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崩铁同人] 带着抽卡系统穿天灾末世》 第1页 [bl同人] 《(/崩铁同人)带着抽卡穿天灾[原神+星铁]》作者：惊长夜【完结】 文案： 天灾末世，有满收集的游戏帐号在手，本该是能好好活下去的。 但是付听雪还是重生了。 重生就重生吧——只要还能看到那个人，就不算亏。 只是，好像这一次的末世生活变化有些大? 坏消息：年轻的房主突然就不认识他了。 好消息：他们当了室友，从此形影不离。 坏消息：他的背包清空了，界生活从零开始。 好消息：背包系统变成了抽卡系统，第一发出金尘歌壶，在末世直接一跃而成有田有房的大户人家。 不仅如此，还有角色礼物道具收到手软，某水神的手套，某水的髮带，某书记官的…板凳? 唔，总之新生活还是非常愉快。 他愉快地接受室友高超厨艺的投喂，愉快地感受室友每一次贴贴，愉快地站在室友强大武力保护的羽翼下。 甚至和室友一起睡觉后，他睡眠障碍都消失了。 哎呀哎呀，每天早上起来都能悄悄摸腹肌! * 付听雪一直觉得遇到这天下第一好的好室友是他最幸运的事。室友长得帅，武力值超高，哄睡一绝，还是个炒菜能手，简直居家必备。 但付听雪不知道的是，这位全世界最好的室友对他其实是蓄谋已久。每当他低下头去，对方看向他的眼神都足以让他再三考虑。 付听雪不知道，所以他和室友在一起了。 就算知道，大概也还是会在一起吧。 ps:天灾型末世(架空!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暴雨洪涝疾病严寒酷暑干旱饥荒等等应该都会写到，大概是慢节奏的日常流 pps:同居小情侣赛高~会花较大的篇幅去描写两人感情慢慢升温的过程~ ppps:因为基本不涉及原作剧情，所以没接触过游戏的小可爱们也不会影响阅读体验哒!主要就是围绕天灾、抽卡、道具、主角贴贴展开的剧情哦!具体可以先点进来看看嘛! 最后，爱大家，你们的存在就是蠢作者更新的动力，我真的超需要你们!比心! 内容标籤：种田文 末世 忠犬 抽奖抽卡 原神 星穹铁道 主角视角：付听雪 互动：谢知 其它：末世，种田 一句话简介：从零开始的末世天灾生活 立意：一朵玫瑰不会因为它的尖刺而减损半分美丽 第一章 末世重生 付听雪穿越了，穿到末世，理所当然地只活了两年，然后重生了。 总是有这种末世小说不是吗，然后挣扎求生，但是死了。死了又活了，活了就开始囤货，往往还带着一个。 但是付听雪不是。 因为他穿越时就有一个开服的原神游戏帐号。 经营一年半后的帐号里有他作为收集党攒的各种9999物品，什么甜甜花酿鸡啦，提瓦特煎蛋啦，钩钩果落落莓啦，都不在话下。 作为一个收集癖，他甚至把美味的，普通的，难吃的三种类型都做全了。只有角色限定的食材迫于9999的上限存在，不得不放弃加入9999大家庭。 虽然背包只局限在「食物」和「材料」部分，还减去部分如「石珀」、「星银矿」这些大概不能出现在提瓦特世界以外的材料，还有蒲公英、风车菊这种做不得吃的用的材料以外，粗略估计他所拥有的也足够他一人一日三餐地、快活地、不顾任何物资危机地、度过五百五十年。 五百五十年。 开局就有这种富裕的条件，几乎算是顶天的运气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只能活两年，其实是叫人匪夷所思的。 但付听雪是个心软的人，又是个矛盾的人。他一面不敢暴露自己的背包，不敢与任何人分享它的存在，一面又慷慨地将自己的东西分享出去，不忍“看到”他人挨饿——看不到的他只告诉自己能力有限，救一救眼前人已经是极限了这般催眠自己不去看。 他把自己这种矛盾的善良，理解成一种享有资源的愧怍。虽然他穿进末世本身也算一种无妄之灾。 如果他的人生也算一本小说有人阅读的话，也许有读者会直接骂他在末世当圣母自找死路。但付听雪不这么觉得。网络上骂人圣母是因为那些人慷他人之慨，但他不是，他是解自己的囊，这大概不能被骂“圣母”，最多是点扔掉脑子的愚善。他用这点莫名其妙的虚空反驳来支持自己行为的合理性。 但东西分得多了，再小心遮掩也无济于事，就会有人上门索取——这件事并没有怎么发酵，因为地震来了。地震的到来，让他不得不离开房屋，不得不跟随大部队迁移，当自己的“朋友”又悄悄问物资时，他又心软了。 这样一个显眼包，在人员聚集的地方发放稀有的食物、用品，死掉就毫不奇怪了——但他也不是因为东西没了饿死，在那些东西被分完之前，他就死了。 总是有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不是吗，那些眼红的人，那些心生觊觎的人，他死于杀害。 死亡来得并非毫无预兆，或许在他选择这么做的时候就大概自己也有了心理准备。不是他杀，就是饿死——在末世中反正迟早要死，活着也不算一件好事。 第2页 只是，这个死法太狼狈了...... 好疼。 付听雪的鼻腔中漫着血腥味。这种血腥味已经存在了好几天。 他已经看不见了，眼前是一片漆黑，脑子也在发昏，思考的空间一点点被侵占领地，在漫长的时间里被黑暗的浓雾一点点笼罩过来。唯有那种浓稠的、黏腻的、腥臭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直一直彰显着它的存在。 都说气味是一种难忘的记忆，付听雪用仅存的一点意识想： 他大概再也忘不掉自己血液的味道了。 幸好，他也不再能够记住。 但若问他后不后悔。这大概才是最愚蠢的，最没有意义的问题。他问了自己好多次。一开始他后悔，后来他摇摆，最后他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学得一技防身，才让自己落入险境。 总也有人救他的。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他这么和前来收走他灵魂的令使说到。 那个浑身漆黑的令使长久地凝望着他，面目遮掩在长长的罩衫后面：“你真的不后悔吗，如果你从一开始守好自己的物品，就不会落得觊觎。” “那些东西，我一辈子都吃不完，用不完，能多救几个人，或许才是我的幸运。”付听雪说，“如果我不这么做，以我这个废柴身体，也许一开始就死了，有人救过我的，那个时候我还没分出东西。” 令使沉默了好久，说：“如果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付听雪有点意外。 “还去末世吗?” “嗯。” 为什么还要去走一遭呢?可是人大概确实是个很善于遗忘的生物，尤其善于遗忘——他不知道如果还有其它人体会过那种非自然死亡的痛苦后会不会铭记，如果再次遇到重生选项会怎么选择，但他忘了。 嗯。他就是忘了。他的大脑是个非常善于自我保护的器官，干得很不错。 他的记忆好像退回到刚刚穿到末世那会儿。那个人把他从大雨中捡回去。 “那我学些防身术吧，锻鍊锻鍊自己的身体。”付听雪笑了笑，“所以这个机会，真的给我吗?” 令使拿出一个光球：“事实上，你第一次穿越，就是因为你是救了人才死，我们给了你一个机会。这一次，听说你又是这样因为他人而死，上面还是想让你活一次。但是这一次，无论你是怎么死的，都只有这最后一条命了。” “这样子。”付听雪一双好看的眼睛弯了起来，“那我不是白赚了两次?” 令使也很无奈：“你这人，真是冥顽不灵啊。我的忠告是，既然是最后一次了，珍惜一点吧，你还是好好想想，不适时的善良会害死你的。” 付听雪点头：“我知道。” “为什么不考虑上交国家?”那个令使在捏碎光球前突然问道。 付听雪愣了愣。 他前世也有想过上交国家，但他包里的也都是不可循环的资源，对于他一个人来说多，偶尔救他人之急也够，但对国家来说，不过杯水车薪，他是不愿用这么一点资源来骗取一个金刚罩的。 他嘆了口气：“这点东西，交了没意思吧，我最多匿名把面粉这些交出去。”里面有太多对于灾民来说太超过的东西。难道国家还能拿着那些摆盘精緻的「四方和平」、「仙跳墙」、「堆高高」拿来救灾，那怕不是在发出去后招惹更大的动盪。 那他就不是帮忙，是添乱了。 令使扯了扯自己的帽檐：“有时候觉得你好奇怪，想活又不想活的，既聪明又愚蠢的。” 付听雪像被逗笑了，嘴角牵扯了一下：“理解一下当代人的精神状态。” 光球破碎，一道熟悉的，耀眼的光又一次将他笼罩。 于是付听雪就再一次重生了，回到了末日刚刚爆发，大家开始宅家的日子。 入眼是熟悉的场景。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二室一厅房，一间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而他正站在这个空荡荡的客厅里。 上一世自己在这里住了一年，一年后地震来了，房也塌了，他就跟着还活着的大部队迁移了。 这间房，讲个笑话也算是穿越福利吧，毕竟屋主在他住进来的一天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家具都是刚置办的，有床、桌等等，满足日常使用，但其它多的也没有了。 也没有那个身影。 他回来得晚了，现在不知道是第几天。 他一个仰躺就倒在了地板上。 陌生的天花板。 大概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子看过它。 付听雪对着它放空了一会儿思绪。 什么也不想。 因为脑子好像有点超负荷运转，有点发痛，不知道是因为要删除的垃圾有点多，还是接收到了过量的信息，他不打扰。 就这样不知躺了多久，好像要昏睡过去时，卫生间的方向突然传来“咔哒”一声门开的声音。 他一下子被这细微的举动惊醒了。 一个骨碌地爬起来，抬头却看到了一个令他意外的身影。 一个少年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似乎是刚洗了澡，身上是一件有些松垮的黑色衬衫，纽扣只扣到了第三个，露出的皮肤被黑色的布料衬得白皙。未上扣的袖口随意卷到手肘，按在门把上的手露出一点青筋。 第3页 往上看去，少年皮肤冷白，整张脸如刀刻般，眉骨偏高，鼻樑挺直，眼睛狭长深邃，这就使得少年的五官精緻而朗俊，眉眼间带着锋利。 付听雪有些愣。 “呦，另一位终于来了，在感受穿越重生后的真实感?”少年的语气是很熟悉的温柔，关心中带点独特的嘲嚯的味道。 付听雪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起得匆忙，身体还在拧成一朵麻花的状态。 他手脚有些发软地站起身来。 “你好，我叫谢知。”谢知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付听雪的出现，只是态度随意如街角相遇一般打了个招唿。也许是那双桃花眼的缘故，他一笑就给人很亲近的感觉。 “谢知。”付听雪喃喃。 “你怎么还在?”他脑子还在发胀，连带着眼睛都开始发胀。 眼前的人却侧了侧头：“嗯?” 付听雪这才意识到，那双眼里没有对他的熟悉。 哦，他刚才说了一句，另一位终于来了? 第二章 抽卡系统 付听雪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但像他这样的样貌，哪怕是街头偶遇的匆匆一瞥都会留下印象，付听雪觉得自己脑子还没有坏到这个程度。 面对这张脸，这个声音，这个他绝对不会认错的语气，他升不起其它的警惕。 “你认识我吗?”付听雪轻声问。 谢知露出一个很少年气的笑：“自然——不认识啦。我们又没见过。我比你早来一天，死了之后有个自称地府令使的黑袍人找到了我，说我命不该绝，问我愿不愿意来末世活几年，到时候还会有个室友，想必就是你了。” 他这么一说，付听雪好像有点理解现在的情况了。虽然不知道那个傢伙怎么突然领了穿越重生的剧本，但是，但是像他这样神秘的人，有点变化也是正常的吧? 谁知道呢，世界或许是一个随机数，或者一个随机骰子，每一次都会投掷出一些不同的地方。 付听雪说服自己。他无法不承认，他的心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安定下来了。 于是他深唿吸一口气：“你也是救人死的?” 谢知挑了下眉：“我是救了一个落水的小孩，但是因为太急不小心抽筋了，就挣扎了两下挂掉了。听你这么说，你也是?” “我不仅是，我还活了两次，这是我第二次经歷末世。”付听雪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的意思，因为他要为自己表现出的熟悉感作出解释，而他没有任何打算添加或者说谎的打算。 而且，而且毕竟以后是要一起同居一段时间的，他迟早要表现出对这些灾祸的熟悉，当下瞒着，未来反而会产生隔阂：“不过我要提醒你，在末世还是珍惜生命，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第二次的。” 付听雪停了停，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引出背包的事。上一世谢知离开得太突然，早上一醒来他人就不见了，自己都没来得及告诉他。 没想到谢知并不追问他上一世活得怎么样，活了多久怎么死的，又为什么好像有点认识自己的样子，只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付听雪，付是单人旁一个寸字，听雪就是听雪落声。”付听雪看着他认真地介绍。 “付听雪，真是名如其人。那我以后叫你听雪可以吗?”谢知笑道，虽是提问，却好像仗着付听雪对他的态度直接继续道，“听雪，那你一定也很熟悉系统吧?” 付听雪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谢知说付听雪名如其人并不夸大，他长得就像冬日的雪，给人宁静而清雅的感觉。一双细长的眉，一双温润的眼，一双薄唇只轻轻抿着，并不张扬，但也一眼看去就印象深刻。 此时因为猝不及防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上去让那张冰雪般的脸还生动了些。 “你……”对谢知来说，自己现在只是个陌生人吧? 谢知抓了下自己有些湿的头髮，露出一个的笑：“你一看就是个好人，我并不担心。我有的是星铁的号，你呢?” “性、tie?我的是原神，一款游戏，不知道你听过没?”付听雪听到了陌生的词彙。 谢知顿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你比我早几年来，想来是没接触到这款游戏，很巧，是某哈游继原神后的游戏。” 其实崩坏&mdot;星穹铁道只比原神晚出了三年，如果付听雪没听过崩铁，那么他上一世只活了多久也不必言说。 付听雪并不知道其中的关窍，解释道：“因为原神是一款开放世界游戏嘛，所以我的背包里物品种类很多，我还是个全收集......” 他熟练地点开了自己的游戏帐号——诶? 他点开的不再是背包界面，而是自己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抽卡界面，左上角还有十个蓝球，三个五星角色立绘大图替换成了一个尘歌壶，一双风之翼，和七种元素的角色突破用的大石头。 付听雪骤然顿住的动作让谢知凑上来些：“怎么了?” 少年从一开始就没表现出什么生疏感，这会儿更是直接贴上来，带来一抹肥皂味的清香。黑色的衬衫被他穿得松垮，低着眼就能看到那截白净的脖颈，一条锁骨随着他的动作突出，有一种很鲜明的存在感。 第4页 付听雪皮肤忍不住绷紧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却稳着身体没有退开。 “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他的视线停留在少年入鬓的眉峰上，脑子诚实地停止了思考。 谢知看了两眼：“抽卡界面，没什么问题啊?” 谢知转头看来，那双眼睛飘过来，和他看了个对视，让付听雪心中一跳，感觉被抓包。他连忙把视线移到界面上：“我之前的是背包界面，就是食物栏塞满9999的状态。” 谢知直起身：“那就奇怪了，我也是抽卡系统。” 他点开了自己的游戏界面：“你看得见吗?” 付听雪看到了，他点了点头。只见那是一个差不多抽卡界面，是有些熟悉又陌生的ui，和他的界面相比更有一种简洁的科技的感觉。不过也没有角色图，上面是自己没见过的各种东西，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谢知笑道：“那这样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我昨天已经抽完了，一共二十抽的新手福利，还有三十抽的限定票，估计以后还会有什么有趣的限时up池，我打算攒一攒抽卡道具。” “啊?”付听雪一时间什么魂不守舍的想法都化作泡影，眼中只剩下自己右上角那是个蓝球。 谢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噗嗤”一笑，拍了拍付听雪的肩膀：“我懂，我也玩原神，原的福利是真的比不上星铁，但原是开放世界啊，东西肯定比星铁来的多。” 付听雪眼中的失落像闪烁的烛火。 谢知见状点开自己的背包：“你看，我二十发常驻，五袋蛋白米，十三个种子，三个燃素，烧火的，我试过一个了，就当燃料用就好，一个一小时，一个基本食材，我吃了，超难吃，比压缩饼干还难吃，六块固态净水，也就是冰，一块融化了有一升的水，一碗宇宙大炒饭，我的评价是不如我自己炒的，一瓶面包味汽水，还没喝，也许味道会很怪。” “整整二十抽，就这样，全是绿色蓝色的，连个保底紫都没了，难道这就是抽象的代价吗?”谢知一开始或许还抱着安慰的心态，说着说着有几分情真意切起来，“我抽的时候都怀疑人生了，但是仔细想想，星铁里除了升级道具，除了角色，也很少有四星五星的，我这个欧皇这辈子是到头了。” 付听雪都被有些夸张的叙述逗笑了。他嘆了口气，起伏的心绪也慢慢平缓下来：“那看来，说不定是系统大更新了。只是可惜了我9999的背包。不过如果说什么物质守恆，不重置的话，那些东西也用得七七八八了。” 付听雪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抽卡界面：“这算不算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 谢知笑了：“那不如说是从新开始吧，你这里有十抽，我这里有五十抽，可不算从零开始。”言下是主动把拥有的东西分享了。 付听雪眼底也染上笑：“那我也抽卡先?” “来吧。” 付听雪的指尖悬在抽卡键上。 上一世他什么都有，所以对房子里有什么并不在意，有个住的地方就很满意了，可是现在一看，这空空如也的室内，哪里是活得下去的开始? 一朝穿越，他除了这个帐号，身无分文，连小区里的团购都参加不了，就凭政府每天送的一瓶水和一包泡面，很难不饿死。甚至送的物资还要在一个月后开始。 听着耳边不绝的滂沱大雨的声音。他心里的弦慢慢绷紧。 这雨还要下两个多月，底下的水会维持在五楼之间，根本没办法出门。现在水位倒是不太高，但是他也没钱买东西。 谢知虽然有五十抽，可是就他的二十抽结果来看，想要维持住两人的生活也有难度…… 一双手突然覆到了他的手腕。 那是一双很温暖的手，宽大分明的指节可以轻松地将他的手腕给收拢住，融融的暖意透过皮肤递来。 “只是一个抽卡，不用这么害怕，嗯?”有些低的声音附在耳侧，温热的气流似有似无地擦过皮肤，“你如果下不去手，就我们一起。” 付听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嘴唇被他咬得发痛。 他放松了力气。 “对嘛，你看我都抽的什么破铜烂铁，你都不怪我了，哪里还要把压力往自己身上扛的道理?”谢知的声音带点鼓励的意味，“你可是比我多了两年经验的大佬，我以后还要多仰仗你的。” 付听雪被手腕上的带着绝对存在感的指节搅得心乱如麻。 “知、知道了，我自己来吧。” 付听雪深唿吸一口气，不再让自己的脑子任意胡想，而是以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点下了十连键。 没想到，一个弹窗跳了出来。 【付听雪，你好。】 【这里是原神抽卡系统的自我介绍。】 【此界面为「日行祈愿」，有固定的道具，但无名单，请自行探索。本池子无角色限定道具，本祈愿中的五星道具不会在活动祈愿中出现。 【本系统採用一百抽保底机制，保底必出五星道具，活动必出当期up五星。注意：「日行祈愿」和活动祈愿保底次数共享。】 【加油，接下来的一切你可以慢慢探索。】 第5页 付听雪认真地看了一遍，总觉得这个自我介绍有一种人类硬装机器人的别扭感。 不过，这当中还是有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看来这个常驻池，还和以前理解的有些不一样。虽然形式是常驻，但有不少限定的存在，意思是该抽还是得抽。” 付听雪总结道。 好在经过这一打岔，他的紧张感已经褪去了不少。似乎理性的思考与感性的思绪总有一方要占据上端。 他不再犹豫，点下十连。 划过天际的光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成为剎那火焰。 付听雪眼睛骤然睁大，心脏也在此刻重重一敲。 出金了! 等等，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原神吗?是不是黑箱了??? 那团火焰流星还在下坠，一个破空先跳出了一颗胡萝蔔，对，是一颗胡萝蔔。「胡萝蔔」三个字还煞有介事地跳出，下面是三颗星依次点亮。 画面静止。 付听雪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谢知，一双大手却伸过来遮住了视线。 那双手盖了上来，揉了揉他的头髮：“大佬，真厉害啊。” 明明说的是大佬，可咬字却有种散漫的哄小孩的感觉。 付听雪耳尖红了红，被突然的摸头有点整蒙，嘀咕一句：“干什么呢，你怎么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谢知却好像听觉万分敏锐，一下子就答道：“那可不行，我决定要抱大腿了，自然要使劲地拉进距离感。” 他弯腰凑了上来，一双桃花眼眨了眨，带出几分缱绻。 付听雪还没从摸头中缓过来，就被突然迎面放大的俊朗五官暴击，一下子失语，只定定地望进那双眼里。 谢知眼底漫出笑意。 付听雪不自在地移开眼，总觉得谢知这一次跳脱了好多，可是，又好像真的有被撩到。 仗着一张脸好看肆意妄为。 付听雪的脸后知后觉地发烫：“我继续了。” 他点击屏幕，第二发，三星，一颗土豆。 第三发，三星，一个西红柿。 第四发，四星——嗯?一块田?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三星洋葱、三星牛奶、三星盐、三星苹果..... 为什么这些东西要弄得这么高大上的样子? 最后一个了。 付听雪深唿吸一口气，点下最后一次—— 一个有点熟悉的影子先跳了出来—— 「尘歌壶」 【来自不具名的赠予。它曾陪伴某人週游提瓦特大陆，是远离风餐露宿的安全港。现在，这份礼物送给你。】 【祝你远行——无名】 付听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有点苍白冰凉的掌心里嵌着深深的指甲印。 “谢知，是尘歌壶。” 食物、田地、甚至避难所都给他准备好了。 自己又一次得到了眷顾。 “嗯。”谢知应声。 付听雪收拾了下有些复杂的情绪，吐出一口气，点下抽卡左上角的叉。 眼前的弹框突然又一次跳出： 【付听雪，你好。】 【你的第一次抽卡结束了，恭喜你迈出了生存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惊喜还请多多探索。】 【这里再介绍一下漏掉的背包。】 【你的系统帐号由背包和抽卡两部分组成，任何从抽卡系统中出现的物品都会进入背包，可随时拿放，非系统物品不可放入背包。】 【抽卡所用原石与纠缠之缘将通过每日任务和其它任务获取，请记得及时做每日任务(每日任务从明天开始发放)。】 【加油。】 抽卡界面关去后，他的游戏界面变成了一片星空的底色，上面是祈愿和背包两个图标静静浮动。 他点开背包。 只见背包的界面也是万分熟悉的模样，比上一世却有许多不同。 最明显的就是左手一栏中一连串的图标。 放在最上面的点开是「背包/养成」，里面是空的。 点开第二个，「背包/道具」，尘歌壶就在这里。 付听雪继续点下去。 第三个是自己熟悉的食物栏，刚才抽到的苹果、日落果出现在这里。 第四个也是自己熟悉的，材料栏，土豆西红柿牛奶这些东西在这里。 但是下面还有。 第五个点开是「背包/摆设」，上面是那一块田，看上去和尘歌壶相关联的一栏。 虽然此时这些界面都还是空空如也，可是付听雪的心却像被塞满了一般。 温暖、幸福，又有点想要逃避的感觉交织着。 谢知的声音响起：“哇，看上去未来可期呢。” 又是那种温柔中有点嘲嚯的味道，付听雪轻笑一声，知道他在嘲笑那十抽的吝啬：“一个尘歌壶在末世里就算得上神器了吧。” 付听雪点击尘歌壶，那个精緻的壶出现在了眼前。它和自己印象中的还有些许差别，比如那外观不是棕金色的，却是一种更轻盈的，绿色、蓝色、白色之间点缀着浮金。 很好看。 付听雪去触摸那个壶，入手是瓷器冰凉精緻的触感，与自己想像中的名贵茶具如出一辙。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体验到穿越的感觉，下一秒两个交互按键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 第6页 「使用」一键有金色边框，「进入」一键则是灰色的。付听雪尝试点击「进入」，弹窗跳了出来：【不好意思啊，「进入」功能(五星)需要通过抽卡获得。】 付听雪被这一手整得有点蒙。 他与谢知互视一下，毫不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到了那点笑意。 “真是，‘出人意料’啊。”谢知摇了摇头。 付听雪一点复杂的情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打碎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点击「使用」。 付听雪发现自己是以非实体的形态进来的，和平时用屏幕看到的差不多，顶多就是少了个小人在屏幕里跑动，成了一种更上帝视角的存在。 里面空荡荡的一片，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停狮房”——没错，他虽然是个收集狂，所有摆设都打造出来好几套了，但是实在不会搞什么建筑，最后就用了最为简单的停尸房和显卡挖矿。 眼前是他最为熟悉的罗浮洞，日光常年不坠，远处悬着暖洋洋的光团，一切都仿佛静止。 这种景色他本以为已经看过很多遍，早就习以为常了，但此时却才感触到什么是恍若隔世。他有些感触地望着那团光：“真美。” 谢知也侧着头看着此时的付听雪：“嗯，是很美。” 付听雪从背包里拿出田编辑上去，这田倒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分，就是普通的「土地」二字，大概也什么都能种吧。他拿出土豆、胡萝蔔、番茄试了试，眼前都会弹出「种植」的交互键，只有苹果不行，大概是不能种树。 但这田却不是什么四格分，显然他只能选一样先种上去。付听雪没有犹豫很久，选择先种了土豆，其它不顶饱，自己下一块地指不定要什么时候出来呢。 付听雪关掉系统，再一次抬头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却升起不知从何而来的尘埃落定的念头。 “大佬，你现在可是有田有壶的巨佬了，可一定要带我飞啊。”谢知凑过身来。 他说得情深意切，就好像叫过一次大佬后就得了趣味，把之前说要叫“听雪”的念头忘得一干二净。 意外地有点孩子气，让付听雪忍俊不禁。 对了，谢知看着这么年轻，不会还是学生吧?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一声。 谢知笑笑：“被看出来了啊，我才刚上大学呢。” 难怪，确实是一个人最善良天真的年纪。 看着谢知一双笑得温柔的眼睛，付听雪也忍不住上手刷了刷他的头髮，刚刚洗完的头髮带一点点湿，意外得有点软乎，手感还真不错。 “等等，不要摸头!” “哈哈哈哈，怎么只许你摸不许我摸?” “那不一样。”他不会露出那种茫然脆弱的模样，不会是好像下一秒就要变成泡沫融化的小人鱼。我不像你，好像很需要一个摸摸头安慰。 “哪里不一样?”大概是那尘埃落定的感觉，付听雪露出重生后第一个畅怀的笑。 第三章 居家必备 “咕噜。”两人笑闹间，突然，一胃中飢饿的声音响起。 两人动作一顿，付听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肚子：“没想到一回来肚子就是空的。你吃过了吗?你是不是有大米来着?” 谢知点了点头：“没吃，刚不是洗完澡嘛。一袋蛋白米我量了量，大概是五杯的量，给我们两人正好一天的，都倒米缸里了。” 于是付听雪去淘米，一边道：“你抽的都是实用顶饱的。” 他看锅中的米饭粒粒晶莹剔透，不由得想游戏出品，确实都是现实里一般吃不到的新奇。 饭是很好解决，然而菜不是那么好解决的：“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积累，晚餐要不就先一人半根胡萝蔔，我煮一煮，放点盐?” 谢知坐在餐桌旁看过来：“胡萝蔔也不错，我昨天一天，早饭喝粥，中饭吃压缩饼干，晚饭吃炒饭，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你是不知道，那大宇宙炒饭，里面不知道是掺了什么东西，一口下来口感有滑不熘秋的，有酸不拉叽的，有黏黏煳煳的，整整一碗，像吃了十几种炒饭，但就是没有一口是人吃的。” 付听雪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少年坐在那儿眨巴眼睛，眉头紧蹙，艰难回忆昨天吃的炒饭口味。看得出来，那碗炒饭是真的黑暗料理，让他露出这幅很是可怜的模样。 他不由得轻笑一声，调侃道：“你这是得了便宜卖乖。虽然我上一世自己也没吃过什么苦头，但是末世里的人生存得多么艰辛我还是知道的。” 谢知睨着他：“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雨才下十天，这楼里吃得最寒酸的就数我们了。” 付听雪把米放进锅里煮，看了一眼外边不变的瓢泼大雨：“原来才下十天吗?” “对啊，前几天大家都还能出行呢，现在都能让皮划艇团购，家家户户肯定都囤了不少吃的。附近的商超前天已经被搬空了，其他小店之类的个个都涨了天价，就指着这波发财。”谢知和付听雪分享自己打听来的情报，在好好说话的时候他也不吝啬于多说两句，“也就我们两个可怜的娃，一个子都没，在这可怜巴巴地吃干饭。” 听着谢知这么说，付听雪也好像闻到了来自隔壁的饭菜香，一下子他手中卖相极好的胡萝蔔就不香了。 第7页 “心理作用。”付听雪喃喃，一边给手中的胡萝蔔洗干净了。 谢知走过来，看着付听雪在流水中素净的手指，笑了一声：“我倒是有个办法吃点好的，就看你乐不乐意。” “什么?” “以物换物。你看，我抽到的种子占大多数，你又有田，这是正好的，我们的蔬菜瓜果什么的应该缺不了，但是别人缺的不正是这些新鲜果蔬吗?我们拿去换些自己缺的，像调味剂啊，肉啊油啊之类的，他们一定愿意的。”谢知眨眨眼，“这才刚开始呢，日子要是这么紧巴巴地过，那才是折磨。” 付听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谢知一双眼笑起来：“不止果蔬，我们还有牛奶饮料嘛，这些现在用不上，但指不定别人想喝但没买。正好我们有抽卡系统，未来的物资一定会越来越多，现在换一些，到时候再回馈大家就好了。你看，有来有往，大家情分才能上去了。” 也许是付听雪的错觉，他总觉得谢知这番话是特意与他说的。但是怎么可能呢，他又没说自己上一世的遭遇。 他注视着少年的笑容，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想来，这本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正常方式，是他一直没有学会。 付听雪放下手中的胡萝蔔，拿出牛奶、番茄、苹果：“土豆种下去了，一个土豆只要两天就能收穫了，产量还不知道。” “有田就是好，我的种子全靠你了。”谢知拿出自己的汽水，是蓝色简约包装风格的，还有些看不懂的文字，忍不住皱眉，“我其实还有点担心我这些宇宙风格的东西换不出。” 付听雪把牛奶递到谢知手上：“你带两瓶饮料就不突兀了。我这还是三无产品呢。” 谢知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住的是1701室，这一层的四间住户里，1702住的是两个女生，基本没怎么和付听雪打过交道，或者说很少见她们出门。 1703住的是一对新婚的小夫妻，收过付听雪一点帮助。 1704住的是一对兄妹，哥哥后来当了楼层长，是个挺容易打交道的人，后来还帮过付听雪，照谢知的说法，与他算是有来有往。 总的来说，17层住的四间在前期都不怎么缺物资，换些东西不难。 谢知听了付听雪的介绍：“我们先去03吧。” 谢知提议03，付听雪也觉得可行。两个女生说不定会不敢开门，俩兄妹估计也有些难处，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哥哥后来当楼层长也许是迫不得已。 谢知也没说原因，走到1703门前，正要抬手，付听雪上前去先敲了门：“我长得比较和善，而且我对他们也熟一些。” 然而敲了几声，里面并不应门。付听雪有些尴尬，回头笑一笑：“也是，现在的我和他们是不熟了。” 他这么说着，神情却还是禁不住有一丝落寞。 他上一世虽说没有至交好友，但还是与不少人打过交道，有些关系也不错的。重来一次，他是真的意识到，前世的那些都不作数了。 “别急，再等等。”谢知凑上去一张笑脸，站在猫眼前，“你们好，我们是1701的业主，前两天有事没去抢购，想来换些东西。” 他举起自己手中的两瓶水示意。 一分钟后，“咔哒”一声锁开了，开门的是齐成，小夫妻里的男主人。他的脸色算不上友善，甚至有些戒备：“你们来干嘛的?” 谢知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一遍。 “不换不换，我们自己都不够吃呢。”齐成并不等谢知说完要交换的东西，“砰”地一声将门关了，门风甚至将谢知的发梢吹动。 付听雪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谢知。相较于谢知脸上的淡淡无奈，付听雪却在这有些巨大的落差中感到茫然。 上一世，他和这家的接触就是从一袋水果开始的，他初来乍到，给这层的邻居们都送了一袋，02室的女生回了一袋零食，04的兄妹谢过好意，说日后相帮，03室的小夫妻，也是道了谢一脸和气，后面几次接触都是和善可亲的样子，哪像今天，直接吃了个闭门羹呢。 谢知像是读懂了付听雪的心理，拍了拍他有些瘦削的肩：“这是正常的。你若当个菩萨，自然人人都爱，你若是个商人，那自然是有人欢迎有人不欢迎的。” 付听雪轻轻嘆了口气。道理他何尝不懂，只是上一世他得到的交际都来得太过轻易，他根本没有正常交往的能力。 本以为自己上一世只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现在一看，原来是一团乱麻，连识人都不清。 “我们去找兄妹俩吧。”付听雪振作了些，“我虽然识人不清，但那位哥哥我还是看得明白的。” 他就是劝过自己的人，那时候大概是他刚办完事回来，见到他又给齐成递了几袋面粉，特地在齐成关门后来找他，告诉他对身边人不要过于随和，要小心予取予求。 付听雪本以为他是怕自己物资不够作出的提醒，现在想想，他或许是从哪里发现齐成的性格不能深交。 谢知点头，走到一旁的1704敲门。 这一次门开得很快，是哥哥出来开的门。 林岁是个高个儿，浓眉大眼的，一看见付听雪谢知两人先露出一口白牙：“hello，兄弟俩找我啥事?” 第8页 谢知举了举手中的牛奶汽水：“我们是01室的，想来换些肉，可以吗?” “中。”林岁往屋里喊了一声，“小洋，过来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两位可以先进来坐，站门口累。” 付听雪心中松了口气，露出笑意：“那就打扰啦。” 兄妹俩的家里打着暖灯，到处都是毛茸茸的，看上去极有生活气息，比他们两人的新房不知道多少倍，看得付听雪一阵羡慕。他也好几年没进过这么舒服的房间了。 林阳扎着两个小麻花辫儿从房间里跑出来：“哥，啥事?” 她一抬头就见到两个大哥哥，朝他们笑了笑。 小女孩看着只有十来岁大，一双眼睛圆熘熘的，也不怯生，笑起来可爱极了。 林岁顺手揉揉妹妹的小脑瓜子：“两个哥哥想换些肉，你前两天不是一直想喝奶吗?” “牛奶!好耶!”林阳小眼睛亮起来，脆生生地道，“我们家里有肉罐头，也有冷冻着的肉，两位哥哥想换些什么?” 谢知递出牛奶：“冰箱里的肉就行，肉罐头你们留着就好。” 小姑娘抱住一升的牛奶瓶，脸上笑眯眯的。 林岁却是看向付听雪手里提的袋子：“这些也换吗?” “换的换的。” 林岁挠了挠头：“那也一起都换了吧，我们家当时净顾着买罐头了，新鲜的水果蔬菜根本没想到买，这两天罐头都要吃腻了。” “哈哈哈，那这瓶汽水就送你们好了。” 林岁正要拒绝，谢知却笑得像只狐狸：“别客气，这汽水我们当时看得新鲜，味道怎么样还不知道，今天想着要换的，想想又不太厚道。” “说笑了，现在就这些零食汽水最值钱了。”林岁也不再客气，拿过手来，“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尽管说。” 最后付听雪和谢知拿回了一斤的肉和一瓶黄桃罐头，酱油盐醋等调味品各要了一些，算得上满载而归。 付听雪捧着黄头罐头，浅唇微笑。原来交换比单纯的付出有时候更能带来快乐。 直到他再次站在厨房里。 “我不太会烧菜，一般都是大锅炖……”付听雪有些无奈，上一世自己吃的基本是现成的菜，自己下厨没几次，需要处理的生食材多是送给别人的。 谢知笑了起来：“这有什么，我来。” 谢知洗了手，拿刀的姿势一看就是个熟练的。他拿出一块肉，刀工凌厉，三两下就把肉给片好了，有些揶揄地看过来：“你在末世里待过了居然连下厨都不会吗?” 付听雪有些不好意思，这回轮到他坐在餐桌旁了：“有的吃自然就不想下厨了，后面条件更不允许下厨。” 少年背对着他，动作间线条被那件黑色衬衫衬得利落干净。 “那我做个洋葱炒肉片，配半瓶黄桃罐头，怎么样?”谢知处理完肉，拿起付听雪留下的最后一个洋葱。 “可以可以。”付听雪自然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不过要不我先去洗个澡，饭也还要一会儿熟。” 他在这里有些坐立不安。 “好，等你出来吃饭。”谢知应了一声。 付听雪立刻飞似地逃了。 浴室里还留了些潮意，因为没法开窗水汽散不出去。 付听雪听着自己有些模煳的心跳声，看向镜子。 镜中的自己有些痴痴愣愣的傻，眉间却绕着散不开的一点愁绪。他伸手在眉间揉了揉，但不怎么起效果。 原来自己刚才一直是以这副模样和谢知交流吗? 又或许，只是因为现在在独处。 谢知。 付听雪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全部转移到了这个名字上。 他居然真的又一次见到了他。 他选择再来一次，有一个原因就是谢知。 他从小就是个孤僻的，虽然有时被人调侃为高岭之花，但实则他只是对于正常的社交有些无能。因为家庭的缘故，他不擅长于依赖他人，也更习惯于付出，但是谢知的到来是不一样的，他一下子打破了他多年来习以为常的认知。 两年前，他重生穿进末世——那个时候是不是见过那位令使，说实话他已经忘了。总之是稀里煳涂地穿进来，被大雨浇了个淋头，成了落汤鸡。 谢知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雨衣，把有点意识不清的他捡了回去。 然后因为他发烧，照顾了他两天。 期间他给他擦额头，灌温水，也和他讲笑话。有时候他若要逞强做什么事，或者说什么抱歉打扰的话，他就会用那种特有的语气打趣他。 因为发烧，他一直在睡。那时候他好像经常做噩梦。那个温柔的声音会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从噩梦中拽出来。 付听雪一直一直记得，握住他的那双手有多么宽厚，多么温暖。 他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但是两天后，他的烧退了，谢知却莫名其妙不见了。 他总期待谢知回来，可是直到房子塌了，谢知的身影也毫无踪影。 谢知是唯一一个，完完全全给了他温柔和陪伴的人。 所以对他来说，谢知是唯一一个他很想去依靠的人。有时候他会怀念自己被牵住的手。他怀念他的每一个唿吸，他怀念他的每一次贴近，他怀念，不，他想念他。 第9页 他是后来才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谢知了。只有短短两天，却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不可覆写的一笔。 他对谢知是谢知这件事毫无怀疑。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蝴蝶扇了翅膀，可是再没有其他人能带给他相同的悸动。 而现在，他们要同居了。 几个唿吸后，付听雪终于对要和谢知同居这件事有了实感。 他们不仅要一起吃饭，共用一个浴室，甚至晚上还要躺一张床上。 不是两天，可能是二十天，可能是两个月，甚至是两年……二十年。 付听雪打开淋浴头，任由水沖刷自己的头髮。 如果这种同居生活继续下去，他会很快分不清两人的界限。他该怎么诉说心意? “哗哗哗……” 温水逐渐冲去付听雪杂乱的思绪。 “还是顺其自然吧。”付听雪喃喃，刚要拿起浴巾披上，忽地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 浴巾有些潮湿，显然是用过的。 付听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手，然而又有点手足无措。他进来得太着急，几乎什么都没带。 房间里本该有几件换洗的衣服的，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两人同居分成不同尺码的衣物。 他把浴室门打开了一条缝。 外面的炒菜声已经停了，安静得没有声响，不知道谢知现在在做什么。 “听雪，你好了吗?”似乎察觉到付听雪好了，谢知扬声问道。 付听雪一颤，闭眼回道：“那个，谢知，我衣服没带进来……” 然而那声音实在太小，谢知几步走过来，温柔低沉的声音透过门缝清晰传来：“怎么了?” 付听雪默默地把门带上了。他全身赤裸，明明隔了一层门玻璃，他却还是有种被看光的羞怯。 虽然被照顾的时候自己大概已经被看光了，可是这种清醒着的状态自然不一样。 “我衣服忘记带了。”付听雪放大些声音。 “这有什么，我去给你拿。”谢知走远了。 付听雪再次打开门缝，看着少年的身影在他视线中走进房间。 “这都什么事。”付听雪一张脸还是热的。 “房间里另一堆衣服应该是你的吧，我给你拿了一套。”谢知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付听雪的衣服。 “谢谢。”付听雪伸出一只手，殊不知他这般遮掩的行为更是让人注意到了平时里不会注意的细节。 那只手刚被热水沖洗过，素净白皙，隐隐看得清手背的血管，连指根都沾染着一抹粉。 没有经歷过末世的挣扎，还是指节分明而柔软的模样。 谢知清咳一声，眼神却是幽深的，静静地看着那双手。 “谢知?”付听雪手摇了摇，门那边突然的沉默让他心头骤然闪过直觉般的不安。 隔着门板，谢知掩去眼底涌动的情绪，将衣服递去。 一番折腾，付听雪终于从浴室里走出来了。他身上是一件柔软的深黑色t恤，还带着些水珠的肌肤白里透红。 “啊，那个，我，你是没有浴巾了吧，”谢知一向良好的言语能力像是突然失控了，眼睛上瞟下瞟，就是不敢看向青年，“要不，要不，我们再去问问别人有没有多的毛巾……” 看着谢知这模样，付听雪有些羞涩的心情突然平復了，“噗嗤”一笑：“好了，先吃饭吧，我饿得慌了。” “哦，好。”谢知像是给浆煳一般的思绪找到了出路，松了口气。 付听雪走向厨房。 谢知落了一步，眼神落在那截纤细柔韧的脖颈。沖洗过热水的裸露皮肤大片都是红的，那惹眼的红一路延至领口内。 付听雪浑然不知，他看到充满烟火气的餐桌时就赞嘆出声：“哇，好香。” 谢知不仅是会下厨，还很会下厨。 一碗简单的洋葱炒肉在他的手下，居然意外得好吃。洋葱有些刺鼻的味道已经变得清香，吃起来清甜可口，肉丝也是滑嫩入味，加上黄桃罐头，所有味道都是恰到好处的配饭。 “好吃吗?”谢知一脸笑意，都已经看到付听雪吃得不亦乐乎了，却还要明知故问。 付听雪不吝夸赞：“超好吃，这绝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洋葱炒肉，真不知道你怎么做的，明明调味剂也就那么几样，想学。” 谢知眨了眨眼：“你可别想从我这学炒菜哦，这年头没有一点手艺怎么抱大腿呢?不要和我客气，以后我还得靠大佬带飞。” 付听雪手一顿，认真地看向谢知：“不要再叫我大佬了。” 谢知压住声音道：“大佬，大佬，大佬，我叫得不好听吗?” 这哪里是好听不好听的问题。付听雪揉了揉耳朵。若论音色，谢知的嗓音绝对是夸张到能让人一听就脸红心跳的程度，可是——被叫大佬总有种很羞耻的感觉。明明谢知比自己厉害得多。 有一种自己一直被哄着的感觉。 说不出一二三，就只能含煳着说：“反正不许叫。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打架怎么样?” “打架啊，”谢知拖长了语调，一双眼眸弯了起来，轻快道，“我可是学过搏击，你觉得呢?” 第10页 付听雪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谢知。不是他怀疑，只是谢知穿着黑衬衫的样子，更像一个善于执笔的学神，却怎么也想不到他去打搏击比赛的样子。 然而谢知刚出浴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晃了晃。那开到第三枚扣子的胸口，好像是有点肌肉的? 付听雪瞄了一眼谢知的手臂，像是注意到付听雪的视线，谢知使了两分力，青筋与肌肉一起冒出，看着是有几分力气。 付听雪还未褪去热意的耳朵又红了几分，低头嚼嚼饭：“你能打就好了，反正我们就是图个自保。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分子，以后还要靠你了。” “这样啊，那你放心好了，以后再没人可以欺负你了。”谢知语调轻快。 无人可见，那深邃眼底却冒出几分戾气。 付听雪含煳地“嗯”了两声，将头埋到碗里，只留下一个脑瓜子对着谢知。 谢知看着付听雪这样子，倏然一笑：“不过啊，靠人不如靠己，末世毕竟特殊，这段时间你要不和我学学，有些自保能力吧。” 付听雪连忙抬起头来看着谢知：“我也可以学吗?” “当然可以，不过初学者要慢慢来，从打基础开始。”谢知吃饭的速度很快，在付听雪还剩半碗饭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光了盘。他把菜往对面推了推，见付听雪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又笑了起来，“别急，你慢慢吃。要不，你可以顺便和我讲讲接下来会遇到的天灾。” 第四章 向你诉说 于是在解决剩下半碗饭的时候，付听雪也顺便给谢知讲讲接下来会遇到的天灾：“这个雨还要下两三个月左右，部队在大雨一个月后就来了，但是也在艰难的环境下损伤巨大。雨下完还有一段时间的洪涝，洪涝过后是疫病，疫病的同时伴随高温。那段时间是真的很可怕，我一度害怕自己染病活不下去，连大门都不敢出，提前放了吃的在走廊。” 他说得轻描淡写，实则那段时间远比他说的要艰难。高温与疫病就像是打配合牌，短短的两个月内就带走了大半的生命。 人人都缩在家中，只有一些家里的积蓄已经花完的，不得不出来做志愿者，靠着给家家户户发放粮食得到自己的口粮。 因为涝灾和高温交替而造成的粮食危机更是压死骆驼的稻草，不少人是活生生饿死在家中。 付听雪一开始只是把吃的送给同一幢楼的，后来却来的人越来越多，鱼龙混杂，他就不敢出门了，把吃的堆在门外。那些吃的足够一栋楼的人吃五天，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人是按自己的份例拿的，不到半天门口的东西就领完了，接下来就是无止无休的敲门。 他们日夜在门外敲着，哀求声，怒骂声，不绝于耳，付听雪一度神经衰弱，入睡只能靠自己困到极致了昏过去了才能休息一会儿。 人的坏总是无下限的。在发现敲了几天门毫无成果后，他们开始砸门，扬言要把付听雪抓出来，把东西全部抢出来。更过分的是，他们似乎在敲其他门，说着自己一定也给他们分了不少东西。 付听雪一个人被困在房间里，昏昏沉沉间还会想这样太对不起同楼层的人了。也是因此，往后他对17层的邻居们就更好了，1703室的小夫妻也常说起此事，话语间不见埋怨，却让付听雪更加觉得内疚。 这件事最后是以灾难来临结尾的。 那时付听雪站在门口，用平生最大的音量喊道：“如果你们还要继续敲门，我就把屋里全部的东西全扔到楼下的尸体堆里去，谁也别想拿!” 比起楼上还有力气吵闹的乱象，楼下已经是一片泥淖。肉眼难以数清数量的尸体层层叠叠堆着，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甚至有密密麻麻的蝇虫，围着那片无法落足的区域聚成黑云。 一旦东西扔到下面去，确实是再也捡不回来了，没有人敢冒这个险去送命。 门外还在喧闹，付听雪的声音已经喊到沙哑：“看看是你们砸门更快，还是我扔东西更快!我房间里已经没有多少东西了，你们把力气耗费在这里，不如各回各家等着救援!” “救援，我们还等得到救援吗?!”外面有绝望的嘶吼。 付听雪也不知道，但他只能说有，一定会有。 人群被说动了些，就在他们交谈之际，脚下的地开始震动。一开始只是轻微的摇晃，后来那晃动的幅度已经足够让任何人意识到—— 地震来了。 他们仓皇而逃，忍着恶臭穿过了泥淖，忍着飢饿走过了废墟，他们远行，朝着未知与迷茫前行。 付听雪声音微哑地说：“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迁移的大部队，于是继续北行。但是高温之后一下子就是严冬了，我们没办法走，只能找了个没有塌掉的废弃居住地猫冬。” 这种情况下，粮食自然还是个问题。 付听雪本不该在那个时候暴露自己的，毕竟大家都是一路走来，身边有多少吃的都一清二楚，他没有多少行李，又怎么拿得出那些吃的来分? 但他还是在哭诉中心下不忍，送了些吃的。不知怎么，也许是被人注意到了，他还有吃的东西这件事被泄露出去了。 付听雪顿了顿。其实前面这些经歷都不过是常见的末世生活，甚至因为他有一个系统，对那些痛苦灾难的叙述都有些轻描淡写，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第11页 可是最后的结局部分，他不想说。 一行人闯进了他的房间，找不到东西就将他绑了起来，砍去他的手指头，对他施加私刑。他没有松口，因为他知道那个时候无论再拿出多少东西，都只能助纣为虐，他也难逃一死。 那段时间付听雪已经无力去回忆，那是噩梦一般的经歷。 就在付听雪沉默追忆的时候，一双手握了上来。 他身体一顿，这才发现自己握着筷子的手已经颤抖不已。 “我……” “好了，就到这吧。” 温暖的双手托着他，让付听雪声音一哽，再说不出话来。 “哭吧，没事。”谢知走过来将他搂住，“是他们的错，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付听雪咬着牙，浑身打着颤，泪水像无法控制一般涌出，很快把谢知的前襟打湿了一片。 他重生得太突然，尽管一再对自己说过去了，是新的开始了，但那些记忆不会因此消失。 原来，他一直耿耿于怀的。 他的脑子根本没有那么聪明，也没有那么听话。 他也有满腹的委屈，在谢知面前根本无法藏住。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也想把东西送出来啊，可是就是害怕他们会发现我的秘密。我又不是救世主要什么有什么，我有的也不过是一个自己肝了一年多的满收集帐号，哪里能供应上那么多人的日常口粮……” “嗯，不是你的错。”谢知哑着声，听付听雪一声声报委屈。他的眼尾曳出一道红，心中戾气几乎达到了顶峰，但是此刻只是温柔地抚着青年发颤的嵴背，柔声安慰。 付听雪在谢知的拥抱里哭得两眼通红，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我情绪失控了……”他推了推谢知。谢知两只手力气极大，明明哭的时候没有半点感觉，这会儿却像岩石一般，禁锢着他一动不动。 谢知没有第一时间松开手，而是低声说：“这一次，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已经很勇敢了，如果是我在末世待了两年这样回来，一定会比你还要崩溃。怪我，好端端地问起你上一世的事。” 付听雪眼眶又有些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能闷闷地嘟囔一句：“不怪你。” 哭过一场后，他头脑好像都清醒了很多，像把埋在里面的垃圾都倒出去了。 谢知将他放开了，弯腰拿着袖子把他脸上的痕迹擦了擦，指腹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脸颊。 布料是柔软的，付听雪硬邦邦地坐着，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却总是不自觉地望向谢知温柔的眼眸中。 好乖。 好可怜。 终于谢知放下了手。 “我很能打。”他说。 付听雪心头一跳，好像已经得到了下一句，他低下头。 “如果你想，我会是你最好用的武器。”谢知这么说。 付听雪觉得自己到底是自私的，因为谢知的一点温柔就要把他搅进这点烂摊子里。 可是付听雪还是忍不住说出口：“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如果见到了他们，你、你帮我。” 谢知的手抚过付听雪的发梢：“当然。那告诉我，是谁向你要吃的，好吗?那些人，你知道名字的。” 付听雪听着谢知低沉的声音，似乎听到一点凶戾，但是他看着他，那张俊朗锋锐的脸上只有冰雪也要化掉的温柔。 “很多的。这是一笔烂帐。”付听雪低下头，嘟囔一声。自然不是人人都是坏人，可是坏人藏在一群好人里面，他那时没有分辨，现在自然没有机会再去分辨。 都说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可是对于那些人，和他共度了两年的“朋友们”，他只能，也只会，选择放过一千，也不错杀一个。 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有点无奈的嘆息，像清风轻挽他的心。他听到谢知问：“我好像经常听到你说起隔壁那对小夫妻，他们是其中之一吗?” 付听雪双手骤然一紧。 他们自然是其中之一，却不一定是泄密的其中之一。 虽然，虽然他重生后见到了他们的另一面，但或许他们并不是那种会背叛人的人呢?他死了，对他们又没有好处，他活着，他们才可以一直得到饱腹的食物。 “不知道。”付听雪应声。 可是世间就是有这么蠢的人，为了不知道什么，把他出卖了——他宁愿相信是有人不小心暴露了，可那群恶魔嘴中，他到底不是因为完全的不小心死的。 他们说，他餵养了白眼狼。 付听雪闭了闭眼。 “好吧，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等的。毕竟，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付听雪一时间又心乱如麻：“我去洗把脸吧。” 看着付听雪几乎同手同脚跑走的背影，谢知的心情平復了一些。然而当敲门声响起时，他的眼神却骤然沉了下来。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到呢?”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啊。 少年不慌不忙地叠起袖口，让不平整的部分留在里面。胸口眼泪带来的潮湿还贴在皮肤上，但黑色衬衣看不出来。 那些温热的温度，贴住他的心口。 第12页 他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 第五章 不要找事 这一次站在门外的是一位看着不过三十岁的女子，扎了一侧马尾，气质温婉，脸上也带着温温柔柔的笑。看到谢知开了门，语气温和地开了口：“那个小同学啊，我家那位脾气不太好，这也下了十天雨了，肚子里憋了一团气……” 谢知不吃这一套，他伸手打断：“那不好意思，我心里也有一团火。” 陈玉有些讪讪，明明听齐成说这俩小子看着挺面善的，就像那些礼貌的大学生一样，可是面前这男生，身材高大，面若冷霜，站在他面前时就像面对一高山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脸上的笑几乎要维持不住：“唉，都是邻居，闹僵了也不好，我是来道歉的。” “好，你的道歉我收到了。”谢知点点头，手搭在门边，“还有事吗，我们要休息了。” 他握在门框上的手已然用了些力，指尖压出白片。 陈玉往里面瞟了一眼，没看到那位看着脸软心善的小同学，还是温温柔柔地开口：“我们刚才看你们好像拿了一瓶牛奶来……”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牛奶可是值钱东西，他们家还有个一岁的小孩，正缺奶喝。 谢知语气冷淡：“怎么，想要?” 陈玉看了一眼谢知从始至终不变的表情，心下不知为何有些打鼓，却还是点头：“嗯，我家里还有个孩子……” 孩子?可没听阿雪提到这个孩子。 谢知微微挑了下眉，如果真有个孩子，他们也肯定会拿这个孩子作筏子要求更多的东西。除非，那个孩子在阿雪出现前就已经死了。 谢知不动声色：“我们刚才过去是想要换些东西。” 陈玉是只字不提。 果不其然，女子道：“也就一瓶奶，有什么好换的呢，你们两个大男生……” 谢知嗤笑一声：“那不好意思了，我们的东西已经换完了。” 话音一落，不止陈玉脸色一变，对面虚掩着的门也被一脚踹开，一声嚷叫先至：“你什么意思，你逗我们玩是吧?!” 谢知看着怒目走来的男子，抬了抬自己的手臂，上面的肌肉匀称，一看就是有力量的。陈玉伸手拦了一下自己的丈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谢知低垂着眼，睥睨着自己眼前的男子。真是一番丑态啊，他想。 “我在等你出来。”他说。 “等我出来?”齐成恶声重复。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几乎把耳朵要震聋掉。 谢知看着自己面前的门板，扯了扯嘴角，果然先解解气好了，不能吓到阿雪。 “谢知，外面怎么了?”付听雪听到动静走出来，一双眼睛还红着，估摸着明早起来要肿成核桃了。 “没什么，一些聒噪的声音罢了。”谢知转身要带着付听雪回门。 就在这时，门板后“咚咚咚”的砸门声传来。 “你什么意思?!”后面还有个模煳的声音在大喊大叫。 谢知脸色一变，将付听雪的手牵过来。 果不其然，付听雪的手已经冒出冷汗。 他浑身僵直，一张脸也在瞬间惨白下去。 “阿雪……” 谢知叫了好几声，神情恍惚的付听雪也没来得及在意他的称唿，手心传来温暖而干燥的触感，让他的心逐渐平復下来：“我没事。” 他低声应道：“外面什么人?” “齐成。”谢知幽深的眼眸看向外面，用付听雪听不清的声音喃喃，“真该现在就把他……” 付听雪敛下眉眼，拉了拉谢知的袖口：“我们会房间里去吧，他敲不了多久的。” 谢知却扶住付听雪的肩，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出去把他打一顿，出出气，好不好?” 付听雪有些怔愣地看着谢知，望着那双眼，心头却冒上一点被撑腰的底气：“可以吗?” 谢知瞬间露出一个笑：“当然可以。” 他的眼尾微挑，又重复了一遍：“当然可以。” 少年转过身去开门。 付听雪本该将他拦住的，如果是以前的自己。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谢知开门就将齐成的衣领抓起来一顿揍，拳拳到肉的声音听得人心惊。 齐成最初还想反抗，恶狠狠地瞪着谢知咬牙，但很快，在谢知面前，他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毫无尊严地讨饶：“对不起，对不起……啊!放过我吧，求你……啊!” 他被打得浑身发痛，惨叫连连，蜷缩在地上抱着头。 一旁的陈玉已经看得面若土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自己的丈夫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大喊：“别打了，不要打了，要打死人了，你这是要坐牢吗!” 这场雨才下了十天，虽然是反常了点，对大家的生活造成了不便，但又没有丧尸，又不是人类□□毫无抵抗之力的高温严寒，还没有多少人会往末世那边想去，那些社会规章法度自然也都还被遵守。 谢知这一顿揍，在陈玉看来简直是像新闻里的杀人犯一样可怕。 第13页 然而谢知毫不手软，直到付听雪走上前来，低声说句“够了”，他才停下手来。 地上的齐成已经是像一滩死狗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嘴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如杀神一般的男生。惨白的灯光打在他立体而张扬的五官上，给人难以反抗的压迫感。 他缓了两口气，恶声道：“明天就让警察把你抓进去，像你这样的人必须好好改造!” “少说点，少说点!”陈玉扑到丈夫面前，嘴唇发颤，生怕齐成再多说两句又招来一顿打。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敲门。”谢知回身拉过付知雪的手腕，径直回到房间里，将狼狈的两口子丢在身后。 付知雪明明应该对这种力量感到害怕，但他没有，他看着自己身前的背影，一时间竟然感受到的是无比的安定。 谢知的手心是滚烫的，哪怕是隔着衬衫牵住手腕，也像一圈热毛巾搭在上面。 “谢知……” 明明那双桃花眼里还有未收敛的戾气，然而在转头的瞬间，谢知露出一个毫无尘埃的少年气的笑，一如初见。 付知雪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谢知已经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我有分寸。你看他好像伤得很重，实际上我都打在肉里了，痛是痛的，轻也是轻的，哪怕去医院也只能拿些药膏抹一抹。反倒是我，手打都疼，你看，都红了。” 他举着自己出力最多的右手，上边指节处都带着些红。 付听雪有些错愕，下意识地抓住了谢知的手。 少年眨眨眼睛，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样。 付知雪被逗笑了：“那你也不忍一忍，大不了等之后再打。” 谢知哑声：“忍不了。” 付知雪顿了顿，看着谢知认真的眼神，鼻尖无可抑制地一酸：“谢谢。” 谢谢你这么维护我，谢谢你。 谢知回以一个得意的笑容，突然掏出一个黑黑的方块。 一个巴掌大小，只有一点点厚度。 付听雪一愣：“这什么?” 谢知也不卖关子，点开开机键：“手机啊。” “哦哦手机，呃?手机?!”付听雪已经两年没接触手机了，看着这块板砖竟然有些陌生，“哪来的?” 谢知笑了起来：“做到了隐藏任务，多了张票，没想到随手一抽就出来了。” 付听雪从谢知手上接过有些重量的手机，打量了一下：“能用吗?后面又缺电又缺信号的，大家的手机其实也用不了多久。” 谢知就着付知雪的手按住开机键：“系统说是个高科技东西。” 一开机，一个极其炫酷的宣传片跳了出来，还配了一个极其激情的男声：“星际和平公司出品的最新旗舰款手机，光能充电，防水防火防撞击，宇宙卫星传信号，永不断连，星际手机，是您进出恶劣环境最好的选择!” “还挺高级。”谢知挑了下眉。 付知雪也是新奇无比，在上面划了划，居然微信□□等应用一个不落。 他点进微信，置顶处就是世纪彩虹城3幢的业主群，里面正在讨论17楼的声响。 hy：【十七楼什么情况】 小苗：【有没有十七楼的出来说一说?不会是在家待两天待出神经病了吧】 狒狒是我：【楼上别瞎猜吧】 乐乐：【我就在十六层，在过道听得很清楚，有个人发疯了敲门打邻居，吓人，不知道又是哪个中年秃头的发酒疯】 15:【开玩笑吧，现在还有酒喝?】 夜夜夜夜：【所有到底有没有说法，楼里出个暴力狂我真的会怕到睡不着觉】 小苗：【+1，我是听说这个新建的公寓群治安好才掏钱的，不要给我闹什么么蛾子啊，真的崩溃】 世纪彩虹城，一个靠近郊区新落地的公寓群，适合整租和两人合租，掏钱买下也不是天价，在同城的社交平台上挺火，大多是刚毕业没什么钱的大学生和职场新鸟来住，所以环境氛围也让大家相对舒服。 这会儿因为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一点大的声响就足够让所有人来围观。 付听雪抬头看了一眼谢知，对方毛软软的头髮凑在他面前，细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要解释一下吗?” 谢知轻笑一声：“当然，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他拿过手机打字发送，热热闹闹的业主群骤然一停。 谢知：【谢邀，当事人来了。】 第六章 人美心善的室友! 当事人一来，一片停顿后骤然开始刷屏，满屏的吃瓜表情各有特色，有双手吃的，有单手吃的，有卡通的，有沙雕的，反正都透露出一个信息： 有瓜，快吃! 谢知：【首先申明一下，本人不是中年秃头男，是个在读青春大学生。起因是我和室友想用牛奶和对门1703换些肉制品，结果对面的中年秃头男不听我们讲完就“砰”地关门了，太过迅速差点把我夹到。所以我们又去1702换了，他们人很好，换了一堆让我们吃了顿好的。】 付听雪凑在一旁看，贊同地点点头，是这样的。 大概是事实与众人想法中的相差有点大，大家吃瓜的队伍停下了。 第14页 狒狒是我：【笑死，发个照看看实力】 小苗：【那也不至于打成这样，楼上楼下好几层都听到了，感觉要闹出人命了】 hy：【围观.jpg】 乐乐：【当事人有些偏颇了，我大概知道他指的是谁，中年秃头男还不至于hhh，顶多髮际线有点高】 谢知：【嗯，事情到这里也不过一点不愉快，我当然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我室友也不是，他人美心善。但是就在我们吃完饭以后，对门的女主人来敲门了】 付听雪脸一燥：“你这打的什么呢，本来大家就不太信的样子了，你这么一说就更奇怪了。” “哪里奇怪?”谢知晃了晃了手机，有些得意地笑，“你仔细看看，我再发一段。” 15:【有点意思】 hy：【闰土刺猹.jpg】 谢知：【对方表面来道歉，实际是来要牛奶的，还想要零元购，说家里有个小孩需要进行道德绑架，以下是原话：也就一瓶奶，有什么好换的呢，你们两个大男生】 小苗：【零元购就过分了】 夜夜夜夜：【咦~令人不适的味道溢出屏幕了】 快乐小狗：【我注意点好像歪了，两个大男生，室友人美心善……】 快乐小狗：【阿巴阿巴.jpg】 付听雪没看懂快乐小狗想说什么，有些低落地嘟囔：“你看吧，大家本来要信了，都是你上面发一个什么人美心善……” “哈哈哈哈哈。”谢知忍不住笑起来，抬眼看到付听雪蹙眉担忧的样子，又装作正经地一咳，“你看我这段发的，你要知道这些事你不说得夸张点，反而没人信的。” “真的?” “当然。”谢知示意付听雪看屏幕。 谢知：【我自然说自己东西换完了，语气很平淡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戳到那中年男子的命根子了，一下子就从房间里窜了出来，神情可怕，大吼大叫，我只是个柔弱的青春大学生，被他吓了一大跳】 小苗：【好像有点理解了，所以你一拳就上去了?】 乐乐：【我当时好像听到砸门声了】 狒狒是我：【我选择加油助威】 夜夜夜夜：【喝茶.jpg】 谢知：【谢谢楼上的支持，但我当时没打，对，我关门了，他就开始发疯砸门】 小苗：【瑟瑟发抖.jpg】 hy：【橘猫摇头.jpg】 谢知：【最后如诸位所听见的，我发火了，打上去了，没想到是个纸老虎。你们别听他嚎的大声，我一个大学生能有多少力气，打不出什么毛病的】 付听雪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太夸张了，跟讲故事一样。” “大家爱听的就是这些，来，我们拍个照。”谢知一笔带过，点进拍照，站起来揽过付听雪的肩膀举起手机一气呵成，“笑一个。” 付听雪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抿了下唇，谢知已经眼疾手快地拍好照发出去了。 他眨眨眼，但想想谢知确实需要证明自己大学生的身份，就没再多说：“那这件事是不是就结束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闲着无聊给大家添一点乐子。” 付听雪还想看一眼群聊，谢知已经顺手将手机揣到兜里。 解决掉烦人的邻居，又在群里把事情解释清楚后，谢知显然心情变得很好，眉梢带笑，哼着不知名的旋律要去洗碗。 付听雪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挠挠头跟上去：“我来洗碗吧，不是都说做饭的不洗碗，洗碗的不做饭吗?” 