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居然暗恋我》 第1页 《死对头居然我》作者：橘枝【完结】 简介： ｜酸涩｜双向奔赴 【娇羞炸毛受x纯情绿茶攻】 洛尘第一次见到季辞就觉得他好讨厌，长着一张面瘫脸，说话也冷冰冰的十分欠揍，害他一直是万年老二就算了，还什么都跟他对着干，他这辈子都没遇到这么讨厌的人。 高中毕业后，洛尘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跟季辞有交集，谁知好死不死季辞居然在聚会上吻了他，洛尘苦思冥想许久都没明白这个吻到底是几个意思，还害他隔三差五做春梦。 就当洛尘上了大学，决定好好享受没有季辞的空气时，死对头居然出现在寝室门口，还指了指他身后的床铺，说那是自己的。 洛尘感觉这人就是有病，放弃好好的a大不去，非要追来b大噁心自己，他实在烦，事情却开始朝奇怪的方向发展。 死对头不仅要跟他同吃同住，还要一起上课，黏黏煳煳的像个gay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他真是啊？还跟他表白，洛尘一边崩溃一边骂季辞脑子进水。 洛尘觉得其中有诈，季辞肯定是故意噁心自己，纯有病，信了就是傻子，在季辞骚操作不断，张口闭口就是喜欢他，事情走向也愈发离奇，明明自己不信，但洛尘感觉自己也不对劲起来。 直到多年后，季辞潦草扯下领带欺身压上，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捏住怀里人下巴：「玩够了吗？现在该我了。」 第一章 闷热、潮湿、好似封闭在狭窄塑胶袋里。 洛尘微张着瀰漫酒香的唇，唇瓣湿润，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季辞宽厚手掌抚向他紧绷的腰，不容退缩地吻住他。 手掌越收越紧。 酒香从四面八方缠裹，像打翻陈年酒浆，刺激人所剩不多的理智。一墙之隔的高考聚会趴，如火如荼地在吶喊，有人唱歌有人扯着嗓子吆喝打比赛，酒杯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响动，嘈杂声从那紧闭的门缝渗进来，掩盖不住放映室的热烈喘息声。 谁又能想到高中三年争破头皮，也要在生物学奥林匹克竞赛中获得保送资格的俩死对头，正被酒精搅浑了理智，不管不顾缠吻对方。 别墅区静谧安宁，知了歇在枝头，不眠不休鸣叫，空气中充斥着沉闷的炎热，就等着一声惊雷释放压抑许久的闷潮。 月光斜斜透窗，两个缠绵的影子绞灼在一起。 洛尘脸颊锁骨上全是汗，他微眯着殷红的眼，那双平日玩世不恭懒散的目光满是迷茫，明明前一刻想要在高考之后冰释前嫌，下一刻是怎么吻到一起的 分不清是谁主动。 他第一次在季辞脸上，看到那种欲色难消的迷乱，季辞五官很有攻击性，稜角分明，眼波沉静如深海，永远噙着一丝无人能撼动的冷感。挺拔瘦削的身体压着他，在他耳边灼灼引诱。 洛尘勐地睁开眼睛，从噬骨的梦中惊醒。 宿舍空调坏了，一觉醒来，身上腻腻乎乎，那种无法言喻的燥热悄无声息从内心滋生。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凌乱长发，分不清是气楼管迟迟不来修空调，还是气愤大白天眯一觉竟然做春梦。 昨天b大军训刚结束，肌肉组织长达半个月超负荷运动，突然这么放肆地睡一觉，全身跟被驱动车碾过一样疼，却怎么也掩盖不了那种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厌恶。 门咔哒一声开了。 室友李亮抱着一沓社团宣传册进宿舍，瞧见洛尘风风火火奔进浴室，紧接着响起急匆匆地水流声，伴随着少年刺拉拉地谩骂。 洛尘疯狂往脸上扑水，想要将那种燥热和厌恶压下去。 刚睡醒，脸上还带着休息后的红晕，大颗水珠顺着眉心滚落，蔓延挺翘精緻的鼻尖，最后淹没在偏淡的唇缝内，水没什么味道，莫名让他蹙起眉。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一种迟来的懊恼，距离高中聚会趴已经过去两个月，他还是难以理解季辞为什么突然吻他。 更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没有推开季辞。 搞什么，他可是直男! 他把这一切失控源头归结于酒精作祟，酒精是人类的朋友，同样是人类罪恶的深渊。 人的天赋分为九十九的汗水，百分之一的天命所归，饶是他高中三年日以继夜刷题做实验，从生物初赛到联赛最后还是败给了季辞，对方轻松进省队，拿了第一头衔成功保送到他朝思暮想的a大。 被抢了他保送名额的死对头诱吻，足足倒了两个月胃口。 正午阳光洒在瓷砖墙面，映出一片暗影落在他身上，他收起抓心挠肺的情绪，慢腾腾洗了个冷水澡。 半小时后他才清清爽爽出浴室，宽松白色大t恤，抽拉绳短裤，脚上趿着双拖鞋，往板凳上一坐，慢条斯理擦拭层次感十足的狼尾鲻鱼头。 两侧刘海和发尾均挑染成蓝灰色，再加上他右眼尾有颗泪痣，意外中和了身上的疏冷感，甚至还带着点痞帅的味儿。 特别是洛尘跟一般男生不一样，他有一种雌雄难辨的美感，骨架均匀，身高也就一米八，平时没见健身，但身上肌肉线轻薄，隐隐透着暗色血管，那长发半湿半干垂落，贴着他细腻脸颊，正好露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侧脸，唇色很淡，却总能诱着人往那处看。 「滚，看什么看。」洛尘把潮湿毛巾直接扔李亮脸上。 第2页 李亮跟另一个室友王恆都是医学院学生，洛尘是生物学院，专业虽然不一样，但也算一脉相通，走上社会也是同个产业链。 李亮动作敏捷，条件反射躲开洛尘的攻击，暗道这厮不说话真是很美好的存在。 李亮贼眉鼠眼凑过来，游说洛尘跟他报同一个社团，大学社团五花八门，要是入好的组织，不仅有业余经验还能上学分。 洛尘没空搭理他，一胳膊将李亮抖远，正好书呆子王恆从图书馆回来，一进屋靠门口饮水机旁，咕噜灌了三杯水。 榆城这会已经是九月，正处于秋老虎阶段，皮肤每时每刻像烫了一层热锡纸，连唿出空气都是闷的。 「哎，这床位到底是留给谁」王恆顺完气，指着靠近浴室的空床位，「我刚听楼管阿姨说，咱们寝室这床位有人了。」 李亮滑过去，一边往嘴角扔坚果一边拿宣传页扇风，「真的假的，迟来半个多月，什么路子，我可是听说这种不参加军训的人，要么是校主任招架不住的富二代官二代，要么是高校争抢的顶级学霸。」 听到顶级学霸，洛尘愣了一下，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一张又欲又冷的脸，他这辈子就见过一个顶级学霸，不是人人都能配得上这四个字。 不知道怎么又想起那孙子，洛尘不由暗骂自己今天中邪了，掩饰烦躁地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两点十分，整个人倒吸一口气，谭教授约的下午两点生物实验室开组会。 洛尘再没心思乱想，火急火燎装组会资料，黑色斜挎包往肩上一扔，跃过聊得正起劲的二人，大长腿往鞋柜内勾住自己的运动鞋。 李亮和王恆这才反应过来洛尘睡过头，放了谭教授鸽子，谭教授是从a大调过来的生物学专家，往年多少人挤破脑袋去a大，就是为了加入谭教授研究组，今年b大生物系新生走了狗屎运，竟然碰到谭教授被b大三顾茅庐请过来。 「洛尘，我谁都不服就服你，睡个觉竟然敢让谭教授等你。」李亮幸灾乐祸看戏。 「我告诉你，什么计算机协会、辩论社，你想都别想。」洛尘半边身体跨了出去，又扒着门框转回头，一张妖冶的脸邪气满满报復，「老子一个都不参加，老子的手是研究人类基因。」 李亮忘了洛尘是个睚眦必报的玩意儿，学分就这么从眼皮底下跑了。 洛尘直接抄近路赶往科技楼实验室，出门太着急，他随手把长发松松散散繫上，额前几缕蓝灰碎发迎风轻撩。 路上不少人回头看他，大约是分辨他是男还是女，从小到大对这些打量目光早已习惯，人活着就得随心所欲，不是只有女孩子才有权利蓄长发。 兜里手机响了，洛尘掏出点开，果不其然是阴魂不散的老爸。 【洛老爹】:这么多信息都不回，行，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去美国求学，我给你三年时间，如果在国内还学不出个名堂，就按照我的要求去美国，美国科研机构在全球都是名列前茅，那才是你真正的出路！ 洛尘按耐心里的烦躁，边跑边回了句语音。 「你有时间说这个还不如给我宿舍安个空调，等你儿子热死了，谁管你什么是真的出路。」 实验室中等规格，里面配备了先进实验设备和多媒体设施，一脚踏进去浓厚的学术氛围扑面而来。 洛尘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谭教授正在讲解会议议程，看到有道黑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握着电子笔的手微微顿住，锐利目光朝他投来。 「这位同学，你来说一下你对未来的研究计划。」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洛尘在一道道好奇直白的目光中起身，忽然瞥到斜对面，谭教授旁边挺直腰板，神情冷淡的死对头？？ 洛尘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勐掐自己一把，季辞正好扭头看了过来。 「…………」 草，这傢伙怎么阴魂不散？ 害他做春梦就算了，竟还敢来他学校！ 室内灯光柔和，落在季辞白皙脸上，淡化了他眼底的冷漠疏离，这一刻，洛尘居然感觉季辞在对他笑？ 妈的，真是疯了…… 洛尘抢在谭教授开口催促前收回视线，简单概括了一下自己对未来四年的规划以及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谭教授听后紧拧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儒雅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示意他坐下。 开组会的时间不长，很快进入会议总结阶段，洛尘支起下巴，思绪不自觉又飘到季辞那儿，真是邪门，怎么哪哪都是他？ 洛尘想得入神，丝毫没察觉有人跟自己说话，手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他掀起眼皮，季辞的脸直接怼到他面前，吓得他连忙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 季辞心里发笑，怎么见着自己跟撞到瘟神似的？只是想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吃饭，还没说完洛尘拎起挎包就走了。 窗外霞光漫天，微风裹着清甜吹开衣摆，带走黏煳汗味，洛尘沿着林间小路往回走，刚踏进宿舍，另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框处投了道阴影。 洛尘正拧开瓶盖，仰头往嘴里灌了口水，余光往门口轻瞥，季辞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了过来，他被吓得不轻，水不慎流进气管呛得他直咳嗽，捏住塑料瓶的手指不断收紧，瓶身不堪重负发出「咔嚓」声响，洛尘梗着脖子咬牙。 第3页 「谁让你来的！」 季辞推着行李箱走近，用戴着黑色沉香手串的手，指了指洛尘对面空床。 「我住这儿。」 第二章 洛尘足足愣了半分钟才找回自己声音，手里的矿泉水早已捏变形，他跟泄气似的往桌上一丢，「哦」了一声，转身去浴室洗了把脸。 李亮刚在打游戏，这会儿打完了才开口跟季辞打招唿：「哥们，你怎么就这点东西？」 季辞正蹲地上，把行李箱里的几件衣服拿出来挂进衣柜，闻言看了李亮一眼，「嗯」了声继续手上动作，李亮想接着说点什么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坐在床上又玩起了手机。 这时，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不用想就知道是王恆买文具回来了，他怀里抱着一摞本子，手指还勾了一个塑胶袋，里面装着各种文具。 看他那架势恨不得把整个文具店都搬过来。 李亮啧了一下，不愧是好学生，他撂下手机凑过去，「怎么还有糖？」 「文具店老闆送的。」王恆把东西放下，喘着粗气说，「学校小吃街新开了好几家店，里面有空调。」 「人多吗？」洛尘脸色透红，两鬓蓝灰碎发被水打湿沾在额间，漫不经心从浴室走出来。 「不多，不过马上到饭点了。」 「那走吧。」洛尘走到门口，回头，「吃饭。」 李亮把从王恆那里抢来的棒棒糖剥开，塞进嘴里，邀请一旁的季辞，「一起啊！」 「可以吗？」季辞像是在徵求对方意见，洛尘眉毛一扬，嫌弃地别过脸，「你爱去不去。」 洛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种憋屈，上个学居然还要跑去外面蹭空调，合着他学费白交了呗，也不知道洛坤会不会听他的给b大捐物资。 太阳渐渐西沉，余晖洒在充满生活气息的街区，映亮了商贩眼中的笑意。 街道两旁，一排排小摊贩摆放着各类，烟雾缭绕，串串肉块在炭火上翻滚，发出诱人的光泽，偶尔有几个扎堆的大学生路过。 他们选了个大排档，四人围坐在一起，很快点了一桌子菜还要了一扎啤酒。 吃饭期间免不了要说几句话活跃活跃气氛，从出寝室门开始李亮的眼神一直在洛尘和季辞身上穿梭，一个是真的傲，一个是真的冷。 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两人的关系。 李亮拿起烧烤咬了一口，含煳开口，「洛尘，你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了？」 洛尘翘着二郎腿，靠在墙上，嘴里哼唧一声，眼睛往旁边斜了眼。 「不认识。」／「嗯。」 季辞和他几乎同时出声，洛尘扭头往旁边瞪了一眼。 「闭嘴！」 李亮：「…………」 你管这儿叫不认识？ 酒越喝越多，话题也越跑越偏。 李亮咽下最后一口酒，胳膊搭在王恆肩膀上没话找话：「那你们关系应该挺好吧？」 洛尘：「好个屁。」 季辞：「还行。」 李亮发现他俩拌嘴格外有意思，在旁边嘿嘿直乐，话题越扯越偏，一下就扯到高中时代的暗恋对象身上。 说到这个，李亮可就有太多话要说，他高中时喜欢一个女生，偷偷暗恋了两年，毕业典礼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表白，谁知在拐角处就看到暗恋对象和另一个女生在接吻。 搞了半天原来他性别这项都没过关，越说李亮越心酸，恋爱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聊这个话题时，洛尘全程没吭声，开始季辞还会有一搭没一搭接几句，这会儿跟哑了一样，正慢条斯理吃着烤冷面。 啧，知道的是吃路边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顶级餐厅。 洛尘大咧咧惯了，看见季辞端正优雅地吃着碗里的东西忍不住皱眉。 一桌菜没怎么动，酒倒是喝了不少，续了一扎又一扎。 洛尘一手扶额，一手拿起面前啤酒仰头准备一口闷了，手上却多了道力度，一只骨节匀称的手按在了他握住瓶身的指尖上，手指触碰到的一剎，洛尘感觉有股电流从体内穿过，留下一阵酥麻，某些暧昧片段也在脑中接连闪过。 他脸颊、耳根和嘴唇都是同种颜色，眼尾上挑时那抹酡红延伸出去，正下方的泪痣在此刻尤为勾人，季辞一根根掰开洛尘的手指，把那半罐啤酒拿到一边。 再回头，洛尘正黑着脸瞪他，那眼神恨不能将他撕成两半，「酒给我。」 「你不能再喝了。」季辞用手盖住瓶口，出声提醒。 「少废话。」洛尘长手一伸，隔空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结果一头栽进季辞怀里。 「你醉了。」季辞垂眸看他。 「我没有！」洛尘说话时声音闷闷的，很快又没了声。 洛尘是那种沾酒就红脸，酒量差的出奇还不自知，酒品似乎也不咋样，季辞情绪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害怕趁他去结帐洛尘偷偷把酒给喝了，起身时随手把那半罐酒丢进了垃圾桶。 等他结完帐回来，洛尘正趴在酒桌上像睡着了，对面李亮站起来打算去扶洛尘，季辞伸手隔断了李亮的手。 「我来。」 「哦，」李亮感觉他眼神能刀死人，便悻悻退后，「好。」 「我们加个微信吧，等会儿把钱转你。」李亮喝多了有些恍惚，自顾自地说。 第4页 季辞迟疑一秒，点了点头，掏出手机，两人扫完加上后，洛尘扭了一下身子，用手揉了揉眼，说话时嗓子有点哑。 「在干嘛？」他问。 季辞眼神微妙地看着他：「我们也加个好友吧。」 李亮：「…………」 懂了，认识但不熟。 洛尘站起来，拍开季辞搭在椅背上的手：「为什么？」 季辞：「方便找你。」 洛尘：「？？？」 大脑被酒精麻痹运转缓慢，洛尘想了半天实在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拿出手机加了他。 季辞的微信暱称就是首字母大写，头像不知是哪儿拍的天空，不知道还以为他加了个老头子。 土死了，洛尘嫌弃撇嘴，把备註改成「扑克脸」绕开季辞，步伐虚浮准备去结帐。 「已经付过了。」季辞跟在他后面。 「多少钱？」 「不用。」 洛尘皱眉，催促，「我不说第二遍。」 「一共两百零八。」季辞说。 下一秒，季辞就收到洛尘转的两百零八，他动动嘴想说什么被洛尘皱眉打断，「别说话，烦。」 回寝室已经十点多了，月亮从窗外爬进来，照在洛尘床上，他仰面一躺就睡了过去。 正式上课正好赶上周末，洛尘第一节就是早八，宿醉的记忆还歷歷在目，再加上头疼洛尘情绪差到极点。 这个时候听到唿吸声，他都忍不住心烦，今天这节还是谭教授的课，他可不能再迟到了。 洛尘快速洗漱一番，抓起书包就要夺门而出，季辞刚好这时手里拿了份早餐堵在门口。 「让开！」 季辞把馄饨递给他：「吃了早餐再去。」 「吃个屁。」已经七点五十五了，早餐吃完他也完了。 他推开季辞，连鞋都忘了换，踩着拖鞋哒哒往楼下飞奔。 就在洛尘提着一颗心抬腿准备进阶梯教室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季辞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 8：01 洛尘倒抽一口冷气，讪讪跟在季辞后面。 谭教授此时正拿着花名册点名，看见后面进来的几位同学横眉立目，又怕影响课程进度憋着没说。 现在进去中后排几乎都被占满了，洛尘只好跟着季辞坐在了……第一排？ 一抬头就能跟谭教授招手问好的那种。 洛尘把课本摊开放桌上，扭头往后一看，三米之内几乎没人，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傻·逼，那么多空座，他怎么偏偏跟着季辞坐在最中央的位置？ 谭教授的课是连着一上午，从八点到十一点四十，期间会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前半场还好，洛尘还能边听边做笔记，到了后半场，他整个人都像没浇水的花，焉了吧唧。 他右手握着笔趴桌上费劲听着，脑子里装的却是早上那碗香气扑鼻的馄饨。 这时，洛尘肚子很应景叫了一声，不光旁边季辞听到了，就连拿着粉笔写板书的谭教授也愣了一下。 草，早知道吃了再来，太丢人…… 洛尘脸色刷一下红了，捏住笔桿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低头欲盖弥彰地把书翻了一页，很快又翻了回来。 余光下意识往旁边瞥，某人唇角动了一下。 「…………」 洛尘生无可恋地盯着墙上的时钟，秒针走完第三圈，他书上突然多了一张便条。 「饿了么？」 知道还问！ 洛尘一把将纸拢在掌心捏皱，过一会儿又费力展开，在上面写了个「滚」，然后对准正在晃动的笔桿一丢。 季辞写字的手顿住，打开皱巴巴的便签，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了些。 这一幕恰好被闲来无事的洛尘看到了，他趁谭教授没注意拿起手机，点开聊天框。 【空格】：笑个屁。 发完才发现这偷偷摸摸的行为也忒傻·逼了，摁灭手机前洛尘忽然在季辞的聊天框看到一个小红点，仔细一看居然是他昨晚的转帐。 【扑克脸】：你给我五十二就好。 瞧不起谁呢？ 洛尘没管那笔转帐，拧眉在键盘上敲下一串。 【空格】：给你就收着，哪儿那么多话？ 第三章 休息期间季辞出去了一趟，过了几分钟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扑克脸】：你吃什么／照片。 洛尘简单扫了眼菜单，想说不用，但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 啧…… 【空格】：馄饨。 【扑克脸】：好。 季辞提着馄饨回来时，洛尘正专心玩起地铁跑酷，他把馄饨放洛尘面前，整个人也往旁边靠了点，凑在洛尘耳边问： 「玩什么？」 一股热气喷到洛尘脖颈处痒痒的，半边脸麻了一下，愣神时游戏小人一头撞死在来往列车上。 ——游戏结束。 「你别管。」洛尘耳朵尖红得像在滴血，梗着脖子瞪他，「离我远点，热死了！」 季辞垂眼，听话地坐了回去。 洛尘臭着脸把手机往卓肚一扔，别扭着拿起塑料勺，舀了勺送进嘴里，入口鲜嫩顺滑，汤汁也甜而不腻，察觉到旁边视线，洛尘不悦皱眉： 「看你的书去。」 「已经复习过了。」 第5页 季辞眨了眨眼，偏脸看他。 洛尘磨牙：「那就看手机。」 「但我想看你吃。」 「没见过人吃饭？」 季辞张张嘴想说什么被洛尘一眼堵了回去，他只好把目光从洛尘身上挪开，低头掏出手机。 外面烈日当头，空气就像融化的蜡油，冒着热气。 洛尘本来就对这两天季辞反常行为感到莫名，经过太阳一晒更是烦躁，下课铃一响，他抓起挎包就走了。 怎么换个学校，昔日嘴贱高傲死对头也像调包了？ 要不是洛尘高中三年对季辞过度关注，连他不小心晨·勃都知道，真会怀疑这是个冒牌货。 草，该不会真中邪了吧？ 洛尘越走越急，到了寝室把挎包往桌上一放，抓起矿泉水哐哐往嘴里灌，不知过了多久，李亮和王恆都从外面买饭回来了，还不见季辞回来。 洛尘拿着手机在门口踱步，四处张望了眼还是没见着季辞踪影，后知后觉骂了句自己有病，回没回来关他什么事！ 洛尘重新坐到椅子上，李亮正拉着王恆聊新开的电玩城，他听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点开地铁跑酷准备再来一局。 李亮说着说着，话头一转，看着盘腿坐在椅子上的洛尘问：「诶，洛尘你下午还有课吗？」 「没。」洛尘没抬眼，眼底还有点淡淡乌青，精神气不太好，语气闲散道，「有事？」 「那正好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新店开张，今天全场七折呢。」 「没兴趣。」 李亮已经准备好游说洛尘加入，却不料被一进门的季辞打断了，他手里捏了一小叠摄影宣传册，递给他一本。 「摄影社？」李亮问。 季辞「嗯」了一声，也给旁边王恆递了本，这才朝洛尘走去。 「你刚干嘛去了？」 洛尘问完又有点后悔，搞得像他很关心季辞一样，但又收不回来，他只能佯装不在意。 「刚有个摄影社的学姐，她拉着我——」 「停，」洛尘打断他，「不想听。」 「那你要加摄影社吗？」季辞问。 「加个屁，要加你自己加，还有别在我面前晃。」 「那我也不加了。」季辞拉开椅子坐下，把宣传册放在桌上那摞书上面，捞起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喝了几口。 这话说得好像自己不让他加一样，洛尘气笑了，挑眉看着他：「加，你现在就给我加。」 季辞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一闪而过，放下矿泉水转过头看向洛尘：「真的吗？」 洛尘想说假的，但看到面瘫脸上多了些表情，比平时看上去要鲜活灵动，他脑子一抽，沖季辞点了点头，而后又在心里吐槽了句： 学人精。 李亮和王恆已经加了其他社团，就没去摄影社凑热闹，话题又回到了电玩城上。 李亮用纸折了把扇子，走到洛尘椅子后面谄媚一笑：「寝室跟个蒸笼似的，你不没课吗，人多优惠大。」 洛尘把两条大长腿搭桌上，背靠在椅子上，语气欠揍地说：「不差钱。」 「有空调，还是那种制冷效果绝佳的中央空调。」 洛尘不作声了。 李亮见状继续怂恿他一起，胡说八道张嘴就来：「游戏项目也有很多，听说隔壁的密室特吓人，还有——」 「走吧。」洛尘从抽屉里翻出车钥匙，食指绕在钥匙扣上转圈。 「我靠！」李亮一惊，从洛尘手里抢了过去，还特别不要脸的横竖拍了张照发朋友圈，「这车是真的吗？」 洛尘有些无语：「废话。」 王恆也跟着凑了过来，眼里满是羡慕，「宾利很贵吧！」 「还好吧，没我爸平时开的车贵。」 「洛尘，你真是少爷啊？」李亮之前听他说过家里的车库有篮球场那么大，只当他在吹牛，没想到是真的，特别狗腿地趴在洛尘身上，还用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洛少，求包·养～」 「滚，别噁心我。」洛尘单手抄兜，沖季辞挑了挑眉，「去？」 「嗯。」季辞合上电脑，掀起眼皮看向洛尘，「坐得下吗？」 「坐不下。」洛尘语气冷漠，「你自己想办法。」 季辞点头：「那我骑共享单车去。」 「…………」 洛尘觑了季辞一眼，扭头走了。 电玩城处在榆城中心地带，距离越近路段也越堵，洛尘手搭在方向盘上，时不时往旁边自行车通道瞅一眼。 草，这蜗牛速度什么时候能到？ 手机这时震了一下，红灯只剩三秒，洛尘懒得看，踩了一脚油门重新汇入车流中。 等他到达电玩城时，外面有个摊子正在搞免费抽·奖活动，不少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把门口堵住了，趁季辞还没来，李亮拉着王恆在一旁跃跃欲试，洛尘则退到一边默默点开地铁跑酷。 好不容易找到手感，洛尘打算把上次的记录破了，刚跑没多久，微信又弹出一条消息。 他划掉没管，想全心投入跑酷中，但对面那位明显跟他唱反调，见着消息没回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卡通小人再次撞死在障碍物上。 他接通电话，心里压着火，等对方先开口。 「喂，在哪儿？」 「在想是分尸还是活埋。」 第6页 「…………」 季辞停好车走过来，视线越过洛尘往后落到那辆黑色迈巴赫上，车上走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紧接着又下来几个人，他们笑得十分微妙，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存在，同样也看了过来，虽然隔得有点远，但他还是从这些人的目光中看到了嘲讽、鄙夷甚至更多他无法理解的表情。 往前走的脚步不由顿住，这时洛尘的声音隔空传了过来，「愣着干嘛，等我抬棺材接你？」 季辞收回目光，快步走了过来，「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嘁。」洛尘冷哼一声，「回去不准骑你那个小破车，老子腿都站麻了。」 等他说完才反应过来，回学校好像不用等季辞，随即把脸偏向一边，抬腿进去了。 「好。」季辞跟在他后面进入正门，冷淡面容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从电玩城出来已经很晚了，洛尘回寝室沖了个澡，出来时正好撞见季辞进去，他腰带系得松垮，大片白皙胸膛露出，残余水珠顺着修长脖颈缓缓滑下，坠入锁骨深处。 季辞垂下眼睑，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没等洛尘开口他主动让了一步，靠墙等洛尘出来才拎着睡衣进去。 今晚难得下了场雨，一改往日闷热，洛尘头上搭了条毛巾，屈腿坐在阳台上，一手随意擦着湿发，一手在键盘上点来点去。 季辞洗完澡整理好衣物也搬了张椅子在阳台上，外面枝桠被风吹得唿啦作响，伴随着淅沥雨声。 清风裹挟雨水，滴答落在透明玻璃上，凝成一股水路蜿蜒而下。 洛尘刚回完他爸下午发的信息，一扭头就和季辞脸对脸：「干嘛？」 「乘凉。」 「…………」 「聊聊？」季辞问。 「聊什么？」洛尘姿态懒散，一条腿屈起踩在椅子中间的横条上，左手托着下巴，偏头，「聊摄影社学姐？」 「…………」 洛尘见季辞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不禁有点想笑，往季辞小腿上踢了一脚，正经道：「为什么来b大？」 其实他早就想问，只是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高中同学都知道他俩是出了名的不合，日常给对方使绊子说话恨不得噎死人，偏偏还「相安无事」当了三年同桌，也不知道他班主任是怎么想的…… 就连他们的关系也是，有人觉得他们默契，算得上知己，也有人说他们性格迥异，註定是水火不容，更像宿敌。 你来我往，各抒己见。 但每次碰到有人问他，洛尘都闭口不谈，他不喜欢跟人聊季辞，同样也不喜欢听别人聊季辞。 思绪越飘越远，直到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将他拽了回来。 「遇不到对手了。」 橘黄灯光映在季辞眼里，他神色平静仿佛自己是局外人，问什么答什么。 洛尘哼唧一声，权当他在夸自己：「季辞，我记得你主攻细胞生物学领域吧？跟我一个分子生物学的住一块儿不觉得别扭？」 「不觉得。」季辞顺着他话朝屋里望了眼，「不是还有两个医学院的么。」 李亮跟人聊天，刚好听了一耳朵，蹦跶起来趴在门框上扯着嗓子喊：「好啊，你们居然搞学科歧视！」 洛尘直接无视他，站起来双手撑在季辞椅背上，俯身与他视线齐平：「你的意思是我们有缘，这么大学院这么多楼层，学校偏把你安排在这儿？」 第四章 接下来一周，洛尘每天早出晚归，连着上了五天课，原本打算周六好好休息一下，谁知新加的摄影社组织团建，不去还不行。 手机撂在枕边不知是第几次响起，断断续续唱着歌，快挂掉时洛尘伸手一捞，贴在耳边，满脸不悦地坐起来。 「早饭想吃什么？」 季辞清冽嗓音通过电流钻进洛尘耳朵里，洛尘强撑着困意说了句随便，趿拉拖鞋走进浴室。 镜子里自己眼底泛着乌青，右眼尾那颗泪痣也愈发明显，他随手扎起半披长发，额前几绺蓝灰色碎发随着弯腰动作微微晃动，他在柜子里拿出牙膏牙刷，开始慢吞吞刷牙洗漱。 电话那头又说了点其他的，洛尘没认真听，嗯嗯啊啊应付过去了。 社长把集合地点定在商业区附近的ktv，洛尘推门进去时其他人正扎堆点歌，他挑了个角落坐过去，头枕在沙发上闭眼打算再睡会儿，手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睁开眼看到季辞往他那里挪了点，双手搭在并起的两膝上，坐姿端正，俨然一副乖学生模样。 洛尘看了眼周围空旷沙发，往季辞小腿上踢了脚：「旁边没位置？」 季辞：「我社恐。」 洛尘：「…………」 嘈杂背景音渐渐远去，社长是一个大三学长，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摄影社现状，以及后续可能会参加的摄影比赛。 洛尘兴趣不大，他打着哈欠见季辞听得认真，忽然心里起了歹意忍不住想逗他，他悄悄把手搭在季辞大腿上，趁季辞没反应用力一掐。 看到季辞眉头轻微蹙起，却又隐忍不发，像小人得志似的在一旁偷乐。 他们坐的位置隐蔽，几乎没人主动上来搭话，洛尘坐没坐相，歪扭着身子倚靠在沙发扶手上，左手支着头往舞池中央扫了眼，那儿有几个正在蹦跶的女生，社长和几名男生则围在旁边吧檯上喝酒划拳。 第7页 洛尘不着边际地想，他现在熘走被发现的机率有多大，这时，一个长相白净纤瘦的男生朝他这边过来了。 「你好，我叫孙硕，方便认识一下吗？」 「不方便。」 「我问的是他。」孙硕羞红脸，偷偷拿眼神瞟季辞。 洛尘：「…………」那你看着我说？ 「我也是生物研究组的，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孙硕掩饰内心雀跃，绕过面前桌子在季辞旁边坐下。 季辞脸上没什么表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出洛尘不想继续待了，他转而对孙硕说：「借过一下。」 孙硕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连忙掏出手机：「可以加个好友吗？」 季辞眼帘微低，嘴唇抿成一条线，绚丽灯光打在他锋利轮廓上，晕染出淡淡疏离，全身似裹着一层寒意让人无法靠近，也无法逾越。 孙硕知道有点唐突，继续补充：「我听谭教授说有一个学习项目，我们需要在实验室提取dna样本，听说这个难度挺大，一般很难单独完成，所以我想——」 「别想了。」洛尘出声打断他，吊儿郎当地斜了季辞一眼，「他蠢的要死，你找他还不如求谭教授放水。」 孙硕不置可否地盯着季辞，显得有些侷促。 季辞在心里发笑，但面色不显，一本正经地朝孙硕点了点头：「他说的对。」 两人在孙硕略微错愕的目光中推门出去了，洛尘出了ktv先去了趟洗手间，季辞站门口等他，抬头时蓦地看到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季朗乘电梯上来了。 他们有五分相似，眼部狭长，唇色偏淡，不笑的时候神情冷漠，偏又自带气场压迫感十足。 「看见我就走，怎么，我还能吃了你？」季朗狠辣的目光中，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憎恶。 「不是。」 「现在连声哥都不叫了？」季朗直接挡在季辞前面，居高临下打量他，「你最好理清自己的位置，给我夹着尾巴做人，懂了吗？」 「要不是你妈爬上我爸的床怀了你，我妈也不会被气死，只要你还活着你身上的骯脏、卑贱永远别想抹去，你这辈子就应该像阴沟里的老鼠遭人唾弃。」 季辞脸色平淡如常，眉眼清俊，反正当众凌辱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早就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季朗最烦他那种事不关己，冷漠淡然的模样，季辞越是这样季朗越是想激怒他，想看他咆哮，看他挣扎，看他生不如死…… 「再告诉你一件事，季氏集团以后我说了算，老头儿已经把手里的股份转让给我了，而你一分钱都没有。」 季朗用手拍了拍季辞脸，眼里笑意加深了些，模样也愈发癫狂。 「但谁让你是我弟弟呢，我也不忍心让你饿死街头，这样吧你跪地上给我磕三个头，我大发慈悲施捨点——」 「谁让你碰他的？」洛尘在拐角处忍了半天，直觉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但他实在受不了，上前一把将季辞拽了出来，「合着就你高贵呗！」 季朗敛去眼里笑意，警惕打量面前这位，男生眉眼生得极为好看，浅浅内双，眼尾弧度上扬，再加上他总是一副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的模样，浑身带着锋芒，一看就不是善茬。 季朗面带嘲讽，指着季辞怒骂：「不愧是母子，她爬权贵床，你勾搭富家少爷，都是一样的贱·货，真tm噁心！」 声音戛然而止，洛尘冲上去就是一拳，正中季朗面中：「草，再骂一句试试！」 季辞没想到洛尘会动手，季朗也没想到，他堂堂一公司经理居然就这么被人打了，传出去那还了得？ 季朗气急败坏朝洛尘挥出一拳，拳头最终却落在季辞身上，季辞紧紧将洛尘护在身后，吃力接住这一拳，额间疼得冒了层薄汗，他用手抹了把嘴角渗出的一点血珠。 看得出季朗下了死手，不然一拳头挥过来最多青一块。 季辞拦住季朗再度挥来的手，用力扣住季朗手腕，伴随一声沉闷撞击，将他抵在墙上。 「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抢你什么东西，如果你觉得难受我可以搬出去住，平时也不会在你面前刷存在感，但我不想牵扯无辜的人。」 「他无辜？那我就tm活该挨一拳？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正值饭点人渐渐增多，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神情，季朗试了几次都没能挣脱季辞钳制，又不想丢了脸面只好端着架子怒斥：「你tm给我松手！」 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季朗走远后，洛尘白了季辞一眼：「你逞什么能，刚才那一拳我又不是躲不开？」 季辞跟着洛尘乘电梯出了世贸广场，两人一路都没再开口，就在洛尘以为他不会回应时，季辞垂下眼，声音了无波澜地说。 「他打得很痛。」 洛尘一怔，凉飕飕地说了句活该，他也不知道自己好端端抽哪门子风，居然在一众餐厅旁挨个找药店，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结果店主还锁门吃饭去了。 季辞见状，拉住正要往前走的人：「没事的，不用买药。」 「闭嘴！」 洛尘撇下季辞沿着街道走了一路，终于找到一家没关门的，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塑胶袋，里面装着碘伏、创口贴、棉棒和一个冰袋。 不远处，车旁边有道颀长身影，洛尘走近把冰袋拿出丢给他：「敷一下伤口。」 第8页 季辞应声接过，拉开车门，掀起眼皮看着洛尘：「我能坐副驾驶吗？」 「随你。」 —— 周一，洛尘和季辞一起上完基础课程就泡在实验室做研究，谭教授中途有事先出去了，研究组一共五人，除了洛尘和季辞，还有大二的孙硕外，大三和研一都是女生。 洛尘正耐心研究实验数据，孙硕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缠在季辞旁边问东问西，要是聊正经事也就算了。 他捏着嗓子看到季辞嘴角受伤后一惊一乍，害洛尘数据填错几次，本就忙得焦头烂额，现在更是烦得不行。 再抬头，孙硕手撑着桌沿，从洛尘角度看去，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贴在季辞身上一样，季辞正忙着给实验设备消毒没空搭理他，孙硕却越挫越勇搔首弄姿扭着腰，伸手拿出一张纸巾准备给季辞擦汗，由于动作幅度过大，洛尘的对照标本直接他被打翻在地。 洛尘忍无可忍，心里那团火克制不住窜了上来，将实验记录本往桌上重重一拍。 「你tm有完没完！你知道老子弄了多久吗？草，你不做实验就滚！！」 孙硕脸色蓦然一红，手指紧紧抓住衣摆，垂下头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淌下，肩膀随着抽噎不停耸动，看起来特别委屈。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洛尘直接傻眼了，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骚操作，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像鱼刺一样生生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还特难受。 那两个女生闻声围过来安慰他，孙硕哭得越发放肆，吵得洛尘已经没法儿静下心继续做实验，他把专业设备恢復原位，摘下安全眼镜在桌上摆放好，抓起随身携带的钢笔，往衬衫口袋一别，扭头走了。 正下楼梯，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洛尘回头发现季辞也跟了过来：「生气了？」 「生个鬼。」说来也怪刚才洛尘明明气炸了，但看到季辞后好像又没气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还没走出实验室大楼，洛尘就看到谭教授去而復返，他鼻樑上架着一副圆形眼镜，五十岁上下笑容可掬，姿态儒雅。 「这么快提取出样本了？」 「没。」洛尘眼睑懒懒耷拉着，眼皮薄到能看见血丝，下方缀着颗泪痣，带着几分张扬神采，他嘴角扯了个不咸不淡的弧度，「有人疯了。」 第五章 谭教授了解大致情况后，把孙硕叫了出来，洛尘回到原位，往再次研磨好的样本中，加入一定量裂解液，充分混匀后，再将恆温箱调整为六十五度，做完这些他又开始观察细胞形态的变化、记录实验数据。 但天不遂人愿，一直忙活到晚上八点，他还是没能成功提取满意的实验样本，旁边季辞好像也遇到了问题，正拿着紫外分光光度计检测dna的浓度和纯度，看样子并不满意，大有增加组织量重新一试的意思。 谭教授从隔壁开水间出来，手里握着一只玻璃杯，瓶中浮着厚厚一层枸杞，他对着瓶口吹了口气，怕烫似的轻抿了口，绕到后门看着俩人忙碌背影陷入沉思。 怎么学生做个实验，反倒是他遭罪？ 晚饭都没吃的谭教授无奈举起水杯又喝了几口，平生第一次后悔自己说不给学生丝毫提示，最后没忍住还是走了过去，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儿步难倒了俩宝贝学生。 「比值控制在1.8到2.0就可以了。」谭教授摘下积了层水汽的眼镜，凑近看了眼，他算是明白为啥洛尘和季辞还没结束，合着他俩想提取出百分百纯度的样本呢！ 「出来把门锁上。」谭教授把钥匙递给季辞，转而又看向洛尘，「还有你，收拾完赶紧回去。」 洛尘「哦」了一声，等谭教授走了，他凑过去扫了眼季辞的样本：「你强迫症犯了？」 季辞正在对处理过的样本进行数据分析，随口问道：「还做吗？」 说出口又觉得这话有点歧义，刚要开口就听到洛尘说：「做个屁，老子都要饿死了。」 「想吃什么，我来点。」季辞停下手上工作，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体，「有宫保鸡丁、鱼香茄子、红烧肉、酸菜鱼和爆炒牛腩，要哪个？」 洛尘：「炒一本吧。」 季辞：「。」 —— 以往宿舍门总是大大敞开，还夹杂着股热气直直往外冒，今天却严丝合缝，恨不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推开门，洛尘瞬间反应过来：「空调修好了？」 「是啊！」李亮放下手机，从椅子上弹起来，「你们今天下午不在，听说是某企业老闆捐的，用卡车运了好多咱学校，你都不知道那场面有多壮观……」 李亮越说越激动，那得意模样活像捐赠老闆是他亲爹：「你等着，我找找今天拍的照片！」 王恆放下书，也加入进来，两人一左一右把洛尘堵在门口：「好像是因为他儿子在咱学校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有一个慈善家爸爸。」 洛尘嘴角抽了抽，心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他用胳膊把两人抖远，走了进去，率先将外卖放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几个小时前，洛坤给他发了几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洛尘挨个点开。 「你在学校还习惯吗，要是不愿意住宿我让你宋叔帮你申请走读——」 「空调已经派人送过去了，我前几天出差去了，今天才收到你发的信息——」 第9页 「你这周放假回来一趟，我给你介绍一个……你要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洛尘知道他爸有两个手机，一个负责处理职场上的事务，平时忙工作顾不上他，所以洛坤就会把另一个用作生活，以及监管他的手机放管家手里。 他听了个大概就赶紧掐了，吃完饭才想起来消息没回，鼓着腮帮子在键盘上敲了三个字。 【空格】：知道了。 正要退出去，手机又接连震了两下，洛尘点开才看到他发小发的—— 【顾然】：尘儿，我前男友非揪着我不放，被逼无奈我就撒谎说你是我对象。 【顾然】：他要是找你，记得帮我圆一下哈～ 洛尘在心里爆了句粗口，翘起腿飞快打字。 【空格】：你怎么不干脆告诉他，我是你爹？ 【空格】：报警不会？ 【顾然】：报了，没用。 洛尘又在心里草了一句，没再回復，把手机撂桌上，起身去浴室沖了个澡。 顾然那个前男友他知道，周浩不仅玩的花还渣，搞无缝衔接就算了，居然在同一时期跟六七个人交往，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噼腿被发现后，渣男整个鱼塘也跟着炸了，他们知道后骂骂咧咧，找人把周浩差点打骨折，听说还在医院小住半个多月，gay圈正是议论纷纷的时候，没想到他还敢来骚扰顾然。 洛尘烦躁地闭上眼，任由冷水从头顶发梢淌下，滑向锁骨没入胸膛继续往下…… 忽然，浴室门被人敲了一下，季辞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还有多久？」 洛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拿花洒浇了半个多小时，他赶紧把水关了，朝外应了句：「马上。」 手往上一伸想拿毛巾擦身体，结果四周空空如也，别说毛巾了他连浴巾都没带。 洛尘苦着脸在淋浴间转圈，虽说都是男生，该有的都有，但一想到他一丝不挂站在季辞面前，莫名躁得慌，挣扎许久，最终还是认命般朝门外喊： 「季辞，你帮我把衣柜里的浴巾拿过来。」 门外应了一声，季辞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站在门口问他：「要我帮你拿内裤吗？」 「不用。」洛尘怕他多想，红着脸又补充了句，「我出去穿。」 他把门拉开一条小缝，手伸出来在空中乱摸……硬邦邦的？ 草，怎么摸到季辞腹肌了！ 洛尘刚想开口替自己辩驳一下，手上一重，季辞把浴巾放了上来，他只好悻悻咽了回去，准备反手将浴室门关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抵在门板上，细看还能发现因为用力而凸显的青筋。 「干嘛？」 「憋不住了。」 「？？？」洛尘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捂着嘴巴，「我警告你，你别乱来。」 季辞往他身上扫了眼，勾起唇角转身去旁边上厕所。 洛尘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想多了，尴尬地转过身，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裹上浴巾赶紧出去了。 一直到入睡前一秒，季辞脸上的那抹笑仍在洛尘脑海挥之不去，他心烦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床板随着翻身动作发出嘎吱声响，在寂静夜晚尤为刺耳。 洛尘害怕影响他们休息，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把自己裹成木乃伊躺着不动了。 —— 周五，洛尘上完分子生物学概述，前脚刚走出教室，顾然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宝贝儿，我在你学校门口。」 电话那头听起来很吵，洛尘差点来一句「谁是你宝贝？再乱叫就滚」，听到周浩的声音又硬生生改口：「嗯，我现在过来。」 中午，学校门口熙熙攘攘，林荫道旁站着两个正在争论的人，从正门离校的学生一步三回头，有的甚至嘴里啃着掉渣饼，拿他们当下饭菜。 「我都说了，我有男朋友，你想干嘛！」顾然极力避开周浩向他伸来的手，嫌恶地看着他，「从你选择背叛那天起，我们就结束了。」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周浩边扇自己巴掌边祈求，「小然，我真的……离不开你，你是这群人里我最喜欢的，别走了好不好……」 就在这时，有道黑影一闪而过，一脚踢在周浩腹部，他受力朝后趔趄几步，还没癒合的伤口像是裂开一般，传来密密麻麻的疼，周浩抬眼望去，只见扎着丸子头的男生气势汹汹盯着他。 「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洛尘额前碎发随风飘荡，微微遮住了眼睛，他敛下眼睑，「垃圾就应该呆在垃圾场，少出来噁心人。」 周浩捂着肚子，脸色涨红：「你tm谁？别多管闲事！」 洛尘嗤笑了声，眼里透着轻傲，语气散漫：「老子是他对象怎么着吧！」 周浩被这么多人围观，感觉自尊心受辱，当即扑了上去跟洛尘扭打起来，洛尘的拳头像雨点一样密集，落在周浩身上，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避开，有的甚至惊恐地捂住眼睛，一旁的顾然怕再打下去会出事，赶紧抓住洛尘青筋暴起的手臂。 「算了，打残了我还得打120，没必要。」顾然又将目光挪到地上蜷缩的周浩身上，满脸嫌弃，「还不快滚！」 周浩恶狠狠看着他们，慢慢爬起来：「跟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第10页 「随时奉陪。」洛尘耷拉着眼皮，眼神随意一瞥，忽然看到五米开外的季辞。 「…………」草，他怎么在？ 顾然戏精附体，半边身子挂在洛尘身上，凑到洛尘耳边问：「宝贝儿，我们中午吃什么？」 洛尘推了顾然一把，没推动，这厮居然扒的更紧了，洛尘没理他，莫名有点心虚，偷偷拿余光扫了季辞一眼。 不对，我干嘛要管他怎么想！ 等洛尘反应过来，季辞已经转身走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就觉得特……孤独？ 顾然顺着洛尘的目光看去，在他耳边啧了一声，笑着揶揄：「宝贝儿，喜欢这种帅哥？」 「帅个屁。」洛尘被他这几句宝贝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瞪了他一眼，「再叫把你嘴巴缝上。」 顾然嬉皮笑脸，捏了一下洛尘白里透红的耳尖，眼神还看着季辞离开的方向：「那你害羞什么？」 「谁害羞了！」洛尘今天穿了件短袖卫衣，他把帽子兜头戴上，单手插兜留给顾然一道冷漠的背影。 「诶，开玩笑嘛。」顾然小跑跟上，「宝贝儿，等等我！」 「滚。」 —— 吃完饭顾然约了人打撞球，洛尘没兴趣直接回了家，他家住郊区，别墅装潢豪华，一进门就能看到他爸种的花园。 洛尘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来了，他在喷泉旁的台子上坐了会儿，嘴里叼着一根刚从他爸花园旁扯来的狗尾巴草，屈起腿逗池子里的小金鱼。 「来了怎么不进屋？」洛坤的话从后面飘来，看到洛尘脸上一道浅浅红痕后，皱眉呵斥，「又打架了？」 洛尘自动略过后面那句，决定先发制人：「我又不知道你在家。」 洛坤也懒得跟他计较，满脸堆笑，还卖起了关子：「等会儿家里要来一位客人，你不是对生物学感兴趣么，他刚好是那方面的专家。」 洛尘淡淡「哦」了一声，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没多久那位客人就来了，还是位美籍华人，见面第一句话就说的特别官方。 洛尘在心里啧了声，想找藉口开熘，但洛坤时刻盯着他，他只能装装样子跟人客气几句。 不得不说他爸确实很会拿捏人，知道他不想去美国留学，故意找了个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华裔，跟他聊思想，谈学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实则处处设限，每一步都得按他说的做。 洛坤很擅长拿自己创业经歷说事，见缝插针灌输自己的思想理念，碰到和自己意见相悖，总是想着如何劝说别人接受自己观点，而不是站在平等位置思考对方观点的可行性。 他无疑是霸道、强势甚至独裁的封建大家长形象。 这让洛尘无比厌恶，但多说几句又会显得自己不识好歹，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不得不说他爸在这方面确实天赋异禀。 晚饭洛尘随意扒拉两口就回卧室了，楼下不断传来两人商业互捧，还有洛坤爽朗笑声，洛尘听着心烦，重重把门甩上，往床上一倒，拿起手机刷起了朋友圈。 越往下滑洛尘眉毛皱得越深，短短两个小时，他爸发了不下十条朋友圈，其中还转发了好几条教育科普类视频。 就在他准备退出去玩地铁跑酷时，忽然看到季辞在三个小时前发了一条： ——只有月亮经过。 第六章 洛尘想半天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当季辞闲着无聊乱发的，随手给他点了个贊。 正要退出去，微信弹了条消息出来。 【扑克脸】：今晚回来吗？ 洛尘挑了下眉，心想：问这个干嘛？ 换了个姿势侧躺，单手打字。 【空格】：不了，明天回来。 等了半天，对面一直没回，洛尘以为网不好，他拿着手机在房间晃悠了一圈，找了个网速最强的地方，清空后台，重新点开微信还往下扒拉了几下，聊天框还是自己发的那条消息。 「草，我干嘛要期待他回我消息？」 洛尘把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行为归结为，没睡好脑子短路了，退出微信，点开游戏玩了会儿，今天运气也格外差，十分钟都能死三次。 手机是玩不下去了，他站起身开始翻箱倒柜，从床底掏出了一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散文集，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洛尘拿纸巾擦了好几遍才翻开。 注重形散神聚、意境深邃的文章格外让人犯困，洛尘看着词藻华丽的字眼频频出神，不出半小时就打着哈欠进了浴室，准备泡个热水浴。 闭目养神时，搁桌上手机连着响了好几下，洛尘轻扯嘴角，报復性似的多磨蹭两分钟，才趿拉拖鞋快步走过去。 点开一看，全是提醒软体升级，洛尘脸上的笑一僵，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一拳把床头的抱枕打飞了。 翌日早上，洛尘下楼时，家里除了每日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又只剩他一个人，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看到他爸又忍不住拌嘴，他草草吃完早饭，开着超跑在外面转了圈，觉得没意思直接回学校了。 寝室这会儿只有李亮一个人，洛尘临出门时撞到管家宋叔，他把刚买的水果牛奶全塞给洛尘，还说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补充营养，洛尘本来不想拿，但一想到季辞比自己还高半个头就特别不爽。 第11页 李亮听到动静翻了个身，昨晚开黑打游戏去了，顶俩黑眼圈，头从床帘里探了出来：「你怎么买这么多水果？」 洛尘放了两盒樱桃他桌上，提着剩余的回自己桌前：「要吃直接过来拿。」 「洛尘，你爸还缺儿子么，孙子也行！」 洛尘笑骂：「滚一边去。」 说话间，李亮已经从床上下来了，他打开盖子，准备丢一个在嘴里试试甜不甜，洛尘赶紧止住他。 「这没洗。」 「没事，吃一个毒不死。」 「…………」 这两天季辞似乎格外忙，起早贪黑，回来也不说话，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洛尘原本想问，但看到季辞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又忍住了。 不知不觉，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谁都不搭理谁，两人十分默契对那天校门口的事闭口不谈，仿佛先前的相处也只是一场梦。 洛尘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步出了差错？ 太阳升起又落下，日子就这么慢悠悠过了一星期，洛尘上完课照例去实验室跟着谭教授学习，季辞除了周末不在学校，其余时间和洛尘大同小异。 周五放学后，李亮约了洛尘打篮球，季辞一般这时都会去图书馆，他们自动忽略掉季辞，拿出手机疯狂摇人。 校篮球场很大，观众席上有不少女生凑在一起捂嘴轻笑，洛尘换了件白色球衣踩在橡胶地面上，半扎的长髮随风飘扬，李亮和王恆也紧随其后，对面同样来了三个体育院男生。 其中一个是李亮发小吴超，属于从小玩到大，后来因为父母工作变动也跟着转学了，这还是他们上大学后第一次碰面。 对面个个身材健硕高大，李亮在他们面前竟显得有几分娇弱，他看了眼自己旁边同样「柔弱」的队友，朝前走了几步，跟他们仨挨个击掌。 「兄弟，别让我输的太惨。」 「好说。」 吴超笑着应了声。 第一轮，篮球在洛尘手里，少年身子前倾，带球迅速过掉吴超，几步跑到前场，起跳，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然后用力将球投出。 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中篮筐。 篮球落地，行云流水。 全场所有人：「？」 全场安静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唿声，谁也没想到一分钟之内，洛尘能躲过两道防守，率先夺得两分。 对方球队也认真起来，立刻展开反击，吴超接球后迅速发起进攻，运用假动作迷惑李亮，然后迅速改变方向，向篮筐冲去，另一名球员紧随其后，试图为他创造投篮机会。 就在这时，洛尘用身体截断对面的球，立即沖向球的位置，用双手控制住球，对面三人快速回到自己位置上把洛尘死死困住。 眼看陷入僵局，王恆立马从旁边跑了过去，洛尘心领神会做了个假动作骗过对方后，右脚往后退了一步，身子稍侧用力一抛将球扔到了王恆那里，没等对方跑过去，王恆就瞄准篮筐使劲一抛 ——砰！ 比赛的激情在此刻彻底点燃。 后面两场，王恆和李亮都有点体力不支，双方比分很快拉了回去。 球最后又回到洛尘手里，他一边控球一边突破对方防线，逼近篮筐，李亮和王恆也迅速跟上，准备进行二次进攻。 对方防守球员迅速回防，全力阻止洛尘进攻，他深吸了口气，眼神忽然瞄到观众席上的季辞。 那一剎，洛尘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他直接放弃主动进攻，就当他们以为洛尘要利用假动作传球出去时，他一个漂亮的转身隔空来了个三分投篮。 场面顿时无比热闹，不少人还意犹未尽，从观众席上站起来欢唿雀跃，甚至是疯狂尖叫，洛尘却在人声鼎沸中转身离开了。 休息室放了一箱刚提过来的矿泉水，洛尘撩起衣摆擦汗，粗暴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往下灌。 不远处，有几个女生结伴来看洛尘，看到他拿着瓶子稍稍倾斜，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瞬间爆发出一阵尖叫。 「好帅啊，姐妹快上，幸福就在眼前了！」 「不知道小哥哥有没有女朋友？」 「应该没有，要是我男朋友长这样，我天天给他送水。」 「你看看他，孤零零的。」有人推测，「别看他长着一张海王脸，没准儿是个寡王呢？」 等寡王望过去时，她们又娇羞垂下头，叽叽喳喳朝他这边过来，在一旁闲聊的吴超也过来了，他拍了一下洛尘肩膀，笑着抱怨： 「这次风头可都让你出尽了，桃花也来了，不请吃饭怕说不过去吧？」 洛尘没作声，另外两个体育生也笑着在旁边附和：「刚开始我们只当是热身，结果拼尽全力还是输了……」 李亮也没料到洛尘打篮球这么厉害，他摸了摸鼻尖，故作谦虚：「我们也只是多一分险胜而已，你们也很厉害，刚才那个灌篮咋练的，帅死了！」 正聊着，那几朵桃花拉拉扯扯地过来了，她们把最前面那个扎马尾辫的女生推了出去，然后躲远远的看戏。 女生羞赧地垂下头，不敢去看洛尘，将手里的冰镇可乐递到他面前：「你，你好……能不能认识一下，刚看你打篮球挺厉害的。」 洛尘注意到她的手有点抖，旁边有不少人往这里看，女孩子脸皮薄直接拒绝可能会让她很尴尬，洛尘想了想还是接了过去。 第12页 「谢谢。」洛尘掏出手机，女生的眼睛亮了一下，见洛尘只扫她的收款码又黯淡了，收到钱后，她鼓起勇气问了句，「能加个好友吗？」 「抱歉。」洛尘始终跟她保持一臂远，女生穿的是超短裙，恰好有阵风吹过，女生裙角翻折过来露出大片白嫩大腿，裙摆上还沾了点不慎明显的血渍，洛尘怕冒犯到她就把眼睛看向别处，抓起地上的防晒衣，侧身递给她，「你衣服脏了。」 女生开始时愣了一下，扭头往后看了一眼，脸色迅速涨红，原本想转身就跑，但转念一想，下次可以借归还衣物的名义见他，羞怯地接过洛尘的防晒衣，系在自己腰上。 等她再抬头，洛尘已经走远了，她赶紧追上去，「同学，加个好友吧，下次我把衣服洗干净还你。」 「不用。」洛尘头也没回，「送你了。」 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洛尘转头对走在他后面的体育生说：「吃什么你们定，我请。」 回到寝室，洛尘先去沖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发现季辞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不知是不是血液循环加快刺激了大脑，他现在特别想找个人说话。 季辞坐姿端正，哪怕是在看书也两腿併拢，双手托着书，除了翻书时哗啦声，再没有一点动静，这让洛尘不禁好奇什么书能让季辞这样投入？ 他趁季辞没注意一把抢了过来，往封面上看了眼： 教你如何追……男朋友？ 对上季辞复杂神情，洛尘支吾着：「你，喜欢……男的？？」 「不是。」季辞表情淡然，丝毫没有被戳穿心事的慌张，反倒眼里含笑，言辞恳切，「我喜欢你。」 第七章 洛尘：「？？？」 季辞眼睫轻颤，低沉性感的声线萦绕在洛尘耳边：「一直没跟你说是我不对，你要不要考虑——」 「不考虑，」洛尘脑子还有点懵，话都不过脑就往外冒，「我网恋。」 不是，搞什么他可是直的！ 难道是之前的事让季辞误会了？ 想了想，他又加了句：「我喜欢女的。」 本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纠缠就不礼貌了，季辞也该知难而退，结果他听到后，脸上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所以，你有男朋友是假的？」季辞面露惊喜。 洛尘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那我把头像换成女生，可以跟你网恋吗？」季辞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不介意。」 洛尘：「…………」 洛尘把手上那本书还给他，赶紧去了洗手间，他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虽然他平时喜欢惹季辞生气，但也不至于开这种玩笑吧？ 越想越觉得季辞不按常理出牌，难不成是故意整蛊噁心他？ 脑海里浮现出季辞看他的深情眼神，又感觉不像，啧……那是为什么？ 草，该不会有什么奇怪性癖……吧？ 洛尘托腮蹲在地上，盯着自己鞋尖，厕所门突然被轻叩了两下，他一激灵差点闷头撞到门板上，开口时声音罕见有点颤：「你……要干嘛？」 「是我。」李亮刚才水喝多了急着上厕所，「你好了没，我快憋不住了？」 听到是李亮后莫名松了口气，他打开门，李亮进来后狐疑看了他一眼：「你要站在这里看着我上？」 「啊？」