人,街上赶集的一家三口,人间的烟火气太浓,人情味让他忘了该收敛感情,最后摔碎了一身傲骨,才重塑成现在的自己。 楚云没上过学,他识字都靠着听,听师傅怎么念戏本子,依样画葫芦,有时候唱错了字调,城里没怎么听过戏的人也觉不出来,但留洋归来的穆鹤山听得出来,那也是他第一次违背剧情,他买下了因老班主抽大烟而岌岌可危的戏班子,而后当了个甩手掌柜,把戏班子交给了楚云,比剧情里原定的,早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他装作不经意的在戏院里支了张书桌,毛笔字钢笔字都写,戏班里的年轻人好奇常围着他学,久而久之,楚云也常来看他写字,小少爷字写的漂亮,他自己也琢磨着,楚云又是戏班子里走的最晚的,看准了时间,穆鹤山也特意练字练的晚了些,抬头看见楚云好奇的样子。 小少爷手上拿着蘸了墨的狼毫笔,招他过来,从相对简单的字开始写,主角不愧是主角,凭着自己的练习也写的一手好字,漂亮极了,穆鹤山就送了他字帖,遇到看不懂的,他就在边上坐着喝茶,楚云也不是端着架子的人,那三个月倒是和睦的很。 如果没有剧情的安排,或许他们真的能日久生情,最差也是一生的知己。 如果穆鹤山像是西洋那边的时钟,那楚云就是旧社会留下的烛台,他们之间本就隔得远,而且还在这个时代,那就隔得更远了,小少爷从第一眼就对一个戏子心动,也註定了他必然全盘皆输,大部分时候,掏心掏肺带来的,都是淬了毒的尖刀。 穆鹤山有经商头脑,在为地下组织筹钱的同时也在繁华的上海滩积蓄了钱财,盘下了一栋戏楼,带着戏班子去了上海,有楚云这个顶樑柱在,戏班的名声很快就打了出去,慢慢的,风头盖过了别家,学徒也收的多了,连着报纸上也会为他的演出登一面报导。 那半年是他们最好的半年,穆鹤山的商业做的好,别人都称他一句先生,因为他不喜欢听人叫他穆爷,那也未免太过老气,楚云被他捧成了角儿,老班主在来上海不久后病逝,楚云那一头长辫被他压着剃了,这段时间已经长成了短髮,上海滩慢慢的将一个旧物件变得时兴了,楚云每次演出,都换得一片喝彩,花束金银刷啦啦的丢上台。 也不是没有人打过楚云的主意,都被他拦了回去,总得有人护着,才能有这般好光景。 直到某天晚上有人仓皇躲进戏班,脑海里的系统发出了剧情警告,穆鹤山才勐的反应过来这里只是他工作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主角出现了,是个宣传革命的少年,何流年。 第42页 按照剧情楚云会对他一见钟情,所以不出意料的,那天晚上穆鹤山去敲门,楚云只开了一道门缝,草草的告别,就连带着灯光一併关上,那也是个寒冬,未来得及收回的感情凝结成了冰,冻的他手脚冰凉。 楚云的一见钟情会变成两情相悦,而他的一见钟情只会变成后世的笑话,何流年很快成为了戏班的一份子,穆鹤山就坐在二楼看台,看着整个戏班慢慢接受少年,同时也慢慢遗忘他。 知恩不忘本最终还是成了不存在的童话。 他护着捧着的人最终成了害死他的推手。 嫉妒和多年的情感产生了化学反应,在那个隆冬,他在雪地里捧着一束花诉说了情意,也学着古时候的习俗雕刻了一对玉佩,想要送给楚云。 那看妖怪一样的眼神他忘不掉,被砸落在雪地上的玉佩他也忘不掉,玫瑰上没清理干净的倒刺在他脸上割开小口,血珠滴落在雪地上,很快就看不见了。 那天晚上穆鹤山一夜没熄灯,戏楼给他留的房间许久没打扫了,夜里陪着他的只有结了网的蜘蛛,木板隔音的能力差,他听得见楼下的饭堂愤怒的声音,他积攒两年才敢表达的感情,成了别人愤怒的发泄口,杂乱的脚步声上楼,穆鹤山就坐在床上,看着门被踢开,风雪灌进来,刺的骨头都冷。 戏班子里的人指责谩骂他,他静静的听着,只是眼神还是忍不住去寻找楚云,那个人站在人群外,冷眼看着他成为众矢之的,身边的少年继续煽风点火,穆鹤山只看得见他眉头紧锁。 戏楼是他买的,那些人只好动动嘴皮子,凭着木板隔音差肆意辱骂,穆鹤山那天晚上收拾了东西,在天微亮的时候再看了一眼戏楼,系统不断提醒他剧情的走向,他最后只能在下楼的时候,扯断那根刚来上海时他亲手系上保佑平安的红绸布,时间久了,红布也变得脏污,被他丢进了门外的土堆里。 不出意料的话,整个上海马上都会知道,他所有的不堪,嘲笑他的性取向,这一切都会成为主人公的助力,成为塑造他美强惨形象的一环。 再然后,骂声飘回了家乡,他无处立足,留洋归家的小少爷变成了过街老鼠,父亲含恨而死,而他被虐杀至死,信念和情爱,他一样也没占到,也什么都没留下。 头七那天楚云特意赶回来摆的戏台子漂亮极了,金灿灿的饰品堆积,离他被抛尸的地方只隔了几百米,落到最后,他违背了规则,结果父亲和自己都不得善终,戏台上那一曲贵妃醉酒赢得满堂喝彩,寒冬的冰霜覆盖了他被野狗啃食的尸体。 再往后的结局,穆鹤山再没兴趣看了,至亲的不得善终,让他疼的无法唿吸,在第一个世界里得到的温暖,都来自于那些只有几个字描写的配角。 那唯一一次满心满眼看着一个人,摔的实在太疼,也摔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配角就是配角,逆天改命都是无稽之谈,自己的命数和别人的命数哪是那么好改的。 就像之前的楚淮,到头来他还说会死,死在面前,该尸骨无存还是尸骨无存,该死在寒冬就还是寒冬。 "我看着你过的。" 过了这么久,眼泪还是会积蓄在眼里,那次实在太疼,明明他们甚至没有一次牵手,可比哪一次都要疼,一开始那颗还算是有血有肉的心脏被捏碎,随意找了一块石头代替,再也找不回了。 越想越觉得手脚冰凉,就像是把冰块握在手里。 楚云用手捂住,温热的体温确实很暖和,但穆鹤山看着这张脸,只觉得噁心不已,嵴背发凉,脑海里的系统又在叫他克制了。 如果他的精神再崩溃一次,会怎么样呢? 谁都不知道。 "我不想看着你了,楚云。"想笑,却在眼睛微眯的瞬间落下眼泪,"那太疼太冷了。" 楚云神经质的帮他暖着手,跪着搂住穆鹤山的腰,双臂收的很紧,让穆鹤山动弹不得,那张照片被踩在脚下,眼泪滚进领口里,凉的很。 "不会再冷了,你相信我,鹤山,很快的,真的很快的。" 唿出一口气,抬头把眼泪逼回眼眶里。 "天快亮了。"外面已经看得见光亮了。 "你走吧,也……别再来了。"穆鹤山眨了眨眼睛。 "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爽了()让我想想要不要细写死法 第25章 、画家的悲剧 楚云知道,穆家的小少爷喜欢他,一直都知道。 第一次见面,就扯着自己格格不入的长辫子,把时兴的西洋玩意往身上套,楚云是被戏班子捡回来的乞儿,看过人情冷暖,小少爷那稚嫩而不加以掩饰的感情,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和野狗抢过食,也被顽童砸过石子,楚云一直都知道,怎样利用一切,这是残酷的人世告诉他的,高档玻璃镜里反射出他们的人影,帽檐遮住他眼底的算计,那时候,利用感情,还是一个男人的感情,对他而言稳赚不赔,而且随时可以捨弃。 小少爷用蹩脚的理由让他收下钱财,他就顺着意思走,没多久,白花花的银钱攒了一个小箱子,出于一些恶劣的想法,他每次都用长鬍鬚盖住大半张脸,哪怕那扮相用不上,他喜欢看着小少爷满心期待的光按下去,把别人拉进泥潭,是他这幅皮相唯一能做到的乐子。 第43页 古怪的相机对着他拍照,楚云有些不适应,要是这个铁盒子真的拍的出魂,那他内心的腐朽就会一览无余,小少爷以为他和那些老人一样害怕,出声宽慰。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有些兴奋,如果矜贵的少爷看见他的灵魂,还会不会这么心动,光是想想都让他心情激盪。 他坐在梳妆镜前讽刺的数着钱币的时候,从窗边看过去,小少爷正拿着洗出来的照片看来看去,珍惜的不得了,那样子,比池里的锦鲤还要雀跃。 "无聊至极。" 那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楚云那颗心冷了太久太久,久到他自己也忘了,一颗炙热的心脏能做到怎样一个程度,直到那颗心脏不会跳动,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像是被扯开的伤口,出了血肉,才觉得疼。 他以为留洋的小少爷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那些人常在街头的馆子里吞云吐雾,楚云有意无意的带穆鹤山去过,但出乎意料的,小少爷只是看着,眉头紧锁,一身靛青色的袍子显得他庄重严肃,那次,小少爷告诉他: "我们的国被大烟害了,你绝不能碰,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消失。" 那些纨绔眼神迷茫,身体早被大烟掏空,小少爷在烟雾里挺直着身子,目光锐利的扫过那些已虚无的人,嘆了口气,转身离开。 那时候小少爷已经买下了戏班子,当天晚上,小少爷还在那奋笔疾书,规整漂亮的正楷一字一句的写下星火,灯光下,那双眼灿若星辰。 小少爷在这个落后的城搞起了革命,楚云是知道的,这里落后的思想就像是被打湿的柴火,烧不起丝毫烟火,小少爷就把目光放向了他,那天晚上,小少爷放下笔,第一次这么严肃,问他愿不愿意带着戏班子去上海。 那或许是第一次被触动吧,有人在这样一个时代,相信一个大字不识的戏子。 楚云没上过学堂,小少爷是第一个教他识字写字的,曾经他以为只需要会唱戏就好,但小少爷说有时候文字比刀剑锐利,笔桿子也能成为枪桿子,一笔一划,一字一句,慢慢的,他自己也会练字到天明,小少爷眼泪的赞赏,也让他觉得高兴。 戏班子风风火火到了上海,小少爷做起了生意,一开始其实不太顺利,上海的地头蛇有意无意的针对,大家都相互扶持着过日子,转机或许是那天,小少爷拿着一段从庙里求来的红绸布,系在戏院里那颗古树的枝丫上,红布飘起,带来几分生机。 好像上天保佑,他们的日子真的好转了不少,小少爷的生意在上海立了足,戏楼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响亮,慢慢的,他也成了数得上名号的角儿,平日出门都有戏迷追着送礼,剪了那头长辫子,就像抛开了曾经,戏班子里多了名贵的脂粉气,也不会为了吃住发愁,也再没窘迫的剪过戏服上的线头,戏班子已经成了达官贵人的专属。 小少爷总是坐在二楼的位置,一碟糕点一盏茶,就能看一天的戏,他每次上台,总是忍不住抬眼看去,比起他,小少爷更常穿着长袍的款式,换上便装时,小少爷看上去才像是一直留在旧时候的人。 在发现心随着穆鹤山的笑而颤动时,楚云面色惨白。 如果在别的地方,或者别的时代,或许更好。 可现在的世界太难了,楚云害怕世俗了,获得了太多太多,害怕摔在地上时,那些浮华离他而去,满堂喝彩与籍籍无名的差距实在太大太大。 只是一个男人的感情而已,放下对他而言,简直就是—— 轻而易举。 小少爷在雪地里捧着火红的玫瑰,眼中带着希冀递给他玉佩,是副漂亮的景色,可惜他毁了所有,花刺刺破了小少爷的脸颊,玉佩被丢进雪里,他仓皇的逃离,没去管被留在风雪里的人。 坏事传千里,戏班子里的人义愤填膺,不知不觉,他们都忘了如今的荣光是靠着谁,小少爷无助的看向他,可他躲开了求助的视线,握紧了拳,终究还是离开了。 谁也没想到,那狼狈的景象,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小少爷,第二天清早,树枝上的红绸布没了,整棵树也像是没了冬日的生机,死寂的吓人。 那时候的楚云终究还是年轻,没想到戏班会有人把消息走漏,就像一夜风雨,整个上海滩沸沸扬扬嘲弄着小少爷。 他真的有些害怕了,街上的报童把这当做笑料大声嘲弄,仓皇的奔向小少爷的店铺,空无一人,连着打杂的伙计也不见了,边上的铺子说店主要离开几天。 或许小少爷只是害怕了躲着,没关系的,他等几天就好了,可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心脏不正常的跳动,脚步虚浮,像是马上就要下坠到谷底。 不知道过了几天,店铺开了门,可来者不是熟识的面庞,他们说,这铺子卖了,连带着小少爷当年废大力气盘下的土地一併卖了,伙计也都遣散了。 小少爷是不是回家了?他想马上回去,但麻烦事却是一桩又一桩,戏楼那边被人找了麻烦,没了小少爷护着,他们才看得清,戏子终究是戏子,手上无权无势,成不了气候。 楚云压下内心的不安,开始学着处理这些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戏班子里前些天跋扈的学徒成了霜打的茄子,讨人喜欢的少年只会帮倒忙,这时候有人念起了小少爷的好。 在事情完结的那天,楚云内心的坚持破灭了,那些学徒染上了恶习,抽着大烟吞云吐雾,和那些纨绔一模一样,上海改变了他们这些旧事物,但也带来了太多太多的诱惑。 第44页 他像是变成了曾经的小少爷,在烟雾间冷眼看着这些人,从他们身上,看不见希望,只有一望无际的腐朽与黑暗。 心脏催着他逃离,却被无形的大手压制在原地,扼制住他的唿吸,僕人捧上一封请柬,他就像是飘离在外的灵魂看着自己接过请柬。 冥冥之中,他们终究回到了那个落后的城,但人们更加麻木,外界革命的枪声已经响起,军阀像是潜逃的老鼠躲藏到这个城,戏台维持着最后的辉煌,满头珠翠堆砌,他扮起雍容华贵的杨贵妃,为台下披着人皮的鬼怪表演,伴随着鼓点,心也一颤一颤,一股气闷在胸口,像是下一刻要呕出血来,他演一折独角戏,未蜷着腿压低身高,楚云站在高台上俯视这些人。 贵妃眼中含泪,哭的是命运,还是这不公的世道。 满堂花醉三千客,却无一人是知音。 麻木的走下台,身后白花花的大洋砸上台,楚云却觉得心底的空洞越来越大,推开一身烟味上来阿谀奉承的人,水袖拖曳到地上,一步一步的走着,穿戴着满是浮华珠翠走进这座城,顺着记忆里的路走着,人越来越少,人们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啪嗒—— 踩中了什么,身体像是感觉到什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浓墨勾勒的眉眼垂下,刺绣精美的戏鞋下是一张惨白的纸钱,再看向前方,纸钱越来越多,铺了一路,一路延绵到破败的宅邸前。 名声大噪的角儿疯癫似的扯下头上的冠冕,珍珠琉璃首饰砸了一地,他向前跑着,金线点缀的戏服成了束缚的枷锁,曳地的裙摆阻挡了步伐,跪倒在宅邸的石阶上,尖锐的稜角磕进皮肉,激出眼中水雾。 他不敢停下,推开被贴上封条的大门,走进破败的穆府,蜘蛛结网,杂草丛生,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厅堂的大门敞开着,贵重的古董被洗劫一空,塌上躺着人影。 楚云走的近了些,看见那枯瘦腐烂的皮肉,跪倒在穆老爷的尸身前,房里有了腐臭气味,头上的长假髮落到眼前,眼里涌出的泪染上脂粉滴落在地上,什么也不剩下。 他发了疯似的磕头,他害怕他的小少爷也成了无声的尸体,磕到额头一片血红,脂粉盖不住血水,血混着泪煳了半张脸的油彩。 风吹过,卷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上面规整的笔迹他熟悉的很,小少爷曾手把手的教过他如何写出一手风骨,可惜他只学来嚣张肆意。 风卷着纸张又要飞走,楚云魔怔的看着那张纸,连滚带爬的在雪地里追赶,街上的人被他满脸血迹的样子吓了一跳,天色也暗了下来,他就像是无处可归的游魂,风引着他来到了后山,落在一处雪堆上。 隆冬腊月,血干涸在了脸上,他一步步走向雪堆,而后勐的跪下身,仔细保护的手探近雪中冻的青红,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天色完全暗下去,他碰到了僵硬的皮肉。 怕冷的小少爷被埋在了冰冷冷的雪堆里,身上规矩古板的长袍被撕开,像是布条条一样挂在身上,死后青紫伤痕浮现出来,那双写的一手好字的手也软乎乎的,没了骨头的支撑,野狗野狼分食了腹部的内脏,偌大的伤口暴露在眼前,楚云手足无措的让小少爷靠在自己身上,解下身上曾花高价定做的戏袍。 "我们回家,鹤山,我们回家。"人死后的重量轻飘飘的,小少爷浑身青紫,像是怪谈里的,"不冷了,我来了。" 夜里的城安安静静的,值守的军官想拦下他,也被他们的样子吓了一跳,名动上海的角儿有些乖张,军官不打算拦着他,楚云就带着他的小少爷走回穆府,没再去管戏班的叫喊,那不再是他的归处。 夜里有听了消息的军官醉醺醺的找了过来,挺着酒肉养出的肚腩,和他细说着小少爷一身风情。 "他喜欢男人,那我们在他死前给他破个处,还真是便宜他了!" 那个军官这样说。 楚云打了热水给小少爷擦干净身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袍子,在扣上领口最后一个扣子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手一滑,扣子没扣上,露出小少爷脖子上青紫伤痕。 "这种人死了就死了!你就安安静静唱戏就——啊啊啊啊啊啊!" 生火的木柴被刺进军官的眼睛,被大烟掏空了身体的军官仰面倒下,楚云提着削尖的柴火一下又一下的刺穿着皮肉,等到身前一片血迹,才呆呆的停下。 他回到小少爷身边,虔诚而恭敬的吻了吻那双伤痕累累的手。 "我很快就回来,你等等我。" 世界的主角干什么总是轻而易举,那天晚上,安静的城起了两场大火,一场烧掉了军阀驻扎的烟馆酒楼,一场烧掉了刚搭建不久的精緻戏楼。 戏班子的人找到穆府,希望楚云和他们一起回上海,如果戏班没了楚云又没了穆鹤山,那么他们根本无法立足,人们推开了穆府的大门,却发出阵阵尖叫。 军官的尸体被麻绳吊起,院里摆放着两张太师椅,穆鹤山与穆老爷开始腐烂的尸身端坐在上面,楚云依旧穿着脏污的戏袍子拿着长剑舞戏,长发散乱着,状若疯癫。 他转身的时候别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张被上天厚爱的脸上大半是烧毁的皮肉,他看上去不再是名角,而是可悲的疯子。 长剑泛着冷光,指向呆愣住的人们。 "我哪也不去。"楚云这样说。 第45页 "我要唱戏给我的少爷听,再也不离开。"神经质的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玉佩,那是他昨天冲进火场抢来的,也是这张脸毁掉的原因。 他眼里终是满蓄着泪,无论是悲喜,泪总会滴落下来。 "我喜欢他,很喜欢。" 等到人们离开,院子里又冷冷清清。 戏子唱了一天一夜的戏,街坊们都觉得渗人。 等到第二天没了声响,人们壮着胆子推开朱红色的大门,探头一看,院子里三具尸体。 开了刃的剑隔开皮肉,戏子自刎在雪中,尸体依偎在穆鹤山的尸身上。 这里成了破败腐朽的院落。 穆鹤山留在了这座城,楚云也没走上既定辉煌的道路。 他们都死在了这座城。 作者有话要说: 爽了() 第26章 、画家的悲剧 穆家的少爷病倒了,急坏了一众僕人,他们中不少都是看着小少爷长大的,母亲和姨娘死后,父亲沉浸在悲痛里,也是这些叔婶照顾着,病来如山倒,这病凶得很,医生也只能开药养着,装饰典雅的房里没了檀木香,只余下苦涩的中药味。 戏班子里的人窃窃私语着,原因无他,他们的大师兄这些天也和着魔了一样求神拜佛,原本师兄是他们之中最不信鬼神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魔怔般的恳求。 他求小少爷岁岁平安,长命百岁,跪在蒲团上诚心祈求,一跪就是一整个白天。 老班主说楚云被鬼缠了身,才会在大半夜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沉重的铁锁挂在门外,室内燃一整晚的烛火,守夜的小童偶尔听见碎裂的声音,也不敢去看,只是捂着耳朵闭着眼。 穆鹤山满是病气的躺在床上,虚弱的只能抬起一小节手臂,惨白的像是死人的皮肤下青紫脉络一清二楚,死气沉沉的青紫一点点蔓延,像是要夺走这具躯体的生气。 "系统,发生了什么。"他这样问,语气却毫不意外。 【正在联络主系统检索】 穆鹤山的身体应当是健康的,无论是原书剧情还是上一次的结局,都是死在几年后的寒冬,至少,不会是现在。 可这幅身体上绕着死气,打眼一看就是活不久的模样。 叩叩—— 有人推门进来,穆鹤山看着房梁出神,撑起身靠着发呆,以为是僕人端了中药进来,就没太注意,可下一刻,有件带着温热体温的外袍披在他身上。 "少爷,小心着凉。" 楚云看上去还是那副古板严肃的样子,长辫子因为弯腰垂落在前面,一下一下的晃着,穆鹤山看着,突然有股叛逆的气显露出来,伸手扯住那根长辫子。 楚云的动作也停滞了,恭顺的弯着腰。 穆鹤山其实没什么力气了,连着扯辫子的动作也只是虚虚握着,楚云一旦直起身,就能轻而易举的解脱。 可他没有。 "你这长辫子不好看,和老古董一样。" 小少爷满脸病容,惨白的脸色像是要和身上的长袍比个高下,就像是这些华贵的老物件容不下留洋归来的人,要把人吞进去。 "我明儿就去剪了,全都剃了。" 出乎意料的,这时候的楚云会这样说,穆鹤山有些差异的挑眉,扯着长辫的手轻捏着楚云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穆鹤山看着那双眼,仔细看着。 没看出上一次楚云的神情,那双眼里也是淡淡的,倒映出他的模样。 "不怕那老头生气吗?" 楚云扶着他躺下,给他掖好被角,摇了摇头。 "少爷比这辫子重要。" 穆鹤山看着这个楚云,突然的笑开了,楚云看见他强撑着睁眼,轻柔的伸手盖住他的双眼。 "睡一觉吧,醒了病就好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的唿吸声。 "如果早点遇见你,或许结局会不一样。"穆鹤山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一句,也不知道这个早点,是指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这个楚云,和上一次的不一样,至少上一次,楚云不会在他们只见过几面的前提下来照顾他,也没这么越矩,单凭感觉,他们,很不一样。 如果搭上他上一次的勇气,或许真能搏出几分生机,至少,也不会死的那般难堪。 【正在接收主系统的扫描报告】 穆鹤山又闭上眼。 穆老爷这段时间也没心思听戏,戏班子闲散着帮着干些活计,那些后生看着楚云回来,也没敢围上去,吱呀一声门关上了,才有人壮着胆去落了锁,天快要黑下去了,这个地方再没什么人敢过来晃了。 "你会害死他!" 楚云跪在蒲团上,对着小佛像诚心磕了三个响头,身侧放着专门搬进来的梳妆镜,里面面容可憎的楚云扭曲着五官怒骂,镜子里的楚云一会哭一会笑。 "你让我去看看他,让我看看他。" 等到香灰燃尽,楚云才走到镜子前,站着俯视那狼狈不堪的自己。 "我不会让你再见到少爷。" 原本温和平淡的楚云突然发难用砚台砸裂了那面玻璃,玻璃里那张脸四分五裂,却仍旧愤怒。 这界飘来的魂与他共享了记忆,连续几夜的噩梦,让楚云看见了那可怕的未来,亦或者说是曾经。 他是楚云,也不是,那悲憾的情爱涌进了躯体,沉寂许久的心脏又恢復了温度,就像穿梭一场时空,醒来发现自己能改变那可怕的结局。 第46页 他绝不会,再走向那死亡的结局。 也绝不会让小少爷再离开他。 那偌大的上海滩除了繁华,有什么比得过安静祥和的城,在梦里看着上一世的自己,楚云想不通为什么上辈子会是这样一个蠢货。 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看上的喜欢的,第一时间,就要紧握在手里。 "这是我的少爷,"他贴近那面镜子,"才不会让给你。" 镜子里的自己留着时兴的髮型,穿着漂亮的西装,楚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身上颜色灰暗的袍子,还有那碍眼的长辫子,手捡起桌上的玻璃碎片,握住那根留了数年的长辫。 沾着鲜血的碎片砍断髮丝,剩下的髮丝散开,配着那光秃秃的前发,可笑至极,楚云的动作有些抽搐,镜子里的魂又开始抢夺他的人生。 剃刀一点点削去那些黑髮,疯狂的神情也一点点蔓延上整张脸。 他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挂着笑。 "鹤山,你等等我。" 小少爷帮他剪过头髮,那时候他不习惯喷着香水的沙龙,小少爷就在他院里帮他剪髮,那双专门写字的修长双手拿着剃刀仔仔细细的打理,那时候的自己透过镜子,悄悄的看着小少爷。 小少爷把他的长髮收起来,和他一起埋在院里的大树下,笑着告诉他,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这样也算是还了土地的生养之情。 孟春时节,树上一片翠绿,小少爷穿着青色的袍子,像是要融进景里,漂亮极了。 那时候他好像理解了,公子世无双指的不仅是漂亮的皮相,还有那如青竹一般的风骨。 镜子里的变成了温和的自己,冷眼看着他自己陷入癔症,咬紧了槽牙,楚云拿起边上被安置的帽子,小心的捧着,戴在头上。 "鹤山给我买过衣服,他送我花和玉佩,说他爱我。"他痴笑着对着镜子里的人炫耀,"这些你都没有,鹤山只喜欢我,他只爱我。" 走到门口,不意外的看见被死锁的大门,挂着笑的人勐然抬脚踹上去,只爆出一声巨响,传来下人的咒骂和几声咳嗽。 "你根本不知道怎么爱人。"镜子里的人这样嘲讽他。 楚云被戳中痛处,僵住了身体。 "你自以为是的爱,才会害死少爷。" "鹤山不会死!"楚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喊叫,"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不会死!" 抬手指着镜子里的自己。 "你只是个窃取记忆的小偷,你有什么资格介入我们之间!" 楚云不服,凭什么,他拼了命搏来的机会,会被另一个自己夺走,那几年的岁月的痛楚被他毫不费力的得到,他在地府游荡了多少年才求来的机会,被另一个自己夺走,他怎能接受? "他是我的少爷。"镜子里的人愤恨的看着他,"我与他才是这个世界的本原,你才是没有资格介入的人。" "我如果不来,你会害死他!我们都会害死他!"话毕,楚云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直愣愣的看着镜子里的人。 "是啊,我们都会害死他。"抬手抚上那些碎裂的痕迹,"可这个世界不能缺少我们。" 两双同样的眼睛对上视线,异口同声的回答。 "只要除掉多余的那一个就好了。" 就像是争夺的野兽,夜幕黑沉,谁又知道活下来的是谁,是死亡的游魂还是看见未来的预知。 【主人,以上是所有主系统的检测结果】 穆鹤山病恹恹的眯着眼,脑海里復盘着一切。 这个世界同时存在着两个楚云,主角的气运推动了事态的高速发展,就像是把这本书压缩成了一半,连带着所有人的命数也减少了一半。 再这么下去,穆鹤山这个角色怕是在去上海滩之前就会病死在这座城。 弯弯绕绕这么久,结果还是在这座城。 既定的命数罢了。 "少爷,身体有好些吗?" 楚云剪了头髮,差点没把老班主活活气死,但他现在成了顶樑柱,为了戏班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剃光头髮不太好看,他就一直带着穆鹤山打赏的帽子。 穆鹤山看着他,阳光打在他身上,看着温和儒雅,脸上还挂着笑,全然不像上一次古板的木头模样,如果这个世界有两个楚云,那或许他们真的从本上就是不一样的。 "我好多了。"系统开了屏障,就个人观感而言,他确实好了很多,但被加速的进程没法变。 楚云就在边上照顾着他,穆鹤山有时候不习惯,他就说少爷喜欢这张脸,多看看说不定能好的快一点,连哄带骗的把苦涩的中药餵进他嘴里。 "拿几块糖来,这药苦的我嘴里难受。" 楚云应了声,转身端进来一直温着的牛乳,还没放糖的那种,对上小少爷的眼神,他也是装傻充楞的一把好手。 "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母亲和姨娘的事。" 穆鹤山抿了一口就想放下,汤碗却被楚云接过,不由分说的挖起一勺吹凉餵过来,穆鹤山不乐意喝没味的牛乳,想方设法的岔开话题。 "少爷的事,楚云不敢窥探太多。" 有些时候还是像个老古板啊,穆鹤山这样想着,笑出了声。 "你说想听,我就告诉你,且只告诉你。"穆鹤山突然想逗逗他,凑近他耳边吐气细语,想着楚云是不是会羞的说不出话。 第47页 却没想楚云却问他是不是只告诉他,目光灼灼。 "当真只告诉我?" 穆鹤山看他这么在意,顺势接过汤碗放下,拍了拍他的手。 "当真,我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人。" 这故事,他上辈子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离开了。 穆鹤山这个角色的母亲是当地绸缎铺子的小姐,最初算是下嫁给还只是船夫的穆老爷,一路扶持着才打下如此辉煌的基业,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也算是美谈,穆夫人身体在生产后就落下病根,日子久了,穆老爷就忍不住接回了一名妾室。 那年穆鹤山五岁,他听着偏门锣鼓喧天,心里气闷,却发现母亲面色平静,只是坐着看书,母亲告诉他,有时候男女婚嫁,不一定是相爱的。 那时候穆老爷意气风发,长相俊美,纳妾那天他人站在偏门口,目光却一直看着母亲的房间,像是在等着母亲动作,一直等到天黑,母亲也只是平平淡淡的看书。 纳的妾室是个名角,穆鹤山小时候总觉得,比起父亲,母亲更喜欢和姨娘呆在一块儿,她喜欢看姨娘擦脂抹粉装扮好唱戏,父亲带回来的绸缎饰品她也总是紧着姨娘的,姨娘性格也好,她们都宅院安安静静的,一点不像别家血雨腥风。 谈起父亲,姨娘总是挥挥手娟说:"嫁人不过是我的由头,至于生儿育女,肚子只由得我自个说的算,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唱戏。"姨娘眼珠子滴熘看向母亲,娇笑着找补:"自然也最喜欢听得懂我的戏的人。" 直到穆鹤山十岁,她们一直都和和睦睦的,院里的戏楼也是母亲让人搭起来的,姨娘每月都在台上唱一齣戏,满头珠翠好不漂亮,穆老爷每次来都被母亲拉着一起看,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一切的转变也是在一年隆冬,那时候祖母也在世,看着姨娘唱戏的模样让她想起未发家时那些趾高气扬的小姐,越想越觉得那咿呀乐声吵闹,发难让人拆了戏台子,还以引诱家中子弟误入歧途为名罚跪姨娘在雪地里。 母亲看着温和,其实骨子里也傲气的很,求情不得就陪着跪在雪地里,可她身子不好,一个寒夜就能害了命,那天晚上穆鹤山记得清楚,最好打扮的姨娘头髮散乱的对着祖母的房间磕头,母亲被她抱在怀里不省人事。 姨娘磕到头破血流,祖母才开了门叫来医生。 可这场寒冬带来了连续的噩运。 母亲没能被医生留下,积压已久的寒冬在冬天带走了她,临走她想再听姨娘唱一折戏,可姨娘的嗓子哭喊到沙哑,手指被冻的粗硬,捏不出漂亮的兰花指。 等到母亲闭上眼,父亲哭倒在地,姨娘却是安安静静的,给自己擦干了眼泪,规规矩矩的给母亲打理了仪容,挑出自己嫁妆里最漂亮的翡翠镯子给母亲戴上,祖母心里有愧,一直躲着拜佛。 母亲出殡那天姨娘没跟着长队,她翻出一身天青色的旗袍,精心打扮了一番,耳朵上戴着母亲生前最爱的那对耳坠子,把他拉到一边,给了他一副平安锁。 "小鹤山,这是姨娘送你的生辰礼。" 可那时候离他的生辰还早,他拿着平安锁,像是知道了什么,拽住姨娘的裙角,姨娘噙着泪蹲下身抱了抱他。 "小鹤山啊……人生在世,为知己者死,无憾。" 穆鹤山看着姨娘越走越远,风雪里那抹青色渐渐消失,再也看不见。 姨娘投了河,顺着河水走了,去到这座城外面,清脆嘹亮的乐声也顺着河水飘走了,再也回不来。 没多久祖母也走了,偌大的穆府也只剩下他和父亲,看着苍老的父亲常看母亲的照片,穆鹤山想,或许父亲很爱母亲,可母亲不爱,所以父亲纳妾,不过是希望母亲闹一番,那样或许他们的关系才能改变。 可母亲没有,事态也超过了预期,父亲没让母亲动心,可姨娘做到了,就像是暖阳照进母亲心里。 只可惜阳光总会被黑夜带走。 这座城终究带走了每个人,一个也没留下,就像是连绵不断的噩运。 "所以啊……能离开就离开吧。" 穆鹤山看着楚云,没来由的说了这句话。 楚云把他冰凉的手放进被子里捂着,垂着眼把凉透的汤碗端走,踏出门前,他侧身说: "少爷在哪,我就跟到哪。" "那如果我和母亲是一样的呢?"穆鹤山的话让他停下了步子。 床榻上的人凭着一口气,问出上辈子那句让人生急转直下的话。 "如果我,喜欢的人,同为男子,你还会跟着我吗?" 上辈子他摔的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少爷无论如何,都是少爷,楚云会一直陪着少爷。" 这辈子,他这样说。 楚云背着光,看不清神情,穆鹤山以为这辈子遇见的是个纯情的小古板,却是看不起背光里他的神情偏执,那双眼里的情感不由分说,看着床榻上虚弱的小少爷。 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的,我不离开,您也不要离开。 我的小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谁懂()最疯的应该伪装的最好 第27章 、画家的悲剧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穆鹤山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復,但比起前段时间气若游丝的样子好了不少,父亲心疼他,免了安排他去上海经营的任务,面色严肃的中年人边念叨着他注意身体不要贪玩,一边又往他桌上放得来的新奇玩意。 第48页 这几天趁着天气不错,他打开了窗,让人支起画架,对着照片画了起来,下人们不来打扰他,房间里只有炭笔唰唰的声音,画到胳膊有些酸胀,觉得嗓子干疼,拿起桌上的茶盏,触及手一片冰凉。 正纠结着要不要趁着没人在意喝一盏凉茶,有人敲了敲窗沿。 "少爷。"楚云那副模样像是小时候的教书先生,皱起的眉无来由让人有些心虚,"茶凉了,我给您换新的。" 被抓包的穆鹤山只能笑笑缓解尴尬。 "父亲这段时间不听戏吗?"穆鹤山喝过热茶,继续提笔划着名。 楚云规规矩矩的站在边上,天气凉了不少,他裹上老土的棉衣和棉帽,若不是那张漂亮的脸,他看上去就和砍柴的樵夫一样。 "老爷事务繁忙,这段时间应当是不会听戏。" 纸张上已经勾勒出大致的五官,穆鹤山装作不经意的问他。 "父亲在打点上海的事宜,你想去上海吗?"他抬头看向楚云,目光真切,"你戏唱的好,在这里,埋没了。" 楚云静默站着,看着那张画,那上面画出的五官,像他但又不是他,卡在上面的照片也不是当时曾看见的,那上面的人眉目阴郁。 "少爷想让我去吗?"装作不经意的挡在画前,他低头看着穆鹤山,身上已经有了与年纪不匹配的深沉。 剧情里,楚云必须要去到上海,穆鹤山已经习惯了按照流程推进一切。 所以他的答案也显而易见。 "我希望你去。" 桌上的茶也慢慢凉下去,楚云转身离开,等到一切再归于平静,穆鹤山注意到那张照片也消失不见,楚云告知戏班这个消息,人们都高兴的很,连忙收拾着细软,连老班主脸上也带着笑,楚云在房里拿着刀,划花照片上的那张脸。 "到了上海,可别再像个木头了。"穆鹤山塞给他几本字帖,还有几张钞票,明明这次还未来得及教他学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楚云应该是会的。 白雪皑皑,他们离得越来越远,楚云慢慢看不见他的身影,离那座城越来越远,命运的轨道也越来越快,在远离主角后,穆鹤山周围的时间流速越来越快。 对楚云而言是一年,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月。 一个月里看见了春夏秋冬,每次伸手接住风吹落的翠绿,还没仔细端详,就变成了焦黄,世界围绕着中心打转,楚云经常写信,一封一封的堆满了箱子。 和上辈子一样,成了有名的角儿,也在上海盘下一座楼,当然……也遇见了另一位主角,终究还是大差不差的模样,等到他们回到这座城,穆鹤山也会像那枯黄的叶片一样,烂在泥里。 "少爷!老爷他们回来了!"下人们咋唿着,就像一年前他回来时一样,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穿着一身长袍子等着他们,戏班和生意都发达了,回来的架势也大了不少,姑娘们穿着时兴的洋装,身上有着脂粉味,除了穆老爷还穿着一身长袍子,别人都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 "这位就是穆少爷吗?" 这少年嗓音他熟悉的很,他抬眼看去,何流年穿着一身漂亮的西装,被簇拥着,拔高了音量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他在的世界毕竟都是一些古早味的小说,主角受的形象大多都是文雅的白月光形象,何流年也一样,看上去就是养的很好的小少爷的模样。 "少爷。" 穆鹤山没去搭理何流年,楚云依旧规规矩矩的行礼。 "回来了。"穆鹤山点点头。 宅院里又闹哄哄的,院子里的叶还没落完,最冷的一场雪还没下,恍惚之间,穆鹤山也说不清到底过了多久,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从未离开。 "少爷。" 楚云头髮留长了,梳成背头,配上一身暗沉沉的西装,看着比穆老爷还像一个商人。 回来的人多,厨房打起了羊肉炉,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吃肉喝酒,穆鹤山的身体落了病根,许多东西都要忌口,又不好酒,于是早早的回房间休息,门还没关上,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 "怎么?瞧不上我这的饭菜,闹起脾气了?" 楚云踏进门,把寒风隔在门外,却不再动作,看着有些侷促,穆鹤山看着他,终究还是端不住一张冷脸,招唿楚云到暖炉前坐下。 "都去见过世面了,怎么还这么呆愣愣的。" 哒—— 一个小盒子被放在木桌上,穆鹤山看见了,下意识的垂下眼,数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热气遮住了七八分神情,楚云伸手打开盒子,两枚圆环安静的躺在盒子里。 "他们说,要送喜欢的人戒指。" 穆鹤山有些慌张,不敢抬眼看他,却又听见眼前一声闷响,小少爷捧着茶杯,呆愣愣的看着眼前跪着的人,楚云面色严肃认真,可却有点滑稽。 "你、你这人,谁教你双膝下跪的。"穆鹤山扶着桌角,闷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真是个老古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拜我。" 楚云也有些羞,耳朵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羞的,红的像是要滴血,但他面上不显,听到穆鹤山的话,反而跪的更板正,念念有词。 "少爷如果不给我答覆,那我就一直跪着。" 穆鹤山揩去眼角的泪,伸手拾起一枚戒指,这枚尺寸偏小,上面还嵌着一块成色不错的翡翠蛋面,光是这阳绿色就可见珍贵。 第49页 "黄金有价玉无价,你哪来的钱买这?" "除了戏楼,我还帮老爷打理了几间铺子,生意还算是不错。" 主角光环的影响下……怕是日进斗金吧。 穆鹤山略俯下身,挑起楚云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嘴角挂着笑,但却是极认真的问他: "不害怕吗?旁人会怎么看你。" 楚云伸手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 "我只在乎少爷怎么看我。" 穆鹤山畏寒,害怕每一个冬天,上一个冬天实在太冷太冷了,眼前人像是暖阳。 或许,他能贪恋一会儿。 "这样么……"弯下身亲了亲楚云的唇角。 "那我可就压上全部身家,搏上一搏。" 翡翠戒指完美贴合在穆鹤山的无名指上,一抹阳绿色招眼的很,常年写字的手上只有些不起眼的薄茧,看起来漂亮极了。 穆鹤山常给报刊写文章,从前他写起来废寝忘食,总感觉眨眼睛天就黑了,让下人担心的很,现在穆鹤山想文章时,眼神总不自觉的落在戒指上,偶尔会突然笑出声,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几声。 楚云回来后和穆老爷一起管着他,到了饭店就算穆鹤山想煳弄过去,楚云也会端着饭菜上来,穆鹤山不动筷子,那他也陪着一起。 穆鹤山每次都败下阵来,饭后还会乖乖喝下调理身体的中药,楚云也掐住时间,让他少喝些浓茶,多喝点牛乳。 少爷的心肠软的很,楚云早就知道。 穆鹤山有时候不想写文章,楚云就搭起来画架,看小少爷画风景,穆鹤山坐着累了,就往后一倒,楚云总是会及时迎上去让他靠住,穆鹤山像是倦怠的猫,偶尔会有些天马行空的思想。 上辈子教了楚云读写,这辈子教他作画倒也是不错,今年的冬天大约是个暖冬,穆鹤山喜欢窝在他怀里看他作画,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总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名动上海的楚老闆会在雪地里捏一只雪兔子,穆鹤山看着,人和兔子都傻乎乎的,明明第二天就化成水,楚云还是乐此不疲。 "等到春天,少爷去看我的戏好不好。" 他们喜欢在天凉的时候窝在一起,楚云身量高,就像被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圈在怀里,成了恋人后,穆鹤山才发现他意外的喜欢撒娇,心疼一个男人总是比单纯的心动更吸引人。 "好。" 翡翠与他一身翠青色的长袍般配极了,书桌上散乱的宣纸墨字散发着墨香,檀香漫着,像极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穆鹤山有时候会收到漂洋过海的信件,留在外国的同胞习惯性的用英文书写,楚云看着那些认不得的字,垂下眼,只是悄悄收紧了怀抱。 "你想学吗?"小少爷问他。 楚云埋头在他颈侧,语气闷闷的:"少爷怎么和教书先生一样,天天想着教书。" 穆鹤山笑了,用额头轻碰了他的头顶,语气温柔。 "学会了,我就好带着你私奔了。"手指拂过那些英文单词,"在国外,或许没这般压抑。" 他拍拍楚云搂住自己的手臂,话语温柔但有力:"虽然我们没法嫁娶,但换个地方,或许还有生机一线。" 楚云执起穆鹤山的手,落下一吻。 "那我一定好好学,学会了,我就把少爷掳走。" 穆鹤山轻拍了他一下。 "可别只想着情情爱爱,出了国,也有许多要忙的。"穆鹤山掰着指头算,"写文章,办革命,筹军粮,麻烦的事可多了。" "那我更是要陪在少爷身边了。" 这时候的房间里有青年壮志梦想,也有隐于尘世的情爱。 【主人,已检测到主角何流年】 穆鹤山垂下眼,注意到窗外虚晃人影,明知道在这世道暴露于人前的后果,但却不得不做,为了剧情,也为了之前的遗憾,他仰起头,接受另一个人的亲吻。 窗外的人脚步仓皇的跑走了,楚云像是意识到什么想要转身,穆鹤山伸手抱住他。 "你抱抱我,楚云……我冷。" 唯命是从的人就收紧了手臂,依旧与他窝在这小小的房间里。 这本小说,创造于穿越大潮,主角受何流年就是代表性的穿越主角,凭藉对歷史的把握投身革命,但作者没塑造出艰苦磨难才能有的傲骨,他柔弱的像是菟丝花,无论是意志或是身体,但这类角色在初期确实很受青睐。 何流年没有被一见钟情的楚云追求,本就挫败了他身为穿越者的自尊,如今还看见楚云和他这个书中的炮灰角色亲密,怕是已经将剧情推动了大半。 可现在不在上海,而是在这座穆家一手遮天的小城,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借着舆论攻击。 那么上不得台面的方法只剩下一种。 茶盏里不是清香的绿茶,而是色泽浓厚的红茶,冒着热气,穆鹤山看了眼茶水,抬头问楚云怎么今天换了茶。 "小何说红茶对少爷的身体好些,少爷不喜欢吗?"楚云说着就要上来换茶,却被穆鹤山按住手,他笑着端起茶杯。 "你泡的茶,无论怎样,我都是喜欢的。" 系统告诉他茶水里放了他绝不能碰的药材,这具身体的病根并未拔除,如果长久喝下去,那结局可想而知,但他不能放下,微苦的茶水涌进喉咙,比中药材还要苦涩许多。 第50页 "把书拿来,我们昨天讲到哪儿了?"穆鹤山依旧笑着,仿佛刚刚吞下的不是害命的毒药,而是清甜的泉水。 楚云以为他喜欢,便一直准备着红茶。 穆鹤山的唇色从微红变的惨白,冬日太阳再大也没有开过窗,像是病情突然加重,离不开床榻和暖炉,楚云每天照顾他,焦虑的眉间都多了皱纹。 "今儿除夕,去陪陪你师傅吧。" 穆老爷为了求药冒着风雪跑去上海,穆鹤山有些悲戚,无论重来多少次,他终究还是拖累了父亲,宅院里挂着红旗子,一片喜气洋洋,总在他身边待着,是不吉利的。 可楚云轴的很,他硬的赶不走,只能服软。 "我馋饭桌上的竹老鸭汤,你去帮我盛一碗好不好。" 穆鹤山捏捏他的手。 "就一碗。" 【角色生命值开始下降】 他快撑不住了,这个楚云实在太好太好,好的像是一场梦,穆鹤山想着,死在他眼前,怕是太残忍了些。 这次的结局好了许多,至少,他能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闭上眼。 楚云走到院里时停了脚步,戏班子自顾自开席,何流年一身喜气洋洋的金线红袍,活像宅院的主人,口里吐出的话让楚云青筋暴起。 "那穆少爷是个活不久的病秧子!"穆老爷走了,何流年胆子就大的可以包天,"他还喜欢男人!我亲眼看见的!这样的人就该死!" 戏班那群人也附和着。 "该死!" "我巴不得他早点死!" "……" 楚云无端笑起来,他以为自己和那疯子不一样,那其他人应当也是不一样的,可事实呢? 他们早就疯了,在上海的浮华里。 他也早就疯了,在噩梦开始的那天。 戏班看见他沉着脸走进来,也没收敛,甚至以此向他讨要奖赏,何流年凑近他,酒气难闻的恶臭比不上小少爷身上的墨香。 "你有哪点,比得上鹤山?" 何流年楞楞的没反应过来,就被楚云按进桌上滚着的汤炉,人肉的香味传出,大厅里的欢声笑语突然变成悽厉的尖叫。 【主人,主角何流年性命垂危】 系统的预警和尖叫都表示着事态超出了预期发展,穆鹤山撑起身披上长袍,没顾得上扣子,蹒跚着下楼,说来也奇怪,院里的下人突然消失一般。 厅里有股血腥味传出,披下来的红布绸让他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楚云?"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抬起红布,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向他走来,笑的温柔。 "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别受凉。" 厅里传来垂死的叫喊。 穆鹤山推开他的手,连带着热汤撒在雪地上,瓷碗碎成一片片,好不悽惨。 扯下垂落的红布,厅里的全貌映入眼中,那些擦脂抹粉的旦角被人用银筷钉穿琵琶骨扣在墙上,四肢无力的垂下,像是没人操控的皮影。 地上满是尸块,分不清,也不知道是多少人。 "鹤山。" 楚云从身后搂住他,抱的很紧。 "你是谁。"穆鹤山问他。 "楚云。" 楚云把穆鹤山搂进怀里暖着,在血红色的厅堂吻他。 "另一个我说的很对,我会害死你。"楚云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我早该变成这样的,我早该叫你鹤山的,我们是恋人不是吗?鹤山?" 为什么,还是变成了同样的楚云。 "可我不喜欢你这样,楚云,你听话好不好。" 楚云安静了很久,久到穆鹤山以为他不会回答。 "好,我听话。" 庆幸他手上还握着牵制他的锁链。 "我听话,少爷就不离开我好不好,我们一起出国好不好。" 【检测到主角何流年生命体徵】 穆鹤山转身与楚云面对面,额头相抵。 "好,你听话,不杀人,不寻死,就出国好不好。" "好。" 【主人,剧情推动完成进度即将到达一百,请做好准备】 "我身体不好,你要替我看,看到成功的那天。" 听见身后的声响,穆鹤山按着系统的倒数掐准时机用了全力把楚云推向身后的雪地,转身迎上何流年发疯刺来的尖刀。 噗呲—— 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喷涌的血迹大片大片染红了青色的长袍。 每个角色,总归还是躲不过命运。 冥冥之中,他和姨娘一样穿着与冬天格格不入的天青色,暗沉的血色像是连绵的噩运。 他就该死在这个隆冬。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认我是很喜欢在一切向好的时候急转直下,想看的梗可以告诉我,明天不更新但是我听劝。 (除了让小少爷活着) 第28章 、画家的悲剧(番外) 已经想不起发生了什么,楚云只来得及紧紧抱紧怀中大片血色晕染的天青色,无助的用手捂住那血流不断的伤口,滚烫的鲜血从指尖涌出,眼前模煳一片,泪滴落和血液混合。 "你、看着我……"穆鹤山用尽力气抬手抚上他的脸,猩红血液沾上那张如画的脸,楚云的眼泪烫的他瑟缩一二。 "你听话,一定要听话。"这个世界太冷了,穆鹤山不想再来第三次,冬天太冷了,冷的他下意识害怕,这次离开远比上一次痛苦,如果下次又遇见另一个楚云,那真是太可怕了。 第51页 穆鹤山看得见他一直在哭,楚云搂的很紧,天上飘下的雪花落进血液里,变得无影无踪,这个楚云很不一样,穆鹤山努力睁着眼,想再多看看他,或许真的是不一样的灵魂,这次穆鹤山感受到了温暖,也算得上弥补了上辈子的愤恨。 红绸布落在身侧,穆鹤山伸手扯住,但力气小到只能把红布边角搭在肩膀,红色热烈,好像能驱走寒冬。 穆鹤山突然想起来,还没来得及给楚云系上保佑平安的红绸,这次的时间实在太短太短,他还有许多未来得及送给楚云。 "你、娶我吧……" 别再哭了。 带着戒指的那只手费力的去碰楚云捂住伤口的手,翡翠的绿色在血红的衬托下更鲜艷。 "我们……"穆鹤山的手开始脱力的颤抖,"离开吧……离开……" 楚云没来的及接住垂落的手,那只常执笔的修长白净的手砸在覆满白雪的青石地上,穆鹤山头侧倒进他怀里,就像什么离开了,怀里的人突然轻了许多。 记得上海那边有传教士说过,人死了,灵魂也就走了。 翡翠蛋面上蛛网似的裂纹蔓延,楚云死死的把穆鹤山抱在怀里,许久不眨眼,眼睛看着落在雪地上与血水混在一起的红绸布,就像满目猩红,他看着这暗沉的红一点点把他的小少爷吞噬。 "少爷,我带你走好不好。" 裹挟着一块红绸,楚云抱着他的小少爷一步步走出这死寂的庭院,除夕夜家家挂着红灯笼,一路挂至城门口,每家每户挂着的红绸布就像是无声的指引。 风雪把红绸吹起披在他们身上,远远看过去,就像一身鲜艷的红衣,那些欢声笑语与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外界战火兴起,守门的士兵拦下他,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他,楚云只是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 【良?美景奈何天,赏?乐事谁家院?】 士兵看着眼前男人在这夜晚唱起一口婉转旦角,配上身后红艷灯笼和怀里生死不明的人,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嘭—— 与鞭炮声一同响起。 穆老爷伴着风雪归来,刚到城外就听见一声枪响,城外的士兵瞬间警戒起来,等到城门从里面打开,最先看见的是雪地里的一抹红色,风雪之中,让穆老爷晃神一瞬。 士兵打中了楚云的左膝,他抱着穆鹤山跪倒在地,四溅的血液和惨白而悲戚的脸色,和他怀里面色青紫的爱子,让穆老爷颤颤巍巍的踏着雪走过去。 "么儿?"苍老的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穆鹤山的额头。 入手是一片冰冷。 "老爷!" 穆老爷像是喘不上来气,哭不出声来,往后倒在冰冷冷的雪地上。 —— 穆鹤山的母亲钱寒生是一家绸缎庄的大小姐,不仅识字会打点生意,还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之前有採风的画家一见倾心,被拒绝后依旧念念不忘,称她华如桃李,如花似月。 就是这般好的美人,居然会下嫁给跑船的呆愣小子穆杰,城里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那穆家小子除了皮相漂亮,算得上是一穷二白,家徒四壁,再怎么算也配不上这家小姐。 穆杰也觉得像是一场梦,他从一十三岁就喜欢上了这位小姐,但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个跑苦力活的船夫,只敢每年除夕在绸缎铺门外放上自己攒钱买下的西洋玩意儿,还会和那些对小姐图谋不轨的地痞流氓打几架,弄得一身伤。 就像是上天眷顾,二十岁这年,那位仙女似的小姐嫁给了他,他们的婚宴办的简单,但红双喜字喜气洋洋,他的小姐穿着漂亮的绣花婚服,慢慢揭开那红布盖头。 喜欢了快十年的心上人嫁给了他为妻。 婚后穆杰干活更努力,偶尔跑船看见了漂亮玩意,就算吃几天馒头咸菜也要攒钱买下来,他专门做了个小布包,拿来放买到的漂亮饰品,贴身保管着,回家后连衣服也顾不上换就捧到他夫人面前。 那些珠翠在夫人的发间漂亮极了。 夫人帮衬着他,很快他们就抓住了商机,日子一天天的变好,他慢慢从跑船的苦力变成了极具头脑的商人,给夫人买的珠翠服装也越发的多。 穆鹤山这孩子是夫人吃了大苦头才生下的,穆杰有时候恼他让夫人难受,也只敢轻轻捏捏孩子的鼻子。 他很爱自己的夫人,自然也爱夫人的孩子。 可慢慢的,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劲,见得世面多了,穆杰直到的人情世故也多了,夫人仍是那般美丽的模样,可是那双眼里,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爱意。 "夫人,"一天晚上,他终究是问了,"夫人爱我吗?" 夫人合上了书本,垂着眼避开视线。 "有时候,爱并不是那么重要。" 那天晚上可真冷。 他的夫人不爱他。 穆府锣鼓喧天,名角莺莺被穆老闆纳了妾室,红轿子晃晃悠悠的从侧门进去,新郎官脸上一点笑也没有,媒人也不敢上来讨赏,穆杰看着夫人的院子,直到灯灭。 他的小姐当真是不在乎。 穆杰留宿在妾室的夜晚只是自顾自的喝酒,所幸这个妾室也是个通透人,他喝他自个的酒,莺莺就在边上摆弄她的脂粉。 井水不犯河水。 有天下人来报,夫人去了莺莺那边,他顾不上生意,赶忙跑了回去,他都想好如果夫人生气,就给莺莺打点一个戏班子,让她去追求自己的戏曲。 第52页 但夫人坐在石凳子上,笑的温柔,莺莺拿着从戏班子带出来的摺扇,起势唱着一曲汉宫秋,那身嫩黄色的旗袍像是戏袍,她们两人看上去像是一幅画,他一时不知道是进是退。 "你来了?"夫人招了招手,"陪着我一起听吧。" 无论多少次,他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她们都感情一天天变好,戏楼架起来,莺莺又穿上那身行头,只为夫人一个人唱,满头珠翠光辉闪烁着,无论冬夏,都是笑盈盈的,夫人脸上的笑也越发多,那是与他看见过的笑不一样的。 漂亮极了。 "人生在世,就是为了一知己。" 夫人这样说。 直到那年隆冬,母亲向来传统,又不知道听了谁的煽动,专挑莺莺的错处,还专门把他支开去了外地,等到他返程路上接到下人的信。 夫人已到了弥留之际。 "不要为难她,让她走吧。" 夫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字字不离莺莺,下人带走哭到晕厥的莺莺,他缓步走到夫人床前跪下,小心翼翼靠进夫人冰冷的怀里,眼泪终究还是流下。 "夫人啊……你怎么从不心疼心疼我……"他哭的小声,抽噎着,"没了夫人,我可怎么活下去……" 夫人出殡那天,他满身素缟,丧仪经过江边时,他看见了莺莺,她站在江水边,单薄的长旗袍与寒冬格格不入,雾气中,那一抹天青色投入江水中,唢吶声吹奏着,送走两位不归人。 鹤山握着那长命锁,这孩子一向早熟,也再没问起姨娘去了哪儿。 宅院里母亲还在咒骂,穆杰捂着孩子的耳朵,让下人带他回房休息。 他穿着那一身白袍踏进母亲烟雾缭绕的卧房,母亲在大烟中醉生梦死,全然不像他记忆里朴实模样,大烟终究害了他的亲人,母亲已经变了样,变成了恶鬼模样。 合上门,他走近为母亲添烟,目光沉沉的看着烟火燃气,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急促的唿吸声。 不久,母亲忧思过度,仙逝了。 偌大的宅院只剩下他和夫人的孩子,穆杰发誓,他一定要护好他们的孩子。 可如今 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警察只能找到大片的血迹,却是一个人也找不到,连带着楚云也突然消失了,只有穆府外卖肉的姑娘说看见何流年提着刀跑走的消息。 穆鹤山的尸体被放置在榻上,穆老爷打来热水给他擦干净脸,静默了良久,下人们和警察都被他赶出门外,最后抬手拍了拍穆鹤山的发顶。 朱红色的大门落了锁。 "么儿,别怕,爹马上就来。" 酒水洒落一地,火红蜡烛摔落在地,顺着红绸布一路燃烧,火光将室内照的光亮。 "没爹领着,走丢了可怎么办啊……" 正月初一,穆府烧成一片废墟,偌大家业再没了人继承。 青年报刊上突然多了一位名为鹤山的作者,一篇篇的文章鼓动着先进青年的热血,星火通过文字在神州大陆燃烧。 多少年后,火红旗帜飘在空中。 楚云站在破败的戏楼里,支着拐杖,费力的在枯树枝干上系一根红绸,脑海里的声音几十年来一直蛊惑着他。 【我们会害死他,如果你不去杀了曾经的自己】 【杀了他,鹤山就能活】 他曾经是心动过的。 "楚云,你听话好不好。" 可少爷早把他牢牢拴住,带上了镣铐。 唿出一口气。 "少爷,我听话了。"手掌里是当年那枚对戒。 "您能带我走了吗?" 第二天施工队来到这座危楼,发现楚云靠坐在树下,早就没了唿吸。 有人还认得他惊唿出声,曾几何时听过他唱的游园惊梦。 也曾是 名动一时的角儿。 第29章 、红豆生南国 长临四年,为延续两境安宁,中原遵循古制,与蒙古和亲,中原送来适龄的公主和亲,蒙古相对的,要把他们的公主嫁给中原新上任的皇帝,唯一庆幸的就是这皇帝年纪不大,公主不需要委身一个老头子。 草原上红布绸子挂起,一路火红延绵百里,是为了迎接中原的公主,也是为草原的女儿出嫁而准备,草原的珍宝,将要远嫁。 "阿姐!" 青年骑着骏马,手上拿着什么,飞奔到营帐前,长发高束成马尾,一两撮头髮编成小辫,藏在乌黑髮间,红蓝髮带绕在发间,红色骑装干净利落,猎狼得来的灰白皮毛增添几分不羁。 "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咋咋唿唿的。" 女子轻轻敲了穆鹤山的额头,嗔怪道。 穆鹤山下马后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手里的布包,里面是一只镶嵌着多颗珍珠的髮钗做工精巧漂亮。 在草原上,珍珠可是稀罕东西,额吉那边也少见。 "哪儿来的?不是抢的别人的吧?"自己的弟弟从小就是草原上的小霸王,女子可不想到时候她出嫁了,这孩子还是毛毛躁躁的。 "不是不是!"穆鹤山急得抓了抓后颈,"我先前猎了几只野狼,用那皮毛求了好久,莹莹阿姐才捨得。" 莹莹是之前嫁来草原的江南姑娘,手巧的很,人也漂亮,大家都说乌格勒那糙汉子撞了大运才娶到这般好的姑娘。 第53页 穆鹤山拿着那髮钗,小心的戴进长姐的发间,微卷的发中,珍珠点缀着,漂亮极了。 他的长姐在草原上叫做巴音塔娜,意为草原的珍珠,不过到了中原后,就得叫额吉起的中原名字了,阿姐的营帐喜气洋洋,妇人们打点着琳琅满目的嫁妆,草原最好的绣娘绣出的婚服已经挂起,他的阿姐马上就要离开草原了。 "我捨不得你,阿姐。" 穆鹤山抱着她,语气闷闷的。 阿姐揉了揉他的头顶,柔声安慰。 "你不是会送我到中原吗?这时候就哭鼻子,到时候在中原的姑娘面前闹了笑话可怎么办?" 大约又过了半月,和亲的仪仗已经准备好了,阿姐头上戴着大把金灿灿的珠翠,流苏一晃一晃的,拘束着动作,不如草原自由,穆鹤山一想到阿姐马上就要嫁人,就怎样也高兴不起来。 "布尔日古德。"阿姐悄悄揭开帘子招手让他靠近。 穆鹤山走得近了,阿姐偏了偏头,穆鹤山看见那只珍珠发叉隐在珠翠间,眼睛亮了亮。 阿姐伸手和他拉钩盖章。 "不怕,你以后可以常去中原找阿姐的。" "好。" 穆鹤山垂下眼,嘴角的笑差点挂不住。 除了他,没人会知道,这和亲的仪仗离开了草原,就再也回不来了。 从草原出发,紧赶慢赶也要个把月,他们一群草原装束打眼的紧,穆鹤山与护卫们一同看护着,手放在弯刀上随时准备着。 "主子,前方就是歇脚的客栈。" 穆鹤山看着那大门紧锁的客栈,抬手让队伍停下,天色还早,这客栈大门却落了锁,只一间客房有烛光。 "公主还未到,这客栈就关门了。"穆鹤山皱眉,"这老闆好不讲道理。" "你们保护好公主。"穆鹤山驱马向前,敲了敲客栈大门,没人应声,天色晚了,总不能让阿姐一直待在外面。 没法,穆鹤山只能翻墙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来的毛贼 客栈里也安安静静的,他只能寻着烛火找到那间房前,抬手敲门,却还是没有声音。 "……" 额吉让他三思而后行,于是穆鹤山三思而踹门。 房里水汽荡漾,有人躺在浴桶里,头上盖着湿帕子,白花花的皮肉吓得穆鹤山即刻转身捂眼,别是他冒犯了哪家的姑娘。 "抱歉抱歉!" 身后有水声。 "倒是没想到,传说中的採花贼竟是个毛头小子。"不是女子的声音,而是浑厚男声。 穆鹤山慢慢扭头,看见那张冷峻的脸和精壮的身材,即使只披着外袍,也一身天潢贵胄的气质。 "采、採花贼?"穆鹤山指了指自己。 他好歹也是草原上的小将军,怎么到了这中原,就变成了不入流的採花贼。 到时候怕是会被阿姐取笑。 埋伏在暗处的官兵也慢慢走出,眼看着来时路被堵住,穆鹤山有几分失语,无奈之下,三思之后他破开了窗户,脚踩上窗沿的时候气不过,回头看了一样男人。 夜风吹起青年高束的长髮,青年耳边的长耳饰跟着摇晃,那双眼亮如烛火。 没来由让人晃神。 "小爷可比那採花贼厉害多了!" 而后一跃而下。 官兵追着他来到大门口,火光照出和亲的仪仗,带头的官兵脸色瞬间惨白,他认出了这架势。 那异族打扮的少年,分明就是护送和亲的使臣。 后来弄清楚,是他们的情报网出了错,穆鹤山窝在阿姐怀里抱怨自己被当成採花贼,阿姐笑呵呵的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板栗酥。 "闹了个大乌龙,实在抱歉。" 男人名叫楚涵君,是当地的巡捕,此次为了抓捕採花贼,不惜出卖色相。 草原的儿女不喜欢弯弯绕绕那一套,别人真情实感的道歉,那他们也就把这鸡毛蒜皮的小事揭篇,更何况,楚涵君带来的赔礼真的很好吃。 他说前方的城镇发了水患,需要仪仗停一两个月,皇宫那边也传来相关旨意,于是穆鹤山就安心住下,每天都去看看中原的风土人情。 那身打扮招眼的很,可穆鹤山不乐意换成中原装束。 "你们这衣服宽袍大袖的,总拘着人,我可不乐意。"嘴里咬着糖画,他拉着楚涵君到处玩。 这个月刚好是当地的节庆,专门给那些未婚男女互表心意的日子,穆鹤山在阁楼上看着那些男女说几句话就行个礼,笑一下还要抬袖掩面,可太麻烦了。 "草原可不会这样,我们喜欢就是喜欢,一句话说的明明白白。" "是吗?" 灯火间,楚涵君那张脸漂亮的很,比那花灯还绚烂,让穆鹤山的心尖一颤,装作被吸引了视线扭头。 "使臣喜欢我吗?" 看吧,剧情的驱使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剧情总是走的很快,只灯火阑珊一眼,就定了此生。 在离开前的一晚,楚涵君送了一盒红豆,圆滚滚胖乎乎的红豆被穆鹤山抓在手间,从指缝熘走。 草原上没有红豆,只有大个的沙枣和微辣的马奶酒。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仪仗路过人群,里面的说书先生恰好读到这句。 穆鹤山侧头看到那些羞怯的男女。 楚涵君,喜欢他吗? 草原的儿女动情就是一辈子的事,未捅破的暧昧总是让人晕晕乎乎的,书信一封封的送出,穆鹤山听说中原人定情需要信物。 第54页 全身上下都没什么东西的小霸王犯了难。 最后他送出了一边的耳饰,藏在那信封里,期盼着能被那个人收到。 他原本都想好了,等到阿姐安全的到达皇宫,回程路上他就去问问那小巡捕愿不愿意和他一同去草原,他长得也不差,草原也很好,应该—— 会同意的吧? 【即将进入剧情】 可惜,原文中的穆鹤山马上就要进入死亡剧情。 帝王冷酷,中原根本没有准备和亲的打算,他要江山也要美人。 和亲的仪仗走进红墙高建的皇宫,汉白玉地砖延绵,穆鹤山察觉到了不对劲,周边没有文武大臣,只有一排又一排的禁军,长枪泛着冷光,刺眼的很。 □□发生的突然,穆鹤山第一时间将阿姐抱下轿辇,拿着弯刀与护卫将阿姐护在身后,禁军提着长枪铁盾将他们包围。 高台上的帝王戴着冠冕缓步走出,明黄龙袍显眼无比,冷眼看着他们挣扎,抬手落下,禁军一拥而上。 穆鹤山是草原的将军,可以一挡百,可眼前不仅有全副武装的禁军,城墙之上还有弓箭手,他只能尽力护住身后的阿姐,护卫一个个倒下,飞溅的血液染红他身上衣袍和阿姐的嫁衣。 噗嗤—— 羽箭刺进胸膛和肩膀,渗出的血迹染红灰白的皮毛,一头长髮披散下来,髮带被禁军踩在脚下,他能做的只是紧紧抓住阿姐的手,如果放了手,阿姐就再也回不去草原。 "阿弟!" 意识朦胧间,听见阿姐在喊他。 阿姐头上的珠翠散乱着,金灿灿的饰品沾上灰尘,他给阿姐的珍珠髮钗欲掉不掉,阿姐脸上的妆都哭花了,额吉要是在,定是要念叨的。 禁军举起砍刀,毫不犹豫砍下他死死抓住阿姐的手臂。 "不要——!滚开!!" 记忆里温柔的阿姐第一次这般生气。 穆鹤山最后的意识里只看见有人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嵌着玉石的发冠将长发束起,那张冷峻的脸上无悲无喜,站在高台上搭上羽箭。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他回不去草原了。 那只羽箭彻底制止了他的挣扎。 巴音塔娜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眼前,漂亮的眼里全是泪,挣扎着想去拥抱自己的弟弟,头髮已经挣脱了发冠的束缚。 中原的皇帝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那张温文儒雅的脸上是帝王家的绝情。 "倒是个美人。"帝王俯视着她,"带回宫,封为美人。" 楚涵君站在高台上,捏着长弓,宫城内的尸体还带着余温,青年躺在地上,披散的发遮住大半张脸,红衣和血液混杂在一块儿。 再也分不清。 "国师,朕要重重赏你。" 从那天开始,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中原的铁骑伪装成和亲的仪仗,浩浩荡荡的驶向草原,等到他们踏足那片草原,一切都会变成中原的国土。 他的书桌上全是青年写来的信。 他一封也没有拆开。 就像是某种禁忌,如果他看了,那等着他的将是万劫不復。 布尔日古德,意为老鹰。 他们的父母应当很爱他们,女儿是草原的珍珠,儿子是草原的雄鹰。 可惜,朱红的宫墙染上他们的鲜血。 珍珠被囚于深宫,雄鹰被斩杀于皇宫。 连带着那片草原,也将燃起火红战争。 楚涵君是为国为民的国师,他的一切都是为了中原的昌盛,也只能是为了中原,那无端端的情爱,碰不得。 按道理,穆鹤山应当是完美完成了角色的剧情。 那现在为什么,他还会回到这个世界。 青紫的皮肤,被针线缝合的肢体,无一不在昭示着事实——他早已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蒙语太博大精深了()谁懂查到一堆同义 第30章 、红豆生南国 "等阿姐到了皇宫,我就要回草原了。"身材高挑的青年常念叨着草原,像是江南的景留不住的人。 楚涵君常梦见他,在第二年的花灯节,做工精緻的花灯哗啦啦铺满河道,灯内烛火晃荡着,忽明忽暗,他一身玄色长袍,像是要融进暗处,那些娇怯的男女情爱,扎眼的很。 看他们欲语还休,让人烦躁的很,当真如青年所言,弯弯绕绕的太过麻烦。 "小捕快,还不快跟上。" 转眼看去,那一袭红衣站在街头,背后是朦胧灯火,正招手让他过去,手上还拿着咬了一口的糖葫芦,肆意的少年才与这热闹夜市相配,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前一步。 "大人?" 伴着声音,一切终是镜中花水中月,纸煳的灯笼沾了水,成了一地烂泥,楚涵君回过神,收回踏出的步子,转身离开,耳边的欢声笑语皆与他无关。 小捕快,你是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的? 又来了,那个人又入了梦,在暖阳下支着手臂看他,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笑眯眯的,像是讨了糖吃的孩子。 额吉说,长得太漂亮,可是会被人抢走的。 额吉,指的应该是他的母亲。 梦里的穆鹤山总是笑着,自由的草原养出的雄鹰展翅高飞,一直是热情而淳朴的,喜欢与否都看的清清楚楚,哪怕是他们预谋的第一眼。 第55页 异域打扮的少年在窗口回头看他,如墨长发吹起,红衣耀眼,不抵那一双含情眼。 你要和我去草原吗? 每次穆鹤山说出这句话,就代表着梦境结束,每每总是无疾而终,就像是梦魇心魔,他走不出。 但却说不清到底是不愿,还是不能。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书桌上的信件已经变得枯黄干脆,就静静摆在那,下人不提,他也未曾去碰,青年的汉字写的歪歪扭扭,那年花灯上的平安两字写的像是初学的稚儿。 国师常年伴着青灯古佛,爱恨嗔痴到了他们身上,无论如何都是错,面目仁慈的佛像含笑注视着他,像是告诉他并未做错。 蛮夷势力如果继续扩大下去,不是如今也会是将来,届时的中原如果不够强盛,那么等来的就是覆灭,楚涵君生来为了中原,那就无论如何也要护住中原,此时的王朝强盛,与其推测百十年后的未知,倒不如将一切握在手中。 手指间拨弄着檀木珠串,燃起的香灰将他罩在烟雾中,佛像的表情似真似幻。 长临十年,中原一片向好,几年前挥军北上,一举拿下那群蛮族,新上任的帝王雷霆手段,强硬手段使得主战派大肆生长,将以和为上的先帝遗留拔除七八,对外经商的商人也硬起了腰杆子。 朱红宫墙内,珠钗首饰,绫罗绸缎,珍奇古玩络绎不绝的送入一处宫殿,捧着价值连城饰品的僕从卑躬屈膝,低头进入那间装饰清雅的宫殿,宫殿的主人端坐在铜镜前,宫婢为她描眉远山,点唇嫣红,那双极具异域风情而上挑的含情眼扫过桌上做工精湛华贵的珠钗,青葱玉手拿起那只做工简谱的珍珠髮钗,年份太长,珍珠的光泽早就没了,那曾经精巧的髮钗如今滑稽的搭配着一身锦衣玉服。 为她打扮的婢女识趣的闭嘴,专心为主子戴上相配的珍珠耳环,她们的娘娘漂亮如同仙子,平时里的个性也淡淡的,像是跳脱于世外。 但娘娘唯一的逆鳞就是那陈旧的髮钗。 曾经有宫婢多嘴,说那支髮钗早该丢弃,都是髮钗带来的噩运才让娘娘不受宠,那天整个燕归殿的下人都害怕极了,多嘴的宫婢被吊起,浑身血淋淋的,容色倾国的美人端坐在她面前,手上拿着一把弯刀,唇上胭脂比鲜血还要艷丽。 "你现在觉得,本宫的髮钗如何?" 弯刀挑起宫婢的下巴,刀尖划破皮肉,血液顺着流下,那宫婢吊着一口气,颤巍巍的说美。 那把弯刀最终捅进了她的心脏,娘娘用帕子小心的擦试着刀上血迹,没再多言,转身走回冷清清的宫殿,那支髮钗从此成了不能碰的禁忌。 现在服侍娘娘的宫婢叫阿容,是被娘娘从掖庭选出来的,她因为容貌常被别的宫婢欺负,那天欺负的狠了,再柔弱的人也被激起了反骨,娘娘到掖庭时,她正拿着烛台,砸破了别人的额头。 娘娘说,她那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情像曾经的自己。 阿容后来听老太监说娘娘的故事。 娘娘原本由最疼爱的弟弟护送来皇宫,姐弟两人感情一直都很好,娘娘原本以为,和亲后的每年总归是能再见到亲人的,却不想那是最后一面。 草原派来护送她的战士被禁军泛着寒光的刀剑砍杀,最疼爱的弟弟也为了保护她被乱箭射杀,娘娘就那样看着一切发生,草原上的所有人都是家人。 她就那样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 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被帝王收入深宫,原本草原的珍珠会成为四妃之一,可中原的铁骑也踏足了草原,战火灼伤了草原,将士带着捷报归来,献给帝王的贺礼是娘娘双亲的头颅。 老太监说娘娘曾多次寻死,她想尽了所有办法,下在茶盏中的鸩毒被帝王轻而易举的发现,她像是一只蝼蚁,中原的帝王将她的挣扎看做玩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娘娘突然平静了下来,成了这幅安静模样,而这幅无欲无求的模样却激起了帝王的反骨,无依无靠的娘娘是他理想的菟丝花,那副美貌即使放在百花齐放的上京也是一绝。 珠宝玉石堆满了原本的庭院,娘娘的位分也一路提高,从小小美人成了如今的昭仪,皇帝未设立皇后,娘娘的位分只低于两妃。 "音儿今天可有想朕。" 俊美的帝王缓步走进殿中,阿容识趣的退下,帝王不由分说的从后揽住镜前的美人。 巴音塔娜,是她草原的名字,她的家被毁了,没人再把她当成珍珠,帝王的倨傲将她改为中原的名字,她唯一能做到,就是与自己中原嫁来草原的额吉一个姓氏。 从那天起,别人都只知道她叫穆音,没人再叫过她草原的名字。 "说你想朕。"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道。 惹怒身后的帝王并不是件好事,至少,在一切稳定下来前。 "臣妾一直想着陛下。" 帝王吻上她的侧脸,身上柔软的绸缎成了仅剩的尊严,可惜,帝王早就把她的一切踩在脚下,跌入塌上时,穆音握紧手中的髮钗,乌黑髮丝遮住她脸上的厌恶,髮钗刺进手掌,鲜红血液与鸳鸯红被融为一体。 可惜她不如帝王武艺高强,否则她定会用阿弟送的髮钗刺穿他的胸膛。 燕归,雁归,被砍断翅膀的大雁不过是匍匐在地的尸体。 第56页 燕归殿的穆昭仪很受宠,这件事谁都知道。 "阿……姐?" 穆鹤山睁开眼,看见穿着华贵的穆音,眼角微红,像是哭过,这具身体的记忆还停留在死亡的那年,他下意识伸手抚上阿姐的侧脸。 "谁欺负阿姐了?" 话音刚落,穆音就把他搂进怀里抱紧,一下下抚摸着他披散的长髮,略长的指甲隔着衣服也感觉得到,在把弟弟搂进怀里的时候,穆音终究还是哭了出来,那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落了下来,穆鹤山挣扎了一下,就被她按住。 "你让阿姐抱抱,让阿姐抱抱……"穆音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们姐弟就这般呆了一会儿,穆音自己擦干了眼泪,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穆鹤山,伸手揉了揉穆鹤山青紫皮肤,半哭半笑的。 "没事了,没事了,阿姐在呢。" 她的弟弟,终于是回来了,她不会再害怕了,阿弟回来了,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穆鹤山所在的房间是燕归殿的地下,曾是前朝的一处密室,朝代更替后就被慢慢遗忘了,这才让草原旧部找到机会联络上穆音。 【这世界上真的有起死回生的秘法吗】 【当然不是,只是碰巧撞上了时机,就将主人匹配回到这具身体】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对他执念最深的并不是主角攻,而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阿姐,按照波动的原理,他不应该回来。 【主系统下发了相关任务】 穆鹤山垂眼在脑海里查阅了那条消息,看完后他默默攥紧了阿姐的衣袖。 这个世界的主角攻会与翰林院的新秀发展感情,甚至打破国师歷来的准则,而副线则是皇帝顾泽华与误打误撞进入选秀的穿越女王萌萌的走向,后者剧情一度超越前者,曾被读者怒骂披皮的言情文。 而主系统下达的相关任务则是助推副线的剧情。 因为系统探测到,顾泽华已经对他的阿姐动了不存在于设定中的感情,换而言之,他这次被安排的重生,只是为了将阿姐送上死路。 这不可能,也绝不允许。 "我一定会砍了那狗皇帝的脑袋。" 他们的草原没了,额吉和阿爹也没了,阿姐是怎么在这深宫活下来的,系统们不会想,阿姐对穆鹤山有多重要,机器也不会想。 他们只想着不合理的一切都要抹杀,全部。 【根据主系统的提议,最优方案是利用主人的身份撺掇穆音发动宫变,将角色合理剷除】 系统在他脑子里叽叽喳喳,可他这次不想听。 "阿姐,我想吃奶皮酥。" 穆鹤山躺在穆音膝头,闷声撒娇。 "好,阿姐让人去准备。" 穆音轻轻的拍着他的胳膊,像小时候一样哄着他入睡,可他们都知道不一样了。 穆音眨眼忍住泪,手掌下的皮肤冰冷一片,也感受不到曾经有力的心跳,秘术带回了她的阿弟,却终究倒转不了时空,但她知足了,很知足。 自己只是一具有了神智的尸体,再也睡不着,但也再也不怕疼了,穆鹤山闭着眼。 "别怕,我会保护阿姐的。" 那些曾杀死我的刀剑,再也杀不死这具冰冷的尸体。 国师府里,楚涵君手中念珠突然断绳,暗沉沉的木珠有神智一般滚落在书桌边的信件堆中,他平静的伸手去取,却不受控般的捏住信封的边角。 烛火扑闪着,枯黄信封上的涵君亲启依旧清晰可见。 闭上眼似是挣扎,终究还是伸手小心拆开那已脆弱不堪的信封,只破开一个口,信封就像是找到闸口,裂缝破开,眼熟的长耳坠掉了出来,银色耳钩上已染上锈迹。 伸手将耳坠握在手中,展开的信纸也飘落在桌上。 那上面是一笔一划写出的汉字,笔迹滑稽稚嫩,却又真诚无比。 你要和我回草原吗? 在他死去的第六年,才鼓起勇气打开信封,看见了这六年前另一个鼓足勇气写下的字句。 只可惜,江水滔滔,去而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预警一下,姐弟都会嘎() 第31章 、红豆生南国 赵承恩一身粗布麻衣,身边的同窗皆是穿金戴银的富家子弟,他一介布衣倒是显眼的很,如今虽然主战派势大,但主和派的文臣队伍也在不断扩大,皇恩浩荡,皇帝特意在宫闱中设立学堂供参与殿试的学子学习居住,一是为了宽慰他这样的寒门子弟,二是为了防止那些大臣手伸得太长。 赵家祖上也曾显赫,虽门楣落魄了,但养出的孩子依旧君子端方,如青竹傲立。 但总有人看不惯他那副样子,明里暗里的给他使绊子,今天就是这样,国公家的长子说他撞到自己,连带着弄丢了一块羊脂玉佩,如果不找到,那就要他拿银子赔,但谁看都知道赵承恩两袖空空。 明知道是故意使的绊子,赵承恩在课后还是得留下,在草丛竹林里翻找,从傍晚直到深夜,别人都睡下了,他还挑着烛火翻找,倒是也不急躁恼怒,他知道,如果明天一早那位看不见他颓靡不振的模样,怕是这事还结不了。 新建的院落里有一方水池,建的匆忙,还未来得及加固围栏,读书人常就着微弱烛火夜读,视力自然好不到哪去,再加上他弯腰摸索了几个时辰,等到直起身,只觉得脑袋里一片天旋地转。 第57页 哗啦—— 连带着灯盏一同坠入水中,那微弱的光也熄灭了,赵承恩不会水,咸湿的池水涌入口鼻,夜里没有人会来学堂。 他怕是会悄无声息的溺毙在此。 原本认命卸了力气,只是睁着眼看着水面之上恍惚的明月,赵承恩原本想着就如此沉入水底,等着明天哪个苦命人发现他的尸体。 但有人跃入水中,赵承恩微微睁大了眼,水里昏暗的很,但他看得清那如血鲜红的衣摆,红色布料遮挡了他眼中的月,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带着他上游。 如同梦一般。 来人在他离开水面后就消失了,等到他吐出口中池水,四下寂静一片,除了地上逐渐干燥的水渍,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除了他手里握着的红色布块。 第二日清晨,他桌上躺着一块色泽温润的羊脂白玉,国公嫡子见好就收,腰上明晃晃的挂着玉佩,却还是不由分说拿走了他桌上那块。 赵承恩拿出手中书本,翻动间墨香带着书卷气溢出,翻到某章,手上动作停下,修长手指摩挲着那块泛着陈旧气息的红布,丹凤眼瞥向与那华服格格不入的玉佩,那上面雕刻的青鸟衔环可不适合那一身俗气紫金。 他得分点心思出来,想想该怎么让那国公嫡子乖乖交出来,那玉佩漂亮的很,可不能配着一个没得半点墨水的纨绔。 燕归殿内,穆音在密室里念叨着穆鹤山昨天私自跑出去,一边手上动作不停,靠着脂粉遮住那青紫肤色,昨晚穆鹤山一身湿漉漉的回来,差点没把她吓着。 "说不见就不见了,你是要吓死你阿姐吗?"白嫩手指戳了戳穆鹤山的额头,阿姐嘴上挖苦他,但手上动作轻柔的很,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技艺遮住他死灰肤色,铜镜里照出的模样,恍惚间像是从前草原上的小将军。 "我只是觉得有些闷,出去透了口气,一时没习惯跌下了池子里。"穆鹤山举手发誓,目光真诚"我保证绝对没有人看见我。" 换来阿姐的一个弹额头。 "谁在乎那些,阿姐是担心你。"阿姐捧着他的脸,目光对视着,"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你要是再出什么事,阿姐当真是不要活了。" 看着阿姐又是要哭,穆鹤山手足无措起来,可身边现在没有甜蜜糕点,也没用漂亮珠钗,草原上的小霸王抓耳挠腮,最后揪着自己扎成麻花的两缕髮丝放在嘴唇上。 "阿姐~要是再哭的话我就要变成小老头了~" 他们小时候就经常这样,对穆鹤山而言,没什么比让阿姐高兴更重要的了,小时候他学过阿爹对额吉认错的模样,那时候阿姐总是笑的连泪花也出来了。 虽然草原已不再是曾经的草原,但阿姐仍是他的阿姐。 "阿姐,别哭了。"穆鹤山伸手整理阿姐有些松动的头饰,"我家阿姐长得漂亮,哭起来可就不漂亮了。" 穆鹤山原本不准备接触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受,他一直在思考怎样能够在保全穆音的前提下助推副线的发展,出于之前的穿越者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他并不想主动接触副线中的穿越女王萌萌。 这可能就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副线还是古早味的霸总小娇妻甜宠,如果他们人设和原着中一样,那是真真实实的很难处理,这本书的创作者年纪很小,笔下的女性还处在一种固定流派中,一般来说,那种流派叫做玛丽苏。 穆鹤山又想到之前在别的部门串门看见的那些典型玛丽苏文学,其实不考虑逻辑的话倒是没什么,但是现在事关重大,怎么样也不能随意插手。 他正发着呆,系统就突然炸出预警。 【主角赵承恩生命值下降】 …… 一般来说只有濒死时才会有预警,业务熟练的穆鹤山立刻依靠系统锁定了位置,看着暗沉沉的水面,穆鹤山庆幸自己现在是个殭尸,不需要唿吸。 否则他一个草原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跳水救人。 回到密室后才发现缺了一块衣角,阿姐问起来也只能说是布料陈旧了,容易破损,毕竟这身衣服也已经经过了好些年头。 阿姐垂眼想了想,拿出一套玄色衣裳,他穿上正正好,看着有些松散的袖口线头,穆鹤山笑着问: "衣服是阿姐做的吗?" 穆音给他打理着这套麻烦的中原衣裳。 "那是自然。"穆音微勾着嘴角,"那狗皇帝还以为是做给他的。"说着,穆音的嘴角又落了下去。 "可我也只能借着那个由头给你准备中原的衣裳。" 穆鹤山穿着转了转圈,表示自己很喜欢。 "那皇帝那边阿姐怎么应付?" "哦,你说衣服?"穆音讽刺的笑了笑,"我没学过女红,一开始缝出的那些烂布块子丢给他就打发了。" 阿姐把他一头长髮披散下来,还是按着草原的习惯给他吧几缕额发编成小辫,没像中原那般将头髮束在发冠里,红色髮带在墨发里穿梭者,像是草原上的红幡。 "果然还是草原好,中原的一切都糟心的很。" 涂着朱红蔻丹的手指打理着那一头墨发,铜镜里倒映出穆音的脸,原本温柔的女子脸上满是果决狠辣,穆鹤山垂下眼,抬手握住穆音的手。 阿姐的谋划并不单单只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们被毁灭的家国,无论这次他能不能回来,那场宫变都会发生。 第58页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阿姐。" 即使违抗系统,他也会让穆音活着。 原作剧情中的宫变是由藩王发起,被帝王很快镇压,基本全部在楚涵君身上,副线中的一切都不过是感情的催化剂,结束的也是平平淡淡。 可宫变一定要失败吗? 穆鹤山很认真的想着这个问题。 在某天半夜探查禁军路线的时候得到了答案,他一身玄衣掩在暗处,默默记下禁军的更替路线与时间,刚准备侧身离开,却被人抓住手腕。 他下意识的抽出弯刀抵在来者脖颈,寒光照出那双丹凤眼。 赵承恩也不害怕,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示意穆鹤山安静,握住穆鹤山手腕的手搂住他的腰侧身闪进屋内,而穆鹤山原本想要撤离的路上来了两个偷偷翘班喝酒的太监。 "你是谁?" 穆鹤山还记得自己的不能掉。 "你知道的。"他们声音压的低,靠的又近,温热气息在穆鹤山耳边,某种意义上,他是个殭尸还是有不少好处的。"你救过我,在西边的水池里。" 想不明白为什么的穆鹤山:……这个世界的主角是有上帝视角吗,他很确定之前没被看见脸,衣服也换了颜色款式,赵承恩是怎么认出他的。 "我没救过你,你认错人了。" 穆鹤山决定维护一下这要掉不掉的马甲。 赵承恩靠近了弯刀,为了避免伤到他,穆鹤山握着弯刀的手也向后撤,他们的距离近到足以借着窗口月色看清眼眸。 "我不会认错。" 明明是文臣,手劲却大的狠,如果穆鹤山不怕把胳膊扯断的话倒是可以抽身,但那样阿姐怕是会勒令他待在身边,书呆子的木头脑袋又轴得很,是当真难搞。 "我是今年参与殿试的学子,赵承恩。" 穆鹤山侧头避开视线。 "名不见经传的书生,我为何要认识。" 气氛安静了几刻,穆鹤山以为主角受的自尊被他伤到了,却不想赵承恩低低的笑了,比他高半头的身体将他逼到闭塞角落,那双丹凤眼里神情不明。 "确实,一个没用的书生,不足以让人挂心。"赵承恩的指腹划过刀尖,拇指与穆鹤山握刀的指腹相按,像是盟誓,"可我必会登上殿试魁首。" "恩公还是记着我比较好,迟早是用的上的。" 原作中的翰林院新秀,连中三元,傲竹朗月般的人,穆鹤山以为应当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却是没想到,这赵承恩看上去像是只与虎谋皮的豺狼。 也是,二十多岁便能在主战派势大的朝堂以主和派的身份夺得一席之地的人,哪是什么傻白甜,正七品的青绿官服在一朝绯红官服中傲立,可不是什么可以被看低的人。 国公嫡子这段时间像是触了谁的霉头,走一步就倒霉一步,前段时间与小厮在街上晃悠,却不想闹市却有疯马,又不知道谁绊了他一下,本就不灵活的腿脚被疯马踩断一只,一路哀嚎着被带回家。 后半辈子要当个瘸子已经够丢脸的了,本以为在家休养就好了,娇妻美妾伺候着,温软在怀,哪怕下半生走路不顺畅,那大把大把的金银也够他挥霍。 人一闲着就会想干些别的,恰好门前来了一个新奇的摊子。 "第一局,赔率两倍,第二局,赔率四倍,以此类推。" 摊主是个老人家,他怎么样也不会输给一个老人,加上他家大业大,也不害怕。 人不能盲目自信倒是真的。 等到他反应过来,赔率已经到了几百倍,按照现在的筹码,他这一个下午赔进去十几万两,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原本想赊帐,却不知道哪里来了十几个武功高手,三两下支付了护院家丁,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凑钱,手上的活钱全拿出来也差了那么几千两,急得他面色涨红。 "用物什抵的话,倒是也可以。" 夜里—— 赵承恩把玩着手中青鸟衔环雕刻的玉佩,薄唇勾起,面色虽仍是淡淡的,但却是高兴的。 原本想着人生这般无趣,死了活了都无所谓。 可恩公却是太有意思了,无论是那副漂亮皮相,还是冰冷体温,他都好奇的很,握紧那块温润玉佩,俊美的面容在灯火中神色不明。 他得想想,怎么才能把这般有趣的人紧紧抓住。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就是玉面狐狸那种感觉,就是可能更凶一点()谁懂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描写长相 第32章 、红豆生南国 "娘娘,陛下送来东海珍珠三斛。" 阿容将托盘呈上,玉盒里的珍珠饱满圆润,光是光泽都足以显示其珍贵,今年总共就得了五斛如此品相的珍珠,德妃和丽妃也不过一人分得一斛。 穆音挑选出一支翡翠簪子插入发间,眼神向边上一瞥,草草略过那些珍珠,没出声,只管继续挑选着首饰。 "阿容,你家里可有兄弟姐妹。" 阿容规规矩矩的躬身。 "回娘娘,奴婢家中有个妹妹,不过四岁。" 穆音让人将那盘珍珠端走,涂着朱红蔻丹的手指挑起阿容的下巴,阿容看着那张妩媚艷丽的美人相,有些失神,那双红唇微启,她听见娘娘问她。 "如果有人害了你妹妹,你会如何?" "……奴婢会杀了那人。"阿容目光灼热看着她,穆音看着她的模样,也笑了。 第59页 "那如果那个人还害了你父母双亲,也只是杀了他吗?" 穆音在寻找那个答案,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影响她的选择。 "奴婢虽然愚钝,可也听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阿容选出那只珍珠髮钗呈上,"娘娘若是想做什么,便可放手一搏。" 穆音从玉盒中抓起一把珍珠,取走阿容手中髮钗,将满满一把珍珠放进她手中,"本宫知晓了,你退下吧。" 阿容回到房里,看着手中满满一把珍珠,取出枕下的小盒,用布包起珍珠,小心安置了进去,那里面还放着娘娘之前赏赐的小物什。 她其实骗了娘娘,她压根没什么妹妹,或者说曾经有过,只可惜那是继室的女儿,生母早亡的她就成了累赘,又遇上饥荒,父亲把她卖进青楼当了雏妓,她没有娘娘那般好的亲人,要不是当时遇上前来讨乐子的太监,她恐怕还进不来宫里。 对食,一开始是害怕的,可后来只剩下噁心,那老太监在掖庭也对她毛手毛脚,让她烦躁极了,太监不过是她逃离青楼的垫脚石,既然目的达到了,那就不能把这般把柄留的太久。 一个只知道剋扣下人油水的太监很好处理,一杯□□毒酒就能送他上路,看着那太监吐血而亡,阿容神色平静的擦干了胸前的血迹,捡起衣服穿上,轻车熟路的走到藏着帐本的密柜前。 倒卖宫中财务的管事太监畏罪自杀,合理的很。 第二天官兵前来抓捕,只看见太监早已凉透的尸体,事关天家威严,早早结案才是上策,与此同时,阿容捡起边角锋利的瓦片,依着水面倒影,一刀刀隔开左脸的皮肉,等到把俏丽面容毁的一干二净,才算是与曾经割裂。 谋利的人她见的太多了,人心早就看的通透。 娘娘的心思也好把握的很,国雠家恨谁都不可能放下,按理来说,娘娘也是她扶摇直上的一块好使的砖头。 可她不想。 她的娘娘总归是不同的,每每看见娘娘低沉的神情,她都觉得心痛,娘娘就像是被折断腿骨的凤凰,无法择良木而栖,一生被帝王的欲望囚禁,皇帝每次临幸,阿容总是会提灯守在门外,皇帝一离开娘娘就会唤她,洗浴时娘娘总会把皮肤揉搓致红肿破皮,却依旧觉得洗不干净。 "娘娘,别伤着自己。" 白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却会在夜里揪着衣角啜泣,阿容能做的只是随时准备着热茶,搜罗一些新奇的逸事哄着娘娘睡下。 如果娘娘真的想要谋反,那她也会陪着娘娘,阿容把头贴在木盒上,没人知道,皇帝日日临幸娘娘的那段时间,她用剪刀毁了多少副精緻绣样。 她只想和娘娘一起,只有娘娘。 "朕的音儿今儿又美了。" 帝王打量着特意妆点的穆音,伸出手,穆音垂眼将手附上,御花园中各宫嫔妃百花齐放,有人如牡丹艷丽,有人如芙蓉清丽,但穆音那草原养出的风情却是独一的,她一袭蓝色宫装待在帝王身侧,神色淡淡,像是被关在笼中观赏的孔雀,美丽却无生机。 穆鹤山隐在暗处,看着阿姐被帝王禁锢在身侧,握紧了手中弯刀,穆音不是言情小说中为爱痴狂的女主角,穆鹤山一直知道这些角色也是有血有肉的,他的阿姐又没患上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徵,怎么会放下国雠家恨,更不会爱上中原的帝王。 丽妃在另一侧握紧了手中丝帕,指甲刺进肉里,娇俏的眉眼愤恨的看着穆音,她是世家大族依照皇后礼仪养出的女子,更是与顾泽华青梅竹马,在皇帝登基前就侍奉在侧,原本被立为四妃之一就已经辜负家族期待,却不想一个亡国孤女处处压过她一头,占尽帝王宠爱。 她不服,高门傲骨怎可折在草原蛮族前,一袭金线红衣灼烈如同牡丹艷丽,步摇金钗不如她情意荡漾,她自一十四岁,就对顾泽华情根深种,至今已情深十年,入骨相思。 "臣妾为陛下献舞一曲,愿陛下长乐安康,岁岁平安。" 丝竹管弦,风弄摇竹,丽妃眉目含情,一颦一笑皆是为了高台上的帝王,珠翠华贵,金线奢靡,红裙热烈却不及她唇角娇笑,高盘的髮髻不似青葱时垂髫飘逸,冰冷的珠翠缠绕在一起,像是她对帝王的执着,不死不休。 我花开尽百花杀。 她舞动间也看着帝王身侧的穆音,那女子依旧是那副平淡模样,不笑不悲,甚至未曾抬眼看她,穆音只是静静坐着,就让帝王在意,可她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换得一夜恩宠,就像是逗弄雀鸟,挥之则去,她也曾有着贵女的骄傲,却被情爱缠绕,只剩下满腹无谓的算计。 一曲毕,丽妃发上流苏依旧蜿蜒缠绕在一起,额头已有了薄汗,希冀的看向顾泽华,哪怕只是帝王的一眼也好,她想看看那双眼,那双在她二八年华起舞时为她吹曲伴舞的眼。 可她没看见,顾泽华正侧身为穆音摘下缠绕在她发间的花瓣,动作温柔体贴,像一十六岁的少年一样逗她开心。 泪混着脂粉滴在地上,也无人在意。 丽妃挥手让人呈上礼物,锦布中躺着一块墨绿宝石,穆音怔怔的看着,高台上的穆鹤山也忍不住侧身,那块宝石曾是额吉为阿姐添置的嫁妆,在那次宫变时不知所踪。 "这块宝石,色泽极好,长宁寺的大师为它卜卦开光,臣妾在此赠与穆昭仪。"那张娇俏的脸上挂着笑,温声细语,"祝愿妹妹早日为陛下诞下子嗣。" 第60页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帝王欣喜,大肆封赏,额吉为她添置的嫁妆,穆音不得不接,即使这块宝石被噁心的诅咒缠绕,但只要与草原相关,哪怕是不得好死,她也得找回来。 那块宝石被她握在手中,用力的像是要嵌进肉里。 "我记得,那位丽妃没落得一个好结局。" 【是的主人,在王萌萌进宫得宠后,丽妃李嫣儿因嫉妒陷害栽赃而顺理成章被剷除,助推副线感情发展】 【该人物最后的结局,满门抄斩】 穆鹤山垂眼,看着那一抹艷丽的红挺直着背离开,却在跨出御花园的第一步后微弯了腰,像是没了傲气凌人的架势,孤苦伶仃。 "她活不久了。" 古代也有抑郁症,只不过被叫做相思病,名字再好听也遮不住悲剧的结局,李嫣儿的死亡是早是晚都无所谓,反正她只是个小角色,结局都是一样的。 她盼着帝王恩宠,却识不清帝王冷血。 如果她不一心挂在帝王身上,在这个时代懂得读书写字的女子,或许会别有一番作为,至少,不会被关死在朱红的宫墙中。 身后传来禁军规整的脚步声,穆鹤山能停留的时间已经到了极限,快步离开,一身黑衣在雕樑画栋的阴影中倒也是不容易被注意到。 皇宫的地形复杂,原本规划的路线却总被偷懒的宫婢太监打乱,无奈之下只得闪身进一间供着佛像的房间,或许是他现在是个殭尸,对着佛性重的东西总归是不舒服的,门外传来脚步声。 穆鹤山只得翻身躲在房樑上,眯着一双狐狸眼看着情况。 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步入殿中的时候,穆鹤山更是小心翼翼,楚涵君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绷直的嘴角比冰块还寒。 房间里燃起檀香,熏的人头疼。 楚涵君抬头看向佛像慈悲的脸,那笑像是悲悯又像是讽刺,他第一次没有跪拜这尊佛,挺直了嵴背站着,像是与古佛对峙。 "佛欺我。" 穆鹤山听见他这么说。 随之是刀剑出鞘的声音,香灰被打散一地,燃烧到一半的香火被砍断,在地面上气息奄奄,剑锋慢慢抬起,对准佛像慈悲为怀的胸膛。 【检测到主角楚涵君人设崩坏中,请工作人员进行阻止】 已经伪装成梁上君子的穆鹤山:?我去了怕是能把楚涵君直接吓死吧。 【请工作人员及时处理,否则系统将会重启】 如果重启了,不止他会重来一次,连带穆音也会再经歷一次,穆鹤山皱眉。 楚涵君的剑锋已经逼近佛像,他挥刀砍下的瞬间听见樑上有稀碎声音,将剑掷出,刺入穆鹤山所藏身的樑柱 ,差一点就要刺穿木头。 "算了,总是要见面的。" 这样想着,穆鹤山妥协了,侧身坠落下去。 楚涵君只看见那个常入他梦境的人从高处落下,像是多年前浴血奋战时的决绝,随之而来的是他多年的梦魇,不顾君子端方,他奔向前拥住坠落的月。 佛曾欺他无心,直到心脏硬生生剜下血肉一块,才感觉到疼。 那块墨绿的宝石仿佛当真被中原的诅咒缠上。 穆音在宴会上突然晕厥,琳琅珠翠摇晃着,她被帝王拥着,心却想着那片广阔的草原。 "大喜!穆昭仪有喜了!" 燕归殿里的下人一片喜气洋洋,只有阿容听到消息时手一抖。 锋利的剪刀撕碎了凤穿牡丹的精美绣像。 她的娘娘,怕是又要整夜哭泣。 仇敌的血脉,只怕会被娘娘扼杀在最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下一个世界想些abo,那种失败的年下养成()养出一只白眼狼那种 第33章 、红豆生南国 燕归殿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原本欢喜的下人纷纷噤声,自陛下离开后娘娘就一直如此,汝窑白瓷价贵,此刻成了地上散乱的瓷片,穆音摘下头上繁重的髮簪珠翠,唇上嫣红口脂被蹭乱在脸侧,禁军肃穆站在门前,不动声色的监视着一举一动。 手抚上腹部,穆音噁心的想吐,这几年她一直暗自服用药物,怎样也不可能怀上皇帝的孩子,这噁心的种子到底是怎么埋在腹中的,想到自己怀着顾泽华的孩子,穆音近乎晕厥,阿容注意到,快步上前把穆音软倒的身体抱住,缓缓瘫坐在绒毛长毯上。 娘娘涂着蔻丹的纤细手指死死抓住她的胳膊,那双眼里溢着泪水,阿容将她抱住,轻拍着背。 "阿容会打点好下人的,娘娘莫怕。" 燕归殿被禁军把守,穆音此时只盼着穆鹤山能注意到不对,找个地方躲藏好,她抓着阿容,像是溺水时抓住的救命稻草。 "阿容姐姐……你怎么不出声啊……" 数着银钱的太监被突然出现的阿容吓了一跳,慌忙藏起手中白花花沉甸甸的银两,阿容抬手温柔抚上小太监的脸颊。 "我只是想仔细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这样——"勐的将绸布勒住太监的脖颈,阿容不断加重着力道,看着那张脸涨红似猪肝色,近乎脱力,直至那太监彻底没了声音,她才慢慢收起手中绸布,"这样,才好给禁军画像。" 在暗沉夜里,她把太监的尸体拖到废弃井边,费力丢了进去,噗通落地的声音让她觉得格外安心,从怀里拿出娘娘先前赏赐的珍珠,走回院落里,看见厨娘正拿着新鲜的蔬果步履艰难。 第61页 "我来吧。"阿容迎上去,将蔬果接过来,笑的温柔,转身时瞥见一身青绿宫装的德妃正看着她,也只是娇笑着离开。 德妃膝下育有皇长子,按道理应当是最忌惮穆音的,但事实上,她却是最不在意这些的,柳琳琅瞥见阿容的小动作,也只是垂下眼,缓步进入燕归殿,下人早把碎片打理干净,只剩下伏在贵妃榻上的美人狼狈不堪,她一身青绿宫装曳地,珠钗端正大方,走到穆音身边,招下人取来薄毯,轻柔为穆音盖上。 葱白手指擦去艷丽口脂,柳琳琅把穆音扶起,靠在自己肩头,挥手让下人退下。 "又是何苦呢?最后伤的还只是自己。" 柳琳琅拨开她眉间髮丝。 "熬过去就好了。" 她拍着穆音的背,轻声哄她,穆音的模样像是很多年前的她,自那天以后,她便不再挑战无可动摇的皇权。 熬过去吧,把心打磨成铁就不会疼了。 楚涵君端坐在太师椅上,褪下上衣长袍,药师正为他处理左肩至胸口的伤口,血红被白布一层层盖住,直至包扎完毕,药师也没敢抬头,他不敢直视国师威严双眼,也不敢窥探帐中何人。 愚笨的人才能活的长久。 楚涵君披上玄色外袍,银线刺绣的山川四海随着动作摇晃,他抬手挑起垂落床幔,死气沉沉的锁链像蜿蜒的毒蛇,锁住榻上之人的咽喉,他抬手以不容抗拒的姿态与穆鹤山冰冷双手十指相扣,俯下身,原本被玉冠束起的长髮垂落在穆鹤山脸颊。 "滚开。" 楚涵君的动作不过有片刻停顿,鸦羽似的睫毛轻颤,下一刻温热的吻便落在穆鹤山眉间。 "我不离开,"钳制住穆鹤山的双手加重了力气,"你也别离开。" 纱幔层层迭迭,像是针脚紧密的天罗地网降下,这里看不见蔚蓝的天,压的穆鹤山喘不上气,即使他早已不需要唿吸。 挣扎间领口松开,那片死人才有的青紫皮肤暴露出来,与脂粉掩盖的脖颈不同,两相对比下,他像是用碎步块子做出来的布偶,只一眼便让人胆战心惊,楚涵君伸手抚上那片皮肤,失去弹性的皮肤一碰就留下红紫印记。 穆鹤山看着他俯下身靠在自己胸膛,听着那早已停止的心跳,他感觉不到疼痛,也感知不到温度,那温热的泪滴滴落在他身上,也不过如同天上落下的雨滴,过些天,就不记得了。 "我总觉得这是美梦一场,怕得很。"楚涵君伸手搂紧他的腰,伸手一点点擦去他脸上脂粉,露出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吻上那冰凉皮肤,"可现在不怕了。" 这残酷的真相让他知道这是真实的一切,他便不再害怕那患得患失的梦成真,既然他的小将军回来了,那只管抓紧就好,不论生死,他们不可能再分离。 胸口那道由弯刀刺出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可楚涵君却觉得高兴,疼痛才是真实,只要这一切是真的,那就好,哪怕砍断他的手脚。 只要穆鹤山还在他眼前。 墨发缠绕,银色镣铐锁住草原上的苍鹰,他步步筹谋,想将人永远留在繁华的中原。 穆昭仪有喜在宫中是大事一件,连准备殿试的学子也忍不住讨论,皇帝膝下如今仅有皇长子一子,如果穆昭仪此次诞下龙子,那么在十几年后,这个孩子也决定着他们的未来。 那位国公嫡子因品行不端被除去殿试名额,没了这个纨绔子弟,学堂的风气倒是好了不少,赵承恩一身白衣,端坐在桌前,纸上文章还未书写完,就忍不住拿起腰间玉佩放在掌心,别的贵族学子在池边谈天说地,以他们的家世,得了名词也不过锦上添花。 寒门难出贵子,朝堂上的文臣最看重的,还是赵承恩这位寒门子弟,一来他文采斐然,才华出众;二来他出身寒门,家世清白,比起那些关系冗杂的贵族子弟,拉拢他自然是最好;第三便是有些朝臣家中的女儿尚未定亲,若是赵承恩得了好名次,那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位穆昭仪,据说是辽国的遗孤。"有同窗谈论着走回来,倒是让赵承恩听了一耳。 "我知道!听说送亲队伍里还有辽国的王子,要不是陛下果决处置了,难保现在边境安宁。" 辽国,地处草原,百年来都为游民占领形成势力割据,直到几年前,皇帝以计策瞬袭夺下,边境纷争才算安稳下来。 "但是别说,我父亲曾经在宫宴上见过那位穆昭仪,据说长得可漂亮了!" "有当年名冠京城的丽妃娘娘漂亮?" "诶呦,草原那边的,是不一样的漂亮,据说那眉眼好看极了!" 赵承恩提笔续写那未完成的文章。 辽国人与中原人长相大相庭径,眉眼深邃,赵承恩想起那天昏暗房内,恩公那漂亮的眉眼,还有那块刺绣纹样新奇但布料陈旧的衣角。 想到那位数年前被斩杀的辽国王子。 手中玉佩质感温润。 他曾在游记中看到过的,书上说—— 辽国,地域广阔,盛产美玉。 确实盛产美玉,是他这一生所见过的最美。 后来寒门贵子连中三元,满京街道摆放牡丹引路,一袭大红长袍的状元郎打马游街过,那张谪仙般的清俊容貌勾了不知多少姑娘的心,人人都在猜测这位状元郎会获封何种品阶。 却不想,名动京城的状元最终只得了翰林院的七品官职,一身青绿长袍站在文官队列,如松柏青竹,与那华贵红色官服分了楚河汉界。 第62页 赵承恩依照剧情的发展,在朝堂上与主战派的勛贵李家相争,每日下朝时他都注意着周围,却没发现穆鹤山的身影,只是偶尔会看见李家入宫为妃的嫡女穿着一身金线红装,站在长亭外等着。 无趣的很。 啪嗒—— 有什么东西滚至身前,那上面的图案新奇,成色古旧,赵承恩将其捡起,就有人行至身前,每月第一次的早朝国师按照先例都会在场,赵承恩看着那身华贵锦袍上的山川四海,再对上那双阴沉双眼。 他恭敬的将东西递上,在楚涵君转身离开后却是面色深沉。 七品官职有时候方便的很,别人觉得他不被皇帝重视,他也乐得清闲,处理些书本杂事倒也是不错,他走在青石路上,前方却是几个太监抬着什么脚步匆匆,身边的宫婢倒是礼数周全。 "这是?" 宫婢福身。 "就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了陛下赏赐的宝物。" 说罢,一行人就匆匆离去。 地上隔一段路还有些血水,赵承恩顺着痕迹看去,燕归殿的大门出现在眼前,记得,这应当是那位穆昭仪的住处,门大开着,里面的娘娘看见了他。 外人不应当入后宫,但他身上有皇帝的政令,倒是也不怕被禁军抓住,只不过离宫里的贵人应当远些,隔着距离,他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弯腰的角度刚好能让那位娘娘看见他腰间玉佩,那双涂着朱红蔻丹的手抓紧了手中锦帕。 几日后,赵承恩又见到了那位宫婢,娇笑着往他怀里扑,不着痕迹的塞入一封折起的书信。 有趣,这可当真有趣。 燕归殿的主子在殿中养胎,丽妃一心挂在皇帝身上,原本事情最多的德妃像是一下子得了大把的空闲,皇长子在她身边温书,柳琳琅手中拿着绣棚绣着花,也显得温馨闲适。 "喵~" 不知道哪来的猫,突然在窗口叫唤,柳琳琅手一抖,银针刺进手指,殷红血珠沾上洁白绸缎晕开一片,下人急着去赶猫,被她拦下。 "放着不管,过会儿就走了。" 孩子有些担心她,问她疼不疼,柳琳琅却是笑也不笑一下,只告诉他继续温书,起身慢慢走到院中,那只猫跳上了朱红的宫墙,一会儿就不见了。 她不似穆音和李嫣儿那般美丽,最多只算得上清秀,也不喜华贵首饰,髮簪珠翠也不过那么些,别说宫中,就算在宫外也是不起眼的,柳琳琅看着院内叶片已经染上枯黄的古树,嘆出一口气。 现在自己的样子,倒是很适合德妃这个位分。 若不是手上还有未消下去的薄茧,怕是自己也要忘了曾经拿着长枪时的样子,曾经的将门虎女,怎的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柳琳琅一直知道,自己不过是皇帝提拔柳家的由头,李家势大,朝堂上需要制衡才能平稳,于是自己就被皇帝和家族选中,被封为德妃,自一十七岁入宫,就被这宫装束缚,也再没使过那把红缨枪。 "琳琅!" 转身回房时,恍惚间听见那个人在喊她名字,她急忙回头,步摇珠翠晃晃悠悠,却只看见孤寂的宫墙。 她在想什么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近来多梦,常梦见一十六岁那年生辰,有人抱了满怀槐花,趴在柳府高墙上对着她笑,说祖父许了亲事,明年她就是自己的新嫁娘。 柳琳琅努力让眼中泪不要落下,眼中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前路。 那人早就走了,再见不到了。 唯一会为了她抵抗皇权的人,自请去边疆御敌,若他赢了,她就不需要入宫为妃,便风风光光嫁给他为妻。 那场战他赢了,可回来的只有一副棺材,惨白纸钱纷纷撒撒一路,皇帝追封他为神威将军,到头来,只得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大葬。 他为何会死呢? 他们都心知肚明。 柳琳琅依旧被绑着披上嫁衣,被送入帝王帐中。 她看向温书的孩子,谁也不知道当时得知自己怀上孩子是怎样一副场景,若不是孩子命硬,如今根本不会来到世上。 所以她告诉穆音。 熬过去就好了,熬出一副冷血心肠,就不会疼了。 清风拂面芳草碧,琴瑟琳琅花满楼。 她早就死在一十六岁那年,她早该死在那年。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小预警,丽妃德妃也会嘎()我是希望能按设想写,那样的话丽妃死的会比较决绝 34、第34章 红豆生南国(番外) 她有个极好的弟弟,也有极好的父母和亲族,苍茫的草原上,全是她们姐弟的天地,她阿弟少年意气,每日策马拉弓,不是打几只雀鸟给她,就是猎几头狼来做袄子。 她们姐弟,自出生起就在一起,若非中原战乱,否则她们绝不会分开。 中原人是狡诈的狐狸,穆音知道的清楚,比谁都要明白,她不想嫁去中原,可也知道,万事由不得自己,她要是不嫁,就是拿整个草原与中原的皇帝对赌,舍小家为大家,生来就占尽好处的小公主,总要学会成长。 「额吉,女儿愿意去和亲。」 只一句话,她就为自己选好了结局,额吉抱着她哭,她却坦然冷静。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她阿弟,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黑红长袍,要送她到皇宫门前才罢休,穆鹤山眼角红红的,比她这个哭鼻子的新娘子没有好到哪里去,穆音眼泪含着泪,让婆子给自己盖上了半透的红盖头,摇摇晃晃的马车驶出了草原,但她的阿弟骑马在前。 第63页 倒是让人不那么害怕了。 中原比草原要繁华的多,七彩的灯笼挂满长街,过路人好奇的打量着她们这队奇装异服的人,窃窃私语的猜测着,穆音有些不适应的捏着自己微卷的发和衣角的绿松,她在草原是万千宠爱的小公主,来到了中原,却变成了外来的异类,她再冷静,也终究是十八岁的女孩,刚闭眼,就听见马鞭划破长空的声音。 「怎么?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吗?」 穆鹤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的马车边上,高头大马上的青年眉目桀骜,勐地一瞪眼,倒是让人们如鸟雀散开,穆音看着他,穆鹤山像是想起了什么,悄悄从帘子处探进来一只手,示意她接着。 穆音伸手,接住一大把糖果子。 「阿姐,你尝尝,这糖果子比蜜枣还好。」 她的阿弟笑着,哄着她开心。 「好。」 穆音想,若是这世上有家人在身边,那她便是什么也不怕了。 穆鹤山随着马车一路晃荡着,有时候故意拖慢了步子,他不愿意自己的阿姐被送进深宫里,却也知道,离别的日子终会来临,看着中原的繁华,却也觉得孤寂。 楚涵君便是此时出现的,一身巡捕打扮,明明第一次见面,却是热心肠的很,穆音第一眼便觉得世上不可能会有如此巧合,可穆鹤山却高兴着,他迫切的询问楚涵君中原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穆音进入皇宫前,他想尽可能的确保他的阿姐能安安全全的。 「你们中原的话本子都是勾心斗角,皇宫里真的是那样吗?」 穆鹤山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殿下不必忧心,当今圣上治国有方,百姓安居,必然不会让公主受委屈。」 楚涵君给他们姐弟虚构出美好的未来,穆音看着自己的阿弟越陷越深,暗自沉下心。 她想要提醒穆鹤山不要轻信中原人。 但她那从未品尝过爱意酸涩的阿弟已经陷入虚构的未来里。 「阿姐,我觉得他不是坏人。」穆鹤山眼里带着笑意,「他答应了,到时候同我一起回草原。」 穆音看着他的样子,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她想着,说不定她们姐弟运气好,遇见的真的是个好人呢? 她们终究是心软了太多,忘记了自己早已离开草原。 中原的人都是谎话连篇的骗子。 她进入皇宫当日,早已埋伏好的禁军一拥而上,那些将她从草原护送到这的勇士们都被斩杀,鲜血满地,她从摇摆的花车上跌落,浮华繁杂的发冠掉在地上,额吉为她绣好的衣角也被尘土盖住,从散乱的髮丝间看去。 十八九岁的少年手持弯刀,站在她面前,她徒劳的伸手想要救下她的阿弟,却只看见一支凌空而来的羽箭,射穿穆鹤山的胸膛。 她的胞弟倒在她面前,禁军的铁刀砍下了穆鹤山的头颅,她被狡诈的帝王控制着臣服,连阿弟的尸体也碰不得。 「别担心,你的父母早在下面等着他了。」 阴晴不定的帝王高高在上,轻轻一句话就定下整个草原的生死。 百来人的仪仗,只剩下她一个。 高台上身着黑衣的国师,目光冷冷,看着她的阿弟惨死不为所动,手上还拿着那该死的弓箭。 「你们这些中原人!不得好死!」 连自尽都做不到的公主,被当作战利品,困在帝王的后宫。 从美人到妃位,倒是顺利的很。 帝王喜欢得不到的东西,满腔恨意的亡国公主就是最好的战利品。 穆音从未对着帝王展露笑意,只是日日看着阿弟送给他的髮钗。 在帝王终于放下戒备的时候,她早已准备好尖锐的金钗,人命,总是该偿还的。 可母族侥倖存活的士兵悄悄来了信,还带着一卷巫蛊秘法。 她的阿弟被拼凑起了尸身,静静的等着她。 「别怕,阿姐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第35章 、红豆生南国 "你们中原的话本子可真有趣。"少年一袭红衣,嘴里叼着糖葫芦上的山楂,一只手翻看着话本子,"长篇大论的,但明明看画儿就懂了。" 那时候他还装作是小城的巡捕,少年常缠着他一同逛街,中原的东西像是很新奇,每过一个摊位少年都会停下步子凑上去,齁甜的糖葫芦能一口气吃两串,茶馆上好的龙井却苦的他皱眉,那时候少年笑眯眯的吃着甜糕,告诉他以后会带自己去喝草原的烈酒,吃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那时候楚涵君捧着物什的手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穆鹤山不知道,但他却清楚,少年再走不出落锁的皇宫。 不听,不想,不看,前任国师这样教导他,不去看,就不会动容,不去听,就不会心颤,不去想,就能够将其遗忘,就像是活生生剜下血肉一块,欺骗自己不会疼,可一旦看见,疼痛就深入骨髓。 "最近民间流行的故事,你觉得好不好。" 他只能依靠冰冷的锁链将雄鹰束缚在怀,指尖梳理着枯黄干燥的髮丝。 穆鹤山看不见窗外的天,每天只能依靠烛火分辨时间,可实在是太久太久,久到他也记不清了,今天是哪一天,他唯一能接触到的,只有楚涵君,时间久了,也只能麻木的接受。 "愚蠢至极。"穆鹤山侧头躲开想要抚上脸颊的手,但那只手不依不饶,被限制住动作的他只能尽可能的远离。 第64页 "久居深闺的名门闺秀,会为无权无势的商户要死要活,你们中原人的爱好可真是恶劣。" 楚涵君的手指顺着青紫皮肤滑到锁骨,眼神晦暗不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活人的温热气息吐在穆鹤山耳边,"就像井底之蛙看见翱翔的鹰,我们都嚮往那片辽阔的世界,就算为此付出一切,也是乐意的。" 话本里的闺秀出身名门,条条框框的束缚让她一直活在宅院一方天地中,哪怕是乞儿也见过别样的世界,步摇环佩,一步一摇,满身富贵压住了心中的自由,那无权无势的登徒浪荡子却是跳脱于束缚的,身上那股潇洒是她从未见过的,如果把持不住,那就会沦为话本笑谈一则。 也多是悲剧结尾。 燕归殿的娘娘近来夜里多梦,皇帝常去陪她,穆音靠在皇帝怀中,嘴角挂笑,像是依恋,白嫩手指勾住皇帝明黄长袍。 "音儿近来可好?" 穆音笑着摇头。 "臣妾常梦见阿弟。" 