谢知的手一顿，有些无奈地笑了：“你知道这句话的使用范围吗?” “什么?”付听雪摸不着头脑。 “意思是，我需要洗碗的时候你就让我洗好了。”谢知端起几个吃得一干二净的碗碟，干净白皙的指节张开，比起刚才打人的模样，多了几分居家感。 “怎么会有人需要洗碗?”付听雪听不明白谢知的弯弯绕绕，伸手想接过盘子。谢知却一个利落的转身拦住他的动作，回头笑道：“厨房不大，可站不下两个人。” 明明才过去几个小时，“素不相识”的两人已经拉进了许多，付听雪已经可以对着谢知露出更多轻松的表情：“好吧，那我们一人一天?” “可以啊。” 谢知感觉到坐在厨房的人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嘴角弯起。 事实上，在群聊中谢知上传照片后—— 谢知：【自拍.jpg】 谢知上传的是他和付听雪的合照，照片上笑得轻松的少年和另外一个看着毫无攻击性的青年贴得很近，少年的臂弯搭在另一人肩上，就像一个保护而亲近的姿势。 他们自然看出阳光开朗的少年大概就是在群聊里出声的“谢知”了，有些冷冽的白光打在他五官立体的脸上，本该衬得他生人勿近，却被脸上那抹笑柔化了，加上那双桃花眼，瞬间就让摇摆不定的吃瓜人倒戈了。 但更让人在意的是他揽着的那位青年，一双茶色的眼瞳露出一抹发愣的神色，眼周泛着哭过的红，眉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忧郁，抿着唇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柔弱善良的好孩子，难怪谢知将他护得那么紧。 第15页 夜夜夜夜：【果然人美心善】 小苗：【果然人美心善】 hy：【果然人美心善】 乐乐：【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不好意思后面忘了，地址在哪里?你室友微信在哪里?】 15:【楼上地图有点短了，哦，你问室友啊，不好意思我也想问】 快乐小狗：【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jpg】 一时间群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唯有1703在家又打报警电话又涂药地一通折腾后拿起手机一看气炸了。 齐成气得两眼通红，肿成猪头的两瓣脸一颤一颤：“他这是什么意思?敢情这事全是我的错了?” 陈玉连嘆气：“怎么会有这么颠倒黑白的人，我哪里说那什么零元购了，都是邻居帮了忙自然会记得他的好，能还人情的时候也会还的，他那一副道上的模样，还说什么人美心善，现在的大学生，真是没有辨别能力。” 齐成：“就爱凑这些瞎热闹!反正警察说明天就来，我看他怎么解释!嘶，哎呦我的手……” “怎么了，我看看。”陈玉连忙拿起他的手，这边还没看仔细，房间里好不容易安抚好的小孩又哭了。 “我的小祖宗。”陈玉忙着进去抱孩子了。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第七章 同床共寝 这边谢知优哉游哉地把碗洗干净，回头就看到正在发呆的付听雪眼神迷离，显然是无聊到有些犯困了。 困在一无所有的房子里，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明明才九点多却也已经是睡觉时间了。 谢知调整一下表情，走上前去在付听雪面前挥了挥手：“走吧，回房间了。” 付听雪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还来不及说话，就见谢知坦坦荡荡地往卧室走去。 房间里的床确实不大，如果两人躺在上面，肯定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 谢知没有想过吗? 一般的室友会躺一张床上吗? 付听雪跟在谢知身后，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想到整个脑子都晕乎了，脚步声踢踏。 站在门口，他看向整理床铺的谢知。 谢知这种坦荡是因为什么呢，他有点开心，又有点踌躇。是从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还是，像自己一样抱有一点想要亲近的念头……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踟蹰，谢知抬起头来，笑道：“怎么了?觉得床太小了?别担心，我睡相很好的。” “不不不，是我的问题，”付听雪垂下眼睛，“就是，你会不习惯一个人躺你旁边睡觉吗?” 谢知嘴角落了一些，轻快的声音也带了些闷：“我不会，你是觉得我躺在旁边会让你睡不着吗?要不我铺个衣服睡地上吧……” 付听雪眼睛瞬间瞪圆了，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怎么可以!我是说，我是说——” 谢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疑惑，又带着包容。 付听雪被他的眼神一推，心想伸头横竖一刀，眼睛一闭就说了出来：“我是个同性恋。” 一秒，两秒，床那边没有动静。 就在付听雪心里直打鼓的时候，却听那边传来若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他有些诧异地睁开眼，向谢知看去，却见那双眼里笑意盈盈。 “你，你不会觉得……” 谢知向来是个行动派，几步走上前来：“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俩真的是有缘分的。” 付听雪一愣，难得地听懂了谢知的言下之意，他心底划过欣喜，却还是谨慎地开口：“所以，你也?” 谢知觉得付听雪像一株含羞草，总是要撩他一下才有反应，那双叶子总是小心翼翼地往外探，生怕打扰到谁。 他语气轻缓：“是的，我也是。所以只要你不嫌弃，我们晚上就一起睡，好吗?” 付听雪得了意外之喜，自然是点头：“我睡相应该也好的。” “是吗?”谢知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看着神情乖巧的眼前人。 付听雪认真地点点头：“嗯，那我们早些睡吧，这两天驻扎人员大概就要来了，到时候他们会徵集些志愿者，有额外的补贴，我们也先去报个名工作几天囤点物资吧。” 他们现在没有多少东西，还没有钱可以购物，只能在这些地方先想想办法。 “好啊。”谢知应声，伸手解开扣子。 “你你你，解扣子干嘛?”付听雪脑子里一时间什么想法都空了，心脏骤然加速，看着谢知从上到下一颗颗解去扣子。他穿着衬衫时不显，脱去衣服才看得出那腰腹上的肌肉，流畅的线条延伸着，让人看一眼就要面红耳赤。 “啊，不好意思，忘了和你说一声，我习惯裸睡。”谢知仿佛后知后觉地说道，手上动作却不停，将两个袖口拉出，反手利落地脱下了衬衫。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的肌肉也被牵拉着，举手投足有种莫名的涩气，让付听雪既不好意思再看，又忍不住看去。 劲瘦的腰线显露出来，还有漂亮而有力量的腹肌。 那些线条不是夸张的，不是那种在健身房中刻意锻鍊或者喝蛋白粉喝出来的，却是极有韧劲，起伏间充满了张力。 第16页 谢知注意到了付听雪的小眼神，表面却不动声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裤腰中。 付听雪这下是真的不敢再看，勐地转过身去，一时间脸红心跳，整个人都要像个高压锅一样噗噗冒气了。 然而整个房间安静极了，那些模煳的暴雨声隔绝在窗玻璃外，将氛围衬得更加安静。 他的注意力又被后面衣服摩擦的声音带去，他只能没话找话，以压下自己脑中的杂念：“你为什么喜欢裸睡啊?”完了，越问越逃不开。 谢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因为很舒服啊，你要不也试试?” “啊，我不行的。”付听雪头摇成了拨浪鼓。 “可是你想，我们现在又没有多出来的衣服，你白天里穿的衣服，能当睡衣吗?衬衫穿着睡会很难受的吧，还会发皱哦?”谢知在身后说，语气温柔低沉中还带点引诱。 付听雪心里打着小鼓。他觉得谢知说的有点道理。他们没有多余的衣服当睡衣，今天没用出门也就算了，之后当志愿者呢，也这样上床吗?不等谢知说，他自己都要嫌弃死了。 此时他完全没有想到，无论如何他们都各自有三套衣服，完全可以回来后洗个澡拿干净衣服上床。 “好，好像是的。”付听雪低头看着自己的衬衫，“那我也裸睡吗?我完全没有裸睡过的。”更不要说还是旁边有人的时候裸睡。 哪怕这个人是谢知。 谢知语气却是十分不在意：“谁都会有第一次的，尤其是裸睡，你尝试过就再也回不去了，你正好可以今晚试试啊。” 听着谢知这样说，付听雪都觉得自己再犹豫下去就太矫情了。 他的手有些颤抖地搭上扣子，不知是太紧张还是怎么，几次让扣子滑出。低着头的付听雪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谢知正姿态放松地靠在床头，一双眼睛停留在他的身上，嘴角微挑。 那不是他展露在付听雪面前的开朗笑容，更像一位循循诱导的猎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步步走向陷阱中。 付听雪还是脱去了身上的衣服，背对着谢知露出令人动心的身材。虽然付听雪总觉得自己不善运动，身材一般，然而他在来到末世前是有长跑锻鍊的习惯的，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就足够让人眼神停驻，更不论那堪称完美的腰身。 此时论起来还是春夏之交，下着暴雨天气微凉，付听雪莫名打了个寒颤，连忙往床上钻。 “晚安。”付听雪将被子拉过脖子，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看着身旁的人。 “晚安。”谢知关了灯，声音温柔，像一层轻纱慢慢地笼上来。 入睡没有付听雪想像中的那般困难，许是因为今天精神上的起伏太大，他的脑袋沾上枕头就泛起困意，没有空间胡思乱想，几个唿吸间就沉入了睡梦中。 迷迷煳煳间，他觉得自己像一艘小船，平稳的水面上骤然起了波浪，但很快平息。 第二日醒来，付听雪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将谢知像一个抱枕一般揽住。肌肤相亲之间，有自己从未感受过的微妙触感传来。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 那是柔软而强韧的肌肉。 手感很好…… 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勐地向后撤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抱着东西睡觉的习惯啊!付听雪有些崩溃，这才是第一晚，就闹出这么大的么蛾子，看来今晚不能再裸睡了，不然真是太尴尬了。 付听雪盖住自己的脸。 可是，手感真的好好，比想像中还好…… 似乎是他翻来覆去的动作有些大，打扰到了谢知，身后传来迷迷煳煳的声音：“阿雪?” 不同于白日的爽朗，这时候的谢知说话中带着点黏煳，又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往耳朵里扫。 “啊，你醒了，今早吃什么呢?我先起床去洗漱吧，嗯，今天就有每日任务了，很快就能抽卡了哈哈。”付听雪脑子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自己讲了什么，迅速地捞过床头柜上的衣服，往外面逃去。 谢知睁开眼，哪里还有半点刚睡醒的昏沉，他翻了个身躺在付听雪的位置上，侧脸感受着枕头上残留的温度，轻笑：“跑得倒快。” 说他胆子小，醒来还知道先摸摸，手不老实极了，说他胆子大，现在一熘烟就逃了。 谢知将手贴在付听雪按过的地方。 还挺有活力。 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这时候才七点，看来是没办法逃过早餐了。 付听雪坐在餐桌旁，看着谢知也洗漱完了走出来。 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与谢知对视，微微低着眉，有些侷促。 谢知当自己没看出来，语气平常：“今早吃炒饭吗，我昨晚把米缸里的都放进去煮了，还有一些剩饭，正好也还有半个洋葱，切一些胡萝蔔丁，搞一点肉沫，撒点盐，也是好吃的。” 付听雪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好啊，辛苦你了。” “唰!” 爆炒的烟火气牵动着两人的味蕾，付听雪托着腮看着谢知在厨房里忙碌，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查看每日委託。 他点开游戏系统界面，在被抽卡和背包两个图标占据的版面上，有一个任务图标出现在了右下角的角落里。 第17页 他点进去，出乎意料的是，任务一栏跳出了好几个任务，仔细一看，有些还不是每日委託。 「限时任务(4.3-4.9)」： 成为志愿者并完成一次工作内容，300原石; 交换物资三次(0/3)，240原石; 结识同幢楼的人(0/10)，500原石; 进行五次抽卡(0/5)，100原石; 「每日委託」： 助人为乐，90原石; 付听雪眼中异彩连连：“谢知!我的任务刷出来了，正好基本都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而且它看上去福利还不错!” “是吗?”谢知将两碗炒饭端出，从付听雪肩膀处凑过来。 付听雪微微移了下脸颊，被若有若无的触感蹭得有点痒：“嗯嗯，它的每日任务一个就有90，两天一抽，而且周任务也有，我算算，1140原石!” “是不错。”谢知起身从冰箱里拿出黄桃罐头，夹出一人一块放在盛了凉白开的碗里，“我也看过我的了，和你差不多，看来我们收集物资的压力少了些。” “是啊，”付听雪开心地舀了一勺饭，米饭被炒的粒粒分明，混着强烈的香气，真是瞬间就抚平了一早的飢饿，“谢知，你手艺怎么这么好啊，这饭炒得比店里的还好吃!” “我说过的，那宇宙大炒饭还不如把材料交给我。”谢知眼睛弯弯，“我很开心你喜欢我炒的饭。” 付听雪往嘴里塞了口饭，含煳地点头：“嗯嗯，我很喜欢!” 一顿饭刚吃完，就听敲门声又响起。不过这一次，“笃，笃”的两声很是克制，明显不是那对门敲得出的。 付听雪喝下最后一口汤：“来了!” 第八章 行不行啊? 打开门，是一位穿着墨绿色制服的胸前别着一朵简约太阳花的女子。 她挽着高挑的马尾，见到付听雪露出温柔的笑容：“你好，我是彩虹城这里的社区调查员纪言书，负责你们这幢楼，平时可以直接叫我小言。因为这场暴雨下得有些久，我们现在开始调查有没有人需要帮助，如果需要的话请填写这张表格。” 付听雪道了一声谢，接过表格，上面是比较常规的姓名门牌号和帮扶物资计划。 “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请不用担心，我们这边物资充足，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门，外面的天气有些奇怪，落了水我们很难搜救。”纪言书看着付听雪填表，一边说道。 “好的，”付听雪认真点头，“我听说这场雨下的范围也挺大，是这样吗?” 纪言书得过指示，既不要刻意隐瞒，也不要制造恐慌，这时候只是点点头：“是的，也略有伤亡，所以为了减少大家的工作，请尽量不要出门。如果要出门还请先与我联繫。” 三天前所有的线下活动都停止了，只剩下线上的，比如学生的网课和工作党的居家办公，暂时非必要不出门是可行的。 付听雪填完表格，抬头看向纪言书：“有没有招志愿者类似的活动啊?我和室友都是学生，家里没有多少积蓄，坐吃山空实在有些心慌。” 纪言书接过表格，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 2701，付听雪，21，谢知，19，嗯，确实都是年纪还小。 “好的，谢知是吧……” “我是付听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谢知是我室友。” “哦哦。”纪言书笑了一下，“你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呢。” 她往里看了一眼：“你的室友呢?” 付听雪刚回头，就被一个轻巧的力道抵回来，谢知在他旁边站定：“来了，刚刚在洗碗。” “哦哦。”纪言书看了一眼谢知，没想到这位19岁的反而比21岁的长得还高了半个头，长相凌厉，但看上去也是好相处的。 她在表格上打了个勾：“志愿者很快就会公开招募，你们业主群加了吗?” “加了。” “到时候群里通知，你们及时填表，名额是先到先得。”她干净利落地说完，“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知拿出自己的手机：“我们只有一部手机了，另一部几天前泡了水没有及时修理，也没有钱，这种情况怎么办?” 纪言书在表格里打了个标记：“这确实不太好办啊。不过你们问得早，我回去会上报一下看看有没有多一个名额，毕竟我们其实是秉持着一个楼层一个志愿者的原则，你们商量下呢，也许可以两人轮替?” “好的谢谢。”付听雪懂了，上一世林岁确实一个人做志愿者的，林阳会在这层楼帮忙做些发放轻巧物件的工作，但想来是小姑娘自己要帮哥哥的。 “不客气，我的工作。”纪言书点点头，又去敲下一间。 两人带上门，商量了一下，谢知本想自己一个人来，但付听雪觉得还是可以轮替着来，也可以给另一人休息休息。 最后谢知拗不过付听雪，只能无奈点头：“你这人啊，看着温温柔柔老老实实的，执拗起来真是一头牛都拉不回来。” “嘿嘿。”付听雪眨了眨眼,“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考虑把每日任务先做了?我的每日是助人为乐，听上去是要去做些好事，帮帮忙，你嘞?” 第18页 “我和你一样。” “那我们从哪里帮起呢?”付听雪思忖，“群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谢知拿出还在百分百电量的手机：“我早上起来刷过，都是些闲聊，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此时群里正在讨论刚来的调查员： 乐乐：【所以这莫名其妙的大雨暂时是不停了呗?】 15：【烦死了，到底哪里来这么多雨?不是说水循环吗?下这么久都不带停的?】 狒狒是我：【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末日?】 小苗：【狒狒你到底要把你的末日论说多少遍?】 狒狒是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开玩笑?末日有丧尸、病毒、天灾等类型，以我阅文无数的经验来看，这就是天灾末世开始的徵兆!】 15：【其实有点道理，网上的舆论也一直在闹。】 谢知：【打扰一下，我和室友现在想要出卖体力搞点物资，真的要活不下去了，有谁需要帮忙的?我们只要一人一个小面包。】 狒狒是我：【可以考虑去送快递，比小面包赚得多。】 快乐狗狗：【好廉价的劳动力，有点心动~】 谢知：【我们都是良民，放心用!真诚.jpg】 “噗嗤~”付听雪看着谢知一脸轻松地发这种言论，真的忍不住笑意，“你这话，太好笑了哈哈哈” 偏偏大学生就喜欢这套，快乐小狗继续发：【我们私聊呗。】一个好友申请发过来。 谢知看了一眼付听雪，挑挑眉装得意样，手中通过了。 快乐小狗：【hello，那个那个，你们保证没有坏心思哦~】 谢知：【都是一幢楼的，心思大大的没有!】 快乐小狗：【你真的好好笑hhh是这样的，我今天会有一批吃的送过来，但是我人在高层，电梯又不能用，所以拿上来很麻烦，东西有点重，我可以出比一个小面包多的价格!】 快乐小狗看着屏幕，其实心里也有点惴惴。这个时候谁家不对吃的眼红呢，她找人也是因为自己一次性搬不完，害怕把东西留在那里被人带走，这会儿监控都坏了，被拿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也不敢完全相信这两人是好人，虽然看上去是好人啦，但好歹是有名有姓有照片的，出么蛾子的可能性不大。 付听雪：“真是个好人啊，不过我们不能要太多东西，不然就不算助人为乐了吧?” 如果不是担心免费劳动力会没人敢用，他们连这个小面包都不要的，现在只能希望这个系统智能一点判定他们是在助人为乐。 谢知：【不用，我们其实也是有点闲着没事干了】 快乐小狗：【好哦好哦，那谢谢你们了，我的东西大概是九点到，到了会和你们说一声~】 谢知：【点赞.jpg】 快乐小狗：【小狗狂奔.jpg】 快乐小狗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女生，雏黄色的绒球扎了双马尾，一张圆圆的脸，戴了一副黑色方框的眼镜，见到他们的时候就很高兴地笑起来：“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呢!我叫夏云初，住在32楼。这位就是，室友吧~” 她看着付听雪，语气有些奇怪的起伏，眼睛亮亮的：“室友叫什么呀?” “是问我吗?我姓付，名字是听雪。” “好听好听。”夏云初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笑意盈盈。哎呀，线下看到小狼狗和清冷美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啧啧。 付听雪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观察那临时造出来的通道。说是通道，其实就是将这一层的尽头窗口拆掉，向外搭了一座遮雨的浮桥，供人通过。雨一直下，水位却基本维持住了，所以这通道目前还能用。他没话找话：“等会儿你的东西就是由皮划艇送来吗?” “对的，他们会送进来，等会儿就麻烦你们啦，我也会一起搬的~”她说话的时候带一点小尾音，“还是谢谢你们啦~” “不客气。”谢知点点头，看着外面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付听雪就从楼道窗户上看到一艘颇为大型的皮划艇从远处开来。 夏云初有些紧张的心也放松下来，看来她找的平台还算老实：“走吧，我们下去。” 他们下来的时候他们也正从通道里走出，手里搬着夏云初的物资。 “五箱罐头，你检查一下。”为首是一位身材高高大大的男子，长得颇有些凶，说话也是粗声粗气。但是此时夏云初身边有两位男生，所以颇为放松，拿出自己的快递刀验货。 “五箱，嗯，都没问题。”夏云初仔细地都检查过了，确实都完好。 “那你在平台上给我们点个五星好评。” 夏云初点点头，低头在手机上操作几下就好了。 “那就辛苦你们啦，谢谢。” 流程结束，夏云初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就听面前的人粗声道：“等一下，小妹妹，我们也确实辛苦，冒着这么大的雨，钱又是与平台分担的，你说你这几大箱的罐头呢，分我们几瓶不过分吧?” 夏云初心头一坠，从对方开口叫“小妹妹”的那一刻精神状态就不好了。 就在付听雪想直接站出去拒绝的时候，却见一开始温温柔柔的夏云初瞬间暴躁起来：“那你们一开始不要接单呀，不要找这个平台啊，现在看我们好欺负就想讹我了是吧?做梦，一瓶都不会给的!” 第19页 她看了眼身后的谢知，虽然表现得很勇敢，但心里小腿其实在打颤。早上请谢知帮忙后，她就和他说了自己担心的地方，谢知说自己很能打，让她放心，现在她也只能相信对方了。 不然这一伙人七八个的，她一箱罐头就没了，现在一箱罐头都是天价啊~她真的捨不得，她宁可给谢知两人多些罐头，也绝不愿意把罐头被抢劫的拿走。 “哟，还挺硬气。你身后那两个小子，就是你的底气?” “哈哈哈笑死个人了，看着两个白斩鸡，也敢在这里保护小妹妹?” “行不行啊?” 对面不断嘲讽。反正小平台只有评分没有评论，在这个刚出乱象的市场，信息差是很大的，他们用这个办法已经接了不少单，既赚钱又囤货，尝到甜头了自然不可能收手，反而因为自己无往不利蒙蔽了双眼。 付听雪已经被他们的嚣张语气气到了，握了握拳，暗恨自己还没有实力。就在这时，谢知微微附身，气流擦过他的耳旁：“往后退。” 付听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知捋起袖子往前走去。他伸手示意夏云初也往后站，这才对上面前的大块头，勾勾唇角：“不好意思哦，你这些肌肉看着不太有含金量呢，这句话该我问你， “行不行啊?”话未说完，最后几个字咬字重而清晰，谢知已经一个看不清的跨步沖了上去，眨眼间撂倒为首的男子。 他看着脚下的人，眼尾挑着弧度：“嗯?” 第九章 限定活动开启 外面仍在下着大雨，哗哗不绝的雨声敲打在窗上，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本来已被熟悉的背景音，此刻在沉默的氛围中格外刺耳，仿佛那雨是直接浇在了心头。 为首的壮汉火气还没来得及上来，此时已经有些迷茫地倒在地上，仰头看着被自己轻视的男大学生。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谢知凌厉的下颌线，如一把锋锐的刀，刺入他的视线。 他身后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说白了，这一群乌合之众都是为眼前利益驱使的鬣狗，一路走来没被闹出事，顺风顺水的，遇到一点浪就已经脑子空白两股战战了。 “怎么说?”谢知冷冽的声音响起，混杂着滂沱的雨声，“还抢吗?” “不敢了不敢了。”壮汉嵴背有些发凉，就刚才那一个动作，就足以看出眼前看着瘦瘦高高皮肤发白的少年实则是个练家子，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 “餵!我们现在可是7比1啊，他还带着两个累赘……” 谢知凉凉地扫过来一眼，唇角微挑：“7比1?” 他的语气薄凉，让所有人冒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居然有人趁着灾难发这种财，”一个坚定的声音从走廊拐角处传来，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出。 正是纪言书。 她扎着利落的高马尾，露出严肃的表情：“我已经联繫了警备，你们，和你们背后的平台，都必须付出代价。” 壮汉此时已经欲哭无泪：“这位姐姐行行好，我们这船也是自己买的，也确实是给不少人送货应急，怎么就是……” “应急，是这种应急吗?”纪言书走上前来，点头与谢知打了声招唿。 谢知倒是嘴角露出一个意外的笑容，向付听雪看去。不错啊，居然知道摇人了。 付听雪还没来得及笑，眼瞳一缩：“小心!” 没想到见事情急转直下，那伙人都直接拼了命地冲来，连已经放弃挣扎的壮汉都一个奋起想要反击。 但只见谢知像是早有预备，一个干净的侧踢就将人扫开，一旁的纪言书也不是吃素的，居然也一个过肩摔解决掉三人。 “不好意思啊，我学散打八年了。”纪言书站在那里，拿出早有准备的手铐，“吃的还是公职饭呢。” 谢知也把剩下几人挨个卸过了左肩膀：“老实一点不好吗，这不是找罪受吗?” 危机解决，付听雪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算是看出来了，谢知还点了杀人诛心的技能。 最后五箱的罐头都顺利拿到了32楼，夏云初拿出一罐豆豉鱼罐头和一罐午餐肉罐头：“这件事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肯定损失更大，还请一定收下不要客气!” 付听雪接过了：“谢谢，小面包就不用啦，下次有需要帮忙的也尽管来找我们。” 夏云初眨了眨眼：“这是当然啦，但是你没有联繫方式真的好可惜~” “找谢知是一样的。”付听雪不带一秒停顿地回答，仿佛这件事在他眼中就是不需要思考的事实。 夏云初压了压嘴角：“诶，好~” 回去的路上谢知看上去心情也颇好，付听雪和他并肩走着，觉得两人心情好的原因是一样的：“虽然折腾了一番，但是顺手抓了条大鱼，不仅每日任务完成了，还多赚了两个罐头，又有两顿饭不用愁了。” 谢知看了眼开心的付听雪：“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据我所知，原神里有船，你说，我们有机会抽到吗?” 原神里那船可不得了，无论是漩涡还是雷电，什么都能抗，更不用担心这区区暴雨天气了，如果有那一船在手，他们在大雨时期还用担心生存吗? 第20页 付听雪脑子也一下子活跃起来了：“我天，我都不敢想。但是，这抽出什么又怎么由我们想呢，我甚至不知道这池子有多深，里面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先前我背包里只有吃的相关的东西，这下好了，什么尘歌壶啊，田地啊，都往里面塞，就原神这个开放世界的体量，天知道要抽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一艘船。” 他叨叨叨地说了一通，显然是敢想又不敢想，一时间是又徜徉在有船的美梦中，一时间又是面对毫不知底的池子望洋兴嘆。 “我印象里你不是还有限定抽卡道具，什么票来着的，这票肯定不是白髮的，难道未来还有可能开限定池?比如，比如疫病期间有医药池?那涝灾确实是该有个限定池。” 付听雪一时间脑洞大开。 “看路。”谢知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啊，哦哦，谢谢。”付听雪想得太入神，都不知道自己差点踩空了楼梯。 谢知的手指修长，毫不虚掩地将他的手腕一整个圈住。 于是接下来无言，付听雪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楼梯上，免得再出意外，哦不对，偶尔还会瞥一眼自己仍被牵住的手腕。 回到家中时，系统界面忽然招唿也不打一声地跳了出来： 【付听雪，你好。】 【这是一个限定活动通知，请仔细阅读考量后分配原石。】 【检测到天灾进入第一阶段，「方舟」活动祈愿现已开启，「瓢泼大雨&mdot;孤舟」概率up!活动期间，宿主可以在活动祈愿中获得更多有效防抗雨灾的道具，获得更多生存可能! 〓祈愿时间〓 4.3~雨灾结束 〓祈愿介绍〓 ●活动期间，5星道具「瓢泼大雨&mdot;孤舟」的祈愿获取概率将大幅提升! ●活动期间，限定4星道具「水龙之力&mdot;唿吸」「水神之力&mdot;浮沉」的祈愿获取概率将大幅提升! ※以上角色中，限定道具不会进入「日行祈愿」常驻祈愿。 ※本祈愿属于活动祈愿，活动祈愿和「日行祈愿」的祈愿次数保底完全共享，会一直共同累计在活动祈愿和「日行祈愿」中。 ※更多道具信息请在抽出后查看。】 【提醒：所有角色限定道具(除尘歌壶)都只在活动限定祈愿中出现，具体你可以自行探索。】 【加油。】 “哇——哦。”付听雪看着熟悉的界面，好几秒后才发出了第一声感慨。 他转向一旁的谢知，抬起眼，澄澈的眸中里荡漾起细碎的光：“谢知，你才是隐藏大佬啊，你一说这活动就开了。” “是吗?”谢知微微俯身，轻笑一声。 “是，是啊。”付听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地面对面看着对方，连克制着的唿吸都似乎吹拂脸旁。 好，好大的杀伤力! 在与那双桃花眼对视的瞬间，付听雪的脸嘭一下毫无克制地红了。他连忙移开了视线，一双手搭在身侧紧握着不知怎么安放，好在谢知似乎只是不经意地看过来，下一秒就看向了系统界面，声音也是平静的，似乎那一瞬间的喑哑只是他的错觉：“我猜的，我只是注意到今天的雨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付听雪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过去：“哪里不一样了?我上一世一直待在楼里，难道这一次还会有什么变动吗?” 谢知自然地牵过他的手腕把他带到窗边：“你看，你能看出什么吗?” 屋外是阴暗而灰沉的，数不清的雨点打在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前总怀疑天上是否会下黄豆大小的雨滴，然而眼前的雨却比黄豆粒还要大，砸在窗上化作一指粗的蜿蜒水流。 然而这雨却好像与之前的并无不同，至少付听雪看不出区别。 他抬眸看着窗户的玻璃，却莫名地注意到了玻璃上的两道人影。谢知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虽然穿着衬衫的时候看着挺文雅，笑起来的时候也特别有少年气，然而在这窗户上，却看得出那道轮廓其实是充满力量感的，连肩膀都比自己宽了一些。 不愧是练搏击的，穿着衬衫不显身材，也能感受到他的力量感。 那是什么造成了他人觉得谢知瘦弱的错觉? 付听雪有点百思不得其解，越看越觉得奇怪，就似乎，自己身旁站着的人和镜子中的人影不是同一个…… !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他在想什么啊，这又不是悬疑片，顶多就是些视觉上的错觉，很常见的吧，不要自己给自己加一些乱七八糟的设定啊! 他们只是没看过谢知脱衣服的样子! 付听雪使劲摇了摇头。 “你想到什么了?”谢知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付听雪有些支吾：“那个，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是有些笨的……” “你哪里笨了?一个脑瓜聪明着呢。”谢知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不等付听雪扒拉，手已经再次放下了，“其实很简单，只是你之前没注意，所以现在想不出来。你听，这雨是不是下得有点急，但其实两天前还没有这么急。” 付听雪其实脑子现在有些晕乎，强装听懂了点点头。 谢知有些气笑了的样子：“我刚刚说了什么?” 第21页 付听雪一个激灵：“雨急了……等等，那水位还要继续涨?我们这边是低洼地，又是郊区，水位高点正常，但是城里呢，到时候也涨上来，那人要往哪里住?嘶，我们楼下的住户呢?” 两人一时沉默。 这不是他们能想的，也做不出什么改变。 水位涨了，到时候通知也会下来的。 天灾之下，没有永远的侥倖。 第十章 抽卡规划 既然开了新池子，自然就要考虑下池的姿势。 在窗边惆怅了一会儿后，付听雪还是振作起来专注于眼下。 因为，他肚子饿了。 人是逃不过肚子饿的，哪怕心中牵挂的事再重，肚子中传来的空虚感也会把你牵回来。 他眼巴巴地看向谢知。 少年转过头来，一双桃花眼笑得温柔：“食材有限，中午吃胡萝蔔炒肉片，冰箱里还有一点黄桃罐头，一人两块兑点水，然后豆豉鱼一人一条，怎么样?饭我早上已经放下去煮了，菜端上来就能吃。” “好。” 要炒的只有一盘菜，只会儿谢知就将菜端来了。 他转身却看见付听雪托着脸坐在桌前，眉头微蹙，浅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自己，指尖还在无意识地在桌上比划着名。 虽然是在苦恼，却好像在他的脸上寻找答案。 白色的光照过青年的身上，那瘦削的人影却好像连这层光都要承受不住。 “咔哒。”瓷白的盘子与桌面轻声碰撞。 谢知没有开口，又从冰箱里掏出冷冻着的罐头，用筷子夹出一块带着凉意的黄桃递到青年的嘴边。 付听雪恍然醒来，顺着谢知的力道咬了一口。 冰冻过的黄桃甜丝丝的，吃下去后从嘴凉到了胃里，让混沌的大脑都一个激灵地清楚了一点。 谢知这才坐下来：“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你这样看着我，我会觉得我的脸上有什么好看的哦。” 他的语气比平常打趣了些，听得付听雪有些发苦的脸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意：“是在想抽卡的事。我刚才算了一下，系统的池子没有小保底，比原神的稍微良心了一点点，但是低概率不变，排除掉我特别欧的情况，就要考虑保底。 “一般不会抽到100这个底，那我们稳妥起见90抽，就要一万四千四的原石——但是我的原石，目前只有每日的90，将来的周任务和每日都算上，当它有两个月，也最多最多一万五，刚刚好。但是这个船我们是真的需要吗?这个池我是真的要下吗?根据上一世的经验，下一个可能是医药主题活动，还有地震……等我这个船抽出了，说不定都用不到了。” 付听雪摇了摇头，知道自己的逻辑已经说不清了，只是有些焦急地看着谢知：“你觉得这个池我该下吗?” 谢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付听雪的姿势也托起自己的脸，看着对方。 一秒，两秒…… 谢知的眼神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看着都仿佛带着缱绻，付听雪知道自己多想了，却扛不住这样的注视，被看得手心微蜷，将视线移到了白瓷盘上新鲜出锅的菜。 胡萝蔔炒肉散发着丝丝热气，勾着酱油与糖的味道，一盘酱色在灯光下看上去十分可口。 谢知的厨艺真好啊。 他在心里暗暗嘆气。 自从重生以来有太多的变动，如果他还有那一背包的物资，他必定不会这么茫然。昨天接受了重生与抽卡，已经决定接下来好好做每日任务，然而现在又冒出一个活动池子…… 谢知忽地笑了起来：“你这么想，不是已经有倾向了吗?既然你上一世能度过水灾，那么这一次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们两个抽卡低保户，就算不攒着，就当只靠每日委託的收入，也只是两天两件物资，其实你知道的吧，前期这些只是杯水车薪。” 付听雪看回谢知，压下自己杂乱的心绪，认真地听着他讲。 谢知笑意深了些，依然温柔着徐徐道来：“但就算家徒四壁，我们争取当个志愿者，或者做些别的事，总会有收入，别人能活，我们有什么不能活?” 他顿了顿，开了个玩笑：“还是说，是我吃得太多了让你发愁了?” 付听雪忍不住笑出声，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他看着谢知，一双眼眸认真而专註：“谢谢你，谢知。” 他不想把那艘船抽出来，虽然很高级，想来也会很好用，但是就算和常驻中已知的尘歌壶相比，它的优先级都不高。 在末世，舒适与炫酷都是在生存之后的。 然而他不想下池就意味着物资的压力，哪怕他会通过渠道去努力，少掉自己这份两天一抽的物资，甚至包括一周的几抽，对于谢知来说是不公平的。 但是谢知说，不用担心，一起承担。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付听雪看着谢知，讲出自己思考过后的计划：“这个池子中，我还是觉得限定的四星道具可以试试。虽然系统藏着掩着，但从名字也大概能看出，大概是好用的。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限定。” 谢知点点头，举着筷子递去剩下半块黄桃。 付听雪犹豫了一下，刚才是自己迷迷煳煳地吃了，可是现在一看，餵菜什么的，好像有些暧昧…… 第22页 他瞄了一眼谢知，却见他一脸自然，仿佛只是为了给他解解渴润润喉一般地递了一杯白开水。 算了，递都递了，吃都吃了，现在不吃不是更奇怪吗? 付听雪只犹豫了一秒，还是顺从地把半块黄桃吃了。 谢知接过他的话：“四星如果不是非到极致，出两个应该难度不会太大。而且现在只是日常任务，活动总该有活动任务的，说不定情况没有这么极端，后续我们可以再调整方案。” 付听雪半边脸颊鼓起，含含煳煳地应：“对对!” 谢知递过去一双新筷子，两人开始吃饭。 因为聊得有些久，饭菜都有些凉了，但还是很好吃。 一碗饭吃完，付听雪整个人也安定了许多：“多亏这一次有了你，不然我一个人说不定自己想着想着就把自己脑子想炸了。” 谢知收盘子的手一顿：“你这么说，我会觉得自己是你的情绪稳定器。” 付听雪眼睛弯起来：“谢知，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来到末世情绪还这么稳定，就好像，来旅游一样。” 他抬着头看着谢知弯腰收拾。少年背着光，也许是头顶正好是灯光，他投出的阴影显得庞大而具有压迫力，将自己笼罩其中。但是，却给自己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谢知看着付听雪，良久没有说话。 就在付听雪为这几秒的沉默感到尴尬，怀疑自己是不是戳了什么窟窿的时候，谢知笑了起来：“自然是因为，这里有我想要的。” “想要的?”付听雪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 他还想问，却见谢知已经拿着碗筷转身。 在末世中有想要的东西? 付听雪有些一头雾水，喃喃：“难道谢知还是个生存宅?追求末世求生的不平淡生活?” 不怪他大开脑洞，实在是他想不出来末世中有什么东西是特别的，能让一个在物质丰富的时代生活过的人来到这种朝不保夕的时代还能如此快地适应。 他看着谢知的背影，嘆了口气，算了，大佬的心思是猜不透的。 虽然谢知表现得谦虚，自己昨天也被蒙蔽了双眼，但今天下来，谢知无疑是个大佬。下得厨房上能揍人，情绪稳定到仿佛无所畏惧，和自己这个二周目的小菜鸡一比，那真的是个巨佬了。 他感慨，一边拿起手机点进群里。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群里还在热热闹闹地围观快乐小狗的遭遇。 快乐小狗已经把整件事都贴了一遍了： 【你们不知道新来的调查员小姐姐有多飒!我当场一个心动，差点就滑铲上去要联繫方式了，脑子一动才想起自己已经有联繫方式了，嘿嘿嘿嘿~】 因为快乐小狗是直接语音的，这个“嘿嘿嘿嘿”荡漾起来的时候让付听雪大开眼界，第一次知道笑声还有这么魔性的，再一想今天见到的可爱风格的夏云初，嘶，人不可貌相。 【而且二十七楼的两个男生也超给力!一个武力值拉满，吐槽一下，昨晚他在群里说的柔弱无助有夸大成分，他看着是普通大学生，实际上和我们这些脆皮截然不同，啧啧，那一个过肩摔，那一个侧踢腿，我感觉自己在看武打片你们敢信?就一眨眼，那伙人直接就被放倒了。】 【另外一个室友确实是和看着一样柔弱柔软，咳咳，但他脑子快，我当时脑子还一片空白嗡嗡的，他迅速反应过来叫我找调查员，让她介入。对了，室友没有联繫方式，手机坏了，我问过了，他说用他室友的是一样的，嘿嘿嘿嘿~】 【对啊，人怎么可以坏到这个程度，在这个时候吃人血馒头，亏他们长这么高这么大，感情都吃成社会渣滓了!】 群里好一番热闹。 这时，一个新的连结跳了出来： 纪言书(调查员版)：【世纪彩虹城志愿者招募】 第十一章 轻松的半日时光 没想到志愿者的事出得这么快，看来如果不是早上那一插曲，这个连结应该会发得更早。 付听雪叫了一声谢知，手中点进了连结。连结是常见的问卷形式，填上姓名地址和群名就算报上名了，甚至联繫方式都没问。 “填你吗?”付听雪抬头看向走进的少年。 “填我。”谢知点点头，一双手还带着潮湿水珠。 付听雪把谢知的信息填上去了：“我应该还有机会，如果一个楼层里没人报的话是有调剂的，比如19层的好像是两家老年人。而且，一开始报志愿者的人其实不多，学生有课业，大人有工作，也就我们无业游民现在就开始打志愿者的主意了。” 青年弯起眉眼，少了负担的他看上去轻松了很多。 “那志愿者都做些什么呢?报酬是什么?” “你看这里的介绍。”付听雪指了指屏幕。 谢知顺势低到青年的脖颈旁。 “主要也就是搬些物资，还有辅助调查员的工作。”有些敏感的脖子处传来细碎毛髮的触感，让付听雪下意识地往左移了移。 谢知拖长了尾音：“哦——那工作量其实不大?” “对的，15层以下的报酬是一天一桶泡面，15层到20层以上是泡面加一个小面包，20层以上再加一个小面包。”付听雪有些僵硬地介绍。 第23页 “那真可惜，”谢知轻笑一声，转头看着身边人轻颤的眼睫，“如果我们分配到的房子在20层以上就好了。” 志愿者的统计还需要时间，群里的热闹讨论也转了风向： 【既然是这么招募了，气象局不会观测到的雨季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吧?仰天痛哭.jpg】 【以前我从来没觉得在家会和坐牢一样。】 【笑死，我之前是外卖大户，厨房杀手，现在外卖单子贵成这样点不起了，大家可以想像我吃的都是什么牢饭】 【呜呜呜谁不是呢?我眼睁睁地看着x站的教程视频播放量蹭蹭涨。】 看到这种评论付听雪就无比庆幸自己有个点满了厨房技能的室友。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这会儿哪怕一个简单的炒菜他都能吃出玉盘珍馐的感觉，很难想像谢知的厨艺究竟精湛到何等地步。 无所事事的半天又过去了。为了减少活动量，他们坐在餐桌前一起看了部长电影消磨时间。这个时空的文娱作品水平和他们的原时空差别不大，除了名字不太一样，演员不太一样，整个故事进展都给人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唯一让人有些尴尬的，大概就是这是一部同□□情片吧。他们根据比较热门的榜单评分找的，在前十找了一部《星空旅人》，以为是科幻片，结果所谓星空是指他们所仰望的天空。 但整部电影的演出都无可指摘，刚开始尴尬了两秒，后面付听雪的注意力就全部被剧情的发展吸引过去了。当最后的镜头再一次向上对着那片无垠星空，他鼻尖一酸眼睛都红了一圈。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抽了一张纸，就见身旁一双修长的手也同步抽了一张。付听雪有些诧异地向身边的少年看去，就见少年眼尾挂了一颗泪，注意到他的视线的时候还笑了起来：“这个故事真感人啊。” “是啊。” 于是他们又讨论了剧中自己的理解和注意到的细节，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手机的时间跳到了六点。 “唉，影片里的爱情故事总是那么感人。”付听雪最后忍不住感嘆，“所有事发生得那么巧，本来以为会be的，结果最后一个神来之笔回到了he，弗利洛和奥修斯也互诉衷肠，将那些遗憾补上了。” “那么你是更喜欢he了?”谢知问。 “谁不希望结局是he呢?虽然总有说什么悲剧美学，be的遗憾会让人印象更深刻之类的话，但我反正是爱看he的，be那是偶尔看看调剂调剂口味。”付听雪想了一会儿这么说道。 谢知笑了起来，却提起另外一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原神的主线后面出现be了。” “什么?!”付听雪震惊地站了起来，“原神主线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到天空岛了吗?谁be了?温迪还是谁?还是说......”激动之下付听雪的求知慾简直激发到了极致，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冷静点。”谢知也没想到随口一提会引发付听雪这么大的反应。温迪吗?那个表面不干正事的傢伙。不过也确实，人们就是会喜欢这样的人设，自由浪漫与诗歌，但自己少年男高居家人设也不错，更适合同居生活。 他想。 付听雪冷静下来：“所以主线到哪了?” “才到枫丹。” “你一定要给我讲讲后面的故事!”付听雪眨着眼说，“我刚穿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带的是原神系统就超级遗憾没有到后面的地图逛一逛了。” 谢知沉默了一秒：“可是原神这种主线，没有自己玩没意思的吧，概括起来就两三句话。” 付听雪的激动没有持续两秒，就彻底降温了。他有些失望地看着眼前的手机：“也是，演出也是它不可少的一部分嘛。算了，你还是别讲了，让我睡前继续想自己的同人小故事吧。” 谢知笑了一下。 付听雪问他笑什么。 谢知笑他居然还会写同人。 付听雪嘆了口气：“没办法的嘛。我穿到这里来，连个手机都没有，每天都无聊得很，总是要找事情自娱自乐一下。你大概想不到我那时候有多笨，明明有那么多的物资，却不知道给自己换一部手机。” 所以他这会儿看手机津津有味。 他的语气轻松，然而那双茶色的眼眸流落出两分过去的孤独落寞，像秋天打旋零碎的枯黄落叶。 “以后不会了。你可以把故事讲给我听。” 付听雪顿了顿，看向谢知的眼里生出笑意：“那还是不了，拿不出手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而且现在有了□□无限电源的手机，怎么还会无聊嘛。” 谢知的到来，真的改变了他的生活好多。 明明生活不如上一世的宽裕，然而重来一次，他的心情却少了许多郁闷。 今晚是付听雪先洗的澡，当他拿起已经干燥的浴巾把上身擦完时，这才想起这一条，好像是用过的。 他抓着手中的浴巾，放也不是，擦也不是，一双耳朵染得通红。 他在里面磨蹭了好久才出来。 “咔哒。” 谢知回过头来，先往他搭着浴巾的头髮看去：“你怎么洗了这么久?” 付听雪眼神飘忽，一张绯红的脸躲在浴巾里：“那个，谢知，浴巾我又用了。” 第24页 “哦，没事。”谢知回过头看他的手机，“这条就给你用好了，我这几天可以拿衣服擦一擦。” 付听雪感动地点头：“我们还是应该去哪搞一条新的来。你说这衣服它都知道给两套的，洗漱的也给了两套，怎么偏偏浴巾只给了一条呢，用着真的不方便。” “是啊。”谢知点点头，“那我去洗个澡，你可以先睡。” “好。”付听雪跟着点点头，往卧室里走。 说来奇怪，昨天入睡特别轻松，可是这会儿当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他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就好像，脑子还处于特别亢奋的状态里，在各个胡思乱想的念头里窜来窜去。 窗外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觉得这雨比中午的又急了两分。 付听雪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 其实也只能再刷几天了，过几天雨再大些，这些信号都要断连，到时候大家就真的如同海上的孤岛了。 顺着群里【狒狒是我】的连结，他点进了一个论坛中，上面飘红的大部分都是些什么末世求生的知识点。 好东西啊。上一世他虽然物资多多，但是挨冻挨热的，除了吃的一无所有，有些事还必须求助他人。 付听雪一一看去。里面有教人怎么种菜的，怎么养鸡的，怎么在寒冷的天气里保持体温的，怎么寻找庇护所的，怎么挖雪屋的，怎么制作工具的，还有人直接分享了些“神书”。 付听雪点击截屏，因为他知道这些知识只能流过自己的大脑，停不住七秒。 终于，谢知身上带着一丝凉意钻进了被窝。 付听雪转过身：“你洗冷水澡了?” “我习惯冷水澡。”谢知回答，一边问，“你怎么还没睡?” 付听雪把手机递过去：“我们忘了学一些末世求生的知识了。” 谢知又靠了过来。 两人的头凑得很近，唿吸相亲。 付听雪不知道为何总会遇到这样的局面，或许是谢知对室友同居生活适应得太快。 他把手机交出去，转向墙面：“好像有点困了，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晚安。” 谢知的声音模模煳煳地传来。 奇怪，为什么睡意上来得这么快...... 付听雪就这么睡沉了过去。一只手臂伸来，将他揽到身前。 若付听雪此时还醒着，就能看见谢知手上拿着一个模样精緻的小锤。 这是一个来自星穹铁道的小道具：安眠锤。 然而他睡得昏沉，此时已经无知无觉地靠在谢知的怀中，一边脸颊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平日里略带忧色的神情褪去，只剩下无梦无想的宁静。 第十二章 风雨已来 付听雪睡得实在太沉，以至于他在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谢知已经穿好一身正装，正坐在他旁边的床沿上低头看手机的时候还懵了一下。 但他以前睡眠一直很轻，上一世有段时间进救助站的时候还因为群居生活在半夜被细小声响惊醒过。 他眨了眨眼：“谢知?” 谢知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两分严肃的神色：“你醒了。” 付听雪还从来没在谢知脸上看过这样的神情，一时间睡意都消散了几分：“怎么了?” 谢知语气平淡，但扔出了一个大炸弹：“上面的通知下来了，二十四小时降水量从200毫米升到了250毫米，进入了特大暴雨的等级，而且预计接下来降水量还要继续升。” 付听雪一懵：“可是，上一世的降雨量在两百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谢知揉了揉他的头髮：“不要太相信前世的经验，就像着名的蝴蝶效应理论一样，你也不知道自己重生的这个新的空间中会发生什么事。或许你所说的高温现在不会到来，又或许下一秒我们这里就发生地震了，天灾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谢知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抚平了他心中冒出的一点不安。是啊，上一世自己也是在毫无预兆的天灾中挣扎的，有没有提前知道又如何呢? “你说得对，反正结局无非是那样，该来的总会来，但每一天的过程才是重点。”付听雪点点头，但语气中还有些怅然，“我还以为能靠着那点记忆上交国家做点预警呢，比如地震这种事情，能提早几分钟知道都能救好多人。” 谢知看着付听雪被睡得有些乱的头髮，伸手捋了捋发尾。 在末世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在这场漫无止境的雨里，每一天都有无法统计的人命堆叠。 可是他就是喜欢付听雪这一点从未泯灭的善良，他的善良总是落到人身上，就好像在他的概念里永远都是一个个有存在的人。就像他放弃了船，而选择了等待后面的疫病。一艘小船或许救不了他人，但是药，可以救无数人，哪怕只有一颗，科学也会让它成为奇蹟。 “我们还是可以提的，大家心里有个防范，当它真的降临的时候，也会採取更理智的行动。” “也是，那现在群里怎么说?” “信号已经断了。”谢知耸了下肩。毕竟给付听雪用了安眠锤。安眠锤这东西好用是好用，就是每次设置的时间是固定的，中途没法改，一锤定音。 第25页 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昨晚的警报声拉得那么响而付听雪还睡得那么深，只好干脆让手机断网了。 付听雪并没有生出任何怀疑，只是有些惆怅：“我昨晚应该多刷会儿论坛的，还有好多知识点没看，可惜了。” “我昨晚睡得迟，大部分都浏览过了，记得一些。”谢知说道。 “那就好!”付听雪精神了点，他坐起来，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扯起一旁的衬衣穿起来，“奇怪，这气温是不是也降了一些?” “嗯。”谢知给他多递了一件在手边的风衣，“稍微穿多点。” 吃完一顿简单的早饭，纪言书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付听雪的错觉，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那种奇怪无法形容，有点像“我眼前的是你吧?”，也有点像“好久不见”，总之让付听雪有点摸不着头脑。 谢知自然知道原因，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撒谎后要用无数的手段去圆谎的滋味，心中有些微妙。 但实际上纪言书现在忙得要命，并没有提起其他无关的事，对她来说现在看到活生生的付听雪那么昨晚的事就算结束了。 她讲的是另一件事：“目前17楼这里有你们两人和隔壁的林岁都想当志愿者，正式的志愿者还要另等安排。但通知下发后有不少人想出去取钱，其中大多是行动不太方便的老人。我们现在需要临时的志愿者，报酬是三个午餐肉罐头，或者换成50元，你们愿意走一趟吗?” 志愿者这工作，毕竟是带有志愿性质帮助人的，虽然有些补贴报酬，但绝对不多。但也因此，他们每日刷新的“帮助他人”的任务能顺带解决。 付听雪听着外面的暴雨，他上一世对取钱这件事没有什么概念：“银行现在还取得了钱吗?” “不行也得行啊，而且市中心那里的情况目前比我们这好很多。”纪言书嘆了口气，现在的恐慌是不可避免的，“林岁已经同意了，你们呢?” “是一起行动?”谢知问。 “由于船只有限，只能分批行动，原则上一艘船上一个志愿者，但你们想一起行动的话可以把你们安排在同一批。” “我们报名。”付听雪点头。 纪言书在纸上做了个标记：“群里等通知。” “诶......”付听雪刚觉得奇怪，谢知已经点头应声，“好的。” 门关了。 付听雪有些迟疑地看向谢知：“网络不是不行了吗?” 他当然想不出谢知骗他的理由，所以只是单纯的疑惑，此时一双浅色眼眸中有着全然的信任。 谢知表情淡定：“大概是半夜里抢修过了，我刚才吃饭的时候看过一眼，已经可以了。” “啊，工作人员真有效率，大半夜抢修辛苦了。”付听雪感嘆。 他从谢知手上接过手机，突然“咦”了一声，脸上的惊讶神情很明显。 谢知凑过去：“怎么了?” 付听雪看着眼前空白的聊天记录：“奇怪了，这手机难道没有内存?” 这会儿谢知只能继续打补丁：“我也不知道，大概高科技也有不靠谱的时候吧?” 也是，毕竟是单抽抽出来的东西，便宜没好货。付听雪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反正他们也不能找系统要售后。 如果星际和平公司知道自己这一款价格堪比一艘歼星舰的最新款最高级的手机居然遭此污衊，起因还是因为一个使用不当的安眠锤，大概要喷出血来。 “今天做完这个志愿者任务就有一发了。对了，你是单抽党还是十连党?”付听雪好奇。 “单抽。” “也对，你手机就是这么出来的。”付听雪点头，笑道，“其实我喜欢十连，虽然抽了这么久也没有双黄过，但还是期待能有十连两金或三金的奇蹟降临到我身上。” 雨势渐大，两人的批次很快就分配到了。 纪言书此时站在通道前，咖色的裤腿被雨水浸湿深透，手持着大喇叭声音微哑：“大家不要急，按照分组一批一批地来，今天都会轮到的，大家不要推搡，注意脚下打滑，雨天地面潮湿，小心不要掉下去了......” 她组织着队伍，队伍中也有几位袖上别着红飘带的志愿者在维护秩序，然而整个走廊里还是闹嗡嗡的如菜市场一般，大家推来推去，此起彼伏的道歉声，叫骂声混杂着永不停歇的雨声，造成了混乱的局面。 付听雪和谢知互相在袖子上绑上红飘带，艰难地往通道口走。 “哎呦，别挤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队伍到底要排多久啊，今天能不能轮到我，银行里的钱是不是已经取完了?” “别推我。” “是后面的人在推。” 夜间突然到来的通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这幢楼里老年人不多，却也是有的，他们攒了一辈子的钱，想要省吃俭用些留给后代，顺便在这个小区里感受感受年轻人的氛围。哪里知道好日子还没开始，天灾就来了，此时都在后悔选了这么个郊区。 其中也有不少年轻人要去取钱。 第26页 付听雪坐在自己负责的船里，船中有四个老年人和一个年轻人。 “你也去取钱吗?” 听付听雪的疑问，这位有着一团浅色捲毛的小伙子露出八个大牙：“我是担心后面信号断了线上支付用不了，钱还是握在手里踏实一点，我劝你也尽量快把钱都取出来，这会儿永远是现金好用。” 付听雪感谢他的热情建议，然而他并没有什么钱能取。 小伙子显然是个开朗健谈的：“不是我说，这天气啊，一开始遭后面就停不下来了，天灾文看过没有，别说这一场雨了，后面指不定沙尘暴都要吹到这南方来，到时候现金可以换成积分点，乱七八糟的线上的钱可就真不一定回得来了。唉，要不是我没有提早买潜水服，这会儿肯定去捞东西了。” 他的论调有点耳熟，付听雪轻声问：“那个，群里的狒狒......” “啊对，是我，看来你对我印象很深嘛，我叫费南。”费南坐在颠簸的船中还在谈，“你也很认同我说的末世要来了吧，我在群里发的那个论坛看了没有，里面可都是能救命的好东西。” 他开始侃侃而谈自己记得的知识点，付听雪听得认真，连旁边四位一开始对这对话毫无兴趣的老人都连连发问，想要学些新知识。 于是，当这艘船到银行的时候，谢知看到的就是付听雪走出船舱了还和身边那位捲毛小子贴得极近，一双漂亮的浅色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说话，专注的模样就好像那人说的是什么天书真理一般。 呵。 第十三章 初现乱象的一天 “阿雪。”一道冷冽微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付听雪有些惊讶地看过去。 费南也好奇地看过去，就见一个模样高瘦的少年罩着雨衣，单手插着兜走过来。他看着付听雪的眼神是比较温柔的，然而余光扫到自己这边过来时，却略带冷意。 啧，没想到看着有点装。费南心里想。 “谢知!”付听雪想也知道只有谢知会这么叫他了，“你先到了?” “嗯，里面正在排队，我出来等你。”谢知站到付听雪的旁边，继续说道，“人有点多，业务排不过来，我担心和你走散。 他说得直白，听得付听雪有些不好意思：“嗯。我现在要先带他们进去。” 谢知看了一眼后面的四位老人，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走吧，前面就有工作人员引导。” 费南哪里还能没有察觉，这傢伙对自己就是有点敌意，虽然不知道这点儿敌意从哪里来的。 这时候付听雪看向他：“忘了介绍了，他就是我室友。谢知，这位是费南，就是群里那个狒狒是我，他懂好多末世求生的知识......” 付听雪语音未落，谢知已经点点头，正眼看过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意：“是你啊，幸会幸会，我在群里学到了不少。” 费南嘴角有些抽搐：“嗯，幸会。”现在装惊喜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空气莫名有些凝滞，不过付听雪向来不熟悉热络，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帮不太识字的老人跟着工作人员把表格填好，找到位置排好队。 “喂，兄弟，我说我没有哪里招惹你吧。”趁着付听雪填表的时间，费南站到谢知旁边暗戳戳地问。 他当然在群里看过两人的照片，认得出这位就是大名鼎鼎武力值点满的谢知，要知道在末世，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条活路，多一个厉害的朋友就是多一条小命，对费南这种惜命的人来说，他自然不想不明不白地交恶谢知。 而且从小到大他费南社交点满，就没有交不上的朋友。 此时整个大厅全在嗡嗡响，一点说话声不靠近了听直接就埋没在人海里了。 谢知一直看着付听雪，这会儿转过头来，语气真诚：“抱歉，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费南费解，不是，这人怎么没法沟通呢：“大佬，我哪里让你看不顺眼了?” 谢知自然很清楚费南的想法，他打消费南的忧心：“你没有什么问题。” 他又转过头去看付听雪，青年正在俯身认真填表，偶尔抬头耐心向老人们解释表格内容，收到感谢还会露出微笑腼腆的神情。 费南又被冷在一旁，挠了挠头。 谢知的语气实在太过真诚，让费南意识到这位大佬真的不是在阴阳怪气自己。 但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么真诚地承认是自己的问题，道歉了，然后继续冷脸? 大佬的世界，让费南费解。 这边表格都填好后，就可以开始排队了。 还好一开始就进行了分流，人虽然多，但不至于把大厅挤得动弹不得。 志愿者们做好前期的工作，就可以先休息了，等到快排到的时候再跟过来就行。不过这一等大概就要两三个小时过去了。 谢知带着付听雪走到大厅外。 里面的空气沉闷到难以唿吸。 纵使人们对于灾难的敏锐度再低，再想安慰自己不过一场大雨，昨晚的全城警报也足以将所有人敲醒——面对如此反常的天气，他们意识到，这是场极端的灾难。 不止是取钱，想必现在有门路的早就跑到高处去了。 第27页 外面还有船只络绎不绝地来，一批接一批，一批接一批，原来的陆地漫着水，地下的道路若隐若现，让人一时间难以分清自己生活的是不是那座熟悉的城市。 “很难想像，这场雨还要下几个月。”付听雪嘆气。 忽然他看到近处有船只停下来，有黑黢黢的人影进入水中。 “原来这种洪水打捞是真的存在的。”付听雪围观了一下，“说起来，这附近好像确实是商场?” 谢知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这场雨来得急，估计是有不少东西还没拿走。”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能力去维持雨中的秩序了。他们能拿到潜水服，能租到船，弄到气罐，干这种事也无人去制止。 不过这种打捞行为应该才开始，在此前情况还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 付听雪琢磨：“我们有没有办法去捞些东西?我们家里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哪怕捞些衣服都好，我们现在可没有厚实的衣服，等寒潮来了，再想去和别人交换就要被宰一顿了。” 虽然上一世付听雪也有不少“交好”的同伴——姑且这么说吧，虽然齐成的事让他受了些打击，但至少他们都受过他的帮助，不至于一件衣服也不愿意借。 但事实就是如此，人们的衣服少得可怜，多的根本拿不出来，只能向贩子们高价买。 因为地震紧接着迁徙，太多东西被埋在建筑石砖之下，不像现在一样还能下水打捞。 “能大量收集物资的时间估计也就这会儿了。” 再过段时间，这些商场、超市所在的地方肯定全部都被光顾过了，那时候想再找东西，就要在水下一家一家地敲窗搜了，既费功夫又收效极低，还会大概率损害到其他人，毕竟水总有一天要降，避难的人总要一天要回家，那时候爆发的混乱更加糟糕，付听雪不想参与其中。 谢知严肃点点头：“有道理。” 付听雪看着谢知皱眉沉思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是不是很苦恼?我们没有潜水服，没有船，没有氧气瓶，想下水都很难。其实我就随口一说，上一世我自己也没捞过。” “氧气瓶是有的。”谢知转过头，“刚刚我把他们送到银行后，完成了一些任务，多了几抽，我抽到了新道具，是叫【气态流体】的东西。” “氧气瓶?” “回去给你看，装着压缩空气，一个虽然小巧，但是很能装，大概又是什么高科技的手段。”谢知解释。 付听雪感嘆：“你星铁系统抽数就是多。” 谢知笑了一下，没应声：“你是不是也快有几抽了?” “对，每日的90，然后有志愿者的300。”付听雪有些无奈，“指望它真的好难攒，我一天打开500次界面，抽数却不会凭空出现。” “那再等几天吧，等你抽出四星道具看看都是些什么作用。” “只能祈祷它不要让人失望。” 这时，远处传来了骚动。 几个站在门口的警员派出一条船去查看情况，不久带回一具苍白的尸体。 有人在水中溺死了。 此时没有白布给他最后的体面，那张惶恐痛苦的脸赤露在空气中。 在几十分钟前，他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死亡来得猝不及防。 人们围上去询问情况。 在此前大家都不是专业的潜水员，有的人根本没有不知道一瓶气能用多久，稍一贪心就葬送了生命，又或者，只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来不及回来。 具体如何他们已经无从知晓，回应他们猜测的只有那具无声无息的尸体。 今时今日，又有多少人在这大雨中赌注生命?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没有这么一艘船，这么一个人，因为什么原因回不来了? 又或许再过段时间，未被监管的水面上会漂浮着更多的尸体，那时候甚至无人为他们收尸。 他们会漂浮腐烂直到水面下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在高温中被蚊虫空气传播疫病。 这是上一世真实发生过的事。 这是付听雪重生以来看到的第一具尸体。 “我们进去看看他们排到哪了吧?”谢知牵过他的手腕，往里面带去。 付听雪敛下眼，没有拒绝谢知。 他还是不习惯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也不敢去想，未来更糟糕的处境。 上一世他还能悄悄在队伍中送吃的，偶尔趁大家不注意在废墟里塞些吃的等人们搜查，至少不要让队伍中出现饿死的尸体。可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更何况，那些在他范围以外的人。 谢知知道付听雪的脾性，像他这样柔软的人，如果是一个游戏人物，等待他的只有无数的bad end分支。 所以他不会让他落到那个境地。 里面还是闹哄哄的，费南他们才排到一半，估计还要一个小时多等。 “外面怎么了，听说出事了，听说是分赃不均闹起来死了好几人?”在人群聚集的地方，信息总是传播得很快，却也总是传不准。 大雨在前，大家都是担心受怕的，然而就在不远处有人丧命这件事，还是冲击了他们的思绪。 “只有一个，潜水打捞物品，来不及回来。”谢知简洁道。 第28页 “可惜。” “造孽哦。” 就连费南一贯笑嘻嘻的脸都沉了下去。