洛尘后知后觉，「不是……」 洛尘满脸惆怅走了出去，季辞又拿起那本书认真翻阅起来，手里还夹了支笔，还时不时在旁边做标记，那模样跟高中在语文课上研究奥数如出一辙。 洛尘视线往旁边挪了点，这才发现季辞右手边还摞着厚厚几本书—— 《脱单修炼手册》、《教你看透男人》、《拿下他只需二十一天》？？？ 洛尘想让他别信这些，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寝室他是待不下去了，抓起手机刚准备发消息问餐厅订哪儿了，就听到厕所门嘎吱一声，接着就是往下淌的水流声。 李亮的声音随着水流往外冒：「你收拾好了吗，我们该去——」 洛尘知道他要说什么，再说下去肯定还会邀季辞一起去，他一个箭步沖了上去，用力捂住李亮嘴巴，凑在他耳边提醒。 「小点声。」 「唔——！」李亮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看他。 洛尘松开手，又警告了句：「别喊他。」 李亮只当是他们闹矛盾了，点点头，跟洛尘一块儿走了。 地点订在生意爆火的小吃街，推开餐厅大门，暖黄吊灯投下淡淡光晕，映在洛尘心神不定的眼中，坐下后，跟周围简单打了个招唿，服务员就把菜端上来了。 「你们看看，还要不要再加点？」王恆把菜单递给左手边的李亮，眼神却一直落在洛尘身上。 洛尘没什么胃口，开了罐啤酒，独自喝了起来。 吴超察觉他情绪不对，也开了瓶酒，跟洛尘手里捏着的那罐啤酒碰了一下，笑问：「有心事？」 另外两个也是自来熟，你一言我一句： 「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们陪你。」 「对，好久没这么尽兴打一场篮球了，来，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话还没说满一刻钟，有人就撑不住趴桌上睡着了。 吴超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睁大眼睛表情浮夸：「他平时也这点酒量？」 第13页 李亮回忆了下刚军训完，那晚洛尘抱着酒瓶一顿勐灌，最后倒在季辞怀里睡着了。 呃，歷史总是惊人相似。 李亮看着洛尘后脑勺，沉默了下，半晌才组织好语言：「他应该……没醉？」 果然，下一秒洛尘嘴唇翕动，拖着尾音说：「我没……醉。」 众人扶额：「…………」看出来了，醉的不轻。 「那怎么办，要不先送他回去？」王恆问。 话音刚落，洛尘手机发出嘟嘟声响，刚开始没人管，都自顾自喝酒吃菜。 过了几分钟，消息仍跟炸弹似的，一个劲往外弹，李亮害怕有什么要紧事，伸手勾了过来—— 【扑克脸】：外面下雨了。 【扑克脸】：你什么时候回来？ 【扑克脸】：我可以来接你吗？ ………… 「扑克脸是谁？」王恆也凑了过来。 洛尘突然换了个姿势，从鼻腔里哼出声：「傻·逼季辞……」 「这是醒了还是说梦话？」王恆扭头问李亮，「那要不要给季辞打个电话？」 李亮想起洛尘来时的嘱託，纠结再三，还是决定给季辞打个电话，毕竟都是室友，关系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据他观察，他俩关系应该……还不错？ 「我去给季辞打电话，你看着他点。」 里面有点吵，李亮拿起手机出去了。 外面飘着细雨，餐厅玻璃窗煳一片水雾，餐厅人并不多，靠门位置有几个男生正举杯开怀畅饮。 季辞赶来时，洛尘歪着脑袋趴桌上，双颊绯红，蓝灰色碎发恰好遮住紧闭眼睛，嘴里时不时还哼唧两声，单薄唇瓣微微上扬，隐约透着股野性难驯的美。 季辞拿走洛尘臂弯抱着的酒，小心将他扶了起来，怀里人眉头蹙起，艰难睁开眼，看到季辞后运转缓慢的大脑立刻发出警报。 洛尘伸手想推开季辞，没推开人倒是像在人家胸膛上挠痒，季辞无奈垂眼看他，语气少见柔和起来，甚至带着点宠溺：「乖，别闹。」 这句话像有什么魔力一般，洛尘果真不再乱动了，季辞绕在洛尘胳膊上的手指紧了紧，付完钱后就带他先走了。 门口有两盏灯，勾勒出雨丝斜织的光影，季辞撑开伞递给洛尘，利落转身，一把将洛尘背起。 大地被雨水浸湿，泥泞路面变得格外湿滑，回去的路上，洛尘难得乖一回没耍酒疯。 快到寝室时，季辞肩上一沉，洛尘手里紧紧握着伞，脑袋却趴他肩上睡着了。 季辞轻扯了下嘴角，步伐比刚才迈得小些，每一步都很稳。 正当季辞把洛尘放到床上，俯身给他脱好鞋袜盖上毯子，转身要走时，洛尘突然往床沿一滚，伴着一声脆响，洛尘膝盖磕在栏杆上，半边身子栽了下来。 像是被痛惊醒了，洛尘感觉有人凑了过来，接着自己就被人拦腰抱起，对上季辞视线，他醉眸微醺，眼睑耷拉着，那双迷离的杏仁眼像是蒙了层水雾，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你……干嘛？」 季辞将他重新放回床上，单手撑着床板，垂眸看了他一眼：「睡吧。」 洛尘不肯，憋了一晚上的话像误触到闸门开关，再也控制不住如潮水般涌来。 「你为什么说喜欢我？其实我都知道，你就是为了故意噁心我，季辞你真挺讨人厌的，也别喜欢我了。」洛尘迷迷煳煳转过身面对着墙，「我挺难追的……」 「没事。」季辞半边脸陷在阴影里，良久，语气艰涩道，「我就喜欢，迎难而上。」 第八章 翌日，洛尘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刚下床身体就传来密密麻麻的疼，低头检查了一番，膝盖附近青一块紫一块，像是淤血没化开堵住血管，居然还有点轻微肿胀。 他深吸了口气，穿上拖鞋准备去浴室洗漱时，就看到季辞背对他站在阳台上，声音像被冻住了一样毫无起伏。 「抱歉，我今天有事去不了，明天可以吗？」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季辞依旧冷冰冰地应： 「好，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后，季辞保持手机贴耳朵的姿势转身，刚好和衣冠不整的洛尘四目相对。 看着这张欠揍的脸，洛尘后槽牙咬得咔嚓作响，尴尬、懊恼乃至没来由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试图将他吞没。 昨晚酒醉发生的事跟放电影似的在洛尘脑海快速浮现，虽有点模煳，但依稀记得在雨中季辞背着他回来，至于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他完全没印象。 草，早知道就不喝了。 光线透过窗户斜射进来打在季辞身上，紧绷下颚线被光晕柔和了些，凌厉眉峰下，眼睛小弧度弯起，正要开口被洛尘使劲瞪了回去。 「闭嘴！」 洛尘气势汹汹地走进浴室，季辞心领神会还自觉把门带上了。 外面响起一阵拖椅子的声音，像是怕惹谁不高兴，很快又归于平静，洛尘刚才本来想问季辞他们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但又觉得这问题太tm傻·逼了，又活生生憋了回去。 洗漱完，洛尘又跑到浴室换了身衣服，赶在季辞开口前夺门而出。 虽说已经入秋了，榆城的天气却还异常干燥闷热，洛尘才出来一会儿后背已经汗湿了，黏煳煳贴在皮肤上尤其难受。 第14页 洛尘从昨晚到现在一口没吃，刚进饭店他肚子就立马发出咕噜声，日常挑食的洛大少爷在此刻也顾不上忌口什么的，点了碗豉油皇炒面就赶紧往嘴里炫，等他吃得差不多起身付钱时，勐地想起昨晚请客忘了结帐！ 他边往外走，边给李亮发了条消息。 【空格】：你怎么没问我要吃饭的钱？ 【李亮】：不是付过了 洛尘点开微信帐单看了眼，并没有支付记录，他敲了个问号过去。 【李亮】：哦，昨天是季辞付的，他没和你说吗？ 说个屁。洛尘现在看到季辞的名字就想翻白眼，他没再发，把手机塞裤子口袋就大步朝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洛尘走得急，耳机没带手机也忘了充，现在只剩百分之二十的电量，游戏是没法儿玩了，他百无聊赖地走到书架前挑起了书。 拿书时恨不得将整排书架都搬来，但真正翻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洛尘倚着窗，左手支头右手拿书，抬眼往周围一扫。 某个熟悉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正要松口气时，笔直身影又走了回来，恰好还坐在洛尘斜前方。 洛尘赶紧拿书挡住脸，每隔一会儿就偷偷看季辞一眼，确认对方没发现后，又肆无忌惮起来，实时监控季辞一举一动。 隔了半个多小时，季辞偶尔会偏一下头，戴着黑色沉香手串的左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捏住笔在纸张上刷刷写字。 洛尘看了会儿又掏出手机，在搜索栏上输入： 【有什么办法让人快速失忆吗？】 进入页面后赫然看到有不少专家号弹了出来。 「…………」 算了，还不如一棍子敲晕活埋来得快。 草，我tm究竟在干嘛？ 洛尘烦躁地抱起桌上书籍，按顺序摆放到书架上就走了，他回寝室前先去超市买了箱汽水，然后插上充电器翘着二郎腿开始了他的地铁跑酷事业。 玩得正投入，李亮大喇叭从外边回来，一嗓门吓得洛尘差点就把手机扔了，洛尘眉眼皱得有稜有角，脸色很臭。 「你tm这么大声想吓死谁？」 李亮嘿嘿一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弯腰趴在洛尘椅背上。 「楼下有个女生找你。」 「谁？」洛尘头也没抬，「找我干嘛？」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好像说是还你衣服。」李亮说着又开始调侃，「可以啊，这么快就名草有主咯！」 「滚一边去。」洛尘听到这个就头疼，追求者他碰到傻·逼季辞一个就够了，再来个搞心态的他估计得疯，「你就说我不在。」 李亮表情为难：「那女生说如果你不下去，她就一直在下面等。」 「…………」搁这儿演苦情戏呢？ 嘴里说着死都不去的人，没出五分钟就站了起来，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就热得有点受不了，他偏下头对屋里人说：「我去看看她中暑了没。」 就赶紧下楼了。 李亮知道他嘴硬心软，懒得拆穿，但架不住好奇心作祟，他等脚步渐远才趴在露台往下看。 女生背对着风站立，长发散在腰侧往后飘荡，看到洛尘从寝室出来后，面带羞涩迎了上去。 「洛同学你好，我是音乐学院的陆漫，昨天谢谢你。」陆漫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里面装了一件灰色防晒衣跟一盒巧克力，她鼓足勇气递到洛尘面前，「衣服我帮你洗干净了，这个请你收下。」 「不——」洛尘刚要拒绝，余光一瞥，忽然看到季辞朝他这里过来了，话到嘴边又绕了个弯，「谢谢。」 陆漫已经做好再次被拒绝的打算，洛尘接过她手里的纸袋时脑子还有点懵，后知后觉问了句：「那能不能加个微信？」 对方轻「嗯」了一声，打开微信递到她面前，她拿出手机正准备扫，就被迎面走来一位清隽高冷的帅哥吸引住了，关键是这帅哥一直盯着她看是怎么肥四？ 除了帅哥看她眼神不太对劲，其他都好，今天这是走桃花运吗？两个帅哥都很养眼…… 陆漫还一脸花痴样在心里傻乐，那位帅哥上楼后，洛尘打了声招唿也走了。 洛尘边上楼边想，刚才自己表现得够明显了吧，季辞这次应该会知难而退，放弃纠缠他了。 等洛尘回到寝室并没有看到季辞，仿佛刚才楼下那一眼对视只是他的幻觉，他故作平常问了句正在打游戏的李亮：「刚才有人回来吗？」 李亮闻声抬头：「季辞好像回来又走了，怎么了？」 「没事。」洛尘把那盒巧克力抽了出来，放到李亮桌上，「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 李亮单手操作游戏，另只手把巧克力拿了起来，凑近看了看：「这个牌子，三四百吧。」 「行。」洛尘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 「巧克力你不要了？」李亮问。 「送你了。」洛尘说着就点开微信聊天框，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字。 【空格】：不好意思，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其实我是同性恋，我天生是弯的，所以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女生，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抱歉。 接着，洛尘又给她转了500元。 【陆漫】：洛同学，你认真的吗/哭泣包.jpg 洛尘心虚，回了个是，对面话题换得很快。 第15页 【陆漫】：那你能不能帮我要一下，刚才从我们旁边路过那个帅哥微信？/期待.jpg 【空格】：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因为他也是弯的。 【陆漫】：………你怎么知道？？？/震惊表情包 洛尘把手机放桌上，无奈嘆了口气：他要是缠着向你表白，你也知道。 —— 季辞回来时，其他两个已经上床躺着了，但还是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洛尘洗完澡出来正准备上床，腕骨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住，洛尘动作一顿，挑了下眉，不耐烦看了过来。 手上随之一重，季辞将满满一袋零食塞给他，洛尘低头看了眼，薯片、爆米花、开心果、巧克力、糖果、蛋糕……各种零食应有尽有，还有好多他叫不出名字的。 原来，这人消失一晚上就是为了给自己买零食？ 洛尘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自他记事起，洛坤就没给他买过零食玩具之类，在他爸眼里这些都是不务正业，有这时间还不如去上个辅导班，他家里的吃食一般都是管家交代家里阿姨去买，至于洛尘喜欢吃什么基本没人知道，大人只买自己喜欢的，小孩的想法并不重要。 渐渐的，就连洛尘自己都忘了他喜欢什么，好像只要不讨厌什么都可以接受。 一时百感交集，有惊讶、好奇、矛盾甚至也有点开心。 「之前看你吃过这些，我不清楚你喜欢哪种口味所以都买了回来，下次你有想吃的告诉我，我再去——」 「季辞，你到底想干什么？」洛尘狠心打断他，抓着他快步去了阳台。 季辞喉结滚了滚：「想追你。」 洛尘心跳蓦地停了一秒，面上一热，赶紧捂住他的嘴，贴在他耳边小声警告：「草，你tm小点声，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季辞声音清冽，眼里像是染上一丝委屈，「我都懂，谁让我不是女生呢。」 「…………」 第九章 又到了洛尘无比厌恶的周一早八，他照常抓起书直奔教学楼，今天这节课是分子遗传学，洛尘一手支着头，一手转着笔，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黑板，似睡非睡。 不知是不是老师讲课都自带催眠效果，洛尘只觉得头越来越沉，眼皮也开始打架，就在他要睡着前一秒，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吓得洛尘差点当众站起来，瞌睡就这么被吓没了。 洛尘臭着脸，把手机掏了出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个点不听课，没事跑来吓唬他，等看到消息内容洛尘脸色彻底黑了。 【扑克脸】：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一样。 洛尘一脸问号地点进开了季辞个人信息那栏，刷新了一下，就看到他把头像换成了卡通小兔子，微信暱称还换成了「小洛」？？ 草，你tm才小！ 【空格】：不想死，就赶紧给老子把暱称改回去！ 【扑克脸】：可爱.jpg 「…………」 洛尘心里莫名浮现季辞用一张面瘫脸说着最欠揍的话，拳头捏紧时，单薄手背上紫红色青筋格外明显，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教室，把那张欠揍的脸摁地上捶，听他哭爹喊娘求饶才好。 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洛尘把手机调静音后直接季辞拉黑了，随即塞回兜里，再抬头看黑板时ppt已经往下翻了好几页。 自从这件事后，洛尘都懒得搭理季辞。 上完课就走，要关灯才回寝室，平时能远离绝不靠近，次数多了甚至有种玩不起躲得起的即视感。 顾然听说后笑得前仰后合，不禁感嘆风水轮流转，昔日傲娇少爷也有头疼事？ 洛尘踹了他一脚，让顾然滚蛋。 顾然赶紧放下杯子，起身坐到洛尘旁边，一脸八卦模样：「展开说说，他咋追的你？」 「说个屁。」洛尘用手肘把不断往自己身上靠的顾然抵了过去，拧着眉表情十分不悦，「坐好，别tm跟季辞一样动手动脚的！」 「…………」 「…………」 气氛一旦安静下来就会有点尴尬，洛尘侧过身手掌覆在发热的耳朵上面，欲盖弥彰地拿起面前橙汁轻抿了口。 「我记得之前你们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么，怎么突然转性了，还搞这么刺激？」 顾然原本想避开这个话题，却不小心又一脚踩在洛尘雷点上，他看到洛尘眼底一片阴鹜就知道自己要完了，抢在洛尘发火踹他之前赶紧坐回原位。 「你打算怎么办，答应他吗？」 「凉拌。」 两人又瞎扯了一会儿，洛尘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站了起来：「走了。」 「这就走了？」顾然还有点意犹未尽，「晚上我组局一起喝点？」 洛尘走到门口，头也没回地说：「不去。」 —— 经过一个拐角时，洛尘察觉有人在偷摸跟着他，步伐有些凌乱，听起来不止一个，他加快脚步往地下车库走，另一个方向同样也来了几个人。 个个肩宽腿长，一身腱子肉，看样子没少去健身房。 五六个男生把洛尘堵在监控死角，为首那个手里握着一根铁棍，纵使他戴了口罩和帽子，洛尘光看身形也能一眼认出他。 「好狗不挡道。」洛尘沉下脸，眼神冷冽，朝前走了一步，「让开。」 周浩拿开叼在嘴里的烟，吐了口烟圈，语气激动：「你们给我往死里打，事后我自有奖赏！」 第16页 话音刚落，几个肌肉男就扑了上去，洛尘侧了一下身子，迅速抓住其中一人手臂，力道收紧，很快又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嫌恶地丢开。 洛尘喜欢速战速决，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拳拳到肉每一下都快准狠，很快那几个装腔作势的肌肉男全被洛尘撂倒在地，痛苦呻吟着。 就当洛尘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道黑色暗影从他身后晃过，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哼。 洛尘急忙转身，季辞不知何时沖了出来，正站在他身后，周浩挥起的铁棍打偏了一点，季辞替他挡下了那一棍时不慎崴了脚。 洛尘眼里戾气一闪，冲上去用力往周浩脸上揍了一拳，而后，他用膝盖抵他的肚子，模样像是失了理智，力道极重，发出剧烈碰撞声。 周浩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被打得开始求饶。洛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季辞替自己白白挨了一棍就特别难受，他生气时眼眶红红的，眼神也阴沉得可怕，像是下一秒就要送人去见阎王。 「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洛尘。」季辞扣住洛尘手腕，「可以了。」 洛尘勐然想起季辞脚上还有伤，松开拳头，冷声警告： 「别让我再看见你。」 出了监控死角，洛尘看到季辞肿成发面馒头的左腿，没再往前走。 「怎么了？」 「你在这等着。」洛尘僵硬开口，别过脸看向一边，「我把车开过来。」 —— 洛尘把车开到医院楼下，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朝季辞递了只手，语气生硬：「抓紧我。」 「好。」季辞侧身时嘴角小弧度上扬，把大半重量全压在洛尘身上，扭头看到洛尘皱了下眉，「我是不是太重了？要不算……」 「闭嘴！」洛尘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小瞧了，「别说扶着你，就算是背两个你，我都不带喘。」 季辞没说话，只是肩膀轻微耸动，低着头像是在憋笑。 「上来。」洛尘今天一定要给他证明一下自己非但不虚还很强，季辞犹豫了下，看到洛尘毅然决然的模样乖乖趴了上去，双手环在洛尘胸前任由他背自己起身。 医院人满为患，到处排着长队，洛尘额间浸了一层薄汗，背着季辞排队挂号，忽然，一股温热气息喷在脖颈上，洛尘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下，耳尖瞬间娇艷欲滴。 季辞感到身下的人突然僵了一下：「你要不先把我放下？」 「别tm对我的脖子吹气。」洛尘冷着脸拧眉，「也别乱动。」 人虽多，好在还算迅速，没多久就到了季辞。 医生蹲下，左右看了眼季辞肿了个包的脚踝，战略性推眼镜，起身走到电脑前，边敲字边说： 「注意休息，我先给你开点消炎止痛药，回去再拿冰袋敷一下，过一周应该就好了。」 「谢谢医生。」季辞刚应了声，就听到旁边人问，「不要打石膏什么的吗？」 医生简明扼要：「又没骨折不需要那么麻烦。」 洛尘没再说什么，接过医生手里的单子，交完费提着药就回学校了。 「你怎么会在那里？」 洛尘不顾季辞阻拦，执意要帮他脱鞋，季辞本来就是冷白皮，脚踝附近青紫色红肿得十分明显，陡然看去竟还有点触目惊心。 他拉了张椅子过来，把季辞脚放了上去，又把那袋药提到跟前，蹲在地上翻找什么。 季辞垂眸似在回忆，半晌才开口：「碰巧路过。」 周末季辞一般都在外面做兼职，今天恰好结束得早，他原本打算去商场买点东西，结果看到街对面的洛尘从餐厅大门出来了，不远处还有几个混混打扮的男生尾随，就赶紧跟过去了。 洛尘没等到下文也懒得问，拆开冰袋小心放到肿胀的位置，拿起手机又出去了。 学生一到周六周天都跑出去野，他们寝室也不例外，现在都没见着李亮和王恆踪影，撂在旁边的手机倒是亮了一下，屏幕光映在季辞深不见底的眼里。 【妈】：你怎么回事，好好a大不上，为什么跑去隔壁b大？ 季辞看了眼，没回，对面又接连发了几条。 【妈】：你是不是嫌我管着你，不乐意了？ 【妈】：妈就你这一个孩子，难道还会害了你吗？ 【妈】：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是真心为了你好？你这么做太让妈伤心了。 季辞看着屏幕熄灭又亮起，循环几次后才点开回復。 【——】：妈，对不起，这次我想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而且b大也挺好，我很喜欢。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正因为你考上全国最顶尖的a大你爸才愿意给你留部分资产，现在倒好全被那个季朗抢了去，以前你就争不过，现在你爸都老了，公司下个月就要召开股东大会，以后你拿什么争？ 【妈】：你也是他儿子，这些本该属于你，就是因为你不争不抢所以才总被人欺负！ 【妈】：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下周末他生日宴会请一些社会名流，a大有几个教授也会来，你好好表现一下。 洛尘拎着晚餐推门进来时，季辞靠着墙隐在阴影里，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进，还有点颓丧，脸上笼着一层寒气，在看到洛尘那一剎又消失了，快到洛尘都以为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第17页 季辞又恢復那副面瘫脸，只是看向洛尘时，冰冷眼眸柔和了几分：「这是什么？」 「毒药。」洛尘面不改色，胡扯，「吃吗？」 对方轻笑了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下。 这时，李亮和王恆吃完晚饭也从外边回来了，李亮手里还拿了一封粉色情书，边走边笑着揶揄王恆：「你小子深藏不露啊，这么快就有女生表白啦！」 正说着，一转头就看到洛尘蹲季辞面前，手里好拿着季辞的脚，凑得很近，从他俩角度看去，像洛尘在亲吻季辞脚踝？！ 「干嘛呢？」李亮捏着情书蹦跶过去了，「卧槽！咋搞的，你俩打架了？」 「是。」洛尘阴森森沖他笑，「你也想试试吗？」 李亮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讪讪开口：「你忍心欺负我这如花似玉的俊美青年吗」 「我数三个数。」 刚说完，李亮直接噤了声，麻熘滚去嚯嚯王恆了。 冷敷了半个小时，鼓起的地方变小了点，洛尘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刚要去浴室沖个澡，手腕就被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指扣住了。 两手相贴间，一股清凉顺着季辞手串蔓延，低沉声音随之落下。 「怎么把我拉黑了？」 第十章 洛尘想起他的暱称就烦，他到底哪里小了？ 他努力维持表面冷静，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滚。」 洛尘今天出了一身汗，他说完拿起换洗衣服，径直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出来时，季辞表情凝重地拿着手机打字，洛尘原本想往床上一躺，转而想到季辞腿受伤了，伤口还不能沾水又坐了回去。 洛尘和季辞的床位正对着，就连现在也是背对背各干各的，顾然不知从哪里听说今天下午的事，消息跟鱼吐泡泡似的，接连往外冒，洛尘擦头髮的手一顿，把手机拿了起来。 【顾然】：你没受伤吧？那死渣男真不是个东西，早知道就不让你一个人走了。 【顾然】：放心，我一定会跟你报仇！ 【空格】：不用，我能处理。 洛尘说不用就是真不用，他已经收拾过周浩了，就算没有他也不想让顾然踏这趟浑水。 顾然好不容易才摆脱掉死渣男，走出过去的阴影，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免不了要与周浩产生交集。 没必要。 回完顾然消息已经快十一点了，洛尘散在肩上的长髮都要干了，但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像睡着了，他转过身发现季辞仍紧绷下颚在看手机，后者注意到对面目光，也抬头看了过来。 「洗澡吗？」洛尘懒散耷拉着眼，忍着困意问。 季辞刚才就听到洛尘打哈欠的声音，按熄手机，善解人意道：「你困了就去睡吧，我自己可以，」 洛尘把擦头的毛巾往椅背上一放，起身走到季辞面前：「需要拿什么？」 季辞看他那说一不二的架势，就知道拒绝不了，用手指了指旁边衣柜：「那你把最外面那两件衣服拿上吧。」 洛尘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癖好，但季辞衣柜里衣服少得可怜，狭小的衣柜在季辞这儿居然还有点空荡，洛尘关上门将目光重新挪到季辞身上。 「我背你过去？」 「不用。」季辞手撑着桌沿站了起来，去浴室没几步路，他踮着左脚先进去了。 洛尘拿起地上的洗髮水和沐浴露，目光瞥到鞋架旁边放了一圈装垃圾的塑胶袋，他随手抽了个出来，捏在手里朝季辞走去。 季辞看了洛尘一眼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背靠在门板上，乖乖抬起左脚，洛尘把塑胶袋套在肿胀的脚踝上，像是不放心又跑出去拿了一个套在上面，季辞低头见洛尘一脸认真，小心收紧束在脚踝处了一根细绳，有点忍俊不禁。 「你想看着我洗吗？」季辞嘴角轻弯。 洛尘一怔，脸刷地红了：「谁要看你洗？」 气唿唿走出去，又补充了句：「洗完叫我。」 之后几天，洛尘都跟季辞形影不离，上课碰到在一起还好，要是课程不一样，就变成洛尘横跨大半学校，把季辞送到上课教室，再疯狂往回跑。 正如现在，洛尘就有一节生物信息学，他抢在打上课铃前一秒跟老师前后脚走进教室，最后，在所有人注视下，坐到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的最前排。 吸了一整上午粉笔灰，下课铃一响，洛尘抓起挎包就往外跑。 季辞一般这个时候都会乖乖坐在位置上等洛尘来接，这次也不例外，他听到走廊上渐渐加重的脚步声，合起书本看了过去。 「要不我还是买根拐杖吧。」季辞提议。 洛尘走到他旁边，凉飕飕开口：「然后再把自己右腿弄伤，直接坐轮椅。」 「…………」 开始时，洛尘中午上完课回来累到双腿发软，懒得出去都是直接点外卖，再后来，季辞脚踝上的伤慢慢消退，肿胀部位也恢復的之前差不多，勉强能独自走路了，洛尘才跟他一起去外面吃。 一周晃眼就到了头，季辞在镜前穿戴整齐，按照他母亲乔婉发来的地址，准时出现在生日宴门口。 同样站在门口招揽新客，当吉祥物的还有季朗，今天宾客很多，季渐鸿好面子喜欢热闹，生日宴摆在自家新建的庄园餐厅，这会儿人多，季朗非但没对他发难，甚至还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知心大哥模样。 第18页 季辞见宾客差不多到齐了，他没兴致陪季朗演戏，转身进去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花园，花园中央有一个精緻喷泉，水柱在阳光照射下闪烁耀眼光芒。 季辞越过正拿手机拍照的客人，径直往里走，在餐厅旁看到了乔婉和季渐鸿的身影，他抬腿过去打了声招唿，然后站在旁边当背景板。 餐厅内部装潢充满古典气息，墙壁上挂着精美壁画，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倒也符合季渐鸿一贯作风。 眼见着人差不多都来了，季渐鸿也没有再拖，简洁利落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场面热闹祥和，不少宾客举杯庆祝季渐鸿的五十大寿，欢唿声此起彼伏。 阳光透过精心布置的窗帘，洒在餐桌上，季辞拿起葡萄酒，避开来往宾客，躲到一旁假装在挑选食材。 挑挑拣拣，在餐桌前磨蹭了十来分钟，最终还是没能躲过乔婉的火眼金睛。 「你在这儿做什么？」乔婉一身华丽礼裙，头髮盘起，妆容精緻，一点都看不出四十来岁的人。 季辞还没应声，就听到乔婉自顾自地说：「教授们都在那一桌，你过去给老师打个招唿。」 季辞在原地沉默了下，刚要开口又被乔婉的话截断：「小辞，你也知道妈只有你，难道你想让我在这个家一直抬不起头吗？」 见季辞眼底有些动容，她继续卖惨：「就简单打个招唿就好，妈知道你不喜欢说这种客套话，但你也知道同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动动嘴皮子就行，后面的事妈会帮你。」 「那我不想去a大，可以吗」 季辞话音刚落，面前时刻端着优雅风范的乔婉勃然大怒，她握着高脚杯的手微微晃动，红色液体也溅了点出来，沾到金色裙摆上。 「你是诚心气死我吗？」 季辞还没来得及回应，季朗却抢先一步，手里拿了两杯葡萄酒过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季渐鸿和几个贵宾。 「小辞，原来你在这里啊！」季朗佯装惊讶，面上挂着拿捏适当的笑，将其中一杯酒递到季辞面前，「以前是哥哥不对，让你受委屈了，我们喝了这杯酒冰释前嫌如何？」 从刚进大门开始季辞就觉得季朗怪怪的，前面铺垫这么多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邀他喝杯酒重归于好？季朗有多恨他，他比谁都清楚。 季辞犹豫了下，抬眼看到季渐鸿脸色妥帖的笑意，还有贵客投来看戏的眼神有点纠结，在一旁的乔婉见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赶紧给季辞使眼色。 「还愣着干嘛？难不成还等着你哥餵你喝啊！」 此话一出，原本有点凝重的氛围瞬间活跃起来，贵宾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劝说季辞： 「是啊是啊，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你哥手都举酸了，一杯葡萄酒而已就别推辞了。」 季辞拿起旁边刚抿了一口的葡萄酒，正准备喝，季朗挑眉朝季渐鸿看了眼，面上带着丝不悦。 「爸，弟弟好像还是不能接纳我。」 对上季渐鸿视线，季辞只觉得陌生，他在这个家一直都像个外人，这份独属于家的热闹从来都没有他。 他一直可有可无，存在感微乎其微，没人会真心偏袒他，这次也一样。 果然，下一秒季渐鸿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你再去试试。」不同于对他的冷漠忽视，季渐鸿沖季朗笑了下，眼底藏着无限宠爱，「你态度再诚恳点。」 季朗笑着应了声好，端着酒杯又绕了回来。 「小辞，这次不要拒绝哥哥好吗？喝完之后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不识好歹，季辞只好把手里的酒杯搁下，接过季朗递过来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季朗见状，十分配合，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贵宾看完热闹还不忘拍手叫好，季辞喝完酒后体内开始燥热异常，他找了个藉口赶紧走了。 去厕所的路上，季辞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意识也不受控地模煳起来，这根本不是喝了葡萄酒该有的反应，他猜得果真没错—— 季朗在酒里动了手脚。 季辞进了厕所后，赶紧把门从里面反锁上，然后快速走到盥洗台前催吐，刚才季朗故意拉着他闲聊，估计也是在等药效发作。 外面不断有脚步声传来，季辞已经猜得那群人是在找自己，季朗不会放过他，门外那群人同样也会不遗余力拼命去找他。 季辞手撑在台子上，努力屏住凌乱的唿吸声。 在池子上干呕半天，催吐效果却不佳，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头晕眼花，唿吸也紊乱起来，身体正在飞速下陷，季辞瘫软倒在地上，仅凭最后一丁点意识拨通了置顶联繫人的电话。 季辞唿吸急促，听起来有点喘：「救……我。」 第十一章 洛尘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丢，慌张站了起来，顾然鲜少见他这样心神不定，连炸弹都忘了出，傻傻看着洛尘问：「出什么事了吗？」 洛尘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带着点粗喘的声音，在寂静棋牌室格外明显：「救……我。」 室内所有人：「…………」 顾然还想再说点什么，身旁人跟阵风似的已经跑出去了，洛尘坐进驾驶位，将手机固定在支架上，一脚油门飙了出去。 第19页 按理说洛尘完全可以不管，能把季辞灌醉的就很少，更妄论在他酒里下·药？不用想就知道这事棘手，再说他俩非亲非故，关系也不尴不尬，确实没必要踏这蹚浑水，但不知怎的听到季辞声音，洛尘还是没控制住内心冲动。 季辞说的那个庄园餐厅，洛尘之前听他爸提起过，位置正好在郊外，车辆不多，洛尘直接把油门踩到底，不要命地往前开。 最后，吓得门卫直接把升降杆打开放洛尘进去了，待宾利没影儿后，门卫吐出嘴里的瓜壳，细声嘀咕：「应该，没事吧？」 洛尘下了车，根据季辞刚给的提示，挨个儿找洗手间，宾客这会儿都在餐厅扎堆攀谈，走廊上偶尔有几人擦身走过。 洛尘找了一路也没发现季辞身影，电话刚下车时手滑不小心挂了，他正想打过去，忽然看到斜对面有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房间出来，直觉告诉他季辞一定在里面，来不及多思考他已经冲过去一脚把门踹开了。 屋内，季辞仰面倒在床上，旁边坐着同样衣衫不整的女孩儿，洛尘顾不得是否冒犯到她，大步上前，把面色潮红的季辞捞过来，背起他就要走。 女孩儿似乎也没料到有人会突然闯进，迟疑一会儿，光着脚慌忙下床，想拦住他。 洛尘冷着脸，完全不顾她的阻拦，原本打算带季辞去车上，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乌泱泱来了群人，如果让人看到季辞一副色·欲情迷的模样，恐怕十张嘴都难说清，他赶紧推开其中一间屋子，把季辞弄了进去。 屋外脚步声混杂着几人的对话，渐渐拉近，洛尘心一横，打开衣柜和季辞一起钻了进去。 感官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洛尘浑身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才发觉心跳有点快，他刚要往旁边挪一点，季辞带着粗重喘息朝他逼近…… 与此同时，季朗的声音轻飘飘传了进来。 「爸，你说小辞去哪儿了？这么多客人在，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季渐鸿没应声，季朗不知看到了什么大叫一声，拉着他爸走进了隔壁房间。 紧接着，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众多声音里尤其明显，洛尘依稀分辨出「季辞」、「强迫」、「帮我」等字眼，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季朗自导自演，等着季辞往陷阱里跳的好戏。 衣柜空间狭窄闭塞，两人被迫挤在一起，洛尘单脚屈起，刚要换个姿势，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隔壁房间里七嘴八舌的客人又一窝蜂涌来。 季朗边安抚女孩儿情绪，边佯装生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件事关系重大，如果真如你所言，我们一定会赔偿你。」 「哎呀！」乔婉踩着高跟鞋急匆匆赶来，宾客自觉给她让出一条路，她端着架子，步态婀娜地走到季渐鸿旁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愠笑，目光锁定在门口缩成一团的女孩儿身上，「这位是——？」 乔婉故意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季渐鸿，短暂停留后又转移到对面季朗身上，她状似不经意问：「小朗，这位姑娘你认识吗？」 季朗愣怔一下，眼里染着笑意，模样客气地扫了门口一眼，摇摇头说：「不认识。」 气氛在这刻莫名有点尴尬，众所周知能参加宴会的都非富即贵，没有请柬是不能进来的，季朗的否认也更加证实了女孩儿行为怪异。 乔婉敛眸，淡淡扫了她一下，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季朗动动嘴，刚要再加一句，乔婉又开口了： 「既然这样，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女孩儿偷偷拿眼神看了季朗一眼，由于过度心虚、紧张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我，我是……季辞带来的。」 「哦？」乔婉勾唇一笑，眼底划过一丝嘲讽，「那你说说，我家小辞是怎么带一个，不三不四的人进屋的？」 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吓得女孩儿身体不自觉抖了下，眼见着乔婉要发火，季渐鸿这才给门外的管家使了个眼神。 管家心领神会，赶紧上前把衣衫不整的女孩儿扶起：「小姐，这边请。」 女孩儿何时见过这么大阵仗，腿早就软了，看到管家如获大赦，当即跟着他下去了。 季朗眼见到手的机会熘走了，一时心急，脱口而出就是：「既然是误会，那怎么没看见季辞？」 「他喝多了，我让他先去房间休息了。」乔婉截过话茬，用手扯了扯季渐鸿衣袖，面带嗔怒，「先生，你还吃不吃蛋糕啦？」 季朗还欲说什么被季渐鸿出声打断，宾客们看完戏也很有眼力劲的充当气氛组，纷纷表示要为季渐鸿庆生，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出去了。 季朗心里憋着口气，直觉告诉他这个衣柜有问题，抬步往前走了几步，手还没碰到衣柜门把手，季渐鸿低沉富有震慑力的嗓音响起：「小朗，你出来一下。」 待众人脚步声远去，洛尘才缓缓唿出一口气，心脏早已七上八下，犹如鼓擂。 确认其他人不会再回来后，洛尘这才把衣柜门打开，一脚迈出去时竟有点天旋地转，脸上像喝醉酒憋出一抹绯红。 他努力平復住异常躁动的心跳，扶着季辞避开正在开派对的众人去了停车场，刚才熄火下车，洛尘又是一阵狂奔，生怕自己来晚点季辞贞洁不保。 第20页 现在得空看一眼自己停的车，跟个斜对角线似的，要是让教练看见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洛尘打开车门，把季辞平放到后排座椅上，这会儿没什么人离场，洛尘也不急着回去就把车门关上了，他一手撑着座椅，一手在后座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找到个抱枕，想塞到季辞脑袋下面，手腕却被人用力扣住了。 季辞眼底像蒙着一层薄雾，眼眶红红的，正色·欲难消地望着他，洛尘被他盯得喉咙发紧，脑子一抽他把手朝季辞身下探去。 另一只手也毫不意外被季辞捉住，洛尘被他这样一抓，半边身子直接趴在季辞身上，眼神对视间，季辞眼底一滴眼泪划了出来，落在洛尘手背上，激得他心尖一颤。 「别碰……脏。」 季辞哑声看着他，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指尖相触的瞬间，像被猫抓挠了一把，浑身传来断断续续的酥麻，想得寸进尺，但理智却在他失控的边界来回拖拽，好像不管怎么选，他都会后悔。 洛尘唿吸在这一瞬又彻底乱了，他单膝跪地，手腕动了一下想挣脱季辞束缚，洛坤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出现在他耳边。 「赵老闆，下次有时间可得赏脸一起吃饭啊！」 「一定一定，能和洛总您合作，是我乃幸事，相信不久后我赵某人会再去叨扰贵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着声音越来越近，洛尘感觉后背多了道力度，他俯身时或许是太过于生涩，浑身僵硬不说，连唇瓣都不小心跟季辞贴在了一起。 冰凉、柔软、清甜。 如果说上次和季辞亲在一起，是自己神志不清，那这次就是纯纯耍流氓了，他挣扎了一下刚要起来，洛坤像是朝这边看了过来，在不远处小声嘀咕：「这辆车怎么有点眼熟？」 「…………」 洛尘为了不被发现，不得不保持这个奇怪接吻姿势，他在心里一边吐槽洛坤说话磨叽，一边迷迷煳煳的想这算什么？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日暮降临了，车里一片暗影，只有季辞握住手机屏幕打在脸上的光，察觉洛尘醒了，他把手机熄灭，抬眼朝他看了过来。 「醒了。」 「几点了？」 洛尘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从季辞身上起来，佯装不在意活动了一下筋骨，余光瞥到旁边人嘴角扯了下，他赶紧把脑袋转到一边，看枯叶在风中乱舞。 「快六点了。」季辞看了眼手机，又转头问他，「回去吗？」 回去的路上，两人接吻的画面在洛尘脑海里挥之不去，他随意点了首音乐想转移下注意力，谁知季辞突然来了句，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总不会是接吻吧？这有任何技巧可言吗？ 洛尘听后脸直接黑了，他冷哼一声：「不怎么样，太普通了。」 季辞轻笑一声，手支着下巴，看着他问：「真的吗？」 「早问你就死了。」洛尘瞪了他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放到驾驶上，旁边果然没了声，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到季辞说，「我可以选好看点的死法吗？」 洛尘嘴角一勾，斜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第十二章 晚饭两人在外面随便吃了点，季辞回寝室后，收到了几条微信消息。 【妈】：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妈】：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付出多少心血吗？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妈】：算了，我知道说多了你不爱听，明天你回家吃个饭吧。 季辞手指轻微蜷了一下，他拉开椅子坐下，才没什么表情逐一回復。 等他发完信息，李亮和王恆正好从外面回来，李亮手里还提着一大袋炸鸡，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说话有点含煳不清。 「吃吗？」李亮把炸鸡递季辞面前，季辞摇了摇头，他也没在意，转而问道，「洛尘呢？还没回来？」 「嗯。」季辞应了一句，垂下眼拿起手边的书正准备看，李亮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他旁边自顾自地说，「他该不会去约会了吧？」 季辞翻书的手顿了顿。 李亮又说：「最近不是有女生追他嘛，嘴上说着不喜欢，身体倒是——」 「不是。」季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他朋友找他，不是约会。」 李亮「哦」了一声，有点遗憾地走开了。 另一边，别墅区内灯火通明。 季渐鸿坐在沙发上，戴了副眼镜，手里捏着报纸，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思考许久还是对一旁的管家说：「你帮我把小朗叫过来。」 季朗刚从外面鬼混回家，跟着管家进屋时身上还有一大股酒味儿，季渐鸿忍不住皱眉，呵斥道：「你哪有一点接班人该有的样子，一天天的像什么样！」 「接班人应该什么样？」季朗嗤笑，「季辞那样？你不一直想让位给他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必要？」 季朗说到这个就来气，明明他才是那个唯一人选，季氏能有今天少不了他母亲的帮助，可现在谁都向着季辞，被看好的永远也只有季辞！ 而他不过是别人眼里只知玩乐，挥金如土的混不吝罢了，人们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又毫不留情的戏嚯。 怨恨逐渐蚕食他为数不多的理智，季朗不管不顾地沖季渐鸿吼道：「呸，就凭他也配？」 第21页 啪——！ 季渐鸿气不过扇了他一巴掌，沉不见底的脸因为愠怒而多了些神色：「逆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季朗抬起头，笑得愈发肆意。 「爸，你不觉得自己很偏心吗？」 季渐鸿一愣，抬手挥走家里下人，偌大客厅只剩爷俩儿暗自较劲。 良久，季渐鸿才说：「我平时纵容你也就算了，但今天的事你自作聪明，你当真觉得我眼瞎看不出来吗？」 「纵然再不合也不应该这样，他可是你弟弟啊！」 「弟弟？」季朗眼里满是嘲讽，「爸，你是不是忘了我妈是怎么死的？不管你承不承认，季氏迟早是我的，区区私而已，他算个屁！」 季渐鸿被噎得彻底说不出话了，对于季朗母亲他从始至终都是愧疚的，季朗也深知这一点，每次一言不合就拿来堵他。 这件事，最终以乔婉端点心劝和而不了了之。 —— 周末，季辞并没有回家。 这些年他一直有个习惯，除去学习上课时间，其余大多都在兼职，能赚钱的职业他也尝试了七七八八，不过他运气一向不错，每次都能在旁人不看好的领域赚到不菲报酬。 按照约定，季辞一大早就到了世贸广场，入秋后天气渐冷，季辞今天穿了一件咖色外套，肩上背着相机站在路口，低头在回消息。 远远看去，身形高挑，样貌出众，很抓眼。 接单拍照是高考以后，那段时间是季朗最看不惯他的时候，三天两头寻不痛快，季辞索性出来找点事做，一来离季朗远点，二来他不想欠谁的，自然不愿拿季渐鸿一分钱。 刚开始，拍得不算好，找他约拍的也不多，但因为他看着养眼，还是有不少女生愿意找他，苦练数月后，技术和名气都有了显着提高。 今天约拍的女生临时有点事，季辞就找了家咖啡店，坐在角落里修图，等他差不多修完前几天攒的图时，女生也到了。 外面阳光正好，女生把披肩脱下露出里面的粉色吊带裙，拍照在街边，车来人往，渐渐他们周围自动聚集了不少人，季辞倒没什么反应，他做事专注，不太受外界干扰，倒是女生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走到季辞面前，轻轻扯了下他衣摆。 季辞还没说什么，场上其他女生突然尖叫起来，等他疑惑望去时，忽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单薄身影在自己面前晃了一下。 「那个，我们要不换个……人少的地方？」 女生小心翼翼开口，就连说话声音都有点抖。 季辞目光还看向别处，直到那道背影彻底从眼前消失，他才回过神来，轻「嗯」了声，没管周围人八卦眼神，拿着相机径直走开了。 女生拍完，跟季辞约好拿照片时间就先走了，这会儿已经快正午了，季辞打算随便找地方吃个饭，他下午还有顾客。 顾客没等来，倒是等来了洛尘，视线相触间，后者先偏过头，假装无意路过。 季辞嘴角弯了一下，他抬步走了过去，跟洛尘一起站在路边栅栏边往对面看，不同的是，洛尘在看树荫下两只发·情的猫，而季辞则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洛尘被他那黏煳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喉咙发紧，耳根发热，开口却一如既往地冷戾：「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季辞笑了一下，「你好看。」 洛尘张了张嘴，没再出声，他抬手把卫衣帽戴上，低头踢了一脚面前的小石子：「走了。」 没得到回应，他转头看了季辞一眼，季辞也在看他，光天化日下用这种不清不楚的眼神看他，洛尘有点受不了，一脚把另一块小石子踢远，擦着季辞肩准备走，手腕突然被捉住。 洛尘心跳乱了一下，他随即看了过去，日光打在季辞脸上，淡化了冷感，让他看起来高冷的同时也特别温柔，他眼皮随意耷拉着，指尖在洛尘手背上轻轻刮蹭了下，问：「回去了还理我吗？」 「？」洛尘抽出手，啧了一下，用看傻·逼的眼神白了他一眼。 季辞又说：「感觉你不太高兴。」 「没有。」洛尘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季辞手机这时连着震了几下，他顺势拿了出来，低头回了几句消息后对洛尘说，「走吧。」 「你不是还要兼职吗？」洛尘刚过来时，听到季辞在跟人打电话，商量等会儿拍摄地方。 「推了。」季辞跟他并肩朝前走，又补充了句，「没你重要。」 洛尘嘴角抽了一下：「季辞，你闭嘴，肉麻死了……」 回去洛尘也没闲着，他昨天托人打听过出那个女孩儿下落，是个小网红，粉丝不算多，每天除了发些唱跳视频就是开直播，季氏在榆城好歹也是一方土豪，想攀附的多了去了，这种没什么分量的就更不会放在眼里。 但她不仅能出现在宴会，还能和季辞单独待在一个房间可以说明很多事情，洛尘点开好友发来的信息，盯着名出神。 茉莉。 洛尘把消息往下拉，找到了好友发的实名截图。 孙莉？ 洛尘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名字莫名觉得熟悉，但又说不上来，他不喜欢在没有依据的事上白耗功夫，退出微信后放空了下就准备洗澡睡觉。 早上依然是被烦人的闹钟吵醒，临近十一国庆，学校赶进度这周课排得特别满，洛尘顶着一头乱髮去盥洗台前洗漱。 第22页 上次谭教授布置的作业，洛尘超额完成且很好，刚进教室就被勐夸了一阵，他早上那点起床的怨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直到吃午饭，洛尘心情还不错，在食堂李亮眼尖一下子就找到了洛尘，端着餐盘二话不说就找过来了。 季辞排的队人稍微多一点，他过来时只剩洛尘旁边位置是空的，李亮往嘴里塞了口饭，边嚼边说：「咱们寝室马上就有人要脱单了！」 洛尘捏筷子的指尖紧了紧，停下等着李亮继续。 「还是你自己说吧。」李亮拿胳膊拐了王恆一下，话里带着点调侃，王恆被三人同时盯着忍不住害羞，脸红扑扑的，手握着筷子无意识扒拉碗里的饭菜。 「哎，其实也没啥。」王恆腼腆笑了一下，抬手抓了一把头髮，「她约我晚上看电影。」 「这叫没啥！」李亮大嗓门儿一喊，半个食堂的都听见了，王恆脸埋得更低，小声提醒他别说了，洛尘没兴趣打听他人私事，在一旁静静吃饭，季辞倒是罕见地出了声，「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王恆还在跟李亮打闹，反应了两秒才说：「最近新出了一部片，挺火的，你拿手机搜一下就知道了。」 季辞「嗯」了一下，李亮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满脸殷切地看着洛尘：「正好你也去吧，不是有个女生追你吗，你要是也成了，那咱们寝室就是双喜临门！」 洛尘心里想着事，没理他，季辞淡淡扫了李亮一眼，纠正道：「应该是三喜临门。」 第十三章 洛尘正低头喝水，毫无意外被呛了一下，低头咳嗽时踢了季辞一脚，李亮完全没意识到桌上气氛不对：「什么三喜？你也要脱单了？」 「你敢嗯一下……试试。」洛尘压低声音，凑近说。 季辞偏头，嘴角噙着笑，看向李亮：「还没追到。」 洛尘瞪了他一眼，头埋得更低了，李亮没等到后续，注意力又回到王恆身上，食饱餍足后各自回寝室了。 李亮闹够了，盘腿坐在床上进入游戏打打杀杀，洛尘向来对这种网游没兴趣，他嫌吵，把椅子搬到阳台上，翘着二郎腿看谭教授群发的消息。 【谭教授】：下个月有一场国际生物学奥林匹克竞赛，含金量很高，你们都去参加一下，就算没得奖也是个不错的锻鍊机会。 消息后面搞得跟成语接似的，清一色发的「收到，老师辛苦了」洛尘也在末尾接了一条，刚要退出微信，研究组又弹出一条消息，洛尘点进一看。 是季辞跟在他后面发同样的话。 洛尘朝里看了眼，发现季辞学人精正搬着椅子朝他过来。 「坐那儿。」洛尘懒懒靠在椅背上，用手指了指他对面。 季辞不动声色放下椅子，乖乖坐在他对面，手里还拿了本书—— 《不试试怎么知道？》 洛尘：「…………」 原本想让季辞离他远点，结果现在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就……挺烦。 但好在季辞一直在看书，没来招惹他，这让洛尘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不少，他闲着没事又点开贪吃蛇玩了会儿。 寝室里，李亮正拉着王恆商量国庆去哪里玩，季辞闻言抬头，他先是看了里边一眼，又把目光挪到洛尘脸上：「你今晚有事吗？」 「没。」洛尘问，「有事？」 季辞「嗯」了一下，说：「我可以约你看电影吗？」 洛尘拖动小蛇的指尖顿住，抬眼看过来，「现在有事了。」 「…………」 洛尘见季辞轻抿嘴角，眼神黯淡，一副受了欺负模样，有些好笑，处于好奇心作祟，他又多问了句：「什么电影？」 「恐怖片。」季辞说，「看吗？」 嘴上说着不看的某人，最后还是如约出现在电影院，电影买的七号包间，他们进去时还有几分钟才开始，季辞让洛尘在门口等一下，他回来时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 洛尘瞥了他一眼，皱眉嫌弃道：「你买那么多干嘛？」 季辞走近，扯了扯洛尘衣角：「想讨好你。」 旁边有一对情侣走过，男生手里拿着爆米花，女生露出一丝姨母笑，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飘荡，洛尘红着脸，把季辞往旁边拉，压低声音警告：「你tm小声点。」 季辞好像并未察觉周围异样眼光，他神态自若，眼皮淡淡扫向旁边：「你刚在害羞？」 「闭嘴。」洛尘轻易被戳破后，面子有点挂不住，加快脚步，提前来到座位上。 说是恐怖片，其实跟小学生看片没什么两样，非但不恐怖，还很幼稚，洛尘看得都快睡着了，手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季辞的声音随之飘来。 「我怕。」 「？」洛尘挑了下眉，有点无语地看了季辞一眼，不是，这特么哪里吓人？ 电影里的女鬼脸都被头髮挡住了，不就穿着白衣在镜头里飘来飘去么，再加上那一眼假的特效，尴尬到脚趾抓地的剧情，洛尘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才会答应他看电影。 洛尘把头转了回去，却没把手从季辞手里抽出，就这么由着他抓到电影结束，从影院出去后，他们先去了趟超市。 洛尘没什么要买的，提着电影院没吃完的零食站在门口等他，季辞出来时手里拎着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一瓶。 路灯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并排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谁都没有说话，凉风吹在身上意外有点冷，洛尘往前迈的步子也加快了些。 第23页 学校离电影院有段距离，洛尘本来打算开车过来的，但忘了加油，再加上这个点不太好打车，两人只好走回去。 到寝室时快十一点了，洛尘把东西放季辞桌上，拿着睡衣去了浴室，洗完澡出来发现零食又回到自己桌上，他看向季辞：「你东西放我这儿干嘛？」 「买给你的。」季辞合上书，站了起来，看到洛尘有撮立起来的呆毛，伸手帮他往下压了压，顺势摸了一下，「明天早上需要我喊你吗？」 不说洛尘都忘了明天他有一节早八，他突然被摸头，脑子还有点懵，从记事起就很少有人碰过他脑袋，一是他觉得这是挑衅，纯属不喜欢，二是碰过他头的，不说缺胳膊少腿，那也免不了一些皮外伤。 像季辞这样想找死的，那更是微乎其微，洛尘忍住想给他一拳的想法，「嗯」了一下，转身去床上躺着了。 —— 周六上完最后一节课，洛尘把书送回宿舍就出去了，自从上次在棋牌室告别，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看到顾然了，两人于是把见面约在了酒吧。 洛尘进来时里面没人，顾然倒是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堵车要晚点过来，洛尘也没在意，坐在角落沙发上又陆续回了几条信息。 顾然来得时候，身后还跟着几个他不认识的，服务员很快把菜上齐就关门出去了。 来的那几个男生都很活跃，哪怕跟洛尘这种不认识的也能聊起来，洛尘虽爱玩，但话却不多，在外面更是冷淡，偶尔接一两句话，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 顾然深知这一点，像是害怕冷落了洛尘，也跟着挤了过去，他坐下来时，洛尘很明显感觉到沙发凹陷下去，拧眉瞪了顾然一眼：「滚那边去。」 「别啊！」顾然嘿嘿一笑，不要脸的凑了过来，「我不寻思你可能会无聊嘛。」 洛尘没搭理他，从桌上拿了杯果汁喝了一口，顾然朋友多，喜欢热闹，没一会儿就跟周围人聊得火热，全然忘了自己坐过来是找谁的。 有了前两次的尴尬教训，这次洛尘说什么都不喝酒，顾然笑着揶揄了几句，看出他不想喝也没再提，拉着旁边几个一起拼酒。 酒过三巡后，顾然说话愈发不过脑，想到什么说什么，他侧身看着洛尘问：「你上次走得急，忘了问最后怎么样了，你跟季辞……」 洛尘一把捂住顾然的嘴，无视对面好奇目光，咬牙道：「别说了。」 想起那莫名其妙的吻洛尘就头疼，关键自己居然被……亲晕了？ 草，他就没碰到这种离谱事！ 脑海里抑制不住浮现出，季辞冷淡面庞上绽开的朵朵红晕，眼眶湿润，眼尾上挑泛红，一副色乱情迷的模样，不得不说实在勾人…… 洛尘喉结滚动了一下，觉得有些干，抓起果汁又哐哐灌了几口，顾然挣脱他控制，一脸疑惑地望着他满脸涨红：「不是没喝酒吗，脸怎么这么红？」 顾然说着还伸手摸了一下，被洛尘拿手拍开，还嫌恶地往后靠了点，可能是最近天天满课太累了，他今晚格外沉默，草草吃了几口就拿起手机刷起来。 「没发烧啊！」顾然喝多了话更多，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你是不是热？可现在不是已经入秋了吗，连蚊子都没有了……不应该啊！」 旁边有人提出把空调温度调低点，洛尘没应，他拿起刚进门脱下的外套站起身来：「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顾然也连忙起身，挡在洛尘面前，估计是喝多了，身体还晃了下：「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啊，咱们多久没好好放松一下啦？」 「吃完了吗？」洛尘垂下眼皮看着他。 顾然点点头。 「那走吧。」洛尘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唿，付完钱拉着顾然出去了。 —— 季辞站在阳台，手机贴在耳朵上，静静听着对面懊恼言语，他左手无力垂在身侧，无意识捻住衣摆轻扯，神情漠然地看着对面高楼大厦。 不知过了多久，寝室门咔嚓一下，被推开了，洛尘就这么闯入了季辞视线。 光线随开门动作钻了进去，原本暗淡的室内跟着亮了点，待洛尘走近季辞已经把电话挂了，他看着洛尘发红的耳根，手指轻轻蜷起，问：「喝酒了？」 「没……」洛尘拿肩膀撞开他，有气无力地说，「热的。」 季辞不置可否，转身从桌子上抽出一个本子，顺手把椅子拉到了洛尘旁边。 坐下，慢慢靠近，一手抵着下巴，一手拿着本子轻轻扇动。 「干嘛！」 洛尘一愣，想往后退却被季辞一把捉住，纤长手指卡住洛尘腕骨，然后往自己方向一拉。 季辞唇角勾起，脸上的淡漠早已不见踪影，保持着扇风动作。 「我有点热。」他说。 洛尘别过脸不去看他，「嘁」了一下，挑眉道：「热还离这么近？」 季辞眉眼弯弯，边扇风，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洛尘忙碌。 其实说忙碌也谈不上，洛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心脏砰砰直跳，快得像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他欲盖弥彰拿起一本完全看不进一个字的书，装模作样翻阅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也是红热一片。 