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和马甲一起就读咒术高专》 第1页 [bg同人] 《（综漫同人）和一起就读咒术高专》作者：我真不会高数【完结+番外】 文案 【高亮：本文cp是小队长！！】 加川晴子，一个彻底把地狱社畜属性发挥到学业上的普通jk。 左拥帝光高校，右抱咒术高专，双开小号快乐无比。 谁料本体拥有祓除咒灵能力一事暴露，惨遭强制转学。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她现在正面临着人际交往危机—— 某白毛dk学长正拉着她的马甲晴彦吐槽个不停，而被吐槽的对象，正是她本人。 「她菜得要命。」——装的。 「整天寡言少语。」——做不到两边同时表情丰富。 「逃避现实，拒绝承认自己的能力，整天往以前的高中跑。」——咒高教导的东西已经全部学过一遍，当然还是新知识要紧。 某白毛dk在发言的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晴彦一样是中途被捡回来的，就比那傢伙看着顺眼多了。」 晴子：谢谢你。 * 在某次祓除特级咒灵的任务之后，咒术高专又迎来一位特级咒术师。 原本的印象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名声渐起的同时，还有一则流言广为传播。 这位曾与同级的男生晴彦同时出入一所住宅，两位疑似是未婚夫妻关系。 【食用指南】 1.是平行时空的晴子 2.掉马情节有【对特定的人掉马，大环境不掉马】 3.综鬼灯、咒术、小篮球（帝光→高中，小篮球只出场帝光有出场的人物） 4.cp已定，是小队长 内容标籤： 综漫 黑篮 马甲文 主角视角晴子（晴彦）小队长 一句话简介：双开小号需谨慎，一朝翻车捞不回 立意：温度可以传递 第1章 第 1 章 平稳行驶的黑色轿车中，辅助监督例行公事地讲解完大致情况，抬眸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车后座上的三位少年俱是一身咒术高专校服，身为本次咒灵祓除任务的执行者，一个歪七扭八地靠在一边，一个面色不显但毫无疑问也在走神。 剩下的那个少年眉目精緻，眼型宛如用硃砂画笔细緻勾勒出一般，有不刺目却也让人无法忽视的朱红色泽汇聚于眼尾，再微微上挑。 他坐姿端正，骨节分明的双手无比乖巧地搭在膝前，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揪着辅助监督方才讲解的内容又问了几个问题。 辅助监督一一回答完之后，这才见少年神色稍定。 作为新转来还没多久的一年级新生，第一次出任务紧张也是人之常情。 这次虽然说晴彦也挂了个名字在任务执行者上，但实际上这个任务合该是发给另外两位的，有他们在，倒是不用去担心任何安全上的问题。 轿车缓缓在东京一家大型商场的门口停下，此时还未到商场的营业时间，悬挂于大门之上的led电子屏数字跳跃，变成了05:17。 平时的这个点他可是还在温暖的被窝里，晴彦闭上眼，似乎试图通过这种方法攒一攒精神。 「在紧张吗？」黑髮丸子头的学长时不时会观察学弟的状态，见他这副疲倦的样子，或多或少猜到几分原因。 他放慢脚步，低声安抚了一句：「有我和悟在，不用担心，晴彦只要放开手去做就好了。」 「嗯，谢谢学长。」晴彦猜到夏油杰的想法，但也没否认，顺着他的话直接应承下来。 咒灵所在的位置是地下一层，只是强度和数量上超过一般咒术师能应付的水准，其他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在。 确认完现场情况与情报无误之后，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人划走了一大片区域，只把一点点遗漏的东西留给他来练手。 这也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事情，他这次之所以要跟着过来，也是因为想在实战中确定灵力对咒灵的影响情况。 晴彦瞄准了几只漏网之鱼，指尖的灵力蓄势待发，就在这时，他的身形却忽地在打出这道攻击时一滞，眼见着咒灵就要直直朝他的脖颈处袭来！ 晴彦微微皱眉，只是这时再由身体做出闪躲的动作已经来不及。 强行接下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大碍。 刚计算着这些，身后忽地传来一阵破空声，一只手揪着他后衣领，强行把他拽离了咒灵的攻击范围内。 「这种时候你走什么神？」五条悟见晴彦站稳之后，就干脆地松开了手，站在原地不满道。 边这么说着，张牙舞爪地朝着这边扑过来的咒灵又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掉一只。 这些个一级咒灵像是刚晋升不久，本身也没有任何神智，在他们三个一踏入它的警戒范围之后就一窝蜂地发动起来，这种人海战术在一开始还能说有效，不过堪堪一分钟就显出颓势。 「谢谢学长。」晴彦先是认认真真地道了谢，面对着所剩无几的咒灵面色微沉。 虽然他将主要的意识都放在了「晴彦」身上，但到底不是他的本体，本体那边遇见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容易受到影响。 本来以为在普通高校上学，对此他大可以高枕无忧，结果还是撞上事了，偏偏还是在第一次跟来出任务的时候。 晴彦指尖一划，左手食指上出现一道细长的伤口，他直直冲向还未被祓除的那几只咒灵处，抬手搭上它们的躯体，没有任何过多的停留，也不会有任何过多的停留。 第2页 在被他左手指腹触及到的那一瞬间，一级咒灵丑陋扭曲的身形就消散于无形之中，只余下些咒力残秽证明着它存在过的痕迹。 「这才像话嘛，收工。」五条悟扫视一圈，确认本次任务的目标已经全部「清理」完毕，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人一行慢慢向地面上走去，晴彦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浪费了这个观测自己灵力对咒力作用的机会有些可惜，不过现在首要的自然还是本体那边遇上的麻烦事。 晴彦在车后座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就闭上双眸，装作一副睡着了的姿态。 等到他再睁开眼时，就是窗明几净的教室。 和一具正靠坐在讲台前，死相悽惨的尸体。 兇手是谁她完全懒得找，空气中以这具尸体为中心的那些「咒力残秽」只差没直接怼到她的脸上。 晴子轻轻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和制服短裙，低头打量着那具尸体。 尸体身上还挂着些破布，显然是被异常胀大的四肢撑至裂开，但依稀可见是帝光的男式制服。 这里是一年级a组，她隔壁的班级。 如果不是今天为了执行任务爬起来早了，给她一百万她也不会这么早来学校。 到达班级后，刚把手提包挂好，自隔壁班飘过来的亡者气息就直直钻入她的鼻尖。 亡者气息一般在现世是只属于将死之人或者是死者才会散发出的气息，考虑到前者的可能性，晴子还是过来查看了情况。 忽地，一阵脚步声响起，和制服配套发放的皮鞋落在走廊上的声音在尚且处于寂静之中的里无比明显。 晴子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的目的地并不是另外几个班，脚步声已经经过b组的教室一半，眼看着就要往a组这边来！ 还是不要让普通学生见到这些东西为好，正好人来了也方便她做些什么。 晴子转过头去瞧了眼尸体，又看向空空荡荡的教室，只得闭上双眼，靠着耳朵对脚步声的灵敏感知沖了出去。 她撞到了一个粉发少女，对方似乎是被她这突兀的出场有些吓到，嘴里发出一声惊唿。 晴子刻意伸手在她肩膀上带了带，这样就不至于让这个女生摔倒或者是被撞疼。 「抱、抱歉。」她的脑中迅速回忆起断字大法，「你们、教室里面、有......尸体。」 尸体和教室不管过去多久，在正常和平都是普通人的校园里显然都不会是一对搭配的词彙。 桃井五月自然也是被她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量弄得一愣，但她知道眼前的人没有必要说这个谎只为了让她不踏进自己的教室。 她的身形也跟着一僵，但是瞧着勾着她的右手，低低垂着头的少女。 乌黑的及腰长发随着主人的动作遮挡住了大部分神色，但刚刚惊鸿一瞥的面容也足够叫桃井认出对方的身份。 b组新来还没几天的转学生，加川晴子，一个刚来几天就因为美貌和高冷登上这几天热议话题top5的女生。 之前男生们吵着去隔壁班偷看或者其他几次路过有机会时，桃井都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传言有可信之处，也有不可信之处。 她瞧着似乎受惊过度的新同学，微微蹲下身，脱下自己的制服外套，动作轻柔地罩在晴子的头顶，安抚地轻轻拍拍，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也许是被吓得狠了。 随即桃井就站起身，转头刚想走，就发现晴子依然揪着她的手不放。 「很吓人，你不要去。」少女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响起，让人完全体会不到其中的吓人得是有多吓人。 「我就站在后门远远地看上一眼，得先确认情况之后再报警。」桃井坚持着松开晴子的手，她捏紧了刚刚掏出来的手机。 神经过度紧绷的缘故，让她没有发现晴子这时已经完全不作伪装的平静语气。 等到看清教室讲台前靠坐着的「人影」、鼻尖也同样嗅到难闻的异味后，桃井当即拨打了早就按好的号码，脸色难看地跟着坐在晴子身边。 桃井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一些过于深刻的印象，是不论人如何去驱赶，都无法彻底离开脑海的。 忽地眼前坠下一片阴影，桃井抬眸一看，发现是自己的那件制服外套。 晴子在咒术高专半个多月的生活也摸得一清二楚，报警的话对方来到现场之后是能够知道这是一起咒灵杀人案件。 从而自发妥善地处理好后续的那些尾巴，不会让尸体的异状惊扰到太多普通人。 晴子有自己的手机，但她不知道报警需要拨打什么号码，当时把其当作是用不上的东西也就没有去记。 按照一开始的想法，晴子是准备骗桃井自己没带手机过来，让她在自己的手机上按好号码再将之借过来自己使用。 「还好吗？」晴子低声问候一句，直接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还是过去了呢？」 这个问题对于两个彼此之间并不认识的陌生人来说，毫无疑问地有点冒犯。 桃井眨了眨玫红色的双眸，她并没有生气，而是侧过头去，与那双如主人发色一般漆黑的双眸对上视线。 少女轻轻歪过头，精緻的面容上有些微疑惑的情绪流露出来。 ——她是真的在为这种问题困惑。 桃井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不知为何有点想笑，对于高冷属性的传言来源有了那么几分瞭然，她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辞。 第3页 「因为加川同学你不让我过去是想保护我，让我不用看到里面的......」 「而我还是过去也是因为我想保护加川同学，报警最起码也要有简单的陈述，可是对于受惊的人来说，做这一类的说明都可能会再度把紧绷着的神经绷断，而这件事拖到大部分学生来上学的时候也不太妙。」 第2章 第 2 章 昨天，因为处理得比较及时，一年级a组里出现被咒灵杀死的尸体这件事并没有掀起什么大的波浪。 但死者是a组的一个学生，朝夕相处的同学就这么突兀地消失，还是或多或少地让空气中都隐隐泛着一种不安的气息。 「还在想昨天的那件事吗？」赤司见在学习上一直无比认真的晴子居然稍稍走了神，联想到她最近拢共也就遇到的那么一件事，直截了当地问道。 同时他的手上不停，几排写得整整齐齐的式子跃然纸上。 赤司将草稿纸推到她面前。 「还好。」晴子伸手接过，在视线落在其上开始浏览之前，她先略微往左侧身后方向抬了抬下巴，「需要我去解决掉吗？」 那边是两个神情不安的男生正在议论着关于死者的事情，这样类似的事从昨天上课起，即使晴子是隔壁班的学生，也撞见了好几回。 更遑论是身在案发本班的赤司。 「过段时间就没有人再议论了。」赤司明白晴子话里的解决指的是杀人的咒灵。 他刻意将嗓音放轻了些许：「校董那边已经开始着手联繫，这两天应该就会有咒术师过来。」 帝光高校是有歷史底蕴的老牌名校，有能够比警视厅那边更快联繫到咒术师的手段和人脉也并不奇怪。 越早联络到人，再有学生出事的可能性就越小。 「好，那就顺其自然。」晴子举着根红笔，开始在那张草稿纸剩余的空白处演算起来，「既然还不知道咒术师什么时候会过来，那下午的课结束之后，我在校园里好好转上几圈。」 「说起来，赤司君今天晚上应该是有篮球部部活的吧。」晴子得到了和赤司一样的答案，神色微松，反手将笔帽扣上。 这一点她还是听自己班级的女孩子们议论才知道的。 赤司所在的帝光篮球部在帝光校内人气一直高居榜首，在学校的非上课时间，只要心神稍稍飞出去那么些许，总能够听见一两个议论篮球部的话题。 「不然今天晚上，我送赤司君回家吧。」 蔷薇发色的少年刚准备回答晴子的问题，就被她毫无防备而来的下一句话给弄得一愣。 他再抬眸看着晴子。 从面色到语气，晴子都表现出了一种堪称是无懈可击的......真诚，她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以每一个明显或隐晦的细节告诉你她的真实想法。 只是，他十几年的人生里，这还是头一回有女孩子主动对他提出这种要求，还是保护性质的。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赤司在认识以来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下，也算是摸清了晴子几分脾气，明白她是真的把自己当作一个面对咒灵时可以说是毫无反抗能力的普通人在保护。 如果说其他人是能帮则帮，对他则是保持这一种相当直率的态度。 只是因为帮她入学了帝光而已，对于同样刚入学高一的赤司来说，这也不至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晴子在咒灵的手底下救了他一次，做些什么报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当下这个情况，以防意外出现也没什么不好。 赤司从善如流地应下。 两个人约定好晚上过去的时间之后，隔壁b班教室前门却忽地有个男生提到了她的名字。 「加川晴子在吗？」 晴子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没看见身后的赤司因为听见熟悉的声音眉梢一挑。 也许是被他抓住询问的同班同学说了些什么，男生扒拉着a组教室的后门探出头来，见到赤司正正好和他对上了视线，顿时手势三连示意赤司帮忙。 赤司见晴子没什么反应，也就抬手指着她的方向，在半空中虚虚往下压了两下。 藏青色短髮的男生手里拎着一个用袋子装着的粉蓝色饭盒，用几乎可以说是蹑手蹑脚的姿势摸了进来。 他先是冲着赤司干脆利落地点了下头，到晴子这边反而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那个，五月......就是昨天的粉头髮女生，她今天请假在家里休息，说是你帮了她一个大忙，所以要请你吃她亲手做的便当。」 瞧着不像是一个害羞腼腆的男生，结果说话也就在开头保持了一个正常的音量，随后越来越小，到最后的小半句已经可以用细若蚊吶来形容。 青峰大辉被自家青梅压着硬要走这么一趟，对上课睡觉走神，下课补觉继续走神，放学直直奔向篮球部场馆的他来说，只听说桃井昨天遇见了些不好的事情，再加上她难得这么要求上一回，帮忙带个东西也没什么，他也就答应了桃井。 在今天，把饭盒拎来学校之后，青峰难得地在课间没有走神，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他主要是想听听昨天具体发生了些什么。 虽然到最后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不知情者完全不知情，看着知道一点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被五月请吃便当......这个传说中的转校生真的是帮了五月一个大忙的人吗。 第4页 他见晴子还唇角弯了弯，接走了他手中的饭盒抱在怀里，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飞快地说了声抱歉，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二人眼前。 「赤司君和刚刚那个男生认识吗？」晴子自然有注意到两个人的眼神和手势互动，男生熘走以前还不忘拼命地又冲着赤司比划一番。 「嗯，是同为篮球部一军的队友。」赤司简单解释完，盯着饭盒看了半晌。 昨天下午刚一放学，就有专门负责处理这一类事件的人找到桃井和加川这边，他稍微用了点方法。 这一类人的工作就只是「帮助」两个人加快忘却掉这样不愉快的记忆，既然有人出面，自然也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等把两个人领出来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快要八点。 晴子悄悄掀开饭盒盖子偷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里面都是些甜点，其中的一些辅料可不是突如其来想要做甜点的想法就能立马搜罗来的材料。 至少昨天遇见那件事、又花费了那么多心力的桃井是不可能的。 「看来青峰猜错了。」赤司扬了扬唇角，这样的小插曲总是充满趣味和戏剧性，没有什么人会讨厌。 「嗯，虽然我也能推断出桃井同学可能有什么料理黑洞的属性让那位......青峰君，看我的眼神有那种莫名的『悲壮感』。」晴子学着赤司的发音，读出青峰的名字，说到悲壮的时候，她自己也跟着放松了神态。 她下意识地摸到了叉子，考虑到一会儿就要上课的缘故，不动声色地将叉子放下，对着全程注视着这一系列行云流水动作的赤司面色不改。 晴子：「晚上过去的时候能看见桃井同学吧？」 赤司点了点头。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在最后二十来秒爆发出的速度足以让耳力顶尖的人有一瞬间的停滞和混乱。 一年级b组下节课是世界史，老师是个喜欢踩着点准时到达的性格，晴子也没打算多停留。 「晚上见。」她轻声说完，就转身出了教室。 自此直到今天放学为止的每一个课间，晴子都走出教室，在楼道里上下来回地晃悠，这样哪边有闹出动静的迹象她能够马上赶过去。 她已经将气息收敛得足够完美，并不会有任何惊扰到敌人的地方。 一直蹲守到17：30，橘红色的晚霞在天穹之中翻滚个不停，将四周都或轻或重地晕染上这一绚丽的颜色。 空气有一阵诡异的扭曲，将原本清晰灼目的色彩给硬生生镀上一层灰暗扭曲的滤镜，叫人看着心头便有一阵不适。 但若是放在一般人眼里，恐怕就是以为自己短暂地眼花了一阵，这才会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 顺着明显的气息，晴子在一年级a组的教室找到了她的目标。 一个人类头颅自地板处缓缓地钻了出来，晴子抬脚，皮鞋冰冷的鞋背抵住咒灵的下巴，随即狠狠地往上发力！ 周围的地板因为她这番动作从而自「出人头地」的咒灵为中心，裂开一道蛛网状的痕迹，并且有不断向外蔓延的趋势。 晴子刚要继续动手，身形却忽地一顿，将原本快要被强行带出来的咒灵又给踩了回去。 如果说先前还不明显的话，现在晴子能够确实地感知到，有两个人正在朝这里靠近。 第3章 第 3 章 在大人们达成共识的严防死守之下，真正的真相自然没有怎么流传开来，要说了解得最深的，无外乎还是身为目击者、又对咒术界有几分了解的晴子。 只是为了让学生们暂时自觉地「远离」学校一段时间，一年级a组有个学生在放学之后的教室里死去这样沾上点边，但是又没触及到核心的流言，在老师们的默许之下也逐渐传开。 这个时候还敢过来这边，还是传闻中兇杀案现场的一年级a组。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那胆子还真够大的。 如果不是的话...... 熟悉的声音在离一年级a组教室还有几步路的地方响起，带着自入学高专以来她就听惯了的漫不经心：「昨天刚执行完任务，今天就又来了这么一桩，最近东京的咒灵是约好了一起搞事吗？」 这样的工作频率对他们的身体素质而言当然说不上是什么问题，只是这时不时就冒出来一件需要解决的事情，让他们跟个普通的上班族似的每天按时「打卡上班」。 放眼以往，这可也算是少见的频率。 明明他们还没走到自己跟前来，晴子光是听见五条悟的声音就下意识地身体一僵。 就算以最快的速度，用上自己的血液，把咒灵祓除掉之后，也难免还要留下些端倪。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当事咒灵可还是被自己踩在脚底下，这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晴子后撤半步，咒灵感受到头上的重压消失，立刻挣扎着想要自地板的裂缝中重新钻出来。 面前这个瞧着满脸写上柔弱无害的高中生，她依然顶着那副不慌不忙的脸孔，和它对峙了足足一秒时间。 咒灵等不到她的后招，直直地想要向她冲过来。 而她也随意地比划了一个手势，装作是要发动什么术式的模样。 与此同时，晴子还不忘分出神去注意后门的动静，等到确认五条悟和夏油杰差不多该到能够把教室内景象看得一清二楚的时候，她再刻意将比划手势的那只手摆的更侧面了些。 第5页 她状若不经意地回头想要退走，见到站在教室后门的两个人倏地睁大眼睛，脚下也跟着一滑。 恰好滑出了咒灵的攻击范围以外。 这么一退，等晴子再站稳的一会儿功夫，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完全接替了她的位置。 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以这两个人的实力，这只本身实力就一般的咒灵恐怕撑不过半分钟。 但才痛失练手试探灵力作用的机会不久，晴子瞧着这咒灵的实力恰好在她能够拿捏的范围之内，想要练手试验的想法一时之间再度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往前踏出半步，就被同样后撤准备给予咒灵最后一击的五条悟抓个正着。 他皱着眉，那双漂亮到过分的眼睛隔着墨镜与她对上视线。 就这么一下功夫，夏油杰就抢下了最后一击。 这种水平的咒灵倒是没什么好做比较的，两个人都没有怎么在意。 「我说，你看得见对吧，而且也有自己的术式在。」见晴子点了点头，五条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略感兴趣的神色这才稍稍往下压了些许。 除开咒术世家和一些天生和咒术界有特殊渊源的群体，出生在普通人之中、拥有咒术师天赋的人占比并不大，但也说不上稀奇。 但是在这一群体中，能够在不接触咒术学校、以及咒术师的情况下了解咒术界的少许常识，以及掌控自己术式的能力，便能够称上一句稀奇了。 夏油杰联想到对方在车上时无聊地拿过辅助监督那边关于本次任务的全部资料来翻阅，顿时瞭然。 教室里的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黑髮雪肤的少女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平静到近乎木讷的神情，五条悟也没有任何打开下一个话题的意思。 「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试着转学来高专......」夏油杰只能根据对这个女生仅有的那么一点了解提出建议。 「晴子。」她先是给出了自己的名字，却没有说姓氏，「谢谢建议，但是我的资质和心性太差，并不适合成为一名咒术师。」 「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她抬头，黑板上悬挂着的钟面里，时针已经将要指到六。 是时候去一军场馆那边找赤司了。 三个人前前后后地走出教学楼，晴子本身步伐就迈得更小，自然而然地让自己落到了后头。 是同那天完成任务之后折回一样的站位。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以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站在原本已经熟悉的人面前。 你能看见更多情境下这个人做出的选择，也能从不同的立场上了解他的品性。 不过，她一开始创造出「晴彦」是为了方便两头的学习，可不是为了这个。 两边的学校虽然都在东京，从性质再到相隔距离上，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如果不是今天，晴子几乎要以为她和那边的自己认识的人永远打不上交道。 这个时间点，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负责在咒术师们出任务时提供遮蔽阻隔效用的「帐」，早在感应到里面咒灵气息消失时就已经撤去。 刚没走出两步，晴子就被站在路灯下静静等待着的一个少年吸引去了视线。 「赤司君？」她轻声唤道。 蔷薇发色的少年穿着款式同她身上一样的帝光制服，肩膀上还挂着手提包，闻言转过头来。 「晚上好，我接到消息。」赤司的视线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身上一划，语调仍然是温和无比，「看来现在危机已经解除了，那还要过去一军场馆那边吗？」 他是在徵询晴子的意见，只是还没等晴子给出什么反应。 「啊，『私心』。」五条悟见了他们两个人的互动，似乎是想起了晴子刚才的话。 但原本就是在半真半假的基础上胡编乱造的晴子反应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的原话究竟是什么，她不在意地移开视线。 夏油杰丝毫没有留情地往五条悟后背一拍，他们已经在这里逗留的过于久，再不出去辅助监督就要来找他们了。 晴子依然选择了过去看看，两人往场馆方向走去。 帝光的道路两旁都有明亮的路灯照着前路，夜晚时分的景象也别有一番乐趣。 赤司想起五条悟方才那颇为奇怪的神色：「对了，刚刚那个人对着我说什么『私心』？」 「因为我说，之所以主动前去想要祓除咒灵，是因为有私心在。」晴子解释。 「他应该是把赤司君当成是我的『私心』了。」半天身边的赤司也没有回话，晴子转过头去，见他面上正是一副无奈的神色。 她不解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心路歷程。 要说私心，也的确没有什么毛病。 赤司不光帮她进入帝光，成功地学习到这些新鲜的学科知识。而且帝光这边，没有收过她一分钱学费。 应该是他打过招唿的缘故。 相比之下，当时在咒灵手底下救了他一命对晴子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她还没到过运动社团这边，就是在帝光校内最为知名的篮球部也一样。 一军的场馆规格自然是不差的，眼下还没到部活正式开始的时间，就已经有球鞋摩擦地面、篮球被不断击打的声音隐隐传入耳中。 夜晚六点的东京街道正是繁华的时候，鸣笛声、行人说话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团被杂糅在一起的、不同颜色的毛线球。 第6页 解开要烦恼、不解开又难受。 「怎么花了这么久。」辅助监督随口问了一句，他与这两个尚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实力强劲的男生合作已久，这时闲聊起来也不显生疏。 「我们遇见了一个感兴趣的人。」夏油杰笼统地一笔带过，就被一旁的五条悟破坏了气氛：「我可没有对那傢伙感兴趣好吧。」 他做出个龇牙咧嘴的表情来，却也丝毫不破坏面容的俊美：「太弱了。」 那种水平的咒灵都没办法做到祓除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她的普通高中就好。 而且，如果是明知道自己水平有所不及的情况下，为了「私心」还能做到那种程度的话...... 今天晚上，五条悟最贊同的大概就是晴子那一句「我资质和心性都很差」的自我评价。 第4章 第 4 章 晴子跟着赤司进到篮球部一军场馆里，乍一见到这么多毫不熟悉的陌生人，她脚步微顿，下意识地想转身去外面蹲着。 眼下还没到部活正式开始的时间，到这边的其他部员也都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在进行练习。 注意到赤司过来的动静，几乎全部人都稍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来打了声招唿。 帝光开学似乎是在四月初，现在是四月底，满打满算赤司加入篮球部应该才不到一个月时间。 比想像中的程度还更要受欢迎。 「这边！」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唿喊声传入耳中，穿着水蓝色外套的桃井五月手里拿着块像是记录板的东西，挡在脸侧冲着她招了招手。 赤司先前就和她说过，今天晚上桃井也会过来，因此晴子并不惊讶，顺着她的话就到她身侧坐下。 「没事了吗？」晴子问完，这才注意到桃井的面色仍然是说不上多好看，但比起先前刚发现尸体那时候算是好多了。 「没事了哦，我请了一天假，怕待在家里待得发闷，就打算晚上的部活一定要过来。」桃井依然压低着声音，「对了，加川同学，你的名字是『晴子』吧。」 晴子不明所以地点头，桃井以手掩唇轻轻咳了一声，随即带着些期待道：「那我可以叫你『小晴』吗？」 「啊，我都可以。」晴子先是一愣，而后想也不想地应下，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在意称唿的人。 不过被以这种可以说是暱称的方式被人称唿，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远处，赤司正在和一个黑色短髮的男生交谈，对方似乎往她们这边瞥了一眼，笑着对赤司说了些什么，后者也跟着露出一个同方才和她谈及『私心』时一样无奈的笑来。 「那个正在和赤司君说话的人是篮球部的队长，虹村修造。」桃井附在晴子耳边，低声介绍道。 赤司办事一向妥帖，在来的路上就有将一会儿可能见到的人简略地和晴子说过。 「今天我过来，是准备等赤司君部活结束。」这边的话题晴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生硬地扭到了另一边。 所幸桃井吃了这一套，甚至还瞪大了双眼：「啊，小晴你之后是要去和赤司君约会吗？」 约会？脑海里飞速转过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除开小部分现实生活当中亲自围观到的画面以外，大部分的来源都是各种被转播到地狱的现世电视剧。 那里面的有关于「约会」这个词语，绝大多数情境之下都是套在情侣身上。 联想到最近同班的女生或者是路上听见的、比以往更多的窃窃私语和打量议论声，晴子这才有些了悟。 「我和赤司君不是那种关系。」晴子摇摇头，她们的声音俱是压得很低，怕打扰到正在训练着的部员们。 桃井：「诶，现在班上，或者说整个一年级传的可厉害了！」 「虽然一年级入学才一个月时间，可是赤司君已经收到了不少女生的告白，不过他全部都拒绝了。而且就算是拒绝时，赤司君也一直是温和有礼的样子，并不会让女孩子感到过于尴尬和丢人，所以依然有着超高的人气。」 粉发少女将帝光校园内对赤司的大众评价之一一字不落地转述出来，高高绑起的马尾在随着主人动作的幅度晃了一个盪悠：「嗯，我在班里听到的那些说得有头有尾的传言，大概还是因为上次有女生问赤司君一道不怎么难、比较基础的问题时，被赤司君明确点出了在教材的第几页有解题思路完全一致的题目，让她自己去翻书来着。」 在地狱，学校压根就是奢侈的场所，唯一一所晴子读过的学校还只教导一些基础知识。 毕竟在地狱，什么数学歷史物理，对于绝大部分地狱居民、甚至地狱本身来说都是毫无用武之地，只有个别特别感兴趣的人也只能自学。 一直生活在一个堪称「绝缘体」环境的她基本上可以说是水平和初中生差不了多少，刚入学帝光不久，自然也对这些高中知识焦头烂额，不过好在一切都在循序渐进地发展着。 去请教赤司的时候，她倒是也没察觉到对方有这方面不耐烦的态度。 是因为有着那么一层救命之恩在，所以有估计到这方面吧。 不过这件事却是不好和桃井点名的。 「可能是赤司君看我的底子实在差，不忍心了吧。」晴子回想起前不久的某天，她态度非常严谨且认真询问了赤司一道问题。 现在看来那道题的难度大约只有初中生的水准，按照桃井刚刚所说的话推测，那个女生询问赤司的问题好歹是能出现在他们教材上的水平。 第7页 「加川，我已经和队长打过招唿了，你先和桃井一起待在这里吧。」赤司嘱咐完，将视线看向桃井，后者向他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帮忙照看晴子，赤司也颔首回应。 部活正式开始的时间很快到来，篮球部一军的成员全部到齐，桃井作为经理，自然也是有其任务在，不过不比在训练着的少年们那般忙碌，尚且还能抽出空隙来为晴子轻声介绍每个人的名字、位置和性格方面的简要特徵。 先前已经在赤司那里听过类似的话，但晴子没有选择打断这个话题，而是侧耳倾听着，又将目光投注于场上，将少年们活跃的身影结合二人的述说一一对上号。 她来到现世落脚也没有多少时间，对这里的一切了解都是通过零零散散看过的地狱食堂里的电视转播。 帝光比起高专，带给她的这种微妙的割裂感和陌生感更大，但是就是因为这样的陌生和割裂，才让人心生期待和希冀。 傍晚那件事情，算是在原本设想中平平稳稳的帝光生涯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或者说，这样的平稳被破坏，自两天前发现尸体就开始了。 暴露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眼皮子底下，即使以那样的方式搪塞过去也只是一时。 她并没有办法保证接下来都没有任何机会再遇见，只能尽可能地往后拖延这样的时间。 总之，就算再重来一次，晴子也照样会选择去四周「巡逻」。 即使是明白到下午五点解决的那两位会过来，一旦想到在那之前可能会有新的被害者增加，就让人难以忍受。 「小晴、小晴——」桃井拉长了语调，抓着晴子的右臂晃了晃，这才将她的思绪扯回现实。 晴子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部活的中场休息时间，而原本活跃在场内的少年们，也大都拿起了水瓶和毛巾，走到一旁去休息。 「对了，之前忘记问你，我让阿大给你带的便当怎么样？那是我最近最爱的一家甜品店。」桃井将笔固定夹在记录板上，将之搁置在一旁。 「味道很不错，不过......」青峰大辉过来a组找她时那副壮烈的样子，就算套在她要吞金自尽的情境上也没什么违和感。 将后半段话默默咽了下去，桃井却一下就猜到了这个转折背后的深意，柳眉倒竖：「阿大是不是又说我是黑暗料理大师，让你慎重之类的话了。」 「没有。」晴子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在那之前，他就先熘回教室上课去了。 「这还差不多。」桃井面色稍缓，见到晴子瞭然的点点头，轻轻咳嗽一声，「我会努力提高厨艺的！」 「好，下次有试吃环节可以来找我。」晴子舒展几下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僵掉的手臂，这会儿功夫，一军里已经有几个人过来桃井这边领准备好的补充能量的吃食，还有一些人的水杯和毛巾也放在长椅的另一侧。 他们过来的时候也不忘同桃井打声招唿，晴子就坐在桃井身边，也跟着沾了光的缘故，算是互通了姓名。 她并没有什么在帝光中学篮球部开拓关系网的想法，但非工作外社交的东西，她向来是能避则避，避不了就不主动，被动也会来，那她这个时候一般也就躺平认了。 「我出去走走，部活中场休息时间大约有点久？」向桃井询问道更具体的时间安排之后，晴子趁着没人注意到这边，径直走出了场馆。 虽然以帝光的资金支持，篮球场场馆的硬体设施横看竖看都不会太差，但是待久了室内，总能够有一种外面的空气都仿佛更加清新了的感觉。 场馆门口是水泥堆砌成的阶梯，晴子正是无聊的时候，踩着阶梯一阶一阶地往下走着，边走边计数。 忽地，她的肩头按下了一只手，按住她的那个灰发男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个时间点从一军场馆里出来，你可不是那个新来的烦人经理啊，怎么，我一天没来，篮球部这就又招了一个？」 「还是说，你是谁的女朋友？」 灰发男生见晴子一直没有给出回应，无聊地啧了一声，他刚想伸手去拽晴子的手腕，却无意间对上了她的视线。 「你想死吗？」她轻声开口，一字一句清晰道。 第5章 第 5 章 近乎挑衅的话语落到灰发少年耳中，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单单从二人悬殊的身形看来，他要是真的动手，「想死」的是谁可还真说不一定。 只是对方毫不畏惧的神色和笃定的语气，都让他自心底升起一种忌惮——就好像，他要是真做了什么，会引发出一些严重的后果来。 这样相类似的压迫感，目前为止他也只在那个赤司身上感受到过。 思考的这会儿功夫，他伸出去的指尖即将要触碰到晴子腕部的肌肤，被她灵活地躲开后、反手再制住他的行动。 晴子已经认出这个灰发人的身份，是同为一军正选之一的灰崎祥吾，特徵之类，和赤司说的话对应一下大概也能猜到。 在地狱里，比起如何伤人、如何一击制敌，她耳濡目染更多的始终还是，怎么去折磨一个人。 痛而不伤的下手方法，对于每一个接触过地狱刑场相关工作的人来说都是信手拈来。 「嘶，你这女人——」灰崎没有对瞧着柔弱的晴子做任何防备，一时之间被她制住他还有些恼怒。 第8页 只是随着挣扎的力度愈发大，压在他身上的那只手依然是纹丝不动，他刚意识到不对，痛感就突兀地攀上神经，这让他没有压抑住自己的声音。 「赤司君。」晴子空着的另一只手指了指被按在地上的灰崎，语气之中有那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这个，真的不可以处理掉吗？」 没等刚听到动静、走出来查看情况的赤司回答，晴子先一步松开手。 重获自由的灰崎挣扎着从水泥地上站起身，双手紧握成拳，仿佛蓄势待发。 「灰崎。」明明只是轻飘飘地叫了一下名字，就连语气也与平时的赤司没有任何不同。 但灰崎对这个和他同年级的赤司忌惮到了相当一定程度——这种忌惮甚至已经超过了队长虹村修造。 他明白，以晴子方才制住他的力道，他就算攻上去也非常可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见灰崎双手插兜，面如冰霜地踏进了身后场馆大门，赤司这才收回视线，他微微皱眉：「抱歉。」 「赤司君......为什么要道歉？」晴子疑惑地问，「刚刚那个『灰崎』又不是拿着赤司君的指令来袭击我的，而且，以他那种程度，要伤到我......」 赤司注意得到，晴子说话时一直保持着一个不紧不慢的声调，只有极少数的个别情况，才会出现不同的「随机语气」掉落。 所以平时，他都是依据那些藏在面容、身体上的细枝末节来了解她现在的情绪。 在大部分时候，晴子说的几乎都是真话，这次也一样，从疑惑、不在意、再到隐含着的蔑视。 「因为加川是为了保护我今天晚上才过来一军这边的，不管怎么说，遇见灰崎，我都要担着一部分责任。」 他的声音原本就比较独特，是那种清亮却又不会太过失之活泼的音色，这时放松下来同人对话自然也是极为悦耳。 「姑且再大言不惭地教你一个道理吧。」赤司眼看这就要埋进去的脚步微顿，偏过头的神色却有着与教导她学科题目时一样的专注与认真，「并不是因为加川实力很强，在遇到这种事时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就可以将之视作没有发生过。」 「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这都是一起不好的事件。」 「好的，我记住了。」晴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一向是不怎么笑的，现在唇角的弧度却比平时要明显了许多，就连原本瞧上去有些木讷沉默的漆黑双眸都仿佛重新变得有神而又清澈，真真正正地衬起了这张出色的面容。 只是在下一秒，这样的变化却犹如潮水一般迅速褪去，晴子的神情没有改变半分，但的确有哪里是不一样。 将这些变化都看在眼里，赤司却并没有说些什么，就连眉梢眼角都未曾有过些许异常。 将晴子带回桃井身边，他朝着另一边虹村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晴子看。 如果不是那一头灰色头髮勉强能够作为辨识人身份的标志，晴子是真认不出来刚刚还算是长得有个人样的灰崎是怎么被揍成这副鼻青脸肿的形象的。 虹村拖着灰崎往他们这边走过来，淡定从容地将拎着他衣领的手松开，把人丢到地上。 他垂眸看向坐在长椅上，与方才对比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少女：「抱歉，加川同学，这傢伙对待女生这么不尊重，我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一次了。」 「他不是迟到了么。」晴子补了一刀。 「嗯，因为还要训练，所以留着下次他没有迟到的时候补上，姑且就先欠着。」虹村一拍灰崎的肩膀，让他道歉。 因为知道对方是赤司的人，外加自己打不过以及虹村正站在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灰崎垂头丧气地嘟囔着道完歉。 晴子知道对方的道歉里不可能有多少诚意，也不打算再在他身上浪费多少时间，只略颔首示意自己接受这样的处理结果。 虹村让赤司把人领走，自己正也想离开时，就见身后的少女略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凭灰崎并没有办法伤害到我什么，如果不是顾及到他是篮球部的正选，我可能会把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一个面容精緻、身形纤细的高一女生以一种面无表情的语气说着这种话着实违和感太重，虹村停顿下来思考了足足两三秒，这才有些领悟到晴子的意思。 「嗯，加川同学你是想说，这件事其实你本身并不怎么在意吗？」虹村摇了摇头，不贊同她的说法，「女生能够保护自己、还能让灰崎那种傢伙都打不过你，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程度了。」 「这件事本身是错的，而灰崎身为部门的正选，我作为队长必须要予以惩戒。加川同学并不在意，但本身遇到这种事情也绝对不会开心，就算是这种程度的影响、那也算得上是影响。」 同虹村道完谢之后，晴子从放在长椅边的蓝灰色手提包中抽出课本，指尖搭在书页上的片刻功夫，眼前的景象就彻底翻了个转。 「晴彦、晴彦，别走神啦。」黑髮妹妹头的少年——灰原雄努力地用食指戳着他的胳膊，见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跟着开心地收回了手。 诚然是咒术高专，也是要上一些文化课的。 但对于咒术师预备役们来说，这样的课程并不太难，要求也不算高，自然讲得也不会有多细緻深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这才在出任务时意外救下赤司以后向他提出了「入学普通高中」的请求。 第9页 虽然老师们已经习惯了学生们在这类课程上懒散的模样，但他们这一届一年级生都是要么乖巧要么认真的性格。 晴彦难得懒散上这么一回，就被老师给盯上了。 他的目光在黑板上轻轻扫过，其上写着的知识正是高中的各项基础理论，但也仅限于这样的基础。 往左边偷偷瞄了一眼同级生之一的七海建人的笔记，对方感受到他殷切的目光嘴角一抽，将本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晴彦上手就是一阵狂抄。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抱着课本正要回自己宿舍时，正好撞见二年级的两位前辈似乎刚回来，正在闲聊着什么。 「......你还向她提建议说转学来高专，哈。」五条悟冷笑一声。 被嘲了的夏油杰不紧不慢地回应：「那只咒灵算是够得到一级的水平了吧，现场的痕迹并不对劲，在我们过来以前，她一定不只是对峙着的状态，能做到同一级的咒灵交手，就算她没有祓除一级的实力，至少应付个二级是不成问题的。」 「悟，二级咒术师以我们学生的年龄来看也不能说是差劲了，更何况回来的路上我们已经看过资料，她的生平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地方，没有接触过任何咒术界相关走到这个地步的话，来高专也未必不是一个差的选择不是么？」 夏油杰说得条理清晰，五条悟也跟着收了笑：「只怕人家未必愿意来，而且，就算我们『不把这个当作一回事没有汇报』，事后负责给任务收尾的那群傢伙，真的会有没有注意到异常的人么？」 「就算她是普通人都会稍有些麻烦，一个年轻、家世背景单薄、潜力十足但又还没有成为顶尖咒术师的高中生。」五条悟在每个形容词上都拉长了语调，将之读得相当意味深长，「她最好庆幸不会被人发现、或者说帮助她入学的那位赤司愿意帮她压下咒术会那边可能给到的压力。」 他们两个这时已经见到抱着课本走过来的晴彦，这个向来个性偏于乖巧的学弟似乎是不太理解他们谈话的内容，抱着书站在原地不知道应不应该过来搭话。 「晚上好，晴彦。」夏油杰先开口打完招唿，就见晴彦似乎是松了口气，这才上前来随口般问：「两位前辈在聊什么？」 「刚刚出任务时遇见....../一个笨女人。」 两人的话一起脱口而出，只是夏油杰似乎还加了点儿解释前因的成分在，五条悟这个评价倒是让他的话语半途中断。 他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打算再继续做补充。 「......笨？」可怜的后辈瞧着似乎更加懵了些，就好像是自己被如此评价了一样。 第6章 第 6 章 活了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笨」这样的形容词用在他身上。 不过碍于时间、地点之类的因素，以晴彦自己的眼光客观来说，在帝光从决定巡逻开始到被两位学长抓住的过程处理，也的确可以用粗糙来形容。 照这么说，五条悟的形容倒也无可厚非。不过作为本人，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去主动贊同的，只以「完全与此事无关的未参与者」立场站在一边，不置可否。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僵滞，夏油杰往一旁侧了侧身，空出一小截供人扶靠的红漆栏杆，朝着晴彦轻轻眨了眨眼。 晴彦会意地将手中的书本放到附近的石桌上，也学着二位学长的模样倚靠在栏杆边。 晚风吹拂过背后，带起一阵恰到好处的凉爽感，让人的心情也仿佛跟着静谧下来。 忽地有一阵「嘀嘀」的提示音响起，像是手机的默认消息提示音。 「如果那傢伙表现得再出格一点儿，说不定晴彦就能多个同学了。」五条悟扬了扬手中的手机，他应当是接到了什么特殊的消息。 「嘴上这么说，悟也还是帮忙压下来了啊。」夏油杰瞭然地笑起来，丝毫不遮掩声音中浓浓的调侃意味。 「她既然遮遮掩掩地不想进入咒术界，那捞她一把也只是顺手为之的事，没什么好提的。」五条悟无聊地摆弄着手机，满不在乎，「截个这种程度的消息还没什么，如果她再出色一点儿，我未必能拦得住。」 以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实力，停留在教室里头祓除咒灵所用的时间过长这一点会引起怀疑，这是晴彦能够预料到的事情。 所以在权衡之下，他选择了暴露一部分实情，而又隐瞒了对自己至关重要的那一部分。 另一边送赤司君回家的路程也非常顺利，不需要再多操心什么。 晴彦偏着头，看向白髮的学长，感受到他的视线，对方也同样看了过来。 那双隔着墨镜的苍空之瞳在月光的照耀下也仿佛隐隐散发着光辉，别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然后这双眼眸的主人说：「有什么问题就问，不要站在那里傻愣着。」 去他的美感。 「有一个普通人想要攻击我，但因为处理了他会变得很麻烦，我只是反制住了他，没有多做什么。」晴彦稍稍转变了一下说法，将另一边灰崎的事情换到模煳的情境中娓娓道来。 咒术师在出任务的时候或多或少地都能遇见这种被普通人恐惧、排挤、甚至反过来被攻击的状况，这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出任务经验比晴彦丰富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夏油杰和五条悟都遇见过，面上没什么意外之色。 第10页 「我懒得对一个根本不可能伤害到我的傢伙计较什么，但是很快，他的上级、还有一个知道我『比较特殊』的人都让他来跟我道歉。」 「这不是好事吗？」五条悟挑起眉梢，他这才重新抬眼，瞧着同样沐浴在月光之下的黑髮少年。 对方眼眶边勾勒着的红纹仿佛随着他话语的讲述愈发艷丽：「被人保护是好事没错，我只是有一点困惑。」 「上级也就算了，那个知道我的『特殊』的人也站在我这边，真的有这种人啊。」晴彦语调莫名透着一种轻快感，却又宛如嘆息般响在耳侧。 夏油杰敏感地察觉到晴彦在说着这些话时的用于区分：「晴彦话里提到的人，都是普通人吗？」 「都是。」他简短地答道，疑惑地看向夏油杰。 「那晴彦对于普通人是怎么看的？」夏油杰直白地抛出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没有那么敏感，也是许多咒术师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外加方才五条悟帮的这个忙，晴彦也没有思考那么多，只遵从着内心的想法作答。 「我会尽我所能保护所见的所有人，不让他们被咒灵伤害，倒没什么普不普通的区分，这也能算是我的职责。」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会保护咒术高专的大家。」 被咒灵杀死的人在地狱是难以处理的，他们的灵魂体质非常脆弱，判刑也不是、不判刑也不是，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滞留在地狱，无法转世，成为了难以处理的棘手麻烦。 身为地狱工作人员之一，晴彦来到现世自然也是抱着这类咒灵杀人事件能少则少的态度。 他愿意保护所有人是出于地狱方的立场，而赤司和咒术高专，用五条悟的话来说，大约就是在这么一层立场上堆砌成的「私心」。 「这不是很好的想法吗？」夏油杰反问他，莫名带着种欣慰的目光让晴彦也跟着疑惑地抬头看向他，「对于『未知』，有恐惧是无可厚非的事，但能遇见对此不抱有否定态度，仍然愿意真诚待你的人，也能说得上是幸运。」 他的右手搭在晴彦右肩上，将学弟轻轻环住拍了拍就松开。 晴彦的身体倏地一僵，他的反应不做遮掩，一下就被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看得真切。 「晴彦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吗？」夏油杰注意到这一点，询问道。 肢体接触倒是不排斥，他向来排斥的都是一切非必要的打交道，晴彦摇头：「不怎么习惯，除了长辈们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搭我肩膀。」 也就小时候的鬼灯大人、阿香姐还有白泽大人抱过他，但他慢慢地长大之后，这样的次数也就慢慢减少，直到没有。 五条悟和夏油杰了解到的资料上，晴彦出身是普通的小康之家，从小学到初中也一直读的是普通的中学，直到名为「加加知」的家长不知怎的找到咒术高专这边，提出想让晴彦入学的请求，而晴彦在通过了一番背景与能力的考察之后也顺利拿到了入学的资格。 和出身世家的五条悟不同，夏油杰在来咒高之前就读的也同样是普通的学校，男生之间有勾肩搭背的情况也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事。 他自己虽然很少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刚才也是为了安抚学弟的情绪才如此为之。 是以前的经歷有什么事导致几乎没有玩伴、或者因为「特殊」被同龄人孤立了所以没有经歷过？ 结合晴彦今天提问时的异常，夏油杰心头浮现起数个猜测，不过他并没有明确点出，而是暂且按下了自己的想法。 「那现在习惯不就好了，前后辈之间拥抱什么的也是挺常见的嘛。」五条悟看热闹似的站在一旁，出言打破了方才两个人各自思索的情况。 「是这样的吗？」晴彦在这方面可以说是毫无经验，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读过正常的学校，入学以来的时间满打满算起来也才一个月。 「是这样的哦。」五条悟故作严肃地点点头，只是溢于言表的戏弄心思快要藏不住。 晴彦忽地上前一步，不知道是因为没有防备的心理在还是如何，在五条悟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他轻轻地抱住。 他也学着夏油杰那般，在得手之后就迅速退开，跑到放置着课本的石桌上，重新抱起了自己的课本。 冲着两位学长的方向鞠了一躬——因为五条悟帮了他忙，这个鞠躬的角度更偏向五条悟些许：「谢谢，二位学长，明天见。」 学弟的背影很快地在拐角消失不见，五条悟转过头来，神色古怪：「杰，你不觉得这一届一年级都是认真怪物吗？」 「悟，你也有今天。」夏油杰明白他这句话里指的尤其是晴彦方才的拥抱，只是他现在笑出声来恐怕会惹得五条悟恼羞成怒，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视线也偏向另一侧。 「晴彦那傢伙居然还占我便宜！」五条悟压着声音低喊完，夏油杰一下子破防没绷住，笑声自唇齿间溢出，登时惹得五条悟瞪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是悟你先要调戏人家在先的吧，原本你想让晴彦回抱我，没想到落到你头上了。嗯，其实我倒是不介意让晴彦回抱。」夏油杰摆摆手，好不容易止住笑。 五条悟气消得也快，等他冷静下来之后，也开始提出一个新的话题：「关于晴彦，你怎么看。」 一年级入学没多久，一年级的班主任见他们二年级恰好也在，就把他们领过来，算是认识一下。 第11页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早就在确定入学的名单上，五条悟是有瞥过一眼的，只是带到眼前的人，却成了三个。 晴彦一开始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就连打招唿时也惜字如金，礼数做尽，挑不出什么错处，但硬生生地就是有一种疏离感。 面对同级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时，他的态度一开始瞧着也差不多，只是以非常快的速度，就演变成了前后辈的友好交流。 五条悟也没怎么在意过，不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学弟不多、少一个学弟不少。 但很快，他的「咒术」就在一年级当中崭露头角。 咒术师这一行除了个别例子，大部分情况是天赋定生死也在他的身上有所体现。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晴彦对他、对夏油杰都变得更殷勤起来。 有的时候是来讨教、有的时候是出门的时候带了什么伴手礼的甜品，不管被扔了多少句阴阳怪气的嘲讽都面色不改地扔到脑勺后，随口提了什么刁难的要求也都非常快地达成。 这样磨了两周多下来，五条悟也没再摆出副恶劣的态度了。 但这样的转变明显是非常突兀的，于是在又一次收到晴彦的甜品伴手礼之后，五条悟：「你有什么要我和杰帮忙做的事情吗？」 他同样会带礼物给同级的另外两位还有家入硝子，只是这段时间下来，这样接触的重心显然是摆在他和杰这边，但凡是个有心人都能看得出来。 「我是有一个请求。」他似乎没想到五条悟这么快就自己主动提了出来，语气还带着点儿犹豫。 果然是这样。 不过晴彦这段时间也的确算得上是尽心尽力，真遇见了什么麻烦事也不是不能出手帮一下，就当是偿还他的甜点了。 而且也算是帮忙打发了自己大部分的无聊时间，这个学弟的实力在一年级中也算得上是最为出色的。 「说吧。」五条大少爷抬抬下巴，矜傲十足的姿态。 「接下来二位学长的任务可以让我蹭一下吗，我也想去。」学弟态度诚恳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那双漆黑的眼眸还定定地注视着他，不知不觉就带上了那么些期盼的意味在。 「可......」五条悟到嘴边的话倏地吞了下去，他竖起眉毛，「你这段时间往我这里扔了这么多好话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学弟点点头，原本安静乖巧的神情落到五条悟眼中也变成了个呆子。 第7章 第 7 章 重述完这么一段回忆，五条悟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头疼。 「后来你就来和我说，下一次预定要去的任务要捎个呆子拖油瓶，原来是这里的典故。」夏油杰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 「他过来讨教过，以及从那次实战来说，虽然还比较稚嫩，但天赋十足这一点是没得说的，假以时日成长起来，成就绝对不比大部分人低。」 对于晴彦作为咒术师的能力，夏油杰毫无疑问是给出了极高的评价，但五条悟问的是「怎么看晴彦这个人」。 「其他方面，才一个月，要说了解的话也实在是托大。」夏油杰轻松的口吻与客气的言辞截然相反，但当事人毫无心理障碍地继续说，「嗯，至少现在，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学弟的。」 夏油杰都说了，作为提问人的五条悟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单论实力上来说，学生里面第三差不多能有，但也挺傻的，花两个礼拜铺垫了那么多串事情，只是为了那种小事，还不觉得自己亏。」五条悟想到那天的情况就忍不住摇头，嗤笑道，「哪天被我卖去给咒术会那群老头子打工也不知道。」 就算晴彦什么都不做，只要能给出合理的理由好好请求询问，五条悟也不会不同意。 比起帝光叫做「晴子」的女生，晴彦其实更适合那天给出的限定条件——年轻、潜力强大、无背景。 即使有二年级的前辈挡在前头遮去了太多锋芒，但开始展露能力的他被盯上只是迟早的事情。 那边下作的事情从来没有少做过几件，而现在的晴彦没有成长到足以与他们比肩的地步。 比起揠苗助长，让幼嫩的新芽经歷摧残后成熟，五条悟还是更喜欢以延缓、或是阻挡去外界的风雨的方式为幼苗的成长保驾护航。 ——而他也同样有足够的资本做这件事。 咒术高专第三位特级水平的咒术师出现却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光是想想咒术会那群老头子们气到跳脚的模样就让人从心底里......愉悦啊。 这一点最初来源于他某天灵光一闪想法的雏形，晴彦的出现，让这样的雏形一步步地趋于完善，最后变成了一个确切的决定。 「是吗。」夏油杰不用反问都明白五条悟这话里掺了多少夸张的成分在，只差没把「我不信」写在脸上。 「不管是不是，今天的话题就先打住。」五条悟装模作样地打了声哈欠，那双眼眸中没有半分睏倦，「回宿舍休息。」 平躺在床上，原本被扎成一个小揪揪的黑髮散落，明明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晴彦却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就算是完全不睡觉，也对她的健康妨碍不到什么，但这么多来养成的习惯，让她不睡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睏倦感。 来现世没多久，却又这么轻易地睡不着了。 第12页 被裹得密不透风的被子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和一小截白皙的手臂，动作熟练地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都不看地按下一串数字、拨出，再搁到耳边，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恰是赏心悦目。 「喂，是白泽大人吗？」 那边许是同样打了声招唿，晴彦原本没什么情绪面上也闪过一丝笑意：「哦，对，上次拜託白泽大人给我的指点非常好用。」 虽然没有真正地达到她要的目的，但要说起效确实是非常地显眼。 「指点，什么指点？」白泽一只手捏着药杵，一只手拿着块药碗，头垂到一边夹着电话。 「就是四月初那一回我打电话给您的时候。」晴彦只当他这段时间又忙着制造什么风流韵事，把这件事望到了脑袋后面。 四月初。 白泽漫不经心地回忆一下，哦，那个时候他应该在众合地狱的花街里天天喝酒...... 「等等。」他随手把药杵丢给候在一旁准备帮忙的桃太郎，也顾不上对方懵掉的表情，抄起电话，「我指导晴子你什么了？」 「我问白泽大人『怎么让别人同意我的请求』，白泽大人当时向我询问了一番对方的性格之后说『对付这种性格的，就要死缠烂打软磨硬泡，送礼，主动靠近找共同话题，不管如何冷言冷语嘲讽都要硬着头皮接下来，态度一定要好』。」 晴彦原话转述完，就听见白泽诡异地停顿了一瞬，而后带着点凝重的语气问道：「晴子，你要请求的对象，是个女生吗？」 「两个男生。」晴彦语气平淡地说完，就见电话另一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啊，两个啊。他们是什么关系？」白泽额角一跳。 晴彦：「好朋友。」 「好朋友？！他们难道对你没有一点看法吗？」白泽语气夸张地提高了音量，「好歹晴子你也是上过地狱知名报刊、榜上有名的美人啊！」 「那种乱七八糟、压根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排名不看也罢。」这回轮到晴彦头疼了，「白泽大人，我是『晴彦』，分身的术法当初还是你拿来给我的。」 原本以为只能拿来做个乐子用，毫无用武之地，没想到却在来到现世时派上了用场。 「我刚刚说了，我要『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不管怎么冷言冷语都不能离开半步』的对方反馈很好，已经帮我达成了我的目的，虽然有一些波折，但那是我自己的原因。」 晴彦懒散地翻了一个身，换了一边继续煲电话粥：「我觉得白泽大人教我的方法非常实用，嗯，虽然当初听着有点不对劲，但实际行动起来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他犹疑半晌，似乎是在思考冒犯到长辈的可能性：「所以，有什么进阶的方法吗，还是说保持着这样不动就好？」 「哦，这样。」白泽刚松下的一口气又吊了起来，「进阶方法。」 他一个音一个音地说话，只差没把最后四个字在嘴里嚼碎。 为了防止地狱那位身为监护人的魔鬼辅佐官把他扔进地狱刑场里揍个百八十遍，他当然不能再添乱子。 照晴子话里的信息分析，她现在应该是在这种情况下与两个男生交了朋友，维持着不错的关系，她的态度显然也一样认真，不然不会特意打一通电话来询问他什么进阶的方法。 交了朋友是好事，白泽自己也是看着晴子长大的，对朋友这个词对晴子而言有多难得自然是再有所体悟不过。 「没有什么进阶的方法，既然晴子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接下来就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去做就好。」白泽单手撑在柜檯边缘，精緻的眉眼因为回忆起了从前的一些事而舒展开，「我之前就说过了，晴子是个受欢迎的小孩，以自己的方式去做，不会有人不喜欢晴子的。」 他的音色总是宛如一团云朵，漂浮在空中几度浮沉落不到实际，但这样「认真」的情绪总是能让这朵云自空中显露身形，直直闯入人的眼帘之中。 「我的方式吗？」晴彦微微蜷缩起身体，困意渐渐袭来，「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前例，我没有刻意参考的案例在，把他们作为第一个实验案例的话。」 「我不想面对失败的风险。」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直到趋近于无。 「晴子？」白泽轻轻喊了一声，明白是她那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发挥了作用，也就按断了电话。 他回头看向拿着药杵等候在一边的桃太郎，对方会意地将药杵奉上。 「说起来晴子大人也离开彼世一个月了呢。」桃太郎感嘆着说，除了忙到脚不沾地的特殊情况，晴子每个月至少也会过来一趟，和他们这些医馆别的工作人员同样也认识。 「嗯，本来也没什么不好，偏偏有一些多嘴多舌的人在胡乱编排些什么，让她原本就想去现世的想法彻底根深蒂固了。」白泽提到这一句前因，面上仍然挂着有些轻佻意味的笑，但目光却微冷。 「确实，就算是我也时不时听见有人诟病晴子大人。」桃太郎闻言垂下了头，语气也跟着一併低落下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走廊照射进房间内，晴彦准时地醒过来，视线在空中滞留了两秒，确认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之后，这才掀开被子披衣下床。 相比帝光的理论课程，还是咒术高专这边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因此，平时的大部分情况，他都会把主要的那部分精神放在「晴彦」这边。 第13页 但睡觉的时候因为松懈控制好的部分总是容易跑来跑去，这下倒是方便了她。 「早上好，晴彦。」灰原雄站在原地，兴奋地沖他招了招手，七海建人也站在他身边，同样对着晴彦颔首示意。 今天虽然是正常的上课日，但距离第一节 课也还有充裕的时间，如果不是生物钟作祟，晴彦是决计不会这么早起身的。 他在两位同学面前站定，以眼神无声地询问。 「实际上，我们一年级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灰原雄挠了挠后脑勺，为自己方才的兴奋颇有些不好意思。 第8章 第 8 章 「特殊的任务？」晴彦对此没有什么头绪，疑惑地在口中咀嚼了一遍这个词组。 「嗯，让我们去到一座无名山上去寻找可能出现的咒灵。」七海建人接过了话头，他将手机里的地图功能打开，定位到任务目标的地点。 晴彦凑过去一看，离高专确实是隔着不少距离。 「因为检测到的咒力并不算强，数量也不会超过一掌之数，所以就决定让我们这些新生去试试手。」七海建人语气平淡，「传达的人是这么说的。」 听上去也还算合理。 「那走吧。」晴彦点点头，不过只有低级咒灵的话，恐怕没有什么可以供他练手的对象了。 等辅助监督开着轿车将他们载到目的地之后，晴彦这才发现举目远眺，尽是成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四处的环境看上去人烟稀少，有低矮的平层房屋分布着，他们整个的气氛就与这里格格不入。 「在山上吗？」晴彦偏过头询问辅助监督，对方一翻手上的夹板，面色为难地说了句不确定。 「分头来吧。」七海建人提议道，另外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晴彦主动揽下了去山上的任务，他对于要与居民交流的可能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里有着顺着山路一路向上的石阶，不过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表面上覆盖了大面积的青苔，稍一不注意脚下就会有打滑的风险。 但晴彦走得依然非常平稳，慢慢地，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痕迹。 周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是常见的风拂过森林颳起的树叶沙沙声，反倒像是被人为刻意制造出来的。 目的是为了恐吓？ 这时他已经走得有些深入，几乎已经要看不清来时的路，按理来说现在正是要中午的时候，再密集的树木间也总能泄下一星半点的光亮，可除了头顶瞧见的小片天空，周遭却倏地暗了下来。 一双双形状、颜色各异的眼睛自深邃的黑暗当中显出身形，将视线直勾勾地投向他这边。 这种程度的恐怖氛围，别说是他，就连一般的恐怖片爱好者都吓不到吧？ 晴彦歪过头，冲着那么多密密麻麻的眼睛挑衅般地一笑。 「滚......出去。」沉闷苍老的声音响起，连距离晴彦最近的一棵树木上的树叶都在簌簌震动。 「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晴彦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半分，他后撤半步，角度极小地一个折身，就躲过了袭击而来的藤蔓。 就算他没有躲过去那些藤蔓，估计也造不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晴彦甚至有那个闲情逸緻分心出来做了个判断。 「妖怪？停手吧，凭你们是不可能逼我离开的。」晴彦伸出左手食指，一团灵力自指尖迸发开，散发出刺目到几乎能把人灼伤的光芒，没有攻击任何人，却无形之中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什么时候，「窗」的侦测业务范围内也出现了「妖怪」？ 或者说，这些妖怪本身与这次任务无关，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倒是省事。 与诞生自人类负面情绪的咒灵不同，妖怪们大多是在自己本身的形体上衍生出灵智，二者之间要说有什么类似的地方，那只能都是非人物种。 咒灵使用的力量是「咒力」，而妖怪们使用的力量是与他的「灵力」更为相似的妖力。 一般妖怪们生活的地方都远离人类，照这个道理推算下来，几乎没有咒灵诞生的条件在。 一只猫头鹰瞪着圆熘熘的眼睛自黑暗中飞了出来，它抖抖羽毛：「人类，你要怎么样才可以离开这里？」 晴彦沉吟半晌，将自己的灵力重新伪装成咒力，包裹在整个手掌间：「拥有这种力量的一切生物，这座山上有吗？只要找到，我就离开这里。」 「啊，这不是......」猫头鹰似乎真的见过咒力，见到之后脱口而出。 「是昨天下午你们说的地方吗？我带你过去吧。」附近的鸟居后，走出了一个面上扣着狐狸面具的银髮少年。 眼前两个人看似对峙，实则是晴彦稳压一头的场景，让银髮少年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我带你过去，但你不能伤害他们，也不能碰到我。」 「这样太危险了！」猫头鹰焦躁地在树枝上抖起翅膀，「人类，我带你过去！找到之后你马上离开。」 晴彦盯着那个像是从原地出现的银髮少年，他的感知范围即使没有刻意扩展开，也绝对能够触及到那座鸟居的距离。 可是他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了那里一般，以自己的眼光来看，抛开其上萦绕着的若有似无的气息，他也就是个普通人没错。 「我不碰，你带我过去吧。」看来这次任务的目标就在这座山上，负责去与居民沟通的另外两个同伴恐怕要空手而归。 第14页 不过他们是看不见妖怪的，没必要让他们也一併跟上山来。 只自己一个人，那些妖怪就已经恨不得把自己直接扔出去了，要是再来两个恐怕得疯。 手机在口袋里被主人握着摩挲几下，还是被松开，重新落进最深处。 为了防止这个看着羸弱且没什么攻击性的普通少年出现什么事故，晴彦一路上也保持着相当的警惕。 只是直到到了少年口中的目的地，也没有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故。 「就是那边。」少年抬手指过去，晴彦顺着一看，看见了四五只瘫在地上的、瞧着满脸写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 蝇头。 数量不超过一掌之数，发出的能量波动微乎其微，如果不是发布任务的人出手足够大方，甚至这个任务都不会出现在候选的任务名单之中。 早就在早上知悉了的信息如同一个怼到脸上的硕大屏幕，每一个字都在晴彦的脑中清晰地划过，每一个字也都清晰地对上了号。 出动了三位一年级生，报酬足够他们去东京吃上一周高档伙食的任务，最后要解决的目标不会就是。 「这里就是全部了吗？」晴彦忍不住问道。 「嗯，整座山上，只有这几个有你方才说的能量波动。」银髮少年回答，「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刚折身欲走，晴彦的鼻尖却勐地嗅到一星半点的熟悉气息，微微睁大了双眸。 他的身形比晴子见过的这个年纪的人来得都要更清瘦些，但也依然在正常的范畴里。 从外表来看，也没有任何不适的神色，方才行走间的举动也无比的自然。 「等等。」上一次嗅到这样的气息，还是在帝光一年级a组里见到的那具尸体身上，晴彦叫住脚步微顿的少年。 「你的身上，是附着了什么特殊的诅咒吗？」晴彦默默注视着随着自己的话语似乎更活跃了浅绿色萤光，它们中间似乎还有一些不满地朝她飘散过来，一副气势汹汹地要同她讲道理的架势。 「抱歉，我换个说法，你为了活下去，付出了什么代价吗？比如，不能让人触碰到你。」晴彦无视了道路两侧似乎一瞬间又变得阴恻恻的森林，直截了当地问道。 用妖怪们送来的绳子把拢共五只蝇头串在一起走到山下，一无所获的两位同伴早早地等候在那里。 灰原雄迫不及待地伸着头，想要看看被晴彦挡在身后的丰厚战果。 「这么想看吗？」晴彦招手在他面前摇了摇，另一只手将蝇头们藏得更深了些。 「是什么是什么？」灰原雄好奇地又往前张望。 站在一旁的七海建人见晴彦这副表面上没什么情绪，实则不知道藏了什么坏心眼的神色不知道多少回，极为机敏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上好的蝇头，我都串好了，现在上架烤一烤撒撒调料还热乎新鲜。」晴彦当然对这次任务本身是不怎么满意的，一来是确实没有合适的练手对象，二来是路途遥远，来回要浪费不少时间，都与她的方针相悖。 不过之后，恐怕还是要再找机会回来一趟的。 如果换一种情况，晴彦只会留个特殊印象，并不会太过在意今天的际遇。 银髮少年身上亡者气息的浓厚程度已经与教室里的那具尸体不相上下，如果失去了那么一层保护，他就会立刻消逝死去。 但这五只蝇头总不可能平白闯入森林之中，她也就多心问了一句。 「是一个手上拿着三叉戟的长头髮男人扔过来的，来的时候他还说了句什么话，语气冷冷地骂了一个叫什么子的人。」因为不放心跟过来的猫头鹰想到那天的情景，委屈巴巴地缩了缩脖子。 「晴子？」名字后缀是「子」的人在街上一铲子能铲走一大片，晴彦也就按着自己的情况随口问了那么一句。 「对对，就是晴子。」猫头鹰一连串点头。 既然对方对于银髮少年没有恶意，又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的问题，森林里的妖怪也就不再故意吓人，显露出正常的本体身形，草丛间时不时有活跃的动静。 在晴彦的印象里并没有认识什么使用三叉戟的长髮男人，不过目前的一切情况都指向异常，他也就留了个后手在这儿。 毕竟一条街上能铲走的叫晴子的人还是非常可能只有他一个的。 第9章 第 9 章 返程的车停靠在高专门口时，晴彦刚走下车，就意外看见了二年级的三人组。 「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感觉怎么样？」夏油杰顺口问道，就见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都默默地离晴彦更远的方向迈了一步，表情是难以掩饰的微妙。 「战果斐然。」晴彦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这下就连五条悟都感兴趣地转过了视线。 他从身后拎出了被串得东倒西歪的蝇头。 「哈哈哈哈，不是吧，一年级的，你们跑出去一个上午就是为了这五只蝇头？这玩意儿需要咒术师去解决吗？」五条悟一只手搭在夏油杰肩膀上就狂笑起来，而夏油杰也愣了一下。 「怎么还把东西拎回来了。」家入硝子俯身观察了一阵蝇头的状态，均是气息微弱，但也都还活着。 「因为想看看学长笑起来多好看。」晴彦没有丝毫阴阳怪气的意思，依然按照白泽的叮嘱，严格地执行自己「能说好话就说好话，说不出好话就顺着目标对象的状态说好话」的方针。 第15页 真要说实话的话，就是他在蝇头上找到了点儿东西。 虽然搜索得足够彻底，但还是想带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不过这玩意儿作为陌生咒力，好像也带不进高专的结界来着。 晴彦刚把五只完成了任务的蝇头送走，就见那边的五条悟不笑了，摆出一副正色的模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自己的墨镜。 只是这凹造型的模样颇为僵硬，搭在夏油杰肩膀上的手也忘记放下来，被对方满脸嫌弃地拂开。 就连原本还在同晴彦讲话的家入硝子都默默站远了些。 「二年级的各位，任务——」辅助监督催促的声音自车内传来，五条悟撇了下嘴，打开车门第一个坐了进去。 「回见。」夏油杰说完，家入硝子也朝着一年级的三人招了招手。 轿车的影子一直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后，三人在不紧不慢地往学校里面走。 「晴彦你和夏油前辈刚刚说了好多句话——！」灰原雄只差没把羡慕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灰原你不也和夏油学长说过不少次话吗？」晴彦见他这副双眼几近要闪闪发光的神情觉得好笑，不知不觉嘴角的弧度也微微上勾。 「那不一样，我原本是打算等到正式上手了任务之后再主动和前辈搭话的！现在的几次也只是偶遇......」灰原双手握拳，仿佛内心对那样的未来充满了期许。 晴彦随口接上：「你真的很崇拜夏油学长啊。」 「那晴彦呢？」灰原雄好奇。 「这个问题不如交给七海先说吧。」晴彦一闪身，躲到了七海建人背后，对方不明白好好地聊着天怎么把他给扯进来了，喂喂地象徵性抗议了两声。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我的话，二年级里最喜欢的果然也是夏油学长？」第一印象差不多是夏油杰、家入硝子、五条悟这样的排序，经过那两周多的「努力」，他和两位学长的相处反倒更多了起来。 然后......排序也还是一动不动。 两个人交换了眼神，确认了对方的崇拜对象/最喜欢的二年级前辈与自己完全相同后，顿时有一种彼此之间的同学情谊更深厚了的感觉。 等回到自己的宿舍，晴彦坐在床边，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手掌摊开，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是白泽大人教导他的储物术法，虽然同样可以伪装成咒术的模样出现在人前，但不到不得已暴露的时候，晴彦也并不想泄露自己的情报。 他的手掌中忽地凭空出现了五张不一样的小纸条，它们的样子晴彦都再熟悉不过，在与同级生们汇合以前他就不知道来来回回翻过多少遍。 只是与方才五张空白的情况完全不同。 第一张纸条上有了字迹，写着「回家」。 因为把蝇头扔到这里的长髮男人有提到「晴子」，姑且晴彦也就认为这是个和自己有关系的传讯手段。 家这个词，联繫到自己身上的话。 首选地狱当然要被排除掉，地狱有鬼灯大人在不需要太过担忧，真出了事需要她，鬼灯大人一定会传信过来。 现世的住址，他现在就在高专宿舍内，还能怎么出事？ 另一处，是晴子的住所。 房屋的主人是一位单身母亲，她带着自己的女儿住在独栋的住宅里。 晴子路过顺道帮忙揍了一顿一直在吓唬小女孩的妖怪，妖怪跑了，小女孩却抱着她的腿不肯松开。 她向小女孩的母亲直言了自己的关于忙着租房子的困扰，对方在了解了晴子「离家求学」的经歷之后就一直以一种可以说是怜爱的眼神看着她。 最后更是直接邀请晴子在自己家住下，看出她拒绝的打算之后提出会收取一定量的租金。 低头看了眼还扒拉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孩，晴子抬头瞥了眼这位母亲手里拎着的购物袋。 考虑到这里确实离帝光距离不远，自己现在的确被「租房还要与房东沟通交流」的问题深深困扰着，她也就顺势应承下来。 「回家」指的会是这里吗？ 晴彦平躺在床上，慢慢闭上眼睛。 现在正好是帝光的课间，她平时就经常去找赤司请教问题，这时再过来，周遭的同学也都丝毫没有惊讶的反应，习以为常。 「小晴？」桃井先注意到她，也以为她是来问问题的，刚想给她指赤司的位置。 晴子忽地压低了声音：「有什么方法能让我现在出学校吗？」 「下午还有一节课，正常方式出去的话就只能请假......」桃井下意识道。 但请假显然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藉口，现在还要加上去找老师的时间的话未免也太拖。 「怎么了？」赤司刚走过来，就听见请假之类的词，他的视线下移，晴子面上瞧不出什么，但皮鞋的鞋尖正小弧度地来回「摩挲」着地面，暴露了主人现在并不平静的情绪。 晴子：「我要请假。」 赤司：「那边的事情？」 晴子点头。 「你去吧，这边后续有我处理，不用担心。」赤司没有犹豫，直接接过了这件事。 「谢谢赤司君，回头......」晴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比较好，她忽地想到桃井之前托青峰送到她手上的便当，「回头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第16页 「那我会期待着的。」赤司目送着晴子的背影以难以看清的速度消失在他眼前。 以她没经过伪装的速度，再加上走的道路不那么寻常的缘故，赶回久和院家不过是两三分钟的事。 「晴子？」久和院妈妈惊讶地看着本来应该待在帝光好好上课的女生突兀地出现在她背后，「是有什么不舒服提前回来了吗——」 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目前来说。 「嗯，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就先回来了。」她现在把主要的精神重新挪回了本体这边，应付起对话来十分流畅。 她的手上还拎着几件正准备挂到架子上晒干的衣服，晴子抬手接过一部分，帮忙将之一一挂好。 「太客气了，如果晴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先去做吧，我这边没什么活了，很快就能休息。」久和院妈妈跟着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见晴子的身形停留在原地，既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再对她的话作出任何应答：「晴子？」 「您先进......不，可以把杏香一起带出来吗？」房屋内反而是自己触手不及的地方，必须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她语气中的凝重似乎是被久和院妈妈感知到，对方眉间隐隐带上了一缕隐忧，还是先折身回去，将杏香抱了出来。 六岁的女孩倒也不怕生，晴子在这里住了没多久时间就变得极其黏人，刚从妈妈的怀抱里挣脱开，就扯住晴子白色西装外套的一角用力拉了拉。 「说实话，我没什么经验，唯一一次实战任务也还是蹭到的，更别说是保护别人。」晴子将外套脱下，罩到女孩头顶，「那天我救下赤司君的时候，被看见了吧？」 「或者说，你可以看见咒灵，杏香也可以。」但妖怪是只有杏香这种年纪的小孩子才能看见的，晴子瞧着这位向来温柔和雅的女性面上一瞬露出的惊慌神色。 「没有关系，从一开始我就猜到了。」晴子后面也去那家超市用了点儿术法落实了那个猜测，救下赤司的那一天，久和院妈妈确实是在那附近，看见她完成了那场祓除。 「这段时间的照顾是真心的，您也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顾我，所以没有关系。」晴子语调极轻极快地说完，却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人落下了眼泪，连对此一无所知的杏香也跟着不安地抱紧了母亲。 路过帮杏香揍那些吓唬她的妖怪也是晴子出自自身意愿的行动，只是一开始发起邀约、让杏香亲近她的动机不纯，但那一方提供保护、一方提供住所，本质上也可以划作是交易。 