他生于和平，长于和平年代，对死亡的认知不过是生病、意外，和那些偶尔会上新闻的案件。 然而这个溺死的人，他是自己想去在那骯脏的水中，是自己想赌命捞那些在末世前只要花些钱就能得到的物资吗? 都不是，全是这令人毫无反抗之力的天灾所致。 真正有钱的人甚至不会自己来捞。谁知道这具尸体是不是被人僱佣，所捞到的东西又是不是全能到自己手中。 这令人无奈却无可奈何的世界。而他们，只能在这里排队取钱，然后再把钱花到那些拥有物资的人手中，等待天灾结束的那一天。 不过如此。 第十四章 单抽! 4.4是被后歷史人类称作灾难日的一天，所有的乱象都从那一天开始。一场暴雨，一场洪涝，冲破了天幕。 但仅从当时的人们去看，虽然恐慌，却还未想到为它戴上这个恐怖的名头。 返程依然看到很多独人留守的船只，一条一条的绳子都繫着一条等待返程的生命。 虽然手机、广播、大屏、电视等等渠道都在鼓励人们不要外出，却无法完全禁止这种打捞行为。水下确实有太多的物资等待利用。 志愿者任务结束后，付听雪一共有了三抽的原石。 他决定先单抽试试水。 虽然上一抽才出过金，但他依然在期待出金。在这方面，他的贪心永远不会少。 “那我抽了?” “嗯。” “真抽了?” “嗯。” 这个对话已经重复了几十遍。 付听雪吐了口气，抚了一把额头：“亏你还能这么耐心‘嗯嗯嗯’。” 紧张之中，他的额头手心上竟然冒出了不少冷汗。 这不像玩游戏，虽然玩游戏时也会紧张，但不至于紧张到冒冷汗。可是如今的抽卡，每一抽都牵扯他的未来。虽然在谢知的安慰下他已经不会把全部的负担压到心头，但……这种紧张果然还是无法避免。 忽然，他的左手被抓住了，那双手很坚实，像恆久不变的锚点。 谢知的声音传来：“虽然我大概是个非酋，但我还是愿意将所有的好运都交给你。” 付听雪心中涌过暖流，但还是连忙摇头道：“别别别，这种话还是少说，就像你说的，天灾都发生了，穿越都发生了，谁知道你一句话会不会成真?自己的运气还是自己好好保管。” “我乐意。”谢知颇有点孩子气地赌气，这时候倒有点像还在中的天真少年了。 付听雪被他逗笑，却还是摇头，学着他的语气赌气道：“反正我不要。” 他不再犹豫，点下单抽。 蓝光，鸡蛋。 “嘶。”付听雪停住。 “单抽真的有点考验人的精神。”他有些发苦。 说完，他又下了一抽。 不知颜色的光投下。 似乎慢慢染上紫色。 付听雪的手不自禁用力。 紫光! 是紫光! 他看向谢知，高兴得几乎不能唿吸。 一片白屏后，一只白色的手套跳了出来，「水神之力&mdot;浮沉」六个字同时出现，跳出了四颗星。 那只手套落到了付听雪手上。它的质感柔软而有稜角，戴上去之后冰凉却温暖，是很有迷惑性的感知。 手套只刚好到了腕节，带着的感觉有些奇怪。 付听雪翻翻自己的手掌，重新点到系统界面，可以看到，他点上去看介绍。 「水神之力&mdot;浮沉」 【来自水神芙宁娜。它是由芙宁娜曾经在左手上戴过的一只手套改造而成。 这只手套能在困境中给人守望未来的勇气，与之握手的人也会获得相同的勇气。 同时，戴上这个手套后，将会在两个小时内不受水的侵扰，在身体表面将水隔绝，使用后每天刷新一次(提瓦特大□□点为准)。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去期待明天吧，明□□阳将会升起。——芙宁娜&mdot;德&mdot;枫丹】 水神芙宁娜，一个自己未曾见过的角色，也是自己好奇很久的七神之一。 而她所赠送的东西，所带有的特点，似乎也在诉说着她的故事。 付听雪有些怅然地摸着手中的手套，似乎从那矛盾的触感中感受到了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这幅手套与「审判」毫无关系，却与自己所处境遇是如此契合。 还不等他说话，那个熟悉的弹窗又一次跳出。 【付听雪，你好。】 【你得到了第一个角色限定道具，哦，或者说第一个实名版道具。所以我又来了。】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这个道具好像和自己想像中有点不一样吧。我不说，诶嘿。】 【自己探索吧，你以后会收到更多的道具，总会有答案的。】 【加油。】 你到底还装不装系统了啊喂!看着那个突兀出现在文案中的“诶嘿”，付听雪有种又气又好笑的感觉。 “看上去是个不错的道具。”谢知凑过来。 第29页 “对的。”付听雪回过神来，脱下手套，“你要试试看吗，它戴着的感觉很不一样。这可是来自神明的礼物。” 谢知轻笑：“这我可戴不了，你没发现这手套完全是你的尺寸吗?” 付听雪囧了一下，惹得谢知一双眼弯着笑了起来。 付听雪心情也轻松了很多，他低头看着手套：“这个手套的效果真神奇啊。以后我要多多和人握手，将这种勇气带给更多的人。” 谢知脸冷了一下，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提到另一件事：“你是不是还有一抽，这不一鼓作气把龙王也抽出来?” 付听雪深唿吸了一下：“明天吧，明天再抽。” 谢知笑他胆小，一点勇气都没有。 付听雪恼着看了他一眼：“手套给的又不是抽卡的勇气。” “好吧好吧，那你的土豆是不是熟了?” “对哦!等等，我发现尘歌壶的种植可能也是跟着提瓦特时间来的诶。”付听雪点开壶，“我明明是七点多种的，这会儿快五点，它已经熟了，是不是说明提瓦特的凌晨四点就是我们这里的下午四点，而种植的两天，也不按现实时间来算?” 付听雪自然不会把系统介绍里的四点误解成下午四点，毕竟那个四点是每个原神玩家都熟悉的时间。 “大概是。”谢知点头。 付听雪不知道一颗土豆种下去能收穫几颗，毕竟他完全没有种土豆的经验。他沉下气点下收穫，然后惊喜地发现收穫了十颗土豆! “天吶，两天十颗，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那离我接济天下岂不是只差几块尘歌壶里的田?”付听雪语气有些发虚。他也知道自己是开玩笑，天灾下不是只有食物的问题，但，这真的也给得太多了。 谢知拿起巴掌大小的土豆，还挺有分量的：“看来有这么一块田在，我们确实是不用担心吃饭了。” 付听雪点开背包：“不过这些种出来的不能再种下去了，倒是也符合自然规律。我记得游戏里化种匣也是这样。” “种子不是问题，我这里种子格外多。”谢知拿出一把的种子，不过每一个都长得和游戏图标一模一样，扁圆的一颗，看样子是要拆盲盒了。 “我其实好奇，会种出树吗?一棵树也能收穫好多，还说不定能收穫好多次。”付听雪捻起一颗种子，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品种。 “大概现在不行吧，你的苹果不是也种不下?” 付听雪嘆了口气：“原神里的树也都是直接种地上而不是种田里的。那大概只能等我抽出小树苗了?” “加油，早日实现水果自由。”谢知开了个玩笑，“来吧，我们挑一颗种子下去。” “就我手上这颗吧。”付听雪点点头，“希望它也多多努力!” 多了十个土豆，两人也终于有多余的物资可以用来交换。一个土豆和林岁换了一个鸡蛋后，又在群里换了些葱姜蒜等调味品。 “今晚可以先吃西红柿炒鸡蛋拌饭，你应该喜欢吃的?” 付听雪自然是喜欢的，小时候他吃过最多也从不吃腻的家常菜就是西红柿炒蛋。因为他外公是种田的，自从种了西红柿后，他就常能吃到新鲜多汁的西红柿，无论是凉拌白糖，还是生吃，还是炒了煮了，西红柿总是很好下饭。 “然后是土豆炒肉片。” 这道菜突然勾起了付听雪的回忆，他笑了起来：“你会放姜丝吗?” 谢知愣了一下，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操作，但他很快弯着眉眼：“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搭配。” “哈哈哈哈。”付听雪笑成一团。 厨房再次传来爆炒的声音，热腾腾的烟火气似乎驱散了空气中潮湿阴冷的水汽。 付听雪走进厨房，站在谢知的旁边。 “你怎么进来了?” “其实不是很挤啊。”付听雪站在一旁，看谢知动作娴熟地爆炒土豆丝，很快土豆丝在锅中浸润出金黄的色泽，看着格外诱人，“谢知，我也想学做菜。” “不是说好做菜我来包?” “唔，可是我坐在那里会觉得很无聊。其实我一直觉得会做菜很厉害，将菜做得好吃的更是神仙。” “被你这么一夸，我心里都飘了。”谢知扭头看他，“你如果觉得无聊，和我聊聊天也行啊，就像现在这样。在末世前，你肯定也有很有趣的生活吧。” 是这样吗?他曾经的生活。 付听雪回忆了一下。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是贫瘠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出意外了，他跟着外公外婆，他就那么普普通通地长大，普普通通地按部就班地学习、学习、学习，从小学读到大学，没有谈过恋爱，没有交过什么特别要好的独一无二的好友，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 他喜欢虚幻的一切。无论文学作品，还是娱乐创作，只要不与他那贫乏日常连着线的，他总会沉迷其中。 然而虚幻的终究是虚幻的，一本小说读完，一部电影看完，一场游戏玩完，他在生活中还是那个在阴暗角落里不善言辞的小同学。 后来考上大学，外公外婆却也去世了，他孤家寡人一个来到陌生的城市，开启陌生却也熟悉的生活，少了人监督，逐渐沉溺在那个未知遥远的世界里，昼夜颠倒。 第30页 就算不是救了人出意外死了，他也大概会在某个夜晚心脏猝死吧。 “那不是多有趣的生活，”他沉默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浮现一抹笑，“但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着那平淡的日子总比现在的末世好。” “如果末世结束了，我们就能又回归平淡生活了吧，那时候你带着一个尘歌壶，发家致富，可不要忘了小弟我现在的付出哦，大佬一定要养我。”谢知盛出炙烫的土豆丝，朝他眨了眨眼。 付听雪没想到谢知绕了一圈又回到这里，一时间失笑：“好吧，总之你就是不乐意我炒菜。那我给你把番茄切了?这个我熟。” 两盘热乎乎的菜很快端了上来，付听雪再次吃到了熟悉的西红柿炒鸡蛋的味道。 “怎么样?”谢知看着付听雪嘴角挑起的微笑。 “你炒的，真的和我外公炒的味道没什么差别。”付听雪低声说。 就在谢知想要自夸一下的时候，却看着青年的眼圈慢慢变红。 那胸口漫上来的情绪，不是像之前的无助委屈，更像是，带着些希望与释然的明媚情绪，像清晨展开的纤细花瓣，托住了昨夜的水雾，渐渐滑下，轻颤着垂下露珠。 那露珠在坠落的瞬间，透来耀眼夺目的光。 他似乎有些处理不来这不知何来的明媚。 付听雪忍了忍眼泪，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对不起，也许是它，有点太好吃了......”他半捂住眼，“是因为太好吃了。” “这个也很好吃。”谢知没说安慰的话，却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到他碗里。 付听雪没有防备地咬到了一嘴姜味。 他破涕而笑：“你这人，居然还真的放姜了。” 谢知露出一个有点欠打的神气兮兮的笑容。 吃完这顿饭，又可以等待明天了。 付听雪躺在床上，抚上似乎轻松了许多的心口，不知不觉中沉睡过去。 谢知自然地将付听雪揽过来，低眼看着他。 黑色的髮丝从额前垂落，熟睡中的五官舒展着，少了眉宇间的那点若有若无的郁色，看上去宁静美好。那长长的羽睫垂落，像休憩的翅膀。 他的指尖摩挲过青年光洁的脸颊。 他的手背覆上青年的双眼，落下一个轻吻。 好梦。 第十五章 来自手套的力量 第二天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抽卡。 睡眠果然是治癒所有的良药，一觉醒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付听雪屏气凝神，按下抽卡，然而最后一抽果然还是没有出什么东西，只得到一颗洋葱。 现在又是原石空空的状态，付听雪点开查看自己的限时周任务： 成为志愿者并完成一次工作内容，300原石;(已完成) 交换物资三次(2/3)，240原石; 结识同幢楼的人(9/10)，500原石; 进行五次抽卡(3/5)，100原石; 咦，结识这个任务怎么刷得这么快? 他数了一下，发现大概只要互相交换过姓名，并且好感至少不为负的都算上了。昨天同船的五人，纪言书、夏云初、林岁、林阳，这样大概就是九人，至于齐成两人，大概是相看两厌，所以直接屏蔽了。 早餐是谢知捣鼓的土豆泥，撒上一些盐和葱花，还有洋葱碎，味道清新又香甜。尘歌壶出品的土豆果然不错，不愧是仙家手段。 这份美味得到了另外三人同样吃了土豆的好评。 夏云初毫不客气地群里直言这个土豆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土豆，细腻甜软，还有一股土豆特有的香气，特别明显，随便炸炸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林岁更是直接私信： 【那天洋洋说牛奶很好喝我还奇怪，这颗土豆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兄弟，这些东西不会很贵吧?】 付听雪失笑：“怎么有他们说得这么夸张?” 然而他是吃这些东西吃惯了的。来自二次元的天然食材，每一项都是冲着顶级和完美去的，在三次元里自然显得特别。 【谢知：没有，你喜欢下次先和你换。】 【岁岁平安：谢了兄弟。】 林岁没有客气，林阳正是爱吃且需要营养的年纪，虽然他的邻居似乎奇奇怪怪，总少些大家不缺的，但拿出的东西也确实是好东西。 虽然两人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但外面的混乱才正开始。 付听雪和谢知又被纪言书请去当临时志愿者，这次的任务是一家一户地去与那些处于焦虑的人们沟通。 “因为这个事或许会有些麻烦，”纪言书看着名单扶额，看得出昨天一天下来她疲惫了很多，嗓音也哑了不少，“我决定还是两三人一组，你们正好是室友一起行动，负责15-20楼。对了，你们是不是和1703的业主有点矛盾?上一次他们还报警了，但你们也知道，现在警力不足，很难来处理这些冲突矛盾的小事，所以是我来处理。他们说你下手很重，有这回事吗?” 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一眼，把上次的事比较客观地讲了一遍。 最后谢知补充道：“我是打搏击的，知道自己手重手轻。他们和你沟通的时候或许会装作伤得很重的样子，但我拿我的午餐肉保证，齐成没受什么伤，顶多痛一点，正好居家了。” 第31页 纪言书一时间哭笑不得，嘆了口气：“那这一家就让林岁额外来一下好了，今天的事要辛苦你们了。” 付听雪露出微笑：“调查员你放心吧，或许这件事我还能算个专业对口呢。” 纪言书有些惊讶：“难道你是心理学?” 付听雪心想刚学一年也算学了吧，他点了点头：“嗯，在处理这件事上，我还略有经验，你放心，15-20层的这段时间不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 纪言书松了口气，有些感激地看着付听雪：“那可真是太好了，这可真是巧了，谢谢你听雪。” “不客气。”付听雪也有意让这位两天就憔悴了许多的调查员少去一些负担。 谢知在一旁一言不发，至于心里在想什么，就不是这相谈较欢的两人知道的了。 因为纪言书没有时间来回上下，他们志愿者都是收到通知自己下来的，爬楼的时候谢知的眼神一直落在付听雪身上，让他想不注意都做不到。 “怎么了?” “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是心理学专业的。” “这个呀，”也许是经歷过昨晚的放下，付听雪现在对过去释然了许多，谈起这件事的语气也轻巧了不少，“这不是报志愿的那会儿正茫然着，觉着自己心理或许出了些问题，想着报个心理学也给自己噹噹医生。” “那看来你学的不到家。”谢知笑道。 “我也觉得。不过现在我可以作弊，水神这手套，可真是及时雨啊。”付听雪感嘆。 谢知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你可不要提这雨，对于水神来说或许及时雨这三个字会有些奇怪。” “好吧，看来又是我不知道的剧情了。”付听雪轻笑。 谢知终于不再一直盯着他，他们走到十四楼，付听雪假装从口袋里拿出手套。 “走吧，让水神也馈赠一下其他人。” 当然手套并不能解决所有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因为内心的绝望痛苦而沉郁。他们不是缺少勇气，反而可能激情过剩。 “你好，我们是来沟通心理健康的……” 1503的门打开，是一个剪着寸头脸色瘦削髮黄的小年轻。 他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厚重的黑眼圈明显得像砌上去的，和熊猫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付听雪的话顿了顿：“请问最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小年轻打了个哈欠，眼中的血丝随着白眼翻上来：“你问问有什么用啊?走走走。” 付听雪还想说话，他就像有点应激了一般叫道：“我需要出门，出门!我看到新闻说有人做打捞了，凭什么不让我去?!” 付听雪语气尽量轻缓：“通知是为了让你们不要随意出门，你没有看到新闻里说的最近死了很多人吗?” “可是没死的人这波赚大了啊!”小年轻脱口而出。 付听雪看着他。 谢知在一旁保持微笑，忽然开口：“你去啊。我们只是建议居家，没有做什么囚禁的事。如果你有船有人，有气有防护服，我们自然随便你去。” 小年轻闻言像被点爆了一般，转过头来气焰更盛，理直气壮道：“我没有啊，我有我早去了!这不应该由你们提供吗?!” “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那些人的工具是公用的?或许你可以去梦里打捞一下，毕竟——”梦里什么都有。 年轻人有些焦躁地抓了抓脖子，见说不成了，开始胡搅蛮缠：“你们怎么能当志愿者的，是不是关系户?” “你如果报名了也是可以的，不过，就你这心理素质，大概还是不能胜任这个工作的。”谢知摇了摇头，那样子像给神经病下病危通知书。 “你!我向调查员举报你了!身为来安抚群众的志愿者，你怎么嘴里没有半句好话。”他怒目圆睁。 “原来你知道我的工作啊，但这不是巧了，我只是临时工。”谢知耸了耸肩，露出一个随你便的微笑。 付听雪轻轻碰了谢知一下，示意他毕竟是安抚人的工作，哪有和人对着干的。 “好了，严嘉，你先听我说。”付听雪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去握小年轻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手，“你有什么诉求我们会给你记上，但是这种时候冲动只会让自己走入困境.....” 没想到，小年轻突然“哇”地一下哭了。刚才还气焰极盛的他眼泪瞬间流得像决堤的江河：“我，我也不是说想去发大财，可是我一个工作都还没找的人，春招offer一个都没接到，卡里一分钱没有，什么都没有，人都要疯掉了，我真的只是想出去捞些吃的看看有没有，我，我一天两顿饿得肚子直叫......”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袖子反覆地擦过脸颊，将脸上擦出一片红痕。 所以还是因为太压抑所以才选择了发疯吗。人在飢饿的压迫下是最痛苦的，因为肚子里的那点事永远是人类最重要的事之一。 付听雪嘆了口气。 他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小袋米。 这是谢知星铁系统里最常出现的蛋白米，他们最不缺的主食。在得知自己是来干这份工作的时候，付听雪就做下了这个决定，幸运的是，得到了谢知的支持。 第32页 一袋蛋白米足够他和谢知吃一日三餐有余一些，但是分出来的一小袋米大概只能煮个稀粥。这点东西当然帮不上什么忙，或许更像一个安慰剂。 付听雪让小年轻发泄了会儿后，将这袋晶莹雪白的米递到小年轻的手中：“但是现在出去确实危险，而且你没有工具，这些工具不会凭空出现，不是不让你去，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没有什么办法做到的事情上，是很容易让自己焦虑的。现在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把精神养好了，情绪稳定一点，至少现在官方还在供应，压力不要太大，不会饿着你一个人的。” 严嘉迷迷煳煳的视线中，付听雪那一只白手套洁净而耀眼。 他本来止了哭，双手接过这袋米，眼泪又不禁奔涌而出：“呜，你好温柔，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我真的只是没有人能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出门那会儿心里就一团火。”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因为把希望寄託到了他人身上，还是个在他印象里本该无所不能予求予取的形象，自然带了些愤怒的理直气壮。 付听雪：“等着后面的通知吧。打捞这事你还要自己考虑考虑，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做志愿者的，最近这个空缺还挺大的，或者留意一下官方的通知，肯定有更安全更合适的岗位。你之前填过物资救济表的吧，放心，物资在这周内肯定会到的。” 最后这点是纪言书专门吩咐他们的，其实现在最容易让人心理产生压抑的就是没有供应，没有收入，后继无力。严嘉所遭受的困难就是这一层。 他抽泣了两下，擦掉眼泪郑重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那就麻烦你在这个表格上打个分签个名了。”付听雪接过谢知手中的表。 严嘉一顿，又忍不住笑起来：“所以还是有指标的啊。” “不然被人认为关系户咯。”谢知轻飘飘地说。 “我的错，我的错，不该把气撒到你们身上。”严嘉填好表，与他们道别。 门被轻轻带上。 两人对视一眼。 “像这种会撒气的人，反而会优先保障自己性命，在弄到船之前，他会好好待在家里的。”谢知耸了耸肩，他是抓住这点才敢和他对着干的。 “知道你干事有分寸，只是我还不习惯这样。”付听雪嘆了口气，“不过也还是有你在，不然让我来面对这些开了门指不定要发疯的，我肯定连手都不敢伸上去。” 他们继续敲下一家门。 巧了，这次似乎是个熟人。 第十六章 该杀的人 “啊，是你们。”1504开门的是个看着颇为阳光的男孩，长了一张娃娃脸，“大佬和他人美心善的室友。” 付听雪见面先和人握手，说明了来意。 “哦哦，这个我不需要，来，是要签字对吗，签哪儿?”时棋然是个乐观开朗的小男孩，显然半分没有被手套影响到。 付听雪自然很乐意见到上一世关系较好的好友现在这幅模样，此时也笑得开心：“签这儿。” 谢知在旁边一声不吭，看着付听雪和少年头凑得很近。 签好了字，时棋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那个，听说你们的土豆很好吃......” 付听雪有些愕然。 时棋然更是直接双手合十：“拜託了，如果还有请务必和我交换一次，我可以直接一个土豆换一斤肉!” “不必不必，”付听雪连连摆手，“我们确实还有，等忙完了这里，跟你换几个就是了。” 时棋然感激万分：“太谢谢了，我土豆星人真的离不开好吃的土豆，你们在群里交换的时候我人还在银行，没看手机，真是后悔死了。” 直到门关上，谢知才看着付听雪说道：“你好像认识?” “嗯，算是挺好的朋友吧。他人也很大方，可惜......” 付听雪摇了摇头，可惜和他一样，都被坏人欺负了。 谢知没再问，带着付听雪去敲下一家门。 付听雪又笑：“不过还好，现在这些都没有发生。” “嗯。” 这次开门的又是个熟人，是费南。 听闻来意，他也毫不拖沓地签了名，一边认真道：“我发在群里的连结一定要看，里面都是能救命的知识，你回去看了吗?” 说实话，费南确实热情，但热情过了头，至少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有些烦人了，每一次在群里转连结留言的时候都会被人怼一番。 然而他还是锲而不捨每日雷打不动地发，担心没人看还把要点提炼出来发。 付听雪谢过他的好意，知道他现在的举动一定能救不少人，提醒道：“你也可以考虑把重要的知识点摘抄下来，万一后面停电停网，看不到就可惜了。” “放心放心，”费南露出自信的笑容，“我这两天一直在背，比背高考默写还认真。” 付听雪被逗笑，费南也笑，余光扫到冷冰冰的大佬，识相地和他们说再见了：“谢谢你看我的连结，下次见。” 付听雪倒没感觉到谢知的不对劲，他一转身谢知就说：“费南人很好。” 第33页 “好人会有好报的。” “嗯。” 虽然他后来并没有在队伍里见到费南，但也许是早就在地震来之前就凭藉求生经验去别的地方闯荡了吧。 他下意识避开另一个可能性。现在有了这么多知识，总会有用得到的，活下去的概率不会小。 1502的人也颇有些情绪不稳定，但在手套的帮助下也是成功安抚到了。 他们继续往上面走，人一多就意识到之前和齐成发生的那件事还是在3幢楼里颇有传播度的，大部分都是见到他们人就认出来的。 这让他们的工作也轻松了不少，无论如何，至少没有人会愿意惹一个武力值很高的人，而且也多少会对他们这种带有正面形象的人带有善意。 但也不全是好人。 在1902门开了之后，付听雪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直直地看向谢知。 谢知敏锐地察觉到付听雪的不对劲，上前一步将付听雪护在身后侧。 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个男人。 谢知身高189，然而面前这个人与他相差无几，膀大腰粗的，在这个天气微凉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短袖，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是颇有肌肉，爆出青筋。 “哟，是小白脸室友啊，怎么躲得那么远，哥哥我虽然身材很好，但也不用害怕到这个地步吧?” 他一出口就是种令人皱眉不适的语气。 “闭嘴。”谢知对这种人向来出口直接。 “啧，怎么火气这么旺呢，不是都有一个室友了，他没好好满......” 谢知直接一拳往他脸上砸去。 “诶，干嘛，志愿者还能打人啊?”尚世杰也认识谢知，对他的武力值有所概念，此时连忙往后避去，嘴巴却不停，“小傢伙没有饭碗靠这口饭吃呢，你怎么还砸碗的?你砸了碗他吃什么啊，不得求到......啊!” 谢知没有忍，也没有留手，三两下把人掀翻到地上。明明是个大块头，此时被谢知毫不客气地卸了手脚，狼狈地倒在地上。 付听雪在谢知身后唿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一点。他自然知道没有拦着谢知，这口饭碗还没吃到就没了，可看到谢知干净利落地撂倒了对方，他心里只有畅快。 没想到尚世杰反而笑了起来：“你还能杀了我不成，等会儿还得帮我把脱臼的手腕给掰回来呢。” 付听雪心中一惊，上前两步正要开口，却听谢知语气森凉：“或许，你知道有个词叫习惯性脱臼?” 尚世杰瞳孔一缩，胸口起伏：“你!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你挑衅的时候就该预料到?”谢知蹲下来，背对着付听雪脸上的表情全是狂气，盯得尚世杰心脏骤缩，冷汗直冒。 苏尚杰这才意识到，自己踩进沟里了。 在纪言书来之前，19楼的惨叫求饶声已经遍布了楼道，吓得众人都紧闭门锁，只敢在手机上偷偷打听。 “调查员，纪调查员，你可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尚世杰此时痛得眼泪鼻涕直直往外冒，脸上一片死灰色。 纪言书一口气爬了九层，此时歇了口气，看向插兜站在一旁的谢知，还有低着头不做声的付听雪。 尚世杰看纪言书半天没出声，急了：“喂，你不是要包庇他们吧?!这个谢知肯定有暴力倾向啊，还不赶把他抓起来丢看管所里去!谁敢和一个暴力狂住同一幢楼!” 纪言书微微皱眉：“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以公正的态度解决的。现在你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尚世杰：“这还用说吗，我人都躺在这里了，他还，还卸了我手好几次，说要把我搞残废了!” “他为什么打你?” “我就随口说了两句话啊，他就跟发了疯一样，调查员，这人必须严查，指不定那里有毛病!” 他顶着谢知冰冷的眼神大喊。 “谢知，你有什么想说的?” 谢知语气平淡：“我没什么要辩解的，他说话太骯脏，我确实打了他。” 付听雪不知道为什么谢知要把这件事说得轻描淡写，正要补充，谢知反握住付听雪伸来的手，捏了捏以作安慰：“没事。” 纪言书捏了捏眉心：“这件事的处理我需要时间调查评估，谢知，你有把尚世杰的身体怎么样吗?” 谢知冷笑一声：“好着呢，我现在就可以把他的手掰回来，两百斤的重物随便搬。” 纪言书眼不见心不烦地让两人先回家里呆着等消息了，一边让身后的志愿者把尚世杰带回房间，到隔壁业主中去调查事件。 “谢知，你为什么不把他说的那些话给说出来，你又不是无缘无故地打人。”付听雪回到家中，一进门就忍不住说道。 “重要吗?”谢知转身，两人站定在玄关。 “什么?”付听雪下意识应道。 “你认出他了。”谢知低头望进付听雪的眼睛。那一双浅瞳中还有尚未压下去的心惊。 付听雪咬住嘴唇。 “别咬。”太过直接的命令，让付听雪下意识照做了。 “我……” 谢知却没听他想做的辩解，他抓起付听雪的手，只见白净的手心中是几乎要嵌进肉里去的指甲印。 第34页 谢知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那些印迹，温柔的酥痒让付听雪手指微蜷。 两人无声地对面而立，直到付听雪冰凉的指尖慢慢止住颤抖。 “不是说让我成为你的刀刃吗?”谢知的声音低沉，响在付听雪的耳畔。 付听雪的眼神还在迴避。 谢知却直接问出：“他上一世是和杀你的那群人是一伙的吧?” 谢知此时的表情令付听雪感到陌生，那是犹如恶犬护食一般的神情，对他人生命的觊觎在眼中如同火焰燃烧。 付听雪浑身一僵。 其实，其实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这个人。那个巨大的阴影曾经锁住了洞口的光。 但是怎么可能见不到。 他们是一层一层一户一户地看过去，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想到的。 他曾在谢知的许诺下说要将这些人一一报復过去。 可是，今天，当谢知一拳一拳砸在那个人身上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却只有——已经够了。 “两码事。”他说。避开了这个话题。 他垂下眼。 细长的睫羽盖下阴影。 谢知看着付听雪眉眼间的变化。 谢知表情软了一些变得无奈：“所以呢，所以就毫不追究了吗?” “不是这个意思，”付听雪摇头，还是不去看谢知，“但是你是因为我才揍他的，调查员追究责任的时候你应该直接把我推出去的。” “你觉得我会那么做?”谢知轻声问道，在暴雨的喧嚣中尾音吞得几近于无。 他上前逼近几步。 付听雪被谢知堵在门板上，双手紧紧地贴住后面冰冷的墙。他微微抬头看着谢知，被他的阴影所笼罩。 如果是刚认识时，谢知这么做，或许他会有些恐慌，毕竟他最怕的就是被人这样从上到下地俯视，然而此时他站在这里，心中只剩下对谢知之后处理的焦虑。 他的嘴唇颤动了两下。 这时候谢知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谢知任由它震动着，付听雪终于按捺不住：“手机。” 谢知退后几步。 他拿出手机，在付听雪面前晃了一下，轻笑：“大佬说过会罩我的吧?我出了事，就在家里靠你养了。” 好像刚才凝滞的氛围被一扫而去。 付听雪没有应声。 “走吧，我们看看处理结果。”谢知重新牵过付听雪的手腕。 纪言书处理的速度很快。 因为谢知犯的事不大不小，人是揍了，但是没有给尚世杰留下什么永久性损伤，这一点医生已经做下判断了，所以最后选择了较为民主的方式： 投票。 她先全体禁言将群中不断刷屏的争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一个较为全面的贴出： 【尚世杰现在的诉求是让谢知离开这栋楼，我看群里的反馈也比较激烈，最终决定一人一票统计，大家可以点下面的连结，是不记名投票。】 【谢知、尚世杰两人都可以在群里争取意见，其他人也可以补充，投票今晚六点结束，结果少数服从多数，感谢大家的配合。】 第十七章 你我 群禁言解开。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发言。 等了几分钟，尚世杰先出来了：【喂，大家都不想楼里有这么个暴力狂吧】 岁岁平安：【我和谢知交流过几次，说实话他人不坏】 齐：【呵，不坏的人能在短短几天内连揍十几人?虽然前两天他是打了非法牟利的人，但说不定人家就是故意要惹怒对方好宣洩自己的暴力倾向】 两人就像串通好了，抓着谢知的暴力行为一通输出。 说得有几人惶惶不安。 快乐小狗：【可是调查员上面也说了是尚世杰有挑衅在先啊，我是那天收货的当事人，当时也是那群人惹事在先，如果没有谢知，我才真的要一箱罐头被抢过去了】 呦呦呦：【我说，谁运气这么好三天两头碰到惹事的啊，你们会吗，谢知肯定多少有点事啊，指不定他室友也有问题】 一个offer都没有：【就事论事，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今天志愿者工作付听雪很厉害，态度也很好】 下面也陆续跟出几条今天被上门安慰到的信息。 其中一位尤为夸张： 乐乐：【说实话，我是对谢知有点意见的，线下接触了确实有几分不好惹的样子，但是人美心善的室友没有半点做错的地方，为人很温柔，和他交流后我一点消极的念头也没有了qwq室友真的好好。】 一个offer都没有：【对对对】 一个offer都没有：【点赞.jpg】 一时间聊天方向都有些偏，显然在这方面有点困扰的人不少。 【真有这么神?】 乐乐：【这还能有假?】 hy：【当事人在此.jpg】 夜夜夜夜：【是他的话，我有点信了。我也玉玉，室友什么时候给我治治?】 快乐小狗：【楼上自重。那个，所以就是他在做志愿者的时候身边一直跟着谢知?】 快乐小狗：【阿巴阿巴.jpg】 狒狒是我：【所以我们都没事，就某人被揍了呗，上面那个逻辑能不能拿来用一用啊，怎么就你们被揍了啊】 第35页 15:【他们还同意和我换物资，就沖这点我认可他们】 付听雪一言不发地看着刷屏速度很快的聊天记录，看到了好几条熟悉的在支持他们的记录。 尚世杰：【有病啊，在这里搞受害者有罪论】 付听雪看了眼谢知：“你不说我要说了。” 谢知拿过手机：“那还是我来吧。” 谢知：【不好意思各位，实在受不了上面那个人在这里说什么受害者的言论了，首先申明一点，我家室友确实是人美心善，但不是那么好被欺负的。】 群里的发言停了一秒。 谢知：【爆过照就不再爆了，我无论如何看着都不像是个会突然犯病的吧。本人精神状态很良好，往上数也没有什么遗传病，很明显，被我揍过的都是罪有应得。】 谢知：【望周知，不犯事就不会被揍。】 谢知：【剩下我不想多说，因为某人确实嘴巴很脏，好自为之，再犯贱我遇到一次教训一次。】 谢知发言实在很不像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没办法，大学生很吃这套。 hy：【酷!】 乐乐：【酷!】 15:【酷!】 一个offer都没有：【酷!】 一排下来全是【酷】字，炸出了一堆围观潜水的，把尚世杰暴躁如雷的语音都淹没了。 于是最后的投票出来时，是3:7，谢知不用搬走了，当然这志愿者的工作该丢还是要丢。 纪言书：【公示如上，谢知可以自行选择要不要跟付听雪行动，但不会有补贴，并且如果下次再犯类似的事，将不再考虑特殊情况处理。】 言下之意是该往警局去的还是要去。 付听雪把公示看了三遍，这才松了口气，坐在桌前看对面一脸无辜轻松表情的谢知，把手机放下，皱起眉有些严肃地说道：“谢知，我们还是要好好商量一下。” 谢知端正坐好，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商量什么?” 付听雪看着谢知的眼睛：“我们现在杀不了人。” 谢知当然知道现在光明正大杀不了。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直接把尚世杰一刀封喉，然而他不可以。这里是法制社会，对方不是个怪物，他现在杀了尚世杰，下一秒自己就要去蹲大牢，就算逃出来都只会牵连付听雪跟他一起跑。 可他可以偷偷杀。末世死一个人很正常吧。 付听雪当然看出谢知眼中的潜台词，他眨了眨眼：“我不想你为了我杀人。” 不想再看到你被大家说成暴力狂，不想你这么好的人变得人人避之不及。 这是我的事。我开始后悔把你牵扯进来。 那曾经托举住我的双手，不该为了我惹上尘埃。 “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但是说实话，末世两年后和现在完全是两个环境，他们那时候可以随便杀我，现在却不可以。而且你知道的，我们当时是这附近的人一起行动，尚世杰是一个，那群人有那么多人，你一个个杀过去吗?” 谢知挑了下眉，看上去有点“不然呢”的意思。 “你，你这人怎么，唉!”付听雪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想要摇醒谢知，“这是我的事!我一个重生的人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什么?” 谢知仰着头看着付听雪。 他的桃花眼在灯光下闪着几分光。 “哦。”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应了一声。 付听雪有些焦急：“你在听我说吗，我说你为我报仇了两次，我已经很开心了，对我来说已经够了，难道你真的要把自己搭进牢里才好吗?” 谢知没吭声。 “谢知!”付听雪第一次这么大声吼他。 谢知定定地看着他。 付听雪吼了一声忽然明白了自己究竟在急什么，他走到谢知身前，微微蹲下身，和他平视着：“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报仇，是你要在我身边。” 谢知的眼睛一眨。 付听雪放轻了语气，换了种沟通思路：“上一世的事已经是上一世了，我也相信你不会再让我陷入那种境地。谢知，你的存在让我很安心。” “如果你去坐牢了，谁来保护我呢?” 明明是全然索求的话语，付听雪却说得如此坦荡，他浅色的眼瞳就这样映着谢知的表情。 谢知静静地看着付听雪，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样啊。” 付听雪松了口气：“嗯。” 他顿了顿，重新劝说：“所以你理解的吧，虽然上一世我确实死得挺冤，但到底是上一世的事，他们还没有我这个运气能再重生呢。对我来说，这一世能跟你好好地活下去，就已经很足够了。谢知，你答应我，至少在乱起来之前，不要再随意伤人了，好吗?其他人不知道你是为了未来的那个我，会害怕的。” 从群里的3:7就可以看出来，虽然谢知最后留下来了，但现在也已经有三成的人对他不满，如果事情发生第三次，就算特殊处理，人们对谢知的印象也会彻底定型。 在末世中，一个可靠的大佬让人安心，然而一个武力强大的反派就会让人害怕了，群起而攻之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付听雪担心的就是这个，谢知确实厉害，但真的能厉害到以一当百吗? 第36页 他不希望谢知受伤。 更不希望他是为了自己受伤。 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想要。 谢知露出一个并无阴霾的笑：“我答应你。”在那之前，我一个人都不会杀的。 美是脆弱的，需要呵护的，有时血腥会玷污祂。 他不会做出那种蠢事。 付听雪这才笑了起来：“今天的志愿者做完，我结识十人的任务指标也达到了，等会儿我们去和棋然换个土豆，就有830原石了。这次我想试试攒个十连。” “好啊。”谢知站起来，抬手摸了摸付听雪的头，“肚子饿了吗?” 付听雪觉得头上的感觉有些怪怪的，他愣愣地抬手盖在自己头上，看着谢知走进厨房的身影。 又是一顿香气四溢味色俱全的晚餐，他们吃完饭后和时棋然联繫了一下拿出三个土豆带下去。 时棋然等在门口，一看到两人走下来的身影就笑着抬起头来：“你们来啦!” 他举了举手中的小袋子：“这里有一斤肉，一条苍鱼，苍鱼随便加点葱加点香油很好吃的，之前在群里看到你们在换调味剂，我这里也准备了，哦，对，还有几颗糖，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糖会好些哦。” “谢谢你，棋然。这里是三颗土豆，给你。”付听雪感动地接过袋子，一时间就嘴瓢了。 但时棋然愣了一下笑得更开心：“那我叫你听雪也没问题咯?让我看看。” 他拿出土豆：“天吶，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吗?哇，这味道，好香，我已经能想像出它做出来的美味程度了!这一颗土豆，肯定不便宜吧，我之前买的特级土豆都达不到这种天然的程度。” “夸张了夸张了，你喜欢就好。”付听雪笑道，“很感谢你在群里为我们说话。” 时棋然看了一眼谢知：“那也得是大佬够酷啊。听雪，大佬罩着的感觉很好吧。” 付听雪也认真地点头：“很好。” “噗，我感觉还是你比较可爱。下次还有土豆先和我换哦。”时棋然眨眨眼。 “好。” 夜晚来得很快。 大雨连绵的时间里，好像时间都被填补了。 谢知侧身看着近在咫尺的付听雪。 也许是一天的劳累，哪怕是下午已经让他休息过了，青年的脸上还是浮现一丝疲态。他的脸颊陷在枕头中，一双眉总是不安分地蹙起，谢知抚过多少次都无济于事。 他又做了什么噩梦，连安眠锤都不管用了? 今天自己的态度是否太过强硬? 这本于他的原意不符。他一开始只是抱着守护的态度而来，可是几天的相处已经让他有了更多的心绪。 谢知伸手去抚摸付听雪的脸颊。 这是他发现的美玉，註定要为他所雕琢。 但他不是个好人，更达不到付听雪所在的境界，于是只能克制着双手，祈祷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并不带来瑕疵。 下午开始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付听雪看着他的眼神，如此依赖，如此恳切。 “谁来保护我呢?” 他与自己平视着，那双总是带着淡淡忧思的眼瞳中像是把自己的灵魂都要交付给他。 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对青年的渴求，胜过了所追寻的一切。那种不完美的依赖，不完美的脆弱，不完美的自私，都让他感到全新的惊喜。 这让他感到愉悦。 那种从胸口涌上来的愉悦，和伴随而来的略带晦涩的欲望，让他既害怕，又无法克制。 在那个瞬间，他所有的锁链都被挣脱，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将付听雪融入到自己的血液里。但是那双映出自己真实的眼眸，让他清醒着只是笑了起来。 他本是孤独之人，和那些有着坚定信念的人不同。他对于信仰的追求，更像一个星际之中的流浪者，无主的命途随他踏过，有主的命途给予停留，然而他最后只选了适合付听雪的那个。 因为他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谢知牵起付听雪柔软的手。那双温柔的手，在沉睡中犹如一个精美的模型，却能触摸到生动的脉搏。 这种跳动着的脉搏让他安心，那是星际间最杰出的音乐家也无法演出的生命，亦是他无数次从手间划过的遗憾。 谢知将他的手递到唇边，落下一个近似于无的吻。 听雪，在我的眼中继续闪耀吧。 犹如美妙的乐章，犹如华丽的演出，犹如古典的雕塑，犹如精妙的文章，你是我一切想要追求的总和。 第十八章 新工作 付听雪本以为闹了昨天那一出后，他和谢知将要彻底成为无业游民，结果事情又有了转机。 下午，他们正坐在一起用手机上网找什么能做的事。 “工作果然难找。”付听雪关掉邮递平台的招聘，那些要自备船只的要求实在有些离谱。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来自纪言书的简讯弹了出来：“听雪，有空下来一趟吗?有件事可能要拜託你。” 付听雪有些惊讶，他点开确认这不是什么恶作剧的简讯。这条简讯确实来自纪言书。 “拜託我?”付听雪一头雾水。 谢知挑下眉：“其实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今天上午群里有段时间很热闹。” 第37页 “什么事?我怎么没看到?”付听雪奇怪。 “早上你不是醒得很迟?” “怎么这么巧。”付听雪有些懊恼，明明这几天睡眠都很充足的，作息也很规律，结果今天居然是临近中午才醒过来，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种人。 “这种时候睡觉何尝不是种最好的选择。”谢知笑着揉了揉付听雪的头，视线落在付听雪有点泛青的眼下。 他的指腹揉过那块有些刺眼的青色，惹得付听雪有些无措地眨眼。不等他反应过来，谢知已经牵过他的手：“放心，总之不会是坏事。走吧。” 到了纪言书的临时办公室，付听雪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离谱的事。 因为下午在群里关于付听雪能疏解抑郁情绪的言论比较夸张，至少在他人看来都很不现实，然而说话的几人又都那么信誓旦旦，这件事就有了些戏剧性。 而且意外的是，在交流后大家才知道，付听雪居然还额外自费送米饭! 天吶，这是哪里来的天使! 有趣的事情总是避免不了被传播，半天下来，不止3幢楼，甚至整个世纪彩虹城的人都知道了，有一位样貌出众戴着精緻白手套的青年志愿者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在与他交谈之后心情变得愉快许多，而且他还送一袋白米饭。 也实在是付听雪的单手白手套是有那么些标志性特徵的，不然这传播速度还不会这么快。 纪言书讲述的时候也有些无奈：“所以现在是有些人找到我，说他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想让你去一趟。其实在这种暴雨不断的天气中居家，确实是难以避免会产生些消极情绪的，我看有些人确实是需要，所以想问一下你，你真的有这种能力吗?” 她话说出口，然而心里还是多少觉得有些荒谬的，但是这个死马当活马医的特殊时期，她宁可相信付听雪是有这点能力的，说不定就是他心理学得特别好呢，毕竟学心理的人总会有些在外人看来很玄学的手段吧。 如果让学心理的人又听到这种偏见，大概又要喊冤了。但此时付听雪也只能披着这个心理学的外衣点头：“是的，我当时的导师在针对抑郁情绪方面有独到的研究，虽然我只学了皮毛，但多少还能顶上用场。不过白米饭，可能做不到每一家都送。” 纪言书失笑，觉得青年真的有点太过老实：“这个自然不会让你承担。既然这样……” 谢知本在旁边一言不发，这时候插了一句：“但是我们有个要求，我必须全程跟在阿雪旁边，并且这个治疗过程只能在家中关门进行。” 付听雪有些错愕地看过去：“谢知……?” 怎么就治疗了，为什么还要关门，这样子肯定会有人害怕的吧。要是他上一世有这种活动，他也肯定不敢随意让陌生人进来，尤其其中一人还有着伤人记录的。 纪言书也是觉得难办：“为什么呢，今天下午不也是在门口进行的吗?” 谢知态度坚决：“你放心，只要一开始有人接受，并且向外界传达出有用、好用、安全的讯息，后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接受的。我提出这个要求，也是出于保护阿雪的立场，现在我们接下这个委託，也是出于帮助他人的志愿意向。” 言下之意是本来就是出于自己的善心，自愿为主，总不能还要强迫付听雪去做这件事惹来麻烦。 纪言书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笔不断地转。她微微皱眉，最后吐了口气：“这件事我还不能敲定，还要徵询他们的意见，如果没有人愿意接受，我们这边会希望给出更多的补贴让付听雪帮这个忙。” 谢知点头，并不意外。 付听雪也知道谢知的出发点是保护自己，此时并没有说话。 他们回到家中。 付听雪这才问谢知：“为什么一定要到家里面，这样子接受的人肯定不多，越是胆小的人越容易心理受伤，说不定最需要我们帮助的人会因为这个而放弃。” 谢知点点头贊同付听雪的说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呢，如果我们只是站在外面，那么你所谓‘心理治疗’的过程就会被外人看光，说不定还会录制成视频发到其它公开的饿平台，如果传播开来，你这并不含专业要素的神气疗效，又怎么解释?” 付听雪嘆了口气：“这件事，我多少也有想到。” 谢知继续说道：“我们夸张一点吧，现在你身上最突出的特徵是什么，是你的白手套，那你认为会不会有人猜出是你的白手套有这种奇效呢?现在的隐患还不是很明显，但是之后呢?就比如说两三年后，大家的心理疾病问题肯定会越来越严重，那个时候会不会有人想起你的白手套?” 谢知的语气微沉，颇为严肃地说道：“你上一世为了分一些吃的就被同行的人觊觎，那么这个更带有非自然特徵的手套呢，它会成为你更大的弱点，戴着它在末世中行走就会犹如一块招牌，时时刻刻提醒别人：我是付听雪，我有神气手套，快来抢走我的手套吧——” 说到最后谢知语气飘了起来，演得让付听雪本来被说得沉重的心不自觉轻快起来，像是被戳到了笑点，一时间停不下来。 谢知张弛有度：“如果我真的不想有任何隐患，我会劝你就此停手，顶多偶尔治一两个人，来扮演一些不太靠谱的庸医，但我知道你想帮助到所有自己能帮的人，所以我不会这么劝你。听雪，如果你真的要帮更多的人，那么首先就要保护好自己。你的系统比我优秀，能抽到很多好东西，你又怎么知道未来你的系统不会成长到足够保护所有人的地步呢?” 第38页 付听雪停了笑，有些呆地看着谢知，有些心潮澎湃：“真的可以吗?” 谢知耸了耸肩：“可不可以我不知道，但是至少现在，只要你活着，未来我们去到更远的地方，见到更多的人，就能帮助到他们。或者我换个假设——啧，这个假设让我心烦。” “你不能话说到一半呀。”付听雪被谢知的停顿恼到。 谢知对付听雪无可奈何：“假设，如果上一世你能活下去，你的背包里还有那么多东西，是不是本来可以救更多的人?” 付听雪原本澎湃的心低落下去。是啊，他刚迎接自己的死亡的时候，脑子里飘过的也是这个念头，那么多东西呢，浪费了实在太可惜了。 谢知抬手搭在付听雪的头上：“是我不该提，顺嘴了。所以听雪，现在你拥有的是理论上有无限潜力的系统，你要意识到活下去这件事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 如果你不是只为自己而活，那么将更大的担子放到你身上，你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吧。 付听雪任由谢知摸头，陷入了思考。 谢知说得太好了，完全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去。现在只是个或许有些不方便的额外要求，短时间内可能会有些许偏失，但只要他们的口碑够好，在这个要求下想要寻求帮助的人会越来越有勇气。而如果只要这一个小小的要求，就能保护好自己，谋取更长久的利益的话，没有道理不用的。 他重新抬起头：“那如果在家里他们也用手机拍视频呢?或者其他人就是猜到我这个手套呢?” 谢知嘆了口气：“所以我说唯一没有风险的就是我们守着这个小房间。风险总是有的，但是这个小要求，足以让90%的风险降到10%，这还不够吗?到时候大家会更多地将能力归结于你本人，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保障。” “你说的对。”付听雪被彻底说服了。 果不其然，当傍晚纪言书第一次来交涉的时候，她并不同意这个要求。 “大家的反应比较应激。”她说道，“这种情况下恐怕不太合适。如果你是担心付听雪的人身安全，我们可以多安排一个保镖警惕周围的。” 虽然这个提议也被上面的领导质疑了，就一个心理治疗，哪里需要保镖这么严重?但纪言书还是争取到了这个地步。 谢知摇摇头，态度一如既往的坚持：“不行，除非答应这个要求，否则我们不会做这个志愿者委託。” 纪言书看向付听雪，昨天的时候青年还是对谢知的提议有所不满的，今天的时候再看他时，已经完全站在了谢知的一侧。 他朝纪言书不好意思地微笑：“我后来想了想，觉得谢知所想的有道理。抱歉啦调查员，这件事我们没办法让步。” 纪言书嘆了口气：“好吧，那我再去交涉。” 其实她本不用为这点事奔波至此，但是如果能将心理这个大问题解决，对她未来的工作量也会有极大的减轻。她现在完全信了付听雪确实有这个能力，不然谢知不至于自信到这个地步。 在晚上第二次交涉的时候，谢知做了一个小让步，这也是付听雪一开始就想提出的，此时被谢知当做了一个筹码：“我们的报酬可以与普通志愿者完全相同，一天一个午餐肉罐头，或者三包泡面加小面包。” “好。” 第十九章 腌个大萝蔔! 果不其然，当第二天纪言书第一次来交涉的时候，她并不同意这个要求。 “大家的反应比较应激。”她说道，“这种情况下恐怕不太合适。如果你是担心付听雪的人身安全，我们可以多安排一个保镖警惕周围的。” 虽然这个提议也被上面的领导质疑了，就一个心理治疗，哪里需要保镖这么严重?但纪言书还是争取到了这个地步。 谢知摇摇头，态度一如既往的坚持：“不行，除非答应这个要求，否则我们不会做这个志愿者委託。” 纪言书看向付听雪，昨天的时候青年还是对谢知的提议有所不满的，今天的时候再看他时，已经完全站在了谢知的一侧。 他朝纪言书不好意思地微笑：“我后来想了想，觉得谢知所想的有道理。抱歉啦调查员，这件事我们没办法让步。” 纪言书嘆了口气：“好吧，那我再去交涉。” 其实她本不用为这点事奔波至此，但是如果能将心理这个大问题解决，对她未来的工作量也会有极大的减轻。她现在完全信了付听雪确实有这个能力，不然谢知不至于自信到这个地步。 在第二次交涉的时候，谢知做了一个小让步：“我们的报酬可以与普通志愿者完全相同，一天一个午餐肉罐头，或者三包泡面加小面包。” “好。” 第三次，这件事终于完全定了下来。 谢知的要求被接受了，但是二对一治疗的期间，如果发生了任何事，无论是损害人身安全，还是发生了财务损失这类事情，他们两人都必须付出代价，情节严重的判刑。 “放心吧，辛苦你了调查员，我们不会让你受牵连的。”付听雪签下了合同。 这件事告一段落，纪言书也松了口气：“希望如此，接下来拜託你了。” 第39页 一开始能接受这个要求的人并不多，毕竟原来流传的白米饭没有了。 只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的，对付听雪两人比较有好感的，或者家中又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被觊觎的人才敢签下合同。 但是水神白手套的力量确实是实打实的，用过的都说好。 那是不可思议的力量，无论是哭泣还是欢笑，这几天阴雨般的心情都如云散去一般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正在家里跳芭蕾：【天啊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是讲了几句话，我就像被触动了内心了一样，感觉所有不好的情绪都释放了!我真的，真的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感觉自己能飞起来一样!】 啊啊啊啊啊：【我看着外面的雨，居然有一瞬间觉得它很可爱，哈哈哈哈哈感觉疯的更严重了】 小丑来信：【呃呃我一直以为他们都说得天花乱坠像水军一样，现在我懂了，是我低估了神仙的实力】 晓晓(停止学习版)：【真假?楼上的不要骗我大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开始的言论就是比较夸张的风格，大家给出的好评都像说好的一样让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但无论如何，一致好评让不少人抗拒的心都有所松动。 付听雪和谢知两人又忙完一天。 幸运的是除了一点点一开始不太配合的小插曲，其他时间里恢復了心情的大家相处起来都很愉快。 “快来，我们收菜了!”四点的时候新种子就长好了，但是当时两人在忙，所以这个盲盒就留到了回家再开。 “猜一猜今天会出什么?”付听雪眨眨眼。 谢知很乐意见到付听雪这样有活力的样子，也配合着思考：“毕竟是盲盒嘛，我就随便猜一个，大白菜。” “大白菜，你怎么猜这个?”付听雪笑起来，“那我猜番薯!土豆也行!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付听雪想了想：“我也想不出来。要不就，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小要求?” 谢知笑了笑：“好啊。如果我们都没猜到，这个就算平局。” “好。” 居家的生活到底有些无趣，还是要学会给自己找些乐子。 付听雪点击收穫，结果拔出了一个和棒球棒一样长，有半人宽的大白萝蔔，抱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和谢知面面相觑，一时间抱着沉重的大萝蔔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萝蔔，怎么又是白菜又是番薯的样子啊哈哈哈。” “确实是又大又有型。” “这个萝蔔，感觉给兔子当窝都可以。” “真的吗?兔子吃白萝蔔吗?我怎么听说兔子其实不能吃很多萝蔔?” 谢知还真的去查了，结果确实能吃，但不能多吃。 付听雪把萝蔔小心地放在地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脸：“我觉得我们最需要的是查一下怎么腌萝蔔。” 这么大的萝蔔，肯定是不好交易的，但是拿来腌萝蔔就很合适，又甜又脆又辣的腌萝蔔，能夹馒头能下面，到时候分装起来，在外面也能拿出来分着吃，属实是个很合适在末世里囤起来的物资。 腌萝蔔其实不算难事，但是如何腌这么大的萝蔔，就有点困难了。盐糖醋这些他们已经换了不少，但是大概这么一根萝蔔腌完，也差不多了。 付听雪打量着这根萝蔔：“要不我们分批腌?” 谢知亮出手机屏幕：“搞定了，我换到了几个大罐子，一半拿来腌，剩下半根我们可以留下自己炖着吃。” 付听雪一听炖萝蔔，有点苦了脸：“谢知，我不爱吃炖萝蔔，无论是炖排骨还是玉米还是别的，那味道怪怪的，我吃不来。” 谢知听着付听雪有些抱怨的语气，带着不自觉的亲近，眼尾染上笑意：“好吧，那就都腌了吧。” 付听雪也从谢知带笑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点不同，但没有捕捉到谢知笑的原因。难道他也不喜欢吃白萝蔔? 付听雪看着谢知眨了眨眼。 看着青年这一副可爱不自知的模样，谢知到底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 付听雪抓住谢知的手：“为什么又揉我头髮，虽然我已经不会长高了，但是这种感觉，还是很奇怪。” 谢知如言收回了手：“抱歉，看到你这样子就下意识搭了上去，是我的，一点小习惯吧。” “你有弟弟或妹妹?”付听雪猜。有这种习惯的，一般就是当哥哥的会做吧。不过，读书时期认来的也算，他读书的时候就有很多男生会叠在一起打闹。 对哦，谢知才上大学，有这点小习惯也正常。 他看着谢知，虽然有点想像不出少年也凑在人堆里玩耍的感觉。 明明谢知给他的印象就是阳光开朗温柔幽默很好亲近的样子，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却隐隐约约能察觉出他一些不太与这印象相符的表现。这是一种模煳的直觉，但付听雪会下意识忽略，对他来说，谢知就是他表现在自己眼前的模样。 谢知看着付听雪一秒皱眉思索又想通的表情，忍俊不禁，拿出午餐肉罐头：“那我去换罐子和其它材料了，你要不烧个水，我们晚上吃泡面。” “好啊好啊。”付听雪回过神来。泡面就是如此神奇的存在，如果顿顿吃，那一定腻得不行，但是很久不吃，记忆里就会觉得它很好吃，会馋得要命，他们今天要的就是三包泡面。 第40页 等水烧开，付听雪开了三包泡面，洒下一包海鲜面的调料包，留下了其它的等自己煮面煮菜的时候也可以放。 谢知拎着三个1l和两个5l的塑料罐子回来了。 “怎么这么多?” “他有囤塑料瓶的习惯，我去看的时候发现他平时的饮料塑料瓶也都洗干净了囤着。不过这些是新的。他喜欢酿杨梅酒喝，家里准备不少这种罐子，虽然今年大概是没有机会酿了，正巧我们需要，他也想换。” “杨梅啊，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付听雪摇了摇头，他也爱吃，但是原神里没有，上辈子也再也没吃过。 “我们不是有很多种子，这些种子慢慢开盲盒，该有的都会有的。”谢知放下罐子，“你泡面煮好了?好香。” 付听雪笑起来：“泡面哪有不香的道理?只希望以后不要对这种味道觉得腻了才好。” “这条鱼，我们一人一半吧。可惜没有鸡蛋，不然泡面加蛋会好吃很多。”冰箱里还有之前没吃完的罐头豆豉鱼，付听雪拿出来也一起跟泡面热了。 付听雪不愧是在末世中生存过的人，一手煮泡面的手艺还是很好的，面条爽滑劲道，味道也刚刚好。 面虽好吃，却也只是普通的泡面，然而谢知却捧场得不得了，一口一个称赞，几句下来就没有重复的，听得付听雪耳朵都逐渐红起来。 “好了，吃你的面。”他忍不住嗔了谢知一眼。 谢知仗着年轻，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此时面对付听雪的嗔视反而嬉皮笑脸起来。 付听雪恼了，低下头吃面不理他，脸上被热气熏得发烫。 吃完了面，两人开始做腌萝蔔。 “我高中生物学过，这种腌制品前几天的，嗯，那成分叫什么来者，”付听雪皱眉思索，最后放弃，“总之是不太好的成分会逐渐增加，我们大概要一个月才能吃这批萝蔔。” “没事，我们不急。” 于是付听雪先把几个罐子认认真真消毒了一遍，按照教程放了盐、醋、白糖和辣椒，而谢知负责切萝蔔。 但这个萝蔔实在很大，厨房的台面又不够大，两人只能轮流着来切，却还是切得手腕直酸。 本以为一个小时就能弄完的腌萝蔔，两人折腾到十点才弄完。 “唿，终于好了。”在此之前，付听雪从没想过做腌萝蔔居然还能是个体力活。但是看着眼前五罐被辣椒映衬出鲜艷色泽的腌萝蔔，他心中还是油然而生了满足感。 今天也是劳累的一天，付听雪粘床就睡着了。 谢知将付听雪搂在怀里，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也满足地睡了。 第二十章 泡泡桔好吃 第二天付听雪又是神清气爽地醒来。 他发现自从和谢知一起睡之后，自己的睡眠质量变得特别好，第二天醒来完全没有睡前思考时段的记忆，每一觉都是踏踏实实地睡到自然醒。 虽然每天醒来要从谢知身边挪走总会有些尴尬。 也许是抱着睡久了，谢知也习惯了，今天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谢知夹在腰间，腿也被压在中间，一整个被缠住的状态。 付听雪暗暗脸红，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挪出来。他怎么能睡得这么死呢! 谢知的睫毛轻颤。 付听雪眼看着慢慢来已经来不及了，直接用力地把自己抽出来。 谢知睁开眼：“阿雪?” 付听雪听着谢知下意识喊出来的称唿，侧了个身：“那个，没事，刚才不小心躺到你那边去了。” 他的耳尖微微泛红，明明前几次都没有这种尴尬的时候的! 他着急忙慌地起身穿好衣服：“我去煮粥!今天肯定也有得忙呢!” 今天是四月九号。自从对末世中的时间流逝毫无实感后，付听雪就制作了一个手工日历。 今天除了照常做志愿者任务外，却有一件大事。 他想攒的十连还没攒到，原石来到了1280，但周限时任务就要过去了，其中进行五次抽卡得100原石的任务还没达成。 吃完晚饭，付听雪点开抽卡系统，看着上面的图片，有些许焦虑：“是抽两抽把五次抽卡的任务做完就收手，还是一次性用完下八抽呢?但是如果八抽还不出，那就很难受了。” 他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抽两抽：“明天肯定有新任务，肯定很快能攒到十连。” “嗯。”对于抽卡的事，谢知总是不多说。 付听雪深唿吸一口气，结果就是这两抽什么都没有，紧张刺激的抽卡后，只出了一瓶糖，和一个泡泡橘。 他虽然有些失望，但毕竟只下了两抽还能接受——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大非酋谢知。星铁系统虽然给的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出的东西永远只有那几样，蛋白米、种子、固态净水……都可以背出来了。就连四星也总是保底，还是燃素、金属这样好像没什么用处的，哦，还有超难吃的宇宙大炒饭，他吃过一次后就知道为什么谢知对它印象深刻了，那简直不是人吃的东西——他甚至吃出了螺丝! 想到那颗有手指大的螺丝，付听雪一下子就调整好了心态。谢知一见那染上揶揄笑意的小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使劲在他头上揉了两下。 第41页 “要秃啦!”付听雪一手护住头，一手拿起这个比拳头大一点的橘子打量，“原神里已经有橘子啦?” 泡泡橘比一般的橘子颜色要深，捏着还有些软绵的手感，名字也很可爱，散发着令人耳目一清的香味。 虽说橘子顶不了饱，但是付听雪却意外得比得到一颗土豆还要开心些。也许这就是水果的力量? 他看向谢知，眼里亮晶晶的：“要不我们直接吃了吧?” 谢知摸摸他的头：“一个橘子而已，当然随便吃。” “你说得轻松，现在一个橘子在外面能卖几十块呢。”付听雪剥开橘子，那股扑鼻的芳香就更加明显了。 “皮好薄。”付听雪掰出一片果肉，递给谢知，“你先尝尝?” 谢知定定地看了付听雪两秒，倾身过去咬过橘子瓣。 “甜。” “那我也尝尝。”付听雪又掰出一片果肉，本来想咬一半的，结果牙齿破开皮肉的瞬间就溅出汁水来，滋得付听雪一阵笑。 “是很甜!”付听雪吸了吸汁水，“系统出品果然值得信赖!” 泡泡橘的味道像它的外表一样，人畜无害中还带着老实敦厚，皮薄汁多，满满的橘子香甜中就带了一抹不易查觉的酸，却让味蕾得到的美味多了一个层次。 “啊，真好吃啊。”付听雪埋头数了数橘子瓣，“还有七瓣，你说要不要分其他朋友们尝尝呢?他们肯定也好久没吃过橘子了。” “你想送就送。” “要在以前，送橘子送个瓣肯定会被人笑话死。”付听雪给自己和谢知又餵了一瓣，把剩下的橘子分成了四份，“隔壁的洋洋说不定都对橘子味道没什么印象了。” 末世来临，其实最可怜的大概就是这些小孩子，人生才刚刚开始，什么甜什么好的都还没尝多少，就要开始吃泡面吃干粮了。 付听雪带着两瓣橘子来到隔壁敲门，这一次却不是很快开的门，就在付听雪纳闷林岁去了哪里的时候，门开了。 林阳搬着小凳子开了门：“是两位哥哥啊，快进来。” 付听雪和谢知跟着进来，只见房间里并无林岁的身影。 “你哥哥呢?” “他啊，”小姑娘手指绕了绕辫子，神色有点失落，“出去了。” “这会儿出去?”付听雪愣了愣。 “嗯，有个船队找到他的。我哥之前是c大游泳队的，那伙人给了我哥一点报酬，让他跟着打捞。” 付听雪完全没有林岁出去打捞的记忆，一开始他们的交集不深，没想到这段时间里林岁还有这个经歷。 “别担心，你哥肯定不会出事的。”付听雪安慰，毕竟后来林岁还做了志愿者嘛。 “谢谢听雪哥哥。”林阳比一开始见到的时候要安静了很多，也乖了很多，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付听雪，让他心底一阵酸涩，“哥哥是来做什么的?” 付听雪递出两瓣橘子：“来送小礼物的。” 林阳看到橘子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听雪哥哥哪里来的?” 付听雪直接递到小姑娘的嘴边：“做志愿者别人送的，你尝尝，很甜的。” 林阳听是送的，犹豫了两秒还是有些迟疑地从付听雪手中拿下橘子：“那谢谢听雪哥哥。” “不用谢。”付听雪看小孩拿在手中半天不吃，于是拿出另一瓣，“这一瓣给你哥哥。你趁着橘子刚剥新鲜着吃。” “谢谢听雪哥哥。”林阳像付听雪一样咬了一半，又被多汁的汁水溅了一下。 付听雪笑了起来，林阳也跟着笑。 他穿着手套和小姑娘握握手：“在家注意安全哦。” “嗯，哥哥们也是。” 他们走出1704，又依次把剩下的三份送走。 付听雪回到家中，疲惫地仰躺在床上：“好想有个果树。” “总会有的。” “是，至少我们比很多人多幸运了。”付听雪看向窗外，“明天大概就能十连了，希望这一次也能一次性出限定。” “睡吧。” * 就这样又过去两周。 付听雪抽了两个十连，虽然没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但又多了一块田，现在他的尘歌壶里已经有两块田稳定地输出作物了，不止土豆、萝蔔，他们也陆陆续续吃到了大白菜、菠菜、捲心菜，还有南瓜、西瓜、冬瓜各种蔬菜。 鑑于这种情况下拿出新鲜果蔬是有点风险的事，付听雪还是在谢知的提醒下只将它们分给了几个这一世慢慢熟知起来的朋友，也并未拿去作交换。 