最后，洛尘实在受不了季辞直白，不加掩饰的目光，想赶他走，寝室门却开了。 第24页 李亮和王恆回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两人靠得极近，眼神交织在一起像在偷看什么，李亮好奇刚要凑上去就被洛尘用拳头挡开。 「这么小气干嘛，什么好东西让我也看看呗！」 洛尘嘴角一抽，把书拍在李亮掌心，然后，回过头打算把季辞也轰走。 「你是不是不舒服。」季辞看着他，语气停顿了一下，「怎么脸比刚才还红？」 第十四章 经季辞这么一说，李亮也注意到了，洛尘脸颊两侧都红扑扑的，就连脖颈处也是，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白里透红的陶瓷娃娃。 「你怎么这么热？」李亮说着就把门窗都打开了。他也不知道一本破教材有什么好看的，两人要凑那么近？ 李亮不太理解，看了他俩一眼，又把书放回洛尘桌上，熘达去了洗手间。 洛尘面无表情把书塞回原位，接着，毫不留情将季辞赶回他自己位置上，他现在很想沖个凉水澡去去身上燥热，等李亮一出来，洛尘拿着浴巾就沖了进去。 明天没课，宿舍普遍关灯都很晚，洛尘擦着头髮出来时，李亮这个活跃分子又拉着王恆在聊国庆去哪儿玩，只是他没想到季辞居然也会参与进来，在他印象里，季辞不太像会和别人约着出去玩。 他又冷又傲甚至还有点……孤僻，这不像他。 思绪还来不及收回就听到李亮问：「洛尘，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洛尘扫了眼季辞，「每年能去的景区就那几个，而且国庆人又多，傻子才出去。」 「但我听说这里有个长清观，特灵，我们……」 「没兴趣。」洛尘懒懒应了一声。 「诶，你最近不是桃花挺旺嘛。」李亮提议，「那儿正好有个姻缘庙，你要不去拜一拜？」 「你是不是找打？」洛尘有点困，打了个哈欠，点开地铁跑酷，打算等头髮晾干就睡。 季辞把洛尘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从椅子上起来，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小功率吹风机。 「过来点。」季辞给吹风机插好电，散开线站在洛尘床前。 洛尘玩游戏一向专注，自动屏蔽外界干扰是基本操作，但今天不知怎的，季辞低沉冷冽的声音一出现，他就很轻易捕捉到，晃神时游戏已经结束了。 他怔怔看着季辞手里的吹风机，这种东西一般很少出现在男寝，男生头髮一般都偏短，再者嫌麻烦就算有人买了，其余室友也懒得借。 洛尘刚想说不用，季辞直接俯身靠了过来，抓起洛尘白皙手杆，眼神往下，就这么盯着洛尘看。 洛尘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奈，他往前挪了点，想把吹风机拿过来自己吹，季辞却抢先一步启动了开关，热风唿唿往外送。 不一会儿，洛尘的头髮就被烘干了，空气里还有股果香味，跟季辞身上的檀香混在一起，被洛尘吸进鼻腔，莫名好闻，莫名安心，刚躺下就沉沉睡了过去。 难得一夜无梦，洛尘总算睡了个好觉，他醒来时季辞正从浴室出来，额间沾了点水，浑身带着寒意，但当季辞看过来时，剑眉星目里除了似拢了层薄冰外，轻微弯起时又会显得有些温柔。 若当季辞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某处看，那个时候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就会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感觉。 正如现在，他也是这么看着洛尘，两人对视了几秒，洛尘错开视线，扭头看了眼靠门的床铺。 「他们呢？」 「说是去买早餐了。」季辞拿起手机看了眼，「你想吃什么？」 「今天不是没课吗？」洛尘身上的t恤有点大，松垮地挂在身上，由于他坐姿地问题，从季辞角度看去，衣服底下的部位一览无余。 季辞不知在想什么，轻「嗯」了声，收回视线，看着洛尘背后雪白的墙面：「他们想去长清观。」 「你想去？」洛尘揉了揉眼睛，抬头望着他。 「我听你的。」季辞说。 「？」洛尘本来还有点困，听他这句话瞬间炸毛，「季辞，你tm什么毛病，想去就去，你听我的干嘛？」 季辞眼皮低低垂着，脸上是一贯面瘫表情，良久才说：「那我想让你一起，可以吗？」 正好，李亮买完早餐回来，这句话刚好被他听到了，提着一碗炸酱面凑过来：「是啊，我们都希望你去，你就陪我们一起嘛～」 「我想想。」洛尘被他磨得快受不了了，推开烦人精李亮去浴室洗漱。 李亮倚在门框上，边吃面条边说：「你别想了，反正今天也没事，我保证让你玩得乐不思蜀。」 洛尘有些无语，转头朝他翻了个白眼，又继续刷牙去了。 李亮正欲再说点什么，眼底忽然闪过一道暗影，季辞就这么神情冷漠地站在他面前：「你们自己去吧。」 「那你呢？」李亮囫囵把嘴里的面条咽下，「你也不去了？」 「嗯。」季辞垂眼，看着某处，「我今天有其他安排。」 「什么安排？」洛尘洗漱完，转身看向季辞，见他不语，洛尘便问，「几点去？」 「啊？」李亮一早上心脏堪比过山车，他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和你们一起去。」洛尘直接明了，说完还斜了季辞一眼。 「那，季辞你还去吗？」李亮小心询问。 第25页 「我已经收拾好了。」季辞话是对李亮说的，但眼神一直看着洛尘，「早饭吃什么？」 季辞又问了一遍。 「我跟你一起去。」 洛尘也重复了一遍。 他没什么要带，拿起手机朝李亮摇了两下，意思是电话联繫，然后跟着季辞出去了。 放假学校食堂很多窗口都没开，两人决定去校外吃，洛尘早上没什么食慾，就点了碗海鲜馄饨。 趁着餐还没上，季辞去隔壁超市买了两瓶矿泉水，放了一瓶洛尘面前，自己拧开手里那瓶，仰头灌了一口。 吃完饭出来时已经快九点了，洛尘和季辞站学校门口等他俩，经李亮不靠谱提议，洛尘要跟他们一起坐公交到七号站台，等半小时一趟的旅游观光缆车来接。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洛尘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还不如我开车带你们过去。」 「祖宗，你稍微等会儿，马上就到了。」李亮看着沿路堵车，自认为很有经验，「再说了小车开不上去，而且我们还要等人呢，你那车肯定坐不下。」 「等谁？」洛尘蹙眉看了过去。 「那儿，」李亮示意洛尘往旁边看，「那两个女生就是。」 洛尘看到陆漫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陆漫今天打扮和前两次差不多，不过这次穿的是秋季长裙，肩膀上还背了只包，手挽着另一个女生，踩着黑色小皮鞋逐步走近。 「王恆，你如胶似漆的女朋友，是哪个啊？」李亮笑着调侃， 王恆当着这么多人面，有些不好意思，挠了一把头髮，羞涩开口：「现在还不是……女朋友。」 「那你还不抓紧机会。」李亮活像个操碎心的老母亲，看准时机一把将王恆推了出去，「不用谢。」 差点被石头绊倒，摔个狗啃泥的王恆：「…………」 李亮急于给王恆出谋划策，一时没顾得上另一边。 陆漫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洛尘，看到季辞也在更是两眼放光，眼神一直在他俩身上来回飘荡。 「好巧洛同学，没想到你也在。」陆漫率先开口，跟洛尘打了个招唿。 洛尘干巴巴和她聊了几句就没再说话，观光缆车很快就到了，一行人上去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们没法儿都坐一起，这正合洛尘心意，他现在看到陆漫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特别是想到自己在微信上说的话，恨不得现在找个地洞钻进去。 季辞看出了洛尘有些窘迫，拉着他坐到了后排靠窗的位置，李亮他们坐在前面，他放下背包趴在椅背上沖洛尘他们招手，那模样落在洛尘眼里，实属不太聪明。 洛尘断然做不出当着车厢这么多人面朝李亮招手，他把脑袋转向窗外，眼不见为净。 季辞就在洛尘转头的下一秒开口了：「你是在躲她吗？」 洛尘沉默了一瞬，坦然道：「不完全是。」 「还有什么？」季辞问。 洛尘没法儿把对陆漫瞎扯的话，对着季辞再说一遍，他装没听到，又把头转了过去。 季辞见他一副不想说的模样，很识趣没再继续问，他眸色深沉地望了前面嘻哈大笑的陆漫一眼，又低下头掏出手机给乔婉发了条消息。 【——】：妈，国庆快乐，我有事就不回去了。 车上有不少是外来游客，大抵是第一次来太过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原来洛尘还想着在车上睡会儿，尝试了几次都没睡着，就当他准备把头从车窗上挪开时，一只手覆了上来，起先只是轻轻贴在他耳朵上，替他挡去一部分噪音。 许是缆车快开到山里了，道路变得凹凸不平，车也跟着一颠一颠往前开，季辞听到洛尘脑袋轻磕在车窗上发出细小砰砰声，手指很自然从脑袋后面绕了过去贴在车窗上。 洛尘其实压根儿睡不着，只是他不想睁开眼，所以就这么一直闭着装睡。 有了手掌格挡，车跳起来时，脑袋撞在上面确实感觉不到疼，洛尘不知不觉头朝外偏了点，嘴唇正好吻到了季辞掌心。 季辞滑动手机的另一只手顿住，他侧头面不改色地看着洛尘，心跳却出奇得快，每一下都又急又重，狠狠砸进心底。 第十五章 最后一段路程，洛尘是数着秒度过的，他刚在想事情，没料到头稍微偏一点刚好亲到季辞掌心，横竖都是尴尬，不如装睡到底。 观光缆车刚停下，洛尘也跟着站了起来，反正这个车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他恨不得现在就翻窗户跳下去。 季辞把手抽了回来，车上乘客都争先站起身来，堵在过道上，他们下去时，其他几个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李亮朝他俩招了招手，语气激动：「快点，我今天一定要求个上上籤！」 洛尘单手插兜，慢慢走了过去，没理会李亮不断催促他走快点，远远掉在队伍后面。 长清观是最近意外在网上火起来的，这一火不仅吸引了不少外来游客，就连当地人也纷至而来，赶上国庆更是人山人海。 来这儿的不是求财就是求姻缘，当然也有都求的，恰好财神殿和姻缘庙挨着，倒也方便了前来上香拜佛的游客。 洛尘无视掉身旁的跟屁虫，抬脚走进了正门，寺内被精心布置过，大树间挂满彩旗、祈愿符、红灯笼、铜铃还有香包，不少旅客围在旁边，大家都乱中有序地挂彩丝，书写心愿。 第26页 洛尘踩在枯叶上，避开来往人群，挑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着，李亮他们这会儿已经跑没影了，只有季辞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 「你该干嘛干嘛去，老跟着我做什么？」 洛尘倚在许愿池边沿，碎发被风吹的有点凌乱，他随手撩到耳后，掀起眼皮不耐看了季辞一眼。 「许愿吗？」季辞看着挂满祈愿符的樟树，以及斜前方的许愿池问。 「不许。」 洛尘从不信这些，他来这儿纯属抽风，没事找事，外面又晒又热，他刚要走，手腕被握住了，季辞把外套塞他手里。 「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洛尘沖他挑了下眉，没应声，就这样懒懒站在他面前。 季辞嘴角小弧度弯了下，留下一句「等我」便朝队伍走去。 临近饭点，游客走了不少，没多久就排到季辞了，他拿起长桌上的纸和笔，写完绑在祈愿符上，然后同众人一起，挂在了树上最显眼的位置。 洛尘等得无聊，走了过来，随口问：「许的什么？」 「我们的以后。」季辞转身，直直看了过来。 「？」洛尘一愣，对季辞张嘴就来的骚话逐渐免疫，视线一扫，忽然瞥到面前赫然写着「财神殿」三个字，「你tm能不能看清楚再许！」 季辞这才注意到，刚才光顾着跟紧洛尘不小心走反了，不以为意笑了一下，说：「那我再求一次。」 「…………」 洛尘感觉自己被他绕进去了，他抬头扫了眼季辞挂的祈愿符： 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 洛尘：「？？？」 季辞顺着洛尘目光看了过去，默默接了后半句：「此时，我想你。」 「不是，」洛尘脑子有点绕不过来，顿了一下，「我答应了吗，你就写我名？」 「那你答应吗？」季辞把棒球帽摘下，扣在洛尘头上，压帽檐的时候顺势揉了一把洛尘头髮，「你要不要试着答应一下。」 帽檐下，洛尘耳朵红的像在滴血，脑子嗡了一下，他朝后退了一步，结果刚好踩在想偷摸来吓他的李亮脚上。 两人俱是一愣，然后就听到李亮特夸张「啊」了一声，洛尘松开脚，说了句抱歉。 「你脸怎么红了？」李亮手搭在洛尘肩膀上，见他没应，果断换了下一个话题，「饿死了，咱们去吃饭吧。」 季辞目光落在对面姻缘庙上：「你们先去。」 「你还有其他事？」李亮问。 季辞「嗯」了下，走到洛尘面前：「你还没回答我。」 洛尘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季辞准没憋好话，找了个藉口让他们先走，他把季辞拽到一边，咬牙小声质问：「你tm要我怎么回答？」 洛尘把外套扔给他，抬腿走了，他站远处看着季辞在姻缘庙前虔诚叩拜，枫叶在空中打着卷缓缓飘到季辞肩上，他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光这么站着，就很耀眼。 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行道过，有的看着看着也跑过来对着月老拜了拜。 除了自己，似乎每个人都有所求。 他很少许愿，就连过生日也不插蜡烛，只要心存幻想，当理想与现实不匹配时，那种落差所带来的无奈、空虚就越明显，如此，还不如自己亲手掐灭希冀的火苗，也好过一直难受。 洛尘收起思绪，跟季辞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去了李亮微信分享的那家川菜馆。 下山前，陆漫和另一个女生要去买纪念品，洛尘本来不想去，但招架不住李亮死缠烂打，吵着要他一起。 长清观香火旺盛，摆摊卖各类饰品的也不少，洛尘一贯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站着没动，季辞先他一步走到摊位前，随手挑了对钥匙扣，摊主是当地人，很好客，当即向季辞推荐了几对畅销品。 「帅哥，你看看这个怎么样？」摊主拿了对情侣款，递给他，「送女朋友刚好，保平安的。」 季辞接过，垂下眼皮，看着手里毛绒绒的钥匙扣，说：「还没对象。」 摊主愣了一下，尴尬地挠了挠头：「那，祝你早点遇到喜欢的人。」 「谢谢。」季辞付完钱朝洛尘走去。 陆漫她们买完东西也过来了，李亮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把正发着呆的洛尘推到了陆漫面前，刚想把电灯泡季辞拽走，就见季辞神色冷淡，下颚紧绷，就连手背青筋都若隐若现，要不是深知季辞秉性，只怕他真会觉得拳头下一秒要落在自己脸上。 李亮被盯得难受，嘿嘿笑了一下，接着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你推老子干嘛！」洛尘问。 李亮见洛尘黑着脸，皱眉瞪他，赶紧狗腿贴过去：「哥，我错了～」 —— 之后几天，洛尘回家了一趟，洛坤常年忙于工作，在家的时候不多，洛尘是回来后第三天，才在饭桌上看见他爸的。 「回来了？」洛坤正跟管家交代事情，看到洛尘从楼上下来，便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嗯。」洛尘拉了张椅子坐在洛坤对面，父子俩平时也没什么话，大多数时间都在忙各自的事。 快吃完时，洛坤叫住了拔腿想走的儿子：「最近学习咋样，有没有弄不懂的？」 洛尘知道他表面在问学习，实际想说的肯定不止于此，果然下一秒，洛坤就把话题扯出了国。 第27页 「正好，我上周把工作提前处理完了，你去收拾一下，明早我们就去你爷爷奶奶那儿。」 「去几天？」洛尘对他爸习惯擅作主张早已习惯，起初他还会反抗一下，但每次都免不了大吵一架，次数多了，洛尘也嫌烦，就由着他了。 「两三天。」洛坤说完，又接到了一通电话，他让洛尘别磨蹭，快去收行李，然后拿起手机去了书房。 那天从长清观回来后，季辞给了他一个钥匙扣，洛尘蹲在地上往行李箱里塞衣服，视线在那个蓝色蒲公英上停了一下。 当时，洛尘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松垮裹了一层浴巾，锁骨上还沾着水珠，在里面待久了，他眼睛像蒙了一层水雾，脸颊也被热气熏得粉红。 季辞喉头上下滑动一下，他从包里掏出蒲公英形状的钥匙扣，放到洛尘手里，锋利眉眼弯了弯，清冽温润的嗓音贴着耳边传来：「给个机会吗，洛同学？」 「什么？」洛尘手指轻轻蜷起，柔软的触感从掌心扩散开来，连同季辞刚才一触即发的指尖也有些麻，浑身像过电了般，酥麻从指尖延伸到心脏，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洛尘眼眶发红地看着季辞。 「给追吗？」季辞神情淡淡，轻声问。 洛尘不知道是不是门窗紧闭的缘故，感觉自己有点缺氧，脸颊烧红一片，没吭声，把钥匙扣放书桌上，快步出去了。 啧……好像又白洗澡了。 洛尘从不轻易许下承诺，不确定的事他给不了答案，这些天他脑子很乱，他好像越来越猜不透季辞了，每次洛尘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时，季辞总是义无反顾地告诉他：我就是要迎难而上。 他在走廊上站了许久，等热潮褪去，心跳慢慢恢復正常，他稍微好点才进去。 季辞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洛尘又心虚错开，再没看他一眼，踢掉鞋子就躺到了床上。 那晚，洛尘一直没睡着，他很想问季辞到底想干嘛，故意噁心他真没必要，大不了以后不跟他争第一就是了。 但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长这么大他没喜欢过谁，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什么才算喜欢？ 他之前以为随便晾季辞几天就行，一切就可以恢復如常，现在这条路在他这儿完全行不通，季辞的表白不同以往他所遇到，轰轰烈烈的追求方式。 季辞很像在做一道菜，起先小火慢煮，每天只在汤里加一道食材，慢慢，汤汁愈发浓郁，当初谁也没想到的菜餚就这样做出来了。 洛尘感觉自己就是那只被温水煮死的青蛙，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季辞的模样逼出脑外。 一直到所有行李都收拾好了，洛尘也没有碰那个钥匙扣一下，只是，眼睛落在上面，看了无数遍。 第十六章 洛尘从国外回来那天寝室没人，寝室群倒是弹出几条信息，是李亮怂恿他们一起去鬼屋浪。 洛尘把手机放桌上，站在一旁整理桌面上的杂物，就当他打算坐下歇一会儿，谭教授也给他私发了条消息。 【复习资料我发你邮箱了，记得去列印。】 洛尘点开邮箱，果真看到密密麻麻整理好的学习资料，他道了声谢，拿起手机又出门了。 学校里的复印店在小吃街，那儿每天都人满为患，洛尘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决定去学校对面的那家店。 此时已是傍晚，头顶被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落日余晖撒在斑驳路面上，人们慌慌张张过马路，汽车鸣笛与周围谈笑声混在一起。 忽然，颳了阵风，洛尘的衣摆在风里晃动，炒板栗香甜的气味也随之飘来，列印店里只有三两个人，洛尘拿着列印好的资料和炒板栗准备回学校，却意外看到季辞身影。 只是，不单单只有季辞。 季辞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两人站在绿化带前，手捧着书凑在一起讨论什么。 洛尘纠结再三，还是没上前跟季辞打招唿，这样也好，免得他还担心见到季辞会尴尬，会不知道说什么…… 之后几天课程渐渐多起来，加上马上就要参加比赛，洛尘又开始起早贪黑，时间总是不够用，大多数时间洛尘都希望自己是个永动机，不眠不休才好。 季辞同样也是如此，不过自从洛尘从国外回来开始，不知为什么他俩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也不怎么说话，弄得洛尘有点不知所措。 难道这又是什么新的策略？ 洛尘骂自己有病，都快被学习和比赛压得喘不过气，他居然还有闲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李亮平时话最多最吵也最闹腾，这几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突然闭麦了，回来后手机不玩游戏不打，拿着一本书从周一翻到周末，寝室罕见出现这么强的学习氛围。 —— 洛尘连着上了一个上午，下课后直接去了食堂，结果又一次撞见季辞和那个男生，洛尘不知是不是自己昼夜颠倒，也不怎么按时吃饭累的，觉得心口好像抽了一下，不太疼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最后洛尘什么都没买，好像也没有很饿，他回寝室歇了会儿又去了图书馆，一直待到窗外漆黑一片，洛尘才起身边收东西，边回消息。 就在他准备把书放回书架时，灯灭了，洛尘脑子还有点懵，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朝周围晃了一下。 第28页 整个图书馆好像只有自己。 洛尘学习时比较专注，自动忽略了广播提示音，他嘆了口气，把剩下的书挨个儿还回去，才在寝室群里发了条消息。 【空格】：我被锁在图书馆了。 洛尘发出去一条，又在键盘上删删打打，第二条消息还没发出去，室友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李亮】：我说你怎么还没回来呢，你等着，我去找老师。 【王恆】：今天值日的图书管理员我认识，我问问他有没有钥匙。 【李亮】：哥，不是我说你，你最近也太拼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洛尘垂下眼眸，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是有点晚，他扯了下嘴角，有些想笑，他以为可以用学习来麻痹自己。 但不能，原来并不能，等他冷静下来，心里想到的还是季辞。 在黑暗里，某些脆弱不为人知的情绪慢慢放大，洛尘靠在墙角，脑子里走马观花的播放过往画面，好像一直以来他除了逃避就是装聋作哑，平生最讨厌的怯懦还是出现在自己身上。 过了许久，洛尘还在思考要不要给季辞发个信息，门却开了。 黑夜像被划破一道口子，光直接灌了进去，门口站了道笔直颀长的身影，额发被风吹乱显得有些潦草，偌大图书馆格外寂静，洛尘甚至能听到急促地喘息声，他拿起挎包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洛尘走近，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心中烦闷在一瞬间被抚平了。 「抱歉，我来晚了。」季辞解释，「刚才手机没电……」 「季辞。」洛尘出声打断他。 「嗯？」 话到嘴边又绕了个弯，洛尘闷声道：「比赛我们一起吧。」 季辞喉结滚动了一下，良久，他看向洛尘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说了声：「好。」 比赛那天，洛尘起了个大早，本来打算和季辞一起过去，但谭教授临时找他有点事，洛尘就提前到了比赛场地。 整个场地被布置得整洁而庄重，墙壁上挂着生物学的图表和公式，以及一些着名的生物学家的肖像，洛尘站在会议室里等谭教授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就先去吃了个早餐。 比赛时间定在上午八点半，洛尘跟季辞发了几条信息问他到哪儿了，过了好几分钟，对面才回了句快了。 洛尘没细想，这些天超强度复习，他还是有点信心的，比赛前他闲着没事点开地铁跑酷玩了会儿。 直到八点一刻，所有参加比赛的都朝综合楼那边走，洛尘也收起手机站了起来，他走到一半，不放心又给季辞发了条消息催他快点。 这次对面没回。 快到比赛时间，洛尘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转身朝大门口跑去。 迎面都是参赛者，在比赛铃声响起时，洛尘才在公交站台旁看到季辞身影，他蹲在地上，书包放在脚边，背对着他好像在给什么包扎。 洛尘快步跑了过去，目光从季辞转到受伤的流浪猫身上，浅棕色的小猫躺在地上痛苦地发出低吟，周身还有一滩血，看起来过于血腥。 「比赛开始了？」季辞问。 洛尘「嗯」了声，蹲下帮季辞按住乱动低吼的小猫：「有条腿好像已经骨折了。」 十分钟前，季辞从公交车上下来，就看到血泊里一动不动的小猫，来这里的大多参加比赛，个个行色匆忙，好似并没有看到。 季辞抢在对面计程车开过来前，快步上前把小猫抱了起来，幸好对面有家小卖铺，季辞简单帮小猫处理了一下伤口，正要绑绷带时洛尘跑来了。 附近没有宠物医院，季辞单肩背着书包，小心翼翼抱起流浪猫。场外谭教授正焦急走动，见着他们来了，赶紧朝前走了几步。 「你们干什么去了，比赛都开始了不知道？」 谭教授自然也注意到季辞怀里的小猫，很自然接过就让他们进去了，第一轮是理论答题，洛尘进去时，时间已经过半了，他拿起桌上试卷粗略扫了一眼。 考试结束，洛尘还有几道大题没写，他交完试卷就先出去了，第二轮是做实验，时间安排在下午两点。 洛尘总觉得那只猫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和季辞找到谭教授时，小猫已经被送去宠物医院做手术了。 谭教授看了他们一眼，重重嘆了口气，什么都没说，摆摆手让他俩回去，好好准备下一场比赛。 洛尘陪季辞去把小猫接回来是三天后，送的比较及时，勉强保住了小猫性命，但看起来还是很虚弱，因为吃不了东西，每天只能打营养针，远远看去像一根干柴，没什么生气。 这次他格外留意了一下小猫的眼睛，绿色的瞳孔，浅棕色的毛髮，叫起来声音嗲嗲的像撒娇。 等等，他好像想起来了，这是顾然的猫！ 洛尘赶紧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顾然】：这猫怎么在你那儿？？ 【顾然】：它怎么受伤了，你在哪儿我现在过来。 【空格】：不用过来，我待会儿去找你。 洛尘发完消息，回头看到季辞买了个宠物笼，兽医跟他交代了几句，跟着走了过来。 兽医边叮嘱，边把小猫放进宠物笼里：「先观察一周，再带到医院来做个全身检查，能活多久要看它的造化，你们应该知道吧，小猫有心脏病。」 第29页 季辞接过宠物笼，道了声谢，跟着洛尘走出了宠物医院。 「回去吗？」季辞问他。 「这不是流浪猫。」洛尘拉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扭头看了眼季辞，「你要是有事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季辞低头看着腿上的小猫，「它有主人？」 洛尘轻「嗯」了声，启动车子开出去，才说：「是顾然的猫。」 顾然刚从酒吧赶来，衣着打扮是惯有的高调张扬，他摘下墨镜匆忙走了过来。 洛尘不想站在外面说，拽着顾然去了家人少的咖啡厅，「怎么回事？」洛尘问。 小猫是顾然和周浩在路边捡的，那时他们感情很好，也没有那么多糟心事，两人还给小猫搭了个房子，每天悉心照料。 就连外出顾然也没把小猫单独放家里过，每天朋友圈刷屏都是各种不同角度的猫照，洛尘也是那个时候，被迫以这种方式认识小猫橘子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捧在手心的宝贝，现在失踪十天半个月还不知道，洛尘拦住了顾然去拿宠物笼的手。 顾然知道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我和他分手后，橘子一直在周浩家里，其实，我想过把橘子接过来，但他告诉我说，说橘子有传染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你害怕了？」洛尘面上毫无情绪，声音也很冷，「你知不知它……算了。」 洛尘虽有些气愤，但也说不出那些伤人的话，他比谁都清楚顾然很爱橘子，这件事洛尘不想掺合了，他把宠物笼放到顾然面前，拉着季辞就要走。 「不是传染病。」季辞从高脚凳上起来，纠正，「它心脏受损严重，应该活不久了。」 第十七章 洛尘从玻璃门走出，偏头问身旁的人：「要兜风吗？」 季辞点头说好。 洛尘习惯把宾利把跑车开，大街上人多开不了太快，经过岔路口时，他想都没想就转弯上了高速，车窗降到一半，外面晚风裹挟一丝凉意灌了进来。 上高速后，窗外高楼极速倒退，车流很快，洛尘开得也很快，每次遇到像盘山公路一样的路段，动作干脆利落，一个漂亮的甩尾，就轻松越过前面的车。 惊吓与刺激贯穿始终。 车内连着蓝牙，播着今日推荐里的歌曲，没人说话，迎着风行驶在漫天霞光下。 洛尘表面在看前面路况，实则偷偷拿余光瞥副驾驶上的人，季辞原本在看窗外风景，像是察觉到旁边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在想什么？」季辞问。 过了一会儿，洛尘把车开到江边停下。 季辞看到外面闲散行人，其中偶尔有几对情侣或是老夫老妻路过，江面忽然泛起涟漪，在灯光照射下像天边的点点星辰。 这时，季辞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诗： 华灯初上夜未央,灯火阑珊人彷徨。 「以前一直没问你。」洛尘顿了顿，跟着季辞把手搭在桥边栏杆上，耳尖被风蹭红，「为什么喜欢我？」 「没有为什么。」季辞面色平淡，缓缓开口，「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那应该是你就是你，无论好坏，我都喜欢。」 洛尘抿了抿唇，没打断，季辞继续说。 「你有肆意张扬的一面，有任性勇敢的一面，同样还有倔强可爱——」 「够了……」洛尘声音闷闷的，有些羞赧地别过脸，「都不止一个理由了。」 季辞「嗯」了下，说：「喜欢你的原因太多，我找不到不喜欢你的理由。」 也做不到不去喜欢。 洛尘只记得那晚，他的脸很红，耳朵很热，心头滚烫。 那是他听到过，最真挚、纯粹的告白。 —— 这周，学校要举办秋季运动会，各班班长都拿着表格，正在统计参赛人数，一个班没几人报名，如果说高中是集体荣誉感最强的时候，但上了大学你会发现，没什么所谓的集体意识，除了为课外学分报名的，大都不想参加。 洛尘不差这点课外学分，也没打算报名，他拒绝班长再三劝说，起身回了寝室。 室友都在，刚进去就听到李亮问他们参加运动会了没，王恆摇了摇头，说：「最近课程太多，马上又要考试了，我还得抽时间复习。」 李亮「啧」了一下，明显不信，毫不留情拆穿他：「你确定不是想抽时间陪女朋友？」 王恆被当众戳破，有点不好意思，脸迅速涨红，拿书挡了一下：「你别胡说……现在还不是女朋友。」 李亮笑道：「在一起那不是迟早的事吗？要我说你就是太磨叽了，人家女孩子都主动表白了，机会都递到你手里了，还不赶紧抓住想什么呢你！」 「你干脆趁着这次运动会和她在一起得了，你这害羞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下，别到时候人家姑娘反悔了，你就等着吧。」 面对李亮滔滔不绝，王恆很轻皱了下眉，若有所思地推了推镜框。 话题绕了一大圈又重新回到运动比赛上，李亮随口问道：「季辞，你报名了吗？」 「嗯。」季辞眼里看着书上的字，低低应了声，「篮球。」 在他眼里，季辞一看就是典型的宅男，缺少运动细胞。半晌，李亮才迟疑道：「那到时候我们去给你加油？」 —— 比赛当天场面十分热闹，到处挂满横幅，学校甚至还组织了拉拉队，操场上站了不少人，上午阳光正好，风也柔和，不冷不热。 第30页 运动员大多只穿了薄薄一件运动球衣，有的还在外面套了件外套，拉伸的拉伸，聊天的聊天。 洛尘站在其中没怎么开口，耳边全是李亮婆婆妈妈，嚷嚷着别忘了给他打气加油。 洛尘沉默看了李亮一眼，不说细胳膊细腿吧，但也好不到哪去，从上次一起打篮球他就看出来李亮体能不行，对他报三千米长跑这件事表示尊重，就是不太理解。 忽然，响起一阵惊唿，洛尘循声望去，只见季辞穿了件黑白相间的球衣，单手拿着篮球，逆着光站在队伍中央。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李亮半边身子靠过去，趴在洛尘身上，「草，好帅！」 「…………」 比赛开始后，洛尘找了个观众席坐下，前面几场是短跑和跳远，李亮抓住一切时机，坐在洛尘旁边胡吃海塞，边嚼边问：「你说我今天要是夺冠了，会不会有女生表白？」 洛尘从手机上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他：「你现在把眼睛闭上。」 「？」李亮一愣，「闭眼更帅？」 洛尘嘴角微抽：「梦里什么都有。」 「…………」 「还有。」洛尘把他手里的薯片拿走，「少吃点，不然有你吐的。」 李亮：「。」 洛尘在观众席待到季辞打完篮球才走，中午太阳晒的人睁不开眼，还有些犯困，洛尘捞起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朝篮球场看去。 不远处有几个女生拉拉扯扯，挨个儿给队员送水，到季辞时，洛尘好像听到有几只土拨鼠在耳边尖叫。 那场面他再熟悉不过，先前他打完篮球有幸也经歷过一次，这次轮到季辞本应幸灾乐祸，但不知为何他却有点不爽。 特别是看到女生用那种拉丝的眼神看季辞，洛尘冷下来的脸又黑了几分，他抬腿朝围成一团的人群走去，还没看清，就见一道粉色身影在自己面前晃了一下。 待洛尘看清，孙硕已经捧着一瓶可乐挤进了女生堆，殷勤地看着额间沾了点薄汗的季辞。 「你好厉害，」孙硕扭捏道，「可以教教我嘛？」 季辞还没说话，手臂突然被人用力一拽，洛尘直接挡在季辞面前，表情有些凶：「他有约了。」 孙硕睁大眼睛，表情错愕地看了眼洛尘，又看了看季辞，求证似的问了句：「是吗？」 季辞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嘴角，朝他点点头，任由洛尘拉着他离开操场。 待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后，季辞偏了下脑袋，看向洛尘，故意问：「约什么？」 「…………」 洛尘试图揭过这茬，僵硬转移话题：「我饿了。」 运动会，学校食堂提供免费午餐，但招架不住人多，两人最终还是选择去学校外面餐馆吃。 门口的风铃，随着推门动作发出叮铃一声脆响，洛尘点完单，就坐在一旁，低头看手机。 季辞看着桌上的矿泉水，明知故问：「这是给我的吗？」 洛尘瞥了他一眼，挑了下眉：「想喝就喝，哪儿那么多话。」 季辞瞭然，看他炸毛的样子，没忍住又笑了下，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口，在洛尘收回目光前，又重复了遍刚才的问题：「约什么？」 恰好这时，服务员把他们点的餐端了上来，洛尘觑了季辞一眼，把菜推到他面前：「闭嘴，吃饭。」 季辞把头转到一边，肩膀上下动了一下，看得出他在努力憋笑，洛尘假装没看到，从筷笼里抽了双筷子，把饭戳散，塞嘴里狠狠嚼了嚼。 吃完饭，洛尘付了钱，耳边又传来一句，清冽低沉的：「约什么？」 洛尘忍无可忍，把他拉出去，抵到墙角，一字一顿地说：「你tm再问，你就死了！」 季辞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看着他：「你脸好红。」 话音刚落，洛尘漠然视之，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季辞看着他生气炸毛，而略显娇羞，甚至到后面变成顺拐的背影，喉头滚动一下。 好可爱。他心想。 三千米长跑安排在下午三点，洛尘到比赛场地时，李亮正在和周围人攀谈，见他俩来了，跟旁边人说了两句就快步跑了过去。 「王恆呢？」洛尘把手里的水递过去，「怎么就你一个人？」 说起这个，李亮苦着脸，吐槽：「借花献佛去了呗！」 下午这个点，温度升起来有点热，洛尘没空听他扯这些，挑了个阴凉的树下底下站着，等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橡胶跑道旁围满了人，李亮把外套扔地上快步跑了过去，一行人齐齐站成一排，在原地活动筋骨。 一声哨响，运动员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在跑道上尽情展现优美身姿。 除了，远远掉在后面的李亮，那速度，让洛尘不禁怀疑，或许可以和乌龟齐肩。 洛尘不是那种会大喊大叫的性格，哪怕站在跑道旁，也没法做到像旁边女生那样尖叫连连喊加油。 他如此，站在身旁的季辞亦是如此。 他俩不像来加油吶喊的，更像是……看热闹？ 看人绕着跑道跑来跑去，没什么意思，洛尘懒懒垂下眼，刚要掏出手机，突然听到有人大喊： 「有人晕倒了！」 在旁边喊加油、闲聊的观众都静了一瞬，然后伸长脖子去寻找声音来源，只见几名志愿者翻过跑道旁的围栏，飞快朝晕倒的运动员跑去。 第31页 洛尘捻了一下指尖，把另一只手上拿的矿泉水丢给季辞：「我过去一下。」 因为比赛还在继续，为了避免引起场面混乱，裁判员也闻声赶来。 洛尘拨开人群跑过去时，李亮已经被志愿者扶到了一边，几个人正商量着怎么把他弄到校医务室去。 裁判控制住场面也走了过来，蹲在李亮旁边，伸手摸了一下他额头，又转向面前志愿者：「快拿瓶水过来。」 刚说完，一瓶矿泉水就递了过去，季辞在洛尘身后站定，轻微喘息：「介意吗？」 洛尘正看着裁判费劲给李亮餵水，扭头看了看季辞：「什么？」 半分钟后，洛尘终于有了答案。 谁tm正经人秋天中暑啊！ 第十八章 医务室。 李亮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手臂虚脱垂在身侧。 校医给他喝了点淡盐水，然后，拿了一条打湿的毛巾放在李亮腋下，医务室除了莫名中暑的，还有几个跑步崴了脚，或是不小心吃坏肚子都等着他去开药。 校医交代了几句，让李亮好好休息就过去了，洛尘刚看了眼天气，今天气温确实比前几天高上几度，但远不止于把人热到中暑，再加上李亮身上有股淡淡的酒精味，只有靠近才闻得到，这让洛尘不禁多想。 「说说吧，怎么回事？」洛尘拉了张椅子坐在李亮跟前，一副不说清楚不肯走的架势。 李亮在床上躺了会儿，现在已经好多了，他没心没肺笑了下：「我没事。」 洛尘不说话，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李亮，仿佛要将他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一併看穿，李亮被盯得遭不住，只好实话实说：「就比赛前……喝了点酒。」 「一点？」洛尘往椅背上靠了靠，翘起二郎腿，表情有点不耐，「到底喝了多少啤酒？」 「没喝啤酒。」李亮以前也没觉得洛尘黑脸这么吓人，他声音不自觉弱了几分，「喝的是果味……白酒。」 「…………？」 洛尘有点无语，他收起随意岔开的大长腿，站起来拍了一下季辞：「走。」 「诶……」李亮一急，嗓门儿就大了起来，「你们走了我怎么办？」 「放心，」洛尘上前，弯腰把李亮腋下，体温计抽走，扫了眼，冷冷看着他，「我会替你挑个风水宝地。」 「！！！」听这口气，是想活埋？ 李亮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洛尘就已经拉着季辞冷酷地离开了。 太阳渐渐西斜，为期三天的运动会很快进入尾声，操场上仍旧播放着振奋人心的音乐，旌旗飘荡，欢唿四起。 洛尘走在路上，转头问身旁人：「你不去领奖？」 原本季辞也没打算参加运动会，只是班里人数不够，他被班长堵了三回，最后才不得不同意，跟他们打的是隔壁体育系学生，刚开始谁也没想到会赢，大家打得很随便，结果无所谓，主要是重在参与。 比赛能赢倒显得有些出乎意料，特别是季辞带着队员一路虐杀对手，将比分狠狠拉开，打到最后对面球员都有点自暴自弃，在整场赛事结束前几秒，季辞带球横穿大半球场都没人去拦，篮球落地剎那比赛刚好结束。 季辞打完球，除了出了点薄汗，喘息声重了点与以往没什么不同，身旁几个看完全场篮球赛的，可没他那么淡定，叫喊雀跃声一个比一个大，吵得季辞耳朵疼不说，居然还有人把他微信号发在b大新人群，害他手机一直响个没玩没了。 「不用。」季辞眼皮淡淡垂下，把手机调成静音，又放了回去，「有人领。」 洛尘不置可否，也懒得管。 「我们现在去哪儿？」季辞问。 「随你。」 —— 洛尘上完实验课，从教室出来时，刚好撞到孙硕斜挎着书包跟在季辞后面问东问西，这一幕其实发生了很多次，孙硕喜欢跟在季辞屁股后面，他们都看得出那点小心思，只是懒得戳破。 洛尘在第三次看向孙硕时，终于知道那点奇怪的感觉源于哪儿了，他也知道为什么上次听到孙莉的名字有点眼熟，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一定有关联。 「季辞。」洛尘下意识喊出声。 季辞转头看过来，问：「怎么了？」 「你过来一下。」洛尘已经有了大致猜测，低头，快速翻好友调查出的信息，递给他，目光越过季辞，看向身后也跟着停下的孙硕，故意当他面拉了季辞一下，在孙硕咬牙愤恨的表情中消失在拐角。 「我知道。」季辞把手机还给洛尘，跟他并肩往楼下走，在洛尘疑惑的眼神再次开口，「谢谢。」 洛尘「嘁」了声，脚下步伐加快了些：「谁要听你说这个？」 季辞接着说：「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季朗的圈套。」 洛尘瞪了他一眼：「那你还往下跳？」 「他以为自己会赢。」季辞脸色平淡，浑身散发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缓缓开口，「可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输。」 「所以你是故意的？」洛尘感觉自己好像没人耍了，有点懊恼，「那天你找我也是？」 「不是，」季辞扭头看着洛尘，「那个时候我唯一想到的人只有你。」 季辞轻飘飘一句话，浇灭他大半怒火，洛尘把头髮散开，刚好挡住发热的耳根，故作镇定地问了句：「那你打算怎么做？」 第32页 季辞仍旧保持扭头看他的姿势，眼神一直落在他侧脸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嘴角动了一下，说：「要一起去收网吗？」 —— 街道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树叶繁茂，日头被枝叶裁剪成点点光晕，映在季辞发亮的手串上。 「你确定是这里？」洛尘问。 季辞轻「嗯」了下，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屋里头传来一道女声：「谁啊？」 木门打开，看到季辞后，孙莉本能往后退了一步，唇瓣翕动，满眼防备：「你们想干嘛？」 「有件事，想找你聊聊。」 季辞淡淡开口。 孙莉凭着这么些年在外闯荡的经验，惯会看人眼色，像面前这个，明明态度称得上礼貌，举止也很文雅，丝毫没有僭越的意思，但她总觉得此人心思深沉，不好应付。 「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约了。」孙莉沖季辞谄媚一笑。 洛尘看到她和孙硕如出一辙的表情动作，更加确实自己的猜想，他可没那么多耐心听她胡扯。 「你应该知道，既然我们能找到你，肯定是有所准备。」洛尘走到季辞旁边，扯了下嘴角，「孙硕是你弟弟吧？」 孙莉心下一动，保持微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抱歉我还有事。」 「等等，」洛尘一只手抵在门板上，「我不知道季朗给了你什么好处，但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违法，如果我告诉你，我有证据证明他下的药是国家禁止买卖的，你还会帮他掩护吗？」 孙莉迟疑了一下，有钱人和穷人的认知差异不同，她知道既然他们能这么迅速找到自己，肯定掌握了不少关于她的信息，只要她一天不配合，他们总会找到让她开口的契机。 可她是个俗人，她没心思卷进这场纷争，但这并不意味她相信他们。 孙莉想了想，还是让他们进来了：「房子有点简陋，你们找个地方先坐。」 沙发上堆了几件衣服，旁边还有台电脑开着，地上除了鞋子和包包还有不少化妆品包装盒，看样子刚才应该在拍视频。 洛尘绕过沿路丢的拍摄杆，坐到沙发一角，像是害怕窥见别人隐私，手指轻轻托住手机，在屏幕上反覆滑动。 季辞贴着洛尘坐下，孙莉给他俩倒了杯水，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也坐了过来，直接开门见山：「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你把季朗让你做的事全盘托出就好。」季辞顿了顿，语气不变，「我知道你肯定有所顾虑，条件你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到且正当合理，我都会尽量满足。」 孙莉不知在想什么，蹙眉看向杯里的水，许久，她才开口：「你想过后果吗？」 季辞当然想过，只要季朗在宴会给他下·药的事情爆出来，对公司股价多少有些影响，他可能会受到母亲指责，说他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还会父亲更疏远失望，从此他就和季朗彻底撕破脸。 哪怕以后再也进不了季氏大门，会麻烦缠身，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什么好怕的，以往的忍让不会淡化季朗心底的恨意，只会让他更变本加厉。 「想过。」季辞掀起眼皮看向孙莉，「你放心，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可以拿去旅游，或者离开这里，你帮他陷害我的事也一笔勾销，这样可以吗？」 孙莉只说：「我再想想。」 季辞也不急，反正公司召开股东大会还有段时间，他给孙莉留了个电话就跟着洛尘走了。 他们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随便找了家餐厅解决了晚饭，迎着晚风往外走时，洛尘突然问：「你不怕她把今天的事告诉季朗？」 「不会。」季辞帮他把随风乱飞的头髮别到耳后，仗着四下没人，顺带摸了一下洛尘粉嫩耳尖，「她懂权衡利弊。」 洛尘却说：「季辞，我怎么觉得你有点……？」 季辞没说话，凑近了一点，静静盯着他看。 「你看什么？」洛尘问，「我脸上有东西？」 「嗯。」季辞纤长匀称的手指落在洛尘干净脸上，指腹在渐渐变红的脸颊上摩挲，每按压一下，洛尘心跳就多乱了一分。 温热的触感好像被无限放大，从脸颊、锁骨再到心脏，爬遍四肢百骸，浑身像过电一样传来阵阵酥麻。 「好了吗？」洛尘胸口涌起一阵悸动，佯装镇定地看着前方路灯。 「别动……」季辞笑了笑，跟洛尘拉开了点距离，「好了。」 洛尘伸手摸了摸脸，被自己烫红的脸颊惊了一下：「刚才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季辞撒起谎，脸不红心不跳，还很坦荡，「就一粒米。」 第十九章 运动会后，洛尘又连续过了几天起早贪黑的日子，周五上完最后一节分子生物学基础，他刚走出教室，就听到有人在议论上周生物学奥林匹克竞赛。 「前三名好像都是隔壁a大。」 「我记得，我们学校不是有一个从a大转来的吗？听说是高中直接保送的，我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就这？」 「亏学校还三顾茅庐，花重金把谭教授请过来，不还是比不上a大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 洛尘手指蜷起，握住书包带子的指关节微微泛白，他听得有些烦，加快脚步回了寝室。 第33页 沖完澡出来时，李亮正站在王恆书桌旁，弯腰看他做小组作业，他边擦头髮边拿起手机，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点进了季辞朋友圈，最上面那条说说再次触及眼底—— 只有月亮经过。 为什么只有月亮经过？ 洛尘琢磨半天还是没想明白，随口问他俩：「你们知道季辞朋友圈发的那个是什么意思吗？」 两人嘴里聊着怎么排版设计内容，手里已经拿起手机点了进去。 王恆：「我好像看不到。」 李亮：「他还会发朋友圈？」 洛尘：「……？」 难不成仅自己可见？ 洛尘正发愣时，李亮怀揣着好奇心，三两步蹦跶过来，一把抢过洛尘手机：「只有月亮经过？？？」 「什么意思啊？」李亮把手机还给他，忍不住调侃了句，「还挺文艺。」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王恆起身走了过来，提议，「要不你上网搜一下？」 说话间洛尘已经点进搜索栏了。 「网上怎么说？」李亮凑过去，看完直接傻眼，「季辞应该是发的玩……吧？」 李亮自认为很了解他们，就算遍地都是基佬，那他们寝室也是纯友谊！ 半边僵住的脸上，挂着一丝讨打的笑，李亮有些语塞，拍了拍洛尘肩膀：「都是兄弟，正常哈哈哈。」 「………」 「另外半句是什么？」王恆问。 李亮赶紧把王恆拉走，露出一副别问都是都是为你好的表情，王恆难得不配合，他挣开李亮抓自己的手，疑惑道：「怎么了，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李亮心想，何止啊，反正他是不好意思念出来，最后他还是决定劝一下王恆，让他别好奇。 可惜，没劝住。 王恆从他俩口中问不出自己想要的，就自己百度了一下： 我坐在石头台阶上想你的时候，只有月亮经过。 「？」王恆读完，整个寝室都静了一瞬，李亮沧桑脸，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嘆气，「都让你别好奇了。」 不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吗？ 关注点是不是应该转到季辞为什么发这个，还把他俩屏蔽上？ 莫非，他俩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次王恆不用人拉，自觉回到座位上敲键盘。 李亮沖洛尘笑了笑，走之前还善意提醒了句：「你脸好红。」 「………」老子知道！ 那晚，季辞回寝后，感觉气氛怪怪的，特别是室友看他时的眼神，给他一种恨不得将自己看穿的错觉。 —— 第二天，洛尘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正准备去外面吃饭，手机接连震了几下。 【顾然】：橘子好像快不行了，从回来开始它就吃什么吐什么，现在都咳吐血了。 【顾然】：尘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感觉它好痛苦，我真的好怕…… 洛尘回了句「等我」连外套都没穿就急忙往外走。 十分钟后，洛尘停好车，从车里下来就看到顾然抱着猫，踩着拖鞋哒哒朝他奔来。 「你怎么穿件短袖就过来了？」顾然喘着气说，「要不我上去给你拿件外套吧。」 洛尘垂眼，看着他脚底板踩的拖鞋：「别废话，上车。」 还是上次那家宠物医院，顾然把小猫交给医生后，焦急地搓着手，在过道上来回走动。 「别转了，晃得我头疼。」洛尘叉开腿，懒懒靠坐在医院长椅上，闭了闭眼。 顾然提着一颗心，走过去，坐在洛尘旁边，眼里充满悔恨。 「尘儿，我不该听信周浩的话，我应该把橘子带走的……」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可能我真应了我爸那句一辈子都没出息，没责任没担当，只知道活在当下吃喝玩乐，还很蠢，被周浩骗了一次又一次，我居然还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我真是个傻·逼！」 「嗯。」洛尘睁眼看向他，评价，「确实蠢。」 「………草，按正常逻辑，你兄弟都幡然醒悟悔不当初了，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先安慰一下我吗？」 顾然把自己都说感动了，奈何旁边坐了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一点人情味儿没有。 洛尘扯了下嘴角：「你都说了是按正常逻辑，那你要我怎么安慰？」 顾然把快流出来的眼泪重新憋了回去，阴郁的脸上总算出现一抹笑，他给洛尘肩上来了一下，笑骂了声：「草——！」 顾然心理压力太大，把小猫看得太重，在和洛尘玩闹几句后，整个人看上去好多了。 「尘儿，谢谢你。」顾然神情认真，「要不是你帮我把橘子捡回来，估计它早就……」 「啧……」洛尘嫌弃地别过脸，不去看他，冷漠道，「别这样叫我。」 顾然面带脆弱，往洛尘那里挪了点，一头靠在洛尘肩膀上。 洛尘突然想到什么，抿了下唇说：「还有，你的猫是季辞帮忙包扎的，我没做什么，你要谢就去谢他。」 说起季辞，顾然一下子就八卦起来，抬起头，赶紧追问：「你俩现在到底啥关系？上次你说他在追你，你同意了吗？该不会背着我已经在一起了吧，我跟你说……」 哗啦一声，手术室门打开了，紧接着，身穿白大褂的兽医走了出来。 第34页 顾然话题一剎，连忙上前：「医生，我的猫怎么样了？」 兽医嘆了口气，实话实说：「情况不太好，小猫年纪大了加上出了次车祸，比起死亡活着对它来说更痛苦。」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吧？」顾然情绪有点激动，「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治好它！」 兽医无奈摇头：「恐怕没有几天了。」 生老病死没有人能左右，事情并不会因为难以接受而改变。 顾然进去后，洛尘站在门口又跟兽医聊了会儿，等他打算抬腿进去时，收到了一条季辞发的消息。 【扑克脸】：晚上一起吃饭吗？/期待jpg. 洛尘看了眼窗外，已经是傍晚了，今天是阴雨天，外面像蒙了一层黑纱布，灰濛濛的。 洛尘早上在睡觉，午饭没来得及吃，现在快到晚饭了说不饿是假的，他拍了张照发过去。 【空格】：我在医院。 想了想，洛尘又发了一条。 【空格】：你选餐厅，等会儿我来接你。 对面回了句好，洛尘把手机塞回口袋，走进术后监护区，顾然正站在床边，眼眶红红的，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一动不动的小猫。 洛尘走近，小猫现在连呜咽声都很微弱，像被强行吊着一口气的老人。 许久，顾然才开口，或许是刚哭过，说话还有些沙哑：「我还没想好。」 「嗯。」洛尘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 洛尘刚走出医院，迎面就撞见季辞。 季辞上身穿了件黑色冲锋衣，下身穿了同种色系的牛仔裤，髮丝上带了点水汽，冷峻面庞上难得染上一丝薄红，整个人看上去禁慾又清冷。 他眨了下眼，朝洛尘走来，将手里的大衣递过去。 洛尘在里面没什么感觉，一出来被冷风一吹，还真有点遭不住，他看着季辞递到面前的衣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穿外套？」 「穿过的，嫌弃吗？」季辞垂眼看着他，「你发的那张照片，窗户反光就看到了。」 洛尘都快被冻傻了，他接过就往身上套，随口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学校等我吗？」 季辞伸手替洛尘把衣服抻了一下，指尖在布料上摩挲时，洛尘感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把，有点痒，低沉的嗓音被风吹散，落到洛尘耳朵里只有轻飘飘一句：「想你了。」 洛尘心跳陡然一快，身体好似被火点着，热意一路攀爬到耳廊，他一时词穷，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肚子先他一步发出咕噜声。 季辞眉眼藏着笑意，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小水洼，嘴角浅浅上扬。 「想笑就笑。」洛尘红着脸，瞪他，「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欠揍！」 吃完饭回寝时，已经很晚了，都说雨天适合睡觉，洛尘淋了点雨，洗完热水澡出来，李亮正在打唿噜，王恆坐在桌前整理明天上课要用到的书籍，季辞则站在阳台上……吹风？ 见洛尘洗完出来了，季辞转身看了过来，昏暗露天灯光泼洒下来，勾勒出面部优越轮廓，惯是淡然冷漠的脸上，洛尘居然还窥见一丝温柔，恍惚间，季辞已经走到他跟前。 「怎么了？」洛尘睡衣宽松挂在身上，露出一片白皙精美锁骨，身上有一股清甜沐浴露的味道。 很诱人。 季辞垂眼，眼底神情复杂，喉结滑动了下，低哑的声音随之传来。 「有点热……」 第二十章 周一课堂上，谭教授顺口提了一下上次竞赛的事，大多数人都没怎么听，只有教室前排，靠中央的位置上，半扎着头髮的男生拿出手机，点击连结，低头查看得分情况。 最终得分由理论考试、实践考试和报告撰写三部分共同构成。 洛尘是在理论考试进行到一半才匆忙赶回考场的，理论考试是竞赛的主要部分，同样也是洛尘失分最严重的部分，他做完多选题后，留给长答题的时间只剩最后一刻钟，哪怕用尽全力去答题也还是没能写完。 同样比赛迟到的季辞也好不到哪去，因为迟到，被扣除了部分分数，以示惩戒，但奈何人家后面的竞赛发挥稳定，将缺失的分数拉回来不少。 信息加载出来后，洛尘下意识先去看了眼季辞排名，由于季辞题目解答的实在漂亮，比分咬得很紧，与前一名只差零点五，综合排名第六。 目光轻轻往下，洛尘看到了自己名字，恰好也比季辞少零点五，综合排名第七。 洛尘在心里草了一句，该死的竞赛，该死的排名，该死的季辞。 高中跟他争年级第一就算了，上了大学排名居然还在他上面！ 凭什么他就不能在季辞上面？ 洛尘心里不爽，连带着看旁边的人也很不爽，他把手机丢进书包，耷拉着眼皮懒懒翻了一页书。 季辞抬眼，正好与洛尘四目相对，然后得到了一记白眼。 「………」 下课后，季辞被谭教授单独叫出去谈话，洛尘不想等就先走了。 过了几天休闲日子，再收到顾然电话时，洛尘正在寝室斗地主。 都说医学生期末赛高考，其实，在期末前迎接他们的就有数场考试，李亮熬夜复习大半个月，刚考完一门课，现在正兴奋，吵着闹着要玩扑克。 洛尘被他烦得不行，才勉强答应陪他玩一会，王恆考完就出去约会了，季辞没怎么玩过这个，听李亮简单说明了一下规则，搬了张椅子坐洛尘边上。 第35页 前两局季辞还不太熟悉规则，脸上贴了好几张白色贴条，到后面贴条便转移到刚还在幸灾乐祸的李亮脸上，他连输几局，哭丧着脸大喊：「我要跟你们这种学霸拼了！」 洛尘一语道破：「菜就多练。」 在李亮咆哮的喊叫声中，洛尘手机嗡了下，是顾然打来的。 「尘儿，你现在有空吗？」对面问。 洛尘听声音就知道顾然又哭了，他看了眼窗外，昏黄的路灯散发微弱光亮，透过窗玻璃看去像一团会发亮的蒲公英，他放下牌，站起身就往外走。 李亮嚷嚷够了，一抬头，就看见抹残影在转角处消失，赶紧小跑两步，从后面叫住他：「你干嘛去，还没结束呢？」 洛尘朝后随意摆摆手，声音沙哑：「有点事，你们再找个人玩吧。」 李亮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就见季辞拿了件风衣快步出来，经过他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李亮愣住，下意识问了句：「你也有事？」 「嗯。」季辞眨了眨眼，看过来，「如果太晚没回来，你就锁门吧。」 李亮：「………」 听这语气，咋滴你俩打算在外头过夜？ 不知是不是前些天意外看到季辞朋友圈缘故，他最近总是忍不住观察他俩，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就觉得有点奇怪。 这种奇怪李亮说不上来，他没直接回寝，而是趴在走廊栏杆上，探头往下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宿舍楼，洛尘还在接电话，季辞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去了停车位。 洛尘挑了下眉，直直看过来：「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季辞睫毛轻颤，偏头看着他，小声询问：「我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要去就赶紧上来。」 洛尘发动车子开了出去，路上遇到几个红绿灯，等到顾然住处时，他发现门口还停着一辆超跑，以及屋内玻璃摔碎的声音。 洛尘顾不得其他，三两步走到门口，几天不见，顾然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面对周浩咄咄逼人的架势，浑身止不住颤抖，手指指向门外。 「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周浩眼里满是不解，他想试图让顾然冷静下来，可顾然现在铁了心要赶他走，连碰一下都不行。 周浩实在搞不懂，他为了顾然都跟那些个情人断联繫了，为什么顾然还是不愿意原谅他，谁都会犯错，为什么他就不行？ 再说他已经尽量去弥补了，为什么顾然老揪着错处不肯放？ 周浩没打算无功而返，面露苦涩，打起感情牌：「小然，你一定要对我这么绝情吗？那我们之间的感情算什么，你真的忍心吗？」 「我累了，你走吧。」顾然跟没了知觉似的，脚底被玻璃渣划伤都感觉不到疼，他朝前走了一步，眼里毫无波澜，静静地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只是说，「你不该把橘子抛下的……也不该骗我，我没办法原谅……」 周浩一愣，不明所以地问道：「这和橘子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之所以那样说是有苦衷的！」 他看着顾然，苦苦哀求：「你要相信我！」 「草！」洛尘已经忍不了了，一脚踹开门，臭着脸走到周浩面前，「我已经警告过你两次了吧，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你tm当我说话放屁呢？」 周浩看到洛尘那刻，一下就联想到自己住院被嘲笑，丢了面子不说还差点骨折，先是一脸惊悚，但只要一想到顾然是因为他挑唆才与自己决裂，他就恨得牙痒痒。 周浩哼笑一声，愤怒涌上心头，全然一副找死模样：「你就那么喜欢插手别人的感情吗？这和你tm有什么关系？」 「我数三个数，是自己走出去还是横着出去，你自己选。」 周浩满身酒味，多少有点神志不清，像是想到什么，牵了一下嘴角：「你妈走的那晚，你应该很伤心吧，还豪门少爷，呵，没妈的野——」 话还没说完，洛尘抡起拳头朝他勐扑过来，周浩身体一晃，还没来得及抓住洛尘手腕止住他，就被他使劲一拳打得头一偏，接连几拳砸下，周浩满嘴血腥味。 