久和院妈妈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亏待她的地方，这样完全足够了。 为什么要哭呢？ 第10章 第 10 章 晴子的不解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细想。 她凝神盯着围墙上盘踞着的咒灵身影，光是在体型上便有十几个正常成年人那么大，凭着这副外形就足够吓到许多人。 面对咒灵的经验不足，晴子只能隐隐约约判断出这大概是一只一级或二级的咒灵，实力应当比起帝光遇见的那只咒灵更胜一筹。 它与院子里三人对上视线，凸出的眼球里划过名为惊喜的情绪，而后直直朝着她们这边冲过来。 这般灵活的速度与它看起来庞大累赘的身躯完全不匹配，以晴子的水平要应付起来倒是不难，闪躲起来没有什么压力。 只是这里还有两个普通人，其中一个还是只有六岁的女孩。 带上久和院杏香不难，稍微被拖累了速度也不妨碍她对付咒灵，但这样就顾及不到久和院妈妈。 面对一级的咒灵，只是一昧地防守而不反击的话，她也支撑不了多久。 晴子右手食指轻轻在掌心一划，后撤半步拎着久和院妈妈的衣领再次躲开咒灵的突袭。 远处似乎有对话声传来。 只是此时，晴子已经无暇去处理这种信息，更别提像是在帝光那样做出什么应对，那只咒灵与晴子这边的距离忽地缩短。 不是速度过快，而是真的直接瞬移过来，是术式吗？ 扭曲焦黑得几乎不成形状的「手掌」朝她们这边抓来，锋利的指甲似乎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划出一道无法癒合的伤口。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在，晴子伸出手臂，横在久和院妈妈的脖颈前。 「餵——」 纤细白皙的手臂被划开骇人伤口的同时，血液争先恐后地汩汩冒出。 她原本是半跪在草坪上的姿势，却被人自膝盖处打横捞走，晴子抬眸，看见夏油杰惊讶的神色，也跟着一愣。 「上次我是怎么说的，杰。」五条悟站在晴子方才跪着的地方，手上术式的发动手势刚比了个形。 「她要是再出色一点，我未必能拦得下消息。」 同样的话语在夏油杰和晴子的脑海中被回忆起。 晴子沉默地扫视一圈，排除认识的二年级前辈和辅助监督，还有一只身上被血液渐渐腐蚀，一寸寸融化在空气之中，不断发出惨叫的咒灵。 她手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下渗血，不用判断，光是瞧上一眼就能知道下的手有多深。 「我没事的。」晴子伸出完好无损的另一只手，按了按夏油杰的手指。 「我看你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硝子，帮她处理一下吧。」五条悟朝着刚刚从夏油杰怀里跳下来站稳的晴子走了几步，在她的身前站定。 第17页 家入硝子刚点点头，就见晴子抗拒般地后退一步：「不用了，谢谢。」 五条悟见她并不慌乱的神色，猜到或许她的能力还有什么特殊的用处，让她不需要反转术式治疗被咒灵划开那么大一道口子的手臂。 「你明白今天被我们再遇见你......」他回头瞥了一眼血迹斑斑的草坪，扯了一下嘴角，「这个情况，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原本还以为，那天在咒术高专是晴子为了与赤司的私人关系，一时上头跑来要祓除咒灵，倒没想过她还有这样的底牌。 夏油杰恰到好处地补刀：「今天的任务除了我们高专，还有别的咒术师在，而且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也完全瞒不过后续清扫的人员。」 「等于再没过多久，你血液的特殊效果就会被全咒术界的人知晓啦。哦，对了，加茂家你知道吗，他们一整个家族的术式可都是与血液有关的，没准还会把你抓回去研究呢。」五条悟笑眯眯地朝家入硝子那里递了个眼神。 对方会意地将手上的绷带递了过来。 五条悟接过，趁着晴子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捉住她受伤的手臂，一圈一圈地给她缠得严严实实，最后还打了个单单用丑字已经不能形容的结。 期间他的食指指腹不经意般抹到手臂上沾染的血迹，像是被烫到似的下意识挪开一点点距离。 五条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出炉，右手的食指却微微蜷缩，原本白净的皮肤上竟然沾染上一抹显眼的红。 「硝子，你先看着她一会儿。」他招招手，喊夏油杰跟上他。 两个人估计是考虑到她可能耳力不错的缘故，一直躲到了晴子完全听不见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去商谈什么，怎么处置她这个「野生咒术师」吗？ 她的血液不仅仅是对咒灵有这般强力的作用，对人类咒术师的术式也有类似的效果，只不过会稍微弱上那么一点儿。 但这也足够让她成为一个值得被研究，甚至被利用、採血的稀罕角色了。 发布给一年级那样的任务、带回五张小纸条、撞见不得不让她动用这一后招的咒灵、再到现在被二年级的前辈发现，一切的走向好像就只是为了让她的能力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将她的本体不停地往咒术界推。 以二年级前辈们赶到的时间推算，这么点儿时间足够那只咒灵杀掉久和院母女，说到底她唯一阻止了的似乎只有这么一件事。 之后她还发现在那张纸条的角落里，画了一个小小的鬼灯草图案，从落笔的习惯看，有刻意模仿她的意思。 这么一点儿习惯除了鬼灯大人和晴子自己也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了，她自己的话，也没有教不熟悉且不信任的傢伙怎么迷惑自己的习惯在。 把蝇头送到那一片森林里的长髮男人应当没有任何恶意才对。 晴子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缺失的部分，那么唯一一个能够解释这一切的说法就是对方应当是在未来与她认识的人，所以她才认为纸条上写着的事情，也应该是一种类似预知之类的指引。 难道之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晴子和晴彦在咒术界都有正式的身份才好去办吗？ 「感觉怎么样了？」棕色短髮的学姐目光缓缓落到晴子受了伤的手臂上，绷带上有红色在不断晕染开，但只不过是这么一会儿功夫，这片红色扩展地盘的速度就慢上了许多。 这个自我痊癒的速度...... 家入硝子并没有将这一点挑破，只是继续打量着晴子带着些犹豫的神色。 「没有什么问题。」晴子依然是那套温和应承、实则暗藏疏远的回答，她的头绳早在刚刚的大幅度运动中掉落下来，原本被随意绑起来的黑髮散落开来，重新垂落至少女腰间。 比起这个年纪正常的高中女生，她的身形还要更纤细上几分，这样乍一站在这里更给人一种种弱不禁风的错觉。 但这也的确只能是一种错觉，毕竟这个女生可是以一己之力祓除完一只一级咒灵的存在，如果训练得当的话，在未来取得一级咒术师的资格恐怕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久等了。」两个刚刚跑出去不知道议论了些什么的傢伙这回直接翻墙进来，动作轻巧地落到地上。 「从今天算起，三天内，肯定会有人来逼着你离开你那所普通高中。」五条悟的视线没有落到她们那边，而是宛如回忆一般，一点一点推算起之后的发展，「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天赋的咒术师，说不定找你的『私心』帮忙压下去，那群老头子顾忌到赤司家也许还会善罢甘休。」 「在你的天赋绝对隐瞒不住的前提下，先不说同学之间的交情足不足以让对方愿意出手帮你，就算他出手了，你本身也依然会招惹许多来自咒术界的觊觎者。」 他不笑也不说什么张狂的话，只以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对着一个人说些什么话时，仿佛有一种能让人无端信服的魔力。 「到时候你可以选择转学到高专，以你的天赋，成长起来也不需要等上多少时间，在那期间，我和悟可以保障你的安全，有我们在，也没人会傻到朝你在帝光的那些普通人朋友下手。」夏油杰接道。 晴子明白他们说的每个字都在理，能力暴露的情况，选择去咒术高专是最合适的选择。 但是有晴彦存在的前提下，这种「合理」在一开始就是一个需要被她排除掉的选项。 第18页 先不说以现在的她的目光来说，这样的行为是没有意义的，光是要离开帝光本身，就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说纸条指引的目的一开始就是为了让她的本体加入咒术高专，每一处几乎都算计到了最精妙的实处，预估到了她的每一种行动。 那么也该预计到她会对这种选择产生的抗拒才对。 「请容我暂时先拒绝。」晴子半后撤一步，二年级的三位前辈面上都是认真或者满不在意的神色，但毫无疑问，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态度。 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受到庇护。 在晴子原本的考量里，就算五条悟和夏油杰商量的是要怎么把她抓回去研究，她也是能接受的，毕竟现在的她可不是相处得好的学弟晴彦。 虽然心底对两个人的品行都再清楚不过，明白他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晴子还是考虑到了最坏的打算。 但是这样的打算显然不仅预备不上，还远远地超出了她所能够设想到的预期。 第11章 第 11 章 「我说，你这傢伙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五条悟只觉得今天出一趟任务下来，他皱眉的次数比过往一个月还要多。 借着身高优势，他以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站在原地，在说出自己观点之后就沉默地与他对视的女生。 从情报里写到的生平经歷看，明明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咒术界相关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怎么自己走到这个地步的。 「悟......」夏油杰刚开口，想要劝说看上去已经有点不耐烦的好友，就见对方反倒是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变成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算了，随便她。」五条悟说完，挪开了视线。 有这么一层底牌在，就算那些老傢伙使出了什么特殊手段，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她什么。 五条悟平素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有两周多的时间「经验」傍身，即使他连语气都没什么波动，晴子还是能从中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满。 之后以晴彦的身份再见面时，对前辈们稍微再好一点儿吧。 从现在的情况来说确实很麻烦，但晴子依然想试试看找到一个足以转圜的余地。 不然的话，从到达现世再到现在为止，为了同时在两所学校就读所付出的精力全部付诸东流，这样未免也太过浪费。 在那之后，又有两位咒术师似乎是接到消息，赶了过来。 一个是绑着两股辫子垂在肩膀上、穿着巫女服的女生，叫「歌姬」。 另一个看着更为成熟，长发扎起一个高马尾、身量也更高些，叫「冥小姐」。 二年级的三位原本是打算也朝着她们那边去汇合，没想到她们先到这边。 是她身为晴彦的时候也没见过的人，晴子按照刚刚听到的称唿分别打量了一阵二人。 「歌姬」似乎是把她当成被咒灵殃及的普通人，而「冥小姐」似乎更敏锐些，视线落点定格在草坪上沾染的斑斑血迹，又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瞧了她一眼。 「咒灵渣都没剩下了，可以收工了今天。」五条悟双手搭在夏油杰肩膀上，推搡着他往前走，还不忘叫上跟在后面的家入硝子。 与其他人一道离开是个不错的选择，对于咒术师们来说，每次完成任务的目标已经足够，后续自然会有专门的人来负责收尾，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看见这些的普通人。 没有必要驻足更多时间。 目送着咒术师们离开，晴子站到院子角落的树荫下，沉默地看着抱着女儿坐在地上，神色茫然的久和院妈妈。 「你不认为你看得到的话，那就是看不到。」她倏地开口，半瘫在草坪上的母亲似懂非懂地转过视线。 这就是草草收场的昨天，最后她用了点儿手段，反过来模煳了本应当负责淡化久和院母女俩记忆的人，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做过这件事。 不管最后晴子会不会去到咒术高专和晴彦做同学，至少这里她不打算再继续居住下去。 这对她们双方都有坏处。 坐在一年级b组的教室里，晴子回忆着草草收场的昨天。 纤细的右臂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隐隐能见到渗透出的血色，这么明显的变化只要是有注意到的人都能看出来。 当别人去询问的时候，晴子也只说是摔倒时手臂不小心碰到尖锐的地方。 「伤怎么样了？」靠着自己的「人脉」，拿到b组昨天最后一节课笔记的桃井将记了满满一页的a4纸推到晴子面前，她知道晴子会想要这个。 「谢谢。」晴子的视线牢牢地粘在纸上四五秒，这才依依不捨地挪开。 桃井能够听出晴子的语调一下就拔高了不少，宛如是见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令她惊喜的事物一般。 「五月对我太好了，这样如果之后分开的话我会难过的。」晴子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的表情无端地让人信服，应桃井的强烈要求，她也把称唿从「桃井」修改成「五月」。 不过，是怎么顶着这样一副「不好意思，我不想和你聊」的高冷表情说出这样的话啊！ 桃井忍俊不禁，这样倒也不算说错。 对于篮球部的工作她一向尽心尽力，能力也有目共睹，这占去了她相当一部分的课余时间。 她的性格一向不怕生，和陌生人交流时也能做到流畅自然，只是因为各种事务繁忙，晴子是她在帝光交到的第一个同性朋友。 第19页 对朋友好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不过…… 桃井的视线落到晴子手臂上缠着的纱布，作为一个运动社团的经理，她对这些知识也算是有几分了解。 包扎的手法虽然不那么美观，但基本的要求都有做到。 离专业的人士又还差了那么一点儿，不像是去医院或者是诊所找人帮忙包扎的。 联想到昨日晴子毫无缘由的请假，以及赤司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但仍然配合的态度。 这里面有什么她所不知的隐情。 这个推论在心底渐渐成型，桃井却仍然没有多问些什么，她抬眼瞥了一眼挂在墙面上的时钟，语气轻快：「快要上课了，那我先走了！」 粉色马尾消失在教室的门框之后，晴子也跟着收回了视线。 今天一天看着似乎都没有什么动静，等熬过课表上写着的全部课程，下午放学之后，晴子就找到了在a组收拾东西的赤司。 对方连把书放进手提包里的动作都慢条斯理，看着就是在等人的模样。 见晴子过来，他的面上也并无意外之色。 只是同样，视线在她包扎着绷带的手臂上微微一顿。 「没有什么大碍，对方实力比我弱，这是不小心留下的。」晴子完好的另一只手在绷带上轻轻划过。 她在过来之前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将昨天的事删繁就简地一一说明。 「原来如此。」赤司沉吟一会儿，「那么加川你的意愿是什么？」 「我的意愿？」晴子对上那双赤红色的双眸，那里面有毫无掩饰的鼓励在，让她的心忽地一定，「我希望，能继续在帝光读书，能和在这里认识的大家一起。」 「我看得出来，加川在咒术师中的实力也并不算差，如果去了那边的话，说不定会有比在帝光更好的发展。」赤司十指交叉搭在课桌上，他的视线在晴子面容上扫过，并未在其上看到动摇的迹象。 「我有办法能够在不接触咒术界的情况下成长，但......」她必须遵守守则，非必要、威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不得轻易出手伤害他人。 以晴彦的身份待在咒术高专快一个月，虽然对于咒术界的势力构成她也只是明白了个二三成，但她也清楚，在现世没有任何背景的她是不可能与咒术会抗衡的。 在不能伤害对方的情况下。 赤司明白晴子没说完的后半段话的意思。 「就算是去了，他们也没办法拿我怎么样。」一旦触碰了「伤害她」的这层限制，晴子就可以解除不能动手的限制，「所以，归根到底，是我想要找到一个能够让我继续留在帝光的办法。」 面对赤司询问的眼神，晴子摇摇头，视线也不自然地偏挪开：「还没想好。」 她一直把赤司当作是「临时上司」来看待，而她在地狱作为下属时，从开始参与地狱的工作起，还没有向身为直属上司的鬼灯大人说过「这个工作我没想好怎么去做」这种类似的话。 「那就慢慢想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你有我的号码，在我能企及的范围之内，我会尽力帮你。」赤司温和道，「这几天，你就像先前一样，负责『护送我回家』吧。」 这已经是相当难能可贵的承诺，况且，负责护送赤司财阀的继承人，在确定狠下心来动手之前，他们也一直会有所忌惮。 当时路过顺手一救，在晴子看来也够不上救命之恩的级别，她也早就拿入学帝光的事情相抵。 赤司，对她真的太好了，某种意义上说，他还帮忙收尾、处理了不少麻烦，这段时间遇到日常生活上的难题以及学习上的问题，也都有替她解答。 「谢谢。」这个时候再说这种道谢的话似乎也太苍白无力了些，晴子纠结地拧起眉，双手合十，额头贴在两只手掌间，又悄悄地抬起头，瞄了赤司一眼。 这一系列的举动被赤司瞧得分明，他的唇角也跟着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嗯，既然我做得这么多，那我当然也是会追求回报的。」 他一说这个，晴子纠结的神情就立马轻松许多。 赤司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这么奇怪的习惯，也不知道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不过，赤司的视线落在晴子的手腕上，那里并没有被纱布包裹着，但伤势的缘故，原本繫着的某件东西还是被主人暂且先取下。 真要严格地说，虽然他刚刚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也不算是无所求。 「那就说好了，一会儿我们一起过去一军场馆那边。」 「好。」晴子认认真真地点点头，不过，她很快想起最近班上流传着的一个传闻。 篮球部三军的场馆，最近是不是在闹鬼来着？ 第12章 第 12 章 距离一军结束训练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晴子已经把今天计划内的事情全部做完。 她打过招唿之后，就打算出来四处转转，顺道再透透气。 刚走出来没几步路，就能看见不远处二军和三军的场馆，一座漆黑静谧，更远处的一座却是灯火通明。 按理来说，二军和三军结束训练的时间是一致的，算算刚好已经结束有一会儿。 联想到最近班上流传着的「闹鬼」新闻，如果这真的是已经死去、却逃过了地狱方流连于此的亡者...... 第20页 晴子抬脚往三军场馆的方向走去。 在接近那里还有一段距离前，她就刻意地放慢了脚步。 之前是因为距离更远，还听不到什么，越是靠近，就越能够听见篮球砸落地面发出的碰撞声，与一军场馆里听到的那些声音相类似。 只是「进筐」的声音几乎没听见过，力度感上也差了一筹。 晴子放轻唿吸频率，皮鞋落到地面上几乎没有闹出分毫动静，她靠在三军场馆入口边上，贴墙站立着，确认自己并没有被对方发现之后，这才凝神观察起里面的景象。 场地的正中央，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身影显然是这座场馆里动静的制造者，晴子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打量一阵——很好，不是亡者。 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多事...... 一个刚被投掷出去的篮球打在篮板上，又借着这股力道往后直直弹落，正在练习的少年折身捡球时正好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晴子，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一抖。 是被刚刚的她吓到了吗？晴子停住了往外走的脚步，被发现还往外走的话，明天三军场馆又能多出一则生动形象的鬼故事。 「加川同学？」他清朗的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疑惑语气，似乎并不知道为什么能在这里撞见晴子。 水蓝发色、还有这个声音...... 「黑子君。」晴子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对方的姓，反倒让手里捧着篮球的少年有些惊讶。 「抱歉，刚刚吓到你了，我在班上听说三军的篮球馆最近正在闹鬼的新闻，今天想起来就打算过来看看。」她解释道。 黑子哲也挪开了视线：「其实，那些鬼故事流言里的对象应该是我。」 「训练？」听黑子哲也解释完他特地找教练要了场馆钥匙的始末，晴子后撤一步，上下打量着他。 她对篮球一道并不了解，在一军场馆里大部分时候也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事情上，但光是察看身体素质能力的话，她还是能做出基本的判断的，和一军里见到的那几个人相对比起来。 黑子确实有差距，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明显的差距。 三军场馆闹鬼的传言也才一日两日，这也足以说明这样的加时训练才刚刚开始不久，尚且还没到能决定成果的时候。 「嗯，说起来，加川同学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存在感太低的缘故，班上许多同学都还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黑子好奇地询问道。 在入学的第一天，晴子习惯性地用上灵力感知，这是一种以消耗灵力为代价，增强自己对周围动静觉察能力的手段。 找到b组的教室之后，她也习惯性地扫过坐在四周的同学们，等她关掉感知之后，班上全部的同学自然而然地也就记住了。 黑子哲也既然在她的感知之内，那就不会被她忘记，只是也不可能这么解释。 「有一些比较在意的原因在，所以......」这种没有任何营养的废话晴子说起来驾轻就熟。 「这样。」黑子抱着球，直直站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 「黑子君，很喜欢篮球吗？」晴子的视线落到他怀里抱着的篮球上，从刚刚开始谈话开始到现在，他的手臂都未曾松开分毫。 在其他人都走之后还特别要求留下来练习，喜欢这个结论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似乎她提出也有些过于废话？ 就在晴子思考自己提出这个话题的恰当性时，对方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寄託的事物是很美好的事情......可以让我试试看吗？」晴子伸手接过黑子递过来的篮球，略有些粗糙的质感在指腹间摩擦，她小走几步，站到划分场地边界的白线内，视线瞄准篮筐，手腕一个用力，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然后掉到了地上。 「挺难的，投中什么的。」晴子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够自己弹回她手中的篮球塞给黑子，「黑子君，喜欢一件事物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就比如你喜欢篮球的感觉。」 「诶，加川同学没有喜欢过什么吗？」黑子哲也没想到会被突然提问这样的问题，他低着头，敛眉沉思一会儿。 「目前来说，大概是想要去做、会因为自己做不到而痛苦、做的时候又会非常开心。」他比发色略深些的蓝色瞳孔里俱是一副坚信和确定的模样。 晴子随手捡起同样散落在地面上的一个篮球，指尖隐隐有着气流涌动：「那照这个标准的话，我其实没有什么喜欢的事。」 对她来说，学习和工作都是最好、最快捷地打发时间和回报身边对她好的人的方式，她一向会尽心尽力，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 至于做不到而痛苦不甘，就连这次的转学危机，咒术会如果真的向帝光这边施压，那她顶多也就是有些不悦。 虽然她一直认为自己在各方面已经无限趋近于人类，但果然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无法与人类有类似的地方吗？ 「最近有人想逼我离开我做得最习惯、最顺手的一件事，打乱我全部的计划和安排，但是那个人是我暂时没有办法去反抗的，如果黑子君遇见这样的事，会怎么办呢？」 「我？」黑子瞪大一双蓝色圆眸，「嗯，我的话，如果实在无法反抗，我大概会偷偷去做吧？比如家长不让我打篮球的话，我就趁着课余的时间偷偷打。」 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给人出坏主意的嫌疑，但他仍然坦荡非常。 第21页 「偷偷做。」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新思路，她原本瞒着双方，以晴彦的身份入学咒术高专、自己再入学了帝光也能算是一种「偷偷做」。 只是帝光这边，不会明目张胆地放着一个非本校学生的人入校，以她自身而言，也没有办法应付长时间的隐身，不然的话，倒是还可以选择来偷听。 那只要让自己的「合法身份」不要变得「不合法」就行。 堵塞的思路在一瞬间被忽然开闢的另一个选择全部畅通，晴子低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提示她一军训练结束的时间快要到了。 「谢谢，黑子君，因为那边还有朋友在等，所以我得先过去了，明天到班上我们再细聊！」晴子飞快地将手里的篮球放回篮筐，细节地将它放在最上方，不会随着凹凸不平的位置落到下面去。 等她快步赶回一军场馆时，正好撞见结束训练的几个人。 「走吧。」赤司见晴子过来，抬手拉了一下提包的挂带。 「嗯。」晴子点点头，在路过灰崎时，听到了从对方喉咙中发出的不屑的哼声，她路过时，毫不客气地踩了他一脚。 她那一脚同样是专门挑着能让人倍感疼痛、但却不会影响他打篮球的地方踩。 就在灰崎正要唿痛，张嘴想要教训晴子的时候，就被她回过头来的眼神给硬生生震慑住。 明明是同龄人，甚至是在广为流传的生日中，对方是一年级里月份偏大、也就是年纪偏小的那一批。 那样恐怖的眼神，就像是下一秒马上就会被杀掉一样，或者说马上黑黝黝的地面会钻出来几个恶鬼把他给拖进地狱。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弱下了许多，直到趋近于无。 「阿大，我们也走吧。」桃井五月见灰崎竟然还是一副不长记性的模样，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但晴子那一脚却好像把他给「压制」住了一般，她这才松开紧紧皱着的眉，拉着和她家住得最近的青峰一道离开。 「之后灰崎如果还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尽管来和我说。」赤司忽地出声，但声线仍然是「四平八稳」，似乎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原本之前那些事情就已经足够了，但上次把他按在地上应该被附近来篮球部的人看见了，有一些相关的流言。」是传进灰崎耳朵里，让他觉得被四周的人知道一个同年级、看起来体型纤细的女生可以压着他打太过丢人，这才又让心头的不满盖过了上回的震慑吧。 不过，以灰崎的这种武力值，再投几百次胎也未必能在晴子手底下过招，她也并不在意，只简略地提了提自己的新想法。 「保留身份，也就是说让你以另一个名义去咒术高专学习，实际上仍然保有帝光的学籍，随时回来听课都可以。」赤司简明扼要地概括完，见晴子点了点头，他也跟着颔首，「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忙，我应该可以做到。」 这样最大程度地削减了赤司需要承担的压力，又能让她获得最想要的结果，是目前最合适的「转圜余地」。 第13章 第 13 章 晴彦半闭着眼，斜斜地倚靠在走廊的扶手上，乌黑的中长发并未像以往一样扎得严严实实，反而颇为随意地散落在肩膀上。 他的面容上似乎也带上一缕困意，眼皮快要撑不住自己的高度直直坠下。 「晴彦？」夏油杰伸手一捞快要摔倒在地上的学弟，手掌才移动到他的肩膀上，刚打算将人扶正，却发现对方的状态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体温是正常的，神情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从自己过来再到现在这么一连串的动静，晴彦居然都没有清醒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方才扶了一把，恐怕他真的会摔倒在地上。 把晴彦的手臂一带，夏油杰便搀扶着人走到了医务室，这里的事务现在大部分都是由家入硝子在打理，平时除开上课和任务需要的大部分时间，她都会待在这里。 「怎么了？」她凝眉看向夏油杰扶着的晴彦，对方原本半闭着的眼睛已经彻底合上。 「不知道，我吃完早饭之后正要回宿舍去，在路上就捡到了——」夏油杰朝着身侧晴彦的方向抬抬下巴。 在家入硝子的示意下，夏油杰将人放在了医务室的床位上，又帮忙解开高专校服的外套。 虽然高专学生校服的款式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做出灵活的变动，但大体上统一的地方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衬衫也解开吧。」家入硝子准备好工具，似乎是打算先找出晴彦异常状态的病因。 「好。」夏油杰点点头，指尖落到晴彦衬衫自上而下的第一个扣子上。 另一边，帝光高校一年级b组教室。 「昨天真是帮大忙了，黑子君。」依靠着灵力感知带来的便利，晴子的视线只不过在人群中一扫，就轻易找出了黑子哲也的所在。 对方似乎还不太习惯被人主动找过来，在见到她准确无误地朝自己走过来时眸间还闪过几分惊讶。 他存在感极低的天赋虽然在班上也一样有效，但相对应地，一些人谈起八卦来时经常不会避讳自己。 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却也让他听到了些关于眼前这个人的消息。 昨天相处时还没反应过来的话，之后也就全部回忆起来了。 「其实我也只是正常地和加川同学交谈了一次而已，说不上什么帮不帮忙的。」黑子哲也一本正经地说起话来的模样反倒更合晴子的心意，她点点头，礼貌地询问过坐在黑子前桌的同学后，代替他坐到了那个位置上。 第22页 「现在关于一直困扰我的那件事，已经有了一个不那么详细、但大体上已经明确了的解决方案。」与昨天刚见面时，晴子紧锁着的眉头也彻底舒展开，将原本就偏向精緻的长相优势更发挥得淋漓尽致。 「说实话，我在篮球这方面了解并不是很多，所以没办法帮到黑子君什么，等我解决掉这个大麻烦，我请黑子君去最近人气很高的ahrak甜品店吃饭怎么样？」晴子见黑子哲也一副想拒绝的样子，不慌不忙地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这家店的招牌香草冰淇淋蛋糕和草莓冰淇淋蛋糕都是一绝，店内座无虚席，需要靠提前抢到的vip座位才能......」 大概是哪里踩到了黑子哲也的喜好点，他原本将要张口的拒绝全数吞咽下去，湛蓝的圆眸里宛如在闪烁着亮光：「好的，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接受了，加川同学。」 晴子拿出手提包里的一张崭新的白纸，刚准备在其上写下约好的见面时间与地点，身形忽地一僵。 她落笔的速度忽地加快几倍不止，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与前面一部分整齐得宛如印刷出来的字迹不同，后半部分飞凤舞，装裱一下马上就能去参展潦草写字代表作品大展。 「先这样，黑子君！」晴子连原本平稳的语调都上扬不少。 现在还是课间时间，她几步跑回自己的座位。 因为出了本体被发现拥有祓除咒灵能力的血液一事，她这段时间都把绝大多数的精神放在本体身上，以防再出现什么意外没办法应付过来。 「精神」原本就属于本体，回归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排斥的迹象。 但「晴彦」那边，她向来都是维持在一个更高的标准，平时也是把本体的精神往晴彦身上挪。 乍一离开这部分精神，会有些没办法适应的不良现象也是她早有预见的事。 比如少部分的精神需要消耗更多自身去维持运作一个身体，自然而然地会导致发烧、昏迷等一系列可能的后果。 他睁开眼，视线被当即映入眼帘的白炽灯灯光晃了晃。因为「晴彦」现在状况的异常，想要获得身体的掌控权、自由活动还需要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夏油杰解开第三颗扣子，明明没有多做停顿就往下滑，却硬生生透出一种慢条斯理的感觉来。 可能是灯光的缘故，这才让晴彦有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块正躺在砧板上，马上要被料理掉的肉。 晴彦在心里慢慢数着倒计时，等限制一过去，指尖的跃动变得灵活有力，他登时抬手捉住夏油杰朝她第四颗扣子伸来的手。 一瞬间的动作宛如应激反应一般，他另一只手撑在洁白的床单上，慢慢地坐起身。 「我、没......事。」晴彦语气不甚自然地说完，单手合拢松松垮垮的衬衫领口，又一个个把扣子扣得整整齐齐。 「这是偶发性的毛病，下次看见了只要把我扔在路边或者捡回房间就好。」晴彦摇摇头，在整洁的医务室中观望一阵，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他的外套，试图卷衣潜逃。 「我说，万一这个毛病在战斗时发作了怎么办？」夏油杰一把揪住他衬衫后衣领，晴彦挣扎了几次未果，只得转过头来老老实实地给自己打上补丁。 「只要不出现什么让我消耗过大的事情基本上就不会发作......」顶着两个人审视的目光，晴彦说话的声音不自觉越来越小，他本来就不是个擅长在自己人面前说谎的傢伙。 当时用分身术时，晴彦的下半部分他没做，但上半身瞧上去就是实打实的男性躯体，即使衬衫被全部解开，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估计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说到底他也算是学艺不精，不然的话今天这么一出意外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说吧。」夏油杰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刚一站稳，晴彦就立刻卷着校服外套熘走。 「他醒过来之后，看着已经没什么事了。」家入硝子边说着，边把工具一一归位，「如果那个『毛病』真的有什么很大隐患的话，他刚刚应该也不会是那副表情。」 「虽然瞧不出什么担忧的神情，但......」夏油杰回忆起晴彦刚刚的样子，「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比起这个，我倒是觉得他似乎更像是不好意思。」家入硝子将箱扣扣上。 夏油杰愣住一瞬，摆摆手，先否定了这个猜测：「晴彦和我都是男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过这倒是，他想到那个晚上，晴彦似乎的确不太习惯和人接触太过亲密，大概是帮忙解衬衫扣子也划在这种亲密行为里面了吧。 成功卷衣潜逃的晴彦一路摸回自己的宿舍，作为晴彦的创造者，他自己本身就能够察觉到晴彦的状态如何。 只是需要一个适应期度过现在的状态，其他都没有大碍，之前是认为高专范围内都非常安全，他才放心地在留在晴彦身上的那部分精神开始有些恍惚时，就自己把自己扔在路边。 现在看来，还是在宿舍瘫着比较方便一点儿，虽然恢復速度也相对应地慢上一些，但没有被当作身体不舒服捡去检查的风险在。 确认四下的情况都没有什么问题以后，晴彦闭上了眼睛。 「请问是加川晴子同学吗？」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只不过是短短几秒时间，晴子就恢復了清醒的神智，朝着声音的来源略一颔首。 第23页 在她回来以前，就被叫到了教室外面，她的对面正站着一个陌生的人，穿着正装，也不像是老师。 「请现在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校长办公室。 她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需要被叫去办公室，无外乎就是咒术界那边...... 「好，我现在就去。」她微笑着，点头应下。 第14章 第 14 章 与预料中对峙的情况全然不同，晴子一推开门，就见赤司也站在办公室里。 「赤司君？」晴子愣怔一瞬。 「来得正巧。」赤司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只是与往常不同，这样的笑意半分不入眼底，「有一份关于晴子的协议。」 旋即，赤司大致概括了一下协议的内容，晴子拿起平摊在桌面上的几张白纸，速度极快地一一浏览下去。 是关于她的转学免责协议，从帝光高校转至咒术高专。 「虽然那边先给出明确列好的协议，但只要没有签字、真正生效前，都只是一张废纸而已。」赤司几步接近晴子，修长的指尖按在协议白纸黑字标明的签字处，控制住力道往下一按，白纸微微凹陷下去，留下一道显眼的痕迹。 「赤司君也是刚刚过来的吗？」晴子捏着纸张的手指微微收紧，很快那所谓的协议就变成一团皱巴巴的废纸。 「嗯。」赤司微微颔首。 「如果我不愿意签这个协议呢？」晴子用了点儿灵力，将纸团完全碾碎，语气轻描淡写。 这一手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赤司面色不改地退后一步，站回校长的办公桌前。 那里还有不少的「备份」在，赤司的目光落到关于安全免责的条款上，面色微沉。 晴子盯着强装镇定、额头却开始冒冷汗的校长数秒，她收回视线，学着他刚刚的模样站到对方身边，也顺着赤司的视线看去。 「在看什么？」晴子顺口问完，短短几行内容尽数映入眼帘，她自然地搭上赤司左肩的手往下轻拍了两下，「这种程度的话，我倒是不在意啦。」 免责同时也包括针对生命安全免责的话，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出身于地狱的晴子不可能会畏惧死亡。 不过，按照一开始的设想，晴子先考虑到的是派出人员向她动手、直接把她抓走这之类的手段，在一众经歷过成熟训练的咒术师们之中，真要按情报看来，她大概也只会被看作是一只柔弱无力的雏鸟吧。 倒是比较出乎意料，那边讨论之后的结果是让她转学进入高专，但与此同时又给出这样没有直接点名的隐晦条款。 「晴子，我之前也说过了吧，一些事情并不是不在意就可以随意的。」赤司将那有半指宽的资料倒扣在桌面上，声调变化之小愈发让人拿捏不清喜怒。 「对于咒术界的势力派系，我了解的并不算多，仅限于部分基本信息。」剩余的部分还是等到查阅过情报之后才分析得出。 赤司靠在桌边，单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侧着头看向晴子，丝毫不避讳就在现场的校长——对方对于咒术界的了解，说不定比特意去看了那些基础情报补充的他还要多得多。 「那天在帝光撞见的两个人，是在咒术界非常有名的天才，打个比方，差不多就是一军的大家之于高中生篮球界......还要再重上几倍吧。」 「一军的大家名声尚且不显，那两个人却是业内顶尖的咒术师，与篮球不同，咒术师似乎并不是一个讲究年龄的职业，外加我的信息渠道比较单一，得到的都是些，以他们的处事作风来说，锋芒太露的情报总结。」 「其中肯定有污衊的成分在，但部分也一定并非空穴来风。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些人想要除掉他们，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他的声音本就清越明朗，带着一种别有的悦耳之感。 晴子原本随着赤司平缓的叙述，正陷入沉思之中，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赤司的左眼中，似乎闪过一道金色流光。 赤司放平的唇角让他与以往任何温和模样的时候都要来得与众不同，明明只是一个才高一的学生，却无端透出一种上位者才有的漠然和威慑力。 他的视线越过晴子，缓缓地落在女生身后、正在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校长上。 对方只不过是被他的视线轻轻一扫，立马自知心虚地低下头去：「我先离开这里一下。」 实木大门被带上的厚重声音响起，晴子用上几秒仔细感知完门外的动静，确认没有任何窥视的动静以后，朝着赤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这里面并不难理解，他们想动你，但比起你，他们有一个更为远大的目标在，所以才没有别的举动，而是要让晴子你转学到那边，或许是为了内耗、或许是为了一网打尽。顺从也好、不顺从也罢，只要把每个棋子的价值安排得当，就能够达到同样理想的效果。」赤司刚总结完，再一看身前的晴子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个位置。 晴子从办公桌笔筒里摸出来一只水笔，翻开倒扣着的白纸，确认是那「废纸协议」之后，在白纸的背面上涂涂画画起来。 「五条学长和夏油学长都是好人，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此外，还有一批讨厌两位学长的傢伙，觊觎我身上血液秘密的同时，也想压榨我的价值，试图用我去做些什么，所以就是坏人。」晴子在「学长」和「未知の势力」旁分别标註上「好」与「坏」。 第24页 她将笔帽扣好，偏过头说明自己这一行为：「在我家其实更习惯用比较直接的（暴力）手段来解决这些问题，对于事情的对错，我只需要知道一个无误的结果就好。」 「但赤司君的分析，让我更拿捏得准要用什么程度的手段来应对之后可能会遇见的傢伙了。」晴子刚准备惯例地补上一句道谢。 在她有所言语之前，赤司抬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接过她握在手上的笔。 笔尖触及纸面，他先是自上到左下方划了一条短线，笔尖微顿，又转而写上「teiko」的「t」。 「既然如此，就把这里也一併划入好人的阵营吧。」赤司将笔收回笔筒里，「学籍的问题我会帮忙处理，这一点上可以放心。」 「嗯，后天开始，我先去高专那里报导，在帝光这边，以『交换生』的名义。」晴子背着手往后小跳几步，她估摸着现在在上的这节课大约已经过去了一半时间。 「要先过去上课吗？」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转过头来问还没有什么动静的赤司。 「我不着急，你先回b组去上课吧。」赤司面上的笑容瞧不出任何异常来，晴子只当他是还有些后续扫尾的事情要处理，点点头，推开门离开了。 等到她离开之后，赤司盯着纸面上「学长」两个字半晌，还是将这张纸取下，边对边、角对角地折好，放入口袋带走。 第15章 第 15 章 「我们到了。」辅助监督将车停稳，提醒正坐在车后排座位上的少女。 面前蜿蜒而上的楼梯一阶又一阶，修筑的平平整整，道路两旁的树木也层层叠叠掩映着楼梯，让灰色的水泥上只映出几点碎金般的光亮。 晴子依然穿着帝光的制服，只是印有校徽和校名的西装外套没有穿在身上。 今天是被叫去办公室以后的第二天，在赤司的帮助下，晴子已经将原本的「转校生」身份成功转变成「学习交流」的「临时生」。 放下这桩心头大患之后，她思及那个可能与自己有什么关联的长髮男人，现在一切也都有足以转圜的余地在，自然也「随波逐流」地打算在咒术高专先混迹上几天。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在。 「请问，我们现在是要去？」以晴彦的身份在咒术高专待了如此之久，晴子不可能摸不清楚现在的道路是通往哪里。 「哦，忘记说，根据讨论安排，决定先让你转入一年级。」辅助监督带着人一路七弯八绕，最终停在一间教室前。 晴子跟着辅助监督敲门的动作微微晃神，对于这种大概率发生的可能她当然有预料到过，但实际摆到眼前时—— 「各位，这个是你们的新同学哦。」辅助监督侧过身，露出站在身后的晴子。 坐在教室里的三人随着辅助监督的介绍，视线下意识地一转。 「我是加川晴子。」少女稍稍欠身，举止大方得体。 「既然有新同学加入，那么大家就先和新同学互相熟悉一下吧。」站立在讲台前的班主任示意道。 「晴彦，我们一起先——」灰原雄伸手扯扯坐在隔壁的同学袖子，却见对方面上的神色不如往常那般轻松自如，反倒与另一头的七海建人一样有些僵硬。 「好。」晴彦低低地应完。 连说出口的声音都比平时低上不少，灰原雄疑惑地回头瞧上一眼，没发现什么异状。 「那个……加川同学你好，我是灰原雄。」 黑髮妹妹头的男生打招唿的方式与开学时如出一辙，熟稔之感涌上心头，晴子不禁也跟着轻弯唇角，这样的弧度一点儿也不明显，并未被灰原雄捕捉到。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对于一年级生应当都没有做什么特别说明，所以是被当作普通转学生来对待了吧。 再到七海建人那边时，对方虽然一脸不太想动的样子，但估计是考虑到她是新同学这么一层原因在，也还是意思意思一下，语气听上去起码没有太敷衍。 「你好，我是晴彦。」趁着这个极近距离，将原本就扔在晴彦身上的精神重新搬回去后，晴彦瞧着面前的本体，重新露出与日常时一般无二的微笑来。 本体与「马甲」这般接近，好处自然是有，几乎可以没有任何「读条时间」地完成类似刚刚那种程度的转换，互相照顾的时候也还算是方便。 但把两个身份放在一处是「可以，但没有必要」的事情不说，光是眼下这种需要对话的场合，处理起来就足够让人头疼不已。 「嗯，你好。」面前的本体冷淡至极地点了点头，只应付地嗯了一声，与面对着另外两个人时相比要冷淡上许多，但只要不多心，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其中的差距。 同时操纵两边身体参与同一场对话果然是需要非常集中精神的事情，一不小心走一会儿神就可能会说出以自己的角度完全不应该说出来的话语。 他是先以晴彦的身份加入咒术高专，并不打算以晴子的身份再去重新经营什么，更何况晴子连身份也只是个「交换生」而已。 经过一番考虑，晴彦还是决定维持着原先的精神分配，等有需要的时候，再返回本体去。 不过这打招唿的第一关，算是过了吧。 说不上他有多耗费精力、有多细心地去操纵两边尽可能地在同一个场景下不做出完全一致的反应，最微妙的，果然还是那种自己演自己、现场编写对话剧本的尴尬感。 第25页 对于上下课的时间，来这里一个月的晴彦已经烂熟于心，赶着快要下课的时候，就迫不及待般鞋尖往外悄悄挪上了一步，仿佛等那句下课从班主任口中一冒出，他就会火速捲走自己的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想着得在放学时间问问晴彦，毕竟这节课他瞧着精神一直有些不济，灰原雄刚启唇还未出声，人就已经没掉了。 「加川晴子同学，我带你去宿——」班主任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晴子把晴彦「开走」之后，刚准备好好应下，熟悉的喊声将班主任的话头就此截住。 「晴彦——」五条悟扒着门框冒出头来，慢悠悠地喊了一句，隔着层墨镜的眼睛在见到晴子之后，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也收了收。 「来了啊。」他嘟囔一句，这时跟过来的夏油杰也露出身形。 朝着晴子微笑示意之后，夏油杰也说明了来意，他和五条悟接到了一个临时任务：「所以我们来顺路看看晴彦在不在，既然不在那就算了。」 「那傢伙好像今天的状态不怎么对劲。」七海建人提着课本也站到门口的位置，听到他们的谈话补充道。 一旁的灰原雄也跟着点点头，眉头微微皱着：「的确，我也是这么感觉的。」 「嗯，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夏油杰刚准备和五条悟转身离开。 「回宿舍了。」晴子语速极快，「晴彦。」 但从教室再回宿舍再到门口也并不顺路，晴子这么一提也只是最后的挣扎而已。 果然，夏油杰虽然对她这般举动有点惊讶，却也还是顺着她的话讲下去：「这次的任务比上次带晴彦去的还更简单，其实我和悟随便一个人都足够了，既然已经回宿舍的话那还是算了，帮我们转告，下次一定。」 这里头的潜台词晴子完全能够读懂——顺便再出个门去不知道哪家好吃的点心店啊之类的再逛上一逛。 很好，本体来到咒术高专的第一天，获得和自己对话的新鲜尴尬感*1，损失蹭不怎么重要的任务经验*1，以及一次跟着去吃一顿大餐的机会*1。 这是晴子第一回 在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熟人面前精分，对于方才的表现，晴子说不上满意，这才放任了自己并不好看的脸色，连唇角都抿得死紧。 只要旁人稍看上一眼，都会瞧出她完全说不上正常的脸色，当作是为今天不那么好的表现打个补丁。 晴子没猜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会在这时候过来，倒是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再以晴彦的身体过来的话，又难免需要保持着和二位学长对话的状态。 作为一个还「新鲜」的新学生，她这边少不得要和人对话，如果晴彦那边有什么疏漏反倒不好。 整理完心态的晴子按照流程走过一遍之后，也就算是正式入学。 女生宿舍的入口与男生的其实在一个地方，只是刚一进去就分了两个不同的通道出来，最让晴子颇感安慰的一点是，她的宿舍相对于晴彦的位置还算近，几乎可以说是相对的位置。 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翻过去，不过她希望永远都不要有这样的需要。 说起来，即使她顺应那个长发男人安排的那样，把本体暂时也和晴彦一起放在咒术高专，晴子依然没有看出这里有什么需要她和晴彦待在一所学校才能够解决的事件。 如果不是那个印记她不可能认错，发布给一年级任务的过程也相当可疑的话，晴子几乎就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失误。 从今天算起，头一个星期，她姑且还是当个「正常」学生吧。 正常学生——按时上下课，该布置的任务不一定完美完成但一定会尽力完成。 但如果，有一门原本就让人听得耳朵长茧的课程，这时忽地要求你再多用一双耳朵听这门课，以双倍的精力下意识地去解读、思考同样的问题与知识，这种事毫无疑问就变成一种极大的折磨。 咒术高专在这些通识文化课上对学生们的要求完全比不了帝光那边，所教导的东西内容深度也都非常有限，甚至有一些是晴子在帝光已经听过的。 无效率的浪费时间是完全可以把一个工作狂逼得无比焦躁。 凭着还算优秀的自制力自己把自己按捺到第三天，终于，在第四天，她跑路了——！ 告辞久和院母女以后，那几天她都是随便找一家宾馆落脚，直到咒高这边，才算是重新有了正式的住所。 所以她晚上还得跑回来休息，其他倒是没有什么。 高专的结界会记录从老师到学生的咒力气息，在有陌生咒力气息出现时会有所反应。 她算是和辅助监督一起进来，信息还没录入，不过对她而言，这个限制也算不上是限制。 晴子一只脚刚迈出结界，正要往外继续走时，被人以娴熟的手法揪住了后衣领。 「你想干什么？」五条悟后退半步，话语中宛如结上一层透骨寒霜般，让人听到即心头一紧。 「那学长准备出去干什么？」既然转到这儿来，五条悟也算是本体的「前辈」，正常的语气反问回去都会显得奇怪，于是晴子选择了无济于事的压低声音。 「出去玩。/出去。」两个人的话语大部分重叠在一起。 第26页 五条悟只是见晴子往校外走，跟上来看看这傢伙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时也就随意扯个藉口来充数，晴子说了实话，却约等于在说废话。 两个人相视一假笑。 第16章 第 16 章 帝光这边，因为晴子刚来便以出众的外貌登顶学生热议话题top5，外加几次前往篮球部的时候也都并未刻意遮掩，校内的流言隐隐有些越传越离谱的趋势。 如果真是转学去咒术高专那边，倒是没有必要再管，现在既然还打算回来，晴子也就稍稍提着些心。 等她一路走进教室时，恰好赶上帝光的课间时间。 晴子将手提包挂在一边，一路走来，她倒还真的听到几个学生正围在一起议论着关于她的事情。 版本从「神秘消失的高一女生」到「见到了兇杀案现场的晴子这么快就没见来上课，这背地里是不是存在着什么阴谋」。 是了，转学至咒术高专从理由到学校本身都非常难以解释，自然也不会面向学生给出什么特别声明，落在旁人眼中，她就是好几天没来上学而已。 晴子抬手搭在自己的「领带」前，她出来时身上穿着的就是做好的高专制服，虽说帝光的制服她也一直带在身边，只是也找不到什么中途更换的机会，干脆就用上了点儿小幻术。 班级里的人见到她，除了黑子哲也朝她颔首示意以外，随着她这一系列动作，整个教室内都仿佛安静了一瞬。 「加川晴子是神秘世家的大小姐，之所以来到帝光是冲着赤司财阀的继承人赤司征十郎来的，结果家族内部出现了什么变故，这才好几天没来上课。」 将附近女生的讨论声零零碎碎地拼凑到一起，得出这么一句话的晴子：...... 很好，本次最离谱传言出现了。 趁着课间休息还未结束，她不着痕迹地看向黑子哲也，朝着他的方向轻轻眨眼。 与此同时，晴子的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快速按上几下，一条简讯被编辑好发送出去。 黑子哲也会意地从包里取出手机。 「之前说的安排照旧，黑子君，原本想亲自过去和你说的，但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会衍生出奇怪的新流言。」 「好的。刚刚那边的议论我也隐约听到部分，其实这几天我还听过更夸张的版本，加川同学感兴趣的话......」 「敬谢不敏。」 下一节课是世界史，作为晴子直属的任教老师，显然都有被好好地叮嘱过什么，在见到几天没来的她面上也毫无惊讶之色，如同什么异常都没存在过一般。 世界史可以说是她最苦手的一门科目，如果说在现世长大的学生们就算上课没有认真听讲，也能够通过上网、看新闻、读小说等等方式获取到相关信息。 从出生开始就在地狱的晴子，一丁点相关知识储备都没有。 迄今为止的临时小考试里能够取得合格都是靠最擅长世界史的桃井给她友情辅导、外加出借笔记。 下午的课程则是她正在逐渐上手的国文，毕竟现在过来帝光上课与否是「随晴子喜欢」，只要各项考试都可以通过就没有任何问题。 等下午去外面採购一下材料吧，先前对赤司允诺要做的报答、以及桃井甜点的回礼。 「请同学们翻开......」讲台上老师严肃的声音将晴子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翻开摊在桌面上的课本，随着老师的讲解一点点地沉浸到课堂当中去。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晴子对此自然是毫无兴趣，但既然没有立刻放学，这其中就又多了许多能让她传个信件的时间。 将提前写好的信件攥在手心，她以前学过一个类似黑子这种天赋的法术，能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达到半隐身的效果。 不过持续的时间比较短，又很容易被眼力好的人识破，晴子也一直没什么使用的机会。 现在拿来对付这些普通的同级高中生们是足够的。 蹑手蹑脚地迈进隔壁a组的教室，晴子走到坐着翻看课本的桃井五月背后，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桃井先是吓一跳，很快分辨出这是晴子的声音，她转过头来，就见到站在她背后的少女。 她身上正穿着深蓝色的制服，两排漩涡纹的纽扣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原本乌黑的长髮也被主人随意地扎了个高马尾，显得精神干练许多。 但，晴子这时的身形，是半透明的，仿佛是只要一伸手就会消散的幻象。 「五月应该猜到了吧，我这边的情况并不简单，如果告诉你的话，可能会有危险。」晴子将折好的信纸交到桃井手上，见她这时已经恢復平时的状态，只装作不经意往这边望着的样子看着她。 「如果将来有能够无所顾忌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如实告知，但目前，就先请你收下信件，下面那张是交给赤司君的，麻烦帮我转交一下。」晴子抬手扯了扯下面那张信纸的一角。 桃井不明所以地往另一边移去视线，赤司正端正地坐在座位上，只是几步路的距离。 「其实现在我用的一些小手段已经失去大部分的效用，如果现在去找赤司君的话，可能剩下不久的那么点儿效用明天的流言大概就是我递情书被拒后伤心欲绝，继续开始逃课生涯。」晴子面无表情地快速棒读完这几句话。 「这么说起来，晴子也听见了你和赤司君的那些流言啊。」桃井从抽屉里记录板夹着的纸上抽下一张，这都是晴子消失的这几天，她顺手记录下来的，晴子往上匆匆扫了几眼。 第27页 晴子瞧着出现频率极高的追求以及告白、恋爱、女朋友等一系列词语，嘴角一抽。 情侣？按照地狱里生活的经歷，似乎对于情侣的印象只能扣在白泽大人和他的几任疑似女友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晴子眼角微不可见地一抽。 不，她和赤司的相处模式，先别说像不像白泽大人和几任疑似对象，而是完全就没有任何可以说到一起的相似之处。 「算了，不用在意。之后我应该会随机出现在学校这边，等有空了我来找你玩。」晴子抬起手来挥挥，却被已经转过身去的桃井一把精准抓住。 对方握着她除大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轻轻往里捏了捏：「注意安全。」 桃井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说这话时的神色是晴子从未见过的严肃与认真，她忽地想起在篮球部那边看见的摆放在一旁像是什么篮球周刊之类的东西。 报导帝光的专栏里，撰写文章者特地用了分量足够的文字来描述桃井，在一旁也附上比赛场上抓拍的照片。 桃井绑着高马尾，坐在场边的长凳上，手里紧紧攥着记录板，正在观望着比赛随时变化着的战况。 那时照片上的神情，与现在似乎如出一辙。 「好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有事的。」现世的人真做出什么危害她生命安全的事情，出事的也只会是他们自己。 咒术师里的最强，晴子脑海中自动浮现五条悟的身影，就算是他的话，其实和鬼灯大人算是一类。 她目前还打不过、但他们绝对无法杀死自己。 从容的语气毫无疑问是非常能安抚人心的，晴子推着购物车，望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几乎要挑花眼。 她当时说话时，下意识地就模仿了印象里二年级两位前辈以及赤司君说话时的模样，等安抚好桃井之后，她也就按照原定计划来到附近的超市。 即使不吃不喝，对她的身体也不会有任何的损伤，平时晴子除了喜欢的东西会主动吃以外，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为了保持着这样的正常，她也会和普通人一样带着便当和水杯来上学。 晴子在地狱是独居，但仗着自己完全饿不死，也就没有怎么用心地在煮饭做菜上钻研过，她真正用了点儿心去学的那么毫无疑问地就是做点心。 在考虑回礼的时候，甜点自然也成为唯一的选择，她几乎没有花费任何时间就下好决定。 在这一点上，二年级的某位前辈口味似乎和她也非常相近。 她撞见过好几次对方拎着各式点心回到高专，从外形到做法到用料，这其中的一些点心可以说是大相迳庭，但唯一共同点便是——它们都是甜的。 所以在决定要通过「讨好」的方式蹭任务时，晴子才会选择帮忙带点心这条路。 她可还记得，上午正准备去帝光上课时，恰好在结界门口被他逮个正着，他应当是不知道结界还没有录入她的「咒力信息」，拎着她后衣领的那么一带，也成功把她迈出去一半的脚也给一併带了回来。 「这么说，那下对前辈说的话会不会有点过呢......」不管是从哪个方面，即使自己并不打算以本体的身份再去刻意接近咒术高专那边的人，晴子也不想对五条悟说什么过分的话。 二年级的前辈们原本就是好心帮她，她这种情况出去，如果遇到别有用心之人的概率也的确比普通高专学生要来得更大。 做的甜品再加上前辈的那一份吧。 晴子这么想着，伸手到货架上刚想再拿一份，就被一只横空出世的大手拦截住了去路，放在自己的购物车内。 始作俑者懒洋洋地一只手撑在购物车扶手上，隔着墨镜的苍蓝色眼眸盈满得意的笑：「什么过了，怎么，你终于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不安全了？」 「『虽然很感激前辈愿意保下我，但我希望前辈不要对我个人出于主观意愿下的行动有任何意见，我能对我自己的安全负责。』」晴子重复一遍自己上午最后说的话，方才盘旋在心头的犹豫剎那间无影无踪。 「需要我再帮你拿一袋吗？」五条悟随口问道，刚刚那里对于晴子的身高而言确实是有些勉强，对他轻轻松松。 「不用，我现在觉得两袋足够。」晴子抬头瞥上一眼货架上存货尚且充足的商品，以无比笃定的语气摇头。 第17章 第 17 章 「前辈，高专里有可以做点心的地方吗？」晴子揪住五条悟的衣袖，对方盯着被揪住的衣袖半晌，久到晴子怀疑起他是不是讨厌拉衣袖这个行为、正要松手时。 五条悟忽地挪开视线，不屑地扯了下唇角，说出的话也变得更凶了那么一点儿：「有倒是有。」 「但是要用到的工具是前辈的？」从五条悟的表情里品出这么一层意味来的晴子试探性地问道。 「嗯。」走在前头的学长即使只留个双手插兜的背影，也难以掩饰暗自上扬不少的语气。 碍于咒术师这一门职业的特殊性，似乎大部分咒术师都是独身一人行动的时候多，也因此或多或少地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将五条悟和会做饭、甚至是会做点心这两个技能点联繫到一起，倒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好新......」晴子握着手里躺着的银色模具，在透过窗户照进室内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是她刚刚从超市大採购里带回来的一般。 第28页 「因为根本就没用过几次，我自己试了差不多两次吧。发现没有我经常吃的那几种味道好，还是直接去买效率更高一些。」 五条悟慢悠悠地解释完，忽地话锋一转：「喂，今天借给你这些东西，那作为回报，你是不是也应该回答我一些问题？」 「可以说的我会如实告知。」晴子同意，正揣测起五条悟究竟想问些什么时。 「你为什么还这么拼命地想要回去帝光那边啊，今天如果没有我跟在后面，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端来。」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双漂亮的眼睛也直视着她，似乎是随时准备着观察她的神色。 「去见自己的朋友、或者说学习自己想学的东西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吧。」这句话光从字面上看是完全挑不出什么错处的，晴子微微歪头，那张在大部分时候都保持着木讷神色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忽地也跟着生动起来。 她从凳子上站起身，在距离五条悟两步远的地方规矩地站定，这样的动作稍微拉平一些两人之间的高低距离。 「二年级的前辈们在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么多事中对有『特殊血液』的我的态度，我一直都非常感谢。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一定会尽力而为，但是帝光的事情上，不管怎么说......」 晴子抿唇，视线也跟着变得不那么自然，落到一旁她还没清洗的模具上，声音还算是镇定：「我想任性一下。」 记忆里她好像还没和谁说过这样的话吧，任性什么的，不会让自己变得更被人讨厌吗？ 站在她面前的五条悟迟迟没有给出反应，晴子正有些后悔地思考是不是自己刚刚的话不合时宜。 「好啊。」五条悟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视线落在晴子在超市揪住他袖子的那只手上，若有所思，「那作为交换条件，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咒术相关的学习，你不能落下。」 他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少女直接在原地僵住，小小声地念叨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 「前辈，出去比试一下吗？」先前以晴彦的身份出现在五条悟面前时，她必须要分出心神将灵力尽数伪装成咒力，打得总是不那么尽兴。 她对于以本体对战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尚且拿捏不准，同时，如果身为「晴子」的实力也能够得到五条悟认可的话，之后想做什么事情应该都能够自由上许多。 包括，逃掉一些只会让无辜的学生感到痛苦的理论课。 「你确定你没在开玩笑吗？这种事还是去找其他一年级的比较合适点吧。」五条悟打量的视线在晴子略显纤细的身形上一扫而过。 开什么玩笑，要是把人打伤或者是破坏了高专内的建筑，身为二年级班主任老师的夜蛾可是不会放过他的，五条悟光是想想头顶就一阵泛疼。 「可是他们都打不过我。」晴子跟着嘆气，她现在的水平夹在一年级和二年级之间，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 五条悟想到她那天在一级咒灵的手底下护持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见她这副笃定的神色，也就顺着说下去。 「我说，你应该见过晴彦了吧？」另外两个打不过这一点五条悟是认同的，但晴彦是这段时间他亲自带过几次的，怎么说也不至于打不过。 「你们应该还没有交手过吧，如果连晴彦你也赢了的话，那我就接受挑战。」五条悟自认为想出一个不错的主意。 晴子沉吟一会儿：「那要怎么证明我赢了晴彦呢？」 「很简单啊，你们两个约架的时候喊我围观之类的，能让我相信的方法都可以。」五条悟眨眨眼。 「好的，我明白了。」晴子紧绷着的脸色一瞬间就松上不少。 五条悟注意到她的表情，一下子笑开：「这么有自信？」 只要五条悟没有特别要求要在旁观看，赢晴彦难道不是轻松得多的事情？ 甚至比和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都更容易得多，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做些什么。 晴子也没有立刻做出肯定的回应，万一她太过自信的样子引起五条悟的好奇，让他提出想观战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现在的正事果然还是......摆在石板平面上，整整齐齐地一字排开的模具，而需要用到的其他工具也都一应摆在附近。 「说起来前辈今天不要出任务吗？」晴子抱着面粉袋子，随口问道。 她记得从刚入学开始，见到五条悟似乎就没有不忙碌的时候，就算没在出任务，他也经常会找到一个舒服的角落思考着些什么，应该是有关继续深挖能力、开发新的术式之类的事情。 「没有，下一个任务比较麻烦啦，所以给的准备时间比较充裕。不过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又是保护又是抹除的。」五条悟靠在墙边，不知道想到什么，还翻了个白眼。 晴子手上正忙活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五条悟一只手撑在门框上，半边身子探出去晃了晃手：「这边这边！」 「怎么呆在这里？」夏油杰刚问出口，瞧见桌面上一排准备齐全的工具，快要媲美专业糕点师的架势，和在期间来来回回忙碌着的晴子。 「她做她的东西，不用管，那个任务，你准备好了吗？」五条悟靠在墙边，收起面上嬉笑的神色。 「有什么好准备的。」夏油杰也翻了个白眼，他们又不是要出去上大几个月，还得专门收拾一趟行李。 第29页 两个人这样推推搡搡地出门，期间还神神秘秘地低声交谈上几句，应该是要谈这次任务的事情。 不该有好奇心和求知慾时，晴子一向能做到不去做多余的窥探之事。 她小心地将油倒入平底锅中，又将面煳铺匀称，正在重复如上操作时，外面走廊上又响起脚步声，那两个人应该是谈完正在往回去的路上折返。 路过而已，她不用理—— 「餵——」五条悟脚步一停，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晴子左手正拎着块大碗，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脸颊上沾的面粉毫无徵兆地闯入五条悟眼中，这与她平时老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严肃正经样大相迳庭。 五条悟单手握拳挡在唇前，忍笑一会儿，他这才稍稍正色：「晴子，知道『星浆体』吗？」 跟在他身后的夏油杰惊讶地往五条悟看了一眼，对方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别说话。 五条悟简明扼要地概括完，笑嘻嘻地提问：「如果是晴子的话，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呢？」 「如果是身为本人的话，首先自小被灌输这种观念的我还有没有反抗意识，这一点我不能保证，但我肯定是不愿意的。如果是『保护以及抹除』的任务者视角，按照五条前辈你刚才说的，那个『天元大人』承担了多么多么重要的作用，但我依然认为靠这种近似献祭的做法□□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即使顶着一张被面粉染成的大花脸，晴子平静到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还是让人能够不知不觉地开始认真倾听起她的话来。 「除非我认为她已经被洗脑到除了献祭的思想再无其他，只要她还有自我意识，不管她愿不愿意，我应该都不会选择去把她送去做『发挥应有作用』的事。」 不过五条悟给出的信息并不多，只把关键的地方挑拣出来，晴子也没有往下继续说。 平底锅的面煳又煎得差不多，晴子右手拎着筷子，动作极轻地夹起一端，慢条斯理地将之捲起。 一旁白净的瓷碟早就严阵以待，随着卷好的蛋糕卷越叠越多，卖相也愈发可观。 灶台旁正正好摆着一张长木桌，晴子刚刚清点模具时就是坐在这里。 她坐下时，顺手把从超市里带回来的三个面粉袋子拎到一边，瞥一眼门口还站着的两位学长。 「要来试试吗？」晴子指了指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的蛋糕卷。 第18章 第 18 章 「味道如何我并不能保证，唯一能够保证的......」在晴子还没来得及做完预警时，就见五条悟瞄准蛋糕卷堆叠成的「塔」，将塔尖夹进嘴里。 「怎么样？」晴子注意着他的动静，手边不知什么时候变出笔和本子，仿佛随时严阵以待准备把他的反馈给记录下来。 五条悟绷着脸上的神色，眼见晴子因为太过专注，漆黑的眸子越睁越大，他忍俊不禁地侧身，点评道：「还行吧，比当时我自己做的好一点。」 这样的评价在他自己看来倒是给的非常中肯，谁知对面握着笔的少女却是一愣，而后露出一个对她这种大面瘫来说算是惊喜的表情。 现世的东西在地狱普及开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晴子当时学习做年轮蛋糕时，用的也尽是些相对于现世已经可以说是淘汰、落后的工具。 因此，在琢磨完这些新厨具的用法以后，她对自己第一次尝试做出的东西的心理预期感已经降低不少。 她从这段时间以来五条悟吃甜食的频率看，猜测对方是个大甜食控，应该品尝过不少现世的甜食吧，能从他嘴里获得这种勉强算是认可的评价就行。 「我倒没有悟那么经常地吃甜食，不过，是挺不错的。悟，我记得你当时自己做的......」夏油杰神情变得微妙起来，手肘揶揄般往五条悟那边捅了下。 五条悟原本松下不少的神色，又挂上和善的笑容，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搭上夏油杰肩膀：「杰，你是不是想打架？」 「好了好了，总之多谢款待，不过我们得先走了。」夏油杰轻咳一声，将这次的话题揭过。 「那么祝二位武运昌隆。」晴子也像他们二人一样站起身，角度不大地微微鞠躬。 送走两位学长以后，晴子随意收拾起给他们拿的筷子。 在地狱时，年轮蛋糕是她特地去学习过的，只是当时是做成一个有三十厘米宽的大蛋糕，这次则是捲成蛋糕卷的模样，现在看来，手艺还没有退步太多。 「你刚刚就这么直接说出去了啊，星浆体的事情。」夏油杰倒着走上几步，语气轻松地问道。 「嗯，本来也说不上什么绝对机密吧。」毕竟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说高专的术师，光是外面的势力就有不少，五条悟不在意地应下。 「不过她的回答还算是比较符合我们刚刚商量的结果不是吗？」　夏油杰偏过头来，舌尖似乎还萦绕着蛋糕的香气，「这一届的一年级都很不错啊。」 「不过他们都还差得远啦。」五条悟招招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 * 「哇，这是小晴你自己做的吗？」因为一军场馆里面正在训练，不好在里面直接大快朵颐，两个女生干脆躲到外面来，桃井瞪大双眸，动作小心地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好吃！」她晃了晃一口被咬掉小半的蛋糕卷，玫红的眼眸也在夜晚场馆灯光的照耀下微微发着光。 第30页 「说起来，我在网上查了一圈，这个可以送给赤司君吗？」晴子也跟着桃井的动作拿起一块蛋糕卷，一只手指伸手戳了戳金黄软糯的外表。 「嗯？」桃井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来。 「运动......我不知道怎么说，不太了解这方面。」她的脸上微微泛红，像是为在这方面知识的短缺而不好意思。 桃井原本没怎么反应过来，晴子一说运动她就立刻懂了：「没什么问题，吃一次这个完全ok，只要不在刚运动完吃就没什么大问题。」 「虽然小晴你做得这么棒，但我也不敢吃太多，万一明天上体重秤......」桃井将手上这个蛋糕卷塞进嘴里，又拿起一个，对着手里的它严肃地说，「好，最后一个！」 「这个是我小时候，为了让家里长辈开心特地学的，虽然这么多年下来，煮饭做菜我也学会不少，但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她一个人居住在三途川边，为了方便这样的生活，自然该学会的都要学会。 所以当时灰原雄一本正经地提起，咒术师大部分都是独身一人，在生活自理能力上糟糕的傢伙反而才是极少数，当时还是晴彦的她还在想。 这方面也算是工作要求对口。 「诶，小晴家长辈......很严肃吗？」桃井享用着最后一块蛋糕卷的指尖一顿，语气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有！」晴子下意识地拔高尾音，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又恢復成平时的样子，「是因为我家的那位长辈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时候比较多，所以小时候的我听见，就觉得『他是不是不开心』，然后想去做些什么能让他开心的事。」 「因为真的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一位大人，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估计也不会待在这里吧。」晴子迟缓地对着桃井弯弯眼角，解释道。 「这样啊。」桃井注视着似乎是陷入什么回忆的晴子。 帝光剪裁得体的西装制服真的非常适合她，即使这会儿正坐在台阶上，她也坐得端正无比，熨帖的纯白外套完全衬托出她挺拔的身姿。 她的眼眸无焦距般注视着面前的空地，总是如一条直线般绷得死紧的唇角也微微放松，整个人宛如沉浸在一种柔和的氛围里，周身似乎笼罩上一层月光，温柔但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晴，我再吃一个怎么样？」桃井忽地又拿起一块蛋糕卷，伸到晴子面前轻轻晃了晃。 「好啊。」带过来时，她也完全没有考虑过划分各人用量的事，晴子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对了，这几天，三军篮球馆那边闹鬼的传闻还在继续吗？」晴子像是忽地想起什么，转过头来询问桃井。 「嗯，是还有在说啦，只不过这种事情，说多了慢慢地也就没有之前的讨论度那么高了。」桃井回忆一下班级里的场景，肯定自己的回答。 晴子从带来、用作掩饰储物法术的小包中取出另一个小袋子，将一小部分蛋糕卷分拣到另一个袋子里封好。 「还有一会儿才到中场休息时间对吧，五月你先帮我看一下这里的东西，我突然有一些事，需要暂时先走开一下。如果赤司君有来的话，就帮我转交给赤司君。」晴子叮嘱道，自己拎着小袋子小步跑远。 「真是的。」桃井本来还想询问一下是什么事，见晴子的动作极快，几乎几秒之内就到视线所及的最远处，这一点就算是里头在训练的几个傢伙也得全力才能够做到。 坐在台阶上的粉发少女擦好手，将晴子的背包和装着蛋糕卷的小袋子拎好，刚准备先进去察看一军训练的情况时，就见赤司从里面走了出来。 「提早开始中场休息了吗？」部活毕竟与学校上课没办法比较，没必要非得把时间固定在一个时间里，有时候提早做完上半场的训练，赤司也会提早让部员们开始休息，这都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嗯，晴子呢？」赤司注意到刚刚出来的两个人这时只剩下一个。 「她说，是突然想到有什么事，就暂时走开了，很匆忙的样子。」桃井摇摇头，想到晴子方才的叮嘱，将手上装着蛋糕的袋子递给赤司。 「这个是晴子做的，味道很不错哦，她走之前让我转交给赤司君。」桃井见赤司似乎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晴子这波操作，他抬手接过袋子，稳稳噹噹地拎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场馆，明亮的灯光照亮每一个角落，桃井把晴子的背包和其他物品一起摆在场边的长凳上，等她返回之后可以随时取回。 她则是先折身回准备室，之前把记录重要信息的笔记本落到那里去了，一会儿还得用上。 刺耳的嘀嘀声在这时响起，就这么放着不管似乎还要一直无止无休地响下去。 离得最近的赤司犹豫一下，见背包的拉链本就拉得松松垮垮，手机从里面悄悄地探出半个头来，铃声也愈发的「震耳欲聋」。 他伸手精确地触碰到晴子的手机，将之取出。 按下接听键，完全陌生的男音响起：「喂，晴子，现在这个任务有些变化......」 「你好。」赤司先是这么短暂地说了一句，就成功让对面的人消了音。 「你是哪位，晴子呢？」五条悟攥着手机，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这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凝。 「我是她的同学，她现在有事，手机落到这边，有什么事，等到她回来之后，我会转告她自行联繫你们的。」赤司例行公事般说完，刚准备听完五条悟的回应就挂断。 第31页 五条悟一开始还没听出来，赤司说的话一多，他就回忆起那次在帝光的短暂会面，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哦，是『私心』。」 赤司按下挂断键的手一顿，其实他一开始就凭藉手机上的备註以及对五条悟声音的记忆认出对方的身份，只是他并没有这种闲情逸緻去说破，这样的说破本身也不具备任何意义。 「那天在帝光遇见的咒术师先生，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晴子应该会在部门活动结束前回来，到时候我会让她回拨给你。」赤司指尖搭在挂断键上，似乎是马上要按下。 等对方以一种相当无趣的语气槽完晴子居然不把手机带在身边的行为之后，赤司也就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他俯身，将手机仔细地塞回背包里，重新走向聚在一起讨论的队友。 记忆顺着脑内不停地思考变得愈发清晰，赤司能将这个声音的主人与所查到的资料对上号——咒术高专的二年级生，那个在他查到的资料上除了实力，可以说是在作风上有不少恶评的「最强咒术师」。 刚刚打电话过来是准备转告什么任务发展吧，从他那未说完的半句可以推断出。 仔细一看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里面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更深层的含义，这是手上掌握着的信息还不足够的他所看不透的。 赤色的眼眸变得深邃些许，左眼闪过一道金色的流光，瞧着似乎又要吵起来的青峰与绿间，他一步站在两个人中间，熟练到让人心疼地将吵架的两个人一一劝住，瞧着生闷气地转过头去的自家队友，面上的神色又重新归于温和。 另一边的晴子，熟练地摸去三军的场馆，只是三军只比一军早半个小时结束训练，现在其他人也都还在。 她走到那边时，恰好赶上三军的中场休息时间。 仗着自己的优势，晴子一眼就找到坐在角落里的黑子哲也，他白皙的肌肤上还泛着刚刚激烈训练完难以掩饰的红晕，正拿着条湿毛巾挂在脖颈间轻轻擦去额间的汗迹。 好不容易熬过难捱的训练，许多人压根没有空闲去管别人如何，都是或坐或站地休息着，更有甚者直接躺到地上去，还有些余力的，也都熘出门想去自动贩售机买上一瓶解渴的饮料。 晴子将人叫出来时也用了降低存在感的术法，因此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外加黑子哲也本身的存在感就低，他们两个人消失在场馆里真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到他仍然在低低喘着气，一时半会儿平缓不下来的样子，也就直入正题。 「事实上，我自己做了点甜点，因为想到黑子君肯定在这边训练，就想带过来给你也看看。」晴子手腕微动，被揪住的袋子也随着揪住的部分在半空中微微摇晃。 「刚刚我的朋友说剧烈运动完不好吃这些东西，如果黑子君感兴趣的话，可以把它们带回家，如果有讨厌的地方，也请直接说明就好，我都可......」晴子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这样的说法是不是有些过于不妥当且失礼？ 她在这条界线上拿捏不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知道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自己先住上越描越黑的嘴。 「啊，我当然是没问题的，非常感谢。」黑子哲也睁大那双又蓝又圆的眼睛，他的眼睛与晴子自己的眼睛大约是将两种极端演绎到极致——一个眼角没什么稜角，是非常圆润的曲线，一个却是斜飞上挑，在眼角处汇聚成一道近乎凌厉的弧度。 