她从不忌讳提起自己的亲族,也不在乎帝王是否会发怒,只是平淡的说着,也没在意顾泽华的神情。 "下个月便是阿弟的生辰了。" 她们是双生子,额吉常会为他们准备漂亮的礼物,草原上拉起彩色长旗,为他们的公主和王子祈福,可那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臣妾常梦见他,问臣妾今年准备了什么礼物。"她伏在帝王肩头,红唇吐着气,"陛下可愿意帮臣妾准备?" 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倒映着帝王的身影,她委身讨好帝王,就像一只野狐爱上猎人,巨大的成就感充斥在帝王的心中,顾泽华将她揽进怀里。 眉目如画的帝王吻上她。 "好。"她听见帝王如是说。 顾泽华离开后,阿容端着水盆进来,穆音洗去脸上脂粉,取干净的帕子用劲擦拭嘴唇,直到白布染上血迹才罢手。 阿容小心翼翼的给她唇上上药。 "娘娘,安胎药。"有宫女端着黑色药汤,穆音已经有孕四个月,太医院想方设法的给她安胎补身体。 "放在边上吧。" 宫女离开后,阿容也上好了药,她看着娘娘吐着蔻丹的手端起药碗,将已经凉透的药倒进身边帝王赏赐的芙蓉花中。 阿容取来帕子为她擦手。 "事情如何了?" 阿容垂眼仔细擦拭着白嫩手指,压着声音答话。 "一切顺利。" 穆音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双与胞弟一模一样的眼睛,不由得想到多年前的那天。 "阿姐!" 那时候的阿弟总是笑着,咋咋唿唿的带着一堆新奇玩意给她,在进入那朱红宫门前,一切都那般好。 那时候她注意到了阿弟空了一只的耳垂,问他。 "送了。"阿弟的脸红红的。 草原上的人从不轻易送出贴身饰物,向来只会送给心悦之人,她的阿弟没来中原多久,就被人勾走了。 "你啊~"她捏了捏阿弟的鼻子,笑着打趣他。 原本还想着来年新春,就能见到阿弟的新娘子。 可那落锁的宫门把阿弟留下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冰冷僵硬的尸体,中原的铁骑踩踏了祈福的彩旗,额吉成了泛着腐臭气味的头颅,她的家国彻底没了影。 如果不是遇见了那个文臣,她怕是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阿弟当年心悦之人,是那丧尽天良的国师,几年前那场宫变穆音看的明明白白,高台上的国师抬箭拉弓,让她的弟弟没了气息。 那时候,楚涵君甚至没有回头一眼,像是觉得她疼爱的弟弟是一滩烂泥,禁军、国师、帝王,乃至为此献策的朝臣,她这几年在帝王枕边摸索了个遍。 手中绸缎像是要被撕碎。 穆音知道自己无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毁不掉中原,但她可以祸乱宫闱、搅乱朝纲,她会尽所能,除掉那些人。 李嫣儿在宫里收拾着东西,边上的太监盯得紧,那些帝王曾赏赐的首饰被一件件取出,放在珍贵的锦盒里。 长临四年,辽国被灭,数不尽的珍宝被送入她的宫殿,华服珠玉,宠冠后宫,而后如今,帝王的旨意压下,她需得亲手将那些象徵荣宠的珠翠送给穆音,太监宫女看着她的笑话,鎏金殿如今,像是笑话一般。 太监毕恭毕敬的拿走了锦盒,李嫣儿一身红色宫装呆坐高台,待到日暮西山。 "把那件鹅黄色的流仙裙拿出来。" 这是李嫣儿第一次踏足燕归殿,她看着里面特意仿着辽国风格布置的摆设,走到素面朝天的穆音面前,阿容侧身挡在穆音面前。 "怎么?不放心本宫?"她眉目骄傲。"本宫可看不上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穆音招手让阿容退下。 李嫣儿在她对面坐下,仔细端详着她,穆音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却被李嫣儿拦下。 "太医应当嘱託过吧。"那双杏眼瞥了一眼穆音微微隆起的肚子,"你莫不是想要残害皇嗣?" 她拿着穆音手里的凉茶,招来管事的太监,凉透的浓茶泼了太监一头。 "再有下次,落在头上的就是刀子。" 梳妆檯上堆满了珍宝美玉。 李嫣儿看见了那些首饰,还有被穆音挂在腰间的玉石,嘆了口气,垂下眼看向门外的庭院。 第65页 "你不爱他,我也不希望你爱。"她伸手抚上穆音的腹部,像是感受着生命的跳动 "可我希望这个孩子活着,若是你不要,我会带走他。" "自然,如果这孩子活不到出世那天,也不过是命数。" 穆音将她的手拂开。 "为什么?" 李嫣儿不在意的收回手。 "因为我爱他,虽然现在的他变了很多,可我依旧想看看有他血脉的孩子长什么样。" 李嫣儿记得十四岁那年,还带着稚嫩气息的顾泽华,没这么古板,没这么虚伪,会带着她逛灯会,会教她读诗,她记得一十六岁嫁给他时,顾泽华一身锦绣婚服,掀起她的红盖头,花烛一夜燃至天明。 那时候他们感情很好,顾泽华会为了陪她游玩连夜处理公务,她也敢无法无天的跳到他背上,拨弄他额间碎发,那几年她很喜欢跳舞,顾泽华会吹箫伴奏,那时候,顾泽华的眼里只有她,心里也只有她。 李嫣儿的手抚上肚子,她也曾有过孩子,若不是先帝突然驾崩,各方人马明枪暗箭,或许她还会活在那美好的日子里,可惜她的夫君登上高台。 谪仙般的人变得虚伪狡诈,明媚如光的自己也变得妒忌丑陋,不过短短几年,他们这对少年夫妻就散了,连一眼也是奢望。 "我以为,你会很恨我。"穆音摩挲着腰间玉石,她看着李嫣儿,没了那一身盛气凌人的红装,看上去倒是变了不少。 "一开始是恨的,可这么些年过去,还能剩下多少呢?"鹅黄色的裙摆衬得她年轻似二八年华,这也是穆音第一次看见她这般模样,从前的李嫣儿,总是话里话外刺着她。 李嫣儿就像回到未出嫁时一样,伏在桌案上假寐,就像在丞相府里的时候,娘亲会哄着她回房间休息。 朱红色的宫墙像是血染红的一般,她们都回不去了。 禁军一身盔甲踏进国师府中,扫视着装饰清雅的庭院,一身青绿官袍的翰林新秀站在阵前,脸上似笑非笑,对着面色阴沉的国师恭顺一拜,可嘴上却夹枪带棍。 "奉陛下旨意,搜!" 那一抹青绿格外扎眼,如青松傲竹的翰林新秀与他擦身而过,那双丹凤眼里满是算计,像是狡诈的野狐。 穆鹤山看着帷幔外的人影逼近,赵承恩伸手去掀起的时候,冷不丁被剑锋抵住咽喉,楚涵君依旧是那身暗沉沉的长袍,银剑泛着寒光。 "赵大人找的是辽国旧物,再怎么样,也不会在本君床榻之上。" "辽国珍宝极多,在下只不过依着圣上旨意搜查。"赵承恩抬手捏住剑尖推开,"还请国师大人见谅。"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是拿起桌上书卷扔向床幔,楚涵君伸手去拦,赵承恩抓住时机取下一直被挂在国师腰间的饰物。 那上面的图案精巧非凡。 "辽国旧物,着实貌美。" 回应他的是迎面刺来的寒光,禁军听到声响闯入,刀锋对准着楚涵君,赵承恩理了理散乱的领口,嘴角挂起笑。 "国师楚涵君,抗旨不尊,依照陛下旨意,压下去!" 那双眼看着楚涵君。 "国师大人莫不是,想要忤逆陛下,欺君犯上吗?" 愚忠的人最好把握,这么些年来,那身红艷官服已经成了看不见的枷锁,读书人的通病罢了,赵承恩看着那剑落下,不着痕迹的挡在床幔前。 禁军带走了楚涵君,他也一直站在床幔前,禁军前来询问,被他支走,身后深色床幔层层迭迭,金线绣着花纹,一步步走向前,修长手指挑开帷幔。 "辽国旧物珍贵。"那双丹凤眼垂下看着床榻上的人,"饶是本官也忍不住想要私藏。" 重锁落下,那身青紫躯体没了遮掩,禁军的装束被放在他身边,赵承恩看着那双警惕的狐狸眼,不自觉的蜷缩了手指。 "恩公,可还记得我?" 伸手抓住穆鹤山的手腕,他目光灼灼。 穆鹤山看他一身青绿长袍,傲竹林立。 "赵承恩,我记得。" 顾泽华挑灯批阅奏摺至深夜,硃砂狼毫落下最后一字,可他仍旧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从前都不会如此,浓茶已然凉透,他提起笔,硃砂红字划去丞相名讳。 没登上这个位置时,他觉得当个闲散人才是人间最逍遥,可这鎏金大殿辉煌无比,权势的滋味实在太让人上瘾,手握实权的君王。 才算得上是人间最逍遥。 "国师,你当如何?" 自楚涵君被压至圣前,就长跪至今,红渍染上指尖,顾泽华不紧不慢的擦拭,国师一职自开国以来一日比一日揽权,至今甚至可左右帝王旨意。 权势他都要掌控于手中。 "臣,不敢。" 威严的帝王走下红阶,嘴角挂笑却满是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我学校阳了一个,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了 第36章 、红豆生南国 "阿顾,你以后想做什么?" 那时候一十六岁的顾泽华只是侧头笑笑,把手里赢回的花灯彩头递给眼前的小丫头,兔子灯惟妙惟肖,那小丫头眼睛都亮了。 "小小年纪,这么担心我?"他一身锦袍,眉眼弯弯的逗弄着她,"莫不是以后想要嫁我为妻?" 一十四岁的李嫣儿提着兔子灯跑远了,鹅黄裙摆像是要和阑珊灯影融为一体,顾泽华笑了笑,也快步追了上前,要是她不小心摔倒了,他可担待不起。 第66页 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怕是会让他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哄她。 十四岁的李嫣儿还只是白嫩嫩的粉糰子,像是只小兔子,每天在丞相府里玩闹,弄得丞相大人的鬍鬚都被气上天,但每每夫人都会帮着女儿求情,他也就纵容着。 李嫣儿可以说是蜜罐子里长大的贵女,一十六岁那年父母开始忙活起她的婚事,她也长成艷绝京城的模样,下人们缠着她做新衣裳,她总是会提着曳地的裙摆躲在庭院中的枇杷树上,郁郁葱葱的树叶遮挡住她的身影,她在枝丫上绞着手绢,盘算着被外派到苏杭的顾泽华何时回来。 要是不回来,那她可就没法嫁给他了。 "几月不见罢了,你怎的就在树上安了家。" 顾泽华的声音传来,李嫣儿支起身悄悄探头,一十八岁的少年一身银色长袍,身旁站着头戴红花的媒人,一箱箱聘礼被搬进院里。 "怎么?我为了准备聘礼可是忙活了小半年,李小姐还是不满意吗?" 顾泽华伸手,温柔的笑着看向她。 身后赶来的父亲看到她在树上,气的鬍鬚都飞了起来,深知父亲生气后果的她着急忙慌的跃下。 她不害怕,顾泽华在身边的时候,她就不害怕。 一袭鹅黄跃入他怀中,娇笑着,漂亮极了。 大婚那天,红妆十里,织金盖头下是漂亮的新嫁娘,龙凤花烛燃着,她的夫君眉眼如画,而他的夫人艷若桃李,手上的龙凤呈祥镯像是昭示着一切美好。 "嫣儿,我觉着你穿红色衣裳好看。"那时候他们之间从不需要敬语,"比我看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许是情爱迷了眼,那以后满京城都知晓,三皇子的皇妃一身红裙,艷倾京城。 那几年,当真是最好的几年,若是他没参与进争夺,或许她还会在那般生活里,可偏偏顾泽华是为了她才捲入斗争,青年凭着对爱妻情深杀出重围,那时候李嫣儿也做过画本子般的梦,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帝后情深。 "你是我唯一的皇后。" 可十几年过去了,她依旧是丽妃,一批批美人进宫,一点点瓜分她所剩不多的爱意,没人会再哄着她喝药,也没人再会由着她蘸墨画鬍子。 一生骄傲,却偏偏折在情爱身上,若是一十六岁那年的自己,定然是不屑的,可现在她二十多岁了,无子无女,亦无宠爱,像是跳樑小丑般可笑。 一匣匣的金玉首饰熠熠生辉,可却让她觉得刺眼,抬手摘下勾住髮丝的步摇长钗,翻找出多年前那只绒花簪进发中,若是忽略她满脸颓丧,当真是像回到了一十六岁那年。 宫人挑着灯,她一步步的走向皇帝书房,在门口站定,夜里的风已经有些凉了,可她依旧等着,看着房内烛火摇曳。 吱呀—— 雕花门板打开,顾泽华一身明黄龙袍,看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她规矩行礼。 "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李嫣儿抬眼看他,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张俊美面容,勉强勾着嘴角,想要找寻曾经的样子,泪一点点溢在眼眶中,可夜色太黑,灯火中只觉得她眼波流转。 "臣妾就是有些想陛下。" 偌大的宫殿有些冷清,她只是突然很想看看他。 皇帝招人取来外袍为她披上,感觉到她瘦削的肩膀时有些停顿,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人照顾着她,而后转身走向燕归殿的方向。 她装作整理垂下髮丝,不着痕迹的擦去溢出的泪滴。 "回去吧。" 她又回到那空落落的宫殿,院中没了枝丫繁茂的古树,只有凋谢垂丧的百花,馨香味之下是腐烂于泥土的气味,盛放时极美,凋谢时却如同淤泥。 月光撒下,她提起裙摆,跑至最明亮处,夜里只余下她衣角舞动的风声,没了那些繁琐的金玉束缚,才像是做回了自己,看向天边圆月,像是那曾经象徵宠爱的金玉万两,宫婢站在边上,看着自己的娘娘挥手回眸,粉黛画的出艷绝妩媚的姿容,却画不出娘娘真正的样子。 宫婢自小服饰在李嫣儿身上,一点点看着那艷丽的红汲取她的生命,曾经敢爱敢恨的高门贵女成了这般模样,变得害怕怯懦,娇纵的面具之下是可悲可嘆。 皇宫可真是太小太小了,那红墙太高太高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一年又一年的看着那些一模一样的物什,重重宫闱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锁住,像是铁链钉入琵琶骨,片刻不能动弹。 无论是她的娘娘,还是德妃和穆昭仪,都被耗死在这城门里,可悲的是她们见过外面的一切,却又失去。 翌日早朝,年过半百的丞相跪于高台前,文臣的傲骨让他未曾低头,污水泼在身上,却依旧有当年殿试魁首的风范,顾泽华看着他眉眼坚定,清澈如初,眉头皱的越发紧,那些未曾改变的存在都像是在嘲讽他的如今,手下是冰凉的皇位,满朝文武的红袍扎眼的很。 受制于人的感觉并不好,顾泽华曾经不理解史书上的暴君,可现在却是明白了,若是不举刀,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陛下明查!臣绝无二心!" 皇帝为穆昭仪搜揽辽国旧物,连带着满朝文武都被查了个遍,最多不过是少了些银钱,却不想禁军在丞相府中发现辽国旧部。 谋逆的帽子一旦扣下,那可就摘不下了。 第67页 那些旧部面容被毁,舌头也被拔了,甚至于手脚都不灵活,朝堂上的都是人精,都明白这是皇帝的意思,丞相之位无论是谁在上面,都会被帝王忌惮,而如今的李大人更是当年殿试魁首,如此有能力之人,若是皇帝有心,那必不可能留下。 "丞相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顾泽华抚上手上扳指,"朕从不冤枉人,若是出了差错,丽妃可是会伤心的。" 听见女儿的消息,身姿挺拔的丞相慢慢垂下腰,他与夫人视若珍宝的女儿,自小便倾心于皇帝,如今更是在皇帝的后宫里,若是他—— "过些日子雨水倒是多。" 李嫣儿身上旧疾常在阴雨天发作,丞相捏紧了袖口红袍,闭了闭眼。 帝王之心从不会留情,他如今的心也不在嫣儿身上,若是他据理力争,怕是很快,丽妃的丧仪就会大摇大摆的路过丞相府。 "丽妃娘娘,久居皇宫。"他叩拜下,"皆是老臣一时胡涂,识人不清。" 高台上的皇帝勾起唇角。 "丞相意图谋反,将其丞相府中家眷一同压入天牢。"顾泽华招手示意一身黑袍站在人群中的楚涵君。 "丞相之位不可空缺,便劳烦国师受累了。" 楚涵君看着李丞相摘下头上乌纱帽,依旧是那副君子端方模样,起身,踏步走在禁军前,倒是从容。 前任国师曾教导过,永远不要揣测帝王心意,楚涵君蹲下身将那顶乌纱帽捧在手中,垂眼不去看那在龙椅上野心勃勃的帝王。 "臣,遵旨。" 他一入政局,那帝王便将他把握,随便一盆污水都能害了命,更何况,帝王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弱点。 腰间的挂饰依旧规规矩矩的,上面的异族纹样漂亮极了。 顾泽华并不意外看见书房外长跪不起的李嫣儿,和她父亲一样,一身傲骨,只有打断重接才能学会在什么时候该服软。 "臣妾,请陛下明查。" 他掐住李嫣儿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那张娇俏的脸已经看了十几年,腻味了也不奇怪,他心里只剩下十几年情谊的一点点纵容罢了。 "朕,从不会错。" 他已经如同帝王傲慢,那还有当年公子世无双的模样。 "陛下错了。"她目光灼灼,像是看穿了他内心不堪,下意识的甩手,她被推倒在地,只看得见那锦绣衣袍。 "丽妃怕是害了病,招太医到鎏金殿。" 顾泽华转身离开,像是逃离,衣角却是被涂着蔻丹的手抓住,骄傲如牡丹的女子支起身抓住他。 "陛下错了!" 可惜这张嘴从说不出什么顺心意的话。 年少时彼此看什么都是好的,没了情意,说什么都是错的。 "传朕旨意,丽妃降为美人,禁足鎏金殿,未有旨意不得外出。" 不久,前丞相被当街斩首,家中女眷充为官妓,成年男子一併处死,其余流放赣南瘴气之地。 那天李嫣儿爬上了那高高的红墙,想要看看最后一眼,却只看见更高的城墙,她从墙上坠落,晕厥了数日,宫婢心惊胆战的照顾着,收起了所有的剪子银针,等着她的娘娘醒来。 "小姐,丞相府只剩下小姐了。" 李嫣儿醒来那天,还是摔碎了瓷碗,锋利边角已然划出了血口子。 宫婢跪在地上求她,额头磕的血红一片。 "老爷和夫人还等着小姐给他们平反呢!" 铜镜里倒影出的那张脸上依旧有种谄媚讨好,像是一张面具,她装的太久了,再摘不下来。 瓷片划过,那张艷绝京城的脸上多了一块贯穿全脸的血痕,宫婢吓的尖叫,可李嫣儿却觉得这样才能做回自己,她下手决绝,早已设想好了结局。 就像旧案平反时,她一袭火红宫装从高楼跃下,沉重的步摇珠翠扭断了脖子,遥望着家乡,她想回到龙凤花烛那夜,她的如意郎君也在那。 只在那。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大致梳理完这俩的走向了,凑合看吧 第37章 、红豆生南国 柳大将军与程老尚书家只隔了两面墙,老尚书的儿子不成器,于是把心思全放在了孙子的培养上,柳大将军膝下三子一女,子嗣众多放在他们士族中倒是件好处。 柳家的男儿个个都习得一身好武功,小时候打架都是战无不胜,连带着最小的女儿也学了些许,小时候和泥猴子一样,将军夫人头疼的很,柳琳琅不像那些大门不迈的闺秀,常打扮成男子模样偷熘出去,那也是他们相遇的因。 程小公子饱腹诗书,却没学多少拳脚功夫,穿着富贵,总会被小混混盯上,柳琳琅那时候只看见一个长相白净的小公子被推搡着,还抱着手里的书卷。 她丢了手里的糖画,直接沖了上去,将门虎女可不是好欺负的,三下五除二的赶走了地痞流氓,她脸上也蹭着不少灰,她那副样子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好看,但程小公子把保护着的书本撂在地上,着急的找出锦帕递给她。 还专门跑到街上,给她重买了一份糖画,那兔子四不像,却可爱极了,甜的掉牙,但那时候她却喜欢的很。 "你叫什么?" 书呆子小个子不好意思的理了理衣摆,规规矩矩的对着一十二岁的她行礼。 "在下程绪,多谢小姐相助。" 第68页 她嘎嘣咬下一口蜜糖。 "程老伯家的?" 她咬着糖画离开了,留下满头疑问的程绪。 那天柳家的小小姐突然注意打扮了起来,将军夫人高兴的定做了好几条裙子,好些时日过去,就到了新春,柳将军今年回来的早,隔壁的程老尚书还未返乡,两家就相约着一同相聚。 程小公子手上依旧离不得书,老尚书现在也害怕这孩子成了读死书的,希望柳家开朗的男儿们带着一同玩闹,只可惜没学过武功的程绪和那些常以比武为乐的柳家公子们当真是没什么话题。 "爹爹,大哥他们可不喜欢读书。" 脆生生的女孩声音,被迫听四书五经的兄长们像是获得了拯救,程绪从书本中抬头,看见扎着双环髮髻的柳琳琅,一身缀着兔毛的青绿长裙,嘴上挂着笑,看着他。 他看着柳琳琅走进,特意打扮成端庄淑女的柳小姐规规矩矩的坐下,抬了抬下巴。 "你念给我听吧,小书呆子。" 程小公子手足无措的翻看着书页。 如流水悦耳的男声念着枯燥的四书五经,柳琳琅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听书,还是在看人,餐桌上一盘盘精緻菜色端上来,她眼神止不住去看,却依旧强迫自己坐着,挺直的背已经有些松散。 "我们吃饭去吧。" 程绪注意到,当即放下书领着她去厅堂。 老尚书看着他们走进来,笑呵呵的捋着花白鬍鬚。 柳琳琅一吃上东西就顾不得淑女的形象了,兄长们常告诉她吃相要好,可她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等到嘴里咬着油焖大虾,脸上沾着酱料的时候才注意到边上的程绪一直看着自己。 她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但却和上次一样,程绪递了帕子,眉目温柔,她红着脸接过,她最喜欢鱼虾,这事附近的摊贩都知道,小厨房也是每天做,可今天顾着老尚书的口味,选的鱼鲜美但刺多,她被刺的皱起脸,就没再动筷,只是忍不住的看。 程绪取了公筷,仔仔细细挑着鱼肉,乘着桌上长辈没发现,把那一盘细滑的鱼肉推到她面前。 作为回礼,她把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橘子在桌底塞他手里,古灵精怪的眨了眨眼。 柳琳琅其实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学习,可程绪教她就可以,书呆子很喜欢看那些晦涩的文字,然后用好懂的白话说给她听,那些枯燥无味的争霸战争,却被他描绘的像是话本子般有趣。 她们院子隔得近,偶尔得了什么精巧东西,柳琳琅总会包好,然后故意大声在院子里喊:"诶呀!" 小布包就被丢进了对面的院子里。 有些小东西总会在第二天看见程绪戴在身上,有时候是潦草可笑的平安符,有时候是颜色独特的髮带,把四书五经刻进骨子里的人总是会为她破例。 就这样心照不宣的,到了她们都一十六岁。 程小公子才华横溢,得新帝赏识提拔,承了老尚书的位子,乌纱帽配着红色官袍,看上去不比打马游街的状元郎差,柳琳琅长大了,也知道女孩子家的矜持,被父母打理着婚事。 "琳琅!" 谁也想不到,那面色威严不近人情的尚书大人会爬在墙上,红色官袍里装着满满的槐花。 "我又不是兔子!你带这么些花作甚?" 她慢慢走进,程绪抓住时机,扬撒下一片花瓣,带着清香的花瓣落在她身上,摘下乌纱帽的红衣少年郎对着她笑。 "接了我的花,就要做我程家的媳妇了!" 她面色涨红。 "爷爷已经答应替我提亲了,琳琅!今年新春时你就是我的新嫁娘了!" "你这书呆子!" 她从地上捡起一捧花瓣,往上撒去,却笑的开心。 满心欢喜的等着程家的提亲,母亲也觉得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是不错的姻缘,可父兄的脸色却一天天阴沉下来。 那天八十八抬聘礼来了将军府,宣旨的太监声音尖锐,新帝选中了她,不过三月后,她就要入宫为妃。 "柳小姐,接旨吧。" 围着的人群沸沸扬扬,看着这一场热闹。 "琳琅!不要接!" 她看见程绪风尘僕僕的骑马来,明明是个连马场都没去过都书呆子,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皇宫赶来的。 禁军扣押住了程绪,柳琳琅扯紧了手中绣帕。 "臣女已经许了亲!实在配不上陛下圣恩!" 太监尖笑。 "杂家可没听说这事。" "她是我的妻!是我程家的新妇!" 她看见那书呆子满身灰尘,束起的发散落,好不狼狈,可程绪却告诉她。 不怕,万事有他。 他既如此,那她也为自己搏一次。 柳家的仕途被帝王把握,是富贵荣华还是西北艰险,答案显而易见,老尚书来见过她,给她带了街上的糖画。 "绪儿说,你喜欢。" 她没吃,只是看着那漂亮的糖画慢慢化开,成了一滩黏腻。 连刀枪都没碰过都程小公子与皇帝对弈,领兵去平反缴费,一封封传书到她手上,她都害怕是不好的消息。 最后一封,程绪说他要回来了,要给她一场风光大嫁。 那时候,柳琳琅以为她们熬过去了。 可回来的却不是欢庆的仪仗,她穿着青绿裙装翘首以盼,却看见白花花的丧仪,黑檀棺椁毫无生气,那些人说,回途中遭遇敌袭。 第69页 可又偏偏只有他遭受磨难。 她一路脚步蹒跚追到尚书府前,老尚书承受不住昏厥,柳琳琅不信他死了,她扑上去,推开了棺盖,里面躺着的人面色青紫,嘴唇干裂,那双唇里再不会念出四书五经,那双眼也不会再温柔的看着她。 "小姐!!!" 她大病了一场,醒来时父兄跪在她床前,求她嫁给皇帝。 "琳琅,你若是不嫁,不止柳家,连程家也会遭殃!"她的兄长终究还是放不下仕途大好,"作为柳家的女儿,这是职责。" 她确实有一场风光大嫁,十里红妆一路延伸到宫墙内,金首饰堆砌了发间,流苏面帘遮住她死灰双眼,婚服上绣着花开并蒂,红色唇脂一点点铺上嘴唇。 八抬大轿风光迎娶。 帝王心意,像是刀剑。 风吹起轿帘,她看见程家的丧仪大摇大摆的路过,唢吶声混杂在一起,不知道是辈是喜,有张纸钱飘进轿内,宫婢嫌弃不吉利想要取出,却被她以金簪抵在咽喉。 "滚出去。" 那便是今生最后一面了。 待到她被送入帝王帐中,便被朱红宫墙封死,连他都墓也无从祭拜。 "你为何总是板着脸?" 顾泽华就像是蛰伏的毒蛇,披着俊美皮相,却句句刺骨。 "陛下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她翻看着手中的史书,眼里无悲无喜,既然有了孩子,那她对皇帝的作用就已经没了。 宫里的丽妃,就象话本子里陷入死局的小姐,满腔情爱皆空罢了,柳琳琅一直看着,她的家族与前朝无法脱离,那天就只能希望那个骄傲如火的女子,焚烧了帝王这颗石头心。 今年二十六岁,已经过去十年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这些日子她总是梦见他,有时候,也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顾泽华总是喜欢得不到的东西,于是他盯上了穆音的心,可惜,柳琳琅知道挚爱被剥夺的感觉,所以她知道,穆音绝不可能爱上仇敌。 柳琳琅到现在也觉得自己生下的不过是寄养在自己膝下的皇子,与她毫无关联,那些血浓于水的亲情,绝不会出现在帝王血脉上。 "琳琅!" 程绪好像在唤她。 做什么呢? 哦,她想起来了。 她要做他的新嫁娘,披着自己绣的红盖头,程绪会来接她。 "娘娘——!" "母妃!" 长临十年,德妃柳氏突发恶疾,久治不愈。 长临十二年,德妃柳氏薨,帝大悲,追封贵妃,厚葬于皇陵。 只是可惜,生不同衾死不同裘。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我厉害吧() 第38章 、红豆生南国 翰林院的赵大人身边多了个打扮奇特的护卫,脸上总是带着铁质面具,一身暗沉沉的袍子,腰间别着弯刀,看着像是话本子里的人,抱着心思的宫婢总会悄悄看他几眼。 "恩公当真是招人喜欢。" 赵承恩整理完书卷,不意外的看见外面探头的小宫女,起身把雕花窗关上。 "外面发生了什么?" 穆鹤山将弯刀拔出,抵在赵承恩胸前,他原本想找机会入宫去见阿姐,却不想赵承恩偏偏把他绑在身边,翰林院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他难寻到机会。 这些天宫人们步履匆匆,皇城内的气氛也越发低沉。 "是不是我阿姐出事了。" 赵承恩垂眼将刀锋推远,摘下穆鹤山脸上面具,露出那张死气沉沉的面容。 "恩公,不知则安。" 皇宫里的丽美人害了失心疯,德妃突然染上病,原本后妃并不能掀起多大风浪,可皇帝也病倒了,就像是染上梦魇,整个皇宫都瀰漫上死气,帝王身上哪怕是髮丝也珍贵无比,太医看不出病因,朝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李家倒台后,柳家占了上风,柳将军便提议设祭台为圣上拔除污秽,引荐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手上拂尘挥洒。 世人不信鬼神,却又惧怕鬼神,一旦涉及生死,哪怕是真龙天子也会怯懦,顾泽华眼中满是血丝,抬手。 "允。" 在御花园里摆设了高台,黄纸红字,白烛高燃,风起,燃起焰火,道士手中提着檀木剑,符纸漂洋,数百张硃砂红符顺风飞起,摇摇晃晃,飞至燕归殿门前。 数百张经文符纸,铺满了燕归殿大门。 道士掀袍掐诀,檀木剑指。 "殿内,便是惊扰圣上的污秽。" 阿容打开门,符纸便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她吓了一跳,立刻回身将穆音护在身后,道士手中提着木剑逼近,她准备迎上,穆音却拦住了她。 "陛下这是何意。" 顾泽华额前髮丝落下些许,看上去像颓丧的巨龙,他伸手摺下院中百花,勾唇。 "音儿,你可愿意为朕做些什么?" 皇帝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将百花簪进她发间,唇中吐出的字却是无情。 "灾星究竟是朕的爱妃,还是朕的孩子呢。" 道士答不上来。 —— 赵承恩说着,抓着穆鹤山的手将弯刀收回。 "陛下下旨,不日便有太医为穆昭仪引产。" 穆鹤山甩开他的手。 "我阿姐有孕七月!现在引产,那便是要我阿姐死!" 第70页 顾泽华怎会要美人不要天下,他最在乎的只有自己。 赵承恩将房门紧闭。 "你要拦我?" 那一身绿袍依旧板正挺直。 "恩公,我仍是翰林院士,仍是中原人。" 穆鹤山手握上刀柄,直愣愣的看着他。 "那我便为辽国,以你血祭奠。" 【检测到主角赵承恩受伤,生命值下降】 鲜红染在绿袍上,只剩下黑乎乎的暗色。 穆鹤山将面具戴回脸上,没再回头,踏步离去,不久后宫婢前来,只看见在血泊中的赵承恩,尖叫声穿过了宫墙。 成队的太医来到燕归殿,阿容将穆音护在身后,手上捏着髮簪,看上去兇悍的很,先前便有禁军被她捅了脖子,被拉去救治。 "朕都不知道,音儿的宫女这般有血性。" 皇帝在禁军身后坐着,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垂死挣扎,就像是看两只老鼠。 "臣妾也不知道,陛下如此心狠。" 穆音唇角讽刺。 朝臣以楚涵君为首叩拜于宫前。 "圣上三思!" 道士数着手中珠宝,那还有仙风傲骨的样子,分明只是坑蒙拐骗的地痞,柳将军昂首挺胸的走过跪拜的人群,如今他一家独大,权倾朝野。 "楚丞相不为陛下分忧也就罢了,如今还为陛下增添烦恼。" 柳将军摇了摇头。 "当真可笑。" 柳琳琅被搀扶着赶来燕归殿,她身体不好,却当众跪下,朝着皇帝跪拜求情。 "陛下!此时引产,便只会母子双亡!" 顾泽华只是笑着。 "朕不是招来了所有的太医吗?德妃就宽心吧,穆昭仪定然无事。" 阿容将穆音推回殿中关上门,自己抵在门前,看着提刀不断逼近的禁军,只是捏紧了手中金簪。 "阿容?阿容?!让本宫出去!" 穆音在计算机只听得见刀剑刺穿皮肉的声音,大片大片的血迹挥洒在门窗上,阿容一声不吭,刀枪将她钉在雕花门上,血液大股大股涌出。 意识模煳前,她只看得见那亮着寒光的刀剑,只想得到她孤身无援的娘娘。 这可怎么办啊,她的娘娘没人照顾怎么行。 有人蹲下身刺探鼻息,阿容用尽力气将髮簪刺进那人眼中,而后暴怒的人抬起长枪,打碎了她的颅骨。 禁军撞开房门,穆音被推到撞上桌角,腹部的刺痛远不及她看见阿容的尸身被践踏时的心痛,太医提着银针靠近,远处那抹明黄扎眼的很。 "顾泽华!我必要杀了你!" 她还未来得及看见阿弟,布谋的辽军原本将在不日后攻入皇宫,她从未想着和这孩子一起活着,但却不想会死的如此窝囊。 苦涩药汁被灌入口中,呛的她喘不过气。 腹中疼痛更甚,只看得见狞笑的人脸。 "不好了陛下!" 有太监连滚带爬的赶来。 "辽国旧部攻进皇宫了!" 穆鹤山摘下了面具,换上辽国戎装,铁甲长枪,长发高束,除了一身死青皮肤,与当年别无二致,身后的士兵有些年岁已高,却仍有当年草原男儿的英勇,他们的家国没了,就算復国无望,那也定要让中原。 血债血偿。 "杀——!" 宫内的士兵油水颇多,早已松散了,穆鹤山当时摸清了巡查的路线,便一路向前,直奔燕归殿,朝臣们慌乱逃命,楚涵君待到人走才慢慢直起身,摘下头上乌纱帽。 向着混乱之处走去。 一部分辽军前来砍杀当年参与计划的朝臣,大臣们尖叫着,楚涵君夺过弯刀,砍下辽军头颅,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双眼,蹲下身合上。 家国面前,他依旧站在中原这边。 禁军被死而復生的穆鹤山吓得胆颤,一开始有些慌乱,但那些精炼的长枪轻而易举的刺穿了辽国旧式铁甲,部下一个个倒下,剩下的几人闯入燕归殿,将可信的大夫送进去。 余下的人死守燕归殿。 穆鹤山早已死去,感不到疼痛,无论那些刀剑在他身上砍了几个窟窿,他仍能提枪站起,那些部下仍旧捨身护着他。 最后一人倒下时,仍旧认为他是辽国的王子。 明明他现在,不过是一具会动的尸体罢了,他们蛰伏这么多年,最后也只是跟随他进行了一次无意义的宫变罢了。 阿姐的痛唿从殿内传出,穆鹤山紧靠在门前,看着那些逼近的禁军。 "朕倒是好奇,若是把你大卸八块,可还能站起?" 穆鹤山只是讽刺的笑。 "我辽国,可没你这样的懦夫,躲在铁甲身后。" 如果剧情推进必须要这一场宫变,那便由他来,绝不能是穆音,绝不能是他的阿姐,待到阿姐平安,大夫便会带着她从密道离开。 他这幅身体倒是有用,刀剑砍下都不会感觉疼痛。 "阿弟……我阿弟还在、还在……" 穆音被剧痛刺激着,却不断伸手向门外,大夫抓住她让她用力。 "王子会没事的!公主您用力啊!" 外面如同阿容死时一样,寂静无声。 婴儿的啼哭响起,却如同猫咪嘤咛,早产儿的命数也说不准,一时之间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气息,大夫抱着孩子揽着穆音走向密道,却不知道穆音哪来的力气把她推进密道关上门。 第71页 她身上的蓝色裙装染着血,一步步走到门前,推开门,阿弟被禁军压制,看见她,笑了笑。 就像噩梦重演。 无数刀枪对着阿弟刺下,刀落下,她只来得及哭喊着扑向前,接住阿弟落下的头颅,摔倒在地。 "音儿,可有大碍?" 皇帝装模作样的走到她面前,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将穆鹤山的头颅踢走,咕噜咕噜,停在一人脚边,楚涵君看着这颗头颅,只是将其抱起,没再理会顾泽华的声音,越走越快,直到跑出了朱红的宫墙。 "陛下——!" 穆音摘下头上珍珠髮钗,用力刺进皇帝胸膛,她哭喊着。 "你该死!" 德妃力保,穆音才留下一条命,待到顾泽华醒来再做处决。 大夫抱着婴儿走出密道,却仍在朱红宫墙中,她看见一个脸上留着疤痕的后妃,李嫣儿一步步走近,最终只是端详了一会儿孩子的面容,塞给孩子几个金元宝,指着鎏金殿的后林。 "那儿,若是你运气好,是出的去的。" 那孩子长得不像顾泽华,可这样很好,太像他的话,那什么都是噩运。 李嫣儿又爬上朱红的宫墙,看着宫人为皇帝的伤势忙活,只觉得无趣的很,她踏出鎏金殿,门外没了禁军,一步一步的顺着宫墙走向皇帝寝宫,倒是顺利的很。 "嫣儿?" 顾泽华还是那副装的温柔的模样,李嫣儿伸手抚上他的面容。 "让她离开皇宫吧,阿顾,算我求你这一次。" 原本在狱中等死的穆音等到的却是流放的旨意,面色青白的翰林院新秀负责关押,她看着赵承恩腰间的玉佩,垂眼看着洗去蔻丹的双手。 "这玉佩,我阿弟原是贴身戴着的。" 赵承恩没回头。 "下辈子,我会早早见着他。" 穆音笑了笑。 "那就生在草原吧,漂亮极了,什么都比这儿好。" 穆鹤山的躯体被楚涵君带走了,赵承恩带着穆音来寻穆鹤山的尸身,楚涵君像是看到救星。 "你能把他再带回来吗?" 穆音到棺椁前理了理穆鹤山干枯长发,摇了摇头。 "我要带他回草原。" 火把一烧,草原上的雄鹰被装进瓷罐子里,穆音带着它去西北之地。 可她的身体太差了,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还没回去,就已经撑不住了,她惨白着脸抓着赵承恩的手:"你答应我,带我们回去,你答应我!" 赵承恩接过瓷瓶。 "好。" 穆音最终病死在离草原咫尺的中原边境,赵承恩带着她的尸身来到了草原,选了能看到云彩彩旗处下葬,一路上楚涵君都在跟着他们,他知道楚涵君的目的是为了将穆鹤山带走。 于是他打开了瓷瓶,楚涵君骑马飞奔而来,一把把细沙般的粉尘被撒向天际,被风带走,吹向无边的草原,从指尖一点点流逝。 "你不能将他留在中原!" 那天楚涵君差一点就杀了他,可最后只是驱马离去。 赵承恩在穆音坟前跪拜。 "希望公主保佑我,下辈子早些遇见他,只要早他人一步就好了。" 他会义无反顾的和穆鹤山回到草原,再不离开。 皇宫里红绸挂满,流苏溢彩,红绸一路延伸到祭天神坛,李嫣儿坐在铜镜前,看着宫女将她髮丝高盘,金钗珠翠堆满,凤凰发冠戴在发顶,除了脸上疤痕,哪处都艷丽非凡。 "陛下为何要封我做皇后。" "这不是嫣儿一直想要的吗?" 又想起顾泽华那天的话,只觉得刺痛的很。 皇宫里有座高耸入云的朝凤楼,是开国时帝王为糟糠之妻所建立,象徵着无上的荣宠的背后只有数不尽的悲戚。 "阿顾,我想上去看看。" 李嫣儿抬头看着。 "只一会儿好不好,你等等我,阿顾。" 顾泽华最终点了点头。 李嫣儿登上高楼,指着宫墙外的某处。 "那儿是丞相府吗?" "是的,皇后娘娘。" 李嫣儿慢慢迈着步子,走向墙边。 "那我可得离得近些,爹娘才看得见。" 顾泽华只听见惊唿,回头看去,高处一抹嫣红落下,像是凋谢的牡丹落入污泥,砸在地上,一片鲜红。 "嫣……儿?" 他快步跑去,天上落下白雪,一点点将血迹掩埋。 长临十年的初雪,亦是国丧。 【副线剧情推进】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为什么前面几章无关 原因是因为那就是番外()是的没错本篇章没有番外,还有一章可能写穿越女和赵承恩 yysy我觉得唯一能he的就是小赵了,如果他不当官可能就真的站在辽国那边了 第39章 、红豆生南国 赵承恩开始信奉鬼神的存在了,否则怎会夜夜都是美梦,他与穆鹤山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最常看见的就是一袭黑衣不苟言笑的样子。 可梦里,他看见的是少年策马扬鞭的样子,墨发飞扬着,一手拿着彩球向他而来,穆音说的没错,草原确实美极了,也自由多了,每每伸出手触碰,却是夜半惊醒,只觉得泪湿枕巾。 已经过去两年了,他依旧是一身青绿官袍,做着无所事事的闲职,但朝臣却是知道他口灿莲花,无人可撼动其意,虽是小小七品官,但圣恩浩荡,其言语之力比肩丞相。 第72页 但这位翰林官郎却与丞相最是不对付,几年过去,国师一职就像是被遗忘抹去一般,只余下传统的文武朝臣,每日早朝,青红对峙,虎鹤相搏。 丽美人在封后大礼前不幸于朝凤楼坠亡,于礼只得入皇陵偏室,顾泽华却是想让她入主室,百年后,与他同寝,礼官当年战战巍巍的跪于阶下,说着于礼制不合,高台上的帝王侧了侧头,冠冕流苏晃荡,遮住双目神情。 "于理不合?" 帝王一步步走下,龙袍上的刺绣怒目圆睁,走到礼官前,俯视跪拜的朝臣。 "是,如此若是记载入册,后世必将诟病。" 后世多半认为他是宠信后妃的昏君。 噗呲—— 那双执笔书写传记的手被当堂砍下,朝臣跪倒一片,只余下赵承恩与楚涵君垂目站立。 "两位爱卿,当如何?" 楚涵君未答话,只是一直看着红毯铺盖的青石面。 赵承恩踏步上前,一袭青绿走至朝臣之前,拱手。 "皇后娘娘入宫数载,必然想念故居,罪臣李氏的宅邸正居皇城北面,居皇陵西南侧。" 西南侧的皇陵,曾被先帝作为主墓打造,后来因风水卦象而转为偏室,如此到真的算得上是祖先庇护。 李嫣儿下葬那天,声势浩大,顾泽华一身素缟,看着那棺椁被抬进皇陵,就如同当年,他看见爱妻一身血污,是啊,他是何时忘记的。 他明明,是为了她才走上这无上之位。 "皇上——!" 当年顾泽华大病一场,病好又成了那副冷面帝王的模样,甚至在长临十二年举办了大选,无数官家小姐走进朱红宫墙,楚涵君知晓他的想法,却也只是待在佛前焚香。 王萌萌,作为从二十一世纪魂穿到古代的少女,获得了不错的出身,就是那女红琴祺一窍不通,她常幻想着自己的穿越生活,那定然是荣华富贵无数。 她穿着一袭鹅黄长裙,水汪汪的杏眼好奇的四处张望,耳畔的珍珠耳挂晃晃悠悠,在一众大家闺秀里招眼的很,她一步一步的走上前,不畏惧的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帝王,恰好那人也看着她,龙姿凤章,举世无双,完完全全就是她心中人的模样。 "她,留下。" 顾泽华抬手指着那抹鹅黄,看见那眉眼,总是让他恍惚。 "嫣然一笑百花迟。" 王萌萌听见帝王这样说,尖嗓的太监咏着礼乐,亲族喜气洋洋,大把封赏送进宅院。 她被帝王亲赐封号,册为嫣美人。 "看来我一定就是女主的配置!" 她头上冠着珠翠,满意的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鎏金殿,听名字都觉得不同凡响,她的命数一定是好极了,络绎不绝的珠宝,羡煞旁人。 帝王未曾封后,掌管后宫的是德妃,王萌萌满不在乎,不过就是一个病秧子,根本无从撼动她女主的地位。 一开始,她学着小说里的样子,捣鼓着各种现代玩意,以此来彰显不同,可她以前也从未深究物品的创造,只能做出一些四不像的东西来,下人看她的眼神越发奇怪,她觉得旁人目光短浅,委屈极了,于是气鼓鼓的找上自己的男主——如今的帝王。 在书房前,她看见了青松傲竹般的翰林学士,躁动的心脏又在跳动,还有一身朝服的年轻丞相,也让她难以割捨,魔怔的内心让她错误的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大胆的公然调戏楚涵君。 顾泽华走出来,看见她一身扎眼的金线红袍,举止不堪,阴郁更甚。 "看来,嫣美人需要学学礼法。" 被杖责倒在床榻上的时候,王萌萌想不通,为什么不是「大女主」的剧本,难不成是情深吗? 她很快被帝王冷落,新得宠的宫女被册为妍美人,王萌萌就像是被遗忘在角落,任由她自己发烂发臭。 "你觉得,你这张脸,最好的是哪儿。" 她来问德妃,一身青绿长袍的女人只是反问她。 王萌萌想起,顾泽华曾夸赞她的眉眼。 "红色艷俗,还是鹅黄称你。" 德妃这样告诉她,于是她又换上一身鹅黄,果然,帝王的爱落回她的身上,偶尔她戴上华贵珠翠发冠,都被帝王摘下,只在她发间插入一支芙蓉。 不久后她看见了妍美人,多巧,也是一身嫩黄裙装,头饰清丽,王萌萌看看她,又打量自己,她们就像是一个模具倒出来的东西,一身俏丽装扮,一双含情杏眼。 可她却连模仿的是谁都不知道。 长临十二年冬,德妃病逝,王萌萌一身素缟伴行,却看见络绎不绝的精美饰物被送向另一间墓室。 "那是谁?"她问。 "是皇后娘娘。"宫婢回答。 可分明,顾泽华从未立过皇后。 穿越者的倨傲让她不能接受,她大闹一场,直到被刀剑威胁性命,才终于注意到这周围的一切是血淋淋的真实,小说里的情节,终究只是少数人的幸运罢了,还有许多人,成了她这样的蝼蚁,这样的替身。 文学上一个个弥天巨谎粉饰了虚伪狡诈,诱惑着人一个个跳下。 【副线剧情推进】 顾泽华的剧情正常的推动着,王萌萌荣宠无双,一路登至贵妃之位,民间赞嘆贵妃娘娘恪守礼仪,节俭清丽,那一袭鹅黄一直在她身上,再脱不下来,看的直噁心。 第73页 先皇后李嫣儿的画像,在几十年后,她满头华发时看见了,一身金线红袍,乌髮高盘,缀着数不清的华贵。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年迈的帝王常把她认错,她模仿了几十年,李嫣儿的痕迹深入骨髓,再忘不了。 读者从不会接触到文字之下腐烂的真实,谦和的帝王两面三刀,冷峻的国师愚忠入骨。 暴君也曾不希望成为暴君,可他们都躲不过命运既定的安排。 赵承恩年迈辞官后,步入草原深处,一步步登上高山,一身月白长袍,朗月清风,自高处跃下山崖。 若是死于草原深处,或许来世得以在此扎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主角占比很少,因为开头的时候就是为了副线,当然也不排除写的时候我这边疫情严重影响作息所以崩了,就当一个群像看吧() ps:下个abo世界应该就没有很多配角了,以及我感觉我下篇的人设可能略刀——曾是皮肉生意的beta养大了□□的白眼狼私生子alpha结果被送出去()反正故事开始肯定是苦难结束了,反正都会嘎的大家放宽心 第40章 、无用的beta 指尖的劣质香菸只有呛人气味,像是腐烂的木头,在老旧的筒子楼里司空见惯,三十岁的穆鹤山支在窗口向下看,略长的头髮略微遮住眉眼,身上留着不知道是哪个客人的痕迹。 abo世界里,当科技高度发展,那么曾经充当人力资源的beta就变得可有可无,就像水沟里的老鼠,为了一口吃食乞讨,什么自尊之类的,在濒临饿死的瞬间都会被忘记,他已经三十岁了,在这个行业里早就被淘汰了,色衰爱弛,做生意的皮肉也慢慢不再年轻。 可他又有什么样的生计呢? 或许今天他会遇见自己的转机吧。 雨水落下,那个像是小狼的alpha一身狼狈的出现在他面前,身上的衣服比穆鹤山身上洗的发黄的衬衫还要破旧,没穿鞋的双脚,十五岁的alpha还保留着一些自尊心,至少不愿意在他这个出卖身体换钱的人面前失了自尊。 "喂,想有个住的地吗?" 穆鹤山嘴里叼着香菸,问他。 他们都是被遗忘的人,退无可退,如果用尽力气搏一搏能在寒冬前获得住处,倒是个不错的买卖。 "你叫什么?" 穆鹤山手里拿着毛巾,给少年擦干头髮。 少年摇了摇头。 "嘁,小崽子还挺有个性,那我叫你楚霄琅吧。" 恶趣味的音译罢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alpha这样问。 穆鹤山手里拿着汤勺煮着一锅蛋花汤,捏着下巴想了想,只是笑了笑。 "嗯……只是给我自己一个新开始的理由而已。" 但实际上,只是系统设定的爱情作祟。 一个从良的,一个流浪的,搭伙着过日子,贫民窟里三四十平方的小房子,就是他们的根,一开始解决的肯定是生计,偶尔还有以前的客人想要占便宜,都被楚霄琅挥拳打过去。 "你这小孩还挺能打的。" 穆鹤山给他处理嘴角的青紫伤口。 "你给了我住的地方。" alpha的视线偏向一边。 穆鹤山笑了笑,第一次觉得灰色的生活里有了盼头。 他有些积蓄,身上唯一拿的出的,就是在极端环境里练出的厨艺,没办法,他有时候连营养液都买不起,只能盼着那些野草野菜果腹。 他支起小摊,皮肉生意的经歷让他牙尖嘴利,倒是没人能占的便宜,加上alpha有时候会来帮忙,倒是帮了许多,没什么能比钱币入帐的声音更悦耳了不是吗。 他口袋里有了钱,看着未来也算是有些进帐,就把目光落在了楚霄琅身上,十五岁,应该是读书的年纪,beta少有读书的资格,门坎也高,但alpha不一样,让他们入学,非常容易。 "你在干什么?" 楚霄琅处理好了收尾工作,回来就看见穆鹤山严肃的看着星网信息。 穆鹤山不紧不慢的翻看。 "我得看看哪家学校便宜点,能让我供得起你去学校啊。" alpha表示了拒绝。 但是穆鹤山第一次强硬。 "我在这贫民窟待了小半辈子,可不想一直呆在这里。"beta看向他,目光灼灼,"何况我乐意供着你,这便宜你就占了吧。" 就像是家长一样,穆鹤山开始两边跑,很累,但他却觉得这样的自己会与曾经割裂开,多好,有了新的方向。 alpha曾经受过教育,也很争气。 他十八岁时,穆鹤山守在星网前搜索,看到第一军校的录取名单上有alpha的名字时,高兴极了,三十三岁的人倔脾气的买了对他们而言有些奢侈的蛋糕。 "哥,你喝多了。" 几年下来,alpha已经开始亲近他。 穆鹤山手里是高浓度发劣质酒,笑眯眯的揉了揉alpha的头顶。 "臭小子,真有本事。" 穆鹤山的设想里,alpha会一路走入仕途,穿上那身笔挺的军装,阳光普照在那双独特的碧蓝双眼里,多好,看上去就是一片成功的。 但是很可惜,命运从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心存侥倖的人。 楚霄琅的亲生父亲来头不小,穆鹤山一直都有这个准备,但是,当一群带枪的杀 手围住他们的小房子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害怕。 第74页 alpha几乎是被强硬的带走了。 被中断的不仅仅是alpha的学业,还有beta刚有起色的生活,曾经的灰暗又找上了他,像是躲不过的噩梦。 浑浑噩噩的度过这段时间,大概有两年的样子,他已经到了三十五岁,细微的皱纹慢慢出现,二十岁的楚霄琅又出现在他面前,alpha身量拔高了很多,肩膀也宽阔了不少,一身黑色板正的西装,像是融进了那边。 "我回来了。" alpha这样说。 "我来带你离开。" 穆鹤山没有想到,那天之后,alpha以他们从未设想过的方法带着他离开了贫民窟,住进了富丽堂皇的别墅,房间多的数不清,干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勛贵的私生子,在十几年的沉浮后终于回到了他应该在的地方,楚霄琅坐在沙发上,奢侈品堆砌在身上,逼人的气势让穆鹤山开始胆怯。 曾经需要咬咬牙买下的蛋糕陈列在桌上,缀着朗姆酒腌制的樱桃,楚霄琅将沾着奶油的樱桃塞进他嘴里,穆鹤山咬下,酸涩辛辣的味道瀰漫开。 他不喜欢,却还是接受。 在小说里,私生子alpha在被认回后步步为营,佛口蛇心,蛰伏数年,将勛贵父亲斩杀刀下,一步步走上权力的巅峰,他是alpha中的最强者,也是命中注定的上位者,权力在他手中运行,他游刃有余。 作者按照古早的套路,最强大的alpha就会有一个触及他内心的柔弱omega,像小白兔一样的omega闯入了楚霄琅的世界,打动了他那颗坚硬如铁的心脏,在前半本的权力争锋之后,剩下的都是ao之间纠缠不息的爱情。 而穆鹤山,只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beta。 楚霄琅是第一个将他带出不堪的人,无论性别,既定的命运都会让他爱上这个人,但是很可惜,他在这个beta被淘汰的时代成为了beta。 所以,这只是他单方面变质而形成的爱情。 根本就不会有结局。 被察觉的爱意让alpha避之不及,那时候穆鹤山三十七岁,老去的时光未曾善待他,他看见了那个omega,笑容灿烂,像是初生的花蕊。 而他只是风中残烛。 这对感人的ao唯一的波澜,或许就是作者安排的无关紧要的磨难,商业伙伴看中了楚霄琅身边的omega,如果不交易,那么剧情就无法推动。 穆鹤山记得那天夜晚风凉,他在这偌大的别墅住了两年,却还是觉得死气沉沉,皮鞋的声音靠近,他知道,那是预判他死亡的钟声。 "为什么是我呢?"或许仍旧心有不甘。 "他是omega。"alpha的声音可真冰冷,"而且,你更加习惯。" beta从未想过,楚霄琅亲手揭开了他尘封了已久的伤疤,还是让他回想起曾以为丢弃的过去。 夜风寒冷,穆鹤山手中又点起劣质的香菸,别墅外的轿车正等着他登上,香菸一路燃烧,直到烫伤了手指,楚霄琅再没看向他,beta身上依旧是衬衣长裤,除了脂粉铺盖之下的细纹,就像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既解决了alpha的事业问题,又能处理掉他这个感情上的绊脚石。 多好,一次无关紧要的交易罢了,很快他们就能走向happy ending。 对方震怒于送来的是一个年老色衰的beta。 "beta不就是割了腺体的omega吗?" 穆鹤山听见楚霄琅这样说,捏着香菸的手忍不住的颤抖,尼古丁的味道充斥着大脑,恼羞成怒的人让周围一拥而上。 beta麻木着自己,无数双手抚摸上他的身体,留下一路青紫痕迹,他们嘴上说着他年老丑陋,一边发泄着,真的是噁心至极。 [紊乱]很快找上了他。 abo世界的不治之症,生活不检点的人经常染,ao染上不过是需要一个固定伴侣安抚,毕竟根本上只是腺体的紊乱,但没有腺体的beta该怎么办呢? 等死罢了。 那些人笑嘻嘻,紊乱让一个没有气味的beta闻起来像是omega又像alpha,可比之前有意思多了,凌虐的美感出现在他身上,惨白的皮肉上全是血痕。 被关在金碧辉煌的笼子里,过着和前三十年一样不堪的生活。 唯一陪伴自己的只有廉价的香菸,穆鹤山有时候会倚在床边,看着从未有人造访的大门,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终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beta凭着一股气撑了三年。 但没人来救他。 唯一解脱的途径只是紊乱。 他四十岁那年的冬天,整个城市被暴雪掩埋,可beta连自己是否有一座墓碑都不知道。 他会被丢进火场成为飞灰吗? 他不知道。 会有人记得他吗? 他不知道。 和他的性别一样,都是被抛弃的,被社会抛弃的beta,怎么会有人爱呢? 居无定所的老鼠罢了,哀求着零星同情,最后连一身骨头都被砸碎。 好疼啊,真的好疼。 beta终其一生都在追求虚无缥缈的未来,可是一次都没有,真的没有,没有人给他怀抱,没有人给他亲吻,留下的都是刺痛的伤痕。 他追求的救赎,远不如尼古丁带给他的麻木。 "所以,为什么我会回来呢?" 外头暴雪纷飞,beta身上是单薄的衬衣,没有暖气,他打着颤点燃香菸,长长的头髮许久没打理。 穆鹤山回到饥寒交迫的暴雪中,回到他生命倒计时的一小时前,抖着手点起香菸,那唯一的火星是他仅能获得的温度。 第75页 【检测到主角楚霄琅靠近】 beta只是叼着香菸,没再看向窗外。 濒死的眩晕找上了他,点燃的香菸掉在地上,火苗悄悄的燃烧,风雪中,alpha仓皇的跑下车,在堆积起的雪地中跑来。 再快一点。 alpha想着。 他要再快一点。 再不想看见那惨痛无比的结局,再不想看见心悸的暴雪。 在beta不需要爱情的这年,迟到的人才开始奔跑。 第41章 、无用的beta beta和alpha的感情本就起源于一场自以为是的白日梦,总会有人被梦里的美好迷惑双眼,beta就是这样,他不断的在自己的世界里把alpha美化,把一切冷暴力美化成不吐露的爱意,全部的心神都挂在另一个人身上,像是海中薄弱的范本,海浪还未到来,就自己崩塌。 穆鹤山曾经以为自己救赎了他,但最后的结局证明了那不过是放屁,虚幻的幸福就像漂浮的泡沫,还不及酒精带来的麻痹。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对他而言还算是新奇,贫民窟的出身最多让他接触到治标不治本的喷雾药剂,但同时也非常不幸,他还活着,这对于一个遍体鳞伤的beta而言,和噩梦没有两样了,穆鹤山的意识非常清醒,清醒到想要发笑。 所幸那些医护大部分是机器人,否则看见他这么一个老大叔身上的痕迹,怕是会厌弃到谷底。 紊乱的作用让beta萎缩的腺体不正常的跳动,被社会抛弃的beta第一次融入ao的世界,多可笑,他们要以这种方式获得准入许可,穆鹤山睁开眼,冷光的墙壁刺的双眼流出眼泪,他闻到了alpha的信息素。 曾经听到有人形容过,楚霄琅的信息素像是高浓度的烈酒,辛辣压过了醇香,确实,穆鹤山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被烈酒的气味灼烧的生疼。 香菸引起的火灾灼烧到了他左眼的皮肤,高科技的皮肤植入也需要恢復时间,在他本就老去的脸上缠了一圈白色绷带。 有人伸手调起休眠床的角度,穆鹤山的视线越过价值不菲的蓝宝石领带夹,定格在那张成熟了不少的脸上,极优alpha是上帝的宠儿,长大以后可比他这个beta好看多了。 说实话,穆鹤山也很惊讶自己的平静,或许他应该发怒发疯,控诉这几年的不堪,但那或许是上一次的情绪才能做出来吧,他回到这个世界的那一瞬间,唯一感受到的只是无奈,还有一些疲惫,这个世界的主角就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在一步步的打磨自己,beta只是无足轻重的筹码而已。 说实话,他作为故事里的beta而言,唯一剩下的只是心累,这个角色的四十年人生里,没有哪一天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没人会在乎他的老去,也没人会在乎他的伤痛,整个社会都在给beta灌输这样的想法,终于,beta也不再在乎自己了。 "你长大了啊……" 变质的爱情被收回,穆鹤山看着楚霄琅,只觉得他算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仅此而已,就像是回到应该的轨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接近亲情而非爱情。 十五年的差距,就当做beta自己的一场混乱,他花了太久太久才弄清了现实,这个角色或许也是如此,十年时间,他做不到不爱这个alpha,但是爱有很多种。 穆鹤山最终都会选择最正确的那种。 他伸手想要去碰alpha的发顶,但中途脱力落下,被alpha接住,放在脸侧,这还是楚霄琅成年后,他们第一次靠的这样近,炙热的温度像是要灼伤beta,浓郁的烈酒味,穆鹤山曾经很好奇他的信息素,但现在生疼的腺体只告诉他要远离。 "对不起。"alpha好像在哭,穆鹤山能感觉到泪落在手背的温度。 楚霄琅搂住他,头靠在穆鹤山胸前,这是beta第一次看见他哭的这么可怜,要不是他身上穿着板正的西装,穆鹤山会以为时间倒回了十年前,穆鹤山拍着他的背。 "没关系。" beta看着白墙,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不久后,他又被带回了那座别墅里,和几年前一样,已经是死气沉沉的样子,空寂的让人害怕,僕从们都低着头,没有那些刺人的视线,倒是让穆鹤山好受了一些,他走的很慢,拒绝的alpha的帮助,楚霄琅只能在他身侧跟着他。 走上台阶的时候,beta有些脱力的弯下腰,手扶着冰凉的扶手,像是楼梯延绵没有尽头。 "有时候,我还挺想念以前那小房子的。" 穆鹤山坐在床铺上休息。 "简陋是简陋,但是习惯了,也挺方便的。" 他下意识的想要从口袋里拿出香菸,但摸了个空,alpha这时坐在边上从背后搂住他,把他的手腕握住。 "抽菸不好。" 