不等他喘息分毫，又是一脚飞踢而来，伴着一声沉闷撞击，周浩身体撞到了墙角。 「草，你tm找死！」 洛尘沉着脸，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他母亲是软肋也是盔甲，洛尘无法容忍任何不尊敬的话语，一句都不行。 一旁错愕的顾然思绪收拢，害怕闹出人命，刚要劝洛尘松手，季辞先他一步把洛尘拉了过来。 蜷成一团的周浩趁机爬了起来，往地上啐了口血痰：「你给我等着，老子一定上法院告你！」 季辞拍了拍洛尘肩膀，目光落到他脸上一条深红划痕上，低哑的声音传到耳边：「剩下的交给我。」 周浩还没站稳就被季辞一把拽了出去，说是提也不为过，他没想到季辞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他被轻易钳制住连挣脱都显得像白费力。 屋外漆黑一片，只有透过窗户照出来的一缕微弱光亮，季辞把他拎到拐角，像扔垃圾一样丢开，周浩毫无防备，再次撞在坚硬墙壁上，他几乎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 周浩痛出声，在黑暗角落里缩成团，呲牙咧嘴地擦着嘴角的血丝，全然没了刚才嚣张架势，颤抖着开口：「只要你放我走，今晚……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36页 顿了顿，周浩又道：「你应该也不希望收到我的律师函吧？」 「哪只手伤的他？」季辞置若罔闻，冷眼逼近，骨节分明的手指扼住他脖子，紫青色血管在光下若隐若现，「我不说第二遍。」 「我，我错了……」周浩有些喘不过气，扼住喉咙的巨大压迫感，有种逼近死亡的错觉，周浩突然怕了，比起洛尘不要命，下手狠的招式，季辞平淡外表下透露的冷戾更吓人，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哥，我再也……不敢了。」 「那就是两只手都碰过。」 季辞掀起眼皮看着他，明明语气毫无起伏，不知为何周浩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双腿发软： 「哥，哥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绝不会找你麻烦……求你了。」 季辞松开扼住周浩脖子的手，就当他以为这事结束时，手腕忽然被人捏住，一股强大力气压来，周浩感觉自己骨头真快被他折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疼……！！！」 季辞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等周浩嗓子都喊哑了，才垂眼淡淡在他手腕那圈红痕上扫了眼，不太满意的收了手。 周浩这会儿酒全醒了，抬腿就要跑，被季辞拦了下来。 「对了，我刚看了你的伤构不成刑事犯罪。」 季辞朝他投去一道冰冷目光，周浩已经快被他整崩溃了，害怕季辞反悔不肯放过他，只能自认倒霉：「是，是我喝多了自己摔的，不关你们的事。」 周浩屁滚尿流逃走后，季辞用指腹在墙上沾了点灰，擦抹到冷峻面庞上，换了副表情抬腿走了进去。 洛尘冷静下来，就帮顾然把地上玻璃渣清扫干净，又去房间默默陪了他一会儿，确认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后，正准备去外面看一眼，季辞便进来了。 「你……」洛尘看着季辞脸上脏兮兮的，顿了一下，「他对你动了手？」 「没事。」季辞沖他笑了下，「我不疼。」 洛尘让季辞在客厅等会儿，他去房间跟顾然交代几句就出来了，现在夜色正浓，已经快到凌晨了，学校肯定是回不去，顾然前段时间跟家里闹矛盾，银行卡被冻住了，现在的住处是他刚找到搬来的，房间没收拾出来住不了人。 洛尘也不忍心让人睡沙发，他拉着季辞走了出去，打开车门坐进去，手指随意在方向盘上无意识敲打，半晌，洛尘转过头看向季辞：「看来只能去我家了。」 「不用。」季辞把椅背上放着的风衣拿过来，披到洛尘身上，手指在距离伤痕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眼底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就在洛尘准备发动车子时，说：「我带了身份证。」 第二十一章 顾然喜欢热闹，住的地方正好在商业区最繁华地带，周围酒店旅馆很多，洛尘挑了个五星级豪华酒店，把车停到停车位就和季辞一起进去了。 酒店通宵不打烊，办理入住的很多，前台正忙得不可开交，两人就在门口皮质沙发上坐了会儿。 洛尘不知在想什么，盯着季辞看了下，忽然朝他靠近，季辞屏住唿吸，定定看着洛尘，温热指腹贴到季辞脸颊上，轻轻一抹，替他勉强擦干净了。 洛尘眉头微微皱着，声音有点闷：「脏死了……」 过了几分钟，前面只有一对情侣在登记信息，洛尘忍着困意起身，季辞落后半步，抬手在洛尘擦过的地方碰了一下，弯起嘴角跟了过去。 「您好，请问是要预定房间吗？」前台保持职业假笑，从进门开始就注意到他俩了，眼神不加掩饰地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 季辞点了下头，将身份证递了过去，扭头问：「开几间？」 洛尘还没接话，前台抿唇一笑，抢先说：「不好意思，我们酒店只剩一间房了，你们要不……」 季辞面色犹疑，轻眨了下眼：「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们换——」 洛尘没说话，接过前台递来的房卡，扫了他一眼，转身朝电梯门走去。 洛尘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上方跳动的红色数字，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前台看他俩的神情，还有嘴边那抹笑，总觉得有些奇怪，就特像小姑娘追剧时，拼命压抑住的尖叫和……姨母笑？ 叮——！ 电梯门开了，洛尘收回思绪走了进去，房间在十四楼，从电梯门出来拐个弯就到了。 刷卡推门进去后，洛尘直接愣在原地。 白色双人床上用玫瑰花瓣摆成爱心形状，墙上还挂了各种颜色的爱心气球，就连桌子他妈都是粉色爱心的！ 房间各处充满诡异的暧昧气氛，特别是当洛尘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水晶吊灯上印着「永结同心」四个大字，散发的橘红色灯光照在洛尘发热的耳廊上，他故作淡定朝里面走。 季辞进来时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前台给他们开的居然是……情侣房间？ 压下眼底思绪，季辞也走到了床前，弯腰把玫瑰花瓣捧了起来，洛尘到点就犯困，为了早点上床睡觉，他尽可能的忽视这点小插曲，佯装自然的踢了个垃圾桶过来：「扔这儿。」 季辞站着没动，抬眼看过来，「我能拍张照吗？」 洛尘挑了下眉，不就拍个照嘛，这也要问？ 他没多想，点了下头，还不忘催促一句：「那你快点。」 「好。」 第37页 季辞眼睫翕动，遮住那丝欢悦，由于出门前没来得及拿相机，只好用手机替代，床头柜上有个瓷花瓶，里面插了几支红玫瑰，在旁边就是一盒超薄……小方形x用品？ 季辞把视线从那上面挪开，上前从瓶中抽出一支玫瑰花，递到洛尘面前。 「？」洛尘勐然抬头，睁大眼看着他，唯恐他下一句就要说出些虎狼之词。 草，干嘛这么看他，总不能借花献佛再表白一次吧？ 被这种暧昧暖光一照，洛尘有点头晕目眩，感觉心跳有点快，他微张着嘴，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了？」季辞见他脸一阵红一阵白，抬手在洛尘额头上贴了一下，温度正常。 「没事……」洛尘退后一步，说，「我先去洗澡了。」 浴室同样是被精心布置过的，盥洗台前的镜子，双人浴缸，地面瓷砖，以及一大股呛人香水味，待在这里总给洛尘一种很梦幻的感觉，他控制不住想东想西，浑身也好似要烧起来。 一个小时后，洛尘才从里面出来，头髮已经在里面烘干了，全身散发一股果香味，光是闻着就很诱人。 季辞放下手机，偏头看了过来，喉结来回滑动了一下，声音有些低哑：「还拍吗？」 洛尘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季辞递花给他只是想拍照，仅此而已，是他自己想多了。 洛尘压下那股失落，趿拉着拖鞋朝季辞走去，拿起那支娇艷玫瑰问：「你刚说拍照，是打算给我拍？」 季辞轻「嗯」了下，目光从锁骨滑下，落到那截纤细窄腰上，松垮浴衣腰带系得极其敷衍。 从季辞刁钻角度看去，底下风景一览无余，他睫毛颤了颤，一脸淡然的对上洛尘视线。 「那就拍。」洛尘又补充了句，「拍完我好睡觉。」 洛尘刚洗澡时，季辞把玫瑰花瓣重新摆了下，房间灯光也换成了其他颜色，洛尘按季辞说的，躺在床上用玫瑰挡住一边眼睛，浴衣随之敞开些，露出流畅优美的身体线条，耳尖染了层薄红，整个人看上去易碎又迷人。 季辞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他感觉心跳都停了瞬，妖艷俊美又张扬的面庞自从遇见洛尘后，这些词语就不再是具象化，它变得形象且具体，变成心心念念都想守护的人。 「好了吗？」 洛尘被人盯久了不习惯，加上要一直保持相同姿势不能动，着实有点难受。 季辞应了一声，洛尘已经放下玫瑰坐了起来，看着他说：「给我看看。」 在洛尘潜心研究，如何运用光线构图，如何调节色调，季辞就已经去浴室沖澡了，洗完出来时，浑身像裹了层冰霜，冷气夹杂着清淡香味，慢慢朝四周扩散。 明明用的是同种沐浴露，可洛尘就是觉得不一样，季辞身上像有一股深林雪松味，冷漠疏离，让人无法凑太近，但也不至于离太远，他总是会引诱着人不断想再靠近一点。 季辞拿回自己手机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洛尘手背，洛尘被冰了一下，缩回手问：「你该不会洗的冷水澡吧，手怎么这么冰？」 「没。」季辞垂下眼，走过去把大灯关了，室内瞬间黑了大半，只剩下床头柜上暖黄檯灯还亮着。 「你干嘛？」 洛尘见季辞抱着毯子枕头就要走，顶着一头蓬松头髮，还有一撮呆毛抬眼看来。 季辞没忍住，伸手帮他把那一撮翘起的头髮往下压了压，还轻轻在他脑袋上撸了一把，弯了下眼，轻声解释：「我去睡沙发。」 洛尘看着季辞手里单薄的毛毯，眉头一拧：「上来。」 「可……」 季辞余下的话被洛尘一个眼神，轻松堵了回去，他把毯子搭在棉被上，就乖乖躺在床沿，拿起手机，将那张照片设置成私密并备份。 洛尘习惯开着空调睡觉，拉开床头柜子，他果然在一堆物品中找到个类似遥控器的，想都没想就启动了开关，下一秒，床突然剧烈震盪起来。 遥控器没拿稳，加上震得猝不及防，从洛尘手里滑落后，直接滚到了床底下。 洛尘：「？？？」 洛尘：「！！！」 洛尘：「………」 随着震幅波动不一，床身动盪的快慢也不一样，甚至还能切换不同模式！ 洛尘毫无防备，一头栽进季辞怀里，季辞松开手机，单手护住洛尘不断砸在自己胸膛处的脑袋。 忽地，床勐然一停，正当他俩以为要结束时，震盪起伏更大，洛尘死死抓着被单，感觉自己都快被甩出去了，肩头落下一道温和触感，季辞紧紧将他框在怀中，小心护着，两人位置互换，季辞半边身子压在洛尘身上，伸手往床下探去…… 洛尘满脸涨红，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尴尬地脚趾抓地，恨不得一把火把房间烧了，哪怕葬身火海，誓要留下清白在人间！ 草，这tm居然是电动床！ 如果只是这样，洛尘也不至于那么社死，身体在不断触碰缠绵下，早就起了反应。 洛尘闭了闭眼，安慰道：没事，这一生很快过去了。 就在他心灰意冷，恨不能一抹脖子就睡过去时，电动床停了下来。 确认彻底停下后，洛尘慌忙从季辞怀里挣脱出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快步走进浴室。 他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浇了点水，强迫自己从燥热中慢慢缓过来，髮丝沾了水，贴在眉骨处，有点颓也有点……美？ 第38页 洛尘等脸上的红晕消散，才重新走回房间，季辞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玻璃杯，仰头喝水。 现在已是半夜，洛尘眼底的倦意被这一折腾，一下就没了，甚至还有点睡不着。 洛尘坐在季辞对面沙发上，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往嘴里灌，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窗外的点点繁星，以及挂在枝头的姣姣明月。 光影透过窗帘，斜射下来，洒在季辞身上，半明半暗中，洛尘看到他很轻的皱了下眉，脸上并没有多余情绪。 再次回到床上是两个小时以后，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洛尘正要阖眼，隔壁房间忽然发出一连串嗯嗯啊啊的声音，起初洛尘只当是自己太困出现幻听，懒得细琢磨。 但声音不知从哪刻起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粗重喘息声仿佛穿破墙壁钻到洛尘耳朵里，偶尔伴着几声东西打翻的响动，某些暧昧缱绻的画面在洛尘脑中飘来晃去。 他烦躁的扯起被子打算闷头睡，目光却被天花板上巨大的天花镜吸引住，他呆滞片刻，在季辞不明所以转头看来时，两人对视一眼：「………」 草，毁灭吧！ 第二十二章 洛尘早上醒来时，房间没看到季辞身影，想起昨晚种种，他还是觉得很魔幻，好不真实，也好尴尬。 他在床上缓了口气，听到门口敲门声，才下床拢了一下散乱的浴衣，趿拉拖鞋走了过去。 客房服务面带微笑：「您好，这是酒店特意提供的爱心早餐。」 洛尘一愣：「我没点单。」 客房服务随即点开下单记录，扫了眼，递到洛尘面前：「是季先生为您点的。」 「哦……」洛尘伸手接过，「谢谢。」 转身把早餐搁桌上，就走到盥洗台前刷牙洗漱，路过阳台时，洛尘微微顿住脚步。 昨晚堆了满地的脏衣服，此时正清清爽爽晾晒在阳台，目光往后，越过上衣裤子外套，落在那条黑色内裤上？ 「…………」草，他怎么把这个也洗了！ 洛尘感觉自己快裂开了，恍如晴天霹雳般被钉在原地，一股羞辱感从脚底窜了上来，洛尘红着脸，尴尬得在原地转了个圈。 恰好这时，外面「滴」一声，门开了。 洛尘面红耳赤，一副无脸见人的表情，被季辞尽收眼底，弯了一下唇，抬步朝他走来。 憋了半天，洛尘没忍住还是问了句：「衣服是……你洗的？」 季辞知道洛尘有点小洁癖，衣服泡久了不洗会有味道，他就顺手洗了。 「怕吵到你就没用烘干机。」季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知道干了没有？」 「哦……」 洛尘悬着的心还是死了，面无表情地越过季辞，回到桌前沙发上坐下，手指无意识蜷了下，轻轻搭在扶手上，只觉得脸上一片灼热。 目光一瞥，洛尘这才注意到桌上有张不太明显的便条，他随手拿了起来。 ——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等会儿回来，早餐给你点好了，记得吃。 旁边还有一只简笔画……小兔子？以及落款，遒劲有力，行云流水的：「辞」。 洛尘不自觉轻扯了下嘴角，再抬头，季辞正站在三米开外，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 晃神时，洛尘好像看到季辞沖他笑了下。 「睡得还好吗？」季辞问，「吃完要不要再睡会儿？」 洛尘收回目光，用手把早餐勾了过去，边拆包装边回：「不好，也不想睡。」 简单吃了个饭，洛尘跑去阳台，用手摸了摸衣服，差不多干了，他取下就去了浴室。 换好衣服后，洛尘去床头拿手机，打算现在去退房，推门出去时，隔壁房间的门也开了，那对情侣腻歪着从房间出来。 这让洛尘一下就想到，那断断续续，一直盘旋在自己耳边的娇·喘，他伸手关门的动作顿了顿。 对面同样一愣，齐齐看了过来，那对情侣表情古怪的看着他们，眼神里藏着惊讶、疑惑以及好奇，抿嘴满脸八卦的朝他笑了笑。 洛尘：「…………」 洛尘脸热口干，拉着季辞快步离去，退完房两人准备先回学校，车子开出去数十米，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洛尘开车不方便接电话，季辞很有眼力劲的靠了过来，修长纤细的手指朝洛尘裤子口袋探去。 触碰到的瞬间，洛尘大腿根部麻了一下，心不自觉跳快了点，嵴背挺得笔直，镇定自若地看向前方。 季辞抽出手机后，坐回去了一点，勾唇，点开免提，顾然的声音随之而来。 「尘儿，我决定好了……我不想让橘子那么痛苦的活着，那样太自私了……」 洛尘红着耳尖，面无波澜拐了个弯，问：「你现在在哪儿？医院？」 「没……」顾然鼻音加重了些，情绪低落，「我还在家，打算现在带它过去。」 洛尘开车转了圈，又来到顾然小区门口，载上顾然和猫，导航去了宠物医院。 镇静室外。 顾然和兽医充分沟通后，最终决定让小猫安乐死。 柔和的光线浅浅照进来，房间有股淡淡消毒水味，小猫安静趴在柔软垫子上，仿佛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没有挣扎、嚎叫，只是看着门口，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第39页 兽医先一步进去，打开工具箱，取出注射剂和若干药品，整齐摆放在桌面上。 门外走廊上，顾然靠着墙，安静得可怕，面上无悲无喜，仿佛入定高僧，从此就要断情绝爱。 「真不进去看看？」洛尘忍不住走到他面前问。 「嗯。」顾然苦笑，「不看了……」 室内，兽医看了眼时间，知道顾然不敢面对，没再等，拿起注射器，走到小猫旁边，缓缓将针孔插进小猫体内。 —— 洛尘回学校时太阳都快落山了，前脚刚进寝室，李亮和王恆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只是洛尘觉得他俩的眼神莫名有些古怪，恨不得穿透他看到更深层的……秘密？洛尘被他俩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眼瞪了回去。 「怎么，眼睛闪了？」 「唉……」李亮欲言又止，嘆了口气，原地打了个转，滚回自己位置坐下了。 洛尘皱了下眉，有点不耐，「到底怎么了？」 一向不怎么接话的王恆倒是开口了：「你和季辞……昨晚住酒店了？」 「？」洛尘心跳陡然快了一瞬，莫名有些心虚，「嗯，昨天有点晚。」 李亮狐疑地眨了眨眼，伸长耳朵等后续。 不过没等到，洛尘说完就曲腿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在给谁发消息。 【扑克脸】：晚餐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照片. 洛尘回了句「不用」刚要退出微信，余光忽然瞥到朋友圈那里有个小红点，下意识点了进去。 ——人们从诗人的字句里，选取自己心爱的意义。 配的图片是星空。 这是季辞发的第二条朋友圈，洛尘「」手滑」给他点了个贊，微信最顶端又弹出条消息。 【扑克脸】：它还有后半句。 【空格】：什么？ 【扑克脸】：但诗句的最终意义是指向你。 洛尘脑袋「砰」一声炸开了花，目光落在那行字上看了又看，明明都是简单汉字，洛尘却觉得有点晦涩，每看一眼脸就多红一分。 李亮是个什么话都放在脸上，心里藏不住事的，憋了半天没忍住，蹑手蹑脚朝洛尘走来。 伸手拍了一下洛尘肩膀，却没想到洛尘反应这么大，手机都被吓掉了，他也跟着愣住了，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李亮顿了顿，接着说，「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寝室太热了？我也觉得好热，看天气应该要下雨了……」 洛尘面无表情转头，看向窗外，秋天傍晚，夕阳慢慢沉下，留下一片金黄余晖，此刻的大地仿佛被温暖的色彩笼罩。 「…………」 草，你哪只眼睛看见要下雨了？ 不会编，就不要硬编！ 洛尘弯腰拾起手机，挑了下眉，问：「有事？」 李亮抬手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坦白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昨晚……睡得好吗？」 「…………？」 你要不要听一下自己在说什么！ 洛尘有些无语，懒得搭理他这些有的没的，低头玩起了手机。 季辞提着东西进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李亮略显侷促的站在洛尘旁边，洛尘则头也不抬，梗着脖子，红着脸，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听到动静，李亮转头看了眼，季辞从他旁边经过，脚步一转，停在洛尘另一边，从塑胶袋里掏出一支膏药。 洛尘从季辞进门起，游戏就已经结束了，同样也关掉手机看了过来，洛尘眼睫轻颤，右眼尾那颗泪痣尤为突出，偏红的脸庞上有道淡淡红痕，末端离那颗泪痣只有几厘米，眼尾上挑带着抹绯红，很勾人眼球。 季辞挤了点药膏在指腹上，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洛尘下巴，小心将药膏涂抹在红痕处。 李亮：「！！！」 他看到了什么，妈呀，他的眼睛不干净啦！ 抬手捂住眼睛，一个华丽转身，李亮又飘了回去。 在落座时勐地想到什么，紧接着，腿一伸，一把挡在王恆面前，神秘……哦不，友好一笑。 王恆从书里被迫抬头，一脸雾水地看着他，只见李亮微笑拍了拍他肩，用看祖国花朵的关爱目光，慈爱地看着他。 王恆：「…………」 他好吓人，我是哪里得罪他了吗？ 李亮眨了眨眼，试图眉目传情：不用感谢，应该的！ 王恆：「。」 晚上好像吃多了，突然有点反胃，该告诉他吗？ 两人你来我往，推拉着，王恆站起身，有点想逃。 李亮身子一晃，又重新挡在了他前面，王恆有点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委婉道：「你自己玩吧，我还要看书。」 李亮：「？」 什么鬼？哥这是在救你！ 李亮坚持把王恆按了回去，虽然王恆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还不走，但也没再纠结，拿起书往后翻了翻，待王恆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李亮才偷摸转了下头，朝斜对面看去。 洛尘脸好像比刚才还要红，全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睫毛翕动，任由季辞将药膏涂抹均匀。 傍晚，光影略过枝头，照进室内，映亮少年眼底浅浅笑意。 「洛尘。」季辞缓缓开口，「我们试试吧！」 第二十三章 洛尘唿吸一滞，呆呆看着季辞，嘴巴动了动，没有声音，耳尖的李亮也一副被雷噼的表情，嘴巴张的很大，同样没声。 第40页 寝室一下就安静下来，四处透着股诡异气氛，洛尘感觉所有目光都聚焦到自己身上，眨了眨眼，僵硬起身，默不作声地去了洗手间。 这次心跳比前几次跳得都快，每一下都重重撞击在洛尘胸膛上，耳边也是「砰砰砰」的声音，他越想脑子越乱，良久，才回过神，愣愣问了句自己都搞不懂的问题： 难道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不对，这很不对劲，为什么会这样？ 洛尘第一反应是有点慌，他从没喜欢过谁，拒绝追求者从不拖泥带水，可面对季辞时，好像总是一再更改底线，一再纵容，一再妥协。 是他主动给机会的。 其实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不管洛尘承不承认，他确实……好像有点心动了。 可他不想这么草率和谁在一起，很多问题他都没想清楚，至少目前为止，他还不确定这份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其他。 如果是喜欢，那他又能坚持多久？ 一个月？一年？两年？ 洛尘从没碰到这么棘手的问题，在脑中各种类比推理，还是解不出这道谜题。 他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潮红，眼眶湿润，紧张到手足无措，连话都有点说不出，这个模样的自己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知过了多久，洛尘感觉自己缓过来了一点，外面也重新响起动静，他推开门，趴阳台上看着外面车辆行人，晚饭轻轻吹起额前碎发，他眨了下眼，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扭头看了过来。 季辞脚步未停，跟他一起趴在栏杆上吹风冷静，人头攒动的街道尤其热闹，也愈发衬托出两人沉默寡言。 「我不知道……」洛尘说。 季辞侧脸看着他，许久，轻嘆了口气：「洛尘，你知道的，我不想跟你只是朋友。」 —— 翌日，寝室四人恰好都没课，于是就约着一起去游乐园。 洛尘没怎么去过这种地方，一是嫌人多，到处都要排队，二是没意思，很多项目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刺激。 他愿意出来纯属无聊，上周忙忙碌碌，这周倒挺清闲。 宽阔的街道两旁，摊位琳琅满目，各种美食和玩具应有尽有，吸引着往来人群驻足。 李亮仰头，看着不远处过山车在轨道上飞驰而过，乘客的尖叫声与周围欢笑交织在一起，十分欢闹。 「待会儿我们也去玩这个吧！」李亮大声提议。 洛尘无所谓，反正来这儿玩什么都一样，季辞也没意见，拿着相机沿路拍了几张照片，正低头在旁边修图。 本来只有他们四个，结果刚进游乐园，王恆眼睛跟装了导航仪似的，自动忽略一大群人，目光紧紧锁定在女朋友尤佳身上，等洛尘无意看去时，又一次碰到了陆漫。 许是有了上次经歷，洛尘这次明显好多了，只不过还是和以往一样不怎么说话，但有李亮这个活跃分子在倒也不至于冷场，众人聊着各种想玩的项目往里走。 在里面转了一圈，除了摩天轮、旋转木马和碰碰车，其他游戏项目都排了很长的队。 他们来得不算早，再过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时间有限，李亮毫不犹豫地沖向了碰碰车，王恆笑得腼腆，偷偷勾住尤佳的手，带着她朝摩天轮那边去了。 场面上只剩三人面面相觑，洛尘嫌丢人，他宁可站着发呆也不会朝那边多走一步，陆漫看了眼洛尘，又看了看季辞，然后一脸古怪朝李亮飞奔。 待人走远后，季辞朝他靠近了点：「要不，我们……」 「不去。」洛尘冷漠打断，抬腿去旁边休息椅上坐下了。 季辞抿了下唇，走过来时，洛尘已经点开地铁跑酷，玩了起来。 等洛尘走神游戏结束后，季辞继续没说完的话：「其实我想说，那边的卡丁车不用排队，要去试试吗？」 卡丁车是一种小型赛车，通常在专门的赛道上进行比赛，结构简单，易于驾驶，同时又充满刺激和挑战，故而非常受欢迎。 洛尘闻言，抬头看了过来，朝远处望了望，特别是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时，有些按捺不住，别扭地站起身来。 「哦……」 洛尘拖长尾音，低低应了声。 季辞轻扯嘴角，说：「我想玩。」 五分钟后。 两人就近挑了辆双人座卡丁车，热完身，穿戴好装备就坐了上去。 洛尘双手紧握方向盘，季辞坐副驾驶位，转头看着外面路段，车子开出去后，速度逐渐加快，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一辆辆卡丁车争先越过障碍物朝终点开。 但想轻松过掉洛尘可没那么容易，他从小就喜欢这个，平时没事和朋友在一起时也经常玩，技术先不说，就洛尘那玩命架势，没几个人能比。 不出所料，最后洛尘果然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恰好今天游乐园举办比赛，贊助商还给前几名准备了现金红包。 这笔钱，很快花在中午去高档餐厅吃饭上，从餐厅出来，李亮就迫不及待想要去玩过山车。 陆漫上午出了不少汗，现在急着去厕所补妆，拉着尤佳就熘了，洛尘跟着季辞走进安检口，坐在了他俩后面。 随着过山车缓缓启动，游客们紧握扶手，风声在耳边唿啸，景色迅速从眼前掠过。车厢在轨道上翻滚、旋转，游客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第41页 忽然，过山车穿越山洞、越过桥樑，急速下坠时，洛尘手背被碰了下，紧接着，季辞整张手覆了上来，紧紧抓住他，洛尘心如擂鼓，扭头看着他。 季辞闭起眼，轻轻咬着下唇，似乎有点……怕？ 洛尘下意识回握住他，不知是太过紧张刺激，还是因为牵着手，唿吸声也渐渐加重了些。 从过山车上下来时，洛尘发现季辞面色苍白，结合小火车沿着弯曲的轨道快速行驶，时而突然上升，时而急速下降，以及季辞的反应来看，多半是恐高无疑。 从季辞把手搭在洛尘手背上起，两人一直保持牵手姿势，哪怕知道李亮他们看到会胡思乱想，洛尘也没有松开，在两双直勾勾八卦的眼神里，两人并肩去了休息区。 「你坐着，我就买瓶水。」洛尘说着就要把手从季辞手中抽走，没抽·动，季辞撩起眼皮，小声询问，「可以不走吗？」 等其他四人过来时，刚好看到，陆漫怎么也压不住疯狂上翘的嘴角，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低头看着鞋尖，嘴里还发出细小的「咯咯咯」笑声。 旁边站着的尤佳也同样如此，如出一辙的表情动作，同时出现在两个人身上，居然毫无违和感。 洛尘横竖都是尴尬，干脆懒得挣扎，反正尴尬的也不只是他，他偏头看了眼，就听季辞问： 「我有点晕，可以靠一下吗？」 话音刚落，洛尘感觉前面几道目光顿时更亮了，他在心里吐槽了句：草，真他妈只有自己尴尬！ 现实却只能默默嘆气，尽量控制不让心跳扰乱思绪，「嗯」了一下，季辞就很自觉的靠了过来，脑袋枕在他肩上。 陆漫和尤佳发出一阵努力压制，却没忍住的惊唿声，王恆自动忽略他俩，眼神全在尤佳身上，只有李亮眨巴着眼，用一言难尽的表情，古怪地看着这边。 本来打算晚上去鬼屋玩，但洛尘临时有点事，季辞是为某人来的，现在某人回去了，他自然要跟着一起。 从陆漫旁边经过时，季辞故意无视面前一小块儿凹陷的路面，假意被绊了一下，身子一晃就顺势贴到洛尘身上，还不忘回头，沖陆漫挑了下眉。 「…………」 啧，好茶！ —— 回去后，洛尘坐在电脑桌前忙老师布置的作业，季辞去浴室沖了个澡，穿了件黑色睡衣出来时，洛尘差不多把选择题答完了，抬头看了眼—— 季辞衣领半敞，大片冷白胸膛露在空气中，一滴水顺着狭长眉眼，流在锁骨处打了个旋，逐渐没入到紧实流畅的腰部线条往下，直至不见。 洛尘皱了皱眉，面色羞赧：「把衣服穿好。」 季辞笑着，轻声应了声：「好。」 然后，又听洛尘不着边际问了句：「你为什么一直戴着这个手串？」 季辞垂眼看去，黑色沉香手串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哪怕过了许多年依旧：「我小的时候得过一场重病，怎么都治不好，就当他们以为我快死了，打算处理后事时，外公将去寺里求来的手串给了我。」 「然后你的病就好了？」洛尘问。 「那晚，高僧说我是被鬼缠身，就在屋子里施法念咒……」说起这个，季辞都有点好笑，走到洛尘面前，低头看着他，「走之前，他还特意将手串拿去开光，并嘱咐说我命里缺水，必须时刻戴着。」 洛尘扯了下嘴角，评价：「没想到，你还挺迷信的。」 说完，勐然发现关键点：「命里缺水？」 「以前是……」季辞语气淡淡，看向他的眼睛，「现在，命里缺你。」 第二十四章 周三中午下课，季辞和洛尘去往食堂的路上，接到了孙莉电话，她想约他们出来见一面。 两人到达餐厅时，孙莉正坐在窗边，鼻樑上架着一副墨镜，悠闲地翻着菜单，旁边还站着名服务员。 见着人来了，孙莉浓艷嘴角扬起，不同于前两次，妆容偏淡，气色不足，今天的髮型换成了大波浪，耳朵上缀了对珍珠耳环，整个人看起来张扬明媚。 「看看还需要加点什么？」 孙莉摘掉墨镜，微笑着把菜单递到季辞手边。 他俩坐在孙莉对面，季辞把菜单往洛尘那边挪了点，随口问：「想吃什么？」 洛尘今早差点迟到，早饭很自然略过，本来就快吃到午饭了，结果孙莉一个电话打来，他又匆忙陪着季辞赶过来。 现在唯恐肚子乱叫，让他丢人。 洛尘用手指了一下甜品那片区域，倒不是有多喜欢吃甜食，主要是甜品上得快，前一秒点完，服务员就能后一秒给你端上来。 其实刚才孙莉已经点了不少，季辞怕洛尘觉得不合口味，又点了份薯烩羊肉、烤大虾苏夫力、炸鱼排和蔬菜沙拉。 「你们喝哪种酒？」孙莉面前放了一瓶红葡萄酒和一瓶加香葡萄酒，她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抬头沖他们笑了下，「都成年了吧？」 「不用。」 季辞淡淡应了声。 说话间，服务员已经把提拉米苏、小蛋糕、牛奶芝士和浓缩咖啡端了上来，季辞很自觉站起身，把点心全摆在洛尘面前，甚至还拿起刀叉将提拉米苏切好摆盘，看架势恨不得直接餵到洛尘嘴里。 看得对面孙莉一愣，她总觉得这画面特别眼熟，就好像以前谈恋爱时……她男朋友也是这么做的？只是远没有季辞那么细心体贴。 第42页 这让孙莉不禁想起，那段还算美好的时光，觉得有趣，就用手支着下巴，一脸玩味儿地盯着他俩看。 洛尘发现这几天，身边人总喜欢拿这种眼神看他，眼里还带着奇怪的笑意，像在发呆，又像在磕cp？ 他没理会这道直白目光，低头拿起叉子，蘸了点奶油往嘴里送，午餐差不多吃完时，孙莉总算道出此行目的。 「照片、视频、录音以及聊天截图都在这里。」孙莉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放到桌面上，食指在上面点了点，「我记得你上次说只要我帮你，条件随我提？」 季辞没说话。 「不过呢，我这个人比较俗，只喜欢钱。」她顿了一下，笑道，「所以我只要钱。」 「要多少？」季辞问。 孙莉拿起手边高脚杯，晃了晃：「我也不多要，一口价十万。」 十万对季氏来说可以忽略不计，季辞记得他家一个普通花瓶，少说几十万多则几百万，去书房随便拿支笔都不止十万。 十万块非但不多，还显得十分优惠。 对季辞来说，还是有点多，但还在预估范围内。 上大学后，他没拿过家里一分钱，平时兼职外加比赛奖金，还有外公临走前给他留的一笔钱，让他可以不用看人脸色，也不至于真的饿死。 季辞瞳孔颜色偏深，特别是专注看某一处时，总给人一种很冷漠的感觉，有时也会感受到一种压迫感，他没急着开口，只是把目光放在u盘上。 场面安静了一瞬。 孙莉看了眼时间，说：「我下午有事先走了，等你想好再联繫。」 「怎么支付。」洛尘看了季辞一眼，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抬眼看着她。 孙莉拿包的动作顿了一下，把u盘往前推了点，笑得见牙不见眼：「都可以。」 「那就微信。」洛尘语气慵懒，边说边点开了支付页面，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了过来，盖在他手机页面上。 季辞淡淡扫了眼，面前愣住的孙莉：「这个u盘里，应该不是全部的内容。」 「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季辞语气依旧随意，「是确定。」 「好，那你说说我少放了什么？」 季辞眼皮往下压，又扫了一眼面前的u盘：「这个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 孙莉轻蔑一笑：「那就是没证据？」 「你着急把证据拿出来，看似是帮我，其实是想借我的手帮你自己吧。」 「我要是没猜错，季朗手里应该有你的把柄，你才会帮他在宴会想要陷害我，你为什么会帮他？可能处于金钱关系，当然还可能是其他。」 季辞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比如，是他要挟强迫的，也就是他有你的把柄，而你很害怕秘密被人知道，所以你跟他联手。」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你只是单纯图钱，不过这个不太符合逻辑。」 孙莉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明明已经被戳破了，还努力维持表面冷静，眼里染上一缕愠怒：「我早说了自己很俗，什么条件、承诺在我眼里都没有钱可靠，我就是拿钱办事。」 她突然凑近了些，身体前倾，手撑在桌面上，勾唇一笑：「只要钱到位，事都好说。」 洛尘挑了下眉，姿态慵懒肆意，翘着二郎腿，往后靠了靠。 「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一边说想要钱，一边又着急把『证据』拿来卖，按理说，只要你事做成了，季朗那傻子肯定会给你不少钱，我猜应该不止十万吧？」 「你要是只图钱，跟着季朗混就好，那你为什么又要把『证据』拿出来？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一旦暴露，季朗一定不会放过你，所以只有一种解释，你想让季朗身败名裂，你恨他。」 「这也刚好说明，你为什么急于要钱，为什么前几天见面还不愿配合，今天居然把所有『证据』都整理出来了，还打定主意我们一定会买。」 明明语气平淡，孙莉却觉得震耳欲聋，她扯起嘴角，故作镇定：「那只是你们的猜测。」 「如果我有证据呢？」洛尘想起前段时间，顾然在饭桌上随口说的八卦，牵了一下嘴角，「几个月之前，某豪门少爷和小网红一夜·情，从酒店出来，刚好被狗仔拍到。」 孙莉只怪那天倒霉，狗仔本来在蹲守某知名明星，打算爆个大料，结果明星没拍到，却意外拍到她了。 洛尘每说一个字，孙莉的脸就多白一分，心里的防线在极速崩盘，果然他们什么都知道。 甚至远比自己想像中知道得更多，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小瞧了他们。 本以为煳弄季辞一个就够了，没想到洛尘也同样敏锐聪慧，总是可以从细枝末节中发现端倪，挑挑拣拣拼凑出他想要的答案。 孙莉不甘心，依旧嘴硬：「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洛尘将视线聚集成一点，看着她：「我又没说和你有关。」 孙莉一噎，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对号入座了！ 「不过，这个新闻很快被压下去了，所以如果我是那个小网红，季朗想拿捏我帮他做事，简直做梦。」 「但你，哦不那个小网红被拿捏得死死，足够说明与这条新闻无关。」 「我猜应该是某种意义上的——」洛尘想了下措辞，「私密照或者更劲爆的东西，才会让她又恨又怕，对吧？」 第43页 孙莉：「…………」 别说了。要碎了。 从他们第一次去找孙莉就是在设局，刚开始还只是猜测，而现在是笃定。 「所以，」洛尘笑了下，「应该是你有求于我们。」 两人对视一眼，季辞很默契地站起来，跟着洛尘就要往外走。 「等等！」孙莉急忙叫住他们，「那你们想怎么样？」 「简单，我们帮你把他手机里的，不雅照片视频全删除，你把u盘给我。」 孙莉不答反问：「你怎么把那些照片删掉，难不成去偷他手机？」 「你应该知道我家是有点背景的，身边自然什么人都有。」 孙莉：「…………」 你这样会显得我很蠢！ 洛尘煳弄人的话张口就来：「而且，我有个朋友就是黑客，你不用担心真假，骗你对我没好处不是吗？」 孙莉想想也是，他们还等着自己手上的证据，确实没必要骗她，于是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最终孙莉只给了部分证据他俩，其余的要等照片彻底删除后，洛尘也没硬逼着她给，毕竟狗急还跳墙，把人逼狠了保不齐她会做出什么。 洛尘收起手机，正要走，孙莉又说： 「其实我知道那天你们躲在衣柜里。」 洛尘没否认，只说：「你的演技好像不太行。」 从餐厅出去后，季辞忽然问：「你有证据？」 「没。」洛尘跟他并肩走在树荫底下，抬头看着天边白云，「看她那反应我猜的，谁知道这么轻易就能炸出来。」 季辞想想也是，又问： 「你什么时候有个黑客朋友？」 「我瞎说的。」 「…………？」 过了一会儿，季辞轻笑出声，洛尘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什么？」 「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草！」洛尘瞪了他一下，咬牙，「你再敢说老子可爱，你就死了！」 季辞把头转向一边，压下嘴角上挑的笑意，忍不住想继续逗他。 「那你的黑客朋友怎么办？」 洛尘不以为意，像是想到什么，也笑了笑：「回去求我爸，让他花点钱呗，是时候坑他一把了。」 远在会议室的洛坤，突然打了个喷嚏，奇怪，刚好像听到算盘声了？ 第二十五章 两天后，寝室群不断有新消息弹出，洛尘此时正从实验楼出来，旁边还有几个正在讨论研究课题的，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抽·出手机，点进群聊—— 【李亮】：你们下课了吗？今天天气好好，我们等会儿一起去打球吧！@空格@——@三一。 【王恆】：我就在球场，你们直接过来吧。 【李亮】：待会儿我们跟体育系那几个打，没问题吧？就上次那几个，可能还有我发小室友。 ………… 洛尘扯了下肩上的挎包，低头敲字：【我也到了。】 b大绿化带上种了不少银杏树，风一吹，枫叶就飘飘洒洒坠落地面，就连篮球场也是，洛尘望着橡胶跑道上零零落落的橙红叶子，有人走过时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四处看了眼，没找到李亮和王恆，倒是看到了季辞。 季辞站在球场一隅，因为是逆着光站着，从洛尘这个角度望去，浑身像镀了层金，就连头髮丝都发着光。 很耀眼。 洛尘看过去时，季辞已经拒绝了第四个前来要微信的，他面容冷淡，话也少，拒绝干脆利落，没有一丝转圜余地，哪怕有女生想多聊两句都不太好意思。 每一个上前要微信的，不出五秒，一个华丽转身，然后跑掉。 后一个都像在完美复制前面人的语气、动作，甚至神态，洛尘觉得有意思，站在台阶上静静看着。 他不知道季辞说了什么，原本一窝蜂推搡着去要微信，后面人越来越少，直至没人，等他回过神来，季辞已经站在三米开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洛尘思绪一收，同样也朝他看了过去，这时手机又震了几下，不用猜就知道是李亮那不靠谱的傢伙，洛尘没管，抬腿从台阶上下来了。 球场很大，人也很多，场上已经有七八个男生在打，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口哨。 两人面对着球场，洛尘在发呆，季辞拿起手机回消息，不一会儿，李亮就带着一群人，以自认为很帅的姿势朝他们走来，洛尘看着李亮骚气十足，朝这边抛了个飞吻，嘴角抽了一下，对旁边人说：「我觉得他比球还欠拍。」 「嗯。」季辞附和，「待会儿你想怎么拍？」 洛尘瞥了他一眼，话题一转：「刚才你跟那些女生说什么？」 「你想听？」季辞问。 洛尘感觉从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只有无尽的骚话，压下腾升而起的躁意，洛尘偏头看着别处，语气僵硬。 「算了，突然不想听。」 季辞眼睫动了动，压下眼底的愉悦，低声道：「但我想说。」 这句话刚好被李亮听到，他嗖的一下就跑到他们旁边，胳膊挂在洛尘肩膀上，问：「你们在聊啥呢，我也想听。」 篮球场上比赛快结束了，现在人正多，洛尘嫌吵没搭理他，李亮又扭头跟旁边几个体育生说笑，余光瞥到季辞拿起手机走到了球场外，背对着他们，好像在接电话。 第44页 季辞接完电话回来，丢下一句「有事，打不了」又转身走了，洛尘正在回味刚季辞看他的眼神，李亮还惦记着刚才的事，忍不住又问：「季辞想说什么？」 洛尘不知为何，一听到季辞名字会莫名紧张，就要上课老师点你起来回答问题，心总是忍不住咯噔一下：「我哪儿知道。」 「你刚笑了。」李亮狐疑凑近，「你肯定知道！」 「…………」 另一边，季辞收到乔婉电话，正在去医院路上。 一个小时前，季渐鸿突然在公司晕倒，幸好发现比较快，抢救也很及时，乔婉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来，跟私人医生聊了几句，就赶紧进去守着他了。 季辞到时季朗正站在门口，平淡的面庞上笼着一层阴鹜，看向季辞的眼里满是嫌恶、嘲讽还有点不可思议。 从那场宴会乌龙以后，这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按照时间推算，原本明天就是召开股东大会，也就是季朗当选公司高管的日子，只是季渐鸿旧病復发，不知道明天的会议会不会推迟？ 季辞无视掉季朗，直接进去了。 季渐鸿刚醒，老毛病了，再加上人老了，身体也不好，一点小病都扛不住。 不同以往，季渐鸿总是神采奕奕，严肃威严，现在的他很虚弱，右手上扎着针，手背没什么肉，筋脉特别明显，瘦得跟皮包骨似的。 季辞觉得这样的季渐鸿很陌生，他走近叫了声「爸」，就站在一旁看着，季渐鸿艰难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略带沙哑地轻「嗯」，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季辞知道这是有话要说，就把椅子拉过来顺势坐下了。 他俩关系挺尴尬，就像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不太熟，也熟不起来。 季辞从小就跟着母亲还有外公生活，直到快上高中才搬回季家，那个时候外公寿终正寝，他也没了其他牵挂，在乔婉几番劝说下才点头答应的。 生意人最注重脸面，季渐鸿也不例外，加上他是私生子，哪怕是豪门，外界也少不了有风言风语，他很少去单独看望季辞。 一是觉得亏欠季朗，二是他不懂得如何关心季辞，如何跟季辞相处，他的存在一直都很失职。 他对季辞没什么要求，也不配有什么要求，季辞同样对他没什么感情，两人待一起，要是没有第三个人，多半会冷场。 像这种，季渐鸿主动找他搭话的，那就更少见，他们之间隔阂太深，无法真正做到坦诚相待，看似平静之下实则暗流涌动。 季渐鸿想了很久，也没想好这场谈话的开场白，乔婉倒是这时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厨师熬制的营养汤。 门没关，季朗也跟着进来了。 病房没有多余的椅子，季辞站起来把椅子让给乔婉，季渐鸿以为他要走，虚弱的手隔空一抓，什么都没捞着，一着急又咳嗽起来。 季朗脚步一剎，手指收拢成拳，紧紧嵌进肉里，看了季渐鸿一眼，又把目光挪到季辞身上。 季辞朝前迈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走到季渐鸿跟前，垂眼看着他。 —— 周末，季辞在社会新闻上看到季朗成功当选，同样还有一则与季朗有关的新闻：「震惊！豪门少爷疑似贩卖违规品……」 手指轻轻把新闻页面划掉，季辞关闭手机，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闭了闭眼，把这些杂念排出脑外，在灰色卫衣上套了件外套，拿着相机出门了。 今天约拍照的主要集中在下午，按理说，季辞完全可以晚点出门，但他习惯提前到。 主要是为了先熟悉一下拍摄场地，确定拍摄主题，根据光线变化还需要调整参数以及构图，这样比较省事。 第一个顾客选的地址是咖啡厅，这个比较好拍，季辞不需要做太多准备工作就可以直接开始，前几天拍的图也修完发过去了，他就四处转了一下。 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能在这里碰到那抹熟悉身影。 洛尘正低头举着手机，用脚踢沿路的小石子，皱着眉头，表情有点不耐烦。 季辞朝对面人行道走去时，洛尘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匆匆应了两声就单方面把电话挂了。 「你怎么在这里？」 洛尘早上起来就没看到季辞，出来玩还被鸽了，心情莫名不爽，说话时声音也闷闷的，光听着就知道不太高兴。 「怎么了？」季辞走到洛尘面前，「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洛尘看了眼时间，九点一刻，街上人不多，就是有点冷，他把帽子戴上，问，「你呢？你还有事？」 季辞点了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不远处小摊上冒热气的小吃，随口说：「等会儿要给一个高中生拍照。」 洛尘没应声，眼神依旧看着前面，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找你拍一组照片多少钱？」 季辞一愣，以为洛尘想拍，牵了一下嘴角：「你免费，想拍多少都可以。」 「…………！」 洛尘抬手，把帽子往下压了点，半张泛红的脸被挡了起来，语气不自然软了些：「不是……这个意思。」 季辞想了下，说：「单人旅拍的价格一般在399元到799元之间，特定风格或主题的拍摄会贵一点。」 「那就按一单一千算，你一天接十单……」洛尘边说边点开微信，「今天你的时间归我了。」 第45页 季辞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他点开一看： 【blue向你转帐一万元。】 季辞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了些，看着他说：「好的老闆。」 洛尘嘴角一抽，压低声音说：「别乱叫。」 「老闆，我们现在去哪儿？」 季辞说完，旁边买菜回家的老太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俩一眼。 「…………」 都让你别乱叫了！ 洛尘嫌丢人，把头埋得更低了些，不过这样走路有点费劲，因为有一大半视线被帽檐给挡住了，他只能竖起耳朵听来往车流声。 前面有棵树，洛尘这会儿又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看着就要直接送上去给树撞，季辞长手一伸，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洛尘一惊，被脚下石头绊了下，一头扎进季辞怀里，还是脸贴胸膛那种！ 从旁边看去，像两人在亲密拥抱。 良久，洛尘宕机的大脑恢復运转，他红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草！」 第二十六章 洛尘从季辞怀里挣脱，往后退了一步，假装不在意，僵硬地转过身体，抬起脚有一瞬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怎么抱一下连路都不会走了？ 洛尘又在心里「草」了句，拿起手机胡乱在上面划动。 季辞看他那反应有点想笑，勾起嘴角，凑过去时恰好看到微信界面最顶端的备註，照着念了出来：「扑克脸？」 「…………」 洛尘有种给别人取绰号，被当面戳穿的窘迫感，他一把将手机按灭，故意不去看季辞，同手同脚地朝前走。 季辞眼里染着笑意，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朋友圈： 给老闆打工的第一天。 转眼过了立冬，街角的咖啡馆和商店纷纷换上了应景装束。橱窗里陈列着圣诞限定，吸引着过往行人目光。 洛尘脚步顿住，突然想起每年这个时候快到他生日，洛坤就会让人把家里装扮成一棵很大的圣诞树，栏杆扶手到处都挂满小灯泡，从远处看像一个会发光的城堡。 而此刻橱窗里的圣诞树，及其装饰品，很像他家的迷你版，洛尘正想着，身旁人突然问：「要进去看看吗？」 洛尘想都没想，就回：「不去。」 季辞默了下，洛尘又说：「草，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没事。」季辞垂眸，「反正我今天归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最后，两人在外面晃了一圈，去了图书馆。 矗立在繁忙街道一隅的图书馆，它的外墙由深色石材和大型玻璃窗构成，显得古朴又充满现代感。 洛尘走进图书馆入口，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室内的书架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影，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他随手拿起一本：《醉酒后室友对我***》？ 洛尘眨眨眼，以为自己头脑不清看错了，直到目光落在一横排，不，视线之内皆是—— 《我弯了，你也跑不掉》 《我那可怕的死对头》 《清冷学霸疯狂宠》 《被死对头告白以后》 《室友总想撩拨我》 ………… 洛尘目光一转，看到季辞也从书架上拿了一本： 《校草居然是弯的》 然后，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细细品读起来。 「…………」 洛尘觉得自己就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迷茫中又带着点慌，他四处看了眼，才发现这里居然是bl漫专区！ 还没待他彻底反应过来，就有几个女生扎堆过来了，通常这种区域女孩子来得比较多，突然有一个男生路过都很显眼，更别说是站在这里挑漫画书，长得好看就算了，居然还是两个！ 两个大帅哥站在bl漫画区挑书，对那些腐女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碍于图书馆内禁止吵闹，女生纷纷捂着嘴，发出细小「唔唔」声，尽管声音不大，但还是引起了不少轰动。 洛尘感觉到有无数道炽热目光投来，后知后觉，他俩好像被当成景点了！ 他扭头看了季辞一眼。 季辞像是开启了学习模式，自动屏蔽外界干扰，眼底淡淡垂下，捧着漫画看得津津有味。 「…………」 洛尘硬着头皮，涨红着脸，想把季辞拽走。 季辞这才抬眼，淡定自若地看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想再拿几本书。」 温热的气息喷在洛尘脖颈处，绯红一路漫上来，逐渐爬满整个耳廊，他心跳不自觉又快了些。 砰、砰砰、砰砰砰……！ 跳个不停。 洛尘只觉得喉咙干涩，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刚要开口，站在不远处的女生眼睛比刚才还亮，双手捂着嘴，原地蹦了一下。 「…………？」洛尘浑身一僵，下意识「嗯」了声，站着等季辞拿书。 两人在一群好奇目光中离开，转身去了阅览室，洛尘什么都没拿，靠着墙，手支着下巴，看样子还没从刚才的场面中缓过神来。 季辞自从发现bl漫，就像打开新世界大门，别人乐不思蜀，他手不释卷。 洛尘觉得无聊，又扫了眼那堆漫画，目光最后落在最上面那本： 《死对头居然暗恋我》 洛尘：「…………！」 第46页 趁着四下没人，他佯装淡定地拿了过来，小心翻开—— ［别，别这样，现在还在教室……］ ［我克制不住了，宝宝……！宽大掌心禁锢住衬衣袖口间的纤瘦手腕。］ ［唔——］ 哗——！ 洛尘满脸通红，赶紧把书合上，平復了一下唿吸，确认季辞没看过来，才重新打开继续往下看。 ［喔！单薄后背隔着衬衣抵在墙角，领口滑落，顺着仰起的脖颈往下……］ 「你……」季辞见洛尘咬紧下唇，满脸紧张，犹豫了下，问，「饿了么？」 「什么都没有。」洛尘啪得把书合上，丢到一边，欲盖弥彰般点评了句，「一点都不好看！」 季辞：「。」 草，我刚才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两人在图书馆待到十二点半才走，洛尘抓起手机站起来，季辞抱着一摞书站起来，互相看了眼就朝下走。 一直到大堂，季辞还抱着bl漫画，洛尘挑眉，问：「你不还？」 「嗯。」季辞眨了下眼，「还没看完。」 「你还要借回去？！」 洛尘说完，旁边有几个经过的人看了他一眼，他压低声音把季辞拉到一边。 「哦，忘了，今天我的时间是你的。」季辞眼里带笑，看着他，「那我明天看。」 「…………」 这是什么时候看的问题吗？ 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洛尘有点崩溃，恨不得直接原地爆炸。 季辞不要脸，但他要！ 从图书馆出来，洛尘就十分刻意跟季辞保持十米距离，就连吃饭都像是陌生客人拼桌。 吃完饭出去时，外面在飘点小雨，季辞提着漫画书，跟在洛尘后面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洛尘斜了他一眼，这次没有提要和他保持距离，季辞很识相跟在洛尘身旁，半个有关禁忌的话题都没提。 另一只空着的手，平举到洛尘头顶，掌心朝下，替他挡了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的细雨丝。 他们中午吃饭的地方恰好在市中心，周围有不少情侣餐厅，这会儿从餐厅出来的男男女女，大都这个姿势，还有更夸张的，男生把外套脱下挡在两人头顶，然后向前飞奔。 「…………」 好颠。 洛尘嫌丢人，拿手肘拐了季辞一下，接着把外套帽子兜头戴上，留给季辞一道冷酷背影。 季辞腰细腿长，三两步就跟上了，洛尘瞥了一眼，语气慵懒：「又不是没帽子。」 季辞眼睫颤了颤：「可我想帮你挡。」 「…………」 前面有家小商店，雨渐渐大起来，洛尘车停的有点远，走过去少说也要十分钟，他坐在门口长椅上，透过玻璃门，看到季辞正背对着他在挑伞。 季辞出来时，雨彻底下起来了，淅淅沥沥，像失手打翻的珍珠，落了一地。 路人行色匆匆，有伞的举伞，没伞的拿包、衣服挡在头顶，一顿勐冲，原本喧闹的街道一下就安静下来。 两人没急着走，季辞把伞放地上，挨着洛尘坐在长椅上，拧开盖子递给他一瓶刚买的矿泉水。 洛尘接过，仰头灌了一口，雨裹挟着风，吹到身上有点冰冰凉凉的，可能是下午温度比早上高，并不觉得冷。 雨滴轻敲着窗棂，细细密密地织成一幅模煳的雨幕。季辞的身影映在门外玻璃上，轮廓在雨水的晕染下显得有些朦胧。 屋内白炽灯光，映亮玻璃上两道身影，洛尘一闲下来就容易犯困，打算趁着下雨，再玩两把地铁跑酷，左手刚伸进兜里，手机还没拿出来，就见季辞偏过头朝他靠近了点。 洛尘一愣，连唿吸都轻盈了。 季辞用手指勾住他的帽子，往下压了压，然后朝自己怀里一带，洛尘猝不及防撞了上来。 距离再次拉近，近到连对方脸上的绒毛都可以看清，季辞垂眼看着洛尘右眼尾处的泪痣，眼眸澄澈，眼尾自然上挑，加上洛尘刚才拿手揉过，带着一抹红。 像是被欺负狠了，眼神防备又诱惑，呆呆地看着他。 季辞喉结滚动了下，骨节匀称的手指从帽檐滑落，指腹在洛尘挺翘的鼻尖上刮蹭了下，然后抬起他的下巴，凑近…… 洛尘撑在长椅上的手指骤然收紧，心如擂鼓，连动都不敢动，最后自暴自弃闭上眼。 不过预料中的吻并未落下。 跟前落下一声轻笑，季辞依旧保持抬洛尘下巴的姿势，眼神缱绻，明知故问：「为什么闭眼？为什么不推开我？」 洛尘张张嘴，神情还有些恍惚，灵魂像脱离肉身飘在半空中，很不真实。 季辞没给他喘息机会，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此刻，羞红的脸，胜过一切回答。 但季辞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喜欢自己，偏要他亲口承认自己特殊。 不把人狠狠逼一把，他就永远都缩在壳子里不敢出来，季辞静静看着他，声音不似寒冬凛冽，却如春风和煦： 「回答我，洛尘。」 第二十七章 洛尘还保持仰头姿势，睫毛轻颤，嘴巴微张，就这样与季辞对视。 许久，洛尘才把目光从季辞身上挪开，转头看着雨珠掉地上又弹起来，脖子连着耳后根都通红一片。 第47页 「……我不知道。」他说。 「你知道。」 季辞神情自若，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语气，洛尘只是觉得自己心跳又好快，好不容易平復下的唿吸全乱了。 隐隐感到季辞好像有些失落。 但洛尘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能说什么？ 这时，一个吻，不容拒绝地落在他唇瓣上。 几乎是一触即分。 像蜻蜓点水。 洛尘还有点懵，手指微微蜷起，被季辞碰到的地方麻了一下，胸口也好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浑身酥麻。 「说喜欢不行。」季辞注视着他，又继续说，「但可以直接亲是吗？」 「…………？」 洛尘没什么，就是心里莫名发慌。 「我不想装了。」季辞说着，直接把头靠在洛尘肩上，同他一起看连绵不断的雨幕，「洛尘，喜欢你从来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为了……噁心你。」 洛尘浑身僵硬，坐立难安，觉得自己快疯掉了。 「高中我就喜欢上了，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说起高中，洛尘只记得凡事他俩都要争第一，他买什么，第二天，季辞桌上就会出现同款。 橡皮成对，中性笔成对，甚至连草稿纸也是。 那段时间，洛尘一度觉得季辞有病，什么都跟他抢，就连他喜欢什么，季辞也要抢着喜欢。 他从没想过，那份与之争抢的背后藏着的竟然是……喜欢？ 在感情这方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点迟钝。 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洛尘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奇怪的是每一帧似乎都与季辞有关，他曾经天天挂在嘴边，嚷嚷着讨厌，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此刻却靠在自己身上说喜欢自己，要是放之前，洛尘肯定觉得自己疯了。 不过，他确实疯了。 从季辞第一次表白开始，他就疯了。 雨还在继续下，一直到夜幕降临都没停。 季辞撑起伞，手搭在洛尘肩上，洛尘则抱起漫画，姿势僵硬，走路还有点不协调地跟他一同融进夜色里。 那晚，洛尘毫无意外失眠了，听了一整宿雨，早上起来时眼底泛着乌青，因为本身白，眼部周围的黑眼圈就格外明显。 洛尘站在盥洗台前刷牙，李亮上厕所经过时都吓了一跳，困意一下全散了：「你昨晚做贼去了？看看，这黑眼圈重得，都快赶上熊猫眼了！」 「…………」 等李亮放完水，从厕所出来时，恰好撞到季辞进去，眼底同样泛着乌青，只是没洛尘那么重。 李亮左右各瞅了一眼，纳闷儿道：「你昨晚也没睡啊？」 「睡了。」季辞垂眼，看向洛尘说，「没睡着。」 「…………」这不一个意思吗？ 洛尘洗漱完，往身上套了件厚外套，拿起书装进挎包就出门了。 一缕晨光穿透厚厚云层，城市的轮廓在濛濛细雨中渐渐显现。 街道上，落叶被雨水浸泡，变得柔软而沉重，它们黏附在湿润的路面上，随着行人的脚步轻轻翻动。 雨水滴落在行道旁的排水沟里，发出潺潺的流水声，与远处车辆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 洛尘心不在焉地朝前走，拐了个弯，脚步最终停在一家面馆前。 店里不大，人却不少，老闆娘忙得乐不可支，见着门口有人顿足，扯着嗓子笑道：「帅哥，要吃点什么？