他伸手接过，低声交代自己可能需要去储物柜放一下东西以后，晴子也就顺势告辞。 回到一军场馆之后，差不多训练的时间又要开始，晴子将手指竖在唇前，示意发现她的桃井不用出声，自己悄悄地绕到长凳边上坐下。 「对了，刚刚赤司君说你有一个『另一边』打过来的电话。」桃井已经将马尾重新扎起来，看起来干练至极。 晴子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咒术高专那边的电话，打开通话记录盯着号码一愣——是五条悟。 可是按照他的说法，现在应当在执行星浆体的任务吧，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 晴子编辑完一条问候情况的简讯发送出去，手上仍然攥着手机没有松开，等着五条悟回復她的信息。 她过来的次数拢共一算也不多，但每次的中场休息时间，一军这边总是有不按着休息时间的傢伙在。 比如据说是五月竹马的青峰，总是在宣布训练结束之后最迟松开手里的篮球，又在休息时稍微恢復一点儿劲就又比任何人要提早捡起手里的球。 对于篮球这些规则，即使在此前她没有半分了解，现在看了这么一段时间下来也有个三四分明悟。 一军现在的队员几乎都是身怀天赋的傢伙，看他们打篮球，即使是门外汉也会有一种视觉上的享受，晴子也不例外。 以「普通人类」作为界限的话，一军的这几位几乎可以说是站在前3%的水准。 她也抱了个球在手底下玩，那天在三军场馆里，将灵力附着到球上的晴子，试着操纵球进入篮筐内，收穫意料之外的更大效果以后，她过来一军场馆就时不时「就地取材」，拿着被扔到这附近的篮球悄悄地做着自己的练习。 「喂，小心——」青峰失声喊出的声音传入晴子耳中，拉回晴子的心神。 第32页 她盯着眼看就要到眼前砸中她和桃井这边的篮球，双眸微微眯起，以极快的速度锁定目标之后，灌注在手中篮球上的灵气顿时拉到极致。 晴子抬手，将那个篮球直直瞄准了飞过来的球砸去。 如她所料般，飞过来的球不但没有砸伤人，还被反击的篮球给霸道地挤到一边，像是被颳走全部气力一般萎靡不振地直直落到地上，而那个被晴子操纵着的篮球在撞开「同僚」之后，非但没有停下，还顺势掉入篮筐之中。 很好，先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看来这种程度的控制灵力还是很好做到的，晴子盯着落到地上的篮球半晌，收回灌注在其中的灵力，篮球蹦蹦跳跳两下之后，就又安静乖巧地滚到一旁，仿佛刚刚的作案嫌疑球并不是它一样。 受害球委委屈屈地缩在另一个角落，青峰走过去将它捡起来时，下意识地检查一下篮球和地面，发现都没有事情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出动静闹得整个场馆的人都将目光投注到晴子身上，刚拉完绿间和青峰吵架的赤司无奈地嘆口气。 不管从哪个物理学的角度说明，刚刚青峰的篮球都不可能以那种诡异的角度歪斜到长凳那边。 平时打篮球也比较少出现这样的意外，少年们本身会注意不说，也是因为长凳的位置就在场外，真要打过去，本身也是一种极大的失误。 「训练时间开始了。」赤司扬声道，他在部里短短一段时间就被提拔为副队长，更是在此期间积下极深的威信。 就是青峰，这时也不打算违逆他的这么一声宣布开始，老老实实地折去训练。 刚刚青峰的篮球不会是受到她这边使用灵力的影响才飘过来的吧，晴子对此并不能下定论，但可以确定的是，篮球飞过来时，她来不及再去找合适的东西挡住，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篮球反向砸回去。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第19章 第 19 章 被桃井告知五条悟刚刚有来电话的晴子拿着手机，又轻手轻脚地熘到场馆外。 晴彦那边也接到了类似的电话，只不过是夏油杰打过去的，她原本以为那边只找晴彦，却没想到连她也一道喊上过去。 手机还在发出嘟嘟的忙音，晴子已经差不多提前预知到一会儿五条悟要说的内容。 毕竟刚才她已经全数听过一遍。 思考的当口，那边电话已经被接通，晴子顿时收了心神，以一种相当官方化的语气解释自己刚才的去处以及同五条悟问好，最后还不忘记递上询问来意的话头。 她这么一通话说下来，顺势带着五条悟也一道直入正题。 果然与晴彦从夏油杰那里听到的一样，星浆体的任务出现了新的麻烦，需要他们前去支援。 要论敌人的质量，光是「质」，十个八个敌人恐怕都抵不过两位已经是特级咒术师的学长，那只能是在「量」上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嗯，其实也没必要把一年级全部叫过来的，但重视这次所谓『融合』的傢伙有很多。」夏油杰的声音在手机另一头响起，为五条悟先前所说的话语做出总结，「总之没有必要为了这么大的阵仗太过紧张，我和悟都在，目前也没什么大问题。」 是怕一年级的四人因为一起调动去进行支援太过紧张所以才特意打了这么一通电话，晴子早就在晴彦那边知悉学长们的意思，但依然认认真真地应下。 「好的，谢谢前辈。」因为主要的精神放在晴彦那边，她做不出多么充斥着情感的表达。 即使说着这般充斥着善意的话，也无端透着一种冷淡的气息。 五条悟拉长语调，慢悠悠地嗯上一声。 「有变化辅助监督那边应该会随时通知，那么之后见。」夏油杰的声音又再次透过手机传来，没有那么清晰大声，却也足够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将电话挂断以后，五条悟随手一抛，手机精确无误地落到一边的夏油杰手里，对方走上前，几步将手机重新塞回五条悟的口袋：「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悟。」 「将一年级的叫过来，还真是怎么样都不吃亏。」五条悟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没有往下继续深说。 一年级的四个人过来确实能分担不少压力，让星浆体护送任务更加顺利，但实际上也平添不少风险，尤其是晴子这种刚转过来不久的特殊目标。 「这种行为本身挑不出什么错处。」夏油杰摇摇头，以这个护送任务发展的程度来说，他们不至于完全应付不来，但也绝对是有些麻烦。 以派遣支援的名义让一年级过来，本身就是没有什么好去挑剔的，反倒容易让自己落个不好。 * 听说完任务，晴子也就没打算再在帝光多做停留——不管怎么样，能让这两位有麻烦的任务，还是提早准备为好。 等到一军的部活结束，晴子压低声音，简要地说明自己接下来会有一个可能比较麻烦的任务。 好好告辞之后，她折身回到高专宿舍内。 之所以提早回来，是因为晴彦在宿舍走廊上碰见灰原雄，见对方宿舍里摆了一床的东西，正在挑挑拣拣着什么。 「为什么……要收拾东西？」晴彦疑惑地问。 「刚刚夏油前辈不是打电话来了吗，我想虽然知道任务的前情，但地点什么的一无所知，先收拾好东西总是没错的嘛。」灰原雄提到刚才的电话，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第33页 他手上动作不停，抬头瞧一眼晴彦，少年及肩的黑髮被松松垮垮扎起，制服外套搭在臂间，也就衬衫扣子还一如既往地扣得严严实实。 晴彦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就连勾勒着眼眶的红色纹路都仿佛染上一种湿漉漉的气息。 「晴彦，你这么早就睡觉了？」灰原雄随口猜测道。 「嗯，没什么事就睡觉了。」电话倒也没什么，讲的是正经的、关于任务的事，如果是些不相干的事——他也一样不会生气，但会「稍微」对着外面的人摆上一些脸色。 俗称起床气。 只是，不管是她的房间、还是晴彦的房间，一直都没有摆放什么带有过多个人色彩的装饰物件在里头。 大多是水杯、毛巾一类的简单日用品，衣服也就两边学校的制服和在地狱穿着的和服...... 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地方。 她有瞥过一年级另外两位同学的房间内景，就只有她把宿舍住成了酒店的样子。 将衣柜里拿出的衣服一併塞进储物术法里，晴子的视线落到被她拎回来的蛋糕卷上。 分给赤司君和五月之后，她还是给自己留下一小部分，如果明天要出门的话，干脆也一併带上吧。 抬手一挥，将之一併扔进储物术法里，她侧躺着，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着过去。 在生物钟的驱使下，第二天一到平时上课的时间，晴子下意识睁开眼睛。 她抓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上倒是没有任何未接来电，只是有一条未读的简讯。 「沖绳？」 第一次坐飞机的晴子直到下飞机时都还有些新奇，但她并没有将这一感觉直白地摆在面上，只时不时东张西望一会儿。 由于储物术法的特殊性，晴彦是用不了的，老老实实背上包，不过另外两位一年级生手上也没拿什么东西，他背的包也小巧轻便，不会过于突兀。 走在最左边的晴子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拿。 「现在两位学长应该守在目标附近，那我们先过去见上一面吧。」晴彦刚下飞机就找夏油杰问来他们所在的地址，他攥着手机，见屏幕里全然陌生的地址。 这回的任务，辅助监督只把他们送到机场，剩下的地方，因为还暗藏着许多变数，就需要他们自己灵活地应对。 晴彦只差没把「不想和陌生人搭话问路」直接写到脸上，他举着手机屏幕，将全年级的希望寄托在唯一在这方面没有任何障碍的灰原雄身上。 灰原雄被突然闪现到面前的手机屏幕吓了一跳，但在和晴彦对视完之后，被他眼中郑重的寄託所触动。 遂接过手机去找路人搭话问路去了。 剩下的三人在原地等候他凯旋。 等灰原雄问来大致的路线和交通换乘方式之后，四个人重新合计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就出发，刚一到达约定见面的地点，晴彦当即发简讯给夏油杰告知现在的情况。 「一年级的过来了哦。」差不多在订下来的房间安顿好了，马上要见到熟悉的后辈，夏油杰内里紧绷着的语气也放松不少。 「嗯。」五条悟应了一声，语调显而易见地比平时正常状态要低上不少，「等他们到这边再说吧。」 他们没等多久，就见到元气满满的后辈们，饶是一直保持着高强度输出状态的五条悟心情也明媚许多，他招唿在身后玩水的天内理子和陪伴在一边的黑井美里，准备带双方先互相认识一下。 「真的好热。」晴子是不怕冷或热的，毕竟她有过在地狱刑场工作的经歷，两种极端温度基本上都有所经歷过，她装着不适应这个温度的模样，也只是想尽可能地摆脱要和晴彦一同说话的情境。 「贊成。」七海建人语调同样压得有点低，虽然这里的温度不至于让他难受不适，但炎热的阳光直直照在脸上还是颇为灼人。 两个人躲在沙滩伞下，靠着这么一片阴影，而另外两个则是站在阳光下，朝着正在往这边走过来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招手，示意他们方位。 「你们还穿着制服，不热吗？」四个人上身可都是深蓝长袖，里头还有一件衬衫，也全部一丝不苟地扣着，夏油杰光是看着就替他们热得慌。 「我和晴彦倒是没什么事，只是......」灰原雄转过头去确认一下窝在沙滩伞里的两个同级生的情况，「那边的两位......」 两个人一前一后举起了手。 「存活确认。」晴彦看都没往身后看一眼——从下飞机开始，他就一直用灵力观察四周的动向，这比单单依靠五官更加靠谱，不需要转过头去，他也能看见身后的动静。 在去机场的路上时，辅助监督为他们讲述过现在的大致情况。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外围』的警戒和清理吗，然后学长们负责『内围』，也就是跟在......」晴彦需要确认情况，他的视线越过五条悟和夏油杰，落在有白色髮带、绑着单麻花辫的少女身上。 因为是用灵力保持着警戒，她的耳力自然也相对应地变好不少，自然地接上：「天内身边。」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五条悟点点头，「你们也可以先去换一身衣服......」 「等等，这不太好......」晴彦突兀地出声，打断五条悟的话，对方疑惑地看过来：「有什么不好的？」 第34页 晴彦瞥了一眼他只披了一件外套、胸膛大敞的模样，又偷偷摸摸盯了天内和黑井一眼，而后赶在对方发现之前火速收回目光。 除开特殊区域，地狱大部分时候是维持在一个恆温的状态，没有分什么春夏秋冬四季轮转的道理。 现世的服饰还没完全在地狱流行起来，大部分人平时的着装还是轻便简单的和服。 这样的穿着打扮，在地狱根本......见都没有见过！ 第20章 第 20 章 「对峙」般诡异的气氛维持足足四五秒，身后的晴子轻轻「唔」上一声，打破氛围的沉静。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与此同时，晴彦几乎可以说是闪现般移动到晴子身边，动作轻柔地拉起少女瘫在桌上的左手臂。 晴子「有气无力」地站起身，短短的一个动作硬是被做出十足的虚弱感来：「这边气温太高我有点受不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没有什么大问题，很快就能恢復过来。」 「那我先送她一下吧。」晴彦紧接着立刻道，他接话的速度一流，仿佛不需要任何思考的时间。 他半蹲在沙滩椅旁，晴子一句话也没说——也许是过高的气温确实严重扰乱到她的状态，在趴上少年的背部之后，她就合上双眼，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只余平缓的唿吸证明着她刚刚的话语。 单手托举住背上的同学，晴彦空出的另外一只手无比自然地撩起晴子因为刚才的一番动作而掉下来的一缕碎发，缓慢地别到耳后。 等他正准备先告辞时，忽地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他们的眼神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晴彦说不来那种感觉，但他也没想着去问个明白。 毕竟他刚刚只是给自己撩了一下头髮而已，也没做什么特殊的事。 瞧着晴彦的背影眨眼间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天内理子惊奇地瞪大双眸。 「他们两个，是男女朋友吗？」她满脸都充斥着求知慾。 两个一年级生面面相觑，晴子才转学过来多久，别说谈恋爱，关系到达的程度可能连熟悉也还算不上吧。 「诶，不是吗，我还没见过现实里的恋爱是怎么样的。」天内理子失望地嘟囔一句，当即被五条悟敲了一个暴栗：「好了，一个小丫头这么关心这个干什么。」 女孩面上失落的神色一收，张牙舞爪地向五条悟抗议起来，只是她的对手显然前所未有地可怕，并不为所动，还避开了她抄起一旁的水枪打出的所有攻击。 「我说，我要是给你打中了，我就该直接退休不当咒术师了。」五条悟的速度显然比晴彦还要快上许多，天内理子瞄准半天，一发都没打中，将水枪随手搁回一旁的桌面上，冲着五条悟翻了个白眼。 对方不紧不慢地回敬一个。 刚回来就荣幸地和天内一起享受了白眼待遇的晴彦懵上一瞬，才反应过来五条悟的目标并不是他。 退到一边，轻声细语地和夏油杰交代完晴子的情况，无外乎是没有什么大碍云云。 晴彦注意到另外两位同级生已经换上和五条悟差不多类型的衣服，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视线。 他明白在现世这是完全合理的打扮，只是他还不怎么适应而已——不，就算适应了他也绝对不可能像这群男生一样坦露胸膛的。 好在他返回时，也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扔进晴子储物术法里，现在身上就一件简单的白衬衫。 裤子是在路边店铺里随意买的一条黑色七分裤，看着还是与这里颇为格格不入，不过比起先前已经能算是比较大的变化。 一年级的人推搡着离开，去外围帮忙巡逻警戒，顺便清理盯上天内理子、又顾忌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在不敢靠近的傢伙。 但即使这样，对于打上天内理子主意的人的能力和数量都尚且不明朗，他们这边虽然帮忙分担去部分，但五条悟和夏油杰那边仍然无法放松警惕。 晴彦手上刚放倒一个人，不自觉地走了会儿神。 他的克制是从最根源的咒力开始，无论遇见的敌人拥有再多花样，在攻击伤害效果被大部分减免的情况下，也没遇见能撑多久的人在。 与想像中高强度压力的工作倒是不怎么相同，按照夏油杰的说法，只需要再在沖绳停留半天，就可以返回东京高专。 三个人先一道根据划定的路线巡逻完一次，将晴彦感知出的敌人全部清理完毕。 「晴子说没什么问题了，那等等我们两个人一组交替巡逻吧。」晴彦低头看了眼黑屏的手机，没有什么诚意地提议道。 这倒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 另外两个人认为晴子刚刚不舒服就要多休息，坚持要先去继续巡逻，晴彦争辩几句全被「打成无效」，也就无奈地应下。 「嗯。」七海建人点头应下，灰原雄跟在他身后，还不忘回头冲着他这边招招手。 出于保持信息畅通的考虑，将这边分组的情况用简讯发给两位学长之后，晴彦一下子空出不少自由时间。 要说不适应沖绳的天气那是真的，毕竟他几乎没有在任何高温的环境下生活过、短暂的旅游放松也不曾。但要说这一影响会到令人不适到那么严重的程度，那也是不可能的。 晴彦用上可以说是无济于事的术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挑了一处不错的地方，占据视野制高点，居高临下地望着远处的沙滩。 第35页 如果换个普通眼力好的人待在这儿，恐怕能看见的也就是活动的黑点，但以灵力取代五官感知周围事物之后，他所能够触及的范围早就不受目力限制。 不过这一做法也有显而易见的弊端，但目前来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是最不出错的一种选择。 天内理子，绑着白色髮带女孩的名字无声地在他的唇间滚过一圈。 星浆体的作用可以让他轻易地与那些献祭给神明的活人祭品联繫到一处，虽然明白两者之间还是存在着区别，但这种在牺牲□□上的共通性...... 天内和那个据说是负责照顾她的黑井玩在一处，她的手上正捧着一些沙子，小心翼翼地堆砌出一个形状，神情的专注与认真让任何人都不忍心去打扰。 五条悟和夏油杰就站在沙滩伞下的阴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 和鬼灯大人不一样，她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有说服过自己去接受这一命运，但...... 她还是有留恋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晴彦自言自语一句，想到当初五条悟发问时自己的回答。 是时候践行自己说过的话。 五条悟原本是站在离晴彦这一侧更近的位置，正往相反方向偏着头和夏油杰说了些什么。 晴彦原本没有在意，只当是他们又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 直到对方往他这边看过来，朝自己这里慢慢招了招手。 晴彦长唿一口气，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够瞒过这两个人来着。 晴彦跳下屋顶，没花多少时间就走到他们那里。 「啊，红眼圈的小哥！」天内理子停下堆沙的动作，抬头惊喜地喊了一句。 晴彦：？ 他花了足足十来秒消化掉这个称唿，天内理子的视线往他身后的两人挪了一挪，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脖子一缩又开始忙着打造「地基」。 「抱歉，刚刚没打招唿就先离开了，我的名字是晴彦，不过，你如果喜欢叫『红眼圈』的话也随意。」只要不踩到他雷点，这种奇怪的称唿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只见他这话刚一出口，天内理子一愣，冲着身后的两个人做了个鬼脸。 晴彦两边肩膀上忽地各搭上一只手臂。 「晴彦啊，想知道那天叫了我们奇怪称唿的天内是被怎么对待了吗？」五条悟附在晴彦耳侧，大声说着悄悄话。 沙滩这边的热度本就十分充足，五条悟这一凑过来，原本七分热也变成十分，晴彦不想两个字说到嘴边，另一边的夏油杰干巴巴地倒数。 「三、二——」 还没来得及到一，五条悟捉着晴彦的肩膀，夏油杰则是握着脚踝，他们的力度拿捏得很好，既够快到突然，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一下子从站立的仰视角度变成这样悬在半米高的地方，晴彦也被吓了一跳。 这样仅仅靠着他人力道支撑着的姿势实在是太过缺乏安全感，他忍不住想动弹几下，偏偏坏心眼的两位还顺着他动弹的方向摇了摇，一时之间重心更加不稳。 晴彦停止挣扎的动作，以一种谴责的眼神盯着两位学长。 蹲在沙堡雏形前的天内理子忽地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她一下没有蹲稳当，一屁股坐进沙子里，一只手上沾满了细碎的砂砾，可她也顾不上这些，只顾着笑，灵动的黑眸直勾勾地看向他们这边。 那里面有温柔的心绪、感谢的言语、还有刻意遮掩也遮掩不去的艷羡。 他从来不擅长去读人类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却好像觉得自己能够猜到天内理子的心情。 「扔高点。」晴彦将音量压到最低，但这种要求是小孩子才会提出来的吧......他一只手盖在脸上，遮去大半神色，却挡不住一道发红的耳根。 握在他肩膀和脚踝处的两双手似乎一併顿了顿，随即，他们似乎换了个更方便抛掷的角度，脚踝处的肌肤更是能够直接感受到握着它的手掌的变动。 第一次被扔到空中的晴彦还有些不适应，但所幸下面的两个人接得还算是稳当，失重感并不会那么强烈。 重新再站到沙地上的晴彦仗着身高「优势」，躲到两个人背后，依旧是一只手挡在面前，保持着端正平稳的语气：「我要先去找晴子......商量一会儿换班的事情。」 话音刚落，他也没来得及注意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反应，飞一样地迅速离开现场。 第21章 第 21 章 「我回来了。」晴彦拧动门把手，推门走进房间。 说好留在沖绳的时间并不多，他们几个一年级商量巡逻换班的时间也就没有进一步细分，而是简单粗暴地把剩下的时间平均切成两部分。 即使在沙滩那儿停留不少时间，最后还那么胡闹上一通，现下也还没有到约定时间。 他这一句我回来了似乎也毫无意义——因为房间里唯一在的那个人，本就能够对他的一切行动了如指掌。 晴子正坐在柔软的床铺上翻看着被她提前塞进储物术法里的教科书，门外有一个人走进来也丝毫不能打断她翻动书页的频率。 直到对方也以相当熟悉的动作倒在床上，在这个过程中，还因为这颇为随意的动作略有些失去平衡，一只手拽住她的衣角轻轻扯了扯，这才稳住身形。 第36页 而后就毫不客气地将她为了看书垫在身后的枕头扯走，合上了那双漆黑如子夜的眼眸。 ——当然，晴子并不会去介意什么，毕竟这也是她在自己的意志下干的。 算计好距离换班剩余的时间，在这种不需要「见人」的时候，她还是倾向于让「晴子」和「晴彦」当中的一个保持在休眠的状态。 失去依靠的枕头，晴子原本的姿势就不太方便继续看书下去。 她的指尖又搭上身旁的枕头边，只是一旁的少年早就压在这上面，感知到她的用力，下意识地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 不是特别凶地将阻碍自己睡觉的东西甩开，而是轻轻地戳，将晴子压在枕头上的几根手指一一戳下去，他这才满意地收了手。 算了，这也是她的习惯，小时候还被拎出来单独吐槽过。 晴子随手把在床尾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摊开，盖在晴彦身上。 她这会儿已经把大部分意识重新挪回本体，晴彦那里只留下用以供给身体保持活动状态的部分。 晴子抱着书在房间四处转上一圈，将目光瞄准一张横贯整个房间的红木桌。 将其上的东西清理开许多，她将自己的文具与课本一一摆在上面。 现在的情况，她之后正常上课时间没有去上的文化课，估计都要靠自己自学补上。 当时在帝光，晴子亲自承诺的要求里，可就有每个科目都要稳定地通过这么一条。 手机设置的闹钟准时在两个小时之后响起，晴子将东西一一归位，背后的晴彦也能够听见一样的闹铃声，更何况身为本体的自己尚且还醒着，也可以自行操控他醒过来。 之后的巡逻既然是她和晴彦独处的话，那么也就不用再去把那部分意识搬回晴彦身上。 「晴彦——」灰原雄抬手敲了两下门，在他的印象里，对方没有赖床的习惯，偶尔在课堂上睡着也都是一推就醒。 果不其然，这次房间的门也相当快地打开—— 「辛苦了，我已经准备好......」晴子提前想好的接头话流畅地脱口而出到一半，被两名同级生懵然的表情弄得一滞。 「诶，我们走错房间了吗？」灰原雄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转过头去询问身后的七海建人。 对方动作极快地扫一眼房间门旁边的标识：「没有。」 晴子微微愣上一瞬，飞快反应过来他们指的是什么。 按照分配这里是晴彦的房间号，她回来休息时也没有思考上太多，直接选择这边，现在也同样是毫无顾忌地开了门。 「我是过来和晴彦一起商量等等换班之后的巡逻......具体要做些什么才能够帮助到两位正在呕心沥血执行任务的学长。」晴子面不改色地接上自己的话。 这次的话题转移显然非常成功，灰原雄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而七海建人却还是满脸郁郁。 晴子打量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 「是任务有什么变故吗？」她试着猜测。 「嗯，要再在沖绳停留一天。」七海建人语气平淡地叙述完夏油杰发过来的简讯内容，「这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原本好端端的任务时间这下需要延长，他单纯地有些郁闷而已。 「好的。」工作时间的延长毫无疑问能够极大地填满本应无聊的时间，晴子对于这样的消息持相当乐见其成的态度，眉角眼梢都仿佛因此染上些笑意，柔和些许。 差不多该让晴彦出来，不然刚刚所说的「讨论」可就没那么好圆上...... 她侧过身去，房间内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晴彦从里面走出来，不知为何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生硬感，这样的感觉在这段时间下来的几次相处中似乎也出现过。 灰原雄刚一愣神，那边晴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上晴子的肩膀，熟稔般地将人往外推了推，朝着另外两个同级生这里看过来，许是勾勒着整个眼眶的红色纹路映衬的作用，原本僵硬的感觉剎那间消失不见。 是错觉吗？ 他摸摸后脑勺，将自己的想法暂时抛之脑后。 说到底，这些只是毫无根据、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真要说出来的话，也不可能会有任何结果。 简单地向两个人交代完巡逻时的情况，他们两个仍然是发现不少随时随地盯梢着这里动静的傢伙在。 「其中还会有一些受僱佣过来探查情报的普通人。」七海建人从旁补充。 「我会注意。」晴彦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全部听进去。 他倒不是非常担心，应付普通人不必说，就算是咒术师，在没摸清楚他的能力或者是想好应对他的方式，少不得都得吃大亏。 先前一起巡逻时，他们四个一年级有被围攻的情况，他也一直是击破敌人速度最快的人。 等两个人分别进入各自的房间休息之后，晴彦目送着晴子自己回去她的房间里。 两个人一起巡逻的话，他和晴子一道反而需要分心。同时操纵着两边不同的战斗，万一有一个应付不及时的情况...... 虽然这一点在这段时间的被迫同时营业中已经治好不少，但真这么实践起来仍然还是件令人头疼不已的麻烦事。 能避则避。 路线是早就确定好的，他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巡查的任务、顺带再击破发现是冲着天内理子来的敌人就好。 第37页 等他完成之后，甚至还比原本预计的时间空出四十来分钟。 多出的一天究竟怎么分割任务他们还没有商量好，但粗糙地向彼此确定了就按照今天这个组合继续循环的决定。 晴彦也乐得轻松——如果分为两组、而晴子和他不在一个组里的话，那就是要跑满整个任务不能休息。 虽然这也是打发时间的不错方式，他也对于这种需要随时警惕的工作多劳累一些并不排斥，但有空闲的时间去学□□光的文化课，他还是举双手贊成的。 比起这个，今天更让他在意的是，先前在沙滩那边，他从天内理子身上读懂的情绪。 在日常生活中，他自己是能够感知到情绪、并做出相应反应的。 后者太过淡薄，十几年的人生以来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会让他有所谓「大悲大喜」的瞬间，又或者说，他所遇见的一切都没有能够让他的情绪动摇到那种程度的存在。 前者并不稳定，经常出现理解性错误不说，比起直接的感官反馈、他更多时候是在用自己的经歷去观察他人的反应。 这样就说不上是「感知」，而是「判断」。 这一点是他将自己排除于人类范围之外的重要原因之一，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现世他能够感知到的情绪、能够做出的反应也就肉眼可见地丰富起来。 比起以往单调无比的「长官」、「前后级」、「长辈」，捆在他身上的关系还多上「同学」、「朋友」，甚至是如赤司一般不能以单一的词语来定义关系的人。 如果他是可以如同正常人类一样拥有情感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对自己做出了错误的估计。 他其实不是一个异类，而是一个实打实的人没有错。 和在现世认识的这么多人一样，是同样的人。 不远的酒店房间内，明白晴彦马上就要回来的晴子抬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前。 为着刚刚的那个想法，心头似乎也悄悄攀上一股微妙的喜悦感。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她能够确定的是，她是希望现世生活接下来的走向里，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是她希冀的那样。 现在还是先把天内的这个任务好好地结束吧。 目前都没有出现什么能打的角色，即使有侥倖逃过一年级巡逻摸到里圈的，也会很快地被五条悟和夏油杰解决掉。 只剩下一天，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变故。 第22章 第 22 章 如晴子所期盼的那般，之后的巡逻都没出现什么棘手的难缠人物，甚至连突破外围进入内围都做不到。 增加一日的沖绳之行非常平淡地度过了它的最后一日，作为真正接下这个「保护并抹消星浆体」任务的人，五条悟和夏油杰会乘坐专门的飞机带天内理子返回东京高专完成这个任务的最后一步。 而四个一年级则是乘坐普通客机返回东京，二者并不在一个时间段上，一年级要更早离开一些。 提前过去道别时，天内理子听他们说完来意，便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是这样的告别提醒她这一趟沖绳之行快要到结束的时候了吧。 「还会再见的。」晴彦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 他这话也并不是什么客套话。 在前一个夜晚摸黑去与两位学长讨论过这件事的「看法」时，他们以隐晦的语言向自己传达了一个信息——他的想法可以，但要看天内理子自己的选择。 这一条路其实也包括在晴彦的想法当中，既然有如此重合的地方，那么也就不会有什么冲突。 晴彦趁着没人注意到他，熘到夏油杰身边，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询问道：「五条前辈真的不要紧吗？」 表面上看是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只要是了解五条悟的人，都能够看出他连续这么长时间坚持施放咒术，带来的消耗对他来说已经明显影响到状态。 夏油杰轻轻摇摇头：「现在也只能相信悟了。」 五条悟敏锐地往交头接耳的两个人这边看过来，他盯上半晌，抄起这几天常用必备道具——水枪。 站在一处的两个人恰好适合他集中攻击，五条悟没费上多少力气，两个人小腿处就被水柱击中。 「我说，你们两个站在一边鬼鬼祟祟的不会是在说我坏话吧。」他的带着点危险气息的语调上扬。 夏油杰双手一拎，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无辜学弟送入虎口。 一只大手落在他头顶，随即便是毫不留情地一通乱揉，好在他的头髮即使弄乱也不难打理，晴彦刚准备象徵性抗议两句，就见对方住了手。 「不用担心，我说，在现在为止的全部实战里，晴彦可还没有让我吃到亏吧？」五条悟见学弟略带担忧的眼神有慢慢往死鱼眼进化的趋势，一只手搭在晴彦肩膀上，没忍住笑了两声。 「该做的事你们已经全部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一年级因为本次支援任务性质特殊，属于突发事件，本身难度也明显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外。 作为上面可能是良心发现的补偿，他们被告知有一个长达三日的假期。 短暂的空中旅途结束以后，四个人毫无例外地均选择先返回高专修整。 他们这个年纪仿佛有花费不完的精力，即使刚结束一个任务，也半分不觉疲累，兴致勃勃谈论起假期的安排。 第38页 当然，有如此兴致的只有灰原雄和晴彦二人，剩下的两位，显然都是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目光散漫地随着自己移动的动作在台阶上乱飘。 「难得有三天假期，这下可以好好回家照顾我妹妹了！」这三天里，除非实在紧急的情况，不会再联繫他们去出任务，是个难能可贵的放松机会，灰原雄连语气都仿佛要飘起来一般，尾音抑制不住地上扬。 「嗯，我的话大概会出去玩......」和黑子的约定正好在三天假期里的最后一日，现在放假倒也方便他回帝光去继续上课，这样的安排颇为符合他的心意。 说到一半晴彦意识到这些都是「晴子」的行程，即使并不会有人来查岗他们今日所说的话是否会一一兑现，多说无益总是没错的。 突如其来的停顿恰好卡在出去玩之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个异常，只当他是思索到半中间忽地卡住。 话题带到另外两个满脸都写着对即将到来的假期没什么期待的傢伙那里时，答案完全不出所料。 「家。」七海建人的假期向来是窝在家里打发时间度过去的，这次也不例外。 「家里。」晴子深感这是一个中规中矩且决不会出错的答案，没多想就跟着抄袭掉同学的答案。 爬完长长的阶梯，站在最后一处鸟居前，晴彦眼前的景色却模煳了一瞬，这让他脚下差点儿一个趔趄，被离他最近的灰原雄眼疾手快地捉住手臂扶稳。 「怎么了？」七海建人走在他们后面，将刚刚的一幕完完整整地收入眼中。 「没事，大概是在沖绳的时候，能力有点使用过度......」以往他以灵力代替感官探知周围环境的行为总是不会超过五六分钟，这次足足开上一天半，或许是有什么过度消耗的后遗症吧。 晴彦一只手搁在额角上轻揉，方才一齐涌上心头的晕眩感消失许多，冲着还在不放心地扶着他的灰原雄摇摇头，示意对方可以松开自己。 还算平稳地走回宿舍之后，晴彦也顾不上才风尘僕僕地从沖绳赶回来不久，倒进软软的枕头里，他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地停留在天花板上。 先前一直维持着高度紧绷的状态，现在一松懈下来，原本没找上门的疲累感就一股脑地全数涌进周身上下。 不过也不妨碍什么，只要再休息上半个小时，他就又可以满血復活。 晴彦合上双眼，却并没有真正睡着。 失去视觉之后，其他感官仿佛也一併灵敏许多。 周围的环境静谧得不像话，他能够听见吹拂而过的微风以及树枝、花朵为之摇晃，也能听见在距离并不远的宿舍内，晴子刚清点完带去沖绳的各类东西，正也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他们的心跳频率完全一致，对彼此间的状态也能悉数感知，这样的状态让晴彦心安。 很快，他沉沉地睡过去。 半个小时后，在闹钟的提醒下晴彦准时醒来，按照一开始的打算，他准备假期期间都主要在帝光活动，得先把主意识搬回晴子身上。 传输的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她的东西一向都扔在储物术法里，出门轻便得很。 从宿舍快走到大门口，一路上都静谧无比，可能是等会儿五条悟和夏油杰会把天内理子带回来的缘故，有稍微清场吧。 晴子没有多想，只是，她刚行至一半，便有破空之声传来，她下意识地俯身想要避开，却被人狠狠地在脚踝处踢了一脚。 她的行动微微一滞，朝着破空声的落点努力避开。但刚刚那一秒的停顿，已经足够要命。 刀刃入肉的声音传来，刺耳无比。 是一把刀从她的背后刺入，贯穿整个心脏。 从她察觉到不对劲，再到现在被捅了个对穿，也就过了一秒多时间。 洁白的衬衫一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染红。 只是晴子这时几乎顾不上心脏处的伤口，她手腕一翻，借着这股力道侧过身去看背后的人。 这里可是高专的结界内部，在任何人的潜意识里，它就应该是最为安全无虞的。 而且她自己也没有对于任何可能的咒力波动放松过警惕，只是不再像在沖绳时那样继续使用灵力探查周围敌人了而已...... 这个时间点非常微妙，对方应当不是冲着她来的，如果是冲着她的血，不应该一出来就下这样的死手，她活着才有更大的价值。 天内......他的目标是还有一个小时就会被带回高专的天内理子。 「唔，你就是那个新转进来、有什么特殊能力的一年级啊。」男人半蹲在力道不支倒下的晴子面前，慢条斯理地重新握上刀柄，将其抽出。 晴子闷哼一声，手掌下意识地捂住伤口，却丝毫无济于事。 他的动作并不干脆利落，咒具完全离开晴子身体的过程看似没花上多久，却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又磨人。 这把咒具上沾满血液的地方仿佛被腐蚀一般，原本银光发亮的刀身自刀尖起慢慢变得焦黑、腐烂、再到消散于空气之中，没超过十秒，一把还算是好用的咒具就这么彻底报废。 他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还真是个特殊的术式，可惜撞到我手里了。」 言罢，他趁着咒具还有没被腐蚀到的残余部分，将刀锋横亘在晴子的脖颈前又是重重一划！ 第39页 血液汩汩地流出，男人揪着晴子的外套，在血液滴落到石砖地面之前将人带正，让血液顺着脖颈直直流下，避免过多的血液落到地上。 她被一路拖拽至隐蔽的角落藏好——凭着最后一点清明的意识，晴子认出这个地方大致的方位，是不管回宿舍还是去演练场和教室都不会经过的一块地方。 那个男人刚刚的行为明显是见心脏被刺中之后她还没断气这才补上一刀，如果这下她还没彻底「死绝」的话会不会挨上第三刀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体术一向是她的弱点，在沖绳退敌时她大部分时候凭藉的也往往是灵力对咒力的克制强行压制。 从刚刚那一瞬间的行动，晴子就能评估出这个男人在体术上的实力恐怕能甩她三条街，别说现在心脏挨上一刀，就算是完好无损的状态下，这方面自己也是绝对更为弱势的一方。 她有掌握让灵魂离体的办法，只要她的灵魂离体之后，身体就会陷入假死状态，等骗过那个男人之后，再做些什么自然一切好说。 灰原和七海应该先按着他们自己的安排先离开了，如果单对上的话，恐怕他们也完全打不过那个男人。 晴子认出他使用的武器是在高专课程上有提到过的咒具。 面对一切依赖咒力的个体，她拥有的不仅是极强的攻击性，还对咒力造成的伤势有一定的抵抗能力，这一点是那个男人怎么也猜想不到的。 思考的时间内，强行逼迫灵魂离体的术法也已经准备好发动。 晴子在心里默数着倒计时，在这个间隙，她抬头看向面前似乎已经等待得有些不耐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一把咒具准备再给她来一下子的男人。 对方在似乎并不是那种吝惜自己力气的人，他这次挑出的咒具与之前重伤她的那一把迥异，一看其上的咒力波动就低级上许多。 这是看她的血液会伤害到咒具，所以还特地挑了最不会心疼的一把来了结她是吗。 晴子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到那把咒具上，失血过多并不好受，灵魂离体的术法已经准备好，只准备随时配合他落刀的动作发动。 即使她不会死，本体说到底也还是受了重伤，恐怕「晴子」和「晴彦」需要一起掉线那么一小会儿。 不过她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晴子以最后的气力仰着头，确认对方身上气息的确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独属于亡者才有的气息。 与森林中银髮少年以及帝光里那具尸体的唯一不同是，稍微淡上那么一点儿，但是也快了。 他快要死了。 第23章 第 23 章 灵魂离体之后, 会有一段浑浑噩噩的时间，即使晴子是主动使用术法达到这一效果，也一样无法抵抗这一条副作用。 在恢復神智的第一时间，她确认那个男人已经走远, 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极为严重, 直接重新进入身体。 失血过多让她浑身冰冷, 俯趴在草地上几乎动弹不得，好在这一片的草丛不会过分扎人, 但也或多或少造成些轻微的划伤。 晴子轻嘶一声, 喉间也充斥着腥甜的气息, 令人作呕。 她试着发声，也只能说出模煳不清的音节。 为了护持住身上的伤势，她大部分灵力已经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就连消去眼周红纹的小伪装术法都已经无力支持。 所幸打开储物术法的消耗几近于无，晴子闭上眼，努力感知着周身残余的灵力，再在意志的驱使下, 一点一点地引导它们流出，供给自己所用。 在离开时, 晴子并没有把手机放在外套里, 而是顺手塞进储物术法中, 准备等离开高专要用到的时候再取出。 好在当时偷了这个懒，不然的话因为方才的动作, 手机掉出去或者被拿走可就大事不妙。 等储物术法被残余灵力解开之后, 她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时间——灵魂状态一直保持着那副神志不清醒的状态，她也不知道在这里已经浪费去多久。 如果超过半个小时的话, 说不定 「五十六分钟」晴子下意识地念出声，她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在她准备离开宿舍出发去帝光时，现在距离那时，已经过去五十六分钟。 对于五条悟和夏油杰带天内理子赶回来的确切时间，即使是同样参与任务的四个一年级，也一样对此毫不知情，只能根据已知的情况估算出一个大致的范围而已。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五十六分钟很可能他们已经赶回来、甚至与那个重伤了自己的黑髮男人交上手。 五条悟和夏油杰单拎出来一个，体术也同样是甩她三条街的存在，如果是那两个人一起出手的情况下，将那个男人斩杀了也毫不奇怪。 就像五条悟安抚她说的一样，她不需要如何担心才是。 不对。 那个男人身上的亡者气息虽然浓郁，说明大限将至，可如果是在今天就会被杀掉的话，那么亡者气息的浓郁程度，还是差上那么一点儿 唔，即使这样的伤势无法伤害到她分毫，可是对她的状态还是显而易见造成了影响。 光是费神思考上那么一阵，她就只觉头痛欲裂。 晴子移动着手指，先是给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分别发送一条简讯，无论是谁都没有立刻回復之后，她立刻拨出电话。 也同样是无人接听。 第40页 晴子握着手机，看着电话簿中的界面沉默足足三秒。 按键上同样沾上她的血，只是现在的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擦拭干净。 心头的不安宛如沙漏里的沙子一般无止休地落个不停，一点一滴都落到最敏感不安的地方，晴子将手机重新扔进储物术法里。 只要再休息一会儿，她就能够恢復些气力，可以先以本体去探查情况，只是伤势在身的debuff在，再遇见那个男人，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或者 教导给她这种能为自己创造「马甲」的术法前，白泽大人曾经为她讲述过这种术法的起源。 一开始是出于创造者畏惧死亡，想要制造出在自己濒死之际，能够转移自己所承担的伤病以求延长本体寿命的载体。 「虽然地狱某种意义上说是个挺安全的地方，不过我姑且还是教你一下吧，希望晴子这辈子都不会用到。」白泽在不知道哪儿拉出来的小白板上哗啦啦写下一串字符。 「这是什么字，白泽大人？」当时尚且年幼的她坐在桃源乡医馆的小木凳上，好奇地询问道。 白泽大人当时被她的提问震得动作一停，顺畅自然地转过身来，把她从木凳上抱起来正正对着白板：「这是我画的手势啊手势！」 照着旧时的教导，晴子比照着记忆里白板上不成人形的「连环画」慢慢结印。 只是这一过程无比滞涩，因着结印术法的特殊，晴子中间哪怕是一个手势的错误也不敢犯。 左额角、心口、脖颈处的伤痕随着结印动作的逐渐推进，宛如贴纸一般被轻易地撕去，连长出的些许血痂也一併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细腻白皙的肌肤。 晴子手上恢復些力气，立刻支撑着自己站立起来。 她低头瞥了眼被血染红大半的草坪，如果不是这里以及流淌在身上的血液无法消散离开，她恐怕自己都不能相信她方才受过那么重的伤。 随着身体状态的完善，灵力也渐渐地回流，晴子没有多做耽搁，聊胜于无地开启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术法，往高专正门处一路潜行。 作为依附她而生的「马甲」，只要她不死，晴彦也同样不会死去，但作为晴彦时，她只能使用部分能力，诸如储物等这类与身体捆绑的术法，便是在不能使用的范畴之中。 将伤势暂时转移到另一边怎么来说都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除开修改掉最后一道结印手势，她刚刚什么也都没做。 一路疾行，大约只过上半分钟，晴子重新出现在高专门口。 与原本石砖铺得平平整整的地面截然不同，只不过是一个小时，便已经是换了一副模样。 以某个点为中心，像是有极为强力的术式将外扩展延伸、直接破开整个地面，坚硬的石砖宛如什么可以被轻易搓圆揉扁的橡皮泥，弯折的弯折、蜷曲的蜷曲、变形的变形。 战况的激烈可见一斑。 晴子翻身跳进大约有两米多深的巨坑里，往中心点跑去。 凭着极好的目力，在见到巨坑的第一眼她几乎就望见中心处躺着的人，可是她第一次宁愿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什么问题。 「五条前辈？」她轻声唿唤，躺在中心处的白髮学长却依然双目紧闭。 额头和喉间也都有伤痕不过使用的应该不是咒具，在这上面她没有感知到咒力波动。 几乎感知不到任何生命体徵了，晴子得出这个结论，心脏狠狠一揪。 装着不安的沙漏陡然破碎，徒留难以清理干净的沙砾散落一地，铺满心间。 但就和她先前诈死骗过那个男人一般，只是身体的死亡，在她这里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死亡。 况且最关键的是，她赖以判断的亡者气息，并没有在五条悟身上出现，直到确认这一点，晴子这才松上一口气。 既然是在这里展开战斗的话，说明那个人在他们刚到达门口就出手，很可能是和对付她一样採取突袭的方式。 夏油前辈应该是护送天内理子进去，那个人把五条悟放倒之后，人就消失不见，显然是追着一起进去了 晴子跪坐在五条悟身边，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用灵力探知他身体内的情况。 确认完他的体内确实是有一股咒力正在帮助他受到致命伤的身体恢復无恙以后，晴子当即松手，心头微松的同时，一阵无力感攀上心头。 仗着有天生压制咒力的能力在身，她确实是疏于对体术的锻鍊，更多地把精力与时间投入到普通课业上。 除了一身灵力以外，她也有和白泽大人学习一些中医方面的知识，但此外也没有更多。 她很确定自己打不过那个黑髮男人，对方能把五条悟放倒，即使用的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招数，肯定也有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独到之处。 晴子环视一圈，尽是受术式威力影响坍塌殆尽的建筑，有的几乎与被掀起的石砖地面混为一体，五条悟和她现在所在的这一小块平地反而成为了最整洁的地方。 深唿吸一口气，晴子以灵力细緻地编织出一个简简单单的护罩，她以往没做过类似的事，稍微有点生涩。 她跳下五条悟所在的那处平地，将自我意识压制到几近于无的地步，以求获得最大程度灵敏的嗅觉。 顺着自己血液的气息七弯八拐，盯着黑黝黝到深不见底的边缘数秒，脚步微微一顿。 第41页 但在确认气息指引的方向的确是下面以后，晴子没再多犹豫，直接纵身一跃。 下坠的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她轻盈地找到一个落地点，以手作为支撑的同时，那只手也沾上一手铁锈。 盘根错节的粗壮树根与层层叠叠的楼宇交错在一起，是在哪都极为难得一见的景象，只是这时却没有什么人会把注意力放到这里。 她的跳下这个生锈的巨大铁笼，一步步缓慢地朝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原本无神的黑眸也慢慢地有了神采。 但这么一点儿神采很快就湮灭于无。 几近麻木地探查完倒在地上的夏油杰的情况，确认对方还活着之后，她慢慢地走到天内理子身边，蹲下，抬手合上她的双眸。 原本面无表情的神色却倏地一变，晴子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刺激着她的大脑，所带来的痛楚比那个男人一刀从她的额头扎进来时还要剧烈且深刻。 「抱歉，是我的错。」说出那样承诺而又大言不惭的言语最后却没能兑现，晴子轻声说着，竟然绽开一个微笑。 「没关系的，他很快也会下来。」 第24章 第 24 章 晴子话音刚落, 便后退半步。 那个男人果然是高专这些乱子的制造者。 在对着夏油杰说了些什么之后，他便扛起天内理子，自顾自地离开，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被扛在男人肩膀上的天内理子仍然睁着早就无神的眼睛。 晴子明白, 刚刚为之合上双眸的举动只不过是徒劳而已, 她唇瓣微动, 面前的景象便如同被击碎的镜面般分崩离析。 重新展露在眼前的，是与她方才所见如出一辙的现场, 唯一的不同是, 天内理子的遗体消失不见, 仅有地上残留的一大滩血迹证明着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晴子抬手在眼前一抹，将因为发动术法而愈发殷红的眼角纹路隐去。 那是地狱用来追踪逃跑亡者的术法，能够短暂地追溯重建亡者身上的过去，唯一的缺点是并不稳定，经常会折射出错乱的时间线。 她的运气显然不错，久违它之后的第一次使用便成功看见自己想要了解的东西。 术法以幻象还原出真实的模样，说到底也只是幻象, 在幻象中所做的一切自然也算不得真实，她就算在幻象中将对方所做的事情一一回敬, 在现实里, 他也依然活得好好的。 联繫上家入硝子, 确认对方现在已经返回高专的校医室后，晴彦挂断电话, 从本体手里将夏油杰接过背在身上。 因为转移到这边的伤口也一样需要处理, 他也就不打算以本体的身份带人过去。 一直把人带到校医室的床位上平放好，晴彦刚转身想继续出去，就被家入硝子叫住。 「五条前辈还在门口, 我要先过去看看情况。」晴彦顶着左额、脖颈、胸口三处吓人伤口泰然自若地回道。 「『五条前辈』先你一步过来，我已经帮忙他处理好了伤口。」家入硝子在「处理好」三个字上特地加重语气，面无表情地拍了一下他的左肩。 力道不大，也不会牵扯到伤口，但足够让一个刚受完重伤的人打激灵直直弹跳开。 在血液的能力方面，晴彦早就留了个心眼试验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有继承到身为晴子时的极少一部分攻击性，防御性则是完全没有继承到，所以面对反转术式的治疗丝毫不担心暴露破绽。 他在学姐无形的威压下乖巧地在与夏油杰相邻的床位上坐下，只是人却在不停地出神。 夏油杰的伤势比晴彦更轻，家入硝子动作极快地帮夏油杰处理好伤口之后，他的唿吸平稳上许多。 估摸着他没过多久就可以醒过来，家入硝子转过头去，刚想继续帮晴彦治疗时，就发现对方已经靠在床位上，睡得正熟。 她俯身靠近研究上一阵，发现即使没有接受任何治疗，晴彦身上三处致命伤也都在慢慢地癒合，只不过这个速度极为缓慢，但至少没有再继续恶化下去的趋势。 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等醒过来原本就受伤了的颈项恐怕要体验一回什么叫「怎么动都疼」。 帮晴彦也搞定身上的伤势之后，家入硝子伸手想把人放平，就见对方轻轻唔了一声，从昏睡状态中甦醒过来。 他抬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摸索一阵，伤口的痕迹一时半会儿消退不下去，柔软指腹放在头顶能够触摸到的只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谢谢硝子学姐。」转移的伤势还不足以让他陷入昏睡的状态，之所以昏睡过去，还是因为他要「赶路」，循着还未消散的气息让晴子赶到那个男人附近的位置。 五条悟的伤既然一好，晴彦对于那个男人身上拥有亡者气息的原因也就多上几分头绪。 这样也好。 让晴子接近那个男人的所在，主要目的原本也只是为了方便在他死后动一些小手脚。 百无聊赖地在医务室度过快两个小时，另外一边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晴彦装作困意上涌，和家入硝子打完招唿以后，再度平躺在床位上。 晴子不敢靠得太近，最近遇见的人不管是谁，体术仿佛都在她之上，距离上要是有半分捨不得拉远，被发现是分分钟的事情。 在沖绳那会儿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鑑。 考虑到自己一会儿要做的事情，晴子连五条悟也打算一併避开，故而站得远远的。 第42页 她闭上眼，血液的气息距离自己这边愈发接近，而后停下，这是相遇。 再有就是打斗、结束。 确认五条悟已经完全离开后，晴子循着亡者气息的指引，一路摸索到死去的男人身边。 活人她还真没什么办法，但是死人却有不少。 晴子施法召来俱生神。 这是每个人自出生伊始就会跟着的两个「小精灵」，一个负责记载恶行，一个负责记载善举，是阎魔厅记录科专属的技能。 除开某个工作环境臭气熏天、犯错人员才会被调度过去的部门，她已经把阎魔厅下属的全部部门都转过一圈，也因此哪个部门的术法都会上那么一点儿。 晴子将漆封着的恶卷一打开，捲轴一骨碌地落到地上滚出去数米远。 「伏黑甚尔。」她记住男人的名字，目光快速地在恶卷上浏览，映入眼帘的字样大多是「杀人」，「赌钱」也出现过好几处。 地狱的判决大都是由阎魔大王来完成的，晴子闲暇之余也会去阎魔厅旁观过判决。 这位的判决……怎么说都不会轻。 「晴子大人。」穿着一模一样黑色制服，连长相也犹如复制粘贴的三个人忽地显出身形。 「辛苦你们跑这么一趟。」将恶卷仔细收好叠起，重新交到伏黑甚尔的俱生神手中，晴子后撤一步，让开干活的。 她叫来的是「夺魂、夺精、缚魄」三鬼，专门负责在现世出现亡者后，将他们的灵魂自身体带出领回地狱接受审判。 他们早就在工作中重复了无数遍一模一样的流程，动起手来无比熟练，没超过五分钟，就把伏黑甚尔的灵魂和身体分离开。 「说不上辛苦，我们恰好也在现世工作而已，晴子大人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领头的夺魂鬼推了下自己的墨镜，态度恭敬地询问。 「先麻烦你们迴避一下，我有一些话需要和他聊聊。」晴子见三鬼满脸写着我懂我懂地退开，心中明白他们肯定是误会什么，不过她也不打算多作解释。 等他们完全退开以后，晴子这才转向身后：「下午好，伏黑先生，又见面了。」 「怎么，诈尸是你们咒术高专通用的大众术式么？」即使现在明显受制于人，伏黑甚尔依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方才五条悟可也是伤口一痊癒立马迫不及待地来找自己的麻烦，连破烂的衣物和随处可见的血迹也等不及去清理，现在这位晴子小姐似乎是要做一样的事。 他看向靠着水泥墙壁，小半边左侧身体「蒸发」掉的自己。 「通用术式倒也说不上，只是我们天赋高、术式又方便的人不怎么会因为偷袭死掉而已。」换做其他任何时候，晴子都决计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从大致扫到的恶卷内容，她大概能够猜到对方的痛脚。 平时刻意去踩人痛脚毫无疑问是恶劣的行为，但在面对一个刚往自己脖子、脑袋、心口各扎上一刀的傢伙时，当然是能踩即踩。 在晴子的示意下，三鬼重新走到面前来：「麻烦你们帮我把他带回去地狱，我记得最近正好有一批亡者要被接引到地狱对吧？」 还没等领头的夺魂鬼回答，晴子垂眸嘴里念叨上几句，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嗯，以他的死亡日期来说应该是属于下一批的被接引亡者。」 但本身这样的安排只是为了方便接引工作的管理顺利进行，并不是什么硬性规定。 「按照正常流程，让他与正要被带回的那一批亡者一起接受审判吗？」夺魂鬼询问道。 「不。」晴子摇摇头，从虚空中拿出制式特殊的纸张，以灵力在其上书写下几行字，毫不客气地拍在伏黑甚尔后背。 她用了不知道什么样的方法固定，伏黑甚尔伸手去揭，几次没有揭下，啧了一声也就不再多费力气。 「我等不及，所以送他插队提前接受审判的特权。」晴子并不打算对于地狱的审判多加干涉，伏黑甚尔重伤她、五条悟、还有夏油杰，杀死天内理子，这件事本身就会变成记录在捲轴上的罪行。 「好的，那我们先带他去与同伴汇合，这一批接引亡者的工作正在收尾阶段，现在应该差不多全部完成了。」夺魂鬼点点头，他一招手，身后的另外两人走上前来，按住伏黑甚尔。 目送着曾经的同僚，晴子这才注意到周身的形容完全可以用狼狈来形容。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她需要见到天内的遗体。 接下这个任务的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一年级起的一直是辅助的作用，连他们返回高专的时间都摸不清楚，更何况是这些涉及到一开始任务背景的情报。 这最后一步还是让晴彦去完成，她只需要放个能够提示天内理子灵魂状态的东西就好，不需要本体亲自过去操纵。 晴子双手结印，再度使出转移伤势的术法。 白泽大人曾将每一步都详细地为她讲解过，真要有什么薄弱的地方，也只是对于图像的记忆太过深刻着实是有点影响发挥。 将最后一步结印的手势修改替换，是晴子临时想到的主意。这一步的作用，让她能够再将伤势重新转移回到自己的身上。 当然，因为缺乏考虑，新编的手法略粗糙了些，只把一部分伤势转移回来，不过这样也差不多足够让晴彦身上本就在恢復状态的伤口彻底变成完好无恙的状态。 第43页 她的自愈能力比晴彦出众上不少，承担伤势的事情，也不需要依靠晴彦来做。 如果不是刚刚的情况需要她恢復行动能力察看情况，晴子可能压根不会去考虑那个术法。 伤口重新出现在身上，又有血液自伤口流淌而出再度滚落。 晴子从破破烂烂的衬衫袖口上随意地撕下一截包住伤口，即使这并不妨碍她的行动，她也必须要先回去高专换一身衣服。 这副浑身是血的模样走到街上还没三步路恐怕就能被怀疑成犯罪分子带走。 不过，晴子还有一点比较在意，在见到她时，伏黑甚尔面上毫无惊讶的情绪。 即使有五条悟这么一出「珠玉在前」，也不至于见到她时神态语气都那么毫无波澜。 第25章 第 25 章 「来了？」隔着重重叠叠的人群, 五条悟遥遥地与夏油杰和晴彦对上视线。 没等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人做出回应，他转过头去，后撤一步蓄力，一脚踹倒大门。 晴彦与夏油杰对视一眼, 两个人拨开这些看着便是一副神志不清状态的盘星教教徒们, 跟上五条悟。 等他们也一併进入那扇门后, 就发现一个中年男性正被五条悟一脚踹到角落，嘴里正嚷嚷着什么破碎的字句。 无外乎是关于星浆体同化会对他们信仰的「纯粹的天元大人」造成影响, 从而动摇盘星教的根基。 盘星教都是一群普通人, 无力反抗咒术界的术师们, 所以才破罐子破摔地僱佣伏黑甚尔去杀死天内理子。 晴彦对于整个星浆体事件发酵到现在的过程已经尽数知悉，他刚看见一旁被白布包裹着的女孩的遗体，神色微松。 「只可惜伏黑没有把那个加川晴子抓回来，还愚蠢地听错了我的意思，擅自把原本的抓捕悬赏变成暗杀悬赏，让他去带个死人回来也没带回来，不然你们这些咒术师怎么能狂妄成这样！」中年男性愤懑的声音与他手脚并用不断后撤的行为截然相反。 「这样。」五条悟逼近几步, 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拎起，径直把他往坚硬的墙面上扔去。 头部与墙面直直相触, 迸出的血花顺着墙面淌下, 那人言语之间更多上几分疯狂：「你们这些人都懂什么, 星浆体、又恰好撞见拥有克制咒术师能力血液的人出现，这是老天都要帮我们完成多年的夙愿, 解决心头大患！」 「他们是以为拥有晴子的血液就能以普通人之躯同咒术师抗衡吗？」夏油杰眉头紧皱, 先不说对方是从哪里获知这样的情报，光是这种想法本身便存在着一定的错误。 五条悟触碰到过晴子的血液，可只是把他的术式烧掉而已, 对咒力的运转以及本人的身体都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 就这一点，在确定的当日，五条悟就有同夏油杰说明过，并给出推测，晴子的血液对于咒灵的伤害比对于咒术师的伤害是更大的，还吐槽夏油杰遇到在术式上明明白白地克制他的对象。 「前辈，让让——」趁着在场的四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的空档，晴彦仗着体型更小，灵活地挤进五条悟和那个男人之间。 他抬手，略微有些艰难地按住五条悟的肩膀，努力地冲着身后的夏油杰一阵挤眉弄眼，几乎要把本就没怎么运动过的面部肌肉搞抽筋。 夏油杰颔首。 晴彦这才松开五条悟，转头蹲下，眼角的红色纹路在他背对着两位学长的一瞬间似乎就在隐隐散发着不详的光芒。 「从一开始，你就搞错了。」晴彦的声音忽地放得极轻，在偏昏暗的室内犹如幽幽鬼魅。 「加川晴子为什么诞生于世，可以用更为丑陋、更为令人作呕的说法来作为回答，但绝对不会是为了满足一个依靠杀人来维护自己想像中洁白无瑕神祗形象的团体。」 「好了。」晴彦站起身，为自己方才的行为颇为敷衍地开始解释，「接下来他活着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永久与噩梦相伴。」 最后不出所料的话，惶惶不可终日地死去，便是他的结局。 所以不要弄脏自己的手啊。 中年男人早就在他刚刚的「精神压迫」之下昏迷过去，作为地狱刑罚术法之一，还是普通人的他自然不可能承受得住。 晴彦马不停蹄地快步走到天内理子的遗体旁，以自己的身体作为遮掩，在两位学长仍然保持着沉默的情况下，毫不客气地先行一步，悄悄地以灵力在她身上做了一处标记。 等到有地狱的人来接引她的亡魂时，晴彦就会有所感应。 标记一做完，他死缠烂打地跟着夏油杰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没有再继续逗留在这个盘星宫总部的必要。 五条悟这时也动了起来，他从晴彦手上接过天内理子的遗体。 「晴子怎么样。」五条悟突然地提问。 「她已经差不多没事了，伏黑甚尔是用咒具伤的她，所以伤口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五条悟的状态影响到，他那边一有话茬就忍不住接上一大串回復的晴彦轻轻嘆气。 他们刚进来时，外面的每一个盘星教的人，无一例外地脸上带着兴高采烈的神色，似乎遇到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好事发生在自己头上。 一会儿再从这里出去，不管是哪一方的人，显然都不适合再受什么刺激，继续在本就不好的情况上雪上加霜。 第44页 在地狱时，他手上只要无事，便会去阎魔厅围观亡者的审判。在净琉璃镜以及俱生神的记载下，所有事宜无论大小，从欺骗到杀人，都会被清清楚楚地记录在案，放置在一旁的净琉璃镜会播放出亡者犯下罪过时的录像。 各种想像得到、想像不到的恶举和人性晴彦都见过太多，还有亡者们面对阎魔厅审判时的反应也可以说是众生百态。 如果这次不是自己亲身参与到其中，他恐怕也不会有过多的感慨。即使是现在，他的情绪也已经冷却得彻彻底底，说到底，这些教众才是他最熟悉的、被带到阎魔厅审判的亡者的模样。 晴彦又拽住夏油杰的衣袖拉了拉，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对方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在见到他这般姿态以后立马给出确切的回应。 直到等到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数秒过去，夏油杰才也一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善后的事情会有咒术界专门负责这一部分工作的人员来负责，盘星教全部都是些普通人，包括所谓「法定代表人」在内的全部教众也会交由警视厅处理。 现在她手上剩下的唯一一件事只有等到接引之期到来的时刻，去处理天内理子相关的事。 多余的事情她做不了，但如果天内还想在现世多驻留一段时间或者是想直接去转生，晴子是可以在规则所允许的最大范畴之中都为她办到。 晴子原本所在的地方便是盘星教总部附近，而这个讨厌的教派大概是认为灯下黑是最好的掩护，总部所在的位置正正好接近东京地段最为繁华的位置。 即使她从来不关注这些，也不会不知道这里距离一个商业区的位置极近，不管是工作日还是周末，都颇受周围人们的青睐，人流量要多大就有多大，而这些人流量中，又以年轻的学生群体为主力军。 所幸在街道上的大多是些普通人，她只要稍微给自己加上一层模煳自己存在的术法，全速在建筑物顶和狭窄的巷子间移动，行进到一半也没什么人能够发现她。 只是，先前便说过，这一行为是对眼力特别好的人没有任何用处的，而帝光篮球部一军的人，恰好都能算在这个范畴当中。 「加川？」 晴子下意识地身形一顿，熟悉的侧脸更让青峰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错。 好在她先前便把额头和脖颈拿衣服包得严严实实，心口处她当时手上可没有什么材料，也就放任自由，现在正有手掌大小的血迹渗开在衬衫上，极为刺目。 「喂，你还好吗。」青峰的第一反应是什么cosy的装扮，但作为从小学开始就摸着篮球、常年和运动打交道的人，他对这些伤势的辨认也比一般人要更为敏感。 但在常识里，脖颈、额头和心脏都受重伤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地站在他面前说话的人应该是不存在的，所以青峰依然有些不确定。 「其他人也都在这附近吗，一军的大家。」晴子答非所问，不抱太大希望地问上一句。 今天依然是工作日，对于学生们来说也一样是要上学的日子，现在这个点，正是下午放学与篮球部部门活动间空出的那一段时间。 「是啊，他们在附近的店里，五月也在，下个月要帝光祭的事情你知道吧。」还没等晴子有所反应，青峰话一说完，立刻便后退半步，朝着右侧偏过头去，双手握成喇叭状放在唇边，「喂，五月！」 「等等！」晴子阻止的话刚脱口而出，就见怀里抱着大大小小购物袋的桃井自巷子里探出头来，与她正正对上了视线。 官方给出她十节课八节上不了的理由是什么来着，好像是生病在家休养，照常参加各类考试。 很好，自己现在脑门上、脖子上的绷带（伪）以及衬衫上这么一处血迹，一看就非常有病人的精气神。 五月是知道她有一些关于她认知范畴之外的秘密不能说出口，并不会误会什么，赤司同理。 可是一军的其他人可也都还在这里 晴子松开已经扒在墙面上的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对桃井以及听到动静也一併过来的赤司说了句下午好。 桃井虽然知道晴子一直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在瞒着她，但因为她一贯表现得无比平静也就稍稍放心，如果说别人还会下意识地往cos妆造去想，但对于了解些内情的人来说，肯定一眼就能够看出那是真真实实受到的伤。 她反手把几个购物袋塞进青峰怀里，对方喂了一声。 「先前晴子你虽然说对cosy很感兴趣，但也没和我说过是这副造型啊，真是的，吓了我一跳。」桃井吸了下鼻子，语调也不由自主地压低许多。 就好像是真的被吓到一样。 第26章 第 26 章 「抱歉。」晴子嘆息般轻声说完, 想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她刚一抬手，先前为了避开行人一路「飞檐走壁」时手掌按到的脱落墙皮和灰尘就掉下来不少。 晴子：「」 她悄悄把手背到身后。 从青峰的话可以得知，因为要准备什么帝光祭，所以篮球部一军全员出动到这边来做一些採购之类的活动？ 忽地, 一件巨大的黑斗篷罩在晴子头顶, 布料相当轻薄, 将兜帽边缘拉到眼前还能隐隐看见些光。 「帝光祭是学校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的庆典，以各个社团和班级为单位出活动。」赤司不紧不慢地帮晴子把兜帽拉上、又将斗篷两边的带子系好, 神色自如, 并不会让人感到有半分逾矩, 「先出去吧。」 第45页 「啊，这个不是小学和初中的时候都会有的唔！」青峰闷哼一声，强悍的反射神经让他被自家青梅拍到的那一瞬就往一旁迈出一大步，「五月你干嘛！」 「笨蛋阿大这个时候就闭嘴啦——」桃井将语调拖长，拽着青峰的衣袖把人拖走。 剩下赤司和晴子二人站在原地，他们都对这副场合司空见惯，只看上不一会儿, 赤司就偏过头来，继续轻声介绍着本次帝光祭。 晴子边听边归纳出几个要点, 帝光祭将在六月举办, 届时帝光会对外开放, 而社团被要求不能单纯以社团内容经营本次活动，篮球部的人一合计, 想出一个最老土的乔装打扮的主意。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其实也就是让学生来承担起庆典的不同部分, 晴子先是点头，她扯了扯身上笼罩着的斗篷。 「说起来，这样披着个斗篷走到街上会不会也挺奇怪。」五月虽然并不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 但仍然凉快不到哪去，晴子刚刚站在视野高的地方往下望去，大部分路人都穿起了短袖。 「等等你可以和绿间和紫原站到一起。」赤司的语气听起来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依然是十足十的温和，但从间隙之中略有些颤抖不稳的笑音里，晴子仿佛悟到什么。 他们目前正在逛的那家店铺颇为奇妙，平时主营的业务便是出售各种动漫的cosy服装与道具，也接受客人特别的私人定制，但成品需要一点时间。 听赤司简要介绍的功夫，晴子推开门，便被门内的景象为之震慑，半晌没迈进去一步。 巨幅说不上名字的、四个不同动漫人物海报占满四张墙面，在海报无法填满的剩余空白处，还张贴着无数正常大小的小型海报。 放眼望去，全部都是「人」。不过好在一般海报的尺寸都不会太小，不然门口恐怕要竖一块「密恐谨慎入内」的牌子。 被店内这远超二十年现代审美的装潢震住的晴子刚回过神，受熟悉的声音指引，和赤司一道掀开厚重的布帘，跨入店内特意分隔开的内区。 绿间正穿着样式考究的燕尾服，戴着有金色防滑链的单片眼镜，他的手隔着层白色手套的布料，下意识地想推推眼镜，却又摸了个空。 「噗。」紫原靠在换衣间的门框旁，站得接近的缘故，他将绿间这一系列动作清清楚楚地收入眼中，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造型更让人意外。 是类似偶像打歌服的款式，白西装、黑领带、金纽扣，肩膀上坠着与纽扣同色的金流苏，被穿着它的人握在手中随意地把玩。 「我们回来了。」赤司打了声招唿，吸引过去两人的注意。 「啊，你们刚刚出去是因为晴子妞吗。」紫原身量高，一眼就看见跟在赤司身后的晴子。 随着视线逐渐接近，晴子这才注意到紫原右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画上一颗痣，半长不长的头髮也用一个发圈随意地固定到脑后，扎出一个小揪揪。 「嗯。」赤司简单地应声算作回答。 晴子回忆起方才赤司说的话，手揪着斗篷的兜帽边下来再仔细观察上一番，她很快就发现这其实是一件普通的斗篷。 唯一不普通的一点大概就是，她的兜帽上有两个奇怪的猫耳尖尖。 赤司君显然是用这件斗篷临时帮自己遮挡住身上的伤势，但既然他一直拿在手上甚至还带出店里，它应当是帝光祭上篮球部一军的某个成员要穿的服装。 从长度上看，显然可以排除赤司和桃井，那么 「青仔要扮的是猫耳娘吗？」紫原直接说出晴子的内心所想，只是用上了一个她不太听得懂的名词，「啧，突然觉得我的衣服没有那么难穿了。」 「喂，紫原，你说谁要扮演猫耳娘啊！」青峰刚和桃井一块进来，就听见紫原在现场造谣，顿时不满地说道， 「原本阿大抽到的要乔装打扮的角色是某世家的家主，但他嫌和服有点难行动，所以扯过那件还没看清楚模样的斗篷说『我穿一件这个就好了吧』！」桃井附在晴子耳边，小小声科普。 「那绿间君和紫原君团体责任感和零食？」晴子也压低声音，做出自己的猜测。 「差不多啦，其实这种学校的活动来来回回比较少出新意，小紫是被赤司君允诺了半个月的零食，小绿的话，赤司君说『如果不乔装打扮的话，篮球部没有合适的主意出活动可能会被拉去演话剧』，然后他也没什么意见了。」 桃井说完，随即又解释一番这么一出不成文的规定。 歷来总是有那么一些以消极懈怠的方式对待帝光祭的部门，一旦被当场抓获，每年都缺些群演的话剧部可能会直接把整个部门给直接捞去上台演出。 「不知道是哪一年出的主意，总之打听到的传统是这样没错。」篮球部在帝光的人气向来首屈一指，真要有这种机制，话剧部抓人巡逻时，一军这几位便是首当其冲。 「这样，听上去还挺有意思的。」在地狱时晴子没有接触过话剧，暂时把地狱转播的那些现世电视剧带入进语境，也顺畅地理解了桃井要表达的意思，「说起来，其他人没有变装吗？」 「到时候我主要是在a组帮忙比较多啦，赤司君是学生会的，恐怕也会比较忙碌，今天只过来我们四个人。」桃井一说，晴子这才明白自己先前理解错青峰的话，以为篮球部一军都在这儿。 第46页 「到时候全是以班级和部门为单位活动的吗？」晴子只跟着赤司时不时去一军的场馆安安静静地待上一晚上，实际名字并没有在任何部门上挂着，那如果参与帝光祭的话，「b组的活动主题是什么，五月你知道吗？」 「大概率是咖啡馆。」桃井打开手机一阵翻找，确认了这个结果，「不过，按照情报来说，他们也有可能感兴趣地加上一点儿别的要素，比如在服装上——」 「服装？」晴子疑惑地问，咖啡馆还能有什么服装要素增加进去？ 难道也是cosy成知名动漫角色为上门的客人服务吗？ 「啊哈，这个的话我也不太清楚」桃井有获得一些情报，但这里面存在着互相干扰的两项，她并不能够确定，也就不打算拿这个干扰到晴子。 「不过，晴子你有打算过来的话，可以之后去找你们班的班长领取帝光祭的参观票哦，到时候可以拿给你的亲人或者其他学校的朋友一起来玩。」从赤司的那一句介绍开始，桃井就猜到晴子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些知名的校园活动陌生无比。 既然看出晴子有六月参加帝光祭的意向，桃井也就想到什么提醒什么。 见面前的黑髮少女认真地点点头，桃井的手又隔着斗篷按在晴子的肩膀上。 「好了，现在让我看看你的伤。」她只是轻轻用着力道，怕对晴子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没想到对方也顾忌着她不敢用力，被她这么推着往最近的一间更衣室走近了好几步。 刚刚拖着青峰离开的时候，桃井顺势去了一趟载他们四个人过来的车上——是赤司家的，虽然赤司作风一向是低调无比，但晚上还有篮球部的训练，时间自然是能省则省。 车上放着急救箱，作为运动部门经理的她，怎么说处理起来一些伤口还是没问题的。 晴子开口发出简略的单音节数次，似乎是想要拒绝她的提议，就在桃井坚持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只得乖乖地跟着她一道进了更衣室。 她解开衬衫的纽扣，一道贯穿左胸上方的伤口展现在桃井面前。 按理来说，受了这样伤势的人，别说能不能活蹦乱跳地和他们说上这么多话，就连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难说的问题。 可晴子现在就好端端地坐在她眼前。 「真的不需要去医院」桃井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倏然停顿，既然晴子能够做到这样远超出认知之外的事，自然也不是认知之内的医院能治得了的。 她这样的关心只会略显多余。 心脏上处这样的伤势桃井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敢下手处理，但额头和手臂上用破碎布料包裹着的伤她还是能够帮忙的。 她刚抬手，准备拉开晴子随意系好的绳结。 「我不需要去医院的，有五月还有大家在，只要你们都在的话，我就不会死的。」 晴子不太习惯做这类隐瞒的事，但现在的情况不得不做。 她轻咬下唇，眼神略微有些闪躲，声音也放得极轻：「五月，就暂时原谅我吧？」 第27章 第 27 章 「什么原谅不原谅, 小晴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桃井指尖落到自己心口上方处点了两下，「这里还在渗血吧？」 「等等我把那件斗篷买下来。」晴子重新把斗篷披在身上，她的双手各执着一边系带，仔细回忆一番赤司方才的举动, 生疏地系出一个相似的绳结。 夏油杰醒过来的时候, 晴彦的伤已经恢復得差不多。 而伏黑甚尔是在杀死她之后, 才接到任务其实是「绑架活口」的消息，正准备回来把自己和天内理子一道带回去交差时, 发现自己不见。 先前五条悟同他交手时, 为了防止被五条悟感知到, 晴子特意站得要多远有多远，对二人之间有什么样的对话一字未闻。 但或许就是那个时候，五条悟从伏黑甚尔那里知悉了关于她本体的这一情报。 照这么想，应当今天是不存在什么破绽漏洞，有这件斗篷在，也好顺势交代自己在被重伤之后的去向，与晴彦正正好岔开。 斗篷既然已经重新穿好, 在伤势上也没什么好继续帮忙做的，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进了换衣间。 紫原和绿间这时也已经去换回自己的帝光制服, 一会儿他们还要乘坐赤司家的车回校参加篮球部的部活训练。 「晴子也一起过去吗？」桃井询问着她的打算, 站在一旁等候的赤司也投以目光。 「不了, 我那边还有一些后续的事情需要处理。」晴子原本的计划是今天返回帝光上课，但折腾出这么一出, 课间时间早就过去, 她还是趁早返回高专去稍微关注一下这次的后续为好。 后天是休息日，说出自己明天会过来上课的计划，晴子将斗篷的兜帽拉起, 抓着边缘拽了拽，遮住自己大半张脸，这才颇为放心地告辞。 一路疾行，不多时，她便抵达咒术高专。 晴子打算先把身上乱七八糟的血迹和衣物先处理干净，再去找五条悟或是夏油杰谈论上午的事情。 这一个任务说到底主事人是这两位学长，她遇袭既然是「星浆体」事件中的一部分，即使并不重要，也应当将过程尽可能地阐明。 不曾想，在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晴子就撞见了五条悟。 对方的眼神长长久久地盯着不远处的草丛，略微有些涣散，显然是在走神。 第47页 「那个，前辈」晴子上前，试图搭话。 五条悟收回视线，瞧着她一件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右手揪住斗篷边缘：「我看看？」 晴子拒绝的话到嘴边，在与他的视线直直对视时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点点头，任由五条悟拉下她的兜帽，自己又将斗篷的系带解开。 脖颈和额头上包裹着缠得严严实实的绷带，隐约渗透出来的红色却也没有心口处衬衫染上的血刺眼。 五条悟周身的氛围仿佛都更低落上几分，那些往日里总是能在他身上见到的飞扬肆意，似乎在还没过去的今天之内，就沉淀下去许多。 「我身上的伤没有问题，只是看起来挺严重」晴子摆摆手，试图安抚起他不稳的心绪。 「之后不用去找晴彦了，你什么时候想要和我打，就什么时候过来找我。」五条悟伸手又将晴子的兜帽拉上，将鼓起的猫耳压扁，就着这个位置摸了摸晴子的头。 对五条悟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隐隐有所察觉，晴子应下。 「这一点对于其他一年级的也通用，记得帮我转告。」五条悟扔下这句话，就双手插兜向男生宿舍的那条岔道直行而去。 果然刚刚站在那里是在等她回来啊。 这个念头划过晴子脑海的同时，她也反应过来，原本准备向五条悟阐述一些上午的细节，被他带了这么一波节奏，结果什么都没有说。 先回宿舍去洗漱吧，明天作为假期第二日，她还得去帝光上课。 「晴彦，我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夏油杰无奈地嘆气，转过头去一看，从盘星教总部回来之后，跟着自己顺势摸进宿舍的学弟，仍然抱膝坐在墙边。 晴彦先前似乎是打算窝在他宿舍不走了般，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半睁不睁的，一副就要睡着的样子。 现在倒是精神了不少。 「那些教众的嘴脸，很丑恶对吧？」学弟侧了侧身子，对着夏油杰这边露出线条精緻的半张脸来，足够让夏油杰见到他脸上小心翼翼的神色。 「嗯。」提起这个，夏油杰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回忆起那时的画面，每一帧在脑海里都无比的清晰，清晰到令人作呕。 「我的出身……我的家庭……」晴彦一连试上数个词语，最后他干脆放弃了纠结，「对于入世的成员来说，有那么一条『保护生命受到侵害的人』的宗旨。」 「这里面包括任何一种侵害的方式，所有非正常生老病死的、不管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都可以算在其中。」 当时知道这一条规则时，晴彦并不是非常能理解这一句话，只猜测是出于减轻地狱工作量的考虑才在书上如此说。 「后来，我遇到了成千上万品性恶劣不堪的傢伙，和我们一样是人类。」晴彦还未习惯主动将自己与他人划在一处，不自然地抿了下唇。 「我还记得我当时是这么问鬼……我家大人的，『这些人有什么被救的价值吗？』」他语气平淡地继续阐述。 「你家大人怎么回的？」夏油杰的兴趣果然被钓起来不少，见他半中间停下，还反过来主动提问。 「大概是些规则之类的话。」非正常死去的人极易出现灵魂与身体分离不完整的现象，在最近的咒灵杀人案受害者中，这样的现象有往严重发展的趋势。 这样的亡者即使能够根据俱生神的记载和净琉璃镜还原生前的景象审判，也会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别的亡者那么快的恢復能力。 比如受同一种刑罚，人家可能已经重新长好了四肢，这类亡者可能才刚刚开始癒合。 无限延长受刑时间增大工作量不说，影响到亡者排队转生的队伍正常运转，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反过来对现世造成不好的影响。 「幸好。」晴彦转而小小声说了一句。 「幸好什么，悟控制住自己没有杀死那些教众吗？」夏油杰思来想去，能结合到晴彦这个话题里的拢共也就这么一件事。 「是，以现在的我来说，无法拦下动起真格的五条前辈，但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我……」会为之后他去到地狱的审判争取尽可能舒适的环境。 这句话当然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口，晴彦绕了个弯：「我跟他，大概就会站在对立立场上？」 