穆鹤山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总会让他想起一些人狞笑咬上他后颈的记忆,挣开束缚,不自在的偏了偏头。 "几十年了,身体早就中了尼古丁的毒。" 穆鹤山看着他。 "总不能在我人生最后的时间里过的憋屈不是。" "你不会死。" alpha也看着穆鹤山,目光灼灼。 掌权者说出的话语可真有分量,放在别的领域一定能掀起风雨,但很可惜,世界的中心也没有办法阻挡他的死亡。 "我会的,小孩。" 穆鹤山躺进柔软的枕头里,上面像是留有阳光的温暖,看着上方璀璨的灯光。 第76页 "你已经长大了,我也能放心了。" 楚霄琅走近,手撑在beta耳边,穆鹤山看着他不断俯身逼近,阻隔贴下的腺体又开始发疼,烈酒像是在灼烧他的大脑和心脏。 "为什么,放心我。" "因为,你已经不是那个需要靠打架过日子的孩子了。" beta伸手抚摸过他的眉眼。 "你看看,已经长成了大人样子了,很快,就应该和一个很好的omega结婚,生几个可爱的孩子了。" 楚霄琅抓住他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哥,你不是……爱我吗?" 穆鹤山不自觉的蜷缩手指,这个问题被突然抛向他。 "你也算我养大的,我怎么会不爱我的孩子呢?" "不是这样的。" 出乎意料的,alpha吻上他,呛人的酒味涌进喉咙。 "我们之间,应该是这种爱。"alpha不断亲吻他的脸侧和脖颈,自欺欺人的强调。 "哥你说过的,你是爱我的。" 穆鹤山伸手推开他。 "我那时候三十多岁,可能只是仅存的荷尔蒙作祟而已。"他看着楚霄琅,"我四十岁了,小孩,差不多是收心的年纪了。" 他们的对话无疾而终。 晚餐时间,穆鹤山意外的看见主角omega前来摆放,几年时间,beta身上是无法掩饰的老态,但omega却是越□□亮。 "对不起!" omega突如其来的下跪差点让穆鹤山被刚送入口的蛋糕呛住,他有些不解,眉头慢慢收紧。 omega无意识的让他记起一些残酷的记忆。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楚霄琅很抗拒让omega一同用餐,但穆鹤山这样要求,beta坐在桌侧,看着相对而坐的ao,再一次感嘆他们的般配,用叉子挑去涩哭的酒渍樱桃,只品尝甜腻的蛋糕奶油,在结束时突然发问: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omega原本涨红的脸随着alpha捏碎酒杯的声音而变得惨白,最终只是匆匆的离开了。 穆鹤山看着下人处理楚霄琅手上的伤口,吞下最后一口蛋糕,甜腻的滋味到最后让人作呕。 "小孩,你发什么脾气?" "为什么?" 穆鹤山挑了挑眉。 "几年前喜欢的要死要活的不是你吗?我还以为你们这几年应该结婚了。" 结果他醒来的时候只看见alpha空空如也的无名指。 beta姿态懒散的用叉子叉起一块五分熟的牛肉,口中爆出的浓郁气味让他不太适应,放下了餐具,端起桌上的果酒,压下口腔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我不喜欢他。" 穆鹤山听见楚霄琅这样说,beta有些不解的偏头,高脚杯里的酒水晃荡着。 "可你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在告诉我你喜欢他。" 穆鹤山站起身拍了拍楚霄琅的肩膀,仰头喝下剩余的酒水。 "好好认清内心,小孩。" beta离开时甚至对着拿来医疗物品的僕从抛了个媚眼,岁月带来的细纹让他多了几分易碎感和忧郁,三年折磨唤醒了这具身体前三十年的记忆。 或许是彻底抛弃了自我,也放弃了追求所谓的未来。 beta连指尖都带着风情。 楚霄琅只能抓住beta的手腕。 "你不留下来陪我吗?" 曾经很多次,只要他受伤,最着急的都会是beta。 但这次beta只是拍了拍他的手,告诉他: "我没法一直陪着你,你要习惯了。" 很奇怪,无论多少次,beta身上依旧是那间惨白的衬衫,像是永远握不住的飞雪。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无用的beta 在穆鹤山漫长的四十年人生里,或许曾经有过美好的生活,只不过那段时间实在太短,在四十年的时间里只是微不足道的细沙。 美好还未来得及为他眼中的世界塑型,他就被推搡着进入不加掩饰的混沌里,beta记不清他第一个客人是什么时候了,十五岁?还是十六岁? 总归不会太晚。 福利院的孩子,从一开始就被分类,十四岁以后能留下的孩子只是ao性别,所有人都在妄想着飞黄腾达的美梦,或许那些孩子会被送养,但无用的beta被早早的赶出来讨生活。 穆鹤山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他很害怕,闭塞的小巷子像是怪兽的喉咙,他从来都不懂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小说有什么好看的,对他而言,那只是他获得零星钱币的唯一方法。 从那时候开始,尼古丁就一直陪着他,再然后是酒精,有时候菸酒确实是最好的伙伴,只需要一些钱币,就能获得,空荡荡的胃里最多的就是勾兑的酒水,真好,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宽慰。 "one cake。"他接过瓷盘上的纸杯蛋糕,看着眼前还留着娃娃头的beta孩子,看上去像是僕人的孩子,小大人一样的帮忙,明明只有十岁的模样。 穆鹤山蹲下身,手指贴上嘴唇,碰了碰孩子的额头。 "one kiss。" 紊乱像是一个开关,让他不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像被人抓回来的野猫,打扮的再漂亮,也没法适应被关住的生活。 alpha这段时间很喜欢给他置办服装,手工剪裁的西装,陈列规整的袖扣手錶,像是璀璨的金银,beta的手腕上就戴着楚霄琅半强硬要求的腕錶,刻意忽略錶盘中交错的gps信号就好了。 第77页 忽略掉那些东西,他的生活会好很多。 他不自觉的将胳膊撑在栏杆上,忍不住向外探出身体,像是摇摇欲坠的挂画,风吹过侧脸,摇晃间恍惚会感受到自由的触碰,有人冲上来拦腰将他抱下。 beta眼里,只是自己离自由越来越远。 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眼眶开始不受控制的酸涩,为什么呢?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但无论是这具躯体还是其中的灵魂,他们学不会流泪,积压的情绪最终只能变成急促的唿吸,配着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可笑,就像是濒死的鱼,求助的唿吸被当做生命力顽强的象徵。 "你看看我,你看着我。" 楚霄琅看着他,同样被惊吓到面色惨白,在穆鹤山没注意到的时候,alpha的身形足够笼罩到他,beta松开抓皱了西装外套的手,缓过唿吸后笑了笑。 "我一直都看着你的。" 下意识的摸了摸后颈,萎缩的腺体不自然的跳动着,像是滚烫的热血要喷涌而出,穆鹤山身边出现了那发育不健全的信息素。 那些让他染上紊乱的人是这样评价的。 "劣质的香水味。" 确实,就像是几块钱的柠檬泡腾片落进凉水里,咕噜咕噜,用绚烂的颜色掩盖住难喝的真相,香精味盖过了水的甘甜,只余下人工的痕迹。 alpha难得允许他抽菸,穆鹤山嘴里叼着价格高的吓人的香菸,盘腿坐在床上垂着头,楚霄琅在身后为他的腺体注射药物——ao的信息素提取物,大部分是伪装的药剂。 "你看起来好多了,很快就会没事了。" 高价香菸的味道不错,但少了那横冲直撞的尼古丁,多少让穆鹤山有些嫌弃,他掀了掀眼皮,咬扁了菸嘴。 "要是真的,我就是个医学奇蹟了。" 他活不久了,beta比任何人都清楚,曾经充斥着激情的心脏,现在只剩下干枯的皮肉苦苦支撑,随着唿吸一鼓一瘪,看起来像是古旧的充气玩偶。 只不过他实在太老,也太过丑陋。 原本清秀的脸被岁月带走,只剩下眉目间的忧郁气氛,曾经微弯的双唇也因为无数人的来到而落下,他是被淘汰的人,无论是情感,或是生活。 没有人会要他这个一事无成的大叔了。 别人都觉得他是个脏东西。 穆鹤山伸手推开alpha从背后伸开抱他的手,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那些人总喜欢看我在他们怀里窒息的样子。"beta只是看着地面,眼神没有焦距,"我现在,有些害怕拥抱了。……" "尤其是来自alpha的。" 穆鹤山拍了拍楚霄琅的肩膀,beta身上尼古丁的气味让人意乱,可吐出的话语又像是瓢泼大雨。 "你不能爱上我,听话。" alpga逼近他,把他困在闭塞墙角,那双眼睛看着穆鹤山。 "为什么不能?你告诉过我爱我的!" "因为我是beta。" 穆鹤山伸手为楚霄琅扣上松开的领口,打理好他一身笔挺西装,拉着楚霄琅的手摸上锁骨处还未消下去的痕迹。 "因为我太脏,洗不干净。" 那些人在他的锁骨处摁灭香菸,他的嚎叫甚至不如皮肉的焦香让他们激动,这很正常,他不是那些小说里被圈养的金丝雀,身为社会底层的beta。 他只是一只拔了舌头染了皮毛妄图以假乱真的乌鸦。 没有人在乎乌鸦身上纯黑皮毛,那远不如珍贵的雀鸟耀眼。 但又是很好的发泄材料。 "不是……我不是这样想的……" alpha弯腰靠进他怀里,像他少年时期输了架,憋了许久仍旧委屈的样子,beta任由他靠着。 但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一起生活的n记忆是太久之前了,他记不得曾经会做什么了,但他记得如何讨好"alpha们"。 房间里的床铺,总好过冰凉的墙壁。 "如果你放不下,我并不介意这具身体。" 穆鹤山解开扣子,惨白的皮肉晃了楚霄琅的眼,beta的手划过他的喉结,像十年前他第一次遇见的模样,眉梢都是风情,活生生以色侍人的beta。 "这不是你。" alpha颤抖着手为他扣上衬衫,beta不解的歪头。 "可这就是我。" "我只是年纪大了,有些记不清是怎么哄你的了。" 香菸在手中燃尽。 "但你是alpha。" beta眉眼弯弯,像是诉说家话。 "所以我觉得这样你应该会高兴。" 他在楚霄琅面前,变回来那个放弃一切,死气沉沉的beta。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很短我知道,因为凌晨两点写的。 我个人因为教资没过成为导火索rw自己觉得大学几年很失败,可以说我的心态在今天出了一点问题导致失眠,不过不用担心,我的抗压能力还可以,也通过写作稳定了一些,然后计划好了接下来的目标。 我很珍惜作为读者的你们,在不知不觉中,你们的评论对我的意义已经大于我自割腿肉的初衷了,评论每条我都会去看,感觉已经成了我做事情的动力之一了。 因为遣返所以我可能需要一定时间调节,假期里我尽量保证一周三更的状态,因为我还是会继续备考教资。 (爷就算是为了你们的更新我也得把这玩意在大三考过去) 第78页 这个故事我个人也很喜欢,我尽量在以后的更新达到每章五千字吧,记得常来看我哦宝贝们 第43章 、无用的beta 他有一个,与自己alpha身份背道而驰的人生。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第二性别被当做划分三六九等的依据,但楚霄琅以顶端的身份活在最底层的贫民窟,很难想像,他的omega父亲是活活饿死的。 在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里,他应该有过不错的生活,强大的alpha父亲和温柔的omega父亲,就像是刚出炉的棉花糖,温热香甜的梦一样,但时间过去了太久,香甜的糖丝化成水,黏黏煳煳的,像是甩不掉的垃圾。 alpha的性别让他在这成为众矢之的,他唯一获取食物的方法,就是挥出的拳头,总会有人看热闹,运气好,会获得口味差极的营养液。 但大部分时候。 他流离失所。 在一个糟糕的雨天,他遇见了那个beta,在破旧筒子楼的窗口,指尖夹着香菸,皮肤是不健康的白,身上还带着迷乱的气息,尼古丁的气味在雨雾里溢满他的大脑。 "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beta这样说。 他们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了彼此,一个没法继续吃青春的皮肉饭,一个是这里的流浪狗,其实也挺好的,磨出毛边的沙发,沾着油污的案板,都有人情味多了。 beta有副漂亮的皮相,不像omega那样柔软娇俏,而是如同石墨文字,沉稳而潇洒。 他们这样搭伙过日子,军校通知书下发那天,beta买了一个普通的奶油蛋糕,不算很好的奶油的甜腻溢满了小小的房屋。 如果噩梦没有找上他,或许他们会一直走下去。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看见了自己的alpha父亲,一身名贵的西装,袖口的蓝宝石价值不菲,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的omega贫困潦倒至死,楚霄琅讨厌他们父子间相似的眉眼。 让人作呕。 他的父亲结过几次婚了,可依旧只有他一个孩子,或者准确来说,只有他一个alpha孩子,同父异母的兄弟中,beta会被放弃,omega会被养成未来的筹码,勛贵间的群带关系让人作呕。 "你的omega父亲?我记不得了,大约只是为了钱爬上床的玩意吧。" 最爱他的父亲被评价为可以丢弃的玩意。 楚霄琅觉得他身上alpha的血脉脏透了。 那些人用beta威胁他,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让贫民窟是beta生不如死。 楚霄琅生命里的美好,总会被人一点点碾碎。 他被换上束手束脚的西装,那身军服,他再没有机会换上,每次用餐,他都会想像刀划开上位者动脉的样子,三分熟牛排里的血水在口中爆开。 像是他也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他变得越发优秀,手段越发强硬,手掌下逐渐汇聚着权力,alpha或许真的是天生的上位者,他觉得一切都游刃有余。 原本,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才能够在alpha的眼皮下将beta藏起来,但突然到来的意外加快了进程。 他那高高在上的alpha父亲遭遇了刺杀,未伤及要害,但尖刀划伤了珍贵的腺体,楚霄琅那天心情很好的提着alpha最讨厌的马卡龙去看望。 但意外的,他的alpha父亲在笑着。 温柔的笑着。 "你这样笑着可有够噁心人的。" 楚霄琅放下马卡龙,里面的糕点泛着甜香。 "我记得他很喜欢吃这些甜食。" alpha突然说。 楚霄琅看了他一会儿,扯起嘴角讽刺的笑。 "他不值得您记得。" 报復的心理从未如此高涨。 "我父亲,是饿死的,那时候你在哪呢?躺在哪个omega的怀里?还是在高档酒店里?" 楚霄琅忘不了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omega,无论如何,他都憎恨着眼前的alpha。 他离开病房时,alpha捏起马卡龙咬下,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来由的对楚霄琅说。 "我是个懦夫,我的孩子,"咽下那甜腻的马卡龙,"我希望你不要变成我这样。" 那时候楚霄琅未放在心上。 第二天,他的alpha父亲死讯传来。 从高楼一跃而下,只剩下一滩血肉。 楚霄琅自然而然的接过权力的权柄,坐在金币和利益堆砌的王座上,俯瞰着一切。 在他二十岁生日那天,他把beta带回了足够安全的别墅,看见beta白嫩脖颈的时候,alpha的犬牙有些发痒。 他对beta的感情,从来不是亲情。 或许是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想要把beta留在身边,吻上他留有烟味的指尖。 可还是太晚了。 半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像是魔法失效的预兆。 楚霄琅后颈的腺体像是在灼烧,血液像是会沸腾,意识不断被攻击,意识朦胧间,他看见无数电子数据凝结的内核,正不断的运算着。 他用尽全力去开门,不详的预兆笼罩着他,在触碰上门把的前一刻,脱力的倒下,落入混沌的黑暗。 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beta他的心意。 难不成就要迎接死亡。 楚霄琅的记忆就仅仅停留在此了,或者说,真正的他的记忆,被封存了。 beta的消息对他造不成触动,只是一个没有用的beta而已,他的死亡也应该是理所当然。 第79页 那时候alpha眼睛只是看着手上的文件,暴雪的寒冷被阻挡在玻璃窗外,心里的睏倦,可以用苦涩的咖啡压下。 社会的矛盾越发尖锐,alpha知道自己躲不过,但却没想到,下手的是专用的医生,冰冷的试剂注入腺体,被攻击的基因序列开始运作。 像是来的太晚的光亮。 他和几年前的alpha父亲一样,在惨白的房间醒来,某一刻,他们可怕的共情,被压制的一切涌入了脑海,被割裂的心脏慢慢缝合。 他像是睡了一觉。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失去beta了。 "他是生气了吗?" 那些合作伙伴被他压制在地,尖刀轻飘飘的割出血痕,一下又一下的剖开他们的内脏。 "为什么我找不到他了?" 关着beta的房子被大火焚烧殆尽,在暴雪天坍塌,他的beta就像那些没用的木材一样,被当做垃圾丢了出去。 他找不到了,找不回来了。 他最终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懦夫。 楚霄琅再一次看见了运作的仪器。 这真的很可笑,alpha自己制造的东西,支配着alpha们,最初的alpha为了延续极好的基因,制造了这个仪器,但不知不觉间,仪器不断的发展,而后被alpha遗忘,逐渐成为在幕后支配alpha的存在。 仪器会在出现更好伴侣人选时更改alpha的思想。 所以他的父亲放弃了低级omega,而他放弃了他的beta。 楚霄琅唯一拥有的,只是贫民窟随处可见的劣质香菸,刺激的菸草味,让他恍惚间以为beta还在身边。 他用了十几年时间,久到他也变成了四十岁的模样,才攻破了发展几百年的仪器,alpha们为他欢唿,但楚霄琅只在乎仪器内足以扭转的力量。 "您不能抛下我们啊先生!" 他躺在时空仪器上的时候,alpha们慌乱的劝阻。 "不必担心,以前的我会继承我的记忆,他依旧可以带领你们走向成功。" 内心只是讽刺的笑。 他不在乎二十五岁的自己会不会在记忆回笼后发疯。 他只在乎,被遗留在那一年暴雪中的beta。 穆鹤山被抱上床铺,楚霄琅为他盖好被子,微弱的灯光下,他看得见beta眼角的细纹。 "不能离开,别再离开。" 他躺在beta身侧,搂住他。 距离失去穆鹤山,已经过了几十年,如果再次失去。 楚霄琅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清醒的活下去,或许他会毁掉这个社会,对他而言,可以做到,那些流通的药品里混上毒药。 其实很容易。 紊乱在beta身上是不治之症。 但如果 不再是beta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这天气手冷到打不了五千字,上下文吧咱() 第44章 、无用的beta beta的腺体,只是萎缩而已。 没有紊乱治癒的病例,那也只是因为没有人会花大功夫去救治beta。 每次穆鹤山醒来,僕人都会端上一杯温水,看上去是个无关痛痒的习惯,温水也让干涩的喉咙舒服不少,但穆鹤山却觉得最近那萎缩的腺体开始不安的跳动,浓郁的信息素像是要从阻隔贴下跑出。 这不太类似紊乱的病症。 [紊乱]会调动beta萎缩的腺体,榨干里面最后一丝信息素,直到病患死亡,只出不进。 但穆鹤山的状况不对劲。 腺体像是在四十年后开始工作,开始源源不断的制造信息素,带着beta融入ao的世界,这不是什么可以忽略的状态。 "中午吃奶油浓汤怎么样?" 楚霄琅打理着他翘起的领口,理顺他略长的头髮,beta不适应也得适应,他住在alpha的房子里,花着alpha的钱,虽然那些钱对于现在的楚霄琅而言只不过是海中滴水,但节俭惯了的beta一直不习惯奢侈的生活。 穆鹤山还是更偏爱五星币一盒的劣质菸草。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看向楚霄琅,阻隔贴下的腺体疼的让他忍不住冒冷汗。 "我想回f区。"也就是贫民窟。 他察觉得到alpha落下的唇角,楚霄琅的手从他的肩膀滑至手腕,慢慢捏紧。 "为什么?" 穆鹤山任由他动作,在体格上反抗alpha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落叶归根而已,虽然我的出身是一滩烂泥。" 柠檬的味道像是他内心酸涩的投影。 他努力了几十年想要离开那个地方,可到最后,唯一的安全之地也是那里,或许他真的应该相信命运,他应该是要烂在地里,烂在那里。 楚霄琅最后还是没说话,沉默的让人烦躁。 晚餐的奶油浓汤味道不错,食物总是可以抚慰内心,穆鹤山看着空荡荡的座位,看看楚霄琅空荡荡的无名指,想到崩坏的剧情线,他最终还是开口说话。 "你该结婚了,有很多优秀的omega和alpha。"穆鹤山俏皮的眨了眨眼,眉眼弯弯,"我可是很开明的。" 但beta的神色很快落下去。 "除了beta,谁都可以。" ao被抛弃,不代表他们会失去退路。 但beta会。 就像掉进怎么也逃不出去的洞穴,看着上面小小的天地,这个社会很容易让beta变成一个专情的存在,谁对他们伸出手,他们就会死死的握住,穆鹤山体会过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的滋味,尤其是对方并不能有同样情感的时候。 第80页 那感觉比贫民窟兑水的苦咖啡还难过。 在三种性别平权的时代,旁人总说beta是风,自由自在,没有什么可以拘束他们。 那哪里是风啊…… 分明是坠落之前,最后引起的波澜。 "不会有alpha,也不会有omega。" 楚霄琅握住他的手,年轻健壮的身体逼近他。 "我已经有一个beta了。" 穆鹤山看着他,牵起嘴角,抽出被控制的手。 "beta不会是任何人的。" 如果硬要说,他们可以是紊乱的战利品。 他们的自由,往往出现在可笑的时间。 "而且我已经老了,马上就要死了。"伸手拍了拍楚霄琅的胸膛,"你还年轻,还有太多你没有见过的事。" 穆鹤山垂着眼想了想,决定再补一刀。 "况且你不是我的第一个alpha,也不是最后一个,我的客人比你想的多,有alpha,也有beta。" 他仰头吻上楚霄琅,像是两块相斥的磁石被人紧紧扣在一起。 一吻结束。 楚霄琅看见那双微红的唇开合。 "我的亲吻也比你想的廉价的多。" 刀叉敲了敲餐盘。 "有时候一顿饭就可以买下。" 【主人,主角受来了】 穆鹤山的眉头一皱,有些僵硬的转头。 精緻的草莓蛋糕砸在地上,奶油化成黏腻的液体,面色惨白的omega看着他们,像是不可置信,那张年轻俏丽的脸上五官扭曲着,像是炸毛的猫。 "系统,有时候一些马后炮可以不放。" 被年老色衰的beta夺走爱人的愤怒可不轻啊…… 穆鹤山选择拿起桌上整瓶的红酒,酸涩的液体呛得疼痛,脸上挂着酒醉的红,晃晃悠悠的走到omega面前,伸手挑起omega下巴的瞬间,被楚霄琅扛起在背上。 "你需要休息。" 穆鹤山撑起上半身,手里的酒瓶也摇摇晃晃。 "我需要一个床伴。" "我陪你。" 红酒被倒了楚霄琅一身,酒味散开。 "我不喜欢alpha。" 被丢进柔软床铺时beta也还在念叨着。 "你们总是欺负我,不管是平时,还是床上。" "不会了。" alpha的皮囊下是腐朽的灵魂,他已经离开穆鹤山太久太久,他抓住了唯一一次机会,才能把beta留在身边,他不可能再离开,不可能。 alpha永远学不会尊重。 犬齿咬下未发育的腺体,像是有人恶作剧般的往朗姆酒里投放了两片柠檬。 "你不会离开我的。" 穆鹤山沾上红酒的衬衫颓靡一片。 被标记的beta。 他的beta。 他的穆鹤山。 穆鹤山狼狈的爬伏在被子上。 "你总是有办法让我讨厌,比那些人还让我作呕。" 没有人会听beta的声音,没有人在乎他。 有人想占有他,有人想获得他,有人想杀了他。 就是没有人想过 他应不应该先成为他自己。 "系统,我很讨厌这次任务。" 【请主人以专业素养应对】 "我讨厌这种长不大的幼稚鬼。" 尤其是对方有钱有势还是他的任务目标的时候。 【检测到宿主身体开始分化】 "我知道。" 很难不知道吧。 楚霄琅不顾他的想法强硬的把他通过药物变成omega这件事。 有什么意义呢? 他最终也只会变成低级omega。 他们依旧不适配,只会剩下满目狼狈。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下算一张,南方的冬天实在太考验人了 第45章 、无用的beta 穆鹤山发现这些崩坏的角色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喜欢慢慢剥夺他的自由,从他回来开始,唿吸的空间逐渐缩小,最后他能看见的天空,只剩下窗外的一角。 "继续睡一会吧。" 说实话,楚霄琅还是不同于从前的那些alpha的,毕竟,他以前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和alpha睡在一张床上,因为那时候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钱色交易。 但穆鹤山又觉得他们是一样的。 后颈处的腺体没了肿胀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还未结痂的咬痕,随着动作,那块肌肉像是被人撕扯一样的疼痛,楚霄琅的手臂横在腰间,alpha不介意beta表达抗拒的动作,吻上他的后背。 "为什么?" 穆鹤山总是在被推入一个又一个深渊里,每次看到一点点光,就会被更大的黑暗吞噬进去。 "因为我爱你。" 他们总是把理由说的理所应当。 楚霄琅端来一杯温水,穆鹤山靠在床头,alpha难得让他抽菸,菸草味里,beta上半身全是青紫痕迹,穆鹤山抬眼看着楚霄琅,笑了笑,接过那杯水,喝下去。 像是裹着糖衣的苦涩。 楚霄琅去了公司以后,穆鹤山才整理好着装,缓步走到露台上,唿出一口气,阳光照在身上,是个很适合休息的天气,但穆鹤山看见了。 在楼下仰望着他的omega,那张脸上写着愤恨的神情,阳光和煦,却没照亮omega所在的地方,没来由的寒战,世界的另一个中心总归比他这个小角色珍贵。 随着一阵吵闹的声音,有人大力打开了房门,多谢紊乱,让他这个beta也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草莓是气味,是很招人喜欢的,就像这个世界主角omega一样,对于有猎食天性的alpha而言,无异于最具诱惑力是猎物。 第81页 不像他,只是人工制造出妄图模拟的香精味。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beta友好的伸出手自我介绍。 "我叫穆鹤山,是楚霄琅……认识很久的朋友。" omega拍开他的手。 "谁在乎你这个beta!" 身后的僕从们不敢擅自动手阻拦omega,只能尽快联繫楚霄琅回来。 "你!"omega指着他,"滚出去!" 原本伪装的温柔可亲的面具在没有alpha的情况下不需要维持,在beta面前,小恶魔的一面不留余地的散发恶意,原本以为beta会慌张失措,却没想到,穆鹤山眼睛微微睁大,竟然反问他: "我可以离开吗?" 什么意思? omega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袭来的高浓度信息素攻击压制,他只看见一双皮鞋走过,和alpha高大的背影。 随后被丢出别墅的变成了他。 穆鹤山又被控制在狭小的房间里,不像从前的时候,会需要精打细算到每分钱,富足温饱,好像除了自由,别的他都有了,年轻有为的伴侣,宽敞的房子,不需要放下自尊去搏一线生机。 但他其实什么也没有。 他和楚霄琅之间从来没有爱情,alpha和beta的组合在哪里都可笑,别说别人了,他自己也不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可以被称之为恋人的状态。 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 等到年轻人的热情过去就好了,穆鹤山这样开解自己,他并不担心自己被药物转化为omega治癒,abo社会的歷史并不只是几十年,而是几百年,偶尔也会有患病的beta走大运,至少这种方法,一定有人尝试过。 无论科技发展到如何高度,基因从不是什么可以被轻易改变的东西,萎缩十几年的腺体,也不会因为药物的作用再次发育,那不过是化学药剂对人体造成的幻觉。 世界的中心对彼此都有无法解释的吸引力,即使这个十年失败了,他们还有下一个十年,这个轮迴失败,还有无数个轮迴。 谁都逃不过命运的。 这次小乌龙造成的唯一影响,只是beta越发闭塞的生活空间,还有旁人越发小心点服侍。 某天,楚霄琅端来那杯温水。 穆鹤山接过却没有喝。 "要接受现实啊……小孩。" 那些药剂只在最开始让腺体不正常的活跃,但只过去一个月,药剂的作用变得微乎其微,紊乱再次占据上风,就像有了免疫力一样,承载alpha希望的药剂再也没有起过作用。 穆鹤山把杯子放下,没再去碰。 "没有办法的。" 他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但做不到看着自己养大的alpha徒劳的努力。 楚霄琅勾住他的手指,慢慢把beta抱紧,很少见他示弱的模样。 穆鹤山知道,他的状态很差。 "可我真的很想你,很想。" alpha再次握紧了他们交握的手。 "我们还有机会,再试一次好不好……"alpha的眼泪打湿beta衬衣上的一小块,"求求你……" 穆鹤山安抚他的手垂下,摇了摇头。 "我不想再试了。" 未来得及更换的鲜花就像他自己的生命力一样,衰败而枯燥。 "最后这段时间,我想走的体面点……至少,不想变成一个浑身怪味的omega。" 穆鹤山捧着alpha的脸,笑了笑。 "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个beta,死的时候当然也要是。" "放手好不好?我有些累了。" 他们的对话还是无疾而终。 alpha抗拒着结局。 他确实能够回馈给beta爱意,但那已经不是beta想要的了。 穆鹤山看着无星的夜空,某些时候,他很清楚这些人物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对于beta穆鹤山而言,最渴望的只是正常美满的生活。 出卖身体,是为了活着,而坚持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或许可以有正常人的生活,十五岁的alpha,很容易让beta联想到自己,那个年纪的自己也是一样,居无定所,无父无母,唯一不同的或许是,alpha靠在拳头搏一口饭吃。 积压了十几年的对家人的渴望投射到alpha身上,像是要把所有情感都寄托在楚霄琅这个人身上。 beta或许从头到尾就没有分清过,眼中的爱情和亲情。 "在想什么?" "在想我以后的墓碑上应该写什么。" 而后他又被alpha带回房间,灯火不明,信息素混杂的味道让他头昏脑涨。 beta伸手去碰alpha的脸庞,得到响应的亲吻。 "你长得很漂亮。" alpha像是被夸奖的猫一样亲昵着。 beta憋在肚子里的话没说出来。 他其实很想看看,alpha和omega生出的孩子会有多漂亮,毕竟在原书剧情里,他们的生活是一篇童话故事。 beta倾尽一生也没写就的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可以想想怎么死了() 第46章 、无用的beta 你爱的到底是这个人,还是这个性别。 beta这段时间想了很多,然后不得不承认,他的感情也并不纯粹,曾经那段错误的感情,有部分也来自于alpha这个性别。 他一直听着别人歌颂ao的美好,于是他就像是躲在暗处的卑劣者,想要趁机去触碰那传言中的美好,性别,也是一个诱因,好奇心会害死猫,所以,他对于自己的结局并不意外。 第82页 beta不应该出现在故事里,他最多只能是旁观者而已,偶尔的心痛,也只是入戏的后遗症,难怪社会想要进化掉beta这个性别,没有人不想成为故事的主角,alpha和omega的身份就是入场门票,他们总要想办法获得,权衡之下,只要没有了beta,那他们就能够在故事里出现。 对啊,只要没有beta就好了。 反正,他在哪里都是多余的。 "好了。" 放下手中的剃鬚刀,穆鹤山自然的拿过毛巾擦去楚霄琅脸上残余的泡沫,二十五岁的alpha,正是最好的状态,身上偶尔还会有未来得及褪去的孩子气,比如会让beta帮自己处理熬夜的鬍渣。 "这种小事也该自己做了。" beta这么说着,手上熟练的打好领带,楚霄琅进入军校那年他练习了很久,就是为了能为他亲手系好。 "我偶尔也想撒个娇的。" alpha喜欢拥抱,他喜欢beta身上沐浴液的清香,和一点点未散去的香菸味,比omega甜腻的信息素让他喜爱。 那天过后他们的关心好像缓和了很多,beta慢慢捡起对生的希望,如果运气好,楚霄琅可以在早上获得穆鹤山亲手做的煎蛋和涂着果酱的面包。 beta会在门口目送他离开,像很多年前一样,beta看着他离家求学。 别墅里的气氛难得的放松。 对于alpha临行前腻腻乎乎的求抱已经见怪不怪的穆鹤山熟练的拿起公文包,一气呵成的将alpha送出门外。 "去上班。" "那下午你还会在这里等我吗?" 楚霄琅笑的像是大尾巴狼。 明明知道回答,却还是要问的坏心眼子。 "当然。" beta其实意外的喜欢下厨,厨艺也曾经是他逃离黑暗的方法,不像alpha和omega因为五感强而喜欢清淡饮食,beta尤其喜欢甜腻的点心。 不过以前没什么钱,吃不到。 现在楚霄琅提供了很好的环境,穆鹤山决定不去浪费它,那个beta孩子也被吸引过来,穆鹤山笑着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玛德琳。 如果可以这样一直过下去的话,好像是挺不错的不是吗。 但可惜他对上的员工是穆鹤山,如果换一个心软的员工,说不定就真的会留下来,陪着这个世界过完一辈子,甚至还会为此对上系统的规则,听上去是个一定会he的故事。 这也是系统那边最近流行的逆袭剧本,大部分作者都是被压榨的打工人而已,倒也不是没有人反抗过,但大脑还未开发完全的人类,怎样才能抵抗科技发展到拥有自我意识高峰的系统呢。 那概率微乎其微,要是真像这些故事里那么容易,他这个打工人也不会再来这二周目了。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准备就绪】 红茶沖淡了嘴里的甜味,穆鹤山默默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alpha趁着他熟睡为自己戴上的,放在桌面上,阳光的反射让它有些刺眼。 "那就是时候了。" 他决定,以惨烈的过程让alpha知道,对于beta而言,不对等的情感才是利刃。 啪嗒—— 僕人拿进来门外的快递,刚走进来,盒子无预兆的裂开,哗啦啦的相片撒满瓷砖。 离得再远也看得见照片上记录的是一个beta,一个骯脏不堪的beta。 穆鹤山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从那无数张照片里捡起一张,那上面是惨白的身体,浑身都是青紫和咬痕,他的狼狈被alpha们毫不留情的记录下来。 像是又回到了那几年,他像一条乞食的流浪狗,换来的是鞭子和殴打,还有侵 犯。 有时候,人想要遗忘过去,但过去并不会放过我们。 "先生——!" beta没法迎接归家的alpha,无穷无尽的深渊再一次吞噬了他。 穆鹤山倒在相片里,意识最后的清醒也都是那些不堪的碎片。 滴——滴——滴—— 医疗仪器的声音格外刺耳,楚霄琅看着他的beta再一次躺在病床上,唿吸机里的水雾和胸膛的起伏是活着的象徵。 那些照片被他烧了干净。 楚霄琅不停的回想,在他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立刻处理了那些alpha,他亲自查阅过那些人所有的电子设备,包括云端的储存。 那些照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给beta掖了掖被子,散落的额发下是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和泛着青黑色的眼眶,周围的保镖绷紧了身体,眼前的alpha情况并不正常。 "照顾好他。" alpha驱车回到父亲的祖宅,走到装修精美的书房,直接暴力砸开了墙壁后的空间,那里面瘫软着一个停止运算的仪器,是上辈子发现的,那个掌控alpha思想的仪器。 他明明已经毁掉了它的运算中心。 [我们都是懦夫。] 父亲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虚幻的人影出现在那个仪器上方,像是和他对视。 [你得好好想想,我的孩子。] 一个死的不能再死的虚影妄图告诉他什么? 他父辈不幸的爱情是个诅咒?遗传到了他的身上,早知道当年在贫民窟就应该挖了自己的腺体。 高等级的alpha,按照仪器的运算,应该和omega在一起。 omega? 楚霄琅看着那个仪器。 是啊,基因的繁衍进化,还需要omega的配合。 第83页 是什么东西,从一开始就在给他灌输着思想,让他所有动作都避开了omega,甚至于上辈子的平权运动也是,有什么东西藏着很深。 那个草莓信息素的omega。 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受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了,作为有百年歷史的世交家族,祖宅的构成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甚至包括隐藏仪器的开关。 "找~到你了。" omega惨白着脸把仪器护在身后,不同于alpha仪器主动影响人自身,omega仪器偏重于记录,就像是全世界的走马灯。 啊啊啊——! 那里面,他的beta正在惨叫,正在哭嚎。 楚霄琅微笑着,手里拎着祖宅中作为古董收藏的冷兵器,高举着落下。 【主角omega生命值下降】 闭目养神但是被关在病房的穆鹤山选择不听。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被砍断右手的omega和报废的仪器。 原本他应该砍在那个人脖子上的。 但是他想起来某天夜晚。 beta躺在他身边,语气严肃。 "小孩,我不希望你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一个刽子手。" 那天beta的吻让他心动不已。 "答应我好不好。" "好。" 只要他高兴,怎么样都是好的。 他毁去了那两台仪器,这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alpha和beta最后一次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签约再次被毙,也就是除了文笔一无是处的状态() 就这样吧,我开了本女a男o的,问就是最近第四爱里的男主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一种……很微妙的性转感,饭不够香所以自己做() 第47章 、无用的beta "如果我病死,会不会更轻松一点?" 护士小姐这段时间照顾着一位特殊的病人,一位四十岁的男性,病床信息表上的beta让他与众不同,现在这个时代,随着omega平权的兴起胜利,beta的生存空间小之又小了,就像这医院的医护,除了机器人就是ao。 "请不要这么说。" 眼前的beta意外的好相处,虽然外头的风言风语不少,但接触过穆鹤山以后,护士并不牴触这份工作,她是低级omega,某种情况下,她和beta面临着一样的境遇,社会一直在剔除她们这种所谓低劣的基因,没有beta后,就是低级omega,再是中级。 人为的社会进化,以歧视傲慢为工具而已,所以她很乐意为眼前的beta服务,在大部分情况下,穆鹤山都很平等的尊重她。 外头的言论护士听到了不少,高等级的工作人员会特意避开这间病房,除了在那位顶级alpha出现的时候,那些人把对beta的照看当成谄媚的途径。 社会,真的在进化吗? "好~我不说了,所以今天中午,我可以麻烦你帮我带一份水果吗?" 穆鹤山拿起床头今早别人送来的高级点心,递给护士。 "等价交换。" 等到病房安静下来,穆鹤山才唿出一口气,病房角落里的监视器对着他,他也只是平静的看过去,而后移开眼,alpha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即使穆鹤山再抗拒,他能获得最大的距离,也仅仅如此了。 omega让那些照片流传在勛贵间,从顶层渗透到各个角落,只要有心,任何人都可以通过科技网络查阅到他不堪的过去,其实从昏迷中醒来以后,beta已经稳定了不少,只是,伤疤被硬生生撕开的疼痛,还是让人害怕。 炮灰角色之所以是炮灰,就是因为他们在剧情中占比不大,或者说不会影响主角的走向,上辈子确实很完美的执行了,可惜每本书里关于配角的空白太大,在演绎的过程中多少回沉浸进去,然后就埋下了霍乱的种子。 二周目,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他都需要作为这些角色再经歷一遍痛苦,不管是哪本书,有些磨难总比文字残酷。 "我想和你聊聊。"穆鹤山对着监视器说,但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楚霄琅知道,如果beta说出他们感情是判决,那就再没有办法。 穆鹤山忍受不了这种跳独角戏的尴尬,伸手扯断了手背上的针管,在血珠渗出的那一秒,alpha脚步匆忙的推开了门。 滴落在被褥上渗开的血水,像是悲剧结尾的预兆。 "我真的……很讨厌你们alpha。" 穆鹤山将楚霄琅虚虚搂抱着,alpha更用力的抱紧他。 beta一直强撑着的自尊像是终于倒塌,他埋头在alpha的肩膀,大喘气着唿吸,一直被抑制在眼眶里的泪水沾湿了西装的布料。 "对不起。" 楚霄琅抱紧他的beta,一下下亲吻穆鹤山的鬓角,无力的重复这句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强大,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好穆鹤山,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即使在惨痛的上辈子,他也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幼稚,他以为,这个年老十几年的灵魂,足以勾勒漂亮的结局。 但那不过是alpha傲慢的空想。 穆鹤山推开一部分距离,看着楚霄琅的双眼,在alpha惊恐的眼神下发问: "你是作为哪个楚霄琅,在道歉?" alpha的唇角僵硬着。 "我不会弄混,我爱的人样子……包括灵魂。" beta抬手抚上那双眼睛,二十五岁的楚霄琅,眼里不会有疲惫的神色,那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人,而不是现在这双眼里,倒映出苍老的灵魂。 第84页 "无论怎样,我得爱着你。" 楚霄琅只能避开话题。 穆鹤山抓住他的手腕。 "那你,可以告诉我,我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系统在意识空间鼓掌叫好,在楚霄琅毁坏仪器的时候,系统检测到了不正常的波动,楚霄琅自身通过规则的灰色地带达成了重生,这也解释了这个世界为什么突然重启。 原本系统很慌张,但穆鹤山只是吃着护士准备的水果,默默来了一句:他的未来不会有穆鹤山这个beta,是既定的结局。 是啊,beta穆鹤山没有未来。 他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会停止在四十岁,就算紊乱没有带走他,各种意外都会悄然来临,之前的世界也是一样,主角或许可以延长他的生命,但无论如何,这个角色依旧会在这一年死亡,穆鹤山二周目的最大意义,或许只是他想要给这些角色体面的结局。 alpha没有给穆鹤山答案。 医疗仪器上显示着薄弱的生命力,这个角色最终会活活在alpha的拉扯下耗尽生命。 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第一次动用了系统的能力,在不影响剧情的情况下,让他离开了压抑的病房。 护士今天准备好了水果,推开病房大门,却只看见敞开的窗户里吹进寒风颳起窗帘,针管滴答滴答,那个如春风一般都beta也像风一般消失了。 穆鹤山用手腕上那只腕錶换来五星币的香菸,熟悉的尼古丁气味、熟悉的街道,还有熟悉的破旧房屋,他又回到了贫民窟那有些破烂的小房子。 多年没人住,只剩下木材返潮发烂的味道。 beta后颈的咬痕还未消下去,整理着已经积灰的东西,那些alpha很久很久之前生活过的痕迹被整理到小盒子里,穆鹤山找到了一只款式过时很久的联络装备,上面印着军校的章子,是alpha上学那年,表现优异的奖品。 穆鹤山叼着香菸,坐进还未来得及打扫的沙发里,将设备连接上电,军方的东西倒是非常耐用,beta手指动弹,输入了那串电话。 [滴——] "我马上就来。" 楚霄琅在看到联繫人的瞬间就知道穆鹤山回到了那个屋子。 "不用了。" 穆鹤山把小盒子丢出屋外,指尖的香菸也接近燃尽。 "我不想……在最后还被alpha控制。" [嘟——] 简短的对话,是楚霄琅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被人们遗忘在角落的贫民窟以一场大火烧回到所有人面前,楚霄琅赶到时,beta燃起的火焰让房子摇摇欲坠,他冲击了火焰中,下一秒,烧断的房梁倒塌,alpha记忆的最后,只有橙红色的火焰,还有它带来的灼热。 [顶级alpha贫民窟受难] 最终还是借着alpha的影响力,才让社会注意到这块几乎发展停滞的地方。 护士依旧照顾着那间病房的病人,只是住着的人变成了alpha,医护的热情也格外高涨,杂乱的甜味煳满了白色的墙壁,她也乐得清闲。 那位alpha的姓名,她不想知道,只是在某次过激的自杀未遂后,为alpha处理好伤口后告诉他,那位beta并不会喜欢把生命当做儿戏的小孩。 再后来alpha出院,就再没什么她这种小职员需要在意的消息了。 直到某一天,好友带来了一个超现实虚拟游戏——《平等》,她进入游戏后,根据攻略进入了一个隐藏地图,在一个种满栀子的院落里,看见了那个beta,依旧很温柔的笑着。 她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游戏真正的私心。 那个alpha也出现在院落里,他们看上去生活的美满而幸福,但护士知道,beta的影像是个完全的npc程序,而那位alpha,保持着自己的意识存在。 这里就像是alpha的乌托邦。 后来过了几年,她负责运送一位脑死亡的病人临终,白布之下是毫无起伏的尸体,在一小下颠簸后,露出一只带着腕錶的手,那表的款式和很久以前在beta手上看见的一样。 护士平静的看着烈火也带走了alpha的躯体。 她再一次进入游戏里的那个地点,beta角色重复着动作,她走到alpha那边的栏杆外。 "这样有意义吗?" alpha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beta。 楚霄琅制作出了新的仪器,温和而没有攻击性,它唯一的作用,是为他建立beta一切可能行为的模型。 或许很多年以后,这个仪器也会拥有自我意识。 但这都无所谓了。 无论外界如何,他都在这里,和他的beta在一起。 他们会在一起很多很多年,也算是一种永恆。 alpha的爱能做到的最长久的永恆。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个建议,下个世界是先末日还是。 虐梗已经想好了() 第48章 、被遗忘的尸体 自然灾害多发,病毒肆虐的时代,人类造成的末日病毒已经慢慢变成现实,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的整合抵抗,特殊时代下催生出强者和领导者,正常秩序被破坏的情况下,只能依靠最野蛮的手段掠夺资源,无论年龄大小,都会卷进这次事关性命的饥荒游戏。 穆鹤山作为刚进入大学的学生而言,是幸运的,最开始学校尽力的保护学生安全,后来防线崩坏,他的舍友楚云峰也依靠着过硬的生存能力带着他一路支撑到安全区。 第85页 这对于两个大学生而言简直像是奇蹟。 楚云峰很快被安全区重用,而穆鹤山作为他的朋友或者说跟班也得到了一定情况的照顾,为了不拖累别人,一个只拿过书本的人开始接触那些只在影视剧里看见的冷□□,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穆鹤山身上紧实的肌肉和增加的伤口见证着成长。 他和楚云峰凭藉着这些年的默契,组建带领了一只小队,负责安全区附近的丧尸病毒清理工作,他就像是楚云峰身后的影子,包容性极强的影子,人对于将自己拯救的人有雏鸟情结,穆鹤山一点点的提升自己,楚云峰不喜欢的人际往来他来负责,有时候破坏性过大的检讨书也是穆鹤山一手包揽,有人说他像是楚云峰的老妈子,他也只是笑笑。 他能感觉的到,楚云峰在等着什么,而那也是楚云峰留在安全区的唯一原因,当年救他,或许只是顺手,但对于在末日失去所有亲人的穆鹤山而言,他能够依靠的只剩下楚云峰。 像是一根不稳固的蜡烛,拼了命的燃烧自己,妄图照亮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们的关系从不熟悉的朋友,变成默契十足的搭档,再到后来,在生死极限的边缘,他们的关系达到了恋人未满的程度,可以睡觉却不可以接吻的奇怪关系,楚云峰或许只把这当成消遣,但穆鹤山第一次恋爱,即使这是单向的轨道,他也想要认真对待。 不对等的情感付出和不对等的热烈,造成的只是一次次的尴尬,安全区的物资并不丰富,穆鹤山跟着一个女孩学了大半个月才做出来的手套,楚云峰收下了,但却从没戴过,穆鹤山看见过,被压在最下层,堆着灰,看着灰扑扑的。 穆鹤山想过很多方法挑破那层窗户纸,但都被搪塞过去,就这样到了二十八岁,他们认识的第十年,相伴的第五年,他还是楚云峰无名的床 伴,只有作战时的默契和被褥间的温情有感情的余温,别的情况下,就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放在穆鹤山这个角色上或许并不理解,但作为职工的穆鹤山拥有上帝视角,他的内心非常明白,就像他知道楚云峰在原书中的设定是快穿者一样,他们所在的末世,不过是被创造的无限流剧本,那些流离失所,也只是渲染的笔触,楚云峰眼中的他们,就算感情再丰富,也不过是註定会被遗忘的纸片人而已。 所以他不在乎。 真正能让楚云峰感兴趣的原书角色,不会是他多年循规蹈矩的穆鹤山,而会是某个不按套路出牌的npc,或许是人,或许是怪,这没有什么不同,只要对方跳脱出常规,那么在楚云峰眼里就会变得魅力无限。 穆鹤山关心的话语和照顾,就像是晦涩的老古物,作为快穿者的主角,一大特性就是会对新奇不受掌控的事物起兴趣,从一开始,穆鹤山就在范围之外。 他一天天倒数着,等到另一个主角出现那天,穆鹤山全副武装,从丧尸群里带出来一位很特别的丧尸,没有唿吸和温度,却有自我意识的丧尸,在末世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在注意到楚云峰眼神的瞬间,穆鹤山就知道他要慢慢的退场。 在这个快穿世界,显然他们才是世界的主角。 那个奇怪的丧尸叫做清明,一个算不得很好的名字,一开始没人乐意给他送饭,只有穆鹤山会来,少年那段时间和他说的话很多,他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个孤儿,在清明节被人捡到养大,变成丧尸是因为同学的攻击,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意识。 "可能是你身上的磨难小时候遭过了,以后会慢慢变好的。" 穆鹤山只能这样安慰。 一段时间里,清明很黏着他,但随着楚云峰出现频率的上升,主角二人在一起的频率更高,楚云峰也再没有来过穆鹤山的房间,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的情况。 清明带来的状况不少,为了避免被莫名其妙的科学家解剖研究,楚云峰将他带入了小队,但楚云峰又是个喜欢冲锋的性格,大部分情况下,增加的只有穆鹤山身上的担子。 可穆鹤山是个没有光环的配角,高强度的工作情况下很难一直保持状态,在疲惫露出破绽后,他很不幸的被丧尸咬下了一块肉。 然后同伴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在病毒入侵大脑的瞬间,他看见楚云峰的身影模模煳煳,然后是止不住的高热,再次醒过来,是在冰凉的实验室器械上,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得见自己变得紫黑的肤色和干裂的肌肤,却依旧有着清醒的意识。 科学家们连连称奇。 也是楚云峰动用关系让他避免被解剖的命运,但有些东西见过了就不再新奇,况且清明纤细的身材和长相比他更讨喜,作为丧尸战斗的穆鹤山慢慢的在队伍里边缘化。 休息室里柔软的床变成了带着锁链的铁床,战斗的装备里还有特质的防咬器,他看起来像是被人鞭策的猎犬,尊严一点点的被抹去。 那段时间清明好像因为有了同类,也格外的喜欢和他搭话。 但穆鹤山永远只能看着在队伍最前方的背影,调动着僵硬的关节跟上,但却总是落后不少,永远也追赶不上。 按照末世流的常规套路,他们一路打怪升级,有些剧情渲染的伤痕全部出现在穆鹤山这具丧尸化而不会疼痛的躯体上,清明依旧是一开始的模样,但穆鹤山的左脸上已经留下一道从额头直到嘴角的刀伤,他不会疼痛,但却也无法復原,为了避免被砍伤的眼球吓到别人,他动手缝合伤口时一併缝起左眼,永远闭着那只眼睛,或许看上去不会那么吓人。 第86页 很多年轻那个俊朗的年轻人,变成了被缝合的尸体。 偶尔遇见雪天,他还得会多嘴问楚云峰冷不冷,虽然大部分情况下得不到回答,就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成为了难以抹去的习惯。 他们一路走到最后,竭尽全力打过设定中最后的boss,或许前方就是光明,但在最后的磨难里,清明的身体突然陷入枯竭状态,没有人愿意去触楚云峰的霉头,但如果不解剖,他们没法知道丧尸的状态。 但有人想到,特殊的丧尸并不只有一个。 那时候气氛沉默的窒息,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主角是带领他们反抗的领导,缺一不可,但这个世界上,可以被替代的强者有很多。 穆鹤山就是可以被替代的存在,他的能力和职位并不是唯一的,在别人眼里,他为领导者牺牲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说不定丧尸解剖以后不会死。" "放心,你不会痛的不是吗?" "要有责任心啊小穆!" …… 很多嘈杂的声音,穆鹤山只是看着楚云峰,后者没有看他,只是为昏迷的清明整理头髮。 他这个配角,终于要,不太体面的退场了。 很诡异的,在实验室的铁床上穆鹤山感觉到了寒冷,在手术刀划开皮肉的瞬间感觉到了刺痛,或许只是心里作用吧,他这样想着。 直到刀划开了血管,温热的血液流出,穆鹤山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但防咬器制止了他的声音,疯狂的科学家也并不在乎他的挣扎,他们一刀一刀的切割,手臂、心脏、肾脏一个个被取出,被藏起的左眼被泡进福马林里,像是通过那只眼球,穆鹤山看见高悬于头顶的切割刀。 后来不久,清明醒来,根据检测,他身体内的丧尸病毒自发死亡,人类的特性慢慢的恢復,突如其来的休克只不过是新陈代谢的信号。 空气再一次陷入沉默。 "穆哥呢?说话啊?" 清明的质问没有人回答。 后来有人推开实验室的大门,只看见科学家身上渗血的白袍,还有他身后新的瓶瓶罐罐,那些肉块,零散的可以拼出人形。 "怎么了?我解剖的是一只丧尸而已。" 有什么关系,反正穆鹤山躺上铁床的时候,只是一只丧尸而已。 谁会在意,他慢慢变回人类的挣扎。 后来快穿者离开了这个世界,原本穆鹤山也觉得这是最安稳的一个任务,而且时间间隔也长,完全没想过会重启在这个世界里。 垂眼看了看手掌,紧凑的针脚缝合痕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和碎布块缝起来的玩偶差不多。 【请工作人员接收当前信息】 看完信息,穆鹤山眉头跳了跳。 搁着套娃呢。 他一个穿梭各大小说时间的工作人员现在在一部快穿无限流小说里,然后在这个小说中的主系统干了个骚操作——他把这个世界的优秀员工楚云峰经歷的世界整合做成了给新手锻鍊的世界池。 很好,它这一波努力直接让穆鹤山重开。 