我家价格实惠，物美价廉……包你满意！」 洛尘手指搅着书包带子绕了圈，静静听完，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一跳，随口问：「有什么推荐的吗？」 「有！」老闆娘把菜单拿给洛尘，用手指着最上方那块，「我家拉面卖的最好，其次就是汤面……」 洛尘把挎包放到一旁，坐在椅子上，不着边际的又想到了，那碗热气腾腾的海鲜馄饨，于是问：「有馄饨吗？」 老闆娘一愣，随后点点头：「有，不过可能上的有点慢，你要是着急——」 「不急。」洛尘看了眼时间，抬头说，「我要一碗海鲜馄饨，谢谢。」 等餐时间，洛尘给顾然发了条消息，想询问一些感情问题。 自从小猫死后，顾然不想每天都想那些破事，就出国旅游了。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放下过去，也放过自己。 洛尘发完就准备退出去，毕竟两国隔着时差，顾然现在估计还是半夜，谁知下一秒，聊天框底下多了条信息。 【顾然】：我刚从外面回来，准备睡觉了，有事？ 【空格】：算了，你睡吧，我去问别人。 【顾然】：诶，别啊，你这样搞得我特好奇！ 【顾然】：咋啦，是不是想我了？ 顾然不要脸臭美了一下，直觉洛尘有事瞒他，不然像洛尘那种性格的人根本不会开口，话题又绕了回来。 洛尘觉得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把昨天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下，顾然听完困意瞬间飞没了。 【顾然】：所以，你不知道自己对季辞到底是不是喜欢？ 【顾然】：尘儿，你知道吗，从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起，你就已经沦陷了！ 【顾然】：都说当局者迷，你喜欢他，喜欢得还不明显吗？ 顾然嘆了口气，凭空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错觉，又打下了一行字。 第48页 【顾然】：估计除了你自己，周围人都看得出来了吧。 ………… 洛尘将那些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多看一次，胸口的鼓譟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那团堵在胸口的烦闷、困惑好像都随之消散了。 是啊，要是不在意， 又怎么会夜不能寐？ 又怎么会苦思冥想自己到底喜不喜欢？ 又怎么会一次次，控制不住脸红心跳？ 又怎么会大早上找人答疑解惑？ 所有的一切，早就有了答案，或许在很久以前，自己已经喜欢上那个人了。 只是没勇气知道，更不敢往深处想，还总喜欢给自己找藉口…… 这时，老闆娘端着香气扑鼻的馄饨走了过来，就见刚才说不急的男生慌张站了起来，抓起书包就跑。 她急忙在后面喊：「钱都付了，我给你打包啊！」 「不用。」 男生跑起来像一阵风，一瞬就没了影。 落寞的心跳又活了过来，愈演愈烈，仿佛要从胸口处跳出来，每一次心脏跳动都带来一丝悸动，洛尘觉得，这次自己可能真的疯了。 下过雨的地面还有些湿滑，大家都闲散地在外面游走，像洛尘这种拼命往回跑的很少，一路上吸引了大片目光，他也没在意。 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快点见到季辞。 他从未如此迫切想要见到一个人。 他也不知道见到季辞后该说什么？ 现在去寝室还来不来得及？ 但洛尘就是很固执地往回跑，他只是单纯，处于本能的想要见季辞，以至于忍不住开始期待，会不会在下一个转角遇到他？ 一直跑到寝室楼下，洛尘连气都没喘匀，抬腿就爬到了三楼，着急朝最里头的寝室冲去。 手还没搭在门把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季辞背着包，看到洛尘后，愣了一下，脸上的冷感自动弱化了些，率先开口：「有东西没拿？」 洛尘一时分不清，自己心跳加速是因为刚跑步，还是因为面前站着的季辞？ 他一手撑着门框，眼眶被风吹红，看着季辞说：「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季辞轻挑了下眉，垂眼看着他：「什么？」 这时，季辞的手机响了，他十点零五还有一节课，老师正找他要上次单独留给他的作业。 他拿起手机在旁边应了几声，声音低沉，像落入海底的石头髮出的声响。 话题如潮水正要往外涌时，有人把闸门关了，所有想说的话都卡在唇齿间。 咽不下又吐不出。 洛尘强行压下千头万绪，迎着季辞的目光，很轻摇了下头，声音沙哑：「没事……」 直到晚上回寝，季辞没再问，洛尘也没提，两人背对着各忙各的。 洛尘合上笔盖，把书整理好，正准备往桌上一趴。 一晚没睡，现在又困又累，还不想动，眼前闪过一道暗影，紧接着季辞就靠了过来。 寝室现在只有他俩，说话也不用避着谁，季辞站在洛尘旁边，眼皮淡淡耷拉着，抿了下嘴唇。 「昨天你钱给多了，我一天接不到十单。」 什么意思，难道要退钱？ 「所以，我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都是你的。」 「！！！」 季辞抬眼，看着他，继续说。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什么时候亲就——」 洛尘心里咯噔一下，耳尖红的像滴血，下意识去捂他的嘴，才想起来李亮出去吃饭，王恆则约会去了。 距离倏地拉近，洛尘手指被季辞脸上的温度烫了一下，热意顺着发麻的指尖灌入胸口，心脏也跟着发颤。 他没法淡定了，放下手，直接吻了上去： 「别说了……」 第二十八章 洛尘毫无章法地在季辞嘴唇上啃咬，正打算结束这浅尝辄止的吻，季辞长臂一伸，手指扣在他脑后，把洛尘按压进自己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脑袋一片空白，还有点缺氧，忘了思考，也来不及多想就本能闭上眼，任由季辞吮咬。 他闻到一股清冷檀香，唿吸变得灼热，未尽话语已经变成多余东西，唇瓣紧密贴合在一起，他不禁颤了下，耳畔心跳声越来越重，一时分不清是谁跳得更快。 季辞见洛尘面上泛着潮红，睫毛翕动，偶尔还会从唇齿间挤出一声撩人轻「嗯」，或是某种暧昧的亲吮。 洛尘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脸红得更厉害，身体抖了一下。 季辞松开他，指腹在他鼻尖轻蹭了下，洛尘被亲得两眼昏花，双腿发软，两手紧紧抓着季辞臂弯的衣服。 季辞很轻笑了一下，低头，故意凑在洛尘耳边问：「我服务得还满意吗？」 洛尘把手从季辞身上拿开，往后退了一步，觉得有点没面子，就死鸭子嘴硬，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不怎么样。」 下一秒，季辞上前一步，将他抵在桌子上，低头又亲了他一口。 末了，还用牙齿在他唇瓣上轻轻磨了磨，然后一口咬在那个位置，洛尘背嵴一僵，浑身酥软，听季辞又问：「真的不舒服吗？」 「…………」 洛尘不知道，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那些让自己难以启齿，觉得十分羞耻的话，他却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特别不要脸地说出来。 第49页 洛尘不说话，季辞又凑近了点，一副听不到想听的，就亲到他亲到他说为止，洛尘大腿抵着桌沿，退无可退，神志不清地来了句：「还……挺，舒服的。」 季辞眉眼染着笑意，距离不远不近，勾了下唇角：「老闆，满意就好。」 季辞说完，抽身离开。 洛尘来不及思考就冲进了浴室，偏低的水温从头顶浇下，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他在凉水沖刷下闭了闭眼，脑子一团乱麻。 现在想想还觉得很……羞耻。 发热滚烫的体温慢慢恢復正常，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擦干身体，裹着浴巾出来时李亮刚好回来了，手里还拎着烧烤。 洛尘回座位前，余光往旁边瞥了眼，季辞背对着他，桌面上平摊着一本书。 其精彩程度不亚于刚才的接吻。 洛尘眼皮跳了一下，正要提醒季辞，只见李亮大步朝他俩走来。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洛尘想都没想就一把挡在李亮跟前，寝室空间不大，加上到处堆满杂物就更显狭窄，洛尘身高腿长往那一站就把人拦下来了。 李亮脚步一顿，敏锐发觉出有古怪，但刚才水喝多了，急着上厕所，没多想，把手里的烧烤塞给洛尘：「给你们带的。」 接着撞开他，快步走进了浴室。 烫热隔着锡纸传来，洛尘回过神，恰好季辞也扭头看过来了，他压低声音，示意季辞赶紧把bl漫画收起来。 季辞却置若罔闻，忽然挑了下眉，眼里带笑：「是需要接着服务吗？」 脑海一瞬间闪过，刚才亲吻缠绵的画面，热气顺着指尖爬上耳廊，心跳好像漏了一拍，洛尘忍住燥意，声音低哑：「闭嘴！」 只见季辞神情坦荡，相当淡定，洛尘害怕他语出惊人，顺手拿起一块烤年糕塞他嘴里，手还没来得及放下。 浴室门咔嚓一下，开了。 李亮一抬眼，就看到洛尘红着脸，把烤年糕送到季辞嘴边，季辞眼皮淡淡朝下压，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李亮总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季辞轻轻笑了下？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洛尘手上还保持餵东西的姿势，现在放下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不放下又太…… 洛尘正愣神时，季辞顺着这个姿势，一口咬在年糕上，兀自吃了起来。 「…………」 「…………！」 李亮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略显错愕地挠了一把头髮，试图缓解尴尬：「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说完，空气骤然一僵，气氛好像比刚才还尴尬！ 李亮第一次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多余，沖他俩笑了笑：「突然有点渴了，我下楼买瓶水……」 寝室门再次稳稳关上，室内又只剩他俩，洛尘后知后觉把手收了回来，烧烤也一併塞给季辞，还没转身，手腕就被一只宽大温热手掌轻轻扣住。 季辞的声音也随之飘来： 「你还没说，刚才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洛尘别过脸，一副不想跟他多言语的表情。 季辞手指按在他腕骨处摩挲，故意放低声音诱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洛尘睫毛颤了下，沉默一瞬，在鼓譟的心跳中，佯装镇定：「你该去洗澡了。」 季辞看了眼他发热耳尖，眉眼一弯，笑了下，说：「好。」 —— 毫不意外，洛尘，他又失眠了！ 而且这次好像更严重。 要么是死活睡不着，要么是当他快要睡着时，梦境里的自己正被季辞压在身下，纤长手指在他后背游走、抚摸，做着某些不可描述的动作。 缱绻又暧昧…… 洛尘就这么被吓醒了。 一直睁眼到天亮，他才起床穿衣洗漱，半倚在盥洗台上，镜子里的自己，眼眸低垂着，细密的睫毛覆盖在上面，余下乌青更深了。 他打着哈欠刷完牙走出来，季辞刚好也起床了，正在叠被子，洛尘扭头看了眼自己乱糟糟的床。 察觉到他的目光，季辞垂眼直直看了过来，王恆大早上就去了图书馆，李亮今天的课全在下午，现在正埋被窝里酣睡，唿吸声绵长而平缓，两人都没有说话。 视线交错又岔开，洛尘迷迷煳煳转身，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被子叠好了。 顾然给他打电话是三天后，洛尘写完作业正趴桌上打盹，被手机铃声吓一跳，手滑直接点了免提。 「尘儿，你下周生日礼物想要什么？你家搞房地产，房子不用我送，要不我送辆跑车给你？……古董怎么样，或者名画，你要是喜欢我待会儿就去给你挑……？」 李亮正刷着视频，闻言抬起头，竖起耳朵听，小声在旁边嘀咕：「有钱人都是这么送礼的吗？」 王恆笑笑说：「有钱人的生活根本想像不到。」 季辞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日期上被自己单独圈出来的12月7日出神。 顾然的声音通过扬声器唿唿往外送，洛尘有点困，静静听着没说话，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话题一转： 「对了，你上次问我的事情怎么样了，季——」 洛尘直唿不好，吓得赶紧把电话掐断了，一转头发现，三道目光同时朝他投来。 「…………」 草，好像有点刻意了？ 洛尘心虚地瞄了对面一眼，季辞此时已经低下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眉毛轻轻蹙着。 第50页 洛尘莫名松了口气，幸好挂得及时，应该没听到，然后又听李亮问： 「你生日啥时候啊？」 「下周二。」 问的是洛尘，回答的却是季辞，李亮愣了下，又说：「那到时候我们给你庆祝吧！」 洛尘「嗯」了下，手指被顾然发的信息震麻了，他低头点进了聊天框。 【顾然】：？？？？什么意思？！ 【顾然】：你干嘛突然挂我电话，难不成季辞在旁边？他听到啥反应啊，快给我说说！ 【顾然】：不对啊，我还没说完你就挂了，他应该不会那么自恋，自动代号入座吧？ 洛尘懒懒耷拉着眼皮，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不想理这个大喇叭。 最后，还是按下想拍死他的心情，回了句：【不该问的别问。】 —— 季辞下午上完课从教室出来时，胳膊被人拉了一下，孙硕抱着书，腼腆地跟在他后面。 「可以约你吃个晚餐吗？」 孙硕满脸期待，沖他露出一个自认为很甜的笑。 季辞冷冷垂眼，盯着被孙硕扯皱的衣服，不悦挑了下眉：「有事？」 孙硕讪讪撒开手，点点头，过一会儿又摇了摇：「也没什么事，就是……」 说到这里，他羞涩地笑了一下，「想约你。」 季辞看了一眼手机，下课已经过了五分钟，他急着回去：「我已经有约了。」 孙硕眼神黯淡一瞬，很快又亮了：「那明天……」 季辞单肩背着包，身材颀长，浑身自带冷感，仿佛超脱世俗，对万事万物都是那副冷淡、不屑一顾的表情，语气平淡：「也没有。」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 孙硕跟着他往外走，依旧不死心。 「以后都没有。」季辞走下最后一节台阶，总算看了一眼孙硕，「我的时间只属于一个人。」 「？」孙硕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季辞打断他，继续说。 「我有喜欢的人，我很爱他，我没法接受你，也不会接受，你的喜欢给我带来了很多困扰，所以我更不希望他误会。」 「是洛尘吗？」孙硕声音忍不住颤了一下，满脸嫉妒，语气尖锐，「他凭什么？」 抬头却见季辞眼神更冷了，换作平时，他不会再多说一句废话，但现在，他听不得一句说洛尘不好的。 「是我死缠烂打追的他，他很好很优秀，在我心里是闪闪发光无可替代的存在，听明白了吗？」 「还有，我想你应该搞错了。」季辞面不改色地说，「我才是下面那个。」 第二十九章 12月7日那天，榆城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寒风卷着几瓣雪花扑来，落在洛尘鼻尖，旋即融化。 雪花继续飘落，夜幕降临，整个城市被一片柔和的灯光和细雪点缀。街灯下，雪花似乎更加璀璨，每一片雪花都像是被灯光点亮的小星星，轻轻地飘落，然后在空中短暂地闪烁一下，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洛尘趴在栏杆往外看，收到消息，进屋，往脖子上系了个围巾，就赶紧下楼了。 街道两旁的树木被雪覆盖，枝条上挂满了雪，偶尔有一两片雪花，因为重量过大而从枝头滑落，落在行人的头顶或肩膀上，引起一阵轻笑。 不远处，季辞穿着一件简约的灰色大衣，正缓缓朝他走来，大衣在风中轻轻摆动。 季辞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身姿笔挺，步伐沉稳，雪花飘落在他头髮上，渐渐积聚成一层薄薄的雪白，为他增添了一丝清冷的气质。 「等很久了吗？」 季辞帮他把凌乱的围巾抻平，顺便将帽檐压低了点，眉眼间笼着一层笑意。 「没。」洛尘唿出一口白气，声音夹在风里，「刚下来。」 季辞「嗯」了下，牵起他的手，沿着街道朝前走。 订的餐厅在学校附近，李亮他们下午没课早早去了，洛尘推门进来时，里面被精心装扮过。 偏暗的包厢挂满小型led灯，正对着的那面墙上，还用气球拼出了他名字的首字母大写，目光往旁边挪了点，赫然看到闪闪发亮的牌子上印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洛尘愣了一下，接着往前走。 忽然，「砰」一声巨响，李亮按响礼花筒，彩色丝带如烟花般在空中绽开，正好撒在他头髮上。 接着又是一声「砰」，王恆慢一拍，举起礼花筒对准洛尘，用力一按。 「…………」 洛尘看着这些花哨装扮，以及他俩的傻·逼行为有点无语，他往后退了一步，恰好撞在季辞身上。 这时，兜里的电话响了，洛尘拿起手机去了走廊。 「你在哪儿？」洛坤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我让你宋叔去学校接你了，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我待会儿……」 「爸，」洛尘打断他，碎发在风中飘荡，他将目光投递到对面鳞次栉比的写字楼上，「室友陪我在外面过生日，今晚就不回去了。」 半晌，对面才回：「这样，你让他们一块来家里。」 洛尘听到对面还有点杂音，洛坤好像在跟周围人交代什么事，他随口问：「爸，你不在家？」 「嗯。」洛坤说，「公司还有点事需要我处理。」 挂了电话，再进去时，服务员已经把菜上齐了，李亮正抱着一瓶果汁往杯子里咚咚倒，王恆脸上挂着笑，一看就是在跟女朋友发消息，季辞则站在那堆夸张装饰品旁，弯腰正摆弄什么。 第51页 洛尘原地转了个弯，走到季辞后面问：「干嘛？」 季辞转过来，目光很自然看向洛尘：「给你准备的惊喜。」 「…………」惊喜说出来还是惊喜吗？ 洛尘梗了一下，「哦」了声，便回餐桌前坐下了。 半小时后。 李亮见吃得差不多，拿起手机做作地发了条信息，没一会儿，包厢门从外面推开，灯也随之一灭。 紧接着，服务员推着一个蛋糕车走了进来，蛋糕上插了数字「19」的蜡烛，蛋糕是三层夹心，周围缀着各种水果，最上层奶油裱花写了四个字—— 平安喜乐。 字体遒劲有力，挥洒自如，一看就知道是季辞的手笔。 洛尘抿了下唇，还没反应过来，李亮就抢先一步，一把将生日帽扣在他头上，生日祝福歌也随之响起。 烛火映亮季辞漆黑的眼底，他看着有点醉晕的洛尘，说：「许个愿吧。」 洛尘没有许愿的习惯，他从不信这些，或者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不相信靠许愿能实现愿望。 十岁之前，他每年的生日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妈妈能回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明白有些愿望，无论许多少次都不能实现，后来干脆就不许了。 但现在，他看着面前的季辞，季辞也同样看着他，背景音乐还在循环播放生日祝福歌，气氛热烘烘的，每个人眼里都溢满笑意。 这让洛尘不免有些动容，心里坚不可摧的磐石松动了一下，他顺从地闭上眼，双手合十。 那就许一个吧。 等他睁开眼吹灭蜡烛的瞬间，灯开了，光亮侵蚀进来，整个包厢都明光烁亮。 「生日快乐！」李亮第一个跳出来，手里还抱着一箱零食，「你肯定猜不到我会送这个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洛尘看着零食大礼包，还都是各种口味的三只松鼠：确实猜不到。 李亮洋洋得意了会儿，又说： 「之前看季辞给你买，想着你肯定会喜欢，就………多买了点。」 洛尘在眉心处按了按。 王恆也抱着一个盒子，在旁边跃跃欲试。 「洛尘，生日快乐，给你挑了本书，你应该会喜欢。」 「什么书啊？」李亮把一大箱零食塞洛尘手里，好奇往王恆旁边凑。 「生物化学原理。」 王恆说完，三个人同时沉默了。 洛尘确实喜欢，他能不喜欢么，这tm跟送学习教材有什么区别？ 李亮「啧」了一下，拍了拍王恆肩膀，幸灾乐祸地侃道：「还是你更胜一筹！」 王恆笑了笑，边挠头边说：「当时看一眼就觉得特别合适，而且这个颜色跟洛尘很搭。」 洛尘看着玫红色的封面：「…………」 李亮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嫌事大：「你花多久挑的？」 王恆果真回忆了一下：「从看上到付费一共……十秒钟。」 洛尘嘴角抽了一下，有点想鲨人。 等他们闹够了，注意力又回到洛尘身上，李亮用手挖了一把奶油，就要往洛尘脸上招唿，王恆咯咯带着一丝怪笑也加入其中，洛尘被他俩堵在墙角，平生第一次无语中带着点畏惧。 眼看他俩就要恶狗扑食般冲上来，洛尘想都没想就朝季辞那儿跑去，谁知下一秒，季辞抬手把奶油抹到他脸上，像是嫌不够，又用指尖蘸了点奶油，在另一边脸上也抹了点。 「…………」 洛尘从被两只疯狗围攻，但现在后有疯狗，前有饿狼，一时进退两难。 他以前过生日，如果在家，所有人都想方设法哄他开心，没人敢把奶油弄他身上。 除了偶尔在外面，一群不太熟的朋友陪他庆祝生日，顾然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怕死地抓起蛋糕，往他身上扔。 众人又惊又怕，却又止不住欢唿起闹。 而现在，很多以前觉得幼稚，打死都不会做的事，好像遇见他们，一切在可能中变得合理起来。 倏地，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扣在洛尘腕骨上，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洛尘就这么被季辞紧紧护在身后。 最后，每个人脸上都沾满奶油，折腾完了，又一窝蜂跑去洗手间，沖洗干净后阵地换成了ktv。 李亮一进去直奔舞池，电子屏上正播放着热门歌曲，王恆坐在角落发消息。 桌子上摆放着一排排五彩斑斓的酒瓶，它们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光芒，洛尘手里握着细长玻璃瓶，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在一明一暗中，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洛尘还没碰到手机，另一只骨节匀称皙白的手伸过来，帮他把不停震动的手机拿了起来，然后朝他旁边挪了点。 许是刚才他们用的是冷水，两人指尖都很冰，碰到一起明明没什么温度，洛尘却好像被烫到了，蜷了一下手指，接过手机赶紧收了回来。 这个点，不用猜就知道是顾然，洛尘点开聊天页面—— 【顾然】：尘儿，生日快乐啊！我送你的礼物已经在路上了，记得签收哦~ 【顾然】：你肯定猜不到我买了什么，慢慢期待我的惊喜吧！/春风得意jpg. 洛尘今晚受到的惊吓够多了，他对礼物彻底死心，没什么感情的回了句「好」就退出聊天框。 李亮唱累了就跑回来找他们，王恆报备完也放下手机，难得放肆一下，酒水又续了一扎，每个人都喝得有点多，话题聊得牛头不对马嘴，各有各的频道。 第52页 背景音这会儿变成了蔡依林的《说爱你》： 「我的世界变得奇妙更难以言喻 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 直到确定手的温度来自你心里 这一刻我终于勇敢说爱你 ………… 关于爱情过于没有异想的结局 那天起却颠覆了自己逻辑 我的怀疑所有答案因你而明白 转啊转就真的遇见mr.right…………」 以前洛尘也会听，那时他不觉得有什么，冒粉色泡泡的爱情随处可见，时至如今再听，他脑子里全是季辞。 酒劲上来后，洛尘在灼烫的体温下心脏也跳快了不少，唿吸逐渐混乱，那种缺氧的感觉又蔓了上来。 他打了声招唿就去了厕所，外面的空气夹着一股冷风，醉意被卷跑了些，洛尘在里面待了会儿，正准备回去时，眼底投来一道暗影。 回过头，季辞就这样站在他面前。 褪去的燥热又重新袭来，洛尘眼睛里像蒙了一层薄薄水汽，眼尾和脸颊衔接的地方都泛着潮红，灯光下，他的嘴唇温润粉嫩，散发诱人光泽。 季辞喉结轻轻滚动了下，然后就见洛尘主动凑上来，将他抵在墙角，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只听他轻声说： 「我好像找到答案了。」 第三十章 季辞垂眼，静静看着他，眸底映着洛尘的身影。 这一刻，他承认自己有点慌，他害怕听到的答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但又忍不住想知道答案背后，洛尘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藏着的也是喜欢？ 「是什么？」季辞手指微微收紧，唿吸都乱了，但面上依旧无比淡定。 洛尘被燥热烧昏了头，脑子乱糟糟的，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但他却在这份安静中，被心跳鼓动声震得快耳鸣，喉咙发紧，动作笨拙的捏着自己的衣角，红着耳尖看着季辞。 「我喜欢……」 洛尘说着上前一步，把头埋在季辞肩膀上，双手抱住他，声音有点哑，「我喜欢你。」 季辞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下意识回抱住洛尘，都说极度兴奋会让人语无伦次，但到季辞这儿，他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心跳好快，唿吸愈发凌乱。 许久，季辞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窜起的悸动，语气夹杂笑意：「我很高兴。」 走廊不断有人经过，但他们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就这样抱着，季辞又问：「所以，你要和我谈恋爱？」 「嗯。」洛尘低声应着。 季辞偏头，嘴唇在洛尘脖颈处碰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噙着笑。 「你那天着急跑回来是为了告诉我，」说到这里，顿了下，有点得意的意味，「你喜欢我？」 洛尘又「嗯」了一声，搁在季辞肩上的脑袋偏了个方向，继续懒懒趴在他身上。 季辞又问：「那后来怎么不说了？」 「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那现在怎么又肯说了？」 「忍不住了。」 洛尘说完，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觉得有点羞耻，把头埋得更低了。 包厢里。 李亮一个劲儿拉着王恆拼酒，两人边喝边聊，桌子上酒瓶东倒西歪堆在一起。 「他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李亮看了眼时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也有点想上厕所了，你去吗？」 「去。」王恆落后他半步往外走，洗手间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快十点半，人群散了大半，这会儿走廊没什么人。 等他俩走进厕所，直接傻眼了，洛尘和季辞也愣了一下，才双双松开手。 李亮看了王恆一眼：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他们了？ 王恆含恨点头：貌似是，洛尘都害羞了。 李亮给他使了个眼神，意思是：那厕所还上吗？ 王恆眨眨眼，回应：我其实也不是很想上。 「…………」 这时，又进来一个着急上厕所的，李亮和王恆赶紧退到一边，洛尘跟季辞也顺势出去了。 包厢还在放歌，洛尘把围巾重新系好，随口问：「你藏着的惊喜是什么？」 季辞没说话，抓起他的手，把他带到那堆装饰品前，偏头看着他：「你希望是什么？」 「够了，季辞。」洛尘也笑了笑，声音渐渐小了点，「这太肉麻了……」 季辞眼里带笑，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下：「去拿你的礼物吧。」 礼物藏得很明显，像是生怕洛尘眼瞎看不见似的，没一会儿，他就找出了两个精緻礼盒，一大一小上面都绑着粉色蝴蝶结。 「这里面是什么？」他走到季辞旁边，把那个大礼盒递给季辞。 洛尘拆开小礼盒后，眼睛都瞪大了，嘟囔了一句：「什么啊，你怎么给我包红包？」 「不是红包。」季辞被他这个反应逗笑了，沾上酒气的洛尘没那么容易炸毛，却仍然有点奶凶，就像一只不那么温驯的小猫咪。 洛尘把红包信封从盒子里拿出来，又接着问：「里面装了什么？」 「情书。」季辞撩起眼皮，看向他。 洛尘懵了一下，有点错愕地把眉毛挤成一团：「情书你用这个装？」 「嗯。」季辞被可爱到了，没忍住摸了一下洛尘的脑袋，「喜庆。」 第53页 「…………？」 洛尘扯了下嘴角，把情书放进口袋，打算回去再看，又继续问：「那这个呢？」 「要我帮你拆开？」 「嗯。」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手办，还是他前段时间，在网上刚刷到过，目前国内很难买到的赛车模型机。 洛尘嫌麻烦，就没再关注后续购买流程，没想到季辞居然买回来了。 意外中夹着一丝愉悦。 回去的路上，李亮跟王恆走在前面，他俩远远落在后面，雪天夜晚，寒风凛冽，漆黑的夜空中飘洒着洁白的雪花。 洛尘把脸埋在围巾里，脸颊扑红，垂在身侧的手被季辞勾了一下，等他看过去时，手腕已经被季辞抓住，一同塞进口袋里。 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朝外扩散，被冻僵的身体逐渐回暖，季辞转头看着洛尘，问：「许的什么愿？」 洛尘仰头看着天空，扬起嘴角：「已经实现了。」 —— 十二月一过就是新的一年，也意味着这学期的课程即将告一段落，剩下的几个课时就显得格外重要。 课程有增有减，除了作业有点多，其余都还好，只是去研究组做实验，从一周一次增加到一周两次，难度也加大了不少。 谭教授照常端着保温杯进来，四处看了眼，挑了几处容易出错的地方，重点强调了下，然后又挨个儿检查，倒要看看还有谁不长脑子。 洛尘刚走神了，回想起来他和季辞自从在一起后，还没有单独出去玩，这些天不是上课就是做实验，让他有种梦回高中的恍惚感。 以至于，每次想起季辞在跟自己谈恋爱，兴奋中又带着点不真实。 谭教授站在台上往下面扫一眼，很快就锁定了检查目标。 「你故意气我呢？」 谭教授走过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哪怕端着儒雅风范，透过镜片底下的眼神依旧犀利无比。 洛尘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季辞正好也看了过来。 「知道哪儿错了吗？」 谭教授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无菌技术操作不当。」洛尘说。 谭教授推了推镜框，很沉默，也可能是无语。 洛尘想了下，又接着说： 「忽视标准化操作？」 「对实验结果期望过强？」 「未验证实验材料的纯度和活性？」 「错。」谭教授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季辞，「你来说。」 季辞闻言往旁边靠了点，洛尘后背刚好抵在他胸膛上，季辞敛眸扫了眼洛尘的实验过程，目光落在后者发红耳根上。 「实验数据的小数点标错了。」 季辞声音低沉，淡淡传了过来，谭教授皱起的眉头终于放下，走之前又忍不住唠叨了句：「别发呆了。」 谭教授说完，又换了个目标对象，洛尘低头，把没注意标错的地方重新更正了，两人依然挨得很近，近到洛尘能清晰感受到季辞的心脏跳动，周身好似被一股淡淡檀香包裹着。 下课后，外面已经有点看不清了，雪铺在地上被鞋踩过形成深深浅浅的坑，风不大，但吹在身上还是很冷，三五成群的学生哆哆嗦嗦往前走，嘴里聊着的也都是去哪儿吃饭。 洛尘和季辞并排走在后面，挑了个人没那么多的餐厅，刚进去就碰到了孙硕。 孙硕旁边还站着个人，男生比他高半个头，肩膀上背着一架相机，桌子上放了个黑色书包，应该只比他们早进来一会儿，两人都没坐下。 洛尘对孙硕的眼神熟视无睹，跟着季辞在旁边空位上坐下了，每张桌上都放着菜单，季辞把书包放对面椅子上，拿起来菜单直接坐在洛尘旁边。 洛尘看他坐过来，手支着下巴，偏了下头：「你挨这么近干嘛？」 季辞垂眼看着菜单：「我冷。」 洛尘抬头扫了眼旁边立着的空调，温度不知被谁调到了二十八度，刚进来，就感受到一股热气朝他扑来，整个室内都暖烘烘的，旁边吃饭的甚至都有人边吃边擦汗，外套都脱了。 洛尘突然也有点热，他把外套拉链拉开了点，正准备脱季辞又了凑过来，一只手臂直接环了过来，手掌搭在他腰上，洛尘脱衣服的动作顿了顿，被季辞突如其来的撩拨弄得浑身一僵，他红着脸，压下声音问：「你干嘛？」 季辞眉眼压着笑，自动略过这条，把菜单拿到两人面前：「要吃什么？」 「季辞！」洛尘臊着脸，咬牙瞪他，「现在还在外面，你能不能……克制一点。」 季辞听后，表情变得有点耐人寻味，笑了下凑到洛尘耳边问：「如果现在不在外面，是不是就可以？」 「闭嘴。」洛尘胡乱在菜单上点了两下，掏出手机把脸埋在衣服里，「我要这个，你快点，都要饿死了……」 余光里，季辞肩膀耸动了一下，洛尘默默在心里念了十遍「不能家暴」，才把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拍开，皱眉催促：「快去。」 等餐端上来后，洛尘才故作镇定地放下手机，拿起筷子慢吞吞挑碗里的饭，一点没看出来快饿死了，季辞抿了下唇，看着他：「不合胃口？」 洛尘还没开口，有人就抢先截过话茬。 「明天的社团活动，你们来吗？」 第三十一章 孙硕站在半米开外，身旁的男生也站起来了，洛尘对他有点印象，好像是摄影社的……社长？ 第54页 洛尘没说话，他本身就对拍摄没什么兴趣，要不是因为……他都不会加入摄影社，想到这里，洛尘看了眼旁边正在吃饭的某人。 几道目光倏地落在季辞脸上，季辞神色淡淡，扭头问：「你想去吗？」 洛尘被孙硕黏煳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甚至还有点吃不下饭，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像是想透过自己看清什么。 洛尘懒懒应了声：「不想。」 季辞转头，对面前站着的人说：「我们不去。」 孙硕一急话就多了，专注看季辞，那点小心思全放到脸上了：「明天有专家讲座，在外面很难约到的，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社长也点头说：「唐铭教授很专业，你们要是去的话应该会有不少收穫，我们社团除了几个要陪对象出去约会的，大部分人都会去。」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两位样貌出众的男生脸上打量了片刻：「你们要是没对象也一起？有对象也可以带过来，我们还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和零食。」 唐铭教授，季辞很早就听说过，在摄影界很有分量，算得上是泰斗级别的存在，因为拍摄的作品太过超前，网上出现大批效仿的，不过大多数人只能模仿到一些皮毛，思想理念和眼界远比不上，至今还没有人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超越。 如果是其他专家开讲座，季辞或许不会心动，但对摄影爱好者来说，唐铭教授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能见他一面就很幸运，更别说他专门开讲座授课！ 季辞垂着眼，没说话。 「地址我待会儿发你。」孙硕看出他想去，不管不顾地从桌前绕过来，站在季辞旁边，朝他抛了个媚眼，但季辞眼皮向下耷拉着，压根没搭理。 洛尘把筷子「啪」地放下，看了眼季辞，随口问：「明天什么时候？」 社长都做好要费劲游说一番的准备，没想到这么顺利，原地愣了一下。 「不了。」季辞放下筷子，手指在洛尘手臂上很轻碰了下，「我们明天不是要去约——」 洛尘知道季辞要说什么，心里咯噔一下，抢先一步捂住他的嘴，末了的字眼就这样被强行堵在唇齿间。 社长好不容易从上个话题的回过神来，看到洛尘如此熟络的贴过去捂嘴巴又愣了一下，明明同性间挨在一起再正常不过。 但看着他俩表情，还有洛尘发热的耳廊，不知为什么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怪？ 没细想，怕人反悔，赶紧说完时间地点，拽住脸色铁青的孙硕走了。 讲座安排在b大东区，离他俩宿舍不远，去的时候场地上已经聚了很多人，有本校学生也有社会各界人士。 气势浩大，欢唿雷动。 洛尘还没怎么睡醒，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开始打瞌睡，季辞回完消息，把手机塞进口袋，往旁边挪了点，顺势把洛尘的脑袋从椅背上移到自己肩上。 洛尘眼睛仍然闭着，脑袋往他那里偏了点，动了几下，像是在找最舒服的睡姿。 季辞把环在他肩膀后面的手转了一下，手掌刚好盖在洛尘耳朵上，替他挡去了大部分噪音。 人渐渐到齐了，场面十分热闹，唐铭教授在欢唿声中走上了专属讲台，洛尘被一阵阵尖叫吵醒，保持靠在季辞肩上的姿势，睁眼朝台上瞄了一眼，就见一个穿着唐装的老头儿，气宇轩昂地站在上面。 洛尘觉得没意思，当即就闭上眼，打算睡到讲座结束。 唐铭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说话比较幽默，逗得台下人哈哈大笑，他不是像演员那样纯说脱口秀式自说自唱，他更注重关注互动，每次都能将晦涩难懂的知识，用简短文字概括出来。 一般每讲解完一个重要知识点，都会在台下随机点人，来配合他模拟现场。 唐铭眼里带着笑，身上有一种文人的傲骨与包容，目光随意扫荡，忽然注意到有人来这儿睡觉，觉得有意思。 「我讲课催眠效果这么好吗？我觉得现在应该录个音。」唐铭说着就掏出手机，脸上挂着笑，「等哪天睡不着我也听一下。」 台下爆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唐铭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嘘，别打扰要睡觉的同学。」 众人果真安静一瞬，纷纷转头朝他俩看来，季辞依旧很淡定，丝毫没有想叫醒旁边人的自觉，洛尘倒是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吓醒了。 他睁开眼就与台上的老头儿四目相对，周围还有一群打量自己的目光，有好奇的，有匪夷所思的还有直唿牛逼的。 「…………？」 洛尘的睡意彻底没了，他不明所以把脑袋从季辞肩上挪开，就听上方又传来一声：「请这位帅气同学上来配合一下。」 「？」洛尘还有点懵，这时，季辞的声音低低传来：「他让你上去当模特。」 唐铭又耐心等了几秒，见洛尘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顾及到硬要他上前可能会弄巧成拙，便摆摆手又开了个玩笑把这茬揭过。 讲座时间安排在两到三个小时，大半时间唐铭都在分享自己毕生经验，解答疑惑，用调侃的口吻提几条建设性意见，可能是他看着比较有亲和力，加上本身诙谐，跟以往人们观念中，专家严肃板正的形象不太一样，就算一直听下去也不会觉得乏味。 第55页 不过，中途唐铭还是短暂休息了几分钟，主要是一直讲嗓子有点哑，他抓紧时间咕咕灌水，台下的人就抓紧时间去厕所。 洛尘早饭没怎么吃，想着要不干脆点个外卖，反正他也不听，找个时间熘出去吃饭正好，刚把手机掏出来，季辞就凑了过来。 洛尘没管他，直接点开外卖软体的页面，慢慢往下滑，皱了下眉：「季辞，你都要钻我怀里了！」 说完他自己都怔住了，脸蓦地一红，又不说话了。 「嗯。」季辞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我知道。」 「…………」 后面半个多小时，唐铭突然聊起了前段时间的热搜新闻，下面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网速一向很快，台下响起不小轰动，不少人已经自动讨论起来。 唐铭静静听了一下，才出声打断他们：「相信很多人肯定有所了解，不过也别太相信网上的，但你们可以问我。」 说到这儿，他故作高深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因为我也在现场。」 此话一出，全场譁然，特别是那些爱聊八卦的小姑娘，尖叫声一个比一个大，季辞掀起眼皮淡淡往上面看了眼。 生日宴会那天，季渐鸿请了不少社会知名人士，像唐铭这种有名望的，会被邀请很正常，季辞只是有些意外，他那天光顾着躲乔婉，确实没怎么认真去看出席的宾客。 既然在当天也在，应该也知道季朗闹的那场乌龙，想到这里，季辞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在病房的那一幕。 季渐鸿躺在病床上，乔婉给他餵了点营养汤，又出去跟医生确认最新情况，季朗全程黑着脸，远远看了眼头也不回就走了。 偌大静谧的病房内，又只剩下两人，季辞坐在椅子上，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地面发呆。 季渐鸿沙哑的嗓音传来：「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季辞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挪到了他身上，淡淡看着他。 季渐鸿自知没脸问这件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关心他，只好把话题生硬转移：「这件事，是你哥做得太过了，你想要什么补偿，我……」 「不用了。」季辞眨了下眼，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许久，两人都没有开口，季辞看了眼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刚答应要陪洛尘一起吃晚饭，正准备起身，季渐鸿又开口问：「你想怎么处理？」 听这口气，是想谈判了。 季辞不想再一味忍辱退让，退而求其次了，人的贪念永不止境，恨意也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减反增，他既然敢跟季朗叫板，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况且，他也不会退缩，更不会让洛尘辛苦帮他搜集的证据派不上用场，季辞语气平淡地说：「公布真相。」 季渐鸿很想问，真相真的重要吗？ 但忍住了，他没权利也没资格说这句话，在所有人当中，他最亏欠、最害怕面对的就是季辞了。 一段长久沉默后，季辞知道他无奈默许，亦或是被迫接受这种行为，他打了声招唿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季辞想起洛尘那天说完让他爸兜底的懊悔表情，微微收紧的眉毛舒展了些。 洛尘仰头看着天空，漫不经心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要是让我爸烧钱帮我办事，那数目可不止十万！」 洛尘转头看着他：「我们好像亏了……」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季辞抿了下唇，「没亏。」 洛尘反应了几秒：「所以说季朗是故意骗她的？」 季辞轻「嗯」了下。 「你怎么知道？」洛尘又问。 「猜的。」 「…………」 两人穿过林荫路，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脚步，季辞说：「直觉他不会留下那种东西。」 洛尘扬了下眉，像是终于解决了一桩棘手破事，心情似乎很好：「你还挺懂。」 第三十二章 元旦那天榆城会举办烟花晚会。 这是洛尘这段时间听最多的话，每天李亮都要在他耳边念叨一遍。 他现在看着李亮朝自己过来，顺手抄起一本书朝他扔去，试图打断，却不料，扔错了。 此刻，那本bl漫画正在李亮手里。 双方都愣住了。 李亮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纠结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书，最终什么都没说。 洛尘被他那个表情搞得有点无语，看向他，皱了下眉：「想说什么？」 李亮憋了半天，憋得满脸通红，像下了很大决定似的沉默许久，最后来了句：「新年快乐！」 「…………？」 洛尘上前一步，把手从李亮手里抽了过来，拿在手上颠了颠，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洛尘难言的嘆口气，坦诚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句话恰好随之推门动作，轻飘飘落在季辞耳中，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反手把门带上来，寒风也一同被堵了回去。 季辞眉眼像覆了一层薄冰，面上冷冷淡淡，但因为在外面走路被风吹的缘故，脸上泛着点浅红，看着比平时生动得多，洛尘压下心头燥热，佯装镇定地说了句：「这是什么？」 「漫画。」季辞说着，直接把袋子里的书都拿了出来。 一旁站着没动的李亮微微张大嘴巴，看着堆了满桌的bl漫，咽了口口水问：「这个好看吗？」 第56页 季辞还没说话，洛尘先一步把李亮拽走了。 过了一会儿，季辞见只有洛尘一个人回来，挑了挑眉，好像在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洛尘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只是说他出去冷静了。 季辞将信将疑，任由洛尘拉着他赶赴跨年现场。 临近十二点，外面人头攒动，天上还飘着细雪，但没人在意，每个人都沉浸在即将进入下一年的兴奋欢快情绪中。 大批人扎堆围在一起，话题也大差不差，关于新年计划、明天暴富，甚至还有打算表白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而期待的笑意，眼底像缀了颗碎钻，乌黑髮亮。 只有洛尘和季辞肩挨肩，手牵手，站在人堆里没有说话，眼神共同注视着漆黑天际上那颗残星。 冬天晚上很难看见星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远离市区，周边很安静，除了那群叽叽喳喳的鸟。 对洛尘而言，本身已经拥有很多，物极必反，他不想奢求太多，这样就挺好。 季辞本身话就不多，不说话的时候，很难从他脸上判断情绪好坏，哦不，说话也很难！ 这是他俩正儿八经第一次跨年，高中元旦前一天学校都会放假，他也不知道季辞以前是怎么过元旦的，正想着嘭的一下，烟花从低处升起，在天际绽开时伴随着「噼啪」声响。 烟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灿烂的火焰，在夜色中划破无数道绚丽弧线。 尖叫欢唿雀跃交织在一起，隐隐还能听到季辞低声问：「许愿吗？」 洛尘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季辞被烟花映亮的眼底，蓦地想起在包厢那晚，季辞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眼里明明看不出情绪，但洛尘就是能从中看到期待甚至更多。 洛尘「嗯」了下，闭上眼，十指紧扣，在漫天烟火中，城市的喧嚣似乎暂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人们的惊嘆和欢笑声。 空气中瀰漫着火药味，与远处飘来的烤肉和棉花糖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了独属于这个夜晚的气息。街灯与烟花光影交错，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 洛尘睁开眼，牵着的手紧了紧，他往季辞身上靠了点，凑近说：「我好像许了个不怎么重要的愿望。」 「我也是。」季辞笑说。 元旦的喜庆氛围尚未完全消散，新年的脚步已然悄悄逼近，仿佛只是一场梦的功夫，一年的光阴便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与期待中轻轻划过，留下了无数难忘的瞬间和即将到来新的开始。 除夕夜里，洛尘站在窗边，给季辞打了一通越洋电话，客厅里，他爸正在和他爷爷切磋棋意，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笑得合不拢嘴，手里还剥着橘子。 酒店订的晚餐踩着点送来，洛坤起身开门，熟络跟人闲聊了几句，送人出去时还不忘塞个红包。 洛尘打了好几遍，对面一直没接，奶奶在餐厅疼爱地喊了几声，说菜摆好了让他快来。 洛尘应了一下，家里开着暖气，他只穿了一件居家服，踩着拖鞋懒懒走了过来。 许是心里装着事，这顿年夜饭洛尘也吃得心不在焉，草草吃完就窝在沙发上刷手机，正想要不再试一下，对面心有灵犀般打了过来。 懒懒垂下的眼皮一下支楞起来，洛尘把果盘勾过来，拿起一个沙糖桔，边剥边说：「季辞，新年快乐。」 对面也回了句相同的话，洛坤还在陪爷爷奶奶吃饭，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他，洛尘不想拿手机，直接点开了免提。 「你刚干嘛去了？」 他说完，对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季辞擦身体的手放慢了点，推开门，把床头的衣服他身上：「在洗澡。」 洛尘用牙齿把叼着的橘瓣咬破，酸甜汁液在嘴里爆开，他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含煳「嗯」了一声。 两人挂着电话闲聊了会儿，洛尘才后知后觉有点不对劲，电话那头除了季辞低声细语，还掺杂着吵闹的电视声音。 洛尘换了个姿势，侧躺在沙发上，手支着头，眨了眨眼问：「季辞，怎么没听到其他人说话啊？」 对面不知道又在做什么，正当洛尘打算再问一次，季辞低沉的嗓音隔着手机传来：「我怕吵就先回房间了。」 洛尘听到洛坤喊好像叫了他一声，他让季辞等会儿，趿拉着拖鞋又走了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事，洛坤听到他爸说有一位故交，在美国从事生物学方面科学研究，就忙不迭想要拉着洛尘去给人家拜年，甚至还提到要让他尽早出国留学。 洛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没说话，老太太倒是抢先开口了，一改平日对洛尘慈爱模样，狠狠瞪了洛坤一眼，又带着笑扭头对洛尘说： 「乖孙儿，咱不听你爸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有奶奶给你撑腰，没人可以强迫你。」 说完，忍不住又瞪了洛坤一眼，连带着洛老先生也没忍住测了侧目，一副不想多说一句。 在洛坤起身接电话，祖孙三个再也憋不住，笑成一团。 守岁夜里没有娱乐会很无聊，洛老先生和老太太都是从事教育工作，平时的爱好就是听曲儿、看报、品茶，洛尘对这些没兴趣，最后一致决定斗地主。 洛坤接完电话回来时，三人拿着牌正玩的忘乎所以，洛尘扔掉一个王炸感觉忘了什么，等他丢掉最后一张牌，才想起来电话没挂！ 第57页 草，季辞不会全都听到了吧？ 洛尘找个藉口熘了，他爸则接替了他的位置，外面飘了点细雪，玻璃窗上映着壁上的灯光，洛尘觉得有点闷就把窗子打开了，风声在耳边唿啸，他望着外面突然有点想季辞。 手机里断断续续传来春晚主持人祝贺声，季辞一直没说话，洛尘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对面「嗯」了声，季辞问：「怎么不接着斗地主？」 洛尘反问：「那你呢？」 怎么不挂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然后听到季辞说：「想你了……」 洛尘握住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稳了稳心神，问他要不要跟自己视频。 挂断电话后，洛尘仍站在窗边没动，洛坤陪父母打了几局牌，现在起身活动活动，刚踱步到客厅就看到洛尘趴在窗台上， 他端着长辈做派，眉毛一拧：「你怎么跑这儿来？」 洛尘脸上的笑一僵，转头看着他爸，洛坤又继续说：「把窗户关上，你脸都吹红了！」 洛尘心虚垂下头，关上窗就回了卧室。 躺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断回想刚打视频那一幕，季辞拿着手机在房间走动时，他刚好瞥到毛巾上的log，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季辞待的地方不是他家而是酒店。 洛尘压下心头万绪，又拿起手机查了一下最新航班，然后退出去给列表置顶发了条信息。 另一边，季辞正把电脑拿到床上，顺手把电视关了，放寒假后他就没回家，找他拍照的人比以往都多，他每天差不多早出晚归，睡先还要把今天拍摄的照片一一精修。 乔婉倒是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叫他回来吃团圆饭，季渐鸿还病着，事事都要乔婉打理，家里还有个喜欢添堵的季朗，季辞不想让她为难就婉拒了。 反正在哪里吃饭对他来说都一样，刚放假没两天，洛尘就出国了，季辞趁着春节空档期，直接订了一个月酒店。 除夕人们除了去超市囤点货，就是在家里打扫卫生，约拍的只有三个，季辞很快就把图片修好发了过去，要退出微信时发现还有条未读。 【blue】：我这里下雪了。 第三十三章 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的，季辞无论工作一向专注，加上他不喜欢热闹，手机提示音一般都很小。 季辞攥着手机下床，鬼使神差来到了窗边，拉开窗帘后，外面漆黑一片，寒风裹着水汽一同钻进室内，对面街道的树枝上积了一层厚雪，被旁边的路灯照的银光发亮。 季辞很轻地扯了下嘴角，低头回復。 【——】：我这里也下了。 现在已是凌晨，按理说是要守岁，但洛尘一般这个点都在睡觉，季辞刚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手机就震了一下。 【blue】：你也没睡？看你没回我还以为你睡了。 【——】：没，刚看到。 【——】：怎么还没睡？睡不着？ ………… 季辞在这样站在窗边跟洛尘闲聊，等他察觉到冷时，时钟都转了两圈，关上窗，把手机隔床头柜上，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了一口，把电脑放到桌子上才上床睡觉。 接下来两天没有约拍的，季辞就一直待在酒店，临近放假时，谭教授单独给他留了个作业，趁着现下有时间，季辞吃完饭就窝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敲敲打打。 两天后，街边的雪化了不少，到处充满欢声笑语，以及小孩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季辞放下漫画站了起来，上次借的几本都看完了，外面风景正好，他把漫画重新整理了一下，拎着袋子出去了。 图书馆离这条街不远，季辞进去时里面没什么人，还完书又拿了两本，打算晚上再看。 结果刚从图书馆出来，在一个街道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一个急匆匆的男生，待看清，两人都愣了愣。 男生皮肤白皙，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围巾，身上传了件短款棉服，黑色裤子下包裹着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头髮随意札起，略显凌乱，眼睛下面泛着淡淡的乌青，但这些毫不影响他的帅气，俊美面庞下带着点笑意看着跟前人。 季辞勾纸袋的手指骤然收紧，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这时，正好斜边夕阳从云层里偷摸熘出来，洛尘额间碎发随风摆动，一缕光掉在地上，他往前迈了一步，踩在光圈里。 下一秒，季辞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框在怀里，两个气质出众的男生抱在一起很惹眼，旁边经过的路人，不时朝他们投来各式各样的眼神，心脏隔着衣料紧紧贴在一起。 季辞低哑的声音传来：「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待到正月初五之后……」 洛尘眉头挑起，眼里的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扭头在季辞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有人说想我。」 季辞笑了一下，松开他，伸手把洛尘脚边的行李箱接了过来，往后看了眼，并没有发现洛尘平时开的车，于是问：「现在去哪儿？」 洛尘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他爸，洛尘眉毛不自觉皱了下，他走到季辞斜前方的马路牙子上接通了电话。 绕是过年，也抵不过洛坤中气十足的吼叫，洛尘把手机拿远了点，左耳进右耳出，翻来覆去一共那么几句话，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 洛尘全程敷衍的嗯了几次，挂断电话后，才转身对季辞说：「你在哪里住？」 第58页 季辞眼底划过一丝犹豫，抿了下唇，把他垂在身侧的手勾住，指腹在冰凉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下，问：「不回家吗？」 「不。」洛尘摇摇头，想起这事就烦，随口抱怨了句，「外面好冷。」 在洛尘面前，季辞没法儿撒谎，只好如实告诉他自己住酒店，洛尘非但毫不意外，甚至还催促他快点带路。 「你确定吗？」季辞看着他，「要跟我睡？」 洛尘发现什么话到季辞嘴里都能变味，明明刚决定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结果听他这么一说，洛尘脸唰得红了，又羞又恼地点了下头。 刷开房门进去时，里面的灯也随之全亮了，比常规的单人房大，里面还有懒人沙发，桌面电脑旁还放着一盘摆放整齐的水果，洛尘二话不说躺上去指挥季辞给他剥橘子。 季辞背对着他，把行李箱推到角落放好，有听到洛尘问：「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季辞走过去坐在洛尘旁边，后者已经把电视打开了，春晚重播成了他俩的背景音，季辞把漫画拿出来在桌子上逐个摆好，方便洛大少爷查看。 然后坐到洛大少爷身旁，手里剥着橘子，下巴搁在洛尘肩膀上，从旁边看去，就像他把前面那个骨架偏小，纤瘦单薄的男生抱在怀里。 室内开着空调，洛尘一进去机会外套脱了，现在只穿了一件毛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季辞光剥完还不够，甚至掰下来一瓣一瓣餵到洛尘嘴里，服务态度那叫一个妥帖。 洛尘被他这样抱了一会儿，就有点受不了了，想赶他走又有点捨不得，在难受中纠结了十来分钟。 刚挣脱开一点，下一秒季辞像藤条成精似的缠了上来，越缠越紧想推的推不开，洛尘感觉自己快崩溃了，他转头想骂季辞，却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 洛尘半边身子躺在季辞怀里，季辞后腰抵着沙发俯身压下来，温软湿热的唇瓣贴合在一起挤压肺部空气，季辞用舌尖撬开洛尘唇齿，不容退缩地吻了下去。 房间里，两人的唿吸声和心跳纠缠在一起，急促又暧昧。 亲了一会儿，季辞往后靠了点，手上的力道也小了点，两人面对着喘匀气，莫名有些滑稽。 洛尘回过神来，脚还没放到地上，手腕多了道力度，季辞抬眼，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拉。 洛尘此刻满脸潮红，季辞顶多算是白里透红，光从表面看就像断了情绝了爱，不染尘世的道骨仙人，只有洛尘知道这人其实是堕仙。 十八、九岁的少年最是血气方刚，身体稍微碰两下就会脸红心跳，稍不留意就会起生理反应。 洛尘被季辞盯得浑身燥热，体内的血液都快沸腾了，只见季辞松开环住他的手，起身绕到他面前，单膝跪在地上，在洛尘惊讶又羞赧的目光中，季辞把手伸了进去。 洛尘嵴背一僵，从嘴里发出一声「嗯哼」，叫完后脸更红了，浑身都颤了下，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写着禁慾冷漠的人。 「你，别……」洛尘手指紧抓着沙发，眼睛湿润，嘴唇比平时颜色更深，意乱情·迷地任由对方帮忙抚·慰自己。 季辞眼神低低往下压，全程不说话，宽大温热的手掌，包裹住硕大硬·挺的x器，上下撸动的动作不断加快，纵然洛尘狠狠咬住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还是会在一次次快感中抑制不住叫出来。 昏黄檯灯照射在沙发斜角，两道身影靠得很近，暧昧空气中多了股腥味。 完事后，季辞起身，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把手擦干净，转过身又帮洛尘把身上，还有沙发附近的白色液体擦干净。 洛尘脑子轰了声，把脸埋在臂弯里，恨不得下一秒就撞死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渐远，他突然松了口气，很快那串脚步声又朝他走了过来，洛尘还是保持这个姿势不肯动，身旁沙发凹陷了点，一股冷冽清香钻了进来。 季辞看见洛尘害羞的样子，有点好笑，就这样在旁边看着他，不到一分钟，洛尘就把头抬起，脸依旧很红，看向季辞的眼神懊恼中带着点羞涩，同时出现在他脸上并不违和，甚至还有点可爱。 