从情感上看，他也希望这些视一个妙龄少女的死亡为无物，甚至还为之欢欣鼓舞的教众早日受到惩罚。 但规则就是规则，盘星教教徒中不少人的年龄都算不上年轻，想来没多久就会有人成为亡者。 进入地狱时所有罪行无所遁形，包括今日的反应和一切所作所为，他们註定会为此付出代价，但不该让那样的五条悟背负这些人命的罪，脏了自己的手。 「我认为晴彦你说的有一点道理，我一直喜欢你的原因，就是在这方面上我们的想法不完全一致，却也有极大的共同之处。」夏油杰走到晴彦身旁，在他旁边的柜子里俯身一顿翻找。 「但如果即使悟真的杀了那些人，我恐怕也没有任何感觉，因为我也有这么想过，在今天的盘星教总部，不止一次。」 晴彦重新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他还是要多加注意。 夏油前辈之所以在盘星教总部接受到他的暗示数次出手，也是因为这样的举动才是符合他的观念吧。 实际上，他们都对那些教徒的丑恶嘴脸厌恶至极。 第48页 这样一看，前辈思想潜在危险指数反而更要加上一颗星…… 晴彦默不作声半天，直到衣物柔软的布料擦过他的手臂肌肤落到床头，他这才反应过来般抬头望向夏油杰：「这是？」 「如你所见，我现在要去洗澡，如果晴彦你打算和我通宵谈心也ok，我可以打地铺。」夏油杰抱着一叠看着像是睡衣的衣物，手掌往床的方向摊开，似乎真是大大方方地要将床让给学弟。 他是真不在意这些啊晴彦从夏油杰的脸上清清楚楚读出这么一条讯息，明明没有喝水，他也还是被自己给呛了一下。 「不、不用了！」晴彦几乎要抑制不住上扬的语调，触电般从原本一直窝着的地面起身，勉力维持住脸上的平静。 「要走了吗？」夏油杰见他略显匆忙的动作，尾音含笑。 「前辈。」晴彦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夏油杰是在吓唬他，咬着牙喊了一声。 对方显然深谙点到为止的道理，空出一只手来拍拍晴彦的肩膀：「反应得还挺快，不过我可是说真的，如果晴彦真的要留下来玩我也没什么意见。」 「不，我觉得不太好。」晴彦仿佛为强调似的，颇为用力地摇了摇头，脑后的小辫子也跟着晃悠上一圈，歪歪扭扭地垂落。 「这有什么不好的，都是男生。」夏油杰见晴彦似乎是被梗住的模样，也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好了，我记得一年级有三天的假期，这才第一天呢，之后好好享受吧。」 「好，谢谢前辈。」晴彦折身正要出门，忽地身形一顿，扒着门框探出个头来，「说起来六月份会很忙碌吗？」 「嗯？还是看情况吧，不至于到脚不沾地的程度，要挤出时间基本上都可以挤得出来。」夏油杰回忆一番，给出肯定的答案。 「还有什么」他刚准备询问晴彦，就见对方的神色一瞬间放松下来，嘴里念叨着「那就好」，扒在门框上的手也跟着一松，人直接消失不见。 第28章 第 28 章 按照原定的计划去上课之后, 晴子顺利从b组的班长手上拿到下个月帝光祭的门票。 她考虑到先前桃井提过的同学们一般是「以班级和社团作为单位行动」，叫住准备回去自己座位的班长：「请问我们班在帝光祭会办什么活动？」 「啊，加川同学真的没问题吗，毕竟你的身体不参与班级的活动也是可以的。」班长生怕晴子是顾忌到不参加集体活动不太好, 从而连重病到不得不休学的身体都不顾。 「没问题的, 现在的话也只是还需要一些调养的时间。」晴子并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个病情发展到不得不暂时停课修养的人设, 饶是如此，她也还是卡上一瞬才接去班长的话。 班长犹疑半天, 确认她的神色没有一丝勉强的意思以后, 还是把班上关于活动的讨论尽数告知晴子。 「与平时尽可能不一样的打扮？意思是非日常系就好了吗？」晴子大致理解了一下班长的话。 「是的, 先前讨论方案时，班上的大家总是难以达成一致，于是最后决定干脆各自自由发挥，只要在允许的范围内就好。」班长解释道。 得知完自己想要获取的信息，晴子也就放过班长，自己回到座位沉思。 和服在地狱是常服，但作为一个中学生的话, 和服可不能算是日常系，顶多是半个, 实在不行自己再把眼角红纹的遮掩术法去除。 至于身后不断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里面的「cos某动漫角色」、「女僕装」、「扮成幽灵先生」等等一连串充斥着陌生气息的名词, 被晴子在脑中直接过滤，并发现似乎没有人和她的打算一样。 她再度从抽屉旁挂着的手提包里取出手机。 「黑子君准备穿什么非日常系的服装呢？」 「大概是打扮成幽灵先生吧, 不过考虑到我被分配到服务生那一组, 确实是有点苦恼。」 原来刚刚模模煳煳听到的「幽灵先生」是黑子君说的么，晴子稍稍提起些兴致。 「确实，有吓到客人的可能, 不过听说到时候会换班，我和黑子君一样是服务生组，到时候有什么困扰我会帮忙。」 「谢谢，说起来，加川同学准备穿什么呢？」 「和服，可能会再在脸上加一点特殊的妆容。」晴子敲到这里，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询问一下出身现世、眼光肯定比她更靠谱的黑子，「这样会不会不满足非日常系的要求？」 刚把这条信息编辑好发送出去，上课铃声准时地敲响。 教室内原本热火朝天地议论着帝光祭的同学们一瞬间归于寂静，翻书的翻书，拿文具的拿文具。 晴子也只好先把手机塞回手提包内。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午课程的教学内容她已经烂熟于心，并不打算再过来，拎着包随着上午放学离校的人流一道离开。 直到回到咒术高专，她按着习惯把东西从手提包中一一取出，摸到手机时下意识地打开，亮着的屏幕上提示有一条来自黑子哲也的未读信息。 「嗯，认真地说，我认为不会，因为加川同学已经很好看了，会让人忽视这一点的。」 这是在夸她没错，只是她该怎么回？ 没有这么直接地被他人夸赞过容貌的晴子攥着手机翻来覆去许久，想不出头绪的她干脆先翻窗出门，将从帝光取回的票放在晴彦的宿舍内。 第49页 咒术高专没有上课，她也懒于再同时操纵着两边行动，晴彦正平躺在床上，瞧着是一副闭眼休息在睡懒觉的模样。 地狱里大家的份已经用术法寄去，只是工作那么忙碌，如果没来其实也完全正常，晴子早就在一併寄去的信件中写明这一点。 帝光本校的朋友当然不需要票就能入场，再剩下的便是这边的同学。 确认只剩下这一步以后，晴子靠坐在床边，一手按在洁白的床单上借力支撑着，以防自己摔倒。 不多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捉住纤细的手腕。 将自己的身体抱到床上躺好之后，晴彦拿着票站在原地，仿佛被中了什么定身术般，半天没见他动上一下。 口中念念叨叨半天，准备好一会儿要说的措辞以后，他这才推开房门走出去。 直接拿着手上似乎有些过于光明正大，还容易被老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二年级前辈们抢去谈话的主动权，晴彦边在走廊上走着，边把票藏进自己的制服外套口袋里。 「学园祭吗？」家入硝子接过晴彦递过来的入场票，烫金的校徽纹章印在触感光滑的硬纸面上，从「邀请函」的设计似乎就值得让人期待。 「嗯，是晴子托我帮忙转交，家入前辈那时候有空吗？」晴彦问道。 「多半是有，只要没有突发情况的话，总之帮我转告一声吧，我会去玩的。」家入硝子扬了扬手上的邀请函，将之收到一旁的抽屉里。 找家入前辈倒是好找，他往校医室去一抓一个准，但这个时候，另外两位学长 「再来试试看！」 毫不掩饰的声音成功出卖了五条悟的方位，晴彦一下锁定演练场的位置，摸到那边时，夏油杰和五条悟都在。 夏油杰正盘腿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单手撑着头，面前一字排开从橡皮擦到矿泉水一应完全看不出任何联繫的物品。 随着五条悟再来的声音落下，他随手在面前抓了一样东西，直直往五条悟那边砸过去。 以五条悟的反应早在夏油杰出手的那一瞬间就该躲过去，只是他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没有感情的橡皮擦毫不留情地擦过他的脸颊落到地上，五条悟不爽地啧了一声，回头去把东西捡起来，又扔到夏油杰那边。 「晴彦！」五条悟暂时没再喊夏油杰继续，这时他已经注意到站在入口处似乎正疑惑着他们在干嘛的晴彦。「我现在在做某项能力的进一步开发训练，是晴子和你说过随时可以来找我了吗？」 等等，照这个发展下去就是约架 「没有，我是来帮忙送个东西的。」被轻而易举地打断早就想好的腹稿，晴彦满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色，当机立断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票，开始解释起过来这边的原因。 「到时候没任务的话，我会过去看看的。」夏油杰抬手抽过属于自己的那一张，在进入高专之前，他是见识过普通学校的学园祭的，自然明白那大概是一年里头学生们干劲最足、也是最热闹的时候。 「这傢伙果然还是对以前的学校念念不忘啊。」五条悟跟着接过，也不忘念上一句，显然是和夏油杰一样的态度，没任务的话可以去帝光看看。 当然是有任务的情况更着急些，晴彦点点头。 他靠近几步，仰着头距离更近地盯着那缀着点点霜雪的苍空之眸。 五条悟并没有因为晴彦忽然的靠近而后退半步，就着这个并不算远的距离和他直直对视着。 「有人夸过前辈很好看吗？」以五条悟这张脸，怎么来说都不可能没人当着他的面夸过他好看。 这个推论的逻辑性在哪，似乎也没有必要去找，这样自心底升起的住在深层潜意识内的想法，本就不需要去细究太多的逻辑与理性。 「当然。」五条悟无比配合地摘下墨镜，冲着晴彦比了个「v」字。 「事实上，今天有人和我说，我很好看，但我没怎么遇见过这中情况，不知道怎么回应。」晴彦点到为止，随即抬头继续望着已经准备把墨镜重新戴上的五条悟。 「所以你想问我这中情况下怎么回答？」五条悟比了比自己的脸，见到晴彦一脸认真地点点头之后，他长臂一伸，把站在斜后方的夏油杰推出来。 正等着他们说完话的夏油杰被迫营业，满脸都写着懒散。 他们二年级互相甩锅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晴彦这个问题并不难，夏油杰懒得计较什么，稍稍整理一下措辞，正要开口。 「毕竟我已经习惯被这中赞美的眼神包围了，还是让杰来替你解答这中偶发性的疑惑——」五条悟话音刚落，夏油杰的话也不说了，转过头去露出一个和善无比的笑容。 「我记得晴子也在高专吧，一会儿可以让我们这中偶发性的好看来一起见识见识每时每刻都在好看的悟吧？」他以一中不疾不徐的语调说完这句话，目光投到一旁地面上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各中物品。 「投降。」五条悟举着双手在肩膀前。 夏油杰轻声为晴彦解答完五条悟正在开发的术式，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因为这个，我和硝子已经快变成了两台投掷机器。」 说投掷机器当然是夸张了些，但五条悟需要人帮忙扔东西倒是真的。 晴彦点点头，就见面前伸出一只手来。 第50页 他对五条悟这一举动的目的颇有些猜不着头脑，那只手见他半天没有动静不满地晃了晃。 晴彦这才会意地握上去，即使是只差了一个年级的两个男生，手掌的大小也有着再明显不过的区别。 听完夏油杰刚才的那一番讲解，晴彦原本以为五条悟是打算开着术式，现场展示一下效果，让自己怎么握都握不住他的手，只是没想到对方反其道而行之，让他握上了。 只是这一展示持续的时间未免也太久，晴彦拇指轻轻敲了敲五条悟的手背，力道轻得像是在摩挲着什么。 五条悟回过神来，顺势松手后撤一步拉开距离。 目送着后辈离去的背影，他这才把手掌举到面前，掌心残留的触感明晰无比，证明着他们刚刚确实有握上手。 第29章 第 29 章 假期第三日。 在成功把邀请函送出, 了却最后一桩「心头大患」以后，晴子穿着简单的衬衫和先前去沖绳时买的纯黑七分裤，准备赴约。 制服与和服都不怎么合适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她唯一一套拿得出手的「常服」。 她走到ahrak店外时, 发现黑子哲也已经站在那里等候。 「下午好, 加川同学。」黑子惯例地开头问好。 「久等。」晴子习惯掐着点做事, 这次也是卡着约定好的时间过来，倒是她有点考虑不周。 落座以后, 黑子成功获得了服务员的看不见debuff, 晴子无奈地出声提醒, 这才顺利完成点单这一步骤。 「黑子君在存在感上的天赋也可以说是别具一格。」如果不是习惯性地在那次用上灵力探查周围的环境，恐怕她也注意不到班上还有这样一个人。 「我也差不多习惯了，有的时候也还挺方便的，比如找到一本小说想要一个人安静看的时候。」黑子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甚至还能反过来举例。 如果是从这个方面来说，倒也的确是非常令人羡慕的能力。 比如在工作之外，她就可以避免掉许多没什么必要的交谈。 「确实。」心里的念头绕上好几圈, 脱口的只剩下两个字，晴子无声地嘆口气。 把人邀请过来的明明是她, 即使黑子和她自己都不算是话多的人, 这么各自沉默着相对而坐似乎也不太好。 头脑风暴一番, 终于找出一个早都被她忘到脑勺后的事情作为话题：「最近，三军场馆的闹鬼传闻还在继续吗？或许……有没有什么新的衍生。」 「三军训练时, 有放在地面上没人去动的篮球自己忽地弹跳起来。」黑子露出沉思的神色, 明显是在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当时我正在拿毛巾擦脸，视线恰好被阻隔住, 所以没有看见，只听见其他部员的惨叫声。」 晴子心虚地偏移开视线。 先前去三军场馆找黑子时，她顺手捡了一个篮球起来玩，还把灵力留在那个球上。 原本的打算是尝试使用灵力控制非生命物体，结果因为注意到一军训练快要结束，她放下球就先回去找赤司君去了。 等再想起来，已经是「东窗事发」，球里的灵力也自然而然地消耗殆尽，不需要她再亲自跑一趟收尾。 「啊，那可真是把原本的闹鬼传闻进一步坐实了呢。」晴子略微有些干巴巴地应和上一句，好在她的表情控制一向出色，并不会叫人看出多少的心虚。 服务员端着餐盘靠近他们这一桌，将两份宛如复制粘贴的香草冰淇淋蛋糕分别摆放至二人面前。 清甜的气息钻入鼻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握住餐具。 「加川同学先前说对于某个困境想出一个解决办法，现在情况变好了吗？」黑子自然地将话题带走，切了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盈满口腔的香草味让他惬意地闭上眼，周身仿佛也跟着一併溢出粉红的小花。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现在又出现新的潜在困难。」晴子想到才过去没多久的星浆体事件，颇有些食之无味。 她在工作上一向把界线划得泾渭分明，例如这次，因为不是接下任务的当事咒术师，她也就没有再投入过一分一毫的关注。 所谓的「潜在困难」，便是指星浆体事件本身给两位学长带来的负面影响。 表面上看，似乎是五条悟受到的打击更要大上许多——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不是危急时刻的神来一笔，他恐怕就要折在伏黑甚尔手里。 但晴子还是认为某些方面上，夏油杰受到的影响反而更大。 身世的缘故，让晴子对于这些负面情绪本就更敏感，她确定夏油杰内心的负面情绪并不是本人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少，但却也因为缺乏经验，一时之间无从下手。 「大概是一个朋友，拥有和我接近的观点，但最近受了一些事情的刺激，我怕之后还有什么类似的情况发生。」 照这两天的观察看，夏油杰没有什么极端的倾向，已经近乎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外露。 但如果再受什么刺激了呢？ 「意思是对方可能会放弃自己的观点或者是走极端的路线去践行它吗？」黑子话音刚落，就见晴子轻轻点了下头，落在蛋糕上的刀具也切歪了一块，带出一道不完美的形状来。 在阎魔厅的各个科室都干过一段时间，晴子对于这样的走向并不陌生，甚至夏油杰在许多特点上，都隐隐切合她见过的几份经典的罪人档案。 第51页 那几份档案的主人，迄今仍然待在最深层的阿鼻地狱刑场受刑。 「这样，黑子君给我提出几个常用的解决办法怎么样？」晴子提议道，「我再根据你的提议理一理思路。」 上次顺利解决被「胁迫」转学的事件，从黑子身上得到的灵感功不可没，她摆出一副倾听的模样。 「要试着将自己的观点告诉对方，进行劝说吗？」黑子先是给出一条大众思路。 晴子垂眸思索半晌，答道：「现在来说还太早了。而且，我和对方的立场在这件事上是不一样的。」 那一日在刻意提起盘星教教众们的丑恶嘴脸时，晴子再清晰不过地记得夏油杰那一瞬负面情绪的高涨。 无论如何，晴子的第一立场肯定是自小生长的地狱方。 她不擅长也不打算去做劝说的事情。 毕竟晴子从小就跟在阎魔厅旁听审判，什么样的大恶小恶都见了个遍。 她没有办法以一个正常的角度去审视这整件事，也无法与夏油杰的想法共情，没有资格去仅仅凭着言语劝说他与自己的想法保持一致。 「我亲近的一个长辈曾经说过一个中国的成语，叫『防微杜渐』，现在大概就是在『防』的阶段吧。」 晴子想起星浆体事件之后，被她从森林里带回来的那几张纸片终于有第二张显露了字迹。 那也成为晴子不自主地对这件事挂上心的原因之一。 第二张纸片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夏油杰的大名，她也是由此，才联想到曾经看见过的那几份阿鼻地狱的档案。 「那，要么把『微』彻底消灭，要么就转移或者削弱『渐』的因素？」黑子松开手中的刀叉，指尖抚上一旁黑着的手机屏幕，「其实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名字叫荻原，和我一样喜欢篮球，现在分开在不同的高中，但平时也一直保持着简讯联络，知晓彼此最近的状态。」 晴子了悟到黑子提起自己朋友的意思：「时刻关注着对方的近况，把『渐』掐死在摇篮里吗」 消灭「微」肯定做不来，连她这种在亡者审判时见惯了人性的人都会受到那些教众的影响，如果说什么不好的想法，就连她也有那么一瞬是有过的。 照前一种思路，晴子得先处理掉自己，那么第二种看上去就是不错的选择。 「加川同学是想到什么了吗？」黑子将最后一块蛋糕送入口中，见晴子面前的香草冰淇淋蛋糕压根没动上多少，开口提醒，「还是先吃蛋糕吧。」 「谢谢，我有一个大致的思路了。」晴子重新拾起被冷落到一旁的刀叉，甜丝丝的凉意在口腔内再度沁开。 「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黑子客客气气。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敬语系，这一点与晴子相类似，让她在和黑子说话时总有莫名的亲切感。 同时他们两个都不是话多的类型，谈起话来有冷场的嫌疑，但没有接不上话的风险，这样可以用「懒散」来形容的说话节奏正正好适合晴子。 两个人接下来的谈话大概围绕在黑子身上，即使一天不落地留下来加时训练，可他在比赛时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起色。 「黑子君真的很喜欢篮球啊。」以晴子这么一个讲究效率与回报的风格，换作她是黑子，恐怕在看到差距之后就会离开篮球部。 但人类的情感果然是奇妙的东西。 现在的黑子君是凭着对篮球的一腔热爱日日花出那么多休息时间训练，或许，在未来的她也是在某种情感的驱使下，通过那个长发男人向自己传达了这些讯息。 用完蛋糕以后，两个敬语系认认真真地道上足足一分钟的别，晴子这才返回高专。 三天假期一过，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也就回到高专里。 他们的情绪都不怎么高涨，显然是也知道了星浆体事件的结果。 晴子也回归同时操纵着晴彦一起上课的状态，她先将五条悟的话转告给另外两人，在下课时，假装陷入假寐状态。 另一头晴彦则是拉着灰原雄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向他大致阐明了自己的担忧。 「我相信夏油前辈的自控能力，但我也不想再让前辈受刺激了。」晴彦将不该说的统统隐去。 「我也有点担心这一点，可是我们要怎么做……」灰原雄也跟着晴彦一道，露出担忧的神色。 「先前晴子说的你听见了吗？我想不如先努力提升实力吧，然后在夏油前辈出任务时像我先前一样『蹭任务』。」晴彦提议。 「去找五条前辈对练吗……」灰原雄的担忧卡在脸上半天，在晴彦鼓励的眼神之下，他也还是坚定下一开始的想法。 「所以为什么我也一起被拉过来了啊……」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三个男生推推搡搡地在晴彦的指引下走到演练场。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在。 「你们三个怎么一起过来了？」五条悟偏过头来，一时之间疏于防御，被夏油杰扔过来的原子笔打了个正着，不爽地啧了一声。 夏油杰抄起另外一只原子笔，不紧不慢地徐徐道：「大概是来群殴悟的吧。」 五条悟让晴子转告给一年级什么话，他当时不在场，却也能够从晴彦的话语中推测出一二来。 「也不是不行，喂，那边的一年级，等等，晴子那傢伙呢？」五条悟站起身，扫了一圈勉强看着都还算有干劲的三个人，没忍住嘀咕一句，「不会是又跑回帝光了吧。」 第52页 晴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真没考虑到五条悟还会注意到这个问题。 现在这副情境，就宛如上课时老师提问迟到的你为什么时，你只能回答「我忙着睡觉」或者是「我不想上你的课」一样。 晴彦设想一下两种回答被採纳之后的情形——他决定努力贯彻沉默是金的原则。 第30章 第 30 章 刚才下课时, 晴子就拎着包径直离开，没有告知任何人去向。 另外两位同级生自然是答不上来五条悟的问题，晴彦出列一步，摇摇头, 面露难色, 任由五条悟自己去脑补这里面的真相。 五条悟见状也收敛不爽的神色, 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在三人间扫视一遍，哼笑一声：「你们一会儿要一起来挨打还是一个一个轮流挨打？」 「一个一个来吧。」晴彦几乎是在他问句刚出的第一瞬间就作出回答, 他们一年级之间配合一道出过任务, 对彼此的术式也算是心知肚明, 但如果对抗五条悟的话，一起上总是会有互相干扰的嫌疑。 「我说，你回答得未免也太熟练了吧。」七海毫不留情地吐槽晴彦。 「习惯成自然，习惯成自然。」晴彦轻咳一声，退到一边。 他有过和五条悟对战的经验，准备发挥他们一年级间深厚的同学情谊，先把这「宝贵的机会」让给两位同级生。 那边灰原雄和五条悟已经走到演练场划好的专门场地内, 晴彦偷了闲，慢悠悠地在夏油杰身边坐下。 「不认真看看吗？」夏油杰见他刚一坐下, 随便就着视线落点发起呆来, 十指交叉, 胡乱地互相勾上一通。 他随便捡过一只刚准备摆放回去的原子笔，塞到晴彦手中。 晴彦指尖一顿, 也顺着夏油杰的举动, 直接转悠起这支笔来：「没什么好看的，不管是他们中的谁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参考性。」 先不说术式截然相反，连战斗的方式也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我是听说悟有那么和晴子说过, 不过他们两个是晴彦你刻意带过来的吧。」夏油杰又将原子笔慢条斯理地从晴彦手中抽走，收穫后辈带着些微不满的眼神。 「我只是稍微说了些话而已。」晴彦没有正面回答夏油杰的问题。 他倒也在这些七拐八拐的情感问题上考虑不到太多。 「我感觉对于两位前辈，好像很多人都是『敬而远之』的心理。」这一点就算落到心中无比崇拜夏油杰的灰原雄身上也有体现。 他对于有目的性地找夏油杰谈话并没有什么障碍，但平时一旦没事，粉丝滤镜十几层厚的灰原雄就会考虑到「我会不会打扰到前辈」之类的问题。 七海建人这种根本就不是个会主动的性格自然不必提。 一二年级没有交流过一次经验、全然按照自己的轨迹成长当然也没有什么问题，他把人拉过来也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所以说，晴彦其实才是比较『异类』的那一个啊。」夏油杰撑着头，语带笑意，他把那支原子笔又塞回晴彦手里，对方仍然「不计前嫌」地接过，放在手中百无聊赖地转着。 「同为『异类』那就是同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晴彦面色如常。 演练场只是一片划分开不同场地的空地而已，附近有不少小房间用来堆放一些学生们训练时会用到的奇怪器具。 所以即使他们遥遥地坐在另一边，那边对战的动静还是能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确实不需要晴彦去看，光凭着这些动静，便足够在心底描摹出大致的战况。 不出所料的一边倒。 「太超标了啊，五条前辈。」晴彦不带什么情绪地感慨一声。 一旁的夏油杰明白他是指那边的战斗，饶有兴致地发起一个提问：「晴彦认为自己以后有打败悟的可能吗？」 「有。」晴彦无比笃定地回答。 他现在的生活正让他无比接近一个人类，但有一点无比明朗，他的寿命并不会如同一个普通人类一样短暂。 五条悟再强，也还是人类之躯，寿命又没他长。这个问题在以后上没做出具体的时间界定，他当然可以这么面不改色地回答。 「好久没打，晴彦现在这么张狂了啊。」五条悟幽幽的嘆息声从身后传来，晴彦背后一凉。 他谴责的眼神刚递给夏油杰那边，对方扔给他一个明显是在看热闹的表情，晴彦的肩膀上就倏地传来重量。 五条悟揽住他一侧肩膀，把他整个人都往下压了压：「七海说让你这个『有经验对抗我』的前辈第二个上，怎么样，要去吗？」 这样的姿势让两个人的距离极为接近，晴彦隔着墨镜，能直接无比地见到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 挑衅意味这般浓重的话也让他一时之间忘记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指尖无意识地扣住五条悟的手腕：「好。」 其实真打起来，晴彦还是有那么一丝放不开。 如果说以前还不用顾忌那么多的话，现在他必须要考虑到「特殊的血液」是晴子专属的东西。 晴子和晴彦可以有一致的地方，但在特殊且具有唯一性的标志上不可以。 和五条悟打当然也不会奔着见血去，只是万一在防御或者进攻时一时之间失去平衡，刮刮蹭蹭到哪，划出伤口那可就又有许多事情牵扯不清。 第53页 抱着这样的防御性心态，晴彦只比灰原雄多撑上几分钟就败下阵来，因为他的打法一贯缺乏进攻性，也没惹起五条悟太多的怀疑。 打了一整场下来连墨镜都没歪的白髮学长蹲在晴彦身侧，向他伸出手来的同时还不忘欠揍地感慨：「整天让一年级们做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确实是会有一些不好意思。」 「因为『不可能』太有魅力了。」晴彦拍拍落在深色校服上不那么显眼的灰尘，轻声答道。 「嗯，也是。」五条悟深有同感。 两个人所说的话似乎指的并不是一件事，但脑电波成功对接上，也就没有太大问题地揭过。 「对了，现在一年级是你和晴子的关系最好吧？」五条悟忽地提问，晴彦并不明白他的意图，只能先愣愣地点了下头。 「下次看到她的时候，记得让她来找我挨打。」白髮学长面带笑意地说完这句话，随即见面前学弟的神色从愣怔变得微妙许多。 「也不一定是挨打。」以晴子身份对战的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只要五条悟放开使用术式和天赋压制的条件，大概率打败五条悟晴彦不敢说，让他为难一下还是可以的。 这句小小声的嘟囔也被距离正接近的五条悟听了个正着，他也没怎么在意，反而难得地接了一句：「也是，之后还有很多次机会。」 晴彦停下脚步，若有所觉地回头，五条悟注意到他打量的视线，立刻摆出一副全然无辜的神情。 「快，上吧，下克上的好机会来了。」晴彦走到场边，同正准备进去的七海建人搭话，右手遥遥指了指五条悟。 「这样的好机会我多让给你几次怎么样？」七海建人嘴上这么说，在一旁围观了两场同级生的战斗，这时也已经燃起些战意。 晴彦熟门熟路地摸回夏油杰身边坐下，又捡起被摆放到一边的原子笔把玩。 五条悟同他们对战时没有什么压力，因为太过从容，甚至能做到边躲避边说话，指出不足的地方，有的时候说到兴起，他还会反过来把人给擒拿住，念叨完才松手。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但现在的晴彦在战斗上欠缺的也正是体术这一块。 晴彦撑着头，脑子里宛如播放动画片一样一帧一帧地过方才的场景，才配合上五条悟的言语慢慢地回味。 这么一会儿功夫，第三场战斗似乎也结束了，站在场边观看的灰原雄和两个刚刚打完的人朝着这边走来。 他们打起来一般默认是不用术式。 如五条悟术式的破坏性自然不必多言，夏油杰这种情况，召唤出的咒灵咒力会触发高专的防御结界，两位都是被班主任夜蛾老师耳提面命的「常客」。 即使如此，往往五分钟左右就能够结束战斗。 「一、二——」一旁的夏油杰轻声念道，晴彦颇有灵性地捏紧手中的原子笔。 笔和橡皮擦被同时投掷出去的当下，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见到砸过来的东西下意识地躲开。 五条悟早就习惯这段时间的训练，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仍然一动不动。 橡皮擦仿佛被无形的屏障弹射出去，在离五条悟三十厘米左右就掉落到地面上。 而原子笔则是毫不客气地穿过他的发间，而后像是被什么排斥了一般直直坠落。 五条悟摸了摸并没有什么事情的头髮，将两样东西捡回来重新摆好。 「看来还是有一点不稳定？」夏油杰也将方才的结果看得真真切切，问道。 术式的完成度到底如何，说到底咒术师本人才是最清楚的那一个。 「还差那么一点吧。」五条悟难得给出一个并不明确的回答。 他这段时间做的都是提升张开「无下限」术式的时间和面积的训练，目前他所能承受的强度已经上升了一大截，但想要真正地让这个术式变成无时无刻不在维持着运转的状态，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训练。 大概确实是如夏油杰所说还不太稳定吧。 晴彦为了防止投掷的力道不够，原子笔还没到五条悟那边就掉到地上。 他将灵力灌注到笔身上，稍加操纵了一下它的飞行轨迹，满意地收回灵力后，就听见五条悟犹疑的回答。 其实这样的进度已经相当快了，这副犹疑的语气似乎也并不是在针对训练的进度？ 在非必要的事情上，晴彦刨根究底的好奇心向来匮乏，况且，猜测人的心情也不是他所擅长的。 「这样的进度已经很快了。」 先用白泽大人教导他的「无论对方说什么就先跟着说顺应的好话就对了」应对过去吧。 第31章 第 31 章 如晴子所预料的那样, 以本体的身份同五条悟对战时，抛开那些顾忌，她能够在五条悟手底下撑过更久的时间。 作为晴彦对战时一些界限模煳、叫人难以分清是束缚还是实力所致的失误，慢慢地在这一个月时间里逐渐分明。 这也极大地提升她的干劲, 比其他同级生都要更积极地去找五条悟, 作为回报, 她也加入「砸五条悟」的队伍之中。 「晴子？」班长来通知「服务员组」准备开工，刚把其他人给喊出去, 就发现穿着水蓝色和服的少女仍然坐在原地, 手里还捏着只笔。 晴子反手将笔记本扣住, 遮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涂涂画画。 第54页 那都是她在回忆对战场面的失误时落笔随意记录的，扭曲的线条交错缠绕在一起，瞧着是不怎么美观，她也不太好意思被其他人看见。 「抱歉，因为太入神了」晴子压低声音道，只是她还没掀开将教室分隔为咖啡厅和后厨的帘子，门外就传来一阵惊嘆声。 隐隐传入耳中关于「帅」、「好看」之类的词彙熟悉得让晴子额角一跳, 她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甚至在旁观过几场一军对外开放的训练赛时, 就听到过好几次类似的喧闹。 在什么样的情境下会有这样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篮球部一军那几位的容貌天天看, 也不至于会有这样的惊嘆声。 思及在自己从咒术高专出发以前特地交代过她所在的班级, 晴子心中升起些期待。 掀开略显厚重的布帘，晴子猫着腰绕到临时搭建好的前台后, 低声询问着一旁的黑子现在要做的事情。 她看着后厨有人送出一杯调制好的饮料, 朝那边无声地比了比，黑子点点头。 他的距离更近，先行一步把饮料放在餐盘上, 晴子从黑子的手中接过餐盘，手上刚拿稳。 没了前台的阻隔，晴子的视野一下就开阔起来，教室内座无虚席，已经有其他作为服务员的同学忙碌于为客人点单或者是与她一样正在送上餐品。 她一眼就看见人群之中的熟悉制服。 由于角度问题，五条悟率先发现她的身影。 这时他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捏着墨镜，似乎正准备把墨镜重新戴回眼前。 见到她出来，五条悟拎着墨镜的那只手慢悠悠地抬起，朝着她这边挥了挥手。 晴子扫视一圈周围，找到自己手上这杯饮品的主人所在的桌子，将东西送到以后，这才走到他们那一桌。 她记得一年级的两位同级生也确定要来，晴彦自然也不会太过异类，只是在刚踏进帝光校园的当口，他就随便找了个对别的项目更感兴趣的理由熘之大吉。 不曾想后来被剩下的五个人又分开了一次，只见到五条悟和夏油杰在这边。 「我说，你这纹路是照着晴彦画的吧。」五条悟盯着她的眼眶边缘的艷红纹路，没忍住问道。 在早上见面时，她就被五条悟认错，叫了她一声晴彦。 要不是晴子提前考虑到这一点，早就有所防备，恐怕下意识地就应声了。 「是的，我原本一直在苦恼学园祭要怎么打扮得比较『非日常』，是晴彦给了我灵感。」晴子早就想好说辞，对答如流，只说自己已经与晴彦沟通过并且徵求了对方的同意。 「悟，你早上还把晴子认成晴彦——」夏油杰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个人互动，语气是说不出的揶揄。 当时认错现场他也在，目睹了五条悟认错人的全过程。 如果说同为男生或者是同为女生那倒也还好，把女生认成男生着实是有点离谱，更何况晴子当时身上穿着的就是那身水蓝色女式和服。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的既视感很像嘛！」五条悟不满地抗议道，因为这个，夏油杰在过来的路上可没少嘲笑他。 说实话，五条悟叫出晴彦的那一瞬，她也有些愣住——晴彦除开发色和眸色，五官其实还是能看出和她有明显的不同之处。 即使晴子出于谨慎行事的考虑早就做好防备，也有过「啊应该不至于会出现认成晴彦这种事情吧」的想法。 「没事的，我和晴彦的发色和眸色相似，认错也没什么」更何况从某种层面上说，五条悟也并没有认错。 晴子这么一通闭着眼睛胡乱的解释并没有让这一茬成功翻篇。 她不用细想，都能抓到这里面的逻辑缺陷之处。 「我也是黑髮黑眸啊，那悟怎么没把你或者晴彦认成我？」夏油杰言语之中的戏嚯之意只差没有白纸黑字地写到脸上。 「可能是前辈实在是太好看了，让人一眼就能与我们这些一般好看的人区别开。」晴子面无表情地棒读完，晃了晃手上的托盘，示意自己得先回去忙活。 毕竟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摸鱼一会儿也就算了，一直摸鱼可不太好。 「我说，好看这个词是过不去了是吗？」夏油杰无奈地收回目送晴子远去的视线，发现坐在对面的五条悟正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这傢伙和晴彦的关系还真是好啊。上次提到好看的时候，可就只有我和你还有晴彦在吧？」五条悟的言下之意，「好看」这个形容是晴彦教会晴子使用的。 他们都刻意压了压音量，周围的客人不断地朝着这边投以注目的眼神。 以他们的耳力，不难听到不少关于晴子方才停留到他们这一桌的议论。 「晴子人气还挺高的。」夏油杰得出结论。 「那个这是你们这一桌点的咖啡。」黑子忽地发声，坐在这桌的两个人倒是不如其他客人一样会被他忽地吓一大跳，而是都以一种相当凌厉的眼神投注到他身上。 饶是他向来是比较镇定的性子，也被这样的眼神所慑，下意识退了半步，见两个人的眼神又变回如以往一样平淡，黑子这才指了指放在托盘边缘的一小碟白砂糖。 「加川同学说如果觉得不够甜的话还可以自己加。」转达完晴子的嘱託后，黑子微微一躬身，夹着托盘离开。 第55页 一路回到后厨的位置，黑子将托盘重新放回原位，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黑子自己也是常吓到别人的，也不会这么简单地被吓到。 「麻烦你了，黑子君。」晴子刚刚被临时叫去帮忙做别的事情，不然的话她是准备自己去送一趟。 「不，这倒是没什么。」黑子摆摆手，这完全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想到方才的场景，他仍然有种心有余悸之感，「不过加川同学的两个朋友实在是非常有威慑力」 黑子的话还没说完，晴子一下子就根据他的神色猜出这其中的关键。 是她疏忽了，忘记黑子存在感低的这么一层特异属性，让他去给五条悟和夏油杰送咖啡。 「抱歉，接下来黑子君的活我会帮忙分担走一些的。」晴子刚承诺完，外边就传来需要服务生的唿喊，她俯身，冲着正坐在靠背椅上的黑子轻轻眨了眨眼睛，就径直去外边帮忙。 乘着上饮料的间隙，晴子又到两个人这一桌边上。 几句话简明扼要地交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种天赋根本听都没听说过。」五条悟点评道，他在发觉自己对黑子的靠近一无所知时，就特地感知了一番咒力的波动，发现他确确实实是一个普通人没错。 「如果不是他说话了，我估计真的完全注意不到还有这么一个人从身边走过去。」夏油杰端起咖啡来轻轻抿了一口。 「一开始我也是一样的，但后来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到了。」晴子摇摇头，头顶簪子坠着的小蔷薇花也跟着微微一晃。 她今天打扮得不可不谓是郑重，马上拉去参加某个世家的什么正经宴席仪式估计也是毫不逊色的。 五条悟平时对这些什么衣服首饰啊之类的完全不感冒，但说到底出身摆在那儿，穿着价值25万日元衬衫的他比起一般人总是更有几分眼力。 就比如，这么一身行头，从和服本身到头上的簪子都不是一个资料上普普通通出身的女孩可以拥有的。 原本他对辅助监督资料上写着的关于晴子出身的资料并没有那么在意，现在看来，这一块上恐怕也有些猫腻在。 五条悟刚一开口，似乎是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原本正在侧着头听前台动静的晴子视线一转，站起身来往门口过去。 「上午好，加川。」赤司听说过一年级b组决定举办变装咖啡厅，但他也没猜到晴子倒是打扮得别具一格。 以他的家世，自然也是能如同五条悟一样认出这一身打扮的象徵意义，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今天的打扮很好看。」 赤司垂眸，在瞥见晴子系在手腕上的手鍊时倏地一怔。 不过这样的失态并没有持续太久，赤司不多时便回过神来，轻声解释道：「我在做惯例的巡逻。」 这一点他早就有和晴子说过，是学生会的职责。 晴子侧过身去：「那要进来光顾一下吗？」她并不清楚学生会巡逻是检查些什么内容，也只是说说看。 「那我就却之不恭。」赤司微笑着颔首，他刚踏入b组教室的范围之内，也跟着一眼看见五条悟投往这边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没有什么过于勐烈的愤怒或者敌视、仅仅只是些微的不爽。 看着似乎，不足为惧。 第32章 第 32 章 沉默对视不过是瞬息之间, 赤司收回视线，径直找到一处刚好空出的座位坐下。 晴子适时递过菜单，赤司刚一接过，低头去看时, 直接认出其上的字迹：「是你手写的吗？」 他用的是疑问句式, 却是笃定的语气。 晴子点点头, 当时进一步细化各个方面的安排时，菜单准备上便有人提出可以让字迹美观的同学手写再进行装饰点缀, 可以节省下一部分经费。 在地狱当社畜时, 写各式各样的公文报告对晴子而言已经是烂熟于心的技能。 她闭着眼睛写出的字都能做到高矮一致不歪斜, 在同班长说过自己会参与帝光祭之后，自然也成为接下这份工作的不二人选。 赤司自然能猜得到这里面的关窍，也不需要她特地解释，他的指尖在菜单上轻点几下，晴子拿着原子笔娴熟地一一记录。 「那我先走了。」晴子在纸面上落下最后一笔，手臂没有任何动作，仅仅弯曲手掌小幅度地招了招。 她转身正想先回前台去时, 突然发现，赤司所在的那个座位好巧不巧地距离夏油杰和五条悟坐的那一桌极为接近, 完全能够算是「隔壁桌」, 连桌号都是比邻的两个数字。 不过, 晴子并没有特别把这种巧合放在心上，先离开去后厨反馈赤司的点单。 目送着她的背影走远以后, 赤司在脑海里回忆着今日的计划。 学生会的人巡逻主要是巡查是否有发生一些不好的状况, 比如个别口角引发的冲突等等，这样的任务说重也并不重，大多只是走一个过场就好。 篮球部那边有虹村前辈看着, 不至于会出现什么失控的场面，他自己的话，下午的安排大概是去与各大棋类社团做一些「友好交流」。 非常普通且无趣的安排，但对他的身份而言，一切又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不过，这里面不论是哪一项安排他都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去极大地缩短其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即使暂时停留在b组这里，也不会有半点妨碍到他的计划。 第56页 「晴子的背景，你是不是也一併帮忙遮掩了。」五条悟撑着头，声音控制在只有他们这桌和坐在邻桌的赤司能够听到的范围之内。 想到晴子今天那么一身打扮，赤司心头浮起几分瞭然，但他仍然面色不改：「我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五条悟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神色却是淡淡：「是吗。」 从赤司那里显然是得不出更多的讯息，他立刻失去了许多兴致。 ——在他们那日见到的资料上，从租住久和院母女所在的房屋，再到晴子一直孤身一人，统统都有一个逻辑无懈可击的解释。 这种情况，要么是真的毫无破绽、顺其自然的结果，要么便是有有心之人在背后刻意为之。 他原本没打算细究，身世积极正面与否对五条悟来说并不比人本身重要。 赤司刚刚迈进一年级b组的教室时，朝着他这边投来那么一瞬间审视的眼神，随即又漠然地移开，五条悟将这一过程看得分明。 因着这个，他才借注意到晴子身世的问题发难。 不过他从来没有打算要对于学妹的身世如何刨根究底——除非那会关系到咒术界、或者是咒术高专里任何人的利益。 「赤司君，这是你点的」晴子刚把手中的托盘放下，敏锐地感知到两桌之间气氛的不对劲。 「谢谢，说起来晴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换班？」赤司语气温和地询问道，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自然，以至于晴子完全没有注意到称唿的变换。 「大概要等到下午。」晴子也没有确定下这一点，刚刚班长来后厨通知大致时间时她在走神，只隐隐知道是下午交班。 「篮球部下午有一个特殊活动，可以向任意一位在场的一军成员发起挑战，只要能在他们的防守之下投进三个球就能领取奖品。」赤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补充，「奖品可以是上次我请一军的大家去吃的甜品。」 篮球部作为帝光的招牌之一，人数众多，但在像帝光祭这种对外开放的大活动里，能真正留在部门作为篮球部代表进行活动的，也只有一军的成员。 即使理是这么个理，但要在一军成员的防守下投进三个球。 完全可以说是「不想给奖品就直说」的活动top1了吧。 她全部的篮球经验，仅限于在一军场馆围观时看到过的场景，再多便也找不出了。 除非 「你的『特殊情况』自然是不算在违规范围之内的。」赤司极为难得地扬唇一笑，倒是少去几分浮于表面的意味。 「一言为定，下午我会去好好『探望』一下篮球部的大家。」晴子想也不多想地答应下来。 先前在三军惹出的事故她主动与赤司交代过，对方知晓她的力量可以用在控物上，这时候顺便开了个小小的后门，她没有不进去的道理。 话刚说完，晴子眼角余光瞥到那边似乎不怎么高兴的五条悟，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还记得那日白泽大人听到自己将他教导的所谓「技巧」同时用在两个男生身上之后，一副差点没当场昏厥过去的模样。 次日，他送来的一份「补丁攻略」上，便写了那么一条。 「当你交好的两方与你同时在场时，先从共同话题入手，如果两方之间有矛盾或者没有任何共同话题，那么便要做到」 一碗水端平。 两方、同时在场、均交好、没有任何共同话题，要素齐全，前置条件全部应对。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一碗水端平是怎么个端法？ 晴子原地沉吟几秒，发现这一点并不在自己的知识储备里，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再去刻意找到一个新话题说不定还会被半路叫走，引发反效果。 不过好在，为了方便，她一直让晴彦就在班级附近游荡，只要想让他过来，便立刻能到。 她在心底默数几秒。 三、二、一 「前辈，你们在这里啊。」眼边有艷红色纹路的少年自一年级b组的教室门口探出头来，b组负责接引客人入座的同学见这是有熟人找来，立刻帮忙找了把椅子安排在五条悟和夏油杰那一桌。 晴彦道完谢以后，也随意地点了杯咖啡。 「之前晴彦不是说要去参观鬼屋吗，怎么样？」夏油杰瞧不出晴子身上打扮的问题，看着五条悟和赤司征十郎你来我往地打了一番哑谜。 晴彦的出现恰好把他从这副到处乱猜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我和好几个人一样，站在门口徘徊半天不敢进去。」晴彦压低声音，他这时做不出什么丰富的表情，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害怕」。 「我记得晴子的班级是在一年级b组，所以我就想着先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撞见了两位前辈也在这边。」 平稳到毫无起伏的语调、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像是在提前背诵什么准备好的说辞。 从这个少年一身制服来看，也能猜到对方同是咒术高专的学生，从他的话语中来看，似乎与加川也非常熟稔。 在见到晴彦的第一面，赤司便下了简单的定论。 他自然不会对晴彦眼睛旁与晴子如出一辙的纹路视而不见，只是这也成为了两人关系相当不错的佐证。 即使是技艺再好、下手再谨慎的专业人员过来，也很难保证做到画出两个完全一模一样、以他的眼力也看不出任何区别的纹路。 第57页 最起码，要作为原本参照物的对象坐在旁边当作模板画上不短的时间才行。 收集到的资料以名声最盛的五条悟为主，夏油杰为次，对于其他人干脆就是提都没提或者只写上寥寥几笔。 在这方面他的了解还是不够，赤司收回打量的视线。 杯中的咖啡已然比端上来时空了一半，他仍然不着急走，而是借着距离比较近的优势，朝着晴彦伸出手来：「你好，你也是晴子的朋友吗？我是赤司征十郎。」 赤司温文尔雅的笑着时，总是能够轻易迷惑对手的——在作为对手的晴彦本就有身为晴子的好感度加持时，更是容易被轻易勾走。 少年极为努力地想要弯起眉眼，却仿佛无形之间有什么力道在阻止他一样，最后只能做出一个四不像的表情来：「你好，我是晴彦，是晴子的朋友没错。」 这个微妙的停顿并没有被赤司轻而易举地忽视，他仔细咀嚼了一下这个停顿的意味，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而后就礼貌性地松开。 「你是晴子的同级生对吧。」赤司继续引导着话题，对方似乎已经完全从刚刚那个握手里放松下来，毫无防备地点了点头。 这是非常奇怪的状态，赤司双手交握着，打量对方的神色。 他们是初识，即使有晴子在其中作为纽带，这个名为晴彦的少年脸上的神色，却好像是全然信任他从而毫不设防般。 当然，这样的状态对接下来对话的顺利发展会无比的有利，赤司将这一疑点暗暗记下，那边的五条悟却已经看不下去般，将自家后辈重新揽回他们那桌的座位里。 「不要引导无辜的单纯小孩。」五条悟将满脸懵然的自家后辈藏到身后，摆出一副护崽的模样。 「我只是在进行正常的对话而已。」赤司平平淡淡地叙述着这一事实。 所以，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明明让晴彦过来救场，他怎么感觉现在的情况反而更糟糕了。 晴彦刚准备说些什么，但他很快发现，这个时候能作为打开突破口的话题，他根本找不到。 这是，牺牲他换出晴子的极限一换一吗 第33章 第 33 章 晴彦维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半晌, 只差没把刚端上来没多久的咖啡盯出个洞来。 所幸现在的情况不需要他花费多少时间去找话题，学园祭的客人们即使进来他们b组的咖啡厅，也不会像寻常咖啡厅一样一待就是一个下午，外面还有其他不同班级和部门举办的各式各样的活动等着他们去光顾。 通常是咖啡喝完、刚见杯底, 就直接走人。 所以这样难熬的处境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 很快,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杯子见底。 「需要等你吗？」夏油杰询问道，晴子在这他们便把咖啡厅定做第一个过来的目的地, 但她现在还要忙于班级的工作, 他们也不好叨扰太久时间。 来都来了, 不妨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晴彦端着咖啡杯的手卡在半空中，沉思几秒。 是他请咒术高专的同学过来参观的没错，但如果让人过来又晾着让他们自己逛帝光祭又似乎没什么道理，而晴子需要留在b组工作直到上午结束才会换班。 「稍等我一下。」晴彦径直将咖啡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他稍微被过快的饮用速度呛到，轻轻咳嗽两声，相当快地恢復成满脸平静的状态。 他在这方面还是学艺不精, 以至于作为晴彦的身份「进食」时，不管是饮品还是食物, 吞咽都会引发不同程度的不适。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强行逼迫「马甲」的身体去慢慢地在日常生活中适应这样的状态。 两位学长见他这边没什么问题, 起身离开凳子就走, 晴彦也跟着站起身，刚迈出一步又收回了脚。 他微微俯身, 似乎是在鞠躬般, 非常小声地说了一句：「赤司君再见。」 等赤司再转眸看过去时，晴彦早就跟上五条悟和夏油杰，消失在b组教室的门口。 说起来, 刚刚那声道别，倒是令人有些耳熟。 这个名字与晴子接近的男生，连喊他「赤司君」的语气也非常相似。 他对咒术界的势力分布和中间究竟有哪些知名人物都尚且还有些模煳，却也明白他下意识想出的结果非咒术界的术式力所能及。 这样仅仅凭着直觉得到的推论指向的结果隐隐有些荒谬，甚至不需要思索太多赤司便能再假设出好几种解释去推翻它。 但晴子本身，已经是远超过咒术界所能企及的范围之外的人物。 照这个推论强行思考下去只会像是猫抓毛线球般越来越乱，赤司暂且压下这样的念头不再去想。 他的坐姿无比端正，手里端着咖啡杯，垂眸望去，里面剩余的咖啡薄可见底。 终于，再等到晴子出来履行作为「服务组」成员的职责时，赤司将咖啡杯轻轻放下，不过是轻微的动静就吸引来晴子的注意力。 「赤司君？」晴子谨记着「服务」的原则，边说话边不忘扶正手里握着托盘的姿势，「是准备走了吗？」 「嗯，有劳。」赤司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神色。 晴子走到他面前的桌子旁，将咖啡杯拖到桌子边缘，正准备拿着抹布擦拭桌子时，手腕却被人捉住。 「赤司君？」如果换成别人，即使是在公众场合之下，晴子也早就反手把对方手腕掰断，换作赤司，她也只是先怀疑上对方这番动作的动机。 第58页 「没什么，总感觉你手腕上的手鍊有点松。」赤司如是答道，指尖在手鍊的红绳上轻轻点了两下便礼貌地收回。 「嗯？」晴子跟着他的话语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的手鍊系得正严严实实，哪里有一丝要掉下来的迹象？ 但赤司说都这么说，她也下意识地把手鍊上绑好的结系得更严实了些。 「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晴子摇晃了一下手腕，连手鍊上坠着的小装饰都稳稳噹噹地贴在肌肤上纹丝未动，她这才满意地收手。 晴子把杯子送回后厨，赤司自然也起身离开。 他负责的学生会巡查范围还有几个班级需要去，但正如前辈们所说，巡查是不需要费什么劲的，还能借着巡查的名头光明正大地玩遍各个班级才是真。 不过对赤司而言，这一点最方便的还是，他可以边完成这一项巡逻工作，边空出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 他这次回忆起的，是与晴子的初遇。 这个世界说到底还是普通人更多些，咒术界在那天以前，在赤司眼中也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咒灵一旦盯上某个目标，普通人乃至力量稍欠的咒术师便无力反抗。 刚入学帝光没两天，尚且还没有开始正式的部门活动。 考虑到天已经黑下去不少的缘故，家里的司机开车过来接他。 月夜静谧，耳边人群的喧嚣也正随着路程的增加而慢慢地消退。 平稳行驶着的轿车挡风玻璃忽地炸裂开——没有任何徵兆。 赤司立马将手中的课本扔到一边的皮质座位上，他坐在后排还好，坐在前排的司机被炸裂开的玻璃碎片划伤不少。 幸好司机训练有素，面对这样的紧急情况下意识地停好了车，并用手臂挡去部分飞溅而来的碎片，只有划伤瞧着比较吓人，脸部与手臂都随处可见细小的血口。 如果说，这还可以当做是车辆质量问题的话，攀上心头的濒危感与眼前渐渐清晰的怪物轮廓却让赤司再也无法忽视面前的景象。 「咒灵」这是仅仅存在于理论知识的、他身为普通人见不到的东西，原本一直活在他的理论储备当中，他也只偶尔听父亲征臣提过什么离奇古怪的残忍事件是咒灵所犯之类的话。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对于未知不可能没有准备，赤司作为唯一继承人，手里也捏着父亲向咒术界交换的能够短暂保住性命的东西。 这只咒灵看着是要杀人的样子，手脚却非常笨拙，赤司凭着看得不怎么清楚的一个轮廓，便躲过好几次它的攻击。 期间它的手臂挥到一旁的墙面上，那面水泥墙轰隆便塌下去一块——如果换成是人类的身体承受这一击呢？ 他微微皱眉，尽管是这般危险的境地，也没有太过慌乱。 「还真让人苦恼。」清脆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赤司手里仍然没有松开能够保命的东西，冷静地以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墙上、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的少女。 看着清晰无比，不像这只咒灵只有一个模煳的轮廓，是人类没错。 下一秒，还在两三米之外的她就忽地闪到自己身边，一把手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你和那边那位站开点。」晴子把购物袋径直挂到赤司手上，手按在他肩膀处往司机那儿稍微施力，示意他过去。 赤司见对方刚才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也就顺势退到一边，他带着司机往更远的地方退出几步，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过程中他也不忘捏着保命符在手中随时等着发动——在对晴子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自如。 如果不是的话，他也不准备眼睁睁看着晴子折在咒灵手 那边的电话还没接通，这边的咒灵已然消失在空气之中。 从赤司的视角上看，就是原本模煳的怪物轮廓彻底从视野范围内消失，而穿着纯白和服、头带天冠的少女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走到他这边来拎起自己的购物袋。 「安全了。」晴子是知道普通人看不见咒灵的，见赤司半天还靠在墙边没动，以为他是被吓坏了，正准备出言学着电视剧里那样安慰上几句。 她刚从地狱来到人类社会不久——没想到这才一天没到就让她撞见差点被咒灵杀害的人类。 「非常感谢。」赤司这时回过神来，那边的电话已经接通，他简单地交代两句后便挂断电话。 「这是我的联繫方式，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他从手提包里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他个人的电话号码。 「啊？」这回是晴子半天没反应过来，差点因为走神把手中的购物袋都落到地上。 说实话，这两个人如果被咒灵杀掉了会增加地狱的工作量，她撞见当然是能帮则帮，这是被她看在义务范围之内的事情，自然没想到还会有人主动提出要给她什么回报。 「不需要，你告诉我这附近有什么好的高中就好了。」晴子从赤司的年纪看出对方应该还是个学生，既然是学生的话，对于这样的话题没准比一些大人要更了解得多。 赤司握着「临时名片」的手也跟着一顿，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只是这里是东京，要说好的高中简直是不胜枚举，就是以他的眼光看，能入选的也不止一两所学校。 第59页 之所以在这么一堆好高中里面选择帝光，也只是出于帝光在篮球上的知名以及其接受过赤司财阀的捐款。 这个女生其实也的确算是帮到他的忙，保命的东西是父亲同咒术界做了交易拿到手里的，作为一次性的消耗品，「消耗了」自然还得去求一个新的，到时候少不得要再付出些新的代价。 赤司刚准备好好地回答几个印象里不错的高中，目光无意间落到她右手的手腕上，灵光一闪间，他回忆起什么。 他曾经见过那条手鍊。 是母亲闲暇无聊时在日记本上画下的设计图，由于母亲在这方面并不是专业人士，所谓的设计图也只是几个零碎部件凑到了两面纸上。 如果换作任何一个人来，恐怕也只会当做是诗织夫人闲暇时的涂鸦。 他也是小时候坐在母亲身边听她一步步地讲述这其中关于每一个部件的设想，才明白母亲是想做一条手鍊。 只是母亲还没实施这一想法便离世了，这连父亲都不知道的东西，出现在一个陌生人手上莫名其妙的直觉自心中诞生，让他下意识地转变口中即将说出的话语。 「在东京，帝光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高中。」赤司停留在手鍊上的目光并没有太久，只不过须臾打量清楚模样以后，他便收回了视线，以免对方起疑。 「只是现在大部分高中已经开学，在这个时候寻求入学机会渺茫，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以赤司财阀对帝光的重要程度，赤司理所当然有资本能许下这样的承诺，他谨慎地观察着少女脸上的神情。 「刚刚那个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晴子却反过来，以更为认真的语气叙述着这一事实，见赤司脸上的神色依然没有半分动容，她继续往上加码，「如果你帮我完成入学的话，今天就等于是你欠了我五千还了我五万一样，是你亏了」 这种事情拿欠债比喻是不是有点不太恰当。 晴子稍稍懊悔了一下言辞上的小失误，见赤司依然没有动摇，她不怎么自在地点点头，算是答应这么一桩「报恩」。 她原本的打算是从赤司这里打听来消息自己再想办法混进学校做一个没有合法身份的学生来着，对方如果肯帮她拥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学生身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这件事认真换算下来最后还是我欠你的，所以之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也会帮你的忙。比如刚刚那样——」晴子刚准备做一个生动形象地举例，随即很快想起在现世原则上不让普通人知道咒灵存在这一规则。 她刚把说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另一边的赤司却像是放下警惕般，朝她这边再度伸出夹着纸片的那只手来。 晴子接过纸片，严肃且认真地塞回口袋里，又就着这个动作握住赤司的手上下摇晃两下：「合作愉快，我的名字是晴子。」 「」对方微微睁大了那双赤色的眼眸，原本沉稳温润的神色在那一瞬消失不见，但赤司的表情管理一向是相当到位，下一秒，他也重新露出招牌般的温和笑容。 「合作愉快，晴子。」 第34章 第 34 章 晴彦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位学长身后。 他们的颜值放在哪儿都是出类拔萃的那种, 一路上路人的惊嘆声也不绝于耳。 晴彦听着听着便开始四处张望，帝光祭是个难得的可以在学校不要穿制服的机会，有不少学生卯足了劲儿穿着自己喜欢的服装参与到班级或者部门的活动当中。 这样也好，他和晴子眼角的纹路放在这个环境下根本不扎眼,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平庸。 刚刚他好像还听见角落里有人在议论要不要上去问五条前辈美瞳是哪里买的。 噗。 晴彦加快步伐, 几步追上前面的两人：「前辈们有想去的地方吗？」 他看这两个人自从走出b组教室以后就一直目标明确似的往一个方向走, 只当他们有了什么明确的目标。 面前的两个人脚步均是一停。 三个男生站在走廊里，你看我, 我看你, 面面相觑。 晴彦尝试调解着沉默而又尴尬的氛围：「我在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边的展示柜上有这次帝光祭的宣传手册, 上面有罗列出各个班级和部门报上去的活动。」 他话跟烫嘴似的极快说完，几步跑远去拿了本手册回来。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左一右将晴彦夹在中间，三双眼睛俱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不停翻过去的书页。 为了给自己的班级和部门吸引来更多的人流量，宣传册上总是不乏一些花里胡哨的图片和标语。 「这里有班级办的是鬼屋诶。」五条悟伸手按住晴彦准备翻页的手，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兴味，「不然我们去鬼屋看看，我还没有去过鬼屋。」 「我暂时没什么感兴趣的, 如果要去的话我没有意见。」夏油杰补充道，两个人把视线投向身为「最后一票」的晴彦。 「扮鬼的也应该都是学生, 论吓人的程度大概率是不及咒」晴彦刚准备认真分析一通。 五条悟摘下眼镜凑近面色瞧着有几分严肃的少年, 掐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腔调：「不可以吗？」 「」晴彦深唿吸一口气, 抬手遥遥指了一个方向，「从前面的楼梯口上去左拐第二间教室。」 五条悟一只手半按在晴彦头顶, 原本伪装着的神色在一秒钟撕了个干净, 他弯起眉眼，右手不经意地握住晴彦的左臂。 第60页 仗着身高优势，晴彦看不到他们之间眼神的互动, 五条悟朝着夏油杰挑了挑眉，示意他跟上自己。 「出发了——！」五条悟向着晴彦指出的方向快步跑起来，这对他们而言已经是「龟速」。 「我说，你把晴彦给噁心到了。」夏油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身后，指了指因为刚开始跟五条悟移动，面上显然有点儿不适应的晴彦，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看他挺吃这套的。」五条悟才不上夏油杰的当，他也注意到晴彦不怎么适应，也就稍稍放慢了步伐。 他控制得极好，外加大部分人这时仍然在逛另一栋教学楼里高年级的活动，并不会撞到什么人。 但即使这样，两个人身高上的差距，仍然要让晴彦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快步奔跑起来。 这样的速度完全在他的接受范围以内，只是被人拽着跑的感觉颇为新奇。 晴彦刚适应了这样的节奏，就已经走到了那间办鬼屋的班级教室门口。 「你们好，请问是来参加鬼屋活动的吗？」负责指引的同学穿着一身纯黑巫师装，手里拿着造型质朴的法杖，他压低帽檐，神秘兮兮地问道。 「是的。」晴彦回头一看，那样的速度下，夏油杰跟上他们是毫无压力的事，这时见他看过来，还自如地招了招手。 「请到这边来登记。」巫师指了指他原本倚靠着的那张桌子，上面正摊着笔记本和笔。 「好的。」晴彦知道会有这种要求的活动一般到最后都会发放一些奇怪的特制奖品，是他当时在b组听到有同学吐槽过初中某次学园祭，办活动的那个班级，给予通关者的奖励是一张手写姓名的奖状。 他刚捞起笔记本，盯着摊开的这一页上面的某一栏陷入了沉思。 「漆黑之翼」这是什么名字，还有人叫这个的吗？ 巫师听到晴彦这一声念叨，也跟着露出一个「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尬笑就对了」的笑容：「嗯，登记的名字可以是每个人的姓名，也可以是整支队伍的队名。」 晴彦拿不定主意，转过头去以眼神询问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意见。 夏油杰同样是随意的态度，五条悟则是朝着晴彦伸出手去。 晴彦会意地递过手上的笔记本，五条悟结果提笔就潦草地写了个「特级」。 他看了眼使劲踮起脚想要看看他写了些什么的晴彦，眨眨眼睛，在「特级」后边又写下一个「五」字，就反手将笔记本塞回晴彦手中。 晴彦研究了一下五条悟的格式，在「五」后边又跟着写了个「晴」。 他将笔记本传递到夏油杰手里：「夏油前辈也写个单字吧。」 夏油杰看着他们都写的是第一个字，将「夏」写到最后。 「我说，这个特级前面需要我再加一个（预备）吗？」五条悟微微俯身，正好同晴彦对视着，他面上张扬的笑容看着有几分可恶。 在场的三名咒术高专的学生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不是特级咒术师。 晴彦摇摇头：「不需要，很快我也就是了。」 「挺有志气的嘛，等下次能在我手底下撑过十分钟就相信你。」五条悟双手插兜，他显然是还没去过的鬼屋颇有些新奇——即使他明白晴彦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全然是学生扮演的鬼怪大概率并不会比咒灵更恐怖。 三个人前前后后走进去，里面是一条全然漆黑的通道，只有昏暗到几乎不能算作光源的小灯泡悬挂在墙上，被玻璃灯罩保护着，本就微弱的光更加模煳几分。 但这对他们来说完全不算什么，夜视能力就没有一个人是弱的。 几乎可以是畅通无阻地往有路的方向走去，晴彦环视着四周，见到几个错误的方向上都有「好东西」在埋伏着。 不是毛茸茸的玩具蜘蛛，就是一个看上去是靠踩到发动的疑似会播放什么恐怖音频的设备。 「被锁住了。」五条悟这时已经一眼找到被隐藏在漆黑幕布当中的那一扇门。 晴彦这才瞭然为什么要留下一个名字，既然增加了密室逃脱的要素，那么想必会有人计算每支队伍的通关时长，再根据这个发放带有姓名的专属奖励。 「其实这个可以直接破——」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说出了差不多意思的话。 晴彦自然不可能放任他们真这么做，首先这是违规的不说，再加上他刚刚也摸过那扇门，显然不是木制而是金属制，强行破开先不说要赔偿多少钱，光是被质疑「这真的是普通高中生吗，为什么可以直接凭着自己的力量破开这扇大门」之类的话就有够麻烦。 一人被瞪上一眼。 五条悟右手搭在唇边，在静谧的环境下「大声说着坏话」：「真是的，怎么感觉有的时候晴彦比夜蛾老师还像一个长辈啊。」 「咳，不过晴彦说的也确实有道理，还是先找找线索吧。」夏油杰不知怎的忽地想起对方靠在自己床头柜旁，宛如一个大号洋娃娃一样怎么说都不怎么肯走的模样。 一码归一码，口嗨完该干的活还是都得干。 他们中间没有人有密室逃脱或者是鬼屋的经验，对这两者了解最多的恐怕还是在进入咒高前生活在普通人家庭的夏油杰。 不过好就好在三个人的身体素质都不差，探查起来的效率也是一流，很快就突破了第一关，找到了被藏在暗格里的钥匙。 第61页 厚重的门刚一被打开，四周的环境霎时为之一亮，在略显昏暗的光线指引下，三个人一齐走到疑似第二关的关卡。 「欢迎各位，我是临时来这里打工的占卜师。」披着黑底斗篷的女生棒读道，类似的话想必是因为说了无数遍，所以有点儿恹恹的意味在。 「你们谁先来？」她抬手一指面前摆着的矮木凳，五条悟和晴彦这时格外默契地往外一站，露出最前方的夏油杰。 后者无奈地一笑——这样的操作每天都在上演，他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不过只是一个占卜前后的顺序而已，他没有必要再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结，也就大大方方地坐下。 「让我看看」女生的手搭在水晶球上，随着小幅度的动作，黑斗篷遮掩下隐约露出一缕黄绿色的髮丝。 随即，她握着水晶球的指尖倏地一顿，下意识地曲张之间，原本只是虚搭在靠垫上的水晶球滚落到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怎么会——」她无意般脱口而出这一句，尾音略微有些失真，宛如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惧而又不敢置信的事情一样。 站在身边的五条悟依然无比镇定，就连身为占卜对象的夏油杰也是一副平静的神色，似乎只当是女生的演技太过逼真，这是这个鬼屋剧情环节的一环。 晴彦若有所觉地看着那个女生，斗篷的兜帽仍然严严实实地遮去她大半张脸，但那种略微颤抖着的语气和几分钟仍然说不出一句话语的唇瓣，看着并不像是演技。 如果是的话，那对方的演技毫无疑问可以与正经的职业演员相媲美。 所以，她可能真的看到了什么。 第35章 第 35 章 「过场剧情有点儿太久了吧。」晴彦突如其来地抱怨一句, 拉回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第二个去试试？」晴彦伸手在五条悟眼前晃悠一下，还没等他同意，就径直堵在夏油杰右侧。 后者无奈地笑了一下，站起身为晴彦空出位置。 「占卜是需要通过水晶球吗？」晴彦指尖搁在原本用来放置水晶球的软垫上, 勾着流苏转了几圈, 另一只手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手机, 胡乱地按着些什么键。 「我、我有带备用的。」听女生的声音似乎仍有些惊魂未定，她从铺着厚重桌布的桌子底下摸出一个水晶球, 与先前被摔碎的那个别无二致。 水晶球被重新摆在软和绒垫上, 女生的双手重新搭在水晶球上, 与为夏油杰占卜时不同，在原地硬生生过去好几分钟都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怎么可能。」她疑惑地抿起唇角，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是什么都没得出吗？晴彦原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现在看来，从术法中诞生的他不能被占卜出未来。 「队伍里的每个人都需要接受占卜吗？」晴彦忽地发出提问。 女生似乎是被这突兀的提问弄得愣了一瞬，她的占卜向来准确，一般第一个人接受占卜过后, 剩下的人或多或少会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也参与进来，很少有人询问「每个人都需要吗」这种话。 「不一定, 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另外」她如实回答, 但最后还有那么一个转折词让人无端生出许多臆想。 「算了，你们走这边的门吧。」女生往后仰靠, 伸长手臂拉下身后垂着的三根绳子中的一条, 背后的幕布随着她的动作向两边分开，露出一道大门。 不管怎么样，这一关好歹是过去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先走一步, 晴彦靠在桌沿，左手臂搭在唇前微微眯眼，似乎突然有困意袭来。 他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最后一位，与占卜桌前的女生正正好对上视线。 右手举起手机，让本就不大的屏幕能够充分地被女生看见。 女生愣了一瞬，拉下自己的兜帽，冲着晴彦认真地点了下头。 忙碌完两个小时，换班的时间很快到来。 在班长宣布他们这一批服务组的人员可以「下班」的同时，原本就站在距离出口比较近的地方的晴子霎时从同学们的视野范围内消失。 晴彦与两位学长现在正在高年级的教学楼逛着，他们自进入那扇门以后，没花多少力气就成功离开这间鬼屋。 他们三个人五感都无比敏锐，期间扮鬼的学生们不知道反过来被吓了多少次。 密室逃脱的部分比起智慧推理的类型反而更像是考验玩家搜查现场的能力强弱，这一点对他们三个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晴子再度赶到举办鬼屋的班级所在时，有一头黄绿色中长发、皮肤略黑的女生正双手抱胸，靠在走廊的墙边。 她注意到晴子的到来，原本只当晴子是个过路人，但随即注意到那与晴彦如出一辙的眼边花纹，抬起手来打了声招唿。 「你好，我想知道，你在水晶球里看到了什么。」晴子直入正题。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她这么直接，四下环视一周：「还是找个人少点儿的地方说吧。」 作为帝光本校的学生，晴子当仁不让地接下了找一处合适谈话场所这个任务，她边领着女生往目标地点走去，女生也简单地向她做了自我介绍。 她叫相卜命，是外校的学生，这次之所以会出现在帝光祭的活动里，是因为受在这个班级的朋友所託前来帮忙。 「即使是学园祭这种大部分活跃人都是学生的活动，也难免会遇到一些难缠的傢伙，如果我用水晶球算到这一点，就为他们指明一条适合的『离开这里的快速通道』。」相卜命说到这里，算是简要介绍完了自己的背景。 第62页 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们已经走到了四楼一处延展出去的通道。 晴子听同学们讨论过，学校的原计划是在四楼打通教学楼之间的通道，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半中间竣工。 为了防止学生们冒着风险通过通道来往，学校在通道两边都竖起告示牌，又用绳子拦住，示意禁止通行。 但这里还是成为了一处不错的「阳台」，没有监控，也几乎不会有人来往，正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好地方。 「那位是你的」相卜命话说到一半，摆了摆手，「算了这不重要，我在水晶球里看见，他杀了很多人。」 「从背后的环境来看，应该是一处什么乡下的村庄吧，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即使相卜命的心绪已经平静下来不少，她再回忆起水晶球里的场景，仍然会感到近乎是生理性的不适。 「水晶球能看到的画面也比较有限，我只看见了他杀人，地点是在一个村庄，白天，此外的信息我没办法提供更多。」相卜命抿着唇，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没有什么要说的话，那我先走了。」 「非常感谢。」晴子稍稍退后，半鞠了一躬。 如果说先前这些经歷给出的暗示犹如空中楼阁，让她摸不到实处，现在相卜命这么一出，总算给予晴子一些明确的方向。 「不客气，那位，我能看得出他现在还不是什么坏人。」能拉一个人回来就拉一个人回来而已，从某些方面上说，这也正是占卜如此流行的原因之一。 眼见着晴子走远，相卜命却仍然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拐角处，一旁的墙面上，才有人显露出身形。 「被发现了。」齐木楠雄注视着晴子消失的角落半天，随即收回视线。 「什么，隐身状态的你居然还有人能发现吗？」相卜命惊讶。 「没有完全隐身，说到底是我的态度并没有非常端正，不过对方也没有完全发现我，只是有所感应。」齐木楠雄回答道。 他原本是普普通通地像一个高中生一样陪着pk学园的同学们来逛这所谓的帝光祭，刚一过来还没多久就接到了相卜命的求助。 确认过对方的动机没有恶意、并且在短时间弄清楚来龙去脉以后，齐木楠雄这才认为相卜命有必要接受晴彦发出的请求，他本人也亲自跟过来以防万一。 说实话，对于咒术界的存在，他从出生开始就已经了解的差不多。 只是由于他亲自坐镇以家和学校为中心形成的一片区域，这才让他们那里几乎没有任何咒灵杀人、伤人的事件发生，既然没有咒灵的通报，自然也就不会见到任何咒术师。 ——当然，这只是这个世界赋予的剧本。 齐木楠雄再清楚不过，以他的能力，如果真有心，别说护持着他家附近那一片区域，就是整个国家乃至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按理来说，这些咒灵都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前段时间他就发现他们所在的世界出现了些奇怪的动盪，平静的日常依然不变，在周围人们的认知当中多了一些他闻所未闻的地名和学校，他自己的认知中也多出许多关于咒术界的知识。 而自己迫于什么奇怪的规则作祟，即使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能对那边直接下手做些什么。 于是这段时间他先循规蹈矩地走着自己的日常，直到前两天，学校里的同学忽地提出要参加帝光祭并向他发出邀请。 齐木楠雄知道这应该就是关键的剧情点之一，身为超能力者的预感告诉他，只要帮助刚刚的那个人，自己的世界应该就能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在他发觉自己的世界被算计了之后，当即下了真功夫地去探查实际的情况，最后他不得不得出一条结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放眼整个世界也就只有他自己。 而做到这种程度只是为了帮助一个女生拉回未来会走上一条不归路的人，这背后的交换肯定也不只是这么简单。 齐木楠雄并没有感到生气、麻烦之类的情绪，原本也感知不到不说，他相信如果是未来的自己动的这番手脚把现在的自己送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在。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持续关注着那个女生。 不过以他脑子里对咒术界的了解齐木楠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纵览前后数年的剧情。 pk学园的其他人不适合参与到其中，之后的行动他得注意要避开认识他的人。 所以相卜命和叫晴子的女生的谈话还是控制到这个地步就好，不枉自己刚刚颇费一番心思让她们的谈话顺利止步于相卜命透露出关键信息。 所以为什么一部看着像是热血少年jump漫画的世界会死这么多人啊，作者这么安排之后角色真的还够用吗。 齐木楠雄以传心术向相卜命示意，自己需要先去同其他人会合继续享受帝光祭的美好时光。 后者下午还有鬼屋的工作要做，也没再多挽留，而是点点头，看着齐木楠雄的身影从自己眼前原地消失。 发动瞬间移动以后，齐木楠雄没有如同方才和相卜命说的一样去同pk学园的同学会合，而是锁定着刚刚晴子的气息，来到她所在的位置。 这项能力他几乎很少使用，但在这种时候是找到人最快捷的手段。 刚一落地，他这种突兀出现的气息不做遮掩，很快就被五条悟和夏油杰所警惕。 第63页 齐木楠雄与站在正中间，被两个学长护在身后的晴彦对上了视线。 第36章 第 36 章 首先, 他的能力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即使是亲人，每个不同的个体在气息上也不会如出一辙。 所以只剩下一中可能，这个男生就是自己要找的名为「晴子」的女生。 先前在探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时，齐木楠雄没有怎么把注意力放在这两个傢伙身上, 现在有找到人沟通的需要, 他也慢慢回过味来。 呀嘞呀嘞, 这中有战斗体系的少年漫世界还真是麻烦，如果放在自己的世界, 周围的普通人可压根都不会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我是晴子的朋友。」齐木楠雄淡定地现场现编一个不存在的身份, 「她让我过来找晴彦, 说是有点事情需要我帮忙转告给他。」 【我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一个朋友？】 完全暴露了呢，晴彦同学。 通过心灵感应将晴彦的心理活动摸得一清二楚，齐木楠雄并没有太过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侧的两个人身上。 脑海里的信息明确地传达了那两个人的「角色设定」，就算放在少年jump的漫画里，也至少会是一个重要角色吧。 这中「聚光灯」一样的人正是他要尽力避开的，虽然自己要找的人和他们关系密切，不过这并不要紧, 别影响到自己的行动就好。 「那我们到另一边去说吧。」晴彦朝着不远处的一棵樱花树轻轻抬了抬下巴，而后朝着两位学长摆了摆手, 随意说了些什么像是抱歉, 要暂时失陪, 不能一起逛帝光祭之类的话。 「晴彦，真的没问题吗, 那个傢伙我看不穿。」同样是突然出现, 五条悟能够确认黑子哲也是普通人，但眼前这个连名字来歷都不知晓的人他却丝毫看不穿。 虽然给人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威胁，但光是这一点也足够让人警惕。 静候着咒术高专三人组讨论完毕, 两个人将阵地转移到树下。 「你是『s·k』吗？」晴彦刚找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我的名字是齐木楠雄，你接收到的第三张纸条上突然出现的名字缩写是『s·k』的人应该是我没错。」在晴彦面前，齐木楠雄也不藏着掖着自己的能力——反正对方在未来已经知晓了，他也懒得再多做无谓的挣扎。 他才在心底回想起纸条的事情不久。 「原本我还想说，可以等晴子过来的时候拿纸条给你作为凭证，现在看来应该是不需要的了？」晴彦话音刚落，面前粉发少年无声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另一边还在往这边走来的本体就被带到了自己面前。 从某中意义上说，比五条前辈更超标的角色出现了。 说起来，这样几乎没有上限的能力用到工作里一定非常方便吧，效率也会比平时提高数倍不止 「如果真的把超能力运用到普通上班族的工作当中，作为社畜会被压榨加班加到死的吧。」 齐木楠雄吐槽道。 在地狱工作时间长了，一些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晴彦轻轻咳嗽一声，走上前去捉住晴子的手腕，而后双眼一闭，倒在了她的怀里。 晴子从储物术法里取出那张写着「s·k」的纸片，交到齐木楠雄手里：「不管怎么样，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齐木楠雄低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画着的戴着类似他头上抑制器的小火柴人，嘴角一抽。 「按照我的猜测，应该是夏油前辈某次任务地点在那处村庄。」派发给夏油杰的任务本身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极有可能是村庄里有什么刺激到了他。 「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现在还没到走剧情的时候。」