末日饥荒作为让人掉san的丧尸世界,难度较高,很少有人贸然前来。 但穆鹤山的运气不太好,他刚弄清楚状况,就被人飞扑压倒,还没来得及亮出利爪,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长开了的青年面容俊秀无比,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好久不见。"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清明,李清明。" 很好,还有个套娃,千算万算,忘记了这傢伙也是这个世界的快穿者。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凌晨我写高兴了()要不咱让小清明也嘎吧,我唯一能做到的he就是双死ntr了 第49章 、被遗忘的尸体 快穿系统为了最小化情感的影响,选中的工作人员既要优秀出众,又要没有亲情纠葛,李清明就是其中之一,有些时候,他觉得比起每个小世界里的npc,他们这些人才更像是运算编写的的数据。 知道他进入丧尸副本,他担任为主角润色的第二主角,第一主角也算是熟人,楚云峰凭藉百分百的通过率被系统认定为最完美的制造品,而他李清明只不过是普通人员,最多就是足够幸运,系统为他安排的工作并不要求他通关,只需要他加以润色。 就像是现实中的经纪公司包装,系统们塑造出榜样,运用这个榜样的效应控制其他人的心理,让他们继续努力,而榜样的多面立体则又他这种工作人员负责制作。 丧尸剧本是楚云峰成功之前的最后一场,系统通过运算,认为楚云峰只缺少爱情的立方面,为了丰富他的形象,系统将他安排进去,李清明顶着还未长开的十七岁少年的壳子,装成观众最爱的小白花模样,参与进去,他和楚云峰不过都是在演戏而已,他是为了本职工作,楚云峰是为了成功后的自由。 但李清明很快发现,楚云峰缺少许多,却唯独不缺少爱情这方面。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不一样的数据,被穆鹤山保护的时候,穆鹤山眼底并没有无机质的云端运算,曾经以为是眼花看错了,但后来的一天天,让他更加确信穆鹤山真实的存在。 李清明曾经私下找过楚云峰,但歷经太多世界的人已经麻木,楚云峰并不相信npc,也不会深究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第87页 "系统应该希望你做好工作。" 他们的对话终究在系统的威胁下停止。 李清明试过不闻不问,将注意力聚焦在楚云峰身上,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忽略下雪天穆鹤山为所有人准备的姜茶,忘不掉会为他这个丧尸裹围巾的人,也忘不掉穆鹤山的一字一句。 就像是暗淡的夜空里,突然出现的亮光,无论如何错开眼神,余光还是会看见星光,润色工作会提前拿到系统安排的故事走向,随着时间一点点推进,他的心脏也一天天揪紧。 他知道穆鹤山会经歷什么,也知道他的结局如何惨痛,在所有人都获得幸福的结局里,只有他变成了浸泡在福马林里的尸块。 在这个npc命运开始的那天,他和楚云峰坐在房间里,手里捧着的热茶凉透,突然没来由的想说话。 "他是个很好的人。" …… "嗯。"楚云峰这样回答。 可他们仍旧一动不动,等着心底的丧钟敲响。 所以说,他们才像是被编写好的程序。 李清明看着穆鹤山身上的伤不断迭加,缝合的伤口慢慢变成扭曲的图腾,那张温和的脸变成拼凑的伤口,有一段时间,他很黏着穆鹤山,不想干别的,只是想和他说话。 同样冰冷的体温相触,只有他感受得到眼前人真实的存在。 [工号3381,请执行任务] [工号3381,请执行任务!!] 系统在他脑子里乱叫,李清明第一次违抗,他比任何人都害怕即将到来的结局,因为知道,所以才害怕现实。 他想要带着穆鹤山离开剧情,却被楚云峰拦下。 "他只是一段数据,你带不走他。" 李清明刚想反驳,就听见楚云峰凑近耳边。 "结束以后,世界重启,我会带他离开。" 每个世界都可以无限重启,只要楚云峰取得了成功,他或许可以将穆鹤山作为完整的人带出去,而不是虚无的数据,名为理智的冰水浇灭了李清明脑海里的烈火。 他再一次选择他人准备的道路。 结局来的很快,他终究还是醒的比计划早很多,心底的仓惶不断放大,推开那些阻碍前进的资料,他走到结局的实验室前,推开大门。 只看见滴血的白大褂,还有掉落在地上的头颅,福马林里浸泡着那个人的一切,他最终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越界了系统的安排,有一种声音告诉他,这个副本重启再多次,穆鹤山也再不是同一个。 无视系统的警告。 他抱着掉落的头颅,剪刀刺穿了科学家的脖子,血迹喷洒,他从运气很好的润色人员,成了系统锁定的逃犯,在世界裂缝处离开时,头颅变成了虚无资料,看着追上来的楚云峰,悽惨一笑,摊开手: "他不会再出现了。" 然后倒进那块裂缝,没人知道他穿梭到哪个时空,他带着这个固定的壳子,一边躲避一边寻找。 在楚云峰被通报荣誉的大会上,他进入了重启的副本里,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眼前的穆鹤山,是系统真正的数据。 不是他的穆鹤山。 李清明潜伏在暗处,看着楚云峰不断註销进入,咧开笑,没有人找得到那个人了,无论是他还是楚云峰,逃离系统后才发现,精神控制其实并不可怕,他早就该这样,当时就不应该听楚云峰的狗屁。 倖存者偏差,从来不会出现在他们这种人身上。 楚云峰不断的尝试,妄图抓住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但他们都知道是徒劳无功,那个穆鹤山,仅仅存在于那个时空。 "我来——做个交易。" 少年已经长开成青年模样,身高腿长,谈话的时候笑里藏刀,像随时要咬断人脖子的勐兽。 "把楚云峰的所有世界投入游戏池里。"李清明为自己重新戴上手坏,"作为交换,你可以安排人猎杀我,我保证不会离开游戏池。" 榜样效应的同时又能抓捕逃犯,无机质的运算机器认为其利益最大化,同意交易。 丧尸副本的难度系数最大,很少人为它而来。 但李清明只为它。 系统给与所有员工通关手册,在最后一面的一行小字里写着: [末日丧尸中,若玩家需要帮助,可自行寻找npc穆鹤山] 进入游戏池中的人都用着楚云峰的经歷,而穆鹤山,永远会无条件帮助楚云峰,无论何种情况。 李清明进入世界的时候,一步步走到当初的实验室前,再推开门,铁床上坐着一个人,肌肉结实,身材修长,眼神里有几分迷茫。 没多想,他将人扑倒,看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我叫清明,李清明。" 同一个身份,不同的灵魂再次相遇。 与此同时,一双军靴踏进这片土地,手中抢来的员工系统畏畏缩缩。 突然那个小圆球系统闪烁两下。 [npc穆鹤山已有玩家绑定] 男人深唿吸一口气,手上力度加重,金属制作的圆球快要爆裂,突然冲出来的丧尸救下了可怜的圆球,随着男人徒手扯断丧尸的脖子,系统颤抖着闪烁。 苍白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它。 "带我去找他,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创作,先大纲再细化 我流创作,写梗一时爽剧情火葬场 第88页 第50章 、被遗忘的尸体 "我之前都没注意到,你的牙齿这么尖。" 李清明伸出手指,从口枷的缝隙里去碰穆鹤山的犬牙,穆鹤山的剧情依旧停留在丧尸的形态了,无论怎样,他再也做不回人类,而是变成可供驱使的丧尸npc存在。 李清明毫不畏惧锋利的獠牙,也不在乎那可能让他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的病毒,他只是很久没有见过穆鹤山了,口枷解不下来,他只能依靠触觉去记起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穆鹤山没法说出完整的话,但却有着完整的思想,他抓住李清明的手腕,笨拙的笔划着名他獠牙的危险,看上去不像是恐怖的丧尸,而是憨厚的年轻人。 他甚至小心翼翼收起手上利爪。 或许很久以前有人这么对待过他,李清明想着,可是在进入系统后就再没有这样的经歷了,所获得的最温暖的一切,都来自眼前的男人。 "我饿了,一起去找点吃的怎么样?" 反手握住穆鹤山的手,带着他离开冰冷的实验室,手腕上的环面显示着系统扫描的靠近,或许是普通的工作人员,又或许是来抓捕他的人,但这都无所谓了。 "哥,我得带着你私奔了。" …… 李清明想过,如果他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或许会适合开个小店,过着普通的日子,既然他的人生已经註定,那不如在虚幻的世界里达成这久远的愿望,于是—— 他抢劫了一家便利店。 或许说抢占了别人的据点,身后的穆鹤山倒是很有威压,那些人跑出去时甚至还怜悯的看着李清明,对此,已经二十来岁的青年只是抽出纸巾擦手,他刚刚赤手空拳打碎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的颅骨,滑腻腻的脑浆溅出来,感觉不太好。 我怎么感觉,他和小白花人设完全不搭边。 【主人,你们人类太复杂了】 穆鹤山即使感染了病毒,也下意识抗拒人肉,以前在队伍里时,他一般会自己猎杀野兽,毕竟队伍里的都是主要人物,光环让他们免受末日的艰难。 但眼前的李清明会帮他准备,肌肉结实的身体被看上去清瘦的男人按在凳子上,穆鹤山看着青年挽起袖子,从还在运作的冷藏柜里取出一块牛肉。 然后在超市里找出一次性餐盘和餐具,最后拿出打火机。 他在一个丧尸有些迷茫的眼神下燎了一下解冻的牛肉,然后摆放在餐盘上,规规矩矩的放在穆鹤山面前,然后一脸正经的告诉他: "一分熟的牛排,口感最好。" 然后自己也坐下来,面前也是一模一样的一份,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首先咬下去,血水四溅。 非常敬业并不介意吃生肉的穆鹤山:…… 已经准备好给穆鹤山开屏障的系统:…… 这个角色绝对坏了。 穆鹤山也开始处理眼前的牛排,系统屏蔽了血腥味,但滑腻腻的口感,只能依靠职业素养控制下去。 "我做丧尸的那几年,这种东西吃的也不少。" 血腥气重的生肉,对他而言只是寻常,曾经那些任务里,他体会过各种各样的生活,多到他已经忘记了真正的人生该是什么样子。 李清明无意识的拿着餐刀划拉着,被穆鹤山握住手腕,李清明看去,一直不怎么言语的丧尸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糖果,身后是被破开的糖果罐头。 穆鹤山把餐刀从李清明手里取下来,他看得见青年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的伤痕,他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主角有一定程度的自毁倾向。 荔枝味的糖果压下口腔里的腥臭味,李清明起身靠近穆鹤山,看着那双因为病毒而丧失眼白的双眼,那一整片黑色里,在灯光下倒映出人影,系统设定的虹膜系统里出现一张冷峻的脸。 那是楚云峰的脸。 他只是盗窃了穆鹤山偏爱的小偷,进入这个世界,背地里把穆鹤山绑在身边,安慰和糖果也是偷来的,他在穆鹤山的眼里,顶着楚云峰的壳子,即使告诉他自己的身份,系统设定里他也只是楚云峰。 李清明伸手去碰穆鹤山的眼角,对着那里面令人窒息的倒影微笑。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穆鹤山点了点头,手被李清明大力握紧。 "好。" 那他就变成楚云峰,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他要成为穆鹤山眼里的唯一,他得处理掉这个世界里的不速之客,哪怕是游戏玩家,他也要成为唯一。 【检测到主角楚云峰】 在系统发声的的瞬间,穆鹤山被李清明拉向身后,超市加固的大门被人为破开,一个报废的金属圆球滚进来,随后是一双漆黑的军靴,来人一身笔挺的制服,黑髮下的眼睛锁定了后方的穆鹤山。 "过来。" 在楚云峰出现的那一刻,李清明抓紧了穆鹤山的手,真品出现在他这个冒牌货面前,他害怕穆鹤山会离开他。 但丧尸没有移动,他们三个人对峙着。 受不了安静,楚云峰抬步走来,顺手拔出绑在腰间的短刀,按照系统的规则,只有绑定者死亡,穆鹤山才会重新绑定,杀掉一个人,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李清明原本准备侧身让弯刀刺进肩膀延缓楚云峰的动作进行反击,却不想有人将他扯进怀里,噗嗤一声,刀刃刺进青紫皮肉里,没有血液流出,只有泛白的皮肉外展。 第89页 高大的丧尸把李清明揽在怀里,短刀刺进他的上臂,他一声不吭,受伤的手臂展出利爪袭向楚云峰,来者有意避开他,只能不断躲避。 "停下!" 明知道丧尸没有痛觉,李清明还是拉住他受伤的手臂,手指有些颤抖的拂过伤口。 "你在后面等我。" 丧尸楞楞的看着他。 系统规定他必须服从绑定者的要求,他只能看着青年走到毫无遮掩的空地。 …… "把他还给我。" 看着到现在还高高在上的男人,李清明发出嗤笑。 "你配吗?" 楚云峰想攻上来,地表却突然发生爆破,硝烟和灰尘短时间遮掩了视线,脑内系统不断发出警报,楚云峰皱眉扯下,带出一片血花。 李清明趁着空档带着穆鹤山前往下一个据点,等到离开有一段距离,他才慢下脚步,侧身笑了笑。 "放心,我早就有对策了。" 下一刻他呆愣住。 丧尸伸手到脑后,解开了黑沉沉的口枷,只有穆鹤山自己的指纹可以打开,但系统从未设定这道程序,除非,这个角色有了自己的意识。 李清明扯开笑,眼角有些湿润。 他就知道,他爱上的是不一样的灵魂。 穆鹤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出这个动作,或许眼前的青年有一点点的触动,他也像是被制定的工作机器,以前的世界也有人对他示好,但好像没有人做到这种程度。 或许是某种程度的感同身受。 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音调,就被青年吻住。 这个世界他死后,第一次如此近的感受到鲜活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憋管我了,我写的好快乐。 第51章 、被遗忘的尸体 每一个收编于快穿系统下的工作人员,至少都经歷过五个以上的世界,而要成为拥有特权的榜样,至少要经歷上百个世界,系统是无情感的金属机器,它相信经歷过百般磨难,会塑造出最完美的利刃。 楚云峰第一次进入世界的时候,也算是有血有肉的人类,第一次看见小世界里的npc,温热的体温和细滑的皮肤,明明就是活生生的人类,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再怎么克制,人类的本能还是会相信同类。 直到那些npc扑上来差一点扭断他的脖子,他看得清那些人的瞳孔里,有数不清的数码程序设计,只是披着人皮的机器,只是一堆似人的怪物,十二岁的少年被逼入困境绝地反击,牙齿和手指成了武器,他徒手剜出那双会骗人的眼睛,咬下脖颈上的皮肉。 露出的白森森的骨头,也不过是金属的拟态。 人类的一切都是被慢慢磨灭的,一次疼痛有时候让人不知悔改,那就必须要更狠厉的第二次第三次,要打碎他一生骨头,让他跌进悬崖底,才会由衷的抗拒和害怕,这对于系统而言是对每个员工都会执行的指令,它不需要情感丰富的人类,只需要效率至上的机器,很多人会发疯死亡,那也无所谓,这个世界上被抛弃的孤儿多的数不清,像是永远杀不死的小白鼠。 系统用了很多年,塑造出了楚云峰,完美契合它程序中默认的结果——强大、冷漠,像是行走的人形兵器,系统计算着,二十八岁是楚云峰身体巅峰时期,等到那时候,它会让楚云峰抛弃人类血肉,换上它准备的金属身体。 那样才是真正完美的结果。 楚云峰也知道他的努力,不过是与虎谋皮,但他的人生一眼看得到尽头,那又有什么挣扎的必要? 回到现实世界又能怎样,他脱离社会太久,学到的东西也只有怎样快准狠的砍下敌方头颅,他的生存空间只剩下系统,只剩下暗沉沉的未来。 在丧尸末日里,他一开始按照要求拯救下无所谓的路人,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他知道对方或许会感激涕零,但绝对不会参与到他的任务里。 但是原本只是任务中的背景板,靠着他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的成为任务中不可或缺的人物,他看着穆鹤山一点点努力,成为任务中必然死亡的角色,强大而仁厚,成为一开始队伍中的核心人物。 或许又是和以前一样,被安排来杀死他的npc。 楚云峰放任对方的靠近,床榻间对方炙热的体温,唿出的热气,在他眼里都是莫须有的伪装,只是个伪装的很好的npc,仅此而已。 穆鹤山像是冬天的热可可,能够驱散末日极端的寒冷,而他像是个冰咖啡钟爱者,抗拒着过热的高度和香甜的味道,甚至自私的认为那是心脏病的诱因。 李清明的出现,并不意外,既然决定要与系统做交易,那就不能毫无准备,曾经也有人被判定为榜样,在其他员工眼里,那些榜样既有丰富的情感,又有极端的理智,那是机器与人结合的最高成果。 润色,不过是对他这个角色所必要的步骤,曾经的榜样无一例外在二十八岁失踪,与此相对的是系统部门增加的系统,冷冰冰的金属仪器,冷漠的判定生与死。 楚云峰为了那自以为是的自由,愿意成为冰冷的仪器,他作为人的一生已经失败,那么形态是何种模样就不再重要。 唯一的欲望,或许只是穆鹤山这段数据。 不管系统为什么捏造出这样一段虚无的数据,穆鹤山都是他人生里唯一的出格。 第90页 曾经的运筹帷幄都在发现这段资料的消失时破灭。 他在被系统判定死亡的二十八岁重生,制服之下是不可摧毁的金属,却依旧保存着人类的大脑与情感,或许是自己的争取,又或者是系统手里的试验品。 那都不重要了。 藏在黑色制服下被钢铁包裹的心脏不正常的跳动,机器也会有血液脉搏吗?或许是有的,否则在他再一次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为什么会感觉热血沸腾。 他也不再是人类,生化人的爱情,希望得到欲望的满足。 …… "你身上这件衣服绝对需要换了。" 李清明扯着丧尸身上破损的衣角,那上面只有干涸的血迹和灰扑扑的尘土。 末日不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偌大的商场里也只有腐烂的尸体和坍塌的招牌,青年倒是悠然自得,找到还算整洁的货架,找出一件黑色衬衫,放在穆鹤山身上比划。 穆鹤山脸上没了口枷,只剩下针线缝合的一道道伤口,配着青紫皮肤,看上去像是一个帅气版的钟楼怪人,他肢体有些僵硬,但还是换上了那件衬衫。 随后借着破碎的玻璃看到被肌肉撑起的衬衫的穆鹤山:…… 或许只是某人的偏好。 青年从背后抱住他,李清明身材有些单薄,但身高比他略高,像是刚抽条的少年,头靠在穆鹤山肩膀上,看着镜子里的人影。 "很久以前,我就想像这样抱着你了。" 在那段剧情没有开始的时候,穆鹤山偶尔会照顾基地里的孩子,那时候他还没有变成丧尸,孩子缘也好的过分,在流感多发点时候,李清明总能看见他拿着糖果安慰那些孩子,会撒娇的还能获得穆大队长的抱抱。 李清明的手臂收紧了些。 那时候他羡慕的很,也嫉妒的很。 到现在他也非常嫉妒。 再没法感受到眼前人活着时候的体温,只剩下伤痕遍布的躯体,他没有得到的一切,早已失去,被时间长河淹没,成了泥沙里的枯骨。 "笑……" 穆鹤山抬手拍了拍李清明的脑袋,发出剪短的字符,镜子里的青年脸上一片阴郁,这幅表情出现在一个年轻人身上,总归是不太合适。 李清明微微勾起嘴角,牵着穆鹤山的手离开,像是这里并不是末日的荒芜,而是他们散步的荒野。 "哥,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李清明从没有羡慕过楚云峰,即使那个人与穆鹤山更加亲密,他想要的并不只是躯体的沉迷,他更在乎爱人的承认。 穆鹤山的同意,比任何都重要。 他贪恋对方所有的温度,包括那颗死去的心脏,他希望,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里,能够有他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好他们怎么死了 以及下一个准备写修仙世界观,虫族的梗我觉得劲不够大,但是的劲够大() 第52章 、被遗忘的尸体 人生来像是一块长满稜角的石头,不断的磨难才能将它打磨成圆滑模样,最后看到每个人都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握不住的、快被打磨到消失的石粒子。 但有人像是无法打磨的顽石,宁愿摔碎也不会改变分毫,穆鹤山就像是永不会改变分毫的顽石,一次次磨难,只获得砸碎后更加锋利的边角,像是与命运抗争后得来的唯一战利品。 在楚云峰曾经的剧情里,他不是单打独斗的主角,系统为了丰富他的友情社会面,专门挑选了角色成为主角团,那些人也是穆鹤山队伍里的成员,一些被主角光环短暂普照的角色。 他们在饥荒的末日里甚至没有啃食过生肉,餐餐都是热腾腾的饭菜,或许是得来的太容易,让他们觉得末日并不那么可怕,可明明,这个时代与千百年前的易子而食是一样的,有人靠着尸体的血肉才苟活着,但作为主角团的他们甚至在末世里还有挑剔的味蕾。 温饱已经是这个时代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但主角团甚至算得上富足,对外有穆鹤山与楚云峰得来丰厚的物资和名望,对内作为一整个队伍社会地位不断提升,其实仔细看看曾经,他们做的最多的,只是提出各种不可能实现的设想和各种天方夜谭的妄想。 就像是攀附鲸鱼的藤壶,除了疼痛和累赘,鲸鱼感觉不到其他,一旦被剥离,就只会被丢进垃圾箱或是成为某些人的餐品,一点自保能力也没有,但却又能无耻的活着。 李清明在商场的某个角落里发现了这群人,满身污垢衣不蔽体,像是难民一样蜗居着,嘴里还咀嚼着不知名的血肉。 "队……队长!" 有个女人认出了穆鹤山,像是发疯一样扑来,穆鹤山还没动作,就被李清明一脚踢飞,物理意义上的,嵌进了墙壁,活着但是,看上去不算很好。 "?"丧尸有些疑惑的偏头,李清明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笑了笑。 "不认识的垃圾而且,可千万不要被黏上。" 那个角落是由石膏板堆起来的,小小的庇护所,李清明眼底有些恶劣情绪,像是想到这些人抢食的样子,墙壁上女人的血腥味引诱着其他躁动的丧尸,李清明笑的温柔,搬起一块石膏板挡住了那些人的窗口。 像是在帮助他们隐蔽。 可是等到外界啃食的声音消失,他们想要推开的时候,却发现这块石板的重量不再是他们这些营养不良的人可以举起来的了。 第91页 他们只能活生生饿死,只是时间问题,或许死在别人后面,能活的长一些,毕竟就算再瘦弱,人类的血肉还是足够他们存活一两天。 只需要,等到周围的某个人死去就好了,就像食腐的蛆虫,他们总是会活下来,只不过再没有曾经的光鲜亮丽,如果没有外力作用,他们这群人并不会死亡,但李清明由衷的憎恨他们,也由衷的憎恨系统,所以他并不介意毁掉一些无关紧要的程序。 穆鹤山的躯体只有楚云峰的记忆,而他李清明现在就是穆鹤山眼中的一切,这些曾经攀附在别人身上吸血的玩意,就像是一粒灰尘扎眼的很。 "你还记得他们吗?" 丧尸眼中只有浓郁的黑,在那里面,李清明的倒影无比清晰,他喜欢爱人眼里只有自己的样子,很久以前,他对人类本身的情感并没有想法,只觉得是工作上的拖累。 但现在,他才觉得有情感是极度美妙的事情,占有欲撕扯着理智,人类在感情的漩涡中沉沦,这种寄託于对方的爱而存活的方式,像是剧毒,疼痛伴随着感官的快乐,像是戒不掉的菸酒,像是他死寂人生里的光亮。 穆鹤山下意识的握住青年因肢体强迫反应而撕扯手臂皮肉的行为,李清明手臂上的伤痕,或许并不只是自残。 穆鹤山的系统并不会对宿主进行长达几十年的洗脑,一切是双方的共同意愿,正常的僱佣劳动。 但这个世界里,李清明他们的系统则是单纯的剥削压榨,人类只是必要的工具载体,在几十年的压抑中,本能还是会导致这些人出现一定的心理问题,但又从来没有正确的抒发方式,导致了自残行为的产生。 李清明并不只是个例,这种运行模式必然会导致员工快速的更新换代,侥倖存活的人,或许也不能再被称为人,而只是有温度的钢铁。 "……疼、" 丧尸的声带没法发出连贯的声音,他只能尽力去表达,穆鹤山虽然在感情方面有一定心理障碍,但无数次的死亡让他理解生命的重要。 他扮演的那些角色,都有未完成想遗憾,他很理解,生命对他们而言代表着什么。 因为知道可贵,所以他不愿意看见自发的伤害,人生永远无论预判下一个瞬间,就算是在书里,那也有无限的可能性,大片大片的留白,就是无足轻重的角色的喘息,人类无论在哪个次元和时代,都在努力的过好自己的一生,艰难却努力着。 李清明指甲缝隙里有沾着鲜血的皮肉,自残是他宣洩压力的唯一方式,他能够学会爱的情感已经超乎了系统的预期,除此之外的所有感官,他都没有办法学会。 就像是想要融入社会的原始人,可以穿上时髦的装扮,可以喷上高档的香水,却在微小的地方崩裂,成为一盘散沙。 "不要看别人。" 搂上穆鹤山失去体温而僵硬的身体,李清明抱着这个人,像是抓住水中的浮木。 他也像是顽石,只不过从前被一层布包裹着,看不清自己,过着人云亦云的日子,后来看见了所谓的真实,就变成了另一种病态的依赖。 现在他所有勇气和动力的源头都来自于穆鹤山,是他仅有的寄託,就像是槲寄生,果核粘在树干上,三年五载后,形成所谓的新生。 李清明曾经是穆鹤山单恋故事中的旁观者,现在他强势的插入这段感情,从幕后走上台前,伪装起的面容下是扭曲的心脏。 穆鹤山把有些瘦弱的青年虚抱着,他的记忆里和那些人有关的画面已经很淡了,无论作为什么身份,他的世界里只会有两个人,分别是每个世界里的两个中心。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的任务都主要是针对主角攻,但在其余的空白时间里,他的注意力都在李清明身上。 排除掉任务的必然因素,确实可以这样说。 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李清明下存在。 仅在这个时空,只要在这个时空,他确实可以做到永远只注视着一个人。 顽石不古,人心不变。 或许,他可以出格一次,仅是这一次,无论是怎样的人,都会被爱的灼热烫伤。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写呢,产出艰难了 第53章 、被遗忘的尸体 李清明是个逃犯,被虚空间通缉的逃犯,他早已做好准备,无论生死,都会在穆鹤山身边,都会留在这个世界里。 唯一遗憾的是无法感受爱人的体温,但那可以忍耐。 他没有跟着系统设定的游戏剧情走下去,所谓的更大的阴谋和财富他通通没有兴趣,如果那些讨人烦的设定不主动找上他们,他们的日常会更舒心。 这个世界在楚云峰离开后自由发展,没有所谓的强者的保护,毁灭是快速的,连当初的主角团都在苟且偷生,何况当时剧情中的背景板,穆鹤山已经算是运气不错,感受不到这个时代的饥寒,运气差的,就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比如他们面前突然倒下的人。 按照要求,这就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任务npc,进入的工作人员将作为归来的楚云峰再一次拯救这个世界。 无聊的牺牲自己的英雄故事。 倒在地上的人唿吸困难,但眼神清明,带着希望看着李清明蹲下身伸手过来,预备好的台词即将说出口,却被骨节分明的手掌捂住。 第92页 npc呜咽着挣扎,枯枝般细瘦的手臂挥舞着,慢慢安静下去,李清明并不在意他,只是一串编码,没有这个,也会有下一个。 "没新意。" 几十年来系统一直都是这种运作形态。 刷啦啦—— 死去的npc却突然变成的粘液,上面裂开无数只眼睛,细小的瞳孔看着李清明,钳制他的手腕,勒住他的脖子,阻止空气的进入。 穆鹤山从腰侧拿出短刀,但那滩粘液像是水,坚韧却又松散,冷兵器没法切断,李清明是他所绑定的对象,他的脑海中只知道去救他,再没顾及背后的情况。 有只手掌将什么东西刺进了穆鹤山的后颈,像是被病毒攻击的软体,穆鹤山的瞳孔失焦,动作像是被定住一样,被搂进另一个人的怀抱里。 穆鹤山脸上的神态定格着,楚云峰伸手合上那双无神的眼睛,像是获得了最爱的玩具,搂进怀里发出满足的嘆息。 "我好想你。" 摘下手上的人皮手套,露出皮肤下银色的金属,眼神余光看见没有气息的李清明,张开手掌,那些奇怪的液体流入金属中,消失不见。 被扭断脖子的青年还睁着眼看着他们。 像是耀武扬威一样。 楚云峰在穆鹤山额头落下一吻,笑着带着人离开。 在意识空间保持清醒的穆鹤山看着这一切,系统浮在半空中运算。 【主人,您不要紧吧】 他的系统偶尔有些八卦。 "我当然,没什么事。" 穆鹤山是个沉浸式的工作人员,当他在那个世界里,作为那个角色,他或许会有动心的可能,但是当他成为本我,那些情感就没有任何作用。 那些爱上他的人都是有硬性条件的,离开那个时空,离开那个特定的角色,单论穆鹤山的灵魂,其实并不算是爱。 人会在特定的时间爱上一个人,但当一些因素缺失,那么爱就不再纯粹。 "况且他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这个时空中无论是楚云峰还是李清明,人类的躯体只是他们的载体,比起人类本事,他们现在更像是无形体的意识,他们的系统虽然员工更新换代快速,但是也有一些人,从几个世纪之前就一直在为这个系统工作。 除非他们自我意识泯灭,否则那些人做不到死亡,死亡是系统给予的恩赐,也是斯德哥尔摩的诱因,到底是为了生存工作,还是为了死亡工作,在高强度的洗脑下,那些人也混淆了。 但李清明或许是不会的。 反抗的意识燃起就不会熄灭,李清明的精神被穆鹤山的角色牵制,像是拴住的狗,喜怒哀乐都由穆鹤山控制,扭曲的爱情观念造就李清明这个角色不死的本身。 有冰凉的金属触感贴上穆鹤山的脸颊,不再具有躯体的温度,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深情。 "你醒了?" 睁开眼,入目的那张脸,曾经看过很多遍,曾经看过很多年,从十八岁那年灾害的开始,到穆鹤山这个角色生命的结束,都是如此。 这个世界里的穆鹤山,只会注视着楚云峰,系统设定的程序有迹可循,他永远只会围绕着世界的中心,哪怕他自己只是微乎其微的星辰。 楚云峰搂紧他,他们的温度同样冰冷,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穆鹤山了,看见这个独一无二的穆鹤山,那个只会看着自己的人。 他很想念。 哪怕心脏已经被运行的齿轮代替,他依旧想念。 那双黑沉沉的眼里再次出现自己的身影,让内心诡异的满足。 "我回来了。" 他吻上那双眼,无视穆鹤山脸上蹩脚的针线伤口,活在自己构建的虚伪的梦里。 可他的笑很快僵硬在嘴角,腰侧的衣服被刀划开,尖刀在金属上留下一道痕迹,如果他是血肉之躯,那把刀会捅穿他的身体。 "鹤山……?" 按照二次设定,李清明死了,他应该会被穆鹤山默认绑定才对,他们应该成为从前最美好的样子才对,是哪里? 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可能是穆鹤山,那问题只能出在另一个人身上。 左手却不受控制的捂住了右眼,明明只是被捂住一只眼睛,却丧失了所有视觉感官,这不对劲,楚云峰听见自己的声音想起,可他并未说话。 "哥。" 左半张脸眉眼弯弯,笑的温和无害,明明是楚云峰的长相,标了出的却是李清明的神态。 "你看着的,是我,还是他?" 穆鹤山左手握着的尖刀依旧抵在楚云峰的腰侧,右手却温柔的抬起,碰上那张笑脸。 "是、你……" 偏爱的吻落在那只带笑的眼里。 李清明的意识侵入了楚云峰被改造的躯体,在穆鹤山占据所有注意力的时候,他占据了一半,心脏的一半,大脑的一半,身体的一半。 但是,却占据着穆鹤山全部的爱。 楚云峰的躯体现在看起来像个自残的疯子。 掐住自己的咽喉,半张脸呲目欲裂,半张脸眉眼弯弯。 "楚大神这么猴急的啊?" 李清明摆了摆这具身体的手臂。 "可你的身体是不死的,怎么办呢?" 青年恶劣极了,伸出左手搂住穆鹤山的腰,依恋的倚靠着。 "哥爱的也只是我而已。" 第93页 …… "要不委屈你一下,让出这具身体怎么样?" 既然要骗,那就万无一失,抛弃那具躯壳,占据真正的身体,由里到外,都成为那副伪装,那样即使穆鹤山再次自我觉醒。 也只会看到,一个新的楚云峰。 一个由李清明扮演的楚云峰,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 他自私而偏激。 如果要让别人爱上自己,那就要斩断所有可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 毫无保留。 作者有话要说: (烟)虽然是我自己码的,但是小清明good job啊。 第54章 、被遗忘的尸体 他们三个人,或者说他们两个人三个灵魂的关系处于一种尴尬的状态,虽然穆鹤山兢兢业业的扮演着呆板的丧尸,但这不代表他对边上自己打自己的状况视而不见。 人嘛,这该死的八卦心理。 就像是永远无法破解的悖论,有人认为他爱着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有人认为他爱的是那副皮囊,相互厌恶却又不敢擅自出手,造成了这幅局面。 谁也没有办法定义真正爱的是外,还是内,人们常说因为灵魂的炙热滚烫才能感觉到爱意,也有人认为心动始终源于那副美好的皮囊,穆鹤山的本质也只不过是异世界的灵魂,对于他本身,或许他爱的是李清明炙热的爱情,但对于这个被机械化设定的程序,穆鹤山这个角色只会爱上主角攻,一辈子为那个人燃烧自我,灵魂也炙热滚烫无比。 穆鹤山会刻意走在左侧,十指紧扣,若是从这边看过去,或许有人认为他们是极致的爱侣。 "想去哪里?" 连穆鹤山也分不清,发问的到底是哪个灵魂。 他们逆光而行,刺眼的阳光让他看不清楚云峰的神色,只听得见声音,还有被紧握的手掌,但好像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应该顺从。 丧尸摇了摇头。 随后楚云峰停下脚步,回过身,那张俊美的脸上绽开满意的微笑,这是第一次,那两个灵魂扬起同样角度的嘴角,却让人觉得嵴背发凉,穆鹤山眼神空洞的站立着,随后被搂进男人健壮的胸膛。 滴答滴答—— 没有听到心脏饱含生机的鼓动,只听见机械心脏的链条声。 极度具有计划性的链条声音,只能感觉到冷冰冰的金属,再没有属于人类的悸动,穆鹤山知道这个世界的系统是个极度的利己主义,在上一次离开时就明白,这个故事是用科幻性的美好掩盖的残酷的猎场,即使是世界的中心,在故事结局之后的无限留白中,也会变成死寂。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故事的延续会变成将主角改造,或许很多很多年以后,在楚云峰被系统完全同化后,会出现在另一本书里,成为另一个世界的系统,通过这种方法,无限的分裂延续。 "我很高兴,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 用钢铁构筑的手掌捧起穆鹤山那张被修补多次的脸颊,同样感觉不到彼此的温度,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致的存在。 同样的嫉妒和占有欲作祟,在灵魂的阴暗面出现的时候,这两个人,又像是一个人,像是混淆了边界,穆鹤山查看了这个世界对穆鹤山这个npc的判定结果。 【同意】 这个小世界里判定,眼前正对着他的楚云峰,至少在这个时候,没有了细緻的分别,他或许应该顺从剧情的设定依据,但当眼前那张脸贴近的时候,他侧开了脸。 被制作成人偶一般的npc,无论从哪个世界纬度看待,都应该是呆滞而麻木的,但穆鹤山已经破过一次规则,他否认了李清明角色的死亡,从而影响到了剧情的判定系统。 既然都已经破例,那又何必纠结下一次。 或许这个角色本身,也不会接受被混杂的爱情,只不过"穆鹤山"是为了楚云峰这个人,而他穆鹤山,为的是另一个。 "为什么?" 那双手不由分说的将穆鹤山的脸掰正。 "不……" 楚云峰强势的靠近,像是吐露信子的毒蛇,妄图在丧尸黑沉沉的眼里看见光辉,却只看得见无限的死寂,就像是再没有可能的结局。 "他在我的身体里,那我和他,就是一样的。" 像是急切的询问。 "对不对,你爱的还是我?!你爱的只有我!"被誉为末日之光的男人像是哭泣,又像是狂喜,那双眼里带着执拗,手臂死死扣住穆鹤山的肩膀,穆鹤山看着他挺直的背一点点弯下去。 楚云峰躬身跪在了他面前,垂着头,像是在哭,却不见一滴眼泪。 "他是小偷啊……鹤山,那傢伙是把你从我这里偷走的小偷啊、你不能……" 穆鹤山,在这个世界里,陪了他大半人生,从十八岁那年的灭世到现在,他就像是影子一样跟随着,人类总是会为陪伴感动,楚云峰一再欺骗自己,说那只不过是披着人类皮囊的运算程序。 他看着这个人一点点走向他推动的死亡,却又在多年后妄图将他从那片漩涡中拉扯回。 楚云峰就像是倨傲的画家,不幸的人生让他活在空壳内,一味地追求虚无缥缈的爱,偏执的认定唯一的答案,获得的结果是,他再没从人世间感受到那样美好炙热的爱意,他勾勒出一个个色彩绚烂的世界,心底的灰暗却肆意蔓延。 第94页 很早很早之前他就遇见了自己的蒙娜莉萨,但他却没有伸出手,只是把他当做长久人生就是中不值一提的过客。 "我好想你。" 他连情话都说的蹩脚。 穆鹤山抬起了手臂,楚云峰满怀希冀的抬头,却只对上漆黑的枪口,还有枪后,面色冷硬的丧尸。 记忆里那个有些憨厚的温柔男性,仿佛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穆鹤山握枪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他打量着跪着的男人,眼里带着探究的光。 他在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他真正认定的那个"楚云峰"。 被抛弃的猎鹰,等待着那个真正驯服他的主人。 楚云峰突然起身,带着笑把枪口对准了心脏。 "你捨得吗?哥?" 像是狡猾的野狐。 丧尸仔细确定了眼前的人,从那戏嚯的神情背后,看到让人撼动的,如海洋般辽阔的爱意。 丧尸的嘴角慢慢的勾起,青紫肤色的脸上出现了很多年前的温柔,李清明顶着这幅躯壳,小心的碰了碰他的嘴角。 "是我的话,就捨不得吗?" 穆鹤山没有在他的眼中失望,丧尸僵硬的骨骼发出声响,他点了点头。 青年笑出了声音,像是很高兴,但下一刻,他的声音却又严肃了起来。 "不能这样,不能捨不得啊。" 他把枪口抬到自己的额头中央。 "如果,必要的话,朝着这里开枪。" 李清明拉住穆鹤山下意识收回的手臂,认真的一字一句复述。 "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初升的海平面上还未来得及暴露朝阳,就被撕扯开黑色的裂口,那里面是无垠的星空,还有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球。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系统,一只活着的"眼"。 那些黑色的星尘从裂口喷涌而出,以不可捕捉的速度刺穿了楚云峰经过改造的身体,黑色的物质像是蠕虫一样渗透进银白色的金属里。 楚云峰的身体,以及其中李清明的灵魂像是要被吞噬,穆鹤山向前伸手,却被暴力的物质自关节处砍断手臂。 血管里腥臭腐烂的组织液,像是昭示他们归于毁灭的结局。 【杀了我,活下来】 李清明在被吞噬之前这样说。 系统终于排查到了穆鹤山这个不稳定因素,抹杀,是最正确的方法,逃犯与不稳定因子,都会泯灭于此。 楚云峰,最终还是会杀了他。 即使现如今的他,只是世界意识的载体。 但在穆鹤山眼里。 只是悲剧一次次上演。 他眼里的楚云峰,还是会把他推向死亡的漩涡。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春快乐 我尽量明天把他们写死,然后我们就可以愉快的开始下一对。 爷很快乐 第55章 、被遗忘的尸体 他看见大厦倾颓,看见爱人分崩离析的身体,像是很多年前推开实验室大门,在泛着寒光的实验床上,在淡褐色的福马林溶液里,装载着爱人被解剖的血肉。 那该有多疼啊,成千上万的丧尸一拥而上,他只记得自己扑上前,将爱人破损不堪的身体抱在怀里,而后大厦将倾,巨石从天而降,伴随着头骨碎裂的声音,世界只剩下一片漆黑。 "云峰?醒醒。" 很多年前才有的温度,很多年前才能感受到的温热的皮肤,再一次出现在眼前,睁开眼,不是蔓延上血色的月,而是暖光打满的墙壁。 还有那张还未被针线缝补的清秀面容,他看见了穆鹤山,不是那个没有温度的丧尸,而是多年前那个温和的青年。 哦,他想起来了。 他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他只是普通的大学生楚云峰,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靠着勤工俭学和社会的捐助考上了大学,从始至终,他的生活里都没有所谓的系统。 末日依旧来临,他救下了穆鹤山,两个人一起拼命到达了安全基地,这已经是末日的第三年,他成为了小队的队长,穆鹤山也努力训练,成为了他的副手。 更关键的是,更关键的是。 他们是真真切切的恋人关系,不是皮肉关系,穆鹤山每次看见他,眼底里都是爱意,他也是一样,年轻人的爱意汹涌而勐烈,炙热而真诚。 "做噩梦了吗?" 爱人给他端来一杯温水,伸手整理他被冷汗打湿的领口。 楚云峰将水杯放在一边,伸手搂住对方,把头埋进穆鹤山的肩膀里,像是黏人的大狗一样,闷闷的。 "嗯,做噩梦了,梦到你没有了。" 穆鹤山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温声安抚他。 "没关系,梦里都是假的。"青年笑出了声音,"而且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别怕。" 他的人生不像梦里那么悲惨。 少时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哪怕遇上末日,也拼着一口气活下来,换一个环境也努力往上,有了自己的队伍,也有了自己的爱人,和爱人携手共进,一路拼杀到胜利的前声。 他们一直在一起,从一十八岁的初见,到六十八岁的年老,五十年的时光,半个世纪的相伴,皱纹爬上面容,已经安定的社会欣欣向荣,他们在自己家的小院子里,参天的菩提树下,和爱人一同合上眼。 第95页 美好的,像是一场美梦。 …… ………… 【系统启动成功,绑定员工0021】 楚云峰睁开眼,没有温暖的阳光,没有柔软的床被,只有冰冰凉的铁床,和自己被修復完成的身体,除了头部缠满绷带,他的情况完好无损。 环顾四周,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和虚空中裂开的那只眼。 这场噩梦,持续的太久了。 [0021,按照规则,你应该服从主系统的一切指令] "他在哪里?" "眼"没有回答他,只是细数罗列着不包含任何情感的规则。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楚云峰将金属手臂刺进了那颗聒噪的眼,暴露出球体内部无数根冒着电光的数据线,主系统的声音停了下来,半晌,又出现。 [依照系统运行规则,非正常数据已被数据清除] [已被清除,非正常数据已被清除] [员工0021,服从指令!服从指令!] 楚云峰想起来了。 熟悉的黑暗再度将他包裹起来,拖回那段血红色的记忆里。 他挥刀斩断爱人的四肢,黏煳煳腐臭的组织液裹挟着爱人,爱人依旧以丧尸的形态活着,睁着那双漆黑的眼,像是曾经,在手术台上被肢解的重现。 小世界里的丧尸一拥而上,要将爱人撕成碎片,高楼大厦抖动起来,碎石碎玻璃从高处坠下。 他没有像自己记忆里那样扑上去拥抱住爱人。 冲上去的是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李清明的灵魂强制性的剥离出身体,像是一阵强劲的风,破开崩塌的碎石,冲进了丧尸群里。 楚云峰看见穆鹤山的嘴角微微勾起。 丧尸看不见人形,但他却感受得到,那阵只为他而来的风,未带来寒冷,只有被包裹的温柔,在第二次死亡到来之前。 或许不再是孤身一人。 被设定的瞳孔系统被扯下,丧尸的眼里看着天空中的虚无,那阵无形的风慢慢凝结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形。 穆鹤山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 二十多岁的青年,面容清秀俊朗,眉眼弯弯的笑着,拥抱着他。 "我……看见、了" 丧尸最后发出的声音。 他想要告诉那个快要消失不见的灵魂。 他看见了,看见了真正的爱人的模样。 伴随灵魂的消散,被风抬起的巨石落下,将粘液里的穆鹤山和那些集聚的丧尸一同砸碎,只剩下成泥的血肉,只剩下腐臭味。 [玩家达成任务结局——救世] 小世界开始分崩离析,在大地崩裂的瞬间,楚云峰也坠落下去,唯一保留血肉之躯的头颅也被损毁的不成样子。 只能裹上绷带,等待血肉的长合。 按照他之前和系统的契约,在这次之后,他会彻底成为系统的另一个分支,保存着人形的分支,或许回到另一个世界成为主系统。 作为人的未来,曾经,都是黑暗一片。 —— 某个小世界迎来了他们的主系统,各种科技网络开始蔓延,有员工好奇主系统的样子,在接取任务时悄悄抬头。 健壮高大的身材,声音也冷峻深沉。 但那张脸,却是清秀俊朗,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嘴角总是挂着僵硬别扭的微笑,笑不及眼底。 这个主系统没有编号,它只是说: "清明,李清明。" 他卑劣的调整了皮肉之相,把那副卑劣的嘴脸隐藏起来,换上另一张脸,连带着楚云峰这个名字也被丢进了角落里。 他都要通通抛弃。 楚云峰和他的爱人死在了那个小世界。 这样才是正确的结局。 活下来的,只是盗窃失败的小偷。 【没有动摇吗】 系统询问穆鹤山,那个青年的灵魂真真切切的在这个世界消亡,如果穆鹤山不选择留下重启世界,那么李清明永远不会再次出现。 穆鹤山摇了摇头。 "你觉得,重启这个世界,回来的一定是那个人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环境时间和经歷构成了人的构成。 缺少了任何一个,都不是同一个人。 穆鹤山的系统人性化的多,楚云峰的所作所为误打误撞的达成了他们的任务要求,李清明的皮相,楚云峰的灵魂,某种程度上钻了空子,都算作某种程度上的存活。 二者归于一体,也算是永远在一起。 穆鹤山这次任务完成的格外出色。 活在自己构筑的梦里,也算是楚云峰给与自己的另一种美满。 在离开这个世界后,穆鹤山或许就不在有一阵阵的心痛了。 这次世界的重启,都不过只是南柯一梦。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名:我老婆和别人殉情了我不能接受所以要变成那个小三() 第56章 、登仙 蛇修百年成蛟,蛟修千年成龙,羽化而登仙。 穆鹤山原本只是田间小溪中的泥巴蛇,全身黑漆漆的,村人觉得黑蛇带来灾厄,让粮食得不到收成,便用铁杵将他打的半死不活,丢到山地上。 或许磨难之后才能幸运,穆鹤山被云游至此的仙人遇上,仙人留着长鬍鬚,满身雪白,像是村人画本里的样子,瞧着小黑蛇意志顽强,便舍了善心点化。 第96页 那位仙人无名,只自嘲自己是个老顽童,穆鹤山自那以后就跟着他,浑身漆黑似玉的小蛇,藏匿在仙人的衣袍里。 在无名座下修炼了百年,穆鹤山不止修炼成了蛟身,还能幻化出人形,虽然他身上还留着些鳞片,但一打眼看过去,还是个颇为俊美的年轻人,也是他修炼成形那天,遇见了一生最大的劫难。 "蛟?" 那是天地间唯一的真龙,万年之前诞生于天地间,生来尊贵,金线长袍加身,连指尖都带着矜贵,那双眼里带着蔑视众生的高傲,但穆鹤山却瞥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孤寂。 "若是能修炼成龙,那便是更好了。" 楚降生来尊贵,却也是生来寂寞,万年间孤身一人,他与天地同寿,看着友人一个个归寂,到最后,也只有他自己。 对眼前这只蛟说的话,或许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太过寂寞罢了,只可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高高在上的一句玩笑话,成了穆鹤山千年的心结。 他成蛟时,不小心从溪水里带出一只小蚌壳,沾了穆鹤山渡劫的光,也开了灵智,无名仙人瞧着有缘,也就一併留了下来,几百年匆匆过去,当年只会吐泡泡的小贝壳也修炼出了人形。 "兄长!" 少女欢欢喜喜的跑过来,明明性格开朗的很,却总喜欢学着神仙穿一身严肃的白衣,只因为人间捧高仙女,却不由分说的作践妖精。 穆鹤山却喜欢送她娇俏的颜色,在他和仙人眼里,小贝壳终究只是个小女孩,整天白素的装扮,总归是不太合适。 "你跑到哪去了?东西还没有买完呢。" 穆鹤山已经能很好的保持自己的化形,一身灰青色长袍,木簪挽住长发,一双含笑眼不知道惹得多少姑娘心动,恰巧赶上乞巧,镇子上民风开放,他一路走来,已经被几个姑娘的香包砸了脑袋。 "诶呀,这里灯笼点的多,干燥的很,我皮都干了,就去小溪边上泡泡。" 少女毕竟只是修为浅的小妖怪,暂时不能长久的脱力水,她笑的甜,殷勤的接过穆鹤山手上快捧不住的盒子,挽着他一起继续逛下去。 小贝壳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娇月,原因来自于某次她下山顺了本画本子,上面的神仙总是和月亮脱不开关系,穆鹤山和老顽童又总说她娇俏,就这么简单的得了自己的名字。 "兄长,你想不想吃糖葫芦啊~" 听到熟悉的语调,穆鹤山无奈的掏出荷包,轻轻的拍了拍娇月的头。 "去吧,别跑远了。" 娇月雀跃着跑远了,那次,穆鹤山也没想过,灯会将带来他们兄妹二人一生的劫难。 灯影摇曳,映衬出少女羞红的脸颊,染红来者一身袈裟下的白袍。 这次灯会后,穆鹤山他们一直隐居的山中发生了两件大事,不大不小的恰好戳中了老顽童座下两个没有名分的弟子。 其一便是三界仰望的那位真龙大人,据说乞巧节那天自人界带回来一尾成精的鲤鱼,鲤鱼三界都视作祥瑞,寓意极好,依靠自己修炼成形的鲤鱼那就更加金贵,更何况得了楚降的青睐。 鲤跃龙门,便可成龙,穆鹤山或许要修炼无数个千年才能得来的机缘,楚降挥挥手便可为鲤鱼造就,他曾远远的瞥见过,那位少年红衣似火,长发高束,看着就让人不胜欣喜,不像他总被黑色裹挟着。 老顽童知道穆鹤山的心思,蛟又喜欢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只是蹙着眉关在房里喝闷酒,老顽童心里再急也没什么法子,那可是多少万年前天地得来的真龙机缘,也不是他区区一个散仙可以出手的。 但这第二件事,他倒是帮得上忙,不过可能是那小贝壳眼里的倒忙。 娇月在灯会上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她很喜欢的人,也是她最不能喜欢的一个人,老顽童无奈扶额,他家不懂事的小贝壳竟然看上了那佛寺里最年轻的住持,那位住持少年成才,一心向佛,只差机缘一线便可得到。 老顽童捋了捋鬍鬚,决定这打鸳鸯的棒槌他当定了,却不想他气势汹汹的出山,却看见小贝壳笑眼盈盈的领着他去见人。 不是一身洗的发黄的佛家长袍,而是寻常农夫打扮。 "老神仙,怎么样?这下子你该认输了吧。" 老顽童啧啧称奇,仔细打量来者,还去了信调查,却不想,眼前最有可能得道的年轻人,当真为了他家小贝壳还了俗。 这下可遭了,娇月性子本就强,这下一弄,他再怎么扒拉也断不开这系错的红绳子了,老顽童还没想好苦口婆心的说辞,娇月就连夜带着那个年轻人私奔了,妖怪要是想藏,那可难找的很。 关在房里的穆鹤山手里一张张迭着东西,一个个精巧的小玩意摆在桌上,他看着缝隙里的那一点点光亮,盘算着该上台的结局。 大约是快了吧。 不过三月,人间突然发起了水患和疾病,水患淹没农田房屋,山洪倾泻,疫病夺人性命,不过一月,横尸遍野,人们求神拜佛,却不得神仙怜悯,老顽童算是个跳脱规矩之外的散仙,常领着穆鹤山下山救治,还未学懂七情六慾的蛟常问: "仙为何不救世?" 老顽童只是笑笑。 "仙者多自爱。" 除了除魔除妖的事情,穆鹤山鲜少听闻神仙的故事,人世间的记载里,救治疾病的人是大夫,整治水患的是帝王臣子,偶尔听说哪家香火鼎盛,多也是求财求子那种看不见的、无伤大雅的运气事。 第97页 蛟突然开始担心那位私奔离开的妹妹,若是仙者薄凉,那仅差一步者,能多情到何处呢。 穆鹤山在一处村庄遇见了那位少年,那一尾象徵祥瑞的鲤鱼,他说自己叫红锦,为下山歷练而来,穆鹤山敛下神色,只是挂着笑接纳了少年与他同行。 自此之后,怪事不断。 原本穆鹤山与老顽童只是救助因水患伤亡的村民,却不想自此以后,每到一个村庄,疾病就会肆虐,而后治癒。 次数多了,人们看着他的眼神就变了,三人之中只有他一人神色深沉,看着就阴森,就像是,穆鹤山招来了疾病,而红锦在救治疾病。 久了,他变不在被接纳,红锦与村民相谈甚欢,他只能躲在帷幔后,研磨捣药。 这期间有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红锦取了他指尖血,说是为救治病人需要。 蛟照做了,看着指尖一抹红,楞楞的出神。 意识空间的穆鹤山只是看着这一切,翻看着脑中的剧情故事,世人多见龙蛇,而少见蛟,没有什么人知道,修炼得到的蛟是多好的药材,血可治百病,骨可炼神器,乃至筋骨,虽不及龙,却胜在材料易得。 这个世界的蛟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顶替了一切,乃至人情冷暖,乃至世态薄凉,甚至于与九天之上真龙的红线,也被夺走。 在归山之前,穆鹤山没来由的心慌,遇上他停下了步伐,红锦已经回到楚降身边,老顽童不解的看向他。 蛟问: "当年阿妹喜欢的人,原本皈依何处?" 天色深沉,乌云压城,佛寺立起法坛,上方跪倒的少女一身白裙被血染成红,头髮散乱着,含泪愤恨高台之上的圣僧。 高台上的僧人眉目如画,唇角却冰凉。 "住持师兄!我可为阿月担保!" 底下磕头的僧人额头血红一片,双腿已被武僧打断,却仍旧磕头求情。 "多说无用。"高台上的人一身袈裟,无悲无喜,"本住持调查此妖女多年,其可掌江河,水患肆虐,我辈当为天下谋太平。" 娇月原本闭上眼,准备拼死与负心人一搏,却在闸刀落下时被人揽进怀里。 蛟强行破开佛门金光,半身火燎,皮肤上显示出的鳞片已无力压制,穆鹤山将娇月抱起。 青年声色依旧温和。 "阿妹乖,睡一觉,就回家了。" 积蓄在眼眶里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下,娇月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撒娇的人,流着泪昏死过去。 …… 神仙果真除了除魔卫道,其余都不会出现。 佛门请的动九天上的神仙,人却不行,人能与神仙相处融洽,妖却不行,即使一心向道,也不行,只要是妖,那便是步步错。 楚降立于云端之上,一纸罪状轻飘飘落在穆鹤山眼前。 "伙同河妖娇月霍乱人间,你可知罪?" 仙家一片白衣白裙,像是与流云一体,红锦一身红袍倒是扎眼的紧,蛟一身残破黑袍,立于众仙面前,山崖之上,字字铿锵。 "我不知。" 穆鹤山抬手指着高高在上的仙家。 "我不知救治凡人是错,我不知保护亲友是错,我不知……我不知……"那一双含情眼看向高高在上的真龙,嘴角嘲讽。 "我不知恋慕他人是错。" 那一夜,人间发起最大的一场水患,穆鹤山修筑的一切都被沖毁,无论是人,还是物,有活下来的人说,曾听见似龙的长蛇飞入天际,而后坠落山谷。 后人只当是笑谈,却不知真假。 黑蛟显出身形,拼死一搏,被仙家用捆仙锁割其皮肉,刀剑刺入血肉,发出悲鸣,经声滔滔,毁其心智,那些人高高在上,像是许多年前,差一点杀死他的孩童,穆鹤山恍惚觉得,自己仍旧是泥巴地里的黑蛇。 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得到他人的认可。 随着楚降刺出的长枪,蛟的生命终止,穆鹤山妄图最后飞入一次云霄,却再不能到达,残月之下,黑蛟身死坠入深谷,最后只余下一身闷响。 老顽童用自己一身修为换来娇月失去所有修为重新修炼,肉身却已坐化,小贝壳再睁开眼,原本疼爱自己的兄长,如父亲长辈般的师傅都离开了,再也回不来。 负心人藉由她为情劫得道成仙,兄长身死无人敛尸,那些前来讨伐的正道私慾不加以掩饰,蛟骨蛟心,被人取走,不知成了哪些道貌岸然的人的法宝,不知成了哪些达官显贵的盘中餐。 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无非是看着她们是世间不容的妖。 她不服。 她不服——! 此仇不共戴天,此恨天地难容! 无论百年千年,她都要恨下去,直到杀尽仇敌九族,此恨方可休! …… 原本故事是普通的杰克苏修真文,bug多但是无奈读者多,也不是没有读者避雷,但没办法,人气往往是最现实的东西。 原作可以说主角受完完全全是个夺走他人气运的者,偏偏只逮着穆鹤山这个角色薅,无论是灯会偶遇,还是赈灾救世,甚至也影响到了反派娇月的诞生。 "事实证明有时候不要太过贪心。" 偷走的东西多了,手中是拿不住的,没有了剧情,故事完结以后,红锦就变得破绽百出,像是一颗漂亮的果实,太过喜爱阳光,过度的营养积蓄下来,只有一层漂亮的皮,肉早就腐烂。 第98页 或许原本他的所作所为不能让任务重启,穆鹤山无奈的扶额。 "你下次也要注意点了,系统。" 剧情被人为的修改过,修改的刚巧是主角楚降的记忆,也不知道是作者给了这个角色多大的金手指,怎么就说改就改的,完全不受控。 搞得他这个可怜人二次加班。 …… "我回来了,兄长,老神仙。" 穿着一身鹅黄长裙的娇月笑眼盈盈,看着房中被摆放在台上的碎骨和酒葫芦,白嫩掌心捧着一颗头骨,烛火悠悠。 她将头骨在一旁架子上摆好,而后满意的翻开小册子,硃砂红笔划去一人姓名。 "如此,就又清算了一家。" 作为鬼修藏身在碎骨中的穆鹤山:"吾家有女初长成。" 作为单独的个体,他并不希望娇月是那种被别人说情就放下一切的人,这个故事给妖留的空间太少,她必须要强硬,才能活下去。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这小女孩真的一家家的诛九族,要知道都已经过去千年了,盘算起来那些人的子嗣可不少。 不过,他作为哥哥,只会担心自家小妹的安全。 等到娇月闭眼修养伤口的时候,穆鹤山才会显出身形,没办法,第一个身体不能用了,他第二个身体是个鬼修,虽然也是妖邪,可也分三六九等,鬼修往往被人看不上。 他既然回来了,好好完成那些倒霉的任务就好了,用术法取竹叶折出一直小雀鸟,轻轻放在桌上。 "要好好的啊,小妹。" 他的魂体开始不稳,穆鹤山早有准备,既然任务重启,那么在这个世界,对神仙而言最简单粗暴有效的就是招魂了。 在被扣走离开的瞬间,他看着闭目的少女,笑了笑。 他们家的小姑娘,果然还是这样打扮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也会嘎的 第57章 、登仙 他今生,原本就是为了那只黑蛟而来。 人间乞巧,灯火重影,楚降突然起了心思,脸上带着彩绘面具,晃晃悠悠的看着小镇的灯会,刚路过一位卖糖葫芦的老翁,就看见一只化形的黑蛟。 灯火霓虹,灯影在那只蛟的黑袍上跃动,青年正无奈的解开缠在长发上的香包,不知是哪家针线功夫不过关的女娘,未藏起的彩线勾住青年的墨发,这只蛟,长着一双含情眼,浅笑垂眼的样子,胜过楚降多少万年间所见烟云。 "殿下?" 真龙的气息藏匿的再好也有威压,何况是仰慕他多年的黑蛟,只一眼,穆鹤山就认出了楚降,藏匿在浓墨勾勒的面具之后,那双眼。 楚降伸手,将香包从青年髮丝间解开,看着青年手里捧着的大小盒子,最上方还放着一本以楚降为主角的志怪妙谈。 "这、这是……" 穆鹤山脖颈一路羞到耳垂,倒是和一身板正严肃的黑衣对比明显。 黑蛟原本以为会等来真龙的责罚,却只听见男子的轻笑,穆鹤山悄悄看过去,只看见楚降伸手摘下那副粗糙的面具,那张在百年前惊鸿一瞥的相貌笑着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边还有女郎小声的议论声。 "你倒是只有趣的妖。" 真龙一身宽袖白袍,风一吹起,白袍像是要将他一身暗沉黑衣包裹。 人间惊鸿一面,便是往后数千年的相守。 女郎们的香包数不尽的砸来,楚降带着穆鹤山逆着人流跑走,丢下一锭金子,带走小摊上的两幅面具,这是楚降数万年孤寂时光里,最具有生机的一幕。 后来他在九天之上,常不自觉想到那只内敛的黑蛟,人间水患泛滥,他未指望天界高枕无忧的神仙出手,他也无权干涉天意,便只能在闲暇时步入尘世,救济一部分灾民。 缘分倒是从不辜负,楚降再一次见到了穆鹤山,躲在帷幕后安静的磨药,中草药的苦味像是全然影响不到他,楚降放轻步子,沉着嗓子。 "先生可知心病如何医?我心里,天天念着一个人。" 那只蛟当真呆愣愣的,眼皮子都没抬起来看他,只当他是无聊的浪荡子,只推出一包草药,楚降看了看,全是清热降肝火的药草,不由得气笑。 "真是个没良心的。" 穆鹤山还未来得及抬头,帷幕就被楚降掀起,高大的身影逼近,看着那双因惊讶而睁大的眼。 "本君日思夜想,食不下咽,可怜你却连本君的声音都认不出。"楚降晃了晃手里的药材,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 "连带着药都是错的。" 龙族向来是实干派任务,在未绝迹前,强抢道侣的混帐事也是有记载的,楚降虽是天地间龙族最后一缕魂诞生的,却也是个雷厉风行的角色。 他学不来人间那些弯弯绕绕的方法,也学不会那些酸诗烂调。 他只知道,间穆鹤山第一眼便心动,这第二面,便就要将人牢牢握在手里。 "先生难道没听说过人间的一句话吗?" 烛火摇曳,他二人影子拉的很长,摇摇晃晃,像是相融。 "听说过。" 心病还须心药医,黑蛟第一次大胆的靠近,吻上楚降的唇角。 那只蛟眼底笑意,胜过星辰漫天。 …… 往后种种,楚降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他与黑蛟扮作寻常游医游歷人间,药材的苦涩味却比 第99页 香炉中的薰香还让人喜欢。 后来他们齐治水患,楚降不慎被带有魔气的疟疾缠身,浑身滚烫,那也是穆鹤山第一次知道,原来神仙也会生病,会软着声音让人哄,被褥下金色龙尾不受控的缠上黑蛟的妖。 也是那次插曲,发现了穆鹤山血液之作用,楚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于是之后数千年,都将穆鹤山藏的很好。 藏在他二人仅有的洞天中,相守数千年。 若非那场天灾,黑蛟必会飞升成龙,与他在九天高台之上相守岁岁年年,看日升月落,看山川辽阔。 "若是那年本君未曾游歷人间,你我会如何。" 偶一日,真龙支着下巴笑着问。 穆鹤山唇角浅笑,落下棋局一子。 "殿下必仍居九天,即使未有那次相遇,我也依旧仰慕殿下。" 早在乞巧灯会的百年前,黑蛟便已动心。 …… 前世天灾毁天灭地,活下来的依旧只有孕育天地灵气而生的楚降,他看山川疮痍,看世间孤寂,那只黑蛟泯灭于天地,他又成了孤身一人。 龙族执拗,即便扭转时空,他也要将那只黑蛟带回。 原以为,带着前世的记忆而归,此生便是长乐安康,可楚降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串通天道,蒙蔽他心神,等到拨开眼前黑雾、记忆回笼。 那只黑蛟却早在百年前被他斩杀。 这哪里是造化弄人,这分明是蛇鼠相勾。 他又怎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主人,这是上一次被遗漏的文本内容】 穆鹤山在意识空间浏览那本有一定厚度的书本,书本名倒是和这个时间所在的小说一样。 《登仙》 但内容却是不太一样,手中这本的主角是楚降与穆鹤山相知相伴的故事,虽然结局遗憾,却一生相守相知,喜忧参半。 可穆鹤山上一次拿到的任务剧本却是楚降与红锦的甜宠副本,无脑但是符合当时的大众偏好,典型的小白花故事。 "所以这本《登仙》是一本……废稿?" 【根据对小说作者的调查,主系统更倾向是前作】 最先出现的那本其实是以穆鹤山与楚降一蛟一龙的相识相知为主题,故事平淡温馨,结局带有遗憾的悲剧,平心而论比后作要好些,但可惜这本并不符合当时社会的需求,于是被出版社编辑打回,以此谋生的作家为了出版,选择将市面上各种风潮结合创作。 但终归都是她的作品,最终将《登仙》大改,形成了穆鹤山所接取的任务。 当时也没有人想到,她们创作出的故事会是某些时空的真实,而被保留的第一版也成为穆鹤山这个角色悲剧的延续,也成为他现如今第二次任务的诱因。 谁也没有想到,两本书中的楚降会是一个人。 他带着前一本书的记忆,却被第二本的剧情干扰,红锦作为熟知剧情的穿书者,成为主角的同时占尽先机,改变一个角色的记忆很简单,把那些朝暮全部碾作尘灰即可。 乞巧灯会上,一尾红鲤取代当年惊鸿一瞥,人家疾患肆虐,再是掠人之美,阴差阳错之下楚降原本的记忆被剧情覆盖。 那只蛟甚至未活至千岁,前作中他们第二面定情,后作中他们第二次相见,却是将黑蛟斩于刀下,连尸骨都寻不来。 如果这本书的剧情足够有本事,那么楚降原本不会想起来曾经,但可惜,剧情的力量取决于作者的初心,杂糅太多的利益,註定会脱离控制。 或许,他们原本会有个不错的结局,原本重来一次已是恩赐,却没有人想得到,是一场灭顶噩梦。 楚降目光沉沉,看着逐渐显出身影的穆鹤山,鬼修魂体飘忽不定,像是握不住的青烟,他身上不是多年前威严的金线白袍,一声暗沉黑袍拖曳在玉阶上。 『即使未有灯会相遇,我也依旧仰慕殿下。』 他想起很多年前,青年说的那句话。 "你究竟……是从何时,就见过我?" 楚降垂眸,唇角僵硬。 "本君实在愚笨,想不起来了。" 他伸手去碰鬼修无实体的魂。 "你再同我说一次,好不好?鹤山。"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管我,我喜欢爱人错过 第58章 、登仙 【犀角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九天之上的太宸宫里有一只鬼,一只被藏起来的鬼,仙婢们只知道他的存在,却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那只鬼,数不尽的线香白烛被供奉在玉台上,明明明亮如日,却又让人遍体生寒。 自他上一次将蛟困在怀里,已经过了许久,横跨了生死,超越了时间,阻隔在他们之间的,是扭曲的时空,也是不断绝的冥河,鬼修的魂沾染犀角,至少短暂的有了实体,粗壮有力的龙尾一圈圈缠绕在他腰上,如若不是现在穆鹤山不需要唿吸,怕是会窒息。 楚降将下半身变成龙尾牢牢捆住穆鹤山,支着手臂偏头看着他,这一世的很多时间里,他都只能看见黑蛟垂眼沉默的样子,现在也是一样,记忆里那副好光景,已经是许多年前浅淡的影子。 "鹤山,抬头,让我看看。" 他嘴上说着,手却已经将穆鹤山的下巴强硬抬起,那张没了生气的俊秀脸庞印入眼中,楚降抬手一寸寸的描摹五官。 第100页 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这张脸了。 "我好想你。" 前世天灾,万物崩离,黑蛟全身血肉模煳,他拼尽全力,也只获得软趴趴的皮肉,黏腻冰冷的血液像是从地里伸出的锁链,把他钉死在那个惨痛的世界。 他明明用了所有的一切换来的机会,却因为天道的嘲弄变成滑稽的闹剧,因为天外的神,他们成了皮影戏的角色,木棍捅进关节,成了任人嘲弄的对象。 "怎么不同我说话?鹤山。"龙尾随着主人的心意缠紧腰身,"同我聊聊那些故事怎么样?" 穆鹤山未出声,也未抬起眼皮,像个木偶一样僵硬的躺在床榻上。 楚降的手指自蛟的鼻樑轻滑至领口胸前。 "或者——我要请那只贝壳,来说给我们听了。" 穆鹤山闭了闭眼。 "我从没想过,殿下也会干出这些卑劣的事情。" 那句话中是威胁,楚降没法对穆鹤山如何,却不代表娇月会在他手里讨好,穆鹤山生来天养,娇月也是他仅存的至亲,不同于千百年前的构陷,如今娇月手上染了血腥,如果被世间知晓。 那他最爱的妹妹也会消失。 "只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楚降吻上他的眉间,眼里带着笑。 "殿下想听什么。" 穆鹤山看着头顶上花纹繁杂的床幔,繁花似锦,珠玉点缀,分明是富贵逼人的样子,可他却觉得,像是从天而降的网,把他困的严严实实,就像很多年前。 农夫撒下的网将他从泥中捞出,随之而来的是践踏殴打,无论过去多少年,骨头断裂的疼痛让人记忆犹新。 "想听……所有,你的所有。" 可他哪有什么故事可说。 是说年少时被人类砍杀的泥巴蛇,还是说得到怜悯修炼成不伦不类的交,亦或是现在为三界鼻翼的鬼修。 穆鹤山想要的从来都很少,只是一丁点的爱,不论是亲人的爱,还是友人或是爱人,他只希望得到一点点,也确实得到过一点点。 可几百年对于精怪而言,太短了,短到他还没来得及创造什么,就变成被碾碎的尘沙,风拂过就什么都不留下了。 "我的所有……"楚降看见蛟咧开笑,眼角晶莹,"怕是要扫了殿下的兴了。" "我生前是个一无所有的妖怪,现在死了,也只是只一无所有的孤魂野鬼。" "殿下,还想听什么吗?" "……,真的,一无所有吗?" 可楚降记得分明,在他们相守的那个时间里,黑蛟告诉过他,在很多年前,在他修炼成蛟之前,就分明喜欢了自己很多年。 那些弯弯绕绕的爱意到哪里去了? 他一直记着的很多年的时间,到哪里去了? 如同被碾碎的泥沙,也一同随风而去了。 …… 娇月手里捧着那只草便的小玩意,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拂过,看着空荡荡的墙壁发愣。 "兄长……" 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一阵诵经的声音,在孤寂的荒山野岭尤其清楚,从山脚下,一路飘至山顶,娇月没觉得难受,只是小心的把东西放在台上,一身鹅黄像是抓不住的云,走出了孤寂的山。 山脚下的和尚坐在木制轮椅上,手里的念珠黑的能反射出月光,那张瘦削的脸上带着苍白。 "你心不诚,收不了我。" 娇月倚在树干上,看着眼前的人,看见那双残废的双腿,不自觉的垂下眼,伸手将那人手里的摩挲的念珠抓在手里。 手心被上面的佛光烧出一片血肉模煳。 "你看,你的经文,还不如一串木头。" "阿月。" 和尚看着她,那是属于人的眼,属于人的情,许多年前他为自己折断双腿,许多年后天天在山下诵着不诚的佛经。 "收手吧。" 许多年前那次春心萌动,娇月喜欢的住持和尚称无量,而眼前曾为自己求情的人,称念珠,也是现在天天劝她回头是岸的和尚。 念珠也和当年那个人一样,只差一线机缘,只不过无量选择牺牲她,念珠却选择就此磋磨。 "我会的,等我处理完最后一个。"娇月已不如多年前那样的小女孩模样,她伸手抚上念珠的脸,上挑的眼尾里却有着悲戚。 "等我处理好一切,就送你一场机缘。" 手被念珠握住。 "贫僧,不需要那场机缘。" 娇月笑开了。 "那我可就什么都还不起了。" 那一身鹅黄又慢慢悠悠的飘远,走进被朝阳找不到的深林里,走进那一场让人看不清一切都黑暗里。 房内的书本被风翻开,一连串硃砂划去的名字中,只余下一个人—— 【楚降】 娇月未得机缘,上不得九天,那她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让那些装模作样的东西从上面滚下来。 她隐隐觉得,那时候也能见到归来却又消失不见的兄长。 神仙只会在妖魔霍乱人间的时候出现不是吗,那些人构陷她的时候可能没想过,一只天资愚钝的蚌壳,真的能够操纵人间百川。 此去便是无边苦海无法回头了。 可她不在乎。 鹅黄衣裙的少女走到高山之上,从高处俯瞰下方的城镇,灯火重影,一片欢乐,挂在手腕上的双环随着娇月起舞而响动,城楼上的士兵看见了她,却也只当她是个不知所谓的无关人士。 第101页 可等他再回头,却听见一阵阵轰隆声,不远处像是有什么在狂奔而来,等到他看清一切想要唿唤警戒,卷带着泥土的磅礴将他吞噬。 突如其来的大水淹没了城镇,娇月听见哭喊大叫,却没有片刻动容,她看着湍急的河流狂奔,看着破败残垣。 有人看见了妖异的少女,大喊大叫。 越来越多的倖存者看见她,看见圆月之下的少女眼中带着戏嚯,看着他们濒死的神态,怨恨源源不绝的出现,通通被娇月吞入腹中。 她倒是要看看,那些道貌岸然的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才捨得拯救这些信奉他们的人类。 她已经赌上一切了。 可别让她等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 ……是哪个宝子给我灌那么多营养液的,我本来还想磨蹭今天,看到那个数字我突然清醒了() 垂死梦中惊坐起了属于是 第59章 、登仙 仙婢战战兢兢的将无价珍宝摆放在檯面上,终究还是抵不住心底里的好奇,忍不住的去打量四周,今日太宸宫的主人不在,华贵异常的宫殿忍不住让仙婢幻想着在这里的生活,却眼角瞥见一片黑沉沉的衣角,以为是不近人情的真神归来,颤抖着跪下,却许久没有声音。 她壮大胆子抬眼看去,只看见一个苍白到病态的青年站在身前,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身无生气的黑和一头披散的墨发,衬得他像是刚从坟头里爬出来一样。 联想到这里,她背后突然冒出一身冷汗,想到其他人窃窃谈论的秘闻。 他们说,太宸宫里养着一只鬼,一只男鬼。 一只被龙藏起来的鬼。 "你先离开吧。" 穆鹤山看着她浑身不断颤抖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让她离开,再抖下去,他都要害怕那个仙婢的魂被抖出来了。 楚降终归是天地唯一的龙,那些仙家寻欢作乐的大场合他可以不去,但众仙会他却一定要到场,那只龙离开前,还软骨头一样腻在穆鹤山身上,原本楚降想着,如果穆鹤山开口,他便留下。 但穆鹤山什么也没有说,太宸宫也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穆鹤山的无名排位被祭在这,他再跑也跑不远,燃烧着的上好白烛与线香,确实让身为鬼修的自己得到充实,但虚无缥缈的烟,半透明的身体,也证明着充实之下无止境的空洞。 【探查到主角受目前位置】 穆鹤山垂下眼皮,一小段时间后,抬眼看向雕花窗口露出的,枯黄的莲池,这个世界既然可以存留,那么主角二人必定活着,他一路走过那些枝叶,从翠绿盎然到枯黄暮色,不过一段长廊。 以前老神仙还在的时候,常喝醉了与他闲聊,老神仙看不上九天的奢靡,哪家大能建立了洞天,堆积着多少多少奇珍,都在他们从山脚酒铺子里买回的最便宜的几吊酒里。 楚降当年为红锦打造的莲池,千年暖玉为壁,四季之露为水,种下的莲,也是难得的奇珍,那尾鲤鱼当年能急快提升修为,也离不开这一池中的灵。 可现在在穆鹤山眼前的,只余下一滩死水,暖玉破碎,间隙里沾满污秽,池中的死水也只剩下一两滩,那些莲早就成了枯黄的骨,一眼看过去,只剩下无尽的泥泞。 "系统,你确定红锦在这里?" 按照穆鹤山作为人的常识,现在的莲池养什么死什么,别说是鲤鱼了,估计连活着的自己住进去也得完蛋。 【确定】 随着系统的声音,不远处的泥潭里突然发出了声音。 啪嗒—— 一条不似记忆里鲜活的红尾露了出来。 "……" 不愧是主角,生命力顽强的和自己这种开外挂的完全不一样,果然任何金手指都是浮云。 穆鹤山看着他拼命扑腾,纠结的看了一会泥泞污臭的池底,君子端方的蹲下挽起袖子伸手————伸手摺下一根枯黄但是还勉强有个形状的莲杆,而后抬手一挥。 凭藉着极好的力道把握,成功的把红锦从快干的泥地里抽进了不远处的小水坑里。 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穆鹤山的工作性质并不要求主角团对自己的喜爱,也并不害怕报復,尤其在现在这种被迫加班的情况。 可以说红锦如果扑上来弄死他,也算是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 可惜那条鱼只是吐了几个泡泡,甚至不准备变成人出来和自己聊一聊,穆鹤山站在池边,和水下的红锦两两相望。 转身走了。 按照他这个主角间的炮灰死而復生的讨论,设定为乐天团宠的红锦第一反应应该是硬刚,但是红锦没有,那就证明他现在连人形都变不成。 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鲤鱼居然没被走歪门邪道的人当成滋补吃了,也是很有运气,哪像穆鹤山,被捅死以后被啃的只剩下几块碎骨头。 不过也很正常。 他是个炮灰,和主角形成双标对不再正常不过了。 污水里的红锦看着穆鹤山离开的身影,摆了摆不再鲜亮的鱼尾,默默回到了黑暗里。 "你去了哪里?" 意料之外的就是楚降回来的早了许多,那一身绣着金线的黑袍穿在楚降身上,不像穆鹤山那样简朴阴郁,而带着一股桀骜。 穆鹤山抬手挥了挥指尖从回来路上顺走的花。 第102页 "赏花。" 楚降拿过他指尖花,带着他坐下,拿出玉簪髮带把那一头披散的发梳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话。 穆鹤山应着,指尖不经意的撇去衣角上沾上的尘土,至于楚降有没有发觉,那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反正这么多年都是一条路走到死,等哪边出了事再去救场也来得及。 "不想知道众仙会上,说的什么吗?" 楚降把头靠在穆鹤山颈侧,那双锐利的眼隔着水镜也显得刺人。 "说的……是我这只孤魂野鬼。" 穆鹤山自嘲的笑笑。 楚降勾着唇。 "他们不敢。" 听到这句话,穆鹤山的嘴角停留在一个讽刺的弧度。 楚降摆弄着他的手指,状似无意的说出: "说的是一只妖,一只能操控人间山河的妖。"伸出手抬起穆鹤山的下巴,"也是一只你知道的妖。" 穆鹤山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那些仙家都没想到,你我也没想到,那只连愚钝的蚌精,能做到如此程度。" "你们做了什么?" 楚降揉了揉穆鹤山被捏出印子的皮肤。 "那些老东西决意降妖卫道,你猜猜派的是谁?"那张俊美的脸逼近,唿吸吐在穆鹤山耳边,"派的是她的旧情郎。" 穆鹤山的手死死掐住楚降的脖颈,楚降也不拦,他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螳臂当车。 "让我离开。" 楚降手上用力将穆鹤山禁锢在怀里,不畏惧的向前吻上他的侧脸。 "我会让你离开,不过……是同我一起。" "同本君一同作为天界将领,前去讨伐。" 那双眼里带着戏嚯和满足。 "你只能同我在一起,无论生,无论死。"楚降笑的渗人,"这也是你我能保下她的唯一方法。" "成功与否,全看本君的心情。" 千百年前穆鹤山要跪地恳求。 千百年后他依旧要依仗着楚降的权势。 神人同型同性,最难琢磨的哪里只是人心。 "你真是,让人越发厌恶。" 作者有话要说: 《当把白月光搞死又復活以后又火葬场文学》 话说自从知道营养液是订阅文章获得以后,我感觉你们灌得不是营养液,那是金钱() 我有一种不完全被钱砸的感觉呢() 第60章 、登仙 原本,红锦只是一个平凡的学生,自卑内向不与人交流,也不叫这个名字,唯一的热爱就是浏览网页小说,他在某一天在社交软体上看见了一篇无疾而终的小说——《登仙》,那个作者即将删稿将一切推倒重来,而在删稿之前,那篇文章被他保存了下来,安静的藏在他的网盘里。 那篇故事里的蛟龙跳脱于人们都普遍认知,就像他自己,无法融入现在的人群,像是不被人理解的异类,但小说中的他们认识了彼此,像是找到相依偎的存在,这让他非常嫉妒。 他嫉妒着两个主角,连纸上的文字都比他这个活生生的人要幸福,在父母又一次争吵后,他平静的关上了房间门,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推开窗户,风卷着雨拍在他脸上,从二十三楼看下去,地上的东西都变得无限渺小。 这可能是他最接近小说中形容的世界的时刻,把手机握在掌心,慢慢爬上窗沿,内心扭曲的期盼着—— 让我也被接纳吧。 如果第三个异类出现,结局也会如此美好吗? 雨夜里传来一声巨响,房间里只有被雨打湿的窗台,被砸中的汽车发出吱呀声响,上面死气沉沉的躯体支离破碎,破碎的手机屏闪烁一二,归于黑暗。 然后再睁眼,扭曲的期盼成为了现实,他成为了红锦,成为了无限的可能,急切的需要被认可,急切的需要占有一切,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楚降。 嫉妒扭曲成占有,既然他遇见了楚降,那手里的剪刀就从这个地方落下,世界的规则也在说明自己,那只龙在剧情控制之下臣服,红锦短暂的握住了世间所有的一切,但再张开手,里面只剩下血淋淋的现实。 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明码交换,也没有什么永远,但红锦只在乎能不能掌握片刻,在世界崩坏显露出其中的真实的时候,他笑的癫狂,文字砌起的高楼之下是腐烂的生命。 他用那片刻的时间摧毁了楚降认为的永恆。 嫉妒先是成为占有,而后成为摧毁。 无论是那只蛟,还是眼前的龙,都因为他这个异类失去一切,生命和情爱都被他踩在脚下,一点点碾碎,唯一可惜的是,他没法看见楚降只余下森森白骨的样子。 "殿下的骨头,会和那只黑蛟一样吗?" 这个世界里的神仙大脑真是简单,从没想过自己一身鲜红会代表着恶,他们眼里只看得到鲜活生机,只能看到他们期盼的世界。 无可救药的一群废物。 在接近干涸的莲池里活着,看着污水之上的白天,也不知道是哪边更加脏污不堪,红锦慢慢等着,等着他死亡的来临,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直面过死亡,那么又有什么会害怕的呢?再怎么样也坏不过摔成一滩肉糜了。 那天红锦以为自己终于要结束了这没什么意义的第二次生命,却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长廊边,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穆鹤山,一时之间居然没认出来他,只觉得是个如烟云一样的青年,黑衣衬得那张脸苍白的接近透明,那双眼睛看着一池淤泥也觉得温柔。 第103页 然后他想起来了那双眼的主人。 在和穆鹤山相识的那短暂的时间,他看见过那双眼,捣药时的眼神也是如此,只有那双眼和一身阴郁气质不一样,看着就很温柔。 鬼使神差的拍了拍尾巴,看着穆鹤山走近。 青年折下枯黄的莲杆,使了力把自己拍进另一个水洼,红锦在水洼里看着穆鹤山离开,也注意到穆鹤山身体似真似幻的问题,半透明的指尖再看不到染上情感的绯红。 看上去就是个完完全全脱离原着设定的穆鹤山,红锦心底的扭曲因子又在作祟,穆鹤山像是跳脱于规则之外的因子,也像是要将自己拖入谷底的沉沦。 就像他第一次看见楚降一样。 想要占有,想要再一次毁掉他。 他永远都不会放下一切,永远都会嫉妒,只要毁掉他们的美好,那么就会成为自己的同类,成为异类真正的同类。 …… 娇月看着山下湍急的水流,摆弄着手里的物什,念珠推着轮椅上前停在她身边,伸出手去触碰她的指尖。 被娇月躲开。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小和尚。"她看着不断暴涨的水位,神色淡淡,"河水马上就要淹没一切了。" 念珠握了握手掌,只有一片虚空。 "我来接你回家。" "那不是我的家。"娇月把手里的小玩意给他看。 "你看,兄长回来了,我的兄长回来了。" "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娇月弯下身直视他。 "该回去的人,只有你,快回去吧。」 否则,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能感觉到,许多年前的伪善气息在逼近,从高高的九天之上降下,带来狂风暴雨,那一场磅礴大雨之下,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有。 念珠没有动作,坐在轮椅上静默无声,手中的佛珠被规矩的放置在膝盖上,伸手牵住娇月,看着山下急流,闭了闭眼,握紧了手。 "我陪着你。" 许多年前,他和住持师兄下山游歷,那一夜灯火通明,念珠从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妖,少女在浅滩中显出真身,他只觉得和月色一般漂亮。 一次怯懦换来的便是无尽错过,最后执念让脱离肉身的魂存留在世间千百年,念珠总觉得,如果自己也离开了,那么娇月就真的孤身一人了。 对她不起,总归是要赔给人家的。 …… "……我想离开。" "楚降,你看着我。" 真龙换上一身战甲,墨发高束,那双桀骜的眉眼没有看向被捆仙锁锁起的蛟,只是从仙婢端起的盘上拿起那件绣着龙纹的长袍,走到穆鹤山面前为他套上,手骨上还有着被穆鹤山用刀划伤的痕迹。 那绸缎上的龙纹,就像是他手上的锁链,像是多少天前层层迭迭的床幔,上面织绣的花纹,像是楚降桀骜的眉眼,像是不由分说的控制,压的人喘不过气。 他尸骨破碎,如今连自由也被剥夺,他唯一的亲人将被刀剑讨伐。 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坠落于深谷之间,巨大而漆黑的裂口会吞噬一切骨肉,什么也不剩下。 最后留下的,只是天地怜悯投下的无名石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做了个重大决定,决定简单的写完这篇以后去新坑,之前开的无限流和abo我删了,删的原因是……我不会写he() 于是准备这篇写到20+w的时候完结,然后去写另一本bg,那本设定某种意义上是阴间的,因为女主是丧尸。 这样我就可以愉快写be了。 迟来的情人节快乐。 第61章 、哨向世界番外 他曾经有过一个很爱自己的嚮导,曾经有过很美好的年少,即使时过境迁,他也依旧记得很多年前的曾经,时间为过去笼罩上淡黄色的纱。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派德西那头金灿灿的发,配着男孩肆意大笑的表情,就像是一只小狮子,也像是盛放的太阳花,那时候的顾法是个孤傲的怪脾气孩子,和人见人爱的嚮导不一样,那时候的他,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哨兵。 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派德西就像是认定了自己一样,常围在自己身边打转,热情和开朗会感染每一个人,也包括顾法,哨兵走出自己的逻辑怪圈,嚮导带着他走向五彩缤纷的世界,那时候交握的稚嫩双手,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俗世的洪流冲散,懦弱自大的哨兵松开了手,嚮导就在下一秒被巨浪吞噬。 他再也找不到。 或许是成年后的等级检测,社会灌输着等级观念,十八岁的顾深被评定为少有的a级哨兵,而十八岁的派德西只是普通的b级嚮导,大众觉得他们不相配,被捧上云端的哨兵被虚荣沖昏头脑,躺在无实感的云朵上。 他想,他们确实不相配。 嚮导会偷拍自己的小习惯,顾深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很久之前哨兵会悄悄调整姿势,像是开屏的孔雀,但现在的自己只觉得那是扰人的飞虫。 连带着精神体黑豹也一样,那缤纷鬼魅的蛱蝶像是烦躁的苍蝇,明明是讨好,却永远只得到黑豹攻击的回应,拖着受伤的翅膀离开。 那时候的顾深,听着周边人评价嚮导的高攀,嘴角勾起,内心的虚荣像是不断胀大的气球,不自量力的往里冲倒不需要的言语。 第104页 在成年之后,他再没有和嚮导的一张合照,派德西的十八岁以后的人生,他再也参与不进去,唯一能让很多年后的哨兵怀念的,只有第三军团泛黄的遗留档,连带着嚮导曾经很宝贝的偷拍的哨兵照片。 年轻的哨兵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心一意想着站到高处,在第一军团拼搏,军功已经越过了一切在他心底里的位置,父母因为旧情定下的婚约,顾法只觉得烦躁,那枚祖传的婚戒没有改成嚮导的尺寸,被他草率的像是完成作业一样的交给嚮导,龌龊的带着讽刺。 后来那枚戒指怎么也没法在嚮导指间套紧,就像他只能看着嚮导一点点走向死亡一样。 在进入军队的第一年,顾深结识了另一个和他"同病相怜"的哨兵,算得上是顾家的旧友,被家里安排了婚事,心里却一直想着另一个人。 "那种低等级的嚮导,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与其费劲的扯掉,还不如摆在家里当成一件家具,让他自己离开。" 当时那个哨兵眉目桀骜,军装也穿的懒散肆意,可笑的是那种洒脱和自由,竟然和当年的顾法一模一样,那个哨兵家里的嚮导是个很温柔的人,但在自己哨兵眼里,也只剩下温柔。 二十岁的顾深採取了那种可笑的做法,他开始刻意的忽略和漠视派德西,那些带有尖刺的谣言的流传,也有原因是因为哨兵的默许。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看不见嚮导在周围打转的身影,那时候的顾深只是皱了皱眉,不去在乎。 随之而来的是第三军团的坍塌,派德西在骯脏的牢狱里祈求他的帮助,但顾深那时候只是垂下眼,转身离开,被定为叛国的军人,没有被怜悯的必要。 那时候的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为第三军团翻案,即使是他的直系长官楚子昂,他们这些哨兵站在高处,看着一切发生,随之而来的□□也仿佛恰到好处,几乎处理掉了所有第三军团的人。 唯一算是活着的,只剩下穆鹤山和派德西。 但那时候的他们没有想过及时救援。 穆鹤山被放进时空监牢永远保持在那一瞬间,而派德西则被顾深短暂的带回了顾家。 那时候的哨兵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短暂的带回了嚮导,为他打理干净,换上洁白的上衣,然后把他送进了那座白塔,派德西那时候看见白塔的标志,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勉强的咧开,看着顾深。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顾深看着嚮导被带进那座白塔,像是被控制的木偶一样神色淡淡,开车离开。 当年偶遇的那个桀骜的哨兵据说已经转而从政,像是锐利的剑搅乱了古旧的政坛,顾法几年前就听说那个哨兵用了法子,把那个不喜欢的嚮导送进了白塔。 或许,他的做法和那个哨兵一样,是正确而对自己有利的。 可当顾深因工作原因去与那个哨兵商谈的时候,那个哨兵的状态像是垂死的勐兽,灰狼精神体在一旁躁动,花瓶里放着新鲜的蔷薇。 那时候他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脑海里的声音告诉自己,如果继续接触下去,他所认为的一切都会坍塌崩裂。 就像是这个世界迟来的警戒,可为时已晚。 "我弄丢了我的嚮导。"那个哨兵这样说。 "我没办法了……顾深,我没办法把他带出白塔,我看不见他了。" 从那个哨兵的防线崩溃开始,这个世界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瞬间倒向这个世界的中心,他,眼前的哨兵,还有楚子昂。 终于在糖衣之下看见混沌的真实。 就像天地突然掀起浪潮,眼前的黑雾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心底里的气球也终于碰撞倒尖锐的针尖,不到一秒的时间,那些可笑的一切清清白白的展现在他们眼前。 白塔在那一天死去了一名嚮导,顾深看见哨兵接到消息后狂奔离开,随后军部的警戒想起,第四军□□出队伍前去镇压,顾深只是收回视线,落在眼前花店展出的,带有露水的鲜花上。 他抬起的手指颤抖而小心点碰上粉色的花瓣,嘴角的笑意带着苦涩。 "包起来,装饰的漂亮点。" 手在口袋里握紧了被嚮导丢弃的戒指,银质指环像是要嵌进血肉里。 白塔的机器人面无表情的接过顾深递来的东西,哨兵用了几年时间爬上的位置,只能在白塔换来一点点特权,沉重的门关上,他不知道派德西收不收得到,也不知道嚮导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他身边的黑豹也开始不安的躁动。 白塔高处的那扇窗,顾深从那以后常隐在不显眼的角落看着,如果那天他的运气不错,如果那天天气不错,他可以看见苍白的嚮导出现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顾深突然明白那个哨兵为什么会变成锐利的剑。 因为他想要砍断古旧的白塔的大门。 他想要带走嚮导。 带走被自己丢掉的爱人。 那短暂的时间里,世界突然天翻地覆。 他卑劣的借着狂躁再一次靠近派德西,嚮导身上的痕迹让他痛苦悔恨,他把嚮导搂进怀里,在白塔狭小的房间里,在布料粗糙的木床上,把嚮导困在自己的身边。 墙角堆满信件和礼物,那枚特意定制的戒指像是垃圾一样被埋没。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他的嚮导应该在他们的家里,在柔软温暖的房间里,手上带着那枚古朴却华贵的戒指,和从前一样,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第105页 可什么都没有。 那只蛱蝶死去,他的嚮导的体温也像是在慢慢流逝,黑豹再找不到那只喜欢停留在鼻尖的蛱蝶,顾法也再找不到曾经那么喜欢自己的嚮导。 "你不要走好不好?再等我一会就好。" 受伤的嚮导在病床上,唿吸面罩上只有稀薄的雾气。 那头金髮失去了光泽,那双眼在最后一刻也没有再看向追逐了二十年的哨兵。 向窗间透出的阳光伸出干瘦的手掌,像是极力追逐着曾经的梦想,然后重重落下,和他的蝴蝶一样。 耳边仪器的尖锐声响像是猩红的裂口。 吞噬了他的嚮导,也吞噬了他自己。 顾家的长辈早已避世多年,对于子代的荒唐事,也不再包容,顾夫人将自己儿子关进了白噪音室,带走了嚮导的遗体。 据说是和嚮导的父母安葬在一处,可顾夫人并不允许顾深前去。 她曾经也有过被当做摆设的荒唐经歷,多年的积压在派德西的死亡后得到爆发,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强硬。 "你们这些高等级的哨兵,最好,下辈子别出现在我们这种普通嚮导面前。" 顾夫人转身离开,也没再理会身后手足无措的丈夫和儿子。 …… 三十五岁的顾深抬手去触碰第三军团旧照上穿着军装意气风发的派德西。 "真好看。" 他们之间纠缠了几十年,可他手里什么也没有剩下,这些年也有不识趣的嚮导凑上来。 "我已经结婚了。" 那枚没被改过尺寸的戒指勉强的戴在他的小指上,祖母绿的颜色,像是很多年前哨兵没来得及抓住的盛夏。 他没有当年那个桀骜的哨兵幸运吧。 至少那个哨兵还有和嚮导合照的结婚照。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一点点都没有。 …… 在尖刀划破喉咙的瞬间,血液喷涌而出。 失血带来的晕厥让他恍恍惚惚梦见了十八岁那年。 如果那时候他不是那么混蛋的哨兵。 是不是他其实离幸福很近。 应该是的。 那时候他们十八岁。 那时候他们青梅竹马。 那时候, 那只蝴蝶会停留在他指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派德西这小孩还是挺多人喜欢的,遂刀。 绝对不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写登仙后续() 我写正文很慢,但是番外真的灵感咔咔快 第62章 、登仙 「兄长,是不是只有妖才会喜欢妖?」 那年刚修炼成型的娇月伏在石桌上,桌面上人间的志怪野谈被风吹开几页,上面毛笔勾勒出的精怪不是长满长毛的大汉,就是蛇首牛身的四不像,娇月看过许多话本,有人与人之间的,也有人与仙之间的,可就是鲜有写妖的,即便是有,也左右逃不过坏到底的结局。 胆大的娇月揪了老神仙皱巴巴的脸和白而长的鬍鬚,又看了看穆鹤山那张俊朗面容和乌黑长髮,也打量着自己少女娇俏的外貌,颇为不解。 「神仙也有这般年老色衰的,妖也有我与兄长这般花容月貌的。」少女鼓着腮帮子不解,「怎能因为他们没见过就说我和那长毛怪一样难看。」 穆鹤山知道娇月为了这漂亮的皮囊曾常呆在人间的河里看着过路的女娘,她学着最漂亮的眼,最漂亮的眉化形成人,成了如今娇俏的小女娘,这个年纪也正是小妖怪爱美的年纪,穆鹤山笑了笑,抬手摺下来一支花开正好的桃枝,手指摆弄几下,就成了雅意的木钗,踱步到娇月身后,把花枝别在她髮髻间。 「这也怪不得他们,我家小妹一身白裙,长得又漂亮,是谁也不会绝对是妖的好看。」 那段时间,是娇月最快活的日子,老神仙有时候打了一葫芦好酒,她就顺走抱在怀里,看着满天月色、林间繁花,喝的烂醉有兄长抱她回家,惹了事有老神仙护短,但也或许是那些时候把她保护的太好,才让她对那些不惧怕妖的凡人有了好奇心。 娇月在铜镜前,把长发一点点盘起,桌上金银首饰浮华乱眼,是多少年前她看不上的繁乱,她已经许久未曾穿过如同神仙专属的月白,孔雀金线织成数不清的纹绣,月色下是一片诡谲的靓丽,她本就是妖,妖该如何才是妖? 她不知道。 可她现在知道了,为什么那些野谈上都是阴森画卷。 「好看吗?和尚。」 念珠未作声,她也不在意,只是又涂一层口脂,唇间猩红。 「等一切都结束,我就来还你的情。」 念珠被置放在穆鹤山牌位面前,魂体最怕的便是遇上无名牌位,那股子莫名的归属会在一段时间内束缚他们的行动,虽然说不上很长的时间,但已经足够那些虚伪的神仙来处罚她这个祸害人间的妖女了。 「我想,等我回来的话,一定没有现在这样好看了。」她蹲下身伏在木质轮椅边上,说不清眼中的情绪,眼里含着泪,像是向哭,却唇角带着笑。 「要是还有下辈子的话,你早点把我捡回去,哪怕是烧汤吃了也好。」 「也别再让我落进那个混蛋手里了。」 虽然早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当回那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如烟云般的长髮只最后拂过被摩挲光亮的扶手,风吹开木门,林声作响,渗人阴森,天际浩浩荡荡的一片滚云袭来,娇月在下仰望看着如同千军万马般的捲云袭来,精緻勾勒的美艷盖不住一脸阴郁。 第106页 指节忍不住的颤抖,忍不住的需要呕吐,就像多少年前的重现,那些人在远方高台之上,把她所珍爱的一切都踩在脚底下,像是什么入不得俗世的垃圾,娇月偏头躲过林间飞来的利箭,涂着蔻丹的手抓住抽来的长鞭。 「你们这些刍狗,主子还没到就舔着脸来抢功劳。」 凡人就是凡人,修炼的道法再强也抵不过她这种邪魔歪道,只一用力,袭击她的女子就被抛在一边,那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真漂亮,漂亮的像是伪劣的月亮,娇月就反握着长鞭,勐地挥过去,骨头断裂的声音总是那般悦耳。 「哈巴狗就得有哈巴狗的样子。」 涂着蔻丹的纤指的拂过簪于耳边的花枝,浓墨凤梢眼不在意的瞥向侧方,脚下用力踩着那滩会发声的烂肉,她像是顽劣的怪。 「还不出来?不想要我这份活生生的功德簿吗?」 ...... 「荒唐!荒唐!」 一众仙家看见被束缚于高台的鬼修的时候,都是一副荒天下之大稽的样子,要不是楚降一直在边上,怕是各路法宝都要往穆鹤山身上招唿,他一身鬼气阴森,琵琶骨上被铁链穿过,看着都疼,但他却实在没什么感觉,本就是泥土暂时做成的载体,能真实到什么地方去。 他也没妄图那头龙能真的通人性,暗地里尝试着将这具不那么合身的躯体破开,但却在瞥见一道佛光缠身的人影时止住了动作,那身佛光再影响鬼修也比不上那一身袈裟刺眼,看着无量端着一副清居雅正的样子,穆鹤山觉得早在第一次见面就该咬断他的脖子。 「许久未见了,穆兄。」 这傢伙冠冕堂皇的样子比楚降还让人糟心。 穆鹤山唇角枸杞,开口就是让众仙失了脸面的话。 「我倒是不知道,连猪狗不如的东西都能登临高位。」黑蛟眼神轻蔑的扫过周边那群变了脸色的神仙,笑得更高兴了,「哦,我说错话了,怎能污衊凡俗生灵呢。」 「你这畜生口出狂言,不尊仙神。」 「我尊哪门子的仙神?灾病肆虐的时候你们高枕无忧!天灾之下你们又在哪里!」穆鹤山不怕事大的狂笑,睁大的眼看着那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尊你们这种神仙?还不如去信一只没开灵智的走兽。」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左右这些人不可能留着他的命,自己这糟糕样也过不了几次手,还不如把那张装的济世救民慈悲心肠的皮囊扯烂撕碎,在楚降上前之前,出乎意料的,无量伸手拦下了想要发作的散仙。 那张慈悲面容之下又藏着什么骯脏事呢? 「穆兄,切勿急躁。」 那双薄唇无声张合,穆鹤山看的分明,他勐地冲上前,却被琵琶骨处的铁链扯回高台,而后就被楚降牢牢抱在怀里,看着毫无波动的真龙,穆鹤山不可置信的冷笑,伸手掐住楚降的脖子,浑身灰黑鬼气控制不住的溢出。 「你们串通好的是不是?!」 利爪在楚降脖子上挠出几道血痕,却不会让高高在上的真龙损伤半分。 「为什么?这天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追着我小妹不放?!」 没有人敢上前阻拦,无量在后侧笑得像是面热心凉的石像,他拨弄几下手中念珠,就像是在说天气美好一般满不在乎的语气。 「一物换一物,合乎情理。」 「你们这些狗东西!」 穆鹤山看的分明,无量未出声的那句话。 『我会把娇月变得如同你一样。』 他什么样? 被锁在一小方天地里,像是被人取乐的玩宠。 更像是一滩连自己都厌弃的烂泥。 他这辈子不人不鬼,可憎可悲。 可他唯一的妹妹绝不能落到这样的结局。 铁索硬生生扯断黑蛟的手臂,他不觉疼痛,却只能看见周边一片血肉模煳,微薄的鬼气慢慢凝聚成一整片黑云,像是多少年前庞大的蛟飞入云端,翱翔天际。 「兄长...?」 娇月看见那一片异样的天,扯断最后一个修士的头颅,顶着半身鲜血向那片不详的天际着魔般的飞奔而去。 旁人眼中的不幸,却是她此生最大的幸事。 ————接下来是新坑gg,只看正文的宝子可以切出去了0v0 《哨兵他有些奇怪(重生)》 派德西是星际时代平平无奇的b级嚮导,在结束军校生涯后毅然决然的投身于专门接收嚮导的第三军团,除了对于军团的热爱外,他或许只会追在一个人身后泡,那个人是他的青梅竹马,也是第一军团向上攀升的a级哨兵,同样的年纪,顾深已经位列中校,而他仍然只是普通的军官,每天追在哨兵身后,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戳着他的嵴梁骨,一点点磨碎他自尊的不只是冷嘲热讽,还有来自青梅竹马兼未婚夫的冷暴力。 嚮导追逐了快要二十年的恋情,像是一辈子都没有回应,他只敢在军团伙伴面前拿着顾深的照片向家人一般的他们介绍,但哨兵始终不愿意和他一同出现在任何一个画面里。 派德西原本觉得这辈子不过就是这样过了,无疾而终的感情和青涩而已,但某一天的雨夜有人敲响了宿舍的门,睡眼朦胧的嚮导推开门,被浑身湿透的哨兵抱进怀里。 自那以后的每一天,哨兵像是畏惧他的离开,就像他们之前的情况换了个调。 第107页 顾深曾是个虚伪懦弱的哨兵,将爱人送进不见底的白塔,那只色彩绚烂的蛱蝶再没围着自己打转,因为可笑的自负葬送了所有可能。 第一次的死亡带来第二次的机会,爱人那头金髮在光下绚烂,那双眼眸依旧温柔,像是许久不见的阳光,再一次怜悯了在墙角腐烂的尸骨。 不能再失去他。 顾深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想法,他想要,把嚮导圈禁在领地。 (《当炮灰死遁后》第一世界副线cp重生续写) 受视角的攻重生。 派德西x顾深 蛱蝶x黑豹 作者有话要说: 丧尸bg在存稿,派德西这个衍生主要是因为我自己本人很想看受视角的攻重生,问就是没有粮吃所以写出来自己happy。 以及如果以后我隔了一周没有更新各位宝子可以大胆催,我最近因为要去实习所以时间观念格外差,属于如果不看见催更我会以为自己更过的那种状态() 第63章 、登仙 红轿摇啊摇,盖头晃啊晃。 媒婆笑眉梢,女娘面色羞。 公婆春风笑,父兄泪婆娑。 环佩叮噹响,金钗步步摇。 娇月以前看见人间嫁娶的热闹模样,一身火红的新嫁娘披着盖头,坐着小轿子抬进别家门户,娘家人哭作一团,她觉得没趣,却忍不住好奇的看。 "阿兄,我出嫁那天,你也会哭吗?" 那时候穆鹤山手里抱着小姑娘一路上吵闹着要吃的甜果子,一只手拆开油纸包,把甜蜜饯子递给娇月,眉间神色淡淡,却字字句句发自真心。 "要是真到了那天,怕是没人能从我这把你娶走。" 甜果子在唇齿间甜腻一片,娇月笑颜如花。 "那要是我很喜欢怎么办?" 穆鹤山瞥她一眼,神色坦然。 "就是因为你喜欢,我家唯一的小妹,当然要多思量更多。" 那时候大片大片的杏花开满山头,穆鹤山手里的蜜饯上也搭着几片粉嫩花瓣,娇月坏心思的餵到穆鹤山嘴边,她的兄长无奈的咬住。 她的兄长说没人能把她轻易娶走,说会在她大婚那天铺满山红绸,会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嫁,做最漂亮的新嫁娘。 可她那年多任性啊,不识人性的小妖怪莽莽撞撞,因为几句话就私奔离开了她的父兄,连一字一句都未留下,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想着那些弯弯绕绕的情爱,没去想过她的父兄会有多担心。 年轻时的莽撞,代价她至今都承受不起。 那天等她再睁开眼,只看见老神仙坐化的枯骨 ,常装满美酒的葫芦被风吹的开裂,她无助的长合着外壳,但老神仙再不回瞪着眼捋着鬍鬚教训她。 借着山间流水向外,入眼一片殷红,漫山遍野,乍一眼看去,像是铺满整山的红绸,却有盖不住的血腥味。 她兄长的鲜血成了出嫁铺起的红绸,累累白骨成了她一步步离开神山的阶梯,黑蛟残存的骨骼圈起一片水洼,她就呆在那里,孤零零的小蚌壳。 依旧躺在兄长的怀抱里,像是当年刚化形的小姑娘。 她犯下的错,却是父兄承担,一夕之间,爱人背叛,父兄惨死,她变回了任人鱼肉的蚌,仇敌却高座九霄之上。 穆鹤山的尸骨后来只剩下零星,那些人族修士像是要榨干黑蛟最后的价值,没人注意在干涸地面上的蚌,那些人踩碎她的壳,她像是烂肉一滩生死不明。 后来有个奇怪的东西来到身边,黑漆漆的一片,声音听不出男女,施捨出零星力量,让她得意暂时成人形。 那时候的娇月毫无遮蔽的爬伏在地,骨骼不正常的折断,只剩下喘息的力气,可当那奇怪的东西问她,要不要做一笔交易的时候,几乎成为软烂一片的身体拼命撑起。 "你要想好,如果答应,无论转世多少次,只剩下苦海一片,人人喊打,过街老鼠,无妄之灾,那些你能想到的一切,都会在你身上一一应验。" 被折断的手骨坚定的搭上,娇月笑出泪来。 "我答应,无论什么,哪怕世世不得好死、曝尸荒野,我都答应,哪怕你拿走轮迴的机会。" 扭曲的手死死抓住唯一的希望。 "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穆鹤山和老神仙常教导她一心向善,可人善被人欺,那些大道理在强权面前是一场荒唐事。 她成了吃人心,修炼歪门邪道的真正的妖,艷丽的眉眼,鬼魅的衣裙,她越发像野谈里面目可憎的精怪。 而她吃下的第一个人心,就是念珠。 原本娇月并不准备再有牵连,可念珠慢慢推着木轮椅来,一身灰色僧袍一点也不衬他的面色,从不杀生的和尚拿着匕首一点点生挖出自己的心脏。 "阿月……别怕,我陪着你。" 后来念珠就成了一直跟着她的鬼魂,却看着比她还有生气的多,娇月忍不住想,当年真是瞎了眼,随便一个人都比那个该死的住持有良心。 所以下辈子啊……别让我遇见那个混蛋了。 …… 半身猩红的女妖气势汹汹的袭来,太久未活动筋骨的神仙被打的错手不及,娇月一身墨绿深袍,在一片月白里显眼的很。 那奇怪的东西,交换给她的东西,便是战,战至遍体鳞伤,战至垂死挣扎,她越战越勇,越战越狂,几乎自杀的方法让她在短短百年里屠杀大半仇敌九族。 第108页 那些神仙戒备的看着她,手上捏着法诀,将娇月包围住。 唇色殷红的妖墨发散乱,那双眼带着诡秘打量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仇敌,指尖缠着黑髮打弯。 "怎么?几百年不见,都成了四肢不全的废物了?" 注意到后方穆鹤山的气息。 "那最好给我滚回你们的狗窝去。" …… 那副暂时的躯体被穆鹤山几乎扯烂,鬼修无形,像是一团黑烟,他没法伤到无量,也无法被楚降轻易抓住。 穆鹤山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无量腰间挂着的玉佩,那上面喜鹊闹春的图样他眼熟的很,沾有娇月气息的东西,哪怕毁去也不能留在这人手里。 做人时就是稀巴烂的泥,成了仙最多也不过是泥塑的像,连他这只鬼都不知道里面煳着怎样的丑恶。 "鹤山,回来。" 楚降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听的穆鹤山耳膜起了茧子。 "你杀了他,我就回来怎么样?" 他是无形的烟,话语像是自远方传来,幽怨不已。 "为仙,不得胡乱杀生。"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句话,像不像是狗屁一通。" 穆鹤山只觉得讽刺至极。 "他千百年前冤枉我家小妹,害我师尊以命相抵,连带着我也被你斩杀枪下,尸骨无存!" 黑雾勐的胀大。 "神仙的命是命,妖就不是了吗?" 黑雾于高台之上重新凝成黑髮黑袍的青年,风吹的髮丝衣袍翩飞,那双眼中的愤恨看的人心慌,穆鹤山背在身后的手中紧紧捏着那块玉佩。 "楚降,你这头龙,也让人噁心的要命。" 无量发现玉佩被窃,勐的抬掌向穆鹤山拍去,在玉佩化为粉尘的瞬间,穆鹤山闭眼直面那道佛光,却只听见血肉断裂横飞的声音。 原本准备接机死亡的穆鹤山睁大了眼。 娇月在冲来的瞬间未曾犹豫,硬生生用自己左臂化成利爪扭碎无量的手臂,连带着她自己的手臂也整条断裂成肉泥,血流不止。 满身伤痕的妖抬起仅剩的一只手臂烂在穆鹤山面前,疼痛让她小声的吸着冷气,却站的笔直。 "妖女!受死吧!" 四周袭来数不尽的神仙法器,娇月未曾退缩一步,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被黑雾笼罩,那些神兵利刃被搅碎成废铁。 穆鹤山选择动用系统的能力,用这个角色濒临死亡的生命换来短暂的强盛,原本不必如此麻烦,可他现在首先是这个世界的穆鹤山,既然他是。 那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他都要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妹妹。 即使他们最终还是会分离。 "疼不疼?" 原本一直未吭一声的娇月,最终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小声的哭出来。 "疼……好疼,兄长……" 穆鹤山把娇月抱在怀里,一步步借着黑雾的掩护离开,青年背嵴挺直,玉树兰芝,楚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可那双眼里的憎恨厌恶刺的他生疼。 "滚开。" 穆鹤山的生命慢慢衰竭,他没法阻拦这些人太久,可他必须要把娇月带走。 回家也好,去别的地方也好,只要娇月能安全的地方,都是好地方。 "没事了。" 穆鹤山像很多年前一样哄着她。 "兄长在这,没事了。" 只是会觉得可惜,他无论重来多少次。 都没法看见娇月最漂亮的样子。 他只希望自家的小妹,在下一次分别时,别一直掉眼睛,哭花那张漂亮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大家搭配bgm《外婆桥》食用 放心很快就嗝了() 第64章 、登仙 无论遇见多少人,她也只有一个兄长,也只有穆鹤山会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夸她漂亮,从来只把她当做没长大的小女孩,哪怕她变坏变丑,也依旧会站在她身前。 "我好想你……也好想那老头……" 空荡荡的宽袖被血浸湿垂下,特意挽起的长髮也胡乱铺在脸上,娇月像是终于找到长辈的小孩,多少年的委屈一股脑的倒出来。 "你们当时就应该别管我……" 穆鹤山一路上没做声,只是带着她离开,没去管身后亦步亦趋的气息,他们被世俗所弃,在山林中成长,狐死首丘,他们虽然没那般神话的身份,但也算是精怪。 没人爱的精怪能去哪呢? 只能回归到怜悯众生的山中。 他听着怀里妹妹说着这些年的事情,娇月滚烫的眼泪也落进他袖中,他知道,这次并不是多少年前的冤罪,而是刻意而兇勐的报復。 那些死于水患的人,比起那年强加在他们身上莫须有的人命,只多不少,多少年前,他们用了多少代价换来的生机,终究会被仇恨压垮,凡尘总说爱是一切的起因。 可其实恨才是,他是如此,娇月也是如此,他们陷入爱意的时候像是昏昏沉沉随波逐流的水草,永远顺从隐忍,被斩断的时候也学不会喊疼,运气好些或许会被当做畜牲的口粮,运气差些就烂到尘土里直至消失。 直到他们恨起来,才像是把所有的一切对上号,伪善者披上面具,无论在哪个时间段,被噁心到死亡的始终只有他们。 那些人生来光鲜亮丽,高高在上,把台阶之下的他们当成竹篓里挣扎的蛐蛐,看着他们声嘶力竭,看着他们垂死挣扎,最后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吊着一口气,变成永远被观赏的,丑陋的装饰品。 第109页 "阿月。" 被透支的躯体跪倒在迈入山林的最后一步前,穆鹤山的声音也像是变得虚无缥缈,但抱着娇月的手却依旧稳当,他开始慢慢像真正的鬼魂一样,变得无法被触碰。 在丧失触感的那一瞬间,穆鹤山把怀里的妹妹稳稳噹噹的放在绿茵之上,毫无生气的黑盖住生机勃勃的一切,被血沾湿黏腻的长髮也好,慢慢消散的黑蛟也好。 一切都静悄悄的。 娇月伸手去碰兄长几乎快要消散的眉眼。 "我做不到,兄长。" 慢慢变成灰烬的蛟只是温柔的看着她,穆鹤山依旧是那个把妹妹捧在掌心里的哥哥。 "是吗……那,就顺从心吧。" 黑蛟在意识朦胧间,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村民拿着铁耙钉穿了他的身体,随意把他这条泥巴蛇丢进臭水沟里。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钉在罪人柱上一辈子。 而这次,也不会有人把他捡回去。 娇月侧躺在葱郁绿茵之上,慢慢收紧手掌,目光呆滞着看着那片荒芜黄土,格外扎眼的袈裟又闯进眼中。 无量依旧端的高高在上,看着她这只妖血流成河,看着她面如死灰,看她眼神混沌,他注视着娇月的死亡,却又忍受不住她看向别处的眼神。 那只拨弄念珠的手掰过带有余温的尸体,满意的看着那双空洞的眼面相自己,无量慢慢低下头,像是耳鬓厮磨。 "阿月,你是我池中最漂亮的珍珠。" 他带走蚌精残缺的尸体,瞥向站在暗处的楚降。 "他自寻死路,但我帮过你,所以这次,轮到你了。" 搂紧怀里娇月的尸体。 "我得把她关起来。" 