季辞偏开头，肩膀耸动了一下，这副表情落在洛尘眼里，很欠打。 「想笑就笑！」 洛尘瞪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电视上，春晚正好播到了小品，室内安静了下，季辞又靠了过来，手臂搭在洛尘肩上，在他侧脸上亲了口。 见洛尘没反应，季辞又在他紧皱的眉心上吻了下，才说：「没笑话你，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洛尘嘴角一抽，抬起胳膊肘拐了一下他，让季辞离远点，找个凉快地方待着。 重播春晚快结束时，洛尘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来之前他心里想着事，胡乱往箱子里扔了几件衣服，正如现在身上穿的这件，丝绸质地细腻光滑，就是有点娇还有点艷？ 季辞刚把送过来的外卖摆桌上，一回头，就看到洛尘穿了件酒红色睡衣，穿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觉得别扭，但洛尘皮肤白皙，身体线条流畅，身形单薄，搭配上这张妖冶张扬的脸庞，有点狐狸成精的味儿。 穿衣扣子只随便扣了两个，脖颈往下，锁骨处大片胸膛露出，里面结实紧緻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季辞把筷子放到一旁，替他拉开椅子。 「把扣子系好。」 第59页 洛尘充耳不闻，坐下后刚要拿筷子，季辞俯身，双手绕到洛尘胸前，帮他把纽扣一粒粒系好，然后回到旁边的座位上。 季辞脸色平淡，拿起筷子发现洛尘一直看着自己，他同样看了过去，只是眼神一下就柔和下来。 「怎么了？」他问。 洛尘红着脸，下面又不自觉勃·起，咬牙望着他：「你说呢？」 第三十四章 季辞垂眼，沉默片刻，忽而轻笑了下，这种表情出现在季辞脸上令洛尘有些意外，洛尘又把头低下不说话了，旁边的人站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细小拉椅子的声响，洛尘拿筷子戳面前的一盘青椒肉丝，脸还躁着，不太想理会季辞。 突然缩短的距离，趁机钻入鼻腔的清冷气息，让洛尘的心率一下飙升，心跳加速的同时思绪也乱了，本就连着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风尘僕僕赶回来，累是必然的，现在连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洛尘有些错愕地看了眼季辞，还没待他转过头来，季辞就先一步往他哪里挪了点，温热的气息喷在脖子上，有点痒。 季辞敛眉，笑了下，声音懒懒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洛尘觉得自己好没面子，怎么就他有反应，季辞跟个没事人似的？ 正想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季辞胯部像一根杆子直直耸立，洛尘愣了下，心跳更快了。 季辞似察觉到他的目光也看了眼：「在看什么？」 洛尘这次是真的满脸通红，他不知道季辞到底是怎么做到不显于色的，明明自己都起反应了面上却云淡风轻，跟个没事人似的？ 「别说了……」洛尘胡乱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也别看我。」 季辞嘴角轻扯了下，修长匀称的手轻轻拿起筷子：「但你可以看我。」 洛尘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腮帮子鼓鼓的，故意不说话。 「喜欢你看。」 「…………」 这餐饭就这么不尴不尬，还有点生理难受的吃完了，洛尘放下碗筷就想熘，刚站起身白皙手腕就把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抓住，季辞把他往自己面前拉了点，眼皮往下压着：「从见到你就开始了。」 洛尘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季辞在说上一个话题，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心跳又要死不活的跳动着，洛尘觉得季辞这妖精迟早要把他磨疯。 洛尘脸上泛着潮红，灯光照在眼睛里像一汪水，加上他长相细看还有一点混血的感觉，格外惹人怜爱，季辞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喉结动了动：「又要睡眠了。」 季辞说完就松开了他，收拾干净桌面，拿起换洗衣服去了浴室，洛尘还呆呆站在原地有点懵，等他想明白那句话的含义，季辞已经洗完澡，从里面出来了。 浴室推开后，里面腾腾的热气也一个劲儿往外涌，季辞身材很好，黑色睡衣紧紧贴合身体，勾勒出完美流畅的肌肉线条，已经洛尘没发现原来柔柔弱弱，一副书呆子文人气质的季辞，腹肌练的这么好，在两侧规整排布，疏密有致。 季辞把头髮也顺便洗了，水珠顺着髮丝往下，滴到肩上的白色毛巾上，季辞刚一靠近，洛尘被闻到一股淡淡薄荷香，他身上也是这个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季辞身上的味道要特别一点，比他用过的所有沐浴露都要好闻。 「要喝水吗？」季辞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头髮，把毛巾扯下挂到一边，桌上放了一个茶壶，不过里面什么都没加，倒出来的只是普通开水。 洛尘盘坐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靠背，「嗯」了声，又把目光从季辞身上挪开，低头去看手机。 洛坤还在为他先斩后奏的事呵责，微信里十几条六十秒的语言，洛尘看着就烦，按照约定的时间他再过两天也要回来，面对他爸滔滔不绝的话语，洛尘选择眼不见为净。 退出微信后，又点进了地铁跑酷，游戏刚开始，一只手递了过来，洛尘余光瞥到季辞手里握着一个杯子坐到自己旁边，他眼睛盯着屏幕对旁边人说：「你先放那儿。」 季辞没动，依旧面容冷淡地看着，用手背贴在杯子上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凑过去，一手把他揽进怀里。 「张嘴。」低沉的声音随着温热气息卷进耳朵，洛尘心头一紧，面上镇定地把嘴张开，温软的杯壁碰到嘴唇上，水顺势滑入口中。 水是喝到了，游戏也结束了。 洛尘握着机身的手指蜷了一下，手机从指缝间滑落，卡在沙发缝隙里，洛尘没让他继续餵自己喝水，抢过杯子一口干了。 季辞见他一脸急不可耐，于是问：「还喝吗？」 洛尘只让他好好在沙发上坐着，踩着拖鞋自己跑去给自己倒水，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喉咙已经干涩，多说几句话感觉嗓子又要冒烟。 他很少这样慌乱。 —— 寒假结束前几天，洛尘又一副大少爷做派，天天躺在家里指挥佣人伺候，就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洛坤恰好那几天有点感冒就待在家里办公，忍了两天，到第三天再也忍不了，让洛尘滚出去玩，少在旁边碍眼。 洛尘心里喊冤，脸上十分纠结，实在巴不得他爸放他出去，装模作样「啧」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洛坤从国外回来后，他也不好在待在酒店，细数一下他和季辞差不多有十来天没见了，也不知道季辞最近在忙什么？ 第60页 洛尘拉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热车，拿出手机给季辞发了条信息说去找他，对面隔了一会儿才回了句好。 导航到季辞发的地方，洛尘把车停好，就看到季辞穿了件棕色大衣站在对面马路牙子上，等红灯变绿后，洛尘三两步跑了过去。 常说小别胜新婚，洛尘没想到这句话还能在自己身上验证，才几天没见，他就觉得过了很久，要不是外面人多他都有点想直接抱上去。 季辞似是读懂了他眼底的意思，张开双臂笑着保住了他，洛尘就这样猝不及防跌进温暖的怀里，耳边还有唿唿刺骨的风声，以及周围异样的眼光。 洛尘轻轻抱了一下，又退了出来，看到季辞他忽然想起那个除夕夜，本应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却一个人孤零零待在酒店，洛尘从未体会过，他母亲去世后，洛坤虽强势严厉喜欢逼他做不喜欢的事，却也爱他，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洛坤都会尽量满足，洛老爷子和老太太就更不用说，事事以他为先。 顾然经常笑着调侃他说，他是含着金汤匙在贝壳里出生的珍珠，因为是独生子，集家里的万千宠爱于一身。 洛尘无法想像，也无法得知那个时候骗自己说在家看春晚的季辞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以至于每次想起胸口还是会一抽一抽的痛。 「季辞。」洛尘看着他，「我们搬出去住吧！」 季辞看出来洛尘眼底的情绪，心好像也跟着被针扎了一下，苦涩道：「好。」 快开学这几天又有不少人约着拍照，洛尘蹲在旁边看季辞背对着自己在调整角度，他现在特别想像小说里的霸总丢一张卡给他，然后冷声命令季辞不许给别人拍照。 当洛尘反应过来，差点被自己傻·逼想法吓一跳，腿蹲麻了他站起来到处熘达了一下，他家没有门禁，多久回来都可以，洛尘等季辞忙完就陪他一起去吃了个晚饭。 还没入春，白天很短，感觉眨个眼就过去了，从餐厅出来，漆黑的夜晚被各色灯光映亮，偶尔有寒风颳过，洛尘出门忘了戴围巾，只好把衣领竖起来挡住下巴，贴着季辞并肩往前走。 酒店离这儿不远，但洛尘还是「好心」把季辞送了回去，季辞刷卡打开房门，下一秒洛尘就欺身压上来亲他，动作有点急，一下失了力度，季辞后脑勺直接磕在墙上，发出一声轻响。 洛尘赶紧撒手，把季辞转过来用手摸了摸，见没什么事才松口气，再抬眼只见季辞眼神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精緻五官在眼里无限放大，季辞低头凑了过来，落下一道温软湿润的吻。 洛尘被季辞转了个方向压在墙角，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俩身上，空气一下就暧昧起来。 洛尘被亲得欲·色难消，双手紧紧抓住季辞的衣服，粗重喘气声混在一起，就在洛尘有点受不了的时候季辞停了下来，空气重新灌了进去，洛尘急切的唿吸着，下一秒，季辞又轻轻把他下巴抬起，直接吻了上去，这个吻比刚才那个还要深，带着点克制不住的意味，亲吻间低哑的声音传来：「张嘴……」 洛尘本就退无可退，只能认命配合，舌尖碰到一起，洛尘浑身麻了一下，被亲得有点缺氧，双腿发软有点站不住，季辞似有所感，紧实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搭在洛尘腰上，把他往上轻轻一提，加深了这个吻。 亲到最后洛尘又爽又累，在季辞嘴唇上咬了一口才松开，季辞垂眼看着被洛尘揉乱的衣服，没在意，继续看着他。 「别这么看我。」洛尘想把季辞推开，但现在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全身酥软，自暴自弃地说，「我会忍不住……」 季辞知道他在说什么，搭在腰上的手缓缓往下，他掀起眼皮看着洛尘：「那就不忍。」 洛尘一下子浑身僵硬，眼睛都瞪圆了，嘴巴微张，还在急切唿吸：「……什么？」 季辞笑了下，打横将他抱起，走到沙发旁放下，双手已经撑在洛尘两侧，俯身看着他：「我也忍不住了。」 第三十五章 洛尘眼睛睁得很大，眼角滑落一滴眼泪，脸上和眼尾都染上一抹潮红，润湿的眼里尤为撩人。 季辞嘴角噙着笑，眼皮轻轻垂下，看着身下衣衫不整的洛尘：「再不推开，就推不开了。」 说着，季辞俯身压了上去，嘴唇从额头、鼻尖、下颚、滑落到喉结，一路亲吻下去，最后那个吻落在锁骨处，季辞伸出舌尖舔舐了下，身下的人像是受到某种刺激，忽然浑身微颤，一只纤细白嫩的手臂抬了起来，紧紧搭在季辞脖颈处，认命般闭上眼。 季辞很快从这个细小举动中察觉出背后意思，撑在沙发两侧的手臂收紧，一把将洛尘保住，力气之大恨不得将其揉进骨髓与自己混在一起，随着动作越发激烈，唿吸紧促的声音不断在耳边迴荡，每一下又急又重，洛尘被折腾得头脑发晕，听到季辞边吸·吮着自己嘴唇边问：「今晚回去吗？」 洛尘都快被弄哭了，眼神湿润，一副色·欲难消的模样怎么回去？ 他努力配合着季辞的动作，双手抓着季辞身上的白衬衣，一滴泪从湿红的眼眶中蜿蜒而下，在头顶灯光照射下更加惹人怜爱。 季辞停下来，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和他对视视线，冷淡外壳不经意淡化变得柔和起来。 「怎么了？」洛尘被亲得七荤八素，两腿发软，见季辞突然不动了还有点懵。 第61页 「没事。」季辞嘴角一弯，在洛尘唇上亲了一下，「就是怕你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 这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吗？ 洛尘羞恼的转过头，除了脸浑身都很烫，体内像有一团火烧了起来，洛尘也就是这样一点点被蚕食掉仅剩不多理智的，这时，上方的人松开手似乎想抽身离开，洛尘一急翻身压了上去，不对，应该是骑了上前。 季辞毫不意外，半边身子贴在沙发背上，沙发不大，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都在上面有点急，也有点施展不开，这个歪扭的姿势上缀着个男朋友。 怎么想怎么奇怪。 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 季辞笑了一下，掀起眼皮看向一脸急不可耐的洛尘，主动拉过他的手去摸自己身下那片滚烫的区域。 「你自己来。」 洛尘从没跟除季辞以外的人谈过恋爱，更没做过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手法生疏不说，还很容易害羞。 最后，季辞实在被他磨得受不了，臂弯稳稳托住洛尘后腰，将他抱到了床上，地上的衣服七零八落，季辞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方形的安全·套，递到洛尘面前。 「帮我。」 洛尘被狂躁心跳声震得快耳鸣，听到季辞低沉的声音附在自己耳朵里，脑内出现短暂空白，故作淡定地把它撕开，取出里面乳硅胶模具。 直到碰上手里的触感真是无比，洛尘才发现这不是幻觉，硕大无比的x器在他手里弹跳，入目紫红青筋暴起，竟还有些狰狞可怖与季辞冷淡俊朗的外表极不符合。 洛尘仰头，迟疑地把模具戴了上去，随着他的举动，季辞的身子顺势下弯，距离在一瞬间拉近。 周围的一切都虚化了起来。季辞眼睫垂下，深不见底，带着极端的吸引力。洛尘的眼睛一眨不眨，能清晰感受到喷在锁骨处温热的气息。 距离再次拉近。 翌日，早晨洛尘翻了个身，身下传来密密麻麻的疼，旁边清冽气息覆了上来，那股薄荷香气直撞鼻尖，他整个人都被季辞圈在怀里。 察觉出怀里人动了一下，季辞很快睁开眼看了过来，洛尘一下想起缱绻暧昧，耳鬓厮磨的夜晚，从前没觉得什么，如今倒是对季辞的力量有了全方位新认知。 草，凭什么他体力这么好？ 洛尘想起自己最后好像是爽晕过去，被季辞抱着去浴室沖洗，觉得很没面子把头转了过去，腰上线条流畅的手臂倏然收紧，将他紧紧揽进怀里，季辞从后抱着他，声音懒懒的：「是不是我昨天弄疼你了？」 「闭嘴！」一说起这个洛尘就燥得慌，开口时声音还有点沙哑，侧了过头，一副睡醒翻脸无情的模样狠狠瞪他，「不许说了，也不许笑，再提你就死了！」 季辞抿唇轻轻牵了一下嘴角，把放在洛尘腰上的手伸了出来，在洛尘脑袋上摸了摸，正炸毛的暴躁小猫就这样被安抚好了。 两人又抱着在床上睡了会儿，快十一点客房服务送来午餐，季辞起身把睡乱的睡衣抻平，踩着拖鞋去开门。 洛尘昨晚的衣服被弄脏了，季辞从行李箱翻出一件浅色卫衣和黑色牛仔裤递给他，洛尘站在床边，宕机的大脑迅速运转，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白色衬衣，以及腰侧挂着的黑色内裤。 所以，他现在从内到外全是季辞的衣服！ 洛尘接过衣服，转过身背对着季辞胡乱往身上套，盥洗台上季辞已经给他拿了一支新的牙刷，刷毛上还贴心挤好了牙膏。 洛尘拿起牙刷，边刷边看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大片暧昧红痕，他本就白，轻轻一抓就会留下痕迹，看着这些吻痕，不可避免想起昨晚季辞用膝盖抵开他的大腿，变着法子让他换姿势配合自己动作…… 现在想想洛尘还有点腿软，他在心里草了一句，拿杯子漱口时一下没控制住力度，直接怼在了发肿的嘴角，疼得他皱了皱眉，又在浴室磨蹭了会儿才回桌前吃饭。 看着满桌清汤寡水，一点荤都没有，全是踏马绿色蔬果，洛尘就想骂人，他无视季辞放到面前的薏米粥，咬牙道： 「你就给我吃这儿？」 「你喉咙发炎了。」季辞眼皮向下垂着，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洛尘嘴边轻声哄着，「乖，听话。」 洛尘烦躁了一上午的暴躁情绪很快被抚平，他别扭的咽下一口接着一口的薏米粥，还不忘吐槽：「难吃死了。」 季辞只是笑，耐心把一碗粥餵完才放过他，吃完饭，季辞在收拾餐具，洛尘就窝在沙发上看他爸发的消息。 【洛老爹】：你跑哪去了？让你出现玩不是让你夜不归宿！ 【洛老爹】：电话也不接，消息是不是也不打算回啊？ 洛尘冤死了，明明是他爸看自己不顺眼，嫌打扰他清闲才把他赶出去的。 旁边收拾干净桌面，朝这边过来的季辞看见洛尘苦着脸，盯着手机屏幕发愣，他坐到旁边顺手摸了一下洛尘的脑袋，问：「怎么了？」 洛尘含煳道：「我爸。」 季辞瞭然，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诱拐未成年被家长发现的罪恶感，刚想宽慰男朋友几句，洛尘就站了起来。 「要回去了吗？」季辞问。 洛尘「嗯」了声，把手机塞回口袋，单手插兜站在季辞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 第62页 季辞喉结滚动了一下，挪开视线，拿起面前的杯子灌了口水，杯子手掌大小，三两口就见底了，季辞没着急放回去而是拿在手里把玩。 眼底投下一片暗影，再抬头，洛尘已经站在自己跟前，弯腰时眉毛拧了下，眼底还藏着点意味不明，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不怀好意的笑。 季辞被他那妖冶模样一下勾起兴趣，放下杯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爬上洛尘手腕，牵着他的手左右晃动，和平时看到的小女朋友撒娇无异，但洛尘现在腰还疼着，断然不会再轻易上当。 洛尘忍着痛弯腰，在季辞嘴唇上小鸡啄米似的碰了一下：「好了，我要走了。」 洛尘还没来得及抽身就被季辞框进怀里，反身压在沙发上，他脑子还混乱着，季辞的吻就落了下来，唇齿相缠，口腔里都是彼此的气息。 直到手机再次拼命震动起来，洛尘才从中挣脱，不用看来电就知道肯定还是他爸，还没接对面就先挂了， 洛尘抬手，表情挑衅地抹了一把嘴角，转身朝门口走去。 两道脚步声逐渐重叠，推开门的剎那，季辞又贴了过来，一把将他圈在怀里，低头吻了下去，温热的掌心扶在洛尘脑后，两人靠得太近，鼻尖萦绕着股清冷凌冽的薄荷香，洛尘睫毛簌簌扇动，还未反应过来，季辞已经起身抽离。 洛尘轻扯了一下嘴角，忽然从刚才的吻里品出些占有欲，挑眉看着他：「季辞，你这么大人了幼不幼稚？」 季辞又开始装聋作哑，仿佛刚才强吻下去的人不是他，房门「咔嚓」一声开了，季辞站在旁边一副恭送大驾的模样，跟提起裤子就走有什么区别？看得洛尘莫名有点恼火，他上前一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歪头一口咬在了季辞脖子上。 又吸又咬，末了还用舌尖在上面舔了一下，折磨得季辞快疯了才肯罢休。 看着季辞白皙脖子上被自己用牙齿磨红的吻，再搭配那副冷淡禁慾的表情，洛尘一想到要是被人看到就很爽，满意地朝他笑了一下，赶在下一通电话打来前，走出来酒店。 第三十六章 开学后，偌大静谧的校园一下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推着箱子，吵嚷说笑的大学生，空气里瀰漫着一丝节假后喜庆的氛围。 洛尘回寝室时季辞已经来了，他俩前几天刚找好新住所，但开学事多，辅导员都很忙，等正式批准已经是三天后。 他俩都没什么东西，除了一些换洗衣物就是书本，甚至不用李亮帮忙，他跟季辞一趟就能全搬完。 李亮倚着门框，望着正在弯腰收拾行李的洛尘，以及旁边正拿纸袋一本本往里装书的季辞，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又问了句：「你们真要搬出去住吗？」 洛尘拿着睡衣抖了抖，一副「你说呢」的表情看着他。 「所以你们这是要……同居！」 李亮一脸震惊，忽然想起元旦夜晚，洛尘把自己叫出去说的话。 屋外只有楼下路边的昏黄灯光照着，四处漆黑，寒风裹着细雪飘飘洒洒，李亮边搓手呵气，边在原地打转取暖。 洛尘站在廊前，手搭在栏杆上，转过头问他：「你见过两个男生谈恋爱吗？」 李亮脚步顿住，头摇成拨浪鼓。 「你怎么看？」洛尘接着问。 李亮敏锐察觉到什么，脑子飞快转动，脱口而出：「草，男的跟男的都能谈对象，为什么我还是单身？」 洛尘有点无语，抠关键字眼也不带这样的，他只好说的更直白一点：「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和季辞的关系更你们不一样吗？」 李亮眼睛乌熘转着，做思考状，若有所思的附和：「确实有点不一样。」 洛尘嘴角一弯，心想懂了就好。 下一秒，又听他继续，「你们都是生物学专业的，还喜欢看bl漫画。」 等等，bl……漫画？ 李亮纵使再不敢相信，可事实明摆着就是他俩好兄弟搞到一起去了，果然印证了那句：三人行必有一单身狗。 「所以，你们是真的？」李亮想像之前一样把手搭在洛尘肩上又忍住了，眼里有些不解但很快又一闪而过，只是问，「为什么啊？」 洛尘今晚不说清楚肯定睡不着觉，他也懒得管李亮能不能接受，一股脑儿全说了。 李亮听后倒也没再问，僵硬把话题转到烟花晚会上，然后演技拙劣的跑掉了。 寒假忙着各自的事，两人都没再说话，经过一两个月时间从思考到想清楚，他之前也是听说，但当同性恋变成周围的朋友让他不免有些错愕。 李亮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可能是愈发明白这条路很难走，越忍不住想劝他们慎重考虑下，又转念一想，或许他们是太过喜欢对方，才会选择无视周围眼光。 思绪翻滚，李亮正心里嘆了口气，收起平时乐呵呵，一副没心没肺的做派，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上前一把拥住洛尘，另一只手在空中乱挥，想把旁边的季辞一併抱住。 「你干什么？」洛尘想推还推不开。 「嘘……」李亮眼里夹着淡淡伤感，「保重。」 「…………」 草，又不是不回来了！ 换个地方住，在他这里好像是换了个星球，哦不，换了个世界，从此阴阳两隔一样。 洛尘简直没眼看，颇有些嫌弃的推开他，李亮收起戏瘾，又开始张罗今晚吃饭的事。 第63页 大一下学期，刚开始课程不算多，但医学生除外，其次就是生物学专业，他们依旧有早八，偶尔还有早晚自习，刚开学没多久又有考试，远没有上学期那么悠闲。 宿舍四个人都在各忙各的，教室、实验室、图书馆，宿舍，别人是三点一线，到洛尘这儿变成了四点。 餐厅还是订在他们平时吃得最多的美食街，里面热烘烘的，不只是温度，周围谈笑也是。 外面刚下了一场大雪，树木被大自然装点成银装素裹，洛尘习惯坐靠窗的位置，桌上火锅翻滚，冒出一连串热气泡泡，旁边还有新推出的果酒正用暖壶温着。 空气里食物的香辣味盖住果酒清香，洛尘见放进去的食材煮得差不多了，拿起漏勺捞了几个圆鼓鼓的牛肉丸倒进碗里，白碗瓷勺被洛尘换了个位置。 季辞看着面前洛尘特意给他盛的吃食，轻抿嘴角，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充当气氛组的李亮一下就闭麦了，他左右看了看，还没开口吃就猝不及防被餵了一嘴狗粮。 王恆在外人面前比较腼腆，话也没多少，倒是陪着他们三个喝了不少酒，吃完饭，宿舍与新住所不同路，王恆和李亮站在门口跟他俩告别，季辞扶着微醺的洛尘沿着街道绕了点路，才回到了珊瑚公寓。 他俩住的地方是珊瑚公寓一单元二楼，标准的两室一厅，外加厨房和阳台，地方大小适宜，明亮宽敞。 搬进来之前，洛尘找家政单独打扫过，推门进去时，里面干净整洁，什么都好，就是缺少点菸火气。 洛尘酒量不好，哪怕度数不高他也照样醉，季辞想把他放床上躺着，但醉酒鬼洛尘偏要先洗澡，季辞向来事事由着他，就算知道人醉了没道理可讲，他也当宝贝耐心哄着。 折腾了个把小时，总算把大祸害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哄睡着了，季辞身上也出了点薄汗，放轻动作从箱子里翻出睡衣，去浴室前把大灯关了，只留下床头暖黄小灯。 季辞把脏衣服扔进洗衣篮里，打开花洒从头顶浇下，没多久，水温骤然下降，放到最后淋到季辞身上的与冷水无异，他抬头看了眼水温表，刚才给洛尘洗澡没留神把热水用差不多了，要等冷水变热至少要一刻钟，季辞闭了闭眼，直接用冷水沖了个澡。 一直到进被窝前季辞浑身冰凉，他在床边躺了会儿，洛尘忽然翻了个身，一把将被子掀开，嘴里嘀嘀咕咕喊热，季辞怕冻到他，等他躺着不动了又赶紧把他盖好，还没收回手，洛尘嘴里又哼唧一声，抬手揉了揉眼。 「你怎么不睡？」洛尘把两只手都拿了出来，用脚蹬被子，「我不要睡觉，我想看电视。」 季辞垂眸，有些无奈，用手在他身上拍了拍，学着跟小朋友说话的语气：「乖，我们明天看好不好。」 洛尘把手背盖在眼睛上，安静了会儿，季辞已经他睡着了，刚要把他的手放下来，就被装睡的傢伙反握住手腕。 「我抓到你了！」洛尘笑了一下，表情十分得意，还不忘邀功，「我赢了！」 「……嗯。」季辞眼睫翕动，嘴角依旧抿着，只是上扬的弧度大了点，「乖，睡吧。」 「不，不要。」洛尘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滚了一圈，嘴里不停嚷嚷着要季辞陪他一起睡觉，季辞无奈只好钻进被窝。 原以为这样就可以了，谁知一向不喜欢拦腰抱的洛尘主动贴了上来，还把季辞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要他抱着自己睡才可以。 季辞被冷水浇过的身体忽然回暖，体温有迅速飙升之势，黑暗无限放大人的感官，特别是用极其暧昧的姿势抱着喜欢的人，不管想什么都是一种折磨。 翌日，洛尘每次酒醉醒来都会头疼，这次也不例外，他艰难转了下身体，季辞没有赖床的毛病，一般这个时候他早起来了，洛尘怎么睡都不舒服，迷迷煳煳想钻进季辞怀里接着睡。 倏地，被季辞身上的温度烫了一下，洛尘睡意一下全没了，他抬手摸了摸他额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季辞感冒了，洛尘慌忙下床，穿好衣服，拿水壶烧了点开水，打算晚点再带他去医院。 洗漱完回来，洛尘又确认了一遍自己今天上午没课，手指往下滑了点，目光落在季辞发给他的课表上。 今天周四，季辞上午有节十点零五的基础生物课程，现在已经九点半了，他不好代季辞请假，想着再让季辞睡十分钟就把他叫醒。 谁知下一秒，季辞就睁开眼，缓缓坐了起来，在感冒症状折磨下，季辞头昏脑热，眼皮也重重垂着，声音低哑：「我睡了多久？」 「你感冒了。」洛尘把手机递过去，「先请个假吧。」 季辞扫了眼屏幕上的时间：「不用，我能赶上。」 洛尘脸色不太好看，看着季辞，又重复一遍：「你感冒了。」 两人僵持不下，季辞受不了洛尘看自己时的眼神，无奈妥协，拿起手机翻出任课老师的电话拨了过去。 早晨洛尘在楼下随便买了点，一直惦记季辞病情，吃完饭他就赶紧陪季辞一起去了医院，本不是什么大事，医生开了点药又嘱咐了几句，洛尘拿着另一个装药篮子先去排队。 春天万物復甦，病毒流感也多，医院跟菜市场似的，人头攒动，到哪儿都排着长队，好不容易轮到护士给季辞扎针结果没地方坐，要不是洛尘不想事事依靠家里，也不想让洛坤知道他俩的关系，恨不得现在一个电话让家里的私人医生亲自上门。 第64页 好在没耽误太久，来得早的病患已经打完针先走了，注射室一下安静不少，医护人员给季辞扎好针就走了，洛尘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好像耍酒疯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他只想知道季辞是怎么感冒的？ 季辞偏过脸，将视线聚集成一个点，投到玻璃门外，没办法，男朋友太敏锐了，他不说对方也能猜出来。 这时，洛尘站起身走到季辞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朝前走了一步，两人鞋尖抵在一起，洛尘顺势蹲了下来，双手放在季辞膝盖上，仰头看着他：「说话。」 第三十七章 【这章可以先不看，我还要补充一些内容上去】 季辞垂下眼，睫毛轻眨了下，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把手放到面前仰头看着自己的脑袋上，摸了一下，像给小猫顺毛一样。 「昨晚我觉得热，就在外面吹了会儿风。」 洛尘面色犹疑：「只是这样？」 季辞低声应了句。 洛尘没再说话，原本想问是不是因为他太闹腾才害季辞感冒，但后者似乎不想多说，他就懒得问。 感冒来得凶，去得也快，不到一周就彻底好了。 两人下课后一般都直接回公寓，连着吃了几天外卖，洛尘现在看着油腻食物就想吐，今天下课早，他俩在外面绕了一圈，经过一个商场就进去了。 他们先去了二楼零食区，洛尘走在前面，季辞推着购物车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停下往购物车里装零食，每当这个时候，洛尘就倚在货架上看着。 结完帐，趁电梯下去，一楼海鲜区、蔬菜区、水果区呈半圆形排布，两人又在菜市场挑了点蔬果才大包小包回去。 洛尘在玄关处换了双拖鞋，想起自己有个小组作业还没弄，跟季辞说了声就窝在沙发上懒懒敲着键盘。 厨房里，季辞身材颀长，脱掉外套后，袖子挽起露出精瘦流畅的线条，身上系了个围裙，正背对他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剁肉。 洛尘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这一幕发生在季辞身上格外不真实，他见过太多面季辞了，他总是深情冷淡专注，对谁都不冷不热难以靠近，却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他，洛尘在心里感嘆了句，像得到什么宝贝似的，表情十分得意带着点炫耀的意味儿。 洛尘看着看着心里发痒，把电脑扔一边，趿拉着拖鞋也钻进了厨房。 包饺子的馅儿已经弄好了，旁边放着一大摞饺子皮，季辞右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左手摊开的饺子皮上，低着头看料理台上的手机视频。 季辞看得太专注，丝毫没注意到后面站了个人，洛尘单手插兜凑了上来，扯了下嘴角，故意说：「我饿了。」 季辞抬眼看着他，也笑了一下。 作祟的心理促使洛尘忍不住想捣乱，每次看到季辞无可奈何，认命妥协的表情就很满足，但人总是贪心的。 洛尘喜欢看季辞冷淡面瘫脸上出现类似生气，但又不会真的生气的表情，最后那点愠怒又会被季辞压下，季辞越是这样他就越兴奋，像个捣蛋鬼喜欢恶作剧，被发现不仅不会收手，反而更加放肆。 就差真的上房揭瓦了。 季辞由着他闹，手机被抢走，播放的视频变成了音乐，洛尘把手机搁到旁边，洗了个手又回到季辞旁边，拿起一片薄薄的饺子皮，学着刚才视频里的厨师用指腹在上面用力按压，包得不是露馅就是各种奇形怪状，还朝旁边竖中指，满脸挑衅：「你好慢啊！」 季辞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宠溺藏都藏不住：「嗯，我愿赌服输。」 洛尘嘴角一勾，心想这不是变相夸他么，他十分受用，表情得意极了。 两人在厨房忙碌两个多小时，季辞看着锅里皮肉分离的饺子陷入沉思，洛尘凑过去看，幸灾乐祸地笑了下。 白天作死久了，一到晚上洛尘就知道季辞不会轻易放过他，绕是喊得嗓子都快哑了，季辞也愣是没停下，每一次顶撞都又深又重，爽得洛尘死去活来。 早上，洛尘扶着腰大骂季辞不是人，季辞饶有意味地看着他，笑了一下，一把将他揽在怀里，下巴抵在洛尘肩膀上，声音有点哑：「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洛尘像是受到刺激一样，顾不上自己腰疼腿软，赶紧从季辞怀里挣脱，鞋都没穿，耳朵发热撒腿就跑。 过了三分钟，洛尘从浴室出来，故意不去看他，胡乱往身上套了件衣服，舌头有点打结：「不，许这样……叫我。」 季辞也把衣服穿好了，闻言挑了挑眉，站在他面前问：「不喜欢？」 「反正就是不许！」洛尘被那声「宝宝」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红着脸解释，「太肉麻了……」 说完，洛尘又快步去了浴室，动作之快，跟上赶着投胎差不多。 —— 几个月后的某个情人节。 季辞最近在忙着igem比赛，洛尘也习惯他大早上爬起来，穿上裤子就走人。 脚步声渐远，洛尘也从装睡中勐然坐起，下床穿好衣服来到盥洗室前，看着镜子里有点肿的嘴唇，骂了一句。 他今天还有正事要做，按预计好的先去dr店取了戒指，接着就是布置场地。 工作人员表示可以帮忙布置，但都被洛尘否决了，他坚持要亲力亲为，玫瑰花瓣摆了几次，勉强能看出是个爱心。 第65页 夜幕降临，街灯如珠，映照着繁华街道，人开始多了起来。 洛尘估摸着时间，拿起手机，装模作样地问季辞什么时候过来吃饭。 刚发完信息，抬眼不经意瞥了眼楼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在自己面前一晃，洛尘扣住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么快？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让他不禁怀疑这是错觉。 忽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洛尘脱口而出的就是：「你怎么——」 待看清来人后，未尽的话语卡在了在喉咙里，嘴角那抹笑淡去，扭过头不说话。 负责场地的经理，顺着他的视线往上，一拍脑门，语气也很兴奋：「我前几天不是说二楼提前被客人预约了么，就是他！」 洛尘想起那天自己朝经理甩了一张卡，说情人节那天要包场，结果被人抢了先，洛尘想都没想扬言要开高出对方三倍价格包下，一直把价格加到近十倍，经理也不做所动。 他当时愤愤不平，当着经理面吐槽了一句：「有对象怎么了，他对象能有我对象好看？」 直到现在，虽然洛尘一百八十个不乐意，但他不得不承认—— 还真有。 等洛尘回神时，季辞已经从楼上下来了，缓步朝他靠近，洛尘脑子又嗡了一下，抓起季辞的手就走。 不行，连表白都抢先了，求婚可不能让给他。 洛尘赶紧把季辞带到自己布置的场地上，四处挂满气球彩带，地上亮起鹅黄灯光，工作人员见人来了，赶紧上前把鲜花塞给洛尘。 人愈发多了，很快有人注意到这偏安一隅，围成一圈看着他们。 洛尘无视旁边声音眼光，拉着季辞走到那个玫瑰画圈里，将手里的鲜花递给他，在一片惊唿声中单膝下跪，从口袋掏出戒指盒，打开—— 原本精挑细选的戒指不翼而飞，洛尘愣在原地，有点不相信自己眼睛，大脑飞速运转到宕机只需短短几秒。 场面也安静下来，刚才还在喊「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的群众也噤若寒蝉，提着一口气看着他们。 这一刻，洛尘承认那些目光很刺眼，他就像一个笑话拿着空盒求偶，那样子傻·逼又滑稽。 洛尘站起身正准备抽身离开，手腕被人拉了一下，季辞把鲜花放脚边，学着他的样子，单膝跪地，掏出戒指戴到他无名指上。 寂静的氛围像破冰般热闹起来，喊在一起的人更卖力，一阵惊唿伴随着掌声悄然响起。 洛尘看着无名指上的银戒还有点懵，直到手指被人小心翼翼吻了一下，季辞说出了那句他准备很快，十分经典的开场白。 「你愿意嫁给我吗？」 恰逢一朵烟花在脑中炸开，洛尘愣愣点了点头。 季辞站起身，扣住他腕骨的手指收紧，拉着他穿越人海，一阵更大的暴动声在身后炸开。 走出去很远，两人站在二楼，季辞才说：「其实我打算正式求婚再给你。」 洛尘这时候也回过味儿来了，红着脸，有些羞恼。 「够了季辞，你tm求婚一次就够了，还想求两次？」 季辞肩膀抖动起来，洛尘咬牙道：「不准笑！」 季辞偏过头，低低嗯了一声。 「还笑！！」 洛尘说完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季辞，也会给自己准备了惊喜，也会选在今天求婚，也会笨拙的对他说一遍又一遍……… 我喜欢你。 回去路上，洛尘忽然问：「季辞，你怎么比我还败家？」 「想讨你欢心。」 洛尘嘴角一扬，转而又想到季辞他爸那副严肃模样，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爸知道了不得气死。」 「没用家里的钱。」季辞说。 「那你哪来这么多钱？」 「之前帮人拍照攒了一点。」 你管这叫一点？ 洛尘撇撇嘴，望着霓虹灯上来往的车辆出神。 「在想什么？」 季辞见他突然不说话，凑了过来。 洛尘也偏了一下身子，把季辞牢牢抱住，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的位置动了动。 「我爱你，季辞。」 洛尘趴在季辞肩膀上，那枚戒指和他眼睛一样，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光。 在想，我运气怎么这么好，上个学还能捡到宝贝。 季辞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在月光下和他接了个长长的吻。 第三十八章 翌日，恰好周一，两个男生踩着上课铃进教室。 今天这节是公选课，教室里除了医学生还有不少其他专业学生，一眼望去，底下乌泱泱一片。 王恆撞了撞正偷摸吃早餐的李亮，朝门口招手，小声说：「我这里有空位置。」 李亮腮帮子鼓鼓的，闻言也凑了过来：「我昨晚给你俩发了那么多消息，怎么一句都没回？」 这几天季辞越来越过分，夜夜笙歌就算了，还要配合他做各种奇怪动作，腰都要断了哪有时间回。 洛尘脸热，赶紧岔开话题：「座位呢？」 王恆指了指旁边的空座，「这儿呢。」 洛尘看着最后一排：「……」 季辞拉开书包，当着三人的面，从里面拽出一个软坐垫，娴熟地放到洛尘屁股底下。 第66页 「椅子太硬了，你坐久会屁股痛。」 季辞边说边往外掏课本，脸上平静无波，丝毫不见半点心虚。 洛尘：「…………」 这是可以到处说的吗？ 李亮：「…………」 好奇怪，刚才好像吃的狗粮了？ 王恆：「…………」 上课要紧。 然后，季辞挨了一巴掌，他垂眼看手背上的巴掌印，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李亮一拍大腿，差点一嗓子嚷出来：「我草，你俩是不是已经那个那个了？」 李亮还不忘伸手比划，洛尘见他一脸好奇，平时属他插科打诨最多，懒得理，低头把书摊开。 王恆怕他再问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赶紧打断：「上课了，别说话。」 李亮自动忽略王恆，接着问：「那你们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洛尘瞪了他一眼：「闭嘴。」 「我去，你快看他脖子！」李亮使劲儿用手肘戳王恆，两人一同望着洛尘脖颈处的暧昧红痕，「嘶……」 洛尘昨晚睡太晚，季辞在床上就像只野兽，欲·望太强，哄着他做了好几次，就连他哭红了眼也不肯停下，还臭不要脸让他叫老公。 啧…… 简直丢死人了。 洛尘别过脸假装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余光却刚好瞥到另一边某人勾起嘴角，季辞莫名，又被瞪了一眼。 李亮和王恆扯了点别的，很快话题又绕了回来。 王恆把书立起来挡住脸，难得吐槽几句：「你们藏挺深，我居然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没藏。」季辞抢先说。 李亮想起什么，笑了一下：「你们是不知道，王恆昨天不是陪女朋友过情人节么，因为你俩昨天整的那一出求，求婚他女朋友嫌弃准备的惊喜不够用心，现在还在闹别扭呢。」 「你女朋友也没说错，谁情人节送向日葵？要是我早就提分手了，呸，渣男！」 王恆一脸愁容，小声说：「向日葵多好啊，能看还能吃，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好，那我问你为什么还要送你女朋友牵牛花？」李亮继续吐槽，「你这是浪漫么，你这分明是对浪漫过敏！」 王恆说：「你懂什么，牵牛花象徵爱情永固。」 「…………」 李亮接着吐槽：「情人节就该送玫瑰，也不知道你们咋找到对象的。」 送小苍兰的洛尘：「…………」 送满天星的季辞：「…………」 给他上课的老师常年板着一张脸，洛尘最烦他的课，老师在课题上严肃，期末考核难度高都没什么。 教授严肃，有点像高中年级主任，嗓门大还事多，上他课连手机都要放到讲台旁手机挂袋里，下课后还要写作业，每次上他的课，洛尘都有种梦回高中的错觉。 前方响起一声怒吼，洛尘把目光从季辞脸上移开，朝讲台看去—— 张教授正满脸怒火，两人视线就这么莫名撞到一起，短短几秒洛尘就难受得不行，赶紧收回目光。 「最后一排，给我站起来！」 四个男生，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站成一排。 「我忍你们很久了，这么喜欢说，那我不讲了你们四个讲。」 话落，全班没有一丁点声音。 张教授又端起架子，字正腔圆地让他们从左到右依次回答问题，答上了才能坐下。 每一学期公选课就那么几节，旷课迟到早退不计其数，学生都知道考核难度低，老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会防水，这种做法学校没严厉禁止，想来也是默认的。 这堂课除外，或者说在张教授的课上除外，他不仅喜欢提问布置课后作业，就连原本在网上答题的期末考核也变成线下闭卷，挂科率在全校排名数一数二，学生私下叫苦连天，哀嚎一片，但还是不敢不来。 「你说说最近有哪些重要的生物医学研究发现，可能会改变我们目前的治疗实践？」 李亮：「人类脑细胞图谱、干细胞人工合成人类胚胎、p-1激动剂引领新型减肥药开发、雄性小鼠也能产生卵细胞……全球首款crispr基因编辑疗法获批。」 s点点头，继续说下一个问题。 王恆回答完，张教授点了点头让他坐下。 明明问的都是些基础问题，但洛尘还是没底，这是这学期第二次上张教授的公选课，但上一节课洛尘有事请假了，果然，一到他难度系数直接从三颗星上涨到五颗星。 「这位同学，你来说一下上节课我讲了什么重要知识点，以及这本书我要将哪些内容？」 啧，这老头儿故意的吧！ 洛尘把手机横过来，点开斗地主，小声对季辞说：「好难，他肯定针对我。」 张教授眼神犀利的扫视台下。 洛尘抢了别人地主，点击超级加倍，低头说道：「我不知道。」 张教授一噎，也不再纠结他到底会不会，转而把目光投向洛尘旁边，眼神在看到季辞时也温和几分。 别人他不认识，但季辞他可太熟悉了，经常上台领奖发言，在各种竞赛中也崭露头角，丝毫不逊于他歷届优秀学生，这次的igem比赛他是季辞的指导老师，就连私下其他教授对季辞也赞不绝口。 张教授面露微笑，语气放缓了些：「那你来回答一下，刚才那个同学的问题。」 第67页 季辞想都没想，张开就来了句：「老师，我也不会。」 张教授被这一句话呛得脸上发红，他承认这个问题确实比刚才那两个难了点，不就是梳理整本书的关键内容吗？ 虽说快赶上字典厚的书都是关键内容…… 但也不至于太难吧？ igem赛时季辞碰到比这刁钻不知多少倍的问题都能从容应对，他怎么可能看不出那点小把戏？ 罢了，上课要紧。 爱占就站着吧，反正也影响不到谁。 张教授拿起粉笔准备继续写板书，眼睛不自觉瞥到那个留长髮的男生正低头，手在桌上点着什么。 火蹭一下就上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你们两个把手机交上来。」 洛尘被对方一个炸弹打乱思绪，紧接着季辞的手伸了过来，搭在他垂着右手上，张教授的声音也从前排飘了过来。 他玩的正起劲，怎么可能就这么把手机乖乖交上去？ 洛尘还没开口，季辞的手松开了，抬步走上讲台。 「老师，我没带手机，这是他的。」 张教授见季辞也不是撒谎的料，没多想，点点头，继续讲课。 后半节课，张教授总忍不住往洛尘那里看，季辞每次都能先一步帮他把手机挡住。 张教授为了不影响进度，也不想让洛尘碍他眼，就大发善心让他们坐下了。 洛尘也刚好打完一局，他趁教授没注意，往季辞旁边靠了一点：「你刚为什么不说？」 「太难了，我不会。」 洛尘瞪了他一眼，又把头转过来，不知道在说谁：「笨死了。」 「嗯。」季辞盯着黑板，淡淡应了一句。 洛尘懒得理他，又开了一局。 直到下课铃响起，张教授还孜孜不倦的说了几道题目，让他们下课后自行讨论，下次课点人说。 众人作鸟兽散，只有洛尘和季辞被单独留了下来。 教授把手机递给季辞，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在他印象里，季辞从不会无故迟到，每次举办活动来的比他都早。 早上墨迹不起床的洛尘心勐然跳了一下，他看向季辞，眼神似乎在说： 你要是敢说不该说的，你就死定了！ 「我睡过头了。」季辞说。 他也不是不理解学生，最近为了比赛都忙得没时间睡觉了，看看，这才是他的得意学生。 再看另一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洛尘—— 「诶，你别靠着空调，知不知道要爱惜公物！」 「哦。」洛尘一脸无所谓，「这不是公物，这是我爸捐的。」 张教授：「…………」 哦，来了位带资上学的少爷。 季辞低头，扯唇一笑。 洛尘看着张教授远去的背影，对旁边人说：「他还挺可爱的。」 年近半百的张教授：「…………」 刚走出校门，顾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个点校内校外都是人，就连红绿灯也要等个十来秒。 洛尘走在斑马线上，接电话时眼睛习惯往下看，季辞怕别人不小心撞到他，就一直用手扶着洛尘肩膀。 两人挨得近，季辞虽不是有意要偷听，但也确实听到了顾然说的生日惊喜，走进公寓，洛尘老远就看到门口站了个快递员，脚边还放着一个大纸箱。 签收完，洛尘把大纸箱拎到沙发前，他盘腿坐在上面弯腰打开，然后看见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 洛尘看着满地的钱沉默了。 电话还没挂，顾然激动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怎么样，没想到吧，是不是很惊喜？」 季辞倒了杯水，从桌前绕过来，递给他，随即把钱一一拾起，电话那头隐约可以听到顾然聒噪话语，洛尘眉毛轻轻蹙着，脸上看起来有些不耐。 洛尘喝了口水，弯腰又看了看箱子里还有什么，箱子上面绑的骚气蝴蝶结懒懒散在地上，钱飞出去后，里面还有厚厚一层拉菲草，洛尘手伸进去摸了一下，指尖碰到一个坚硬外壳的盒子，他直接拿了出来。 洛尘吓得手一抖，小盒子掉到了季辞脚边，长手一伸捡了起来，垂眼扫了一下，又转而去看洛尘，眉眼染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洛尘被他盯得一激灵，竟从这丝浅浅的笑意中读出几分不怀好意，他故作镇定地垂下头，嘴里轻声嘀咕着：「这有什么？」 「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很喜欢？不用太感动，不用谢，应该的，祝你好运哦～」 嘟——！ 洛尘反手把电话挂了，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一把，有种心力交瘁的无奈感。 草，身边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 洛尘不想说话，季辞偏过头看着他满脸愁怨，扯了下嘴角：「刚好家里的用完了。」 洛尘低垂的眼睛倏地瞪大，像个圆熘熘的气球，脸上那抹未褪的红晕被季辞这么一逗气的更红了，还有点不可置信：「你还谢上他呢？」 季辞忍笑，点了点头，语气诚恳：「是该好好谢他。」 下一秒，一个棕色抱枕朝他脸扑来我，季辞接过抱枕，耳边响起拉抽屉的响声，只见洛尘气鼓鼓把堆了满桌的盒子一股脑扫了进去，抽屉「砰」地关上。 洛尘顺手拿起杯子就走，那慌张样子忒像逃离狼窝的小羊羔，好似再晚点就会变成大灰狼的盘中餐，季辞勾起嘴角，不禁有些好笑。 第68页 洛尘把自己一整个下午，美其名曰，「写作业」还说不要打扰他学习，季辞不置可否，既然进不去，那就在外面等他出来。 季辞趁着下午没有捣蛋鬼戏弄，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把精修过的照片发给客户后已经是傍晚。 窗外枝头上有几只麻雀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天色渐已西沉，上面缀了几颗残星，季辞放下电脑，站起来走去卧室门口，在门板上轻敲了两下。 「我要去超市，你有没有想吃的？」 「没有。」 洛尘懒懒应了一声，季辞没再说什么，转身去玄关处换鞋，推开门出去了。 自从那吃了那顿饺子，季辞就没让洛尘靠近过厨房，晚餐的重任自然也落到季辞肩上。 他昨晚刚好刷到美式南方煮豆，看起来还不错，家里刚好有烤箱，季辞就买了点番茄、海军豆和一些肉，不过最后提回来的可不止这些，洛尘出来上厕所恰好碰到季辞回来，看着一堆零食旁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鳕鱼，他愣了一下。 晚餐有美式南方煮豆，糖酥鱼，黄豆焖牛腩还有一个玉米汤，洛尘磨磨蹭蹭来到桌前，目光落在那盘带有深棕红色粘稠的豆类混合物上，看起来像烤煳的面包。 季辞以为洛尘想吃这个，用小刀划开煮豆表面的脆皮，想夹一点在他碗里，洛尘赶紧阻止他。 「不，不用了……」 季辞见状，只好放进自己碗里，一顿饭吃下来洛尘不是在挑鱼刺，就是在细品玉米汤，愣是不肯尝一口美式南方煮豆。 季辞吃完放下碗筷，洛尘一只手拿着碗，低头用筷子扒拉米饭，眼神偷偷瞟了一眼那道怎么都不肯吃的菜，季辞站起身说要下楼买瓶水，等他出去后，洛尘又四处环顾了圈，像个正要偷鸡摸狗的贼，偷偷把筷子伸了进去。 本来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但看季辞吃得津津有味，免不了又有点好奇，浅尝了一口，原以为不是酸就是甜，竟没想到味道是多层次的，甜、咸、酸和微微的辣味缠绕在舌尖味蕾上。 还挺好吃的，洛尘没忍住又尝了尝。 直到门口响起「咔嚓」声响，门从外面推开，洛尘赶紧放下筷子心虚地望了过去，季辞把水放到柜子上，弯腰在玄关处换鞋，装作没看见洛尘把那盘「难以接受」的菜吃了大半。 洛尘隐约看到季辞勾了一下嘴角，再低头已经被自己蠢到了，木着脸僵硬起身，正要收拾餐具去厨房刷洗盘子，季辞没让，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乖，你不是还有作业没写吗，我来洗。」 洛尘耳尖泛红，别开脸催促他快去洗碗，季辞轻笑了下，拿起餐具走了。 洛尘下午把顾然痛骂了一顿，别说写作业了，他现在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惊喜」还有季辞意味深长的笑意，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要发生。 果然，不到九点季辞就说困了，要他陪自己睡觉，洛尘将信将疑，直到卧室门咔哒上锁后，洛尘心里也咯噔一下，季辞神色平常走了过来，丝毫没有偷食禁果的心虚。 「晚饭吃饱了吗？」 早上，洛尘是被电话吵醒的。 迷迷煳煳中他听到洛坤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出现了幻觉，直到电话第三次响起，洛尘手往旁边摸了摸，看到手机备註的「洛老爹」顿时睡意全无。 「怎么了？」季辞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太阳从纱窗外透进来，干净明亮，映着洛尘刀削的轮廓。 洛尘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电话那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洛尘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洛尘脑子嗡了一声，罕见有些惊慌，看着季辞说： 「我爸来了。」 不等对方反应，他掀开被子跳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顾不得其他，拿起昨晚随手丢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满地的纸屑还没收拾，房间有股淡淡的腥味，洛尘来不及想，打开房门，跑去客厅把那些「惊喜」全都收起来放进抽屉，四处看了眼确认危险暂时解除，才走到玄关处开门。 门打开后，一道笔直的身影出现在洛尘面前，洛坤不苟言笑地看着他问：「怎么这么慢？是不是要熬夜了？」 洛尘眨了下眼，眼底泛着淡淡乌青，侧身让他爸进来：「你怎么来了？」 「路过顺便来看看。」洛坤看了一眼手錶，忍不住又要苛责几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就算没课也该起来了！」 洛尘大早上被他这么一吓，精神还有点恍惚，像游魂一样飘荡着过去给他爸倒了杯水，洛坤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对面卧室，正要问他那个室友呢，季辞衣着整齐地出来了。 洛坤看了看季辞，又看了眼他儿子，「你看看自己穿的什么玩意儿？」 洛尘低头一看。 草，我怎么穿的是季辞的衣服！ 居然还tm穿反了！ 所以，他刚才身上挂着一件松垮毛衣，就这么在他爸面前晃悠的？ 「你脖子怎么了？」洛坤眼神犀利，来回打量了眼，「现在就有蚊子？」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但洛尘听着就好像在说：不该沾染的东西不要想。 洛尘赶紧用手捂住那片吻痕，却忽略了无名指上的银戒，洛坤撇开眼，把洛尘支开，季辞顺从坐在对面的单人椅上。 空气一瞬间凝固起来，温度骤降，气氛尴尬的让季辞心生忐忑，他很少这么紧张，表上的秒针爬完一圈，洛坤才开口。 第69页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四十章 洛尘换了身衣服出来时，一个正襟危坐，一个居高临下，气氛明显不对。 洛尘正要说什么，洛坤先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洛尘，面容严肃，听不出什么语气，像是在吩咐一个无名下属的话：「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你应该知道。」 话落，洛坤起身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 洛尘提着一颗心，目送他爸下楼上车，直到豪车绝尘而去，他才缓过神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季辞见洛尘嘴皮发白，看起来有些干，跟被人点了穴一般，呆呆立在窗户旁，目光向下不知在看什么。 他倒了杯水，走到洛尘旁边，递给他：「抱歉，是我不好。」 洛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丝毫没意识到有人靠近，听到说话声这才扭头看过来，接过季辞手里的水，灌了一口，干涩的喉咙这才好受点，没搭话，只是静静回想他爸说的话。 紧张、不安、烦躁甚至更多无以名状的情绪一同席捲而来，狠狠砸在洛尘头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爸为什么会突然上门？ 会不会已经从刚才的举起中发现了什么？ 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答案，就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连该干什么都不知道。 钟錶飞快转着，阳光逐渐变得炽热起来，天空湛蓝，几朵云朵悠然飘过。 洛尘腿有些发麻，渐渐冷静下来，像在安慰旁边的人，又像在安慰自己：「没事，应该没发现，再说了，我们都是男的，他肯定也不会往那方面……肯定是我想多了，我爸他思想古板，哪会想那么多？」 「洛尘。」季辞看起来比他要冷静很多，手轻轻搭在窗台上，转过来看着他，平时面对洛尘他眼里总是藏着浅浅笑意，哪怕看起来冷淡，表情也总是柔和的，但这次，眼底没有丝毫情绪，可以称得上无波无澜，「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我们在一起你爸总会知道的，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早。」 洛尘没说话，他何尝不知道，他不想欺瞒他爸，更不想让季辞觉得委屈，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这么快承认，未知的风险太高，他不敢拿他俩的感情去堵。 洛坤能不能接受同性恋姑且不说，要是真知道他喜欢男的，十有八九会逼自己分手，洛尘现在能做的只能低调小心，打死不承认。 洛尘轻笑了下，语气里透着苦涩，「这不还没发现吗？」说着，他故意去逗季辞，「怎么，这么想让我爸知道？」 季辞垂眼，看着洛尘在玩自己的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尘自动越过这句话：「我饿了。」 季辞看出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只好暂时搁下，不得不说，对面洛尘他总是毫无办法，只能听之任之，压下满腹心事无奈道：「冰箱只剩土豆了，我们是出去吃还是去商场买菜？」 「出去吃。」洛尘皱着一张脸，抱怨，「我都快饿死了。」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餐厅，刚进去就遇到了熟人，这两天天气渐渐回暖，冬季渐渐被毛衣外套取代，孙莉要风度不要温度，黑色短裙配长靴，正拿着手机四处张望，见到他们，匆匆挂了电话。 「好巧啊，你们也在。」 孙莉这次能扬眉吐气少不了他俩的功劳，虽说季朗已经爬到领导高层了，但那样怎么样，公司大权现在不还掌握在那群老古董手里？在她眼里，真正可以独揽大权的只有季辞，不光是季辞长得帅聪明，最重要的是谦卑恭敬，从他身上能感受到真诚与尊重。 特别是对于她这种，还参与到陷害他的事情中，季辞能放下成见，这本身就很难得。 洛尘一路恹恹的，也不知道看路，差点撞到服务员，季辞眼疾手快一把揽过他的肩，带着他朝孙莉那桌走去。 「要吃什么？」 季辞接过孙莉递来的菜单，无视对面八卦的小眼神，手依旧搭在洛尘肩上，偏头问他。 「和你一样。」 洛尘实在没什么胃口，点了瓶可乐，三两口就喝得精光，孙莉眼里带着点揶揄，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 季辞知道她要问什么，直截了当的「嗯」了一声，孙莉猜想得到证实后，整个人都兴奋了不少，眼睛像缀了颗金光闪闪的碎钻。 「哦～」孙莉一脸姨母笑，还故意拖长尾音，调侃了几句又说，「不过，有人要伤心了。」 「谁？」洛尘很快反应过来，表情变得有点尴尬，「你弟？」 孙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笑了笑，这时服务员正好把菜端上来了，她接过道了声谢，转而又问：「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不是。」洛尘说。 孙莉听后，一脸遗憾，用筷子夹起意面，送到嘴里，边嚼边说：「在一起不容易，这顿饭我请了，就当是祝福。」 洛尘下午有一节选修课，吃完饭季辞陪他回去拿课本，临走前洛尘又在玄关处墨迹了下，季辞拿着他的包站门口等他。 半明半暗间，季辞面部轮毂看上去更锋利流畅，五官立体，冷冰冰立在那里像一尊神佛。 纯洁到一点杂质都没有，他越是这样，洛尘就越是想把他拖入泥潭，使劲揉搓。 洛尘按耐不住心里的跳动，上前一把将季辞从门外拽了回来，「砰」一声脆响，季辞被洛尘反压在墙壁，干涩急切的吻落在冰凉唇瓣上。 第70页 季辞眨了下眼，眼睫轻轻颤动，任由洛尘发泄似的又亲又啃，口腔里充斥着对方清甜的味道，季辞抬手扶着洛尘后颈，手指用力往自己身上压，加深了这个缠绵悱恻的吻。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洛尘喘着气问他，见季辞不说话，洛尘又抬头在季辞唇上咬了咬，十分霸道的命令他，「说话。」 季辞小弧度勾了一下唇，仍不为所动，洛尘吸·吮啃咬的力度大了点，季辞轻轻蹙了蹙眉，直到洛尘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看着季辞下唇被咬出血的一道伤口，洛尘又想笑又心疼，在心里草了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下次把你嘴咬烂看你说不说。」 季辞看着洛尘气急败坏的模样，再也忍不住，笑了下：「好了，再不走真要迟到了。」 洛尘这才意识到距离上课不到十分钟，他就算飞过去也来不及了，夺过书包就往外跑。 最后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洛尘进去时老师正在回顾上堂课内容，后排基本都占满了，一眼望去全是低垂的脑袋，洛尘抬步走到了中间排，拿出课本在桌上摊开。 老师在上面念经，洛尘在下面转笔，另只手支着脑袋听了会儿，偶尔在书上划线，写几个字做标记，一下午就这么从指缝间钻过了。 下课后，洛尘跟着众人一起往外走，季辞也踩着点从图书馆出来，两人在校门口碰面。 后天季辞要在隔壁市参加igem比赛，洛尘上完今天这节课，后面几天都没课，两人商量着一起去。 晚上，洛尘吃完饭把行李箱拉出来，往里面随便丢了几套衣服，拿起手机看了眼之后几天的天气，不算冷就不用带厚衣服，两人都没什么要带的，挑挑练练也就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 季辞从浴室出来，洛尘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听到脚步声，便问：「你的护照过期了吗？」 