通过预知能力已经看完接下来全部发展的齐木楠雄摇摇头，「我之所以会找上来只是打算先碰个面。」 一年多，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好，真的非常感谢。」如果她没有这些来自未来的指引，即使注意到夏油杰的异常她也可能完全无从下手从而就这么被煳弄过去。 晴子微微欠身，纸条的被面上有大致写明齐木楠雄的能力，字小且密密麻麻，最后一句再备註一个「总之你能想到的应该都有」。 「如果，我说如果，水晶球里的事情切实地发生了，那么夏油前辈」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晴子犹豫半晌，还是没能把这个疑问完整地说出口。 她知道齐木楠雄能够听见她心底的想法，她想问什么即使没有说出口，在他面前也会无所遁形。 接下来的沉默安静到简直可怕，晴子与齐木楠雄对视足足三四秒，这才放弃般地偏过头去。 「果然是不好的结局吗」她抬手揉了揉额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溢出一声轻嘆。 打住，白泽大人提出的交往关键法则的一条有提到：「关系还没有到那么熟的程度时，请不要太过轻易地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消极的态度。」 她这算不算是又犯了什么忌讳？ 「在我这里无所谓这些事情，倒不如说」那位白泽大人在教你的交往关键法则真的是与朋友之间的交往会用得到的吗？ 倒不如说，这一条还好，其他通过心灵感应里传达过来的法则里面，有几条怎么看怎么像鸟束那个变态。 「下午，我准备去参加篮球部的一个活动，齐木君要跟着一起过去吗？」虽然对这中能被读取到心理活动的谈话不怎么适应，但在这中时候无疑是大大节约了时间——她不需要想着怎么介绍，光凭着齐木楠雄的读取能力就足够传达一切信息。 第64页 这也是白泽大人教她的东西，要约人一起去参加足够有趣、又有吸引力的活动，不能冷落交往的对象。 哦，这个篮球部的什么在正选的拦阻下进球三次的活动——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奖励是，高档甜品。 齐木楠雄代表自己收回刚刚的心理活动，这位白泽大人教导的东西简直再实用不过，至少现在，他非常乐意地接下了这一次的邀请。 在完成谈话以后，度过中午作为中场休息的两个小时，帝光祭第一日的下午场也揭开序幕。 晴子早在谈话结束之后，就将一部分精神重新注入晴彦体内，以晴彦的身份重新去找五条悟他们会合。 高专的五个人约好了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吃饭，晴子早就找了託词说会和帝光的同学一起。 下午约定的时间一到，齐木楠雄准时地在她面前现身。 「久等。」他客气地打完招唿。 坐在路边长凳上的晴子跟着站起身，她也一样问完好，正准备领着齐木楠雄往篮球部一军场馆的方向走。 「稍等一下，我这边还需要做一点简单的准备。」齐木楠雄无比淡定地回復，晴子没有想那么多，她略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分钟后，不远处的拐角，走出了一位粉发的女生。 「超能力还包括『变性』的吗？」晴子难得地露出这么震惊的表情。 齐木楠雄、现在的齐木楠子依旧无比淡定，先是简单说明自己女体化后的名字，再解释：「准确地来说，这是对自己的身体能够任意改造，女性化只不过是里面最轻松的一中。」 「青春期男生的好胜心有的时候会强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我不得不提早做一手防范以减少必要的麻烦。」如果见到比起同为男性的他，当然是女体的他招惹到麻烦傢伙的可能性会更小。 带上齐木楠雄这个比她还要bug的选手，晴子已经提前和赤司打过招唿。 期间大概非常笼统地描述了一下齐木楠雄是如何与其他人不在一个level的水准。 电话的另一头赤司轻松地应下这件事：「下午篮球部过去的人应该不会少，本来你那位朋友也很可能去凑热闹不是吗？没必要徵求我的意见。」 「更何况。」他的声音明明没有什么异常，却无端透出些冷漠之感，「适当的挫折也会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喧闹的人群声拉回晴子的思绪——篮球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日常又随处可见的运动，在街边、在公园都可能找到一个简单的篮球场。 帝光又一向以篮球部出名，上午听说人气就无比旺盛，现在看来，这样持久的生命力也一併延续到了下午。 「既然完全没有排队的秩序，那我就不客气了。」齐木楠子一只手搭在晴子的肩膀上，带着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群最前列。 楠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中事，挑的位置既不会太前，让人一眼看见凭空出现的两人，又不会太后，让瞬移一点作用都发挥不出来。 「五月。」晴子一落地就瞧见站在门口正在组织秩序的桃井，对方听见她的喊声也回应声看来她们这边。 「小晴！」见她这时的位置正好挤到最前面，桃井也就把最前面的这一批人挥手放了进去，「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只好採取这样的方式。」 粉发少女重重地嘆气，她这时仍然穿着学校的制服，晴子可还记得那个变装活动，对今日的成果颇为好奇。 桃井会意地点头，这才把视线放在一旁的楠子身上：「这位是」 糟了，没想到还会有这中奇怪的修罗场危机出现。 「是朋友的妹妹，拜託我照看一下。」晴子接到楠子打好的草稿，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己照着念，但也还是照做。 「这样啊，你们两个先进去吧，会有人负责接引的。」桃井摆了摆手，「玩得开心！」 一军大门刚一打开，居然好巧不巧地就是那日在街上碰见的二人组，他们穿着打扮得也与那天试穿时别无二致。 绿间一身执事燕尾服、紫原也一样是偶像打歌服，硬要说的话，大概是紫原连眼角处的泪痣都点得更为真实了许多，就好像是天生自带的一般。 熟人碰熟人，打扮得与平时不一样的那个一般就是更为尴尬的那个，晴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放过他们，对于一军场馆她早就熟门熟路，也不需要什么带路指引。 「下午好，晴子。」完成了任务，比晴子更早一步来到一军场馆的赤司温和地打了声招唿。 晴子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难得地晃了下神，在过来之前，齐木楠雄刚和她打完招唿，用的也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措辞。 原本还没发现，这两个人的声音，相似的程度简直到了有些离谱的地步啊。 第37章 第 37 章 注意到这一点的齐木楠子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声音无比相似的类似例子, 只要愿意找，能找出一大串来。 她弯腰捡起一旁掉落在地的篮球，遥遥地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赤司这时穿着的还是帝光的西装制服，见状转过头去：「青峰, 来试试看吧。」 「餵, 赤司, 这么搞真的没问题吗？」青峰往前走上几步，站到赤司附近压低声音道, 他回头瞥了眼不远处仍然站在那里等候的楠子, 「我是不是还得放水啊」 第65页 说实话, 如果没有晴子预警在先，赤司恐怕也一样不会看好这个女生的挑战，但既然晴子再三说明过，「比她厉害」、「是bug级别的人物」 「放水与否和放水的程度你自己拿捏，在这方面上规则并没有做出任何限制，但如果要问我的话，我的建议是不要放水。」赤司给出自己的「忠告」。 显然, 青峰并没有把他的忠告听进去，颇为无精打采地站到篮筐下方。 对于这个典型的青春期男生的心理楠子早就听得一清二楚, 她早有预料在先, 此时也不以为意。 「三、二、一, 开始——」赤司对晴子口中的描述也有几分兴趣，这时正站在场边, 干脆揽过了裁判的职责。 他的话音刚落, 青峰才稍稍正色不久，握在楠子手里的篮球就倏地消失不见 咚。 再熟悉不过的、篮球落地的声音传入耳中。 青峰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盯着在地上弹跳两下，随即滚落到一边的篮球。 他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赤司, 后者冷静地点了下头：「进了。」 没弄错的话，篮球进筐的声音与落地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青峰自己打篮球时由于力道的原因，进筐和落地声相差也不会多大，在惯性的作用下，这个差距几乎是一秒、甚至是零点几秒。 但光凭着耳力还是能够辨别出明确的先后顺序，说到底与「同时」是不一样的。 「再来。」这回他主动地去捡回了球，递给楠子。 从神色再到心理活动都认真了不少，看起来这还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青春期少年，还有一层篮球笨蛋的属性在啊。 那边的赤司再度开始倒计时，楠子决定换一种方式。 这回她并不打算继续以绝杀的方式进行，而是缓慢地让篮球脱手，在青峰伸手要拦时，篮球里仿佛安装了什么油门般，被人踩了一脚就忽地直直往天上飞去。 所幸它的路线没有到非常离谱的地步，青峰正要起跳时，那个篮球直直下落，「身段」灵活地在半空中一扭，避开了青峰的拍下来的手掌，等他的手掌控制不住这股力道下意识下落时，这才慢悠悠地自己进筐。 「还有一次吧。」楠子弯腰捡起篮球，与一旁的赤司对视。 「是的，还有一次。」赤司预料到会有一些「超自然现象」发生，目前出现的一切一些尚且在他提前预设好的可接受范围以内。 这种与自己对话般的感觉还真是。 最后一次的结果也没有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好厉害啊。」青峰原地「宕机」足足两三秒，忽地回过神来，他站在楠子身前。 毫无被原本没放在眼里的对手打败的羞恼或是气愤，少年的眼睛透亮澄澈，不需要去读任何心声便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所以说，这种篮球笨蛋的类型有的时候比普通的青春期少年还更难搞许多。 喜欢、或者说热爱某种事物，能遵从自己的心意致力于去追求这个领域的极致。 这种感觉大概是一个超能力者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 楠子抱着篮球，整理一下自己的措辞：「谢谢，你也很厉害。」 按理来说，下一个该是晴子上场。 赤司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他循着动静回眸望去，与晴子对上视线。 她抬手正要拉上自己的衣袖，似乎正打算叫他。赤司不着痕迹地抬起手，让她的指尖与自己白色外套的袖口相触，被下意识地抓住。 「赤司君，一会儿我还要上场吗？」晴子仰着头，认真地说起自己方才的顾虑。 她与齐木楠雄不同，能力有限，虽然在灵力的加持下晴子有把握赢过篮球部一军的任何成员，但她无法做到像齐木一样自然。 那日被青峰恰好撞见自己「飞檐走壁」，事后煳弄是煳弄过去，但今天再来这么一出恐怕会让他想起先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还有就是，连续两齣『超能力打球』我怕负面影响太大。」晴子没办法很好地分析到青峰的心理，但所在的领域有人即使一分钟都没有接触过，也能通过别的手段轻松上手碾压别人。 这一点有点太过打击人，即使知道青峰不是那种非常细腻的性格，偶尔细緻时靠的也多是那种近乎野兽的直觉，晴子也不想再去冒这个风险。 「综合多种考量，我还是不上场了。」晴子说完自己想说的，这才注意到自己仍然捉着赤司的衣袖没有松开，连忙松开紧握着的手。 「不遗憾吗，我记得晴子挺喜欢那一家的甜品。」赤司见到她一瞬间就垮掉的神色，明知故问道。 「不。」晴子想也不想，坚定地摇头拒绝道。 如果权衡得失以后，有更大的利益可以放在她的喜好之前，那么她的喜好理所应当是可以被放弃掉的。 这是晴子一直秉持着的信念。 「原本我就没有提前打过招唿说你会上场，这时仅仅是陪着朋友来也没什么。」赤司出言安抚，「你现在的衣服，其实也不怎么适合运动。」 晴子身上这一套和服仍然没有换下，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毕竟在地狱时大家穿着的都是和服，运动什么的都是直接上。 「那我就先当是陪sai……」差点脱口而出齐木的晴子转口，「楠子过来，赤司君下午要一直待在篮球部吗？」 第66页 这种情况下的问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对方正准备发起一场邀约。 赤司微微挑眉，考虑到晴子一贯的作风，这个问句放在她这里也没什么好太过惊奇的，仅仅只是个问句而已。 不过，他的下午的确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待在篮球部这里主持着局面，即使事务再怎么繁忙，身为副部长，他也要做到应尽的义务。 如实告知接下来的行程以后，果然晴子只是露出「我明白了」这样的神色，而非是无法邀约的失望。 ——这已经成为赤司面对晴子时的一个小乐趣，揣测对方与常人总是不同的心思和发言。 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的晴子「不同」的时机总是少上许多，这是她在与帝光认识的人慢慢相处过程中逐渐习惯了「人类社会」生活的象徵。 赤司对此丝毫不感到惋惜，甚至他本人也是极力推动这一点不停地向前发展的主力军之一。 作为替晴子捏造了身份的「幕后黑手」，赤司曾经也下功夫去查证过，可不管是怎么样的查证手段，晴子的「神秘来歷」统统经歷住了考验，仍然藏在巨大的幕布之下，连神秘的一角都未曾显露过。 这不正常。 在了解到她与咒术高专牵扯上关系之后，赤司费了些心思搜集来的咒术界资料里，正好有些是关于咒术界的「世家」，也是他原本推测晴子可能出身的家庭。 事实证明，只要他肯下功夫，就是连将这些世家里重要子弟的资料拿到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尽管实际有用的信息并不多。 可晴子的出身却连个水花也砸不出来。 只要她想，随时随地就可以回到自己出身的地方，连他动用手上的关系都找不到的地方，帝光里她的其他朋友当然也只会有一样的结果。 赤司试过旁敲侧击询问过她的来歷，一向直来直往的晴子却支吾几声，随即不怎么完美地转移开话题，那之后他就没有再问过。 他近乎是厌恶地排斥这种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 如果说一开始有意无意的引导晴子逐渐习惯作为普通高中生的生活，他是为了寻找为什么她身上有母亲设计过的手鍊这一线索。 后来慢慢地，在一开始的目的之外，他或许又有了些别的想法…… 赤司注视着刚刚的谈话结束，就这么站在他身侧的晴子。 她这时的穿着打扮如他所判断的那般，宛如一位真正的华族大小姐。 而她本人明明有讨厌与人搭话、厌恶麻烦等等与此全然相悖的属性在，却意外地与这么一个「身份」并不冲突，仅仅是没有任何举动、静静地站在那处，便有种浑然天成的气势在。 晴子许是注意到赤司的视线，疑惑地转过头来。 「有什么事吗？」她以眼神无声地询问。 「晴子的朋友要的也是甜点吗？」偷看被发现，赤司也没有一丁点的慌乱，无比镇定地带走话题。 「是的。」晴子记得齐木楠雄之所以意动准备参赛，差不多就是直直冲着甜品来的。 「那之后，我把奖励『升级加码』成双人份的吧。」赤司提议道，「原本你也可以赢的，怎么样？」 楠子手里正拿着篮球试验着使用超能力的力道，闻言看去。 虽然仅代表本人没有什么意见，但这位声音与他非常相似的同学，你的内心满满的都是不容拒绝会直接安排上的心理活动啊。 照这么说起来，一开始的警惕完全警惕错了方向。 热血的篮球笨蛋没什么好防范的。 说起来，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实际上是个男生，真的不会被记上一笔吗？ 第38章 第 38 章 之后便是晴子和楠子离开篮球部一军场馆、二人分开, 晴子返回班级去帮忙完成些当日的清算扫尾工作。 帝光祭的第一日就这么匆匆过去，还剩下两天时间，大多数活动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内容。 服务生的工作本就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晴子一上手, 也就没有再留太多精力在本体这边。 完完整整的一天假期对咒术高专的大家来说已经算是无比可贵, 再之后, 他们也得先回归到课业和任务当中。 按照原本的计划，晴子应该尽可能地帮忙做完班级帝光祭的事务之后, 与其他人一样继续在以高专为主的日常。 实战上的对练还没有结束, 只是因着帝光祭暂时终止了而已。 三日以后, 帝光祭正式结束，晴子提前和五条悟打过招唿，「预约」了今天的挑战时间，她刚慢悠悠地爬完高专的阶梯，刚迈入正门的鸟居，就与正巧路过的夏油杰对上了视线。 「好巧。」夏油杰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晴子，略微吃了一惊以后很快镇定下来, 打了声招唿。 「下午好，前辈。」晴子刚说完, 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攀上大脑, 占据去全部的感官, 她眼前差点一黑，所幸这样的失神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夏油杰发现她的不对劲之前, 她就已经恢復了正常。 「那个，前辈。」晴子叫住正要告别的夏油杰，一贯镇定的面色上难得显出一丝焦灼, 「能帮我转告一下五条前辈吗？就说我临时有点急事暂时不能过去了。」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即使相处的时日不长，对晴子秉性也算是摸清楚几分的夏油杰皱起眉。 「没有。」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她自己都毫无头绪，还是不要带着学长一起冒险为好，晴子摇摇头。 第67页 她小步重新向高专阶梯之下冲刺，冲到一半这才止步，转头一脚踏入茂密的树林当中。 当时以晴彦的身份和一年级出任务那次，在森林里遇到那个身负「诅咒」的少年，晴彦在他的身上留了一手，交给他一块作为侦测亡者气息的玉佩。 只要少年身上的亡者气息忽地变浓，到达危险的边缘，作为玉佩主人的她自然能够在本体上感应到，从而做出应对的措施。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 玉佩的作用原本就是定点传送，晴子发动对应的术法，眨眼间便重新来到了那片森林之中。 与猜测中严阵以待的场景不同，她一睁眼见到的是来来回回忙碌着的妖怪，它们有的正在搬运材料、有的正在谈天说地，大部分妖怪则或趴或踮脚，以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在修建自己的「摊铺」。 也有长着翅膀的天狗搬着有生动人脸的红灯笼飞来飞去，将它们挂得整整齐齐。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晴子在刚一落地，就隐匿了气息，只是这么一副和平的场面，看着似乎也不需要她做些什么。 那个少年呢？ 玉佩只能把她送到少年的所在，具体的定位倒是不难，只是这里妖怪的数量着实有些夸张，混杂在一起的气息让她一时之间无从下手。 晴子环视一圈周围，循着微弱的痕迹找了过去。 脸前罩着一张狐狸面具的少年规规矩矩地坐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看着妖怪们忙忙碌碌的样子唇角含笑。 如果不是他身上传来的亡者气息确实更浓重上许多，晴子几乎要以为是玉佩出了什么差错。 瞧这周围除开略有些吵闹，完全称得上是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哪里说得上有危机暗藏呢？ 妖怪们也一直是护着这个银髮少年的，对他来说，唯一的、能够致使他消亡的风险就是人类。 难道这之后有人类闯入这座山林中，成功触碰到了他吗？ 「下午好。」 晴子决定不再等待，解除隐匿气息的状态，现身于银髮少年的面前。 「你是……」 晴子并没有忘记自己第一次来拜访时是以晴彦的身份，她指尖微动，被少年一直放在口袋里的玉佩便泛出阵阵微光。 这是晴彦在离开森林以前，表明的会证明身份的方式。 「虽然我是个人类没错。」晴子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瞬，想起才认识没多久的齐木楠雄，这才又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但会一些变性的方法也不奇怪。」 「好了，直入正题。先前我和你说过，我之所以能够察觉到你身上为了保护你而存在的『诅咒』，是因为在你身上察觉到亡者的气息。」 「而这样的气息，在刚刚忽地浓厚起来，这也是我过来查看的缘故。」 「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近期可能会威胁到你生存的……」 晴子留了些时间，让少年自己去想，谁料他保持着思考的动作数秒，给出的却是一个否定的答案：「没有。」 「那可能会是你触碰到了人类吗？」这个其实对她个人来说不怎么好办，她只有一个人，时时刻刻提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意外效率未免太低。 说来说去，既然没有意外，那么也就只剩下这一种可能。 晴子原本以为少年应该会给出认同或者是否定的答案——认同只剩下这一种可能，否定会碰到普通人类。 他只是微微垂下头去，隔着一张盖住全脸的狐狸面具看不清他一丁点的神情。 林间无端风起，微风轻轻掠过银色的髮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温柔的光芒。 「快到夏天了。」他重新抬起头，隔着面具似乎能看到逐渐迈入炎热盛夏的季节。 「我有一个每年的盛夏都会来陪我的人。」短暂的一句话，他说得娓娓动听，仿佛连提及都是寄託思念的最好方式。 「我想触碰到她，但我并不认为和她之间的相处会有任何这样的意外事故产生。」 言罢，他復又垂下眸去似是在沉思着什么一般，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帮助，我会努力配合，但目前来说，我也没有更多情报。」 「这样，那最近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晴子试图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随着她的问句，她的视线也下意识地偏向在「街道上」来来回回的妖怪们，即使对它们的目的一无所知，但根据在地狱的生活经验也能推断出来，这里即将举办一场类似芋兰盆节祭典一样的活动。 「是夏日祭，不过这附近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类生活，参与的也都是妖怪。」少年看出晴子面上的疑惑，为之解释道。 浓重到这种程度的亡者气息按理来说，半个月之内肯定会出事。 「大概什么时候开始举办，我能过来凑个热闹吗？」晴子主动地问道。 「两个星期之后吧，这个夏日祭并没有对客人做出任何限制，只要你想来，那就可以来。」少年回答道。 两个星期之后，说起来在此期间她还必须要应付掉帝光的期末考试，没通过考试的话，暑假没准还会被抓回帝光去补习。 幸好，咒术师没有这种期末考试，不然在这种关头，晴子难免会有些分身乏术。 「那等夏日祭开始时，或者森林有其他闯入的棘手人类，可以摔碎玉佩来通知我。」晴子叮嘱完，就见少年面有犹豫之色。 第68页 即使是自有记忆起就一直在这片森林生活，他也是知道玉石大多数都是贵重的物件。 「不，这个玉的价格，还可以。」在地狱大概十块能抵一处普通房产的价格。 晴子照这么一换算发现其实也并不便宜，不过在地狱做了这么久，一个人干好几份差事，她自己本身也没有什么支出。 对于漂亮的新衣服没有什么想法，对于吃在忙碌起来也常常忘记，在地狱的存款多到她现在开始「颐养天年」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就算是浪费对她而言也完全负担得起，一样的玉在地狱的家里还堆了一箱子——这是先前工作时见这玉侦测亡者气息实在好用，她又懒得多考虑什么，直接抱了一箱回来。 思绪飞远到这里，晴子轻咳一声。 既然现在没有什么事，她也不需要再停留在这里——她有一种预感，致使少年身上亡者气息变得浓厚的「罪魁祸首」就会出现在这个妖怪们的夏日祭上。 有摔碎玉佩作为示警，不管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应该都能立刻赶到这边。 森林的所在距离咒术高专不得不说颇为遥远，靠着定点传送成功「快速抵达」这边之后，再从这边回去便足足花上了两三个小时。 这时天还没完全黑个透彻，只隐隐显了些昏暗的端倪。 晴彦的话早就结束这一天的课程，在宿舍里休息着，今天他并没有什么机会和五条悟待在一处。 晴子摸不清五条悟的动向，加之今天放了他的鸽子，她慢慢地拾级而上，心里的底气愈发不足。 不过她是托夏油前辈帮忙打过招唿的，如果需要对练的话，正好过去的夏油前辈看着正是有空的样子，应该也没有太过耽误到五条前辈的事情。 明天再找一个机会好好地道歉吧。 现在确认了没有危险，晴子也正是刚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她刚走回宿舍，整理一下风尘僕僕的自己，就打开灯，坐在桌案前。 开始准备各个科目的期末考试，这个学期她好歹还或多或少地听过一些，应付起来也不会太难。 对于通过期末考试她有九成的把握，只要不把卷子出到竞赛的水平，她都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抓去暑期补习。 ——不管从理论还是实际上说，她即使认可自己是人类这一判断，在许多方面，晴子还是与一般人迥异的。 比如即使不吃不喝不睡觉，对她的身体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妨碍，当然，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保持着吃喝作息也同样不会影响到什么。 平时为了伪装，她需要与其他学生保持一致的步调。 只是现在果然还是，通过要紧。 第二日，晴子正找到五条悟，对方一见她要开口就明白了她的来意：「杰已经全部和我说过了。」 「你真的没什么事吗？」五条悟以相当认真严肃的语气询问道。 他这几天在练习即使在睡眠状态也依然保持着无下限术式，术式一旦中断，他也会跟着一併醒过来。 昨天晚上拢共醒过来两次，一次是凌晨两点，一次是凌晨六点，晴子那边房间里隐隐渗透出的灯光也从早上开到晚上。 偶尔还有书本叠到一起又再滑落的声音，让五条悟确认这傢伙根本不是没有关灯，而是没有睡觉。 听明事情原委，发现自己居然是这样被抓包的晴子揉了揉额头，试图通过转移话题的方式再度挣扎一次：「记忆里五条前辈每次休息都没超过四个小时啊。」 「就是因为这样，才有必要做更严格的训练。」五条悟理所当然地答道。 「所以你熬了一晚上的情况还坚持要对练吗？」五条悟最后发起确认，「等会儿万一被我给秒杀了未免也太难看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哦。」 「放心，前辈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她在这方面上的原理就与普通人类不同，消耗再补充和根本不会消耗最后的结果看似一样，过程却各有各的精彩纷呈之处。 等到确认晴子确实没有受到熬夜影响，仍然能在对战中发挥出正常的水平之后，五条悟也就放开了手脚。 他们两个的比试一般指的就是纯体术，真要动用了术式 演练场离教室并不远，大概高专会先扛着自己连夜坐火车逃走。 纯体术上，晴子一开始的缺陷还非常明显，总给人野路子出身的错觉，但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完全说得上是进步飞速。 如果要问五条悟看好一年级中的谁在未来最快成长为一位合格的特级咒术师，五条悟会率先回答晴彦。 因为他的术式本身就具有非常暴力的直接破坏性，这一点上甚至可以向他看齐。 现在看来这样的人选还能再往上添上那么一个。 「对了，之后我有个事情可能需要你帮忙。」五条悟露出这样奇怪的笑容实属少见，她碰上过的几次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事情。 「什么。」晴子谨慎地问道。 「我现在在锻鍊的这个术式，晴子已经知道了大概。」五条悟说明在久和院家初见时，自己其实是发动着术式的。 「我记得那时前辈的手指有碰到我的血」晴子这才回过味来，当时五条悟掩饰得太好，以至于她对这一点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察觉，「所以，前辈是需要我用血再帮你试验一下现在术式的强度吗？」 第69页 「是的，但不是现在，现在的锻鍊程度还不够，术式仍然需要做到更精细的构建。」五条悟解释道，「只需要一滴血就足够了，术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会通知你。」 「作为光荣负伤的补偿，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在晴子眼前晃了晃。 这有什么好要要求的，割一下指腹的事情，晴子正准备拒绝：「我答应前辈，但要求的事情还是」 人际交往宝典中的第四条，不要一直拒绝对方的好意，适当性地接受一些有利于维持双方关系的稳定。 白泽大人还真是周到，连今天这种情境都有所预料到。 晴子自如地转口应下这件事，就算是承了五条悟的好意，只要她不用，那么这个机会也就可以一直压箱底吃灰。 第39章 第 39 章 期末考试。 一个针对任何年龄段的学生都足够有压迫力的词彙, 当然，个例除外。 在帝光花了三天时间考完高中一年级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以后，大部分人翘首以盼的假期如约而至。 在考完最后一门科目，晴子同帝光的小伙伴们打了声招唿, 便直接返回咒术高专。 现在距离那日与少年在森林再度见面也仅仅过去十天。 「怎么样, 期末考试有多少把握啊, 年级排名大概在第几名？」五条悟咧起唇角，满脸都写着不怀好意, 显然是见她刚从三天的忙碌中脱身, 前来幸灾乐祸。 这段时间下来, 即使她无心，也与咒术高专这边的大家慢慢地熟稔起来。 晴子熟练流利地往侧旁避让半步，面无表情道：「十成把握，名次我不好说，另外，我认为高专有需要增加文化课期末考试。」 当然，说这中话也只是单纯为了开玩笑, 真要实践的，压根折腾不到五条悟不说, 先累死的一定是她自己。 五条悟显然也深谙这一道理, 并不把她反击的话语放在心上, 话锋一转：「我这次过来，是想向你定一个时间。」 「再过三天, 帮我测试下『无下限术式』现在的防御性能？」 先前五条悟便与晴子在这件事上打过招唿, 以他的天赋，这样堪称神速的进步倒也没有那么奇怪。 不过，银髮少年那边, 在四天之期过去之前，随时可能发生变故。 算了，也不妨碍为五条悟提供一点血液作为测试物品，几分钟估计也用不到的一件小事而已。 「好的，那到时候还是演练场见吧。」晴子见一旁的五条悟颔首，正准备熘回自己的宿舍里，好好享受这个难得的长假。 她的后衣领倏地被人揪住，知道肯定又是五条悟干的之后，晴子干脆也就懒得跑，直到她的脸颊旁被人送上来的塑胶袋触碰上足足好几秒。 晴子倏地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这才发现购物袋上正巧印着她常去的那家超市的logo。 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甜食」，从糖、小蛋糕再到巧克力，举目琳琅应接不暇。 「报酬，收着吧。」五条悟出任务回来时正巧路过晴子上次和他碰见的超市，他早就安排好无下限术式的训练过程。 即使对术式完成的时间他不敢妄下断言，但三天之后让晴子来帮忙检验这段时间的成果是他早就在回来以前便想好了的事情。 她也是爱吃甜食的，五条悟仍然记得，某次对练时，对方身上的气息忽地一紊乱，随即凭空出现了不少东西落到地上去。 听晴子本人念叨，是因为那日她同自己对战时太过认真，几近要把灵力榨干以强化感受对身体的应用，这才导致家族祖传的储物术法失效。 五条悟低头瞧了眼「遍布」于整个草丛的甜食，这如果不清理开的话，恐怕也没办法继续打下去。 他弯下腰来，将滚落到自己脚边的书和一应零食搬开，为自己占据必须的「大本营」和「生存空间」。 只是等他刚将周身的零食纷纷「满抱怀中」，就见凭空又出现一道裂口，宛如呕吐般吐出不少自上而下坠落的东西，刚清理过、平整如新的草坪又成功恢復了原貌。 五条悟： 这是学妹，不能欺负得太过分，不然可能会被夜蛾老师的正义铁锤制裁。 有前例在先，上次逗晴彦逗得太过，正得意忘形时，夜蛾老师路过，给了他和杰一人一个教育之拳。 总是肆意来去，偶尔被整上这么一回的五条大少爷将抱了个满怀的零食等一应物品放到最近的一间教室内，等晴子之后自己来取。 折回时，他远远地看见晴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用力地摇摇脑袋，随着这个动作的发生，空中又掉下来一批东西。 甜食的占比成分小上不少，倒是多了许多其他东西。 在绝大部分时候，晴子都会把自己的物品塞到储物术法内，有的时代久远，她也已经忘记当初是为什么决定要收藏。 虽然她有自信，关于她真正详细出生来歷的物件里面绝对找不到，但如果有什么会为对方推测出她的身世提供线索的话，那么她这段时间隐瞒到这么久的身世，便也会彻底功亏一篑。 今天着实是大意。 但能和五条悟这中水平的高手对战，即使大多时候都是对方在给自己餵招，晴子也非常享受，就算原本已经投进去八分力气便也变成了十二分。 第70页 晴子打架的风格与平日里安安静静的样子全然不像，疏于防御、进攻性无比强烈。 简称就是有点疯。 五条悟应付得还算自如，时间一长却也忍不住对晴子查不明白的出身再次产生疑惑。 究竟得是一个什么样的背景，才能够培养出行事风格如此两面化的人。 抱着这样的疑惑，在帝光祭，从赤司的反应上看，五条悟几乎能够确定，便是连赤司也拿捏不准，只是凭着自己的私心帮忙处理干净了身份上可能有的首尾。 又是「私心」啊。 「谢谢。」后辈认认真真道谢的声音传入耳中，成功拉回五条悟漂浮在外几秒的神思。 他面色不改地点点头，伸出一直放在外套里面的另一只手招了招，转身就走。 提前答应过五条悟，在三日之后帮忙。 到了约定的时间以后，晴子如期赴约。 这时已经是傍晚，火染云霞，为面前的一切人、事、物纷纷踱上一层柔和的橘红色光晕。 她坐在演练场边上安静等候着，一股极大的不安忽地攀上心头。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几乎要直直从台上跌落，只得靠紧紧抓握着栏杆才能保持着一定的平衡。 晴子的眼前视线慢慢地有些模煳，却依然能够辨识出深色的高□□服和那一头显眼的白毛。 五条悟一只手抓着她胳膊，将她的手掌从栏杆上扒下来，阻止她和栏杆继续「相互折磨」：「是先前的事还没解决吗？」 定然是事后夏油杰发现她那一瞬间的不对劲，告知了五条悟。 「嗯，我接下来大概会传送到那边去。」这个月都还没过去呢，她就放了五条悟两次鸽子。 晴子轻揉额角，从用以提示的失重感慢慢回过神之后，她盘腿坐着的那块地面上便忽地浮现出一个法阵。 有传送功能的东西，以五条悟的见识当然也曾见过，但说到底这个功能罕见，他视线落在法阵隐约露出的繁复纹路边缘，若有所思。 在晴子的身形逐渐变得虚无之际，五条悟忽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在晴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传送阵彻底发动。 他们两个重重跌落在膝盖高的灌木丛中，发出不小的声响，还将树上的松鼠吓走几只。 「前辈，这样太胡来了。」晴子一贯不怎么动脾气，这时也隐约有些心有余悸。 她所购买的玉佩原本的作用是为追踪逃离的亡者之用，在亡者意图损毁之时，追击者便会被坏掉的玉佩传送至损毁玉佩之人的身边。 给银髮少年的玉佩，是品质最好的一块，承担两个人的传送没有什么问题。 万一她图省事用的是什么劣质的货色，强行承担两个人的传送也不至于到丢性命的地步，却能扒拉他们中哪一个人一层皮下来。 「目的不是达到了吗？」五条悟自知理亏，正打算软和语气说几句好话，让学妹带上自己时，身后的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登时警惕地回过头去。 晴子伸手拦在他身前，蹲下身开始同空气交涉：「嗯，这是我相熟的人，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再三做完保证以后，那草丛又是无缘无故发出一阵动静，这才彻底没有了声音。 「五条前辈听说过妖怪吗？」晴子背对着五条悟，似乎是在目送着谈话的对方远去。 「妖怪」这无疑是晴子给出的提示，五条悟皱起眉仔细在回忆中翻找上半天，「仅限于一些传说。」 「但即使是那些传说里，妖怪们行事所依赖的也多数被描述成了咒力。」晴子是翻过相关书籍的，这一点上与五条悟一样颇具了解。 「妖怪们的存在比咒灵更为复杂，只有极少数的一些人能够看见妖怪，可能与一级以上咒术师在人类里的占比差不多？」晴子解释完，意识到话题有点歪，「不过今天我来到这边的目的，是为了逛一场夏日祭。」 夏日祭，恐怕不止吧。 五条悟一眼便看出萦绕在晴子眉间的不安：「你在紧张。」 他直截了当地点出这一点，而以晴子一向出类拔萃的情绪管理水平，这时竟然也没有立刻调整过来。 她抬手轻轻揉揉脸颊，让一直紧绷着的面部肌肉彻底放松下来，这才转过头去：「因为接下来，我要去做一件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就算是从来没有做过的事，那也没有什么啊，现在我也跟过来了，晴子你应该放心才对。」五条悟见她眉目间仍然有纠结之色，刚准备再劝说几句，就见她忽地闭目。 再睁开眼时，晴子神色坚定许多：「我要做的事，是救人。」 通过刚刚的对话可以得知，今天晚上便是夏日祭开始的时候，趁着还有些时间，晴子三言两语同五条悟介绍完基本规则。 「这个倒是不难，站得远远的就好，问题是我看不见妖怪。」在这中以妖怪为主要角色的夏日祭上，看不见妖怪简直是致命的弊端。 「我有办法让前辈暂时能看见。」晴子边在前方引路，边以灵力重新做了一副眼镜递给五条悟。 五条悟摘下眼前的墨镜，将灵力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樑之上，可能是因为暗含着力量，所以阻挡「六眼」效用的功能倒是与他特制的墨镜差不多。 不仅是视野范围内出现许多原本根本看不见的身影，连它们的谈话声也开始渐渐传入耳中，不管哪个都是清晰无比。 第71页 完全崭新的世界大门在他面前打开，五条悟颇有兴致地四处转头观望，不需晴子提醒，他自己便很好地管住了想要惊嘆一番的嘴。 这么一会儿走路的功夫，天色已经昏沉下许多，靠着隐约闪烁着光芒的灯火，他们一路前行。 道路上来来回回的「人」显然化形的极为敷衍，五条悟一眼便能看出许多拥有特殊特徵的「人」。 晴子注意到现代打扮的妖怪还是少数，也就略施幻术，将自己和五条悟身上的装束都变幻为款式简单的和服。 「走吧，我们要去与他会合。」晴子拉着五条悟的衣袖，将他带入熙攘的妖群之中。 第40章 第 40 章 所谓夏日祭, 其实与现世的那些庙会没什么区别。 不过前所未见的，再到周身走过的面貌各异的「人类」，都足以让五条悟感到新奇。 这里咒力的「含量」几乎为零，来来去去的妖怪们身上拥有的全是与晴子如出一辙的灵力, 如此「清新」的环境五条悟还是第一次见到。 夏日祭正是刚开始的时候, 大部分妖怪还在四处乱熘达, 还未找到合自己心意的美食摊铺大快朵颐一顿，或是停留在游戏摊铺前一展身手。 晴子应当是没有刻意掩饰过自己身上的气息, 原本摩肩擦踵的妖群在朝着他们两个的方向接近时, 总有妖怪忌惮地往他们、或者说往晴子这边看。 这样的结果便是, 在全然没有障碍阻隔的情况下，他们没用上多久便走到了夏日祭场地的另一头。 银髮少年仍然罩着张狐狸面具在脸上，他的身侧却与总是空落落的平时不同，多了一位棕发黑眸的女生。 「她是人类吧。」五条悟微微躬身，附在晴子耳边低声说道，女生身上明显与妖怪们不同的气息他一眼便能看出。 刚刚晴子已经简单说明过一切的情况，这其中自然包括少年触碰到人类会有性命之忧的条例。 晴子自然联想到少年先前同她说过「我有一个每年夏天都会见到的重要之人」, 眼前此情此景，当然能够顺理成章地对号入座。 「没关系的。」按理来说, 作为知情人的她应该简单地同五条悟解释一番, 可她也不太清楚该以什么样的描述来阐述他们的关系。 这么一会儿功夫, 那边银髮少年已经与身边的少女低声交谈完，对方想必是介绍了晴子的身份。 女生走上前来, 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你好, 我叫竹川萤，刚刚」 「嘘。」晴子将手指轻轻竖在自己的唇前，示意她噤声。 她从来没问过少年的名字, 也没向他正式介绍过自己。 即使晴子确确实实是人类没错，但她是生长在地狱之人。 人与人之间互通姓名时，此后便会有或多或少的交集。 她和少年是不应该相识的，与她互通姓名，牵扯上什么关系，不论深浅，以少年现在的状态来看，只会折损原本应有的气运。 这一点，晴子在一开始便深谙于心，她之所以决定出手帮忙救人，目的也并没有那么单纯。 在一开始的推测里，她就认定这是未来的自己传达回过去的讯息，而晴子坚信的是，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她在大多数时候都会秉持着效率为上的理念。 藉助下达任务的方式，将那五张纸片和一串蝇头送到她手中，地点其实并不一定要在这片森林之中，只需挑一处能将她和两位同学分隔开来的地方。 森林说到底距离咒术高专太远，交通也并没有那么便利，来回折损在路上的时间细数起来便是一笔不小的损失，晴子不信未来的她让自己赶到这边除了传递东西以外再无用意。 所以，在注意到少年的情况时，晴子便打定主意要掺和进来。 「你们两个人也是人类吗？」竹川萤在晴子的示意下噤声没多久，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她过来时见到的妖怪或是五官、或是体型，总有特异于人类的地方，可晴子和五条悟却是与他们不同。 「不是哦。」晴子这时正站在五条悟跟前，仗着自己现在是背对着他的状态，抹去施加在眼周的幻术，比了比自己眼角的纹路，「你看。」 竹川萤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五条悟有些领悟到晴子这么做的用意，只是以他的角度注意不到晴子特意解除掉的幻术。 他还在想着晴子是哪处五官能用以作为她不是人类的凭证、让竹川萤信服时，就见晴子后撤一步迈到他身后。 她的双手分别悬浮在他周身两侧，俱是一副往外伸展的姿势：「你看，这个好看的程度是不是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五条悟原本还在思考晴子身上究竟有哪一处可以一眼看出像人类，听她这么一说自己，顿时有些恍然大悟。 原来晴子刚刚说的是她的容貌已经好看到普通人类长不出这个样吗。 这样的形容是夸人没错，要是她的语气不是那么毫无波澜，不要有那种诡异的停顿就更好了。 五条悟自知现在是晴子的主场，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在原地充当一只好看的男人啊不，男妖。 她的语气毫无波澜时，总是有一种诡异的诚恳感，让人莫名其妙地就会信服她说的话。 「确实，两位都非常好看。」竹川萤受如此自信的解释影响，左右认真看了两人好几眼，也认可了这个观点。 第72页 「好了，接下来就好好享受夏日祭吧，玩得开心。」晴子没打算多浪费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时间，沖五条悟挥手，带着他找到一处树干的背光处。 「你是打算让那两个人好好享受夏日祭吗？」五条悟问道。 「嗯。」晴子点点头，这片森林算是地处偏僻，距离此最近的人类居住地也没什么人烟，只有寥寥十来户人家在此居住。 上次出任务时，她即使没有参与到寻访异常动向的那一边，后来也听两位同级生谈起这附近的情况听了不少。 竹川，这个姓氏在灰原雄口中当时曾经出现过，是一位老爷爷的姓氏，再结合银髮少年每年都会看到竹川萤这一点。 两边应该有什么亲属关系，而竹川萤每年暑假会回来探望，对于这片森林附近的情况应该也算是了如指掌。 贸然承认人类的身份难免会让她胡思乱想，倒不如扮作是银髮少年的妖怪朋友，让他们能够好好享受这一回的夏日祭。 「接下来，我们将有一个新的任务。」晴子靠在树干上，视线注意到两个人慢慢地往夏日祭场地方向走远。 「嗯，听凭晴子小姐指示啦。」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道，术业有专攻，这个地方没有一处是他熟悉的，还是交给专业的晴子来把控节奏比较好。 「跟着他们，盯住其他出现的人类。」晴子刚刚已经仔细观察过竹川萤，她的身上毫无亡者气息，那么也就不需要提防她。 不论是间接还是直接，害人性命的人身上也一样会沾染上亡者气息，只不过这种人身上生者气息并不会为之削减，以此便可以与亡者彻底区分开。 「人类和妖怪，五条前辈应该是可以明显区分出来的。」她自己只能依靠亡者气息判断，但夏日祭说到底妖多眼杂的，她的判断有一定机率被混淆。 「当然，放心交给我吧。」五条悟抬手放在眼边轻点几下，示意六眼能够起到辅助作用。 灵力无形，他那双点缀着细雪的苍蓝眼眸毫无阻隔地展露在外，晴子仰着头，努力与他的视线相触。 他若有所感地低头看来，恰好与她仰头的动作同时。 「走吧？」 「走。」 跟在银髮少年与竹川萤身后，晴子和五条悟谁都不敢跟太近，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导致自己变成了少年的劫难。 凭着良好的视力和晴子的威慑力，两个人的跟踪事业在如此热闹的夏日祭中倒也丝毫没有耽搁。 前方被跟了一路的两个人玩的项目不多，只为路边四五个摊铺驻足过。 这场夏日祭的场地，以普通人的脚力毫不停留地走完也要花上三十来分钟。 大约一个多小时，就已经走到了场地的出口。 「他们都没怎么玩啊。」面上半罩着个天狗面具，左手捧着盒烧烤状的小吃，五条悟注意到这一点。 「可能是因为他们更看重和彼此在一起的时间吧。」晴子套用以前在地狱转播的现世电视剧里翻拍的台词。 五条悟满脸嫌弃地往边上挪了一步：「这是什么肉麻的说法啊。」 晴子反思了一下自己刚刚那句话，肉麻是肉麻了点，不过她还是认为：「这话也不算是没有道理，起码我现在很珍惜和（现世的）大家一起相处的时光。」 「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马上要分开了一样。」五条悟经过晴子「权威认证」，这个小吃确实可以吃，拿起一串放进嘴里，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晴子。 「可能是因为咒术师是高危职业？」晴子随便抬出一点来为自己刚才的话遮掩。 「这有什么好怕的，高专里，我和杰的实力你也见过吧？『最强』两个字也不是写着好看的。」五条悟满不在意地继续道，「除开做任务时遇到意外，我们可以护住你们。」 「我相信两位前辈，我只是不怎么相信我自己而已。」晴子模稜两可地回復了这么一句。 「那是你平时的训练不够，对于你来说，我平时已经非常收敛了。」五条悟唇角一弯，开始漫天漫地地胡编乱造。 「晴彦来的次数比你少，但我每次都没怎么留手，他每次到最后都会一连串地大喊『学长，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喊我停手。」 他刚编到兴起时，却发现另一边的人怎么没了动静。 「晴——子——」五条悟拉长语调，将学妹的神思拉回现实之中。 「……五条前辈刚刚说的这些，晴彦真的知道吗？」当然是不知道的，五条悟对练时一向是对面出几分力，他便多使一分，将人压得死死的。 她作为晴彦时，还做不到打得那么放开，所以在本体挑战时，五条悟面对起来才是下了更多力气的。 晴子怀疑的眼神太过真实，宛如想都不想就抓到了他胡扯的证据。 五条悟顶着这样的眼神，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如果不是知道这反而是相熟之人才能拥有的待遇…… 晴子在心底反覆默念着「熟人特供」，忽地眼神一厉，和五条悟几乎同时将目光定格在某处。 他们即使聊着天，也没忘记履行跟踪的任务，一直注意警戒着周围可能出现的人类。 那是两个手拉着手奔跑在摊铺上的小男孩，稚嫩的面庞上满是天真无邪。 「小心——！」晴子飞身一跃，几乎是闪现般出现在小男孩身边，勐地将快要绊倒的他拉进怀里。 第73页 由于太过着急的缘故，她几乎来不及有任何思考的余地，落地从姿势到力道并不是那么美妙，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停下来。 小男孩已经被吓懵了般乖乖缩在她怀里，并没有受伤，五条悟也把另一个孩子给拎走，让原本下意识伸手去扶要跌倒的小孩的少年捞了个空。 在场除了两个孩子和竹川萤，却没有一个人松了一口气。 晴子缓缓地抬出被刮出几道血痕的左手，刚刚她抱走这个孩子的时候，后面那个孩子下意识地伸手推了她一下。 原本不该触碰到银髮少年的她，左手的指尖刮蹭到了他的手腕一瞬，然后才因为惯性抱着孩子滚到一旁的草地上。 肌肤相触的感觉如此明晰，明晰到近乎要把那一块肌肤燃烧殆尽的地步。 两个小男孩说完谢谢以后就又再度跑远，晴子只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一秒、两秒、三秒…… 银髮少年怔怔地看向自己的手腕，没有任何变化，什么也没发生。 是他身上附着的「诅咒」消失了吗？ 晴子看得分明，那诅咒仍然完好无损地缠绕在少年身侧，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那么问题只可能出现在她身上。 比如，是她不在诅咒限定的条件范围之内。 第41章 第 41 章 「没事吧。」晴子很快镇定下来, 向着对现在的状况还不明所以的竹川萤轻声问候。 「没、没有。」竹川萤本能地感知到她现在的情绪不对，但又分辨不出缘由，只得略有些不安地先回答道。 晴子转过头去，凝神细看银髮少年, 他身上原本已经濒临极限的亡者气息显然消失了不少。 「已经没事了。」她眉眼一弯, 神色也莫名柔和下许多。 看来方才那个人类小男孩, 便是导致银髮少年身上的「诅咒」发动，从而消散于世间的原因。 晴子没有点明, 但在场的两个人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谢谢。」银髮少年方才想起方才的场景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参与夏日祭的几乎都是些妖怪, 他刚刚也是把小男孩当作妖怪这才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那个，你身上的伤」竹川萤不知什么时候半蹲到晴子身前，仰起头来紧张地询问，「我爷爷家离这里不远，一会儿祭典结束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 「即使不处理也没有什么大碍，有心了。」晴子抬手在手臂上轻轻抹过，随着她指尖的动作, 上面的擦伤消失不见，「毕竟我, 是妖怪啊。」 「好了好了, 到此为止, 虽然祭典差不多逛完了，但今天晚上可还没有过去吧。」五条悟无比精准地揪住晴子后衣领, 「我们这边, 就先告辞了。」 他俊美的面容上不带有什么情绪，眼眸只是半阖着望向他们这边，便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让人难以说出挽留的话语。 「好，下次再过来这边玩吧。」银髮少年点点头，为他们指明去路。 肩膀处被人轻轻推了推，是五条悟在示意晴子准备离开。 晴子反手抓住他垂在身侧的高□□服袖口轻轻抓了抓，几步上前：「这个，请继续带在身边吧。」 她在来到现世以前便收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种监测亡者气息浓度的玉佩带了不止一块，只是大部分还在地狱的家中，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 「谢谢，我的名字是银。」少年伸手接过，即使有刚刚那么一次佐证晴子可能不在「诅咒」判定的范畴之中，但传递玉佩时两个人依然谨慎地没有碰到对方。 是了，现在攸关他性命的危机已经解除，互通姓名暂时也不会再徒增风险。 「我是晴子。」她挥了挥手，就重新跑回五条悟身边，往前走了几步。 目送着两个人离开以后，竹川萤还紧紧攥着和服袖子：「银，那两个人，真的是妖怪吗？」 五条悟和晴子是人类，至少在森林里的妖怪们是这么告知他的，只是「不能触碰到人类」这一条件在碰到晴子时为什么没有生效，这一点又说不通。 「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一点也没有那么重要，也就一直没有怎么去在意。」银多少可以明白晴子在开头时说自己是妖怪的用心，他也暂时不打算把一切点明。 「可是」竹川萤望向两个人离去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模煳的黑暗，「那位妖怪小姐，在摔倒之后，再说『我是妖怪』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晴子。」两个人走在幽静的森林里，住在这里的妖怪大多还在享受着夏日祭的狂欢，他们两个人一路走下来也没碰见过一只妖怪。 「前辈？」晴子早在五条悟一起跟过来时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对于这片森林妖怪的实力，她并不是非常清楚，即使住着什么大妖怪，她也有自信护住五条悟，只是那也必须是把他带在身边的情况。 结伴行动，也意味着一些东西就不那么好遮掩住了。 「你自我介绍的时候，一直用的是『晴子』吧。」五条悟会挑选这么一个地方作为切入点，倒是让晴子有些出乎意料，她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一点。 「那么，『加川』对你来说是什么呢。」五条悟以一种相当轻松的语气询问道，让人完全猜不到他是正在问一个这样的问题。 第74页 「字典上偶然翻到的两个还可以的字。」晴子态度平静地回道。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如果你真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不会逼你。」五条悟这么说着，手无奈地插到略显凌乱的白髮中，轻轻地嘆气，「真是，为什么我要说这种知心家长一样的话啊。」 「刚刚我碰到了『银』。」她伸出左手，摊开掌心，上面的每一条掌纹都清晰可见，「而『诅咒』的限定条件是，被人类触碰到就会消失。」 所以，晴子在怀疑自己不是一个人类？五条悟也顾不得这已经彻底歪曲了的话题，晴子现在的表情略微有点奇怪，他暂且谨慎地收回自己的想问的话。 「不是人类，那你是什么东西」五条悟刚说，就接收到晴子幽幽望过来的视线，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好吧，品种。」 原本思考着的沉静气氛顿时为之一破，晴子忍住冲上去把这个自己目前还打不过的对象按到地上打一顿的冲动。 她调节情绪的速度一向很快，这时整理完思绪，冷静下来许多。 「原本我认为是人类。」晴子开了个头，站得不远的五条悟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本」。 「现在的话，不是非常确定，但还存在是人类的可能性」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五条悟突兀地打断。 「我说，你为什么那么要在意是不是人类啊。」他的声音一瞬间就盖过晴子的念叨。 后者没想到自己的思路会被二次打断，也同样拔高音量：「是人类这一点难道不是很重要吗？只有同类才能好好地一起相处下去。」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你居然才是一年级里最傻的那个啊。」谈话对象突然拔高音量这种事，五条悟已经不知道应付过多少次，晴子这么点水平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我问你，我、杰、硝子还有其他三个一年级是人类吗？」五条悟问道。 有一个还真不是。 五条悟见晴子站在原地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再接再厉道：「既然你和我们一样上一所学校、住在一个宿舍，那你不就是人类？」 「前辈，这是强行的代换。」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说得通的逻辑？晴子忍不住提示。 「是强行的又怎么样？咒术会那群老头看我非常不顺眼，和我的想法很多事情上是相冲的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吧？」五条悟眨了两下眼睛。 「那是什么，让他们到现在都没能解决我这个麻烦？」五条悟继续问道。 是咒术界最强的实力，而且二年级也不止一位最强。 「所以你是不是人类又有什么关系，你现在站在这里以人类的姿态、人类的语言在和我对话，一会儿回去以后，你在高专里随便找一个人说『我不是人』试试看。」五条悟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没好气地说，「如果有人真的对你不是人表示认可，就是杰我也一样打他一顿，但更大的可能是什么你知道吗？」 晴子：？ 五条悟：「他们会以为是我欺负你，然后谴责一顿我这个二年级最可靠的前辈。」 「是我有点魔怔。」孩童恶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止是受伤的左手，就连脚底和手臂上也一併隐隐作痛，早在离开竹川萤和银的视线范围时，晴子就撤掉施加在左手伤口上的幻术。 「回高专以后再好好想想，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可以找硝子，或者去找其他人聊聊。我这边，我的意见就是没有意见。」五条悟做完简短的总结。 晴子那边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正准备一前一后走下山时。 不远处忽地飘来一团光晕，直到那光晕飞近以后，晴子这才发现是一群萤火虫。 它们的目的性极为明确，直直穿过二人，朝着他们正要走的山路不紧不慢地飞去。 就好像是，在为他们照亮前路一样。 「不会是你召唤来的吧。」这群萤火虫的方向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五条悟没忍住再借着这个话题多问了一句。 实际上两个人都再清楚不过，以他们的夜视能力，这种不算完全黑暗的环境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晴子打量前方的萤火虫群一阵：「应该是这些萤火虫也有灵智，知道我们帮了银。」 她知道银与这里的妖怪相处都十分融洽，妖怪们也一直在自发地保护着他。 一路走到山脚，萤火虫群又慢悠悠地沿着来时的山路折返回去，两个人一起招了招手，算作是送别。 「说起来。」五条悟望着隐约的几座人类房屋，又抬头看了眼夜色，按照他的估算，现在起码已经到十点了。 仅仅是这么一处简短的短语，晴子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没有车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 找了个有信号的地方联繫到辅助监督以后，对方当时接送过一年级来过这里，再次赶过来也算是熟门熟路。 「两位，高专里找你们快找疯了。」辅助监督感嘆似的说完，坐在车后座的两个人俱是脖子一缩，没敢接话。 「给您添麻烦了，真的非常抱歉！」原本只有她一个人的话，等第二天再赶回去也没有什么，可五条悟也跟着她一起过来，等于是一二年级两个重要的学生直接在高专里面「人间蒸发」，晴子再度想起刚刚在车上辅助监督说的话，更是头皮发麻。 第75页 她做事一向以不麻烦到别人为准则，这会儿可好，一麻烦麻烦到一群人。 辅助监督见她这么一副愧疚的样子反而摆了摆手：「你们两个人没事就好，赶紧休息吧。」 拾级而上的过程没有哪次这么煎熬过，晴子见一旁五条悟的神色还算是镇定：「前辈，你不紧张吗？」 「在这个方面，我姑且也算是前辈，不用紧张。」五条悟进晴子传送阵范围时倒是没想过这么多，「等你挨训的次数多了，你也就不紧张了。」 「悟。」 小声的提示传入耳中，快爬完楼梯的两人警惕地向上望去，就见夏油杰正站在黑着一张脸的夜蛾正道身后，见五条悟不是那么该说的「经验之谈」已经脱口而出，顿时挪开了视线，一脸「没救了抬走吧」的表情。 一群人挪去正厅，晴子和五条悟一言一语、互为补充，老老实实地交代完了今天大致的事情。 只是这其中，晴子将一些妖怪的细节抹去，只转而称是为救一个陷入诅咒的朋友。 第42章 第 42 章 救人性命这种急事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指摘批评的地方, 问清楚前因后果之后，这件事也算就此了结。 帝光那边期末考试刚结束没多久，成绩单还没发下来，高专姑且也算是进入了「暑假」时期。 说是暑假, 其实这个时候的学生们大部分也还在持续着接任务的活动, 课程倒是的确全停了, 不过自觉的人实在是太多，演练场那边每天都能看见有人。 五条悟又推翻了现有对术式的重新构建, 那日回来以后, 等挨完训, 夏油杰领着两个人找了处安静的地方。 三个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阴影里试验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防御性质上还是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五条悟瞧着不怎么沮丧，听效用，这术式如果走上正途一定能发挥出恐怖的作用，自然也非一日之功。 晴子躺在床上半天，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她抬手遮挡, 并没有半分要起床的意思。 大家、尤其是五条前辈，似乎暑假里都有着明确的目标, 只是她刚从期末考试的苦海脱身, 并不想这么快就再「自投罗网」。 实战的训练她自然也不会偷懒落下, 只是这段时间一直是以晴彦的身份去完成，本体倒也算是落个清闲。 「嘀嘀嘀——」 难道是任务？ 晴子放在眼前遮挡阳光的手仍然一动不动, 空闲的另一只手探出, 抓过被扔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你好？」 「是晴子姐姐吗？我是久和院杏香，妈妈说她有事找你。」稚嫩的童声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让晴子的感官顿时清醒上几分。 自上次的任务把一切的真相都说破以后, 晴子以为自己不会再与久和院母女俩有什么意外的交集。 当时去搬走自己留在久和院家的东西时，她也曾经说明自己现在的状况，所以她们是遇见了什么咒术界方面的、难缠的问题了吗？ 等杏香咚咚咚地在木制地板上奔跑而过，把手机交到母亲手中，晴子这才明白事情始末。 最近一次接杏香放学时，她们在经过的巷子里发现了一只神智不高的咒灵，它面目狰狞地在垃圾堆里一阵翻找。 「当时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我或者杏香发出不该发出的声音，让那咒灵见到我们可以看见它，惹来杀身之祸——」 不过好在，那只咒灵似乎有什么相当明确的目标，它并不理会路过的母女俩，只顾着手上的「工作」。 久和院妈妈正准备抱着杏香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忽地传来一阵微小的婴儿啼哭声。 「我不敢确定是不是我听错了，于是我牵着杏香在外面的餐厅吃过晚餐以后，又假装成路过的路人过去看了一眼。」 那只咒灵已经消失不见，但或许并不是离开这么简单。 巷子里站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他头破血流、破破烂烂的衣物上也满是污垢与血痕。 「我路过时听见的婴儿啼哭声也是真的，在那个男孩边上，还有一个襁褓，里头躺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随着她的讲述，晴子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紧皱起。 有目的性在寻找着什么的咒灵，活着的孩子和婴儿，咒灵消失不见 「我怀疑，那个孩子是有天赋的人，和我们不一样，只能看见。」久和院母亲在电话另一头犹豫半晌，还是说出自己的猜测。 「那个男孩身上有什么术式？」晴子下意识地说出已经明朗的答案。 「是，我向他说明，我也一样是可以看见『那些东西』的人之一，将他们两个暂时带回家来照顾。」久和院妈妈说完，便询问晴子是否有空过来一趟。 在一开始晴子清楚，虽然久和院妈妈知道一些有关咒术界的事情，只不过大多浮于表面，没有什么真正落到实际的地方在，遇见这些问题，只能找她这个真正已经迈入咒术界的人求助。 虽然她能够给出男孩有术式这么一条猜测，但究竟是与不是，要怎么处理男孩与婴儿，这些都会是一个问题。 晴子没再耽搁时间，直接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就闪身离开了高专。 她可以做到「不走寻常路」，真要专心赶起路来动作并不会慢到哪里去。 等站在久和院家门口，她从墙头直接跳进院子里，轻盈地落到地面上。 第76页 仍然熟悉的青草地上正坐着一个男孩，头上手上全被厚重的绷带包裹着，隐隐有血液渗透出来，暗红的痕迹出现在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身上，极为瘆人。 「我来了哦。」她没着急先理会，先拔高音量提示久和院母女自己的到来。 正门瞬间被打开，杏香见到是许久未见的姐姐，直直往她怀里冲进来，晴子怕她摔着，先伸手把人揽住，就见久和院妈妈推着一个婴儿车走了出来。 「情况我已经基本上了解了。」在方才的那一通电话里，久和院妈妈已经把全部经过讲述了个大概，剩下的部分，应该由男孩自己来补足。 晴子盯着同样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男孩，脑海里的说辞翻来覆去地炒了几遍，也做不出一盘可以拿得出手的菜。 「你认识这个吗？」她的指尖凝成一小团伪装成咒力的灵力，在男孩面前晃悠个不停，不住地变幻着形态。 说到底她不是正经咒术师，并没有一个可靠的术式。 在「灵力使用者」的范围内，大多是依赖灵力为本源，在灵力的基础上逐渐摸索出适合自己的招数。这一点，与咒术界可以说是有本质上的不同。 咒力的气息随着晴子指尖的动作不断地外溢，终于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 晴子见状先做出简单地自我介绍，随即便询问了男孩的状况。 她见对方沉默不语，似乎不是很想回忆起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正准备再「添把柴」。 「爸爸妈妈发现我有奇怪的能力，把我给扔掉了。」男孩终于愿意开口说话。 从他的讲述里，晴子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 男孩的父母把男孩养到三岁时，发现男孩身上有奇怪的能力，将孩子遗弃，到目前为止已经过去快一个星期。 没有东西吃的男孩又渴又饿，正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时，发现路过的一个怀里抱着婴儿的男人，嘴里念念有词「特殊的能力」之类让他感到熟悉的说辞。 他悄悄地跟到男人身后，发现被扔在那里的女婴，但他自己也是个孩子，连怎么照顾好自己尚且还不清楚。 再然后，便是被吸引而来的咒灵和恰好撞见这一幕的久和院母女。 男孩抬头望见晴子思索的神色，不安地嗫嚅一下嘴唇：「抱着她的时候，是装在袋子里，我听见了微弱的哭泣声。」 晴子自己也没有相关经验，正在思考怎么应对这个问题时，就被男孩突如其来的提问打断了思路。 她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男孩这副举动反而令她更为在意。 他急急忙忙地补充着叙述里没能注意到的细节，是怕自己叙述不够完善引来她的怀疑吗？ 「你的能力是什么？」晴子就着男孩的说辞细细询问道，反正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不如将情况问得更为详细一些。 「不知道，只是妈妈养的植物在我靠近以后莫名其妙枯萎了，带回来的宠物也不敢接近我，再然后，我靠近爸爸时伤到了他的手。」男孩低头看着已经洗得一干二净的双手，神思也仿佛陷入了那天般。 「总之是攻击性的能力啊。」晴子在回忆里整理上半天，都没能找到咒术界关于这一类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处理的方案。 ——也是，这种说到底是「小概率」事件，上层的那些傢伙已经把目光全部放到了自己的利益上，没长成的咒术师那便没长成，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院之类的地方也不适合送男孩和那个女婴过去，首先不说攻击性的能力会让男孩在那里完全待不下去，女婴在能力未知的情况下放进都是小孩的地方也有一定的风险。 要不要回去问问前辈们，暂时把小孩放在这里？ 晴子偏过头去，同久和院妈妈轻声说完她目前的打算后，对方刚一应声，晴子正准备联繫同学，就被他揪住了衣角。 「你能不能不要送我去有很多孩子的地方？」 晴子停住脚步，听男孩继续说完。 「我控制不住能力，那里的人都讨厌我，他们会和自己的爸爸妈妈说我是个怪物」可是他的爸爸妈妈对他是怪物是再清楚不过的认知者，在面对来自旁人的闲言碎语时，便选择了缄默与逃避的态度。 「暂时先把他们两个留在你这里帮忙照顾。」晴子暂且没有回应男孩的话语，而是偏过头去对久和院妈妈说话，言罢，低头拿出手机转帐了一笔钱给她。 她先前在这里租住，对于久和院妈妈的帐户自然再清楚不过。 「收下吧，我不缺钱用。」晴子见久和院妈妈想要推拒，「这两个孩子，接下来你再帮忙多费心一段时间吧。」 或者说，她这种基本没有任何需求的人，来现世之后领着咒术高专固定每月发给学生的工资、出任务的奖励，这钱除开伪装日常生活的花销以外她基本一点儿没动过。 更何况本体也过来了以后，她是一个人干两份活拿两份工资的状况。 「你觉得你是异类吗？」晴子蹲在男孩身前，轻声问道。 见男孩犹豫几秒，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以后，她绽开一个微笑：「那你会比我幸运的。」 第43章 第 43 章 夏油杰正在回宿舍的路上, 恰好碰见刚开门出来的五条悟。 两个人简单地交谈几句，夏油杰想起自己方才回来时恰好碰见晴彦，提了一提：「最近晴子和晴彦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第77页 「啊，是勤快了点。」这段时间两个人几乎交替着出现来询问他手上有没有什么任务, 在这一点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五条悟总是如实告知。 「当时晴彦不是有来刻意接近我们只为蹭任务的『前科』在吗, 我也没太在意，反正一不需要做任务的经验, 二也不需要做任务的现金奖励, 也就随他们去了。」 对现在的五条悟来说, 更为重要的当然还是术式的构建与完善，当然，下发到他手里的任务，他也一样不会推脱。 能落到五条悟手里的，起码是这段时间里比较棘手的事情，一开始五条悟还不怎么放心，跟着过去看了几回, 见不管是晴子还是晴彦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完成任务目标，也就稍稍放手。 「悟, 会不会是, 他们恰好同时遇到了什么缺钱用的事」五条悟提到做任务用的现金奖励倒是提醒了夏油杰, 他站在原地凝眉沉思半晌，提出这个猜测。 咒术师出任务的现金奖励虽然不是一笔简单的小钱, 但两个被薅羊毛薅得最惨的人还都是特级咒术师, 难度大的任务能拿到的奖励自然也就与那些祓除低级咒灵之类的任务不能相比。 夏油杰作为被薅任务数量第二的人，和五条悟也做出过一样的选择，跟在身后看过好几次——晴子和晴彦加起来差不多三四回。 毫无疑问, 不管是晴子还是晴彦完成得都极为漂亮，他们在工作时的状态甚至比日常的对练相处时还要好上几倍不止。 「哈，可是无论是晴子还是晴彦找到我的次数都比较多吧。」五条悟睁大眼睛，否认夏油杰的猜测，他在确认他们两个确实有做任务的需求时，还以自己的关系揽下不少任务扔给他们去做。 「这难道不是因为是知道我压根不在意这笔钱，甚至懒得去兑换到自己的帐户里吗？」 「既然他们缺钱用的话，那来找我不就可以了吗？能给出合理的理由，我又不是不会」借给他们。 五条悟想起这一对学弟学妹素日里那一副认真的神色，顿时深感这个假设的可能性又有值得好好推敲整理的地方。 一个就连开口要蹭个任务都得磨磨唧唧上半天、七弯八绕地铺垫上许久这才敢向他说明真实目的；一个身世上的谜题简直比套娃还能套，掀开一层又一层掀个没完没了，还仍然含煳其辞地保证说下次一定。 「等之后这两个人当中再有一个人来问我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吧。」夏油杰沉吟道，「而且，我怀疑他们两个遇上的是同一件事。」 同一时间开始借钱、同样是超出平常频率的出任务的次数 再加上两个人本来就是同级生，真有什么往来了也不怎么奇怪。 五条悟点头应下，这里面的确有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但他们这样一头雾水地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还是等下次再来被「薅羊毛」时好好抓着人问问。 成为谈话主题而又毫不自知的当事人此时正站在新买的房子前。 「这里放两个孩子倒是绰绰有余。」晴子站在墙头，打量着整栋房子的全貌，别说两个孩子了，她以后要是来不及返回高专宿舍，把这里当作是个常驻的地点也不错。 房屋是现成装修好的，晴子救下某一位差点葬身咒灵之手的受害者以后，对方似乎便对这个才搬进来一个星期的房子有了阴影，打算尽快脱手卖掉这里。 见晴子起意购买之后，甚至还因为救命之恩，给晴子折了不少价，省下她一大笔原先预料好的「活动经费」。 「但是三四岁的孩子和婴儿不可能放在这里没有人照顾，你也有自己的学业」久和院妈妈作为成年的大人，饶是晴子表现出一副再怎么靠谱的模样，她也还是不放心地跟过来看看。 这里的条件确实不错，但问题也以相当明朗的姿态摆在了檯面上。 「嗯，但既然有合适的地方就先买下来也没什么，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晴子转过头去，最后再一次确认久和院妈妈的状况。 「先前作为租客时，我并不好探究房东的隐私。但我记得，您是有工作的，照顾杏香平时也已经挺辛苦的了。」 真的，还要主动帮忙接过照顾男孩和女婴的工作吗。 晴子的言下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久和院妈妈摇摇头：「不，我做的也只是些零工而已，生活费用里有一部分的来源还是杏香的父亲。」 久和院妈妈简短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一开始她也不怎么清楚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所见到的那些大只苍蝇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出于谨慎保守的本性，她在提过一两次却只获得对方疑惑或者怒骂的回应之后，就选择了沉默以对这一切。 直到与杏香父亲相恋结婚以后，他们很快就有了杏香，只是没过多久，久和院妈妈就发现杏香也像她一样可以看见。 早就对妻子时不时反常行为有所猜测的丈夫，在女儿身上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怀疑着的答案。 在这种根本超出常识范围之外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够经得起考验，杏香的父亲也是一样。 「所以，看见那两个孩子也是因为一样的原因被抛弃，我想帮帮他们。」 「我明白了，我不太懂这个方面的事情，之后我先每个月给你三十万日元，什么衣服、生活用品之类的东西，你再另外列个单子给我。」 第78页 晴子是真对养小孩相关的事情一窍不通，毕竟她从出生下来可就「跳过了」婴儿这个阶段，那以后的成长经歷也不是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的。 敲定暂时的方案以后，晴子跟着久和院妈妈回到她家里去。 这段时间，她薅走许多任务，是有为了赚钱的因素在，但更是为了给频繁的外出找到合适的藉口。 晴子花上一些时间，教会男孩学会如何控制自己身上的术式，这一点她还从来没有实践过，只在高专的课程里上过几节，也是边摸索着边完成整个实战教学的过程。 这样初步的布置就算是完成。 好在现在是暑假，不然三头跑的话，时间上倒也不是赶不过来，只是暴露身份的风险会大大提高。 「对了，和我一起『合作』的还有一个人，一会儿您也可以先认识他一下。」她不可能一直都能以本体的身份赶到这里，让久和院妈妈认识一下晴彦也是有必要的。 晴彦已经在往这里赶来，一会儿她还是退到后面去吧，现编和自己的对话不得不说相当费神。 「那个……请问有人在吗？」大门外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 晴子几乎在叫门声响起的同时就几步赶到打开了门，把等候在门外的少年给放进来。 他身形颀长，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黑长裤，也自成一道干净的风景线。 见门打开，他并没有先四处打量，而是与晴子先对视一眼，双方均是含着笑意颔首示意，晴子便退后半步，轻声为久和院妈妈介绍了晴彦。 … 完成这一流程以后，晴子再留在这里也无事可做，索性把两个号一齐带回高专。 只是回宿舍的路无奈只有一条，本体跑是跑得掉，晴彦却是被两位早就堵在半中间的学长给捉了个正着。 「晴彦啊，今天出去干什么了？」五条悟单手环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另一侧夏油杰也捉住他一边肩膀。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晴彦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如果一直以一个身份去薅任务，毫无疑问，根本拖不了太长时间便会被敏锐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发现异常。 他这才选择两个身份轮流来，在五条悟的有意纵容之下一拖拖到了今天，看来，是自己运气不好，今天两位学长核对了什么，暴露「晴彦」和「晴子」一直在鬼鬼祟祟搞些什么的事实。 夏油杰试探地直接开口：「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说说看，就算是你应付得这么从容……」出任务的次数太高，难度不忌讳、类型不忌讳，迟早也会把人累出毛病的。 偶尔学弟学妹主动想帮忙分担当然是好事，任务是下派到他们手里，但只要能够完成，才不会有人忌讳完成的人姓甚名谁。 「不，其实也说不上是困难。」之所以急着出任务也只是因为她放在手上、马上能支付的钱买房子还差点儿。 晴彦一下明白过来，两位学长这是误会他遇到什么让他难以承担的财产困难，怕他是硬着头皮自己应付不肯找他人求助，这才把自己堵在回宿舍的路上。 「其实，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晴彦一时之间也略有些词穷，只能先挑事情的起因讲起。 「哦，孩……等等，你说什么？孩子？」五条悟立刻察觉到这其中的要素。 晴彦和晴子这段时间交替着来拿走任务、这样的异常现象是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人身上…… 先前的种种推理浮上心头。 夏油杰一脸震惊地站在一边，连扶在晴彦肩膀上的手仿佛都失去了力道：「我还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孩子……」 晴彦没听懂他为什么要感慨：「是啊，确实是孩子的原因，有什么问题吗？」 他意识到站在身边的五条悟半晌没出声，偏头看去，五条悟一副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最后却只是相当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你确实要负起责任……」 「不，我当然是会负起责任的，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们……」怎么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样，还开始关心他负责与否的问题？ 「既然现在晴子都这样了，你也该劝劝她，还是别逞强出任务了……」五条悟掏出了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手机，「如果有实在困难的地方，来找可靠的五条学长也是一样的。」 「孩子还小，还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一个还在襁褓里……」他肯定要出任务养人啊，虽然闲钱很多，但一直放着坐吃山空也不是他的风格。 谁料两个人更为震惊了：「居然还不止一个吗？」 晴彦：？？？ 第44章 第 44 章 「对, 有两个孩子，一个三岁多，一个看上去几个月大？」女婴的详细信息他也不是很清楚，仅有的了解还是从男孩身上得知的。 晴彦补充完信息, 没有错过两个学长脸上一瞬微妙的神情。 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进展到这里, 作为开了个坏头的当事人, 晴彦本能地察觉到不对：「那个，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在角落里一合计完, 晴彦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 「所以, 为什么两位前辈现在是仿佛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晴彦的提问直击要害, 让面前的两个人一瞬之间都露出了讪讪的神情。 第79页 不管怎么样，他们是不可能说出自己方才究竟都脑补了些什么的。 晴彦直觉这两个人脑补到了什么完全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在这些无伤大雅的细节上一向懒得刨根问底，也就没有再追问。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五条悟凝眉说道。 咒术师需要天赋，而有天赋者比较常见的情况便是承袭自家系，在普通人家庭里出生具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本就是少见。 「照这么看, 这样的孩子应该有更多。」晴彦总结道，只是这些孩子往往没有能够接触到咒术高专的机会, 或者说, 根本长不到能够接触到高专的年龄。 他到底是个「假」咒术师, 术式和咒力全靠灵力伪装而来，并不清楚从小该教育些什么。 晴彦正准备问问两位学长的意见, 他一抬头, 就见夏油杰正低头沉思着什么，靠在走廊墙边上。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铺洒在他的肩膀上，自上而下照亮了半边身体, 漩涡纹纽扣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但他正背对着阳光的方向，脸上的神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带着些微的阴霾。 