除了田，他还抽到了一个房宅。将那个宅子摆进尘歌壶后，他也越发觉得未来可期，只要等到他抽到尘歌壶的第二命座，估计就可以享受里面的仙人洞天的日子了。 他还又抽到了泡泡橘，这一次他把整个橘子都送给了林阳，小姑娘也在不断的接触中逐渐露出笑颜。 日子平稳而安宁，付听雪的心态也在这样的时间中慢慢平稳下来，与谢知的接触也逐渐变得更加习以为常。 现在他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搭在谢知身上的时候，他都敢直接捏两把再闪人了——这实在是一个长足的进步! 第42页 但中间也不是没有插曲。 比如上一世那些遗留下来的问题。 付听雪的志愿工作是一个人一个人地接触过去，这种情况下很难不遇到那些人渣。 但这一次付听雪勇敢了很多，他拉住了谢知蠢蠢欲动的手臂。他只是告诉纪言书，这些人他不进行心理辅导工作——和他们握手，简直是玷污了那只白手套。 他们在他人笑容对比下更觉得心理扭曲，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他只是个志愿者，拿着几乎没有的补贴，想治谁是他的自由——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付听雪逐渐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妙处。 在付听雪的饱和式工作下，两周的功夫基本所有三幢的业主都接受过水神的祝福了，那些不管有没有心理障碍的都在强烈的好奇心中体会过了付听雪的治疗。 他的反响确实不错，这周结束志愿者工作的时候纪言书还发来了微信： 【听雪，你有意愿为其它幢楼的业主做一下心理治疗吗?最近你的名声确实很好，来联繫的人很多，我们会考虑给你多加报酬。】 付听雪对着简讯感嘆：“水神真是厉害啊，她一个四星的手套却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可惜我不能向其他人解释这份能力的来源。” 谢知闻言摸摸他的头：“不必在意这些，你要相信自己所得到的都是应得的。” 谢知偶尔就是会讲出一些付听雪很难理解的话，也经常让付听雪觉得他对自己有一些太过夸张的滤镜，他失笑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幸运而已。” 然而系统说明并没有介绍的是，握手，言语，他自身所拥有的勇气，才是他人受到感染力的关键。只有他坚定地相信着手套有这个力量，才会给自己与他人带来那份勇气。 那个系统确实就爱干这些谜语人的事。 这边付听雪回了纪言书的简讯，抱着新的一周又将有十连的欣喜入睡。却不知，这样平淡的日子只是少有。 一场更大的风暴将要袭来。 第二十一章 发作 第二天付听雪醒得比平常还早, 眼睛一睁开就打开了系统界面。 映入眼帘的是有着不同图标的任务。 「限时活动任务(4.24-4.30)」 参加一支船队，600原石; 成为打捞者并获得十件打捞物品(0/10)，1000原石; 「限时周任务(4.24-4.30)」： 完成志愿者任务一次, 300原石; 交换物资三次(0/3), 300原石; 进行五次抽卡(0/5), 300原石; 完成3次收穫(0/3)，300原石; 「每日委託」： 助人为乐, 90原石; 付听雪眨了眨眼, 已经做习惯三周的任务突然变了个样。 系统好像大方了一点。 他又仔细看了看, 没错, 活动任务居然直接给出了1600的巨额!就算打捞又怎么样，原石你尽管给，就没有旅行者完不成的任务! 付听雪翻了个身, 他已经有1300的原石, 今天只要完成志愿者的工作，就可以迅速攒到1600。 “不错不错。”付听雪推了推谢知，“起床啦，我们快去做任务!今天就有十连了!” 而且这个十连还不一样, 上一发十连他是第二发就出了紫, 剩下八发都是蓝，这就意味着, 如果这一次运气好，他有很大的机会十连双紫! 十连双紫就像一个吊在驴跟前的胡萝蔔, 只要它在那里, 付听雪就升起了动力。 付听雪精神满满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连今天接受心理“治疗”的业主都看得出他眉梢上的喜意。 “付医生，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他的笑容实在很有感染力, 连心情有些郁闷的业主都在他的笑容下感到了一丝活力。 “是喜事。”付听雪点头，“谢知和我的大喜事。” 业主额头渗出一点汗，笑容一僵。这说法怎么听着有点奇怪? 付听雪却浑然不觉，谁能想到呢，今天不止他有十连，就连谢知也闷声不响地攒出了十连，就等他们回去来个双黄了! 他为此回到家中就先沐浴一番，光速洗完澡后就擦着湿发出来了。 “开始开始!” “没想到你也攒到十连了，我以为你这个单抽党肯定有一发抽一发呢。” “没办法，星铁给的实在太多了。”谢知笑道。 “啊你这个人!”付听雪在亢奋的精神下很容易被逗笑。 两人莫名其妙笑了一会儿，付听雪终于正了正色：“你先我先?” “你先吧。” 付听雪怀着无比期待与认真的心情点出了抽卡界面，手指用力按下—— 然而此时，杂乱的敲门声忽然嘭嘭而响。 声响如雷如鼓，剧烈刺耳。 “开门!你这个杀人犯!开门!” “怎么现在当个乌龟了?” “开门!” “滚出来!” 那一声声愈来愈烈的催声像一场声势浩大的征伐。 “开门!”“出来!”“开门!” “出来!” “开门!” “出来!”“开门!”“出来!” “&*……%” 似乎与过去的那些声音交织传来，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躲在层层家具后面的时候。 第43页 床、柜、桌，房间里所有能搬的东西都被他拿去堵门，而他，坐在冰冷的角落里，随着每一声剧烈的敲击牙齿发颤。 门怎么可以听着这么脆弱? 他们巨锤般的拳头，抨击着门墙。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好像喷出的唾沫星子像偌大的雨翻涌而来。 付听雪的心跳都好像要与那些嘈杂的声音共频，越跳越快，越跳越痛，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耳中的轰鸣在脑中轰炸，血管快要炸开，心口处传来的绞痛让他的手脚开始发麻。 什么是现在?什么是过去?他又在哪里? 他如坠深渊，无止境地下坠。 可是他被抵住了。 在坠落之前，他被接住了，背后的两条手臂是坚实无比的铁。 “听雪……” 原来自己一开始就被抱住了。 “听雪，听雪……” 蜷缩成一团的人把自己塞进了那个滚烫的胸膛。他咬着牙，抵住了那颗心跳。 那双手往上包住了他的耳朵。 于是他好像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谢知……”他的手忽然有了力气，紧紧地抓住了深黑衬衣下摆的衣角，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一瓶药水从他松开的牙关中撬进来。 他被谢知反抱着仰起了头，冰凉的液体灌进了他的喉咙。 “唔——”一小瓶药剂很快就见了底，有一些来不及吞咽的部分从他的嘴角溢出。 他的心突然平静了许多。 他重新开始唿吸。 也终于能看清谢知投来的目光。 他的手指划去他嘴角的一点残液。 付听雪才舔到口腔中还能被感知到的甜味。 外面的声音还在吵，又好像变得遥远而贫弱。 谢知低着头看着付听雪此刻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明明这两周已经将他餵出了一点肉，此刻那汗涔涔的脸上又是那般可怜孤瘦的模样。 湿漉漉的眼眸像来自一只流浪的猫儿。 谢知擦去他脸颊上的泪，抹去他脖颈后的冷汗。 “好点了吗?”他的声音温柔得像一团云，没有一点尖锐的攻击性。 付听雪点点头。 “可以自己待一会儿吗?” 付听雪点点头。 “我离开一会儿，可以吗?” 付听雪紧紧攥住衣摆的手松开了一点——那块布被扯烂了。他盯着谢知，空白的神色中浮现一抹迟疑。 “一会儿，可以吗?” 付听雪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谢知摸了摸他的头。付听雪就像一只猫儿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谢知动作一顿，扶住付听雪的肩膀把他放倒在床上：“在这躺着。” 他随手将那空了的药剂捏成了碎末。 一个嬉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谢知的脑中：“你要大开杀戒了吗?” 谢知皱了皱眉：“滚开。” 那声音不依不饶：“我可好久没看你释绎「纯美」了，嘻嘻嘻嘻。” 谢知没有再理会他，大步往外走去。 当房门被打开时，外面乌泱泱的声音骤然一静，随即又像一滴水溅到油锅中般喧沸起来：“付听雪呢，让他滚出来!” 谢知像一堵墙一般站在门口。他长得高，冰冷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那双花瓣一般的眼眸此刻只像淬了刀一般，杀意可显。 “什么事?”谢知的声音沉沉地压下来，明明门口嘈杂得混乱不已，他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中。 “哈，在这里装煳涂。”有人想要来推这堵墙，却连衣角都没有碰到时就被一个巨大的力气甩了起来，像被丢抹布一般丢进了人群里。 那些聒噪声终于静了下来。 但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起：“暴力狂果然是暴力狂。” “我就说是一丘之貉吧。” “他是不是以前就是混黑的啊?” “这下杀人犯被包庇了。” 谢知的眼神定在那个人身上。那人浑身一僵，却不知哪里的勇气突然大喊道：“说杀人犯还有错了!屋里那位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咔!”一颗石子被重重砸进了他的口舌，牙根都开始发麻。、 人群凝固了。却也不离开。 谢知只是一个人，那群人却有几十个。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十几分钟后，纪言书终于出现，身后还有整个彩虹城小区的安保。 乌泱泱的人群让开了道。 但不等纪言书开口，谢知的话已经轻飘飘地砸下来：“几个意思?”他没有将压力施加在她的身上，却已经足够让人察觉那背后随时要暴起的愤怒。 纪言书往常穿得板正的墨绿色制服此时被推搡得发皱，扎得一丝不苟的鬓间也散乱出髮丝。她揉了揉额头：“这个事，两句话难说清。” “那就慢慢说，让我也听听吧。”一个平稳的声音从谢知身后传来。 谢知勐地回过头去，就见付听雪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长风衣。那身黑衣将他整个人的气质压到了极肃穆，那双浅色的眼眸也收敛到了极致，他嘴角微抿，表现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孤高。 第44页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付听雪。 他的视线扫过面前那些表情不一的面孔，那犹如实质重量的眼神竟与谢知带来的感受有几分相似，被他注视到的人都唿吸一滞。 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中没有杀意，那是至纯至高的洁白才能带来的重量。 “我从不做亏心事，也不背无妄之灾的锅。”他说。 人群又传来几分骚动。 付听雪停顿后又缓缓说道：“来吧，对质吧。我们在这里讲讲明白。” 却见他忽然坐了下去，神态颇为轻松地靠上椅背。 外面的人才注意到，付听雪是拽着一张椅子出来的。 他的左手戴着所有人都眼熟的白手套，轻轻地搭在膝头。他的下巴微微仰起，洁白的脖颈若坚韧青竹。他静静端坐着，却有睥睨所有人的气势。 谢知无言地站到了他的身旁，像一个骑士般，神色冰冷地站在那里。 第二十二章 归来的船队 事情的开端, 是一个船队。 众所周知，人血馒头是“好吃”的，灾难中的财富是积累得最快的。 自从二十四小时降水量从200毫米升到了250毫米, 进入了特大暴雨的等级后, 那水位就逐日以缓慢的进度逐渐攀升。以彩虹城为例, 那涝水已经漫到了第八层。 十楼以下的业主要么是花了点钱调整到了高楼去，要么是被特殊事务局给转移了, 反正楼下已经空了, 目测再过个几周十五楼以下的也要渐渐搬空。 在这种情况下, 打捞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无论是去捞商超, 还是捞民居，打捞这件事已经从最初的乱象甚至逐渐有了产业链。 船只、货物，买家、卖家, 中介、快递, 围绕着它就有众多利益。 但无论如何，这其中，人，是最重要的。没有人下水, 一切也是白搭。所以船老闆们也会选择用异常的高薪来收买劳动力, 这种情况下，被僱佣的船员也没有什么非自愿的情况, 或者说，绝大多数也乐意至极。 至于彩虹城, 这里住着许多年轻人, 被盯上劳动力也不算奇怪。两周前, 两个老闆在这里发出了招聘启事。他们自称也是彩虹城的人，想要带大家一起发家致富。 他们僱佣到了不少人, 船队运行了两周，打捞了不少货物，也确实养饱了一批人。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实在是个天大的美事时，出事了。 船只失联了整整一天，就在家属们都开始蠢蠢不安的时候，昨夜的船只回来，载着一具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他们个个浑身赤裸地躺在床板上，被暴雨沖刷得皮肤发白。 ——一开始甚至都没有人敢上去检查，生怕手探过去的时候那里没有半点唿吸。 确实和死也没有区别了。他们高烧不退，简陋的医疗条件就不回来他们的命。 大概只有这两天了。 船是几个侥倖留有生息的船员开回来的。 根据他们的叙述，那两个总是一起出行的老闆那天突然雇了十几个打手，说是“最近水上不安全”——这倒是事实，因为水底下的资源到底是不可再生的，是有限的，而且随着水位上涨，有的东西已经到了遥不可及的距离，这种情况下，抢劫的风气逐渐蔓延。 水上的脏事是他们这些还在安全屋里的人难以想像的。 他们见过血。 那是将人类的文明践踏在脚下的画面，却随时在这片水域中上演着。 有时候他们回家，都会用劫后余生的表情和家人们说自己又捡回来一条命，幸好他们船只大，人也多，还没有被招惹到。 可谁想，那群打手不是对着外人的。他们是用来打自己人的武器。 他们猝不及防间被剥光了所有的衣服，不要说防护服潜水服，那是一件里衬都没有留下，塞个氧气管就被踹下了水去。 那水多脏啊，眼睛都看不清，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里面流动，几个唿吸间就被那些骯脏的东西划伤了裸露的皮肤。 茫茫水域，如果没有一只船，那么下一秒他们就等于已经死亡。 一艘船，就是拿捏住他们的心脏。 他们求饶，求饶声却被当做了笑资。 …… 可是为什么会和付听雪产生关系? 他们声讨不到消失无踪的老闆，为什么会来声讨和此事看着毫无关联的付听雪? 说来原因或许有些可笑——但在他们眼中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因为早在船队还正常运行的时候，那两个老闆就频繁提起付听雪的名字。“多亏了付小医生啊”，“付小医生真是神医啊”，“我本来都对人生无望了”，“这些捞到的所得是该给付小医生一些”，他们每天要说上好几遍。 彼时的船员也都应和。 可当他们求饶的时候，那两个老闆站在船头，高高在上地俯瞰下来：“都去死吧。付听雪就是个骗子，他根本没有把我们治好。” 他们咒骂这些给他们带来财富的船员，咒骂这个令人绝望的天灾。在他们的哀嚎声中，他们举着喇叭咒骂。 可骂到最后，他们又笑了起来：“可是要多谢付小医生啊，多谢有他，我们才有这一点力气来组织了这个该死的船队。多谢有他，我们的黄泉路上才有这么多伴啊。” 第45页 那赞美是多么癫狂。 疯子，疯子的话却常被视作内心的真言。 最后，那两个老闆也跳入了水中，打手们拿了救生艇，也消失在雨中。 还有力气的船员爬上了船只。 也有的，拽起自己的同伴——他们的遗体被带了回来。 群情激愤之中，付听雪这个名字成了众矢之的。 如果不是他，用那个半吊子的心理治疗治出了两个疯子，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人群又逐渐骚动起来，随着叙述，他们心中的愤懑又胜过了其它的情绪。 付听雪沉默地听着整个事件的过程，最后唇间溢出一声似嘆息，又似轻笑的轻音。 而这声音，好像一个休止符。 那些人，几十个人，百双的眼睛，齐齐地看着青年，似要将他端坐的身形看出个窟窿来。 纪言书等了两秒，没有听到付听雪接下来的话，只能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其实，我们也觉得这其中有些疑点，只是需要时间调查……” 付听雪站起身来，上前走了两步。风衣的长摆随着他的动作轻晃。 “第一个问题，两个心狠手辣罔顾良心至此的人，会因为下两天雨就抑郁吗?”付听雪嘴角勾起一点浅笑，“你们不妨看看，有抑郁情绪的都是怎样的人。我看过很多人，但抑郁情绪严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没钱，看不到未来。” “试问，两个有钱人，或者说，有手段的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拥有一艘能承载几十人大船的人，他们有什么理由为了这点雨犯抑郁?他们难道还会因为忧天下之忧给自己整到严重抑郁?” 付听雪的疑问成为了许多人的疑问。 但仍有人叫嚣道：“你这是强词夺理!心理问题这么特殊，你三言两语就可以臆测吗?他们确实是疯子!” “哦，好吧。”付听雪轻飘飘地点头，并不理睬几个杂音，他扫过更多眉间带上思索的人，继续说，“你们中，有谁认识这两位老闆的吗?你们知道他们叫什么吗?” “废话，谁不认识啊!雷老闆和洪老闆啊!” 付听雪摇了摇头：“我是指，在他们发布招聘之前，你们中有任何一人，见过他们吗?” 人群中开始交头接耳，嗡嗡嗡的声音在过道中甚至盖过了雨声。 “他们不是自称是彩虹城的人?” “有人质疑过吗?” “他们住在这里的啊。” “调查员，你名单上有他们的吧!” 纪言书在一旁点头：“这是疑点之一，我检查过名单，是有他们，可是付听雪提出的问题也确实存在，在我们的调查中，目前也并没有找到认识他们的人，甚至，我们拿着这两个名字去匹配，也没有匹配到相同的人。” 这个官方的调查结果让声量逐渐小了下去。 “不会吧……” “那万一人家老闆就是深居简出呢?万一人家只是在这里有套房，然后天灾来的时候意外被困着这里呢?万一他们原本就是有抑郁症呢，不是因为天灾才有的，有钱人有抑郁症也很正常吧?” 付听雪所说的也不过是些旁敲侧击的推算漏洞。 “那最后一点呢?你们见到他们的尸体了吗?”付听雪歪了歪头，“他们真的死了吗?” 尸体。 船员的尸体都已经在这里。但是那两个老闆，跳下去后就无影无踪了。 “你们能确定救生艇上没有他们吗?他们是真的想死吗?”付听雪轻笑一声，“死无对证，真是让人难以辩驳的绝好手段。” “那你也不能证明他们活着啊!”有人喊道。这个时候，已经无论付听雪拿出再多的疑点漏洞，也终究是有人唱反调的。或许对有些人来说，这么一个群起攻之的机会比真相更重要。 付听雪嘆了口气，垂下眼眸，他细长的眉间染上一丝无奈：“可是我肯定没有给他们作过心理辅导啊。” 青年平淡的声音像是最后一颗炸弹丢进了人群。 “我这里有全部的无剪辑的每一天的工作录像。”付听雪走到谢知身边，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高科技手机，“我可以拿出这个配合调查。” 这下众人是哑口无言。 而付听雪，也不担心将录像拿出会惹来什么怀疑，一是因为在录像中，那仅仅只有一秒的进门握手的片段，也只会让人觉得正常流程。二是因为付听雪是按流程做心理谘询的。人是要做多手准备的，凭藉着这一部手机，他还是学了不少相关的知识，至少每一次的表面功夫也是有模有样，算不上神，也绝不算出错。三，最后一点，握在手里的录像，不会外泄。 白手套早就成了他的标志之一，他在平常都不摘下，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将他的治疗与这只手套结合在一起。他们顶多怀疑他的左手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看的地方。 此时，他手指轻巧地夹着那部手机，黑色的外壳将手套衬得更加纯白：“各位，可以离开我们家门口了吗?” 第二十三章 他想救 门重新落了锁。 世界重新变得安静——除了窗外那些已经连续下了几十天的暴雨还在噼啪作响。 第46页 但还是安静了, 连逐渐变得沉重的唿吸声都听得明白。 谢知看向付听雪。青年的脸上还是没有多少的情绪，嘴角微抿。眼皮低垂，收敛了神色, 不知在想什么。 谢知走到他的身边, 付听雪微微侧过脸。 他向付听雪敞开怀抱：“阿雪, 过来。” 付听雪的手指微动，双脚却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 沉重到一厘米的距离都抬不起来。那双浅色的眸落在谢知脸上, 一点点溢出水汽。 谢知嘆了口气, 伸手将他揽进了怀里。那大衣对于付听雪来说还是宽大, 双臂一揽被撑出的空间就随着衣物皱起。 一汪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汇聚在谢知的颈间。 付听雪重重地挂在谢知的身上，压抑着喉咙间的哭声，又或者是, 他根本哭不出声, 喉咙像关闭了声门，只有喑哑的气流随着他剧烈的哭泣像一台破烂的鼓风机唿唿作响。 谢知安慰不住他，宽大的手掌不住地拍着付听雪单薄清瘦的嵴背，像安抚一个孩子一般安抚他。 付听雪的大脑缺氧般眩晕, 他的世界天旋地转。 “是我……他们是因为我……”付听雪的齿间溢出不成声的悲鸣。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谢知的嵴背, 手指蜷缩着，如果不是这一堵墙, 他会紧紧地抓住自己疼痛的心脏。 他会跪在冰凉的地板上。 “谢知，他们……是因为我要死去了。”付听雪的嘴唇被他咬出血来, 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在口腔中, 窜进失防的大脑中, 让那里的疼痛更加剧烈。 他的身体被榨出来自骨髓的痛意，皮肤也感受到了那皮开肉绽的痛苦, 像那些奄奄一息的船员们一样。 谢知用力地抱住这个快要崩溃的灵魂，像要把他留在身体里一般禁锢着他。 他不能再餵下第二瓶——此时付听雪的痛苦也不是因为那些该死的疾病。 暴雨天的时间流逝是没有概念的，因为太阳不会放晴。外面的天色是一成不变的暗。 付听雪哭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到最后已经一点泪水都没有了，他的喉咙干得像冒烟的荒漠。 他埋在谢知脖颈间的头微微抬起：“药，你还有吗?”他的声音是凛冬中胡扯的山风。 谢知的手指一顿：“「你好剂」只能缓解心理症状。” 付听雪颓然地重新埋了回去，声音微乎其微：“这样啊……我也没有。”他的系统很好，可是满足不了他急迫的贪心。 “我想救他们。”付听雪这么说。 谢知的手压在他的嵴背上，青年颤抖的身体像轻飘飘的落雪。 那个聒噪的声音重新回到他的脑海，是尖锐嬉闹的欢笑声：“嘻嘻嘻看上去你们有了些小麻烦呢。谢知，谢知，谢知，我可以帮你们啊。” “用那些小道具和我换。” “我好想要呀。” “谢知。” “让他选呀~” 那个声音嬉笑着。 谢知闭了闭眼，半晌哑声道：“我还有十抽，试试吗?我要保底了。” 付听雪倏地抬起头来，那双泛红的眼睛照进天花板上的一点光，他喃喃地重复：“你还有十连。” “对。我的常驻池的保底，也许有能用的道具。”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像要给付听雪吃下定心丸。 谢知点开星铁系统。他垂下眸，修长分明的指尖悬在屏幕上。 其实谢知对自己的卡池行知肚明，那都是一些他在寰宇中收集的物资，大部分都平平无奇，但经过好友帮忙改造后很适合在末世中使用，蛋白米种子这些暂且不提，像空气、燃素、药物这些他也多有准备;除开这些部分，就是他认为用得上的，比如那个安眠锤。 他亦不能打破限制，只能比付听雪给自己多争取到一些抽数——一般来说，他所准备的那些足够使用。控制出什么东西无非两个技巧，给它们设置等级，和准备足够的基数。 然而此时，他第一次如此明确，这一发会出的东西是什么。 付听雪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界面。 谢知手指点下，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它变得激昂，那圈彩色的光照进两人的眼眸。 车厢大开，耀眼的金光刺出，照亮了付听雪苍白的脸庞。 “出金了。”付听雪有些怔怔地看着跳出来的种子。 “嗯。” 种子、牛奶、一碗面、罐装快乐水、简易抢救器……谢知一抽抽地点下去—— 最后一个。 那是一阵万分吵闹的嬉笑声，像有千百个人在聚会中欢闹。伴随一声孩童玩具吹吹卷的声音，一张彩色的票子出现。 「星际大□□」，五个显眼的字展现出了它的身份。 它飘飘悠悠地落到了谢知的手心。 谢知几乎要控制不住掌心的力道要将它攥住，却被付听雪一声轻问拉住了神智：“这，会有用吗?” 谢知看向屏幕，一向带笑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像是要透过屏幕看向谁一般。但他还是长舒了一口气，点开了介绍： 「星际大□□」 【作为带来好运与机遇的银河大□□，它会给使用者送来无穷的乐趣，请大胆而富有激情地去使用它吧!】 第47页 【使用者可以通过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即抽卡所出的物品，以获得一个巨大的机会。 【记住：银河大□□，只有你想不到的惊喜，没有送不到的惊喜。】 【□□，这份礼物，你会喜欢的——阿哈】 付听雪看着这四段话，眼中的神色不断变换。 “换些惊喜。”他把惊喜两个字咬得很慢，仿佛在口中不断咀嚼。 这是一场赌博啊，可本身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它给人一种窥探到弱点然后趁机而入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他从原神系统中所得的道具总是能得到纯粹的善意，但是刚才那一阵有些奇怪的笑声，和这个介绍，都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安全感。 “你的系统，总是在弄一些随机性的东西。” 他们曾经谈论过这个问题，那个时候他们还觉得这非常有趣。一颗种子，会长出萝蔔、南瓜、辣椒各种蔬果，「一碗面」，它是真的能在使用后变出随机的一碗面，番茄鸡蛋面、红烧牛肉面、葱油拌面，这些随机性总是能给人在末世枯燥贫乏的生活中带来些乐趣。 那时候谢知解释，是崩铁这个游戏本身就有点“乐子人”的属性。 谢知此刻也还是这么回答：“确实是这样。” 付听雪眼神略过了最后一行中那有些奇怪的□□，点出自己的背包：“那来吧。” 言语中已然做好了决定。 他抬起头：“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谢知点了点头，轻嘆：“你这样看着我，可有一点犯规。” 付听雪何尝不知道自己在犯规。 他低着头，忽然哑着声说：“你会觉得我软弱吗?任何一次。” 他垂着眼睫：“我在你面前总是一副无助的样子，作为比你大的哥哥，还是在这个环境中生活过两年的人，我本应该好好照顾到你。可是总是在寻求你的帮助……甚至……” 宽大的手掌落到付听雪的肩头：“这是我见过最坚实的肩膀。” 温柔低沉的声音像一首缓缓流淌的小夜曲：“你可以永远在我面前哭泣，或者说，我很高兴自己能看见你这一面，并能成为那个安慰你的人。阿雪，我绝不会对你说谎，所以——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最坚强的人也是可以哭的。” 付听雪抬头看着谢知脸上的认真，知道这句话中不掺一点的玩笑。 他弯了弯眼：“谢谢你，谢知。” 他将那张彩票拿在手中，入手的一瞬间他就学会了使用方法。它用起来像一场最直接粗暴的赌博。 付听雪左手拿出一个苹果，往右手上的大□□身上砸去。只是眨眼间，他并不没有看清那个苹果是怎么消失的——他的左手已经空了。 下一秒，大□□吐出了一袋黑色的塑胶袋。 “这是……垃圾?”没错，掉在地上的俨然是一袋被打包好的垃圾，虽然它没有一点异味，看着也似乎挺干净，但是它就是毫无疑问地是一袋垃圾。 谢知蹲下身解开了垃圾袋，然后发现其中全是集中在某日的报纸。 他的眼神扫过其中的字眼，大多是些重复的内容，更多的是字迹不清、措辞模煳的东西。 付听雪也蹲下来看，发现上面全部都是自己看不懂的加密文字。 他抽了下嘴角：“哪个好人会把“惊喜”装在垃圾袋里啊。”即便是如此调侃，却填不下心中骤然缺了的一块口子。 赌博。他用一天，甚至两天的努力，踏踏实实得到的东西，在一眨眼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么一个垃圾。 黑色的塑胶袋敞开着，像是一个充满了嘲讽令人噁心的模煳笑容。 谢知将报纸全部拿出放进了背包里：“往好处想，至少我们换到了一个垃圾袋和一堆纸。” 付听雪被谢知冷静的语气逗到了一点，冰凉的手心回了些温度：“那确实是过于乐观了。” 他长吁一口气，看向谢知：“要不，先再赌赌我的运气吧，我还有两抽出紫。”尽管不太抱有希望，但也可以先去试试。 此时，他被透支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些。 第二十四章 悬命之针 「天隼之力&mdot;正理」 【来自须弥的书记官艾尔海森。艾尔海森喜欢读书, 喜欢冷静独立的思考，而常能满足他的往往是这么一张椅子。坐上这个椅子，你也可以拥有冷静的思考。】 【但有一点需注意, 每一个人当下的思考能力是有限的, 思考角度和习惯也是不同的。如果你想用该道具获得自身以外的思考, 注意使用时间，否则会遭受一些副作用。】 【道具使用时间最高为一小时, 使用后每天刷新一次(提瓦特大□□点为准)。】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你需要一点思考。——艾尔海森】 这就是付听雪回家后那一抽出的道具。尽管抽卡的过程被打断, 但已经按下的抽卡仍会进行, 就像游戏断网。 它是一把椅子。对, 就是付听雪拽到门口的那一把椅子。 表面上，它看着十分普通，四条腿, 一个椅背, 棕色的木质椅子，除了椅面稍微宽大，稍微坚实一点，它真的是平平无奇的一把椅子。 第48页 但如果仔细看去, 就能看到椅背上那些微绿的宛若测绘一般精妙的线条。 付听雪把这张椅子搬到餐桌旁：“它使用起来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当我点下「思考」键的时候, 我的头脑中都仿佛构建出了一个理性的宫殿。我的思想一下子像这些线条般简洁，它们带着我直接找到了问题的核心, 然后，一击必中。” 谢知摸着木质的椅背：“所以你之前情绪反馈那么激烈, 也是有这么一点副作用在吗?” 付听雪三辈子都没在别人面前哭得这么惨过, 挠了挠脸颊：“还是有点吧。” 他为那些人感到痛苦, 这无关副作用，可是关上门的那一瞬间, 喷发出来的情感像临界的火山，又像崩落的大雪，瞬间盖过了他所有的思想。就像他强行让理性占据上风一般，感性也在一瞬间夺过平衡——更何况他本是感性多过理性的人。 他摇了摇头：“但如果不是你给我餵的那个什么药剂，这副作用本来不该这么过分的。”那个药剂喝下去后，他脑子上的沟都平了。一种莫名奇妙的“很好”的感觉像云朵般将他包裹起来，有一种超级混沌的感觉。 “「你好剂」，一个还不怎么完善的药剂，但是效果很直接。”谢知解释道。但他没说的是，如果不是心理障碍太过严重，副作用也不会那么强大。 两人稍微聊了两句，付听雪大起大落的心也在这有点熟悉的日常味道中慢慢落下来。他点出任务界面：“除去活动任务一时半会儿没处做，周任务中志愿者已经好了，我一千六抽光了，每日这里多了90，抽卡五次也有了三百，剩下的还有【交换物资三次(0/3)，300原石】这个任务能迅速做到，那我就有六百九，有四抽。” 上一发的「天隼之力&mdot;正理」是在十连抽的第二抽出来的，所以他只要再抽二抽就会再出紫。 “先抽，还是把物资也做了?”付听雪翻着抽卡记录，“我抽常驻还是活动?” 谢知的手落在付听雪的头上，声音轻缓：“不是已经冷静下来了吗?” 付听雪关掉界面：“那就先换个物资吧。一次性也好。” 他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划开屏幕，他的动作又一顿。 【纪言书：听雪，调查的结果恐怕是一时间无法出来了。但是我已经在群里作出了目前所有线索的总结，大多数人还是支持你的。】 【纪言书：另外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林岁也在涉及的船员之中，林阳那里，我能麻烦你去看看吗?小姑娘不愿意和我沟通。】 下面还有时棋然、费南、夏云初发来的一些消息。 付听雪将手机攥得发紧。 他知道林岁这两周都在水上工作，他们也时常有交换一些东西，他们给新鲜的果蔬、牛奶这种东西，林岁给些捞到的东西。 他们的交流比上一世要多许多，也逐渐成为了朋友。 他只是下意识地去希望，林岁参加的不是这个船队。 可是这个可能性多小啊。 现在，这条信息彻底打破了他那点微小的希望。 林阳才十岁，最近好不容易在脸上才重新出现了笑容。 但他到底还是先吐出一口气，重新点开五人在的群聊：“想换些东西。有零食吗?” 夏云初回得很快，仿佛一直在看手机：“我有饼干和糖果。” “我来换。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随便什么蔬菜吧。”这些朋友们都没有对两人拿出的新鲜果蔬有过任何试探的举动，只要付听雪拿出来，他们就二话不说地换。 “好。扁豆、莴苣吃吗?我换三份。”今天刚收的。 “好，你来吧。” 两人来到3203。 夏云初解开了防盗锁，将两人带进来。她神色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两人，最后视线落到付听雪身上，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听雪，你还好吗?” 付听雪摇了摇头，朝她笑一笑：“我没事。” “那些人真的太过分了。”夏云初一边愤愤地说，一边拿出自己所剩无几的零食箱。 “这是正常的。”付听雪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多谢你的零食。” 夏云初看着付听雪拿起三袋零食，又有些犹豫地问：“是，林阳那个小傢伙吗?” 他们五人有个小群，自然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不错，林阳那个小姑娘笑起来又甜，待人礼貌又大方，自然是很讨大家喜欢的，就像他们共同的小妹妹一般。 前几天，他们还和林岁打趣要把可爱的妹妹抢走，林岁那个大高个憨笑起来：“来啊，你们来啊，有我在洋洋才不会选你们。” “咦~你这个妹控，还得意呢。” “洋洋，我家还有小玩偶哦。” “去去去。” 欢声笑语仿佛还在昨日。 付听雪哑着声“嗯”了一句：“我……“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夏云初看着付听雪明显带着疲惫的神态，最后说道：“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叫上我。” 这大概是朋友间最真挚的承诺。 “嗯。”付听雪点点头。 第49页 回到家，付听雪再一次点开了系统界面，并不多言，直截了当地点下了单抽。 一发蓝光降下，付听雪轻嘆一声，再一次点击。 光被毫不意外染成了紫色，曳着长尾坠下。 光芒一闪，付听雪看见那个熟悉的黑影，重重攥了一下拳。又是一块田。他曾开玩笑说离接济天下只差几块田的距离——可现实从不是吃饱了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吃饱很重要，可其它意外也从不会避开。天灾中，意外只会接踵而至。 付听雪闭了闭眼，继续点击抽卡。 又是一发蓝光。 这对于原神系统来说真是再正常不过。 付听雪深唿吸一口气，他的右手抚上心口：“风神保佑。”温迪，你总是能扛住大事，看在我最喜欢你的份上，也给我捎来一缕眷顾的风吧。 似乎是回应，一缕微风拂过付听雪的发梢，只是太过微小，付听雪抬头间并未察觉。 他点下最后一抽。 他仰着头，紫光来得格外漫长。 它竟真的是一道紫光。 耀眼的光芒一闪，紧接着，是一枚金针出现在屏幕中，旁边，是它的名字： 「悬壶之力&mdot;素针」 付听雪的唿吸一滞。 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摊开，下一秒，那枚金针落下。 入手温凉，针尖微芒。 这枚针是纯粹的金，尽管是细得要凝神去看，却仍能感受到它的份量。 付听雪屏着唿吸点开介绍。 「悬壶之力&mdot;素针」 【来自璃月不卜庐的大夫白朮。这是他行医时所备的针。一根针，能伤人，能救人，而这金针，是用来救人的。】 【将此针扎在病人的左手中指十秒，即可延缓病人病情的恶化，争取治疗时间。同时，能增加病人对药物的吸收能力，最大程度发挥药效。】 【行医，不卜命定。——白朮】 付听雪看着这个介绍，久久没有回神，直到谢知的声音传来：“看来，这次运气不错。 运气何止不错呢? 付听雪摩挲着这枚金针，心中感激。白朮，这位他只听过其名的大夫，是一个好人。 这一枚金针在手，就是完全能保障性命的存在。只要配合药物使用，可以说是从阎王爷手中抢人都不为过。 难怪白朮说的是不卜命定，可不是与天定的命相抗。从这个道具中，就足以窥见这位白大夫有的是怎样的野心，是怎样地想要将所有指向死亡的命给拽回来。 付听雪长吁一口气，抬头看向谢知，眼里闪过无奈的笑：“但看来该赌的还是不能避免。”无论是延缓症状，还是增强药用，最关键的还是要有一个能起效的药。 白朮的针能让1变成99，他却还缺一个0到1的道具。 第二十五章 博弈与收穫 付听雪重新拿出这张轻飘飘的「星际大□□」。粉色与蓝色交织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它的手感并不像纸，而是一种冰凉的流动的光滑的触感。 付听雪调出背包。里面所拥有的道具并不算多。毕竟他自己也只抽了四十七发，除去一些被消耗的, 还有角色限定——他并不想把这些角色限定道具拿进去赌, 并非单纯是因为它们的用处, 而是，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得到的并非一个数据, 他像是收到一份礼物。 将这些心意满满的礼物拿来餵一个血盆大口, 让它们像那个苹果一样虚飘飘地眨眼就不见了, 太过糟蹋。 付听雪咬着牙, 把手中的东西往大□□身上砸。 胡椒粉，砸。 果酱，砸。 渔人吐司, 砸。 薄荷, 砸。 「星际大□□」像一个贪婪的无底洞，吐出一袋袋垃圾。它甚至不能使用已经使用过部分的道具，比如一罐拿出了一颗的方糖，也不能使用种植出来的食物, 比如一颗长出来的土豆。 最让人胆寒的是, 它似乎深谙人的弱点。它并不会直接消耗这份道具，道具是否消失也完全随机。两只手相撞的瞬间, 付听雪的心都还是被吊着的，这份道具会不会消失, 它又会给出什么。 它用这样的虚伪与恶劣来觊觎他拥有的每一份道具。 比如此刻弹出的“友情提示”：【四星以上道具会有更高的概率出现“惊喜”哦!】 令人嵴背生凉。 五个道具砸完, 它吐出了八袋垃圾。 垃圾袋, 自然里面是什么都有的，毕竟垃圾永远是最包罗万象的归处。不止是废弃的报纸, 也有「一个生锈的闹钟，已经走不动了，但也许只是缺少一颗电池」，也有「一颗废弃电池，你也许可以试试把它塞进某个生锈的闹钟里看看有没有潜在的力量」，甚至有一串啃过一口的糖葫芦。 它乐忠于给这些垃圾写点旁白。 如果不是这种时候，这些话确实有点意思，但付听雪此时已经完全得不到其中那点幽默。 他觉得这个大□□太卑鄙。它卑鄙的地方在于，它并不给出真实的垃圾，它一袋垃圾中只有一个垃圾——没有人会一天到晚都在装垃圾袋，因为ta不会扔一个垃圾就丢一个袋子。 如果要靠开箱垃圾来得到药物，那么付听雪会怀疑这颗药是不是过期无效的。 似是也知道付听雪的疑虑，当他又一颗日落果砸进去后，它终于颤颤巍巍地吐出了一个小纸包。 第50页 付听雪心头一跳，和谢知对视一眼。 这个小纸包包装的模样很让人眼熟。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个药包——除非星际的包装方法不一样。 付听雪蹲下身拿起那个小纸包。 打开，里面是八颗棕色的药丸子。它们实在很小，不到一个玉米粒大小。 谢知的系统会显示出道具，就像前面的那些，这个药丸也给出了介绍。 「小还丹，这是在仙舟上很流行的一种糖药。嘻嘻，至少小孩子们很喜欢，大人们也用这个哄他们吃药。或许你可以期待一下大还丹，起码比这个有用。」 付听雪自然闻得出那点甜味。 从这介绍中也看得出，有点用，但不多。 但付听雪现在有素针，他想也许不会这么没用——他希望。 付听雪又砸下六个道具，这是最后六个。他和谢知并不奢用这些道具，该吃泡面啃馒头的时候也并不会给自己加个餐——可是这些东西全被砸进去换来了一袋袋垃圾，和两包像拙劣伎俩的小还丹。 它们像超市抽奖中的一包手帕巾。 付听雪的心态越来越平静，甚至觉得可笑。这个大□□，确实是有点意思。它精明得像一个最成功的商人，知道怎样用蝇头小利弔取后面的大鱼。 谢知递过来他剩下的道具——只留了几袋蛋白米。 谢知的道具比他略多，有三十多个，毕竟大□□是第七十九发出的——总数比付听雪多了一倍。 于是这些也被砸了进去。大□□不讲究什么保底。但他还是得到了一个有点让他意外的道具——「癒合喷剂，一款家中常备的药物，你的运气真是好得让人觉得惊喜。」他也抽到了那所谓的「大还丹」，看介绍，其实比小还丹好不到拿去。 三星的道具用完了，它也如愿以偿地跳出了一个弹幕：【要试试四星吗?说不定道具不用消失你就会得到想要的“惊喜”呢。】 付听雪晃了晃手中的金针，忽地笑起来：“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相信一下白大夫的。” 踏入了赌局的人，只有心中有数的人才能成为赢家。 它贪婪得太过分，觊觎了过高的筹码，却不知那些漏出来钓鱼的筹码本身对他这个只想小赚一笔的人已经足够——他并不贪心，所以可以直接离局。 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将四星道具砸进去，或许此局可解，但他未来只会出现更多难解的局。 他自然想救他们的，毕竟那些人算是被自己牵连到的人——可是人的命交给他人的只有尾线的一二。在起头的那三四，可一直被自己攥在手中，中间才交由天。 他只负责一二，不负责□□。他尽力了。 付听雪把这张彩票交回给谢知，看着少年脸上的笑意，自己脸上也泛起一点笑：“谢知，我把家产败光了。” 谢知摸了摸他的头：“去吧，我在家等你。” 付听雪点点头，径直往1704走去。 看着付听雪的身影走出，谢知压着眉再次点开了抽卡界面。 那双锋锐的眉眼中像淬了冰碴子一般，少年冷声道：“阿哈，我知道你在这里，给我一个解释。” 又是一阵欢笑声出现，千张面具的模煳影子出现在界面中：“谢知&mdot;衍，不要这幅表情，我可是帮了你们好大的忙。” 谢知冷笑一声：“如果把这张大□□拿出来算是帮忙的话。” 那个声音顿觉委屈：“怎么不是呢?这张星际大□□可是□□从黑塔那里拿到的，我立刻就给你们送来了。你也知道的，它虽有不足之处，却也是最能带来火花的奇蹟。你对他太紧张了。” 祂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只是给圆满的事物提前献上一朵花庆贺而已，如果完美之中添加不一样的色彩，那不是非常有乐子吗?” 谢知语气变得危险：“阿哈。” “嘻嘻，不好意思，一想到此间还有如此乐趣，我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阿哈的声音逐渐压低，像是过量的欢愉不得不压缩下来才能出口，“谢知&mdot;衍，你也曾踏入此间命途，你也该知道，寻求消磨光阴的游戏，追逐欢愉，是我最大的快乐。” 在表面嬉闹狂热的外衣下，祂的笑声是绝对的掌控。 一股莫测的力量在房间中涌动，这一片空间像是从这里隔绝了一般，所有的时间都在此静止。 “我真是好久，好久都没感受到这样的快乐了，嘻嘻。谢知&mdot;衍，我也希望你成功，嘻嘻。”屏幕上的那个身影留下最后一句话消失了。 谢知松开了拳，望向窗外。 这边付听雪在1704敲了好几声的门，里面安静得像没人一般。但是不可能没有人的，里面有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病重的哥哥。 付听雪在手机上给林岁发信息。 【谢知：让我进去好吗，我真的能救你哥哥。】 【谢知：洋洋，你在看的吧。】 【谢知：洋洋，你是在怪我吗?】 “咔哒。”门终于开了一小条缝。 小姑娘探出一双眼来，那双眼也是哭红的，肿胀着，看着付听雪，流露出几分诚恳：“听雪哥哥，拜託了，不要再来了。我没有怪你，哥哥也不会怪你，可是……” 第51页 小姑娘瘪了瘪嘴：“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哥哥在昏迷前，希望她能去找付听雪，他说，听雪哥哥是个好人，他是可以放心託付的——可是，哥哥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说放弃就放弃了? 她好难受，她从小就是哥哥带大的，现在，她要失去他了。 哥哥甚至不愿意让医生再抢救一下，因为那些在他看来是没有意义的花费——自己只有十岁，他们不愿意听自己的意愿，却根据哥哥的意愿就这样把他丢在了家里。 哥哥，哥哥是个大笨蛋。可是，这件事和听雪哥哥并没有关系，她怎么能让他多出这样的负担。 小孩子的眼泪是藏不住的，眼中的无助也是藏不住的，只要一个摸摸头，她就会哭得一塌煳涂。付听雪的手轻柔地捋过林阳乱糟糟的头髮——没有哥哥给她扎辫子，那完全是一团乱发。 “我是有责任的。”他蹲下身来，和小姑娘对视，“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我得对你们负些责任的。” 他有些喑哑的声音像穿过浓浓雨幕的光，慢慢地落下来。那是一缕最温柔的暖阳，让小姑娘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衣袖。 付听雪抓住林阳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拉开了房门。 第二十六章 令人心喜 付听雪很喜欢1704, 因为里面的装饰总是很温暖。软塌塌的橙黄色沙发，前面铺了一块米色的印有小狗的地毯，沙发前的矮桌上也曾经放了几盘零食。角角落落的尖锐处都被粉色的防撞垫包住了, 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除了地毯还有可爱的拼图软垫, 一些玩具和毛茸茸的玩偶会放在家里的各个角落。 浅色与暖色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铺满了视线。 这儿会给人一种“这是家”的安全感和舒适感。任何一个人踏入房间, 都能感受到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多么热爱生活，他们的世界是多么温柔和多彩。 可是此时房间内关着灯, 那个绚烂多彩的世界就埋没在了黑暗中。外面的大雨在玻璃窗上蜿蜒, 似乎带去了里面的温度, 是一片沉寂的冰冷。 付听雪揉了揉林阳的头：“哥哥在哪里?” “房间里。” 林岁其实并不想回家。他知道自己伤得很重, 在这种环境下是救不回来了，但在死亡前，他肯定会感染, 生病——他可能会将病染给自己的妹妹。 可是, 都挣扎着回来了，若在死前不能与林阳见一面，不能好好嘱咐她未来的生活，这对林阳, 对他都是一件无比残忍的事。 他没想到的是, 林阳这个小姑娘，根本没有给自己选择的余地。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还不到他的胸口高，大半夜地挤在人堆里, 直接冒着雨就扑了上来, 说什么也让他回家。 他怎么可能拒绝她呢? 可是他开始咳嗽, 开始发烧，开始意识昏沉。他意识到死亡来得太快。他没有机会看妹妹长大了, 临死前他只希望好心的朋友能收留他的妹妹。他知道这很自私，因为末世中的小孩子在他人眼中就像一个累赘包袱。可是他只有这么一个希望，这么一个选择。 他和妹妹解释，听雪哥哥会照顾她的。 不想林阳第一次对他表现出那种愤怒，她像一个小牛犊子一样对着他犯倔：“不要!我不要!” “洋洋，对不起。”他说，一边咳嗽，气若游丝，“我知道这太残忍，但是，你要慢慢长大了。” 小女孩一双眼哭得通红通红，一个劲地摇头：“如果不是因为我，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都是我的错......” 林岁已经无力去像往常一样去摸摸她的头，只是轻轻地摇了一下头：“不是洋洋的错，哥哥真的非常感谢还有洋洋在我身边。” “我不要再叫洋洋了，我讨厌水!” “可是你不是想当大海里的小绵羊吗，多可爱呀。” “不要，不要!”林阳几乎是在尖叫。 林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好啦，那就不要了，以后让听雪哥哥叫你小太阳。” 林阳无法改变林岁的想法，就像她无法改变这个结局。她的犯倔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她还是在林岁昏过去后认真给他餵水擦汗，用药箱里那唯一一瓶碘酒涂抹伤口，就好像这样就能挽留住更多的时间。 付听雪走进房间，林阳径直跑了上去牵住林岁薄被下的手掌：“哥哥。”她轻声叫他。 付听雪走上前去。 青年脸色惨白，嘴唇也几乎无血色，唿吸沉重而艰难。他揭开了被子，全身的伤口上只有薄薄的纱布，缠得歪七扭八。 付听雪嘆了口气，问：“纱布还有吗?” 林阳小声说道：“纱布是统一发的，但是很少。昨晚我和哥哥一起缠了些，还剩下一点大概只够用一次了。” 她从旁边的医药箱中拿出纱布。注意到付听雪看着这个医药箱，林阳抓在医药箱边缘的手紧了紧：“因为我和哥哥都不怎么生病，所以家里一直没有准备医药箱，这一个还是前段时间抢购的。里面只有退烧药和感冒药，我都给哥哥吃过了，但是，但是好像没有什么起效。” 付听雪点了点头：“正常的。”对于年轻人来说，确实很少有这个意识准备家庭医药箱，他前世自己生活的时候，也从来没准备过药物，都是生了病去医院。 第52页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伤口感染。 付听雪扶起林岁，解开纱布。只见矫健挺拔的身上划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细小的已经结疤，但有些比较大的伤口在水中泡得发白，已经发炎，溃烂——那是多么骯脏的水，在完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生病几乎是必然的。 付听雪抿了抿嘴，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林岁手臂上甚至有一道长达一掌深可见肉的伤口，模样可怖。 “接下来我可能会做些奇怪的事。”付听雪看向林阳，“你能接受的吧?” 林阳犹豫了一下，看着付听雪还是点了点头：“麻烦听雪哥哥了。”对她来说，付听雪一直是个很可靠而且很厉害的大哥哥，是可以依靠相信的。 付听雪拿出金针。从背包里拿出的金针不需要消毒，一直是完全初始干净的状态，这一点水神的手套也是这样。 “那你来扶住哥哥的左手吧。” 到了这时，付听雪的手却意外地稳，他径直将针扎入左手中指，心中默数了十秒，将其拔出。 他这才示意林阳将喷雾拿来。 林阳从他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瓶蓝色而特别的喷剂，她意识到这大概就是能治癒伤口的药。 付听雪其实也不知道要喷多少合适，但在泡沫状的凝胶瞬间包裹住伤口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它有多么高效了。 付听雪戴上手套，直接将这片喷剂往伤口蘸去，只见所到之处，那些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癒合——远超人类的认知。 林阳睁大了瞬间，几乎都忘记了唿吸。 她仰着头看着付听雪，却见青年一脸的沉静，仿佛早有准备。 这真的是人类的伤药能达到的程度吗?! 只是眨眼间，这些伤口都几乎结疤癒合了，连最深最明显的那一个也是如此。 林岁脸上痛苦的神情都直接消失了，那双眉眼放松得似乎只是陷入了美梦熟睡。 林阳扑到林岁身上，不可置信地摸过那些光洁的皮肤，那里的伤痕好像从未存在过。她的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滚落：“哥哥，哥哥……”她的哥哥不用死了。 林岁似有所觉，慢慢睁眼醒来：“洋洋?” 他还是迷迷煳煳的，发现好像哪里似乎不一样了，只是说不上来。他余光一扫，看见了付听雪，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来：“听雪，你来了。洋洋她以后……” 付听雪伸出手：“打住。” 林岁一懵，一下子有点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我家还有点积蓄……”他急得直接从床上一个起身就走下来抓住付听雪的手臂。 付听雪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后面林阳也哭笑不得，眼泪唰唰掉，笑得又痛快极了。 “你，你们……“林岁前看看后看看，下意识又挠了挠脑袋——这么一挠，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低头一看自己裸露的皮肤上哪里还有什么伤口?! 他沉默了一下，倒退几步坐回了床上，把自己脸上一埋。就在付听雪两人以为他不好意思时，却听他一声落寞的嘆息：“原来死后的世界是这样的啊。” 林阳一下子就受不住了，往林岁的怀抱里挤：“哥哥，我是林阳，真的林阳!你没死!” 林岁手已经习惯性地摸上林阳的脑袋，仰头喃喃：“太真实了……那我还有机会和阳阳见面吗?” 付听雪无奈地摇了摇头，叫住林阳，把一颗小还丹递给她：“看来你哥一时半会儿是分不清现实了。这颗药温水送服，等会儿，记得尽快，让你哥吃了，我还要去看看别人。” 外伤好了，却还有什么细菌感染啊，发炎啊之类的内伤，希望这颗充满了玄幻色彩的小药丸能起些效。 林阳抹了抹眼泪，小心地擦干了手把小还丹放到手心，用力点头，用下了决心的语气郑重道：“谢谢听雪哥哥!我一定会保守住这个秘密的!” 付听雪哑然一笑，不知道小姑娘又脑补了什么，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他自然并不多说，直接接受了好意：“如果还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嗯嗯!”林阳追着付听雪把他送出了家门，“听雪哥哥再见!” 付听雪出了门，内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从未这样努力地去挽救他人的性命，这与上一世的分发物资并不同。彼时他只是个人享有了远超需求的资源，而现在，他是主动地，用尽努力地去救一个生命。因为这是他的朋友，因为这是与他有关的事。 他很高兴，也很庆幸。 而这种高兴，在看到谢知的时候更添了一层温暖。是谢知，他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支持自己。 当付听雪推门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恢復了原样。 谢知坐在桌前，点开了游戏界面似乎在看什么，在注意到他进来的瞬间就抬头看过来，脸上露出微笑：“很顺利?” 付听雪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语气也欢快：“很顺利!” “那真不错。我这里也有个——”谢知不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点奇怪的微妙，“算是好消息。” “算是好消息?”付听雪起了点好奇心，走上前去。 第53页 谢知却先关了系统，站起身来：“先吃饭吧，我忘了煮饭，要不吃泡面?” 第二十七章 星铁的限定池 两碗泡面摆上了桌, 里面放了腌萝蔔和几片娃娃菜，色香俱全。 付听雪埋头嗦了口面，余光忽然扫到谢知低下头夹了一块腌萝蔔, 迟疑地送进口中。 看着他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付听雪心里冒出点莫名的情绪, 声音有点小：“这一次把家底用完了，我们好像又要重新来过了。” 谢知闻言抬起头来：“哪里?” 修长的手夹着筷子, 朝两人指了指：“你、我, 人都好好的, 还有那些道具一个个的都还在。” 他又指了指厨房角落堆着种出来的菜和泡面：“这些东西, 我们一个星期毫无收入都足够吃了，这可不算重新开始啊。” 他重新夹起一块腌萝蔔，白皙晶莹的萝蔔吃起来脆爽甜辣：“几个星期前的那个晚上, 我们还是身无分文, 举目家徒四壁，现在不说家财万贯，也是小有积蓄啊。嗯，这个泡萝蔔真的很好吃。” “一句话用了三个成语。”付听雪被他有些夸张的说法逗笑, “我不信你没吃过泡萝蔔。” 但付听雪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吃过。谢知一点没把那点用掉的材料放在眼里, 对他来说无论抽出多少，抽出什么, 给阿雪用都是应该的，随便阿雪怎么用也都是应该的。 他弯了弯眼, 锋锐的眉眼柔化成清爽的风：“早知道你要这么乱想, 我应该下一些土豆和洋葱来打消你的疑心。” 知道自己被打趣了, 付听雪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嘴里递了一块萝蔔：“你刚刚说的好消息，是什么好消息?” 谢知挑了一下眉, 转移话题的话题倒是快，不过怂怂的样子很可爱。他的指尖微动，知道自己又想摸摸头了。 于是谢知三两下解决了碗中的面条，搬着椅子坐到付听雪旁边。付听雪吃饭的速度却快不起来，吃进一口面条就嚼嚼嚼，连一块萝蔔都要在他嘴里嘎嘣嘎嘣好一会儿。 似乎是谢知坐到身边带来了一点小压力，付听雪又卖力地往嘴里唿噜了一口面。谢知看着付听雪鼓囊囊的侧脸笑了起来，如愿以偿地伸出手摸摸头：“别急，你吃着吧。” 他点开自己的系统界面：“我的活动池子开了。” 话音一落，付听雪差点呛到，让谢知有些好笑地抚了抚他的背：“怎么了?” 付听雪咳了咳，把面条咽下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水，连忙说道：“我的限时活动池都开两周多了，你的还迟迟不来，我一直以为这个雨季你的活动就跳过了呢。” 谢知笑了两声，因为靠得太近，低低的声音振入耳朵，有点痒：“我倒不知道你一直有这种担心。” 付听雪揉了揉耳朵，转头去看那全新的抽卡界面。这与自己又有一些不同，只见上面有一个主体是橙黄色的球形玩偶，大概是长了四只脚，头顶上还顶了几条大概是麻花辫的东西。 怪模怪样。 “你要抽的就是这个东西?我看不懂它有什么用，倒有点抽象。”付听雪微微皱起眉头，“系统介绍是怎么说的?” 谢知摇了摇头：“系统介绍只有一句话。” “什么?” “【什么都会出的。】这就是整个活动介绍。” “也没有起止时间吗?”付听雪奇怪道。 “什么也没有。”谢知知道这个玩偶是阿哈根据自己样子做出来的，大概可以理解成祂的化身，这般“随机”也是祂所想要的乐趣之一。 而大□□之前的一点异常，也随着阿哈的暂时离开而停止，接下来付听雪如果再使用大□□，就会是完全的随机性，减去了许多引导因素——其实阿哈本身完全可以掩去这点可以被察觉到的引导，但祂乐意用这么玩。 对于阿哈的选择，大概除了阿哈本身，再也没有其它存在能预测。 当然，谢知这时候还不能对他说这些事。他只是嘆了口气：“看来星铁系统真的是有点喜欢随机性。” 付听雪认真地点了点头：“其实你的系统真的有点危险。如果是平时的抽卡也就算了，虽然有点开盲盒，但也可以说是稳定的，至少该有的东西不会凭空消失。” 他吃完最后一口面：“不过也有可能是我们拥有的东西太少，所以无法欣赏这点有趣的随机性。” 他转而看向谢知，眼睛有点亮起：“不过，现在是不是可以用你的30专票了?” 自从付听雪从自己的系统得到了那些角色道具，他就一直在期待谢知的系统中能出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谢知能一口气拿出三十抽! 他眨了眨眼：“如果有机会出些什么药就更好了，我还在林岁的反馈。” 谢知这才问起：“那些道具效果怎么样?” 付听雪说到这个语气骤然一轻，有点飘：“很好用。那些伤口以超出常理的速度癒合了，只能说不愧是星际时代的高科技。” “那你打算怎么给其它人用?” 谢知一句话就问在了点子上。如果是以前的付听雪，他拿到这么好用的东西，肯定会急着拿去给需要的人用——何况现在的时间已是十分宝贵，情况并不容得他有多少时间作选择。也许他就一昏头，也不思考了，直接就莽上去了。 第54页 付听雪有些苦恼道：“就是太好了，完全不像是人能拥有的东西。”虽然这其中可能也有金针增强药效的超级加倍。 他现在已经可以想像，这个东西拿出去将会引起多么剧烈的轰动。只要被人发现这东西是他拿出去的，下一秒他们家就肯定要被围攻了，区区一扇门直接就可以被挤破了—— 这与他曾经面临的困境还不同，那时他还可以堵门，被他人所知的也不过是一些可能拥有的食物，这个喷剂，那是真的能刷新认知的存在啊!别说彩虹城这一点方寸地了，就是外面的人听到一点风声，都能用上各种手段来获得它。 付听雪拿出喷剂：“可是现在也只有它能治那些伤了。我其实在想，用水稀释会影响它的使用吗?”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可能会剩下多余的喷剂。 “那只能是纯净水了。”谢知若有所思。 付听雪囧了一下，他们之前有固态净水，但已经全被大□□吞掉了。 谢知点点头：“那我就先抽卡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破局的办法。” 其实只要能吃到合适的药就可以慢慢来，至少能把命吊住——这一点金针加小还丹说不定足够做到，但是那还是有些风险，因为伤口的存在可能带来带来后续各种病情恶化。 谢知并不作什么抽卡前的仪式，就像之前他总是很随意地到处抽卡，然后把各种补充物资随手拿出来——付听雪根本不知道一天到晚几乎都没离开视线的情况下，谢知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抽卡的。 总不能是洗澡睡觉的时候。 谢知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熟悉的抽卡画面播片—— 第一发。 起头的还是老熟人「蛋白米」和「种子」，就在付听雪以为没什么变化的时候，一个有点眼熟的糖葫芦串跳出来——哦，和那个从垃圾袋里拿出来啃过一口的是同款。「琼实鸟串」，起了个肉肉的名字，实际上还是素的。 然后又掉出一个「燃素」，付听雪一愣：“这之前不是四星吗?”只见上面俨然是三星了。 燃素，虽然现在还用不到，但作为一个有着一个小时续燃时间的道具，它在末世中的价值也是毫无疑问的。想一想，在寒冷的冬夜，或者荒芜的找不到柴火的郊外，一堆温暖的火能带来多少希望。更何况，作为燃料，它的价值远不止一团火。 谢知扬了扬眉：“好事。” 阿哈的立场是难以揣摩的，它看乐子的角度也绝不是普通的低劣的幸灾乐祸。或许，他和付听雪在这里“末世求生”，在祂眼中本身也是一场可看的乐子。 他继续点。 下面又陆陆续续出了不少新花样，什么宝石蜥肉串、招牌红油乱斩牛杂、雪原大乱炖、星芋啵啵都一一跳出来，看着谢知变得五彩缤纷的背包，付听雪竟然感到了一丝不习惯。 但最重要的，是四星： 「换境树叶」。 略去一段繁杂的对它来源的介绍，下面的作用才真正令人错愕： 【揉碎树叶，可瞬间随机传送至十天以内到过的地方。(註：非目前活动区域的百米范围内)】 【你也有另外一个选择，将它留着，和其它道具一起等一台合成机。】 两秒沉默后，付听雪终于平復了一点激动的情绪，眨了眨眼：“看上去，很厉害啊。”如果继续合成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能合出五星的道具?哪怕忽略合成的价值，一个保底有一百距离的传送，简直就是一个传说中极为珍贵的保命传送轴一份——虽然现在可能用不到。 等他们选择离开这里的时候，要么这里附近已经被淹完了，到了必须转移的时候，要么是地震了必须转移。但，说不定呢? 谢知对这个道具也挺满意：“看来这个活动池，倒像一个完整版的池子了，确实如介绍所说，什么都有。” 付听雪忍不住笑：“但是相应的，蛋白米和种子这种必需品的含量也少了。”换作以前，十抽内有六七抽都是这些东西。 谢知点点头：“所以未来怎么抽还需要平衡。”在末世中，并不是有特殊功能的道具就比蛋白米这些必需品来得高贵，来得有价值，甚至于，在没有足够食物的情况下，其它也不过浮云。 边说着，谢知点下第二发。 第二十八章 抽卡! 先跳出来的是一个三星道具：「冰之芯」。虽然是三星, 却不是常规的道具： 【固定温度为-50摄氏度，但在温度高于零摄氏度的环境中逐渐融化。融化所需的热量等于十块一立方米零摄氏度的冰块融化所需。】 这不就是冰块嘛!甚至是体积更小，温度更低, 更不容易融化的神奇冰块。 付听雪瞬间就两眼放光了：“这个道具如果多囤一些, 到夏天完全就可以轻松造个冰窖出来了!就算攒不出来, 那在高温中也是个小空调啊。” “确实很实用。” 抽卡继续，又出来一条「贝洛伯格红肠(随机口味)」, 看介绍中标註的是有红烩味, 蒜香味, 胡椒味, 这还算正常，可后面甚至，有草莓味、橙子味、桃子味…… 付听雪脸上瞬间复杂起来：“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这点随机的恶趣味, 搭配上这种罪恶的口味，真的让人直皱眉头。 第55页 谢知笑了笑，把红肠收了起来：“我倒有点想尝尝。” 付听雪眼睛睁大地看过去，声音都高了两度：“你居然想尝尝?!” “存在即合理, 说不定就好吃呢?”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 你其实对「宇宙大炒饭」是喜欢的。” “那不可能。”谢知坚决否决，一边点下屏幕。 下一个登场的是。“升级版士力架, 我懂。” 「帕帕炸禽肉」。“果然人类对于炸鸡的热爱是不可磨灭的。” 「苏打豆汁儿」。“咦~”付听雪是典型的南方人，偶尔说话时还会带点软, 但对这种神奇的食物早就闻名已久。据说是大部分人都喝不下的存在。 “不过, 豆汁还有苏打款式的?”付听雪示意让谢知拿出来, 他有点好奇。 不过显然这款，姑且叫它饮料吧, 包装得很好，并不能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付听雪笑了笑：“留着以后万一有人喜欢呢，说不定他还会怀念这种味道。” 如果这瓶饮料真的能到一位喜欢它的人手上，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试问，谁还能在末世后吃到老味道呢? 至少短期内是吃不到了。 下一个，又跳出了四星。 “哇，运气不错。” 这一次出来的是一个，珊瑚? 「龙鳞珊瑚」，后面的介绍又是一串介绍，看起来有点像典型的游戏文案。但是付听雪在其中成功捕捉到了一个字眼：【抗生素……富有药用功效】。 他的眼睛亮了亮：“是药!” 果不其然，下面的补充使用介绍说道：【磨成粉直接吃，至于用量，你猜?】 付听雪这才意识到这似乎是很原生态的药，和小还丹、癒合喷剂情况不太一样。他看向谢知——在他眼中谢知接近万能了：“我没学过医药知识啊，抗生素是不是不能滥用过量?还有抗生素能治他们这种情况吗?” 只见谢知缓缓点了下头：“抗生素从某种意义上非常适合这种情况。简单来说，它就是专门用于治疗细菌感染，微生物感染的。至于用量，一般来说抗生素不会对宿主产生严重的副作用，之所以不能过量是抗生素部分敌我，可能会伤到体内的有益菌，从而对后续生活造成点影响。” 他看着付听雪，眼眸弯着闪过一点狡黠：“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先救回来再说。” 付听雪忍不住吐槽道：“为什么感觉你现在像一个庸医。”大概是一方面说得头头是道，一方面又发表出惊人言论吧。 他拿起珊瑚：“算了，让我再相信一下星际的文明吧，毕竟介绍上将它描述得很厉害。”什么最有价值，最好的，用近万年无法量产都套在上面了，严重违反了gg法。也许它是真好用吧。 接下来是熟悉的蛋白米，接连两袋，然后又出了他们一开始想要的「固态净水」，一块融化了就有一升水的冰。 付听雪拿来消过毒的碗，把冰放进去融化。 第九抽，「鸣藕糕」，也就是炸藕盒。 第十抽，一颗种子。 “出的东西都不错诶。”