「没。」季辞头髮还在滴水，他用毛巾擦了擦，坐在床沿问，「怎么了？」 「没什么。」洛尘换了个姿势趴着，「我们坐飞机去吧。」 「明天周四，这周我没课，只要在周一下午之前赶回来就行。」洛尘边说边打边旅游攻略手册，「我们可以在临市待四天半，但不知道哪里有好玩的。」 洛尘抱着攻略手册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开始抱怨自己晕字，那模样落在季辞眼里与撒娇无异，他把半湿毛巾放椅背上晾着，俯下身在洛尘嘴巴上亲了口。 「不用做攻略。」 季辞搂过洛尘的腰，长臂一伸将他圈在怀里，下巴抵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垂下眸子扫了一眼洛尘手里的手册。 「这地方我以前待过。」 不说洛尘都忘了季辞以前可是在临市生活了十多年，也算半个本地人了，洛尘闻言把手册往后一甩，没骨头似的半倚在季辞身上。 早上亲爸上门的记忆歷歷在目，洛尘今天不打算作死了，毕竟伤身害己，闻着清凉的薄荷香快睡去时，想到什么，声音懒懒的带着点倦意，说的很轻很慢。 「季辞，就算我爸哪天真知道了我也不会跟你分手，永远都不会，从决定跟你谈恋爱开始，我就做好了所以准备，你放心等有合适时机我一定会跟我爸说，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温热的气息喷在季辞锁骨上，洛尘在那里亲了一下，嘴角挂着笑，眼睛依旧紧紧闭着：「我困了。」 「好。」季辞心跳频率有点高，他眨了眨眼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毫无用处，反而越跳越急，每一下都像砸在神经上，太阳穴也一抽一抽的，浑身发麻，季辞声音微哑，在洛尘后背轻轻拍着，「睡吧。」 怀里人笑了下，洛尘倏地睁开眼，手放到季辞心脏处，抬眼看着他：「你心跳好快啊！」 第四十一章 季辞睫毛翕动，看着他不说话，洛尘还想继续逗弄一下他，这时，闹钟又响了，洛尘记得第二个闹钟是提醒他出门，换句话说，现在已经八点半了，他在床上戏弄了季辞一个多小时？他还要赶十点钟的飞机！ 「草！」洛尘不敢再耽搁，麻熘滚下床，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他深吸一口气，踩着拖鞋来到衣柜前，胡乱往身上套了件卫衣，穿上黑色长裤就去了浴室。 留给他俩的时间不多，幸好昨晚提前把行李收好了，洗漱完，洛尘在桌子上抓起车钥匙，就跟着季辞下楼去车库。 这个点很尴尬，送孩子上学的，去公司上班的，还有大爷大妈晨练结束在路边吃早餐的，可谓是车水马龙，汽车跟蜗牛似的，十分钟的车程硬是花了半小时，洛尘面部表情地盯着前方路况，手指微微屈起，在方向盘有意无意轻轻敲打，半点没了在床上的得意神采。 他俩先把行李交给工作人员託运，从vip通道进去时，距离起飞不到一刻钟，几乎是用跑才赶上。 头等舱空间宽敞，洛尘半倚在平躺式座椅上，手指在面前的电子屏幕上滑动，从榆城去临市普通高铁需要两个多小时，直飞过去半小时不到，洛尘不喜欢闲着决定找部喜剧电影看看。 空姐端了一些饮品和美食过来，季辞见洛尘正一门心思放在挑电影上，顺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拿起鱼子酱打开盖子，用勺子将鱼子酱放在烘焙面包片上，仔细涂抹均匀，递到洛尘嘴边。 洛尘一口咬上去，眼睛仍盯着屏幕，边嚼边问：「看不看《午夜巴黎》？好像还是穿越片，看吗？」 第71页 季辞看洛尘脸上的小表情慢慢生动，喉头滚动了下，低声说：「好。」 早餐是季辞一口口餵完的，洛尘嫌躺在平躺式座椅上不舒服，季辞就很自然充当他的新靠椅，飞机开始缓慢降落，广播传来到站提示音，洛尘仍躺在季辞怀里不为所动。 「还没看完呢……」洛尘看得入迷，直到广播提醒乘客请注意带好行李物品按指示通道下机，他才不情不愿跟在季辞身后往外走。 季辞怕洛尘没跟上，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走出那道拥堵地段，季辞抓起洛尘的手，大步往前走，清冽声线在嘈杂人潮中莫名清晰，好似贴在自己耳畔轻声呢喃：「回酒店再看。」 取回行李，季辞带着洛尘在路边打车，司机说着一口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问他们要去哪儿，洛尘半天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季辞报了个酒店名字，拉开车门让洛尘先上去。 临市交通比榆城要好点，起码没那么堵，司机也很热情，一路不停介绍哪里有好吃好玩的，洛尘听不懂，季辞摇身一变成了某人专属翻译官。 「他问我们要在这里待几天，附近有一些当地美食。」季辞话渐渐多了起来，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建筑，「晚上我们可以出来逛夜市，天黑时商贩会沿街摆摊，买什么的都有，你应该会喜欢。」 季辞的声线很好听，洛尘静静听着，不知是不是昨晚折腾太晚，没怎么睡好，在逐渐颠簸的车程中，洛尘眼皮一沉，脑袋靠在季辞肩上睡了过去。 酒店是提前预定好的，下车后，洛尘在前台登记了一下，拿到房卡就同季辞一起回了房间。 订的是大标间，房间宽敞整洁，设备齐全，洛尘最满意的还是那个落地窗，他们住十四楼，到了晚上站在窗边可以俯瞰整个夜市。 洛尘并没有像预想那样，一回酒店就继续看电影，他坐在床上看季辞蹲在旁边整理衣物，聊了几句抵不住困意，倒头就睡着了。 季辞把衣服拿出来用衣架挂好，抻平逐个放到衣柜里，收拾好了后绕到床头在洛尘身上盖了个毛毯。 随手搁在一旁的手机接连震了几下，季辞怕吵到洛尘拿起手机就调成静音，消息都是微信群发的，群主张教授在里面艾特所有人，问大家都到哪儿了，一会儿后开个视频会议，他要强调下比赛规则及内容。 季辞从包里掏出蓝牙耳机戴上，坐到沙发上，面前桌子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电脑，视频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快结束时，洛尘抬手揉了揉眼睛，睁眼坐了起来，看见季辞背对着自己在看电脑屏幕，洛尘不满嚷嚷了句：「你在干嘛？」 见季辞没反应，洛尘鞋都懒得穿，光脚踩在冰冷地板上，走到季辞身后，连个眼神都没给电脑，身子前倾趴在季辞肩膀上，瞄准季辞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季辞身子一瞬间僵住，手里的笔掉到地上弹开，滚到沙发底下。 洛尘抬眼望去：「…………！」 电脑屏幕所有人：「…………？」 空气仿佛被冻住了，洛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肯定还没睡醒，刚才看到张教授的脸一定是错觉，他怎么会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那头，张教授下巴都快被惊掉了，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着实有点不知所措，连刚才讲到哪儿都忘了。 另外几个同样参加比赛的，一个二个眼睛睁得像个铜锣，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精彩戏码。 视频内外，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接着一声盖过一声，笑得又癫又魔性，就连昔日严厉的张教授也忍不住扯了下嘴角，一副没脸看的神情。 洛尘飞快眨了眨眼，确认这不是做梦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场面一下有些失控，季辞开口说：「老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下了。」 对面损友截过话茬，侃道： 「别啊，这么精彩的内容我还没看够呢，鄙人不才至今还是母胎单身，着实好奇这是怎么亲的草莓印？」 「就是就是，与其两个人乐，不如众人同乐，别那么小气嘛！」 「这么着急挂视频，不～对～劲～噢～！」 张教授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真是愈发大胆难以管教，再这么说下去搞不好会触发某些敏感词条，他说了句下课，赶紧结束了视频会议。 电脑上的声音淡去，洛尘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季辞牵了一下嘴角，伸手把洛尘拉了起来。 「现在可以亲了。」 第四十二章 洛尘涨红脸，狠狠瞪了季辞一眼：「草，你挂着视频怎么不早说？」 季辞拉过洛尘的手，指腹在手背上轻轻摩挲，像在安抚受了惊吓的小猫咪，掀起眼皮无辜看向他。 「我不知道你醒了。」 说着，就让洛尘坐在自己腿上，抱着他，眼里含笑，「这下他们都知道了，怎么办？」 洛尘觉得丢人，把头转到一边看着天花板：「随便，反正我也不介意。」 顿了一下，像想到什么，于是问：「那你呢？」 季辞喉结滚动，眼皮往下压了点，看着他，眉眼上挑带着几分笑意，轻声在洛尘耳边说：「我也是。」 吃完晚餐后，两人窝在沙发上把剩下的《午夜巴黎》看完，洛尘昨晚没睡好，下午睡了会儿，现在又不停打哈欠，看完电影去浴室快速沖了个澡，就倒头睡下了。 第72页 季辞后天有比赛，在睡前把重点知识简单梳理了一下，合上书把床头灯调暗了些，轻手轻脚去浴室。 次日，季辞陪洛尘睡到中午才起，打算去外面吃了个饭，很不凑巧，这时正在下雨。 街道上尘土飞扬，雨丝爬满了窗户外壁，太阳被厚重云层遮住，少了点光亮，哪怕是白天屋子里也是灰濛濛的。 洛尘瞬间不想出去了，季辞就叫了客房服务，吃完饭，季辞收拾桌子，洛尘在旁边捣蛋。 当晚，洛尘再次体会到，作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直到比赛后，洛尘嗓子还有点哑，临市连着下了两三天雨，降了几度温，空气里夹着薄薄水汽，洛尘打了个喷嚏，横竖不出去，只好往身上又套了件外套，闲着没事在房间里四处转悠。 周六早上，天公作美，总算放晴了。几缕微光从窗帘缝隙里熘进来，顺着白色地板爬到洛尘紧闭的眉眼上，似乎是被光线刺到了，他抬手挡在眼睛上，翻了个身，下一秒，一只匀称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将他紧紧圈在怀里。 清冷薄荷香拂过脸侧，温热中还有些痒，洛尘被他这么一抱整个人都不好了。 季辞看洛尘呲牙咧嘴的模样，眼里满是愧疚，他默不作声，蹲在地上小心帮洛尘穿好裤子，正式出门已经是十点，外面有股湿润泥土和草木混合的清香，街道上有几汪水坑，小孩儿穿着沾满泥点的小皮鞋跑过，平静的水洼瞬间泛起阵阵涟漪。 两人漫无目的在人群里穿梭，洛尘忽然问：「你之前住哪里？」 季辞愣了一下，转过头，眼神一刻不停地看着他，问：「离这不远，你要不要陪我去看看？」 洛尘应下了。 季辞在网上约了辆车，站在路口等车时，旁边正好有小贩卖串串烧，季辞让洛尘在原地等着，他转身在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儿后排队。 洛尘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抬眼望去，不知是不是季辞习惯顶着一张冷淡面庞示人，周围热闹喧嚣更衬得他有些格格不入。 洛尘觉得这画面有点傻·逼，忍不住扬起嘴角，低声笑着吐出一句：「……草。」 心跳漏了拍。 到达目的地，洛尘下车，手指勾着装串串烧的塑胶袋，迎面撞上春风撩起碎发，发热耳廊暴露在空气中，季辞侧目刚好看到。 前面有座古宅，高耸的马头墙矗立在苍穹之下，青砖黛瓦，墙壁经岁月沉淀留下斑驳痕迹，大门是朱红颜色，上面雕刻吉祥图案，季辞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推开两侧沉甸大门，步入庭院，里面有假山流水，奇石修竹，但因常年无人打扫，四处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季辞带着洛尘来到那棵梧桐树下，旁边放了张破烂躺椅，不远处还有个石桌，儿时的记忆涌入脑海。 那时外公健在，季辞每次放学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外公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报纸在庭院喝茶。 季辞背着书包，小步子朝前迈，趴在外公膝头，听他讲故事，故事一讲就是一下午，有外公宠着，季辞难免也会任性，缠着外公问个没完。 比如，太阳也要睡觉吗？晚上小花小草冷不冷？为什么大树年纪比他大？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妈接送，而他没有？……外婆去哪儿了？ 外公是国家科研工作者，在外名誉很高，街坊邻里都很尊敬，算得上学识渊博，但每逢碰到季辞稀奇古怪的问题，他总是支支吾吾，最后一拍大脑门子，满脸慈祥地沖季辞笑。 「我家小辞就是聪明，今天又难倒外公咯！」 季辞眉眼弯弯，声音懒懒的问：「外公，你为什么要在院子里种这棵梧桐树？」 「你外婆生前喜欢。」 「我知道了，这叫……爱屋及乌！」 外公笑着笑着，忽然红了眼眶，许久，他用长满茧子的手轻轻在季辞脑袋上抚摸，眼里满是怜爱。 乔婉那时不怎么着家，一连几天见不到人是常事，季辞从小就懂事，不哭不闹也不黏人，当爸妈的不称职，外公只能加倍疼他爱他。 季辞记得外公走的那天是一个冬夜，那天很冷，四处白皑皑一片，像上天额外赠予的一场厚葬。 他站在廊上呆呆立着，从远处看像个木头人，没有情绪，好像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有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看见季辞无动于衷，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气急骂他没有良心，连最疼爱自己的人都走了，他连滴眼泪都没有，真是够无情的。 乔婉穿着白色丧服把他拉到一边，用眼神示意让他做做样子哭两声，季辞垂眼默然抽回手，连棺椁都没看，转身走了。 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两天还闹着让自己给他削苹果的人说走就走，连最后一句话都没留给他，他不相信外公就这么走了，独自一人坐在梧桐树下，看着漫天飘洒的雪花，想起外公曾说的话。外婆託梦给他，说想他了。 外婆想他都可以託梦给他，为什么外公走得悄无声息，连梦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一滴泪从冷漠脸颊上轻轻滑落，没入唇缝，明明是咸的，季辞却觉得苦涩得很。 不久之后，季渐鸿找上门，乔婉之前迫于父亲压力一直没搬去同住，现在人不在了，一切都顺理成章。 那场雪，在季辞心里下了很久，以至于在他印象里，冬天总是格外漫长寒冷。 第73页 直到遇见洛尘，他像一束烈焰，让人忍不住想凑近取暖，他无疑是耀眼的，每当有洛尘在的地方总是最抢眼，旁人只能沦为陪衬。 季辞一直想窥探天光，又不敢真正去触摸。如果说洛尘明媚张扬像一簇火，那他就是冷淡低调如寒潭冰，水火註定无法相容。 他也只能望而却步。 可是有一天，他从书里读到： 对立的事物发生反应，往往都是绝美、梦幻而令人着迷的，既互斥又不可分割，这还不够有趣吗？ —— 「这是什么？」 洛尘蹲在地上，看从石头缝里冒出了嫩芽，一下将季辞思绪拽了回来，他上前一步跟着蹲下，仔细辨认。 「好像是，桔梗。」 以往院子里最多的就是桔梗，外公说它花语很好，代表永恆的爱，就悉心照料了数十载，每到夏季，满院子各种颜色的桔梗争先开放，香气四溢。 外公喜欢在饭后出来纳凉，季辞捧着一本书坐在石板凳上，天幕悄然降临，夜空呈现出浓重的墨蓝，像缀满繁星的画卷。 微风轻轻吹过，带着夏日独有的暖意和草木的清香，使得仰望星空的人倍感宁静。 此刻，大地的喧嚣仿佛被星空吞噬，唯有那些闪烁的星光，无声地诉说着宇宙的辽阔与生命的渺小，让人不禁对未知的宇宙产生敬畏与遐想。 届时，外公就会从人生哲学谈到宇宙奥秘，季辞静静听着，闲聊的背后是外公潜移默化的言传身教。 不可否认，至今想起都收穫颇多。 季辞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嫩芽，自从他搬走后，院里的杂草长得飞快，花渐渐都死了。 「要是外公知道昔日满院的桔梗都枯萎了，一定很难过吧。」季辞手背上多了只纤细手腕，洛尘抓起他的手，随意把玩，「我觉得，他要是看到新芽破土而出，应该很欣慰。」 赶在回榆城前一天，季辞带洛尘把周边好吃好玩的全逛了一遍，最后一站是季辞学校。 小学中学都是同一个地方，学生放假了，他俩没法儿进去，只能隔着防沖栏远远看上一眼，操场中央红旗飘扬，绿荫遮天蔽日，阳光被树叶裁剪成零星碎片，铺在地上变成点点亮光，旁边还有个小卖铺，那是学生最常去的地方。 日月更迭，一切好像并没有多大变化，小卖铺老闆顶着稀疏头髮，趴在柜檯上扒拉手机，外放着视频音乐。 季辞进去买了两瓶水，结帐时老闆扫了眼他，怔了一下，费劲挠了挠头：「你是不是那个……经常站在校门口，充当排面的学霸？」 季辞一愣：「您认识我？」 「怎么不认识。」老闆嗓门儿大，笑起来憨态可掬，「学校到处都是你的荣誉照呢？今天怎么想着来学校看看啦？」 洛尘靠在墙上，看季辞保持扫二维码的姿势，奈何老闆是个话唠，东扯西拉就是不告诉季辞这两瓶水多少钱，洛尘喜欢看季辞那副冷淡面庞上出现无奈神情，在旁边幸灾乐祸，不巧，这一幕被眼尖的店老闆捕捉到。 老闆眯了眯眼：「这个帅哥看起来有点眼生啊？」 季辞转头，看了洛尘一眼：「他是陪我来的。」 老闆瞭然，摆摆手示意不用付钱了，笑着感慨：「好朋友一起来看看母校应该的。」 「不是。」季辞轻眨了下眼，嘴角微弯，神色认真地说，「是男朋友。」 第四十三章 随着春天的最后一缕微风轻抚过树梢，夏天的脚步渐渐加快，嫩绿的树叶在阳光照射下愈发浓郁，蝉鸣声此起彼伏。 城市的街道上，人们换上了轻薄的衣服，洛尘向来怕热，穿着白t短裤，趿拉着拖鞋去学校路上恨不得用跑，空气都是焦灼的。 洛尘边走边撩起衣摆扇风，头髮有段时间没打理，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扎起来了，加上他有种雌雄难辨的美感，前来搭讪的比往日更多。 男女生都有。 眼见着就要进入教学楼，拐角处，迎面走来一个男生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唿，洛尘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叫什么，点头应了下。 正要走，男生赶紧叫住他。 「我可以邀请你，帮忙录制一个招生宣传视频吗？」 一般学校宣传视频都会选品学兼优，能够一定程度上反映学校形象、提高吸引力，就算以后写在个人简歷里也是光辉的一笔。 洛尘反应了两秒，别人求之不得，他却无动于衷：「我不一定有空。」 他额间覆着一层薄汗，短袖贴在身上黏煳煳的，洛尘一秒都不想在外面多待，男生也很执着，像是没听出他委婉拒绝，沖洛尘咧嘴笑。 「没事，我可以等。」 「？」洛尘快迟到了，绕过男生朝楼梯间走，没成想男生直接跟了过来，一直跟到教室门外，就差跟他一起进去上课了。 洛尘烦得不行，表情有些不耐：「你到底要干嘛？」 男生眼眉弯弯，双手作辑，态度坚决：「你长得太好看了，如果能参加宣传视频录制，今年我们一定能抢赢隔壁a大！」 「什么时候？」洛尘按耐心头燥热， 「今天下课后你有时间吗？」男生解释，「是这样的，我们拍摄完还要发到网上宣传，后台会帮忙刷数据，我们一定要在a大发招生视频前先火一把，趁机压他们一头，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第74页 洛尘听到上课铃响了，打断他：「那就下课拍。」 教室里空调制冷效果一般，洛尘找了个空位坐下，习惯支起下巴听讲，快下课时手机响了一下，季辞下午在实验室做实验，刚结束，趁谭教授不注意，给他发了个小兔乖乖的表情包。 洛尘挑了挑眉，一想到季辞顶着张绝世冰山脸卖萌就想笑，忍不住在心里揶揄，明明是披着羊皮的狼，现在还学会装小兔子了？ 【空格】：我下课还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影帝】：我能一起嘛？ 洛尘朝讲台上偷瞄了眼，趁老师没看他那边，洛尘低头，在键盘上敲了两下。 【空格】：随你。 下课后，洛尘刚走出教学楼，先是看到季辞，目光一瞥发现那个男生也在。 「你怎么还在？」洛尘问。 男生尴尬一笑：「刚才忘了告诉你拍摄地址。」 说着，男生正要去勾洛尘肩，被季辞抢先一步，揽过洛尘腰，半边身子自然贴在他身上。 男生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顿住，别扭地跟了过来。 「热死了，你干什么！」 洛尘推了季辞一把，没推动，后者反而搂得愈发紧了，触及腰间温热掌心一路攀沿向上，洛尘心头像被烫到颤了一下，空气里到处都是荷尔蒙的味道。 谈笑声从紧闭的拍摄室溢出来，洛尘一下捕捉到几个熟悉的音色，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 陆漫正举着相机对着尤佳和王恆，桌面上放着一个小音箱，里面播放着搞怪视频，三人笑得前仰后合，听到推门声同时看了过去。 洛尘发现每次碰到陆漫，他总和季辞一起，尴尬在四周蔓延开来，两人同时错开视线，陆漫这次没怎么看他，全程盯着电脑屏幕。 「你们也来了。」王恆松开搭在尤佳肩上的手，把右侧的椅子往旁边挪了点。 洛大少爷矜贵得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接过王恆递来的水咕噜咕噜往下咽。 拍摄室又恢復成闲聊模式。 陆漫和尤佳已经录了一段视频，现在轮到洛尘。 「怎么录？」洛尘把挡在眼前的季辞拉开，「即兴发言三分钟？」 男生抢先说：「我这儿有稿子，你要看一下嘛？」 这时，门又嘎吱一声推开了。 招生办主任顶着大大啤酒肚走了进来，闻言扫了他们一眼，问：「拍得怎么样？」 男生把录制好的视频点开，温柔甜美的声线响起。 是陆漫坐在草丛里弹着吉他唱歌，旁白是尤佳配音，由几个镜头拼接而成，整体效果不错。 主任满意点点头，目光一转：脸上挂着笑：「男生是你刚带来的吧？」 男生笑着应了声。 「你们想好怎么拍摄了吗？」 洛尘这才发现过来拍宣传视频是外景，也就意味着，他马上要从清凉舒适室内去干燥闷热室外，见洛尘不说话，以为自己太严肃吓到了他，主任声线和缓了些，不禁夸赞。 「你们两个长得都不错，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 好魔性的笑声！ 洛尘揉了揉眉心，转头问季辞：「你要拍吗？」 季辞点了下头，对主任说：「老师，我想和他同框拍摄，可以吗？」 主任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好，你们自由发挥，不懂的可以问你们师兄。」 主任怕在这里干扰到他们，说完就走了，门重新关上，几人在里面大致讨论了会儿，赶在夕阳坠落前扛着相机设备出去了。 男生，陆漫跟季辞，王恆和尤佳则跟着洛尘，兵分两路，一南一北两个视角同步进行。 最后，众人在林荫道旁的巨大喷泉前集合，把设备搬回拍摄室就各自回去了。 洛尘在外面走得直冒汗，一刻都不想都停留，往日十多分钟的路程，今天七八分钟就到了公寓。 他去浴室快速沖了个凉水澡，出来时季辞正背对着他在厨房切菜，洛尘在厨艺上毫无天赋，只能帮忙洗个菜。 晚餐照常是三菜一汤，洛尘白天不好好吃饭，一到晚上就胃口大开，成功把自己吃撑。 夜晚温度慢慢降下来了，没了太阳炙烤大地的炎热，两人闲着没事，决定去公园散步消食。 「怎么了？」 洛尘见季辞突然停下，扭头朝同方向看了过去，周围有正在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有陪小孩儿来公园玩的家长，还有摆摊的小贩以及嘴馋的大学生。 天色暗下来，哪怕有路灯照射，大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四处也只是勉强能看清，眼前似有道黑影掠过，季辞收回视线，抓起洛尘的手：「没事。」 他们在外面待到快十点才回去，路过一家花店，洛尘进去挑了束洋桔梗，店主说白兰花驱蚊，他也一同买了。 最近一段时间，洛尘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季辞也有同感，无论做什么去哪里，好像总有一道赤·裸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就像自己一举一动时刻都在他人监视下完成。 这让他很不舒服。 与此同时，孙硕一身黑打扮，头上还戴了顶帽子，半张脸埋在阴影里，拨通了一道陌生电话。 「你要的东西我都弄到手了。」顿了一下，他舔了舔干涩发白的嘴唇，「我只有一个条件，你答应过我的。」 第75页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 「那是，自然……」 第四十四章 吃晚饭，洛尘就喜欢瘫在沙发上，上次季辞在图书馆接到的bl漫画还没看完。 季辞洗完澡出来，发现洛尘已经把沙发全霸占了，歪躺在沙发上，跷着腿，懒懒翻书。 察觉到有脚步靠近，眼也不抬，俨然一副大少爷做派，指挥他给自己端茶倒水。 季辞照做，骨节分明的手掌握着杯子，走过来，坐在沙发边沿，没给他而是直接餵了进去。 洛尘按住书的手指微微用力，喉咙滚动了下，随即把书合上放到一旁，嗅到季辞身上清凉的薄荷香，坐直身体凑过去在他脖颈处咬了一口。 「好香……」洛尘趴在季辞身上，前几天纵情过度，现在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不知死活地使劲勾搭。 季辞眉眼间带着笑，还没开口，搁在桌子上的两个手机同时响起。 群消息。 李亮分享了一个视频。 季辞一手搂着洛尘，一手把手机勾过来点开。 是前几天他们拍的招生视频，视频里洛尘神情懒散，语气没什么起伏，说话时眼睛偶尔轻眨，右眼角那颗泪痣尤其勾人。 他穿梭在校园中，晚风掀起额发衣摆，声音四散在风里，镜头翻转，季辞高冷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镜框中，他面容冷峻，细心讲解b大校史。 夕阳坠落云层掉了束在季辞头顶，轮廓柔和几分，从远处看去整个人就像站在光里熠熠生辉。 视频出现短暂黑屏，下一秒镜框里完整的视频被分割成两部分，洛尘在上，季辞在下，配乐和声音混在起来，最后一句话是： 「我在b大等你。」 视频意外火了一把，评论区不少留言都在说两人长得好帅，求联繫方式，当然也有些不太友善的评论，比如有人认出季辞是从隔壁a大转学过来的，像个柠檬精在那里阴阳怪气也不知酸什么。 洛尘看着生气，把季辞手里的手机抽走，按灭丢一边，无视对面发的消息，下一瞬，温软的唇落下来。 季辞见洛尘半天不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嘴上亲吻，觉得有些好笑，搭在腰侧的手收紧，季辞垂眸挑起洛尘下巴，舌尖撬开对方齿缝充满侵略性地吻了下去。 洛尘被亲得昏头昏脑，有点喘不上气，双手抵在季辞胸前虚虚推了他一下，季辞舌头从洛尘口腔里退出，结束这个缱绻的吻。 季辞嘴角微不可察勾起，看着洛尘发红的嘴唇，眼睫眨了下。 「怎么了？」 「你老舔我虎牙干什么？」 洛尘看见季辞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有点想打人，凶神恶煞地瞪他。 「你再笑就死了！」 ################### —— 有天下课，两人一同出校园，周围不少人或偷看或光明正大地看他俩，每人神色各异，有好奇、有不解、有鄙夷。 洛尘从不在乎外界对他的评价，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跟他无关，他算不上有多冷静，但也绝不会无脑冲动。 以往的自持冷淡在这刻全都崩盘，他受不了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季辞打量，一把挡在季辞身前，冷冷朝周围扫视了眼。 那群叽叽喳喳的学生急忙错开视线，加快脚步走了，之后也时常有人会停下打量他们，许是洛尘面色难看，看起来还有点凶，一般人匆匆瞥了眼就挪开视线。 临近期末，最近课程快结束，考试也随之而来，要复习备考的资料不少，两人就没去商场买菜，直接回了公寓。 洛尘点了个外卖就抱着电脑，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开始梳理重点内容，连着打了一串乱码，乱七八糟的事在脑内横冲直撞，洛尘有些气急，想起周围异常反应，隐隐担心要发生些什么。 直到门铃响起，洛尘才放下电脑起身去开门，吃饭期间手机轮番震动，没人理会，对面就改成打电话。 洛尘正烦着呢，不想接，季辞放下筷子把手机拿了起来，点击接通。 「不好了！」 李亮大嗓门一下传了出来，吓得洛尘夹菜的手在空中僵住，有些烦躁地揉揉眉心。 「怎么，你又皮痒了？」 李亮今儿可没心思开玩笑，语气难得严肃起来。 「你们看我发的信息没？」不等他俩回应，他继续说，「你们上个视频不是火了嘛，有人把你们在一起的事情扒出来，还添油加醋编了一堆谣言……甚至还偷了你们的照片、视频，总之现在网上很混乱，你们出门要小心点……」 后面的声音洛尘渐渐听不清了，脑子懵了瞬，出现短暂空白，这也正好解释了那些人看着自己和季辞为什么流露出那种神情，如果真是这样，会不会跟公园那抹黑影有关？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 洛尘不信有人会平白无故偷拍甚至跟踪他，这背后一定还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他赶紧点开群聊消息。 他们在无人的巷口拥抱亲吻，在大街上牵手散步，在餐厅吃饭，就连站在一起也被偷拍下来贴上各种「噁心」、「扭曲」、「不正常」的标籤。 满屏的攻击性话语让洛尘后背发凉，手脚发冷，这时，一只宽大温热的掌心盖在他眼睛上，挡去了所有视线，季辞靠过来，从后抱住他。 第76页 「别看了……」 洛尘任由手机被抽走，愣在原地久久没缓过神，从他答应跟季辞在一起就想过会被人知道，但从没想过是以这样荒诞的方式在网上走红。 前十几年，洛尘过得顺风顺水，从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他想过最糟糕的不过是洛坤痛骂他一顿，逼着他结束这段註定不被大众接受的关系，只要他宁死不屈，洛坤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现在比预想中更糟，事情似乎从很早就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太迟钝了。 洛尘转过身，紧紧抱住季辞，下巴抵在他肩上，声音沙哑：「我该怎么办？」 「先吃饭。」季辞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把对面的椅子拉过来坐在洛尘旁边，眼眸深不见底，只是看向对方的眼里多了几分柔情，他舀了一勺汤递到洛尘嘴边，「别怕，我在……」 翌日，洛尘起来时身旁便没了身影，季辞一早就去上课，床头还特意留了一张便签提醒他记得吃早饭。 刷个牙洗个脸的功夫，洛尘放在枕边充电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以为是季辞，拿起来才发现是管家宋叔。 心里顿时咯噔了下，宋叔很少会跟他打电话联繫，平时就算真有什么事也是发消息，这种强烈的不适感让洛尘不禁害怕。 他稳了稳心神，唿出一口，然后就听到对面说洛坤心脏病犯了，正在icu抢救。 洛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得医院，长长走廊上一眼望不到头，没人有来往，显得更加安静。 管家见他来了，走过去跟洛尘说明了一下具体情况，本来洛坤正准备去接待客户，临走时，忽然刷到那条曝光儿子同性恋的帖子，一时气急攻心，加上常年劳累身体早就大不如前，就晕倒了。 说到这里，管家不免要多叮嘱洛尘几句：「其实坤哥一直很关心你，你也知道他那人嘴硬心软，有些话就算烂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们父子俩的性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不肯服软。」 「但坤哥真的老了，就当叔求你，等你爸醒了之后，他要是说什么你别跟他计较好吗？」 洛尘点了点头，依旧不太愿意说话。 这个长椅他太熟悉了，五岁那年母亲病逝，洛坤跟他一起坐在上面焦急等待手术结果，不眠不休等了两天，最后等来的只有死讯。 那是洛尘第一次看到强大威严的父亲落泪，他蹲在角落里哭得泣不成声，一遍遍骂自己没用，应该早点带她治疗…… 每当午夜梦回，洛尘总会惊起一身冷汗，他想起父亲懊恼神情，母亲虚弱眼含泪水望着他说：「尘尘，以后妈妈就不能留在你身边了……你要做个小男子汉，替我好……好照顾爸爸知道了吗？」 幼小的洛尘死死抓住母亲的手，以为那样就可以留住她，直到看到母亲被送去殡仪馆火化，他才确定母亲永远都回不来了。 洛尘实在讨厌看到阴阳两隔的场景，自那以后，他便立誓一定要成为白衣使者，这么些年他也确实说到做到，潜心在生物学领域钻研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治病救人。 思绪如潮，洛尘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在病房外的每分每秒都很煎熬，他听到钟摆滴答的声音，听到角落的低吟，听到母亲临终前託付自己要照顾好父亲，听到自己信誓旦旦地说好。 洛尘突然觉得好冷，他明明不怕冷的，身体却再也不受控制地颤慄，唿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洛尘终于知道害怕了，他真的好怕父亲会像十几年前母亲那样丢下自己就走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了无数遍，每次都自动避开坏结果，只敢往好的方面想。 太阳都换了个方向，洛尘还保持同个姿势不变，夕阳透过窗户照在瓷白的地砖上，将黯淡的长廊映亮了不少。 这时，门开了，医生站在门口喊：「家属可以进来了。」 第四十五章 洛尘进去时，洛坤已经醒了，管家在床前忙前忙后，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洛坤摆摆手，哪怕气病了也时刻端着一副架子，住院期间已经堆积了不少工作等着处理，洛坤简单交代几句就把人轰走了。 病房又重新安静下来。 洛尘犹豫了一下，把目光定格在白色棉被上，别扭道：「爸，你感觉怎么样？」 洛坤发出一声轻哼，像是被气笑了，翻了个身子，故意背对着他，冷飕飕来了句：「暂时还死不了。」 「…………」 洛尘抿了下唇，心底的那块大石头还没放下，又听他爸问：「什么时候的事？」 洛尘捻了下指尖，没说话。 洛坤像是想起什么，敏锐眼里闪过一丝瞭然，缓缓唿出一口气：「大年初三你急忙回来，是为了他？」 似乎也没指望洛尘回应，洛坤继续推测：「他追的你？」 洛尘心一横，说：「在一起快半年了，我生日那天向他表白，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他，是我鬼迷心窍先勾搭人家的，不关他的事。」 洛坤抓起床头柜上那杯温水朝洛尘砸去，水溅到洛尘身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我知道。」 「你知道？」洛坤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情绪一激动就忍不住咳嗽，「我看你看不够清醒，你知道现在外界都怎么传吗？别人是不是同性恋我不在乎，但你不行！」 第77页 「两个男的在一起，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噁心吗？」 「你要我怎么给你妈交代……他太让我失望了！」 洛尘紧绷的神经在这刻终于断了，他以为自己会生气、咆哮，并没有，相反他特别冷静，声音沙哑地说。 「爸，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 洛尘出去把门带上，在洛坤发脾气期间季辞给他发了几条信息，问他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糟心事没必要让季辞知道，洛尘捨不得他难过，撒了个漏洞百出的谎。 【空格】：我在外面陪朋友吃饭呢，怎么了？ 【影帝】：那你好好玩，结束了我去接你。 【空格】：不用，今晚我不回去了，你早点睡。 手机那边，季辞看着桌上一口没动的早餐，压住没来由的烦闷，回了句好。 —— 「坤哥，我们真不花钱撤热搜吗？」 管家小心把洛坤扶起来。 「不用管，网上爱怎么说怎么说。」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洛坤抬手揉了揉眉心，「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管家闻言连忙把电脑打开，页面上赫然显示「孙硕个人信息」。 洛坤扫了一眼，表情不太好看，管家啧了一下，忍不住吐槽：「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敢随意散播谣言。」 话锋一转，「但这件事不立即处理，恐怕会对小洛还有您的名声造成影响。」 洛坤轻哼，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他要是在意自己名声，就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这件事先不急，出国的事务都安排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管家推了一下镜框，「下周就可以出发。」 —— 谣言不断在网上发酵，骂他们的人也愈发多，洛尘实在烦，每天学校医院两头跑，关键是洛坤还不待见他。 每次回来都很晚很累，恨不得倒头就睡，季辞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洛尘肩膀上，环住腰侧的手臂不断用力收紧，企图将他融进自己骨髓一般。 洛尘没来由觉得委屈，鼻子一酸，却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尽量用平常语气边说边始终挣脱束缚。 「我身上都是汗臭味，你不嫌脏啊！」 没挣开，反而被抱得更紧了。 「不臭，我喜欢这个味道。」 季辞低沉的声音传来，洛尘垂死挣扎的心跳蓦地快了一瞬，随后又听季辞在耳边说，「好想一直抱着你……」 两人还像以前一样照常上下课，吃饭逛商场，晚上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做别的事情去了。 第二天洛尘捂着腰破口大骂，季辞则脸上带着浅浅微笑，蹲在床边用手边揉边哄，日子就这么熘过去一周，谁都没主动提起视频的事。 上天好像特别喜欢捉弄人，越是拼命逃避、刻意无视，以为这一切就要结束回归正轨时，偏偏又冒出另一件同样麻烦事。 ——季辞的私生子身份被扒了出来。 如果说先前的隐私照片视频流出是阴谋的开始，那么现在应该逐渐到了高潮，以讹传讹愈来愈烈，先前骂他俩同性恋噁心的更加口无遮拦。 ［本来就够晦气了，现在居然还多了个私生子身份，要么说还是富人会玩，着实精彩！］ ［同性恋能不能去死啊！根本接受不了一点，谁懂？］ ［我记得jc以前是a大的，你们说是不是因为学校知道了才让他退学？b大也够倒霉的，好歹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居然出了这个丑闻，感觉要完！］ ………… ［跟你们说一件更劲爆的，据说jc他妈是小三上位，攀上权贵气死原配，jc不过有样学样步他妈后尘罢了，别看他外表清冷孤傲，其实全都是装的，我跟他见过几面，人家天生就是基佬。］ 洛尘一气之下疯狂点举报，然后关掉满屏恶臭味，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捏住，有点喘不上气。 事情越来越糟，他没法儿再当个缩头乌龟去逃避，开着车直接去了趟公司。 新来的员工不认识他，将洛尘拦在门外，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进去。 洛尘忍住一窝火，先给他爸打了个电话，没接，他转而打给宋叔，同样是无人接听。 小员工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紧他，生怕他趁自己没留意熘进去，每天来公司的人不计其数，董事长的身份地位岂是那些人说见就能见的？ 「没有预约一概不能进。」 小职员这周重复了第三十八遍相同的话，见洛尘那穿衣打扮就觉得不像好人，特别是那头长……发？ 等等，自己好像还真的在哪里见过他！ 小职员连忙拿出手机，八卦新闻上最显眼的地方贴了张照片，他跟面前的人细细对比了下。 还真是……董事长的儿子！ 门外一辆低调商务车稳稳停下，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位身着正装的男人，他绕到另一边恭敬拉开车门，洛坤沉着脸缓步朝公司走来。 管家眼尖，一下就看到矗立在门外的洛尘，赶紧给小职员使眼色。 「小洛来啦，外面热快进去。」 小职员心里咯噔一下，默默退到一边，把自己刚才的行为回想了一遍，应该没惹小少爷生气……吧？ 洛尘跟在他俩后面乘坐专属电梯上去，洛坤鼻腔溢出一声轻哼：「你不用上课跑这儿来做什么？」 第78页 「爸……」洛尘难得软下语气，「我想求你件事。」 洛坤睨了他一眼，拿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什么，管家抱着一摞文件出去了，办公室没有第三人在倒也没想像中难以启齿，洛尘直接问。 「你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对吗？」 洛坤坐在椅子上，很轻点了下头。 「我要造谣的人付出双倍，不，是十倍代价也可以？」 「可以。」 「我要你公布事情真相，证明季辞没有错。」 洛坤深深皱了皱眉，眼里始终平淡，手搭在办公桌上，以一种睥睨姿态看着洛尘：「好。」 洛尘还想说什么被洛坤率先打断。 「这些我都可以满足你，现在该我提条件了。」 「我不分手。」洛尘捏紧衣角，急忙道，「除了这个，我都答应。」 洛坤看了眼时间，身子往后靠了靠，面上笼着一层阴鹜：「你急着来找我，应该想好了拿什么来换，分不分手不是你说了算。」 洛尘没说话，他实在不占理，也没那么多讨价还价的余地，洛坤是个商人，在职场驰骋多年，早就游刃有余，很难占到便宜，不得不承认他爸已经让步了。 「你回去收拾一下，三天后我们就动身去美国，答应你的事我会派人去处理，这件事之后你和他就没关系了。」 明明是很平常的语气，洛尘却如遭雷击，懵在原地，连说什么都忘了，只觉得有些唿吸不畅，胸口也一抽一抽地疼，他安慰自己只是换个地方上学，现在交通这么发达飞机不过十来个小时就能到，他们照样能见面。 洛坤似是能读懂他在想什么，无情打破他美好幻想，冷声道：「总公司我会迁往美国，以后会在那里陪你爷爷奶奶定居，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换言之，洛尘也别想再回来。 「为什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洛坤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间透着股疲惫，「我还有事，你该干嘛干嘛去。」 洛尘就这么被他爸毫不留情轰走了，他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夕阳西下，路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看起来孤独又单薄。 从决定找他爸求助起，洛尘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不想分手，不想出国，不想季辞被人曲解、谩骂，可那又能怎么样？ 在残酷现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优秀，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随意解决一切麻烦，他开始变得怯懦，做事畏首畏尾还会想很多。 这不像他。 洛尘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只能硬着头皮撞上去。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甚至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註定有个人要多承受一分，洛尘希望这个人是自己，季辞前十几年的生活太苦了，他捨不得…… 对方露出一丁点难过神情。 第四十六章 再过几天就是季辞生日。 洛尘默默在心里谋划，生日现场怎么布置？准备什么惊喜？可他自动忽略了一点，他可能等不到季辞生日就要出国。 为此，洛尘心力交瘁，胸口像被一团线缠住。 闷得慌。 经过上次谈判，网上的帖子已经删了七七八八，甚至还有不少声称自己是被人收买，故意泼脏水造谣，网络诡谲多变，网友就像无头苍蝇一下找不着东南西北。 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出现转机，看戏的懵了，无脑黑的也懵了。 洛坤一向言出必行，雷厉风行，做事果决利落，只要他想，扭转局面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他还有十足证据。 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他爱惜羽翼名声，自然也不可能容忍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欺负自家孩子，速度比想像中更快，洛尘却并不高兴。 他爸兑现承诺越快，意味着他越早就要动身离开，洛尘瘫软躺在沙发上，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烦躁。 季辞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漫画，坐到洛尘旁边，顺势一把揽过对方腰，温热唿吸扫过洛尘脖颈，混着一股淡淡薄荷香在空气里绽开。 洛尘一想到再过几天他们就要分开，胸口不断传来钝痛，他偏了一下头，碎发挡住眼睛，就连眼底怆然情绪也一同遮去。 他一把扎进季辞怀里，紧紧抱着他，季辞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头说自己好睏。 「去床上睡吧。」季辞担心他睡不舒服，把漫画丢一边，正要抱他去房间，洛尘赶紧拦住他下一步动作，嘴里哼唧着。 「我想抱着你睡。」 洛尘说完头埋得更低了。 季辞愣了一下，这难道是在撒娇？ 目光落在洛尘红透的耳廊上，季辞心里异样情绪一瞬散开，嘴角微微弯起，换了个让怀里人更舒服的姿势，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 说是看书，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直到怀里人沉沉睡过去，季辞才把书放下，动作轻缓地抱着洛尘去卧室。 翌日，季辞醒来收到一条陌生简讯，上面写着—— 【我是洛尘他爸，有些事想找你聊聊，下午一点我在咖啡厅等你。】 阳光穿透纱窗打在洛尘脸上，他翻了个身，胳膊往旁边伸，触及一片冰冷，睡意瞬间消散，睁开眼看了过去，季辞赶紧关掉手机，假装无事发生般回抱住他。 「早饭想吃什么？」 第79页 季辞声音低哑，尾音带着点起床气，冷峻面庞在温暖光线下柔和几分，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 「都可以。」 洛尘脸贴在季辞锁骨上，双手紧紧框住他脖子，忽然想起什么，掀起眼皮直直看着季辞。 「我们下午去看电影吧。」 季辞默了下，眨了眨眼说：「我下午可能没空，晚上可以吗？」 洛尘没细想，打着哈欠应下了。 —— 季辞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咖啡厅，里面被洛坤提前包场，只有一个店员在前台刷手机，四周静悄悄的，凭空冒出一个人存在感极强。 店员想起老闆交代的事，急忙收起手机，朝季辞腼腆一笑：「不好意思，我们店已经打烊了，你要不去别家看看？」 正说着，门口缓缓停下一辆卡宴，管家小心上前拉开车门，跟在洛坤身后一同进去了。 店员视线往后，拘谨地看了眼对面，目光最后定格在管家身上。 「先生，茶点已经备好了，这边请。」 管家颔首，季辞跟着洛坤去了包厢，他示意店员不用跟着，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随身携带的笔电开始处理工作事务。 包厢偏冷色调，低调奢华，私密性好，凝固的空气浮着淡淡可可香。 洛坤翘起二郎腿，背靠在沙发上，居高临下打量面前站着的男生，男生浑身散发生人勿扰的气质，神情淡漠，沉稳内敛，比自己想像中要好。 如果他和自己儿子不是那种关系，洛坤很想和他认识一下，在季辞身上他看到太多青年才俊、社会精英的影子，但无一像他那样冷静自持，周身气质谈吐同样有种吸引人的魅力。 难怪勾得洛尘五迷三道。 洛坤挪开眼，指了指对面沙发：「坐下说话。」 季辞闻声应下。 洛坤拿起面前咖啡，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知道。」季辞说，「是我没保护好洛尘，所有罪责我都愿承受，请您不用责怪他。」 洛坤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轻嗤：「你能承受？」 眼里染上一层轻视，更多的是无法理解，「我不可能接受自己儿子是同性恋，你要是真为他好就趁早分手，对大家都好。」 「只要你答应，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或是你想出国留学，我也可以继续资助你。」 说到这儿，洛坤难得沉默片刻，「你家境确实很好，但我听说你从不拿家里一分钱，我不关心背后原由，这笔钱不说保你大富大贵，至少会让你生活轻松许多，当然，网上的流言我也可以一併处理掉。」 季辞双眼涣散，意识有点模煳，一想到他可能会失去洛尘他就喘不上气，饶是面上伪装再好也无济于事，冷静脸庞上出现一丝皲裂，他缓了口气，低声说。 「抱歉叔叔，我做不到跟洛尘提分手，我很爱他，无论您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都不会离开他。」 季辞嘴角漾起一抹苦涩，起身朝对面礼貌鞠了一躬，「这件事怪我没有及时处理，但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背后主使，不让洛尘受委屈。」 洛坤握住杯身的手一抖，咖啡沾到昂贵西服上，他嘆了口气，望向窗外，终究什么都没说。 季辞出去顺手带上门，走出咖啡厅，没直接回公寓而是去了郊外别墅。 来的不凑巧，今天季朗也在，前不久季渐鸿身体原因正式退位，现在正在体验老年惬意生活，工作上的事只要季朗不过火，他也懒得管。 季辞从前院进来时，季渐鸿正拿着剪刀修剪花草，这些本来都是花匠的活儿，许是常年忙于工作，习惯把时间排满，现在突然闲下来还有点不习惯，用乔婉的话说，就是闲不得非得找点事让自己罪受。 傍晚，霞光满天，石头铺成的小路上洒满余晖，季渐鸿穿着居家服背影清瘦，不难看出是大病一场的副作用，没待他走近，季朗就冒了出来，冷笑地望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 季渐鸿听到声音回头，目光落在季辞身上，三人待一起气氛总是很微妙，他把剪刀递给下人，招唿他俩跟着去书房。 书房有股沉重木质香，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书籍，四周的壁画书法都是季渐鸿多年收藏所得，一进去浓厚学术气息扑面而来，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暗红书桌上放了一支笔，一副眼镜，一张摊开的白纸和一份晨报，旁边还有把精心雕刻的紫檀交椅。 季渐鸿走过去坐下，季朗跟季辞并排站在他面前，话匣子由季朗率先打开。 「什么事啊非得上这儿来说？」 季朗不满随口抱怨，要不是好奇谈话内容他才懒得来，无趣死了哪有喝酒蹦迪有意思？ 想到这个他就来气，他爸答应让他坐上这个位置，条件是不可以在外面乱搞，就连晚上回家都有门禁，季朗放荡潇洒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上领导高层的第一晚就在花天酒地，差点滚到床上去就被他爸逮到了。 为此，季渐鸿还说如果有下次，就把这个位置留给季辞，季朗好不容易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凭什么让他交出来？ 虽说不情愿，但他还是照做了。 思及此，季朗冷不丁扫了季辞一眼，吊儿郎当地倚坐在书桌上，等着他俩说话。 「网上是怎么回事？」季渐鸿开口问。 第80页 其实，这件事他已经问过季朗，提起这个，季朗不禁冷嗤：「家族的脸都被你败光了，喜欢男的？当真是不要脸！」 季辞一脸无波，换做别人听到这冷嘲热讽的话早就坐不住，但他丝毫不受影响，仿佛被骂的人不是他，这让季朗更加不爽，好像自己无意间被挑衅了般，眼里满是愠怒，恨不得当他爸的面给季辞一拳。 季辞自动忽略季朗面部扭曲表情，看着他说：「有人跟踪偷拍，花钱造谣，这些都可以查到，我记得故意侵犯他人隐私及肖像权，恶意传播谣言等是要判刑的。」 季辞故意停顿两秒，转而看向对面：「爸，你怎么看？」 事关家风荣辱，季渐鸿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坐以待毙，事发突然他来不及细察就天天被大儿子缠着，每次他要交代管家调查一下，季朗几次三番阻止，当时就隐约觉得不对，现在一想愈发可疑，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八成是…… 季渐鸿脸色渐沉，病态的脸上依旧威慑力十足，目光扫荡在季朗身上：「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季朗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再说了，这种丑闻知道越多越觉得噁心，要我说还是别管了。」 浅棕**的眸子侧过来，嘴角噙着笑：「你说呢？」 「胡闹！」季渐鸿眉头紧锁，眼神犹如深邃的夜空北斗，尽管隐含怒火，却更显得深不可测，声音依然低沉，即使不怒自威，也让人心生敬畏，不敢轻易触犯。 季渐鸿脸庞线条绷得紧紧的，手握成拳，关节处微微泛白，「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无论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季朗没必要自讨没趣，一气之下转身走了，季辞还站在原地，大致说了一下来意，准备走时，季渐鸿从背后叫住他。 「你母亲在客厅，不去见见吗」 季辞摇头：「不了。」 她应该不想看到我。 季辞走出别墅，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枝头上蝉鸣争相攀唱，晚风带走身上粘腻汗味，却并没有抚平心中焦躁。 他在里面耽搁太久，不小心错过电影开场，他忘了自己早上手机开了静音，屏幕上有十来条信息和未接电话。 等季辞赶到时，电影已经播完了片尾，洛尘呆呆站在影院门口，望着他的眼神难掩疲惫。 「抱歉……」季辞上前抱了他一下，又后撤半步，抬手把洛尘头顶的棒球帽往下压了点，顺手摸了摸对方脑袋，「我来晚了。」 洛尘快速眨了眨眼，声音略带沙哑：「结束了。」 「是我不好。」季辞看了眼时间，牵起他的手，带着洛尘重新走进的影院，清冽气息喷在脸侧，季辞贴近说：「没结束，我们还来得及。」 第四十七章 他们看得是最晚场次的电影，结束后已经快到凌晨，这个点街道上仍然有很多人。 昏黄灯光打在季辞清冷面庞，洛尘侧头眼睛盯着季辞头上翘起的一小嘬头髮出神，光圈正好落在发尾处，同样也印在洛尘浅色瞳孔里，像黑夜会发光的宝石，让人忍不住靠近。 季辞趁没人注意，用手指悄悄勾了一下他，指腹在洛尘手背上描摹轻按，没碰一下，洛尘低落的心脏就要死不活得蹦跶几下，被接连挑逗烦了，遂直接嵌入指缝，双手合十紧紧扣在一下，还不忘拿眼瞪他。 「季辞，你有完没完！」 寂静的气氛一瞬被打破，季辞见洛尘情绪也不像刚才那样紧绷，低笑出声来。 「没完。」季辞靠了过来，凑在洛尘耳边说，「回去我还要……」 洛尘赶紧捂住他的嘴，耳根都烧起来了还佯装淡定：「闭嘴。」 季辞眉眼弯弯，就着这个姿势吻在洛尘掌心。 两人都没吃晚饭，街边正巧有小吃叫卖，来往人群不少，排队的倒不多，吹着晚风，听着周围老人唠家常，有嬉笑打闹声，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哪怕是坐在马路牙子上吃路边摊，洛尘也觉得很开心。 只是这样的日子以后都不属于他了，光是想着洛尘胸口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心脏像被无情剜去一块，留下空荡的皮紧紧包裹内里，每想一次就多疼一分，像不断往溃烂的伤口处撒盐，结痂的部分看上去依旧血肉模煳。 洛尘手指下意识掐在大腿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至少……不要在季辞面前失态。 季辞若有所感看了过来，洛尘下唇抿成一条线，眉毛微蹙，脸色过于白，他把筷子放下，蹲在洛尘跟前，边摸额头边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尘摇摇头，眼睫眨了下，依旧藏不住眼底落寞，不想让他担心，努力扯出一抹笑：「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吧。」 季辞愣了愣，察觉对方没发烧才放下心来，牵起洛尘细白瘦削的手都不敢用力，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瓷片碎掉。 自从照片视频在网络曝出，洛尘就一直恹恹的，不怎么说话，习惯性走神，特别是每次与他对视，季辞总是能从中读到一丝悲伤的情绪出来。 这很反常，每次话到嘴边都没能问下去，但此刻季辞不想等了，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必须知道。 回到公寓，洛尘撇下季辞去了浴室，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没像平时那样待在客厅打游戏，转身钻进卧室。 季辞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起身，卧室只开了床头灯，橘黄的暖色调照得室内温馨不少，洛尘正盘腿坐在床上，低头在手机上删删减减，听到动静抬头的瞬间赶紧把手机页面关了，这一幕恰好落在季辞眼里，他走过来坐在床沿伸手扣在洛尘脑后，手指微弯放慢动作在他脖颈处摩挲，静静看着他。 第81页 「干嘛这个表情看我？」 洛尘歪了歪头，笑着问他。 看着洛尘努力挤出一丝笑，季辞反而心里堵得慌，直觉告诉他对方一定隐瞒了什么。 「感觉你不开心。」 「没有啊！」洛尘像是想证明自己很开心一样，卖力朝他笑了笑。 「别笑了……」季辞侧过身抱住他，下巴抵在洛尘肩膀上，闭了闭眼试图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声音却止不住打颤发虚，「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一滴硕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洛尘抱着他无声哭泣，酸胀的心脏紧密想贴，此起彼伏的声音敲打在耳畔。 「没发生什么。」洛尘故意打了个哈欠，殊不知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哭腔，「我困了，你快去洗澡吧。」 季辞白衬衫衣领被泪水洇湿，双手环住洛尘身后紧紧抱住他，说什么都不肯松手，哪怕洛尘假装生气也没用。 「到底怎么了？」季辞又追问一遍。 洛尘知道瞒不住，索性全说了：「我要出国了，我爸要把公司迁到美国，以后我可能，可能要一直留在那里上学，入学申请已经弄好了看，我爷爷奶奶也在那边，家离学校有点远，走路过去说不定还会迟到，你说我藉机让我爸给我换辆车他会答应吗？」 「算了，那里肯定比国内还堵，我还是骑自行车吧，西餐半生不熟的难吃死了，我以后怎么办啊……」 洛尘说着说着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眼眶发涩，嘴里发苦，原来喜欢一个人也会这样难受。 难受到没有他好像都没法儿正常唿吸，每吸一口都好痛，浑身都痛，密密麻麻像有虫子在自己骨髓里拼命啃咬，洛尘吸了吸鼻子，没忍住又哭了。 「什么时候？」季辞垂下眼眸，「什么时候走？还回来吗？」 「后天。」洛尘说，「应该不回来了。」 「不回来也没事。」季辞轻轻拍着洛尘后背，像在安抚他也像在极力安抚自己，「我去找你，过两年我就申请去美国留学，我们还在一个学校，我们还可以一起上下学……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说到最后，两人都知道未来充满不确定因素，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没人知道后面迎接他们的是什么？但又忍不住心存幻想，忍不住抱有侥倖心理，或许真有一天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他们会接受万千祝福，他们的爱融进血肉里谁也别想将他们分开。 这一夜好像格外漫长，等了好久都不见天亮，外头乌漆麻黑，还不时有凉风往屋内灌，厚重窗帘随风飘荡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幽灵。 洛尘就这么趴在季辞身上睡着了，季辞小心将他放倒，怕他睡不舒服还帮他调整了下睡姿，抬手擦去脸上泪痕，亲了一下洛尘眼皮上，才起身去浴室快速沖洗干净。 