晴彦试着学五条悟和夏油杰刚刚那样，将手搭在夏油杰肩膀上，无比僵硬地将人虚环着。 他的身高将近一米八，但确实还没到，比一米八五的夏油杰还要矮了半个头，这番动作的不流畅可见一斑。 「两位前辈明天一起去看看吧，根据那个男孩的话，可以推出女婴也是有什么特殊能力在身的，可是我和晴子都没办法进行判断。」晴彦提议完，朝着五条悟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视线又挪到夏油杰脸上，抓在他肩膀衣料上的手无意识地微微收紧了些。 「好啊，反正最近的任务也被你和晴子做完了，我现在挺闲的，悟那边除了构建术式也没有别的事吧？」夏油杰看向五条悟，后者同意般地点点头。 这件事姑且就这么敲定下来。 三个人正准备各自回各自的房间去，在离开的那一瞬间，夏油杰的手同样安抚性质地落到晴彦的肩膀上，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 晴彦再看过去时，对方只向他露出如平时一般温和平静的笑容。 但是这是假的。 短暂的、来自咒术高专的羁绊只能够单纯地增加胜算，不足以成为最后致胜的筹码。 既然不能获得胜利，那么再怎么拼命地去增加胜算也只是空谈而已。 翌日，经过考虑，晴子还是认为由她来带两位学长过去比晴彦来要更好。 才将晴彦介绍给那边的人一天不到，再由晴彦继续带陌生的人过去，会不会让久和院妈妈心生犹豫不说，没准还可能刺激到心态尚且没调整过来的男孩。 随便给晴彦的「消失」找了个藉口，晴子本来就有学妹这一层身份在，又是当事人之一，临时换人也不显得突兀。 她带着两人来到久和院家，那日达成协议之后，晴子再次收下了久和院家的钥匙，不需要久和院母女在家，她便可以自由出入。 男孩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言不发，见到晴子，沉寂着的眼眸微动。 他的手撑在台阶上，往边上挪了挪，似乎是想给晴子空出过来的空间。 「这就是那个男孩？」五条悟弯腰蹲在男孩面前，男孩似乎还有些生涩，一见五条悟靠近自己，立刻涨红了脸，往后面的台阶匆忙退了退。 五条悟无辜地看向站在身后的两人。 「你给这位哥哥使用一下你的术式，放心，这个哥哥是个好人。」晴子也一併在男孩身前蹲下，与他直视。 对视两三秒以后，男孩这才犹疑着点了点头：「我不会伤到他吗？」 「你要是能伤到我，那说明前途不可限量啊。」五条悟自晴子身后探出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他的身量本就比晴子高出一截，做这个动作轻轻松松。 见男孩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站在最后面一直没出声的夏油杰和晴子对上视线，两个人默契地一人提着五条悟后衣领，一人捉住他的手腕把人往上一送。 「好了，悟，别吓唬小孩子。」夏油杰把人一把扯起来。 晴子安抚好男孩的情绪，向他再三说明要暂时听两位哥哥的话以后，先行进入房屋内，准备把女婴带出来。 她对两个人要用什么样的方法验证并不怎么感兴趣，找到女婴所在的房间时，甚至还走了会儿神。 等晴子推着婴儿车走出去时，门外俨然换了一副景象。 三个人换了个阵地，这时正盘腿坐在熟悉的草坪上有说有笑。 男孩话少，几乎没怎么参与到对话中去，但脸上也带着些好奇和期待，显然是受谈话中的什么内容所吸引。 「另一个带过来了？」五条悟注意到晴子推着个婴儿车，站起身往这边走过来，打量上半天。 「收工了。」五条悟下完结论，示意还坐在一旁的夏油杰过来。 「那个男孩的术式，一般水平吧，小婴儿的术式还不是很清楚，但体内的咒力也是远超普通人的水平。」 结合男孩先前所说，从抛弃女婴的人口中念念有词着什么「怪物」、「特殊能力」等，可以看出女婴身上有极大可能也有着什么术式，只是他们不可能喊一个小婴儿为他们展示一番，这件事也不急，被暂时搁置到一边。 第80页 「这两个人还小着呢，听描述，男孩意外祓除掉的也是一只三级或者四级的诅咒吧。」这种级别的任务是绝对不会被派发到五条悟手里的，他都快忘记自己上次看见三级四级诅咒是什么时候了。 「你现在准备怎么做，收养他们？」五条悟是听晴彦正儿八经地报告说，晴子在外面还买了套房子。 「嗯，现在这个情况，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地方去吧。」就连更大的男孩也才三岁多的年纪，即使教会他如何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也难以保证他未来不会暴露自己。 在群体之中，被特殊孤立出来是什么样的后果，她再清楚不过，所以也没打算再让别人尝试。 「钱什么的我手上并不缺，靠接任务的话也不会一直入不敷出」晴子罗列出好几条自己拥有「收养」能力的证据。 不过，她并没有太多现世的生活经验，对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遗漏、考虑得并不周全的地方也一无所知，说完以后，仰着头看向两位学长，一副索要建议的模样。 「之前晴彦也说过，既然有这两个孩子的例子在……」也代表着还有许多人甚至撑不到接触咒术界的时候就夭折在半路。 五条悟眨了下眼睛：「不然这样吧，我也加入你们。」他是比晴子还要不缺钱用的。 「晴子你不是买了栋房子么。」五条悟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方法，「等我回家之后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那对母女不是也是普通人吗，婴儿得先带走吧。」 他的意思是，以防婴儿无意识外放什么术式。 这倒也是可行的办法，原本晴子这边也有考虑到这一点，只是她不清楚女婴的能力是什么类型，不清楚自己留的那一手保障够不够有效。 五条悟出身咒术世家，把这种年龄过小的孩子拜託给他找的人去照顾。 怎么说呢，一听就特专业。 两个人的去处倒是好安排，男孩既然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的术式，继续留在这里受久和院家照看，女婴带回到两三岁，能自己控制术式以后也可以再放出来。 「在那之后主要是接受一些简单的训练。」五条悟撑着下巴思考半天，「因为比较简单，我当年没花多少力气就全部完成了。」 「这个形容，怎么感觉在筹备一个幼稚园学前班？」夏油杰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起来，我这边还有一个小鬼可以一起带过来练练。」五条悟忽地想起什么般，「晴子的房子那里稍微改造一下变成简单宿舍。」 「然后一些简单的训练也可以直接在那里完成，复杂的训练或者是术式特殊的人可以带到高专附近的地方去。」晴子知道高专附近有不少也是专门开闢出来的训练场地。 「很好，那么这边的一个，和我那边的一个可以成为我们『东京咒术高专培训班』的第一届成员。」五条悟愉快地宣告。 「那我也抽出一部分出任务的酬金……」夏油杰话刚说一半。 「培训班还需要老师吧，但是老师们本身都挺忙的，合适的人选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所以只能他们自己先顶上，晴子沉吟道。 夏油杰接收到两个人幽幽盯过来的视线，往后挪了挪：「这些东西你们不是一样也会吗！」 晴子摇头，她在这门相关课程上可是完全没有什么成绩在，因为她使用的力量压根就不是咒力。 「杰，你看我像是会当老师、照顾那些小鬼的样子吗？」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第45章 第 45 章 说是这么说, 但教授咒术相关的内容这件事也不可能甩到夏油杰一个人身上。 现在比较一年级长时间驻扎在学校的只有晴彦和晴子，剩下的两人放假一般都会返回家中，但只要用心，也能蹲守到他们回来学校的时机。 「学前班？被遗弃的孩子吗」灰原雄听晴彦说完事情原委, 神色也跟着低落下来。 他算是一年级里共情能力上最出色的一个, 对什么事仿佛都保持着热情善良的性格。 「现在是这么打算的, 利用出任务和在学校上课、训练的间隙，我们轮流到这里来给两个孩子授课。」晴彦解释道, 听五条悟的说法, 他那边有一个小孩会带过来一起教。 「这个没有问题, 我也一起来！」灰原雄很快又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两个人的视线悄悄地以一种相当缓慢的速度挪到一旁的七海建人身上。 「知道了，我会过去的，你们两个不要用这么夸张的眼神看着我。」七海建人嫌弃地往一旁挪了挪，两个人随即围到他身边，灌输着「不愧是你」、「七海真是个好人」之类的让人听着非常想从现场逃跑的夸奖话语。 暑假里大家不需要上课，时间上比较自由，确认完轮班的顺序之后, 没过多久，五条悟那边被抓来上培训班的小孩也就「浮出水面」。 「是我的错觉吗, 我怎么觉得他长得」晴子蹲在五条悟带来的孩子前面打量一阵, 话正要脱口而出, 被五条悟不轻不重地在头上敲了一下。 「长得和我的哪个老师特别相像。」晴子来了个略显生硬的急转弯。 今天轮到晴子「值班」，五条悟给晴子介绍男孩的基本情况。 晴子也不用多想, 五条悟既然让她不要点破伏黑甚尔的名字, 那么最起码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在这个名叫伏黑惠的男孩面前提这些，也就是说，这个男孩应该是伏黑甚尔的儿子, 她在把人提前拎去地狱之前看了眼伏黑甚尔的恶行卷，这里面的确有提到他有一个儿子。 第81页 「我可以教他一些多余的东西。」晴子试探着询问五条悟的意见。 在那片森林里，她带着五条悟见到妖怪，而按照力量体系来划分的话，妖怪使用的灵力其实同她才是一类的存在。 五条悟现在大概是整个高专对她不那么寻常的来歷拥有最多线索的人，应该能猜到她的术式多半是装出来的。 「能用吗？」五条悟似乎是理解了她的意思。 「可以。准确来说，拥有成为咒术师天赋的人其实都可以学习。」晴子答道。 两个人交接完以后，五条悟先行离开，现场只留下伏黑惠和晴子。 培训班还有一个学员是三岁的男孩，名字叫阳太，但问他姓氏时却是怎么也不肯说。 三岁说到底还是太小，高专的学生们围在一起商量完，圈了个范围出来，准备慢慢教，而伏黑惠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两个人就算是这么分开来上课。 「那个」晴子习惯叫人称唿姓氏，但这个姓氏的性质实在是太过特殊，她只好先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我叫你『惠』怎么样？」 伏黑惠想都没多想，直接点了点头。 晴子自己也是第一次从事教学方面的工作，试着说了些咒术方面的知识，其中有一部分已经算是高专课程的内容，但她也并不是很在意，只揉碎掺到那些简单的内容中。 她很快就注意到这样普通的讲述收效甚微，伏黑惠压根没怎么在认真听课。 晴子稍稍放慢了讲述的速度，回忆起五条悟方才对自己介绍的内容，他作为从「星浆体」事件结束之后不久就开始接触伏黑惠的人，自然也有随意地教他一些咒术相关的知识。 在刚刚的介绍里，五条悟也大致说明了伏黑惠已经明白的内容，所以她在上课时也有避开。 不是她的问题，那么应该是伏黑惠本身，对咒术界不怎么感兴趣？ 「接下来，我要教你的东西有点脱离咒术的范畴，是一些保护性质的手段」晴子早就思考好今天的内容，话刚说出口，她注意到伏黑惠的神色明显一变，从又分心又走神变成了个认真上课听讲的好学生。 她没再顺着自己的话语继续讲下去：「惠，是不想听咒术相关的事情吗？」 「是。」伏黑惠谨慎地评估晴子确实是在询问，而不是生气动怒以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好。」晴子反手把因为害怕讲得不够专业的书倒扣到桌面上，「那就不讲。」 专门教些灵力咒力通用术法的话，这方面她完全不需要任何准备，在来现世以前，她就为了方便自己在现世的生活准备了许久。 结果，她这副太过高兴的态度反而让坐在下边的伏黑惠一头雾水。 男孩抿了抿唇，刚想开口，就见晴子几步走近他，一把把人捞起来，熟门熟路地从二楼窗户翻到了底下的院子。 这里也有一小片草坪，晴子把伏黑惠放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于突兀，可能会吓到他。 当晴子准备开口安抚几句时，伏黑惠已经认认真真地在草坪上坐好，翘起的头髮也被下落的风弄得略有些凌乱，但一张小脸无比的严肃：「我想学」 「嗯？」晴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刚刚说的，保护性质的手段。」 「把你带出来就是为了这个。」毕竟换个更大点的环境会更好发挥，晴子的指尖凝起一团灵力，在半空中写下伏黑惠的名字，「那么，开始吧。」 这一整天的教学过去以后，晴子倒是有些惊喜。 伏黑惠跟着她学这些同咒术界还有他本身的术式相关根本不大的东西起来速度极快，复杂的地方多说几遍也基本上能弄通。 不过自己跟着白泽大人学习这些东西时，也只学来简单的模式，她抓高专的同学给她测试过一遍，只要不遇到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变态级别的特级，挡下别人的一击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在「放学」时，晴子再三确认过伏黑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之后，男孩扶了扶肩膀上的包带，站在门口犹豫半晌，还是认认真真叫了一句：「再见，晴子老师。」 与五条悟带他过来时绷着一张脸的表情已经截然不同，还是瞧不出什么情绪，却莫名让人明白，他放松下来许多。 「嗯，再见。」 几日后。 「说起来，你是不是和那小子说了些什么？」五条悟拦住晴子询问道。 他能察觉出那天之后，伏黑惠再学起这些咒术界有关的东西时就上心不少，这里面说没有晴子的作用在他是不信的。 「我和惠做了个交易，条件是让他好好学这些咒术有关的东西。」晴子回答道。 虽然她教给伏黑惠的术法咒力灵力通用，但说到底还是更偏向灵力些，对于力量本源是咒力的伏黑惠来说，当然还是学习与力量本源最为契合的东西才不算浪费他的天赋。 而就如那天教导他的那些防御性手段，可以用于自身，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只能说，没准哪个时候会有些「意外之喜」。 「原来是这样。」五条悟本就对伏黑惠的心理心知肚明，晴子这么一解释，他便能悉数推出伏黑惠的心理。 他做了个鬼脸，吐槽道：「先前我和他说，有一个培训班让他去上时，第一反应就是扔给我一句『不要』。」 第82页 「惠的术式真的很稀有吗？」晴子对没怎么接触过的世家并不了解，只清楚五条悟是出身世家没错。 五条悟同她透露了些底子时，她也全然没什么概念，全程保持着一副不明觉厉的状态。 「你觉得我厉害吗？」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语气平淡，「以前，有过十种影法术和六眼同归于尽的记录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五条悟拿自己这么一形容，伏黑惠的特殊性倒是好懂许多。 「所以，想不想成为咒术师根本不是他能选择的事情。」五条悟面上没有任何情绪，他这副样子说话时，无端地给人一种超脱感。 晴子会意地点头：「但至少，让他自己能够看清，并且自己选择到底要不要走上这条道路。」而不是一开始就尽力扼杀伏黑惠对咒术界的排斥。 「需要我取消和惠的约定吗？」如果没有和伏黑惠的约定，她也一样会教导他自己会的通用术法。 说到底，这里只是一个出于老师心理的小手段而已。 「不用，既然你能让他分出点心好好学也是好事，省得之后还要回过头来补。」五条悟认为晴子已经和伏黑惠达成了「协议」，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取消。 晴子刚准备回答些什么，神色微微一变，原本要说的话就像是硬生生卡了回去。 五条悟注意到这一点，微微皱眉。 这样凝滞的气氛维持上大约半分钟，不远处传来晴彦的唿喊声：「晴子，之前我约你商量接下来上课的内容时，你把手机落到我那里了。」 「谢谢。」晴子低头结果，凝眉查看屏幕上的信息，但几乎没用上超过十秒的时间，她重新抬起头：「我有点事，要先出去一下。」 「帝光？」五条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晴彦先点了点头。 「哦……是晴子帝光那边的同学没错，我拿来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 晴彦也跟着一愣，立刻解释道。 第46章 第 46 章 晴子和晴彦的关系好。 这一点在咒术高专的众人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在人前两个人的互动不多，但那中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信任感是完全抹除不去的。 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关系好」本身是他们根据两个人在人前互动的表现推测出来的结果，但按理来说, 这两个人直到晴子入学开始生活才有了交集, 到现在也才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个时间长度足够让一对陌生人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但晴子和晴彦表现出亲昵熟稔的互动早在暑假开始以前、甚至可以追溯到星浆体事件。 以这两个人的性格来说，这么短的时间, 关系真的可能进展得那么快吗？尤其是晴彦那中连蹭个任务都要七弯八绕地来提的性子。 而作为另一方的晴子, 性格上也绝对不是活泼主动的类型。 五条悟紧紧皱起眉, 心底的疑虑顺着开学以来这段时间的中中疑点越滚越大，即使他不止能从性格上推出两人如此快熟识的不合理性，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这些推测不足以成为什么有实际价值的东西。 顺着捋一遍这学期开学以来到现在为止的全部线索也只过了短暂的两秒，五条悟将自己的疑虑暂且压下，将思绪拉回现实之中。 晴子已经先行告辞，而晴彦正站在一边, 似乎也打算开口告辞。 「晴彦，你一会儿有事吗？」五条悟忽地出声发问道。 印象里对他说话时, 五条悟极少做这样的铺垫, 大多是直来直往。 学弟下意识地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 确认自己今天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不合理之处以后，谨慎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 原本我和晴子约好了, 今天她会和我一起去演练场那边陪我训练术式，我再看看她最近体术上有没有什么进步。」五条悟极为夸张地嘆一口气，「结果她又是一通电话被帝光的同学给叫走了。」 他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大致框架搭建好后, 凝神察看着对面少年的动静。 晴彦先是微微一愣，像是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似的，然后说：「那前辈和我提是因为？」 「既然你有空的话，不如一会儿你陪我去演练场那边吧？」五条悟提议道。 按照晴彦一贯不怎么会拒绝前辈的作风，这时五条悟问明他一会儿有空、又向他发出这样的请求，他最大可能的反应是一口答应下来才对。 而他先露出沉思的神色——即使这样考量的时间几乎不超过一秒，还是被有心观察的五条悟看了个透彻。 正在脑内思考要怎么分配两边精力的晴彦决定等晴子那边的情况确定以后再说，另外，他可不记得自己有答应过五条悟什么今天一起去训练场。 「好。」他并没有说谎，「晴彦」这边今天剩余的时间全处于空闲状态，既然五条悟能给他找点儿事做打发掉时间，那么他也乐意奉陪。 演练场的路不管是晴彦还是五条悟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对地方。 一路上的小道清净得不能再清净，只是五条悟今天似乎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晴子这个话题。 「这个暑假，这么算下来，晴子放了我好几次鸽子了。」他的语调拉长、尾音上扬，似乎宣洩着自己的不满般加快了迈出步伐的速度，走到晴彦前面。 第83页 「前面我也听晴子说过，但这一次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晴彦含煳其辞地回答，不给五条悟一丁点从他的回覆中找到继续这个话题的机会。 「差不多吧。」五条悟也熟练无比地带过这个话题，他不需要晴彦给他递话茬，只要他想，多的是可以制造话题的机会。 两个人快走到演练场时，晴彦远远地就看见夏油杰正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如果没记错的话，夏油前辈最近似乎也是比较空闲的，除了约好的去「培训班」教那两个孩子以外，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在。 「杰，你怎么过来了？」五条悟本来就借着话语遮掩，站到了晴彦前边，在身高优势的作用下，晴彦完全看不见夏油杰脸上的表情。 被问怎么过来了的夏油杰一个挑眉似乎开口就准备骂人。 「我今天约了晴子过来陪我训练，结果那傢伙中途又因为帝光的什么同学跑了，我就把晴彦拎过来一起。」简单介绍完方才发生的一切以后，五条悟依旧是借着这个什么也看不到的角度，沖夏油杰使了个眼色。 「这样啊，我今天过来，其实是因为最近手痒了，知道这里每天不是你在就是晴子在，正准备找人练练手呢。」夏油杰戏嚯道，视线落到跟过来的晴彦身上，「待会儿晴彦也一起来试试吗？」 只是还没等晴彦回答，另一边的五条悟先发作：「晴子最近是不是太过留恋帝光那边了？」 靠得更为接近的两个人几乎是转过头来看向他，一个是让他注意分寸，一个却是意料之外的茫然。 短暂的茫然过后，又是五条悟方才见过的思索神色，不像是对他为什么突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晴子的茫然，更像是在回忆反思什么一样。 将原本浮上心头的数个猜测逐一打回，五条悟扔给夏油杰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现在的攻击和防御手段大部分依赖血液，体术上的锻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频率也不如先前高了吧，如果我想绑走她，不需要什么咒灵咒术师，去找几个身手好的普通人趁她没注意直接套个麻袋，人一下就到手了，这么一看简直比一般的入门咒术师还要菜啊。」 这一点倒是没错，他的术法是跟着白泽大人学的，多而不精。 在地狱期间，干的也多是文书方面的工作，什么战斗的技巧和高深的攻击防御术法，压根没有用武之地。 手段单一这一点的劣势早在星浆体事件那会儿便彻底暴露出来。 就比如伏黑甚尔用来攻击她的武器——如果那不是一把咒具，而是一把普通的武器，他即使不需要躺在床上养上大几个月，也要经歷一番重新生长血肉的痛苦才能恢復如初。 但以他的身体素质，真要下狠手，跟五条悟对线他也丝毫不虚，即使以晴子的身份对战时，也没有完全放开打，没必要和自己人打个你死我活。 「还有，自从转学过来以后，她还是偏向没事不主动和我们接触吧？平时也多是被撞见有什么事才出声说话。」 ……这个完全是他个人性格因素使然，即使受到未来自己的暗示来到咒术高专，他也没打算两个身份都得和这边的人混熟不可。 作为晴子时，展现出来的交流的态度自然就消极、寡言少语了些，这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 五条悟见已经把他带到一个自己想要的思维模式里，最后又添了把柴火：「照她过来高专的前因后果来说，对帝光还有留恋之情也是人之常情吧。」 「次数这么频繁的走动，现在没闹出什么事情来还好说，万一以后有什么想要拿捏她的势力出现，岂不是大把人质可以抓？」 「这一点我在刚来时警告过她，不过显然，她现在还是成天往以前高中跑呢。」 五条悟说到最后一句时，尾音上翘，丝毫不掩饰话语中洋溢着的不满。 说到这里，饶是思维模式被带偏了的晴彦也品出些不对来了。 不管是她暗地里在赤司帮助下所做的名为「交流学习」的暗度陈仓，还是放五条悟鸽子之类的行为，在当时和事后，五条悟都没发表过什么不满的意见。 并且这里面有不少事，是五条悟也知情的，他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五条悟也不会在这个当口去和夏油杰还有同级的学弟说这些。 晴彦对于针对自己点出痛处的批评和夸大其词的诽谤听着都没什么感觉，听这些话时，只是下意识地会去分析里面的有效信息，再把里面认为是无效信息的地方剔除掉。 这样的思考方式放在这里可以称作「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站在上帝视角去审视自己，不偏不私地给出评价和相应的行动，是不少人都拥有的美德。 但晴彦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是，这样思考的方式他不仅仅是运用在面对□□时，几乎生活里遇见的大部分事，他都是以相当冷静的眼光进行评估以后，这才做出选择。 从某中意义上说，这也是单一的、好击破的行动模式，如果不是他反应过来，几乎可以说是就这么生生掉进了五条悟话术的陷阱里。 晴彦收敛了神色，一言不发地静静注视着五条悟，那双原本盈着不满的苍蓝色眼眸似乎也在关注他，视线对上的那一瞬，不满消散。 紧接着，五条悟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来，似乎是认可他对目前已知的情况所做的推测。 第84页 他是瞧出了什么吧，不止刚刚那一处纰漏，在以前的相处时，自己暴露的东西也不少。 晴彦讨厌别人算计他，但这样把一切全部明晃晃地在桌面上摊开的「阳谋」，他却意外地不讨厌。 这是不含任何恶意的一中「对决」，五条悟想找出他身上的秘密，从他拿晴子来试验他可以看出他是对他们俩的关系有了什么疑心，而晴彦没有摊牌的打算。 光靠猜，谁敢往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的方向去猜？ 「前辈。」晴彦唇角微微扯动一下，他知道五条悟从他这里一定看出了许多信息，「晴子说：『谢谢你』。」 说完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晴彦还不忘暗示性地晃晃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手里的手机，上面的屏幕停留在简讯界面，正好是全部亮着的。 他倒扣住手机的速度极快，即使是五条悟也没能做到看清屏幕上面的文字。 既然没有看清，也就无从判断晴彦到底发还是没法什么告状简讯。 眼见五条悟正要伸手来拿手机，晴彦行云流水般迅速把手机塞回自己口袋里：「好了，都认识这么久了，前辈看我会像是那中打小报告的人吗？」 从某中意义上说，五条悟说的其实也都是实话，就是以本体身份来面对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地方。 「我的嘴一向很严，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晴子的。」晴彦待人处事的态度一向温和，只是今天就连回復的音调都仿佛比平时要温和上数倍。 直觉他这句话有哪里不对的五条悟思来想去，仍然说不上个能挑这句话毛病的缘由。 但他就是莫名觉得不对。 第47章 第 47 章 演练场发生的一切同步传入晴子的大脑, 她却无暇顾及太多，脚下不停往前迈步，以一种超出常人能够理解的速度不断前进。 给她发简讯的手机号码属于黑子哲也，上面没有任何内容, 仅仅是残碎的字句。 以黑子哲也的性格, 不会开这种过度的玩笑, 从平时的相处也可以看出，他也并非是那种粗枝大叶的男生, 应该不至于是一个不小心乱按按到手机按键, 从而发送给她那么一条信息。 只是, 晴子脚步一停，她的视线落到来来往往的人潮之中，如果是上学期间，这个时间点该挤满了穿着各色制服来来往往的学生，但现在正是暑假的末尾，来往的行人中不乏年轻活力的面庞，却让人无从辨识他们的身份。 这里是帝光大部分学生上学的必经之地。 这样没有确切目标地寻找下去只会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而不得出, 晴子的手伸进衣兜里，手指按在手机上轻轻摩挲。 【黑子君, 方便出来见个面吗？】 她站在大厦顶端静静不动快十分钟, 口袋里的手机重新传来振动。 晴子一眼看中简讯里那一串地址, 在脑中规划好路线后重新开始奔跑。 没用上五分钟时间，占据视野高处优势的晴子很快找到黑子的踪迹, 她一跃而下以后, 站在他面前，尽可能摆出寻常的态度打了声招唿。 「下午好，黑子君, 我刚好在附近，看见你给我发的简讯，就想着过来看看。」这样的说辞来回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晴子无声地松口气。 她抬眸，以平和的目光打量着黑子哲也，很快发现他现在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加川同学」黑子微微启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后又颓然般地闭上，没再有一点儿说话的意思。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学业和爱好大概是校园生活中占比最重的两个部分，而据她的了解，黑子哲也的学业成绩算不上是前排分子，本人却是不怎么看重成绩的。 「这里离ahrak还挺近的。」晴子指了指两个人身侧的一处路口，走到那里拐弯再没几步就是店铺所在的方向，「要过去看看吗？」 「好。」黑子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晴子把人领进店内，两人找了处软座沙发坐下点完单。 「上次还是因为无意间拿到能够不用预约进来的特权vip票。」她感慨般说了这么一句。 「嗯？」黑子微微睁大那双水蓝色的眼眸，与晴子斜飞上挑的眼眸不同，他的整个面部轮廓都偏向于柔和，许是那点儿沮丧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消失，这时抬眸看人时叫人能够轻易看出他隐藏着的心绪。 「之后和一个一样经常吃甜品的前辈做了交流以后也一起来过这边几趟，然后我就变成了vip。」甚至到了这家店的店员只要看见她的脸就明白她会点些什么的地步。 晴子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只得默默吞了回去。 这样的话题会不会有点儿无聊和尴尬？是不是不适合跟一个很可能正处于失落状态的人谈话？ 她下意识地又开始在心底权衡起来，但话已经出口，再怎么权衡也只是平白浪费时间，徒增沉默的尴尬。 「之前你给我发了一条简讯。」晴子打开手机界面，将上面写着破碎字句的来信点开，「是有什么事吗？」 「加川同学，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篮球」这个问句一脱口，黑子原本伪装出来的平静一瞬便被悉数击溃，他双手十指交叉，头无力般地垂下，浅蓝色的髮丝遮挡住主人的面容，痛苦和挣扎着的心绪却依旧从话语中源源不断地流出。 「从入学开始到现在，不管是二军还是三军，黑子君是唯一一个坚持每天留下来训练、留到三军场馆出现闹鬼传闻的人，这份热爱确实被值得尊敬。」 第85页 在见到黑子没多久，饶是晴子不擅篮球此道，也能瞧出他与一军的几位在身体素质上的巨大差异。 「我和赤司君熟识，时不时去一军场馆的事情黑子君应该有听说吧。」晴子回忆着见到的几位一军的成员，「如果以他们的身体素质打篮球才说得上是适合的话，那黑子君确实不怎么适合篮球。」 「可是」黑子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放在桌面上，亮着的屏幕上寥寥几行字叫晴子一眼看了个真切。 是一个关于和友人一起成为校内正选、在比赛场上成为对手的约定。 晴子悄悄把自己的手机塞到桌面上，她会盲打，手速在常年的抄写锻鍊下也远超一般人，正失魂落魄着的黑子一时之间也没注意到晴子这番小动作。 【最近篮球部部内有什么晋升测评之类的比赛吗？】 将简讯发送出去后，晴子沉吟道：「光在训练身体素质上下功夫，仅仅是高中三年的话，恐怕的确练不出黑子君你想要的成果。」 至少，达到一军的身体素质水准、成为正选上场比赛，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是有一场晋升比赛。】 原本晴子以为得等上一会儿才能收到赤司的回信，没想到他几乎是立刻就回了。 正拿起手机察看简讯内容时，第二条回信紧接着蹦进手机信箱。 【你那个朋友，还在三军没有变动。】 不愧是赤司君，即使她询问篮球部事宜的目的真的挺好猜，但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反应过来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有了赤司提供的信息，那么黑子的异状也非常好解释。 苦苦训练将近四个月时间，别说是进一军成为正选，再代表帝光上场去打比赛，连三军晋升二军都没有做到，而或许身边正有比他疏于练习的人成功晋升，离梦想中的位置更进一步 晴子心底忽地生出点儿后悔来。 她没有后悔看到黑子的简讯时赶过来，而是后悔自己在面对这些需要话术的正面情境时内心就宛如一滩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在地狱、在现世目前为止的全部经歷里，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对现在黑子所处的境况感同身受，也提供不了什么建议。 「上次黑子君给我的解决灵感是『换一种思路』。」在不改变转校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在留在本校这里动手脚。 晴子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干巴巴的：「我看打篮球时也有很多不一样的位置，要不要试试换换位置或者换换打法」话说到最为，尾音越坠越低。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什么了解」就「妄议」些什么，换做以前，她只会非常无情地在黑子面前确认他的素质再怎么练，想三年内和同样在进步的一军平起平坐难度堪比登天，此外绝对不会再有这么一句多话的内容。 她第一次有些预判不到黑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坐在对面的蓝发少年却只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似乎真的陷入了思索的状态。 「目前我没有什么头绪。」黑子摇了摇头，神色看上去比方才平静，连紧紧互相攥着的手也松开许多。 「加川同学有什么喜欢的事物吗？」黑子忽地问道，让正准备说不用把她的建议放在心上的晴子微微一顿。 她真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爱好。 甜品是为了补充消耗的能量，其他口味的食物只要好吃放在她这里也会受到一视同仁的待遇。 不断地学习和在实力上提升自己也说不上是爱好，晴子其实并不喜欢学习，倒更像是打发时间的手段。 「抱歉，能做个更具体的形容吗？」晴子抿着唇角。 「那，是什么让加川同学非常努力地去做一件事呢？」 努力。 一开始的学习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待在鬼灯大人身边，成为一个有用处的人，也因此，她时不时缠着白泽大人，看见对方用什么法术就绞尽脑汁地去让他同意教自己。 后来在现世也是一样的，或者说，她来到现世的根本原因里，地狱便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 但那么拼命地去学习在地狱根本没有用武之地的学科知识，在咒高学习战斗，认真地投入到咒术界的任务中，试图做些什么来改变无力的现状。 「就像是黑子君为了和朋友之间定下的约定一样，如果真要说我有什么爱好的话。」应该是走到现在为止，和不同人产生的羁绊吧。 后半句话或许有些太过怪异，晴子并没有说出口，对面的黑子却像是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一样，跟着露出今天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我知道了，我会再试着转变思路努力一下的。」黑子认认真真地承诺道。 「其实」坚持四个月每天留下来训练，这份热忱的努力和诚意，已经打败了九成以上的人，晴子莫名有一种他会成功的预感，但以现状来看，她即使脱口也只会被冷静清醒地当作是安慰的言语。 【你的直觉没有出错，那个人会拿到他想要的成果。】 大脑里忽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在她的认知里能这么传达信息的—— 晴子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只见不远处的卡座上，楠子面前正放着盘咖啡果冻，正拿起叉子送一块到嘴里，还不忘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向她打了声招唿。 【比起别的，我认为有必要先把我从现在的情况里捞走。】 第86页 晴子这才注意到，楠子所在的卡座并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几个穿着和她一样制服的女生坐在她的对面。 第48章 第 48 章 加油, 我相信你可以的。 在心底默默将自己的想法传递到不远处的卡座上，晴子低头切了块冰淇淋蛋糕塞进嘴里。 以她对齐木楠雄的了解来说，对方显然并不是一个喜欢男扮女装与同校女生交往的变态。 更重要的是，齐木楠雄本身是对这些会吸引人注意的麻烦敬而远之的人, 从某中意义上说, 与她的话少有共通之处。 算了, 同类何必为难同类。 「黑子君，那边有一个我熟悉的朋友, 我过去一下。」晴子微微欠身, 压低声音道。 她的脚步原本就轻, 走到卡座边上时除了楠子状态的齐木楠雄竟然没人发现身旁冒出了个大活人来。 「sai——」单调的音节刚脱口而出，晴子收到楠子给出的提示，下意识住了嘴。 「好久不见。」晴子换了套策略，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算得上是笑意的微笑，见楠子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以后，这才转过头去，以毫无破绽的状态面对着坐在楠子对面的三个女生。 「你们是栗、子的同学吗？」 三个女生里各自有其特色, 但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最为深刻的还是坐在中间深蓝色长髮的女生。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抬眸似乎是谨慎地评估了一下晴子的外貌, 这才以自然到近乎完美的微笑开口：「我们是同校的同学。」 【以前去买咖啡果冻的时候被撞见过。】 简单明了的前情提要。 晴子稍一结合她们喊的是齐木楠雄临时编出来的假名, 也能猜得到大致的来龙去脉。 这么一会儿功夫, 坐在这边三位同校女生也做完了自我介绍。 照桥心美、梦原知予和目良千里，全是普普通通的高中女生没错。 但这个深蓝色长髮的照桥心美是怎么回事, 总感觉她身上有一中特殊的气场在。 【看起来你应该不受照桥同学的影响。】 与其说是不被影响, 倒不如说是完全被这股气场所排斥。 晴子的视角看到的照桥心美身上的光晕靠近她的这个角度完全「萎缩」进去，如果这光晕长脚能自己跑的话，现在少说也跑出东京的范围之外。 【等她们走掉和你的同伴走掉之后, 我可以向你解释一点照桥同学的特殊之处，另外，我今天是过来找你的。】 所以这是她得对楠子「身陷囹圄」的状况负起部分责任的意思吗？ 【可以这么理解。】 「栗子，陪我去那边坐坐怎么样？」晴子一只手状若亲密地搭在楠子的肩膀上，后者沉默地望向她，在下一秒迅速抄起放着自己全部餐点的托盘站起身。 简直是一副马上要去逃难的架势。 晴子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有绷住，只歉意地对女生们笑笑，拉着楠子回到她和黑子的座位上。 那里原本便可以容纳四个人，再加入一个楠子进来也丝毫不会拥挤。 「加川同学，这位是你的朋友吧。」黑子略有些拘谨，但也还是主动打了声招唿，「你好，我是黑子哲也。」 楠子视线落到他的面容上停驻了两三秒，这才说出自己的假名：「不用太在意我，你们聊就好。」 如果可以的话，对楠子而言目前唯一的理想谈话对象应该是正诱人地在托盘上展示自己美好味道的咖啡果冻。 三人行，就算都是矮个儿，也能挑出相对个儿最高的那个是谁。 三个平日里没什么事话便是少到不能更少的人坐到了一桌上，效果堪比ahrak店内的空调，制冷效果一级棒。 「说起来上次帝光祭，是你拿到了从一军手底下进三个球的奖励吗？」 黑子突如其来的搭话让餐桌上的晴子有些措手不及，但楠子露的那么一手估计早就在帝光传开了，这个时候再否认没有任何意义。 楠子点点头算是承认。 另一边，晴子却是总认为有哪里不对。 黑子挑选的话题本身没有任何值得辩驳的地方，算是比较普通平淡的开场，但对于一个在自己最热爱的事业上受了挫折的人来说，拿这个做话题无异于是在心头的伤口上撒盐。 【他在羡慕我。】 羡慕、篮球…… 而楠子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对篮球一无所知的女子高中生，这么一层身份的所有人第一次抱起篮球时，便立下和帝光篮球部一军过招不败的战绩。 除了天赋，似乎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别的词彙可以形容这件事本身所代表着的东西。 两个知晓内情的人无一例外地选择保持缄默，她们不可能把实情对黑子哲也和盘托出，也不会点破那些藏在暗处中的少年心绪徒增难堪。 再顺着期末考试之类的话题简单聊完几句以后，盘中的甜点早就只剩下些许残渣，黑子顺势起身告辞。 人走之后，服务生收拾掉多余的托盘，楠子顺势坐到晴子对面。 除开不喜欢惹麻烦、不习惯主动地同人搭话以外，两个人还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都没有什么说得上是爱好的东西。 黑子哲也对篮球的热爱，一个亲眼见过数次，一个心灵感应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转机很快就会到了。】 第87页 「嗯。」晴子低低应道，在这方面，作为朋友她提供不了什么好的建议，只能靠楠子现在提供的这么零星半点关于未来的信息定心。 注意到她现在的状态，考虑两个人的情况也不适合聊这个话题，楠子转而提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未来的你埋下来的线应该不止我这边一条吧。】 「是的，应该还有一条线在。」晴子想起将蝇头和纸片送进森林的、手握三叉戟的男人，相关信息在心底滚过一遍。 但实际上，目前的她对所谓的另一条线一无所知，对那个人仅剩的这么点线索还是来自于银的讲述。 【事实上，我在不久之前还被嘱託了一件事。】 楠子指尖敲在桌面上轻点两下，似乎是在梳理脑海中来自未来自己的回忆。 【之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你同那边搭上线。】 从晴子这边获取的信息看上去没什么决定性的用处，但对于拥有超能力的楠子来说，她只要有心，花不了十分钟就能把人给找出来。 「好，之后我会找个时间再和你联络的。」晴子点点头，她像是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挪到一边。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做到的，但即使做到以后，效用所能够持续的期限也有限。】 「你这中级别的能力真是」晴子也是随便那么一想，她还真没想过能从楠子这里得到肯定的回应。 【来谈谈照桥吧。】 这中感慨楠子早从有限的几个知情者那里听了不知道多少遍，这时再听一次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想。 「做什么事都没有不顺遂的时候，就算是不顺遂也会被强行扭正成顺遂的样子」齐木君所在的世界真的是一个大部分普通人的世界吗，晴子抬手揉了揉额角。 嗯，而且以她多年在众合地狱的花街来回混迹、见过无数美人的经验看，照桥心美也确实是个美人没错。 【光是你所就读的两所学校里的一些同学和你自己在外貌评分器上面的评分也不比照桥同学差，这和外貌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吧。】 通过心灵感应意外挖掘出晴子这么一层深藏属性的楠子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咳，说起来这个能力，我只能想到一个比喻——『被神明眷顾的人』。」晴子在说到神明时，将这个词语的发音咬得格外重。 【这中比喻还挺适合的。】 毕竟连照桥同学本人最常用的自述都是「被神明眷顾的完美美少女」呢。 只是楠子知道，对于晴子而言，她在意的并非是照桥这个人。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个从侧面佐证一些事情的小插曲而已，晴子摇摇头，抬手又给自己和楠子叫了份甜品。 「那边你的几位同校同学似乎也已经离开了。」晴子注意到原本的卡座上空无一人，连餐盘都被服务员拿走，收拾得一干二净，这个时间点甜品店反而没什么客人，晴子少了许多顾忌也就直接继续说道。 「齐木君，我的身世，我其实在心底思考过不少次，如果以你的能力的话，应该是知道我的出生本身就有着负面的一部分。」 从语调上听，晴子在说这些话时情绪无比的平静，但微微颤动的眼睫出卖了她这时正在挣扎着的心绪。 「你认为，我算是咒灵吗？」 【咒灵产生自人类的负面情绪，你得以出生的大部分力量也的确是来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 【但不管你是或者不是，这都无关紧要，如果未来的你是为祸一方的人物，那么不管是未来的我、还是你布置的另一条线，都不可能与你完成这段跨越时空的合作。】 事实上，拿着三叉戟的男人确实把蝇头和纸条带到了或许是未来的她指定的地点，而齐木楠雄也确实找到了她。 【别拿我们和那群小孩子相提并论啊。】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让晴子原本飘忽远去的神思为之一振。 是了，现在的人是现在的人，如果把从一群早早夭折的小孩里得到的结论套用到现在的大家身上，对目前为止她认识的朋友们反而算是一中折辱。 而且五条前辈也说过类似的话。 即使她自己心里再怎么介意，也应该稍稍放下心来去试着相信他们了。 第49章 第 49 章 那日的谈话以后, 晴子对于之后的要走的道路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漫长的暑假即将过去，她也趁着酷暑的最后一点余韵加大投入到「学前班」当中的时间。 自己当时是见阳太与自己相似的经歷，这才动了恻隐之心，现在既然已经做到这种程度, 自然要往着更深更广阔的方向去发展。 她那日询问齐木楠雄, 是否能够帮忙找出境内其他因为有着术式天赋在身而受家庭排挤甚至是抛弃, 难以生活下去的孩子们。 而齐木楠雄给出的答案是可以。 但齐木楠雄的世界说到底不是这个世界原装的一部分，而是在未来人们的有意推动下强行融合在一起的。 他即使可以帮忙找出这些不幸运的孩子们, 但他的世界不会一直停留在这里, 这件事可以暂时依赖他的力量进行, 但不能一直依赖他的力量进行。 必须在一切事毕以前再构建出一个能够覆盖全境的「网络」。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晴子反而被自己的想法弄得一怔。 第88页 覆盖全境、能够搜寻到有天赋之人。这两个条件随便拿一个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更何况是要同时满足它们的难度。 这段时间下来，晴子有心之下也打听到咒术界对这种有天赋的、生长在普通人家庭的孩子的处理方式。 他们不会刻意地派人去搜集调查这些，大多数普通人家庭出身的咒术师第一次接触到咒术界时一般都是祓除咒灵或者是用了什么术式被这边发现招揽。 咒术师的队伍是最最缺人的，有新鲜血液的加入，不管好坏立场总归利大于弊。 夏油杰是一个典型的成功案例, 伪装成功的晴彦也是一个不错的例子。 而来不及长大到能够接触咒术界、展露自己天赋的孩子，人生只能这么简单地夭折掉。 这毫无疑问是极为可惜的, 但对此基本毫无办法。 也还是前面提到的投入成本问题, 降生在普通人家庭又拥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实在是少见, 完全可以用万中无一来形容，有可能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却得不到一个好的回报。 「怎么了, 晴子。」夏油杰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她身后, 把手上拿着的一个笔记本啪地拍到她的脑袋上。 当然，他完全控制好了力道，是属于一点也不痛但能立刻把她的注意力给捞回来的程度, 也不知道是平时拍了多少次人才有的这熟练度。 「我在做梦。」晴子把自己模煳的想法告诉夏油杰。 「嗯，是很美好的梦境。」夏油杰收回拿着笔记本的手，将之轻轻搁置在两人面前的草坪上。 「我认为对我来说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时间问题上」可能得等上好久，现在还有许多更重要的问题摆在面前亟需她去解决，晴子轻不可闻地嘆了口气。 纸页翻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夏油杰随手翻到一页字迹瞧着还算工整干净的笔记。 「为了给两个难应付的小孩上课」话说到后面，夏油杰的语气之中不知不觉地多了种咬牙启齿的感觉。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优等生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不是全部优等生一开始教育技能就是拉到max级别。 在教导时遇到的稀奇古怪的提问，为了能够给学生一个真正的交代，夏油杰在轮班以外的时间还花了不少去查阅资料、询问老师，不知不觉间，他的暑假也这么一併走到了尾声。 「主要是，让五条前辈来的话」晴子满脸写着欲言又止。 她可是还记得，五条悟被安排教学的那天恰好碰到一个任务派到他手上，于是他一手拎着两个小孩前往祓除咒灵的任务地点，来了场别开生面、生动形象的现场教学。 咒灵的尊严早就在五条悟手底下荡然无存，这次自然也没有什么例外。 安全把人给带回来以后，五条悟被知道他做法的晴彦和夏油杰跟在身后足足念叨上了快一个礼拜，最后本人不得不做出不会再轻易干这种事情的承诺，这事儿才算彻底了了。 夏油杰嘴角一抽，显然一样对这件还没过去多久的事记得极深。 「还是那句话，这个想法我认为是可行的，之后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这么久下来我也积攒了不少积蓄。」 这话一出，四捨五入等于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好，谢谢前辈。」晴子朝着夏油杰离去的背影稍稍欠身。 说实话，她刚刚的想法，换作任何一个人来恐怕都要以为她是在发疯，以至于忘了就算是异想天开也要有个限度。 但夏油杰认真听她说完了这些还不成熟、只有一个大致构建的模煳想法，并真正地认为这是可行的。 换作任何一个人这时过来，恐怕也很难形容晴子现在的感受。 如果非要说的话，「」晴子站在原地不动，视线里夏油杰的背影随着距离的拉长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拐进前面的转角、彻底消失在他们的失踪监控上时，「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她声音极其轻地开口承诺道，恍惚之间仿佛出现了幻觉，夏油杰的脚步停顿了一瞬，又没有半分迟疑地继续往前迈去。 「一定。」 这个暑假，为培训班出力最多的恐怕就是晴子和夏油杰两人。 五条悟被暂时剥夺了其实并不存在的教师资格证，七海建人极其规律地来打卡教学，绝对不会出现一丁点多上一天课或者拖堂的迹象，灰原雄又有妹妹需要照顾。 夏油杰多干了不少天数暂且不说，晴子则是带着晴彦一起长久地支撑起了两人份的师资力量。 当然，培训班说到底还是培训班，酷暑一过去，「老师们」要回归学校，而学生们也不需要天天接受「老师们」的教导，没有完全取消，而是频率放缓许多。 做好开学以后规划的晴子正准备回家，忽地发现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时躺了一张漆黑的信纸。 样式和外包装她简直再熟悉不过。 打开的那一瞬间，晴子不需要完完整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来，视线一眼便定格在邀请函上的「盂兰盆节」。 眨眼间，她来到现世已经度过去了今年的三分之一，足足四个月时光。 盂兰盆节在地狱是一个盛大的日子，也是被关押在地狱的亡者们一年一度得以回家看看亲朋好友的日子，每年的盂兰盆节，地狱都会举办规模不小的庆典。 第89页 晴子这回拿到的便是邀请她参加盂兰盆节庆典的邀请函，而信纸上还有别的内容，是鬼灯的字迹。 内容大概是简述自己这段时间处理的工作内容，实在是过于繁忙脱不开身所以没有应邀到现世参与帝光祭。 晴子当初之所以发起邀请也只是因为心里存着那么一丝也许那段时间地狱恰好没有那么忙呢的侥倖而已，鬼灯脱不开身过来她心里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怨怼的情绪在。 反而还劳烦鬼灯大人亲自写一封解释的信件给她，这可真是 「久等，没想到是你先过来了。」赤司一身清爽干净的白色t恤，自远处朝她走来。 两个人在暑假的行程明明满的不相上下，却意外地没有断了联繫，在有心的推动之下，赤司还约晴子出来参与了几次篮球部一军的聚会。 而这次，是晴子向赤司发出邀约。 两个人在路边随意找了家饮料店坐下，晴子开门见山地解释发起这次邀约的原因。 「上次一军聚会时，我跟着一次凑热闹上场时，忘记把手鍊给摘掉了。」帝光篮球部的一军，即使是连训练赛都称不上的娱乐和消遣，那势头也一样不容小觑。 至少，晴子的手鍊差点被砸过来的篮球打到，她的身形一向灵敏，手往后撤直接避开袭来篮球的同时，脚下一时失去平衡正要往后划去。 原本还在她对面的赤司最先扶住了她。 这样的速度原本就不太寻常，除非是早就注意到什么提早准备了一样。 赤司似乎在篮球上也有什么特殊的技能，但应该还没发展到能够预知她马上会摔得很难看这样的地步。 晴子有点儿扭到脚，只是这样的伤势和被抹脖子、刺中心脏、刺穿太阳穴比起来简直是小菜一碟，就在她准备摘下手鍊上去展示一番精密无比的灵力控球术法。 以赤司为首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把她押送回场边的长椅上。 晴子： 就在她准备再挣扎抗议一下时，身边赤司的挎包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包的拉链并没有全部拉好，纸页的一角顺着背包的缝隙探出头来。 晴子见过一军这群人的挎包，里头无外乎是水杯、换洗衣服、球鞋等方便运动的物品，什么时候还会往里头放容易皱掉的纸张了？ 「然后我看到了纸张上面画着的内容，上面有手鍊的设计稿一角，设计师的名字我没有看见，但我猜写的是『诗织』。」 平淡的叙述到此为止，晴子将衣服袖子往上拉了拉，让腕上手鍊的全貌展露在两人眼前。 「说实话，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是赤司君的妈妈。」 这句话在这时候更像是一个无意义的感慨。 「她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赤司同样以尽可能客观的语气陈述着这一事实。 他在提醒晴子，如果不想说出自己的来歷，接下来就不要再透露一星半点关于时间线上的矛盾冲突。 第50章 第 50 章 「没关系。」晴子能明白赤司言下之意, 但她既然把赤司约出来，也早就做好这方面的一切准备。 「来现世小半年时间，我也从大家身上学到了很多。」她捏着奶茶杯的吸管在杯中搅动，冰块碰撞到一起发出噹啷的声响, 「所以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我这段时间几乎都在想要从哪里入手, 说起来，我应该谢谢赤司君为我提供了这个找到入手之处的机会。」 「所以, 这是我个人的一个请求, 赤司君在盂兰盆节那天能够空出时间陪我参加一个庆典吗？」 盂兰盆节, 去世的母亲，以赤司家的人脉也查不出晴子的身世 赤司的心头忽地浮现出一个看上去荒谬无比的猜测，但也只有这么一个猜测才能够完美契合当下的一切情况。 如果他这时候询问的话，晴子已经把自己的来歷暴露到这个地步，自然也不会忌讳告诉他猜测的对错。 「好，我答应你，不过也一样是以我个人的名义。」赤司回应道。 他向来能够把自己的好奇心和探知欲控制在一个完全合理、绝不逾矩的范围内, 这次也是一样。 「个人的名义？」晴子咀嚼不出他言语中的意味，微微睁大眼睛, 困惑地看着他。 赤司摇摇头, 并没有继续在现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的打算。 晴子像模像样地把手伸进伪装用的挎包, 现在他们是在外面，就算赤司知道她的神奇之处也要注意所谓的公共影响。 赤司接过邀请函, 粗略地扫了眼大致的内容, 目光最后定格在客人名字的那一栏，那上面什么都没写，完全是空白的。 按理来说, 为人寄送邀请函时，出现连受邀者的名字都忘了写的机率极小，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有意为之。 「庆典举办的地点勉强可以算作是我家？」晴子语气尽可能轻快道。 即使是一个长久在外漂泊的人，回家也完全没必要寄送一张邀请函来，更何况按照他原本的推论来看，晴子离家最多也才五个月时间。 「晴子家里有心了。」赤司一下明白过来邀请函中暗含的意味，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取出一支钢笔，伸到晴子面前晃了晃。 对方正因为赤司方才的话在走神，见有东西探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搭在其上，啪地连手带笔一起牢牢地按到桌面上。 第90页 触手是温热的肌肤，晴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忙地将手抽回，却在指尖也即将抽离时以失败告终。 赤司反手按住晴子的指尖，将那支钢笔塞到晴子手中。 这是要她来写赤司的全名，然后再正式地向他发出邀请吗。晴子试图理解赤司的意思，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她将邀请函从赤司面前拿回来，重新用那支钢笔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赤司征十郎」几个字。 等晴子再把邀请函推回去时，对方这次倒是收了，只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有种哑然失笑的意味在。 就好像，他的本意其实并不是晴子理解的那样。 晴子思索的神色落到赤司眼中，却丝毫没能换得他解释半分方才举动的深意，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还有一处没写。」他出声道，也没再把邀请函推回去，而是拿着钢笔正准备在应该填写「邀请人」的位置上落下。 眼见着似乎是要落下一竖，晴子猜到赤司的意图：「晴子。」 她意识到仅仅是这样的两个字太过简短，继续解释道：「我家那边的本地人，几乎是都没有姓氏的，『加川』这种临时编出来的姓氏」既然是这种双方以自己个人名义发起邀请和应下邀请的邀请函，那当然还是以真实性为主。 「我明白了。」帮忙给晴子编造假身份这么一件事里头，赤司当时出了不少力，只是晴子对于自己的名字瞧着十分熟稔，他也没太往深处去想。 将「晴子」写下来用不了多少时间，以赤司的出身来说，字迹自然也是有特意练习过，一笔一划天然便带着种说不出来的整齐和用心感。 晴子坐在本就不宽的桌子对面，是一个极佳的近距离观赏位置。 「赤司君。」 直到坐到对面的人听见她的声音，重新抬起头来时，晴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叫了他的名字。 她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 地狱对晴子而言是自小生长的地方，她自然不会觉得那里有什么可怖的地方。 决定邀请赤司，是受意外发现她见过赤司诗织——也就是赤司的母亲所影响，也是几乎能够决定她对于将自己的身份撕扯开一部分这件事本身的接受程度。 如果连开头都那么不顺利的话，又怎么能指望在不久之后，她还会那么坦然地向别人敞开自己的秘密呢。 晴子在笔记本下颇为随意地写下一串地址，与邀请函上相比凌乱许多的字迹某种程度上也不言而喻主人现在的心情。 她撕下那一页纸，将之放在邀请函上方：「盂兰盆节那天下午四点，我会在这个地方等你。」 「好。」赤司仿佛没将晴子这时情绪的异样放在眼里一般。 他平日里不管是面对篮球部关系比较密切的一军成员、还是其他普通的老师同学，最经常的那副样子便是嘴角恰到好处地勾起，既不会让人疏远，也不会让人生出些妄念，只因为他的眼神一直都非常冷静，会将一切不论好坏的念头都抹除个彻彻底底。 ——接近的热情会冷却，恶意的行为会害怕。 这也是同样拥有一张好皮相，赤司本人的议论度却比其他人要稍低上一些的缘故。 晴子作为一个时不时在一军浑水摸鱼看热闹的傢伙，类似的案例不知道见过多少，她倒是将这一点揣摩得透彻，只是她的角度比较清奇。 这副表情从眼神到唇角无一不透露着无形之中让人敬畏的杀伤力在，她是不是也要好好学学，哪天回去地狱之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非常遗憾，这个想法刚被分享给桃井时，就被对方无情打断。 据说理由是在一个地方见到两个赤司是一件过于挑战心脏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她着想，还有学生会和篮球部一军等等赤司高频率出没的同学之类的话。 但现在的赤司，与平时给她的感觉不太相同。 倒不是说他这般行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晴子出于对人的那么一点儿在意，在注意到之后便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思考。 或许是谈话时，晴子见过他三言两语将来找他谈事的学生会干部、其他社团负责人的不合理要求打回去，让人面红耳赤一句话说不出来，今天在面对她好几次言语漏洞时非但没有指出，反而还以隐晦的话语提醒。 也可能是眼神不太对劲，她与赤司的关系当然不能用一般同学来形容，非要说的话，开局是愉快的合作关系，从来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感受「轻轻一眼便能让人把所有辩驳的话吞回肚子里」的眼神 这么说，她好像从来没在赤司眼中看到那些其他人形容的、那种让人看了一眼就想开熘的威慑力。 「那个，赤司君。」晴子正准备开口挽救一下不知什么时候陷入僵局的气氛，只是她是不可能上赶着说「你为什么不用很兇的眼神瞪我」这种一看就是相当神经病的话。 话题、话题、合适的话题面前的邀请函还静静地摆在桌面上，晴子倏地想起方才两个人关于自己姓氏的简单交流，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道：「有一个姓氏很重要吗？」 所以说，她在地狱虽然各个部门的工作都做了一圈儿过去，挑的都是些不怎么需要产生这种工作以外的额外交流的事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91页 这种可以被打入十大社交失败案例中找话题的典型 连赤司似乎也被她突兀的问法给弄得一怔，但他不用多长时间便反应过来：「嗯，在现世是挺重要的，家里门口不是一般会挂着一个刻字的名牌吗？」 晴子当然知道他举的这个例子，赤司的意思是姓氏的背后往往也代表着一整个家庭。 「这样啊，不过我成天挂个假的在门口也没什么。」快点结束这无厘头的对话吧，如果尴尬会杀人的话，她现在恐怕已经在地狱最底层反覆仰卧起坐上几百回不止。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假字让赤司找到继续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的突破口，于是谈话的走嚮往晴子不期待的那一方延伸下去。 「很在意现在编造的姓氏是假的吗？」赤司面上微微露出沉思之色，片刻以后，他极为难得地仍然没有出声，搭在邀请函上慢悠悠地敲着桌面的手指微微蜷曲。 「抱歉，顺理成章改姓氏的办法我下意识地想到了」他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是什么？」晴子一脸茫然地看着赤司。 「没有，是我的问题，晴子不需要太在意。」赤司显然也和先前唯恐避之不及的她一样，不想再在这个被自己带歪了的话题上继续谈下去。 晴子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付完帐走出店里，一直相伴无言地走到岔开的两个路口。 「盂兰盆节见？」晴子试探性地摆摆手告别。 「嗯，那天再见。」赤司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以极其轻的声音继续说道，「一些规则如果实在不想遵循的话，对于我们而言是可以不遵循的，但如果一定要的话。」 「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51章 第 51 章 「再往前几百米就是入口。」踩过满是青苔的石阶, 晴子率先走到一处平台上。 傍晚山间气温骤降，时不时有豆大的露珠顺着树叶滑落，不管是台阶还是平檯面上随处可见坑坑洼洼的水迹。 饶是赤司这种运动能力一贯强悍的人走起来也难免要注意躲避，速度不知不觉地慢下来许多。 晴子却不知道走了这条路多少次般, 无比灵活地走在他前面引路, 行走间的流畅也不是一日之功可以养成。 她领着赤司一直走到平台的另一侧, 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赤司。 「看。」晴子伸出手往身后探去, 在半中间时似乎是摸索到什么结界, 微微停顿一瞬, 而后整只手掌凭空消失在了视野范围之内。 空闲着的另一只手抬起，赤司没有半分犹豫地握住。 身侧似乎无端颳起一阵不小的风，等他面前的视野再度清晰时，已然是另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头顶的天空比来时的橘红色天空颜色更深了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死气沉沉。 脚底下是碎石铺就而成的河滩，不远处有一条奇怪的河流，在短短的几百米可见范围内竟然有好几种不一样的流速。 「欢迎来到彼界。」晴子在来以前稍稍透了点底, 将最为关键的一些信息全都掩藏得严严实实。 地狱在这方面的规矩真要说起来也没森严到那种地步，只是不管是出于好意还是为了恶意, 都不太适合把这一处的神秘面纱彻底揭开。 「真是意料之外啊。」赤司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要面对些兇恶的场景, 倒是没想到目前的恐怖怪诞程度还完全在他的可接受范围以内。 「祭典要等到夜晚完全降临时才会开始, 在这之前的准备时间」晴子在地狱时一向是过着阎魔厅和家里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真要让她想出个像模像样的地方带人去打消时间, 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几个。 「去我家吧。」晴子拍板决定。 继续跟在晴子身后, 赤司仍然不忘注视着周边的景象。 在路上时，他曾看见一座通体深绿色的桥樑，看着类型相当古老, 几乎可以说是上个世纪的工艺水平。 就在赤司隐隐有些猜测时，两个人不知不觉间走到河滩的另一端。 面前的建筑物总共两层，红瓦白墙与它所处的环境倒是「相得益彰」。 室内家具摆放得挺整洁干净，颇有晴子这个人本身的作风，只是和占地面积比起来，寥寥的几件家具瞧着未免也有些过于空荡，总少了点人气。 「坐。」晴子知道，身为主人这时应该要说上几句客套的话，她脑里翻江倒海上半天也未能想到什么好的内容，只得作罢。 将她一系列反应看得分明的赤司还在打量着四周布局的视线收回，原本沉寂着的眼底染上几分笑意。 「只是一个小时而已。」他眸光微动，瞧过来的眼神中似乎含着什么特殊的意味，让人无法拒绝，「不如来聊一聊晴子在这里的生活吧？」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话题，晴子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赤司恐怕註定要得到一个无趣的回答了。 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赤司稍等片刻，人钻进客厅自带的一处小隔间，拉开隐藏得很好的暗门，从里面随意抱了一截快有她半人高的文书出来。 工作的力量落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晴子拍了拍用堆叠如山来形容的废弃公文，面上的神情宛如多年未见自家小孩的慈祥家长。 「平时除开工作，我也想不到什么能够称之为生活的」晴子沉思道，「固定化的生活也没什么值得一讲的故事。」 第92页 她本人安于这样的生活，只是在这种带人来自己家里坐坐、谈天说地的场合少了些谈资总是让人有些莫名的遗憾。 「在正常的人类社会里，这个年纪的学生过得也多是固定化的生活，学校、社团、家里，大部分人忙碌来去无非是在这三件事上打转。」说着，赤司见晴子怀疑的眼神，失笑道，「当然，我也不例外。」 如果赤司也不能算作是例外的话，那么全国的高中生能「例外」的恐怕掰着一只手数也能数干净。 晴子在心底没忍住腹诽上这么一句，那边赤司仿佛有心灵感应般的话立马跟了过来：「晴子的情况才是大部分人的情况吧，而且。」 他停顿几秒，似乎在挑选合适的措辞：「对你的情况，不管是在帝光、还是在咒术界的全部人目前来说都一无所知，当然，除了我。」 赤司既然已经跟到晴子真正的家里，心中存放着的关于晴子身世的种种揣测早就随着眼前所见的不断完善而推翻或者进一步确认，自然不能算在一无所知的行列之中。 「现世的大家，知道我身世情况有异常之处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对此有改变态度的想法，这一点我一直心怀感激。」晴子明白赤司要说些什么，摇摇头率先接过话茬，「在地狱，我也一样有非常尊敬的人」 盂兰盆节可以说是整个地狱一年一度最为特殊的节日，在这一天，亡者们会被允许返回现世探望自己的亲人，其中难免会有生出不轨之心、想要躲开刑罚继续逃离的人在。 到时候白泽大人应该不会过来，但鬼灯大人和阿香姐应该会在场主持局面，到时候即使晴子不说，双方也会见面的机会。 即使她透露一些情况也不算要紧，只要让已知的信息里面躲开地狱相关的部分，比如含煳抹掉对方的身份，只称是自己认识的亲友长辈。 晴子在心里盘算着正好，刚要开口时，另一边赤司忽地出声：「可以想像得到。」 想像得到什么，根据她能想像得到他们全是值得尊敬的人吗。 这句话里暗藏的意味实在是过于好推测，容易得让晴子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她轻轻咳嗽一声，把这当作是赤司社交技巧中的一部分，却也下意识地转移开话题：「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吧。」 现世的服装在地狱还没完全流行开，大部分居民的日常生活中还是穿着款式简单的和服，参加祭典这种盛大的活动自然也不会例外。 晴子特意叮嘱过，但来的路难走，稍有不慎便容易摔倒，当然还是穿着现世的常服比较方便。 为赤司指出二楼她的书房后，晴子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赤司来时便带着一个包，篮球部训练时动辄便需要换下被汗水浸湿的衣物，他倒是没什么在意的。 作为赤司家的独子，在各种场合穿着对应的服饰也是一种必须具备的素养。今天带来的和服款式有些复杂，对他来说却也不在话下。 没花多长时间解决问题的赤司将更换下的衣物重新摺叠回包里，赤司这才空出手来观察书房的布局。 按照他刚刚从外部对这栋房子的估量来看，这间书房的大小大约要占去整个二层的三分之二，他将包扔在进门处的长沙发上，后面还有一套深棕色木制桌椅，此外便是排放整齐的书柜，上面一排排书籍摆放得满满当当，连一点间隙也没有留下。 赤司见不远处地面上躺着本书，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它附近的书柜里正有一小截间隙空着。 他走过去，俯身将书捡起，却见这本书的书皮不太一样。 这显然不是一般出版社会给出版书籍做的封面，是被购买者以比较简陋的手法重新包装了一番，自己再亲手在其上写下书名、作者以及简短的评价。 「《论判罚流程效率优化的可能》，无用。」是晴子的笔迹。 赤司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走进书房时为什么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般的书籍在左侧面同样会印上书名和作者以作辨识之用，可这里的书全被各色纸张包了个严严实实，将侧面的书名全部遮挡住，这样光是找起来哪本书便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赤司君，你好了吗？」晴子站在门外询问道，女式和服一般比男式更复杂得多，按理来说赤司这时候应该也已经好了才对。 在得到门内对方的惠英以后，晴子拧动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她见赤司手上拿着本书，凑近一看书名，见是作者认为现在需要经由十殿阎王的整个审判流程过于繁琐，应当适当优化云云，总之通篇废话，正经提出的建议倒是没有几个。 赤司坦然地发出自己关于把书全部包起来的疑问。 「我刚出生不久时，因为一些意外记性不怎么好，那时候我比较喜欢看书，书是我唯一愿意花费大量时间在上面的东西，所以拿这个倒逼自己去记住各种书本摆放的位置，如果记不住，在下次抓心挠肺地想要找到某本书时，即使翻箱倒柜也一定能找到，但会付出浪费时间和力气的代价。」 慢慢地她也记住全部书本的位置，记忆力也随着岁数成长逐渐变得正常，只是小时候的习惯却是怎么也改不掉，索性将错就错。 晴子话音刚落，上前从赤司手中抽走了那本书，将之重新塞回对应的位置。 第93页 是实话，但她恐怕只说了一半的实话，这里面应该还有些什么她没说的内情。 「那不同颜色的封皮代表着的是什么意思？」赤司注意到书房里的书包裹用的纸张有好几种不同的颜色。 晴子忽地陷入缄默之中。 第52章 第 52 章 赤司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提出包书纸张颜色的不同也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她既然已经把人带到家中，计划放任自己的部分秘密逐渐面向现世的大家展开，也不应该再摆出一副逃避的消极态度，这样只会于事无补。 「不同颜色确实有各自象徵的特殊含义, 而红色」 晴子在心底无数次给那些人下过定义, 有一时之间列举不完的可以套用在他们身上的负面词彙, 这时站在赤司面前时，却像是把这些回忆全部遗忘干净了般, 一个合适的短句也没能完整说出口。 「是一些讨厌的傢伙写的。」她在书店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出没的频率算高, 有什么新书之类的消息一清二楚。 这种说法仍然非常模煳, 「讨厌的傢伙」，讨厌一个人的原因简直多了去了。 「是吗，能让晴子讨厌的人，这还真是少见。」赤司对咒术高专的情况不够了解，但光光在帝光的话，晴子唯一说得上讨厌的人大概就是灰崎。 「小时候和他们闹了点矛盾，也没什么, 这里的法则向来是『以牙还牙』、『自己的仇自己报』。」在掌握了部分权柄后，她就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手段把那些人往死里整。 晴子抬头看了眼墙面上仍然在运作的钟表, 聊天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打消去不少时间, 盂兰盆节的祭典差不多要开始了。 她看钟的动作目的明晰, 在来之前，晴子把能想到的可以说出来的东西几乎全部交代清楚, 赤司自然也知道祭典开始的时间, 他转身正准备先去开门，手中却被塞进一个物件。 「我刚刚已经联络了那边，一会儿赤司君见到妈妈记得说清楚情况, 直接说你是认识了到现世的我就好。」说到底赤司也还是一个普通人，诗织阿姨在地狱和儿子见面，如果没解释清楚的话，惊喜容易变成惊吓。 赤司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手鍊，将它暂时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对了，还有一个需要准备。」晴子想到在那片森林时，银和古川萤的做法，她方才也从自己的房间里撕了一条白布，将赤司和自己的手腕繫到一处。 「先委屈一下赤司君，虽然给一个能证明我身份的凭证也能保证你的安全，但那里地方挺大，盂兰盆节祭典的人流量也并不一般」晴子正准备给赤司举个生动形象的好例子来形容一下人流的可怖。 「没有什么好委屈的」赤司出口的声音不大，一瞬便被同时发声的晴子覆盖过去。 「差不多就是一个没有寒暑假的高中三年级学生突然面对一晚上不用写作业、背书的感觉。」他们都是高一的学生，举这个例子真是再恰当不过。 晴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她只稍微注意到赤司方才好像说了些什么，以询问的眼神再度投向他。 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举起自己被系住的右手手腕，那白布的动作带着晴子的左手也跟着一动：「带路吧，晴子嚮导。」 「一个人想要在死后的审判中得到完全无罪的结果是非常困难的，无罪的亡者可以选择前往天国，在那里等待转生。」 「诗织阿姨是获得无罪判定的人之一，但她没有去，在了解两处的情况之后她选择了留在地狱生活。」 晴子领着赤司从自家所在的赛河原一直赶到众合地狱，她脑中回忆起那时的场景。 两人熟识以后，她有询问过为什么不去天国等待转生，而对方的回答是—— 「那里的人太少，而且，留在地狱的话，说不定还有再见的一天。」 亡者进入天国的条件相当严苛，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大概就是从电视台、餐饮店等等一应俱全的地狱，这也是託了人口众多的功劳在。 「她能得到无罪的审判结果在预料之中。」诗织在他还是个孩童时便去世了，赤司的记忆里关于妈妈的部分还有印象，却因为久远，这时再想起来也透着股难言的陌生。 「我们到了。」晴子在一处装潢豪华的庭院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今天穿着的是比在帝光祭上更为华丽的和服，依然是一身水蓝色，但从布料到精密织出的花蝶纹路不知道要高出几个档次，连盘起头髮的簪子做工都能看出造价的不菲。 守在门前的人刚一见到晴子立刻一鞠躬：「大人，您找的人已经帮您通知到了，现在客人就在里面。」 晴子微微颔首，由这人带二人拐过几道迴廊后再一摆手，对方立刻恭敬地退下。 「我得去帮忙主持这回的盂兰盆节庆典。」还有后半夜追捕留恋现世不愿返回的亡者，这是她带赤司来应该付出的代价。 晴子偏过头去，指了指不远处纱帘之下红髮女性的身影。 她掀开纱帘钻了进去，和正在优雅斟茶的女性认认真真打了声招唿：「晚上好」 由于对方面貌的年轻，先前几次短暂的相处中，晴子也一直管诗织叫做「姐姐」，只是赤司这时正在她旁边，再这么叫颇有占便宜的嫌疑，她只得先把称唿吞进肚子里。 第94页 「晚上好，好久不见了晴子，听说你去了现——」诗织温温和和地开口，她话说到一半，忽地注意到跟在晴子身后的赤司，手上握着的茶杯肉眼可见地一颤。 「母亲。」赤司面上仍然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但顺着白布传来的不那么平静的晃动，这才微微暴露了他现在的心情。 「那个我就先不打扰你们」晴子正准备找个藉口开熘，毕竟她没有什么立场打扰人家母子叙旧，许多需要交代的地方，她相信赤司能够比她更好地阐述清楚，诗织也一样会对地狱相关的内容进行适度的保密。 她正准备起身，脚步迈出时却不那么自然地一个停顿。 手腕上的阻力来源 白布，是了，白布！ 她既然先带赤司过来，然后才打算带他去祭典上转转，为什么要这么早下手去做这种所谓的安保措施！ 晴子一瞬间的头脑风暴简直能把脑内气得跳脚的暴躁小人颳得东倒西歪，但她掩饰的功夫在这种时候往往能够发挥到极致，正准备不动声色地把布条给解开时，赤司掩藏在宽大袖口下的手轻轻一拉，拯救了她现下的窘境。 「我出去转转。」晴子换了个藉口直接熘出帘子。 赤司见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以后，这才仔细阐明他来到地狱的前因。 「这样啊，晴子应该记了很久了。」诗织垂眸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往事，见赤司露出一副感兴趣的神色，「晴子和阿征你说过吗，我选择不去天国的原因。」 赤司点头。 诗织这才继续道：「在我说了要等人以后，她那时候才差不多到我腰那么高，仰着头很认真地对我说『我会帮你见到想见的人』。」 许久未见的母亲温柔平和的模样逐渐与记忆里的那副样子重合起来，重新有了实体。 赤司简短地交代完自己和父亲在现世的生活，在听到他加入了篮球部时，母亲唇角的笑意也更深了些：「能坚持下来热爱一项事物是好事，帝光我记得篮球部也比较出名。」 帝光的篮球部与这所学校本身一样具有相当悠久的歷史，诗织因为儿子有接触篮球也用心收集过相关的信息。 「嗯，我的队友也都是非常优秀的人」赤司给出自己的评价，或者说，只要他愿意，也没什么会让人感到不愉快的可能。 母子俩简单地交换完近况，诗织对赤司的近况完全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她能够猜到没有自己从中调节，赤司之后受到的教育和要求都会继续严格上不止一点。 她头疼地揉了揉蹙起的眉心，赤司一眼看出母亲的担忧，也没明确点出，只是温声安慰道现在的这种程度还在自己能够应付的范畴中。 诗织没有过多地透露自己的情况，只说自己现在在这附近工作，话题进行到这里按理来说也谈得差不多。 「阿征和晴子是怎么认识的？」 母亲突如其来的话题让赤司有些措手不及，但那天的场景在他这里早就回忆过许多次，这时再重新以言语说明一遍也丝毫不怕。 「嗯，我猜到不止是同学这么简单。」诗织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确实不是这么简单。」赤司斟酌着用词，在晴子和他提出会带他来到彼世以前，他没想过还能再见到母亲，这次的机会难得，再有下次也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他不想轻易错过。 「我喜欢晴子。」他直截了当道。 诗织先前有注意到两人被白布系在一起的手腕，当赤司说出这句话时她也丝毫不显得惊讶。 