付听雪看着又逐渐填充起来的背包，脸上露出不住的笑意。 谢知摸了摸他的头，点下第三发：“也许，是因为你在这里，我运气才这么好。” 付听雪脸上热了热：“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话音一落，又一个紫色四星道具掉出： 「巡猎石」。一块黝黑黝黑的石头，上面有一小块发着绿光的图腾，看上去似有肃杀之气。 【可牵引半径十米以内的物品。它原来不是磁铁，用得多了，也就像磁铁了。】 【註：使用次数(0/10)】 付听雪本来还想着这块石头看着实在很有高级感，被这介绍一说，忽然觉得竟是如此相似——当然，这和磁铁还是不同的，毕竟它似乎什么都能吸。 虽然使用次数略有吝啬，但很明显，只要用对了地方，这也无疑算是神器。 想到这里，付听雪忽然想到：“似乎，你的道具都没有标【限定一次】?” 谢知想了想：“「星际大□□」大概是只有一张的，其它，倒也确实。毕竟性质还是不同，我的更像纯粹的道具，你的角色限定，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付听雪弯了弯眼：“那这些道具能重复获取，也算一件好事。” “嗯。”其实若无意外，就算付听雪用完了背包中的那些物品，得到了抽卡系统，本也该是那些局限在食物和材料中的——但很明显，这中间出现了什么偏差，而这偏差出自何处，谢知至今还不知道。 付听雪没有和他解释过。 为了模仿付听雪的抽卡系统，谢知还用上了许久没用的人脉，让史蒂芬给他做了一个，但仍与付听雪的有所差距，好在他从未怀疑——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阿哈来掺和的这一手，也未尝不是帮了他一个忙。 继续点下下一抽。 蛋白米过后，又出现了几个看上去很美味的食物： 「貘馍卷」，粉色的蛋糕卷，可能是草莓味的，看上去就很甜。 「汽水冰山」，酸奶冰淇淋，堆成了冰山的形状，顶峰上还染着亮丽的柠檬黄的颜色。冰淇淋这个存在，从出生开始就是为了给人带来抚慰的。如果心情不好了，一个冰淇淋就可以治癒，不行的话，那就两个。 第56页 付听雪笑了一下：“其实我以前还听过一个科普，唔，也算是故事，说是战争的时候，某国驱逐舰这样的小船为了吃到冰淇淋，船员获得冰淇淋的方式就是捞落水的飞行员，捞到飞行员后可以换来和飞行员等重的冰淇淋。”虽然有点离谱，但确实也是真的，那个时候的冰淇淋是真的奢侈品—— 现在想来，他们竟好像又回到了这样一个物资匮乏的时代，甚至连冰淇淋都更难吃到了，而这期间，只是一场天灾的距离。 c市这边是雨灾，别处却是有地震的，有火山喷发的，有酷暑的，有寒冬的，好多地区也就这样已经失联。他们至今没有断网断水断电，也亏得这是个有防涝对口的城市，在这方面有加强。 感慨间，又是几个三星过去了，最后一抽。 「存护筑材」。 竟然额外出到了一个四星。 看着付听雪眼中的惊喜，像一只得了贝壳的小水獭一样，谢知又揉了揉他的头髮笑道：“你看，我就说你能带来好运吧。” 付听雪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捋了捋头髮，嘟囔一声：“好乱。” 谢知低低的笑声传入耳朵：“好吧，我的错。” 这「存护筑材」，严格来说是能同时当水泥也能当石砖的东西。 【与水相合为浆体，空气接触则硬化，可作为砖头，非常坚固。「存护筑材」也即「基石」，是某呆子拥有最多的材料，我拿来一些也不算什么。】 谢知终于知道这些道具都是哪来的了。某没面子的星神可能在干一些乐在其中的偷鸡摸狗的事。 付听雪只觉得这话似乎怪怪的，但点了点头：“这个也很有用嘛，是个好道具，听上去可以不怕风吹雨打。只要数量够多，完全可以自己建个遮风避雨的小堡垒。” 至于他的尘歌壶嘛，第二命座什么时候出来还遥遥无期呢。他现在还捨不得去抽常驻池。 三十发的抽卡结束，也算是小有收穫。付听雪和谢知迅速分工将珊瑚磨成了粉，足足磨了一大罐，也亏得之前为了泡萝蔔弄来了足够多的罐子，才能有容器装。 “好了，联繫纪言书吧。” 【谢知：那些受伤的船员有得到治疗吗?】 【纪言书：我们的治疗在跟进，不过确实是医疗用品有限，有的人治不了了。】这话虽然残忍，却也是现实，比如林岁这种本身也伤得重的，就为了将物资留下来给妹妹，主动放弃治疗了。其它一些接受治疗的，拿出了足够多的物资，来博一条活着的命。 【谢知：我这里有药，是抗生素和癒合剂，你过来一趟吧。不过除此以外我需要施针，必须没有旁人，你要和那些人沟通。】 【纪言书：他们现在基本是只要能救的手段，什么都答应。】 【谢知：你确定就好，时间紧，来吧。】 【纪言书：我会尽量不让你担责的。】 【谢知：好。】 纪言书嘆了口气，与付听雪相处得越久，就越是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毫无保留的善意。 这种人是真的存在的吗? 纪言书有时候会产生这种怀疑。 但付听雪确实是这样，无可辩驳。 第二十九章 告一段落 在纪言书与家属进行必要的沟通时, 冰块也已经彻底融化成水。 付听雪舀出一小勺的水，喷入一点凝胶，搅拌中可以看到凝胶逐渐融入水中。量不大的情况下, 一点点凝胶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不分彼此。 “那我试试。”付听雪拿起一旁的菜刀, 被谢知拦住。 谢知拿过菜刀：“你都不会下厨，控制不住力气, 万一伤重了可得不偿失。”少年掂了掂手中的刀, 有力的手指包裹住刀柄, 看上去很稳重。 付听雪愣了愣, 伸出手来：“那你来吧。” 谢知低头看着这只白皙中透着粉的手掌。 掌心处微微凹陷，隐隐还能看到点青色的血管。很可爱。 付听雪似乎被什么炽热的目光盯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蜷了蜷手指, 却被抓住了手腕。 谢知伸手在掌心里揉了揉。 有点痒。 “好像下针之前擦药哦。”付听雪突然说道。 谢知忽地笑起来, 低着声音说道：“你怕打针吗?” 付听雪想了想：“也许以前是怕的吧。” 倏然间，鼻尖绕上一点轻盈的血液的味道。付听雪思绪一断，有些错愕地低头看去，就见谢知握住他手腕的指尖渗出血来。 他看向谢知, 就见少年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笑：“哎呀, 好像划歪了。” 付听雪被他没心没肺的笑容搅得心乱如麻，但还是很迅速地将金针扎上他的指尖, 心中开始默数十秒。 谢知下手不重，但也不轻, 鲜红的血液蜿蜒出一条细细的纹路, 顺着细长的手指往下滑进掌心, 滑进手腕。 付听雪皱了皱眉。颳起碗中半粘稠的混合物，十秒一到就往伤口上涂。他涂得很轻, 抓住谢知手腕的力气却很重。 谢知就低头看着他，感觉到那点连髮丝都冒着气恼的小情绪。 他哑然笑起来。 不过好在虽然掺了一半的水，效果依旧不错，细小的伤口很快止住了血。 付听雪这才抬起头：“你好过分。” 第57页 谢知才不吃这恶人先告状的套路，另一只手抓上付听雪纤细的手腕，那白皙的皮肤上沾着谢知鲜红的血。 “你看，上面这点血，是不是很刺眼?” “可是，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 谢知笑起来，语气轻柔：“那谁来不都是一样，你又在生气什么?” 付听雪永远说不过他的流氓逻辑。谢知说话就像和语气是反着来的，说着温柔，却带着绝对的不可辩驳，明明是他的错，却能理直气壮地用莫名其妙的逻辑推到自己身上。 付听雪鼓了顾脸颊，还没说什么，规律的三声敲门声已经响起来。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憋着点气说道：“现在好了，我们四只手都红了。” “你去洗。” “哼，看到就看到吧。” “那可真吓人。”透过薄薄的衬衫，能看到谢知饱满的胸口笑得一颤一颤。 付听雪转身去开了门，外面果然是纪言书。她显然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付听雪手上血乎乎的印记，有点被吓到：“你这是?” 谢知走上前来：“没事，试了试药。”他的手也是红的。 纪言书露出一个不太能理解的表情，但她好歹也是与二人接触不少，练出了一点抵抗力，迅速跳过话题：“那你们药的效果怎么样?” “进来说吧。” “效果是毫无问题的，这些人肯定能活下去。你那边沟通好了对吗?” “嗯。”纪言书做事的效率一向很快，也一向有些分寸。这一次这点事，她并未和上级多说，只说业主家里捐了合适的药。另一边，她也迅速和伤员家属沟通，虽然得到了一些不理解的声音，但还是把事情办妥了。 “不过如果你出现的话，这件事还是不好瞒的，你确定没问题吗?”纪言书看向付听雪。 经此一事，大家对药物的重要性显然也有了更多的认知，可偏偏药物是最少被准备的。 “问题不大。”反正已经比“神药出世”好很多了。 纪言书也只劝一次，看向桌上的喷剂和整整一塑料罐的粉末中。那些暗绿色的粉末看着不太正规——大概是整整一罐带来的错觉，总觉得像什么土方子，比如传说中的泥土菸灰。 她试探性地问：“呃，是把这些搅水里涂抹吗?” 付听雪指了指喷剂：“那个和水一比二混合，绿色的是用来吃的。” 纪言书心跳有些加速了，又忍不住劝道：“你应该知道，虽然事前说得好听，但如果出了事，恐怕是没办法善了的。”哪怕是医疗发达的时候，医闹事件也频频发生，更不要说付听雪现在要干的事也相当于黑箱，万一出了事，说得不好听些哪怕那些人本来已经很难活下来，矛盾的源头还是会指向付听雪。 她也正是因此，觉得付听雪实在善良得有些太——冒进，这点浑水也愿意碰。明明也费了些劲把自己从淤泥中拽出，现在又要主动踏进来。 付听雪自然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知道这点劝告已经是出于朋友的情分。他笑了笑：“还是不同的，我知道轻重。” 话已至此，他们都不再耽搁。用纪言书带来的小称测出0.5g这个比较安全的用量后，付听雪把珊瑚粉倒进三个碗中，示意二人可以一起开始包装了。 他自己就率先伸手摸起大概的一小撮，往里面装起来作示范。 谢知一言不发地也开始干活了。 好一个人工测量，纪言书有些懵：“就这样包?” “当然，一包0.5g左右，你估摸一下大概就好。” 感觉更不靠谱了，付听雪这人真的知道轻重吗? 但心中吐槽归吐槽，纪言书还是动手包了起来。包得越多，她心里越发虚，这可太像黑市小作坊了。 三两下包完了三十一人七日三份的量，罐中的珊瑚粉竟还有二分之一的余量。 “走吧。”付听雪端起大碗中水与凝胶的混合物，谢知则用袋子将所有的小纸包装起来。纪言书脚步发虚地将两人带去伤员家中。 那些站在家门口的人看到是付听雪，显然是有些诧异，有的则是略有歉意地移开了视线。 既然事前沟通好了，进展自然并不耽搁——一旦有家属表现出有点过激的倾向，付听雪也毫不客气地转身就走。 “你们首先要意识到一点，我是单纯出于善意做这件事，是你们在求助，不是我。” 他说话的语气比以前多了几分冰冷，也更加有攻击性了。生物的本能是欺软怕硬，付听雪身上的气势越强，他们的气焰就越弱。 于是他们又低声嘆气地挽留。 纪言书则跟在一旁看了付听雪施针涂药餵药一气呵成的全过程。没想到除了那绿粉末，付听雪居然还有棕色的小药丸，看着总算是有点熟悉的样子。 只是，她这才发现，药效起得似乎有些快，不知是眼花还是怎么，一针一药下去，伤员的脸色都似乎起了点血色。但她知道付听雪让自己跟着，是出于信任，所以她对这些有些超出理解范围的事只默默看着，不问也不说。 和最后一家交代好用药份量后——完全是按照谢知给出的一个抗生素七天疗程的基础来叮嘱，一次不太靠谱的“出诊”就结束了。 第58页 “真是胡来，我到底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回到自己的卧室，纪言书回想了一下今日的跌宕起伏，忍不住扶额。 如果真的出事，自己只能尽量揽住责任了。 她疲惫地躺在暗夜的床上，意识陷入昏沉。 另一边，付听雪和谢知重新去见了林岁——这傢伙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活过来”了。 一开门，还没来得及递上新药，这个憨憨的小伙子就迎上来用力地抱住了付听雪：“听雪，大恩不言谢，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让我来。” 付听雪有些惊讶，又觉得开心：“不用谢，我们是朋友。” 林岁抱完了付听雪，又一把抱住了一旁的谢知。 谢知瞬间浑身僵硬。 “谢知，也谢谢你。” 难得在谢知脸上看到这点有点窘迫的新奇表情，付听雪在一旁看得“咯咯”笑起来。 温馨的氛围一扫而空。 林岁松开手朗笑道：“兄弟，我们好歹也认识了有一个月了，这么生分?” 谢知抬手捋了下头髮，没有说话，轻轻扫了眼有点“幸灾乐祸”笑到合不拢嘴的付听雪。 付听雪捂了下嘴，清咳几声控制住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这才看向林岁说道：“其实，还真的有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你尽管说。” “你还敢出去吗?”付听雪问，语气并没有什么特别。 林岁不知道付听雪问这个作什么，不过还是挠了挠头：“你还别说，我是敢的，一想到打捞能得到的东西，我就还是想冒这个险。不过，现在有没有船队能加也不一定，说不定也不出去了。” 付听雪松了口气：“你不介意就好。我是想和你一起出去。”他毕竟是刷到了一个新的限时任务，要求是加入船队并打捞物品，这一千六的原石不拿，实在太亏。 林岁生怕付听雪觉得自己不要命，这会儿也松了口气：“我当然可以，不过，时间急吗?” “这一周内都可以，可以等你养好伤。”付听雪有些抱歉道，“我是必须去这一趟，可是又对外面的世界有些不了解，还是希望有个熟悉的人能带一带。” 林岁欣然答应：“那没问题，其实我应该这两天就可以，你这不知是什么灵丹妙药，我吃下去后感觉整个人都舒坦得不得了。” ”没有这么夸张啦。”付听雪顺手递上珊瑚粉末，“后续你把这个也吃吃，是抗生素，吃够七天也能放心。” “谢谢。”林岁接过，低头示意林阳也把礼物递上去。 林阳双手递上一个小太阳娃娃：“听雪哥哥，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偶，送给你。” 小太阳娃娃有着一个大大的脑袋，脑袋周围有一圈红彤彤的卡通火焰造型，脸颊上也是两团红彤彤的腮红，笑容灿烂，看着十分可爱。 付听雪自然知道林阳最喜欢这只，看到她抱着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这是送给自己的，一时间有些惊喜：“但是，你不是很喜欢吗?” 林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两条辫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了晃：“但是送给听雪哥哥，我会更开心哒。” “那我就谢谢洋洋啦。”付听雪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髮。 告别了二人，他们终于彻底结束了一天的忙碌。 二十四号这一天终于是要过去了。 “今晚，我们早点睡吧?”付听雪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往谢知的身旁靠了靠。 他听到谢知的声音低沉，模模煳煳地响起：“晚安。” “晚安。”他含煳地应。 话音一落，他似乎感觉到被子一沉，身旁的位置空了。但也许是太困，他下一秒就彻底昏睡过去，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个错觉。 第三十章 驱恶 夜晚, 洪大海正老神在在地数帐户中刚到帐的钱，忽然在某个瞬间突然心上漫出毫无由来的恐慌。 这种恐慌来得汹涌湍急，像有一只未见的蜘蛛趴到了心里头, 结成的蛛网一点点缠绕住整个心脏, 于是当意识到时, 连唿吸都跟着一起发紧。 他深唿吸一口气，将这种恐慌视作被盯住的第六感。 “谁?!出来!不要躲在暗处装神弄鬼......” “唔——”他的心脏骤然一缩, 像是有一只大手将其抓住了碾压。他双膝一软, 跪伏在地, 手机一个不稳掉出了几步外。 难道是, 心脏病发作?! 可是，他却还有唿吸的余裕。 手机，他需要找人来..... “哒, 哒, 哒。”一个轻巧而富有金属感的脚步声从远到近走来。 一只长靴就那么踩上了他的手机，脚步优雅，却半分不偏。 “谁?!” 洪大海捂住了发疼的心脏，骤然抬眼却只见到了一束光。 那一束耀眼的光令他的眼前发白, 双眼刺痛间, 只有眼泪夺眶而出。 “呵，呵, ”他艰难地喘息，仿佛那丝线从心脏勒到了脖子处。 “洪大海?你可知罪?”那是一个分辨不出任何信息的声音, 像是从头顶上传来, 又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像是男人的声音, 却又优雅到分不出性别;像是低沉的声音，却似乎轻得像千钧的棉花。 第59页 洪大海的神智都变得恍惚。 知、罪? 他犯的是什么罪? 他四十五年来, 只要有钱，就是什么单子都接，也不是没染过血命，是一个不信鬼神之人。在这混乱的世界中，更是如鱼得水，抢船杀人，赚得盆满钵满…… 有什么罪，好像已经数不清了。 “我，知，罪。”他这样咬着牙回应，如果知罪就能得到宽恕…… 人骤然倒地，临死前睁大的双眼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 “啊~期待?”谢知走上前去，脚尖轻轻勾起了毫无声息的下巴，“你这样亵渎，还在期待什么宽恕?只有死亡，才能将你的丑陋带走。” 他的手轻挥，那瘫软的身体就浮空而起，顺着他手的方向飘出了窗外，于是消失在洪流之中。 他看着夜晚并没有视线的水面，毫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这种人，真是看一眼都污染眼睛。 将另一位“雷老闆”也杀死后，谢知望向彩虹城的位置。 这不过是两只收到佣金的“手”，那里那一位，才是幕后的老闆。 其实哪里是什么有钱人呢?船都是不知道又是杀了谁抢来的。 “嘻嘻嘻，真是一齣好戏，可惜我来得迟了，没看到精彩的前戏。”阿哈的声音响起。 谢知挑了下眉：“我以为你并不会对这种无聊的戏码感兴趣。”宇宙那么大，烂人多得数不胜数，这一点小伎俩对阿哈，对他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 阿哈嬉笑道：“这点自然没意思，可是你大费周章地来杀这些小老鼠，可不是很有趣?” 谢知沉默了一下：“你开心就好。” 这大概是阿哈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但祂还是笑起来：“桀桀桀桀桀，谢知，你真是变了好多。我真是期待，如果有一天，你会在那位面前暴露本性——血腥的骑士，你会怎么办?” 谢知一步步走到最后一位的门前。 金属的脚步声迴荡在封闭的楼道中，混在雨声中并不突出。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向祂靠拢。美即「至善」、「至纯」、「至高」，美源于「灵魂」，我虽不像银枝一般善于赞美，但所奉行的不过是以驱恶来捍卫「纯美」的道路。祂又怎么会因此厌弃我?” 话音落下，奇彭明也彻底在睡梦中失去了声息。 谢知走上前去，从手机中调出了记帐本：“你瞧，世上还有这种人，自己把罪证准备好了。这让我想起一个人，真理医生，我曾经与他讨论愚蠢是否也是一种丑陋，我们的结论是——丑陋的灵魂往往愚蠢。” 将手机放回到齐彭明手中，谢知站起身：“阿哈，我还没谢谢你。” “哦?谢谢?”阿哈笑了一声。 祂的声音停了一瞬继续说道：“你对那个冒牌货怎么这么仁慈?” 谢知往回走去，他银色的甲冑隐没在黑暗中：“那个傢伙么?先留着也没什么。我在这个世界还是太受限。” “好吧，那我只能期待下一场好戏了。”话音落下，那个存在又一次远去。 “晚安。”谢知将睡得无知无觉的付听雪揽进怀中。 又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当付听雪醒来拿过手机，就见群中又已经炸开了。 【谁死了?】 【上面说了，齐彭明，房门大开着呢。】 【那个老实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什么鬼啊，造谣?为了维护某人还能这么洗?】 【呵，证据不是都摆在眼前了?有些人不信也没有办法咯。】 【所以他针对付听雪的原因，真的就是他备忘录里写的那些骯脏的东西?辣眼睛。】 【某些人哦，想必付小医生早就看穿他本性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付听雪愣了愣，齐彭明?他倒是想起了此人。 付听雪点开了同样冒出信息的小群。 【夏云初：@谢知，听雪，你醒了吗?】 【夏云初：你看到了群里的消息了吗?幕后黑手居然找到了!居然是齐彭明!那两个“雷老闆”和“洪老闆”居然是被僱佣来的!】 【夏云初：小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jpg】 【林岁：我和齐彭明还认识，今天算是知道什么是人不可貌相了】 【时棋然：群里还有好多人不信呢】 【林岁：那些备忘录都出来了。】 【夏云初：调查员不是说等官方通知，估计那时候再不相信的，可以一律打成恶人了。】 【费南：所以说，齐彭明是被哪位仁兄解决了啊?照他这个样子，藏一辈子都没人能发现吧?】 费南话一出，群里就禁音了一般，好几分钟后，聊天框上跳出新的时间条。 【夏云初：谁知道呢。也不重要吧。】 付听雪没有在群中冒泡，他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对着自己的谢知。此时没有开灯，少年的脸映在带着潮意的昏暗中。 他的眉眼是锋利的，然而此时也许是因为在熟睡，舒展着几分平日里看不到的稚意，在细碎的短髮中更加明显。 谢知是个很单纯的人。 付听雪伸手在少年的头顶拍了拍。 所以自己好幸运，能遇到他。 第60页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洗漱一番开始煮粥。 谢知今天起得比往常要晚许多，当他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就见付听雪坐在餐桌旁，半敛着眼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他的手边，那个纯黑色的手机反扣在桌面，时不时还在振动。 “在想什么?” 谢知微哑的声音唤回付听雪的思绪。他坐在那张木椅子上，抬头笑了笑：“早餐我煮了粥。” “好。” 谢知去洗漱了一遍，再出来时付听雪已经打好了粥，一旁的泡萝蔔放在小碗中，晶莹剔透的。 “刚刚在想什么?” 付听雪没有隐瞒的意思，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凉：“船员的事有了新进展，幕后黑手被抓出来了，不过也死了。” “嗯?”谢知夹起一颗萝蔔，放在嘴中嘎吱嘎吱。 “齐彭明，你还记得吗?” 谢知点了点头。 他不仅记得，也知道付听雪所说的是什么。在付听雪开展心理诊疗的业务中，自然避不开遇到前世的一些人。对于这些人，付听雪选择了忽略——毕竟这些人此时还是个“好人”，并未犯错。 齐彭明是被跳过的其中之一，却不是直接致付听雪死亡的人其中之一。他是在地震来之前就变得臭名昭着的——他杀人。 或许确实是精神状态并不好吧，在物资逐渐短缺后，齐彭明很不满自己明明手中有钱却买不到吃的，也不满那些明明穷得要命的人，也总是饿不死。 他打听到楼下的付听雪不断拿出吃的给别人，对于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这些都是齐彭明自己说的。 他有一次和付听雪沟通——那时候他还是个面目忠厚的老实人，想要花钱把付听雪的食物垄断下来。 当然真正的老实人并不会干这种事。付听雪当时就起了戒心，婉言拒绝，并表示如果他想要，自己是可以交换一些的。 那时齐彭明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表情，并未多言走人了。 然后过了两天，付听雪就听闻了齐彭明在领物资的聚集处，突然拿出刀杀人的这件事——说实话，在末世中发生这种事，大家竟没有觉得多奇怪，或许是因为末世中的疯子太常见，又或许只是对死亡这件事变得麻木。 告诉付听雪这件事的人也只是把它当做一个谈资，毕竟这件事居然神奇地与付听雪搭上了关系，还是有点意思。 当时齐彭明被制服后，问他原因，他说因为付听雪，他看不惯这个时候还有当圣母的人，要不是闯不进去，他会选择先杀他。 付听雪上一世就觉得这种人不可理喻，这一世也不想与他接触，也提醒了纪言书稍微关注他一下。 付听雪咽下寡淡的白粥，说道：“没想到，明明情况已经并不相同，他居然还是干下了这种事，而且，居然还是因为我。” 他嘴角浮现一抹无奈的笑：“这会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力。我刚才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所谓宿命这种东西，是不是有些人就是要被我牵连，是不是有些事也註定会发生……” 谢知一边“唿噜唿噜”喝粥，一边“咔擦咔嚓”萝蔔，并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付听雪。 付听雪一点点烦忧在谢知的“噪音”中根本维繫不住，他伸出筷子止住谢知又一次探向泡萝蔔：“现在我是真的信你喜欢吃了，但是这个不能多吃。” 谢知露出点失望的表情：“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多吃啊?”他眨了眨眼，看上去有点像一只狼犬在撒娇。 付听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今天醒来后，就开始从谢知身上看到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感觉——又或者是因为昨天的事，两人走得更近了些。 接触他人的过程有时像接触一片地平线，接触一颗星球。人不会像一个方块一样，表面是一览无余的平面，建立起关系的过程，就像去追逐远处未被看到景色。他被接纳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然后就开始跑，跑得越远，他就见到得越多。而对于星球而言，他留下的足迹也蔓延得越多。 见付听雪愣愣地看着自己，谢知又眨了眨眼：“我说得不对?” 付听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乱得有点像被叼来叼去的肉。 “一块萝蔔又不能让你吃饱，你不如多喝几口粥。”他嘟囔一声，埋下头喝粥，也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粥还散着热气，扑到他的脸颊。 谢知这个时候说话了：“被人针对不一定是做了坏事，有时候你要相信，世上就是有无缘无故的恶。丑陋的灵魂是从根里慢慢烂掉的。齐彭明长到这个年纪，他的灵魂自然该烂早就烂了，你又怎么可能指望一次重生，两三年的时间内，他那些烂掉的部分能开出花来?” 付听雪有些意外，抬头看着谢知。 却听谢知话锋一转：“这么丑恶的人呢，细看是种残忍，你在这里细究他的恶，实在过分。如果‘宿命’一词知道它被你如此使用，想来也会觉得被羞辱到了。” 谢知煞有介事的样子，听得付听雪有些乐了起来。 谢知也跟着付听雪乐了起来。 两人莫名傻乐了一阵，付听雪终于舒了口气道：“你说的对，这种人不要管就好了，反正官方会出手的。事情有始有终，也算不错。” 第61页 他的话音落下，却忽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第三十一章 十连 这个时候系统出现, 会是什么事? 付听雪表情上一个微妙的变化，就被谢知捕捉到了：“怎么了?” “系统的提示音。”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一眼，点开系统,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弹窗。 【付听雪, 你好。】 【你似乎刚刚解决了一个小麻烦呢。】 【你听从了内心, 相信一定做出了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做得很好。】 【为了庆祝，系统决定送你十个纠缠之缘。】 【继续加油哦!】 付听雪睁大了眼睛, 看到最后嘴角已经忍住翘起。 “居然还有额外的奖励!”他感嘆。 谢知揉了揉付听雪的脑袋：“就像系统说的, 这是你应得的。” 付听雪笑得眼睛弯弯：“这可是意外之喜, 就像打游戏打到隐藏支线一样幸运。” 先前为了换到药, 除了【完成3次收穫】这一项还差一次必须等着，他可是一天时间就把周任务做得七七八八了。本以为要有一段时间不能抽卡了，没想到居然还有额外的奖励。 十抽的纠缠之缘在下一秒就出现了。 付听雪点出抽卡界面：“美好的一天还是要从抽卡开始。” “不过, 我现在已经抽到了四十九抽, 也近半了，如果限定的四星还不出现的话，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下不下这个池。”付听雪摸了摸下巴，盘算着自言自语道, “风神会再护佑我的吧?” 谢知突然问道：“我之前可就奇怪了, 为什么是风神。” 这话就像在问，你怎么要风神那个忽悠怪保佑, 不怕被忽悠瘸了? 付听雪一愣：“啊，可能一开始在蒙德就听过太多次这句话了, 然后我的第一个五星角色就是温迪, 后面也越来越喜欢祂, 这句话就逐渐固定成为我的抽卡玄学了……倒是一开始反而没记得。” 谢知沉默了一下，最后像是承认了什么：“好吧。” 付听雪被他奇奇怪怪的语气逗笑了：“怎么了, 你对巴巴托斯有偏见?” 谢知低头也看着付听雪：“唔，他喝太多的酒了。” “你不喝酒吗?” “我不喝的。”谢知很肯定地说道。 付听雪笑意盈盈：“也是，毕竟你才刚成年。” 谢知的脸明显黑了一瞬。 付听雪忍不住捂嘴笑出声，忽然起了点兴致，据说从不喝酒的人很有可能是一杯倒呢：“改天找个机会让你沾沾酒……咦，我怎么记得你之前星铁抽出过叫什么「卡利白」的，好像是鸡尾酒，它去哪了?” “你餵掉了。”谢知提醒道。 付听雪摸了摸头：“那可能是餵得太多，我真的没记住，诶嘿。咳咳，我抽卡吧。” 抽卡前例行的闲聊结束，付听雪点击下十连的按钮。 但是此时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谢知看着自己的眼神犹如实质，他竟然不好意思像之前一样祈祷了。 也许是上一次的信仰之力用了太多吧——在游戏之外的世界，作这样的祈祷实在需要太多的信仰之力才叫得出口。尤其是谢知这种鲜明的存在感，真的叫一个阿宅感到拘谨。 付听雪思绪乱着，忽然惊愕地看着屏幕—— 金色? 金色! 居然是金色! 他一时间只觉得失语了，用力地抓住了谢知的手臂，头来回地转动。 谢知顺了顺他的背，沉沉的低笑声一如既往地沉稳：“运气很好啊。” 付听雪艰难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着镇定，可是紧握着谢知的力道就像他内心满溢的惊喜与激动一般显露出来。 他深深地意识到，这种出金的快乐是游戏中出一个角色截然不同的，他此时连一个尖叫都发不出，但还是抓着谢知的手走了几步，像一只激动的小动物陷入无法自控的躁动。 付听雪从没有期待过在这个池子里出金——然而它才到一半的保底就出了!而且系统的任务也轻松，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有近六十抽。这种超出规划的速度让他感觉到自己之前的打算是太过保守的。 金光! 付听雪还是几乎不能思考，耀眼的金光占据了他所有的头脑——一艘船! 他要在大雨中拥有一艘无所不能前往的浪船了! 他还未及时调整过自己的规划，也未做出选择，金光已经自行降下。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付听雪喃喃，他看向谢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谢知举起自己的手臂，付听雪的眼睛定定地跟着它移动。 “手劲真大啊。”谢知调侃道，眉角微微挑起“我第一次知道你瘦弱的身体里还有这么大的力量，感觉你的基础训练已经可以结束，正式进入搏击教学了。” 付听雪的脸烫了一下，连忙松开了手。 他本逃避着的眼神终于落在抽卡界面上。人就是这么神奇的生物，选择闭目塞听的时候，扫过多少眼都不会进脑子。 第一发跳出来的是平平无奇的「渔人吐司」——还是很好吃的，吃过一次后就能理解小派蒙为什么对它念念不忘。吐司上铺满了洋葱，却不会是难以接受的辛辣，因为番茄的量也很足，捣成了酱慢慢地覆盖在奶香味十足的吐司上，酸酸甜甜的，中合了洋葱的味道。吐司边烤得极为酥脆，柔软的内芯又完全被激发出浓浓的奶香味，加以豪华的配料，真的吃过一次就不会忘。 第62页 付听雪深唿吸一口气，脑中飞快地过了一边美食的滋味，终于压制下一点狂喜中的混乱。 他继续点。 第二发，「墩墩桃」。他没见过的果子，想来是后续的版本出来的新植物了?粉嫩嫩的模样十分讨喜，看着就敦实多汁，还能闻到清新的果香。 付听雪点下第三发。他的手指有点僵硬，根本点不快。是一瓶盐。 熟悉的道具出现让他居然出现了一丝心安，好像双脚踏进实地。 第四发是土豆。这个系统似乎对土豆独有情钟，是因为相信末世中土豆的饱腹能力吗?也确实，关于飢饿与饱腹的话题中，无论是种田文，还是，土豆总是个神奇的主角——他倒是没怎么见过末世文中的土豆，也许是他看得不够多。 但土豆确实是个完美的食物，和西红柿一样，不会有吃腻的时候。 第五发是「小灯草」。这实在是记忆中很久远的一个植物了，需要它的角色只有寥寥几个，它又好采极了，他去打北风狼的路上会在小道上顺路采一些。后面为了全收集，还和「钩钩果」一起採集了一通——那一条路上都是，小灯草就在阴影中散发这隐隐的微光，幽蓝而神秘。这株植物是他记忆中很鲜明的一笔，比其它一些植物更有特点。 还没有轮到船，是最后一发吗? 付听雪继续点，出了一罐糖。原神中似乎没有白砂糖，于是他每次抽到的糖也都是方糖。甜甜花制成的糖和现实中的白砂糖还是有微妙的不同，它很甜，甜得很清新，很干净，还能隐隐闻到很甜的花香。 付听雪的思绪总是在紧张的时候就容易发散。他很难控制。 下一发—— 付听雪的手指骤然一缩。 居然不是最后一发出的，第七发，这个浪船的影子就出现了。阴影化物的速度似乎极快，又极慢，所有的时间落入付听雪眼中，化作款款溪流，随着特效一闪，付听雪的心也重重一跳。 一艘熟悉，又不完全相同的船出现在眼前。 船只是梭型的，船首上立着一个与船体相连的龙首，船舱上面的船棚是红色的，间或着一些白，看上去简洁美丽。 然而与原来的浪船最大的不同是，这更像一艘潜水艇，外面看去后面是全包围的，并没有漏风的地方，只有船首有进人的口子。 它像一个精巧的子弹，付听雪想着。 「瓢泼大雨&mdot;孤舟」 【这是北斗在海上航行多年后根据经验为了你特制的新船。七星都有参与。这只船功能完备，不惧风浪，有着一流的生存能力。且不要看它外表小巧，内里却精緻，使用了仙家洞天手段，一定会给你带来惊喜的体验。】 【功能一：水力。船只採用了特殊的动力系统，只要往「水体」中灌入足够量的水，并在「水体」下的「火身」放入燃料，即可满足船只的动力需求。】 【功能二：封闭。在紧急危险的时刻，你可以选择启用此功能，船只会立刻转化为全包围结构，保证一滴水都不会渗进来——但要注意留存够空气罐，你不会希望体验到窒息的感受。注意：封闭结构只能防水，小心外界其它危险。】 【功能三：能源炮。一只合格的船不能少了攻击力，只有进攻，才能为自己在水上博得立足之地。但能源炮是极其耗能的，且需要冷却时间，每使用三弹后，就必须休眠七天，否则将会损坏，损坏修復的时间为一个月。】 【这里是一个自动修理工具箱，为附赠品。如果船只损坏，将箱子嵌入最深处的「中枢」，一个月内不可使用。】 【小子，大胆迎接风暴吧!——死兆星号】 第三十二章 好高兴 外面可怖的雨声自始至终都在怒吼, 贯彻整个被淹没的城市。雨点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窗户，雨幕像厚棉被一样遮天蔽日地捂得整个城市无法唿吸。 付听雪却听到自己逐渐急促而沉重的唿吸声。 他的脑子比一开始还要混乱，却是因为有簇簇烟火在那里盛开, 它们冲破了笼罩着的天幕, 在他的世界里发出无比耀眼的辉光。 于是只能看着这艘无比神气, 无比精巧，无比美丽的船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脸颊被一片温热扫过。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谢知伸过来的手, 指尖意外地触到一片的湿。 付听雪抹了一下脸, 原来自己脸上已经全是泪水。付听雪的眼眶都是热的, 像心里的暖意一样是热的。他感到熏熏然的喜悦，它比喝下一瓶酒还要醉人。 他仰头深唿吸一口气，看向谢知：“是北斗大姐头, 还有璃月的大家。” 青年长长的羽睫沾了湿, 一簇一簇的，浅色的眼瞳中却像一泓夜晚的水汪，映出耀眼的光芒。 谢知垂着眼，修长的指尖拂过青年垂泪的脸颊。 付听雪的嘴角绷出一个笑, 想要克制着喉咙中滚动的泣音：“我太开心了, 真的好开心。” 谢知的桃花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开心还哭啊?我之前还信了你说的不爱哭，原来是真的一个爱哭鬼。” 付听雪眼睛微微睁大：“我没骗人!” 谢知轻笑一声, 低低的声线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煞有其事地掰起手指：“我数数啊, 我们认识了有二十多天, 第一天你哭了一次……” 第63页 付听雪慌不择路地抓住了谢知的手指：“别数了!”他微红的眼眸下映出几分恼意, 眼睛瞪得浑圆，像炸毛了。 撒娇倒是很熟练。 谢知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所以, 为什么这么开心?” 付听雪后知后觉地放开了谢知的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沉吟了一秒慢慢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也许是被注视着的……之前得到那些角色道具的时候就有类似的感觉了，无论是尘歌壶，还是「浮沉」、「正理」、「素针」——每收到一个道具我的心中都充满了喜悦和感激。” “嗯。”谢知眼光柔和，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付听雪在这样的鼓励中像是一寸寸地把自己的心声剖出：“我总觉得，他们的口吻并不是像一个游戏角色一般，或者说，他们真的好像是与我对话。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出现……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自我吹嘘，将自己看得太重，可是，其实每一次抽出角色道具，我最期待的总是ta们传达来的只言片语。 “我好珍藏它们……今天我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就仿佛，我不是一个人身处末世，我曾经熟悉的那片提瓦特大陆，有好多心地善良的人也在帮助我。” 谢知笑意加深了几分，佯装不满地指了指自己：“当然啊，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啊，难道我不是人吗?” “好啦，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也很感谢你的出现。”付听雪刚出来的情绪就被谢知一个指头给揉散了，他露出一个舒怀的笑容，“当然啦，或许这些只是错觉，这个系统说不定就是专门为这个世界所打造的，所以抽出来的东西才会这样合适吧。不知道这个系统又是谁造的，竟然能将异世界的东西送过来。” 谢知揉了揉付听雪的头，声音柔和了一些：“这可是你的系统，当然是专门给你的东西。” 付听雪低着头，难得地没有反驳，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像流浪了很久的旅人，风雪中被一间温暖热闹的屋子接待。 这间屋子里有融融火光，柴火噼里啪啦地在寒冷的世界中舞蹈。屋中的人将他满身的风雪拍去，用绒绒的大毛毯将他裹了一圈又一圈，端来的暖汤还冒着热气，于是整个僵硬的身体都在屋子中松软了下来。 付听雪眼眸弯起，笑道：“这种感觉真的好好啊，比拥有一个满收藏的背包还要让我感到，感到一种幸福，你能理解吗，就好像自己身后有很多朋友，一回头就能看见。虽然相隔很远，可是还会得到远方的来信，他们会与你对话，还捎带来各种神奇有趣的礼物。” “我能理解的。”谢知声音微哑，看着付听雪的眼神温柔，“我也很高兴。” 付听雪有些珍惜地摸了摸界面中的船只，重新露出快活的笑容：“我真的好幸运啊。” 谢知笑道：“好人有好报，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付听雪失笑：“那我得是十世的大善人了。”论好人好报，世上比他付出更多的人多得是。想来想去，竟只有这个解释——这是前世修来的福。除了如此，他好像再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来解脱自己的获得感。 “我们把客厅挪出个空位。”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到这艘精巧的船只中。 “还有两抽。”谢知拉住付听雪的手腕。 付听雪一拍脑门：“对，对，还有两抽，看我笨成这样。” 金光已过，接下来的两抽就不再磨人。一个捲心菜，一块黄油，终于结束了这惊喜的十连。 “快快快!”付听雪半点克制不住期待的心情。 谢知才迈出脚，身后的敲门声响起。 “咦?”付听雪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某事…… 果不其然，开了门是纪言书。她的表情略有疑惑：“你们是一直没有看手机吗?” 那确实是没怎么看手机。 付听雪从后面探过头来：“是齐彭明的事吗?”也不知为何，此时再提起这个名字，竟有仿若隔世的感觉，似乎他已经成了一个久远的过去。 纪言书点了点头：“确实是有关他的事。”纪言书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谢知。 谢知笑了笑：“那进来说吧。” 把人拦在门口确实是奇怪。付听雪松了口气，幸好还没有搬客厅，不然就更人觉得奇怪了。 纪言书重新回到熟悉的位置，放下手边的夹板，吐了口气：“这件事，居然还有波折。” 原先只是两个无良的“厌世”的老闆，虽然身份成谜，但在船员们得到康復后，追查的优先度就下来了——毕竟现在人手是严重不足，去找两个可能死掉的人，太难。水面上又没有他们的浮尸。 可是谁想得到呢?一夜过去，居然又冒出了一个本毫不相关的人——是兇手? 这个走向实在令所有人感到意外。意外之余，那些证据又无比明确：转帐、聊天记录、备忘录、日记，证据完备得就像是伪造出来的一般。 “但总归证据也是完善的。”纪言书嘆了口气，却看向了谢知，“但是一栋楼中莫名其妙出现死亡，还明显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谋杀，实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第64页 付听雪奇怪了：“那为什么你今天一直在看谢知呢?” 纪言书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别误会，没有说怀疑谢知的意思。” 付听雪笑了一下，眼里瞭然：“那看来这种言论不在少数。” 纪言书也是苦笑一声：“是啊，毕竟这栋楼里谢知是有前科的，然后齐彭明的证据中，也确实都表明了是出于对你的怨恨……我其实很奇怪的，他怨恨你，却要拐弯抹角地做这种事。” 谢知皱了皱眉：“脑子有病的人做什么是都不奇怪。” 谢知的语气中轻描淡写里带了点强调的意味，纪言书是个聪明人，确实第一时间就感受出来了。她看了看两人，沉重的心顿时生出几分好笑，这两个傢伙，倒是都对对方护得紧。 她点了点头：“确实也是。我今天来呢，一是通知一下这件事的进度，嗯，这件事也算是彻底结束了，毕竟人也死了，追究不了了，二也是提醒你们一下，可能会有过激分子在群里发表什么过激言论，你们能无视的尽量无视吧，实在过分的，告诉我我来调解。” 付听雪明白了，纪言书今天是来打预防针的。他抿了抿嘴：“或许你对我们有点误会?” 纪言书：“嗯?” 付听雪嘆了口气：“我和谢知还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纪言书看着青年真挚的眼神，心中却忍不住暗暗腹诽，你当然不是，你是个大好人的名声整栋楼都知道了，可你身边这位可一直不是什么善茬啊。 其实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也觉得群内的推测不是毫无道理的，谁会有这种手段去揭露一个平时看起来全然无害的老实人呢?齐彭明在此之前可毫无仇家，至今看上去也只有与付听雪有所牵连。但她这话却不能说，毕竟她现在不是以个人形象行动的。 现在这个兇手是谁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无论是不是谢知，也没有任何探查下去的需要。虽然在此之前齐彭明是老实人，但此后，他的恶名就要挂在耻辱柱上了，无论如何，他的死，他罪行的揭露都是让群里的人表示大快人心的。 前提是，只要接下来不再出事就行。 纪言书轻咳一声，站起身来：“那我都通知到了。辛苦配合了。” 付听雪突然叫住了她：“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们最近准备出去，需要报备吗?” 纪言书有些意外地转身：“你们要出去?”楼里可就这两人最老实地待在家里了，三个星期以来，什么外出的需求都没有，现在乍一听到，她还怀疑自己的耳朵。 付听雪肯定地点了点头：“对。” 纪言书忍不住提醒道：“最近外面的乱象越发猖狂了，雨也下的大，能见度都很低，万一回不来的话，是很危险的。” 付听雪谢过：“这你放心。” 纪言书相处下来也知道，付听雪脾气虽软，决定却硬，做下来的打算都很少落空，自然不再劝：“报备是需要的，如果确定出去，去我那里填张表，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出行人员，出行地点，这些都要明确。” 付听雪摸了摸下巴：“话说，言书你知道现在还有哪些地区可能捞着东西吗?” “你是出去打捞啊?”纪言书又一愣。 付听雪点了点头。 纪言书犹豫了一下，不过也确实，这个时候还要出去的，基本都为了打捞。 “所以有吗?当然啦，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纪言书自然是知道一点的，她犹豫了一下，却不多说：“其实城中的水位比我们这儿稍低，像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可能才淹到两三层，那些地方的地下商场还有机会逛逛的。不过，我也不确定哪些地方的物资是空的，哪些是还有能打捞的。” 她看着付听雪，语气略沉：“但是不出意外，这些地方肯定都被瓜分得差不多了。现在大家主要都在捞被淹的居民区，换做以前，这是违法行为了。” 付听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谢谢提醒，我知道。”他是不会干这种事的，这是他从一开始就明确的。毕竟水总有一天会退，离开的人也很有可能回家。 纪言书看着付听雪认真的神情，忽然有一种奇怪的负罪感。为什么她对着付听雪就能轻松说出这点警示，却从不对其他出行的人说过呢? 她抓了抓手上的夹板：“我回去之后给你发几个地名，你可以先去看看。” 付听雪看着纪言书的神情，像是猜到了她想了什么，柔声道：“别担心，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不必多想。” 青年的声音像棉花一样软。纪言书笑了起来：“放心啦，我也不会报什么泄密机要的地点，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为朋友谋点福利，也是很正常的事咯。” “谢谢。”付听雪看着纪言书，很郑重地说道。他很难承诺回来给纪言书带什么物资，纪言书现在也并不会缺，但这份帮助，他会记在心上的。 纪言书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拜拜。” 门关上后，付听雪看向谢知，两眼放光：“快!可以收拾了。” 谢知收回视线，摸了摸付听雪的头：“来吧，看把你急的。” 第65页 “嘿嘿。”付听雪高兴道，“我现在可是有船大户了!” 第三十三章 一艘完美的船 轻松将客厅收拾了出来, 付听雪把船往中央一放——巨大的船体瞬间占据了整个空间。 系统图标中看着很小，实际上它甚至要自动调整了方向，才勉强放得出来。船身大概有七八米长, 三米左右的宽, 比谢知还高出了许多, 在房间中像一个庞然大物。 它的下边是尖的，却神奇地立在了地上。 付听雪摸了摸光滑的船身, 手感很舒服, 不知道外面这一层又是什么神奇的材质：“总觉得那里奇怪, 是因为船不会像这样子进房间里吗?” 平常见到船, 基本都是在水里，也很难看到水面一下的船身。 付听雪尝试着扒拉住船沿，发现船也并没有摇动。他松了口气, 双手用力要往里爬, 忽然身体一轻，低头一看是谢知拦腰把他抱了起来。少年袖子捋起，抱住他的手臂充满了肌肉线条的力量感，其中青筋突出, 看得人脸一烫。 付听雪在谢知送来的力气上把自己端了进去, 谢知也攀住了船沿，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分外惹眼。少年动作比他矫健很多——或许也有一点身高的优势, 总之一眨眼地爬上来了。 和“立绘图”看到的稍有不同，此时船是个半包围的结构, 前端的甲板上是露天的, 后端的船舱才有顶棚搭着。 甲板是木制的, 看着也很结实。 根据系统介绍，船是分为上下两层的。 两人穿过甲板, 走进船舱。船舱内几乎没有光线，大概由于现在并没有动力供能。两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偌大的舱体内，左右分别有一排的座位，由扶手隔开，甚至还有绿色藤蔓状的安全带，除了是车座那种从上到下的，还有系腰的，系手的，系腿的，俨然就是安全系数拉满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来坐什么大摆锤。 除了两排的座位，中间还有一个长桌，大大增加了水上船舱生活活动内容的选择性。 还不仅于此，这长桌是可升降的，如果到了夜晚，可以直接把桌子折下去，这些座椅也可以放倒变成拼接起来的床。可谓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然而除了这一层，走到船舱的最里面，却还有个掀开了板子的通道，是通向下一层的。如果将这板子盖下来，它又伪装得完美无缺，毫无任何缝隙。 而要打开它——这自然是系统的力量。他的眼前直接浮现出【开启】【关闭】的两个选项，操作十分轻松——也非常安全。 付听雪带着谢知往下面走去。木制的阶梯发出一点吱扭的声音。 “好安静。”付听雪开口。船只的隔音效果显然非常好，走到里面的时候，外面的雨声、喧闹声已经几乎听不到了，世界重新回到了难得的静谧中。 手电筒明亮的灯光打过去，才发现里面居然又是别有洞天。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打开的凹槽，它的两扇木门敞开，似乎是专门为了让付听雪注意到此处。他不得不感动于这个细节，不过对他来说，船只内一切有特殊互动的地方，都会有互动按键出现。 比如这个，【放入】、【关闭】，所以他拿出了跟着船一起赠送来的修理箱，意识到这就是介绍中提及的「中枢」。付听雪将小木门关上，它也隐匿进船体中。 跟在中枢旁边的就是动力供给区域，所谓「水体」和「火身」所在的位置。它们的存在并不隐匿，霸占住了一个较大的空间。 它们其实像一个巨大的炉子。上面是锅，下面是添柴的。付听雪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不过确实差不多，只是模样更加精巧，整体的炉子是由特殊的矿石打造的，光滑冰凉的表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签名： 【寒锋】 付听雪的心头流过一丝暖流，伸出手摸了摸这个刻上去的名字。 转身，下面的活动区域是丰富的。相较于上面的空旷，容得下十人，甚至更多的空间，下面却只容得下至多两人一起行动。 有个厨房，上面还真的是一口大锅，下面是空地，很明显，一整艘船的动力系统都是连在一块的，只要满足了这个大炉子的正常运转，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这实在太容易了。在水上，什么都可能缺，但是唯独水是万万不会缺的，还有燃料，这个有了谢知的「燃素」，也不再是一个问题。 厨房以外，洗浴间、仓储间甚至烘干区等等生活区域都分配好了。 这是一艘功能极其齐全，操作十分简单的完美的船只。 除此之外，就是最前端的操作室了。 与整体古朴简约风格不同，操作室充满了机械感。大片的类玻璃材质让付听雪足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环境，旁边还是个多功能望远镜，不止三百六十五度，甚至是全视角的，高低远近，都能可调。 操作键中，除了最显眼的【开炮】，还有【加速】、【静止】、【下潜】、【封闭】等等功能键，最中心的还是一个全方位的操控盘，不像方向盘，倒更像游戏手柄。 “看来我们可以放心下水了。” 谢知的手搭在操作台上：“所以你要怎么和他们解释，你的家里突然出现了一艘这样完美的船只?” 少年的脸微微侧过来。 第66页 这是两人第一次，独处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中。明明家中的一切都在眼前，可是隔了一层玻璃，隔了静音的船体，就好像整个环境都变得陌生。操作室并不大，本来一人有余，此时两人紧紧地挨在一块，肌肤隔着薄薄的衣袖相贴。 付听雪的手上一绷。 这艘船，其实更适合他们两人出行。那么它就将成为一个完全的秘密基地，一个在雨灾中堪比完全「尘歌壶」存在的安全堡垒。 于是付听雪陷入沉思。他不可能因噎废食，因为害怕被发现系统这个特殊的存在而放弃使用这艘船，又不希望这么完美的船仅仅是由他与谢知二人共用。 它能为他人带来的帮助远远不止如此，它的价值也不该被埋没。 于是付听雪抬起头来，虽然暂时没有想到解决办法，但还是说道：“如果有外人的话，我们就让这艘船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小木船就好了。” 也不必遮雨，也不必有那些复杂的变形，只要将所有特殊的存在都藏好，这就是一艘普普通通的自制船——这些隐匿性极强的处理想来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付听雪笑着讨巧道：“ta们为我做的实在太周到了。那就让我暂时逃避一下吧，第一次出行，等遇到危险了再变成乌龟也不迟。” 虽然，危险几乎是必到的。 两人都心知肚明。 看着谢知不太贊成的脸色，付听雪挠了挠脸颊：“好啦，我知道我不该逃避的……那这样吧，除了林岁和林阳，我们去挑人。你的眼光比我好，你来挑人，怎么样?” 他的眼眸亮晶晶的，越来越像一只小狐狸。 实在太狡猾了。这哪能一样呢? 谢知嘆了口气：“我来，行。” 付听雪轻轻抱住了谢知：“我知道你最好啦。”因为你是这样特殊的存在，所以我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你得到帮助。 只有在你这里，我是自私的。 对不起。 第三十四章 出发前! 组建船队的事很快就好了说是由谢知来, 付听雪就半点没有插手，直到结束了，才拿到谢知的名单。 因为是第一次出航, 所以并没有招满十人。 “棋然(15)、云初(快乐小狗)、黄奕(hy)、夜灵月(夜夜夜夜)、徐长欢(乐乐), ”付听雪扫了一圈, 在群内找的人，所以也基本都是认识的。 五人小群中还有费南, 他自然也邀请了, 不过费南这傢伙, 声称自己家里已经什么都有了, 无论付听雪承诺得如何安全，他都坚决不愿意参与进这个风险极高的活动中。 “那我就组群了?” “组吧。” 【打捞小分队】 【谢知：欢迎大家!】 【hy：探头.jpg】 【15：听雪你居然有船!我前段时间想让我爸给我买一条，他都说买不到了呢!】 【谢知：欸嘿。】 【谢知：大家可以先互相熟悉一下, 我发个文件上来。】 【谢知：合同文件.docx】 【谢知：大家先看一下, 如果没有问题我发一个连结上来，签个字。】 合同并没有多复杂，但基础的格式也做好了，甲方乙方, 主要说的一点就是付听雪会免费提供船只出行, 不收取费用报酬，但潜水服等道具需要自备, 非船只事故的问题并不担责。 【15：气瓶我有，我有一堆, 大家没有的可以向我买, 自己人我低价出售!(如果是土豆以物换物, 我愿意一斤土豆换一瓶气~!】 【夜夜夜夜：我买】 【hy：+1】 【乐乐：+1】 【快乐小狗：+1】 【谢知：+2】 【15：等等等等，这样子会让我觉得你们都在做托!】 【15：惊吓.jpg】 【谢知：我认真的, 我这个船队，是真的除了船一无所有】 【谢知：认真脸.jpg】 群里欢闹了一阵。 【乐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上贼船的感觉】 【快乐小狗：我信听雪!】 【快乐小狗：小狗狂奔.jpg】 付听雪低着头继续在手机上敲着什么，谢知仔细看去，是一些物品清单。付听雪趁着这点时间将清单列出，一边说道：“我在未来待过，知道哪些有价值。不能让他们都下去白捞。” 哪怕有潜水设备，没有专业技能的人是潜不了多深的，有个十米已经很不错，就算坚持三四分钟，一次也拿不了多少东西，必须要有所取捨。 【谢知：清单.docx】 【谢知：这份清单是我和狒狒一起讨论出来的。他对这方面的知识很有了解。我们都是初次潜水，注意时间和深度，尽量捞吃的，用得到的生活用品，还有在脏水里泡过的瓶装水之类的千万注意不能喝，虽然现在是不缺水啦】 【夜夜夜夜：大佬好专业】 【hy：大佬好专业】 【15：大佬好专业】 【谢知：这就是人类复读机的威力吗?】 【谢知：总之，大家还是注意安全!!】 【谢知：我会努力带大家都安安全全地回来的。】 【谢知：那我们不出意外就是两天后出发，大家可以准备一下。】 【15：收到!】 【快乐小狗：收到!】 …… 第67页 接下来的两天付听雪一直在探索这艘船的使用——尽管已经无比熟练操作，可是他还是乐此不疲地东走西走，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一副恨不得从此就住在上面的架势。 出去打捞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一天付听雪起了个大早——或者说，是凌晨大家都还没醒的时候。 他们不可能大摇大摆地把船在人眼皮子底下放出来，又不可能把船从这个房门抬出去，一开始和大家说的就是这两天船会开过来。 吃完了早饭，付听雪走到客厅爱怜地摸了摸船身。 他这两日几乎黏在上面的样子谢知看了都觉得好笑：“该下去了。” “我有点捨不得让里面进水了。”付听雪摸着光洁的船身，忍不住喃喃。 他和谢知测试过了，船内部的防水也是做得极好的，尽管是木头材质，可这木头也不知是经过了什么处理，滴水不进。 谢知走过来，抬手。 付听雪连忙捂住额头，颇为控诉地看向谢知。这两天他都吃到好几个脑瓜崩了，也不知道谢知为什么突然热衷于这个动作。 他有点心虚地揉了揉仿佛隐隐作痛的脑门。 谢知笑容带了点危险的意味：“我已经退一步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付听雪老老实实地收起船：“我知道的。” 付听雪和谢知摸着黑往楼梯下走去。 黑暗中的夜晚，只剩下了雨声和脚步声。 “雨下得好大。”他们来到第九层的通道。 “把船放出去吧。” 「孤舟」漂进水中，两人也顺势踏进船中。 到了水面上，它算是来到了统治区。「孤舟」有着惊人的稳定性，即便在这样泛着波澜的水上，付听雪也感觉几乎如履平地。 雨下得很大，在露天的甲板上溅起水花，很快就铺上了薄薄一层的水面。 好在船舱与甲板之间有一道五公分的槛，而北斗似乎也早已预测到这种情况，这时船侧自行开了几道排水的口子，完美克制住了水面疯狂上涨的局面。 谢知打开手电筒，密密的雨幕中，连光都仿佛陷入了泥淖。 “这种情况，出行确实很难。” “那他们之前都是怎么辨别的?” “可能是比我们手机光线功率更大的大灯吧。” “没事，我们的信号好，不会迷路的。”作为一个有着宇宙卫星作背景的旗舰款手机，它确实充分体现了其优越性。 偶尔在群里看到抱怨断连的言论时，付听雪都惊讶地发现这部星际手机从未出现过岔子——某个瞬间他确实对谢知起了些怀疑心，但他不能想到谢知撒谎的动机，就放弃了深究。 但这不妨碍他偶尔“提点”一下谢知。 谢知挑了下眉，不置可否：“记得关注其他人的信号情况。”不要等到大家都断连了，自己手机还能正常使用，那就要起疑心了。 付听雪拿着毛巾擦头髮：“知道啦。”谢知确实考虑得非常周到，偶尔也确实防护过度——付听雪其实隐隐觉得，大家对他们的情况是有所猜测的。 一幢封闭的楼，就像一个闭塞的小村庄，其中发生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迅速传遍村头村尾。 大家只是碍于谢知的实力不敢在明面上说而已。 谢知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付听雪，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说道：“至少他们现在没有证据，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付听雪点点头。一旦有了决定性的证据，他们将面对的就不会止于言论——这一点谢知反覆与他强调过。 两人在船中待了会儿，等到光线渐明，时间来到八点，他们才假装刚检查了一边船，来到纪言书的办公室。 纪言书这次没有多说，只在两人出门前沉声道：“一路平安。” “谢谢。” 八点半，人陆陆续续地到齐了。 时棋然从纪言书的临时办公室中走出：“备案过了，生死由己，这字签得我心还有点慌慌的哈哈哈。” “可不就是嘛。”黄奕(hy)是个长相很清爽的男生，付听雪对他的印象停留在群里的吃瓜表情包大户，如今一见也是个眉目清正的大学生一枚，说话很有亲和力。 “我也好了。”夜灵月，在群里听到这名字时付听雪还以为是个女孩子，见了面发现是个模样清秀的男孩子，倒和自己有点相似。他皮肤比较白皙，在阴雨天中看着也透着一抹苍白，眼下还有一层很明显的黑眼圈，有种病弱体虚的感觉。 付听雪担心他是不是身体状况有什么问题，还悄悄问了一下，但夜灵月只是微笑一下，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了一眼谢知道：“放心，没什么问题。” 林岁也下来了：“去哪里定了吗?” 由于地点要根据信息及时调整——无论何时，信息的即时性总是很关键，一旦过了时，那就很有可能白去一趟。 两个女生也站在一旁，看了过来。 付听雪招唿大家凑近些，拿出从纪言书那里拿到的纸质地图，外面包了一层防水罩：“这里。” 他的手指点在一个有点远的位置。 第68页 “我怎么对这里没有什么印象?”徐长欢是个短髮的女生，说话一向比较直接。 付听雪解释道：“这里是个新开业的商圈，如果不是暴雨，它原定是在四月五号正式开业，里面的商家其实物资什么的都已经运进仓库了。” 时棋然笑了起来：“所以这个地方其实还有宝藏?” 付听雪点点头：“宝藏不至于，但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我们现在去，还是有可能捡漏的。” “不错不错。”黄奕摸了摸下巴。 夜灵月声音柔软，气息却有种即将猝死的断断续续：“那我们可以出发了?” 付听雪收起地图：“如果大家都没问题了，那我们就走吧。” 第三十五章 抵达!大商场! 船只在水面上静静地浮着, 红与白相交的外表十分惹眼，在暗色中的雨幕中干净而热烈。 黄奕几乎是瞬间眼睛一亮：“酷!” 徐长欢也是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好看!” 时棋然暗戳戳地拱了拱付听雪的手肘：“哪买的，我也想买一个, 钱真的不是问题。” 付听雪有些无奈地笑：“是好友的礼物。她家造船的, 这一艘是特地给我造的。” “啊, 好羡慕!”时棋然仰了仰头，“不过像你这样的人, 人缘好也是很正常的啦。” 付听雪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走吧, 我们上去。时间有限, 我们争取一天就回来。” 雨下得实在太大, 几步路的距离，但凡是雨衣没有盖到的地方，就湿得彻底。黄奕最是粗心, 鞋子裤腿都湿透了, 进了船舱就拿出了备用套换上。 “这里面还挺干燥。” “等船开起来就不一定了。” 船内此时已有能源供给，船顶的灯光微暗——出于节约能源的考虑。谢知现在只有三个燃素，一个能烧一小时，而结合船的供给方式, 一颗燃素顶两个小时大概是上限了。 “这座椅看着很舒服诶!咦, 这安全带?”因为安全带是比较特殊的藤蔓，所以付听雪只留了最基础的一条, 却还是叫人惊喜。 “是仿真植物。”付听雪解释道。 夜灵月摸了摸表皮：“这手感，真是不一般的仿真植物。” 时棋然也眼尖地看出了木头上的无处不在的花纹：“好精緻的纹路, 这得是多费心思的礼物啊。” 夏云初倒是煞有介事地嘆了口气。 林岁则是先是环顾了一周：“这船怎么开?”他开口中气十足, 嗓门响亮。经过了两天的休息, 此时已经恢復了气色，仿佛从未生过那场大病。 付听雪眨了眨眼：“驾驶舱在下面。不过, 下面有点拥挤，大家在上面待着就好，我和谢知会轮流开船。” 林岁挠了挠脑袋：“好。”他还以为自己是来开船的——原来不是。 不过付听雪这么一说，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谢知已经不见了。 付听雪让时棋然拿一下手机在群里发条信息：“可以开了。” 下一秒，船只缓缓而动。 “大家都坐到座位上吧，记得系好安全带，雨衣不用摘了。”付听雪略带调侃地说道。 众人还不知道他这略带深意的话是什么意思，才坐稳了，这船就立刻像离弦的箭窜了出去，那雨点滴子都跟暗器一样“欻欻欻”地往里面飞来。 “好快!”夏云初惊唿。 黄奕大喊：“太刺激了吧!” 付听雪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人脸上是不带笑的。尽管雨水满面，可是被困在房中太久，一次速度与激情足以让所有人都心中荡漾。 众人放声尖叫、大笑，把心中的憋闷都纾解出去。 闹腾完了，付听雪才缓了口气：“刚才地图大家也看过了，照这个速度，我们大概会开半个小时。我们去的那个商城，大超市在负一楼。” 林岁回忆了一下：“那一块其实确实没什么人去。” 主要那是个规划中的商区，靠着山，还比较偏，唯一有点人气的还属于那附近的几个扎堆的大学。举个栗子，那块地被大学生们亲切地称为“小山村”。 c城确实如此，明明是个大城市，却还是迫于地形，山山水水占据了大片面积。 而自打雨开始下大了以后，那些学生也都能回家的都回了——无论路上的波折，留校的总之不多。 约莫消息不灵通的人根本想不到会去那一块转悠。 黄奕啧啧嘴：“强啊，这地都能被你给挖出来。” 付听雪抿嘴笑了下：“但是也肯定是被光顾过的，具体情况我们还是要等到了才能看。”灾情中，网络成为人们的第一活动空间是不假，但是在这种利益相关的事上，信息却垄断闭塞得一如既往。 林岁到底是在这方面了解比较多的：“不过负一楼的话，还要看那边水深的情况。如果水深超过十米，对我们来说可能就有难度了。虽然那里面的东西肯定是最丰富的，但大家还是量力而行。” 时棋然点了点头：“像我这种菜鸡就暂时不考虑潜下去了，我打算在上面找找物资。” 第69页 徐长欢看了一圈：“所以大家潜水的功底怎么样?” 潜水的新手能往下潜到十米左右已经是极限，如果是从未接触过潜水的，甚至可能三四米就已经会遇到危险了。 谢知自然是在这方面有所考虑的，问了一圈，大家都不是纯新手， 不过他们五人不是那种纯新手，就拿经验最少的黄奕来说，也是有潜水经验的——一年前的某次海滩之旅。 黄奕看向时棋然：“你不是菜鸡吗?” 时棋然伸出指头摇了摇：“该珍惜生命的时候就不要冒险，我虽然能潜，但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接触过了，为了这条小命还是稳妥些好。” 他说话的调调有种被费南同化的感觉。 付听雪笑道。 时棋然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那傢伙知道我要出来，在我耳边念叨了多久。”他们都是15楼的，之前就是认识的，后来被付听雪拉到一个小群里以后关系就近了许多。 付听雪调侃：“看你还挺乐在其中。” “看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挺有趣。”时棋然笑起来。 黄奕又看向了病歪歪的夜灵月：“你，潜水证?” 