楚降习得招魂之术,而他则可以肉白骨,只要合力,他们可以把任何人都留在身边,不管是人或妖,他们都可以做到。 而无量也不在意那么多,他从始至终只是需要娇月留在身边,哪怕是不能言语的傀儡木偶。 楚降看向那片与绿茵割裂的黄土,又看向了无生气的少女,握紧了拳,垂下眼。 …… 九天之上最德高望重的佛修养了一只妖,一只极漂亮的女妖,华服珠宝络绎不绝的被送到她面前,佛修修长的手指为她挽发。 "阿月真漂亮。" 无量就像是在打量昂贵的商品,镜中的少女满头珠翠琳琅,他手指将口脂为娇月抹上,那张娇俏的脸上增添妩媚几分。 可无论他如何摆弄,少女始终一动不动。 就像是被精心装扮的木偶娃娃。 "真渗人……" 仙婢小声议论,窗边眼神空洞的少女顶着满头珠翠看向衰败的花蕊,还有与枯萎截然不同的鲜红衣角,还有衣摆之下未拜託原型的鱼尾。 红锦维持着那副半妖的模样,慢慢从青石板上爬向窗前,硕大的鱼尾支撑起骨瘦如柴的上半身,枯枝一般都手抬起娇月的下巴。 "兄妹两个,都是难得的美人啊……" 他嗤笑着拨动垂在少女发间的珍珠流苏,嘲讽的看着那些华贵的珠翠,勐的伸手扯乱那些东西,阴沉的眼看着神色空洞的少女。 "木偶娃娃,可没什么好玩的。" 红锦剜下胸口鲜红血肉塞进娇月口中,他多少也差一线成龙,半步登仙,他的血肉大补,却也大毒。 兄妹两个,要变得鲜活些才有趣,红锦打量着娇月,舌尖摩擦着尖牙。 他要做将贝整个吞下的鱼。 隐进黑沉沉的暗处,听着仙婢的尖叫声和满殿仓皇脚步,红锦笑的越发癫狂,他看见了,头髮散乱的木偶吞下那块咸腥的血肉,散乱髮丝下是和他如出一辙的疯狂。 "阿月,我来晚了。" 高高在上的僧将绫罗绸缎披上少女肩头,绸缎之下是不着寸缕的身体,娇月像是被人摆弄的玉雕,可她眼神转动,柔软的手握住无量的腕。 "和尚,你爱上我了。" 在咬断男人的喉咙的时候,娇月喃喃出声,黏腻的血煳了半身,但她的尖牙依旧一点点啃食,喉管、眼睛、心脏,都被嚼碎在少女口中。 她早就不爱这个人了,很早就清醒了。 但丧亲之恨,势必要把他拆骨嚼碎吞入腹中,那条该死的鲤鱼不知道为什么帮了她一把,她也并不想深究,巨大的蚌壳把满床破碎血肉吞噬,就像泥沙被打磨成珍珠,那些白骨一点点被碾碎。 等到血腥味瀰漫,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乌髮披散的妖手中捧着一颗硕大的血红珍珠,月白绸缎被染红至乌黑。 "妖女!" 被涂上蔻丹的手指抵上红唇,娇月笑着。 "兄长说,让人做一个美梦,不算杀人。" 她娇笑将珍珠捧到那些人眼前。 "你看,他在笑啊。" 珍珠中虚幻着漂浮着缩小的头颅,那张平淡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血丝伴着水波将珍珠衬的鲜红。 娇月将珍珠砸碎在地,张开手,赤着脚一步步迈向天光之处,那些光碟机赶着不愿离开的鬼魂,最终倒地不起的只剩下干瘦的尸体。 "这一切真有意思。" 红锦看着一直隐在暗处的楚降,他胸口的伤口依旧血流不止。 "我知道你会杀了我,但这真是件好事。" 他吸收着瀰漫消散的鬼气,迈着步子到楚降身边,自习打量那张被天地偏爱的脸。 第110页 "啧,早知道那只蛟那么漂亮,我就应该选择他。" "诶,真龙大人,你觉得下辈子,你比得过我吗?" 他放肆的狂笑。 —— "他们都说我命不好。" 烫着大波浪,画着艷丽的妆容却掩不住疲惫是少女这样在算命摊子上说。 她抽完一支香菸,看着暗下去的城市,嗤笑一声。 "也不知道今晚会在哪个人的床上过夜……" "别怕。" 少女的眼突然睁大,耳边不知道从哪传来的男声,那声音让她自灵魂颤抖,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的站起,算命先生茫然的看着她。 "哈……可能是太累了,听错了。" 她摇了摇头,准备离开,但突然有一整串槐花落下,树叶轻声作响。 "别怕。" 她又听见了,奇怪,她怎么觉得眼眶发酸,慢慢偏头看向这座城市中屹立千年的古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满了花。 【阿月,别怕。】 好像有人,也这么叫过她。 "诶!小姐,你有东西落下了。" 算命先生着急忙慌的跑来,手上拿着木盒子。 "这是随着签文一起的,您拿着。" 也不等她做声,又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涂着指甲油的手打开盒子,她像是承受不住的大口唿吸,蓄满的泪水弄花了漂亮的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明明在第一次接客的时候就不会了。 但为什么呢? 盒子里陈年的蛇骨手串,总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我家阿月,一定会平安顺遂。』 谁给她批下这般好的签文?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 就像她有个很疼爱自己的哥哥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实习活着回来了,太痛苦了。 树是念珠(没想到吧) 第65章 、虚拟爱人(虫族) 【你没有遵守规则】 "在死局里说什么规则。" 穆鹤山手里燃着香菸,无所谓的态度让系统发出尖锐的声响。 "你也知道的,那个世界根本没有活路。"他吐出一口烟,勾着唇角。 "那我又管什么规则,顺从本心就好了。" 《登仙》最后的结局里,没有人活下来,就像是突然袭来的死亡浪潮,这个世界也随之粉碎不復存在。 【将会扣除积分】 "扣呗,反正我也没想着离开,而且——"穆鹤山指尖摁灭火星,"你们也根本不会让我离开。" 所有人都在系统里,他们只不过一直在欺骗自己而已。 —— 在雌雄比例差距巨大的虫族世界,穆鹤山曾经有过一段让所有人艷羡的婚姻,他作为平均寿命最短的军雌,遇见了只爱他的雄虫。 你知道,那段时间简直就像在云间漫步,美好的不象话。 他的伴侣身上没有传统雄虫那让人厌恶的自负和不可一世,他也不需要遵守那些折辱的守则,在婚姻登记那天,雄虫递给他雌君的申请书。 "我发誓,不会有别的虫插足我们之间。" 那时候雄虫眼里温柔的像是要将他溺毙,第一次陷入爱情的雌虫以为自己是亿万分之一的幸运。 楚晏会来军部接他回家,会一起准备晚餐,他们会有甜蜜的晚安吻,雄虫会留下饱含占有欲的痕迹,在多少次的温存后,他们会期盼新生命的出现。 那真是甜蜜的让人上瘾的毒药。 在毒性发作时才会留下不可遗忘的后遗症,每天都疼痛到无法入睡。 他的爱人是世界的主角,也是与社会截然不同的原因,来自于古地球的灵魂,楚晏的社会塑造了他完美的爱人。 但貌似只给予了穆鹤山短暂的租赁期限。 当亚雌出现的瞬间,他美好的婚姻就开始出现破碎的裂痕。 如果只是普通的亚雌,或许并不会影响到他们,但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幸运落在他身上呢? 楚晏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穆鹤山获得的爱意完全来自于信息与时间的差错,当雄虫发现同类的瞬间,他就会被毫不犹豫的放弃,那名亚雌与他的爱人一样特别,像是耀眼的太阳,越发将穆鹤山衬托的暗淡无光。 "抱歉,但我想要回去。" 穆鹤山挽留过,乞求爱人停下离开的脚步,但楚晏的眼里慢慢的漫上冷漠,最后一次抚摸军雌的长髮,拒绝了所有请求。 他们婚姻的破碎让星网陷入狂欢,曾经他们的甜蜜将穆鹤山置于风口浪尖,如今他们的分别成为嫉妒的宣洩口,社会对雄虫的偏爱让舆论压力全部倒向军雌。 即使他是保家卫国的军雌,可这个社会里最不缺的就是雌虫,他们是可及时更换的、耐用的武器,是好用的繁衍道具,除开这些,他们的存在感就像是不起眼的沙石。 军部的调任命令很快下达,穆鹤山用了很久才走上的位置,因为一场舆论消失,但雌虫默默承受了一切,他努力的走上高位去匹配他的爱人,但到最后,爱人只把他当做一种必要的寄託。 必要,但却不一定只是他一个。 "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 楚晏手上最新款式的钻戒很漂亮,适合修长洁白的手指,上面镶嵌的蓝宝石,像是很久以前消失的那颗蓝色星球,雄虫依旧仪表堂堂,风流倜傥。 第111页 坐在另一边的雌虫却面色苍白,眼下挂着乌青,他们结婚时的戒指被小心的放在胸口口袋里,穆鹤山的动作很小,害怕戒圈相互碰撞发出不和谐的音色。 "您现在的生活幸福吗?殿下。" 军雌失去了亲暱称唿的权利。 "现在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那双眼依旧温柔,但看向的对象不再是穆鹤山,而是坐在雄虫身侧的亚雌,他们看起来很般配,直到他们离开,穆鹤山将酒饮尽。 "只要您幸福就好。" 他们就像是两条并行线,那段婚姻说不定只是走偏是笔划,幸而很快被修正。 楚晏一直在寻找回到地球的方法,但根据记载,地球已经因为时空波动被碾碎成粉尘,再先进的技术也无法寻找,在他们婚姻存续的期间,穆鹤山也曾努力寻找微乎其微的可能,但最后的结果永远是落空。 军雌为了不让楚晏受挫,用棱模两可的结论掩盖无法挽回的现实。 『雄主,我会一直寻找下去的。』 他甚至为此买下一颗星球,一颗未被战争波及的星球,水蓝色的球体看起来像是展示柜里的水晶球,只需要再几年,他有自信伪造出另一个"地球"。 但那颗星球已经完工,却再没有人会踏足。 在离婚协议上,穆鹤山将这颗星球悄悄送给了楚晏,隐蔽的很,或者是不想和自己再扯上关系,楚晏一直没有发现那颗星球。 那颗水蓝色的星球就像是被藏进角落里的玻璃球。 他们又这样互不打扰的过了一年,穆鹤山被调任前线,在某次回到首都的时候趣味听到了那不可能的存在。 那名亚雌宣称他找到了早已毁灭的古地球文明,就在数万光年外的区域,而那块区域隶属于敌对国,两国现如今正处于焦灼对战时期。 穆鹤山知道这是亚雌的谎言,那片区域他早已搜索,骨翼上还留着被敌军袭击的伤疤,那名亚雌想要做什么? 是为楚晏构建出虚假的希望? 还是要将他的国家拖入泥潭? "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掐住亚雌的脖子,军雌健壮高大的体格将柔弱的亚雌逼进角落。 "呵……你再不放手,我的雄主可不会放过你。" 穆鹤山僵硬的扭头,楚晏站在他们身后。 啪—— 他们之间最终还是变成了这个社会最古板的模样,身着军装的雌虫跪在地上,西装革履的雄虫高高在上,俯视着在战场上饱经风霜的穆鹤山。 那一巴掌对于雌虫而言不痛不痒,只是心脏被针刺的疼。 "殿下,地球早就不存在了。" 他尝试亲手揭开掩盖的黑布,但已经太迟。 在被勐的踢倒撞上墙壁的时候,他才第一次看见楚晏发怒的样子,那双眼里的厌恶像是要满出来,刺的他忍不住的躲避。 "和你这种雌虫有过一段婚姻,真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最后依旧只剩下穆鹤山,像是溺毙的狗,徒劳的挣扎。 …… 最终军雌选择主动请命参与这次必输的行动,虽然两国目前的战事尖锐,但皇室决定为他们珍贵的s级雄虫开展这次特殊行动。 一场几乎不可能生还的活动。 在穿着特质面罩和战服接受楚晏和亚雌的感谢的时候,穆鹤山被隐藏在面罩下的眼睛最后大胆的看了一眼雄虫,接过惨白的祝福花束,他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像楚晏行了军礼。 那次庄严却隐秘的会面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他们的行动泄露的更早,几乎在靠近的瞬间就被包围,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穆鹤山突然有种无力感,但大脑清晰的规划了作战计划。 他们这一队里,一定要有人回去传达间谍消息,但那个人却永远不能是他。 『d3415,马上撤离』 他选择了那个最年轻的孩子,年轻人的未来总归会比他要精彩许多,他是个自私的长官,自顾自的敲定了人选。 但那些抱歉,或许要等到自己死后才来的及和其他战友道歉了。 被雷射击穿的右胸口疼的让人失去意识,被小心保存的戒指也成了炙热的铁水,在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穆鹤山按下了自毁按钮。 或许陷入昏迷后迎接死亡,是这个时空最后的幸运。 …… 『那些所谓同样的宿命,不过是依靠机器提取记忆而捏造的虚假。』 『楚晏还是太过愚蠢单纯,等到血淋淋的真相被剖开,他发现什么也没有剩下。』 "所以……这本小说是悲剧结尾。" 【我们上次进行工作扮演时,这本小说刚被寻找到上册,因为系统能量缺少,所以将你直接投放】 结果费劲找到的下册却是悲剧结尾。 "那重启这个世界做什么,我记得我在这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想到什么,穆鹤山眯了眯眼。 "你们不会想在星际世界搞人鬼情未了那一套吧。" 【系统并不会ooc】 【请工作人员务必保证主角存活】 —— "嘶——" 太阳穴的刺痛让穆鹤山不适的起身,手指下是不断跳动的神经。 手掌下是柔软的床铺,暖色的墙壁生活气息满满,打开衣角的衣橱上挂着样式眼熟的服装,这一切让穆鹤山熟悉,却觉得嵴背发冷。 第112页 这是他和楚晏婚后的卧室,是雌虫为了让楚晏有家的感觉而亲自设计的房间。 穆鹤山注意到,他的头髮像是长长了些,社会要求雌虫留及肩发表明身份,军队一直严苛要求长度,而他现在头髮早已长了一截。 在他打量着周围感觉疑惑的时候,有人推开房门,饭菜的香味也传进鼻腔。 "睡得好吗?" 身材高挑的雄虫把手上的营养粥放在床头柜上,亲昵自然的凑上前想要亲吻。 穆鹤山条件反射的躲开。 "殿下?您为什么在这里?" "嗯?你是我的雌君,我是你的雄主,为什么我不在这里?" 穆鹤山的指尖有些颤抖。 "但是……" 楚晏只是笑着把他搂进怀里抱紧,低沉的声音像是蛊惑。 "一定是做噩梦了,别怕,那些都是假的。" 楚晏搂着他倒进柔软的床铺中,穆鹤山的大脑不自觉的昏沉下去,最终闭上眼陷入沉睡。 为什么花瓶里有首都没有的冰晶花? 没有来得及想到答案,意识就消失不见。 雄虫为他掖好被子,一下一下的吻着穆鹤山的侧脸,手臂搂的死紧。 "都是噩梦,不要信。" 什么都不要想起来。 —— 滴滴——! 楚晏从虚拟仓里起身,身边的工作人员殷勤的围上来,雄虫伸手掐住工程师的脖子,直到对方喘不过气才松手。 "谁允许你私自设定数值。" 冰晶花根本不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不存在于他们最幸福的婚姻里,在第一眼就发现了,如果被他的爱人发现,会是怎样的后果。 红血丝遍布在眼球里。 他会彻底失去他的雌君,他不可能再失去。 "我、我马上修改!" 工程师连滚带爬的修改数据。 联络器止不住的闪烁,楚晏闭了闭眼,唇角挂着笑去亲吻前方的器皿。 "我很快回来。" 悬浮在器皿中,被无数输液管连接存续生命力的,是承载着军雌意识的,在那次惨痛的行动之后仅存的。 布满伤痕的大脑。 作者有话要说: ()别管我了 第66章 、虚拟爱人 他曾经有过幸福到极点的生活,穿越对于他而言原本只是平静水面中砸下的石子,楚晏并不是个恋家的人,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虫族的社会制度很好理解,上天像是偏爱他,无论在哪个文明,他生来就在金字塔顶端,即使开局不算太好,但离那些黑暗面都很远很远,是生活在绝对公平倾倒端的少数人。 在这个世界的开局就像是一本升级流小说,楚晏睁开眼,是算得上窘迫的境地,身无分文,全身上下算的出众的,就只有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身边人嘲笑他是精神力低下的废物雄虫,楚晏却只关心怎样不让自己饿死在这个文明。 他并不是什么对一雄多雌制掀起反抗的主角,在楚晏看来,每个文明都会有因为社会环境而产生的制度,它可能不符合人道主义,但并不是会被轻易撼动的,那些英雄主义的事情他并没有精力去做,他尊重虫族社会的风俗,但也坚持着自己在地球所被教授的人伦道德,楚晏并不是特意依靠一夫一妻制成为焦点。 他只是单纯觉得麻烦,维持两个人的婚姻已经是足够让人疲惫的事情,无论有没有感情,那块区域站不下第三个人。 为了让短时间没法融入社会的自己活下去,楚晏接受了社会的婚姻分配,雄虫的身份带来的社会利益是不可衡量的,只要繁育功能正常,他始终会成为别人眼馋的肥肉。 那时候他对这场婚姻并没有什么期许,只是无聊的看着悬浮车快速移动的街道,看着形形色色的虫族,再看向玻璃倒影中依旧有着人类外表,却已经变成另一个种族的自己,玻璃人影歪头微笑,楚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但只感觉到被厌弃的噁心。 就在他厌恶作为虫族的自己的瞬间,穆鹤山出现在玻璃门后,楚晏眼神上移,略过那身军服,落在雌虫温柔的笑上。 几年前的穆鹤山,只是普通的军官,还未立下显赫军功的自己原本没有设想过会有雄虫在婚姻登记处选择自己,但今天星网的消息扣开了雌虫的心门,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换一身衣服,就立刻赶来,怀里抱着一大束漂亮的洋甘菊,被束在脑后的长髮有几缕不听话的落下。 军雌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好,但通红的耳朵暴露了沉稳之下的慌乱。 "楚晏阁下,日安。" 洋甘菊的香味很好的抚平了精神上的伤疤,楚晏伸手接过的瞬间也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他原本只想着选择一位雌侍,这样在感情破裂的时候也容易分开,但眼前的穆鹤山非常合他的心意,从看见军雌的第一眼开始,楚晏听见心脏越发剧烈的跳动。 "或许有些唐突,但是——"楚晏一只手抱着花束,另一只手执起军雌的手,感受得到军人掌心特有的薄茧,他高兴的笑眯了眼。 "你愿意成为我的雌君,与我共度一生吗?" 那天很美好,军雌不知所措的样子,还有怀里盛开的洋甘菊,都漂亮的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 他们的婚后生活甜蜜而温馨,那时候还只是普通军官的穆鹤山用几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副对戒,上面镶嵌的绿宝石和军雌一样,像是生机勃勃的春。 第113页 楚晏非常喜欢那对戒指,几次试图压下弯起的嘴角都宣告失败,忍不住亲吻穆鹤山的手背,交迭的宝石闪烁着光辉。 "我会永远爱你。" 那时候他在雌虫耳边呢喃,甜蜜的爱语总是让雌虫害羞,那副具有力量和敏捷的漂亮身躯因为他而颤抖。 他们的孩子,会很漂亮。 老人们总说父母相爱时生出的孩子最漂亮,那他们的孩子一定是最漂亮的,那个孩子会继承雌虫漂亮的眼睛吗?肯定会的,他的雌父这么漂亮,没有人会不喜欢。 是啊,所以有些苍蝇也总围着他的爱人打转。 楚晏第一次等级突破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他的雌君被人针对。 一件事一旦有了苗头,随之而来的就是毁灭一切的狂风,强烈到让楚晏发觉,他是被固定的角色,他的精神力一再飙升,高到让整个国家注视,雌虫也不断立下军功高升。 他也曾经因为他人热烈的视线而恐惧,但那时候他的雌君握紧他的手,穆鹤山温柔的笑着。 "我会一直在雄主身后。" 那时候他不会想到,是自己放开了紧握的双手。 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错过? 从楚晏自负的苗头出现的时候。 权力是让人上瘾的毒药,名誉是蛊惑人心的恶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穆鹤山一起下厨,很久没有交换过早安吻。 紧握的手,最终变成雌虫试图挽留而勾住的指尖。 然后,被他毫不犹豫的折断。 楚晏也知道自己的改变,他开始惶惶不安,是害怕浮华迷眼,还是害怕失去权势,他自己也分不清了,于是久藏在心底的,想要躲避的念头滋生,他久违的想念地球。 那颗早就知道被毁灭的星球,突然成了他的执念,像是逃亡的罪犯,为了逃避追捕而设想出不可能存在的希望。 而那名亚雌就像是逃亡路上必要的车票,太过契合的记忆在高度紧张的雄虫眼里变成了希望,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发现错误百出的漏洞。 那枚绿宝石戒指被他摘下,放在桌面上的时候发出声响,就像是被突然折返的冬而吞噬的春,发出像是破碎的哀嚎。 "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他刻意将眼神转向身边的亚雌,没再看向对面摇摇欲坠的雌虫,他现在过得很幸福,雄虫这样欺骗着自己。 他们分开的第一年,楚晏为自己编织了很漂亮的梦,就像是人工制作的贝壳,放在展览馆里,灯光照耀着自己,没有人会去注意四周的阴暗里藏着什么。 直到他接触到海洋,瞬间被吞噬的瞬间。 因为虚假的现实而对穆鹤山动手是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像是害怕被揭穿的顽劣孩童,依靠伤害他人获得认可。 『我会永远爱你。』 那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的是最大的笑话。 楚晏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他不知道雌虫为他打造了一颗蓝色的星球,不知道家里的每一处都是为他设计,不知道那枚戒指雌虫修改了半个月的设计—— 不知道雌虫愿意为他的幻觉牺牲。 那天他不知道,台下那一队穿着作战服的掩面军雌里有穆鹤山,他敷衍的送花致意,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但所谓理智的大脑让他无所谓的移开眼。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只有一方知道的最后一面。 那场行动只活下来一名军雌,一个很年轻的孩子,驾驶着破破烂烂的军舰撑着一口气回来,在知道因为内鬼泄密而几乎导致全军覆没的消息的时候,楚晏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飞奔过去。 但他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未曾移动一步。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出警告,他却视若无睹。 他是自私自利的混蛋。 后来的时间就像被快速浏览的小说一样,他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却感觉心脏的空缺一天天的加大,慢慢的,变成无底洞。 楚晏尝试用酒精麻痹自己,但醉酒之后眼眶不受控制的流泪,心脏疼的像是要跳出身体。 你知道,小说最残酷的一点,就是在结局揭晓的瞬间,书中的角色才能发现自己的错误。 就像他一样,当楚晏发现那名亚雌是记忆提取而制造的廉价的仿品的时候,穆鹤山在那场行动中已经牺牲快要三年。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失去所有可能性了。 最可怜的,是他创造的机会,来源于敌人的残忍,否则他什么都不会拥有。 雌虫的身体素质是进行基因研究必要的材料,那次行动失败后,军雌的尸体因为战斗服的原因大部分完好,帝国的见不得人的特殊行动,没有人会来为他们敛尸,没有人会带他们回家。 穆鹤山和其他军雌就变成了免费的数据。 楚晏找到实验室的时候,他的雌君在每一个角落,那些陈列的罐子上没有标籤,他们用了很久才认出每一位牺牲的军雌。 没有伴侣的军雌会被安葬在帝国划定的墓园,即使楚晏已经成为最珍贵的高阶雄虫,帝国也不会为他修改法律。 穆鹤山变成一个小盒子,安安静静的被埋进无数墓碑陈列的墓园。 楚晏最后的机会只剩下那颗濒死的大脑。 因为穆鹤山曾经官至军团元帅,敌国试图研究出可以提取死人记忆的机器,那颗大脑在药物作用下,勉强还保存着一部分的神经,它被楚晏藏了起来,藏在帝国最大的实验室里。 第114页 那些人用机器提取了记忆,那么只要再努力一下,他一定可以让雌虫重生,他一定可以,如果他自己做不到…… 亚雌的骨头被打断,像烂肉一样被挂起,他恐惧的看着雄虫。 "指使你的那些人是谁啊?" 雄虫笑着,也没在乎他的回答。 "没关系,一个个抓回来就知道了。" —— 在取得突破性进展的那一天,楚晏去了帝国最好的珠宝店,打量着陈列的珠宝,目光落在一块裸石上。 "殿下,这是刚从矿区开採到的绿宝石。" 导购员为他介绍。 "就要这颗,改成这个款式的对戒。" 导购有些愣住,一般来到这里的非富即贵,所以大克拉的宝石是他们主要的卖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求二次切割。 但他们一切以客人为准。 在取得对戒后,楚晏取出一枚戴上无名指,这颗绿宝石的质量非常好,但在他眼里,却再也看不出来生机勃勃的春。 在进入传送仓之前,楚晏第一次接收这个时代便捷的面部手术,这些年他变了很多,皱纹也多了,眼神也变凶了许多。 他害怕雌虫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就像修补错误一样,楚晏妄图将破碎的人生修补起来。 —— "做噩梦了吗?" 在久违的看见穆鹤山以后,雄虫的眼眶酸涩的像是马上要流出眼泪。 快要十年的时间,他再一次亲吻雌虫。 "我不会离开你。" 紧握的双手上,绿宝石熠熠生辉。 他再也不会放开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主打一个无妻徒刑) 第67章 、虚拟爱人 暖色墙壁,柔软的床铺,窗外吹来的风捲起垂帘一角,穆鹤山看见外面生机勃勃的一切,有喧闹的街道,也有郁郁葱葱的生命,留长的黑髮铺满后背,他低头看向无名指上的戒指。 阳光洒落一角投射在绿宝石上,折射出的光辉倒映在雌虫眼里,手指节不自觉的弯曲,但佩戴戒指的指节却感受到被压缩的束缚。 床头的花瓶里摆着漂亮的洋甘菊,就是他第一次送给楚晏的那种,生机勃勃的花蕊在他眼里却像是枯败一片,穆鹤山不自觉伸手去碰。 这里原来摆放的就是洋甘菊吗? 他的卧室一片和谐,和谐的让人觉得嵴背生寒,穆鹤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或许是他太累了,才会分不清噩梦和现实。 注意到楚晏端来的,已经冷却的食物,穆鹤山伸手用汤匙舀起一勺粥,粘稠到变得僵硬的粥,有一瞬间在他眼里变成因为烈火被烤焦到粘稠的血肉,汤匙被砸碎在地,连带着一勺浓粥,穆鹤山冲进淋浴间干呕。 火焰捲起的肉香和焦味,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控制不住的觉得噁心。 "鹤山?出什么事了?!" 在雄虫冲进来的瞬间,身体条件反射的想要掩饰住他现在狼狈的状态,但强烈的应激反应让他最终只是弯着腰遮住大半张脸大喘着气。 楚晏从身后搂着雌虫,精神触鬚安抚着穆鹤山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他亲吻雌虫颤抖的嵴背,带着戒指的手紧握住雌虫的手腕。 "别怕,鹤山,那些都是梦,不会发生的。" 他慢慢把雌虫搂进怀里。 "绝对不会。" 窗外的风再没捲起床帘,阳光被厚重的绸布遮挡,洋甘菊静悄悄的落下一片花瓣,被走来的雄虫悄悄收起。 "抱歉,雄主,我刚刚……" 在这个社会里,雌虫好像一直习惯的承担错误,强大的物种,也会因为数量上的优势,成为这个文明的劣势。 在他们的婚姻里,雌虫也总会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穆鹤山总是笑着,楚晏就像是个懵懂的孩子,有人接过错误的隐患,他就慢慢的忘记了根源,然后他养死了一束花。 只剩下轻触就会破碎的躯干。 只剩下被无数机械维持神经活跃的大脑。 他的爱人,以后只能在这个不真实的世界看见,只能在这个世界触碰他,只能在这个世界和他说话,但他最终还是要回到那个孤身一人的世界。 楚晏走上前抱住他,依恋的亲了亲雌虫的额角。 "你是我的雌君,永远不要跟我道歉。" 他的爱人是唯一的热源,在这个陌生冰冷的世界,楚晏是被寒冷逼进死角的流浪汉,如果失去穆鹤山,他会怎么样? 懦弱好像会让他一直活着。 帝国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最强大的雄虫,有最高的地位,也有最多的财富和可搅乱帝国的权势,军部和皇室把他塑造成无坚不摧的英雄,但楚晏自己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是英雄。 骨子里蛰伏的懦弱让他一味逃避死亡。 他可以疯,可以痴傻,可以变成刽子手,但就是不会走向死亡。 惧怕自己的死亡,也惧怕穆鹤山的死亡。 楚晏的灵魂最终还是一个现代社会的年轻人,他始终想不明白,那些小说主角怎么能做到在一个新的世界慷慨赴死的,他学不会。 他在这个世界其实没多少归属感,在这个世界顶着这个壳子慷慨赴死,或许他疯了以后会做到吧。 但很可惜,他的脑子清醒的很。 只要穆鹤山活着,他就不会发疯,他会变成他们婚姻刚开始的样子,装作自己是对一切都不明白,但感情上莫名执拗的雄虫,变回那只连牙齿都不会亮出来都狗。 第115页 "我们才刚刚开始。" 他们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 『身体检测报告』被放在桌上,星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报导着拿起袭击事件——【少校穆鹤山遭遇帝国间谍袭击】 "怎么还在看?" 穆鹤山的星网被雄虫不贊同的关闭,雄虫端来的碟子上摆着一块漂亮的蛋糕,他的雄主意外的喜欢窝在厨房里,做出一些他没见过但味道很好的食物出来。 绵软的蛋糕在口腔里弥散,雌虫温顺的脱下上衣,让楚晏治疗背上略深的伤口,治疗仪在背上带起一阵肌肉收缩。 "这段时间在家里休息好不好?"楚晏状似随意的提起,注意到穆鹤山犹豫的神色,默默加码,"你多在家陪陪我好不好?我的雌君?" 不意外的看见雌虫红透的耳朵,他好心情的亲了亲。 聊天,散步,一起准备晚餐,他们习惯在休息日的夜晚开一瓶红酒,深红色的液体被倒进高脚杯里,然后他在深夜能品尝到雌虫口中的苦涩又甜蜜的味道。 夜晚来的太快,楚晏伸手拨开雌虫的长髮,紧搂着他睡下。 —— 再睁开眼,只剩下灰白色的实验室和治疗仓,金属只剩下冰凉的温度,这里没有温馨的卧室,也没有他的雌君。 他在那个世界呆了一天,但这个可怕的现实只过去三分之一,铺天盖地的工作袭来,有时候把那群垃圾处理的太干净也不是很完美。 从那个亚雌入手,他第一次看见之下腐败勾结的血肉,就像是血管一样遍布各个角落,他一根根拔起,感受到血液喷溅到皮肤上,看着那些腐败的权利让穆鹤山的大脑保持生命,然后一点点把那些权利吞下。 这个实验室的所有人,看着他就像是吞噬细胞,一个不小心,会连着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但实际上,他可没杀过人。 那些自杀总不能安在他头上。 其他活着的,被他好好的「圈养」着,军靴走在地上哒哒作响,他推开实验室一扇隐蔽的门,黑暗里是苟延残喘的唿吸声。 "啊啊啊啊啊——!" 有人的四肢被拆下,然后安在了不同发地方,长在肩胛骨上的腿,或者是替代耳朵的手掌,看起来和这些人很般配。 他今天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们的五官也像是玩偶一样随意修改,手术刀被拿在手上,楚晏看向被钉在墙壁上亚雌。 面无表情的举刀。 从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开始,是很不错的决定。 —— 在楚晏睡熟后,穆鹤山睁开眼,他看着熟睡的雄虫,总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但他没有在意,只是着迷一样的走向窗边。 唰—— 穆鹤山拉开窗帘,却什么也看不见。 除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星点,什么也没有,他看不见任何生命,哪怕是夜鸦,只剩下,不,什么都没有剩下。 察觉到不对劲,他跑向大门,扭不动的门把手加剧恐慌。 咔哒咔哒咔哒—— 他怎么也打不开门,却感觉炙热的高温不断逼近,就像是自己要燃烧起来一样,门把手变成吐着信子的火蛇,勐的张开嘴扑向他。 "!——" 勐的睁开眼,却发现依旧在温暖的被窝里,或者说在楚晏的怀抱里。 胸膛不正常的起伏着。 "怎么了?今天醒的这么早。" 楚晏照旧和他交换早安吻。 穆鹤山眼神不自觉的避开。 "没什么。" 或许又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只是他分不清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盛夏光年码字。 话说我明明记得上一章明明只有两百出头收藏,怎么今天一下快三百了,我这次码字可以说是被吓出来的。() 第68章 、虚拟爱人 他感觉自己像在一个鱼缸里,每天都是万里无云的晴朗,街角的花店每天都摆着盛放的玫瑰,明明已经过去三个月,但街道旁的绿植不多一分青黄,穆鹤山恢復了军部的工作,但意料之外的,最近和平的不寻常。 刚刚经歷过帝国的暗杀,星网上大肆报导,帝国不可能对这件事无动于衷,星网也不应该变成一片沉寂,穆鹤山打开星网浏览,那群热衷包装虚构的媒体不见踪影,人民热烈的讨论着一切美好。 很安静,很和谐,就像他们毕业时所期盼的世界已经来临,但这道转折生硬的可怕,没有任何预兆一样,就像战争已经被社会抹去。 楚晏从事着文学工作,除开在书房工作的几个小时,他们几乎形影不离,雄虫在花店每天订购一束鲜花,一大束带着香水气味的花,熏得让穆鹤山有些头晕。 无论什么花都有这种感觉,除了那一天插瓶的洋甘菊。 但在那天以后,就再没看见过洋甘菊的花束,穆鹤山想过自己去买回来插瓶,但花店的人说短时间内没有进货,他至少要等到深秋。 但现在才堪堪入秋。 "回来了。" 楚晏戴着细框眼镜,穿着休闲的家居服从书房走出,自然的走过来接过穆鹤山捧在手里的军帽,规矩的放好后,伸手牵过穆鹤山的手。 "我有件礼物想送给你。" 他们的家里有一间军雌特意准备的画室,不大,却足够雄虫在闲暇时创作,穆鹤山看见过,雄虫笔下的风景,他从未见过。 第116页 但这次,楚晏画上是一片盛放的洋甘菊。 "喜欢吗?"雄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花店那边的洋甘菊还没到,所以我想先画出一副给你。" 穆鹤山抬头看他,楚晏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讨赏的小狗,不自觉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原本僵硬的嘴角上扬。 "我很喜欢。" —— 每天晚上,噩梦都会按时到来,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清醒在毫无生气的世界里的时候,穆鹤山自然的拉开窗帘,看到窗外和往常一样的,没有尽头的黑色光点,伸出手隔着玻璃窗轻点。 "这到底是什么……" 他的意识清醒,习惯了这个情况以后,很难像第一次一样惊醒,大部分情况下,他会在这个世界保持清醒,直到现实的阳光叫醒自己。 但今天楚晏送给他一幅画,穆鹤山脚步一转,走向画室,那些富有生命力的花,总比外面满世界的黑色好看,他伸手打开画室的门,智能管家为他打开灯。 他以为会看见那一幅洋甘菊。 摆放在中央的画架被不知名的黑布盖着,四周的风景画也被黑点遮盖着,那些东西进到屋子里,并不是好事,但这个世界里熟睡的楚晏并不是真正的爱人,军雌选择上前伸手揭开黑布。 唰啦—— 在那片厚重的布料被拉开的瞬间,什么东西碎裂一地,原本被黑布显现出画架轮廓的位置,瞬间分解砸在地上。 穆鹤山一点点捲起铺在地上的布料,黑布之下是猩红黏稠的血液,那块黑布被收拢在手里,藏匿在黑布下的东西无所遁形。 焦黑皮肤的尸块碎成不知道多少片堆在那块地方,肉香味一下溢满了整个房间,被烤干的脂肪和发臭的血液让人噁心。 看到眼前的场景,穆鹤山后退几步,撞倒了作为装点的星球夜灯,玻璃碎裂的声音没有出现。 咕噜咕噜—— 一颗球形物体滚到脚边,像是军用作战头盔,但却能看见被砍断的脖颈。 他应该要马上离开才对,但手违背大脑的判定,扣住头盔的指纹锁,咔哒一声,他的指纹配对上了,什么情况下,才会用他的指纹设置。 面罩之下是失血过多的苍白面容,凌乱枯燥的头髮散乱在面前,却遮不住完全浑浊的眼球,这颗头颅的主人,是他。 在和那双浑浊的眼球对视的瞬间,死去的头颅突然张嘴,被砍断的脖子发不出声音,穆鹤山看着自己嘴唇张合,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咦? 他怎么,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 "这几天经常做噩梦吗?" 楚晏这些天喜欢摆弄他的头髮,状似无意的问。 "可能是一下子闲下来,身体不太适应。" 长发被雄虫用低调的缎带束起。 "看来我要给军部写建议信了。"楚晏靠近吻了一下穆鹤山的侧脸,"高压工作都把我家的雌君累坏了。" 穆鹤山无奈的笑了笑,看着镜子里被打理规整的长髮,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雄主,您什么时候学会的?" 楚晏摆放梳子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笑着回答。 "最近没有看星网的消息吗?给雌君打理头髮可是最近的流行。" 穆鹤山调出星网,确实存在这个讨论贴,但昨天才发起讨论,楚晏是雄虫,一个二十多年都没有接触过束髮的雄虫。 一个晚上就可以做到这么熟练吗? "在想什么?" 楚晏从背后抱住他,和他咬耳朵。 "在想……我的运气真好,能被雄主选中。" 他感觉楚晏搂着他腰的手臂小幅度的收紧,能被军雌感受到的力度,一般都雄虫很难做到,他记忆里的楚晏一直从事文字工作,不应该是这样。 "走运的是我才对。" 在交换一个吻后,穆鹤山和很多次一样,按部就班的开始工作,楚晏目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飞行器的影子。 不自觉的握了握拳,这个世界里的身体还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样子,但所有的数值却基于他现实的身体,很麻烦的一件事,他的雌君曾是帝国的元帅,不匹配的躯体和力量,在军人眼里破绽百出。 或许他该再鞭策鞭策那些人肉饭桶。 —— 『逃』 昨晚的噩梦里,自己一直重复着那个字,没张嘴一次,五官就越狰狞,头颅是自己,那么尸块的主人也不言而喻。 为什么要让自己逃? 是因为会变成那一滩烂肉吗? 但现在国家和平,皇室安定,政局明朗,连带着最杂乱的星网也一片向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那样? 他想不明白,却又觉得合理,太多的美好就像糖果堆砌的高楼,直到它被暴雨沖刷,才发现被包围在中央的腐臭。 雄主有些不对劲。 他也有些不对劲。 这个世界也是,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所以,他要逃吗? 作者有话要说: 【很长的碎碎念】 我是个不怎么玩社交软体的人,所以直到今天下午我才通过亲友直到有宝子投了bot,怎么说呢,我是高兴的,但是我有种小学生zqsg写了一篇文笔烂的作文被贴在展示栏的感觉。 我在进行一种很新的社恐()但还是很高兴有这么多人喜欢,比如一天达到了我半年才做到的收藏量() 第117页 火葬场这个东西其实这边不算有,因为我这里主打一个坟头草已经两尺高的状态()至于有没有正攻,作者表示不知道,因为我所有章节都是即兴,我没有大纲,看情况吧咱。 这两天都更新就当是300.400收藏的加更,然后我会回到原来缓慢但是养老的更新状态,我相信我们离五百很远,但是放心,我给你们准备了很新的礼物—— 【清明节范围】,因为看wb和评论都有人喜欢第一个世界的女哨兵,所以主角是她,然后是纯纯be短篇。 我自己也知道我的文是个很难形容的东西,因为人设和文风我貌似都没有()我不喜欢规定一个角色,否则三分之一都拿来强调这个角色高岭之花或者偏执的话多没意思()当然我进度也很快,因为我深受一个快穿世界写十几万字的小说攻击,那样真的很累,尤其我这种,我会嘎,你们会失去快乐() 总而言之,谢谢投bot的宝贝,也谢谢来看的各位宝子 我尽快把他们写死() 第69章 、清明节番外 在那个嚮导死后的几十年,她参与了楚子昂的计划,帝国唯二的s级哨兵,掀起了一场颠覆性的暴动,随着新政权建立,楚子昂成为总统,而她则选择成为新政权的军团长。 最好天天在外征战,别再看见那个欠揍的混蛋活的好好的。 就像老虎和狮子最好别见面。 闻思一直单身,花边新闻和情人,她一个都没有,活的像个遁入空门的老僧,有不少人想要攀附权力,被她一脚踢断了嵴椎,在外人看来她就像是一个战争机器。 白髮掺杂在黑髮中,昭示着她不再年轻,闻思懒洋洋的和她的老虎晒着太阳,星网上总统自戕的消息炸开了锅,人人都在哀嚎,只有她高兴的能睡个好觉。 她自私自利到极点,私人感情可占据完全的上风,楚子昂的死讯简直比捷报还要让人高兴。 "我们也要加快脚步了啊……" 否则又和这辈子一样,喜欢了对方几十年,结果连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也说不清。 她伸手揉了揉老虎的脑袋,精神力□□让她也接近强弩之末,盘算着在那天好好打扮一下,闻思眯着眼睡去。 —— "能听见我说话吗?" 谁在说话? 闻思强撑着睁开眼,鼻腔里全是灰尘碎屑,让人忍不住咳嗽,难不成她睡得连房子倒了都没察觉吗?她抬头看过去,有人搬开压在她身上的石块。 在看清那个人的瞬间,她睁大了眼。 她又见到他了。 年轻的嚮导出现在她眼中,穆鹤山看见她清醒过来,赶忙向在低处的闻思伸出手,看到女孩呆愣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快上来,这里不安全!" 闻思伸出手,稚嫩的手臂上没有军事操练打磨出的肌肉,也没有战争遗留的伤疤,她这一次,紧握住嚮导的手。 穆鹤山把女孩抱在怀里,营养不良的女孩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得多,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危险性极大,他抱起女孩跑开,嚮导的防护服被罩在闻思身上,她很久没被别人当做需要照顾的小孩。 小时候生活在落后的贫民窟,十来岁就学会谋生的技巧,她是天生的哨兵,暴力在这个落后的星球是她活下去的方式,这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孩子。 但穆鹤山不知道,嚮导一直不知道。 回到十五岁的闻思悄悄收紧手臂搂紧嚮导的脖子,不意外的被带到集中救助的营地,不意外的看见十五岁的楚子昂,那傢伙从一开始就让人讨厌,在恩人面前依旧是一副没表情的臭脸。 不过自己上一次也是一样,像是满身刺的野兽。 但这次,她占的先机。 嚮导一直很温柔,也最容易心软,十来岁的小女孩一直说着害怕不愿意松手,穆鹤山自然会顺着陪着她,这次给孩子们发糖的变成了别人,嚮导始终因为她的示弱留在身边。 还悄悄塞给她多一块糖果。 "我是没人要的小孩吗?他们都这么说。" 瘦的脱相的女孩问他,像是可怜的小猫。 穆鹤山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头。 "不会的,我向你保证。" 闻思手里紧紧握着两块糖,对着嚮导笑。 她的母亲是贫民窟的站街女,父亲则不知道是哪个死在□□里的倒霉蛋,她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与之相反的,在她生理学上的母亲妄图让她变成用身体换钱的工具的时候。 她扭断了那个女人的脖子,丢进垃圾池里。 没人想到贫民窟会诞生哨兵,她也没有出生证明,外表因为营养不良看上去像是瘦皮猴,更因为第一性别的原因,即使到了主星也没有人愿意抚养,那时候刚汇报完档的嚮导急匆匆的赶来,穆鹤山看到被当做商品摆在中间的闻思,上前两步打断了擅自把这些孤儿带来的官员的鼻子。 上一次闻思就知道,帝国不会忽略任何可以剥削的资源,既然她上一次没有被看上,那这次她并不介意再接一次力。 "来,我们回家。" 嚮导向她伸出手,闻思笑开,伸手牵住。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放手。 和穆鹤山生活在一起以后,她才知道上辈子楚子昂占了多少好处,嚮导的厨艺很好,也很护短,美味的饭菜每次都会被长身体的哨兵吃的一干二净,无论分量多少。 第118页 穆鹤山担心这样吃下去对胃不好,特意批假带着闻思去检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女孩这几天拔高了一些。 "原来我们家小思是哨兵啊。" 闻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被嚮导上了几节生理课,因为贫民窟的文化教育落后,穆鹤山也为她补办了入学证明,虽然壳子里的哨兵已经四五十岁了,但在嚮导面前还是个会乖乖戴好领结去学校的三好学生。 因为哨兵的成长需要更多的能量,嚮导每天给她准备的便当分量都很足,她有提过自己可以喝营养液,不需要穆鹤山每天都挤出时间准备。 但穆鹤山身上有种老一辈的坚持。 "等你以后进了军团,会喝营养液喝到反胃的。" 闻思想了想上辈子军队里流行的麻辣口味营养液,表示贊同,并且在同学羡艷的眼神里美美吃完嚮导准备的便当,一学年下来别人愣是一口也没有蹭到,即使闻思的同学都比她小几岁。 脑子不正常的哨兵才会把自己嚮导准备的便当拿出来分享。 —— 三年以后,十八岁的闻思在嚮导的照顾下长成了强大而可靠的哨兵,和几年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孩一点也不像了,s级的基因优势在良好的照顾下让哨兵窜到一米八几,甚至比穆鹤山还要高一点,闻思两辈子积累下来的学习能力也让她在这几年尽快完成了必备的学业,考入军校。 基因检测的结果和上一次一样,留着火红色长捲髮的哨兵不在意的把那张至关重要的纸塞进口袋,拍拍在身边的老虎脑袋。 "走吧,玛德琳,我们去买点东西。" 玛德琳,是嚮导给她的精神体起的名字,在十六岁因为身体条件转好精神力也开始成长的时候,她的精神体出现了。 当然,那时候还是个圆滚滚的虎崽子,穆鹤山的白猫三月还被热情的小崽子吓的扒在穆鹤山身上。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啊。" 在熟悉过后,两个猫科动物很快玩在一起,具体表现在她的老虎把嚮导的白猫煳了一身口水上,厚脸皮的哨兵也忍不住红了脸。 然后她扯着老虎的头,给不断打理毛髮的三月真情实感的低头道歉,嚮导在一边笑弯了腰。 "叫她玛德琳怎么样?是一种很好吃的小蛋糕。" 那时候小老虎挣扎了一下,表示这个名字和她威风的外表不匹配,但是很显然她的主人没有在乎。 "当然可以!" 色令智昏罢了。 现在已经长大的玛德琳成了闻思的移动架子,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一嗓子能吓退几乎所有哨兵,但是却不能抵抗被挂在脖子上的蛋糕袋,那里面装着现在很难买的到的手工糕点。 闻思手上捧着一大束花,为了避免花瓣被挤压,于是她徵用了自家的精神体。 老虎脸上的郁闷简直像个人。 "好啦,别郁闷了,我带你去给三月也买点东西怎么样?" 很好,玛德琳的头高高仰起,直奔一家店。 —— "你们是去打劫了吗吗?" 几乎把一个房间堆满的小玩具,还有几个花瓶都放不下的鲜花,还有堆满冰箱的食物,穆鹤山头疼的扶额。 闻思很早就开始自己挣钱了,他一直没想过自家的小孩会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因为玛德琳给三月选了很多礼物,我也想送你很多礼物。】 这是一个早熟的哨兵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别不高兴嘛~蛋糕凉了不好吃了。" 一大一小,一人一虎摆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再怎么生气也做不到了。 闻思得寸进尺的亲了他的耳垂。 她成年的那天就说过了,她希望成为穆鹤山的哨兵。 嚮导的心软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 在进入军校的第一天,她并不意外的看见了楚子昂,没有无条件宠着他的嚮导,他看上去阴沉了不少,那只白狮子对着她虎视眈眈,玛德琳也随时准备咬断他的喉管。 两个贫民窟爬出来的怪物。 他们都刻意针对彼此,训练时恨不得把对方当场打死,教官也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头,刻意把她们都分配错开。 军校有配备的医疗器械,但闻思还是会顶着一身伤回去,那些伤可以让她示弱时搂着嚮导的腰撒娇。 "对方下手也太重了。" "是啊,一点情面也不留。" 楚子昂折断了她的手腕,她就踢碎他几根肋骨。 只不过这次,楚子昂一个人舔伤疤,而她会被嚮导心疼的安慰照顾,她的精神图景完全对穆鹤山开放,b级的精神力小心的整理着她脑袋里一天的负面信息。 每次她神清气爽的出现,都能看到楚子昂更阴沉的脸色。 上辈子孤寡到底还被一个混蛋抢走嚮导的人表示这感觉真是爽爆了。 "啊?闻思你已经有嚮导了吗?真的假的?" 同学们嗅到八卦的味道围过来。 长相艷丽的哨兵理了理火红的长髮,笑眯了一双狐狸眼。 "当然是真的。" "你不是s级吗?帝国已经有s级嚮导了吗?" 闻思瞥了一眼说这话的人。 "他不是s级,但我家嚮导漂亮又温柔。"个高的哨兵站起身,低头看着刚刚发问的同学,等级压迫的那个人抬不起头。 第119页 "我喜欢的要死,知道吗?" "知、知道了。" —— 她知道楚子昂也重生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而已,反正比她晚的多。 为什么? 因为在暗杀老皇帝私生子的那个晚上,手染鲜血的是两个人,那个嚮导叫白什么来着? 她不在乎,但这个私生子是第三军团覆灭的根源,做人当然要当机立断,进入军校后除了周末她都不需要回家住,是最适合尽快处理掉隐患而不被发现的时候。 原本准备干净利落的扭断这个嚮导的脖子,结果楚子昂不知道从哪出来,一枪打穿了私生子的大腿,血花四溅。 被莫名其妙溅了一身鲜血的闻思:……啧 秉持着此时不打更待何时的想法。 暂时还没有配枪的哨兵掰断一根铁管,简单粗暴的捅碎了私生子的脑袋,碎的和西瓜瓤一样,保证再先进的科技也活不过来。 虽然肯定还会有下一个祸害,但无所谓,闻思信奉的就是你造多少她处理多少。 "你来处理吧。" 闻思一身血腥味重的很,不在乎楚子昂危险的眼神和对准自己的枪口,往前几步。 "敢对我开枪吗?你这渣滓。" 看了眼星网上的时间。 "我得回去了,这个时间,我家宝贝得和我打视频通讯了。" …… 知道楚子昂也重生的时候,闻思的暗杀计划密密麻麻写了一整本书,比如下次实战演练,她想试试看瞄准楚子昂的脑袋来一发。 但在穆鹤山面前,她活像个被欺负的大狗。 —— 他们的感情一直很稳定,在她军部事业高升的时期,闻思潇洒的请假。 问就是她要和自家嚮导结婚度蜜月。 "工作?最近又没什么动盪,那点文件要是没了我就做不完,要你们干什么?过来当会唿吸的摆设吗?" 第二军团苦长官毒舌久已。 精美的请柬被送到楚子昂手上的时候,最下面写着一行字,一眼就看出来是后期手写的。 『看你不爽,别来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嚮导,穆鹤山。" 他这一次见过嚮导一面,那时候穆鹤山站在闻思身边,那只碍眼的老虎身上趴着嚮导的白猫,莱迪在自己身边躁动。 他连碰都碰不到。 —— "哈哈哈哈哈……" 这场梦突然醒了,闻思睁开眼,原本正好的太阳已经消失,夜晚的寒意伴随着清醒袭来,她看着身边卧倒的老虎。 "玛德琳?" 她一直没有给精神体取名字,老虎对她的声音没有一点反应,就像自己的自言自语。 闻思的眼角有些湿润。 "或许……他是知道的。" 他应该是知道的。 我爱他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很新的东西,为什么今天更清明节番外呢,因为我实习的学校调休,并且清明节当天我去看鳄鱼() 主打一个随性算了 第70章 、五百收藏番外 草原上来了位外乡人,一身宽袍大袖的衣服,头髮讲究的用玉冠束起,站在一群草原汉子里,显得格外显眼,赵承恩手上拿着被改造过的弓弩,对准一根木架子射去,仅差一点就能射个对穿。 他把弓弩递给边上摩肩擦踵的侍卫,拿到弓弩以后一窝蜂跑出去,说是要去猎头鹿回来打打牙祭,帐篷里安静下来,赵承恩回头看向躺在榻上翘着腿的青年。 "殿下不去吗?" 穆鹤山手里拿着赵承恩随手写的游记,看的津津有味,听到这句话,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晚些去也没人赢得了我。" 一头长髮被高束起,发间还有阿姐兴起拿彩带编起来的小辫垂着,赵承恩看着窝在榻上懒洋洋的穆鹤山,忍不住伸手去勾他的发。 黑髮在他手里弯绕,那双桃花眼斜眯着瞥了他一眼,无所谓的晃悠回游记上。 "本殿的头髮这么好看吗?" 赵承恩以手为梳梳开几缕缠绕的发,发出几声轻笑,小心把髮丝落回原处。 "殿下连头髮丝都是好看的。"看着文文弱弱的中原人一点点压下上身,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咫尺,"第一眼看见殿下,还以为是哪方神佛垂怜。" —— 赵承恩算是被穆鹤山捡回来的。 那天他兴起,想为阿姐猎几头狼做垫子,没顾穆音的劝阻飞身上马离开,一路跑远,手上握着弓,只待猎物出现。 那时候一个满身狼狈的中原人突然跑了过来,他身后正是一头灰狼,龇着嘴快要咬上。 "趴下!" 利箭飞出,射中那头灰狼的眼睛,没多久就到底没了气。 穆鹤山驾着马走进,低头打量那个死里逃生的中原人,意外的,长得不错,白白净净一张脸蛋,长眉微挑,眼睛狭长上扬,长得一副狐狸样。 也和狐狸一样语出惊人。 "不知阁下是哪位仙神,承恩愿以身相许。" 那时候赵承恩脸上没有死里逃生的轻松与兴奋,只有算计打量的精明。 穆鹤山至今也没弄明白,赵承恩到底想要什么,只知道那天他没猎足做袄子的兽皮,却带回去一个白吃白喝的狐狸。 赵承恩那时在他的马背上,手从后搂住他的腰,力气和外表相反,至今想起来也留有痛意。 第120页 —— "那天若不是殿下,只怕承恩现今尸骨无存。" 这只狐狸越发恃宠而骄,一再试探底线,前些天碰碰小手,这些天就敢以下犯上。 偏偏穆鹤山第一次见这般文弱的书生,都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碰坏了这只玉狐狸捨不得打也捨不得骂,把人惯的越发无法无天。 当然,这无法无天主要是对他。 "你们中原男子,一直都与别的男子贴的如此近吗?" 穆鹤山不自在的骗过头,热气吐在他颈侧。 "自然不是,我只与殿下靠的这般近。" 那本游记不知道跌进哪个角落去。 "阿弟。" 哐当——! 穆音进来的时候,清风傲竹的赵大人刚从地上爬起来,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她家阿弟还没来得及收回踹人的脚,像炸毛的兔子一样蹦下来站好。 "阿姐?你怎么来了?" 穆音伸手捏了捏自家弟弟的脸,抱歉的看了一眼一旁微笑的赵承恩。 "怎么?我来不得你这里吗?是不是背着阿姐欺负人了。" "诶呦、阿姐轻点、、" 穆鹤山揉着被自家长姐□□发红的脸颊,剜了一样装的无辜,还喝着热茶的人。 赵承恩有眼色的从酒袋子里倒了一杯奶酒递给生闷气的青年,还适当的把点心盘子往前推。 "殿下尝尝。" 不记仇的青年被顺平了毛,咬着点心听着穆音说话。 …… "什么?!要去中原和亲?" 穆鹤山勐的起身,点心落在地上也不去理会,穆音只得拉着他的手安抚。 "最近战事吃紧,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方法了。" "狗屁的方法!" 青年眼睛里的泪要掉不掉的。 "我不信,你嫁给一个皇帝就能平息战事吗?"穆鹤山蹲在长姐身前,握着穆音的手,"我去求,阿姐,我去求额吉他们,一定有别的方法的,大不了我亲自带兵——" 穆音伸手捂住他的嘴,揉了揉他的头顶。 "阿姐捨不得你去战场。" "那我就捨得阿姐去和亲吗?!" …… 赵承恩没有介入这对姐弟的争论,但当天夜半,他撩起长袍,端端正正的跪在穆鹤山身边,晚上风凉,他一个不喜皮袄的书生身体再好也会被冻坏。 "回帐篷里呆着。" 穆鹤山没好气的催他回去,赵承恩只是笑了笑,挺直的背如傲竹青松。 "殿下在何处,承恩就在何处。" 穆鹤山盯着他看了会,突然笑出了声,他眉眼弯弯。 "你既然这样说,那可别食言。"他拍了拍腰侧的匕首,"谎话连篇的人可走不出草原。" 