十余年地狱生活生出的些恶趣味来让她忍不住开口逗逗自己儿子：「以我对晴子的了解，她还对此毫不知情吧。」 「是。」如果论认识晴子的时间早晚，自然还是母亲更胜一筹。 「阿征，你既然有了心仪的女孩子我自然是支持的，只是现在你们才高一吧，后续需要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诗织轻声叮嘱道，「我很抱歉，没能真正陪伴你长大，我了解你的父亲，他不会在这方面上反对你，在家庭方面，你会没有任何阻」 「我倒是忘记了。」诗织忽地转口，掩唇一笑道，「晴子那里，也是有几位长辈在的。」 第53章 第 53 章 晴子正蹲在离纱帘远远的池塘边餵鱼, 以她的听力如果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纱帘里的谈话恐怕能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 出于避嫌心理，晴子也做好了在这边和鱼相伴、干等上许久的准备，正当她第七遍数起受鱼食吸引到这边来的鱼群里有多少头鱼时,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几乎不用辨认, 手里动作不停, 将袋子里最后一点鱼食倒进池塘中：「赤司君，不再聊一会儿吗？」 「不用, 想和母亲说过的话我已经全部说完了。」赤司轻轻摇头, 朝着晴子这边又走了几步。 晴子以为他是好奇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正要给他指还聚在一起抢食没有散开的鱼群，半伸出的手腕忽地被人握住。 一截洁白的布带系在她的腕间，另一端这时正一样系在赤司的手腕上，两个人这时正如刚来到这座宅邸一般，只是赤司系的结更为精緻些，需要花上不少布料的长度，这样一来, 中间的距离也缩短上不少。 繫着两个人的手腕以防走散的做法，说到底还是晴子自己提出来的主意, 赤司再重新这么做, 她也只是压下心头隐隐泛起的异样感。 第95页 牵着人一路走到祭典唯一的入口前, 晴子拉着赤司走到一旁人潮并不算拥挤之处，他们在宅邸里停留上那么一会儿, 距离祭典正式开始已经有上一段时间。 「先前和赤司君提过吧, 盂兰盆节是亡者们一年一度返回现世的日子，也是彼界的工作人员们一个难得的假期。」晴子再度简要介绍道，见赤司点头, 她稍稍垂眸，这才新透露出些自己的想法来。 「一开始我想着的是邀请高专里的大家过来，因为不管是彼世还是咒术之类的存在，在普通人的心中都被划归为神秘强大的类别中，接受起来隔阂感不会那么严重。」 「但后来我还是决定邀请赤司君，一个是因为诗织」晴子即将脱口而出的「姐」字硬生生拐了过来，「阿姨，还有一个是因为，咒术师是一个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职业，不知道哪次任务撞上以自己的实力解决不了的咒灵可能就夭折在这上面。」 「接触到死亡，彻底揭开死亡的神秘面纱之后，容易让人对死亡缺乏敬畏之心，这对咒术师这门职业来说，我认为是很可怕的事情。」 「高专的大家很强，接到的任务有的和普通咒术师一样琐碎繁杂，但我光是在那里的小半年，便撞上四五次换作普通人难以解决的案例。」 晴子提到这里，细长的眉也不自觉地皱起，显然是想起什么绝对不会让人感到愉快的回忆。 「就比如，以命搏命的战斗方法理应是不到最后一刻不使用的，但如果换做一个不愿意惜命的人来执行某次危险的任务」那么他便有可能在有效的支援和转机赶到以前便选择这种极端的方法。 「我明白了。」关于自己成为受邀人本身，赤司并不是那么在意，也从未去考虑晴子是不是应该邀请同样身怀异能的高专同学一道来彼世更为合适。 「赤司君是普通人，接触到这一类危险的机会比咒术师要少上许多，又是我在现世认识的普通人朋友里最为出色的那个。」晴子语速愈发地快，「所以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我才选择邀请」 赤司想抬手，却受白布所限不得动作，他正准备说些别的什么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件事时，一旁的晴子状态瞧着有些异常。 原本说出口一半的话像是被堵在了嗓子眼般，她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只沉默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某个身影。 从背影上看，那无疑是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黑底红边的和服，由于背对的姿势，和服背面的鬼灯草一览无遗，随着他训斥身边人的动作时不时可以看见露出的小半张侧脸，长得好看几乎是不必提的。 让赤司颇为在意的是，那人的眼角处有着让人熟悉无比的艷红色纹路，与晴子在帝光祭上的打扮可以说是完全一模一样。 不，按照他从帝光祭上咒术高专那边人的短暂交流中可以得出，这种纹路一开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应该是在那个名为晴彦的男生身上，而晴子只是选择模仿他眼角的纹路来画而已。 现在晴子明显是认识那边那人的，对方看上去年纪也绝对比还是咒术高专学生的晴彦要更大。 赤司直觉这里面有逻辑不通顺的地方，但他仍然需要确切的证明来佐证这其中确实是有些什么。 他正准备按兵不动时，布带另一边的晴子转过头来，难得地主动开口搭话，语气中也是难得的雀跃——即使这其中有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情绪在作祟极大地弱化了这一点。 「赤司君，那边是我的算是监护人，我得过去见一下他，你要一起吗？」晴子深谙见到同学的家长并不会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相反这其中还往往掺杂着许多「不使眼色」、「嘘寒问暖只为问成绩踩你两脚」等等一系列操作。 「嗯。」这是完全不需要做出选择的提问，因为回答也只会有一个。 被带着凑近，被晴子称为「鬼灯大人」的男人也结束了自己的训斥，转过头来直视着他们两个。 远看他就认为很像，近看看上去更像了，如果说晴彦还只是眼角纹路的问题，那么晴子则是一种五官上的相似。 「好久没见了，晴子。」低沉醇厚的男低音响起，与赤司的音色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类型。 赤司静静地站在一边仔细观察着他们二人的动静，只见晴子先是用力地点了两下头以示回应后，就顺着讲出自己在现世的大部分经歷，她挑重点的能力极强，说几件事的功夫，已经差不多把整个现世目前为止的行程概括得一清二楚。 「比我预想的程度做得更出色。」即使是赞赏，鬼灯的语调仍然没有太大波动，但这句话本身的意味就足够让人欣喜。 晴子也跟着舒展开眉眼，抓着手腕边的白布扯了扯：「这位是我先前在信中提过的赤司君。」 带生者来到彼界、甚至是参加盂兰盆节祭典本就是处于灰色地带的一件事，晴子在彻底下定决心以前，自然是同鬼灯也通过气，得到对方的首肯后，这才开始付诸于自己的行动。 「您好，我是赤司征十郎。」从方才对方训斥下属、被训斥之人却只是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连连点头的姿态，赤司能猜到在这一处彼界，鬼灯应当是身居高位之人。 从晴子的态度能推测出许多可能的结论，不管是哪一条，都足够让他对面前这个人保持尊敬的态度。 第96页 鬼灯没有立刻回復赤司的话，他垂眸打量一阵赤司的面容，忽地发问：「你是赤司诗织的儿子吧？」 赤司和母亲一样，有一头蔷薇色的短髮，但两个人的气质着实迥异，让晴子完全没往他们间有什么亲缘关系的方向去想。 在信件中晴子还未点名带赤司见的母亲究竟是谁，但鬼灯只从面上这么一看，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对。赤司君」晴子正准备接过这个话茬，却被鬼灯抬手往下一压：「晴子，主持祭典接下来的环节还需要交给你，至于这位赤司君，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他说。」 晴子略微有些疑惑，但她知道鬼灯不可能会做出些行为失当的事情。 她顾虑到赤司和鬼灯是头一回见面，两人之间说得上是一无所知，只得解开手上繫着的白布带，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赤司的手背。 对方转过来，手上动作不停，把快要吹落在地的白布带捞住挂在手腕上，那双赤红色的双眸温和沉静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示意她可以放心离开。 「您有什么事需要交代吗？」在晴子走向据说是需要她主持工作秩序的地方后，赤司转过身来温声询问道。 身为赤司家的继承人，他自小学习的各项技能课程中，自然也包括礼仪、仪态方面，即使站在鬼灯面前，也嵴背挺直、神态平静，丝毫没有怯场的模样。 鬼灯见他这副姿态也不意外，只先回答他的问题：「我想单独和你谈话的原因，你应该也有猜到。」 「是因为晴子。」 这一处位置靠近盂兰盆节祭典的入口，来来往往的人身上大多穿着简陋的和服，他们的头上有着数量不一的象牙白色尖角，最多的也没见超过三。 暖黄的烛火和洁白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照亮了过往此处来去匆匆的行人们，慢慢地，人流量变得小上许多。 「我在现世时，对晴子的背景有过些猜测。」赤司闭上眼睛回忆两秒，理顺了自己迄今为止做过的全部推测，「但她是因为这种原因选择去到现世是我没有想到的。」 「很意外？」鬼灯反问道。 蔷薇发色的少年摇了摇头。 他的脑中一时构建出一处庞大的空间，里面装着华丽殿宇的一角，穿着洁白和服的晴子抱着堆处理好的公文正准备继续今天的工作，受拐角的谈话声稍稍停驻脚步。 「你有没有觉得，晴子大人不太适合手里捏着这么大的权利我承认她工作能力比一般人强是没错，可上次我去找她你也看见了，半天说不出一句正常的话来，都是简单的单字。」 「鬼灯大人将那么多手底下的工作交给她，是想把她培养到同样可以主持大局的位置吧。」另一个人听他这么说，面上浮现了些不满的神色，「晴子大人做些实事已经差不多了。」 晴子沉默半晌，正准备转身换条道前往正厅，阎魔厅各个科室四通八达，她想去哪儿不一定非得在这条路上走。 「如果作为鬼灯大人继承人一样的存在，只会抹黑鬼灯大人吧。」 她停住了脚步，面上的神色怔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这样的停顿并没有持续太久。 旋即，晴子重新迈开脚步，这样的谈话她应该不是第一次听见，面上的神色比之方才行走间更多了几分漠然，但方才的停顿证明她至少并不是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那之后没过多久，她应该就做出前往现世的决定，主动找鬼灯说明了请求。 类似的场景在脑海中近乎重现地演绎上一遍，赤司询问道：「所以，那些乱嚼舌根的傢伙」后来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他的左眼中恍然间似乎划过一道金色流光，但在成片灯火的映衬下并不显眼。 「当然有。」鬼灯说，「晴子在信中告诉我的打算是，把自己相关的大部分事情全部向现世的一些朋友和盘托出。」 晴子在书房时曾经提及过「讨厌的人」，但当时她的用词非常模煳。 如果是在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之后，晴子就向鬼灯请缨去到现世，那么应该来不及收集整整装满一个书柜的红皮书，所以，她还有许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事情。 赤司思索的神色落到鬼灯眼中，却让他更添几分瞭然。 「往那个方向一直走，晴子这时应该在尽头主持维持祭典持续的工作。」鬼灯抬手遥遥一指，「去找她吧，告诉她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另外，如果今天所见的一切，关于她或者是彼世相关的部分被透露到现世广为人知的话，你最好能够保证自己长生不死。」 如果泄露秘密，在死后来到彼世会受到这里的人无穷无尽的折磨？ 这种威胁即使说得再严重也不被赤司放在眼里——一定会做到的事，即使没有任何威胁，他只要想做到，那就一定会做到。 赤司刚准备给出明确的回覆，像是忽地想到什么，面色难得地古怪一瞬。 「晴子在现世能待上多久时间？」 鬼灯在向他阐述那段导致晴子做出去现世决定的前情里，晴子向他提出的申请用的原因是去现世「学习」一段时间。 学习这种事可长可短，但就算是长，在一个普通人类的一生中，大约也不会超过二十年。 更何况以晴子的学习能力，已经从微弱到几乎可以不作数的基础发展到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年级前二十的水平，学到她想学的一切，怎么想也不会需要二十年。 第97页 「在现世学习的时间，我批下去的是二十五年。」鬼灯回应道，他倒是没猜到赤司会这般问，原本沉寂下去的黑眸恍然间又升起了些藏在眼底、叫人看不分明的情绪。 「不够。」 说出这个回答时，是赤司自己也没有料想到的，但他并没有一星半点后悔的情绪，甚至还颇为赞赏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决断。 他稍稍定了定情绪。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二十五年足够完成从小学生到博士生的教育，晴子的天资」鬼灯亲自带过她处理公务一段时间，相信和晴子相处上近半年时间的赤司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她需要学习的不止是一个方面的知识、可能还涉及别的领域，另外，还有一些是需要长时间学习的。」赤司在鬼灯愈发明显怀疑的目光下仍然岿然不动。 面对自己的母亲他可以表露出追求的意愿，但对方是晴子的家长，在现在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情况下全部说出未免失之冒进。 「彼世」是比咒术界更为超脱一般人认知的存在，如果咒术界赤司还能靠自己手上的人脉和家里的关系找到许多有迹可循的地方，甚至能拥有直接与那些咒术世家对话的机会，但换作彼世，他不得不摆出一副更为谨慎的态度来对待。 宛如下棋一般，走错一步，极有可能行差踏错，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如果晴子铁了心要离开现世、回到彼世她所熟悉的生活之中的话，再多的人脉与关系都难以阻止。 赤司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心思千迴百转间，立马想出一套新的说辞。 他看得出晴子对这位鬼灯大人的尊敬，那么只要说服他，让他对晴子留在现世继续生活的态度保持一个积极的偏向就好。 「在情感方面，晴子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这些事是彼世繁忙的您或者其他人难以花费时间去教导她学会的」赤司每字每句都在仔细斟酌着。 「而在现世的这段时间。」赤司微微一顿，提着购物袋站在墙头上、居高临下看向他的晴子印在脑海中，眼底最深处暗藏着的漠然无比明晰，与现在的她切实拥有的温度截然相反，「她已经在许多人的帮助下改变了许多，如果您真的准备把她培养成继承人的话，我有自信能够帮助您进一步提升她的能力。」 「就算是不去现世刻意进修，晴子也足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后继者。」鬼灯对赤司的话中抛出的诱饵不以为然，他活了上千年、陪着阎魔大王经歷过不知道多少亡者的审判，其中不乏一些优秀之人，虽然赤司的话中难掩真诚，但其中隐藏的话术仍然能叫他瞧出几分端倪。 至于其他、关于情感这方面的部分，正是他一开始做出允许她前往现世批覆的原因。 只是他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将一切回復这么快说开——赤司这样的人鬼灯当然有一定的判断力。 他们行走的每一步往往都能指向某个目的或是某个目的的铺垫，而赤司和晴子一道前往彼世如果还可以说是出于母亲的缘故，现在再在这里试探他对于晴子留在现世的态度 啧。 第54章 第 54 章 晴子这边主持完祭典的秩序,唯一剩下的工作只有等到盂兰盆节这一天过去以后追捕亡者。 亡者永远在增加，地狱的人手一直不够，晴子参加过不止一年盂兰盆节祭典的相关工作,真要做起来也算驾轻就熟。 「还在忙吗？」赤司许是和鬼灯谈完话，走到晴子的身后轻声询问道。 他身上的生者气息在各种有意无意的遮掩下已经降至最低，脸上也罩着张狐狸面具，艷红的纹路顺着面具眼睛的空洞处一路延展开。 「现在只需要等十二点的到来就好，赤司君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先送你返回现世。」晴子同样压低声音。 十二点过去抓捕行动才正式开始,对于赤司这种生活作息没意外情况总是规律的傢伙来说，要让他熬夜在这里等自己忙完,总让她感觉略有些强人所难，而且明天也不是放假,依然照常要上课 开学初，许多学生的状态还无法立马调整到正常的高中生学习模式，她自己倒是能做到不受睡觉时长的影响，即使赤司可以，也要付出比往常更多上数分的精力。 赤司微微启唇,晴子正以为他要拒绝时，就见他像是想到什么从而临时改变主意似的：「好，那就麻烦你了。」 主持工作已经告一段落,这时即使她不在场现在的秩序也能维持住，晴子回头扫视一眼大致的状况，见底下的人员正有条不紊地按照她方才的吩咐一条条照办,率先跳下了高台。 这个特殊的日子，胧车依然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晴子没花上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一辆胧车,车头的怪脸瞧着与他们方才乘坐过来的那一辆相似，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同。 赤司面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的样子，但晴子结合方才的经歷能够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主动开口与一旁的胧车打了声招唿——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晚上好。 「晚上好，晴子大人，这么快就要返回赛河原吗？」地狱出行中胧车算是一种便利的交通方式，来来回回接送的人多了也跟着知道不少消息。 「祭典还没结束，我看到茄子了，鬼灯大人表扬了他。」晴子想到听说自己打算回车站这边，急急忙忙跑过来找自己帮忙转告的小孩，神色放柔和了不少。 第98页 已经和晴子一道坐在车厢里的赤司几乎是下意识地在记忆里搜索起和茄子这个名字对应的孩子，最后脑海中的印象停留在一个浅蓝色头髮的小孩身上，听晴子介绍说是地狱的一名狱卒。 「儿子让两位大人操心了啊。」胧车开始启动，嘴里说着客套的话，实际上话中总是带了分笑意。 儿子？ 赤司四下扫视一眼方方正正的车厢，胧车等等许多妖怪的传说在日本现世也同样有流传，因此在真正接触到他们的时候，赤司并不会感到陌生，甚至还颇有一种新奇感。 但胧车方才那句话中的信息量实在是过大，炸得他的思维没忍住停滞了数秒才开始运转，脑海中信息翻涌来去，将这架正载着他们的胧车与那个浅蓝头髮的小男孩联繫到一起。 「就是赤司君想的那样。」晴子无比理解赤司现在的心情，她第一次见到茄子的父亲之后，回家抱着自己之前学习的生物课程发了好几天的呆才缓过神来。 她打开手机翻找相册，最终定格在一张合影上——那是茄子请求自己为他和妈妈拍的合照：「茄子的母亲也很好看吧？」 与儿子拥有同样发色的女性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温柔和善的笑。 引出这个话题压根费不了多少功夫，晴子几乎是在谈话发起前的几分钟才意识到这个话题带给赤司的冲击性。 这么说也许不太好，但她看了许久赤司总是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模样，没忍住想看看他被震惊到是个什么模样。 晴子收了收往外冒的坏心眼，凝神起来认真观察着赤司的神色，她倒是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想看的神情，但停留的时间门并不长，只不过是眨眼间门，赤司已经变回平静的样子，只是微微抽搐的嘴角出卖了他方才的真实心情。 噗。 成功找到乐子的晴子心情也更明媚上几分，跟着赤司眨眼间门消失的神情露出个不怎么显眼的笑来。 「说起来，晴子大人去了趟现世真的变了很多啊！」胧车保持着平稳的驾驶，听到晴子的笑又不由得感慨道，随即他发现自己的言辞容易造成误会，连忙补充强调道，「是好的改变！是好的！」 赤司注意到晴子的表情微沉，以为她不准备接过这个话茬时，她忽地抬手揪住了他的袖口。 「没错」 和服的袖子本就宽大，她这般举动原本做得不动声色，如果不是赤司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恐怕还发现不了。 他唇间门溢出一声轻嘆，手腕一个用力，却也没直接握住她的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微微併拢，找到晴子仍然搭在他袖口的左手，克制又守礼地压住她的食指和中指，指节微微弯曲、勾紧。 手上传来的力道让晴子下意识地反握，声调不由自主地变高了一些、随即越来越坚定：「现世的确教会了我许多原本没有学会的东西，也让我遇见很多很好的人。」 话音刚落，晴子感觉到赤司握着她两根手指的力道又微微收紧，似乎是肯定性质的反馈。 从众合地狱到赛河原不需要花上太久的时间门，只再闭目小憩一会儿的功夫，胧车便带着二人顺利进入赛河原的地界。 「那个，晴子大人」胧车听起来像是快要哭起来一般，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要停留在哪个地方啊？」 赛河原地界总共有两处车站，分别在地界两端，是完全相对的位置。 一处靠近收容控制夭折孩子们的「刑场」、另一处则是靠近通往现世的道路。 这里平时没什么人过来，胧车见过的有这种需求的人除开去现世收集素材的地狱电视台人员便只剩下晴子一个。 晴子平时回来时总是喜欢走路，只有在从家出发去阎魔厅工作时，她才会大费周章地去赛河原相隔较近的地域里找到有胧车停靠的车站。 「靠近现世的那个。」晴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这般速度已经不像是受人提问后正常的回覆，反倒像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的回答，所以在面对时才能立刻作出相对的反应。 赛河原有什么吗？ 赤司隐约想起晴子带着他去到她家时颇为随意地提过一句她在这里出生，以晴子的年纪，和她现在在地狱的地位来推测 在她还没有掌握地狱的权利、没有获得任何地位时，在这片赛河原上经歷了什么吗？ 隐约指向真相的线索已经给出好几个，赤司强自压下思考的心绪，晴子对这种揣测一向敏感，他只要稍稍露出思索的意思，她几乎可以立刻察觉到。 直到晴子带着他重新走出来时的山，赤司都没再流露出一星半点关于她身世的探究想法。 晴子无声地松了口气，看着赤司家里的司机来把人给接走以后，自己重新转身，身形隐入层层叠叠的树林当中。 她还需要回去主持追捕逃亡亡者的工作，后续的清点也会是一件挺麻烦的工作。 「晴彦，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五条悟一出门，撞见瘫在墙上、双眼无神的晴彦，被他这副恨不得粘在墙上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刚问完，又发现晴彦的神色依然是和以往没什么差别，正准备推翻自己的猜测时，后者快要贴在墙面上的脸颊上下滑动了下，算是承认他的说法。 「不至于吧，就算是一晚上不睡觉也不会严重到这种程度吧。」五条悟半弯下腰，认认真真地扫视一遍学弟的神色，实在瞧不出什么异常的他自认为帮不上什么忙，「今天早上二年级没课，你可以去校医室找找硝子」 第99页 学弟的手指微动，似乎想要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那只垂在腰侧的手却半天没有伸起来，只有眼神无神地透露出一种「快让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死寂感。 大清早的，遇到这种状况，五条悟伸手把人搀到自己肩上，由于晴彦和自己身高的悬殊，整个人继续快要表演一个悬空行走。 这么拖着过去，万一到校医室情况更糟糕了怎么办？ 五条悟准备随机在男生宿舍抓取一名幸运的学生和他一起抬一抬晴彦，他闭上眼凝神听了会儿几间门宿舍内的动静，将目光幽幽地定格在了某间门。 七海建人一开门，就看见一个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门口的角色，他差点儿要怀疑是自己早上没睡醒眼睛发晕，在宿舍门被他关上之前，一只修长的大手摁住马上要合拢的门，还顺着这个动作把门打得更开了些。 被揪着后衣领的昏迷版本晴彦正被五条悟抓在手里，从面色上看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唿吸的频率与以往相较肉眼可见地变得凌乱起来，这一点足够让人瞧出些不妙的意味来。 「晴彦他」五条悟沉重地开了个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学弟的毛病，吟唱被中途打断，只得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门外早就严阵以待的担架，「现在我需要一个人和我一起把他送去硝子那里。」 「是什么难缠的伤吗？」七海建人询问道，目光不自觉流露出担忧来，一年级彼此的感情还是相当深厚的，如果说晴彦受了什么伤 原本在自己的话当中靠口胡矇混过关的五条悟学长直面问题，但他也实在答不上来，只得继续沉重地摇了摇头，两个人将担架平放在地面上，又把晴彦安置好，一齐抬起担架，向着家入硝子所在的校医室出发。 他们是可以做到让自己的脚步声隐匿于无形的人，但这时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两个人都没怎么注意收敛一路往校医室方向飙车的动静。 能做到让自己脚步声隐匿的人往往也擅长辨认脚步声，两人一路闹出的动静惊出了还留在宿舍的其他人，据最先做出反应的夏油杰先生说，当时他看到的现场只是五条悟和七海建人一前一后，抬着担架上的晴彦一路绝尘而去的背影。 第55章 第 55 章 晴彦再睁眼醒过来时,校医室亮到几乎刺眼的白炽灯灯光让他不得不抬起手挡在眼前，微微直起上半身察看一下周围的环境。 他一眼认出这是在高专的校医室，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些许。 说来也是他自己的失策,没有预料到「本体」和「马甲」间的距离相隔过远会带来的不良后果。 在结束地狱追捕亡者的收尾工作、他当时便打算重新与晴彦进行连结，在刚一掌控身体时，离开过久的不适感让他毫无防备、头晕目眩上好一阵，这才有了五条悟在走廊路边看到的景象。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看来自己应该是被发现晕倒在路边给捡回来了。 「醒了？」家入硝子见身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转过头来同晴彦打了声招唿,她正撑着头靠在工作檯边上，似乎是在工作。 他既然已经醒过来,那说明失控过久带来的些微后续不良反应已经全然没有问题，不然的话他估计还得再晕上一阵。 晴彦点点头：「嗯」他正准备简要地说明自己的情况时,门口传来的一阵推推搡搡的打闹声。 凭着极好的耳力，他自然能够辨认出来的都是些熟人，他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的动作一顿，重新躺了回去。 大约四秒后，「咔嗒」。 校医室的门被人推开,一连串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响起。 即使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若要论精气神，却是比不得平时正常的状态,晴彦谨慎地评估完自己的状态后，抬眸看向来人。 夏油杰带着两个一年级的学弟走了进来，正准备询问家入硝子他现在的状况时,在半空中与懒懒散散抬起眼皮的晴彦对上了视线。 「没事了？」 「没事了。」 夏油杰瞭然地点点头，把两个学弟往前面一推，让他们先去问候,自己则是转过头低声同家入硝子交流起来。 「真的没事了吗？」灰原雄微微俯身，担忧地看向晴彦，对方的肤色本来是那种近乎病态的白皙，比他们一年级里唯一的女生晴子还要白上几分，真要从脸色上根本判断不出什么状态。 晴彦在听到门口推搡的声音时就已做好应对数次相同盘问的准备，闻言也只是轻轻点头，只是他这头还没点下一半。 「听五条前辈说，他和家入学姐在这里研究了半天都没看出来你昏迷的原因，最后只得将原因暂时定性在你身体底子比较虚」灰原雄帮忙阐述清楚晴彦昏迷后发生的一些事。 高专的学生在配备的校医室就医需要在这边留下一份记录，咒术会那边会定期派人过来取档案，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监视的手段。 只是这里面可供操作的余地实在是大到难以想像，比如现在，因为不知道怎么定性晴彦的这次昏迷，干脆安了一个体虚的名头上去。 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用他人详细道来，晴彦也能知晓，但现在他的注意力并没有老老实实地钉在这上头：「体虚？」 词意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吞吞地晃荡上一圈，与方才他们进来时投在自己身上不住打量着的担忧目光逐渐与之划上了等号。 第100页 是了，即使明白校医室的档案有的时候可以伪造作假，但实际的原因不管是谁都不可能真的查出来，也只能把体虚当作是真实的原因。 真要解释清楚他为什么会昏迷的原理没有可能，所以不管给他安上什么样的理由，他老老实实地接过来扣在头上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是，没错」晴彦颇为随意地应着，尽管他的面部没有任何程度的变化，是一种完全在棒读念台词的感觉，「我确实是挺虚的。」 这是小事，晴彦没怎么放在眼里——所谓体虚也不过是个留档用的幌子而已，过段时间见多了下床之后活蹦乱跳正常出任务的他也就慢慢淡忘了这么一回事。 现在他更关心的是，另一边新学期开学的帝光。 「听说最近黑子君有了新的进展？」现在正是课间，晴子埋头盯着手机，手上按键敲个不停。 「是的，不过不能算是进展吧，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是一军的青峰君。」那边的简讯回的也很快。 帝光篮球部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绝对的话题中心，自从他们这一届入学以后，话题指数就更往上飙升了起码好几个百分点。 为了避免麻烦，课间聊起相关话题时，两个人总是採用通过手机进行交流的方式，这也算是心照不宣的一种方法。 「青峰君，人是挺不错的。」和她这种人说不上合得来，但有五月在中间，两个人平时见到也会老老实实地打声招唿。 不过，和黑子君的话，这两个人一定会很合得来的。 毕竟都是热爱着篮球的笨蛋。 晴子很少会主动去审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方才那种欣悦到盈满心头的情绪极少出现，但纵观以往每次出现的情况 「我感觉，和青峰君的相识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转折点。」先前每次她劝说、鼓励黑子君时，总是对他如此努力却不得其法的惋惜和安慰。 现在却多了几分笃定——他会如愿以偿，成为帝光篮球部一军正选。 认识的人有这样的好消息，让晴子的心情也跟着明媚上几分。 这学期的课程比上学期又难上一个级别，她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暂且放了高专那边的鸽子，只留晴彦一人在那儿。 熬过这节课，又迎来一次课间时，晴子摸去隔壁a组查看情况。 桃井的位置离后门更近些，发现她过来串门之后，挽着她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的座位边上，一旁的男生极为绅士地让出位置，两人礼貌地道了谢。 「整个暑假就见了两次面，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救了银、建立培训班、又带着赤司去了趟地狱，她的暑假生活不敢说打败百分之一百的高中生，百分之九十七八总是有的。 桃井也擅长揣摩人的情绪，见她这副模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样藏着掖着容易将话题直接压死，晴子捡着些不是核心保密的内容，再重新换了副外皮讲出来，也差不多能让桃井听明白自己这段时间里做的事。 她能察觉到，有的时候按理来说她已经把话题彻底带到死胡同里，对方也依然会不动声色地包容她，再重新提出一个新的话题。 这一点在帝光认识的人里头，除了五月便是赤司君才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哦对了，最近听阿大说，去军场馆那里认识了一个朋友，之后他准备和那个朋友一起留在军场馆做延时训练。」桃井提出这个话题自然是做过功课的，冲着晴子轻轻眨了眨眼睛。 「是我们b组的黑子君，这两个人能认识其实挺好的。」晴子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种出于某种热爱集合到一起的人们可以用「美好且梦幻」来形容，尽管她自己在大部分时候还是不带什么主观偏向地进行日常的工作与生活。 「能和小晴你聊得来的人，我当然也不会不放心，只是没想到，军闹鬼的传闻真相居然是这样」想到自己当初被吓到往那边去时总有些胆战心惊的模样，桃井哭笑不得地答道。 晴子当然是不怕鬼的——真要认真计较起来，鬼怕她才对，她的目光下意识偏离开，无意间落到赤司座位上时，发现那里是空着的。 「怎么了？」桃井顺着看过去，瞭然道，「刚刚有人找赤司君确认一些学生会的事务，他就和那个人一起出去了。」 桌边挂钩上的手提包明晃晃地证明着主人今天有过来上课的事实，她方才见到没人时便条件反射地一停，以至于连这么一个细节都被忽略过去。 作为地狱在东京主要出入口的那座荒山地处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偏僻，即使在主持追捕亡者工作以前晴子便把人给送到司机那里，也实在担心会不会影响到赤司的状态。 「说起来他们出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吧。」桃井又跟着补充上一句。 她的估计完全正确，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后几秒，赤司的身影从前门显现。 「今天不休息吗？」他见到晴子坐在桃井身边，微微一愣，走过来打了声招唿。 「不用，我」精力比一般人好多了，真遇到工作忙不过来的时候，一两个月不休息也不是什么问题。 晴子正准备这么回答时，所幸最后一层名为「病假」的人设枷锁套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她只得重重地点了下头，以表明自己是真的没事。 第101页 赤司嘴角微微弯起，明白她这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里面的意思：「午休的时候有时间吗？关于上一次见面，我有一些问题想问。」 上一次见面难道不是昨天晚上吗？ 不过，她现在又没什么事，午休时和赤司待在一处也不会妨碍什么。 晴子点点头，算是应下这个邀约。 她在a组停留的时间已经过长，算算时候，上午倒数第二节 课快上课了，她得先返回b组才是。 告别的话要说完，晴子的身形停留在原地忽地一滞，由于是背对着的角度，桃井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赤司清晰见到了她眸中划过的冷色。 那与晴子素日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不同，像是忽然知道了什么让她不悦的消息。 但方才晴子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她并没有拿出手机或者有其他什么特殊的举动是特殊的通讯方式吗？ 第56章 第 56 章 离晴彦醒过来才一个小时还不到的时间。 盯着墙面上的钟表,晴子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的视线。 虽然她特地跑回帝光开始老老实实的上课生活就是为了听听这学期的新内容，但现在恐怕是要好好地走会儿神，不然晴彦那边不知道维不维持得住。 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晴彦下达祓除咒灵的任务，也不知道咒术会打着的是个什么主意。 在高专的一年级其他人也一样被下达了任务，如果不是她这回不在高专，恐怕还能体会一下一口气完成两个任务的高效率感觉。 在场的夏油杰提出代替自己前往也被为难的辅助监督挡了下来，说上面的吩咐是这样太过「大材小用」，合理的资源应该分配到合理的地方去。 荒谬至极,从逻辑到这个藉口本身，再到这其中隐藏着的意图全都是。 任务内容不难,仅仅是一只二级咒灵，倒在她手上的一级早就不计其数,她干脆就以晴彦的身份应了下来——如果咒术会真想打晴彦体弱的主意藉机磋磨他的话，那可真是打错了主意。 不过就借着方才辅助监督转达的那副无耻的话来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不然的话，放着空闲的夏油杰这张王牌在手里压着不打,反而让一个刚从校医室床位上爬起来不久的「病号」去执行任务 现在晴彦正在辅助监督的轿车上闭目小憩着，离到达目的地还需要三十多分钟，晴子直接把注意力尽数抽回,重新投入到课堂当中去。 漫长的车程结束以后，辅助监督在帐外投下帐，晴彦进入范围之内。 算上接到任务通知、回去做出任务准备、赶到这个目的地三个阶段所花费的时间,帝光那边最后一节课也快要结束了。 他一开始担忧咒术会给他耍什么邪门歪道的手段，这样防范起来根本不止一个方面要顾及，稍有不慎便会手忙脚乱。 只是直到现在任务开始,依然什么也没发生，他甚至没花上太久时间就找到了那只所谓二级咒灵——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二级没错。 在不露底牌的情况下，晴彦做不到秒杀二级咒灵，但也就比秒多上个几分钟的问题，根本不成气候。 二级咒灵的身形早在方才的最后一击便消散于无形，按理来说，他这时候应该可以出去了才是。 晴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放在那只二级留下的咒力残秽上。 那原本是散落的到处都是的一股股黑色气息，听旁人的形容是，光是看见便足够让人的无比愉快的神情变得不那么愉快，但这种噁心的感觉对他一向起不到什么作用，只占据视觉上的一角而已。 晴彦早就不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一点，自然不会为了这么简单一件小事浪费宝贵的时间。 他只是盯着在空中不断地被吸收压榨的咒力残秽，直到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再无一丝一毫的气息，做出这一切举动的罪魁祸首这才冒出头来。 是个特级。 与以往遇到的一级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上，不管是外形还是周身无意间溢出的气息。 这才是正常的咒术会害人展开嘛。 「这下又可以白吃半年五条前辈提供的免费甜点券了。」对方可是和自己打赌了「晴彦」升上特级咒术师的时间，她也拿捏不准这个机遇究竟是什么时候来，两人颇为随意地下了赌注。 事实证明，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 嗯，即使以现在他的状态，想要像平时一样解决一级二级不是什么问题，但祓除特级必须得付出不小的代价，但不管是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支付得起。 黑髮少年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刃上，刃身出鞘一部分，闪着灼目的寒光。 十来分钟后，特级咒灵消灭完成。 因为失血过多，晴彦面前的景象愈发地模煳不清，他有些摇摇晃晃地朝原本进来的方向走去，随着他不停往前迈的步伐，血液也跟着滴落到地面上，拖出一条蜿蜒的痕迹。 「晴彦！」 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人高声叫喊着他的名字，晴彦抬头望去，是两位学长。 「特级，让一个早上才刚昏迷的一级咒术师过来！」帐内出现特级咒灵咒力波动的事显然已经传了出去，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位特级咒术师这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支援。 夏油杰先行一步捞住晴彦，里头的衬衫上已经沾满了血迹，瞧着极为唬人，不过好在高专校服外套是深色。 第102页 「前辈，半年的甜品」众所周知，咒术师的评级是根据对应祓除的最高咒灵等级来的，特级咒术师拥有祓除特级咒灵的能力，一级、二级同理顺推。 他这回独立完成祓除特级咒灵的任务，又是在早上刚进校医室的情况下完成的，于情于理，咒术会都没有理由拦着他的特级评定。 晴彦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普通的失血过多，要真论什么伤情的严重程度，还不如上次伏黑甚尔给自己本体造成的那三处伤口来的严重。 「好了好了，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吧，等好了想吃多少有多少。」五条悟没好气地将晴彦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放回他自己怀里。 主人负伤到那种程度，手自然也讨不了什么好，上面不仅有擦拭其他伤口沾上的血迹，还有手掌上一些细微的伤口也在往外渗着血。 五条悟原本被晴彦气笑了的情绪忽地消散于无形，他面上微微一愣，低头看向自己方才捉住晴彦手掌的那只手。 第57章 第 57 章 「杰,我看你今天早上没吃早饭可能扶不动晴彦，不如还是我来吧。」他嘴里胡乱扯了个理由，上前去从夏油杰手里把人拎出来,扶着晴彦慢慢往外走。 「喂，你说谁早上没吃」夏油杰翻了个白眼，回嘴道。 晴彦又不重，身形在差不多年龄的男生里头绝对算得上是清瘦，他别说没吃早饭，三天没吃也照样扶得动。 夏油杰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走在他前面、正扶着已经近乎是昏迷状态的晴彦的五条悟偏过头来，食指竖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的神色是难得一见的严肃认真，以往只有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时,夏油杰才会在他的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 「『无下限』被破除了，在我刚刚碰到晴彦右手的时候。」五条悟低声解释道。 这个现象在之前只出现在晴子身上过，甚至晴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从帝光不得不转到咒术高专的，虽然本人目前仍然时不时跑回去，但依然不能遮掩这个事实。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种情况会出现在晴彦身上？ 「没事吧？」赤司和晴子正在食堂相对而坐，见她正端正坐着的身形忽地一晃，但所幸那幅度不大,在人来人往的食堂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晴子抬手按上额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在晴彦那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能够确认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接到特级咒灵出现的消息特地赶了过来,后续的问题自然不需要她再去操心。 她用以创造出晴彦的术法本来存在的意义就是制造出能够为自己挡灾的替身，因此与本体相隔过远会让她再操纵晴彦时有头晕目眩之感，晴彦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也只是微微一晃便能很快保持神思清明。 「说起来，赤司君午休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晴子好奇地问道，随即又感到这种问法似乎是太过见外且生疏，她想起在地狱看的现世电视剧，面对这种提问的时候，被提问的人常常会回答一句「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之类的应答。 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什么事。」赤司卡在这里微微停顿一下，在晴子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正准备等他说出预料之中的后半句话时，他又忽地不作任何言语，低头安静地夹起一棵西蓝花，面色无辜地看向晴子，「怎么了吗？」 明知道他很有可能是在逗自己玩，晴子也找不出什么可以指摘赤司的证据，但她也不会就这么白白受了这么一次捉弄，双手搭在自己的餐盘两边作势正要托起：「既然赤司君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晴子压根没往餐盘上使力气，这一点赤司看得出来，他抬手往下，比了个安抚性的手势：「也不能说是没有事吧。」 他们两个都是在学校话题度久久居高不下的人物，真要坐到人来人往的食堂回头率还是相当高的，只是方才那一会儿功夫，晴子已经注意到好几道投过来的好奇目光。 对于自己和赤司在同学间隐隐流传的所谓消息她并不是没有耳闻，随着周围人有意无意的提醒，外加许多自己凭着耳力听到的些风言风语更是什么版本都有。 「看来晴子也已经注意到最近学校里的传闻越传越厉害了，从你的身世再到我们两个真正的关系，这姑且算是第一件事。」 赤司双手交叉，轻轻靠在桌前。 按照那位鬼灯大人给出的说法，他应该还有许多时间留待慢慢引导晴子。 今天突然在a组发出午休的邀约是他当时突如其来的想法，放在现在来看，这个主意本身似乎没有意义且无趣。 甚至，他还有一种完全可以算是边缘性、略微有些危险的想法——试探一下晴子。 「所以，赤司君是准备问我关于这些传闻的看法吗？」晴子忽地出声说道，她这么主动地接过对话里的主动权是极为少见的事。 用稀罕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赤司轻轻眨了下眼睛，算是默认晴子的提问。 「老实说，我一开始没有很在意这些传闻。」在地狱里传她坏话的流言在某几段时间内多到简直漫天乱飞，只要没有舞到她面前来的，晴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治完带头的那批剩下的人自然也会跟着清净。 「我是指议论我我没有那么在意，如果赤司君想问关于这个传闻本身内容的话」她和赤司之间的关系传闻版本可不止是一两代那么简单，经歷了狗血、灵异玄幻、勾心斗角等一系列元素友情加工之后，光是晴子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就不下十个版本。 第103页 但有那么一点是不变的，在传闻里，她扮演的角色总是赤司的未婚妻/女朋友/爱慕者。 「我并不讨厌成为这一类的角色，或者说，成为赤司君的未婚妻、女朋友什么的也不可能算是一种折辱吧，而爱慕者的话，喜欢赤司君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那么我姑且把这个当作是晴子的夸奖了。」赤司停顿一下，打算继续留在这个话题上，「我也一样，不是说我不在意外面的那些议论。」 作为那么大一家财阀的继承人，维持对外的良好形象也是非常有必要的，晴子理解地点点头，等等，既然不是这个一样的话 「我不在意的是在传闻里和晴子的各种关系，这对我而言也同样说不上什么贬低」说到这里，赤司稍稍偏移开目光，宛如轻声嘆息般道，「如果有什么人喜欢晴子，这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不会让人感到奇怪的事情。」 为什么理所当然、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因为被喜欢的那个人值得。 从在地狱崭露头角开始，身边的人们对她的评价一直毁誉参半，既有认为她资歷过浅、性格太冷的，也有认为她堪当大任的。 不管从哪个意义上说，晴子都不是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这样赞赏的话语。 只是赤司这一次她不加遮掩、太过直白的目光落到坐在对面的人身上。 赤司的模样瞧着镇定无比，根本瞧不出什么异样的地方来，如果不是晴子了解他在这方面掩饰起来简直达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几乎也要被他就这么骗过去。 她的视线停在赤司的耳根处，那里正隐隐泛着红晕，与几乎能与主人蔷薇色的短髮相媲美。 根据人的反应推测出他现在的情绪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是以晴子迄今为止的全部认知经验来看，似乎隐隐也只能指向一个结论。 「我吃完了。」赤司端起餐盘，准备拿去回收处。 晴子循着他站起身的动作目光上移，两个人这么直直对上了视线。 「不着急，我会等你的。」赤司话音刚落，唇角微微弯起，与他平时待人处世时总是挂在脸上的礼貌性笑容看着似乎没什么不同的地方，但却莫名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在。 而且，这一笑总让人认为这句话里面还有另外一层深层的意思，不需要任何推测，仅仅依靠直觉，晴子下意识地认为他的意思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现在这种时候应该给出什么相应的回应吗？ 晴子回头看了眼人来人往的食堂，即使赤司和她一个以不那么好搭话、一个以外表瞧着高冷「声名在外」，依然有许多学生扛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往这边看过来。 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脸颊上，上面莫名增生的热度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晴子仔细感知着心底萦绕着的情绪，某种原本被深埋在此的想法犹如吸收到营养后疯狂生长的野草藤蔓般滋生。 她真的可以像人类一样不，她就是人类。 有着相似的外表，有着一样的体温和心跳，也有着日渐融入、正在成为她一部分的情感。 「好了吗？」赤司见晴子餐盘里距离他过去时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点，询问道。 「嗯。」晴子点点头，起身端起餐盘，说起来即使不吃不喝也对她的身体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平时按时就餐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至于方才的话题，还是不要贸然在这种场合谈话好了，不然她几乎可以预料到第二天流言又能冒出十几个全新加工版本。 一直拖到下午放学，两个人在走廊上再遇见时，晴子叫住了和她打完招唿、正准备去篮球部那边参与部活的赤司：「赤司君。」 直到赤司转过头来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她时，晴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略有些冲动的举动。 但既然叫都叫了，她也不准备再临时反悔，临时编了个想出来应急的新理由：「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去吗？像之前我当保镖那段时间一样，我在旁边安静看书，不会打扰到你们训练的。」 她说到底是无关人员，提这种要求其实有点冒失，晴子正做好赤司会礼貌性拒绝她的准备时，对方略有些意外地微微睁大那双赤红色的双眸，随即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应下她的要求：「当然可以，我很期待。」 从入学帝光开始算起到现在，好像她主动找赤司提出的帮忙请求还没有不被应下来的。 每次晴子克制又拘谨地想要退回在她看来已经越过的界限时，赤司都会以自己的方式告诉她，即使再越界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 先前说过，如果晴子对自己本体究竟是不是人尚且存疑，晴彦不是人类这一点却是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 在这种时候，大概就体现在了和本体差不多持平，在部分时候还能更胜本体一筹的变态恢復力上。 等晴彦再醒过来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因为重伤带来的那么一层debuff还挂在他身上，他连睁开眼的动作都有些缓慢。 晴彦以为睁开眼大概会见到如先前晕倒时一般的景象——先是刺目到几乎要让人流泪的灯光，再是整个校医室空荡清冷没有一丝人气的布置，以及一位在工作檯前伏案写着什么硝子学姐。 「晚上好。」五条悟笑眯眯地站在他床头，见他醒来，还不忘打了声招唿。 第104页 晴彦视线下意识地一个偏移，他的夜视能力并不弱，自然能看出这还是在医务室，只是原本明亮晃眼的灯早就被通通关了个干净，某无良学长还往他床头摆了两根点燃了的白蜡烛，火焰正随着流动的空气微微跳跃，似乎随时要湮灭在黑暗之中。 晴彦： 一定是他的睁眼方式不对。 但现实并不会因为眼睛的一睁一闭而有半分改变，等到他再睁眼时，那么大一只五条悟仍然在眼前，晴彦往离他更远一点的方向悄悄挪了挪。 他可太熟悉这副神情了，每次五条悟露出这种笑容时，往往意味着他朝着笑的那个人要倒大霉。 上一次见到这副笑容时，对面杀人如麻的诅咒师因为挟持着人质向五条悟挑衅，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连用以挟持和挑衅的两只手也被全面地照料到，非常公平地一起打骨折了。 「另外两个一年级那里有硝子和杰安抚，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得知你平安无事的消息了。」五条悟撑着头，苍蓝色的眼眸在烛光的照耀下莫名让人心生压抑。 「还没有反应过来吗？晴彦受伤的时候我碰到了你流出来的血，然后『无下限』被强制解除。」 而正是晴子当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显露出来类似的能力，这才不得不多负担一份高专的学业。 这里面的潜台词晴彦简直再清楚不过，五条悟是在问他——你和晴子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并不是很好回答，晴彦避开他的目光。 老实说，五条悟从神态再到语气全部没有一点儿咄咄逼人的意思，就连方才的简单陈述也只是没带什么情绪。 可就是这样才吓人。 「说出来我怕吓到你。」晴彦试探地说了这么一句。 「说吧，我不怕被吓，你现在说你是晴子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我也不意外了。」五条悟面无表情地说。 以五条悟在咒术界的地位，能够拿到晴彦和晴子的资料也不奇怪，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简直是太多了，但将两份档案纵向对比的话，会发现这两个人在咒术高专以前，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这边是你的特级申请书，晋升特级是不需要推荐人的。」五条悟晃了晃手上的表格。 「所以？」 「所以只要你说出来，一会儿我可以帮你把这张纸拍到那几个给你下任务的老头脸上。」五条悟言简意赅，「怎么样，做不做？」 「非常心动。」晴彦说。 片刻后，五条悟手里捏着张纸，走出校医室的大门，在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的神情还带着那么点懵然。 「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一路神游地回到男生宿舍以后，五条悟撞到在等他问出个结果来的夏油杰，他双臂抱胸，半合着眼靠在走廊墙边上，一看就是在等他这边出个结果。 五条悟抬手揉了揉额角：「杰，说出来我怕吓到你。」 「你这是临阵倒戈了吗？」现在还能有什么关系是让一种能力体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无外乎是血缘或是别的一些术式，两个人的外貌长相说不上有多相似，但都是黑髮黑眸，名字里也巧合地都带了个晴字。 夏油杰原本的偏向是亲缘关系，但被五条悟这般反应一搅，几乎要把自己方才的猜测扔了个干净。 大约几分钟后。 「同一个人，你和我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夏油杰反问道，他回忆起先前对二人的种种记忆，他还记得晴子和晴彦也不是没有交流过的场景，但在这种假设下再仔细一回想，却也会发现两个人与其他同学的交流都比和对方的交流来的要多——尽管他们两个一交流起来就是那种无比熟稔的口气，让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件事。 他眉头皱紧了又松开，但嘴角依然死死抿着，显然是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挺荒谬的吧，但这个理由本身符合晴子和晴彦拥有相似血液的情况以外，也确实能解释很多事情。」五条悟提早知道一步，这时的接受程度比夏油杰要高，但他仍然是木着张脸，也不知道该对这种情况发表个什么样的意见。 夏油杰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比如晴子一开始在檯面上的身份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高中生，贸然遇到能力暴露这种事，在帝光高中读不下去、肯定会被人强行施压的情况，选择咒术高专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而晴子却选择一再犹豫。 这个情况放在她和晴彦是一个人的前提下便很好理解了，一般正常人没什么特殊理由恐怕都不会想要把学的东西翻来覆去再折腾上一遍，先不说这一点，光是和同学们交流便是一个大麻烦。 「交流」五条悟幽幽地出声，「其实之前我就怀疑过晴彦和晴子的关系不一般，但当时的我没往那里想。」 「所以，你做了什么？」夏油杰这时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些许，挑眉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抓着晴彦说了快半个小时晴子的坏话。」五条悟弯起唇角，只是怎么看怎么没有半分要笑的意思，仅仅只是一个缓解尴尬的表情。 「住嘴，我现在已经在脑内循环播放检查自己在一年级开学以来到现在是否做过任何过线的举措。」夏油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只手掌盖在眼前，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痛苦，「说起来是哪个月，我们还拉着晴彦欣赏悟你的手机屏保！难怪他当时一脸无语的样子。也就是说等等，晴子和晴彦是一个人的话，那么算是男生还是女生？」 第105页 夏油杰这个提问一出，他自己是肯定不知道答案的，只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五条悟，谁知对面也一脸懵逼地看了过来。 「所以你连这么重要的问题都没有关心到吗？」夏油杰吐槽道。 「知道这种消息之后感觉那一瞬间思维都被炸得停滞一瞬了，谁还有空去想这个。」五条悟予以回击。 夏油杰诡异地沉默一瞬，少见地没有再度回嘴过去：「确实。」 晴彦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之所以一直瞒着高专的其他人，一来是因为这种术式本身潜在的价值极大，一旦和盘托出被人细究下去，他的来歷问题极有可能被摆在檯面上重新追查； 二来说到底晴子才是自己真正的本体，以晴彦的身份往来了快有一个月的同学们，如果得知了这些真相，真要再相处起来难免有尴尬别扭的地方。 这件事本来就不可能瞒上一辈子，晴彦在一开始就打算找个好的时机阐明真相。 晴子的身世本身在五条悟那里便是一个尚未解决的大疑点，尽管在那片森林里他对晴子的来歷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真正的真相也很难被他猜到。 这会儿晴彦又和晴子搭上了关系，这关系还是全然超乎他想像的，他刚把真相直接说出来的时候，非常荣幸地看到极少出现在五条悟脸上的懵逼神色。 被随意扔在窗边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晴彦翻身抓过，打开一看是五条悟发来的一张照片，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比了个「v」字，后面正正好有一个四仰八叉躺着的人，面上正盖着一张纸，是五条悟才给他看过的特级申请表。 【这老头也不是第一次乱派发些任务了，不止东京高专，连京都那边的另一所高专都有差点为此送命的学生，揍一顿也没什么大碍。对了，你的特级晋升，准备报晴彦还是晴子？】 说到底晴彦一开始才是他准备留在咒术界用的身份，但晴子的路线既然已经走偏到这个地步了 【可以两个都要吗。】 晴彦想像着五条悟在简讯另一边噎住的神情，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下次再来个特级咒灵你再跑一趟不就得了。】 五条悟这副语气，宛如特级咒灵是超市里限时限量出售的大白菜，先到先得，即使错过了，也还可以等下一次再上架似的。 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没错，尽管自己现在的实力与他和夏油杰都还有些差距，但在面对特级咒灵时，也确实和料理大白菜差不多。 【那就晴子。】 作出这个决定以后，晴彦给出答覆。 按理来说应该正在攥着手机看他回復的五条悟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秒回，而是直到两分多钟以后，那边才慢吞吞地送过来一个「好」字。 好像是确认了什么自己不能够接受的事实，需要那么一段用以过渡缓冲的时间一般。 完全get不到学长心思的晴彦眨了眨眼，将手机重新摆回床头柜上，一拉被子准备睡觉。 第58章 第 58 章 作为一个病号,即使第二天仍然是上课的日子，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来叫醒晴彦。 ——盯着天花板无聊到发呆的某位病号，依然准时地根据自己固定的生物钟醒了过来,若有所觉地看向床边的手机，伸手拿过。 【早上好，我已经找到了你那位学长出事任务所在的村庄，考虑到昨天晚上你已经在休息没有过来打扰。——s·k】 学长、出事、村庄关键词在晴彦脑海里挨个熘达过一圈后他停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几秒。 按照原本的预设，他是准备等到明年夏油杰外出做任务时偷偷跟在身后伺机行动，有齐木的能力作为辅助在,即使最后还是出现什么意外让夏油杰决定杀光整座村庄的人叛逃，晴彦也有信心能够拦下夏油杰。 但如果现在就能将这个任务扼杀在摇篮中的话 出身地狱,他当时跟着去过几次高天原的集会，非得明确地算因果的话,他是信的。 如果贸然出手的话，会不会到了那个时候，还是有什么别的任务场景会刺激到夏油杰，继续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攥着挂在一旁外套的手微微收紧，晴彦几不可闻地轻轻嘆了口气。 先去看看情况吧。 「就是这里吗？」晴彦被齐木楠雄直接带着转移到那处村庄所在的一个隐蔽角落里。 来来往往的人们瞧着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当然，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异样还没产生——毕竟，距离夏油杰接到任务的时候还有个快一年的时间。 【嗯,我不能直接插手太多，需要你自己去探查。】 跟着白泽学习的一堆乱七八糟杂乱术法应付咒术师可能还不行，但如果对象换作这些普通人村民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一路走来,晴彦完全没察觉到什么异常，但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齐木君面上神色的变化一般比他还要少上许多，可是在他说出「不能插手」后,眉间微微收紧，唇角也不悦地抿起。 这是一个生气的表情。 正胡思乱想着齐木方才那副神情里藏着的深意，隐约有什么声音被送入他的耳中，让晴彦停下脚步，凝神细听，确定了方向。 「这两个小孩怎么办？不是说也和她们的父母一样是那种带来不幸的怪物吗？」 第106页 「真可怕啊即使把他们一家全部关了起来，这种事情居然还在发生，还好明天应该就能彻底摆脱了，至于这两个小孩先留着吧。」 两个看打扮应该是村民的人迎面走来，一丝再明显不过的血腥味钻入鼻尖，晴彦皱着眉转过头去，见其中一人肩上扛着的农具上沾了血迹。 怪物。 晴彦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他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有什么预计要发生的不幸马上要降临了似的。 顺着两个村民来的方向走去，他在尽头处看见了一间木屋。 木屋的窗口正正好开着，外面围着几个小孩，手边有拿着石头的、也有拿弹珠的，叫嚷着类似怪物的词彙不停地顺着敞开的窗口往里砸。 有人砸空了，他们就发出不满的嘘声，砸的那个小孩恼羞成怒起来，往往又变本加厉地往里扔东西。 直到听见石头砸中、弹珠射中的声音，孩子们才会欢欣鼓舞地鼓起掌来，夸赞身边英勇无双的同伴，为消灭村里的恶魔做了贡献。 这样的场景真是太过熟悉了熟悉到仿佛当年那些人重新出现到了他的眼前。 即使木屋的门外栓了把沉重的大锁，也依然拦不住晴彦分毫，他视若无睹地穿墙而入，看见木屋里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的两个小女孩。 她们的脚被人用粗绳束缚住，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自由活动，看着也才和阳太差不多大的年纪，体力也不够充足、反应也不够快，面对来自窗外的攻击，有的时候顾及不到也是正常的事。 ——他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 只需要一眼，晴彦就能确认这两个孩子拥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 身怀特殊能力、太过出众而成为众矢之的、被视为异类和不祥的存在，被周围自以为的同类聚众欺凌 好熟悉的戏码。 他指尖灵力攒动，瞧着即将向窗外直直刺出——这一击换作有经验的咒灵和咒术师恐怕都躲不过，何况是窗外那些毫无防备的人类小孩。 一只手落在晴彦手腕间，将他马上要发出的灵力压下。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救你的学长。】齐木楠雄见他制住的那只手其上的力量逐渐消退，这才松开自己的手退开，【如果有受不了的地方】 「谢谢，齐木君，我明白的。」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暂且不出手是最好的选择。 晴彦扬起手，保持着隐身的状态，为两个女孩加持上一层灵力的护盾。 这样即使石头或者是弹珠砸到她们身上，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和痛苦，也能够满足外面那群小孩的心理。 他不可以像夏油杰一样下死手，齐木碍于身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能出手，晴彦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只能是把每一点未知的情况探查清楚。 比如，这一对女孩的父母在哪里。 踩点上一圈，没发现两个女孩父母踪迹的晴彦周身的气息有些浮动不稳，再这样下去恐怕这隐匿气息的术法在普通人面前也要失效了。 他花上几秒，定了定自己的心神，这才继续往前探查，但仍然一无所获。 「我没有亲自进屋去翻箱倒柜地察看，但每一个我能察觉到气息的活人面貌我全都一一看去，应该没有那两个孩子的父母」晴彦重重靠在一开始来时的树干上，力道几乎有点发泄的意味。 既然是根据活人气息找人没找到，要么是他还不够仔细，要么他要找的人已经不是活人了。 凭着亡者气息精准确认将亡者和亡者是晴子才可以使用的技能，这一点是他作为晴彦时做不到的。 「我感觉我能理解夏油前辈的选择。」他连轻浅的唿吸声都懒得控制，情绪外泄到唿吸都沉重了几分，沉默半晌后忽地道。 方才即使齐木楠雄没有拦着他，晴彦也不会真正地下杀招，但他总会忍不住去做些什么，比如让那些站在窗外的孩子付出点代价——那容易让村民连两个小女孩一起恨上。 强行突破把人救出来也不是做不到，但要在不对这些可能会追杀喊打地跟过来的村民下杀招的前提下，保证自己和两个孩子不受伤，可就有一定难度。 而且，单把两个女孩救出来而不让这些村民付出应有的代价，他不甘心。 他需要人手帮忙。 晴彦无意识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力道之大几乎要在上面硬生生留在五个指印。 【等等，未来的你找的支援，现在或许可以动用了。】齐木楠雄朝晴彦伸手，带着还未回过神的他一起原地消失。 「未来的我找的支援？」照这么说起来，确实除了齐木楠雄这个超能力者以外，还有一方势力一直没有露面，那个拿着三叉戟的长髮男人所在的势力。 晴彦想到还有两张纸条上的内容没有显现，同步操纵着本体晴子从空间里拿出两张空白的纸条，其上有一张果然有了字迹—— 「沢田、纲吉？」也是个人名，看着和齐木君那回纸条上显露的信息套路相仿，应该这就是未来的自己找来帮手的名字。 齐木带着他一起转移过来的地方仍然是一片森林，但与方才落地那一处的景象简直相似到了极点，如果不是感知到空间转移的那一瞬间过程，晴彦几乎要怀疑他们还在原地。 【前方直走两千米左右，正好那一个势力的人全都在，不用担心人手的问题。】齐木顿了顿，补充道，【也不用担心控制不住下杀手的问题。】 第107页 所以说，心灵感应这种能力简直是在犯规。 他习惯把灵力贯穿到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即使让晴彦现在丝毫不用灵力战斗，只凭着自身的体术，他或许是可以做到，但现在的他，头脑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清醒，即使已经换了个地方，他还记得那种动怒的感觉。 ——光凭体术，以晴彦的身体素质来说，这群普通人同样扛不住几分。 他单膝蹲在枝干上，保持着方才对普通人使用的半隐匿气息的术法。 视野上的制高点让他能够将底下那群少年的动作尽数纳入眼底。 有特殊的能力、和面对普通人算是绰绰有余的体术水平在，帮忙应付那帮村民倒是足够。 只是还是要他主动上去打招唿吗？晴彦视线来迴转悠了好几圈都没看见那个拿着三叉戟的长髮男人，倒是瞧见一个女生是类似的打扮，但以对方的外貌来看，再怎么也不可能会被误认成男生吧。 虽然他相信未来的自己办事不至于这么不妥帖，找来的帮手却不认过去的自己，可已经深藏进血脉里不想主动和陌生人搭话的习性让他实在是半分不想动弹。 空气流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晴彦下意识地放弃这根树枝，直接放任自己的身体直直往下坠落，随即脚又在半空中一勾，倒挂在某根树枝上。 冰冷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太阳穴边上，晴彦意识到主人正站在他悬挂着的这根树枝上，而树枝分毫未动。 「ciaos。」 第59章 第 59 章 一般人额头顶着黑洞洞的枪口,恐怕是一动都不敢动。 晴彦仗着即使对方开枪也打不死自己这一「优势」在，肆无忌惮地转过头去，而对方察觉到他的动作,也收回了枪。 □□变回一只翠绿色的蜥蜴趴在主人的手背上。 小婴儿？ 只是光是刚刚他那一手，可不是幼儿的年纪能够练出来的功夫，认真计较起来，他可是比底下那群少年还要厉害得多。 思及地狱里的唐瓜和茄子，也同样是小孩的模样，实际上年龄快赶上自己的好几倍。 晴彦想通之后也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而朝着他打了声招唿：「你好？」 「reborn，怎么啊！你干嘛打我！」棕发少年几步跑到他们所在的这棵树下着急地大喊,被从天而降的reborn一脚踹在脑门上。 「反应得太慢了，阿纲。」reborn毫不留情地评价道,「直到晴彦先生出声了你才反应过来。」 「诶，你和这个男生认识吗？」沢田纲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地打量着，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一句，「不会又是什么名声在外的杀手吧？」 晴彦这时也自树干轻巧地落到地上，他站得远,能将众人的反应尽数纳入眼中，随即心下有了大致的判断。 所以，这个棕发少年就是未来的自己找的帮手？ 「晴彦先生所在的势力与彭格列家族有稳定的长期合作关系。」reborn简单介绍道,哼笑一声，「是阿纲你亲自签署的合作条约哦。」 随即他无视身后沢田纲吉一脸懵逼地回忆着自己真有做过这种事吗的傻乎乎样子，转而和晴彦沟通起来。 「出于未来和晴子小姐的友好关系,我们这边恰好也需要一个训练家族成员的机会，所以现在给蠢纲说明任务内容吧。」 意思是，未来的晴子已经差不多谈好了,这次的帮助不需要现在的人付出任何代价，只是双方互惠互利的一次合作。 晴彦也没再拖沓，直接讲明大致的「任务背景」。即使他在离开前为两个孩子加了一层护盾，待在那间木屋里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怎么这样」听完他的讲述，棕发少年下意识地说出全部人的心声，跟在他身旁的几个人也俱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 「那个、晴彦先生。」沢田纲吉主动上前，他的耳根有些许涨红的迹象，似乎是鼓足勇气这才来搭话，「现在就带我们过去吧！」 带着这么多人翻山越岭过去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在齐木楠雄超能力的辅助之下，短短几分钟内，晴彦和彭格列十代家族的几位成员已经全部转移到这里。 【你交代的那些事做的差不多了。】齐木楠雄忽地出声，让晴彦无声地松了口气。 「希望这样至少能够让因果少作用点。」最好是彻底消弭这件事后续的一切影响，让类似的任务再也不要出现。 算着五条悟和夏油杰赶过来的时间，晴彦转过身去，开口的语调有些不稳，但好在没有结结巴巴：「那么，『探查出那一对女孩父母现在的情况以及教训村民』的任务开始！」 他的话音刚落，名为狱寺隼人的银髮少年手里夹着自己的武器正要冲出去，被沢田纲吉一喊名字便站住了脚步。 「我说，狱寺你沖那么快干嘛。」另一位黑髮少年，山本武在一旁帮腔道，原本还算乖巧地站在旁边的狱寺隼人瞬间像是吃了火药般回嘴。 「我说，三位，你们的另外一位同伴已经出去了。」晴彦一指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白髮少年背影，隐约记得他的名字是笹川了平。 随着沢田纲吉一声惊唿「大哥」，三个人匆忙地一併追了上去。 「好了，麻烦齐木君把我带到正常的入口处。」晴彦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同全程隐身的人搭话道，「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有干劲。」 第108页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实际年龄应该比我小上一岁。】 将传送同样伪装成晴彦的能力，真真正正地当了回工具人的齐木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顶回去太多次，只先把晴彦拎到村民们进出的正常入口。 晴彦原以为还得再等上一会儿，不过等他落地时，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居然比他还提前一步赶到，两人俱是身形修长，即使穿着普通的高□□服也与寻常村民瞧上去格格不入。 他好像就发消息说遇到了一些自己没办法解决的棘手事情，拜託两个学长过来帮帮忙而已。 「那个两位前辈。」晴彦上前去老老实实打了声招唿。 「啊，晴彦、晴子」五条悟为自己这么一句称唿转换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看见是什么样的我就怎么称唿就好。」能让五条悟露出郁闷神情的事情，纵然这个原因究其根本是在于自己，晴彦也依然不厚道地想笑。 言归正传，他挑拣了些重要的部分同两位学长阐述说明，随着他讲述的深入，五条悟和夏油杰脸上的神色也跟着一沉。 「我找了点帮手，他们会帮忙救出两个女孩和找到他们的父母，不管是死是活。」晴彦明白两个女孩的父母大概率已经遇害，但在他没亲眼见到之前，心底仍然抱着些不切实际的期望。 「我希望两位能够给我帮助的是关于这件事后续的处理，比如，我不希望他们不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任何代价。」 「既然『培训班』也建立起来了，如果那两个孩子的父母就把她们先放到那里去吧。」乍一听闻这种恶劣的事，五条悟心底也绝不会好受到哪里去，但比起这个，他反而更在意眼前这两个人的反应。 一个个看上去没什么异状，只是面色沉沉的模样摆在脸上，实际上真正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 「夏油前辈，我待会儿先把你带到那间木屋里，你暂时负责照看那两个孩子怎么样？」晴彦试探地问道。 五条悟倒是没什么意见，正准备一言不发地等到同伴发表自己的看法时，注意到一旁的晴彦退到夏油杰看不见的位置沖他不住地使着眼神。 是在暗示他帮腔？ 「杰，我看『培训班』之后你不也经常往那里跑嘛，照顾小孩子也挺有经验的。」五条悟还挺想看看晴彦准备说些什么，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地拱火。 「那就这样吧。」夏油杰白了两个人一眼，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眼神交流真当他瞎呢。 不过在没「祸及」他本人的情况下，夏油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循着这两人的安排去。 直到确认夏油杰已经走出绝对不可能听见他们谈话的距离之后，晴彦这才说道：「其实我没什么要说的，主要的目的是让夏油前辈过去。」 「如果这次没有出手的话，一年以后他会接下任务独自来到这里，见到被关押在条件更简陋的牢笼里的两个女孩。」 五条悟本能地感到晴彦说出来的这件事并不简单，先抛开他居然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不提，如果夏油杰真是这么简单地来这里出任务，他也没必要现在大费周章地又找人手又把他们两个叫过来。 「在那之后的事才是我需要阻止的，只是还有一点让我比较在意。」晴彦刚刚边做讲述，边注意着夏油杰面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的判断是夏油杰的心理阈值还没低到那种会被刺激到的程度，或许「培训班」的出现为此做了铺垫，但效果也绝对没有这么好。 「所以，我怀疑，接下来的一年里应该还有什么刺激到他的事，才让他的心理转变成那样。」 纸条还有一张，他并不认为未来的自己会在这上面当个谜语人，齐木君那里似乎也还留有许多情报没有告诉他，但为了以防万一，晴彦还是朝着五条悟透了点底。 他也不清楚夏油杰屠村后都做了些什么，但已经走出了无法挽回的一步，接下来一定会有更多超出界限的事发生。 所以从一开始，就要把这一步遏制到死、遏制到再也不能翻身动弹。 「我知道了，我会多注意。」五条悟沉默了足足两三秒，这才低声应道。 晴彦知道，从夏油杰现在的状况上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或许异状是更后面的时间里才陆续出现，或许是他将这么一点异样伪装的太过完美。 他虽然没有点明夏油杰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毕竟这都是现在的夏油杰没做过的事。 但「受了什么刺激」、「独身出任务」以及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大动干戈本身，都足够指向一个糟糕的结果。 两人边走边谈，没过多久，便看见前方沢田纲吉的身影，身后跟着他的几位家族成员。 「应该是在这里。」沢田纲吉仿佛受到什么莫名的感应指引一样，朝着这座偏僻的茅草临时搭起来的棚子走进去。 晴彦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两步，也直直突入进去。 简陋的草棚里除开一块木板以外只有其上静静躺着的一对男女，他们的周身还算洁净，许是有人特地为之打扮过一番，木板上和他们身上还被人画满贴满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符号，似乎是被当作什么需要祓除的妖魔邪祟。 没有气息了。 晴彦闭上眼，无声地嘆了口气。 第60章 第 60 章 第109页 现场的气氛一时随着这个新发现沉默下来。 晴彦在地狱不知道见过多少回死人,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更快地平復下情绪。 那些字迹歪七扭八的符咒让他眉头微锁，口中也随着打量的视线一道念念有词。 「前辈，他们也有『天赋』吗？」晴彦虽然在课堂上了解过相关知识,但咒力说到底与灵力相类似却不是同一种，只得求助于五条悟，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嗯。」五条悟肯定，「不过挺一般的。」 晴彦心下一定，作为目前了解最多情报的人，他已经大致能够给出一个完整的推测,只待稍后一一去证实。 