夜灵月眼眸弯弯，声音轻柔：“我出来又不是为了蹭吃蹭喝的。” 黄奕挑了下眉，总觉得这人有种坏坏的味道。他环顾一周：“还真就我一个混数的大学生呗。” 众人被他逗乐大笑。 半小时过去得极快，在穿过一片接近荒芜的街道后，远处的商场终于在雨幕后出现轮廓。 “我们需要先找衣服。”黄奕搓了搓手，他坐在最外面，简直就是人形肉盾，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他中途脱去了湿衣服，只穿了一件雨衣，一件潜水服和里衬，手脚都快没知觉了。 船舱内虽然一直有水灌入，但也通过后部的排水口出去了，没有漫上来。只是大家身上虽有雨衣，却还是扛不住这狂风骤雨，一路上被雨水浇灌后多多少少湿了个全身。 众人贊同地点了点头——除了林岁这个有经验的，他们都没带多少换洗的衣服，一个背包全塞吃的和道具了。 至于付听雪，他是家里就没多少衣服，这次出来最想要的物资之一就是衣服。 船靠近了这个银光外表的连体商城。 许是因为这地方确实靠山，地势较高，这水才漫到第二层多——这就意味着大商超是能逛的! “lucky!”夏云初看着外面喊道。这一路过来，她觉得自己某些失去的美好品质又回来了。她又快乐了。 “那我们事不宜迟。” 水面涨到的位置，正好有一处大开窗，他们爬了上去，一一顺着绳索爬下，将船锚好。 谢知走到付听雪身边：“往上往下?” 付听雪摸了摸谢知的手臂，那里的肌肉还是有些梆硬：“先在上面逛一圈吧。” 他转身对着众人：“我们先在这层找一下有没有分布图。” 商场是顶端开窗，环形结构，此时室内没有灯光，几乎是一整片的黑黢黢，只能靠着手电分辨店家。 可以看见有的店门玻璃已经被打碎，柜檯上的珠宝、数码产品等也已经被哄抢一空。 “好黑，我好怕手电筒没电。”时棋然紧紧地跟在付听雪身边，三人走在前面，四人在后面。 手电筒是人手一个，但是为了节约能源，在一起行动的时候大家还是商量好了只前后各使用一个。 “市中心好像乱得比想像中早。”手电筒的灯光在商场中扫射，就像揭开了这片破碎的空间。 他们身处郊区，在这漫地大水的环境里，相当于一座小型孤岛，平时最多也就通过网络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网络嘛，既然隔着屏幕，就有传达不到的信息。 大概是因为供电紧张，这边早就闭门的商场也早就断了电。在没有摄像头，安保不足的情况下，罪恶就会轻松滋生。 林岁倒是对这场景见怪不怪，毕竟他和外界的接触更多，更糟糕的景象也已经见过。 看着满地的残渣，时棋然嘆了口气：“还是被光顾过了。”其他人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一开始确实是抱着捡漏的心思来的。 付听雪却还算乐观：“没事，我们在上面主要找衣服、被褥这类必需品，珠宝什么的好抢，但应该没有多少人会冒着风雨来抢些几百块的衣服被子，拿回去都湿透了，携带也不方便。”市中心的说不定，但这种可能是被误入的新商城，他相信还是很有潜力的。 至于吃的，只能看这里面有没有那种零食铺之类的店铺，专门做堂食外卖的店家已经可以忽略了。 “指示牌在这里!”付听雪领着众人凑上前去。 商场内一片混乱，原先有的那些标示都四分五裂了，但是拼拼还能用。 拼好后，付听雪拍张照留存好。 二楼这边确实是珠宝数码类商铺比较多，至于其他类型的，都是店门紧闭，里面空荡荡的。 “三楼有女装的标籤。” “呃……”黄奕对着上面显眼的“1f，男装”的字样，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这还真是意外状况。 第70页 付听雪思忖了一下，看向众人：“有没有一种可能，女装我们也是能穿的?” “???” “!!!”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黄奕坚决反对：“没有这种可能!” 付听雪看向时棋然，时棋然打了个哆嗦：“我，我觉得可行。” 谢知无所谓地怂了下肩：“我没湿，听阿雪的。” 夜灵月笑了笑：“我没有意见。” 林岁已经找洗手间换好了衣服，自然掠过。 两个女生露出腼腆的笑容。 黄奕央求诸位，“你们真的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付听雪眨眨眼，众人也眨眨眼。 最终付听雪拍板：“三比一，少数服从多数吧。” 黄奕抱头哀嚎一声。 第三十六章 零元购开始! 不过在上三楼之前, 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把船运进来。不然等会儿物资拿下来，就要对着那一片大玻璃干瞪眼了。 外面的水漫到人的眼部，这个视角看去的船极为高大——像水族馆的体验。 只有等水面漫到窗户时, 这些落差才会慢慢齐平。 不过砸窗是个技术活, 一不小心就要被水浇个全身——最终这个任务交给了身高最高的谢知。 “要小心, 不会被沖走吧?”付听雪有点担忧。 谢知笑了笑：“不会有问题的，你们先去三楼吧。”这对他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 付听雪觉得谢知不会逞强, 带着大家走上已经停摆的电梯。 他们借着昏暗的视线刚来到三楼, 就听到楼下一个巨大的声响, 玻璃破碎。 夏云初惊唿：“好大的动静!” 付听雪脸色一变, 他还以为谢知会慢慢来，连忙往下看去。 水顺着开口灌了进来。这到底是大水灌到小容器里去，而不是一壶水灌进大容器里去, 一阵浪头, 水面迅速与外面持平，第二层淹了大半。 “谢知!” “我在船上!”那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付听雪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谢知是怎么办到的，但安全就好。 将船开到电梯口, 谢知浑身湿漉漉地走上来。付听雪忍不住学着谢知的动作给他敲了个脑瓜崩：“你不能稳妥些吗?” 看着付听雪脸上的担心, 谢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作答。那双桃花瓣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中静静注视着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 最终还是付听雪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反正不许你这样，太过分了。” 身后传来他人的唿唤：“听雪, 这家店是服装店!” “来了!” 他们找到的这家店也是店门紧闭, 但是里面的橱窗都装饰好了, 看得出来是一家汉服店。 付听雪来的时候，黄奕正两手一摊：“穿这?” 时棋然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了小巧的车窗碎玻璃安全锤：“汉服好啊, 我打包票，就这个烂天气继续下去，以后这些精緻华美的衣服就再也买不着了。” 夏云初看了眼时棋然的锤子：“你倒是准备充分?” 时棋然“嘿嘿”一笑：“你猜谁给的?” 夏云初恍然大悟：“懂了，又是费南。”她眉间忽有顿悟，眼中又闪起诡异的微光。 “大家退开点。”时棋然蹲下身，把锤子对准角落。 付听雪额外拿了套雨衣给时棋然遮住：“注意安全。” “咔——”的一声，橱窗就“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注意脚下安全!” 他们进店，里面的衣服还不多，款式还更多有些复杂——不太适合行动。 付听雪想了想：“这一家我们搬走，怎么样?” “贊同。”黄奕连忙说道。 他们把肉眼所及的全部搬走了。 “如果不是末世来了，我都不敢想像自己还有一天会在商场零元购。” 徐长欢抱了一人还高的一堆衣服：“我还以为你出来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了。” 夏云初想了想：“捞水下和拿水上的东西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虽然这边不出意外过段时间也要被淹了。 接力把衣服都搬到船的第二层，他们继续往前找。 黄奕漫无目的地扫着手电筒：“有没有可能男装店里的衣服都被包装好了?” 付听雪安慰道：“也不用这么抗拒，现在也有主打中性风的女装。” 黄奕眼珠子一转：“那如果中性风只有一件呢?” “那就给你。”付听雪失笑道，他没想到黄奕对这件事居然如此介意。 “这家应该也是。”店铺的招牌上有衣服的图案，只是橱窗用一块白布遮住了，看不到里面。 一回生二回熟，时棋然二话不说就蹲下敲玻璃。 然而小心翼翼敲了半天终于进去后，却发现这是一家主打甜美长裙风格的女装店。 “不是，不是，它店面里也不带一个裙字啊?” “我突然想起来了，affection的意思是钟爱，这种店名风格，确实是比较甜吧。唉，没想到末世都来了我还在后悔自己没有好好背单词。” 第71页 “你这么一提我也想起来了。” 付听雪默默闭上了嘴，想当初他也是四六级通过的人，可是单词这种东西，别说两年了，一年不用就忘个精光了。 谢知表示，来这之前我也没提前学过英语。 几人心照不宣地面面相觑，这感情好，都是英语学渣——英语好的夏云初表示，这她也没联想到啊。 黄奕看了一眼满店的漂亮衣服：“那现在怎么办呢?再砸一家店?” 时棋然嘆气：“只能这样了吧。好饿，好累。” 四人又砸了一间，这一次运气依旧很差，这家店主打女式披风披肩。 付听雪随手解下一件长披风，往肩上一穿：“我觉得，这个还行。” 谢知看着付听雪。他挑了一件大红色的，穿在身上映着有些苍白的脸颊，有种明亮的脆弱感，很可爱，很好看。 时棋然大概是看着付听雪穿着的效果也不差，纠结了一下也直接解下一件：“无所谓了，保命要紧。披风好啊，披风多好啊，能当成被子，能当成褥子，晚上堆成窝直接安睡。” 黄奕冷笑：“看，这里有个人疯了。” 最后众人还是拿着一堆的披风往下走去，大概是披风上身之后真的很暖和，黄奕一开始的抗拒消失得彻底，直接扒拉着身上那件桃花的粉色披风紧紧裹住。 走进船舱，他们一蹲一个窝，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徐长欢身上裹了两条长披风，只露出一张脸：“我看第四层第五层主打餐饮娱乐，怎么说?” 时棋然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十点：“我觉得来了不能白来，趁着水没漫上去，该拿的都拿好了。听雪，你这艘船承载量怎么样?” “一吨是有的。”其实这是往少里报了。这艘船少说能上万吨，除非运密度超大的金子这种东西，其他些物资，就是把船都装满了也不慌。 “那还等什么!”时棋然激动地站起身来，从自己的背包里凑出几个大麻袋。 “你小子，早有预谋啊!”黄奕扶额。 付听雪也觉得遇到一个还没满水的商场已经是万分幸运，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机会。但他还是示意时棋然别急，这不是在调整计划嘛。 他看向林岁：“我和费南都是理论派，你平时主要的目标都是哪些呀?我列的清单里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吗?” 林岁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露出八颗大牙：“我正想说。其实你们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 “什么?” 林岁看着付听雪笑：“你不是最该熟悉的?餐饮店里可不止那些已经腐烂的食材，那里面多得是调味料。” 付听雪恍然大悟，他和费南列的是生存清单，可是现在船只装载绰绰有余，除了基础的吃穿，自然是要格局打开啊。 他环顾一周：“要不这样子，我们自由活动到一点钟，自己找想要的物资，先把第二层塞满了，第一层的到了楼下商超再填，那些东西总是防水的了。” 之所以不能太迟，还是希望能尽快回去。现在的情况，还偶有小偷在夜晚干偷鸡摸狗的事，之前有些家里没人的房间，也不是没有被光顾过。许多船员因为天气原因也遇到过这种事，都是前车之鑑。 可不能在外面辛辛苦苦折腾半天，回去发现被偷家了。 “好主意。” “贊同。” “可行。” 提议全票通过。 “不过我们还需要两个人留守在船上，有人留吗?”付听雪说道，“两人在下面负责把东西整理起来，也能提高效率。不过作为报酬，这次我和谢知收穫的百分之十会拿出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夜灵月举手：“我想干这个。” 付听雪提醒道：“这工作不一定比在上面搬东西轻松。”甚至可能会更累，因为还必须区分每个人的物资，现在大家都是好哥俩，但到时候分不清的话，还是会很麻烦。 夜灵月轻轻一笑：“放心啦，我看着虚弱，其实只是有点贫血加上睡眠不足，干这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夜灵月这么肯定的样子，付听雪点点头：“那剩下一人?” 夏云初想了想：“我留下吧。” “那船这边就靠你俩了。” “剩下的人，”付听雪沉吟道，“你们自己两两组队?” 林岁指了指自己：“我力气大。” 徐长欢比了比自己并不瘦弱的手臂：“我没问题，你不如帮帮时棋然小弟弟。” 时棋然挠了挠头：“我还没法反驳了。” 付听雪笑了起来：“那就这样安排吧，为了不重复进店，我们各选一层吧，如果后面看到自己想要的物资，我们内部也以物换物一下。这样可以吗?” “完全ok。”夏云初扶了扶眼睛。 最后，黄奕和徐长欢在第三层，时棋然林岁在第四层，付听雪谢知在第五层。 “来来来，谁需要麻袋的，我免费提供，就算作为氧气瓶的售后。”时棋然眨眨眼，“最后记得还我哦。” “我带了。”林岁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自己惯常用的打捞袋。 第72页 大家多多少少都带了带子。不过黄奕还是接过了时棋然的麻袋——麻袋结实，能装的东西又多，只要背得动，就往死里装。 付听雪和谢知也各拿了一个——他俩是真的没什么袋子用。 “ok!出发!” 付听雪最后叮嘱道：“不能落单行动，记得每隔半小时在群里通个信。” “放心啦!” 第三十七章 商场大採购! 第五层主要是餐饮店。 餐饮店中之所以能拿的食品反而很少, 是因为大部分食材都是要速冻保存的。停电不知已经多久，这些肯定已经坏了，只有密封包装的一些保质期长的还能拿来吃——比如某些常温保存的预制菜, 如果有的话。 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对超市、小卖部会更热衷。 “我们抽的那些热食其实可以拿出来, 就是要找个藉口。”付听雪说道, “现在大家真的很需要暖唿唿的一顿。” “这你放心好了，他们肯定都带了食物。倒是现在你饿吗?”谢知和付听雪走进一家开着的面店。 他按出系统界面：“我们可以先一起吃碗面。” 付听雪刚要摇头, 突然肚子一声“咕噜”, 让他脸上一囧。 手机的光线并不明亮, 所有的声音都万分清晰。 谢知忽地笑了：“好吧, 是我好饿。” 他拉过付听雪的手坐下：“不需要一直这么着急的，吃顿面的功夫不会怎样，而且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他点出道具【一碗面】, 顿时, 一碗香喷喷的番茄牛腩面就出现在了桌头，浓郁的香气勾得人直接口水开始大量分泌。 面对如此诱惑，付听雪也不再逞强，他去拿来两双一次性筷子和一只碗, 两人分食这碗热乎乎暖洋洋的面条。 一碗汤下肚, 热气甚至浸出了汗意。 付听雪放下碗，视线往下一顿, 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们既然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收集一些干净的碗筷?我的背包不能用，你的可以吗?” 谢知摇了摇头：“我也不行。” 付听雪嘆了口气：“可惜我的尘歌壶现在还不能放其它东西。”他的背包不能放入除系统抽出来以外的道具, 而目前尘歌壶的第一命座「使用」只能放入背包「摆设」一栏的道具。 他觉得等到「进入」这个命座抽出来后, 他就可以自由携带物品出入了：“那时候我就相当于带着空间过末世了, 想囤的东西都可以塞进去。” 其实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囤货的心理，因为他和谢知两人靠着工作和抽卡已经能满足生活所需, 但是如今来到了商场，所有的东西都摆在眼前，他再不考虑就说不过去了。 虽然自己用不到这么多，但等大水淹了之后，这些东西指不定能用的还有多少，但他拿走了以后还有机会让这些东西“偶然”出世。 比如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挖出宝藏，就说是以前屋主囤下的，好像也不是不行。 谢知看着付听雪。 青年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中，低着头，眉眼弯弯，眼底星星点点的光芒随着笑意渗出来。 希望是在他眼中会发光的。 谢知轻笑一声：“现在是没有空间能用，但你有船，我一手一个袋子扛下去。” 付听雪忍不住笑起来：“那就麻烦你啦!” 他们把面店中的碗筷餐具收集了两摞，还拿了十几把刀。 谢知掂量着菜刀：“都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我们有这么多菜刀，到时候遇到抢劫的直接挥上去。” 付听雪正在收调料，闻言笑道：“把菜刀当飞镖用吗?你挥得动?” “那是当然。”谢知指了指自己，“你到现在都对我的武力值没有概念吗?” 付听雪思考了一下：“我一直觉得你好像是很有技巧的那种，很擅长近身搏斗。” “那你就错了。”谢知走了过来。 少年靠的太近，付听雪动作一顿，看着柜子上将自己全部拢住的阴影，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来自背后的压制。 先前他们或者并立，或者面对面，可是这种距离，还站在身后，谢知几乎只要一抬手就能将他整个人抱进去。 “像我这种人，力气大只是基础值。”谢知明明只是站到他身后，声音却像是贴着他耳根说的，听得付听雪耳朵都不自觉一热。 谢知从后面伸出一只手，去够柜子上层的调料。 背后传来温热的仿佛是体温，付听雪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被陷阱罩住的猎物。 这种错觉来得突然，付听雪的脑子里一团浆煳。 冷静点冷静点，先不要想这些。 他清咳一声，佯装无事地走出这片阴影，站在一臂之外看着谢知修长的手指轻松夹下几罐调料。 付听雪有些不敢将视线停留在谢知身上过多，接过，又到另一个柜檯收集：“这里的油好多。”油也是很有用的物资，油水油水，油也是人类无法离开的物品。 谢知悄无声息地笑了笑：“可惜。他家的面条都是新鲜做的，没有一点能拿的。” “是啊，冰箱里的东西也都烂完了。” 抱着侥倖心理打开冰柜的时候，付听雪几乎要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了，那种味道简直是生化武器。 第73页 连忙把柜门重新关上，两人打量了一下，确认已经把厨房里的东西收集得七七八八，迅速前往下一家。 楼下传来巨大的砸玻璃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中如雷震耳。 “等等，我们又要费劲地砸玻璃吗?” 谢知摇了摇头，轻笑道：“怎么可能?” 他伸出手，下一秒一个道具出现在他的手掌。 只见谢知拿出的是一个——刀柄? 付听雪奇怪：“这是?” “反物质立场生成器。”谢知介绍道，他站在一个店门前，拿着那个刀柄往前一探，就见那玻璃如同纸张一样被划开了! 付听雪一时间被惊呆了，而且是目瞪口呆：“这，这，这是什么武器?!”这实在太震撼人的眼球了。 它甚至没有划过玻璃的刺啦声，轻松得难以形容。 谢知用玻璃划出一个小口，又在下面划出一个大口，手探进去一掰，整片玻璃就下来了。 “星铁系统里给的，我试过，它好像切什么东西都很顺利，至少现在这些玻璃啊、木板啊什么的都是这样。 付听雪对着那刀柄左看右看：“它的刀还是隐形的，这要是一个不注意就太危险了。” “所以我平时都把它放在背包里，随用随拿。”割完玻璃，谢知把刀柄轻轻一抛丢进了虚空中的背包，动作轻巧得优雅至极。 他拽开玻璃扔到一旁，长腿一迈就走进了店中：“来吧，看看这家。” 付听雪看着谢知，他身上深黑色的披风将他宽肩衬得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长披风，谢知的少年气质中多了一分深重。 付听雪和谢知也是在一起日夜相伴有一个星期的室友了，但是今天付听雪却觉得谢知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一点不一样，在他们两人小队行动的时候尤为明显，但是他又形容不出那种感觉。 他有种微妙的错觉，仿佛对方身上的某些本隐藏着的东西开始显现了。 或者确切地说，他行事变得更直接了，有一种无所畏惧的强势。 像一个庞然大物，原先只是随意地伏在地上，此时却撑起了身，于是高大深重有压迫感的气息就随之而来了。 也许是付听雪停留得有些久，谢知回过头来：“怎么了?” 付听雪看着谢知脸上关切的神情，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想这么多干什么，无论谢知是因为什么而好像发生了什么改变，但是既然谢知都毫无遮掩，坦坦荡荡的，就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自己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没被光顾的多是这种没什么好拿的餐饮店，或者留下一些不值钱的又很重的。 楼下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还在进行，很难想像楼下在进行如何热火朝天的地毯式搜索。 付听雪觉得好笑的同时，也为了避免毫无声响惹人疑心，摔了几个割下的玻璃。 他们一家一家地收下去，袋子满了就往下载，几趟往返至少两年内的厨房用品都不用愁了——之所以是两年，还考虑到了极端天气和保质期。 但本以为五楼就这样了——手机的灯光一照：【永轩药店】 !!! “谢知，这是一家药店!” 门已然已经被破坏，但是走进店中，还有许多药品没有被收走。 药店中的药很是繁杂，而普通人对于药品的认识实在是很少的，虽然大家都知道生病了要吃药，但现代人对于吃药这件事还是没有多少专业知识，最多就懂一些维生素啊矿物质啊能囤着，所以留下了一堆挑不动的药，都是些眼花花的名字——还有些罐装的，充满份量。 付听雪也不懂药，但是他知道药品是珍贵的，后面再想买这些制好的药简直是天价了。 他毫不含煳地全部收纳了，至于使用什么的，那就再说。反正宅家的日子里时间很多，自己可以在其中对着说明书慢慢挑。 将药店扫荡一空，留下了一些很常见的退烧感冒的药，他们前往下一家。 没想到，这惊喜还不止一个! 只见角落的这家店面，赫然就是一家居店。 “好幸运!” 这整整一家店的床品家具，简直能构建出末世中最有安全感的一个家! 店内的商品几乎完好，大概是看只有床褥这些，在大暴雨天里要搬运实在困难，恐怕不出几步，这些就要湿透了。 付听雪精神一振，迅速开始收集起这满屋的床品。好不好看，什么类型都不重要，只要是能盖能铺能睡的，都是好被子! “我现在开始有点怀疑，其它商场是不是这些店也没怎么被光顾过?”付听雪边兴致昂昂地用店里的包装袋塞被褥，一边和谢知说道，“其实我走了这一层后，反而有些想明白了，大家的需求其实更集中在生活用品，这种大型的商场，反而是不讨好的。” 无论是菜市场，还是大型商超、普通超市，又或者是路边的小店，所能得到的东西也许都比一个商场有性价比。 这种地方确实更适合休闲时的吃喝玩乐。 这家卖床品的，其实摆在这边的也大多是展示物，如果真的要买的话，大概会从仓库中拿出来寄过去。 付听雪在外面留下了两套，带着谢知摸进了漆黑的仓库里。 第74页 里面的存货也不多，付听雪一把全部打包收走了。 两人将被褥装运了几趟，沉甸甸的都是安全感。 重新走上来，最后环视一遍，付听雪确认一家家店都走过来了——家具店是最后一家。五楼除了餐饮店多，还有一个大影院占据了很大的面积，就在家具店的对面。 “是不是差不多了?”谢知也问。 “嗯。”付听雪点点头，灯光一扫，却注意到一个有些意外的东西，愣了下神。 那是影院外面的娃娃机。 这些东西自然是没人搬的，此时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没有了往日那些灿烂惹眼的灯光，只安安静静立着。 谢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声音带笑：“你倒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付听雪不否认：“因为它们很可爱啊。”作为一个二次元，怎么可能拒绝得了一个很可爱的玩偶。 谢知走上前去：“那就带几个走吧。” 付听雪亦步亦趋地跟上来，站在娃娃机玻璃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以全带走嘛?” 谢知一愣，低头看着付听雪映在玻璃前的面庞，随即笑出声来：“当然可以。”这还是第一次，付听雪完全出于自身欲望提出的需求。 很可爱。 当他们提着两大袋娃娃下去的时候，夏云初正走出来搬东西，此时露出了一点诧异的神情：“这是?” 付听雪抿嘴笑了笑。 夏云初瞭然地轻笑，伸出大拇指：“很有品!” “有品，什么有品?”时棋然也和林岁下来了，他们的东西也收集得差不多了。他好奇地快步走来，一眼就看到了冒出头的玩偶，是一只笑着的1白色猫猫。 林岁也看到了，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小妹：“楼上还有吗?我也去拿几个。” 好巧，三层的二人也扛着带子下来了，一眼就看到了聚在一起的人群，着急地走上来却听到他们在讨论什么玩偶。 黄奕哈哈大笑：“这不就是对小学生来说很幼稚，对大学生来说刚刚好?” 众人笑得欢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捡到了什么宝藏。 徐长欢对着这群童心未泯的人无奈嘆了口气：“让让，我下去一起整理物资了。” “我也来我也来。” “下面真的很窄，挤不下人。” “还有多少没整理好的?” “差不多了，你们也休息一下吧。” 楼上的零元购环节圆满结束。 大家时间卡得很准，一点差不多时候，上面的东西都收完了，第二层的空间也堆满了。每个人都爬下去看了看自己的战果——看着这些如小山的物资，心中无比满足。东西重复怎么啦，东西实用性不大怎么啦，只要拿到手的都是自己的宝贝! 时棋然显然是搬上头了，此时跃跃欲试：“那接下来就是下水打捞了，这些只是开胃菜。” “你不是说不下水?” “不下水我吃什么?”时棋然叉腰。 两人又打闹成一团。 付听雪拍了拍手：“大家做下准备吧，接下来的事，就没这么轻松安全了。” 第三十八章 水下超市! 其实除去商场, 一楼也是值得逛逛的。在标示牌中，一楼的标籤里除了有男装，还有时尚零售——很大概率是有那种“杂货店”的, 也相当于小超市, 不过在水下敲玻璃的风险太大, 视线也模煳，众人还是决定稳妥起见, 如果有时间再去考虑。 坐在一起侃天侃地聊了半小时, 打捞工作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时棋然从船中捞出五根长绳：“这是有五十米长的绳子, 足够我们的活动范围了。” 黄奕又一次惊喜地沖时棋然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这真是保命的神器了。” 时棋然挠了挠头：“能准备齐全些还是尽量齐全些, 毕竟下水这件事，真的算是赌上生命了。” 谢知点了点头，在旁边提醒道：“大家系在腰上就好, 不要绑死结, 要自己有能力解开。” “对。”付听雪想起自己看的一个知识点，“万一在水下被缠住，那也很危险，那个时候解开绳子就好, 这根绳子主要还是为了我们能找到回来的路, 解开了也可以顺着回来。对了，大家下水的时候记得先把绳子攥在手中, 慢慢地随着距离拉远再放出。” “学到了学到了。” 众人又仔细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轮流着下水, 每人的时间扣在一小时以内, 万一出了事也有机会救援——虽然如果真的到了出事的地步, 能不能向外求救也已经成了件待定的事。 “那就我和谢知一组，你们三人一组, 林岁你记得关注一下黄奕和时棋然，灵月你和两个女生也相互关照关照，虽然你们都有潜水证，但还是要注意安全。 一瓶气虽然大概能用一个小时，但也不要试探极限，小命要紧。”付听雪絮絮叨叨叮嘱。 “知道啦，听雪你已经是第五次说这句话了，我耳朵都要起茧了。”时棋然笑道，“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付听雪微哂：“大家都放心上就好。” 第75页 他站起身：“那我和谢知就先下去探探水了。” 付听雪之所以必须和谢知一起行动，主要还是因为要使用手套「浮沉」。 在跃入水中的前一秒，他激活了手套的功能。 于是颠覆认知的体验就迎了上来。 所有的水都在他的潜水服上相贴，仅从肉眼所见，几乎看不出什么相间的地方，可是他却全然没有感受到水的阻力。他像包裹在了一个透明的泡泡里，行动之间全不受水的侵扰。 付听雪试探性地摘去了气瓶，发现他在水下真的能自由唿吸! 这就是在水中自由浮沉的力量吗? 他惊喜地看向谢知：“太神奇了!” 谢知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往下潜去。 付听雪从未在水下如此轻松过，他双腿摆动，像一条鱼一样快活地往水下探去。 两人很快找到了商超入口。 这往下一来，他们算是知道自己捡到漏网之鱼了——某种意义上。 上面虽然被探过店，下面却还基本保留着水漫上来前的情况。灯光照过去的货架上虽有缺口，显然是货品还没装好，但并没有什么被哄抢或者打捞过的痕迹。 也有可能是组织船队的人也早就知道这个大超市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光顾此地。 谢知拉开了自己的麻袋，与付听雪分路行动。 付听雪往左手边的口进去，最先到的就是卫生用具区。 沐浴露、肥皂、牙刷牙膏这些洁护日用品都是囤货清单的必选项。它们在日常生活中填满了角角落落，却其实并不起眼，在抢购物资的时候，甚至被忽略的可能性也很大。 毕竟是大雨开始的天灾，大家的敏感度还高不到这种程度，在城市长大的年轻人对于困难时期的认识也总是匮乏的，在家里还有得用的情况下，大家都不会去想要囤未来几年的东西。 付听雪上一世就为了这些日用品费了好多心力，被宰了好一顿。 装肥皂在纸质包装都被水泡烂了，轻轻一碰就毫无结构地松散开来。把碎末挥开，就见里面的香皂也基本融化完了，化作了白白的一坨。 但在众多纸盒装的肥皂中，还有几堆依旧□□的袋装肥皂。 “所以说肥皂果然还是应该袋装。”付听雪捞起黄色外包装的硫磺皂。作为肥皂中极为便宜的品类，下面的这一排基本是无人问津也鲜为人选的。但是付听雪知道，这些硫磺皂真的很好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后，大部分人也都是靠着重新开厂的硫磺皂厂得到供应的。 像往常一样，他收走了大部分的袋装肥皂，留下了几块供给不知道还会不会来的后人。 沐浴露洗髮液和牙膏可以比较放心地收——没有封口的除外。付听雪在收的时候特别留意了封口，将它们分作两批收到不同的袋子。 继续往里，纸巾是重灾区，几乎全军覆没。虽然纸巾并不溶于水，但是无疑这样的纸已经用不了了，除非能有什么超能力能给它们彻底消毒烘干——这就太做梦了。 付听雪摇了摇头，偏偏是洪涝开局。虽然对于天灾还去挑剔类型实在有些犯傻，但付听雪确实面对这些被洪水糟蹋的东西确实有些无力。哪怕是什么沙尘暴、干旱，这些物资也能很好地被使用。 大雨确实不会像地震、疫病一样让人立刻死去，却会慢慢夺走生机。就如这延绵阴暗的雨水，慢慢地渗入所有的角落。 所以难怪那些毁灭世界的传说要么就是天上的陨石，要么就是无处可躲的洪涝吗? 可惜没有一个能搭载全人类的方舟。 付听雪在水中发散了一点思维，晃了晃脑袋浏览了纸巾区域，抱着侥倖心里收了一些看上去有点密封性的纸巾湿巾。 接下来是一些消毒剂，这个可以拿;洗衣液洗洁精，拿;清扫工具，扫把刷子，拿;毛巾浴巾，拿;脸盆水桶，拿。他把被洪水泡湿污染的和有密封包装不进水的分别放在两个袋子，也方便后续的处理。 恍惚间，付听雪一回头看着被自己扫荡过的空空货架，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像蝗虫过境。他被自己的想像逗笑了，离开了日用品区，托着满满的两大麻袋顺着绳索往上面游去。 “唰!”付听雪冒出头来。 众人早就察觉到了动静，守在船边等着。时棋然扔下绳索：“绑着，我们一起拖。” 付听雪带上来的两大袋实在很有份量，几人费了般功夫才把它们拽上来。 “下面什么情况?” 付听雪把基本的信息说了说：“比想像中好多了，我们能捞的尽量多捞。”他停顿了下，“不过还是……” “注意安全!”时棋然抢答道，“知道啦!你要休息一下吗?” “不了，”付听雪因为有「浮沉」的帮助，没有花多少精力，一个勐子又扎了下去。 卫生用具区旁边就是美妆个护区，付听雪在卫生巾的货架前犹豫了一下。听说卫生巾里有完全密封包装的类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暗暗先记下，等会儿问一下两个女生。如果有漏网之鱼，将来也能帮到些人。 往前游去，家用纺织区里多是睡衣棉衣，全湿透了，付听雪先忽略过去。 百货区的商品则种类更为丰富。 第76页 毯子棉被四件套等床品，被好好的密封着，付听雪观察了一下，没湿，那就先收着，虽然上面拿过了，但是多多益善; 野外露营的帐篷烧烤架卡式炉、滑轮、风筝、摺叠水桶、睡袋、摺叠床、摺叠椅，嗯，虽然基本是平时逛超市看也不会看一眼的东西，但是此刻非常符合末世生存主题，无论能不能用都先带走——为了这些东西付听雪又往来几趟，游到后面脸色还是不免有些发白，看得时棋然暗暗心惊：“喂，你悠着点，不要在这里嘴上说说身体力行，自己又玩命。” 付听雪坐下来缓了口气：“放心，我有数。” “你最好有数。”时棋然哼声。 付听雪失笑，对着时棋然认真道：“放心吧，我肯定不拿自己小命开玩笑，你们也要量力而行。”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我还有两趟游。”说完，就扎下水去。 时棋然在船上皱眉：“你们说说，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付听雪的东西显然不是都为自己拿的，许多零七八碎的都不知道未来又要怎么分出去。 付听雪的形象在这些人眼中显然已经非常一致，夏云初也点了点头：“真该叫谢知管管他。” 正巧，谢知拖着两麻袋浮出水面了——“什么事?” 时棋然把付听雪比他多游了三回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少年垂眸听着，听到最后淡淡一笑：“我怎么管得住他?” 夏云初作为一个资深“嗑学家”，一下子就听出了那话语中带了点溺爱的控诉。 她一面激动，一面作为朋友还是嘆气：“拿出你(作为攻)气势来啊。” 谢知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只摇了摇头：“我在他面前可没什么气势，不过谢谢你们告诉我。”他又游进水里。 另一边的付听雪还是非常起劲，感觉自己肾上腺素十分给力。 垃圾袋、保鲜袋保鲜膜，拿; 众多一次性用品，拿; 厨房用品各式碗筷餐具、水杯、水壶、保鲜盒、刀具，到此时付听雪已经来不及去欣赏餐具的多样性和设计的精妙，看也不看全部收了进去; 各种锅，煎盘、铁锅、砂锅、不粘锅、压力锅、空气炸锅，蒸笼、桌布、剪刀、水果刨刀、沥水盆，拿; 插排，包装很好，拿;电池，能过的可能性不大，拿一点; 家具收纳，衣架、收纳箱、收纳盒、收纳包、吸盘挂钩、花洒、镜子梳子、储物罐，拿; 文具，随手拿一些; 雨具售空了，走。 付听雪从未有过如此的购物体验，一时间觉得心态都有些失控。他在心里默念不拿白不拿，拿了分着用，这才让自己零元购的心态平衡了些。 又拖着两大袋沉甸甸的麻袋，他往上游去。 “真的，你休息下吧!” 付听雪笑了下：“最后一次了。” 林岁在一旁抱胸说道：“你在一小时内已经游了七趟，我们最好的船员都没有这个成绩。”更别说付听雪拖的东西都满满当当，死沉死沉的。 付听雪犹豫了一下，手腕忽然被一个不容忽视的力道箍住。他勐地抬头，是谢知，他黑色的瞳孔沉沉地望着自己，开口微哑：“真的可以休息了。” “你在蹲我?”付听雪后知后觉地开口。 谢知另一只手举起手机：“最后五分钟了，真的够了。” 付听雪正要再说，谢知补充道：“气罐只有一小时，你说的。”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付听雪，再游下去他就要暴露了。他接收过谢知的讯息，点了点头，一屁股墩坐到地上：“那确实够了。” 谢知坐到他旁边，捋起他湿漉漉的前额：“你呀你呀。” 第三十九章 遇匪 顺着谢知的力道, 付听雪微微仰起头来。他的眼眸总像明镜一般明澈，此时在昏暗的视野中，也依旧很明亮。 许是谢知摸摸头的次数多了, 每当他伸来手时, 付听雪已经会习惯性地露出这种亲昵的神色。 谢知眯起眼睛, 收手又是一个脑瓜崩。 “嗷~” 付听雪有些不满地盯着谢知，不过剧烈运动后, 他开始浑身乏力了, 两手瘫在腿上, 完全没有抬起来的力气。 其实谢知敲的力道不重, 可是为什么总是敲自己脑瓜啊。 读出了付听雪眼中的控诉，谢知又一个脑瓜崩弹上去。 付听雪有些不高兴了，他鼓了鼓脸：“怎么了?” 谢知不说话, 又弹了一下。 付听雪才慢悠悠地抬起一只手护住额头：“一定要这样吗?” 谢知这才说话, 平缓的声线似乎压着层层的愠怒：“现在没力气了?刚才不是搬得很起劲?” 其实就算有「浮沉」的力量，能在水中轻松得像一个小泡沫，付听雪搬东西还是耗了许多体能。 付听雪用手揉了揉自己额头，又放回去, 微微眯起眼睛有些讨笑道：“我只是太上头了, 真的只恨时间不够用，不然我把整座超市搬空。别担心啦, 我也有分寸的。” 谢知却从未与他说过重话，听着这样解释的话语, 还是轻嘆了一口气, 低低的嗓音温柔道：“急什么呢?大不了我们以后再来。” 第77页 世界嘈杂的背景音极大, 两人紧贴着靠在船沿，说话声只有互相能听见。 付听雪转过头来, 两人的唿吸相近：“可是燃料会浪费呀，来过一次的地方再来，就不合算了。” 其实c市大得很，只要去捞，那有的是地方捞，就哪怕只是纪言书给出的单子，都足足列了一整页a4纸。 两人对视着沉默，分毫不让。最后还是谢知移开视线：“下次再说吧。”他总会找到合适的道具，让付听雪体会体会他的感受的。 于是两人贴着休息了，也不再说话，看着小伙伴们的打捞热火朝天地进行。 付听雪的效率自然是众人无法模仿，那超市深处接近十米，还要在其中靠着头顶的手电筒努力分辨物品，麻袋稍微重一点就提不动了。游个两趟，夏云初就气喘吁吁了。 借着大家的力，她把麻袋往船上一扔，就倒在了船上：“累死，不想干了。” “休息会儿。”时棋然给她递上一块糖。他不仅是个土豆星人，还是个糖果星人，坚信糖果就是人类的动力，一路上分了不少糖。 夏云初比了比自己在脏水中游过的手：“吃不了，你留着先吧。” 休息一会儿，夏云初觉得自己又行了些，这才往下。 对于她来说，出来一趟，能带回这么多东西，已经是赚得大发了，自然不需要拼命。有些用不到的东西以物换物一下，接下来一年都可以说不用愁了。 两小时后，最后一组也收完了。 “唿~好累!”时棋然倒在甲板上，娃娃脸上满是钦佩，“听雪，你七次的战绩简直是太厉害了!”并不说是来来回回七趟就很厉害，但是其他人来回得多，却没有这样拽两个大麻袋，这才是令所有人震惊倒担忧的无敌水平。 付听雪也没闲着，休息完了就在上面跟着谢知一起收拾物资堆放，这会儿刚腾出手来。 “那我们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快快快!”黄奕急迫道。 本就不明亮的天色开始更暗，夜晚即将就要到了。雨季的黑夜也来得格外快，似乎不是错觉。 四点，他们踏上返程。 这次回程依旧是谢知开船——虽然一开始商量好是一来一回的，谢知却对着他还偶尔颤抖的手挑了挑眉，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有些嘲嚯：“我怕你来这船开到明年都到不了家。” 付听雪没争，他最近已经招惹了好多次谢知，不敢再因为小事招惹。 船舱和甲板都堆满了品目繁多的物资，连座位桌子都腾给了它们，一眼看去称得上是满载而归。 他们还将能垒起来的物资堆在船舱门口，夹上披风盖住，多少起到防雨的作用。 船灵巧地从破碎的窗户蹿出，踏上归程。众人坐在物资后面，挤在一块儿。比起来时，每个人脸上都多了些倦意，却更多的是不虚此行的满足。 他们互相看看，夏云初先笑起来，欢乐的气氛瞬间就瀰漫了整个船舱。 船只依旧开得又快又稳，不过这一回，几乎没有雨打进来。黄奕有些得意道：“小天才可不就说的是我嘛。” 听到黄奕这么说，林岁却欲言又止。 付听雪注意到了：“怎么了，你直接说。” 林岁憨憨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一点可能的担心，还是不败大家的兴致了。” “你说呀?”夏云初表示这有什么不能听的。 “其实，像我们这样载满了货物的小船，甚至还蒙了布，仿佛有贵重物品，是很容易被劫的。”林岁顿了顿，看到众人脸色微变，连忙补充道，“不过现在天色也暗了，也许不会被注意到。” 话音刚落，众人就感觉到船的速度在慢慢减缓。 林岁脸苦了苦：“不是吧，我乌鸦嘴了?” 付听雪脸色微凝，却摇摇头：“该来的总会来。”他们这船看着精緻，不是大船，偏是满满当当的货物，自然会给人肥羊的错觉。是祸躲不过，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这一点他出门时也有所预期了。 船彻底停下。 下一秒，一个通过喇叭的扩音就传了过来：“里面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点出来，不然就不客气了!” 似是为了威慑，这声音还嚷了三遍，那粗野的嗓子一听就是正宗的劫匪，像祖传八代当山贼的。 时棋然脸色一慌，下意识地看向付听雪：“咋办?” 付听雪先安慰道：“别慌。” 时棋然还残留着一些电量的手机通讯一亮，上面是谢知发的信息：“别出去，他们有qiang。” 看到这句话，连林岁都脸色一变：“有q的水贼，只有一支叫「蟒蛇」的，他们已经是恶名昭着了。” “他们哪来的q?” “听说是劫过大货，才配上了q。”林岁也只是道听途说，只能说个模稜两可。 但有一点，他从未和他们正面接触过，却也知道，在c市的这片水上，被蟒蛇盯上的船队，基本是尸骨无存。 “可他们非大单不接，怎么会盯上我们?” 没有人解答这个问题。 但付听雪很快反应过来，起身，招唿众人把物资往前面堆，人往后面走：“他们有q，要注意安全。” 第78页 时棋然立刻跟上。 “啊?就这样躲着吗?”黄奕有些懵，但也迅速跟了上来叠物资。 付听雪嘆了口气：“不然嘞，人家有q。” 黄奕语气开始发凉：“完了完了。” 付听雪忽地笑了一声，惹得众人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等着吧。”付听雪宽慰道，“我们这船安全得很。现在就是看他们的选择了。” 两边就这么静默了几分钟，但很快，似是觉得船内半天没有动静，就听一声震耳的枪响骤然打破了宁静! “哐——咣——”子弹飞入他们身前的物资——幸运无比的是，这一堆是铁盆。 众人被惊得浑身一震。 妈耶，是真的有q。和平年代长大的他们，哪里在现实生活中听过枪响啊!?顿时都吓得双腿有些发软。 “听，听雪，我们还有救吗?”时棋然一张娃娃脸都苦得老长了。 付听雪嘆了口气，却不多说，只在群里发了一个字：“开。” 他的眼神落到每个人的脸上，最后轻轻一笑：“捂住耳朵，趴到地上趴稳了。接下来发生什么，也许你们当忘记会比较好。” 这听着像有大招。 就在众人茫然照做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个巨大的动盪从底下传来，一个不稳几人都倒在了船上。 下一秒，就是一声巨响——“pong!” 似是有船只碎裂的声音，还有隐隐传来的哀嚎声、惨叫声，与惊愕怒骂。 像惊起了巨浪波涛。 “什，什么情况?”黄奕半晌才反应过来，松开手喃喃。 剩下几人都面面相觑，一句话说不出来，却从复杂的眼神中都看出了他们脑中的猜测已经追溯到宇宙大爆炸。 付听雪此时神情并不轻松，垂眸在群里问：“走了吗?” “没。” 他们在试探。面对如此威胁，却还敢在这里拿命来赌——不愧是亡命之徒。 付听雪觉得可惜，有如此胆识，还有如此势力，却还在这里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这才是真正的人类中的渣滓。 “那就再来。”他发道。 他看向众人：“再来一次。” 众人听到那一炮，惶恐已经尽数消去。一切恐慌都只来源于火力不足——而他们，似乎有炮。 黄奕老老实实地趴好，却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二营长，快把我的义大利炮拉来!轰它大爷的!” 付听雪轻笑。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第四十章 归家 事实上在发现这艘小船有巨炮的时候, 「蟒蛇」的人已经觉得倒霉爆了，本以为捡到大便宜了，用两颗子弹不浪费, 结果是一根硬骨头, 折损了人手不说, 现在可能还要血本无归。 “老大，这还打不打了?” “老大, 三号的船碎成渣了, 现在还在捞人, 有几人找不到了, 可能沉下去了。” “啧。”为首的老大一脸阴鸷地看着风雨中屹立着的船只。红白的配色鲜明得刺眼，现在出航的船只，哪一个不是暗色的, 偏这艘船, 这般招摇过市，像稚子抱金，谁不眼馋? 但小船体积小，装得再满, 也就那么点载重, 鸡肋一般食之无味，要不是今天尤其倒霉, 一整天都没什么收穫，他们都不屑于拦这种小船。 “老大, 兄弟们……” “别叫。”昌丁恶声道, “兄弟兄弟, 干这行的还给你干出感情了?”他说得毫不客气，令身后的人怯怯闭嘴, 退后几步参与到救援中。 昌丁真是越想越是气急。 也不知是不是获得能源的渠道越来越少，最近出行的船只越来越少，本吃过大餐的人哪里能忍受这种飢饿，在外像幽魂一样巡逻到此刻还是忍不住张开了大口。 可是，这一发炮…… 他狭长扁平的眼睛像毒蛇一般盯住那艘刺眼的船：“再赌一次，一艘小船哪里有这种威力，不合理的。” 那船载得满，又小巧灵活，平日登船的做法完全行不通——如果这船开不出第二炮，那他们就去水下把船击沉了，看他们还出不出来。 他不信，他不信—— 耀眼的白色在他的眼瞳中涣散出流光溢彩的世界。 死亡，原来可以由他人带来。 又一艘船沉没。 在第二发炮出去后，所谓「蟒蛇」已经涣散崩解，再僵持不住两分钟，就四散而逃了。 小船再次起航。 这一次，船舱中的氛围却变得微妙。 或许是危险解除得太轻松，他们的恐慌都没有维持多久，甚至连后怕的情绪都来不及生出，满心满脑的只剩下了对‘大炮’的好奇。 黄奕抓耳挠腮，时不时就瞥一眼付听雪，一整个憋得慌的表情。可他到底有分寸，记得付听雪说的“忘记这件事”，不敢贸然开口。 付听雪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站起身来：“我去下面一趟。” 剩下的几人又是面面相觑，却也没有带头开启话题的了。 下边付听雪推门而入。 谢知正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扶在方向盘上，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第79页 “你怎么下来了?”少年回过头来。这艘船只自然少不了自动驾驶的功能，但仅局限于畅通无阻的道路，此时正是如此。 付听雪看着谢知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白来了一趟：“你倒是怡然自得。” 谢知笑了一声，眉眼柔和了些：“担心我?” 付听雪坦诚地点了点头。虽然见过谢知动手打人的样子，但到底没打死过人。他没杀过人，但到底听过那些什么后遗症的，但现在一看还是自己想多了。 他坐到谢知旁边：“其实有几个瞬间，我真的会怀疑你穿来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一点也不像个刚毕业的高中生。” 谢知指了指自己的脸：“不够青春靓丽吗?” “你就逗我吧。”付听雪嘆了口气，“真的没事吗?” 谢知留意着视野，一边说道：“没事，真的没事，我当冠军的路上，什么架没打过。” 付听雪是真的很奇怪打架和杀人之间，差别竟如此小吗? 谢知见付听雪一脸狐疑，又笑了声：“能解决掉这些恶类，实在是一件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开大炮到底不一样，又没见到什么断肢残骸的……” 付听雪声音微低：“别说了。” 谢知眉眼低垂，看着付听雪，声音软下来：“好了，不说了。” 平缓的水域一过，谢知俯身向前开始操作。 付听雪也靠在椅背上，唿了口气，眼神有些直愣愣地看着窗外那些污浊的景象飞速而过。 这般无言过了几分钟，浪船逐渐接近彩虹城，即将到达终点，付听雪忽然问道：“你觉得我需要和他们正经说一次不准说出去吗?” 谢知自然道：“你这么一问，是在顾虑什么?”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社交无能的问题。 付听雪嘆了口气：“因为他们都是朋友吧，如果说出了口，就好像有某些信任消失掉了。而且，他们不说，就那些逃走的人，迟早会传出来。” 谢知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付听雪：“那就依你的想法做。” 付听雪仰起头，看着驾驶舱中那盏暖黄色的灯：“我有时候真的好胆小。” 这其实是事实，付听雪的心思总是会细腻得像零碎的雪，一片片都不带相同的，攥在手中还会变成碎末。就比如此时，为了一点信任的问题，他就要在这里纠结许久。 谢知却轻笑一声：“可我觉得你其实是胆大包天了。” 付听雪一愣，眉间的愁绪融在了暖光中。他跟着笑了，眼尾曳出一点弧度：“是吗?” 船只到岸，谢知站起身来，揉了揉付听雪忙碌了一天的凌乱髮丝：“是啊。” 两人走到上面去，和众人递来的眼神对视了几秒。付听雪露出点疑惑的神情：“到站了哦，怎么不出去?” 没想到付听雪真的只字不提，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错愕。 其他人倒不说话了，时棋然却要主动说：“听雪，这事你得主动让我们封口，至于封口费嘛，一块肥皂怎么样?” 夏云初也反应过来：“是啊是啊，谁要说出去了，那肥皂就洗烂他的皮肤。” 谢知挑了下眉，用有点赞赏的语气揶揄道：“真是个恶毒的诅咒。” 夏云初插了插腰。 不等付听雪说什么，林岁说道：“我先承诺了，我不会说出去的，连阳阳我也不会提的。” 模板都在这了，其他人再不开口就不合适了，也纷纷允诺这件事就会这样埋在心底，绝不翻出。 付听雪一口气迴荡在胸中，最后只能化作一句话：“谢谢你们。”这一世，我是怎么遇到这么好的朋友的? 好幸运。 这边几人说着，已经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透过层层叠叠的物资传来。 满载而归的船自然引来不少围观群众。谢知的招聘是发在群里的，今天出航的事大家都盯着等。 除了围观群众，自然还有志愿者。 付听雪在出发前就与纪言书商量好了，这些运回来的物资，除开比较非日常的，其他都会拿出百分之二十捐出。 纪言书在这个楼里到底是积累出一点威信的，此时出来不到五分钟就组织好了场面：“看热闹的先回去，如果不走的话，你的那份物资就会被取消，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我就开始清点人了。我再重复一遍……”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能扣物资，要不你先想想这个物资是谁捐的?你在这里给人家造成麻烦还要人家给你物资?” “那边那个，谁，不要在这里挡路了。” 经过了几周的磨练，纪言书对于这种事也逐渐轻车熟路起来。 但即便如此，五点到的船，也折腾到了七点才结束。此时天色已经完全灰暗下去，楼道口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白灯——节约用电的通知前两天发下来的，估计很快就要断电停电来调配资源了。 “辛苦大家。” “不辛苦不辛苦。”这一趟的志愿者大家都抢疯了，因为付听雪会额外给出5%的补助，出手真的极为大方。 当然，对于付听雪来说，出去这一趟，本身就是有捐点物资的目的。他有系统，用不到许多东西，在他人眼中自然出手大方。 第80页 “唿，今天终于结束了。”关上了门，终于将所有的视线都隔绝在了外面。付听雪转过身，忽然对这个被填满的小家产生了陌生的幻视。 绕是给出了百分之三十五，两人的家中还是填上了不少新物资。因为给出的多是些日用品、食品类等生活必需品，所以留下的大多是什么收纳箱，厨房用具，衣服被褥这些东西，不得不说，是很占空间。 有的物品上还全是污水。得亏那地方够偏，够偏的地方就相对干净些，才不至于散发着什么令人无法忍受的味道。 但也幸运的是，他们这次有收到消毒片，分出去后还剩了五瓶，足够用好长一段时间。 “但是让我先休息会儿吧。”许是回了家，付听雪的精气神也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丢在外面了，这会儿直接在地上躺板板。 他现在是真的后知后觉地感到疲惫，浑身不得劲，一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谢知上前弯腰掐住付听雪的两个胳膊窝：“起来，先洗个澡吧，也把衣物都换下来。” 付听雪自然知道这是该做的，可还是提不起劲：“让我躺会儿吧。” 他的语气也绵软软的，听上去确实是累到骨子里了，真是听得人半点捨不得用力。 谢知没办法，想着家里有药也就纵容着，在物资堆里抽出了全新的毯子铺在地上：“至少别躺地上，你躺这上面，暖和点。” 付听雪骨碌碌慢悠悠地翻转过去，像只懒洋洋的猫。 他仰着头看着谢知，这个角度似乎有些奇怪，像打开了新世界，看得他一下子乐起来。 不等谢知挑眉，他就像想到一件高兴的事一般连忙说道：“我又有十连了。” 第四十一章 十连! 自抽到「孤舟」以后, 付听雪又攒到了620的原石，只是一直没有抽，就等着限时活动任务参加船队和打捞十件物品的一千六, 想要一次性抽个安稳。 “那你现在抽吗?” 付听雪点了点头, 但是不见动静。 两秒后, 谢知蹲下来，在付听雪的额头上摸了摸：“你确定只是有点累吗?” 付听雪有些弱的唿吸扑到谢知的手腕上, 他的声音软趴趴的：“不知道, 但是真的没有力气。” 谢知皱了皱眉, 摸额头是没有发烧的, 但是付听雪的状态真的有些不对劲。抗生素不是随便吃的，如果在没有生病的情况下吃抗生素，打乱了体内的生态, 反而容易生病。 他心中生气, 给付听雪敲了一脑瓜，又去一堆的药物中翻找，看看有没有敷肌肉损伤。 付听雪这时候反而没心没肺起来：“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打我。” 谢知不作声。 付听雪眨眼看着天花板, 又嘆了口气：“为什么你体力这么好啊?” 谢知转头瞥来一眼：“难受就别说话了, 安静躺着吧，真难为你还能动嘴巴。” 付听雪噤声。 他扭头看着谢知的背影, 嘴角却忍不住挽起一个笑。 最后还真给谢知翻出了一瓶外敷药膏。 他站起转身，却看到付听雪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令人意外的是, 他嘴角还带着浅笑, 似乎在梦到了什么美事。 谢知轻嘆一声, 皱着的眉散开了。他走到付听雪旁边，握住他微微蜷着的手揉了揉。许是冻着了, 付听雪下意识地抓住了温暖的来源。 谢知附身贴了贴付听雪的额头，并没有发烫。 他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又看了看手中的膏药，最后还是拿出了安眠锤。 于是当付听雪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浑身干干净净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了。这一次他睡得极为老实，整个人平平地直躺着，可—— 他脑子动了动： 可是他洗过澡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记忆还停留在看谢知找药的那个画面。 ……他不至于梦游着自己洗澡。他宁可是这样。 所以是谢知帮他洗的澡。 他，浑身赤裸，被翻来覆去地洗了个澡。 在外面的环境中滚过一圈，指不定是什么面面俱到的大洗特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付听雪感觉自己浑身都烫了起来。他甚至都不用去想像具体的画面——突然，他摸到身上似乎有涩涩的触感，想到某种可能性，他迟疑地抬起手来一闻，果然是药膏的味道。 !!! 好了，这下子是彻底实锤了。 他，不仅被谢知扒光了洗了个全身澡，还被全身上下涂了一遍药。 就算是之前被照顾的时候，都只有擦擦额头握握手的。 付听雪有些难为情地背对着谢知蜷成了一只虾米。他怎么不叫醒自己啊——或者说，为什么这样子了自己居然还能毫无知觉地睡着啊!他睡眠质量什么时候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谢知甚至还帮自己穿了短裤。 付听雪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这时候，他敏感至极的神经察觉到被子牵扯了一下。 他浑身一僵。 谢知似乎也等了几分钟，看他实在不说话，主动打破了沉默：“身体舒服点了吗?” 付听雪胡乱地点头：“嗯嗯。” 谢知长嘆了一口气，伸手在付听雪蹭得凌乱的髮丝上摸了摸：“看上去有精神多了。” 第81页 付听雪从髮丝间冒出的耳朵都是鲜红一片的：“昨晚，谢谢。” “咦，我还以为你会闭口不提呢?” 付听雪一噎：“你怎么不叫醒我?” “那要问某人为什么叫不醒了。谢知有些夸张的语气明显是憋了好久的，“逞强要透支体力一遍一遍下水，不舒服了还不早说，硬撑一口气，啧啧，昏过去了要说自己睡过去了。” 付听雪小声辩解：“回来前真的没感觉很累的，是我的身体在骗我。” 谢知不说话了，只用力揉了揉付听雪的脑袋。 付听雪微微闭着眼，任搓扁揉圆。 谢知轻笑一声，坐起身：“那我再给你涂一遍药，就去做饭。” “啊?”付听雪连忙转过身来，仰着头看着谢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疼吗?”谢知伸手在付听雪的肩窝按了按。 付听雪迟疑了一下，眼神微微下移。 “那就是疼咯。”谢知收回手，朝付听雪露出一个略有挑衅的笑，“不用害羞了，一回生二回熟，你就躺好吧。” 谢知说一不二，行动力极强，没有给付听雪思考拒绝的时间，就掀了被子。付听雪下意识地遮了遮身体。 谢知在他的手上拍了拍，眼神正直清明像个大学生：“昨晚都看完了。” 付听雪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扒开的蚌，怎么都无济于事，无处可放的手最后掩耳盗铃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在谢知的大力揉搓下，付听雪一开始紧绷的身体从骨头里都渗出酸爽的滋味，不由得慢慢摊成一张饼。 全身按摩一遍又抹完了药膏，付听雪懒懒地软在床上，对于坦诚相待这件事已经接受良好。 谢知把被子一扔就盖住了付听雪：“饭煮好了叫你。” 付听雪被飞扑来的被子掩得只冒出了一双眼睛，眼尾还带着微红，流露出一点笑意：“好。” 他没有再和谢知说谢谢。 这是个太生疏的词彙。 但是经过了这么大的刺激，付听雪自然是睡不着了，整个人都亢奋到了一种程度。他想到了自己还没抽的十连。 他点开抽卡界面。 上一次抽过的十连记录还在。 既然抽出了船只，池子里又没有第二个金……付听雪拍了拍自己的脸：“想得太美了吧。” 他深唿吸一口气，还差一个还没出紫色的限定道具没有出。他一直很期待「水龙之力&mdot;唿吸」究竟会是怎样的道具，在「浮沉」出来前，他以为这个名字意味着类似于水下唿吸的能力，结果「浮沉」证明这是它的效果之一。 付听雪愣神的功夫，谢知走了进来：“在抽卡?” “嗯，昨晚的还没抽呢。” “那正巧，你抽抽看有没有鸟蛋出来。” “鸟蛋?”付听雪有些疑惑。 谢知沖他露出一点得意的笑：“为了犒劳犒劳我们自己，今天可是一顿丰盛的大餐。” “那鸟蛋?” “这不是昨天种出了韭菜嘛，我想做一份韭菜炒鸡蛋，这可是我的拿手菜之一。” 听谢知这么说，付听雪不免有些期待。他坐起身来：“我还是去洗漱一番再抽吧，不然不太尊重。” 谢知有些无奈：“去吧。” 抹了药膏确实有用许多，虽然肌肉还是在发酸，偶尔有牵痛，但是至少他还能自由活动。洗漱完，抽卡就可以开始了。 “来吧。”付听雪点下按钮。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玉纹茶叶蛋。名字起得好听，卖相也如其名，蛋壳碎出随机的纹路，被茶汤晕出深色，已经看得出这茶叶蛋该有多入味多好吃了。 付听雪端着这碗有六颗蛋的碗，清雅的茶香直窜鼻尖，他有些愣，又有些好笑：“这算不算出蛋了?” 谢知神色也有些复杂：“那就算吧，这个直接列入大餐里。” 付听雪笑了一声，继续点击，第二发出了提瓦特焦蛋。这算是付听雪最熟悉的一道菜——还就得是焦的，游戏里他吃得最多的就是班尼特版本的，上一世他也吃了不少，焦脆的边缘浸在方便面的面汤中，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这不是巧了嘛，今天真的和蛋有缘。” 谢知唯有沉默。 付听雪点下第三发，野菇鸡肉串。香菇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小木棒拿在手中已经让人口水直流。他看了眼谢知，又看了眼肉串，最后把香菇和下面的一块禽肉一口咬进嘴中，把剩下的一块肉递给谢知。 口中汁水四溢，只让人由胃到心都漫上满足感。 “好吃。”付听雪两腮鼓鼓的，示意谢知快吃。 谢知笑着也把剩下一口吃了，山野的鲜味在舌中窜开，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第四发，冒险家蛋堡。最上层的饼皮裹在一层金黄的蛋皮下，蛋黄酱从中流溢而出，流过了下面的火腿与水波蛋，沾过了最下面的一层吐司，像一道美事瀑布。金灿灿的外表下，是可以肯定的丰富口感，诱人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嗯……”但付听雪自己都有些怀疑了，“怎么这一发是美食开会吗?还是鸟蛋主题的?” 第82页 他收起了蛋堡，虽然他没吃过，但是这显然是可以一个顶一餐还很方便食用的好东西。 第五发，他看了眼谢知，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继续点了下去——紫色! 付听雪的笑容顿了下，还停留在美事的脑子瞬间振奋了一下：“是紫色!” 就见光芒一闪，界面中跳出一个模样有些陌生的匣子。 「化苗匣」 【来自歌尘浪市真君和留云借风真君的仙人法器，从化种匣叠代改造而生。两位仙人都是热心肠的人，而留云借风真君更是个擅长制作机关与法器的仙人。悄悄告诉你一句，你可不许说这个道具不好哦，不然那个女人要生气的~ 化苗匣有两个功能，一是让种子成长的。投入一棵树的种子，它会在一周后给你一棵小树苗。二是它也可以转换果实为种子，但同一株植物仅限一次，与催苗不可同时进行，该功能每天刷新一次(提瓦特大□□点为准)。】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尘歌壶的土地上本可以种树，小傢伙，这个匣子赠予你，若有种子可以放入其中，它会让种子发芽成苗，届时就可以将小树苗直接种在尘歌壶中，但小树苗长大需要时间，小傢伙，你不要心急啊呵呵。——萍姥姥留】 【收着，拿去试试。——留云借风】 那个匣子降落到他的手中，上好的木材入手温润，仔细看能看出上面被精雕细琢出的花纹，外表是不一般的精緻而大气。 付听雪手捧着这个匣子，一时间有些失神。 谢知注意到付听雪的出神，探到他身边一起看介绍：“又是个好东西。” 付听雪回过神，不知为何鼻头有些酸：“是啊，这样我们以后就有越来越多的果树了。” 他想起自己之前与大家分吃水果时所想的愿景。 如果他有一座果园，什么泡泡桔，什么苹果日落果，他会让大家都吃个尽兴，而不必小心翼翼。 他笑：“阳阳可喜欢泡泡桔了，我也喜欢，我们第一个就种它。” 谢知摸摸他的头：“第二个就种日落果。” “嗯。”付听雪也是很喜欢日落果的，它的果香奇异而浓郁，吃起来甘甜沁爽，有一种梦幻美好的味道。而且它还提神，一颗下去比咖啡还给力。不过因为它的外观比较少见，不适合在末世中拿出来，所以上一世他自己就吃了不少。 他有些珍惜地摸了摸手中的匣子，收入背包中，重新露出快活的笑容：“那我们就继续抽卡吧，不知道还会不会得到一个朋友的礼物呢!” 接下来又是一道满足沙拉，新鲜的果蔬组成了靓丽的拼盘，捲心菜是脆爽的，苹果的清香微甜的，土豆是绵软浓郁的，中间还缀了分成两半的流汁溏心蛋。绿色、红色、黄色、白色，多重的色彩夺人眼球。 付听雪已经觉得这实在有些乐趣，收起满足沙拉，下一个——果酱。第九发是一瓶牛奶。 “看来美食聚会鸟蛋版结束了。”付听雪有些意犹未尽，“明明带蛋的菜还好多呢。” 他点下最后一发，不出意料——出意料之外了，又一个紫色道具! 「水龙之力&mdot;唿吸」六个大字有力跳出。 付听雪下意识地屏住了唿吸。 这次出现的是一条蓝色的带子，落在手中有一种神奇的触感，冰凉而有生机。这用来形容一条髮带或许有些奇怪，但这髮带中却仿佛流动着活水一般，这是最确切的形容。 【来自水龙王那维莱特。作为水龙王，那维莱特有许多髮带，这是最新制作的一条。据那维莱特所述，它虽然是条髮带，但是也可以系在别的地方使用。 水龙掌握着雨水的力量，这条髮带也是他力量的体现。系上髮带后可以使用，若是雨天，雨水将会停下一个小时，若是晴天，则有一场十分钟的小雨。使用后每天刷新一次(提瓦特大□□点为准)，使用范围为使用者所在的一百公里以内。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抱歉，请不要在意它的外形，我实在不擅长这些。希望它可以帮到你。祝愿你早日度过雨季。——那维莱特】 第四十二章 唿吸的时间 天吶! 这是一份怎样的及时雨的礼物! 付听雪手握这条髮带, 激动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愧是唿吸之名，在雨水涝灾中，在干旱炎热中, 它都能带来喘息的时机。 这份礼物实在太过珍重了。 “真好啊。”他终于平復下心情, “现在我真是恨不得让任务再多一点, 下水算的了什么，如果每次都能得到这样的礼物, 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乐意!” 谢知笑道：“好了, 又没说要你上刀山。” 付听雪挠了下头, 忽然打量起谢知：“我的头髮还不够长, 髮带大概是绑不住了，你的似乎可以。” 谢知的笑容顿了一下：“这位那维莱特先生不是说不必在意用途嘛，我觉得给你系在手腕上也不是不行。” “那会很奇怪吧。”付听雪忍不住说道, “我已经带了一只手套了, 如果再出现这个髮带，那简直自带特效。” “怎么会呢，你塞到袖子里。” 第83页 “可是，可是, 这个髮带很好看。”付听雪终于还是把真实的意图说出来了, “塞到袖子里简直暴殄天物!” 谢知挑眉看着付听雪：“哦，所以还要我来?” 付听雪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 对着谢知眨了眨眼。 不怪他这样，被谢知好好捉弄了一回, 他无论如何都要捉弄些回来。 谢知轻轻一笑, 挑过髮带：“我头髮也没长到这个地步啊。” 付听雪按住谢知的肩将他带到座位上：“我给你扎一下。” 他说着, 终于如愿以偿地将谢知微长的碎发拢到手中。谢知的头髮在平日里是略有凌乱的，散碎的样子偶尔能淡化有些凌厉的五官, 此时被髮带小心地扎起，额前虽然还有碎发，但一眼看去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付听雪站在谢知面前，顺手将他的碎发往后一捋，一时间晃了神，谢知现在的样子，就好像—— 一把刀出鞘了。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两秒，付听雪突然觉得自己掌心有些发热，心跳声中，他连忙收回了手：“哇，你说说你，你但凡先前是这个样子，肯定都没人敢和你做对了!” 谢知似乎有些不习惯自己后面被扎起的碎发，手掌在脖颈后揉了一下，对着付听雪微微一笑，依旧是俊朗的少年模样：“没有这么夸张。” 付听雪怦怦直跳的心在这个熟悉的笑容中一点点平復下来：“雨停了吗?” “你扎好后我的脑海中就出现一个弹窗，什么时候停是自己选择的。” “真体贴啊!我手套也是这样的，防水的效果开启也可以自己选择。”付听雪眨眨眼，“那还等什么，快点快点，感觉自己已经在阴暗潮湿的雨季里泡发霉了。” “好。” 雨在一瞬间毫无徵兆地停了，当那雨声乍然消失的时候，付听雪甚至有了一种时间都暂停了的错觉。 