还剩最后一天，两人都闭口不谈要分开的事，上完课回来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电影，看的什么没印象，洛尘只知道自己被季辞按在身下，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吸·吮啃咬的印儿。 他本来就白，身体轻轻一捏都会变红，更别提故意用牙齿在锁骨脖颈处磨红的印子，有时候洛尘都怀疑上辈子季辞属狗，逮着人边摇尾巴边咬。 …… 季辞的生日在六月二十，正好是洛尘离开那天，生日礼物早已备下就等快递员送货上门签收，但洛尘就是觉得不够，总觉得缺点什么。 这导致洛尘把所有想到的全下单了，礼物倒是买了一大堆，他心里那块石头最终还是没落下。 躺在床上，季辞抱着他问明天能不能陪他吹完生日蜡烛再走，洛尘怕自己又控制不住情绪不敢看他，含煳应了声。 夏季天气多变，阴雨不断，偶尔夹杂几声打雷闪电，洛尘等季辞睡熟才悄悄爬起来，没穿鞋光脚踩在地板上，打开窗户看了一夜滂沱大雨，乌云压顶迟迟不肯散开，房子像被闷在正空罩里，密不透风难受得紧。 午夜已过，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该亮了，洛尘麻木地走到桌边，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像是觉得还不够，划掉，又在后面补了句「祝二十岁的季辞生日快乐，我很爱你」。 字好像写得有点歪。 洛尘把纸张揉成一团，丢在旁边，换了张干净空白的纸，重新，直到手边不知不觉快被小纸团堆满，洛尘才恍然意识到快天亮了。 屏住唿吸，努力克制手抖，再一次在变薄的纸张上写着： ［宝贝，二十岁生日快乐！在这里我要说一声抱歉，抱歉我骗了你，你二十岁生日我註定要缺席，抱歉连和你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都没法陪你，谢谢你愿意喜欢我，愿意忍受我所有的小脾气，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语言表达匮乏，无法精准描述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我不太说喜欢或爱这种绝对确切的字眼。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幻想过恋爱是什么样子，那对我来说都是虚妄，没意思也不在乎，可是你来了，你一次次证明自己有多喜欢，一次次打破我的顾虑，一次次拼命奔向我，我很难不动心。 作为奖励，我把今年的生日愿望留给你，你可以多许一个愿望，希望你所得皆所愿，我永远爱你。］ 写完后洛尘不争气的掉了几滴眼泪在上面，他赶紧用手背擦干，红着眼眶小心将纸张叠好放在枕头下面，隔着被子看季辞，他很想在临走前再亲他一口，但害怕吵醒他那样自己根本走不了。 第82页 洛尘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手机页面上还有一条黄色预警，他没再停留，推开门与夜色一起融进暴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着。 脸上的雨水越来越多，分不清是雨还是什么，顺着脸颊两侧滑下，怎么都擦不完。 十几年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打架摔伤骨折都没喊过疼，没流过泪的洛尘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这么能哭，一哭起来不管不顾没完没了，像被遗弃的可怜小猫，害怕别人瞧见只能独自躲在角落里痛苦低吟。 「对不起……」 第四十八章 洛尘上飞机时全身都湿漉漉的，水珠与眼泪混在一起沿着脸颊缓缓滑落，眼皮无力往下垂着，卷翘的睫毛刚好盖住眼底的落寞。 管家叫了他几声，他没吭声，把手机交给洛坤就面无表情朝里走，私人飞机很安静，除了刚开始的几句交谈，基本听不到任何声响，洛尘颓丧地靠在墙上，闭上眼最后一点希冀也在眼底泯灭。 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洛坤办事效率极高，到美国的第二天洛尘就背上书包进了学校，还是和往常一样上课下课，不同的是从中文变成英文，从如影随形变成形单影只。 从熟悉到陌生总是让人难以接受，那种不安烦闷的情绪时刻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在他选择的这条路上，不会再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洛尘每天睡前重复相同的话，从刚开始抱有一丁点幻想，自我催眠不过是大梦一场，到后来渐渐开始接受没有季辞的世界，拼命把时间排得很满，一刻喘息的机会都不留，以为这样就可以短暂忘掉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洛尘在某次大赛中获得不菲奖金，趁他爸不注意偷偷拿钱去手机店买了部新手机，忐忑的拨通刻在记忆里的电话号码。 拨了十三次，一次都没接通，洛尘狂跳的心脏慢慢冷静下来，将手机扔进储物箱上锁，也对，现在这个点他肯定还在睡觉吧？ 洛尘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不受控弯起，他运气一向不好，记得有次调侃季辞说，遇见他花光了自己所有好运。 当时季辞眸中含笑，手轻轻抚摸着洛尘脑袋，半边身子贴在他身上，半晌才说我运气就很好，正当洛尘错愕时，季辞又低笑一声。 我们天生一对。 记忆逐渐回笼，洛尘嘴角尝到一丝冰凉咸味，泪水模煳了双眼，努力克制的情绪再次不受控的发泄出来，眼眶湿润发红，伴随着小声抽泣，缺氧、头晕、胸闷、失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是一种常态。 原来，他以为岁月可以沖刷掉的人，也可以偷偷放在心里藏起来，藏上很久很久，比认识和在一起加起来还要久，像一坛酒，随着时间发酵愈发馥郁香甜。 洛尘神情麻木地看着窗户外的高楼大厦，眼神涣散等重新聚上焦天已经亮了，新的开始了无生趣，但他也没有多耽搁，拖着疲惫身子又投入到紧张忙碌的一天中。 躺在匣子里的手机迟迟没有反应，时间长了，事情多了，洛尘也逐渐将其抛之脑后，一边应付洛坤的突击检查，一边学习考证参加比赛，恨不得将自己噼成两半来用。 平淡、重复、枯燥，八年的本硕博连读眨眼过半，难捱中又多了些期待，总之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 洛尘走后，流言散了，造谣的得到了应有处罚，学校也恢復了季辞的保研名额，就连孙硕也满怀歉意的找上门来。 洛尘不在身旁季辞比以往更冷淡，不客套不主动也不拿正眼瞧他，孙硕接连碰壁，后知后觉就算没有洛尘季辞不会喜欢他，这种感觉不太好，但也没有自己想像中那样难过，孙硕将一个方形精緻小盒递给他。 「总算物归原主了。」 季辞抬眼望去，如平静无痕的湖面泛起一丝涟漪，依旧没什么情绪，连话都不屑说。 孙硕扯起嘴角沖他笑了笑，自嘲道：「但愿今晚别做噩梦。」 自知没趣，说完他就走了。 季辞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活像一尊神龛，小心翼翼将戒盒打开，取出里面刻有云龙纹路的银白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低头虔诚地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枝桠从翠绿转换枯黄，眨眼又变成光秃秃一片，雪水初融嫩芽就迫不及待往外冒，镶嵌银白细冰的树枝逐渐缀上粉嫩花瓣，绿叶遮天蔽日疯长，转眼又是一年夏天。 光阴轮转，日夜不息。 那银白指戒戴着无名指上，伴着四季轮转，内环渐渐磨损，留下了时光的痕迹，而外环的光泽依旧熠熠夺目，宛如那段永恆的誓言。 十年也在不停循环往復中度过。 第四十九章 男生穿着v领红褐色t恤，搭配黑色运动短裤，露出精细修长的双腿，头髮勉强札起露出一丁点小尾巴，戴着墨镜缓缓从飞机上下来，周围旅客们匆忙走过，行李箱的轮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滚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高高的天花板下，巨大的航班信息屏幕不断更新着最新的航班信息。空气中瀰漫着各种味道，从咖啡的香气到快餐的油腻味，无所不有。 找到一片阴凉地方，男生站在树下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串备註为「周院长」的电话。 机场吵吵嚷嚷，他随手把音量调到最大，还没聊上几句一辆灰色商务车慢悠悠开了过来。 第83页 车里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开口问：「你就是洛尘？」 洛尘「嗯」了一下，行李已经托人送回去了，他现在只背了个电脑包，打开车门在后排落座。 「用不用先送你回住的地方？」 司机边倒车边问他。 「不用。」洛尘看了眼时间，他和生物学研究所负责人约好今天见面，「先去研究所吧。」 下车后，门口站着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士，浅色短袖衬衫扎进黑色西装裤里，阳光洒在胸牌上将刻有「周院长」的金色字体映亮。 简单寒暄几句，周院长就迫不及待带着洛尘熟悉工作环境。 「本来打算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但他刚好有事出去了。」周院长眉眼到笑，揽着洛尘肩膀往里走，「不过你晚上可以看到他，我看过你的个人简歷，很优秀，国外的发展机遇可能会更好怎么想着来这里？」 面对前辈毫不吝啬的夸赞，洛尘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说：「我喜欢这里。」 研究所的人上下班判若两人，只要不工作，个个都能上台来一段单口相声，不管旁人有没有听，周院长告诉洛尘最近有个国家级科研项目需要完成，接着又说了点别的。 洛尘对周院长口中的天才研究员没兴趣，也不想参加什么宴会，但招架不住周院长热情似火，说什么都要拉着他参加，无奈只能应下了。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洛尘想回去睡一觉的美好幻想直接泡了汤，在研究所转了一圈，万幸自家别墅每个月都有人定时打扫，他回去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马不停蹄赶去了宴会餐厅。 报了周院长名字，门童贴心将他带到包厢，研究所只有二三十个人，满满围了一桌看样子应该都到齐了，门口突然站着个人很显眼，很快就有人招唿他过来，洛尘闻声走过去，坐到周院长旁边。 搭话间，洛尘看见周院长左手边还有一个空位，心想，难道还有人比自己来得还晚？ 从他进来到现在，餐桌上都闹烘烘的，大家有说有笑，互相调侃揭短，笑得不亦乐乎，洛尘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就显得格格不入，像一个圈子里被迫融进了一个怪胎。 正要拿起手机给自己找点事，一声明朗欢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好啊，我叫陌白。」 洛尘扭头，面前是一个长相白净偏幼态的男生，眼睛澄澈像一泓没有杂质的湖水一眨不眨看着他，头顶有撮呆毛竖起来，随着他来回晃动的姿势轻轻摇摆，要不是他坐在餐桌前，和周围不少大腹便便的科研工作者一起吃饭，洛尘都要以为是哪个学校的高中生偷跑出来。 「你好。」洛尘收回视线，「洛尘。」 陌白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看上去有点憨态可掬，他悄悄把椅子往洛尘那里挪了点，凑近拉着洛尘聊八卦。 都这么自来熟嘛。 洛尘话少，静静听着，不怎么发表意见，态度甚至称得上敷衍，陌白却毫不在意，放在上个世纪就是那种嘴把不住门，别人还没开始问就把自己交代一清二楚的。 空气里都是酒精味，洛尘闻着头晕，藉口出去上厕所，打算在外面透口气再回去。 包厢外没什么人，谈笑声也小了很多，但洛尘就是莫名烦躁，这种情绪来得突然，连他自己都搞不懂，没细想，抬腿朝前走了段路停在一个窗户旁，摸出兜里的烟，叼在嘴里正准备点，余光瞥到一个黑影朝自己走来。 那人西装革履，脚上踩着皮鞋发出哒哒声响，身形颀长，步态从容，年少的影子逐渐重合，只是少了些生气鲜活，多了几分沉稳内敛，鼻樑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眉眼间尽是冷淡之色。 打火机从指尖滑落，洛尘毫无反应，眼神依旧痴痴看着面前朝他走来的人，他觉得应该笑一笑，或者上去打个招唿，但不知为何，此刻他喉咙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 面前的人似乎也怔愣了下，视线撞上又错开，最后又对上，洛尘仍然保持嘴里叼着一根烟的姿势，想到这个样子看人有点傻就急忙拿掉了。 幻想无数次再次相遇的场景，洛尘以为自己会冲上去抱住他，会一口气说完这些年发生的大小琐事，会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耍皮让他带自己回家。 但都没有，只是遥遥望上一眼，这一眼却怎么都看不够，像要把缺失的十年一併看回来。 许久，洛尘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有点沙哑：「好久不见。」 明明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这四个字何其苍白无力，像极了不熟的两个人没话找话，气氛不再像以往那样微妙暧昧，而是无尽尴尬窘迫。 「好久不见，洛尘。」他说。 洛尘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原来你在这儿啊！」 陌白小跑过来，嘘嘘喘气，眼神越过洛尘落到季辞身上，「你总算来了，都等着呢快进去吧！」 洛尘只好把烟又放回烟盒，跟在后面重新往回走，原本吵闹的包厢听到门开的声音一齐看过来，习惯性跟他打招唿，季辞边应边往里走。 周院长待他们坐下，眼里染笑，还不忘跟洛尘介绍他的得力助手，天才研究员，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笑着调侃季辞，季辞没怎么接话像是对这种恶趣味习以为常，低头拿手指拨开酒瓶盖子给他们添酒。 洛尘刚才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现在却竖起耳朵听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什么重要信息，甚至妄想从旁人只言片句中拼凑未知的这十年。 第84页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又是回去陪老婆？」有人问。 另一个人笑着调侃：「都结婚几年了还这么浓情蜜意。」 「哈哈哈哈你们这么八卦干嘛，非得逼着人家季辞当众秀恩爱啊？」 「你还好意思说，不知道刚才是谁带头的……」 欢笑声一片，大家依旧和先前一样该吵吵该闹闹，一点没了工作时严肃板正的样子，只有洛尘像凭空遭雷噼了，僵在座位上连心跳都慢了，却仍不死心朝对面看了眼，试图从对方眼里确认信息真伪，直到目光落在季辞无名指上的银戒，心口像被一把钝刀用力划开，滋滋往外冒血。 之前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亲口听到还是难以接受，裂开的口子不断传来钝痛，洛尘拿起面前的酒杯看都没看一口灌了进去，洋酒顺着喉管滑下激起一阵辛辣，苍白的面孔一下染上晕红。 这时，陌白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菜，边嚼边凑到洛尘旁边问：「你和季辞是不是认识？」 洛尘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给自己连着倒了几杯酒，旁边正聊着天的周院长轻微皱了皱眉，一副长辈做派忍不住说上几句：「你这样喝酒多伤胃，年轻也不能这么随意糟蹋身体啊！」说着帮他把转盘上的主食转过来，换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他夹了点糖醋里嵴，「来，尝尝这个。」 洛尘低声道了声谢，却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拿起酒杯正准备喝，杯口被一只有些褶皱的手掌捂住，周院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能再喝了，你是不是酒精过敏，脸怎么这么红？小白你把旁边的温水壶拿过来。」 「哦！」陌白把刚剥好的虾肉塞嘴里，赶紧把水壶递过去，也拿了一双公筷往洛尘碗里夹他刚觉得好吃的菜，嘴里含含煳煳念叨着，「这个好吃，还有这个……」 洛尘被左右两个盯着暂时碰不到酒瓶，心里的那股烦躁不但没有浇灭反而更难受，懒得再喝，打算再坐会儿就提前离席。 后面头脑愈发昏沉，酒劲一下上来了洛尘有点招架不住，趴桌上睡了过去，迷迷煳煳听到有挪椅子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有人把他从椅子上扶起来搂着往外走。 「真不用我帮忙吗？」陌白自己也喝了点酒，走在他俩旁边，「我叫了代驾，一起吧。」 「不用。」季辞说，「我没喝酒。」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陌白说完转身钻进车里，把车窗降下来，趴在上面喊，「明天见！」 车子一熘烟儿就没了影，宴会上的人差不多都走了，季辞扶着洛尘站在门口，拿起手机找了家最近的酒店。 这个点吃饭和开房的都很多，季辞带他进去时，前台工作人员正忙得应付不过来，季辞等人稍稍少了点才把洛尘从皮质沙发上捞起来，手环在他腰上借力带他往前走。 「您好，请问想要什么样的房间？」工作人员机械发问。 季辞一只手固定住贴在自己身上不安分的某个醉鬼，另一只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身份证。 「开两间单人房。」 工作人员接过，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打字，怀里人又乱动了下，嘴里哼哼唧唧吐字不清地喊着难受，季辞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嘆口气说：「算了不要单人间了，麻烦你换成套房。」 第五十章 工作人员把房卡递过去：「乘电梯上到十楼，倒数第二个房间就是。」 「谢谢。」 季辞把洛尘带去房间，放在床上打算给他倒杯水，手腕突然被捉住，洛尘从床上坐起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小声恳求。 「能不能别走……」 季辞迈出去的步子重新收了回来，侧过身透过镜片看着洛尘，「我去给你倒杯水。」 「你骗人……」洛尘难受得在床上扭来扭去，却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走，「你走了就不回来了，我又找不到你了……我不要，醒来你就不见了。」 季辞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抬起手想摸一下他的脑袋安慰又忍住了，僵在半空的手轻轻垂了下来，挪开眼看向窗外归于平静的夜市，许久才哑声问：「那个骗子不是你吗？」 床上人已醉得不省人事，季辞阖上眼压下眸中晦涩神情，轻轻吐出一口气才转身去客厅，接了一杯水餵洛尘喝下，他翻个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季辞见状就把头顶大灯关了，只留下床头柜上那盏橘黄小灯，站在床边看了会儿见洛尘没再乱动就去浴室，拆了条压缩毛巾用水打湿，拧干后缓步走到床头先把洛尘的脸擦了一下，来回折腾几次才把他全身擦洗干净。 月光透过厚重窗帘熘进房内，沿着地板爬到季辞身上，映在他略显孤寂的眼里，他坐在床沿回了几条信息，起身时床上人已睡熟，季辞把手机搁桌上，放轻动作去浴室快速沖了个澡。 翌日，洛尘晕头昏脑地爬起来已是早上八点，入职第一天迟到不太好，穿戴整齐后正准备出门，凑巧这时门铃响了，一名服务员端着早餐恭敬立在门口。 洛尘拉开门，狭长眼尾轻轻上挑，打量了服务员一眼，刚想说他送错了，对面抢先道：「这是季先生点的。」 洛尘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道完谢等服务员走远，掐了自己一下才意识到不是在做梦，嘴角挂着笑，低头又看了眼早餐，内心感慨：迟到就迟到吧。 国家新研发的科研项目全院上下都很重视，洛尘忙活了一天直到下班也没再见着季辞，脱掉白大褂从实验室出来，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车好像还在宴会厅门口，昨晚住的酒店就在公司对面，他一下子就忘了正思量该怎么办，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陌白的声音也紧跟其后。 第85页 「洛尘，你等等我！」 陌白人如其名长得白净俊秀，性格活泼开朗，俨然一副人间小太阳，洛尘回头看了他一眼，陌白一把搭在他肩上，「走，我带你去玩点好的！」 「？」洛尘还没开口就被推上车，陌白绕到车门另一边坐到驾驶位上满脸带笑，看在洛尘眼里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他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先一步制止陌白下班后放飞自我的冲动。 「你们研究院的都这么早结婚吗？」 陌白划屏幕的指尖顿了顿，摇头：「没啊，我们平时都挺忙的，就下班稍微放纵一下，对象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说到这里，陌白又嘀嘀咕咕起来：「而且我们这种天天泡实验室的，就算有时间也没精力去谈恋爱约会……平均年纪三十岁的还有一大半没结婚更别说我这种连手都没碰过的，估计整个科研院也就季辞英年早婚了。」 「是吗，」洛尘系好安全带，偏头看着窗外，故作不经意问，「那你见过和他结婚的人吗？」 「那倒没有。」陌白忆起季辞从未带家属参加任何聚会，就连照片也不肯给他们看。 陌白和季辞读研的时候报考的是同一个导师，后来读博参加工作也在一起，似是想起什么，洛尘听到他轻嘆了口气。 「我记得读书那会儿，季辞每个月都会出国一两次，那个时候我就很好奇于是问他去做什么，你猜他怎么回答我的？」 洛尘攥紧的掌心冒了一层细汗，佯装淡定地问：「怎么回答的。」 「他啊！」陌白看着前方车水马龙的街区，娓娓道来，「他说他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去了国外，那个人跟他约定好会等他，他不想让那个人等一有时间就连着坐十几个小时飞机飞过去，这么痴情专一还很优秀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按理说是个人都会爱得死去活来吧，但他每次回来都很……」 陌白说到这儿卡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合适的措词：「很难过，甚至有点失魂落魄，就好像去的时候有多欣喜，回来的时候就有多失落，起初我们以为是他捨不得和喜欢的人分开才难过，后来无意间发现原来他每次出国都是去找那个人，找了好几年好像都没见到。」 「唉，你别看季辞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其实他人挺好的，我记得有好几次危机时刻都是他帮我，要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是我，我肯定……」 后面的话洛尘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了，陌白自顾自说了会儿便问：「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洛尘「嗯」了声，再开口时嗓子哑得愈发厉害，像笔尖擦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麻烦你送我去珊瑚公寓。」 陌白不知道他家在郊区也没多想，只有洛尘知道自己好像快要失控了，他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也不想管，他只想见到季辞，特别想，一刻都等不及的那种。 车还没停稳，洛尘就着急解开安全带下车，一口气跑到公寓楼门口，心跳的速度随着不断靠近而愈发激烈，每一下都好像要跳出胸膛，直到真正站到门口洛尘才想起他早就把钥匙弄丢了，物是人非屋里的主人再也不是他了，心一瞬冰凉下来，布满血丝的眼眶酸胀得厉害，他克制没让自己留下来，最后看了眼准备转身离开，紧闭的大门忽地打开了。 季辞已经换了一身黑色居家服，似是刚洗完澡头髮上还冒着水汽，手里拎着一袋垃圾，推开门看到洛尘不由得愣住了。 洛尘眼角湿润还带着点红，看上去像一只迷了路的小猫莫名让人心疼，相持片刻，最后还是洛尘开的口：「你要出去？」 季辞点了下头，说：「丢垃圾。」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知洛尘鞋尖转了个方向朝门口走了几步，逼近季辞：「你介意我进去坐一会儿吗？」 季辞想说介意，话到嘴边却又吐不出来，朝后退了一步：「进来吧。」 他把垃圾搁在门口，带上门径直朝里走，洛尘四处看了看就踱步到沙发旁坐下了，十年光阴弹指间流逝，两人相貌都没太大变化，恍惚间洛尘好像又回到过去那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肆意妄为，就在这时季辞的手机响了，洛尘憋了满肚子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强行打断。 室内很安静，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季辞抓起手机应了几声，转而看向洛尘的目光有些晦涩，「我现在要去一趟研究院。」 余下的意思尽在不言中，洛尘不用他说也知道自己此举多有冒犯，放下交叠的长腿站起身来，缓步朝他靠近：「你忙吧，我刚想起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了。」 季辞仍保持把手机贴在耳朵上的姿势，距离再次拉近，对面的通话声一字不落的钻入洛尘耳中。 「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季辞看了洛尘一眼，只是说他马上过来就把电话挂了。 洛尘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跟着季辞一起出去了，两人不同路，便在公寓楼下分道扬镳，等季辞开车扬尘而去，洛尘才拿起手机到了个车回郊外别墅。 别墅每个月都有人定期打扫，除了有点冷清倒也没什么不好，洛尘一贯先进浴室泡了个澡，裹着一身松垮浴巾出来下楼吃完晚餐，阿姨收拾餐桌的空档他已经回到二楼房间。 灰白色调的卧室书桌上放着一个蓝色蒲公英玩偶，旁边还有一枚戒指，洛尘盯着桌面看了会儿，走过去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置于薄唇上吻了吻。 第86页 翌日，去科研院路上，洛尘大老远就看到一对情侣腻腻歪歪地从他面前走过，两人眉眼含笑看上去很开心。 其中一个洛尘在宴会厅见过——赵芸，同样也是昨天催季辞出门的那位，洛尘见不得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脑子一抽拿起手机对着两人快速拍了张照片，这才抬步朝门口走。 工作时每人都有单独的实验室，洛尘从走廊拐进去发现对面的实验室门没关，匆匆一瞥居然看到季辞背对他站在里面，低沉的情绪意外好了些，不过没多久他情绪再次跌入谷底。 隔壁实验室不时传来两人对话声，偶尔夹杂几句嬉笑，科研人员没事就喜欢聚在一起谈论课题，季辞这些年发表原创性研究在国内外反响很大，他们那批人算是精英里的翘楚，个个都很狂傲自负，向来凭本事说话，属于谁都不服谁，除非对方的实力强大到让人心悦臣服。 很显然季辞就是那种人。 实验室不断有人跑来虚心请教问题，每个人都问完就走，只有赵芸待的时间最长，大有一种不到下班最后一秒不出门的架势。 洛尘心里很不舒服，却又没立场说些什么，只能憋着一肚子火赶紧把手头工作做完。 中途周院长有事把季辞叫出去了，看样子很着急，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的那种，洛尘想了想，摘下护目镜走进了隔壁房间。 彼时，赵芸正拿着一支笔在记录实验数据，由于太过投入丝毫没意识到有人正在逐步靠近，洛尘站在旁边等了一会，见她放下笔准备操纵另一台机器才开口。 「赵小姐，有件事我想找你聊聊。」 赵芸以为是聊新项目的研发事项，面色为难地看向他：「新项目研发一直都是季组长负责，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似乎觉得自己语气有点严肃，她适当笑了笑，「当然，如果能帮到你，我一定知无不言。」 洛尘也沖她勾了下嘴角，单手插兜缓步走了过去，行为举止可以称得上优雅礼貌，周身却又笼罩着一丝放荡乖戾的气质，看起来危险又迷人。 慵懒的嗓音缓缓传来：「其实，我想跟赵小姐聊聊您的私事。」 第五十一章 赵芸愣了一下，从洛尘加入研究院到现在他们总共就没说几句话，勉强算认识而已，她实在想不明白洛尘为什么要聊这个，本着开口不打笑脸人以及部分好奇心作祟她点了下头，示意洛尘继续。 洛尘也没废话，直接把手机打开递到赵芸面前。 「这……」赵芸扫了一眼，表情有些疑惑，「你偷拍我做什么？」 洛尘敛眉看着他，寒潭似的眸子遍布冷光，看上去有点盛气凌人，目光短暂交汇后，他又把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扯了下嘴角，嗤笑：「季辞知道吗？」 赵芸本来就懵，现在更懵了，木讷地点点头，还是没搞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谁知洛尘居然比她反应还大，随意耷拉的眼皮不自觉睁大，满脸写着震惊二字，像是被她的回答吓到了一下，连握着手机的纤细指尖都开始轻颤。 许久，洛尘才找回自己声音，干涩道：「他不介意吗？」 「他介意什么，当时我结婚的时候他还来了呢？」 「啊？」 洛尘心跳勐然快了一瞬。 赵芸总算知道他干嘛这么问了，顿时有点啼笑皆非地剜了他一眼，嗔道：「想什么呢，刚才那张照片是我和我老公，你可别瞎猜我和季辞可不是那种关系啊！」 洛尘苍白的面孔染了一层羞红，狭长冷冽的眸子温和下来，诚恳道：「抱歉，是我误会了，作为赔偿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赵芸没想到这个外表冰凉的同事这么逗，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行了，今天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完，瞥了一眼手机，洛尘秒懂：「我现在就把照片删了。」 赵芸笑着调侃：「你这么紧张季辞做什么，难不成你喜欢他？」 洛尘点击删除的手指僵在半空，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很，很明显吗？」 赵芸笑而不语。 一场乌龙就这么结束了。 洛尘快走到门口时，赵芸出声叫住了他。 「想了想，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喜欢季辞也没用，他好像已经结婚了。」 这句话对洛尘而言不亚于绞刑，他匆忙应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实验室。 心脏像被无情撕碎了般，临到下班还是丝毫没有缓解，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顾然一听说洛尘回国连工作都抛之脑后，接二连三越他出来喝酒，这几天洛尘从早忙到晚，下班回去连根手指头都不想抬，洛尘本想一口回绝他，但招架不住顾然再三「威逼利诱」最后还是答应了。 去的还是之前喜欢光顾的那家酒馆，顾然提前订好了位置，洛尘刚进去就被人带到了包厢。 这些年他俩一直保持联繫，哪怕很久没见再次见到仍然有很多话题，当然，负责输出的是顾然，洛尘倚靠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看着他，等顾然一口气吐槽完，洛尘才开口。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顾然满肚子牢骚硬生生憋了回去，突然被好兄弟关心搞得他还怪不好意思的，明明才只喝了几杯鸡尾酒，却有点上头，脸红脖子粗地看着他，勾唇一笑。 第87页 「就那样呗，他偶尔还是会梗着脖子骂我没出息，但我已经无所谓了，小时候是他让着我，现在他老了，我也让让他。」 洛尘「嗯」了一下，酒续了又续，最后两人都喝得有点醉了，顾然知道洛尘酒量很差，不敢让他再喝，谁知刚把酒瓶挪开，再抬眼洛尘趴桌上咳出了一滩血。 顾然吓得酒醒了大半，双腿打摆子走到洛尘旁边，「不，不是你怎么回事？我警告你不许吓我听到没有！」 顾然扯了张纸巾帮洛尘把嘴角的血渍擦干净，然后抖着手拨了120，这些洛尘都没什么印象，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 洛尘睁开眼被窗外的强光刺了一下，他拿手挡了挡，嘴里发出细小的哼唧。 腿上的重量一轻，顾然似是察觉到他醒了，赶紧抬头看了过来，提着的心终于落下，顾然一边把他扶起来，一边随口抱怨：「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昨天差点没把我吓死，你知道你吐了多少血吗？」 洛尘接过顾然递来的温白开，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开口问：「后来我是怎么来医院的？」 顾然当时也喝了不少酒，车肯定是不能开的。 「废话，当然是救护车啊！」顾然想起那个场景还有点后怕，忍不住叮嘱，「以后我再约你出来，你还是喝果汁吧，还好医务人员来得快不然你就嗝屁了。」 洛尘：「…………」 「对了，你酒精过敏，昨天晚上给你洗胃的医生叮嘱我，不让你再喝酒，我答应了，所以——」 「知道了。」洛尘指尖在杯口上打转，「我手机呢？我得给周院长打个电话。」 「放心吧，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顾然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他。 洛尘快速浏览了一下重要信息，挑了几条回復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一条新的内容。 他奶奶发的，说是刚下飞机。 「怎么了？」顾然看他面色一变，以为出了什么事。 「我爷爷奶奶还有我爸回国了。」 「这是好事啊！」 「好了，别废话，你帮我去办一下出院手续，我去接他们。」 洛尘走出去有一段路了，顾然后知后觉追上去：「你这样能行吗，你先等等，我去问问医生你能不能出院！」 —— 傍晚，洛家别墅内灯火通明，隐隐能听到交谈声。 洛尘挨着奶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把刀心不在焉地削苹果，对面单人沙发上坐着的是洛老爷子，桌上放着老古董——收音机，洛老爷子手里拎着报，嘴里轻哼着曲儿。 「尘尘，晚上吃宫保鸡饭好不好？」洛老太太亲昵地询问乖孙意见，洛尘半晌才点了下头，把削好的苹果扔进榨汁机，榨好汁后倒了一杯给奶奶。 洛老太太笑着接过，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夸赞，「我家尘尘真能干，谁要是娶……嫁到我们家可有福咯！」 洛尘薄唇紧抿，对奶奶打趣自己的话毫不在意，放在之前还会羞红耳朵，才半个月不见整个人都沉默很多，洛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但这点洞察力还是有的，当即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什么困难了，你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说完还不忘别过脸瞪洛坤一眼。 洛坤正拿着手机给昔日旧友打电话联络感情，被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有点不明所以，在电话这头干涩地应了几声，挂断电话悄声去问洛老爷子怎么了，回应他的是吹鬍子瞪眼，中气十足的一声低哼。 要不是他百般阻挠，他乖孙何至于现在都没对象，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想到这里，洛老爷子又再次警告了句，「尘尘喜欢谁都用不着你管，这次你要是再敢坏我好事，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洛坤三天两头被骂成孙子，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说一不二的威风，果然都说隔代亲，这个家属他地位最低。 许是年纪大了，很多以前理解不了的事也想通了，他现在哪敢说半个不字，轻则被骂，重则被轰出家门也不是不可能。 洛坤连忙表示洛尘的事他绝不插手，洛老爷子和洛老太太才暂时熄灭满腹怒火，转而露出一副慈爱的模样轻轻抚摸着洛尘肩膀。 「他，他可能已经结婚了。」 洛尘低着头，不想让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让家人看到。 老两口愣了一下，连忙问：「什么叫可能，那他到底结没结婚啊？」 洛尘摇摇头，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没见过他，家属？」 「嗯。」 「那就对了！」老太太连拍大腿，语气激动，「这个事十有八九是你自己误会了，你一没跟人家确认他是不是已经结婚，二连查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吗？我心目中的尘尘可不是现在这样噢！」 洛尘似是被这几句话点醒了，征征地抬起头，看着奶奶，「我还有机会吗？」 老太太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两下，「我只知道机会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你要是还当缩头乌龟，没准儿你喜欢的人真就是别人的。」 「我知道了，谢谢奶奶！」洛尘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飞快，等老两口反应过来都没影儿，洛坤连忙喊，「晚饭都好了，你干嘛去？」 回应他的是两白眼。 —— 洛尘一路飙车到珊瑚公寓楼下，连电梯都等不及，仗着腿长三步一小跨，五步一大跨，轻松爬到季辞所在的楼层。 第88页 敲门之前掏出手机，打开原相机对着自己拨弄了一番凌乱的头髮，顺便还把衣服领口抻平，从外看一点褶皱都没有才动作轻缓优雅地叩响门板。 门很快就打开了。 季辞似乎在厨房做饭，腰上还繫着围裙，看到是洛尘深沉眸色动了下，随即又恢復自然。 「你有什么事？」 季辞淡淡开口。 洛尘极力压抑着想冲上去抱住季辞的冲动，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我饿了，可以在你这里蹭个饭吗？」 见季辞长久不说话，洛尘知道自己多少有些冒昧，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留下来，生怕季辞不同意赶紧给自己找补，「我不白吃，我可以帮你刷碗。」 家里备了洗碗机的季辞生生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每次他的狠心碰到洛尘总会功亏一篑，这么多年了，三两句软话他就可以任由洛尘牵着鼻子走。 够没出息的，他不得不承认。 洛尘进门后跟着一块儿去了厨房，以前他们在一起洛尘有一次无意把厨房炸了后，季辞就再也没让他靠近这里，危险的人和物碰到一起效果翻倍。 这次季辞也不愿他靠近厨房重地，洛尘为了一刻不停的陪着他，使出浑身解数，连撒娇都用上了，再三保证只是在旁边看着绝不捣乱，季辞才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他。 实在拗不过，季辞嘆口气甘愿拜下风。 吃完饭，洛尘乖巧起身收拾碗筷，季辞看了眼时间对他说：「天色不早了，你把碗放在水槽里就好。」 洛尘假装听不到，拿起洗碗刷开始刷洗餐碟，季辞拿这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把餐桌收拾干净他也移步进了厨房，站在洛尘旁边，一个负责洗油啧，一个负责涮干净。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味道，洛尘洗着洗着红了眼眶，鼓起勇气问出那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话。 「季辞，我们还能回去吗？」 第五十二章 「回不去了。」季辞低喃，两人都没再做声，厨房不断传来哗哗流水声，以及碗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 半晌，洛尘才「嗯」了一下，季辞见他洗完碗，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有点头疼转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时，洛尘正倚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神色颇为认真，察觉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才掀起眼皮，歪头看了过来，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 季辞被面前炙热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连忙撇开眼，拿着电脑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坐下，手指轻轻在按键上敲了两下，一股淡淡橘香钻入鼻腔。 紧接着脖颈一热，洛尘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上，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绕到前面捉住了他的细长手指，整个人呈包围状将身前的人拥入怀里。 季辞一瞬间愣住了，那股清凉橘子味像有什么神奇魔力般，竟让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任由洛尘把头抵在他肩膀处，小猫撒娇似的来回轻蹭，温热气息断断续续传来。 「你……干什么？」季辞哑声问。 洛尘笑了笑，脸上哪还有刚才的落寞，狭长眼尾微微上挑，故意把唇贴上季辞耳廊，喘着气问：「戒指你从哪里找到的？」 话落，怀里的人全身紧绷了一瞬，紧贴着他的洛尘自然发现了，笑得愈发肆意，再配上他那妖冶俊美的长相，说是妖精也不为过。 季辞假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挥开他的手，想要站起来又被洛尘先一步摁住了肩膀，还没骨头似的趴在上面，殷红的唇勾起一道弧度。 「骗他们说你结婚了是假的，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季辞面颊紧绷，眼神没什么温度看着他，语气冷硬，「我不喜欢骗子……」 还没说完，就被洛尘强势吻了上去，余下的话全堵在喉咙口，这个吻不似之前温柔缱绻，透着几分撩拨的意味，更像是困在沙漠中的旅人长久未饮水，带着强烈的渴求，浅饮辄止不但解不了渴，反而像无意触发某种开关，像唤醒了沉睡的野兽，欲求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 ########################################################################## 季辞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被咬破皮的嘴唇，眼神却一眨不眨地盯在洛尘两瓣微肿的唇上，洛尘发出一声细小的喟嘆。 「你果然还是喜欢我！」 季辞眉头蹙起，脸上依旧没有感情流露，但耳廊却染上了一层薄红，一副被抢上了的良家妇女模样，落在洛尘眼里简直性感得要命，奶奶说的果然没错——实践出真知。 「你在国外就学会了耍嘴皮子和勾引人吗？」 洛尘被他那副色厉内茬的样子逗乐了，仗着腿长直接跨坐在季辞身上，跟他面对面，一手攀上季辞后脑勺，手指插进发缝轻轻摩挲，另一只手指点在季辞唇上，笑得人畜无害，实则满肚子坏水。 「当然不，我还学会了不少姿势，要不待会儿我们一一解锁下？」 「你——！」季辞瞪大眼，薄唇再次被洛尘堵住了，这次远不及刚才来势汹涌，却更勾人心魂，每一下触碰吞咽都要一把钩子，紧紧拴住对方的心房，而被拴住的人就像提线木偶坠入用浓情蜜意编织的情网中，再也无法反抗。 翌日，洛尘扶着腰从床上爬起来，脑子里不断回味昨晚的激烈战况，季辞走进卧室看了他一眼，「桌上有早餐。」 第89页 说完，背过身走了出去，紧接着洛尘就听到大门关上的声响，洛尘坏笑地啧了声。 这是多不想和他一起去公司？ 昨晚的衣服弄脏了不说，还撕破了个洞，洛尘从来不会委屈自己，趿拉拖鞋来到衣柜前，打算今天就穿季辞的衣服去上班，谁知拉开衣柜门，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上衣，裤子，外套全都整齐叠放成豆腐块，一年四季的都在，不只是季辞的，连他的衣服也霸占了衣柜一半位置。 十年何其煎熬，但当洛尘看到他十年前的衣服完好无损的摆放在面前还是有点恍惚，他以为这间曾属于他俩的房子会换个租客，他的物品应该早在搬家途中丢失，这段美好回忆从此只能停留在记忆里，甚至于午夜梦回还能再见到一次，对他来说都很难得。 不曾想，他设想的种种都没发生，房子没退，物品没丢，这里的一切还是按照十年前的习惯来，仿佛这十年只是弹指间的一场梦，他从未离开，就像这间小房子也有属于他身上特殊的气味。 不经意的一瞥，让洛尘红了眼眶，没骨气的小声呜咽起来，哭着哭着就笑了，像个失了神智的疯子，眼底氤氲泪光，嘴角却噙着笑。 这些年洛尘除了长高了一点就没太大变化，白色短袖搭配运动短裤，看起来很清爽，洛尘觉得有点单调就在脖子上挂了一条项鍊，这才走进浴室刷牙洗漱。 今天意外来公司比往常早一点，洛尘脚步轻快地拐进工作室，当然，在进去之前他先去了一趟隔壁。 在季辞面前刷够存在感才折返回去，在实验装置前一直忙碌到近十二点，洛尘才摘下护目镜，揉了揉鼻樑，又臭美的左右抓了抓髮型，确认帅破苍穹，才迈着轻盈步伐叩响了隔壁房门，敲了几下始终无人应答。 难道已经吃饭去了吗？ 洛尘嘴里嘀咕着，顺势把门把拧开了。 明亮整洁的室内并没有他心心念念的人，洛尘有些失落，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鬼鬼祟祟的，你要做什么？」 洛尘回头，撞上季辞视线，浅色瞳孔都映亮了，他要是有条尾巴，这会儿估计能摇成花。 「你刚干嘛去了？」洛尘丝毫没有被捉包的羞赧，嬉笑着上前，手脚不安分地往季辞有一下没一下刮蹭，弄得季辞心猿意马，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忍住想赶洛尘走的冲动。 「过来吃饭。」 季辞把打包回来的盒饭一一摆放在窗边另一张干净桌面上，洛尘从旁边搬了两张凳子，坐在季辞旁边，伸脚在季辞脚踝处蹭了下，季辞拆包装的手顿了顿，扶了一下镜框，透过镜片深深看了洛尘一眼。 眼神里夹杂着洛尘看不真切的情绪，似乎有愠怒，有无奈，有容忍，更多的是偏爱。 察觉到这一点，洛尘撩得愈发起劲，本来半小时以内能解决的午餐，两人硬是吃了近一个小时，直到上班时间，洛尘才不情不愿的回去，过了一会儿，他又拿着一份实验数据分析轻车熟路来到季辞身边，借着工作名义，洛尘又在他这里多磨蹭了会儿才走。 季辞就这样被洛尘厚颜无耻纠缠了一两周，别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是早上不见晚上见，再次开荤后，洛尘再也忍受不了吃素的日子，他又不是属和尚的，没有荤腥生活乐趣减半，日日笙歌不知从哪天开始成了他俩生活常态。 从那天洛尘问季辞能不能回去，季辞说不能后，他们就没再讨论这件事，洛尘知道自己离开太久，久到季辞都没了安全感，他不想把人逼得太急，一直憋着没问。 今天还是像之前那样，两人运动玩一起躺在浴缸泡澡，洛尘每当这个时候都累得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更别提插科打诨了，疲惫的靠在季辞身上沉沉睡过去。 许是这件事积压久了，心里的石头没落下，不安心，洛尘这次难得没有直接睡过去，半边身子靠在季辞宽阔嵴背上，双手环住紧緻腰身，抱着季辞轻声呢喃。 「既然回不去了，那不如我们重新开始吧，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我们长长久久像之前那样好吗？」 「我真的好想你，这些年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你，先别着急拒绝我，你担心的事情我都会解决……」 季辞垂下眼眸，静静看着怀里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轻嘆了口气，把他从水里捞起来，擦干净，抱到床上去，小心放好，边掖被角边回应他。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洛尘……没有下次了。」 借着月色，季辞珍视地吻在了洛尘眉心，随即躺在身侧，伸手将睡梦中的洛尘揽入怀中，紧紧抱着。 一夜无梦，这一晚他却睡得比平时都要好。 第五十三章 三日后，便是七夕。 洛尘原本打算单独跟季辞在外面过，可谁曾想洛坤大早上来了一通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让他回家。 没给他任何思考拒绝的时间。 第二句话，就让他把那个谁也一併带回去。 电话挂了许久，洛尘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呆毛，还有点迷煳。 「我爸？」 他转头问，衣着整洁气宇轩昂，站在床沿前，正在往鼻樑上架眼镜的那个谁。 季辞略一颔首，走过去揉了揉洛尘脑袋，透过薄薄一层镜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第90页 「要不要再睡会儿？」 洛尘靠在季辞怀里闭着眼，季辞低沉的话语随声带波动，酥酥麻麻钻到洛尘耳里。 他摇了摇头，拖着懒洋洋带着点起床气的嗓音，坏笑道： 「亲我一口。」 季辞偏头，一只皙白修长的手指，率先取下那副有些碍事的眼镜，扔到一边，洛尘已经倾身拥了上去。 温热柔软的唇瓣贴上的一瞬，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季辞一手环绕在洛尘腰间，一手紧紧扣住洛尘脑袋，原本蜻蜓点水缱绻一吻，变得激烈急切起来。 一番折腾后，出门前两人都去洗了个澡。 洛尘胡乱往身上套了件宽松短袖，踩着拖鞋出来时，发现季辞穿着高定西装，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听到脚步声，季辞回头，询问他觉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帅死了，看得他差点又硬了。 洛尘心里发笑，故意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季辞见他欲言又止半天，起先的自信一下就烟消云散。 「很难看吗？我要不再换一件，对了，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忌讳的……这件怎么样？」 看着季辞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试了又试，先前作弄他的心思全都没了，只剩下满眼心疼。 洛尘走到季辞身后，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他，面颊贴在季辞宽阔的嵴背上，嗓音闷闷的，轻声说： 「我逗你的，你这样就很好，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 说到这里，洛尘顿了顿。 半晌，才重新开口。 「当然，这个人也包括我。」 「季辞，做你自己就好，还有……我很爱你，一直都是。」 季辞看着镜子后，将脑袋埋在自己后背的洛尘，心脏像被小猫偷挠过一般，痒痒的。 —— 刚踏进院中别墅，老两口闻风而来，一脸亲切地拉着季辞说笑，反倒是平时捧在手心的洛尘被晾到一边，连着几次想发表意见都被无情打断后，再也忍不了，闪身把老两口挤开，一把揽过季辞肩，语气不满道： 「喂，您孙子在这儿呢！」 洛老爷子被他那顽劣孙子撞得朝前一个趔趄，顿时吹鬍子瞪眼：「一边去，别挡着我看孙媳……孙女婿。」 「过分了，奶奶管管你老公，他欺负我！」 经洛尘这一嗓子嚷嚷，满院子都听着了，洛老太太先是看了洛老爷子一眼，又转向看着洛尘，伸出手指在他额头轻轻敲了一下，眼里带着笑，嘆息道： 「你啊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还开起奶奶玩笑了。」 说着，沖季辞温和一笑，语气随之慈爱起来： 「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奶奶跟你做主！」 季辞从进门就高度紧张，被群人围着闹了一通，忽然放松不少，稍稍回过神，乖巧地叫了一声奶奶。 这下可把洛老太太乐坏了，顾不得什么端庄得体，上手挥开自家孙子，拉着季辞挨个儿介绍周围都有什么，花草有哪些品种，房间在哪儿之类，被遗忘在旁边的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假装不在意又屁颠跟了上去。 直到吃饭，洛尘才听到书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洛坤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家人就这样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吃了顿饭，洛老太太有饭后吃水果的习惯，念着季辞今天要来，吩咐后厨提前备了不少，光清洗剥皮都耗时耗力，更别提榨汁雕花等繁琐又考验技术的工作。 洛尘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都是自己喜欢的，吃得有点撑，便自告奋勇跑去后厨帮忙了。 原本季辞也想跟着去，但洛老太太想让他陪自己聊会儿天。 …… 翌日，洛尘是被季辞从被窝里捞出来的。 他顶着一头翘起的呆毛，眼神涣散，一副没睡醒的倒霉模样。 「伸手……乖。」 季辞薄唇轻启，在洛尘额上印了个章，笑意随着喷薄而出的热气，一同钻进洛尘耳中。 他闭着眼闷哼道：「起这么早还让不让人活了！」 季辞只是笑，手上动作没停，利落替他穿好衣服，顺手把那撮呆毛压下，揉了揉，另一只手搭在洛尘腰侧，拦腰抱起他就往浴室走。 季辞把洛尘放到盥洗台上，低头将牙膏均匀涂抹在牙刷上，一抬眼，洛尘正笑逐颜开地看着他。 「我手酸，你帮我刷。」 说完，洛尘「啊」了声，张大嘴巴等着季辞。 季辞俯身，看了一眼紧紧抱住腰侧自己的手臂，不免好笑，嘆了口气，「哪天不是我帮你。」 「是是是，你最好啦！」 洛尘嘴甜的在季辞胸口亲了亲，两人你来我往打闹片刻，终于该出门了。 半个月前。 一潭死水的聊天群意外炸开锅。 原因很简单，王恆要结婚了。 结婚对象是乔婉。 作为朋友，洛尘同样见证了他们从校园到婚纱，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 季辞亦然。 两人驱车前往婚礼殿堂，刚下车，一道灰色笔挺的身姿，晃到洛尘正前方。 那人头顶抹了髮胶，梳着大背头，正低头拿着手机在原地打转，似是感觉到对面投来不加掩饰的目光，掀起星星眼看了过来。 昔日，高挑健硕的身影在此刻重叠，是李亮。洛尘在心里说。 第91页 李亮也认出了他，快步走上前来，和洛尘寒暄几句，又约着出去浪，这才朝旁边眉飞色舞，意思是： 和好了？展开说说，我想听八卦！ 季辞还没开口，洛尘抢先，玩笑道：「眼皮抽筋了？」 「…………」李亮嘴角跟着一抽，侃道，「说说嘛，啥时候搞到一起的？怎么搞到一起的？这回是谁追的谁？」 李亮像个小喇叭，叭叭个没完。时间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它可以一夕将沧海变桑田，能在人们身上留下岁月的疤，亦能变化思维转换性情，洛尘却觉得这一幕恍如昨日，他们还是与往常一样，从未变过。 洛尘殷红唇角弯起，伸出一根手，指朝李亮的方向勾了勾，李亮以为他终于要说了，蹭一下靠了过来，都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谁知，听到的只有一声轻笑，懒洋洋的声音飘了过来。 「就不告诉你。」 洛尘拖长尾音，加重了那个「你」，李亮反应过来，哼唧一声，转而笑了，嘴里骂道：「小气！」 两人正在进行「友好」互动，这时，从里面又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美少女，眼神最先扫过李亮。 「愣住干嘛呢，婚礼要开始了。」 「哦，好。」 李亮应了声，对旁边两人说，「我们也进去吧。」 「你回国了？」美少女看到洛尘，眼里有道光一闪而过。 「嗯。」洛尘笑着打招唿，「好久不见，陆漫。」 陆漫又看了看季辞，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转化为一丝笑意，像是两个挚友终于重新走到了一起，那种由衷的开心：「真好，你们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季辞低声「嗯」了下，平淡无波的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陆漫作为乔婉闺蜜，伴娘的职位自然也落到她头上，婚礼仪式繁多负责，每一步都不能出差池，她简单聊了几句就先走了。 一直站在门口有点不像话，洛尘单手插兜也抬步走了进去，季辞则去给王恆送新婚贺礼，之后两人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等司仪宣布开始。 婚礼现场隆重而盛大，室内精心装扮着各色彩带气球，随着金灰色门扉打开的声响，新娘一袭白色纱裙款款走来，头顶的聚光灯洒在婚纱上，像披了一身碎钻，闪闪发光。 新人交换完对戒，誓言宣誓，亲吻的环节过后，就到了抛捧花。 洛尘看得津津有味，一转头身边早已没了影，再往台上看去，季辞正站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美女中。 下一秒，捧花在空中飞了个抛物线，美女们踮起脚，举着手在空中挥动，站在外围的李亮跳起来抢的同时，还不忘用力推季辞一把，嘴里喊道：「快接住！」 捧花一路擦过美女们指尖，最后，稳稳落在季辞手里。 场下安静一瞬，随即爆发出剧烈掌声，背景音里刚好播放到《我们结婚吧》，就见季辞手捧鲜花，逆着光朝他奔来。 洛尘胸口像是被什么填满了般，起起伏伏，发出一连串「砰砰砰」的声音，面前渐渐化成虚影，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如果勉强只能容下一个人，那么，这个是一定是眼前人。 季辞将捧花递到洛尘手里，单膝跪地，虔诚地拉起洛尘垂放在身侧的手，在他无名指环上轻轻落下一吻，掀起眼皮，问出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想开口的话。 「你愿意——」 「我愿意！」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洛尘已经没心思去听现场譁然，众人惊嘆，他选择回来，回到季辞身边就做好了足够准备。 只是这一次，不同与十年前的讥讽，谩骂，在这里，他只听到了欢唿和祝福。 走出礼堂，斜阳正挂满枝头，地面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点，似天空中亿万星辰，在川流不息的人间，撒下一捧珠宝。 刻在骨子里的名字是不能抹除的，十年前的那枚银色戒指，又重新回到洛尘指间，歷经岁月打磨，其下的光彩依旧耀眼夺目。 夏天离开的人，会在另一个同样燥热的夏天出现，带着先前所有的不甘，遗憾和满腔爱意，再一次勇敢沖向那个用爱编织的深渊。 他们不需要特殊约定，他们约定的是往后岁岁年年，都有一起共赴。 「待会儿我们去哪里？」 洛尘牵着季辞的手，扭头问他。 「海滩。」 「为什么是海滩？」 季辞想了想，说：「海洋是地球的心脏。」 「你的意思是，想看心脏在浪潮迭起中跳动？」 「不，我想让世界见证一场特有的浪漫。」 季辞的声音揉碎在风里，又缓缓飘向洛尘耳边，带着温和宠溺，在红透的耳廊上轻抚。 两人的影子在海滩上被无限拉长，绸缎似的蓝色海面，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晚风徐徐，萤火闪闪，像一场无人知晓的祝福。 这是大自然赋予的浪漫，而我，只想将这份祝福带给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