这话像是打趣,又像是威胁,穆鹤山看着那张狐狸面悄悄侧了身子,转向他。 "那殿下可别嫌弃,往后岁岁年年,都要承殿下照顾了。" "岁岁年年?" 赵承恩看着他的殿下瞥了一眼紧闭的帐帘,烛火下那双眼睛漂亮的紧。 "莫说人生短载,就算是来生来世,只要你做得到,我这都养得起你。" 他听见他的殿下这样说。 "那承恩就当,和殿下许了生生世世。" …… —— 穆鹤山最终还是得了任命,铁甲加身,显出坚毅,穆音哭了许多天,却还是为他戴上盔甲,哭红的眼睛里仍旧蓄着泪。 "你要回来,阿姐要你好好的回来。" 把护心镜小心的放进内侧,穆音抹去眼角挂不住的泪滴,看向在一旁作为谋臣一同前去的赵承恩。 "往后,便劳烦了。" "臣领命。" —— "殿下,承恩做过一个梦。" "什么样的梦?" "噩梦,却也是美梦。" "殿下,如果承恩梦中一切皆是真,那这场仗,我们绝无胜算。" 穆鹤山偏头看他。 "可你还是来了。" 赵承恩颔首,勾唇。 "殿下在何处,我便在何处。"那双狐狸眼笑眯起,"这是我与殿下前世就约定好的。" "……"穆鹤山垂下眼,"奇怪的中原人。" 赵承恩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也早已明白要往何处去,前世登庙堂之高,今生伴前缘之侧,他赢上苍一子足以,又何必争得全胜。 这一站,必死必输,命定之事不可变,唯一多出的,或许就是他这个赶着送死的。 …… 铁马银枪,长箭破空,血溅长空。 他与他的殿下,终究会被留在城墙高筑的中原。 怎算不上同生共死。 殿下许了生生世世,那他就等着,等着哪日再看见意气风发的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挺he的,这个更新速度我感觉快嗝屁了 第71章 、虚拟爱人 穆鹤山不会忘记在登记处的那一天,他见过的最好看的雄虫对他伸出手,那一瞬间,脑袋里空空,他什么也没有想,就向前走去,连带着自那以后的一生,都只为了楚晏燃烧。 在他们婚后的一年里,无数次产生过会幸福一生的错觉,但那最终还是大梦一场空,身体的反应,接连不断的噩梦,都在昭示着什么,掩埋起的真相离得他很近很近,只隔着一层薄纱。 第121页 又结束一天,他踏足走进亮着灯的家,楚晏和之前很多次一样,从厨房探身出来对他微笑。 "回来了?晚饭很快就好。" 雌虫也回以微笑。 "好。" 穆鹤山走进卧室,卧室的窗帘至今也是紧闭着的,他走近,伸手掀开绸布之下所遮盖的微光。 …… "尝尝这个。" 楚晏和以前一样贴心,雄虫上扬的嘴角和舒展的眉眼证明他处在幸福中。 穆鹤山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浅橙色的果酒晃出波纹,也看着杯壁上映出的扭曲的人影。 他突然伸手扯过楚晏的衣领。 意料之外的,强势的吻。 "怎么了?还是你第一次主动亲我。" 楚晏高兴的红了脸,眼睛闪闪的,像是被夸奖的小狗。 穆鹤山伸手碰了碰他勾起的唇角,微眯起眼笑了笑。 "只是突然,很想雄主。" 他很喜欢眼前的楚晏,喜欢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但也很怀念这时候的楚晏,或者说,怀念这个时候的他们。 "我希望雄主可以一直这样,一直笑着。"穆鹤山看着他,"雄主笑起来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怎么突然这么会说情话了?" 楚晏伸手抚上他的手背,他们看着彼此,明明脸上都挂着笑,却有止不住的伤感涌出。 "我永远不会责怪您。" 楚晏的笑僵直在嘴角。 『在绸布掩盖之下,房间的灯光映照上紧闭的窗,一枚没来得及清除的指纹留着浅浅的印子。』 "我看见了,雄主。" 穆鹤山伸手环抱住他,近到感受得到他的心跳。 "也想起来了。" 楚晏抱紧他。 "那都是梦而已,都不是真的。" "……"穆鹤山垂眼,安抚性的拍了拍雄虫止不住颤抖的背。 "其实不是很疼。" 他努力的回想他死亡的瞬间。 "解脱其实来的很快,并不是不可接受。" 机甲坠毁发很快,在彻底损坏之前,死亡已经带走了他,在那之后的事,他其实都没有什么感觉。 对那时候的穆鹤山而言,死亡其实只是解脱,没有曾经设想是那样惨痛,他曾经害怕过死亡,在他们最相爱是时候。 但爱意被磨平,恐惧也被拂去。 "你太累了,才会把噩梦当成现实。"楚晏亲吻他的耳侧,声音里带着恳求,"睡一觉就好了,我保证。" "那为什么你的眼睛在哭?" 那双眼泛着红,泪一点点渗出。 "……我也不知道。" "雄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仍旧在这里有意识,但我知道,您要放手了。" 穆鹤山亲了亲他哭红的眼睛。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眼眶里的泪模煳了楚晏的视线,被堵塞的鼻腔不知道该如何唿吸,他只能死死搂住穆鹤山的腰,抱的很紧,仿佛这样就不会失去。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鹤山……" 装置设定离开的时间要到了,这个被构建的瓶中世界慢慢被黑暗吞噬,穆鹤山感受着力道的松懈,他面前的楚晏陷入沉睡。 把雄虫安顿好,他伸手打开了窗,那些被隔绝在外已久的黑色星点一股脑涌入,像是捲起的黑色火焰,把他从美好的虚幻里拉回记忆里最后的时间。 他没看见那颗水蓝色的星球,却看见被焚烧殆尽的残骸。 —— 『神经活性下降10%』 『下降15%』 …… 大脑渗出血丝,实验室乱作一团,谁也不知道怎样去阻止,未被探索的领域开始崩溃,就像被推倒的扑克塔。 "殿下,您的身体状况不能再进入了!" 不规律的心跳,虚浮的步伐,他的身体今天已经透支到临界点,帝国的科技每天只能创造出几小时的时间。 太短了。 真的太短了。 渗血的大脑,像是爱人濒死的预兆。 —— 选择参与那次行动,选择爱上楚晏,都出自他自己的心,雌虫没有后悔过他的决定,心痛只是选择中微不足道的代价。 "我,死的很不体面吧。" 那些淹没他的物质不会言语。 那天在画室看见的一切,或许就是他所不知道的,自己死后的样子,拼不起来的尸块,被烧至焦黑的血肉,还有泛着死气的头颅。 垂眼看着手上的婚戒。 那上面的宝石成色可真漂亮,至少是这个时期的自己所负担不起的,还只是个小军官时的自己,买得起的宝石里像是春水一汪,透着淡绿。 从第一眼就发觉了,手上这颗宝石的归属,他伸手缓缓取下,留恋的看了几眼,轻轻放置在床头,碰出闷响。 他早就死了,虽然不知道雄虫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存在,但这里一定不是现实,雄虫所在的现实,不应该有他,也再不可能有。 "我仍旧爱着您。" 穆鹤山感觉到那些物质慢慢啃食着自己,许久未感受到疼痛了,现在才觉得如此清楚。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 他可以苟活在这个地方,但楚晏不可以,沉溺在虚假之中的人最后,尸骨无存。 实在是没必要为一名雌虫搭上自己。 第122页 他们新婚时,楚晏告诉他,他们之间是平等的,穆鹤山感觉得到雄虫所期盼的新思想的美好,但他永远做不到,虫族社会几百年的文明根深蒂固,他们的婚姻再美好,和整个文明相比也太过短暂。 楚晏如果放不下他,那就由他来做出抉择。 "您会有优秀的雌君,也会有可爱的孩子。"穆鹤山靠近楚晏,把无名指的戒指一併取下,放在一起,"或许会有一段伤感的时间。" 垂头亲吻雄虫的手背,而后为楚晏掖好被子。 "但那时间很短很短,扎眼即过,我保证。" 他是自私自利的,在这多出来的时间里,第一次违背了守则,没有听从和考虑雄虫的意见。 他希望楚晏有美好的一生。 仅此而已。 他自己? 那并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了这个更新速度我肝要废了()明天更隔壁嚮导的那篇 第72章 、虚拟爱人 很早之前,他就设想过自己的死亡,军雌的结局是可预见的未来,也是众所周知的悲惨,优秀而强大的体魄不一定会成为他们的优势,反而是既定的结束。 几乎从出生开始就被内定的社会地位,战死已经被洗脑成他们唯一的价值,他们在军校的训练,很早之前就将他们变成完完全全的机器,或许在他和楚晏的婚姻中,自我短暂的觉醒过。 但那短暂的瞬间谁都没有把握住。 漂亮的玻璃糖纸只有廉价的成本。 "我爱你。" 从雄虫口中说出的情话,即使此时此刻依旧让人心动,但他无法辨别真假像是坏掉的大脑,质疑着这一切,无论多么真实。 穆鹤山清楚自己的死亡,无论是不知为什么存在的工作人员,还是书本中的角色"穆鹤山。" 楚晏的机器确实短暂的隔绝了系统,说不定再过些时间,虫族的科技会造出完全隔绝无机物的存在,那真是相当麻烦的事情,小说中的角色并不会存在死亡一说,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轮替。 如果他遇见下一轮次的楚晏,或许会被无意识的留下。 被隔绝系统意识,他几乎真的认为自己是故事里的穆鹤山了,这感觉真是让人难堪,像是一场滑稽闹剧,舞台上兵荒马乱,却被观众认为是固定的桥段。 和这本小说一样,他也被界定成了商品。 "在死亡之后的纠缠,是让人痛苦的折磨。" 伴随着意识觉醒,虫族的仪器因为脑内数据波动而关闭,没有温馨舒适的卧室,也没有雄虫定时更换的鲜花,更没有阳光和生命的存在。 只剩下一大片的黑色。 一大片把他吞下的黑。 穆鹤山呆在黑暗里,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地狱,一遍遍的想起死亡的场景,他的意识不受控制的回想,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心脏缓慢到停止的节奏,让人难以承受。 他内心所感受的痛苦不只是自己,还来自这个角色本身,就像是一场持续的作用力。 在剧情推进时,他可以是楚晏故事中的爱人,但现在是剧情之外的时间,他每一次回到这些世界,都是一个旁观者,也是唯一感受到那些文字中所包含的力量,只言词组,会在这个虚拟的世界掀起狂风一阵。 我爱你这三个字是最无用的,在每本小说的第一个字落于纸上的瞬间,所有人都已经被设想了结局,即使说千万遍,也改变不了什么。 文字本就构筑了牢笼,现在楚晏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更加缩小了喘息的空间。 "你会还爱着他吗?" 在只有自己的空间,无端的问出来。 火苗一遍遍卷上皮肉,疼痛一遍遍重复,伤口一遍遍復原,穆鹤山开启系统的屏障,作为旁观者的他什么痛苦都感受不到。 但原本的"穆鹤山"感受得到,因为他的扮演而形成的角色依旧一遍遍的重复死亡,在火焰的亮光中看得到人影。 矫健挺拔,长发被利落的束起,穆鹤山只看得见他被火光映射的剪影,甚至连繫统都无法确定,这到底是那个角色自发的残影,还只是火苗跳跃间的幻觉。 "我的出现,导致你的诞生,也导致你的痛苦。" 工作人员最终也是人,再怎么淡薄,也承受不住每本书中汲取的感情,系统最终形成一套模式,它们将宿主的记忆复制留在这个世界,连带着记忆里的感情,大部分都在复制体身上。 正常而言,复制体存在的时间很短,但虫族的科技使大脑保持活性,复制体不断的被刺激,慢慢的,在感情的催化下。 他变成了,这个世界真正的"穆鹤山"。 但却也只是精神世界的一个剪影。 【别想那么多,我很庆幸,成为一切的结果。】 "很疼吗?" "穆鹤山"看着肆虐的火焰,缓缓点头。 【是挺疼的,不过,我会习惯。】 "抱歉,我当时应该带走你。" 穆鹤山和系统都没有想过,书本世界的科技可以与现实比肩。 【抱歉什么?】 复制体靠近,他有半张被烧毁的脸,但神情温和,就像书本里描写的那样,像是永远都不会生气的样子,看上去强大而温柔。 那枚原装的绿宝石戒指,被熔成铁水,一圈圈与皮肉相黏,戴在复制体手上。 第123页 【我会自愿留下。】 "为什么?" 穆鹤山永远不懂,这样执着的意义。 【因为无法修改的爱。】 【我是因你诞生的,完美匹配这个世界的载体,无论发生什么,我始终都会爱着他,即使结局狼藉,这个事实你我都知道。】 完美匹配世界。 成为这个世界完美的傀儡。 一个无私奉献的羔羊,一个被想起来时拿来垫脚的砖头,复制体的顺服是毁灭的根源,也是这个世界不会停止的原罪。 在穆鹤山意识沉睡期间,复制体与他共享一个躯体,但现在他醒来了,复制体也选择独立出来。 "你帮助了这个世界。" 没有外人的帮助,书中的科技不可能发展成这样。 【我没有办法拒绝,只要是楚晏的意愿,我都会实现。】 复制体看上去,是个完美的木偶。 "我讨厌这个世界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到你身上。" 工作人员的离开,让楚晏的故事线震动,这本书为了稳定自身世界,寻找到被系统留下的记忆,就像捏泥人一样,世界把各种要求当做原料去堆砌。 奉献和服从,还有无条件的爱。 【别看上去那么生气,你会没事的。】 那他自己呢? 【在这个世界里,我这个复制体是更完整的那个角色。】 【我会去处理好。】 复制体,或者说已经完全变成了书本中的军雌,悄悄招来黑色物质遮挡住被捆在椅子上的穆鹤山,有些无措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虽然没什么可打理的就是了。 他身上依旧是死亡时的作战服。 一大片黑里投射进星星点点的白光。 "鹤山?你怎么在这里。" 军雌侧对着楚晏,只露出皮肤完好的半张脸,身后的火焰袭来,雄虫向他跑来。 "快过来!" 在楚晏奔向他的几秒钟里,军雌正过脸,另外半张脸的伤痕被暴露在他面前。 【您该放下了】 半身是血的雌虫,穿着多年前的作战服出现在他眼前,手指上的那颗宝石,是他怎么样都寻不回的春。 "我放不下,鹤山,过来好不好,花店的洋甘菊到了,我们一起去取。" 军雌只是笑了笑。 【其实您已经放下了】 他伸手撤去黑色,暴露出底下被保护远离火焰的穆鹤山,一模一样的外表,一个残缺不堪,一个平静淡漠。 【您甚至认不出,真正爱着的人】 楚晏慢慢停下脚步,仔细看着浑身狼狈的雌虫。 手指颤抖的碰上被火苗舔舐的伤口,血水混着组织液煳了一手,雄虫有些无措的想要用袖子擦去雌虫脸上的血迹。 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认得出的,鹤山,我认得出来。" 他爱着的,是眼中仍有爱意的雌虫,是会温柔怀抱住自己的雌虫,是强大而温柔的伴侣。 【您认不出】 雌虫伸手推开他。 【我只是复制体,或者说,一个窃取情感认知的小偷】 【即使您真的爱着我,我也不会相信】 被捏造出的泥娃娃,早被设定了不会被爱的命运。 他即使有了感情,也是个永远不会相信感情的失败者。 他是复制情感的记忆。 也是这个世界註定牺牲的无辜者。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了,一周十二天的上班时间不是人过得日子 第73章 、虚拟爱人 其实,在被创造出的那一瞬间,在被剥离出的那一瞬间,雌虫就知道自己是被选中的牺牲者。 他的本体需要捨弃负面的情感,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填补空缺的备选,他的诞生,就是为了弥补那些疏漏,作为独立个体存在的时间很短,也很疼,但他都选择接受。 被需要,所以才会存在,雌虫一直这样认为。 "一定会有其他办法。" 楚晏在他面前满脸泪痕,他注意到雄虫的身体情况出了问题,或许就是这段时间长期陪在这个世界的原因,精神力的超支造成的后遗症。 "您不应该回来,很快就会结束了,殿下。" 雌虫就像是风中残烛,无论是存在于现实中渗血的大脑,还是不断被痛苦记忆折磨的精神体,都即将到达极限。 他所做出的最大努力,就是赶在那一刻来临前,帮助穆鹤山本体意识的觉醒,然后将他排斥出来,这样,本体就不会受到伤害。 "我并不怨恨您,殿下。" 雌虫只能想到的唯一原因,楚晏的愧疚造成了现状。 "选择参加那次行动,出于我自己,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所以请您不要在意。" 他扶住楚晏虚浮的身体,说的认真。 "还有很多优秀的雌虫,殿下,为了您,我的生命不值一提。" 雌虫完美匹配于这个世界,也完美接受了这个世界不成文的规则,如果用占比多数的雌虫的牺牲可以为雄虫做些什么,那他欣然接受。 "况且,我只不过是一个复制体,就像是一段没有用的资料,我的死亡所换来的利益,非常值得。" 在原文中,穆鹤山的死亡是一股助推力,即使这本小说原本就是悲剧结尾,但他的死亡点燃了故事的高潮,也是楚晏进一步笼络权力必要的阶梯,雌虫觉得,这是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第124页 "你是我的爱人啊……"楚晏颤抖的手握住那只被火舌灼烧到皮肉翻出的手,那只手上的绿宝石被铁水紧紧包裹。 "是我的雌君啊,你答应过我的。" 可那枚宝石中的春色,被烈火灼烧到只剩下残垣。 "已经不是了,殿下。" 在虚拟的世界或许还可以自欺欺人,但在他所接触不到的现实,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一个是最尊贵的雄虫,一个是执行行动牺牲却见不到光的雌虫。 或许在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人记得他。 "不是的!我们还在一起!你相信——" 楚晏还没说完,就被一拳打偏了身体,后退了几步,也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 "所以说,我很讨厌第二次见到同一个人。" 好不容易挣开控制的穆鹤山在边上听着这人嚎叫了许久,越听越烦躁,他没有复制体感性的灵魂,只觉得叽叽歪歪自欺欺人的雄虫像一只苍蝇。 早就应该拍死。 他把雌虫挡在身后,对面的楚晏目光深沉的看着他。 "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穆鹤山对复制体这样说,虽然他们用着同样的外表,但是内里早已是不同的灵魂,或许实在挽救自己,也或许是在挽救从书中挣扎出的角色。 "你不能带走他!" 楚晏试图用精神力攻击他,但透支太多的后遗症让他变得迟钝,眼看快要袭上的触鬚被穆鹤山轻而易举的握在手中。 一点点收紧手掌,穆鹤山的本体与系统并不属于这个纬度,如果想要抵抗,那当然轻而易举。 但眼前的情况让人有些恼怒。 穆鹤山看着面前那个,实时到现在,还留着自大狂妄劣根性的雄虫,勾起嘴角,捏碎了那根触鬚。 无论在幻觉里表演的多么情深,终究还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野兽,永远也学不会理解,也学不会放手。 雄虫因为疼痛而弯下腰,复制体仍旧忍不住想要走近,被穆鹤山拦下。 "为什么?" 既然复制体是从他身体剥离,即使违抗不了被附加的设定,也不应该会有这样强的执念,他成为工作人员的第一天,主系统就已经将那些不理智的因素剥离。 "我诞生于你,你不记得了吗?你也曾经和我一样。" 他的曾经只有那些数不尽的小世界,在故事中,他可以完美的成为那些奉献燃烧自己的配角,但一旦脱离,那些不过是工作记录上的一笔。 他们都知道,那只是一段漂亮的工作。 可复制体看着他,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戏嚯,伸出完好的手点上穆鹤山心脏的位置。 "在你还会心痛的时候。" "我不明白。" 复制体歪头看他,只是笑了笑。 "我们很像,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亦或是经歷。"复制体虚虚的抱了他一下,就像是最后体面的告别。 "我能感觉到,那一天快要到来。" 穆鹤山未出声,只是在复制体想要离开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腕。 "别去。" 手止不住的颤抖,但穆鹤山却不知道原因,他依旧不明白这种情感,也不想去探究可能被掩盖的曾经。 只是觉得,如果放手,那么就会有一场大火来临,复制体已经有了生命,为什么会需要一个无辜的生命成为他任务完成的关键。 他想不明白。 【经系统检测,复制体『穆鹤山』被该世界认可,上位替代宿主所担任的补救工作】 去他妈的替代。 他讨厌这种被规定好的命运。 【检测到工作人员违规行为!】 【警告!】 【警告!!!】 —— 当手染鲜血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穆鹤山什么也没有想。 残喘的雄虫面带惊恐的死亡,即使是在虚拟的精神世界,死亡带来的伤害从不可逆,或许在现实,楚晏会陷入脑死亡,又或许在现实中也死去。 他什么都没有想。 复制体在他身后,像是破碎的陶器,一片片碎裂开,那枚几乎嵌入骨髓的宝石孤零零的砸在地面上,看不清的无数黑色吞噬它。 "我们总会做出偏激的决定。" 复制体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检测到工作人员违规!——】 【现将实行抓捕】 —— "我好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 奇怪,明明之前的记忆告诉自己,一直是个全勤无错的好员工呢。 "我现在开始怀疑你们了。" 沾着鲜血的脸仰起看向黑色天空,像是通过那片无穷的黑看向真相。 脑袋里没了机械的电子音,真是新奇。 "你们到底是世界的主宰,还是——" 这场闹剧中的元兇。 实验舱中的雄虫五官溢出鲜血,科学家们手忙脚乱的救治,没人再去注意逐渐失去活性的大脑。 『认定死亡』 『认定死亡』 『认定死亡』 机械的重复在无人的实验室。 只有满地干涸的鲜血证明那一场兵荒马乱。 所谓的圆满,不过是一场分崩离析。 作者有话要说: 在准备曲线救国『开了』,嗯……准备下个世界走主线然后美美完结了,这本书没有大纲所以我也就比大家早一两个小时知道剧情()如果对穆鹤山的结局有想法的可以评论出来,我基本每天都会看评论 第125页 第74章 、虚拟爱人(真相) 在真相出现之前,他从未想过,所经歷的一切,都是无穷无尽的噩梦。 —— 「做噩梦了吗?」 有人把他唤醒,穆鹤山眨了眨眼才适应眼前朦胧景象,洁白的墙壁,颇有情调的装潢摆设,悬浮的水晶灯折射出许多光的碎片,像是鳞片,一块块的碎在眼前,穆鹤山一时间有些断了思绪,直到将视线落在男人脸上,大脑才像是重新启动的电子设备。 「嗯,也算不上噩梦。」 他伸手碰上楚故的脸,安抚的轻捏了一下,勾起笑。 「只是个莫名其妙的梦而已。」 「是吗,那就好。」 楚故俯下身,抱住他,躺回暖烘烘的被窝。 —— 是啊,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和楚故,是在同一场灾难下唯二的倖存者,在莫名的灾难席捲地球的几十年后,部分地区受到陨石影响而造成了基因的变异,尤其是他们所生活的地方,将其他生物的能力也吸收形成的新人类,被社会称为兽化异能者。 穆鹤山的基因序列受到影响,成为了蟒蛇兽化者,而楚故也一样,成为了灰狼兽化者。 那时候灾难肆虐,那片街区,只剩下他们两个小孩,被军方发现的时候,他们的手紧紧握住,明明因为多天没有进食而几乎晕厥,却在看到人的第一瞬间警惕的转化。 「我不和他分开!你们要带走他,除非杀了我。」 穆鹤山还记得那时候才七八岁的楚故挡在自己面前,小身板在那些武器面前显得那般脆弱,却依旧挺直着背,不让那些研究者带走因虚弱而保持半兽化的自己。 从他们获得新生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形影不离。 从少年时的相依相扶,穆鹤山与楚故熬过那些非人的实验,熬过旁人对他们的嘲讽,一起面对社会对兽化者的恶意,扛过军校斯巴达式的磨练,十年时间里,他们总是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走在一起,从八岁到十八岁,从所有人鄙弃的怪胎,变成军校双子星。 那时候光明的未来像是会盖过少时的黑暗,还有不少人打趣他们。 「你们两个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恩爱?」 穆鹤山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的害羞,楚故则是将那个人打的满地找牙,还对着那个人撂下狠话,让周边看热闹的同学发出大笑。 十八岁从军校毕业后,一同被分配往前线,兽化者的身体素质和能力都强于普通人,对于病毒的抗体也更高,即使他们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士兵,但不过五年,就一路高升,原本穆鹤山也可一同成为另一军队的领头者。 「鹤山,留在我身边。」 但某天半夜,楚故这样和他说,夜晚难得的安宁,身后的圆月洒下光,二十三岁的青年楚故一身军装,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前,手掌下有力的心跳让穆鹤山的思绪变成一滩浆煳。 「好。」 好像除了这个字,他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自那天以后,穆鹤山成为楚故的副官,成为他身后的谋臣,成为不可或缺的利刃和左膀右臂。 在那以后的几年里,他们也一同经歷了许多,天灾人祸、暗杀挑拨,两个人身上数不清的伤痕一点点记录着,每逢阴雨天,身上总是疼得很,像是毒虫撕咬,像盐水打湿伤口。 但所幸这些年,他们一同面对,至今仍在一起。 —— 红茶的香气溢满房间,难得的休息日,穆鹤山穿着闲适的家居服靠在窗边,楚故不知道看了什么,突然起了兴致要去做点心,神神秘秘要给他个惊喜。 「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他们都已过了三十岁,慢慢的要看好接班的年轻后生了,前些日子军部送来了信息表,他翻看了一遍,但或许是倦怠了,竟然一个名字也没记下来,看来要找个时间仔细看看。 免得过几天到了阴雨季,身上痛的连手指也动不了,穆鹤山拿起茶杯,红茶的苦涩刚入口,就顿住,转头看向墙壁上电子管家显示的时间。 按照现在极端的天气情况,四季格外分明,暴雨季早已来临,按照往年的样子,早应该下起连绵不断的暴雨,连电子管家的屏幕上都飘着一行小字—— 【请主人出行携带雨具】 但穆鹤山扭头看向窗外,不是毒日头,只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仔细想起来,倒是很久没下过雨了,明明是难得的好天气,却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穆鹤山心头,这个时代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掀起一阵风暴,反常的天气,更像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他身上的陈伤也许久未曾疼过了。 「怎么一直站在这?」 楚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从身后抱住他,靠在耳边问。 「我从商店回来,一抬头就看见你在这发呆。」 楚故亲了亲穆鹤山的侧脸,却微蹙着眉,眼中含着担忧。 「在等你回来。」 穆鹤山笑了笑,只是搪塞过去,但楚故却像是被人夸奖的大狗,身后看不见的尾巴都要欢快的摇起来了。 扭过头去亲吻归家的爱人,就像从前很多次一样。 餐桌上摆着精美的糕点,味道好到穆鹤山不相信是楚故这个经常炸掉加热器的人能做出来的,甜味的点心可以很好的缓解人的焦虑,他决定把天气的疑惑在餐后告知楚故,毕竟,他很珍惜这次晚餐的氛围,拿起高脚杯碰杯,淡色的香槟溅出滴在餐布上的时候,穆鹤山愣住了一会儿。 第126页 为什么没来由的突然想到珍惜这个词,明明已经这样度过了很多年。 挑眉压下那股怪异感,或许是因为那场没头没尾的梦,让自己心神不宁吧,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局,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有了那样长而不知名的梦境。 「昨晚那场梦挺有意思的。」 咽下一口巧克力味的慕斯蛋糕,穆鹤山尝试聊起昨晚梦里的细节,但却发现自己记不清太多东西。 「其实我自己也记不得什么了,就是感觉像一个多面体,一下子转到这面,一下子又到了另一面,奇怪的很。」 「是吗?不会觉得难受吗?比如头晕之类的。」 楚故喝了一口香槟,顺着他的话题聊下去。 「梦里怎么会头晕啊?不过.......」 穆鹤山歪着头想了想。 「我其实没有多少感觉就是了。」 「为什么?不是很有趣的故事吗?」 「应该不是。」 穆鹤山垂眼看向碟子上被挖去几块的巧克力蛋糕,恍惚间,浓稠的巧克力流心像是变成了乌黑的鲜血,手上的刀叉一下子没有拿稳砸在碟子的边角。 「鹤山?!」 穆鹤山感觉自己像是在坠落,从椅子上跌倒在红丝绒的地毯上,他看见慌乱起身跑来的楚故,看见自己手背上浮现的鳞片,还有盘旋在红色地毯上,花色诡谲的蛇尾。 他感觉自己在坠落。 从软绵绵的天堂,一下子掉进深渊。 楚故跪在他身前焦急询问的神态,突然像是出故障的老电视,一帧一帧的卡屏。 有时候是满目冰霜的少年,有时候是眉间戏虐的青年,几个人影交替着变化,慢慢的,穆鹤山找不到那个一睁眼就看得见的,刚过了三十岁生日的楚故。 「你到哪去了?」 半人半蛇的怪物睁着无神的眼,发出质疑。 「我好像看不见你了。」 伴随着穆鹤山的死亡,楚故低着头站起身。 【第三十五次重启失败,即将进入第三十六次重启】 【已成功抓捕第三十六号世界线目标对象】 「我们随时可以开始下一次尝试。」 【我们随时可以开始下一次尝试】 男人低沉的音色某一频率上变成了无机质的电子音,楚故看向电子屏中被扣押的穆鹤山,依旧是那身被雄虫鲜血染红的上衣,隔着电子屏,楚故看见穆鹤山抬头与自己对上视线。 他看见穆鹤山嘴唇张合,那是让人熟悉的几个字,鹤山每次都会发现呢。 他说的是—— 「我知道你是谁。」 「主系统。」 可他还是更喜欢,穆鹤山称唿他为楚故。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要开始搞事了(微笑),六百收藏可能明天吧,我要看看我寄去实习学校的快递还找不找得到 第75章 、虚拟爱人(真相) 这根本就是早已定下结局的荒诞童话。 —— 楚故这样想着,回望很多年前,看见那些事情一遍遍发生,脸上笑意越发嘲讽。 每场悲剧的开端都无比完美温馨,就像是裹着糖霜的毒药,就像灌满毒气的琉璃瓶,他们无知无觉的接受残破的未来,却愚蠢的认为这是上天所给予的恩赐。 他和穆鹤山,是灾难之下的倖存者,是被当时社会鄙夷的兽化者,就像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混迹在人群中,旁人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商品,他们一边畏惧兽化者野兽的本能,又一边利用着他们的能力,如果灾难席捲,他和穆鹤山就是第一批的牺牲者。 十年,他们从八岁的孩童成长为奔赴前线的军人,楚故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噁心的让人作呕,在外是战功累累的军人,在内却是萌生反叛思想的厌世者;那时候只有穆鹤山发现他的状态不对劲,蛇类的体温偏低,把穆鹤山抱在怀里的感觉就像是一块触感温润的冰块,说不上有多么舒心,却是他唯一可触及的救赎。 如果他永远是唯一的就好了。 那时候楚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恶劣,就像他的情感只是因为这个人的独一无二,而不是出于跳动的心脏。 所以那时候的自己,在优秀的代替者出现的瞬间,选择抛下花色诡谲的蟒蛇,一个人走向所谓的「救赎」。 他们相伴了半生,十来岁在军校常遇到高年级的挑衅,军校中唯二的异类,几乎是被所有人针对的存在,他们从一开始的被人拳打脚踢,到后来的反抗,到最后将那些人打到血肉模煳,只用了三年,十五岁之后的他们,被称为双子星,异类相互依存,蛇与狼几乎无战不胜,穆鹤山长成清俊高挑的青年,而他则变得健壮高大。 就像是变成人类的蛇狼。 「你们都老夫老妻了不是吗?」 在听到这句调笑的瞬间,楚故暴起将那个人打翻在地,许多年前被研究者当作怪物研究的羞耻终究埋下祸根,他怨恨所有将他当作笑料的存在。 「谁都有可能,除了我们。」 他不愿成为那些人口中,怪物就应该和怪物在一起的未来,那种东西,在书本里或许是让人艷羡的存在,但如果发生在现实,没有人会因此而高兴。 不知不觉,周围人的看法让楚故自己也认可了,他们是怪物这荒谬的看法。 第127页 但穆鹤山从不这样认为。 思想的分歧是被掩盖的定时炸弹,正如楚故没有看见穆鹤山血色褪尽的脸,穆鹤山也没有注意到背对着自己的楚故眼中有了抑制不住的野心。 「你看上去并不好。」 但楚故又是卑劣的小人,在二十岁的穆鹤山前来看望他的时候,他看着一身军装的青年,看着那双十几年都没有改变过的眼神,伸出手将人拉入怀里,在穆鹤山挣扎时露出委屈受伤的神色,他们都太过熟悉彼此,他知道穆鹤山的所有弱点,也知道自己是冷血的蛇类心中唯一的柔软。 狼汲取着蛇的体温,就像要把他吃拆入腹。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爱的含义,那天睡醒后的满足感,被归结为□□带来的刺激,只是大脑带来的刺激,是所有人都可以带给他的感官体验,躺在棉被里的穆鹤山浑身都是印记,半眯着眼看着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询问: 「你不是说我们不可能吗?」 楚故唇角的笑讽刺,他俯下身咬上穆鹤山突出的锁骨。 「我们当然不可能。」 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两个怪物互相的慰藉,但这里面,参杂了未被发现的真心。 他们畸形的关系持续了很久,几乎到第二个十年的长度,二十三岁那年,出于不知名的原因,楚故将穆鹤山留在身边,他知道这会淹没穆鹤山的能力,但却遏制不住心脏传递来的卑劣信号,一边否定着怪物之间的情感,一边将他圈禁。 直到二十八岁那年,军事行动发现了第三名兽化者,同年,曾在他们身上进行人体实验的研究院宣称开发出药剂,将那名兽化者成功转化为普通人,看到不久前还是半兽状态的少年身上再也检测不出兽化基因。 楚故的心脏忍不住的鼓动着他,但穆鹤山拉住他。 「兽化出现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能够治癒。」那时候穆鹤山留长了发,配上那张好看的脸,更像是蛇变成的人。 「楚故,军部不可能让我们变成普通人,至少在灾难结束前。」 他们是抵抗灾难的中坚力量,这件事他们早已明白,但这些年他人的冷嘲热讽沖晕了楚故的大脑,再加上那个完好无损的少年,虚无缥缈的希望膨胀着。 他甩开了穆鹤山的手。 成为活体病例的少年将他带入科学院,许多年不见的科学家脸上挂着笑,楚故躺在冰冷的机械床上,药剂的注入让他慢慢丧失神智。 但手术刀割开血肉的声音震耳欲聋。 人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利用的机会,比起放弃兽化者的能力,倒不如让所有人都拥有这种能力,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所谓的良知是社会的奢侈品,楚故的灰狼基因是早已被锁定的样本,研究院抓住他内心的自卑,连同媒体创造出根本不存在的第三名兽化者。 在溺水的人眼中,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生还的救援,什么是窒息的枷锁。 在那以后的两年里,楚故被囚禁在科学院阴暗的地下室里,手术刀割下血肉,针管抽取血液和嵴髓,他的强大让他存活,却也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得支离破碎。 在那两年里,他没有得到穆鹤山的任何消息,研究院早已下达了追捕命令,或许没有消息,就是对于穆鹤山而言,最好的消息。 但在他三十岁的前一天,蟒蛇出现在他面前,解开嵌进他骨头里的铁索。 「半个小时,一直往北,会有人接应你。」 穆鹤山瘦了很多,头髮也长长很多,脸上盖不住疲惫的神色,却依旧温和。 「那你呢?」 他抓住穆鹤山的手问,哪怕体力透支已经握不住。 「我会在你身后。」 但这句话后,楚故的视野一片天旋地转。 再醒过来,已经被接应的人带去了少部分反叛军建立的安全地堡,他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穆鹤山。 「队长下达过命令,您是他的接任者。」 他们说的那些话,楚故一句也听不懂,他想要撑起透支过度的身体,却重重砸在地面上,沙石卡进未长好的伤疤里,外面的黑夜里有野兽的嘶吼,还有无限的沉默。 后来,他带领那一小支部队尝试寻找穆鹤山的踪迹,队伍不断壮大,灾难不断蔓延,政府的抵抗已经走到尽头,在他们的战争僵持时,灾难席捲而来。 政府用出他们最后一张底牌。 塑造出经年不散的噩梦。 楚故看见一条巨蛇,和整个城市一样庞大,诡谲的花纹被肿胀的躯体撑开,那一瞬间,没有来得及多想,他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变成自己曾经不愿展示的丑态,巨大的灰狼发疯的奔跑,妄图追上直面灾难而去的巨蛇。 或许只差一分。 或许只差一瞬。 或许只差一秒。 他们曾经无限靠近圆满,但高楼顷刻间崩塌,巨蛇体内的炸弹到了终止的零秒。 那漂亮的花纹被血肉炸开,爆炸的余波将他震开,血液溅上皮毛,混着被炸碎的骨骼。 断壁残垣中满是爱人拼不回的血肉。 政府将穆鹤山改造成註定牺牲的产物。 也是将他救离科学院的代价。 『你好像很喜欢那张牌。』 楚故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在军校拿着扑克闲聊的时候,穆鹤山总喜欢挑出那张牌,拿在手里看着,被他出声提醒,才递迴。 第128页 『远不止如此。』 【红桃a】 十七岁的穆鹤山将那张牌递给他的时候,眼中笑意盖不住,那时候十七岁的楚故不知道原因,但十几年过去,他好像知道了。 他未被承认的爱人 早在很久以前,就把他分辨不出的真心交给他了。 政府所抛出的底牌,原来就是他所缺失却又找不回来的那一张—— 红桃a 作者有话要说: (微笑)相信很快就可以完结。 说实话我在想写个2,原因是最近想吃追攻火葬场但是没有粮,很难搞,开的话会告诉大家的,不过做好准备哈)就像之前bot下面的评论,我并不能保证达到虐攻或者虐受的理想标准,但是可以让大家感觉又痛又爽) 主打的就是一个一起死文学 第76章 、虚拟爱人(真相) 在穆鹤山死后,他应该活了很久,久到没有东西可以证明他的存在,无论是最开始灾难肆虐的星球,或者是所谓的风与海,那些东西早就消失不见了,在爱人的血肉洒满的那片土地上,最终谁也没有得到救赎。 在灾难面前,人力是最渺小不过的蝼蚁,有人说生命璀璨如日月星辰,但在日月星辰眼里,人不过是海中滴水,大漠一沙,政府操控着牺牲的穆鹤山确实为人类博取了时间,但那短暂的时间里什么也做不了。 除了人与人之间的残杀。 权力就像是自出生就依附在生命之上的诅咒,即使穷途末路,依旧会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争抢不休,那时候还能被称之为人的楚故也有着那种劣根性,投入那场争夺,最终尸体堆砌的长城之上,只有他满身鲜红。 突然间觉得无比讽刺,到最后,他们既没有战胜灾难,又没有得偿所愿,地球上最后存活下来的,是不被社会所认可的怪物,一个连自己都不承认的、早被蒙蔽双眼的怪物,楚故终其一生都在追求认可,但最后只剩下他,他早已得到他人的认可,却自大狂妄。 荒芜的星球变成巨大的坟墓,生前的仇敌爱侣都是破碎的尸块,零零散散的堆在一起,谁都找不到完整的自己,谁都一样。 但一个星球的毁灭,只不过是太阳系的选择,唯一顽强活下来的存在,被敲定为既定的继承者,那时候,被改造成机械的巨大眼球成为楚故眼中的日月,无机质的电子音刺耳的很,但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是他能最终获得的救赎,像浮在水面上的尸体,像被肢解的大丽花—— 是无数恐惧所构建的荒诞,但也是重启的唯一选择。 【我们许诺,不死不灭】 那颗眼球肿胀的像是随时要爆裂,恍惚间,觉得天空裂开猩红的口子。 【人类之所以有愿望,就是因为你们会在实现前死去,所以——】 楚故张开手,让『眼球』挖出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扯断上面交错的血管,最后的意志,足以让他听到被描述的未来。 【只要永存,所有的一切都会实现】 —— 再睁开眼,他就成为了真正的怪物,曾经的母星在他眼里变成沙石。 你有调制过鸡尾酒吗? 那些数不尽的血肉里盛放着精心雕琢出的冰球,楚故像是刚入门的学徒,呆呆的看着那枚冰球溶解,就像是一场赌博,他压上仅有的一切,如果在液体溢出之前能够成功,那这就会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可他一次也没有成功。 三十六次的失败。 三十六次的死亡。 每次他都不断完善着暴露的缺陷,完美的将自己塑造回十七八岁的楚故、二十三岁的楚故,就像是流水线工作的工厂,穆鹤山会在轮迴的故事里觉醒意识,会被抓回他精心准备的囚笼,然后毫无预兆的死亡。 楚故闭着眼都能回想起每一次,每一次他都离成功无限接近,但披着羊皮的狼总会露馅,那枚冰球也快要消失不见。 「就对我心软一次好不好?」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无数次的失败都是因为爱人的心狠,那是在年轻时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当时军校的人总说穆鹤山整天板着脸,像是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山,那时候的楚故从未听进心里。 他的底气无非来自于偏爱,来自于十年的相识相知,被溺爱的勐兽有时候也会忘记,他活在瞬息万变的森林,那时候二十多岁的他从未意识到,一直站在身侧的人会毫不留情的离开,三十岁夜晚最后一次的相遇,便是他们那时最后一次触碰。 「我们还有机会。」 分不清是不是自我欺骗,分不清是否志在必得。 【我们还有机会】 —— 「做噩梦了吗?」 楚故侧躺在床上,看着缓缓睁开眼的穆鹤山,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夹杂着湿漉漉的气息。 他再一次看着爱人醒来。 「嗯......也不算是噩梦。」 穆鹤山照旧看着他的脸出神了几秒,就像是重新启动的计算机,刚刚才读取到保存的数据。 「不要什么都瞒着我。」 楚故俯下身亲吻他的侧脸,另一个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让人觉得有些痒,穆鹤山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几点了?」 「还早,再休息会。」 楚故再一次将人搂进怀里,两个人被柔软的被窝裹着,像是相互取暖的动物。 第129页 穆鹤山的体温偏低,而楚故则像是个会发热的火炉子,早起的倦怠袭来,穆鹤山下意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再一次睡去。 楚故被盖住的手摸上穆鹤山的腰侧,凹凸不平的皮肤记录着曾经的战争,即使过了这么久,科学院那些人的嘴脸依旧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但这是他为爱人构筑出的,完全安全的『巢穴』。 他们依旧是废墟中存活的唯二倖存者,是被实验的异类,却也是一同面对的唯一,他们依旧走过了十年的陪伴,成为军校的双子星,但这次在被别人打趣的时候,在一拳打趴多嘴的人之后,他牵起了穆鹤山的手。 十指紧扣,原本错开轨道的行星在被改变的曾经终于并行。 时间会沉淀一切幼稚。 『你会担心我变成怪物吗?』 在无数次修改之后,楚故终于没有维持所谓的颜面,询问。 即使是被修改的曾经,却也有着穆鹤山真正的意志,那时候听到他这样问,穆鹤山有些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我们从不是怪物,即使真的有失控的那一天,我也会在你身边。』 穆鹤山举起手,害怕他不相信一样。 『我保证,你一回头就可以看见我,只要我活着,这份承诺就永久生效。』 『那,说定了。』 『嗯。』 那时候与他拥抱的穆鹤山没有发现,有几滴眼泪砸在身后的地上,只觉得楚故抱的很紧。 在人为构建的歷史里,灾难虽然没有被消灭,却暂时得到了抑制,没有对兽化者的觊觎,也就没有穆鹤山建立反叛军的契机,至少人类维持着表面的团结,就这样他们来到了命运分水岭—— 曾经划分了生死界限的三十岁。 岁月在他们脸上都留下痕迹,年轻时的伤痛也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这一次外面不再是和煦的晴空,而是灰濛濛的雨季,楚故也没有像上一次一样选择出门,将採购的任务交给了电子管家,穆鹤山窝在懒人沙发里翻着多年前的电子相册,楚故则是抽空去热了牛奶,准备一些不甜腻的饼干。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拍照了。」 「是啊,这些年忙的和蜜蜂一样。」 穆鹤山仰起头看他,眉眼里都是笑意。 「说起来我们上一次拍照是什么时候来着?」 穆鹤山随口问道。 楚故递给他一块曲奇饼干。 「毕业那年吧,还是你给我打的领带。」 下意识的回答。 「......」 「楚故。」 像是不详的号角被吹响,像是一瞬间全身的骨头都被钢钉钉死。 他的爱人是一条蟒蛇,随时随地,都会将他置于死地。 在军校合照之后,还藏着一张未被录入楚故记忆系统的照片,照片上的穆鹤山毫无笑意,站在厨房门外,身后是准备晚餐的楚故的背影,照片里的穆鹤山竖起食指抵在唇上。 没有情人的爱意,只有无止尽的压抑。 那是哪一条世界线中觉醒的记忆,所留下的锋芒? 楚故记不得了。 他的爱人,最终还是跳出他的掌握,或许『巢穴』的每一处,都有藏起的真相。 「楚故。」 牛奶打翻在地。 「被困住的意识,就像是逃不走的地狱。」 餐刀抵上楚故的胸口。 「我知道,你无法死亡,就像很多次其他的我所作出的那样,你没有给我任何选择。」 「既然放弃了我们的爱情,既然是不可能存在的纽带,那为什么还要把我强留在这里。」 餐刀慢慢转向穆鹤山自己的心脏。 「我曾经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的我会选择自杀,但现在我知道了——」 那双眼看向楚故。 「你是无法被抹杀的存在,楚故,如果我们想要解脱,那只能抹杀我们自己。」 无论是被下毒的香槟,或是对准心脏的餐刀。 这座囚笼从没有给过他们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就要完结了,我想下一章就完结掉) 第77章 、虚拟爱人(番外) 军校里有两个怪物,一个傲慢,一个冷漠,却强的可怕。 灾难后能存活下来的,不是老天的宠儿,就是连灾难都无法抹杀的存在,楚故和穆鹤山就是这样的存在,扛过科学院非人的研究,从军校被欺压的最底层,一路踩着血水,走到至高点,就像是阴阳双生的磁石,他们并肩在最高处。 直到他们毕业后,依旧是无人敢提及的存在。 长大的勐兽,就是不受控的存在,没有人可以确定他们下一秒会不会打爆自己的脑袋,除了他们彼此,没有人敢相信,可他们两个人却是军校最璀璨的双子星,毕业后也成为军队着重培养的人物,只有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 穆鹤山选择放弃队长的职务,成为楚故身边的副官。 就如同双子星中的一颗突然放弃了所有光芒,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也有人大着胆子去问这位不茍言笑的冰美人,却只得来一个眼刀和一句: 「他值得。」 久而久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再没有人去问了。 军校里的人都不是傻子,在灾难降临的世界,人们都知道及时行乐的道理,喜欢上谁或是需要谁解决需求,早没了曾经的拘谨,现在的社会,就像是一个及时行乐的酒缸子,经歷的多了,个个都成了人精,穆鹤山也从不藏着自己的感情。 第130页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对楚故的感情早已越过了友情。 但可惜,穆鹤山偏偏喜欢着一个傲慢的怪物,从不回头看,也从不反思失去了什么,或者该抓紧什么,从一开始,或许就敲定穆鹤山悲剧的尾调。 「你不应该回去,如果我们的基因能够被修改,那么当年他们做出的又算什么?!」 在楚故发疯一样想要回到科学院去的时候,穆鹤山挽留过,也动过强硬的手段,但面对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人,他始终保留了许多,反倒是楚故,能真正成为人的渴望已经压过的理智,下手毫不留情,尖刀捅进穆鹤山的腹部,鲜血和气力一同流失。 他倒在血泊里,看着楚故越走越远的身影,伤口不至于让他死亡,却让他心如刀割。 从始至终,不被爱的怪物就只有他一个。 所剩无几的爱意被挥洒,灾难和虚伪同时降临,丧心病狂的阴谋也开始蔓延,等穆鹤山被同伴治癒醒来,就看到铺天盖地的基因改造士兵的通知。 人们看不起身为怪物的他们,却又渴求他们身上的力量。 注射剂里的基因来源,不用想也知道是属于谁的,楚故已经失联了很久,但穆鹤山知道,他就在科学院的深处。 他傲慢的爱人,最终因为自大而被捕捉。 说起来也是很可笑的故事,蛇明明是冷血动物,可穆鹤山,却比任何一个人爱的都要热烈。 将自己作为代价替换楚故的自由时,他唾弃过自己,但依旧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对这个世界早就是失望的态度,不久之前,也终于明白自己的爱情也是失败的,全都失败的人生,又有什么值得他继续努力存活的? 答案是没有。 在他因爆炸死亡的瞬间,那颗会因恋情而跳动的心脏,也终于停歇了。 这个世界上,最终只剩下一只傲慢的怪物。 第78章 、the end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楚故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重来,都会走向最差的结局,就像是被困在玻璃瓶里的动物,随着时间的推移,氧气变得越发稀薄,窒息前的绝望几乎要吞噬一切。 他们在军校的那十年,明明美好的像是一场梦。 但换来的是什么,是不断死亡的漩涡,是欺骗被拆穿的羞耻,是被洞察一切丑恶的迷茫,被放置在鸡尾酒中的冰球不断融化,被稀释的色泽溢出杯口,他再没有多余的材料进行筹备,三十七次选择,从100%降低到2.7%的可能性,终于在第三十七次彻底归零。 楚故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样说?鹤山。」 他伸手握住穆鹤山抵在心口的刀刃,血液从缝隙中落下,餐刀像是切开了罪恶的丝绒蛋糕,在装饰精美的外表下,是腐烂至极的□□与灵魂。 自私的人从来找不到真正的病因。 「我们这次的人生,不是很好吗?」 刀刃碰到血肉之下的白骨。 「你看,我们是灾难选中的幸运儿,几万人中只活下来我们两个人,整个地球上也只有我们两个兽化者,这是早被註定的。」血液一滴滴砸在地上,乌黑的痕迹延长,「这一次,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穆鹤山只觉得,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沟通的可能性。 「你......为什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在彻底醒来后,穆鹤山原本空缺的记忆像是被续上的琴弦,看到眼前的楚故,他只觉得荒谬,被灾难选中是什么意思?如果这是上天选择的方式,那他们的父母亲朋就註定是会牺牲的吗?他没有想到,楚故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十几岁的他们还会在午夜悄悄数着天空中的星星,抱着童话的幻想。 『那颗经常被挡住的一定是我家老爷子,以前他菸斗里吹出的烟就那么大一片。』 什么时候,那个会和他一起做着幼稚的梦的楚故,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们在那场灾难里失去的至亲,成为他口中几万人中之一。 「那是我们的家人啊,你是怎么能把他们变成谈资?」 「家人?」 楚故抽回一只满是血的手掌,慢慢解开衬衫的纽扣。 昨夜还平整的皮肤,却是金属构建的血肉,银色的肋骨后,是时钟构成的心脏,一枚永不停歇的时钟,一枚无法被摧毁的时钟,也是前三十六次导致穆鹤山自杀的根源,时钟无法停止,楚故无法死亡,除非穆鹤山选择自杀,否则就要和眼前真正变成怪物的人度过虚假的一生。 而这一生,永无止尽。 「如果你也不要我,那我,就没有家人。」 穆鹤山看着那枚依旧运作的时钟,像是看到那年,被驱使通过自爆保卫政府的时刻,他看见了,看见了灾难之后的原貌,即使只是远远一瞥,但那红血丝几乎布满眼白的巨大眼球,让人只一眼就忘不掉。 就像是,正在观赏微观世界的造物主一样。 「楚故,发生了什么?」 那股不详的气息,深刻在骨肉之中。 楚故歪头看他,嘴角的笑天真却残忍。 「什么也没有发生,鹤山,我只是看到了真相。」 沾血的手曲起指关节,无所谓的敲了敲那副毫无生命力的铁骨,碰撞的金属声刺进耳膜里。 「你看,什么才是真相。」 他们所生活的时空,不过是被塑造的斗兽场,任由嫉妒暴虐蔓延,任由同类残杀,所谓适者生存的法则,只是为了让一整个星球选出最强大的那个人,数亿人的死亡,换来的是独一人的中选,反正在灾难眼中,地球不过是无数个星系中普通的一颗,他有数不尽的机会,报废的星球在亿万年后又会迎来新生。 第131页 楚故,是被选中的,或者说,是扭曲的。 「那一年,他们都用刀枪对着我,鹤山,你也要和他们一样吗?」楚故像是被丢弃的小兽,眷恋的靠近,「心脏是假的,但鲜血是真的。」 穆鹤山看着那副空空的肋骨,看着地上乌黑髮臭的血液,手腕忍不住颤抖。 他反手划开一刀,楚故握住他的手腕被切开一道很深的口子,翻出的皮肉不是鲜红的,而像是泡水的海绵,乌黑的肌肉上是密密麻麻的口子,像是无数张唿吸的口腔。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穆鹤山在这么多次的重复后,第一次,询问楚故本身。 「你关心我吗?」楚故伸手捂住被割开的皮肉,「鹤山,你还爱着我对吗?」 他急于获得肯定,连语气里都带着仓皇。 —— 其实很久之前,楚故就死去了。 很早很早,连穆鹤山都没有发现,在那场灾难里,从始至终真正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孩子,那时候被埋在断壁残垣之下的,是护住楚故尸体的穆鹤山。 「你不记得了,鹤山,当时是你把我救起的。」 穆鹤山身体中的基因序列是蛇,在古代传说中,也有人称为地龙,一般冠有这种称谓的,都是因为他们身上的所有,都是价值不菲的好物,蛇血、蛇胆、蛇心,他的全身,几乎都是药材。 那时候七八岁的孩子,浑身是伤,红色的血液流淌一地。 他意识朦胧间,趴伏在楚故背上,耳下是一声又一声,逐渐勐烈跳动的心脏。 「你从一开始就是——」 楚故的手指抵住他的唇,笑眯眯的像只大猫。 「就是怪物哦!」 只有真正的怪物,才会仓皇掩饰自己,楚故差一点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直到最后那次战争,他的胸口被挖出一道大口子,却依旧活着,偷袭者惊恐的看着他胸腔下腐烂的黑肉,欺骗自己的完美谎言才被揭穿。 灾难选中了怪物,他确实没有说错。 「你知道吗?这确实是我最后一次能触碰到你的机会,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留在身边,永远。」 怪物是无法死亡的存在,被改造的怪物眼中,根本没有所谓的生死。 时间对于他们而言,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怪物应该和怪物在一起,早就应该这样。」 穆鹤山感觉自己意识像是软绵绵的云朵,看什么都是模模煳煳的样子,就像是被美杜莎蛊惑,肢体慢慢僵硬着,像是要变成冷冰冰的石像。 他嘴角弧度讽刺。 「可你是不值得爱的怪物。」 沾染着乌黑血迹的餐刀最终被他送入心脏。 —— 【检测到工作人员登入】 穆鹤山头脑有些昏沉,看着眼前的一大片废墟有些愣神。 哦对。 他是隶属于系统的工作人员,现在的人们依靠着开发各种小说中的精神力量保持存活,而他是刚刚入职的新人,拿到的工作任务,就是填补每本小说中炮灰背景板的空白,使能源被顺利开採。 眼下,就是他第一个任务。 【目标人物楚子昂出现】 他伸手推开一块碎石,那下面埋着一个瘦弱的男孩,明明是被挽救的一方,眼中却满是桀骜。 「来,把手给我。」 二十五岁的嚮导伸出手。 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