他连忙跑到窗边推开了窗——雨真的停了。 雨真的停了。 当这个想法真的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整栋楼，不，或者说整个城市都沸腾了起来。站在窗边能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欢唿声，喜悦、疯狂的笑填满了空气。 付听雪也忍不住笑，从心底漫上欢喜——然而，这雨只能停一个小时啊。 想到这里，付听雪的笑容又淡了些。 他看向天空，那里还是灰濛濛的一片，阴云压顶，仿佛顶住了天上的洪水，大雨下一秒就要倾盆而泻。 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有些慌乱地回头看向谢知：“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门吧!” 谢知站到他的身旁：“别慌，只是一个小时，雨停得突然，大家肯定还有戒备，而且下面还漫着大水，又能出哪去呢?” 付听雪深唿吸一口气：“也对。但我还是考虑太少了，或许我们停雨的时间应该固定，这样才能让这份收益能被大家所用。” 谢知揉了揉付听雪的头髮：“第一次使用，就算是神仙都不可能考虑周到。刚才正好是十二点，以后这个就交给我吧。” 付听雪重新露出轻松的笑容：“好。不过，你接受速度真快啊。”他有些揶揄地看着谢知的头髮。 “大佬想看，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咯。”谢知夸张地怂了下肩，假装面无表情暗戳戳抗议的样子引得付听雪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怎么又把这个称唿搬出来了?” 谢知摸了摸自己后脑勺被整蛊的髮带：“你说呢，我镇压别人，你镇压我，自然是大佬的做派。或者，你有别的词?” 他微微挑着眉，那张有点侵略性的脸帅得令付听雪一时间都两眼发直说不出话来，只喃喃了一句：“那，那就大佬吧。” 谢知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至于吧。” 付听雪瞪了他一眼，对自己美色毫无自知的傢伙。果然还是把头髮放下来算了，也不至于在他面前晃眼。 但想法归想法，付听雪还是没捨得这张脸，没看够，先吃了饭再说。 由于最终没有抽出鸡蛋，韭菜炒鸡蛋这道菜到底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机会参与到这场盛宴中。 但一刻也来不及为韭菜炒鸡蛋的缺席哀悼，随即端上来的就是末世中的无敌宴席。 一道红油乱斩牛杂，鲜香热辣，一道自炒的椒盐土豆块，撒上了椒盐孜然辣椒粉的灵魂蘸料，简直是小吃摊熟悉的味道，一道爆炒红肠片，葱段蒜末红辣椒被激出了扑鼻的香气，旁边还有一道墩墩桃的果切，是解腻的绝佳选。 付听雪的肚子瞬间咕咕叫了起来。昨晚没有吃晚餐，只在回来的路上和谢知分了能量棒，早上又睡过了头，一直到刚才吃了根肉串，肚子早已经抗议许久。 捞起一块弹软的牛杂，配上香喷喷的白米饭一口塞入口中，红油又正又纯，香与辣的刺激在味蕾爆发，瞬间又是两口饭下肚。 这是一顿难得没有说话声的午饭，付听雪吃得不亦乐乎。末世的生活实在太素了，如今终于再次吃到重荤重油的一餐，只觉得这些食物都比记忆中的好吃一万倍。他饭量本来不大，可在这等诱惑下，只觉得自己吞下一头牛都不在话下。 盘子精光，两人不约而同地往椅背上一靠，让胃有个消化的时间。 第84页 没有了连绵的雨声，似乎连氛围都变得明媚起来。 付听雪忍不住喃喃：“太幸福了。” 在末世中，有一顿美妙无比的大餐，还有不用去考虑天灾的发呆时光，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感到幸福的呢? 他已经知足无比。 两人休息着，过了会儿，窗外的雨在不知不觉间又开始落下了。不知该不该说那位那维莱特考虑周到，他所送的道具确实能力突出，雨不是像泄洪一般下来的，却是先如毛毛细雨般试探着下来。 付听雪轻嘆口气，站起身，走到窗边。他探出手窗外去感受细密的雨丝，忍不住感慨：“一个小时过去得好快。” 世界又一次变得嘈杂。 他关上了窗。 点开手机群，里面的信息甚至划不到头，从一开始的狂喜，到社区调查员发出的提醒，再到群友们分享的新闻报导，最后是现在的失望哀嚎，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各色都在其中。 这时，一个熟悉的头像闪了闪，是夏云初，她“戳了戳”。 夏云初私信的时间不多，她总是习惯在群聊里出现。 这是有什么事? 付听雪有些不得其解地点开了聊天。 【谢知：怎么了?】 【夏云初：小狗蹲墙角.jpg】 【夏云初：我刚还在想，如果你两分钟没回我就撤回了。没想到你总是不能及时回消息，这次居然秒回了。是听雪吗?】 【谢知：是我。】 那边的消息断了几分钟，重新发来。 【夏云初：我其实有点犹豫，但觉得我们的关系应该足够讲这件事了orz是这样的，昨天我和夜灵月不是负责整理船舱嘛，我无意间瞥到他在观察驾驶舱。】 驾驶舱是没有开放用来堆物资的。 【夏云初：我知道这些只是我一点阴暗的小心思，可是人在末世总是不免多些心眼子嘛。然后我就注意着他了，我发现他在试探开驾驶舱的门，还在摸索船中的设施。】 【夏云初：其实回来的路上，从(此处手动打码)后，他的神色就一直不太对劲。】 【夏云初：总之虽然我没有证据，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或许可以小心夜灵月这人。】 【夏云初：小狗蹲墙角.jpg】 付听雪长嘆一口气，知道这是多么可贵的情谊。 【谢知：谢谢你，云初。】 【谢知：改天请你吃蛋糕。】 谢知也在一旁看着：“夜灵月，我本以为他不是恶人。” 付听雪也嘆了口气：“我也没听过这号人啊。”所以在他的记忆中，这人从未惹事过。 但如今仔细想想，从未惹事是为什么——他后面再也没见过夜灵月。 这人很早就死了。 可如今他活下来了。 “但他确实也如夏云初所说，只是看看。” “那就下次再观察他吧。是马，就总会露出马脚。” 第四十三章 第二次出行 第二次出行来得很快。 时棋然一直嘀咕着要买一艘船, 这一次还真的被他买到了。那是付听雪抽出「唿吸」的第二天，大概是十二点所停的一小时让大家的态度有所松动，加上船只的供给量确实在提高——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 在如此险恶艰难的条件下, 商人们还是会想尽办法迎合市场, 或者说，这世上没有他们赚不到的钱。付听雪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做到如此地步, 总之上一世他也被商人们宰了不少物资。 时棋然对自己这艘小船非常满意, 虽比不得付听雪的, 但他还是主动来邀请了。 这就要提起孤舟的休眠了, 在连开两炮后，付听雪还是选择了主动让它进入休眠回能的状态。但比想像中幸运的是，这种情况下的休眠时长只有五天, 没有七天这么长。 群里问起的时候, 他就说这船拿去返修了，短期开不了。 于是就有了如下的邀约。 【时棋然：听雪听雪，你的船不是去修了嘛，要不搭我的我们再出去一趟?】 【谢知：我这两天恐怕出不了门了。】 【时棋然：当然不是这两天啊!我到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还是让费南过来帮忙给我煮顿饭的】 【时棋然：我已经耗尽了.jpg】 【谢知：+1, 那什么时候?】 【时棋然：五月一号怎么样?劳动节出去劳动一下。】 付听雪莞尔，这个时候还能记得节日, 时棋然的心态真是不同于常人的稳定。他回道：【好】 于是五月一号这天，他和谢知, 时棋然、黄奕、夜灵月五人组成小队出发。林岁是因为林阳生病了, 需要照顾她, 两个女生则是因为时棋然的船不够大，不能组伴, 就没有加入。 自然，付听雪也和时棋然提起夜灵月的一点不对劲，但因为不能涉及夏云初，模稜两可中，时棋然还是犹豫着邀请夜灵月了：“我会留意的，其实感觉他人还挺好的。” 虽然不知道时棋然是在什么情况下与夜灵月有了比较深的接触，但是付听雪也没再劝。他对着时棋然有时会冒出同病相怜的感觉——只是时棋然较于他更多了几分未遭受过挫折的天真。 所以既然时棋然选择相信夜灵月，他是能理解并不再劝的。 就算出事了，夜灵月闹么蛾子，他也还能兜底。 第85页 当然，五月一号他的系统任务也刷新了。和上一周是一样的任务，于是这次出行也不亏。 在抽出「唿吸」之后，他选择在常驻池抽了三发，但是都只有平平无奇的材料，于是他决定继续攒十连，至少不会受这么大的煎熬。 “走吧。”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他们毫不拖沓地签字，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出发。 本来时棋然是想挑在十二点出发，这么多天来这个非常规律的停雨节奏已经被大家所捕捉，可若是十二点出发，五点又要返回的话，时间又过于紧迫。 于是还是在九点出发。 鑑于时棋然的小船需要手动划桨，付听雪特地选了个比较近的地点——以这个速度，大概也是半小时的距离。 但不知为何，出行比想像中还要困难。 浑浊的水面像是宣示着它的骯脏与混杂，天上压着灰阴阴的色彩，能见度极低，进入雨中仿佛闯进浓雾。 时棋然拿出了手电照了照，光却也穿不透这层墨雨。 顶上的棚子起不了什么作用，每个人都带起了护目镜，否则雨水砸进眼睛里生疼生疼。身上的衣服也早就湿透了，隔着贴身的潜水服，只传来冰冷刺骨的感觉。 “雨——是不是——突然变大了?”时棋然在雨中大喊。这个环境下，只有这个声音能穿透传达。他不是很明白，明明买这船时他也有试用的，怎么今天就格外艰难? 付听雪看了眼谢知。 谢知点了点头。在雨势方面，他似乎总有种精巧的直觉，付听雪戏称他是雨神。 雨水不断地往船中灌来，众人只能轮流划船泼水。 就这样艰难向前划了有半个小时，每个人的手臂都酸痛不已，体温在不断的雨淋逐渐降低。 “怎么——还没到!”黄奕有些丧气地放下船桨。 时棋然也奇怪得很，低头划开屏幕：“但是手机上没有提示......嗯?”他眼神微微凝滞。 付听雪心头一动，示意谢知把他们的星际和平公司出品的高科技手机拿出来。 谢知理解了付听雪的意思，点进卫星地图，上面显示，他们距离彩虹城已经有了，但离那个所谓的商圈已经偏离出了三公里。 付听雪看过来，凑到谢知的耳边用比较大的声音说：“高科技...靠谱的...上一次...” 风雨中的交流变得极为困难。 谢知对着付听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付听雪也若有其事地点头。 他叫住小伙伴们：“我们——是不是——偏航了!” “什么——手机上——” “手机——有没有可能——已经坏了——” 雨水毫不客气地往脸上砸，往嘴巴里灌，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倾盆大雨”。 “等等——...看...房子!”黄奕忽然精神一振，向那边指过去。 面对小伙伴们在大雨中模煳不清的脸，黄奕用尽声量地喊到：“...市中心蔚科cbd，那个标志性的建筑我认识!” 熟悉c市的都已经知道了，他们距离原目标已经偏离了太多。 他们埋着头往那边划去，直接破窗而入。 雨水已经满在第五层，这最高的楼是有七层。 第五层的楼层内水面已经有些上涨，但好歹算是有个休息交流的地方。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黄奕先开口了：“这还真是突发意外了，没有网络，我们回去的方向都不一定了，所以市中心的网络什么时候坏了?”上一次来还好好的。 时棋然一开始的兴奋也被雨水打蔫了，有些难过地抱住头，他脱去了外衣，此时只穿着潜水服，绻起身体时露出有些瘦削的背：“对不起大家，是我低估了难度，我应该等听雪的大船的。” 付听雪摇头：“不用抱歉，信号消失是件大事，按理来说不应该毫无通知，除非——” “除非是今天刚断的。”谢知接过了话，“甚至是这会儿十分钟前刚断的。那就不是我们的问题，完全是运气不好。” 时棋然吸了吸鼻子：“你们......” 付听雪拍了拍时棋然：“好了，不是你的错，自然不必自责。” 他抬起头来，不知是不是戴着手套的缘故，在此刻他并没有感到彷徨，仿佛心头燃着勇气的力量。他沉静的目光看向众人：“所以现在的问题有三个。我们的打捞活动是不是还继续，什么时候返航，怎么返航。” 谢知率先说道：“这种情况下返航很危险，不知方向的情况下，贸然行动连自己飘到了那里去都不知道，情况更致命。等十二点，那时候没有雨，有视线，还是可以分辨一些标志性的坐标，我们可以试试，不然就回来。” 付听雪点头：“同意。” 他们是有一部手机，但是他们现在无法确定是时棋然他们的手机是怎么坏了，是市中心信号没了，还是最不乐观的情况——全世界信号都断了。 也许是两人积极讨论的态度带动到了大家，时棋然擦了擦脸上的水：“至少我们还是到了一个cbd，有个庇护所。大家吃的穿的都带着吗?” 第86页 “都带了。”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大家这次带的物品明显更加齐全。 “那我们开始翻翻这个楼吧。” 说实话，这已经不能报什么希望了，一个城市中心的cbd，简直就是最早沦陷的地方。 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一眼：“那我们两人去水下，你们去楼上。” “五层，是不是近二十米的水深了?”时棋然皱起眉，“楼下不一定还有东西，还是一起在楼上吧。” 付听雪摇了摇头：“我和谢知潜水都是专业的，放心吧。” 时棋然挠了挠头：“我自然不是质疑你潜水不好的意思，只是觉得……” 付听雪拍他的肩：“我就去一趟，总能放心吧?时间不多了，行动起来吧。” 夜灵月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的存在感总是很低，浑身都是种透明的气息，这时点了点头，用温柔的声音应声说道：“嗯，先行动起来吧。” “那谁看船?”黄奕在几人中转了转脑袋。 夜灵月笑了笑，答应得自然：“还是我吧。” 付听雪似有所觉地看了一眼这个神情憔悴脸色苍白的男生，他的眼底比起上次似乎有了更深一层的黑眼圈，似乎从没睡过好觉。 他并未多言，起身和夜灵月握了握手：“那就拜託你了。” 说完，和三人一起前往楼梯处。 时棋然的精神总是回復得很快，这倒是他的优点之一，此时他已经走在前面和黄奕叽叽喳喳地说着想要的物资了。 “一会儿见。” 付听雪之所以执意要下水，是因为他知道下面有个仓库，这是一个大型商场一般都会有的地下仓库。 如果比起商场，那么仓库或许才是更适合囤货的地方，毕竟很多仓库都会为了减少损失做好防洪防涝的设施，在仓库里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好好包装起来的。 就算不捞物资，他也想先进去探探路，如果有货，就作个标记点。 如果这个地方被忽略了，简直是坐拥宝山而不知。 但在下水前，谢知递给付听雪一条半米长的纤细红绳。它有点像丝线，要不是一把抓在手上，甚至不容易被看到。 “这是?”时棋然这一次自然也带了绳子，付听雪不知道谢知还拿出绳子为什么。 谢知点开自己的系统。 【一根能无限延长的血线，但请注意，虽然绳子可以无限延长，但血液无法时刻再生。】 第四十四章 红线 看着这个糟心的介绍, 付听雪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抬头看着谢知温柔带笑的眼眸，抿起嘴。他说不出来话，只把谢知伸出来的手往回推了推。 谢知却捻着红线的一端, 嘴角勾起一点薄笑：“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吧?” 付听雪看着他, 眼中含着点怒意。明明就不是这个原因。但是也是他自己总是让谢知担忧, 所以他怪不了谢知拿出这个东西。 对于朋友，甚至是更近一步, 关系更亲密的——好友, 想要对方周全的心都是相同的。如果谢知想要做什么可能伤害到自己的行为, 他也一定会反对。这种反对会比对时棋然他们来得都要强烈, 因为他们的关系与那些人不同。 但付听雪还是不能接受谢知用这种办法来约束他。他看着谢知认真地承诺道：“我真的会注意安全的，这次只是下去看一眼，如果有什么合适好搬的我再斟酌。” 谢知轻笑一声, 带点嘲意。 两人对着僵持了两秒, 付听雪就已经无法接受谢知这般冷眼看来的目光：“可是我们总要下水的，这血你一定要流吗?” 谢知是不会跟着下去那么深的。他没有「浮沉」，想要下到那个深度需要消耗的能量要多许多。 面对付听雪的质问，谢知终于弯了弯眼角。 可是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能约束到你吗?他反而庆幸自己还能用这样的方法。 谢知声音低而轻：“至少两百米以内都完全没有问题, 只要你真的只游一趟, 我就不会出事。” 他不再让付听雪有犹豫的时间，单膝跪地牵过付听雪的手：“小指。” 付听雪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 但还是乖乖地把小指微微翘起。 谢知低着眸，勾过红线, 在付听雪的小指指根处套住了。绳子的另一端不知何时已被谢知系在了自己小指处。 少年微凉的手指蹭过指腹, 带来一点异样的感觉。明明前一秒还在生气, 可是看着谢知用郑重的神情为他牵上红线，他的脸上还是不禁一烫。 但是他没有说什么, 只是静静地看着谢知认真地绑好了绳结。 这个过程好像特别漫长。 漫长到付听雪另一只手都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谢知才抬起头来，朝着他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由于身高原因，付听雪似乎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谢知。这种被全然託付与期待的眼神，好像能点燃他心中全部的喜悦。 付听雪耳尖已经滚烫，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手指上仿佛有着脉搏跳动着的鲜活红线，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知似乎却好像觉得这样还不够，扶起付听雪的手在他的指尖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他的嘴唇温热，在冰凉的指尖像留下了一个不会消失的痕迹，连带着他的小指都微微发麻起来。 第87页 他们潜入十米处。 “去吧。“谢知朝他笑道。 付听雪深唿吸一口气，也不再别扭，朝谢知点了点头，带着这根红线往更深处探去。 普通人在十米处就已经是极限，水给身体的压强是一个标准大气压，但再往下，每一米都会再加0.1个的标准大气压，人体就会开始难受。 但是付听雪戴着「浮沉」，就不会有这种烦恼。所有的水都贴在他的表面，只传递来柔和的力量。 水下确实浑浊，付听雪一边分辨视线，一边小心躲开障碍，不断往下。 这边果然如他们所想，乱成了一锅粥，碎渣子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处都是，店铺中也几乎都是空的。 哪怕不是销售刚需物资的店面，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大概是零元购确实让大家肆意了许多。 穿过一到五楼，付听雪找到了商场。里面也是一片狼藉，不知是什么东西散落一地。 仓库的入口却不是那么好找。 付听雪不敢轻易动弹，指根处的红线还在汩汩流动，温热而鲜明，浮在漆黑的海水中也极为晃眼，顺着红线看去，它又遥遥地没入黑暗深处。 好在，他还算幸运，误打误撞找到了。 仓库却是被撬过的状态，门房大开，想要不进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付听雪顺着被撬开的大门往里面游去。 仓库的面积很大，与上面的超市不相上下，里面是一排排顶到天花板上排列齐整的货架，在灯光的探照下仿若钢铁森林，透出冷肃的气息。 货架上还剩下的东西也不多，灯光所到之处大部分是冷白的货架反射来的光。 看来就算没有个人的船队来，也该是有官方收集物资，现在想来，超市的那些基本是难以回收利用的了，剩下也是零碎，浪费组织的人力物力，但是下面这些包装得严严实实的仓库库存那才是真正的硬货，即拿即用。 不过也还是有些东西没有运走的，大多是一些包着防水袋的大货，与之相匹配的就是极大的重量，想来是不好搬运。 付听雪凑近了看，留下来的这些大多都不是吃喝等生活必需品了。 但来都来了，也不能白来，他还是在其中找到一些零食的库存。糖这种重要物资是不会被留下的，留在这里的多是些辣条饼干。 付听雪挑了一捆大的，也不再耽搁，迅速回赶。 那红线的血液果然是不会回收的，回程的路上越绕越长，就好像周身到处都缠住了那些红线。它们似乎是有意识一般，只漂浮在他的身旁，却不会牵绊到他。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付听雪的错觉，这条红线的温度好像越来越低了。 他心中瞬间一个咯噔，把物资往旁边的楼层一甩，几乎拼尽了全力冲刺。这时围绕在身旁的血线变得刺眼极了，在暗色的水中像穿刺过身体的刺痛—— “谢知!” 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唯有那个身影缓缓坠落，手足都轻飘飘的，似乎已经失去了声息。 面对付听雪声嘶力竭的叫喊，那具身体只是毫无知觉地下坠。 付听雪的脑子中一片混乱，像一瞬间跌进令其天旋地转的深洞。 人的血液会凉得这么快吗? 是水下的温度太低了吗? 付听雪终于接住了那下坠的身影。 只是几秒的距离，却那么漫长，那么漫长。 谢知的脸上已经是毫无血色的白，唇是白的，脸颊是白的，唯有那浓黑的睫毛在一片白中抢眼着，毫无颤动，无声无息地阖着。 付听雪拍了拍他的脸颊，入手是一片冰凉。 怎么会这样?! 似曾相识的眩晕感攫取了他，像无数尖锐的钢针扎进颅骨，痛得让他无法唿吸。太阳穴在一鼓一鼓地跳，脑内的血管像是不定时炸弹，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开。 付听雪喘息了几口，眼前一片白茫茫才褪去几分—— 太突然了。 怎么可能呢?谢知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理由的。如果他所拿出的是这种危及生命的东西......还是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所以果然是哪里有了偏差吧? 谢知这幅样子一定只是副作用吧? 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死掉的? 付听雪只觉得一种戏剧般的荒谬降临到头上。这种感觉，在穿越时没有，在重生时没有，在获得系统时也没有—— 只有此刻，抱着这具已经停止了唿吸的身体，付听雪像看到了天幕一般地感受到了荒谬。 明明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对着自己露出那种笑容。 明明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将这红线作戒指缠在他的小指。 明明就在十几分钟前，他，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付听雪内心的情绪失控到几乎想要仰天大叫，想要朝着那个幕后的编剧大叫—— “你这个三流的编剧!你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吗?” “开玩笑的吧?” “还给我!” “把谢知还给我!” 但是他一句话，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这是真的吗? 他忽然发狠地扯着那些坚韧的血线，好像他的身体也不再是他的身体，他只是无处发泄的可怜蛋，无能为力地抓狂着。 第88页 没有道理的!没有道理的! 付听雪忽地抱膝哭了起来，狼狈极了。他根本上不去了，一点也上不去了。 而谢知，此时正是一个灵魂在不远处看着付听雪如此地哭泣。 “拿出道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谢知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转身看向身旁的人影。 那是个身形单薄的青年，稍有些宽松的衣袖衬得他形只影单地伶仃着，手腕处的袖口上绣了一道不知名的藤蔓，素白的手从藤中蔓延出来，素净的指尖拈着一朵凋零下的花瓣。 却往上看去，是一双温和明亮的眸。那张脸是无法形容的，任何一个词彙，任何的语句，都无法形容的。因为那是一种纯粹到会直接冲击灵魂的概念。 但重点是——若能顶着那种着迷的诱惑去细细地看，便能看出他与付听雪之间的相像，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明明是一样的五官，付听雪却是像蒙上了一层概念上的布，于是那种冲击就消失了，在看到他的瞬间便只会觉得似乎比常人好看一些。 青年看着有着与他同样五官的青年痛苦地蜷缩在水中，脸上只浮现出一丝的怜悯与无奈：“你知道，为什么‘我’重生了这么多次，却无论如何都会失败吗?” 他在水中仿若身处无质空间中，只轻走几步上前，摸了摸付听雪的头顶：“无论带几次的记忆，无论有着怎样的系统，怎样的开局，怎样的前进，终局都是死亡。” 谢知定定地看着青年的背影。 “死亡带来的一次次压力，一次次挣扎，甚至让‘我’到后面陷入了崩溃。”青年的声音平静地并不像是在说自己，甚至不是在讲述一个痛苦的故事。 “谢知。”他忽地转过了头来，看着他，“你也跟着‘我’轮迴了一次，那期间，你是否好奇过，是否失望过?” 第四十五章 抹杀 然而不等谢知作出回答, 却见水中蜷缩的人影忽然动了动。他抬手擦去眼泪，一把将小指上的红线抽去，拽着谢知的“尸体”往上游去。 谢知温柔的目光送着他远去, 重新平静下来看着青年。 他的声音在水底中坚定地响起：“从未。” 青年并不在意付听雪的动静, 转过身一步步走到谢知的面前, 看着谢知说道：“可是我很失望。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费了这么多年把我重新「构建」起来, 但我依旧毫无长进。” “明明只是重回「概念」的最后一步路, 我却走了这么久、这么久。我们并不惧时间的距离, 但是死亡, 无数次的死亡，是对我的否定。” 谢知只是回道：“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这一场末世将你放到了「具象」中去试探, 处处都是针对你的弱点的设置。” “哦?你不也说了弱点了吗?可是我为何会有弱点呢?我只是一个, 本身不该有弱点的，如今却被抽丝剥茧般地反覆陷在所谓轮迴中，品味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你真的一刻也不曾想过，我其实已经是不该存在的「概念」了吗?” “「纯美」, 这个世间真的还容得下「纯美」吗?”青年轻声呢喃着, “星神是极致的尽头，然而「纯美」的尽头, 又哪里还有容身之处?你或许要否认这种场景，觉得这不公, 然而‘我’却连这样简单、直接的具象都无法打败, 只需要一个心怀恶意的人, 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碎我。” 谢知挑了下眉。 他在最初并不知道青年究竟在动摇什么，一度认为如果连他都要动摇的话, 那么这场末世就再也没有结束的时日。但现在，他只是眉目冷厉，声音微沉：“因为你不是你。” “不是我?” 谢知的手指指向上面：“那个一次次死亡，一次次站起，一次次依旧相信「美」的他，才是你。” 青年唇角一勾：“说错了吧?我才是他，而不是他是我。他只是为了让我能以「具象」的形式参与这场漫长旅途的一个投影。” 谢知忽地笑了起来，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冰冷：“你才可笑，不是吗?在成为「概念」之前，你又是什么呢?” 他摇了摇头：“或许是我的错，是我对「纯美」的信仰不够坚定，才会「构建」出你这种玩意。” 青年眼睛骤然一睁：“你!” 一把长□□破了他的胸膛，斑白的棉絮像从布偶的身体中散出。 青年的声音骤然变得狂躁：“你在诈我，你是故意让我来的!” 谢知随意收回长枪：“是。”自从他选择了和付听雪一起面对这个末世，他的能力就被限制了。但是上一次和阿哈的对话确实提醒了他，这种冒牌的存在还是早点去除比较好，不然后面更会惹来事端。 他眼睫低垂，带着讥讽地看着眼前人：“你是我见过最丑恶的存在。” 青年紧紧地咬牙，眼中冒出无比痛恨的怒火，模样染上疯意，目眦欲裂：“闭嘴!闭嘴!我才是「纯美」，我才是世间至美的存在!你瞎了眼，去追随那个冒牌货!” 谢知抬手，却将那道身影彻底抹去了：“不要用阿雪的形象做这么丑陋的模样啊。” 第89页 他对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虚空讥嘲：“阿雪怎么会是你口中的投影呢?你的形象还是在他来之后才出现的啊。在你作出如此选择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的。一个连试炼都不敢亲自上前的东西，确实是没有资格坐享其成，也没有这个机会坐享其成。” “但是没有关系。” “「概念」果然无法由我构建，但是也要感谢你，让我遇见了他，让我有机会看着，一个人是如何成神的选择。” 熟悉的声音再次赶来：“嘻嘻，看了一场好戏。” 谢知的回答依然平淡：“不算好戏。” 阿哈嬉笑：“那你找我，总不是让我看这烂戏。” 谢知这边的事情解决了，脸上却闪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尴尬：“给个奇物，把我那个身体復活一下。” 阿哈立刻疯狂嘲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搅得人心烦。 谢知往上而去：“你不是对这场戏还有兴趣吗?”对于阿哈来说，只要是有乐子的东西，他就丝毫不会吝啬。 阿哈的面具旋转：“你真是毫不客气。” 祂扔出一个异木果实，就彻底消失此间：“黑塔的，如果找来你自己解决。下次没事不要叫我了。” “黑塔吗?那大概不会有后续了。” 谢知继续往上游去，却忽然有一道黑影往下游来。 是付听雪。 他游上去后，竟一个深潜又一次往下游去。 谢知止住身形，深唿吸跟着付听雪下去。没有了身体的限制，他几乎与付听雪完全挨在一起，手电的灯光下，能看到付听雪脸上的——淡漠? 谢知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付听雪把他留给他备用的药剂给喝了。但是，他怎么在这个状态下水的?! 谢知的心一揪，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下潜去。 他看着付听雪的侧脸。其实他对付听雪一直抱有愧疚。他也曾做过不识璞玉的事。因为付听雪拿出道具清去记忆，他也假装那些轮迴，那些艰难挣扎的时间从不存在过——但是这不过自欺欺人。 记忆可以被封存，经歷却被刻入梦境。陪付听雪度过一次轮迴，他就不得不准备了安眠锤，敲人越来越熟练。 在他准备的所有物资中，「你好剂」的比例直追蛋白米和种子。在所有安定精神的药物中，「哀荣泣石」有可能加重病情，「丰饶香涎」有成瘾性，最后除了「你好剂」这个副作用不算严重的，竟没有什么选择。 直到付听雪往先前被丢下的物资游去时，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付听雪还想抽卡。如果抽不出来，他或许还会去赌大□□——这个人，总是在为他人奋不顾身，不留余地。 他谢知又要多幸运，能遇到这个人。 谢知不再犹豫，一口吃下异木果实。 于是他的身体重构于此。 付听雪本闷头拽着物资往上游着，忽然手上的力道一轻。他怔了怔神，往旁边一看，却看到了不可能存在的人影。 两人静静浮在水中，沉默地对视。 直到谢知朝他笑了笑，比了个“听雪，我回来了”的口型，付听雪忽然脸色一沉，当场甩下了物资就往上游去。 谢知自知理亏，拖着物资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两人浮上水面，谢知湿漉漉地往地面上走。 “阿雪，对不起。”看着付听雪背对着他的背影，谢知在能说话的第一时间就开口道歉。 付听雪沉默。 “我……”谢知张了张口，可平日他惯常能说会道，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没有哪里可以开头，没有哪里可以解释。一开始就选择了隐瞒，不得不隐瞒，于是他此刻也像被迫吞下了禁言药。 似是听身后许久没有动静，付听雪终于开口：“死回来了?”似是「你好剂」的药效并未过去，付听雪的语气中并未带着什么情绪，既不责怨，也不关切。 只是这话，是付听雪从未有过的挖苦。 谢知口中有些苦涩，忍不住上前一步：“听雪。” 穿着潜水衣的身体瘦削，两拳紧握。 他转身，对着谢知沖了过来。他撞得太用力，毫无防备的谢知被撞出了好几步，直接被推倒在地。 付听雪跨坐在谢知的腰上，两臂撑在谢知的脸侧。 谢知脸上的惊讶来不及收起，付听雪的眼泪已经毫无徵兆地坠落，一颗一颗砸在谢知的脸上，顺着谢知的脸滑落髮间，一时间竟好像分不清是谁在哭。 付听雪一张脸哭得一塌煳涂：“你知不知道我回来的路上有多黑!你为什么可以这样对我!” 谢知的身体僵着，犹豫地抬起手安抚地摸了摸付听雪的头。 付听雪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落进他的胸膛里。 谢知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让他感觉着自己的存在。他本以为，能赶在付听雪回来之前将事情解决完，但是付听雪步履太匆匆，回来得太快。 他来不及。 付听雪埋在谢知的颈间，抽泣声渐渐弱了下去。只要一个拥抱，只要一个确定的拥抱，一切惶惶都如潮水退去。安定的情绪似温柔海潮漫上来。喜悦是温和的，和相拥着感受到的漫长唿吸一样，柔软得像岸边的细沙。 第90页 付听雪身心俱疲，几个唿吸间竟睡了过去。 谢知不敢动弹，只像一块枕头垫在下边。颈间的唿吸平稳而轻微，像睡眠一般恬静。感受着这样的唿吸，谢知的身体也不由得慢慢放松下来。 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了，只余下耳畔的淡淡唿吸。 但这片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远处忽然传来时棋然的怒吼声： “夜灵月!你在做什么?!你给我回来!你tm给我回来——” 第四十六章 自制船 谢知身上的人影动了动, 唿吸逐渐清醒过来。 付听雪还未睁开眼，就已经感受到下面起伏的唿吸。温热的身体托着他，像一个巢。 他怔了怔, 零碎的记忆在脑中逐渐拼凑完整, 理智也重新回归。 付听雪意识到, 谢知并不是如他所说的，是一个普通的男大学生。 他对他有所隐瞒。 这也绝不是为了一个復活道具而作出的隐瞒——很明显, 谢知在拿出那条红线的时候, 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亡。 没有人会想要自己无缘无故地死亡。 死在那片污浊的水中。 所以谢知是为了某件不得不做的事, 做了这么残忍的事。 付听雪支起身, 看着谢知的眼睛：“给我个解释，好吗?” 青年眼中有着克制着的探究。对他来说，谢知是与他并肩而行的同伴, 是同床共寝的室友, 是心意相通的好友，他想要一个解释，这个解释能让他纾解此刻内心冒出的疙瘩。 谢知与他对视，并不逃避：“给我一些时间。” 得到这个回答, 付听雪对着谢知笑了笑, 起身：“棋然那边似乎出了状况，去看看吧。” 谢知知道自己被暂时放过了。 远处的吼声已经消失, 大概只有一个可能，夜灵月已经离开了这里。 两人走向破窗口, 远远就看到时棋然颓然地跌坐在水中埋面, 一旁黄奕踩在水中在他身边安慰。 他们前来的动静被察觉到了, 黄奕直起身来，看到他们空空的手明显一愣, 随即脸上浮现苦笑：“下面也没有物资了吗?” 付听雪摇了摇头：“有的，没拿过来。先说说这边什么情况。” 黄奕看了看时棋然，又看看破开的窗口，欲言又止。 其实现状一目了然。 “听雪……我不该忽视你的建议的，我如果不把他叫过来就好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迷茫，“现在我们怎么办呢?还回得去吗?” 时棋然仰起头来，一双眼哭到红肿得睁不开。 如果付听雪没吃药，估计也是这幅样子。 付听雪嘆了口气，伸出手去拉他：“先站起来，不要整个人泡在水里，等会儿家还没回去，人先病倒了。” 时棋然抓住眼前的手，咬了咬唇：“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付听雪笑了笑，一双眼很是清明。他对着眼前的两人语气轻快道：“这才算什么啊，船被开走了而已，我们自己又不是造不出来。” 时棋然呜咽的声音停住：“造船?” 末世中的悲伤总是吝啬。 付听雪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他的系统还不打算在这里暴露，但是面前的局面其实说来也简单得很：“末世中不会造点交通工具怎么行?你一定没有好好看费南给出的连结。” 也许是听到了另一个好友的名字，那人“不靠谱”的生存狂形象骤然闯入脑海，时棋然竟忍不住破涕而笑。 黄奕本也觉得难办，此时一下子又振奋起来：“费南我也知道的，所以听雪你是记得他发的那些东西吗?” 费南发的东西到底太多太杂，即便生存环境开始变得恶劣，也很少有人有这个耐心去把它们看完，更别说记下来。这就像论文开题报告上交在即，明明知道该去看参考文献了，该去找相关资料了，可不到真正死线的那天，就总没有急迫感。 这一点连付听雪都不例外。他想着这些知识点都能保命，也努力去记了，可每次没看一会儿就犯困。 所以他将视线交给谢知：“到你出马了。” 谢知弯了弯眼：“好。其实自己造船说难不难，说简单，其实确实需要材料。” 付听雪点了点：“所以难处对我们来说不算是。我们现在可是在商场，什么材料愁找不到，又不是那些食物日用品的物资类。” 时棋然两人眼中冒出了希望的光。 谢知继续说到：“所以我们要找尽可能多的空瓶子，密封的瓶子可以充当浮力设备。饮料瓶、饮水机的水桶都可以这么用，当然这个瓶子找的大些自然好些。除此以外，找到较轻的木板、泡沫块，也可以用。” 时棋然点了点头：“这我大概有印象，可是如果手操起来……” “那就不用担心啦，谢知干手工活特别厉害的，对吧?” 谢知神情一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技能，但是看着付听雪脸上的揶揄，也只好失笑道：“对，具体造船也可以交给我。”所以到底是有些小脾气的，只能先顺毛了。没想到啊，风水轮流转，自己的“理”还没占多久，就要彻底被压在下面了。 第91页 “那就行动起来吧。对了，今晚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物资都够的吧?” 时棋然又头疼了：“我们的物资都在船上了，你们的也是，都被开走了。” 这会儿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想到这件事就咬牙恨恨：“他图什么，图杀了我们吗?” 付听雪其实自从知道夜灵月对船只起了心思就一直在猜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想逃离这里。这个时候的一艘船，比往日的一辆车还难得。”为了远行，一艘普通的自制船是不够的，所以他才会觊觎起他人的东西。 黄奕哼声：“那我祝他死在路上。” “吃饭的事没关系，我有捞到吃的。至于晚上睡觉，大家将就将就扎堆吧。” 四人开始行动——瓶子可太好找了啊。出来打捞物资的基本都知道，洪水泡过的水是不能喝的，于是还有很多饮料瓶被留了下来，大瓶的，小瓶的，甚至一桶的，都找得到。 不到半小时间，众人就带着几麻袋的空瓶子回来了。 “接下来怎么做?” “还要找能串联起它们的绳子，最好还有木板。” 这个也好找。 “剩下的我来吧。” 将瓶子用绳子和木条紧紧困到一块，为保险，谢知还拿出了抽出过的「零件」，将其转换为长螺钉，在每一个关键处加固。 其间众人也搭手固型，终于花了一个下午做出了两艘高足足有五层瓶子的小船。船身是经典的下窄上宽，虽然表面简陋，但试用中承载力一点不差，一艘坐两人加些物资绰绰有余。而且这样的船还不怕积水，除了必须淋雨外，没有什么大缺点了。 “芜湖!没有船我们自己造，明天就回去!”时棋然兴致勃勃，“如果叫我再看到夜灵月那个混蛋，我非要他付出代价!” 付听雪提醒：“我们回去后，他们还在不在那幢楼都不一定。” “为什么?”黄奕有些懵。 “你没发现水位涨的越来越快了吗?”之前三周水位才到五层多，可今天一天的时间，五层的水已经从脚踝处没到了腰腹处，这绝不是正常的增长速度。 时棋然一心一念都在船上，此时才反应过来：“我还以为，那雨停是转好的预兆，没想到，这灾难还遥遥无期吗?” 遥遥无期，也许不是的，但短期内，确实看不到尽头。依照上一世的经验，这雨还有一个多月，但这一世确实出现了不少变量，降水量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事到如今，付听雪已经只将上一世的经验作为一点点参考罢了。 付听雪嘆了口气，无法回答：“吃点东西，晚上早点睡吧，养精蓄锐。” 晚饭是被捞上来的饼干，他们被好好地封存在防水的包装中，撕开了外面，里面的纸箱子都还是干燥的。 其实这未尝不算幸运。 吃饭将近尾声。 沉默中，时棋然嚼着嚼着又一次开口，这一次语气是斟酌过后的郑重，显然已经打过好几次腹稿了：“这次的出行，我还是很对不起大家。是我考虑不周了，准备也不充分，让大家跟着我玩命。迷路、在外夜宿、水位上涨，箇中风险都不是可以轻描淡写带过的，我在这里欠各位几条命，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 黄奕没有吭声，埋头咔擦咔嚓。没有能饮用的水，饼干在口中都干涩无比。 付听雪也咽下了口中的饼干，转头看着时棋然，有些纳闷，不明白时棋然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执着：“可是我们跟你出海，本身也是后果自负的事，在出海前难道我们还会天真地以为毫无风险，出来捡宝藏的吗?” 时棋然却看着他认真的双眼，苦笑了一下：“那是你想的，听雪。但凡换个人，这时候都该将我骂死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出航前只会想着，给我一只船，我也可以在金山上享受时代红利。广播里一直在放居家为先，可有多少人听得进去，大家都在忽视死亡。” 付听雪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红利，这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词彙吗?金山，什么是金山? 时棋然看着付听雪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果然不知道吧，很多人其实现在怨的不是雨，怨的是自己没有一艘船，怨的是自己不会游泳。一包压缩饼干可以卖出一千块，一袋零食可以卖出两千块，现在的物价已经是如此，只要出去捞一次，就是日斗万金……” 付听雪打断了他：“你也这么想的吗?” 时棋然顿了顿：“我不是的，但是……” 付听雪第一次表现出如此的失礼与抗拒，又一次打断了时棋然，说道：“那不是就够了?你不是这么想的，我不是这么想的，那么这次出航就没有你需要抱歉的。” 第四十七章 决定 付听雪一句话出, 饭桌上骤然安静了下来。 时棋然的笑容有点苦涩，还是闭了嘴。 众人默默地吃完了口中的干粮，黄奕左看看右看看, 挠了挠头：“那什么, 我们这样就睡了?” 付听雪转过头, 看向谢知。 他想和他说话。 谢知自然看出来了，他看向两人：“失陪, 我和听雪聊一下。” 第92页 两人拾阶而上, 来到高层。 “怎么了?”谢知牵住付听雪的手, 安抚性地在他掌心摩挲。 付听雪倚在栏前, 往下看着黑黢黢的内景，有些颓丧地嘆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我太矛盾了。” “你说说。” 付听雪嘴唇耸动了一下, 良久才发出微弱的声音：“在最初我听到棋然这么说的时候, 我真的觉得很荒谬。” 怎么会有人觉得这个天灾是个红利呢?在他的想法中，这就是一场完全的巨大的灾难——固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应当还是灾难，但连时棋然都说得出这种话, 有这种观念在心里, 那这种“红利说”肯定也有其一席之地。 但究其根源，这种夸张价格的所在, 是资源的短缺。大家需要这些东西，但得不到。 他又想到那些因为自己拿出一点点物资而喜悦感激不已的人们。 想到那些因为一点点物资就可以背叛人性的人们。 他所不能理解的荒谬, 在他人看来已成为习以为常的世界。 是他拥有系统, 生活得轻松太多, 才无法与他们共情吗?自己所想的那些，也只是停留在心里自欺欺人的悲悯。 “我觉得自己虚伪。我既想独善其身, 于是不敢把系统的事泄露半分，却还想帮助他人，能帮的事永远只是些微乎其微的小事。” 谢知握着他的手，大拇指不断地在他的手背上摩挲安抚。 付听雪转过头看着谢知，一双眼眸却在暗色中透着点光：“你曾说过，我所拥有的潜力比我想像得还大。但其实，如果要将这些力量完全发挥作用，遮遮掩掩是救不了多少人的。你说，如果我有一天要向他人说出的系统的事，你能护住我吗?” 谢知并未直接回答，因为之前的付听雪几乎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以他的话来说，就是那些实在是杯水车薪的东西，个人的力量救不了太多人。 但这一次的系统是与其它轮迴都不同的。 在此之前，付听雪的系统都是他的9999背包，随着不断轮迴逐渐消耗不可补充的部分，最后濒临用完。 但其实他并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成功，才算尽头。 毕竟末世是没有尽头的。 宇宙意识也并不给予回应。只是在背包物品用完后，付听雪的新系统就来了。 谢知其实在这么多次抽卡后，已经感受到了一点奇特的气息，这种形式的礼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得上偏爱。 付听雪是如何得到这些偏爱的? 是因为他所作所为其实是得到认可的吗? 在每一次轮迴后，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自己并不知道的事吗? 谢知对付听雪的一切并不完全知晓。毕竟他只是一个尝试重构的人，而他所构建的那个，只是个冒牌货。 一开始付听雪是个被选择的人，但加入这场试炼，却是他个人的选择。他为了这场试炼，作出了怎样的努力，谢知并不完全知晓;他为了这场试炼，下了怎样的决心，谢知也不完全知晓;谢知只是偶然瞥来一眼，意外地发现当年那个青年寡默至此。 于是他开始观察，看到他面对的原来是这样的困境。 也看到了困境之中的这个人，有多么美好。 他后悔，然后放弃了一些东西得到与他同行的机会。 没想到又一次轮迴结束，那天，付听雪拿出了那个一个道具，可以用来屏蔽他身上的时间——那是个很可怕的权能。他说，这是伊斯塔露给他的一个机会。 于是他受付听雪的委託，拨动时钟，直到再相见，他见到了一开始这个还很鲜活的付听雪。 那个轮迴过数百次的付听雪作出了怎样的选择，他从来不过问，毕竟他只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 重回开头，这就是破局的方法吗? 谢知不知道，但是他看着付听雪，还是露出了微笑：“只要你想，我就会尽全力保护你。” 他不需要很多思考，不需要思考对错，不需要思考成败，他其实只要遵循付听雪所想就好。 付听雪听到谢知如此答案，脑子微微发涨：“我只是在想，既然命运给了我这么一个神奇的系统，万一它有一天还会给出那种拯救世界的神器呢? “那我总不能暴殄天物，还为了自己一点安危而掩饰它的存在。” 付听雪说话时总会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双浅色的眼瞳如星子明亮，如湖水澄澈，干净得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 而说着如此认真的话语，他也只弯着一双好看的眼，带着笑意。 谢知手指微动，最终在那双眼眸中没有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好。” 其实付听雪也知道，此时说这些只是希望自己的一厢情愿得到一点认同——他并没有天真到如果面临“群攻”的时候还要谢知挡在他面前的意思。而且，如果要暴露的话，他应该会首选官方的合作，也只有这样，他的道具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但能得到谢知的支持他还是很开心。他知道自己性格中的“缺陷”，但相处这么久，谢知对他是全然的包容。 能遇到谢知真的太好了。 他将手撑在栏杆上，看着下面深幽的水，还能隐隐看到两只小船的身影。 第93页 “我们在上面再待会儿吧。”付听雪轻声说道，“现在不是很想下去。” 其实他并不是对他们生气，也并不会去评判他人这种想法，他只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心理，受到了一点冲击，也许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人确实不可能在这种世界里做不食烟火的神仙，他们有这种想法，其实很正常的吧。甚至相较于其他人，时棋然也已经是其中的好人，他的出发点也不是为了帮助朋友们吗? 在灾难中只会为那些逝去的人悲哀，为那些即将到来的更糟糕的未来悲哀，才不太正常。 为了努力活着所做的一切没有错。 那点冷血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未来更严重的天灾啊。 付听雪闻着空气中潮湿腐烂的味道，一点点地去想。 他是不愿意和他人吵的，只要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等他自己平復了心情，就可以避免争端了。人没有道理为了一点点不同的想法，甚至是这种很难沟通、很难相同的想法，而争吵个是非对错的。 求同存异，是一个需要不断探索的过程。 谢知也倚在一旁的栏杆，与付听雪相贴。 谢知似乎很喜欢这种近距离。 付听雪感受到身旁的人的温度，那种鲜明的存在感，思绪又渐渐转到了谢知身上。 仔细想想，谢知就没有表现出多少的距离感。 他会找各种角度，自然而亲近地和自己接触，那是让人不会觉得难受的贴近。 但他其实很少看到谢知与他人没有距离感的画面。 他有点愿意相信，或者说更愿意去相信，谢知对自己一开始就是特殊的。 这种想法会让他觉得开心。他们保持着这种沉默的默契，却在日常的相处中越来越亲近。 即便如今发现了谢知似乎并不如表现得那么单纯，但他渐渐地竟不觉得多意外了。他只是不愿意去看，但那些偶尔冒出的违和感，总是在找一个该有的答案。 换个角度想，他们何尝不是往对方再进了一步? 付听雪摩挲了一下自己已经空无一物的小指指根。 也许是之前绑得太久了，现在他偶尔还会有着错觉，似乎那里还绑着一根红色的线。 【一根红线】 如果不是刚才的意外，他们此刻是不是早就坦白互通心意了? 他下意识地去看身旁人的手。 因为搭着栏杆，他一双手自然地垂落着，手背上的青筋明显，看上去很有力量，也带着一种莫名的好看，让人有点难移开视线。 其实在遇到谢知之前，付听雪并不知道自己会对他人□□上的美有这种认识。而谢知，他高挑的体型，锋利的眉眼，青春的少年气，有力的体魄，甚至如今是一双手，都对他有着完全的吸引力。 “怎么了?”似乎是注意到付听雪长久的注视，谢知的手动了动，他偏头看过来。 这一瞬间，付听雪仿佛觉得自己像犯了什么事被抓包了一般，心都漏了一拍，冒上了一点点心虚的感觉。 为什么呢?好像自从繫上了那条红线，两人的心意都明朗了一点后，面对谢知他却反而时不时冒出心虚的感觉。 就好像，谢知的眼神对他有了更强的杀伤力。 付听雪有些僵硬地收回了视线：“要不趁现在，抽个卡吧，好像又有十几发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很神奇的东西呢……” 谢知哪里不知道刚才付听雪盯了他那么久在看什么。毕竟付听雪所表现出的偏好喜好很少，但他的手绝对算得上一个，以前的付听雪也时常会这样看着，后面还习惯性地把他的手拿去玩，一边想事情。 不过现在还会害羞的付听雪也很可爱。 谢知很喜欢这样。 于是他也笑起来：“是打捞那个任务完成了?” “嗯!任务要求的只有十件嘛，或许是它也并不知道我得到了「浮沉」这个道具?”付听雪说起这个，羞恼的情绪一下子就放到了一旁，“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开局就有尘歌壶，哪怕后面的这些都没有，都已经足够我们活下去了。 “更不用说之后还得到的这些礼物，每一个都是雪中送炭啊。” 他点开系统：“那我抽咯?” 他点下了抽卡键。 紫光应邀而来。 第四十八章 一截枯枝 这一次他选择了常驻池。 虽然他很喜欢这些来自提瓦特大家们的礼物, 但他也想要看看一些独属于常驻池的限定道具。 之前垫过三发的蓝色，第一个例行出了蓝色道具，是常见的鸟蛋——咦?付听雪带着些笑望向了谢知：“是你想要的蛋, 看来只是时候未到。” 谢知拿起这颗足足有巴掌大的带花纹的鸟蛋：“那有机会了我就给你做韭菜炒鸡蛋吧, 昨天不是还收了青椒, 我也会做虎皮青椒炒鸡蛋。” 付听雪笑：“我怀疑其实没有你不会做的菜。” 谢知还真的摸着下巴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其实只有拿手和不拿手的。” 付听雪继续往下抽，第二发是一个蘑菇。这蘑菇显然是野生的, 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水汽与泥土木头的味道, 长了个巨大的伞盖, 品种从未见过。 第94页 要不是相信系统给出的东西一定是能吃的, 他都要怀疑传说中能躺板板的毒蘑菇。 第三发是虾仁，是青的一捧，被剥好了外壳, 闻着就很新鲜。 第四发是一只螃蟹, 脚都被绑好了，还在努力挣扎。 第五发是一段鱼肉。 第六发是一块老豆腐，有着浓郁的豆香，和螃蟹会很配。一只螃蟹也许没什么吃头, 但是加着豆腐往锅里一炖, 连汤汁都是鲜的。 “看来这一发是生鲜聚会?” “正好给我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改天给你做一顿大餐。” “那我就期待着咯?你到时候还可以应聘个大锅饭的主厨。”付听雪揶揄道。 “改天我就去当。” 转移地点显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知道明天回去的时候，大水会漫到第几层。 付听雪收回思绪, 他的视线落在豆腐上。算上之前的三抽, 和这里的六抽, 这一发紫色道具是久违的保底了。 他深唿吸一口气，点击。 一个出乎意料的道具出现了。 「地脉的旧枝(一)」 轻飘飘的银白枝节落入手中。残破斑驳的外表下, 还有萤光的内芯露出点端倪。 它轻得就像一片落叶。 小小的一节，像一棵巨树上最不起眼的一节，只是风一吹就承受不住力量折断了。 但付听雪握住这枯枝，却仿佛能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很难形容的，仿佛是生机的力量。像春天冒出的新芽，像夏天枝头的绿叶，像秋冬之际依然会迎风绽放的鲜花。 这是一棵生命之树的力量。 他对《原神》中的剧情其实了解不深，只是个普通的玩家，对这些日常使用的道具在此之前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关注，但他隐隐能感觉到，那或许会是一棵很大的树。 阿贝多手上拿的是不是这是这样的一截树枝来着? 他好像听到一个心底的声音说道：“将它种下吧。” 谢知也凑在他的身边，细细端详着这截枯瘦的脆弱枝条。和付听雪朦胧的感受不同，他能感觉到那其中有一种濒近本源的力量。 谢知微微皱了皱眉，这个系统自然不是个游戏系统，想要什么东西都会给，所拥有的东西也不会凭空出现。 就像付听雪之前所拥有的那个9999的背包，其实只局限「食物」和「材料」部分。 付听雪得到的那些有很明显指向的礼物，他其实略有猜测——那些东西，无疑是确确切切送给付听雪的礼物，至于为什么那些人知道，为什么会送出这些东西，也一定与付听雪失去音讯的那段时间有关。 但是这种东西—— 谢知看着这个看似很低调很弱小的枝节，眼中已是抽卡时前所未有的认真。 付听雪究竟是怎么弄到这种东西的?! 付听雪自然无法回答谢知心中的问题，他转过头来：“把它种下去吗?” “试试种吧。” 付听雪点开尘歌壶。 罗浮洞有四个岛，镇风岛、枕云岛、济烟岛、燎雾岛，目前抽到的三块田和一间房都放在了镇风岛。他把地图转到了最后的一个岛，也就是燎雾岛上。 一般来说，能放入尘歌壶的物品都是要在背包摆设一栏中的，哪怕是化苗匣出来的小树苗，也会出现在摆设中。但这枯枝明明不能放在摆设里，他却在心念一动间，就将它埋在了燎雾岛的土地中。 却就在他种下的瞬间，他看到一段未明的文字，和之前在垃圾袋里拿出的报纸上的文字很像——一种见所未见的文明所拥有的文字。 很神奇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看懂了这段文字。 【一截枯枝，或许需要更多的力量，请尝试去培养它。】 力量，什么力量? 这段话实在太简短，没有再给出其它任何的提示，摆明了是要他自己探索了。 一个紫光的道具，怎么好像比金色道具都更神秘啊? 付听雪心里暗暗才吐槽过，一个熟悉的弹窗跳了出来： 【付听雪，你好呀。】 【你得到了一个了不起的道具呢。唔，这速度竟比预料中的快许多呢，想必你又遇到了什么事吧。】 【但不必着急，不必担忧，你所希望的终点，终将会抵达。】 【在这途中，耐心地去捕捉世界的变化吧，就像捕捉一缕风一样。】 【它会将所有答案送进你的心里。】 【祝你一切好运!】 看着这段话，付听雪仿佛真的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心头微动。只是那一闪而过的灵光，比一阵风还要飘忽，难以捕捉。 他不知为何，心中又生出一点怅然。 谢知自然也看到了这段话。 “你觉得，从一开始，与我对话的是同个人吗?”付听雪问。 但也不必谢知回答，他继续说道，自问自答：“我觉得祂是的。这个未知的存在，好像在很随性地模仿着‘系统’的口吻。对祂来说，这点伪装随着对话的增加，变得可有可无了。” 这一点从越来越鲜明的“语气”中可以捕捉到。 他伸出手去，像是要探索这个世界中一些不可见的存在：“我现在相信了，这个系统是只给我的。” 他对着谢知笑：“我们下去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又是一场硬仗呢。” 第95页 当他们下来时，时棋然就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听雪……” 付听雪上前拍了拍时棋然的肩：“好啦，这件事就过去吧，是我自己闭目塞听了，抱歉把一点不好的情绪牵连到你了。” 时棋然娃娃脸上的笑容更加坦然，他递出一颗糖：“那就这样勾销吧!” “你倒是行李都丢光了，也还能摸出糖来。”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嘛，生活已经够苦了，于是就需要一点甜。我家里什么都可能缺，唯一不会缺的就是糖果了。” “那我猜你会蛀牙。” “才不会!我每天都好好刷牙了!” 众人说笑着，脸上的笑意融在微微烛火中。 这点烛光立在铁盒里，带来一点微弱的光明。这是他们在上面搜到的。手机此时已经全部没电了，手电筒也不可能浪费在这种地方，但是全然的黑暗对于清醒着的人类来说是难熬的。 所有的恐惧、彷徨等负面情绪都会在黑暗中滋生。 也只有在此时，他们才深切地体会到人类有多么嚮往光。 说笑间，时棋然感觉到一点困意了。这一天对他来说实在过于大起大落。 他用力地打了个哈欠。 “时候应该差不多了。”也确实是该睡了。 黄奕提醒道：“晚上要有守夜的，如果水面快涨到了天花板，我们要及时转移到上一层。” 付听雪愣了愣：“那为什么不直接把船搬到最上面呢?” 此话一出，空气都沉默了片刻。 众人忍俊不禁：“好吧，好像大家都没有想到呢。” 付听雪也笑：“不过守夜也确实是必要的。” “我们还是分成两组吧。”谢知站起身来，“我和阿雪一组。现在是十点，到三点的前半夜我们守，后半夜你们守，六点的时候叫我们。如果水涨的快，也提前叫。” 时棋然黄奕两人对此毫无异议。 他们两两搬着塑料瓶船往上面去。 “今晚没有被子了，有可能会失温，我们尽量靠拢着睡吧。” 谢知想了想：“我们还是找个避风的店家里面睡吧。” 这个提议也被通过了。 也许真的是过于困顿，时棋然和黄奕缩在角落里，互相倚靠着也很快就睡着了。 付听雪静静地盯着烛火，火光将他的脸上映得暖融融的。 谢知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你如果困也可以先睡会儿。” 付听雪听着周围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声响，摇了摇头：“我睡不着的。” 他在这种不安全的环境中很难入睡。也许是因为之前得神经衰弱的那段经歷，那以后他在稍微嘈杂一点的环境中就睡不着。 他也尝试过在那些避难所、聚集点里睡着，但入睡就是比想像中还要困难，他常常翻来覆去到深夜，只有极为睏倦的时候才能因为熬不住了昏睡过去。 重生后遇到谢知，他神奇地拥有了很好的睡眠。前段时间真的是他奢求很久的轻松入睡，一觉还睡到自然醒，每天醒来头脑都是清明的。 但是今晚，他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睡不着吗?”谢知压得很低的声音轻轻响在耳畔，“你前几天不是也睡得很好吗?还总是扒拉我。” 付听雪脸微微一红，自己扒拉人家的事是瞒不住的，只是谢知一直没提而已。 谢知忽然伸手揽过付听雪的肩。 付听雪有些惊讶于谢知的动作，但还是顺势就靠在他的肩头。 “这样子会好睡一点吗?”谢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我，我不知道。”付听雪倚在谢知坚实又温暖的肩膀上，却好像真的感觉到了一丝困意。 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温暖而安全的家里。 于是眼前的火光也渐渐涣散开来。 第四十九章 转移 火, 眼前是无尽的火，像是蔓延到了整个世界里，像来自地狱的火。 那是分外无力的感受, 灼烧的焰火肆虐着, 熊熊烈焰向天空喷涌。一片漆黑的夜晚变得通红, 狂风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烟雾和灰尘, 遮蔽了所有能见的视线。热浪翻涌, 燃烧的木材发出可怕的咔咔声, 仿佛是火焰的咆哮。 高耸的建筑物如同火炉般被包围, 火焰缠绕着外墙，释放出无比强烈的热量。黑烟狂卷向上，形成一股浓厚的烟幕, 遮蔽了天空的色彩, 将整个现场笼罩在阴森恐怖的氛围中。 烧焦的味道瀰漫着空气，令人窒息，火舌不断吞噬着一切。 “谢知——谢知——” 他被推出了火海，可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却葬于那一片烈焰, 无论他如何唿唤，唿唤到声嘶力竭, 嗓子被浓烟燻哑了，都不会再有人回应。 可是, 为什么是火海...... 付听雪忽然感觉到了头颅中剧烈的疼痛, 仿佛有一把锤子在毫不留情地捶打。 “阿雪?阿雪?” 付听雪浑身剧烈一颤, 隐约听到了熟悉的低沉而温柔的声音：“阿雪?醒了吗?” 是梦......吗? 付听雪努力地睁开双眼，入眼却是一片橘黄火光, 然而周身寒冷，又听得水声，让他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就好像梦中的场景復现在眼前。 第96页 他好久不能聚焦，就像在下意识地逃避。 直到一只手掌贴上脸颊，给冰凉的脸颊带来温热的感觉时，他的头才微微转动，往那双手里埋去。 谢知干脆把付听雪整一个连衣带人地端起来抱在了怀里。 “做噩梦了?”谢知的声音温柔，触感也真实。 付听雪愣愣地伸出手去抱住对方，用力地环着他的脖颈，脸也埋了上去让自己置身在一个黑暗的视线中，好一会儿才寻回声音：“谢知?” 那实在是太细微的声音，若不是贴在耳边，几乎捕捉不到。 “我在。”谢知立刻回应，轻轻拍着付听雪的后脑勺。 他并没有睡，在付听雪皱起眉颤抖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然而叫了好几会儿，他都迟迟不能把人唤醒。眼看着付听雪脸颊越发苍白，一双唇却咬的要渗出血来，他只能强制餵了药，把人拍醒过来。 对面两人还熟睡着，付听雪得到了低低的回应，仿佛这才松了一口气，听着水声人也渐渐缓过劲来，惊恐的情绪慢慢散去，他也意识到现在自己和谢知是多么亲密的姿势。 然而他一点也不想离开，只全身挤在那个怀抱里，感受到谢知的手臂也紧紧地环绕着自己。 “什么噩梦?”谢知低声问，声音轻得像哄孩子。 付听雪一面有些羞赧，一面又觉得有被哄道，只呢喃道：“是很奇怪的梦，梦到你离开了。那是一场，很大、很大的火......”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的。”谢知贴着青年的耳边安慰着。 他低头看着付听雪埋在衣堆中还有些恍恍的神情：“那是噩梦而已，也许是你睡前盯着烛火才会做这样的梦。” “嗯。”付听雪也知道那只是个噩梦，只是那画面太过真实，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也太过真实，好像到此刻都还在心口徘徊。 他嘆了口气，想起另一件事：“几点了?对不起说好一起守夜......” 他其实没有想睡，可没想到沾着谢知的肩膀不知不觉还是睡了过去。说好的一起守夜，他却自己唿唿大睡，还做了噩梦，真是丢人。 谢知轻笑：“是我先把你揽过来的。而且我一个人也处理得过来。” 闻言付听雪更不好意思了：“要不我......” 谢知摸了摸青年的后脑勺：“已经要两点了，我们轮班的时间也到了。你就放心睡吧，晚上好好休息。” 哪有自己一个人休息的道理，可是不知为何睡意又一次蔓延上来，付听雪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眼睛半合，几秒中又睡了过去。 谢知收起锤子，小心翼翼地把青年放到船沿，再依次把熟睡的三人叫醒。 于是当付听雪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是近五点，但四周还是黑乎乎的，只有那盏烛火换了一柱，还是发着微微暖光。 谢知递过来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瓶在蜡烛旁加热过的水：“先吃早餐吧，吃完我们要出发了。” 水面已经快涨到顶，这也是他被提前叫醒的原因——这水涨的速度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他们本来想过等到十二点的nb，但现在看来已经等不了了。 付听雪不敢耽搁，三下五除二迅速解决了早餐。吃早餐的途中，他们也已经确认好今天的路程。 好在昨天有制作出一个简易的指南针，一路上不会过于抓瞎。 “现在只希望我们那边还没淹到上面。” “很难说。你也不能保证我们家里不会有人住进去。” “能不能到家都两说。” “装备都准备好了吗?” 他们的袋子里储备粮都还有一些，就算一时间找不到家，至少不会饿死。 雨还是下得很大，比起昨天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用手电筒照过去已经是一片茫茫，稍微矮一点的建筑基本已经彻底淹没在水下了。 “就一直尽量往西南方向过去吧。” 那边不仅是彩虹城的方向，更远的地方是一片山。山是高地，在水灾中算得避难所，如果最后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么一直往前也很难错过那山。 雨中，众人划着名船桨前进。然而昨天已经是超负荷的运动量，还没有休息好，那种酸痛感是真的难受。 他们只能划着名划着名偶尔休息休息，不然那真是铁打的人都干不来。 先前还嫌弃过那简易的遮不住的雨棚，如今暴露在雨中，豆大的水滴砸在身上都是痛的。 “好累，真的好累。”时棋然颓然地仰着头，任雨水沖刷他带着防护罩的脸。 “感觉没有划出多远。” “已经很远了。”付听雪看向四周。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灰亮起来，在有限的能见度内，一路走来已经很少能看见居住楼。原本楼房林立的城市，在这水灾中像是慢慢沉底。这已经是人力无法救援的程度。 水涨的太快。 不知道有多少人逃出去了。 自制的指南针一直被雨水干扰着，付听雪只能悄悄拿出手机偶尔纠正一下方向。 在靠近彩虹城时，付听雪注意到有数只船从里面出来。 他和谢知对视一眼，停下了划船的动作。 