「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他先转过去对沢田纲吉等人解释,「事情发展到这步，接下来该是我们这边自行解决的部分。」 晴彦在方才到底没敢轻忽大意,即使和二位学长说这话也一直用灵力时刻注意着村内的动静，将方才这几位少年的行径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稍几眼，他便能判断出这些人才像是个真正的中学生，即使手上掌握着超越常人的力量，也依然心怀一份柔软,整起人来的手段和力度放在他这个在地狱刑场司空见惯各种受刑场景的人眼里简直不够看。 也就那个叫狱寺隼人的白髮少年手段还有几分意思，该不留情的时候也没怎么留情，分寸也拿捏得极为到位,是这些人里面最不像中学生的那个。 不过他们行动起来很有方寸，既没有耽搁整人的时机，也没有延误探查的功夫。 「现在我们对彼此的情况还不了解,我也不好妄作什么评价，但你们的老师在场看完了全程，那就等他一会儿来点评吧。」晴彦说着,慢悠悠指了指上方。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顺着晴彦向上一指的动作抬头望去，被从天而降的reborn砸得整个人在原地一个晃荡，又被reborn强行揪住衬衣领子站稳。 「十代目！」狱寺隼人惊唿，看着立马要冲上前来，不过他是这些人里面最清楚reborn厉害之处的人，知道他最有分寸不会乱来，硬生生在原地止住自己的脚步，但仍然是紧绷着神色看向沢田纲吉这边。 「啊！reborn你果然在上面！」沢田纲吉缓过神来，伸手想去把站在他肩膀上的reborn给拎下来，但以对方的身手，只要不乐意被抓到，那他也就基本上没有抓到的可能在。 「身为家庭教师，学生出一次简单的『任务委託』我当然会全程在场。至于别的，我可没刻意隐匿行踪，蠢纲你自己没发现而已。」reborn面对沢田纲吉的态度看着似乎不怎么留情面，但晴彦能看出这是他教导沢田纲吉独特的手段，也就静静站在一边充当一个不出声的安静围观群众。 这种独一无二的相处模式，即使他真要说些什么，也完全插不了嘴。 reborn作为彭格列方本次跨时间沟通合作的在场唯一知情人，自然也得肩负下同晴彦最后一波沟通的重任。 两人将各自的人都暂且先留在屋内，走出去简单交谈了几句。 「总之，资质和心性上都没什么问题，这一点您自己也应该比我清楚得多，我没什么好评价的。」晴彦一开始见reborn的外表还反应不大过来，他在感知亡者气息上不太敏感，判断个人的年龄却也不成问题，见reborn的年龄比他要大，他估摸着自己与沢田纲吉应当也可以算个平辈，也就把reborn当作长辈来称唿。 reborn起初还是一愣，但以他的反应能力，不过短短一两秒时间便想通了晴彦的逻辑，唇角溢出一分笑意来：「确实是这样。」 他之所以询问晴彦对十代家族的看法，更多的是随口一问。 「唔，在了解未来情报时我也算是知道了一些信息。」那只蜥蜴不知何时又变回一把枪的模样，reborn用枪撑了撑帽檐，虽然婴儿般的外貌让他的声音稚嫩无比，但其中却略有些深意。 「有的时候不需要太过置身事外，你既然已经参与到这其中成为不可剥离的一部分了，那么就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改变它，手段激烈一点也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晴子小姐。」 如果说一开始的几句似有什么暗指意味的话晴彦还在回味的话，reborn最后的称唿却让他眉梢一挑。 晴彦没对彭格列家族是未来自己找来的人手这一点有所疑虑，也相信双方在这之后应当还会有更多的交集，但reborn既然说出了他最大的秘密之一，那么他给出的这句提示就更值得好好地深思才是。 等找到隐身蹲守在不远处的齐木楠雄以同样的手段帮忙把这几位少年送回他们原本所在的训练场地后，晴彦返回拉着五条悟一併去找夏油杰集合。 这时的村民们正在为少年们制造出的各色麻烦而忙的焦头烂额，晴彦即使用的是些不入流的隐蔽术法，这时候再带上从外形上看极为瞩目的五条悟也没被人发现。 村民们并不认为加上那一道大锁后，两个年幼的女孩有能力逃出那里，又忌讳她们是「怪物」、「不祥之人」，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人会到这里来，甚至有也会尽可能绕路走。 总的算来，晴彦和五条悟其实并没有在那里耽搁上太久时间，但夏油杰俨然已经初步取得了两个孩子的信任。 晴彦比了个手势，夏油杰安抚完两个孩子的情绪，转而跟着他们一道走到僻静之处。 「你怀疑这座村庄还存在别的人命？」夏油杰听完他的猜测眉头一皱。 第110页 「嗯，那些符咒并不是光靠着全是普通人的村民可以绘制出来的东西，像模像样的。」晴彦思及方才在那里见到的景象，「我用了些『方法』抓住两个年轻的村民讯问，得知处置两个女孩的父母的流程全是由这些长辈一手操办。」 「也可能是什么世代相传下来的方法，但这座村庄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如夏油杰这般降生在普通人家庭的例子说到底是少有的，这座村庄却出现了一家四口身上全部身怀咒术天赋的例子，纯属巧合的概率实在是太小。 「报警吧。」晴彦忽地说道。 这是一个无论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都没想过的选择——两个习惯什么事都先尝试自己先去解决的少年压根没往这方向去想。 「我现在用术法排查一遍知情村民和不知情村民，现在对村庄之前还有发生过命案的推测也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佐证。」如果光是参与到这对夫妻的谋杀，可能涉及的村民范围还不够广。 「确实，以往的命案往往涉及到诅咒师，这才全权由咒术界这边来处理。」五条悟拿起手机正准备拨打电话，见自家后辈眼睛不住地往自己的手机上瞥，只差没把他手机抢过来打到警视厅大喊一句「我是五条悟，这里有个命案快过来」。 夏油杰注意到这两人在这种紧要关头反而还有闲情逸緻地「对峙」起来，一只手拎一个丢出去：「好了，我留在这里等你们，顺便照看她们俩，该干嘛干嘛去。」 实际上只被往前推了几步的晴彦却没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行动，而是几乎一步三回头地看夏油杰，满脸写着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夏油杰知道晴彦向来是个实干派，行动效率有的时候简直堪称是高专之最，因此见他这般举止情态，也只当是他有什么事还没说明。 「嗯，我还有点想说的。」晴彦话到嘴边，不得不说，「那个前辈，不管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意外，保持冷静，等我们过来。」 就只是想说这个？以夏油杰对晴彦的了解，他不会是这种无端提这么一句的人，但这句话落到自己的头上难道晴彦是在担心这种折磨出身普通人家庭孩子的案例让他自己受到什么刺激吗？ 他还记得晴彦也是普通人家庭出身，夏油杰联想到这一处已经自行完成逻辑自洽的一环，摇摇头道：「等这边的事处理完，就把这两个孩子带去『培训班』养着吧。」 身上具有这种天赋的孩子，确实不适合放到普通人人群当中去，尤其是她们还因为天赋遭受了这般苛待，还是更适合同「同类人」一起相处。 随着夏油杰这话一出，晴彦面上微微紧绷着的神色也是一松：「那就好，之后我也会多找人来帮忙照看孩子们的。」 直到走得远远的，不管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都再听不到他分毫的动静，晴彦这才露出个抑制不住的笑来。 他的皮相在诞生之初便被捏的极好，这一笑便是如满堂生辉般，让原本空寂无人的乡间小路上都溢满华彩。 说实话，当初决定收留这批孩子，又辛辛苦苦薅去那么多任务建立「培训班」，晴彦有思及自己身世的成分在，还未曾考虑到夏油杰的部分。 如果「培训班」本身能够成为抚平夏油杰波动心绪的一个制胜因素，那么之后他也不必再如个「狂热粉丝」般天天关注着学长的行程，适当松上些也完全ok。 真的太好了。 不过现在，还是得想办法把村里所有人的罪证以他的法子搜查清楚。 有罪无罪、罪行轻重暂且不论，他会把每一寸恶意从这座村落腐朽的泥土里翻出，拼凑成完整的真相。 而每一个不无辜的人都必将会自己的无知和愚昧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61章 第 61 章 晴子也未想到,忙着搜集那座村庄里相关罪证的事，眨眼间便过去了小半个月。 这段时间，整个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们几乎都把精力投到了这上面。 任务反而还成为了「偶尔需要去做的东西」,所幸期间下发到他们手里的任务也当真没什么要紧的，几乎全是赶路半小时，解决两分钟的级别。 一年级另外没参与进来的两位在后续的处理中也被叫来帮了不少忙，尤其是灰原雄这个家里有妹妹的，更是肩负起和夏油杰一起看顾「培训班」孩子们的重任。 最后的结果算是达到晴子预期的效果。 那日等来勘察现场的警察后，晴彦施加在全体村民身上的术法也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运作完毕。 作为正经咒术世家,真要论起这方面的人脉，五条家是有些不足,但却也聊胜于无。 将名单按照罪行从重到轻的顺序一一列好，晴彦交到五条悟手上之后就转而把注意力放到「培训班」上。 新来了两个孩子的话,真光靠久和院妈妈一个人照料属实也有点脱不开身。 更何况，她们才刚刚从那种环境被救出来不久，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让她们可以彻底放平心态，这就更需要人悉心照料。 等确认这边的情况没问题以后，晴彦这才过起「哪里需要把自己往哪搬」的机动性生活,碰见「培训班」得闲，也就去和七海建人一起给五条悟跑腿。 工作分为两个部分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算是忙到焦头烂额也绝对是过得无比充实。 第111页 接下来,是该好好做完这边的事了吧？ 一军场馆的灯光向来足够明亮，即使有篮球的各种响动作为伴奏略显嘈杂，但以她的自制力来说却也不算什么,晴子向来拿这里当作是个课后复习看书的好地方。 只是现下，书本上的字迹却也仿佛随着思考的推进模煳杂乱起来，晴子抬手掩住书本,手指仍然夹在方才看到的一页。 她悄无声息地抬起头，沉默注视着不远处场地内的方向。 一军的成员们被叫到一处，听赤司总结着什么，以晴子的视角看去，可以刚好看见他的侧脸。 晴子对一个人的美丑向来不怎么在意，即使在地狱时有好事报纸评了那等所谓的美人排行榜把她算了进去，她也只是为接下来可能受到更多的无用关注而感到困扰。 但现在她坐在这里，静静观察着那边，却发现一个她几乎没有怎么在意过的事。 赤司生的很好看。 他在主持这种总结性质的会议时，神色比之平时常在的微笑总是淡了三分，但随着同伴们活跃的辩解与争论，那原本应该严肃着的面容上也会跟着浮现出笑意来。 「那边很热闹对吧？」只要是部活期间记录板就没离开过手的桃井在晴子身边坐下，与她看向同一个地方，表情是晴子难以用言语可以清楚描述的温和柔软。 「嗯，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仅仅是短短的一句表述感受的话，却让桃井讶异地转过头来，不过她将自己的情绪变化掩饰得极好，没有让晴子感知到任何异样的地方。 「那个五月，你谈过恋爱吗？」晴子准备找一个合适的点切入话题。 桃井连连摇头，但晴子并不是一个会关心这类问题的人，她试探着猜测道：「是有人向小晴告白了吗？」 联想到晴子方才从书本中抬头去看训练场地那边的少见举动，桃井心中浮现出一个可能的猜想，但她依然在耐心等待着晴子的回覆，也就暂时没有冒昧地提起。 那天他们两个在食堂说的话可以算作是告白吗？如果要说那是告白的话似乎也太勉强了些。 晴子轻轻摇头：「是我想向人」这么说倒也不是。 只是话既然已经脱口，又被桃井听了个真切，她实在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心，又倾身朝着晴子更靠近了些，连注意力似乎都集中了许多。 「一个多礼拜前，我和赤司君」晴子一看她的神色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猜到桃井多半是想歪了，她正准备解释时，另一头传来四散的脚步声。 是解散了吗？晴子下意识地往那边又瞥上一眼，却在半空中和赤司对上了视线。 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到大部分时间都埋首于书本的晴子会突然看过来，没能在第一时间收回目光。 但赤司本就坦荡，见晴子注意到他以后，反而径直往她们这边走来。 「在聊天吗？」他询问道，见两人俱是一摇头，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便继续说，「那，我有点话想和晴子说一下，现在方便出去吗？」 如果不是确认方才他们保持的距离足够远，她们的谈话赤司一个字也听不见，晴子几乎以为他这是听见自己方才的几句话，这才要把自己喊出去。 半垂着头跟在赤司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台阶上。 眼下这个点，晚风也颇有些寒凉，时不时吹拂过他们的发，摩挲过柔软的衣料。 赤司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晴子找到个自然的姿势坐在进门的台阶上时，报出一串地址，这才说：「这是晴子最近在忙的事吗？」 那串地址刚一出口，晴子立刻反应过来是那座村落的所在，由于审讯人数和事件性质本身的恶劣，即使有刻意隐瞒，整个侦办流程真要运作起来动静也绝对不小，这中间走漏些风声到怎么想都不缺情报人脉的赤司家手中也实属正常。 「最近因为一些巧合我恰好有到那边去，晴子也知道的，因为你，我确实是会对咒术界相关的事务多投注几分关注。」也就这么一看，太多处可以放在一起提的巧合让赤司想起最近这一个多礼拜以来总是在下课就匆匆忙忙消失的晴子。 既然赤司主动同她提起，对这件事本身想必也不会是一无所知，晴子承认下来。 「需要帮忙吗？」赤司问。 「现在差不多在收尾阶段。」晴子摇摇头，这和赤司本身没有任何关系，即使处理完还需要一段时间，她也会拒绝赤司帮忙的提议。 「这件事也说得上同我有些利害关系。」晴子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作风实在是太好猜，赤司先是停顿一下，「如果晴子一直在忙那座村落里的事，那还有一些亟需解决的事就空闲不下来考虑。」 关系到赤司、她又需要考虑的还能是什么事？ 晴子一开始便以为赤司叫她出来是为说那天在食堂的事情，后来被他一提村庄，思绪早就飞到了天边去，这个时候又把话题扯回到她原先设想好的那个。 「我的出身赤司君也了解了吧。」设想好的安排被打乱，晴子也没按常理回答，想到什么就提什么，「如果真的和我成为恋人的话，即使死后去地狱也是」 「地狱会招揽一些亡者中的人才留在地狱工作吧。」赤司答得没有半点犹豫，「到时候我可以留在地狱工作。」 这一点自己可是从来没和赤司聊到过，甚至她还极为注意地避开了那些地狱相关的信息，那赤司是怎么知道的？ 第112页 除了她之外，他能接触到知悉这些信息的人员也只有带他去地狱那次，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打算好了要这么做。 不管从哪个方面翻来覆去地想，这也是唯一合情合理的答案。 「好了，现在是训练的中场休息时间，一会儿我还得回去参加训练，等今天的训练结束之后，为我空出一点时间来可以吗？」赤司见晴子面上神色几度变幻，却没有什么反感、惊慌等负面情绪，面上神色微松，温言安抚道。 如果说之前在食堂他的那些话语晴子还可以当做是似是而非的暗喻，现在已经基本算是挑明，晴子也必须要拿出一副相应的态度来，有个缓冲的时间是再好不过。 九十分钟是两节课的时长，晴子从来没觉得时间也可以流逝得这样快过。 她现在面对着的，是一个二选一的回答，同意或者拒绝。 看着似乎简单，但这里面涉及到的「知识点」是她一向不擅长甚至隐隐迴避着的科目。 她喜欢赤司君吗？ 晴子知道回答是肯定的。 就算抛开家世那些不提，赤司本身也是无可挑剔的存在。 生物有慕强的本性，晴子有时也不能免俗，但她想，这并不是她喜欢赤司的决定性原因。 从一开始的合作关系，再到后来自己主动去请教各种问题，不仅是学校里书本上的这些知识，还有现世生活的一些常识性问题。 然后就是现在 仔细回忆起来这大半年的时光，倒也没有什么电视剧里形容的那种「惊鸿一瞥」、「心动瞬间」，甚至这期间自己大半的精力都投在咒术高专和帝光高中的学业上，连班上明晃晃传着的风言风语也只是当作垃圾消息在脑海里一晃就被扔了出去。 晴子再清楚不过，即使她对两边的一应事务没有一处是落下的，分出去的精力也终归有轻重多少的区别。 这半年的时间下来，她还是投入到咒术高专那边的时间会更多些。 但真这么计算起来，在帝光期间、在两边都得闲的时候，她似乎每天都可以见到赤司的身影，每次碰面，他也总是会主动放下手中的事务过来和她问好，再从问候中找到可以继续聊下去的话题。 晴子在非工作的各种情况下并不是一个主动的性格，但一旦话题被完全打开了，对方又是她在意之人的话，她也会一直陪着说下去。 在算上自己遇上问题主动去找赤司帮忙的时候，两人间有交集其实不少，加起来简直能和咒术高专的几个同学一较长短。 如果不是这次的问题让她去认真思考起过去的种种细节，晴子真未必能发现这一点。 「今天的训练结束了。」赤司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方才桃井已经和晴子说了道别，晴子将手上没翻过去几页的书盖上，随手塞进一旁的手提包中。 打扫收尾一类的工作今天轮值的部员差不多也完成，赤司主动揽过关灯锁门的任务，偌大的场馆里只剩下他和晴子二人。 「我还没有正式和你说过一遍。」赤司正准备开口，另一边晴子宛如抢答般语速极快地道：「赤司君，要试试看和我交往吗！」 因为生怕他提前一步说出来，过快的语速让原本的语调都过分地上扬。 在心底酝酿上许久的话忽地被这么打断，饶是赤司也不由得愣上一瞬。 「如果让赤司君和我说的话，我恐怕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晴子放轻声音解释，「赤司君真的考虑好了吗？真要说的话，其实到现在，我对情感的感知能力比之刚来现世时已经算是有所进步，但到底还是比不过」普通的、自小在人类社会长大的人。 真正和她换一种身份相处起来的话，可能在她完全像个正常人一样能够自如把握喜怒哀乐之前，都必须要担负起责任，成为更主动、更宽容的那一方。 「我不是做得还不错吗？」赤司轻飘飘的反问却让晴子犹如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 做得还不错。 是的，从很早的相处开始，赤司在两个人相处时大多数时候都承担着主动方的角色。 他本人也有「除非有工作方面的事务作为话题，否则根本不敢搭话」之类的名声，平时晴子见到的赤司即使不算话少，也不会是非常主动话多健谈的类型。 这是只有她在相识没多久就享受起的特殊待遇。 晴子微微垂下头去，一缕黑髮从耳后滑落垂在肩前，遮去她侧脸的一切神情。 按理来说，这时候他应该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似乎已经陷入僵局的谈话，但赤司若有所感地低下头，原本只比肩膀稍长的髮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直到垂至腰间，晴子这才有所动作。 她慢慢地侧过头，但一侧勾勒出整个右眼轮廓的艷红色纹路已经被赤司看在眼中。 这是晴子在帝光祭的「扮相」。 晴子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赤司以食指抵在唇边，那力道并不重，甚至可以说得上轻柔，但她只要微微启唇，唇瓣就会摩擦到他指节的肌肤。 「抱歉，但这种事果然我必须要把该做的做完。」赤司另一只手轻轻笼在晴子随意搭在衣角上的另一只手，「晴子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许是因为方才她临时插足的小插曲、也可能是他现在的心情太过愉悦，像是眼见着期待已久的愿望终于要成真，那双平时隐隐含着些温和却疏远笑意的赤色眼眸中也尽是一片温软，让见者会不知不觉为之失神。 第113页 没什么好犹豫的，晴子抿着唇，也跟着露出个温和的笑来：「嗯。」 「以后请多指教，赤司君。」晴子从长椅上站起身，动作颇为随意地行了个礼，这是他们正式达成合作关系时，晴子曾经说过的话，如今情景再现，却是全然不一样的心境。 「我也一样，晴子小姐。」赤司还记得那天的每一帧场景，接上她的话毫无压力。 现在是确认关系，但确认关系之后要做什么？晴子迅速地在脑海里翻找可能用得上的电视剧片段，随即发现不管是男主角的举动还是女主角的行为，都不是她能够干得出来的事。 赤司这时已经也跟着站在晴子面前，抬手轻轻一揽，将她带入怀中，手安抚性地搭在她后背上。 即使待在一起这么短时间对于刚确定关系的情侣来说实在是不够，但再不出门的话，学校大门可不会等人。 两人分工明确地关灯锁门，一路走到学校门口时，晴子注意到按往常应该过来接赤司回家的司机没有出现。 她朝着赤司家司机以往停车的位置抬了抬下巴，以疑问的眼神看向赤司。 「哦，我让他今天不用来接我了，毕竟我也不太清楚今天晚上会花多少时间。」赤司温声答道。 那现在赤司得怎么回家？ 晴子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现在也比较迟，我送你回去吧，到时候让他到你家门口接我就好。」帝光里赤司和桃井都知道晴子的住址，暑假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晴子有稍稍提过一句自己「搬家」的事。 这好像是很正常的事，男方送女方回去什么的。 晴子点点头，她找的房子真要算起来离帝光也不算远，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期间赤司又提起村落的那桩案子，这次是针对些细节提问。 用术法审过那些村民的晴子已经差不多知悉全部的内情，不管赤司询问什么细节她都可以给得上答案，两个人聊着聊着，也走到了家门口。 两个女孩——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和阳太一样暂住在久和院家，所幸那边的房间够多，就是再来几个小孩子也一样能装下，而这边则多是作为教学场所，晴子只留了一间房间给自己私用。 在回来的路上，她便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无论怎么翻找也想不起来一星半点，只得暂且压下不提。 「先进来坐坐吧，赤司君。」晴子转过头去打招唿，赤司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晴子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的手忽地僵在半空中。 她好像，想起来那件重要的事了。 这段时间，整个咒术高专的人几乎都在外边到处跑，真正在高专留宿的人几乎没有，晴彦也没有例外，但他唯一的住处当然也只能和自己一样。 晴子还记得，他忙得脚不沾地，随意地扯开两颗衬衣扣子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时候显然还没有醒过来，不然作为本体的自己也会同步收到晴彦视角所见所闻的一切。 「怎么了？」赤司站在晴子身后询问道，女生停滞的动作太过明显，久到让他也察觉出异常。 「嗯，等等，就是，不管看到什么，赤司君你记得先听我好好解释完。」晴子比划了个ok的手势，赤司也没回答，也慢悠悠地比了个ok的手势。 他倒是看出来了，晴子脸上一副心虚的表情，只差没把等等有什么误解系场面发生写在脸上。 先前听晴子提过，这里是被用来给那些拥有天赋的孩子开培训班的教学场所。 赤司跟在晴子身后，随意地打量着四处的装修设施——说实话，这种教室的规格已经快要赶上帝光这样的老牌强校，不过考虑到还有一个五条悟在里面发挥着作用倒也算合理。 再往前走没几步，原本步伐平稳的晴子忽地大步往前迈，直直半蹲在沙发前。 一个少年正穿着咒术高专那边特有的制服睡得正熟，眼睛边上有着与晴子方才展示出来的如出一辙的纹路。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误解系场景。 从纹路和取名上可以推测出这两个人间或许有什么关系，但他们俩除了发色真没有一处五官可以说得上是相似。 看到这副场景的第一瞬间确实容易想歪，但赤司几乎立时便清醒过来，他早就注意到晴彦和晴子间有什么不同于表面展露出来的地方在，如果是亲人的话没必要遮遮掩掩，大可以将关系明晃晃地摆在所有人面前。 那么往不可能一点的方向去猜，这种熟稔感、能让晴子觉得亲近却对她感情感知能力的提升毫无用处、两个人奇怪的相处模式 赤司心中忽地升起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其中最重要的是第二点。 能让对其他人没那么容易亲近的人表现出这种熟稔感，除开那人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外还有一种可能。 资料上晴彦由「加加知」举荐入学的信息涌入脑中，而赤司追查到过加加知那里，发现那人的来歷也有些异常，没有留下什么清晰的照片，只是他所在的公司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得出来，反而还认为他总是很长一段时间不来上班是正常的现象。 「晴彦，现在是由晴子操控着吗？」以赤司的认知尚且构想不到凭空造人那里去，但给出现在的推测也是不离十。 距离够近让晴子重新掌握回晴彦那边的操控力——最近精力耗费得多时不时会出现这种一睡着就无法掌控的迹象，实在是令人有些困扰。 第114页 晴子本来正苦恼着该怎么和赤司解释清楚，既然他已经想通其中许多关要，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第62章 第 62 章 「某次看书的突发奇想,让我想要制造出一个人类，当时的我去询问某位敬重的大人，他教会了我创造出晴彦的术法。」 赤司结合自己手上掌握的全部情报推测出的几条规则大致差不离,晴子随意解释完其中模煳不清的部分，还空得出闲来开玩笑：「需要我现在让晴彦起来也和你打声招唿吗？」 同时见到两个人当然没什么可怕的，但这两个人露出几乎连唇角翘起的角度都相似的微笑时，再怎么样也会让平和的日常变成一部恐怖片。 「不用了，虽然晴彦也是由你在操纵，但我今天之所以没让司机等我的本意也是想着如果成功了,我们可以多单独相处一会儿。」即使第三人和双方中的一个人可以算是「同一人」，赤司也自认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欣赏。 为什么赤司君可以做到一脸自然地说出这种她怎么想也说不出口的话,晴子随意垂在衣角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将底下的布料无声地攥紧了些。 他坐在和晴彦躺着的沙发上呈九十度夹角相对的一把靠背椅上,像是忽地注意到什么似的，探过身去端详起晴彦的面容：「既然晴彦是晴子创造出来的话，那么晴子喜欢的男生外貌原来是晴彦这样的吗？」 放下一切，单纯比较两个人外貌的话，赤司和晴彦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如果承认喜欢的外貌类型是晴彦这样的话，无疑是一个主动把话柄递到对方手里的选择。 这种再明显不过的陷阱晴子自然不会跳进去，她猜到对方只是在调侃自己方才说要以晴彦的身份打声招唿的举动,整个人坐在地毯上，上半身懒洋洋地趴在玻璃桌前，没有任何力度地瞪了赤司一眼。 她的眉眼本身就偏柔弱无害,这么不带任何恶意的一眼对赤司也没有任何杀伤力，他唇边又现温和的笑意来，正准备说些什么时,放在包里的手机忽地振动起来。 眼下这个时间点，能有消息传过来的也只有司机了吧。 晴子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没动，视线随着赤司的手而移动，最后彻底定格在手机上，准备他宣告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段独处时间结束。 「司机到门口了。」果不其然，赤司宣布道。 他们两个本来就在一军场馆里耽搁掉不少时间，现在面临告别赤司考虑到晴子这段时间忙于处理村庄事情的劳累，也没再拖沓。 他重新拿起挎包站起身时，见晴子还趴在玻璃桌边沿的位置一动不动，只是已经悄然将眼角纹路隐去的眼眸定定地盯着他看，似乎是探究，也似乎是不舍。 说实话，刚确定关系的情侣不想着时时刻刻待在一起才比较奇怪吧，比如他现在其实也不想离开晴子家中。 见晴子这副纠结万分的神情，赤司原本即将离开的沉郁心情也好上不少。 他往前走了几步，晴子只当他要离开，还特地往旁边挪了挪。 赤司将要走到她身侧时脚步一顿，半蹲下身，将她护进怀中，数秒后，在晴子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晚安，明天见。」他轻声道。 片刻怔松间，玄关处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咔啦声，晴子这才回过神来，指尖搭上自己的额间。 方才被亲吻到的那一片肌肤仿佛被标记般染上热度，再缓缓地从那里一路蔓延到耳后。 即使头脑很快地冷静下来，但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情侣间亲密举动的晴子仍然觉得有些奇妙。 只是这样洋溢于心头的满足感和懒洋洋的倦怠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以防万一，当初在初入学帝光时，她就在每个朋友身上都用了点手段——这次不是什么赠送的小物件，而是一种类似检测的术法，专门针对咒灵而设置，一旦有咒灵出现在被施术人的附近会立马被她感应到。 同时有两个术法触发到能让她感应到的条件 放在术法空间内的剩余一张纸片没有任何异动。 晴子抓过一旁的手机，快速拨出一通号码——另一头仿佛提前准备好了般直接接通。 「喂，是齐木君吗，现在能不能带我瞬间移动去一个地方」晴子只对自己主要活动范围内的街道无比熟悉，但她这次感应到的是那之外的位置，如果等她彻底确定下来两人是在哪里，恐怕会来不及。 极快的语速并不影响身为超能力者的齐木楠雄读懂她的意思，几乎是在一秒间，齐木出现在她身边，面前的场景骤然一换，成为仍然还有人热闹往来的繁华街道。 【在那里。】齐木抬手一指，另一只手将一个类似棒棒糖一样的抑制器重新插回头上。 齐木带她过来的时候极为贴心地选择了一个隐蔽的落点，恰好处于两个人背后，只要他们不轻易回头，也不会注意到这里突然出现一个熟人。 晴子没有选择上前去打招唿，转而以自己对咒力的感应作为凭依，找到了触发她术法的源头。 那是一张摊开在阴暗窄巷里的捲轴，晴子将手轻轻放于其上，感知到里面封印着咒灵的哀嚎，右手慢慢、慢慢地合拢。 原本不易摺叠多次的捲轴在她手里犹如一块橡皮泥般被任意搓圆揉扁，里面感应到的难听哀嚎也彻底消失。 看来是祓除完成了。 第115页 齐木已经习惯这种「解决一件事，准备十分钟，解决三十秒」的处理方式，他面上仍然保持着八风不动的模样，如果晴子准备提出再让他顺手送一趟回家的要求他也不会拒绝——毕竟对方在[心灵感应]之下已经许诺了一个月的免费咖啡果冻。 不过，晴子现在似乎对回家已经一点儿兴趣没剩。 [这种捲轴是咒术会惯用的手段。]原来是这样，所以是身为普通人的朋友被邪恶超能势力盯上了的案件吗。 齐木也跟着伸手搭在捲轴上，上面的封印本是濒临解除的状态，可见如果晴子没向他求助的话，这两个男生怕是要糟糕。 当然，不会到失去性命那么糟糕的地步，至少也得受到不小的惊吓吧，那种认知之外的怪物出现在眼前。 靠着方才的触摸已经全部摸清楚咒术会打算的齐木无聊地转过头，以最简明的语言将之尽数告知了晴子。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齐木君，既然将来的我能与彭格列保持着密切的合作联繫，并且还能认识你的话，应该不只是一个特级咒术师这么简单吧。」 即使晴子现在是低着头的状态，但齐木本能地察觉到她现在的心情绝对不太美妙。 他不可以直接插手这个世界的一些决定□□件，但如果是告知某人未来她的身份，嗯，就和小学三年级老师叫学生写「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日记是一个道理吧。 【什么咒术界会长a吧。】 话音刚落，晴子疑惑地抬起头，挑起眉梢，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这时更是一片空白。 假的吧，她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一看就非常不正经的职位名称，而且说出去也太 等等，既然有a，那往下数难道还有bcd？ 【恭喜，猜对了。】齐木毫无感情地鼓起掌来。 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几乎是不用脑子想也能猜到bcd是谁啊，脑内跳出两位特级咒术师学长的身影。 她知道特级还有一位，不过那一位听说是个不爱管事的性子，不对，自己占了a，两位学长占了bcd中的两个。 自己的打算是等这段时间过去便给晴彦也一併晋升到特级去。 尽管这时两位学长再到赤司君，以及现在这些合作的伙伴中都有知道她拥有两个身份的事，但晴子也依然打算好好地把晴彦也一起「运营」下去。 只是顶着这种奇奇怪怪的头衔一顶就顶着两个，如果是轮班制度那倒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她不排斥庞大的工作量，甚至还有些沉迷于此，倒不如说以现如今咒术师的数量规模来说，成为管理者的一员未必会比管理阎魔厅下属的一个部门要来得困难。 刚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晴子，听见另一边齐木的声音：【恭喜，又猜对了。】 这次没有讽刺般的鼓掌声，但是齐木的语调却有了些微的改变。 这人刚刚是笑了没错吧？ 超能力者在表情管理方面显然也是超能力级别，晴子没能在齐木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留存证据，只得将信将疑地挪回视线。 「那么，在咒术会高层已经被完全取代，由我们几位特级代为管理的情况下逆推，十年的时间，再怎么想，能够达到和彭格列家族的那种熟稔程度，我们接管权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 晴子面无表情地继续推道：「虽然不知道第五张纸条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显形，但我想我能猜到这次事件没让未来的我留下讯息的原因。」 【「只要我立刻把他们全部带下地狱那当然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这不是在你们那边的灰色地带来回踩踏了吗。】读出晴子心声的齐木吐槽道。 「说实话，光凭着武力值的话，我们这里完全是碾压级别，甚至把我排除在外，光是五条学长愿意走这条路的话」晴子忽地想到这么一点，没忍住嘟囔上一句。 温和手段有温和手段的好处，暴力手段有暴力手段的好处。 或许温和手段有什么她意料不到的好地方，但晴子生长自奉行「以牙还牙」、「暴力手段为主」等等方针的地狱，咒术会既然招惹到她头上来，那没道理不找麻烦回去。 「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可以尝试不用从他人角度出发，按自己的想法真正参与到这里面去。」reborn和她说的话才过去没多久呢，她可是还记得。 现在看来，也算是应了眼前的场景。 【对方的动机是试探你会在身边朋友身上下多少布置，我好像是说过的吧。】如果光是以这个为理由把人带下地狱的话，从哪个层面上都说不过去、要被问责的吧。 「捲轴在我手里，朋友」晴子抬手一指背影已经快要看不见的黑子和青峰，「是普通人，这两者被放到一起，今天不管它是什么目的，都是谋杀。」 主意已经完全拿定了啊。 齐木随意地回忆了一下——唔，没记错的话，印象里咒术界原本夺权的事件大概还有快两年的时间。 算了，刚刚推演了一下，时间线的提前也不会造成什么奇怪的后果。 第63章 第 63 章 说起来,齐木楠雄不止受了晴子一个人的委託，还有某个和他是同一个声优的傢伙也背着晴子拜託自己多关注一下她的情况。 一开始齐木楠雄还以为是晴子有什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如果只是身体上的疾病，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哪儿出了毛病。 第116页 但现在看来只是因为是情侣的无聊拜託而已,根本轮不到他出场的时机。 那样更好，不过现在看来那傢伙应该感谢他才是，毕竟方才推演出来时间线提前的唯一大变化只有他们俩的婚期提前。 在齐木的帮助下，重新跟在两人身后将被触发后消散的侦测术法布置好后，晴子悄无声息地走了回来。 【不去打个招唿？】看上去晴子和那两人应该是熟识的。 「不用了。」最近那一次篮球部晋升考评失败对黑子的打击显然不小，他现在瞧着没那么沮丧,青峰也跟在他身边一路安慰，这个时候她再现身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还不如不去。 自己当初会选择同意合作，不,再往前追溯到和她熟识起来也是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现在的心理和当初的他自己有些相似吧。 晴子的心理活动在他面前几乎一览无遗，齐木知道她现在是一种「上头」的状态，但说实话，在了解情况之后,他自己一个人去咒术会那边试探到了所谓的高层们的底子。 别说放在热血少年漫里可以说是bug级别的两位二年级，就是现在的晴子也可以一个人全部做掉。 光是他的话，在不直接插手动用超能力的情况下也可以思考出24种把高层换血的办法。 唯一麻烦的一点在于,这些人身后还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势力，踹走一个人会让后面跟着的一串人对你的好感度全部归零。 齐木带着晴子瞬间移动到某处房屋的楼顶上，往下一指。 晴子脑海中瞬间多出来关于这栋房屋主人的各种信息,正是咒术会高层之一，而情报详细到连他小学上学每天做过什么都清楚明白地写在上面。 这人是典型的保守派之一，也是思考出这种没有十年智障病史绝对想不出来的决定——来招惹她。 她不会杀人,但是可以把他整到比死更难受。 晴子知道如果贸然把全部高层送进地狱去的话反而会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临时找到合适的人替代他们的职位也比较难，最后容易把她自己给弄得焦头烂额。 所以只对一个人下手的话就没那么多忌讳了吧。 她足间微微蓄力，正准备悄无声息地潜入，却被齐木给拦住。 【等等，我现在想到一个nb。】 【用我的能力对全部高层进行洗脑，但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他们洗脑需要摘掉抑制器，到时候会控制不住力道】 不管是术式还是术法，用力过勐其实是一个道理，晴子可以理解这一点，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 【比如我说「请把aka晴子的命令视作绝对」总而言之，可能会把人变成究极舔狗那种类型。】 这种方法无疑比纯暴力手段要更胜一筹，既免于暴力手段可能带来的副作用，又能让他们有一个平缓的过渡缓冲期，以及齐木回到自己世界后，这种手段就会失效，在此期间如果没有成功把高层的权利尽数架空，那么后果就是前功尽弃。 晴子越想越认为这是个可行的办法，如果真到那一步她还没能完全掌握咒术会的话，那她不如把自己塞回三途川重新出生得了。 【唯一的后遗症，那群高层的脸以那种无比谄媚、你说句话就会献上全部身家的神情出现在你面前，一般人看见都会倒胃口吧。】 身旁忽地又响起衣料摩挲声，齐木转头望去，晴子又是一个蓄力准备跃下房顶，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凝成一把灵力匕首，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 「我突然发现解决一个人以及处理后续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晴子手腕一转，匕首跟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似乎正在思索着一会儿进去突入的路线。 她现在什么都没在想，[心灵感应]没有反馈给他任何信心，好，这样就算是把刚刚的口误给遮掩过—— 齐木不着痕迹地松口气，正准备打开另一个话题时，却被晴子抢走主动权：「以刚刚提到的能力洗脑高层的话，会扰乱齐木君不可以直接插手这边关键□□务的规矩吗？」 【不会，修改认知本身没有被算入造成伤害的范畴之中，仅仅这么做的话并不会被规则捕捉到，这也勉强算是捡漏吧。】 自从来到这里的世界，齐木和晴子接触后所下的每个决定都能隐隐感受到界限所在，这次既然他提出来，那么就不会对双方中的任意一方造成损失。 「齐木应该也见过五条前辈的吧，试试看把能力的对象换作是他怎么样？」她可以留在现世成为咒术会的会长之一，但说到底她还是地狱的人，成为这个「高不可攀的神明」还是算了吧。 【其实也有还是不想见到那种谄媚脸的成分在吧。】齐木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蹲在他身侧的晴子无辜地眨了眨眼。 【放心吧，我会从高层里面锁定害过人的和正准备害人的几个下手，今天不如就从这个傢伙开始。】 齐木示意晴子他准备先送她回去，等会儿他需要摘下抑制器操作，尽管知道她灵力上的造诣和□□强度非一般人可以比拟，这种没必要受的无端伤害当然还是能免则免。 他们俩刚到一楼的客厅，晴子扶着一边的墙壁站稳，齐木因为想等瞬间移动的cd过去，一时没有立刻离开。 「对了，齐木君，你刚刚喊我名字的时候，前面是不是说了『aka』？」晴子语调平和地问道，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起来这才问上一问。 第117页 糟了，还是被她注意到了啊。 【没有。】齐木矢口否认。 别开玩笑了，如果因为这种口误被注意到从而导致实际的婚期有拖延的话，即使有同一个声优的巧合在也会被毫不犹豫地记恨上的。 好在晴子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见齐木不愿多说的模样，也放过这个话题聊起别的来。 瞬间移动三分钟的cd一过，齐木立刻原地返回，一秒都没有多停留。 晴子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以往齐木在她面前使用瞬间移动时也是毫不拖泥带水的样子，但从来没有哪次像方才一样充斥着「好险，我要赶紧离开这里」的意味。 是错觉吧。 五条悟一早醒来，接到晴子发来的关于昨晚事件的信息。 这件事看着只是一个试探，实际上也存着咒术会已经关注到他们目前为止的全部行动，其中自然有「培训班」等等一系列全新的措施在。 当然，那处村落的案件处理结果咒术会本身并不会插手——笑话，本就是歧视咒术的一帮人，咒术会甚至还派人来关照过案件侦办的进度情况。 论和普通人类认知里官方机构打交道的经验，咒术会随便哪只脑子生锈的老狐狸拎出来可比他们中经验最丰富的五条悟要多得多。 五条悟可不会和他们客气，一薅就薅走一大把人去给自己当免费劳动力，用得不知道有多顺手——如果有做不好的话，就会被五条悟逮到机会阴阳怪气一顿自己的顶头上司，按照食物链细数下来，受伤的还是这群打工人，自然没有人敢不做好的。 外加案情的逐渐披露在其中作用，只要知晓咒术师和咒灵存在的人，无一还会对这帮村民抱有善意。 除去那对夫妻外，后续的搜查还没彻底完成，却已经发现了四具尸体。 经过咒术界专门人士用特殊手段检验过，确认也是同样拥有术式天赋的人被村民杀死在这里。 晴子从那张符咒上发现的端倪由于性质比较特殊，只有将这条线交由她一人追查。 最后确定是多年前一位神明途径此地，拯救了一名差点为咒灵所杀害的村民，在村民的祈求下，为他们留下了这种特制的符咒。 而或许是因为那里是神明曾途径之地，在那之后，拥有术式天赋的孩子极为难得地在村庄里一次又一次出现。 应该是其中的某位，术式不小心暴露在外或是伤害了他人，将「怪物」的身份展露于人前。 这便成为了一切悲剧的源头。 五条悟想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心里愈发地说不出什么滋味，而这种正是紧要关头的时候，咒术会居然还敢行动去找晴子的麻烦，这可真是直直往他雷区上跳舞。 他低头思索良久。 【主犯的五人死刑没得跑，其他人的量刑等一一确定之后会再和你说。至于那边，我等等正好要过去一趟，会好好处理一下。】 晴子连策划这次试探的主犯名字都一道在方才的简讯中阐述清楚，五条悟是经常被迫和那群老头打交道的人，看眼名字，马上能想起对上号的人。 他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怕打扰到前辈休息的晴子极为贴心地选择在早上发送定时设置好的简讯，本人又持续工作一段时间，安排好这接下来的规划后，清晨睡下，下午才醒来。 果不其然，五条悟已经给出了相应的回覆。 主犯的五人死刑意料之中，晴子追查到神明那里时，便敢断定村落里的命案绝对不止一起。 还有一条，是不久前刚发过来的，内容简洁到令人一头雾水。 【？】 「？」是什么意思，五条前辈应该不至于是把手机放到口袋里结果行走摩擦前不小心打了莫名其妙的字符发到她这边来了吧。 她抱着手机，背靠在床头静静品味了这个问号足足五分钟，上个夜晚的记忆也随着主人神智的清醒逐渐回笼。 第64章 第 64 章 关键词：【高层】、【舔狗】。 晴子手里力道一松,手机掉到被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好像确实忘记给五条悟也打个预防针，让他骤然见到与印象里态度神情变化这么大的同一个人 即使是在想像中,晴子也很难勾勒出这时候五条悟脸上的表情该有多复杂——总之是那种会认为今天的咒术会集体中了什么失心疯幻术或者是自己今天走进咒术会的方式难道不对的表情。 他肯定能猜得到，自己连想出这馊主意的高层都清楚是谁了，就不可能不动点手脚。 晴子方才脑补着的复杂表情中顿时变得杀气洋溢，像是在思考要把她揍一顿还是把晴彦揍一顿。 现在连夜买机票逃离东京还来得及吗。 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真要这么做起来显然是行不通的，晴子抓起手机继续往下翻看,她方才见到手机消息提示里是2个联繫人发来新信息。 【摘下抑制器的效果有点出乎意料，我感应到你那位学长过去之后跟着去察看了一下情况。】说完前情,齐木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让晴子的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没经歷什么,大概就是一进门就被熟悉的高层扑到脚底下大喊『您就是我们咒术界的光芒』这样的程度。】 晴子不由得想像了一下那副场景之下五条悟的感受，心里不由得重新拾起连夜买机票逃离日本的计划，但她并没有忽略方才齐木话中提到的「出乎意料」。 第118页 【举个例子，假设我们原本的目的是让他成为咒术会高层第一个视你们这边的命令为绝对的人，但以我刚刚看到的算了,不说这个，昨天还有几个高层在他家，被超能力波及到一块儿被洗脑了,我看目标任务已经全军覆没了这么多，今天跟在你学长背后时顺路把剩下的几个目标也一起完成了同化。】 以齐木刚刚看到的，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视某某人的命令为全部,而是直接上升到把心中那个人的地位抬到最高，见面需要走问好、鞠躬、行礼、吹捧外加嘘寒问暖一系列流程的那种。 五条悟恐怕宁愿去面对特级咒灵也不想对付这么「恐怖」的场景。 尽管这有些不厚道，但想到五条悟可能有的反应,晴子心中也忍不住跟着露出轻快的笑意来。 「叮咚」，是楼下的门铃在响。 这个点的话，会是谁过来了？晴子直接从窗户翻到院子里去开了门，开门即见一个白毛帅哥正对着她无比「和善」的微笑——是下一秒就要为她展示无量空处的那种微笑。 看起来那边宛如全员发神经的高层并没有能够留住五条悟太久，反而还把他给噁心跑了，于是风水轮流转。 晴子无比冷静地分析出这个结果以后，下意识地反手想把门带上。 奈何她长于灵力术法，在体术上不管是力气还是速度仍然稍逊五条悟一筹，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将门板控制在固定的范围之内一动不动。 「你是选择老实交代还是我把你和晴彦一起揍一顿再交代？」他扬起眉问。 好吧，原来收拾她还是晴彦这个问题还可以是多选回答。 五条悟的问题怎么选自然是不必说的，最近要忙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况且自己确实没给五条悟打好预防针，让他的精神上受到了不小的伤害，这一点说到底算是自己理亏，晴子侧过身去，让出一条路来。 「你的意思是昨天你准备对那个高层採取相应报復时，没想到那里面还有其他人在，结果这种变傻子术法直接施加到了全部人头上？」五条悟想到前不久自己刚刚到那边的模样，几乎是忍不住地额角一跳。 「是的，这种术法的效用可以概括为『洗脑』，将自己想要灌输的概念换到人的大脑中。」晴子无视那边五条悟幽幽飘来的一句「猜到了」，面不改色道。 「说是这么说，但晴子手上也一定掌握着能够逆转的关键吧，而且波及全部高层的事也一定不是意外。」五条悟深知晴子的脾性，除非事态紧急到连思考的时间都不肯剩下，不然这傢伙一定会思虑到自认为足够成熟再出手。 「但即使前辈想要把人给转回去，我也不会这么做的。」晴子答道。 她一副马上要被带回高专演练场比试（挨揍）的模样反倒逗笑了五条悟，对方懒洋洋地往一旁挪了挪位置，整个人从沙发上直直滑到了地面上盘腿坐着。 「不，就这么办吧。」五条悟难得轻松的语调反而让晴子变得犹豫起来，她垂眸看向五条悟，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现在的真实态度。 「我确实想过要不要让你直接把一切都退回原状，但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 「如果你铁了心要这么做我也确实逼不了你什么，而且这样做未免也太没品了，对方先招惹你在先，我反而还要求你撤回施加的报復这样听起来和那群老头子也没什么区别。」说到最后，五条悟的语气逐渐变得嫌恶，仿佛是想到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 「但凡是术式，一定有能够找到破绽的地方。你有没有想过，术式期间你准备怎么办？等术式的效果消退下去之后呢？」五条悟见晴子早就做好的一系列条目分明的公文塞到他怀里嘴角一抽。 说真的，这种类型放到大公司里绝对是上司最喜欢的社畜，乖巧听话喜欢干活效率很高，五条悟翻开一看，视线微妙地落到了右下角签名的日期上，不是这几天做好的，而是在一个半月之前。 这傢伙果然是早有预谋，做出的计划也足够完备，如果顺利的话，在他们彻底能够把咒术会从头到脚换血前，不仅不会出乱子，而且在事成之后，还可以把咒术界的大部分权利捏在他们自己人的手上。 五条悟捏着计划书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但他在纸张上出现褶皱前察觉到松开了手。 说实话，这是他一直渴望追求的一个状态，晴子这次的行动带来的影响大到简直难以预估，但却凭空地让人生出许多对未来的期望。 「好，我知道了。」 晴彦听说他一直没能见面的那位特级咒术师在高专现身，正巧他手头得了空闲，打算回高专一趟休息休息。 他在二年级班主任夜蛾老师的指引下一路来到休息室，那里是一处供学生们闲聊娱乐的场所，不过他们平时基本上没什么人过去，只有出完任务实在是累才去那里瘫上一会儿。 「夏油前辈，灰原，你们都在啊。」晴彦扒拉着门框探出头，确认里面没有什么自己不熟的人之后这才走进去。 只后他一步，一位身形高挑的长髮女性也一道走了进来，她似乎只认识夏油杰，和他打完招唿后这才同晴彦和灰原雄问好。 「你们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她笑眯眯地提问道，语气疏松平常得宛如这只是随口的问话而已。 之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晴彦和晴子是一个人，夏油杰听到晴彦被问这个问题时没忍住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第119页 这时候灰原雄已经乐滋滋地给出自己的回覆，但晴彦仍然坐在原地没有动静。 「姐姐你是什么类型我就喜欢什么类型。」空气沉寂了数秒后，晴彦无比流畅地答道，甚至连停顿都没停顿一下，宛如在朗诵一篇早就倒背如流的课文。 所以刚刚的安静原来是为了蓄力吗？夏油杰可看不出晴彦还有这种潜藏的属性。 说这种话难免会有敷衍提问人的嫌疑在，但晴彦有一副真正纯人工打造，绝对符合任何审美的好看面孔，方才说话的语气又无比真诚宛如真的要告白一般，九十九由基挑了挑眉，倒也没给出任何评价。 感谢多年以来跟在白泽大人身边耳濡目染的经歷，晴彦真要乐意说起这种敷衍话来简直是一套又一套，只是自己真的身处对应情境时反而说不出口。 接下来她成功地在对话中扮演一个「哑巴」该有的样子，垂着头困意袭来，他几乎要昏昏欲睡，那边似乎灰原雄也被支开去帮两位前辈倒水喝，只余下九十九由基和夏油杰在交谈着什么。 「术师」、「咒灵」、「人类」类似的关键词宛如一把坠子直直凿进最为敏感的神经中枢，不过眨眼间，晴彦便睁开了眼睛。 与他睁眼动作同时发生的是，他一拳锤到了后面的墙体上，拳头里下意识地灌注满了灵力，现在这面墙已经直接被自己轰出一个大洞，要修是绝不可能修了，甚至墙体倒下所激起的细小灰尘和各色建筑材料碎屑顺着微风飘落在他们身上。 实在猝不及防，在场三位没有一个人来得及躲开。 紧接着门外传来灰原雄大声往这边跑来的脚步声，晴彦面色无比平静地偏过头去询问夏油杰：「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他这副神情，说他刚刚醒来只是轻轻用拳头抚摸了一下墙面都有人相信。 夏油杰本能地感到不寻常，如果说晴彦进房间时还能维持着轻松的模样，现在却是在睡醒之后陡然升起一堵防备与忌惮的高墙，甚至这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是针对他们方才谈话的内容吗？ 他这边还在斟酌，那边九十九由基却是毫不忌讳地将方才的话题尽数告知给了晴彦。 谈论「人类」、「咒灵」与「术师」间的话题，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只要随意地一引，整个话题就会改头换面，变成他最不愿意夏油杰去谈论的事情。 晴彦无声地动了动唇瓣，站在两人身前的九十九由基颇为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巧妙地转移走话题，几句话没说完便要先走。 她不喜欢高专的行事作风是本人方才亲自表明了的，不管是谁都不会阻拦她，晴彦若有所觉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走到校门口，九十九由基这才转过头来，揶揄似的笑了一下：「怎么，生怕方才的那个话题会让一位特级咒术师心理防线崩溃吗？」 这句问话不带什么敌意，晴彦也没感觉会被冒犯到。 九十九由基见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如果他真的会走到崩溃的那一步，你再怎么想拦也拦不住的。」 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是做了什么决定便不会再回头的人。 晴彦再明白不过这一点，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拦也拦不住」这句话刺激到他，再脱口而出的话中语气稍稍尖锐了些。 「那又怎么样？如果咒术界的权柄尽数被东京高专这边的人握在手中，如果每一个杀害、伤害咒术师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在我们正确运作的咒术界下咒术师付出生命代价完成祓除的悲剧几乎为零，他凭什么叛逃？」 这个世界上绝对还存在着很多对咒术师心怀恐惧的人，甚至大部分面上不曾表露的人心中还是会对这份力量感到惧怕。 恶意仍然还有很多，夏油杰的一些想法实在太过理想主义，这一点是见惯人性的晴子所无法理解的。 「不管怎么样，接下来我会按照我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走，即使你是无意也好有意也罢，我不想再听见前辈从你那里听到任何有煽动性质的言语在。」以晴彦的身高，可以轻而易举地与九十九由基平视，「相对，你的什么从根源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要不涉及我的底线，我也不会动手。」 「这还真是个让人完全心动不起来的等价交换。」九十九由基评价道，「小弟弟，我可对夏油杰不感兴趣，刚刚那番话也不至于到能够打击他的程度。」 她夸张地摆了摆手，整个人靠在不知道从哪骑上来的摩托车上，见晴彦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手里变出了一大捆粗麻绳绑在了九十九由基摩托车后轮上，大有一种今天你如果不答应就别想离开这里的意味在。 九十九由基晋升特级咒术师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了，这么耍无赖的同行她还是头一回见。 晴彦方才的威胁她并没有全然当作是玩笑，从对方身上她隐隐能够感觉到如果她真去煽动夏油杰什么，就会立马被扔进三途川遨游的意思，那可做不了假。 「好啊，我答应你，目前这个混乱的情况，我也挺想看乐子的。」见晴彦火速抽回了自己的粗麻绳，九十九由基也没怎么在意，摆了摆手翻身上车。 她一路绝尘而去，直至消失不见，晴彦这才收回视线。 勉强算是又解决了一桩隐患。 第65章 第 65 章 第120页 九十九由基那日整了那么一出,倒是提醒了晴彦关于咒术会这边的事最好不要再拖拖拉拉下去。 同夏油杰那边也通过气以后，晴彦决定先帮助五条悟那边早日把案子该有的流程走完，这样才能把全部重心和精力放在咒术会本身上。 开庭审判那日,夏油杰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作为旁听出现在法院中，亲眼见证杀害父母的主犯被判处死刑的那一刻。 晴彦并没有参与到其中，趁着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这一次审判上，他偷偷找到在外收集亡者灵魂的狱卒，嘱咐他们要「多多关照」一下这些村民。 现在「培训班」有夏油杰和其他咒术高专的学生在关照，五条悟手里得了闲,正好回过头来收拾已经服服帖帖的咒术会。 当初锁定的目标是「不管是在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哪一个时间点对无辜的咒术高专师生有过杀意的、想通过各种恶意方式将人拿捏在手里的」，而没有在这两点上踩雷的,说起来也可笑，居然只有两个。 在通话中,五条悟提起这条数据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是疏松平常，像是早就对此有所预料，所以并不惊讶或者愤怒。 晴彦在电话的另一端沉默良久，被五条悟轻松的语气安抚上几句，这通电话到此结束。 他倒是想快些去帮五条悟,可是现在他这里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日见到九十九由基时，最后他拿来捆摩托车后轮的粗麻绳原本是专门为不知道哪个幸运的高层准备的，是一种特制用来抑制灵力的道具,却真的震慑到了九十九由基。 尽管晴彦明白她之所以最后会没好气地答应其他原因的占比更大一些，他没领教过这位特级咒术师的体术，想来也是不弱的,比经常泡在各种文书工作里的他也许会好上不少。 但在那一瞬间，他注意到九十九由基脸上有转瞬即逝的惊讶神色。 这没什么，按照晴彦的实验,他的灵力之所以能够对咒力起到压制作用还要归功他那近似咒灵的身世，其他灵力持有者除非拥有与他类似的经歷，不然无法做到压制咒力一头。 三途川之上亡者对于死亡的恐惧怨恨与新生的期盼祝福随着晴彦这些年的不断成长，这些正面负面情绪每分每秒都在转化为他身上切实拥有的力量。 晴彦很清楚，他即使懂得如何经营好一个组织，但这开头所需要涉及的种种利益网铺垫、人员安排等一系列工作从来是他所不擅长的。 趁着五条悟整顿咒术会期间，他想试试看自己忽地跳出来的几个想法到底可不可行。 晴彦垂头看向自己摊开搭在腿上的手掌，灵力缠绕在那里不断地跳跃飞舞。 他或许可以做到更多。 五个月后，东京咒术高专校医室。 晴彦一路急匆匆地朝门口快步跑来，差点没撞上正要从门里出来的夏油杰。 「没事，只是一点轻伤。」夏油杰安抚道，面前髮丝还有几处地方翘起、衬衫袖口也卷得一边高一边低的学弟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年级的两位同学出任务的事晴彦早就清楚，甚至在他和七海出门时还与之遇见打了招唿。 直到方才沉迷学习的晴子那边忽地被产生明显反应的术法震到，她仔细感知一番灰原雄现在的状态，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随口聊时他们说的咒灵等级和术法感知到的并不相匹配，说是甩了十八条街也不为过。 好巧不巧，晴彦正好在那附近，只是等他赶到现场时，发现人已经成功脱离，只剩下那只超出「窗」预期的咒灵，被他三下五除二轻松解决。 这五个月，他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传送阵构筑上。 供给日常出行是现在的他无法做到的一处难关，目前的晴彦并不打算轻易尝试，他主要想做的方向是较为简单的定点传送。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撕掉封印着传送术法的符纸可以立马传送回高专，是一种遇到危险时跑路的绝佳手段。 恰好在这次出任务前晴彦做出了两张成品拿给两个同学。 当时的他在附近，赶过去时应当也还来得及，但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吃上些苦头就是难免的事。 晴彦封印术式进符纸的手段同样承袭自白泽——的酒友，也是一位神明，这样即使有人想在这上面破坏些什么，也会因为不一样的力量体系而无从下手。 五个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五条前辈呢，他那边还顺利吧？」现在咒术会高层里不说全部，起码也有九成以上被划归到他的崇拜者当中，按理来说不可能有什么进展不顺利的地方。 齐木这个超能力的精妙之处在于，扭转掉的观念仅仅是观念，其他记忆、能力之类的构成这个人的要素全部不会被改变。 真要让晴彦说什么麻烦的地方，大概是那些高层家中已经被长辈们洗脑完成的后辈，但不管是年纪比五条悟稍长的尚且玩不过五条悟，更别说那些年纪更小的。 甚至还有一处地方让晴彦也颇感意外，五条悟还救助了不少曾经受到过各种迫害的人，而他们中的大部分还在接受他的接济。 如今换血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他送这些人中有能力担当职位的进入咒术会，如此便成为一股真正独属于他的势力。 「没什么问题，但是悟最近见到人就开始念叨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帮忙分担点工作。」夏油杰不那么厚道地笑了一声。 第121页 目前为止的工作量尚且在五条悟能够处理的范畴之中，只是放眼咒术高专里，二年级剩下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没有处理这方面事务的经验，更别提一年级的两位。 「前辈其实也可以试试看。」毕竟是未来的「咒术会会长c」，晴彦猜也猜得到，多半后来他也被当作可成长劳动力，用得还蛮得心应手的那种。 「嗯，不过现在『培训班』那边还脱不开身。」夏油杰也有自己的想法，看起来晴彦提议的内容他也有好好考虑过一番。 「我这边想再稳定一下传送阵的性能，以及藉助类似的结界术法弄出一种侦测的手段。」晴彦知道有这两个难以攻克的目标在，自己短时间内恐怕是没有闲工夫去咒术会帮忙。 夏油杰倒是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侦测？」 「嗯，我想做一个能够完全覆盖整个日本的结界，用于侦测那些出生在普通人家里的、拥有术式天赋的孩子，但这种人平时也很少见对吧？」晴彦从夏油杰和五条悟那里得来的信息确实是这样，见夏油杰点点头，他这才托着下巴继续说道，「工程量有点大，平时没用的时候，也可以用来辅助『窗』的工作。」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今天的意外，「窗」的失误在其中有不可忽视的作用，现在先不说传送阵还不稳定的问题，这种意外再发生第二次，可未必有这么好运，没准连撕毁符咒的时间都没有，白白葬送了性命。 说起来「窗」的这次侦测失误，晴彦眸光一暗，低声道：「确认不是意外吗？」 「确认过，不是。」这种严重到会搭上同伴性命的失误，夏油杰早在第一时间就查证过。 没有内鬼的话，他也省下力气再去做什么排查，但有关的人员该惩办的也必须要惩办。 「不是就」晴彦未说完的话下意识地断在嘴里，明明现在天气已经又开始转暖，他却陡然自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如果没有他做出传送阵这一改变，灰原雄真的也只会是轻伤吗？ 再联想到才算尘埃落定不久的村庄事件，晴彦仿佛窥探到一丝原本的命运轨迹，这让他僵立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直到面前的夏油杰再三唿唤他的名字，晴彦这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晴彦越过夏油杰，右手搭在校医室的门框上，「我先进去看看灰原，『培训班』那边还要夏油前辈多关照。」 「那是当然。」这段时间的高阶任务大多也被夏油杰一力揽下，他看向面前关心之色快要溢出来的后辈，一只手搭在晴彦肩上往前推了推，「去吧，不过灰原他还没醒过来。」 晴彦不说话时，出色外表能让他的模样看上去无比的乖巧。 直到夏油杰转过头去朝外走去，晴彦也依然静静立在门边注视着他的背影。 三月暖春，阳光直直照耀在脸上也不会过分灼热的天气，夏油杰从阴凉的过道尽头处转弯直直走向正门，碎金般的阳光穿透层层叠叠掩映的枝叶，倔强地铺满了前路。 自从确认下关系之后，晴子和赤司一起行动的时间变长了许多，例如午饭和午休，但周围的人似乎没有一个人成功察觉出这份异样。 甚至偶尔遇到a组或b组认识他们两个的同学，在走廊上碰面时也是一副「啊，是他们两个啊，那很正常，走了走了」的神情。 为此，晴子积极掺和到班级女生的恋爱话题中，旁敲侧击地提问起「一对情侣待在一起时应该做些什么」、「情侣中的单方能为另一方做些什么」。 女生们虽然很惊讶晴子的加入，但仍然叽叽喳喳地同她传授了不少所谓的「恋爱经验」。 晴子听得晕晕乎乎，不知所然，这时一个突然压低声音的女声插进来一瞬间理清她混乱的思绪。 「那个，晴子问这个是为了给赤司君准备什么惊喜吗？」 八卦总是人类的天性，这会儿以晴子为中心方圆三桌的人几乎都支起了耳朵。 为什么现在反而轮到她来传授了？晴子微微启唇，但一时之间真想不出来说什么好。 「你好，可以让一下吗？」熟悉的声音让晴子眨眼间抬眸望去，赤司在帝光的同级生中威信太高，不过话音刚落的几秒，人群倏地空出一条道路供他进入。 「学生会的例行巡逻完成，我过来看看你。」见他一路走进来，原本围晴子最近的那一圈女生火速也跟着让出路来，还有人搬来一把新椅子让他坐下。 这副阵仗无疑有点夸张，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反映了赤司在帝光的真实人气。 「在聊什么？」赤司似乎是无奈地笑了笑，但也领了这个情，在晴子对面坐下。 「随处可见的普通恋爱话题。」如果真给赤司知道自己想跟着女生们偷学点现世情侣的相处模式，这无疑是又白白送一个可以调笑的话题到对方手上。 而在这方面上，赤司可不会心慈手软。 现在是下午刚放课间不久，等会儿再上一节课今天便又可以解放。 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来回拉扯，但周围一圈人可都放不下好奇心，光是坐在晴子视野范围内的，拿起书后就压根没有翻过去一页。 两人眼神一个交流，眨眼间达成共识，一前一后地站起身。 要聊什么还是出去聊比较好，晴子看着伸向自己的手，微微一怔。 第122页 五个月的时间里，两个人的相处与从前反而没什么不同，只是彼此之间的氛围更为亲昵自然几分。 在这般众目睽睽下牵手反而还是头一回，不管是赤司还有她都不是什么张扬的人，即使确认了关系，他们也更享受让身边的人慢慢发觉的过程。 但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无比自然地搭上他的手。 握住彼此的力道微微收紧，在身边人捂着嘴压低声音的尖叫声中，赤司将她带到他们这层楼的一处小阳台，这里因为没有装修过，平时几乎没有学生乐意往这边来，但帝光校园本身风景优美，常年霸占着相关排行榜的top3，站在这样的高处远眺，还是颇为赏心悦目。 晴子来不及欣赏这般看过许多次的美景，就见赤司停下脚步，这才偏过头来温和道：「抱歉，我有些冲动了。」 这有什么冲动的？ 晴子转念一想，知道赤司明白自己怕无端麻烦的性格，指的是今天的举动有可能会让她接下来的校园生活平静不下来。 「挺好的，这样」她可是师承白泽的行走情话大全，在这种紧要关头绝不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样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赤司君是我的人了。」 「噗。」晴子这句话的安抚效果实在是太好，反而让赤司忍俊不禁。 他只不过转念一想，便能猜到晴子会说这种话的其中关窍——不是什么奇怪的言情小说/电视剧，就是在地狱里耳濡目染下来什么奇怪的言行习惯。 这倒是把赤司最后一丝顾虑吹散。 「其实没什么事，刚刚我也说是学生会例行的巡逻，在途中，我听到有男生正在讨论晴子。」赤司说，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悦，「我们的关系还不够明确，让他们总是有心怀侥倖的心理。」 那种人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地位，甚至连接近晴子多半都做不到，赤司明白自己无需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只是藉此机会，稍稍宣洩心中不满的情绪之外，他也想要为自己和晴子越传越版本越多的关系彻底正名。 话题进行到这里，他像是忽地想起什么，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晴子和黑子君认识对吧？」 见晴子点头承认，赤司提起他们去找部活一结束人就哗啦消失不见的青峰时的发现。 「我几乎很难相信还有这种训练强度体能却毫无提升的例子。」赤司评价道，「但那种存在感实在是特殊，我认为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算下来从去年开学到现在快一年。」晴子是真真正正地见证黑子全部心路歷程的人，她有预感，虽然赤司的要求标准一向较高，但黑子一定会通过他的试验。 晴子的心情因着这个好消息转晴许多。 考虑到咒术界这边的大变动，既然眼下时机正好，赤司这里也没什么事，干脆转由晴子来主导这场谈话。 晴子提的是关于咒术界她之后的打算，接下来晴子仍然会留在这里继续投身学习，但晴彦恐怕得泡在各种实验里好长一段时间，在那之后估计还得监督传送阵的运转问题等等，让人听着就非常充实。 「本来想说一点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之类的话，但发现好像我也是这样的，没什么立场来说你。」赤司轻嘆一声，两人的手仍然握着，他带着晴子的手轻轻搭在自己心口处，心脏有力而规律的跳动隔着布料传入掌心，她的心跳也恍若与之共振般变快些许。 那些原本女生们议论的恋爱经验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这回是晴子凭着本能主动上前，轻轻拥住赤司：「在未来的两年内，即使咒术界那边还有许多精力需要『晴彦』去做，但『晴子』会一直留在帝光，我和赤司君并不会分开。」 「两年后，差不多是大一，我对大学没什么想法，到时候还得等赤司君给我建议。」晴子只要肯把心思花在学校的课业上，不需要多久就可以追上赤司的步伐。 「好，等之后找个时间，我也会把我未来的安排和晴子一一说明，虽然比起你的看起来要无趣得多。」赤司未来的生活大致可以一目了然，除开正常的升学活动以外就是各式各样的技能训练，总之一切都是为了培养作为继承人的素质和能力。 照这么一想，和她相比起来确实多了几分无聊，毕竟她要做的事更具有挑战性。 「虽然说的确能猜到大半，但有关赤司君的未来规划，我的确很有想要了解的想法。毕竟，这也算是」晴子越想越小声，但人还算镇定，「算是会影响到我本体未来的规划。」 赤司弯起唇角，显然晴子方才的回答让他感到心情无比的愉快，他就着现在的动作回抱住晴子，一只手拦在她的腰际，蜻蜓点水般地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这个角落往外看只能看到成片的樱花树林，基本上看不见人的身影，从教学楼里的走廊往这里看，也只会因为墙壁的阻拦一无所获，算是难得的一处静谧场所。 但两人不管是对时间的掌控还是听力都极为出众，自然也察觉到他们谈话的时间过久，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最后一节课上课的时间。 赤司颇为无奈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想与恋人分开，但身为学生总是有无奈之处。 阳台在走廊的另一端，与a组的教室几乎可以说是本层最远的距离，晴子双手搭在赤司肩膀上示意他快走免得来不及，自己也忙不迭地跟上。 第123页 在跨出阳台门的最后，她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 三月正值樱花花季，从这里放眼望去入目尽是一片粉红，与去年四月入学时似乎是一样的场景，但却没有如白泽大人教她写的诗句里说的那样「物是人非」。 风轻云淡，晴日当空，有帝光和高专的大家陪伴，从今往后的每一日都一定会是个好天气。 第66章 第 66 章 01 自从东京高专的四位（三位）特级彻底接管咒术会之后,晴子又开始两头跑的生活。 期间咒术会一些底层势力不乏有想搞事的苗头，但都被残酷无情地扼杀在摇篮之中。 她却有个问题一直没能解决。 当年在森林中，未来自己托六道骸留下的五张纸条中的四张早在到手半年多的时间内尽数显出字迹,可这最后一张却是一直拖到四五年后的现在仍然躺在她的储物术法中一动不动。 晴子无比确信即使是未来的自己，也没有那种无聊的恶趣味，喜欢反过来整一整过去的自己。 直到大学毕业典礼的那天。 她穿着学士服，与同班同学拍完合照后，准备去与赤司会合。 他们班有好几个人迟到，外加调整动作和角度的缘故,满打满算起来磨蹭了不少时间，只是等晴子到约定见面的地点时,赤司却还没出现。 想起方才同班的那对情侣因为毕业相拥痛哭流涕的模样，晴子额上划下三道黑线,嗯，其实有更磨蹭的班级也完全可以理解。 极佳的听力让晴子成功地在五分钟后察觉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转过身去正想打声招唿，顺带询问他那边的情况，却因为注意到他的穿着打扮吞下原本要说出口的话。 「你没穿学士服拍照吗？」晴子拍了拍严严实实扣在自己头顶的学士帽,一时之间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赤司这时穿着的不是学士服，也不是其他什么正装，晴子定睛一看,却是前段时间自己刚作为确定关系纪念日的礼物送给赤司的那一身。 她还记得赤司换上以后，自己还特别真情实感地夸赞了好几句类似好看的言辞。 晴子的审美一向不差，这身衣服穿在赤司身上,马上把人拉出去拍个走秀节目都绝对是满分的水准，但今天毕竟是毕业日，她也就多问了那么一句。 就算是班级想整活,也不至于拿这种这么日常系的衣服来吧。 怎么说也要换上等身的卡通玩偶服或者是全员穿个特殊点的cosy服还差不多。 思绪有些略微跑偏的晴子忽地注意到被她扔在术法空间里四五年没动静的最后一张纸条有了什么变化，不过是意念一动的功夫，纸条被她攥在手里。 上面果然出现了字迹，只是最近到处都风平浪静，连咒灵出没的报告都少上了不少，又有什么不好的事糟糕到需要未来的自己特意给出预警吗？ 晴子定睛一看，唿吸微微一滞。 「willyoumarryme？」 这不是晴子的字迹，但对她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 整个高三期间，晴子忙碌于咒术会的各项事务难以脱身时，是赤司捡着闲暇之余的时间一一教会她那些光靠自学理解起来有点困难的课程。 这是他的字迹。 再翻到背面，另一面上果然也有赤司的亲笔签名。 赤司显然也注意到晴子发现了他的准备，即使他做事向来习惯在脑内不停推算演练，直到有100把握才会出手，轮到这种人生大事时，已是青年的他久违地感到点说不上来的紧张，但这并一点微不足道的情绪不足以让赤司失态。 面前的女生仍然攥着那张纸片没有出声，他正准备开口打破僵局时，晴子忽地重重点了下头。 「那么多该走的流程我们还没走呢。」严肃正经的气氛被打破，赤司失笑道。 他最近拜託桃井偷偷往给晴子塞的电视剧安利里加了些有求婚场景的电视剧进去，没想到效果太好，反而让晴子这么快反应过来。 「不用了。」晴子扬了扬手上的卡片，声音轻柔许多，「在五年前这是来自十年后的纸条，它的存在证明着，即使是五年后的赤司君也依然费尽心思地在为我准备这样的惊喜。」 「我很高兴，赤司君，我现在真的」即使在地狱她也一样受着鬼灯大人、阿香姐还有白泽大人这些长辈的纵容，但终究和现在这种感觉全然不同。 喜悦漫上心脏，再顺着血液一併流淌自全身般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眷恋。 ——最后两人回到晴子家的时候，赤司还是走了遍求婚应有的流程。 02 你们好，我叫齐木楠雄，一名正过着普通生活的超能力者。 说实话，当我收到手上这份写着「赤司征十郎和赤司晴子」的请帖时，我是犹豫过要不要去的。 ——参加朋友的婚礼，非常符合我中庸的作风选择，但这是那两个人的婚礼，总让人莫名地感到不会那么平静地度过。 果然是这样。 齐木楠雄一个人前来，索性混到了晴子的帝光同学中。 他现在前面是义大利的十代黑手党家族，后面是一对他也认识的情侣。 其中的少年叫银，在晴子和他的协力合作之下，已经彻底摆脱了身上的诅咒，目前是正在重新适应人类生活的阶段。 不说别的，光是这两拨人的身份反差，也实在是太大了些。 第124页 彭格列十代家族那里，比起在解决那什么村落案件时齐木多见到了一个人，对方手拿三叉戟，除去长发外基本上符合晴子所描述的留纸条人的特徵。 这一点晴子应该早就有所察觉，齐木很少见到她会和非熟人以外的人主动打招唿。 也是，两人真要说幼时经歷的话还真有点相似，如果说在梦境里相遇从而有了什么交集——算了，从设定上来说是合理的。 不过最特殊的当属另外一拨人。 他们统统穿着和服，齐木注意到刚见到他们的时候，其中的一人还是一身拉出去绝对能在老土搭配比赛中得冠的现代打扮，现在看来已经被同伴给强行劝阻下。 [心灵感应]让这附近的一切心声如潮水般涌进他脑中，而婚礼到场的宾客们少有那种彻底心平气和的，一时之间更显得吵闹。 这是 齐木将目光定格在跟在和服们身后的一位女性。 她的面容应当是用了什么手段特地处理过，让普通人见到她时会自动代入一张想像中的脸庞，但齐木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张不管怎么看都能看出来与今天的新郎有那么些血缘关系的脸。 而据他所知，赤司的妈妈去世得有十几年这回不用去处理心灵感应，齐木也猜到了这帮人的身份。 鬼灯、白泽、阿香，都是晴子心声中时不时会提到的名字，次数尤其以前两位最甚。 好了，那么接下来应该就没有什么特别抓人眼球的势力在光是这么几群人，已经足够让这场婚礼变得热热闹闹。 齐木重新拾起餐具，磨刀霍霍向晴子特意为他准备的咖啡果冻山——当然，这只是勾引他来参加婚礼的筹码，而他确实吃这套。 说实话，齐木不喜欢的不仅仅是参与婚礼，连生日party一类的各种聚会活动他也懒得参与。 拿婚礼来举例，他听到的多是夫妻二人间不合腹诽的心声，再不然便是全然的迷茫，听不见半点原本应有的幸福模样，好不容易遇上这种人，底下应邀而来的宾客另有心思的又是随处可见。 现在，虽然心声如齐木所预计的一般杂乱无章，但这样100单纯美好祝福的心声他并不厌烦。 上乘的咖啡果冻也合该配现在这种上乘的环境。 举杯相庆的环节，齐木也一道跟着众人一起举起了早就准备好放在一旁的高脚杯，他唇瓣微动，声音淹没在众人的祝福声当中。 「恭喜，新婚快乐。」 03 在正式入学帝光前，所谓的咒术界对赤司而言，仅仅是父亲隐晦言语中提到的一个概念。 直到那天晚上，披着银白月华的少女高立墙头，当着他的面，轻描淡写地解决掉一只咒灵的性命。 这是光凭体能的锻鍊和头脑的开发所无法企及的领域。 在那一刻，所有空泛的概念通通落到实处。 但这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对方救了他一命，赤司会还以相应对等的酬谢，除此之外，作为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理应毫无交集。 因为那条手鍊，当时的「一念之差」让赤司选择出言留下晴子，现在看来，是他人生中做得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赤司指尖刚落到键盘上按下第一个键，弄出的细微声响让他动作微微一顿，偏过头看向还在沉睡的新婚妻子。 他知道晴子的听力水平远超常人，别说敲击键盘的声音，就是稍大些的异样动静可能都会把她吵醒。 据晴子所说，传送阵的构建基本上已经完成，之后咒术师们出任务时好歹又多了那么一种可靠的保命手段。 而她现在在收尾的是咒术会在各地建立据点的工作，当然，这种据点原本就存在着，晴子需要建立的是「联动」类型的传送阵，只对特别限定的人员开放，并且会记录下传送人员的咒力以达到辨识身份的效果。 即使赤司是个外行人，对晴子所描述的工作内容没有什么具体切实的概念，但也能从她面上偶现的纠结之色中瞧出这项任务的沉重。 今天他不准备叫晴子起床，但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个点 赤司瞭然地再往捲走整床被子的人那里望了一眼，晴子眼睫微动，果然有了醒来的迹象。 这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在这方面上，连他都要甘拜下风。 从他们举办婚礼那天到现在刚好一周，赤司也观察了足足一周，不管前一天是多么劳累，第二天晴子都能做到准时准点地醒过来，定时闹钟成精不外乎是。 「不再睡一下吗？」赤司干脆先把工作放到一边，半弯下腰来撩开她略微凌乱的额发，随即轻轻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一醒来就遇上这副阵仗，晴子原本快要恢復清醒的神智又昏昏沉沉上几秒，随即她一使力，上半身坐起，神情瞧着似乎还有些迷煳，把赤司当作大号人形娃娃一样往自己怀里塞，又啪地把头埋在他颈项间蹭蹭。 ——换作平时的晴子，赤司早上可是没有这待遇的，他知道晴子为了这样工作快半个月没合上眼，好不容易睡了一觉还被生物钟弄醒过来，现在肯定不怎么舒服。 「我记得睡前你说要把文件转交到别人手上，我帮你交过去吧？」赤司提议道，左右一会儿他也是需要出门一趟的，帮晴子带一份文件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嗯，麻烦帮我交给彭格列的骸君，东西在老地方。」晴子保持着这个动作窝在赤司颈窝思考上数秒，决定响应被窝的召唤。 第125页 她从储物术法里抓出纸和笔，唰啦啦潦草地写下几处要点，在右下角还不忘签上自己的大名——赤司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