时棋然两人也注意到了，默契地一起停了下来。 第97页 似乎已经没有必要进去了。 “我和谢知就不回去了。”他们家里本也没有多少东西，那点物资有人拿就拿，不拿留着下次回家再收拾也来得及。 如今带着一艘船回去，更可能引起纷争。 时棋然和黄奕两人也埋头商量了一下，最终说道：“我们一起吧，暂时不回去了。”且不论这样混乱的场面中，还能搬多少物资，最重要的是到时候还可能被抢了船，捡芝麻丢西瓜。 四人意见达成一致，决定还是绕过彩虹城，继续往前。 也许是逐渐靠近了避难所，后来他们又见到了许多船，皮划艇、小木筏、自制船，还有带着鲜艷橘黄色标志的搜救艇，上面载了许多人，都往这个方向过去。 这场救援与自救的时间赛跑中，还是有人跑赢了。 他们默默汇入稀稀落落的船队，也不再去想回家如何，现在最大的目标，也只有找到安全区活下去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当天色又开始渐渐变暗的时候，那座山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 第五十章 登记 十二点, 雨停了。 他们也终于登陆了。 这儿原本是个景区，连绵成片的山成了一个“半山”。其中最高的山海拔是三百多米，被叫做“宝塔山”, 因为山顶还有一座尖塔, 从那里可以俯瞰大半个c市。 整片山大概有近千公顷, 说是公园其实基本原生态，林木的覆盖率有将近90%, 开发不多, 只集中在宝塔山一条连贯的路线上零星散布了几个景点——你不看牌子甚至意识不到那是景点的程度。 宝塔山占地则只是一百多公顷, 却也容得下不少人了。 自大雨开始淹城, 转移的工作就早已进行展开。之前的一段时间里，除了送到高楼的，剩下的人就是送到了宝塔山这边。 之前他们在彩虹城很少见救援队的人, 也不过是因为那边情况还不太严重, 内部就可以协调，而其他地方有更危急的情况需要救助。 也因此，这边的生活需求都还算完备，物资积累也不在少, 在水面快速上涨的时候, 官方也有条件迅速转移。 不过既然是特殊时期，条件自然没有多好的, 住房子的那是十几人一间，住山里头的则多挤在山洞或者建在平地上的胶囊房中。论基建, 条件再艰险, 这华国速度还真没有落下过。 他们一上岸就有一位身穿军服的士兵带路去山脚的临时大厅登记信息。 至于那船, 则另有人负责收容，或者说, 有偿调用。 说在山脚，这一路却也不算短，离水面有些距离。 接引的士兵一路介绍完半山公园这边的情况，时棋然就问起通讯的情况。 “通讯目前是断了，暂时也抢修不起来。” “那山上有电吗?” “电力目前是由发电机维持，会有限制。” 付听雪也问：“救援展开得顺利吗?” 这位士兵姓吴，看着还很年轻，脸上却是坚毅的表情：“我们会竭尽所能。” 她抬头看了一眼停雨的天：“这雨果然在十二点停了，确实像队长说的，倒有点像游戏设定。” 黄奕耸了耸肩：“谁说不是呢，事到如今我都觉得这个世界不过就是个巨大的游戏场，我们这些可怜的npc还要不停为了一条小命挣扎奔波。” 付听雪却问：“这样子规律的停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救援还是有帮助的吧?” 吴辰转头看了一眼这位从一开始就满心救援事项的青年。 和话语中的热心不同，他长得很有疏离感。一双细长的眉微微蹙起，薄唇轻轻抿着，乍一眼看去还有些距离感。然而那双浅色的眼细看着却温润，让人闷燥的心一瞬间轻松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确实对于安排调度有不少帮助，但是就怕这雨说来就来，不讲道理。” 付听雪点点头，有那维莱特的髮带在，这点规律还是有条件保持的。 边说着，他们走到了临时大厅——这里原来是景区的游客服务中心，后被改造成了登记大厅。 “我就领到这里，门口进去有人会解说，你们照做就好。” “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我的工作。”吴辰最后朝几人致了个礼，转身一跑身影就很快消失在台阶下。 付听雪看向谢知：“看看我们到时候能不能在这里当个志愿者。”刚才他还和吴辰提起要参加进救援活动中，但其实目前的情况是并不缺人，只缺船。 黄奕摇了摇头：“天吶你可真有活力，别讨论志愿者了，先进去吧。” 歷经了整整一天的水上行程，众人确实已经身心俱疲，然而拎着麻袋进了大门，才知这休息还遥遥无期。 大厅里是满满的人头，你擦肩我磨肘的，被塞得满满当当，比那时去银行的场面要拥挤十倍，却诡异地安静了十倍。只有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唯一热闹的发声地只有队伍尽头的登记处。 似乎有人在不满意住宿安排，在那里争吵。 本来也是挺大的一个游客中心，如今展台等等设施都被拆了，为了能容纳更多人，已经只剩下了一排无比简陋的登记处。 第98页 一张桌，一个人，一张表，一张卡，仅此而已。 就像一个大型的春运现场，所有人都拖带着行李艰难地向前。 门口的指领者也只是发来一张纸条，上面是简化版的步骤。 五个人传看完，还把纸条交了回去。 “总之现在就是先排队是吧。” “啊，我真的没有这种集中点的生存经歷，人生履歷的这种经歷不添也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的压力还是有些大了，黄奕的情绪不稳定了许多。 付听雪握了握黄奕的手：“至少还能有庇护的地方。” 黄奕垂头丧气。 他们排进队伍。 此时通讯也不通，手机也不能用，放眼望去几乎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片的茫然。 在大水淹城之前，几乎所有人的生活都还如水面一般，好像压力近在咫尺，却又不紧不慢，温水煮青蛙的感受不过如此。然而变故在一夜之间，那通知忽然就来了，那船忽然就来了，那家忽然就搬了，直到收拾行李前，那感觉都是迷迷煳煳的。 夜里停了电，没有防备之下连行李都是摸黑着弄的。 偏还不能带太多东西，一方面是场面混乱，一方面也是船只不够载——这对于连火场都可能闯进去的人们来说，真是一次迫不得已的断舍离。 为了效率，官方还不得不限时，来控制一些想要撒泼的人。 然而一顿折腾后，看着那水越涨越高，所有的精气神都好像被淹没了，现在只能直愣愣地站在这里排队，晕乎乎地等待安排，提醒吊胆又睡眠不足，脑子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何况周围也很少见熟悉面孔，于是就越发沉默。排进里面后，才能明白这诡异的安静究竟从何而来。 谢知静静地牵住了付听雪的手，四人也沉默地融在人群中。纸条上说一家人可以一起，两三人也可以一起，如果是组队一起的，也确实会方便很多。 时棋然看着拥挤的场面，忍不住喃喃：“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他们相见了。” 他说的自然是林岁费南他们，现下这种情况，自然是希望抱团着有安全感。 付听雪安慰道：“这地方就这么大，总会见到的。” 话是如此的，但到时候能不能再相见，也不过一词缘分了。要知道，哪怕一个普通的高中，除了同窗同学，其他人三来都不一定能碰到几次呢。 时棋然一开始还能闲扯些话题以消磨内心的紧张无措，然而随着队伍的前进，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剩下三人自然找不出什么话题，黄奕已经失去了能量，付听雪是个不善言辞的，谢知更是对外冷淡到一种程度。只要是集体行动中，就没见他说过几次话，要说话也都是对着付听雪说的。 队伍缓慢地蠕动，但还算是有效率的。不知过了多久，排到了他们。 负责这桌的是个看着挺憨厚的一小伙子，也穿着一身军装，直接推出本子，是在上面写了字会印到下面有副本的那种：“你们几人一起的吗?集体来的是可以标记的，我们会尽量集中安排。” 付听雪接过本子，看了一眼表格。 姓名、性别、年龄、身份证、原住址，是否有存款，是否有志愿者意向等等信息都要填。 他们四人都没有身份证。 尽管这种情况如今并不少见，但没有身份证的要另外安排，以防出岔子。 “是省外的大学生，涨水前人都不在家里。”付听雪顺便解释了一下。 登记员樊野有些歉意地看着他们：“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这里房间已经满了，这座山的山洞也安排满了，隔壁的山在挖，你们愿意去隔壁工作吗?到时候会优先安排住宿。” 黄奕的脸色一变：“那如果带了身份证呢?” 樊野点了点头：“如果有身份证的话，这边还有大山洞能入住。” 付听雪听说要挖洞，其实并没有什么担心，毕竟他们还有孤舟，但还是问道：“那在隔壁挖洞的人这段时间要怎么住呢?” 樊野挠了挠头：“短期住宿不是问题，一方面，那边也有挖到一点深度的小洞，可以住些人，另一方面我们是有移动房的，但是资源有限嘛，那边的房间是只容得下睡觉的地方。”他的话是有一点点保守的，一间房中塞满了三层的架子床，中间只留下走人的过道，小小一间房中要住满了人，有时连唿吸都觉得憋闷。 他睡的也是这样的移动房，自然知道其中难受，也正因为知道，所以不能说。 但即便他不说，聪明人自然听得出这种糟糕的环境。 时棋然和黄奕对视一眼，彼此似乎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可以先登记着，我们回去拿身份证吗?” 樊野提醒道：“现在没有可以接送的船。” “我们自己的船。” 这种情况有一点少见，樊野又挠了挠头：“其实这么说吧，这座山现在山洞足够今天的人安排上，你们如果今天之前回得来，就可以。” 黄奕咬了咬牙：“我回去。”如果还有信号，手机中的电子证件就可以拿出来，偏生现在一点信号都没有，来得太不巧了。 时棋然也犹豫着看了眼付听雪，但樊野催促着，最后纠结了两三秒：“我也回去。” 第99页 对于他们来说，那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挖好，既然有争取的空间，那就只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了。 两人和付听雪告别了：“听雪，我们有缘见。” 樊野看向身前两人：“你们……?” 付听雪没有犹豫：“就安排隔壁吧。” “那你们填表吧。” 付听雪和谢知很快处理好了表格信息。 樊野接过，在上面扫了两眼，在最后一栏写下安排的地点和卡号，又递出两张刚激活的卡，“这个，算是这里的身份证吧。你们既然是大学生，对饭卡一定也熟悉，后续的使用会在房间里有手册，你们可以仔细看看。” “好的好的。” 小伙把下面的副本撕出来：“这张纸保存好，再丢了会有些麻烦的。” “明白。” 付听雪看了一眼纸：“洞-7，所以现在还有山洞吗?” “我这里安排无身份证人员的去处就是洞-7，具体情况你们要去隔壁看了。”樊野说道，“其实你或许能理解，安排无身份证人员就是比有身份证的要麻烦许多，你们的信息我还要另外上报的。” 付听雪捏着纸，嘆了口气：“谢谢。” 他和谢知沉默地往外走。谢知低声道：“都不过是自己做出的决定罢了。” 去了隔壁，是一定要挖山洞的，而在这边，或许还有别的选择。 付听雪喃喃：“是这样啊。” 偏世间就有这么巧的事，付听雪和谢知走到出口，才根据纸上的“洞-7”找到举着牌子的引领员，就看到了士兵身前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林岁和林阳。 林岁牵住林阳的手，边低着身似乎是在和小姑娘说些什么。 似有所觉，他回过头来。 乍一看到付听雪和谢知，他的神色也有些恍然。 付听雪眼神一亮：“林岁!洋洋!” 第五十一章 布置山洞 林阳抬起头看到了付听雪的身影, 也是眼中一亮：“听雪哥哥!” 林岁也憨憨一笑：“听雪。” 能在这时候见到熟悉的人，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 付听雪带着谢知快步上前，又忽然意识到：“你们怎么会没有身份证呢?” 林岁闻言攥了攥拳, 又深深嘆了口气：“收拾物资的时候, 家里被某些垃圾闯进去了, 被翻得乱七八糟，后来我去翻证件这些也找不到了。若非如此, 我又怎么会带着阳阳去隔壁的山。” 他也不是打不过人, 只是那会儿争分夺秒, 如果去打架, 反而耽误了时间收拾不完，更加得不偿失。更一层是，万一爆发成肢体冲突造成自己受伤就更不值得了。那个时候, 他不一定护得住林阳。 付听雪有些怅然地听着。 末世中, 一般人遇到这些事情竟也只能权衡利弊，忍气吞声了。 四人相顾无言。 但林岁很快又笑道：“但我收拾的物资不少，这段时间还能过个好日子。你们家的我也一起带了些，幸好这会儿就遇到了。” 付听雪出门前将钥匙托给了林岁, 就是担心出了意外不能归宿, 到时候林岁急着找药可以去他家翻，却没想到林岁在百忙之中还能顾及到他们, 他用力地拍了拍林岁的肩，心中有感激不已的情意：“辛苦你。” 大厅中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闹铃声, 标志着十三点到了。 在一旁的负责人终于出声：“你们认识啊, 既然认识那也好些。现在洞-7应该只有你们了, 是个刚挖出来的小山洞，里面的设施也少, 空间你们自己分配下。”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又觉得庆幸。 “好。” 负责人把牌子交给前来接替的负责人，带着他们往旁边的山走去。为了两边更好的相通，还是搭起了众多牢固的吊桥，只是看着有些吓人。 “有怕高的吗?”负责人转过头来，看着三人身上扛着的行李，“小孩子让我来带着吧。” “麻烦您了。” “我该做的。” 翻过山，走过摇摇晃晃的吊桥，又走过泥泞的山路，到了地点，他们才知道“设施少”说得好听了。 里面空荡荡的一无所有，放眼看去只有一个手册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负责人挠了挠头，回头看看他们的行李：“特殊情况，特殊情况，你们的东西应该自己也有带吧?” 林岁拽着一堆的行李，却有些窘迫地说：“我以为床褥之类的也会有的，就没有带。” 负责人脸上也有些讪讪。大雨天的转移，确实就是被褥这些不好带，但是半山这边这些物资也紧缺啊。他看了一眼四人，显而易见，那些麻袋里都不会有床褥。 他挠了挠头：“情况我会反馈的，但是今晚可能来不及，你们尽量用衣服什么的凑一凑，地上干净还是干净的，有统一清理过。” “那就麻烦你了。” 他们将山洞简单分成了两半。 这确实是个小山洞，四人往里面一躺就差不多了，这还多亏了林阳是个小孩子，占地小了许多，才能腾出放行李的位置。 为了防潮，行李还必须优先放在里面。 第100页 洞口没有门，雨一斜就往里面打，所以靠近洞口的位置湿了一大片，想来有床褥来的时候也难铺。 林岁从袋子里抽出一条干毛巾盖到林阳的头上，揉了揉。 “我们需要能防雨的。” “从袋子里翻一翻吧。对了，最旁边那个穿了条黑绳子的是你们的。” 付听雪打开麻袋，里面的东西看得出来是林岁在百忙之中抓来的，种类繁复，都是些轻便的。 他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把自己带来的袋子打开，弯腰拿出几张雨衣，有黄有蓝有白的，还挺五彩斑斓：“我觉得可以用这些雨衣作门，上面正好有系带和扣子，可以拼贴起来，长宽都可以调，也算有锁，只是进出门的时候会有些不方便。” 反正大家都是一个大群居的状态，治安方面会有人维护，这个扣子的锁也就是个形式，最大的用处反而是不容易被风吹开。 谢知接过：“还挺合适的。”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是有点脑袋瓜的，”付听雪笑了笑，带点小得意，又摸出了几颗钉子，“而且安装也会很方便。如果怕有风，只要有东西在下面压一下就好。山里别的可能会缺，石头绝对不会缺。”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几颗铃铛：“这个可以放口袋里。” 铃铛发出几声清响。 “听雪哥哥好厉害啊!你的袋子就像什么都有。”林阳眨眨眼。 小姑娘脆生生的夸赞还是让付听雪感到一点骄傲：“没有这么夸张啦，只是一些随手拿的东西，感觉可能用得到就收了。” 其实袋子里有些东西是谢知在路上悄悄从背包里拿出来放进去的，为的就是群居生活能少漏馅。 几人把山洞稍微收拾了一下，把雨衣门给装上，又分别把行李中能共用的东西拿出，终于在天黑前把冰冷冷的山洞布置得温暖了一些——这其中甚至有几个毛茸茸的小玩偶，是林岁特意为了林阳装进去的。 也许越是到这种时候，这种软乎乎的小东西才越能带来幸福感。 林岁点亮了小檯灯——他准备了几个手摇发电机和充电宝，正好能派上用场。 忙活了一场，付听雪又从袋子里拿出些小零食：“吃个下午茶吧。”这些是谢知前两天在星铁系统中抽出的「奇巧零食(一)」所给的。 「奇巧零食(一)」是个四星道具，三天能产出随机一个小零食。介绍中说，这个道具还能与二合成精炼，届时可以一天产出一包零食，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道具。 林岁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些精巧的食物，但没有多问，开了一颗棒棒糖递给林阳。 他看着这个布置起来的新家，忍不住说道：“忽然感觉，在这个小空间里，连末世都远了。” 付听雪也忍不住笑：“因为是家的感觉吧?” 谢知揉了揉付听雪的头：“多亏你这颗小脑瓜呢。” “哥哥们真的好厉害!”林阳举着棒棒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哈哈哈哈哈。” 他们看着彼此脸上的笑容，映着橘黄暗淡的灯光里。 说笑间，身后忽然传来摇铃声。 “叮叮叮。” 付听雪回过头一看，两个模煳的身影映在斑斓的雨衣帘上。 他上前去解了雨衣扣子，先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又是一个熟人——费南。 但他看上去颇有些狼狈，一头捲髮湿着塌在头顶，身上的衣服也全湿的，薄薄的一件贴在身上，随着唿吸的起伏把身上的轮廓都映得一干二净，就像是从水里浸了全身出来的水鬼。 付听雪有些惊讶，又有点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费南?” 费南一双眼瞪得浑圆，也有些惊喜，笑起来又露出他的八颗大牙：“是你!阿——” 冷风一吹，他连忙偏过头去：“阿嚏!” 付听雪连忙想起要拿件衣服给他，刚转过身，谢知已经递来一件外套。 付听雪把衣服递过去，费南很是感激地接过，表情无比感动：“谢谢你听雪，能在这里遇到你真好，我真是倒大霉后又撞大运了。” “嗯?”倒大霉?付听雪有些意外，“我还没问呢，你怎么这副样子来了?” 费南挠了挠头，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时运不济啊，时运不济。” 林岁走过来，也有些不敢认：“费南?” “啊林岁!”费南眼睛亮了亮，但他与林岁的关系到底又淡了一层。付听雪小群里有五人，但彼此之间也有亲疏远近。这时他视线才扫到了他们身后满满当当的山洞，又是一愣：“满了啊……” 负责人正是刚才将他们带过来的人，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啊，这边可能要加一个人。” 林岁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并不空旷的小山洞。 费南也知道自己的到来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好事，连连合手：“拜託了哥哥妹妹们，我就这一条小命，给我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保证以后要我往东往西都绝不......” 付听雪打断了他，他皱了皱眉：“你的行李呢?你到底怎么这么个样子来的?你不是看了很多末世求生的帖子吗?” 第101页 他是真没想到和费南再次遇见时，这个大男孩是这幅可怜模样。 费南耷拉下头，也不插科打诨了，推了推身旁的负责人，到底有些说不出口。 负责人自然是实话实说了：“是这样的，这位费南先生是我们队长半路在水里捞到的，排队登记时才发现他身上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也没有身份证。他也是彩虹城来的，我就想到你们了，先带来看看，如果认识也是好事一件。” 就费南这种身无分文的情况，若没有亲朋好友接济，生活在这里恐怕是有点困难的，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好过。 大家自然是想留下费南的，毕竟是个朋友，但是现在一个很客观的问题是：睡觉的地不够。站着蹲着靠着墙都还好，但要是躺下了，那真是没位置。 第五十二章 床位 看着费南脸上的恳求, 付听雪都在考虑要不要晚上偷偷和谢知熘出去睡船里了。 似乎看出付听雪在想什么，谢知先对外面两人说了声：“稍等。” 然后拉过付听雪走到山洞的角落里，贴着耳朵说道：“怕睡不下?” 付听雪点点头。 谢知轻笑一声, 微弱的气流拂过耳畔：“其实睡得下的。” “嗯?”付听雪微微侧了下头, 一双眼瞳在暖黄的光中透出几分天真的疑惑。 “你不是很会抱着人睡吗?” 他说话时像是贴了极近, 似乎下一秒柔软的唇就要蹭过耳廓，却还是若即若离。那声音又刻意压着, 像清冽的风携过细砂, 温润的玉碾过碎石, 带着微微笑意, 像一点刻意的挑弄。 付听雪整个人腾地一下红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说正事呢!”他有点羞恼，虽然是心照不宣的事, 可是这会儿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又用这么低哑的声音挑逗他，真的完全招架不住! 谢知语气无辜：“是正事啊。你每晚只要搂着我睡，甚至能多出一个空位呢。” 一个空位?!怎么不直接说趴到他身上啊。虽然、虽然每天早上起来的情况确实差不多了，床的半侧都是完全空的...... 付听雪勐地晃了晃头, 自认为很气恼地瞪了一眼谢知, 却不知自己飞红着脸瞪过来的样子有多招人。 “怎么?考虑考虑?”谢知嘴角带着轻笑，这好像是他这两天为数不多的笑意。 付听雪不知道好好的商量睡觉空间的事, 是怎么被谢知说得这么叫人脸红心跳，当下眼神乱飘, 只能清咳一声给自己鼓鼓劲, 开口却控制不住地含煳：“考虑是不用考虑啦, 这办法，也不是不可行。咳, 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谢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付听雪的脑袋：“怎么这时候还觉得我会介意?嗯?” 付听雪好不容易降下的温又红了一遍，抓住了谢知捣乱的手：“看着呢。” 答案是他们并没有看，林岁正在和志愿者交流。 虽然付听雪自以为是在这和谢知嘀嘀咕咕了有一个世纪过去了，但两人其实几句话间可能一分钟都没到，沟通的效率快到让人觉得没有沟通——虽然付听雪红起来的耳尖证明了这场沟通是存在的。 “睡觉空间没有问题。”谢知气定神闲地说道，可在付听雪耳中却莫名带了种满足的错觉，叫他心脏又重重敲击了两下。 “怎么突然就解决了?”林岁有些纳闷，难道他们还打算挖山洞? 志愿者也闪过了这个想法，出言警告：“私自挖山洞不太安全，所有山洞的挖掘都要在专家评估下进行的。” 付听雪摇了摇头：“放心不挖山洞，就，就是我们都侧着睡好了，我可以和谢知靠得近一些。” 侧着睡，也有点困难吧，人又不能像木板一样笔直地侧睡，说不定占得空间更大。林岁正要追问，可注意到付听雪红起来的耳尖时豁然开悟。 林岁有些尴尬地看向志愿者：“既然睡觉解决了，那我也没有问题了。” “好好好。”志愿者自然乐得这个结果，把登记表格副本和卡交给了费南，“那你就归洞-07了。” “感谢各位大哥小妹，大恩大德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费南在线表演了一个热泪盈眶，他因为什么都没有已经担心了一路，终于被收留住了。 “别贫了你。”付听雪抓过费南的手就进来了。 “等等。”负责人忽然探进头来，在注意到这间小山洞被精心布置后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讶，“你们的卡都会用了吧?” “大概?”因为没时间，他们对那个手册还只粗略看了下。 “哦哦，你们还是尽快熟悉这套体系，也方便生活，有东西要兑换的也尽快。”负责人点点头，“对了，刚才忘记说了，负责你们洞-7到洞-713的叫胡其其，有事的话可以找信箱联繫，信箱就在登记大厅的角落，信箱位置是从左数第七个，从上数第三个。如果是紧急的事，也去办公室找他，在登记大厅第二层。” “记得了，谢谢。” “手册最后两页有个小地图，里面是半山这边的主要场所，你们也认一认。” “嗯。”付听雪递过去一把奶糖，“这个你可以给大家分点。” 第102页 “啊，这个我不能收的。”这位年龄看着也不大的小伙子摇了摇头。倒不是因为贿赂的问题，主要是有下毒的前例。他解释道。他自然能闻到那属于奶糖的香气，几乎瞬间要将他的口水都勾出来，但还是很坚定地拒绝了。 还有这种情况。付听雪剥了一颗糖纸：“那我自己吃一颗先?” 他失笑：“你们自己留着吧。” 付听雪嘆了口气：“好吧。” 雨衣被重新扣上，费南也已经在帘子后把湿衣服换好了。 在付听雪和小士兵交流的时候，山洞内的布局也重新调整了一下，湿衣服做的帘子将山洞分成了三份，里面的一份是付听雪和谢知的，中间是林岁和林阳的，最外面是费南。 “毕竟行李都在里面，有他们守着比较安全，林阳又比较小......” “理解理解，我一点也不挑的。” 谢知的声音响起：“要不先说说你怎么到这个地步的?末世生存专家?” “不是吧大佬，你还要问?”费南仰起头来，一副苦瓜脸。 谢知垂下眼：“毕竟想见识见识末世里的手段都有多骯脏。” 付听雪也走过来，递过去奶糖：“说说也不吃亏?” “给孩子留一条底裤吧!” “他们肯定也到半山这边来了吧?” 费南突然哑了声：“可是，可是我没有证据是他们推的。万一，真的只是风浪太大......” “所以是你的熟人?”谢知冷淡的声音响起，却毫不客气地命中了核心。 费南抓了抓自己的捲髮，最终认命地嘆了口气：“可不就是熟人嘛，那船还是我造的呢。” 第五十三章 险恶 彩虹城是年轻人居多的一个项目, 费南自打毕业起就租在这里。刚进入职场的大学生嘛，如果家里没给什么钱，又要住大城市, 有时候就会选择合租。 费南是有室友的, 只是之前和女朋友住酒店被困住了, 到了要收拾收拾行李转移的时候，那傢伙还是找了“黑船”回来了。 而费南人缘好, 社交又强, 彩虹城里也有好几个朋友。又加之他在群里一直转发的那些连结, 和对朋友们毫无保留的坦诚, 在涨水通知第二日转移的时候，大家一致找上了他。 这里又要提官方转移和自己转移之间的差别。如果论安全性，那肯定是官方的, 但是官方需要追求效率, 不会给很多时间收拾行李，也不会允许一个人携带过多的行李。 费南作为一个非常珍惜小命的人，自然早早跟着教程用床板塑料桶之类的东西拼出了一个小船——既然是小船，载他一人绰绰有余, 多载两人就已经有些吃力。 他自然先拒绝。于是他们就转换思路, 让他辅导他们造船。 这还真可行，反正家都要淹了, 大家自然是把能用的材料都用上了，最后拼出了四艘船。 其他人是一人一艘, 费南这里多载了室友和他的女朋友——他的话说得很冠冕堂皇, 让费南半点拒绝的理由都拿不出：“你造的船, 难道不是用屋里的材料吗?这间房里的东西是我们的合租的，不是吗?而且你可以把行李放到其它船上的嘛, 反正大家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总之，最后费南同意搭载了两人。 这船一下水，费南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吃水太深了，几乎在翻的边缘施展秘技反覆横跳。 出了一点距离，那雨哗哗往里面灌，一个风浪打过来，迷了眼，费南就觉得自己被推了一下，手里还握着船桨没有扶手，直接落了水。 他大声唿救，可是那两人呢，似乎就聋了，真就是——“风太大听不见，雨太大听不见，我一整个人掉水里了呢，他们都不回头看一眼。” 费南嘆了口气：“那茫茫的水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好我真命大，居然有施救队的人把我一条小命捡回来。” “后来我想想，那船吃水那么深，可能就是他们身上鼓鼓囊囊的东西装多了。推人是不是他们我说不准，但我落了水他们或许就想‘因地制宜’处理了。” 但他们为什么要把说好装别的船上的行李塞自己身上呢?谁知道呢，总不能是“恶人眼中都是恶人”。费南苦笑了一下，双手插入潮湿捲曲的发中。他一直不愿意说，不愿意復盘，就是因为他不是个蠢人。 哪怕嘴里说再多遍的“是不是”，他心里也已经在推导中得出了既定答案。 空气中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不是雨衣的材质不透气，狭小的洞中有些发闷，闷出了冷汗。 林阳下意识贴住了林岁，仰头眨巴眨巴眼。她自然没有想到那么深，可是，一个人掉到水里怎么唿叫都没有回应，那是多么难受，多么难受的事啊! 谢知这时候却又出声了，他的声音沉着：“你的行李中都是些什么东西?” 费南愣了愣。 他的行李，是标准的，定时更换的根据《家庭应急物资储备清单》所囤的各种东西。 一个生存狂，不是在几天内就养成的。雨才下几天，那会儿还没有多少人相信末世论，要在群里发连结人家都会直接说你“简直就是危言耸听”，要“报警把你抓起来”的。 第103页 费南是一个在过去不敢暴露自己属性的生存宅——那会儿在现实中很容易被看作神经病，是交不到朋友的。 但他确实，每年都会照着清单偷偷做好末世的准备——尽管如此，末世来的时候他还是有点不敢去相信。这大概与叶公好龙还有些区别，他对于囤货生存的爱好大于在末世艰难求生。他只是喜欢这份安全感。 费南定定地看着谢知，有些机械，有些空白地报着自己所带的行李：“主食五份、食盐一袋、白糖一袋、肉干五份、坚果果干一袋、白醋白酒、日用品一袋、一些药品，还有收音机、对讲机、手电筒、万次火柴......” 他一项项报过去，如数家珍。那是一个非常简便的行李，多的他都收在家中柜子里那个防水防火的保险箱里了。在纪言书大晚上拎着大喇叭在楼道里通知白天转移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怎么需要收拾——因为那个行李包也是他早早就准备好的。 他时常就要去检查，什么可以增加，什么可以减少，这项活动无声无息地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直到此刻，他的心好像才闪过刺痛，紧接着上来的是失落，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多年带大的孩子突然被抢走了，两手空空，怀里空空，什么也空空的。 费南的声音逐渐小下去。 付听雪看着费南脸上逐渐变幻的表情，下意识看了一眼谢知，却撞入一双沉静的眼眸，好似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 看着少年脸上依旧一片平静，付听雪才从费南的经歷中脱出一些思绪。想想，这些引导好像都是谢知说出的。 他是一开始就料到了这些么? 他这样子引导，假设是已经猜到了真相，是为了让自己也认识到那些险恶吗? 那他大概是对自己有一些误解，毕竟他是因背叛而死的人，见过，也经歷过比这更糟糕的事。 但他的心底又不合时宜地冒上温暖。 谢知微微挑眉。 这时费南突然站了起来：“不行了，这口气我真咽不下去了。如果不把这公道讨回来，我就不姓费!我现在就去!” “是该拿回来。”付听雪回过头去，鼓励道，“没有道理有这种杀人越货的行为他们还能装若无其事的。” 费南用力点头：“我又不是死无对证了!我一开始只想着自己没有证据他们推人，可那些东西，都是我自己装的，要查指纹，要问物品，我都对证到底!” 林岁突然问了一句：“但是，现在找得到他们吗?” 费南的怒气顿了一下，录入信息，有没有这么快啊? “不管怎样，可以先报案，人慢慢找。”付听雪思忖着站起身，说，“走吧。” 话音刚落，谢知出声道：“我和费南去就行，你留下吧。” 付听雪一愣：“为什么?” “大晚上山路难走。”谢知回答得很快，一边已经拿起了雨衣。 付听雪拦住谢知：“那我们都明天去好了，正好吃个晚饭睡觉。”但其实明天会有更多的事，付听雪这么说只是想探究谢知一定要他留下来的原因。 谢知揉了揉他了头：“不是说尽早报案吗。” 付听雪越发察觉到一点奇怪的气息，因为谢知从来没有主动地和他分开过，还是这种明明可以一起行动的事情，一时间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山路难走，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理由，因为雨天总是难走的。 被付听雪这样明晃晃地看着，谢知还是悄无声息地嘆了口气：“那一起去吧。” “那我和阳阳留在洞里。” 他们三人走出山洞。 外面是一片黑暗潮湿，山间晚风一吹就带着沾着水的阴冷，原来那帘子真的隔绝了空气，也隔绝了不少声音。 山道旁是小灯串，虽然模煳在雨中，但至少标示了让人能看得清哪里是路。 或许是天色晚了，这边又是偏僻的位置——洞-07是直接在山路尽头的一个山洞，很少见有走出去的，却有紧着衣服往里走的。 雨势依旧很大。 这氛围让费南的势头瞬间小了些：“我有点怕打滑。” “走吧。”付听雪直接拉过了费南的手，另一只手被谢知牵着，三人就往外走去。 雨声贯耳，三人沉默着前行。 付听雪正思索着谢知不想他出来的原因，忽然听到身后一句：“妈妈，遇到你们真好。”差点脚底一个踉跄。 他不可置信：“你在乱喊什么?” “因为你们简直像我的再生父母。公若不弃，南愿拜为义父。”费南一本正经地解释。 他的性格向来跳脱，虽乐观比不上时棋然，但这会儿心头卸下一块大石头，又开始当活宝了。 付听雪一下子语塞了，最后只能冒出来一句：“别贫了。” 谢知在耳旁的声音却飘来：“我倒是觉得不错?” “哪里不错了?!”付听雪震惊，鸡皮疙瘩还没下去，毛又炸了。 谢知唇角弯了弯，至少这小子真的非常识时务。 费南看着前面两人，眨了眨眼。好吧，他就知道大佬吃这套。不过，这次真的多亏了他，多亏了他们，若是他一个人，是真的没有这份勇气去面对真相的。 第104页 第五十四章 泥泞 付听雪三人一进大厅, 就感受到了一种和下午截然不同的氛围。 大厅依旧是满员，甚至可以说是更挤了点。先前还是都在排队的，如今却有一簇一簇的人蹲在角落里, 生长在每一个缝隙里。这些人是白天看不到的, 大概是一些安排不到住所的特殊人员, 或者，如今能安排的空间已经濒临殆尽。 登记处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还有负责维持秩序的人员拿着大喇叭, 沙哑的声音在用力地盖过噪音。 “后面的不要急!不要推!我们已经在协调了, 大家都会安排到的!” “暂时轮不到的可以先睡一觉, 这边今晚不会有人来了!” “大家冷静一点!” 三人之间轻松的气氛被完全盖去，不由得沉默。 付听雪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上也难以抑制地冒出了酸涩。这点情绪刚冒出头, 他就感受到握着自己手上的力道骤然一重。 他转头看向谢知, 就看到了少年眼中流露出的宽慰。 谢知似乎总是对他的感知尤其敏锐。 也是在此时，付听雪忽然就明白谢知为什么不让他跟出来了——某种意义上，谢知比他还清楚他的弱点。 他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来回应：我没事的。 他垂下眼，会没事的。 一旁费南抓了抓头髮, 四下望了望：“我们, 还找吗?” “来都来了。”谢知说道。 “找信箱还是找人?”费南此时头脑也被搅得毫无主张，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谢知。 谢知冷声道：“找人。”别说末日时期了, 就算是平日里放信箱的东西，都不知道要多久得到回覆。 但要去二楼的通道完全淹没在人海中, 几乎被堵死了, 寸步难行。 他们问了路过的一名志愿者怎么去二楼, 那志愿者指了指外面：“外面有楼梯通道。” 走进二楼，走廊两侧都坐着人, 只留下了中间一个能过人的走道。他们一进来，那些人就齐齐地看过来。 每一双眼都似乎在打量着他们，沉甸甸地，在顶上暗白的灯光中透着无尽的昏。 这一幕忽然慑住了付听雪。 他抿住嘴，意识到他们在期待什么。 他跟着谢知沉默地穿梭过这条漫长的走道，每一条无言的视线都像有实质一般，牵扯住脚步。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厚厚的木制的门。 他们敲了门进去，门一关，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视线，就一下子被阻绝在了外面。 办公室里很忙碌，键盘声敲得飞起，一张张纸翻得飞快，旁边有人在报。 位置有限，每一张桌上，四台电脑，连键盘都是直接放在膝上。一人坐一人站，就这样不大的办公室里挤了十几张这样的桌子。 不止是录入的，也有其它的工作，那种身边就没有报信息的，但也有着排着队，周边挤着人的。 整个办公室喧闹得不比大厅安静多少，因为关着门窗，仿佛连唿吸都是浑浊的。 “你们找谁?”就在门边，专门有个人负责接待，不然那乌泱泱的人头看过去，眼睛瞎掉都不一定找得到。 费南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为这种事找来算不算一种浪费资源。 他欲言又止。 接待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我们这里是一级联繫人的办公室，是直接负责一切事项的基础联络，你们可以理解为辅导员或者村长。简单来说，一切你们需要帮助的事，哪怕是询问，都可以到这里来。” 这或许也是迫于没有电子联繫手段的无奈。 “我们找胡其其。”费南说道。 “好的。他正好是空的。”接待员甚至无需看手中的名册，一秒就报出了位置，“这边走过去，从后数的第三桌。” 胡其其注意到有人来，仰起头扶了扶鼻樑上的圆框眼镜：“先给卡。” 费南愣了一下，付听雪倒是一下子意识到了：“是登记时给的那张。” “哦哦。”费南掏出卡交出去。 代表身份的卡在机器上滴了一声，胡其其确认是属于自己管辖范围的，这才拿出了登记册：“什么事情?” 只见拿册子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费南把自己的情况说一遍时，胡其其也低着头在上边抓着重点记着，字迹极为潦草。 费南最后又把那一船队的人名字都报了一遍：“这样的事，能怎么处理?” 胡其其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嘆气。若放到以前，这种恶劣的事，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直接就出警拘留了。可现在秩序维繫得困难，费南又确实没法提供出决定性的证据——报出行李这种难说是什么证据，指纹库这会儿也没有办法查。 虽然听着这诚恳语气，他已经有所倾向，但此刻他确实也无能为力。 而且现在没有位置留给拘留了，除非是当面杀人这样的恶性事件必须严惩，其它事情都是尽量调解，调解不了的就流放到隔壁的荒山里。 思考权衡的时间转瞬即逝，他眨了眨眼，将目前的情况告诉费南：“这种情况是有点难办的。如果你没有说谎的话，我可能最多能争取到的就是拿回你的物品，而且万一你说的那几人口风一致……” 第105页 费南平日里末世小说电影什么的都看得不少，知道这种境遇下维繫秩序的难处，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其它的我都不想了，现在我只有一个诉求，我的行李要拿回来。” 胡其其摸了摸鼻子：“谢谢体谅，真是对不住了。” 费南摇了摇头：“是我麻烦你们了。” “谢庄成、李严蔚是吧。”胡其其点开共享的名录，搜了一下，“好像还没录入到。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这边会跟进，一有消息了我会立刻派人联繫你们。” “好，辛苦你了。”费南松了口气，也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 付听雪见这件事告一小段落，也提起另一件事：“我看小手册上说，报名志愿者也是先和你联繫吗?”他是在隔壁山的人，虽然大概率是要被派去挖洞的，但他也想争取一下在这紧要的关头帮忙运人。他挖洞没有优势，但他一艘船能载下不少人。 可偏偏不能直接让别人来开。 胡其其看过来，点了点头：“对，最近很缺人，不过有件事要提前说明一下，这边的志愿者津贴补偿不多的。” “我可以不需要津贴。”付听雪直接说道。 胡其其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付听雪还有这种觉悟。但也很快作出反应，他抽出抽屉里的单子：“现在的志愿者主要是这些需求，你可以先拿一张，今晚先看看，我过两天会去找你。当然，你也不一定要当志愿者，如果你有什么专业技能，可以直接报名工作，这个是有正规流程且有薪资的。” 他不能直接录用付听雪。一是他才刚到半山，二是他没有身份证。 在有其他人选的情况下，尽管付听雪提出了不需要津贴的优势，但在两条约束下，他的优先度还是不高。 付听雪接过这传单，心里明白自己走正常通道是没什么机会了。毕竟是临时的大聚集，对安全性的把控是要很严，胡其其不可能有一点徇私。 能理解。 但他还是像争取一下：“我想当搜救员。” 胡其其脸色一顿：“哎呀，这好像就不太行呢。搜救员都是有专人的。” “那我有船呢?” “你可以捐上去呀，是有什么难处吗?你可以放心交给我们，最后一定会好好物归原主的，还会有足够的津贴的哦。”胡其其到底是应付过许多需求了，业务能力很是老道，此时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与一点不易被差觉到的怀疑。 这点怀疑是给他看的。 付听雪看着胡其其，嘴唇微动，最后还是放弃了继续这场没有意义的交流。 他知道不能再继续了。 但无力的情绪还是在心中弥散开来。 “打扰了。” 三人谢过了胡其其，往回走去。 出了门，又是那些不忍对视的目光。那种难受像那些视线的实体化，时时刻刻盯住他一般，拉扯着，牵绊着，要将他拖拽住。 付听雪敛下了眼，抓住谢知的手攥得有些紧。 他能怎么办呢? 他能怎么办呢? 他只是看到这么多人，心里就难受。 谢知的拇指一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揉搓着，似是安抚。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道路，脚下的小灯串那点微暗的光在雨中模煳。雨下得很大，世界却安静得可怕。 付听雪沉默地牵住了谢知递来的手，雨水顺着他们的皮肤滑落，在冷意中谢知的温度却好像恆定的锚点。 或许他确实是这种人，没看见的偶尔会选择去当鸵鸟，可看见的，就做不到视而不理。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还是一个微小到可以被一把抓的个人。 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在这里暴露自己的特殊。他还是会害怕。他不可避免地感到逃避。 他知道自己在他人眼中本就像一个散财童子。可若要抱金过市，又是另一情况。 他矛盾得要命。 如果有什么办法…… 突然，他忽有所觉。 下一秒，一个非常模煳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听着有点熟悉，又像隔了层厚玻璃传来的朦胧，人性中又像参杂了机械性，机械的用语中又完全是人的语气。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它所说的话：“检测到生存目标发生改变，任务出现偏差，系统将进行一次大更新，请做好准备。” 更新?! 付听雪的思绪勐然一滞，这抽卡系统还带更新的? 是因为自己刚才所想的内容中触及到什么关键词了吗? 可是，阴沉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就被这句话给激励到了，那种感觉有点像电击，又有点像骤然间被有力的狂风托着抛向广袤无际的天空。 第五十五章 版本更新 付听雪的脚步停下。 谢知挠了挠他的掌心, 似乎是询问。 付听雪拉住他的手，凑近了些：“系统那边似乎有什么动静。” 谢知点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付听雪叫住埋头走在前面的费南：“我和谢知去趟洗手间, 你先回去。” 费南转头正要说我也去, 一下子就看到了两人并肩牵手若无旁人的贴近。他咽下话来, 深知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继续当电灯泡了：“好，那我先回去。” 第106页 “注意安全。” 看着费南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中, 他们也需要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虽然别人或许是看不到系统界面的, 但是, 系统点开是有光的啊!要是站在这路边边上, 叫别人看到了那大概就是个灵异事件了。 当然这个条件也不是那么轻松，建筑内肯定是找不到没人的空隙了，最后他们选择鬼鬼祟祟地躲到了林子里, 悄悄咪咪地蹲在地上,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 “感觉在干什么坏事。”付听雪在这种氛围中莫名奇妙地压低了声音，又有点忍俊不禁。 谢知的声音透过雨水低低地传来，递在耳边：“怎么坏?” 付听雪又有点支支吾吾了。他看着黑暗中凑得很近的轮廓，咬了下唇。深夜的小树林嘛, 大概是非常经典的“约会”地点? 谢知又在那里发出轻笑声。他的笑在这种时候总是带点莫名的嘲嚯, 那种好像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不说的感觉，让付听雪脸上不禁又泛热。 但仗着漆黑, 付听雪还是稳住了声音：“好了，还是先看更新情况吧。” 他调出系统。 点开界面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非常经典的预下载界面图。 远处的蒙德城沐浴在柔和的日光中, 宁静祥和。有几束光穿过了云层, 投在蒙德城中。 西风大教堂前, 风神巴巴托斯的神像伸展着羽翼，手送长风。 大片果酒湖的湖面被微风吹皱, 泛起波光粼粼。 树木郁郁葱葱，那些看不到的生物，小鸭子，小鸽子，还有城门的风车菊，都是那一片生机盎然的部分。 付听雪的脸颊被这温馨宁和的画面映得发亮。只是看着，他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边阳光照在草坪上的的温暖。 可是又遥不可及。 良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真好，我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个画面。” 谢知的声音微轻：“似乎是个大更新。” 付听雪从画面中回过神来：“有点突然。” 进度条在缓慢地前进，谢知说道：“是很突然，你停下脚步的时候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所以，你做了什么吗?” 付听雪回忆道：“其实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不会暴露我们的情况，又可以在这样的困境中有所作为。” 谢知似乎笑了一下：“我说过的，你很大胆，现在看来又似乎有点贪心。” 付听雪微赧，轻声应道：“我、我知道的。” 他的视线停留在加载到一半的进度条上，呓语淹没在雨声中：“只是我没有想到，这种贪心的愿望居然还能得到回应……” 谢知侧头看青年带着笑意的脸颊被屏幕映得发亮。雨水在他的眉梢上滚落，暖色的光将他的轮廓衬得柔和至极。 虽然谢知本已觉得付听雪值得一切好的，但他也知道，天下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一般的系统也绝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最初的背包系统是付听雪参与试炼得来的好，那么这一个百求必应的抽卡系统，又是哪里来的好? 谢知比付听雪敏锐得多，他感觉得到，系统之所以要以抽卡的形式给出东西，绝不是出于刁难，而是对均衡的妥协。 就像他最初向史蒂芬要求的仿造一个抽卡系统时，他所体验到均衡所掷下的砝码。那时候他还没像现在这样体验到付听雪系统的全然好意，但也已经有所猜测这种形式所存在的背后秘密。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静静看着进度条一点点挪到了末尾。 字幕跳转而出：【系统升级完成。】 界面重启。 付听雪轻轻攥了一下手，眼睛被雨水沾湿，却捨不得眨一下。 白光一闪，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一个弹窗，上面是四个明晃晃的大字：【登陆即送】。 付听雪眨了眨眼，他确信自己识字，大概也没有产生幻觉。他有点不可置信，看了眼谢知，又看了眼界面。 “登陆即送……”付听雪不自觉地重复道。 谢知露出一抹笑，看来这背后的力量在逐渐突破枷锁——兴许就是凭藉着付听雪的转变。 “点开看看?” 这个弹窗无疑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付听雪的手指冰凉，微微颤着点下了界面。 只见画面中心上的是一个陌生的绿色的玩偶，兔子一样的耳朵拖曳着，还有方方的身体，看着有点憨憨的可爱。 一旁是它的名字： 「草神之力&mdot;拟梦(一)」 画面的正下方，就是一个【点击领取】的按钮。 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了一眼，点下按键。 下一秒，这只圆圆滚滚又方方正正的绿色兔子就掉入付听雪的怀抱中。 兔子没有系统界面中看着的那么大只，是像一个西瓜的大小，摸着是毛绒绒的触感，却又不会被雨水打湿，还轻飘飘的像一个气球。 界面中跳出介绍： 【来自草神纳西妲。在一次偶然的境遇中，纳西妲得到了启示。她将这种力量融汇到这一只「拟梦」中赠予你。简单来说，使用它，你可以驱使梦境的力量。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梦境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在梦中，荒诞的事物可以存在且被接受。它可以给出智慧的启示，也可以带来暗示的指引。使用「拟梦(一)」时，你可以编造一个梦境给予他人暗示，从而让他人在醒来后忽略一些小细节，或者不加思考地接受某些存在。】 第107页 【其实具体的使用还可以自行探索哦，选择不同的道路会抵达不同的尽头呢~】 【该道具存在使用效果的差异，差异取决于被使用者意志力和一些玄妙的干扰因素，如身份、年龄，更取决于暗示的事物。】 【举个例子吧~你暗示对方忘记匆匆一撇的路人身影，或许是一件比鱼游泳还要轻松的事，但要对方忘记魂牵梦绕的身影，或许猴子捞到月亮的成功可能性会更大哦~】 【因为这种差异的存在，所以道具的能量也会根据暗示事物的复杂程度产生消耗。】 【拿上面的例子来说，经过预先的较为理想的测试，消耗「拟梦」恢復一分钟的能量就可以达到第一个效果，但是消耗完全部能量上限，也即恢復二十四小时的能量，也会是白费呢~】 【后续得到「拟梦(二)」、「拟梦(三)」后，你还可以解锁入梦和暗示程度更高的梦境能力。】 【这是一份行走于交界线的力量。】 【相信你不会用这份力量去做坏事的哦~】 【梦境确实就像一只蝴蝶呢，所以千万不要让蝴蝶害怕飞走啦——纳西妲】 看到最后，付听雪下意识地捏了捏兔子的耳朵。 这竟然是梦境的力量吗! 虽然介绍中似乎说得很保守，但这可是能改变他人思维的力量! 哪怕只是忘记一个路人的身影，那也意味着这个身影留下过印象!那些“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正是因此而来的么! 更不要说，【暗示】，还有其它的打开方式。 付听雪喉结微动：“其实，我觉得这份力量都近乎于催眠了。” 谢知瞳色似夜色的深沉，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听到付听雪透过雨幕而来的声音，才点了点头应道：“是一份很令人意外的力量。” 付听雪小心地唿出一口气，都像在担心惊扰到什么一般：“但是，它确实是个能发挥很大作用的道具。” 在看介绍时，付听雪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可以去给胡其其下一个让他加入搜救队的暗示。 但这是需要慎重的。 暗示一个胡其其就可以解决问题吗?加入后，信息要从哪来呢?搜救队大概率是有彙编队伍的，届时他又要怎么暗示自己的存在 能量是有上限的，他必须好好斟酌。 「拟梦」带给他的，是一个可能性，是一个能打开机会大门的钥匙。 这时，界面中再次跳出了熟悉的弹窗： 【你好呀，付听雪。】 【没想到又一次交流来得这么快。果然是开启新地图了呢，居然快进到版本更新了。】 【其实也不奇怪，或许是我对你的认知还不够深。】 【你已经收到纳西妲的小礼物了吧，她实在是个智慧的神明。】 【对了，更新后好像会有些别的变动呢，你可以再去看看。】 【付听雪。】 看到这里时，有一种被点名的感觉让付听雪的心忽然颤动了一下。 他缓了缓，才继续点下去。 【有些困扰是不必要存在的，只要你心中仍怀着那些情感。】 【那么，继续加油吧!】 第五十六章 惊喜连连 付听雪看着这样的话语, 久久没有回神。 心中的情感，这个话语太过模煳，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些情感得到了如此的青睐。但转念一想, 付听雪又怀疑这话语是刻意的模煳, 就像之前出现过的那些谜语一般, 是从层层的帷幕中泄露出的一点启明光芒。 但有一点他知道，并接收到了——“系统”支持他, 支持着他继续前进, 保持着某些类似于初心的事物继续前进。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捏了捏手中的兔子耳朵, 它的触感像梦一般软乎乎又轻飘飘的。 谢知的手掌也盖了过来，话语带笑：“它叫你保持这份大胆和贪心呢。” 付听雪朝着雨中模煳的身影投去无奈的目光：“你要说善良乐于助人之类的我还觉得靠谱些。” 谢知模煳地轻笑了一声，并不回答。在末世中要做到这种程度的善良, 可不是那一点善心就可以的。没有足够的大胆和贪心可不行——因为善良者往往也懦弱, 善良者往往也溺于现状。 付听雪的贪心，在一步步被勾出来呢。 他的目光停留到光幕上，他似乎对幕后之人有一点熟悉的感觉。不知是否错觉。 付听雪把「拟梦」收入背包，根据提示点入了活动栏。 刚一进来, 就收到了一个大惊喜。 【付听雪, 你好。】 【这是一个限定活动通知，请仔细阅读考量后分配原石。】 【检测到天灾第一阶段宿主的生存目标发生变化, 「瞒天过海」活动祈愿现已开启，多个四星道具概率up! 〓祈愿时间〓 永久 〓祈愿介绍〓 ●活动期间, 限定4星道具「幻戏之力&mdot;匿迹」「幻戏之力&mdot;藏踪」「破忍之力&mdot;遮面」「忍貉之力&mdot;屏息」「荆冠之力&mdot;夜影」的祈愿获取概率将大幅提升! ※限定道具不会进入「日行祈愿」常驻祈愿。 ※本祈愿属于活动祈愿, 活动祈愿和「日行祈愿」的祈愿次数保底完全共享, 会一直共同累计在活动祈愿和「日行祈愿」中。 第108页 ※更多道具信息请在抽出后查看。】 【提示：所有角色限定道具(除尘歌壶)都只在活动限定祈愿中出现。另外，「方舟」活动依然将如期关闭。】 【加油。】 光是看着这些道具的名字, 付听雪就觉得有一种来自于隐秘的诱惑在胸膛中悄悄冒出头来，让人脸颊都因此烫出些温度来。 “这，这些还真是瞒天过海了。”他喃喃，“就这些道具，哪一个拿出去不是要掀起轩然大波的。系统是真的信任我不会去做坏事啊。”这个个藏匿踪迹的道具，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小偷，都比不过了。 谢知笑了一声，也不知是那句话戳中了他，那笑声忽然有点冷：“要你去做坏事，那大概一百年都等不到。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大概系统比我还清楚。”这说话间称赞的意味少，更多是调侃。 付听雪抬头看了一眼谢知，脸上又微微发烫，知道谢知是在这里悄悄表达不满了。他对自己从来没有生气过，最会做的就是口头的这些揶揄。 大概是因为没能拦住自己出门，然后不可避免地发现自己又因为那些事闷着脑袋了吧。 他轻咳一声：“好了，我也不可能完全不出门的吧?我对这些事……其实都熟悉得很，但你也知道，我就是这样的嘛，这不还有你嘛?” 这些天付听雪对这样直接的表达也越发熟练了，因为他发现谢知真的特别吃这一套——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谢知面前哭得多了，才令他对自己格外地刮目相看。 当然这点小心思付听雪是不敢说的，因为他还要靠着这些话顺毛的——而且他也没说谎，对于谢知，他是愿意付出这些信任和依赖的。 谢知果然又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他没有再解释。毕竟他总不能和付听雪说，他是觉得这本该冷冰冰的系统像是活了过来，一想到那背后的人比他还熟悉付听雪…… 这实在不是什么纯粹的信仰。 但早在他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或者更早之前，他就这么矛盾了——只是这些天……他总会想到付听雪蜷在水下的画面。 他的善良是自己的初衷，可现在，谢知心里嘆了口气——早在他想拦住付听雪不出门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在付听雪面前，他的私心盖过了那些善良。 付听雪的美无时无刻不在他的眼中，像一轮曜日，像一轮明月，像璀璨的星辰，那样显目。他喜欢这样的付听雪，可又在阻挠着他…… 该说幸好他并不是个正统的纯美骑士吗? 想到这里，谢知的脑中划过一丝微妙的灵感。这一点灵感，似乎在提示他遗忘了什么东西。他的眉头还未皱起，就听到付听雪惊喜的唿声：“天吶!” 付听雪不知道短短几秒中谢知居然想过了这么多事，只觉得他难得的不坦诚还有些可爱。他根据提示又点出了最后一个更新： 任务更新。 这可直接关系到付听雪的原石数量，道具就算再美再多的，没有原石那只能一切白搭。 在此之前，付听雪已经基本做完了新一期的所有任务。 「限时活动任务(5.1-5.7)」 获得十件打捞物品(10/10)，1000原石;(已完成) 「限时周任务(5.1-5.7)」： 完成志愿者任务一次，300原石; 交换物资三次(3/3)，300原石;(已完成) 进行五次抽卡(5/5)，300原石;(已完成) 完成三次收穫(3/3)，300原石;(已完成) 只除了志愿者的这个任务，这两天没找到机会做。 借着这些任务，付听雪现在有890颗原石，他本以为自己距离下一个十连要攒很久了，没想到又一次迎来了转机。 仔细回忆一下，他好像隔三差五就会得到一笔意外的财富呢。 就比如现在： 【唔，好像许多事都很迫切呢，所以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要给你!】 「限时活动任务(5.2-5.5)」 多多益善(0/?)，10原石 【是不是被吓了一跳?】 【别担心!这只是一点，瞒天过海的小把戏!】 【这个任务呢，其实很简单，以下是活动介绍：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开始淹没城市。高楼之间，还有许多建筑被吞没，尚未逃离的人们在等待转移! 听说你有一艘很棒的小船，请开着你的小船救更多的人吧!】 【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像样的?】 【好吧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我才不愿意绞尽脑汁写出这样的东西。】 【所以有机会的话……】 【回到正题吧。结合活动内容和活动名字，我想聪明人的话大概是能猜到这当中的小惊喜的吧?】 【时间不等人哦，还请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多多益善”吧!】 付听雪一开始还有点一头雾水的，可看到后面，嘴角已经不自觉地扬起。 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不明白就太傻了。 他看着谢知，眼里已经燃烧起不眠不休的热火：“看来是迫在眉睫的事了呢。” 救人是迫在眉睫的，但现在又多了一份额外的激励。固然，他可以在这三天中得到一个十连就收手——可谁叫他是个贪心的人呢? 第109页 这三天里，他但凡有一秒不在路上，那么大概多年后的某个晚上，他都要因此做噩梦惊醒过来。 “那么，走吧。” 两人相视一笑，已然想到了最适合「拟梦」的那个人选。 第五十七章 第一批人 他们先回了一趟山洞。 “我和谢知这几天有事, 你们三人就先住吧。” 费南挠了挠头：“啊?”怎么出去一趟，就突然有了大事一般。 林岁也不禁皱起眉：“是什么要紧的事吗?这样的天气，在外面实在太危险了。” “是很要紧的事。”付听雪认真地说道, “如果有人来清点, 你们也可以如实说明, 就当多出两个……咳，一个空位。我和谢知不住这里也行。” 费南脸色一变：“不是吧听雪, 虽然空间紧张, 但真的不差你这一点位置, 这外面都淹了, 你还能睡哪?大家都是安排来这里住的，你既然早来了，安排到房间了, 难道还有谁可以怪你吗?” 付听雪一下子就看出费南大概了误解了什么, 眼见他说得越来越夸张，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啦，现在是真的有事，一个位子也是位子, 如果浪费了, 我才觉得可惜。” 绕是付听雪这样解释，可他的形象实在在他们心里过于根深蒂固, 一番话只像狡辩一般。 费南张了张嘴，下意识地看向谢知, 刚才出门也是谢知拦着的, 他肯定早有预料, 不会让付听雪胡来，却见谢知也是气定神闲地站着, 一副表明了全然把主意交给付听雪的样子。 费南不禁有些颓然地垂下头来：“早知道，早知道还是不要让你们去了。”这个时候，一个能住人的山洞可比他一点小物资来得重要多了。 付听雪嘆了口气：“别这样，狒狒，真的不是因为你。总之，我回来先和你们说一声，你们看上面的安排就好。我们肯定还能再见的，不至于弄的这样生离死别一样。” 在付听雪真挚的话语下，离别的不舍还是减淡了许多。 “对嘛，反正等大水退去，我们还会回到彩虹城，那时候我们再相见，我一定请你们吃大餐。”付听雪和两人依次抱抱，还蹲下来和林阳抱抱。 等大水退去，就吃大餐，实在是再朴素再美好不过的愿景。 “好。”虽然不知道付听雪有什么事要急着大晚上冒雨去做的，但既然他们心意已决，作为朋友的也只有送上最诚挚的祝福了，“注意安全，平平安安。” “嗯!” 直到付听雪走了一会儿，夜深要睡觉了，他们往里格走去才发现这里还有付听雪他们留下的物资。 付听雪和谢知出发前是有进来拿过东西的，也提了一袋走，没有想到…… 他们拿起地上明显的小纸条： 既然狒狒的物资还没拿回来，这些就先给你吧，记得以后还哦~ 后面是一个圆圆的笑脸。 林岁忍不住感慨：“我活了这么多年，是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费南觉得鼻头有些酸，攥起小纸条：“嗯。” 这边付听雪和谢知离开山洞直接就奔着登陆口去了——目前主要搜救的区域，还待搜救的区域，已被搜救的区域，对这些信息最熟悉的不就是前线人员吗? 摸着黑来到登陆口，远远看去，那里依然灯火通明，一艘艘船载着满员归来，又有一艘艘船只向夜色而去。 “找谁合适呢?”付听雪有点犯难。 他们在这里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幸运地发现他们是存在轮班的，每个点位有人离开，就有人接替，不会有空缺。 那事情就好办了许多，他们悄悄跟上了一位下了班的人员，抓到没有人的机会，就用「拟梦」让他陷入梦境。谢知身手敏捷地扶住失去意识的人，将他扶进黑布隆冬的小树林。 「拟梦」的使用千变万化，唯有织梦这一点是明确的。付听雪早编出了一个简单的梦境，用来套取信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付听雪一边向失去意识的引领员抱歉，一边把梦送入他的脑海。兔子的两只耳朵像是导线一般，连结住昏迷着的人的额头。 梦境中的人是基本无法进行理想的思考的，也很少会记住深层梦中的内容。 因为这些信息都是他目前记忆最深刻的信息，所以付听雪没有花什么能量就把这些内容套出来了。 他在梦中只是进行了一个普通的和同事之间的交流，这些信息都通过兔子方方滚滚的背部的虚影传达出来。 “城西那边只剩下高层区域了，幸好提早转移过了，才没有出乱子。” “新城那边是不是除了这一批就全部转移完了?” “唉，这雨还要下多久呢，现在北区那边的高层完全没有规划出来的空间了，如果水面再涨上去，这批人真不知道要去哪里。” “是不是有人往隔壁市去了?你说奇不奇怪，听说过了那个神秘的交界线，雨就完全停了呢。” “啊?你不知道?那里开始闹病呢……” …… 一场普通的凌乱的梦境过去，两人已经基本把信息记录完了。 “好了。”付听雪对着谢知示意。 第110页 他们重新把人扶到路上，给人下了一个因为很累所以意识模煳了一瞬间的暗示，在他醒来的一瞬间松了手，假装是刚来的。 “咦，奇怪……” 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了他。 “啊，你怎么了吗?”付听雪觉得自己的演技真是拙劣无比，耳朵都此滚烫起来，好在黑暗模煳的视线中他们彼此间并看不清面容，“我看你刚才好像在原地晃了晃，是太累了吗?” 触发到关键词，下到的暗示起了作用：“……哦哦，对，好像是太累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付听雪笑了笑：“谢谢啊小兄弟，我没事，你这大晚上的怎么出来了?” 因为雨声太大，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在外用极大的声量来传达信息。这也显得所有问候都真挚淳朴。 付听雪也是大着声回答：“我估摸着朋友快到了，过来看看呢!” “哦哦。” 那人还有些迷煳，并不深究，三人寒暄了几句就匆匆而别，不出意外是不会再见面了——除非明天更新信息的时侯又不小心选中了他。当然，付听雪他们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一个人接连两天出这情况，多少要怀疑自己的。 “那现在最要紧的是新城了。”付听雪梳理了信息，“这一批是要连夜送完的，我们也抓紧。” 其实在城市中转移人员最无奈的就是不能用大船，但凡那些能一次运个几千人的船能拿来用，哪里至于弄得这样狼狈? 所有的各色小船穿梭在夜色与建筑中，为防相撞，也为看清路线，彼此之间都有着一盏明亮的灯，汇成星海一般。 付听雪和谢知没有官方的灯盏，但凭藉着超远的视野和灵敏的反映，灵巧得像一尾鱼。 为了能在接下来的三天中做到绝对的多多益善，不浪费一丝的资源，两人商量好了轮班，以每六个小时为周期。 现在是付听雪开船，因为昨晚他休息得很好，但谢知不一定。 他跟着导航来到新城。 远离半山后，途中遇到的船少了许多，此时接近新城，船只又多了起来。 付听雪镇定地停靠在船只最多的大楼前，估计这里是临时转移点。 他将「孤舟」汇入集体中。因为这里的船只本身就有许多是徵用来的，五花八门，所以「孤舟」也不会很突兀——大概。在这众多自制船中，它精巧美丽的外观还是很吸睛。 他叫醒了谢知：“到了。” “好。” 因为是第一次“浑水摸鱼”，两人都需要先熟悉一下业务。付听雪拍了拍脸：“希望不会露馅。” “露什么馅?白糰子还有馅吗?” 付听雪转头就见谢知脸上温柔的笑意，眼底还带点看好戏的意味，明显是故意的。 “你又来!”付听雪哼哼。 两人说笑打闹间，走进了大楼。 因为有着自带气场的一队军人镇着，现场的秩序并不算乱。 付听雪刚一进去，第一眼就见站着门口的人。 他身材高大，穿着肃立的军装，手上拿着点名册，脸上是无比严肃认真的神情，此时也敏锐地转头看来。 付听雪谢知二人明显不是避难来的。 他有点狐疑地看了付听雪二人一眼：“你们的衣服呢?” 付听雪心里一紧，知道第一个门槛来了。他知道所有搜救员都是带编也带制服的，但这东西他搞不到。 他与对方对视，稳住语气，拿出一早准备的说辞：“我们是新征的，特例。” 那人皱了皱眉：“嗯?” “我们的船人数大，经过特招的。”既然他不可能给自己弄到合规的身份，那就一开始就承认特例好了。反正他只干这三天，三天过后人就跑没影了。 “而且您可以放心吩咐人带反馈的。” 楚烈思索了两秒，现在与半山那边断了联繫，他并不清楚这种特例是否属实——照理来说，是不太可能的。可眼前这人仰着脸，一双眼是毫无杂质的纯粹，不带半点的恶意。 他也算识人众多，相信自己的眼力。 但开口还是问道：“你说人数大，你能载多少人?” 付听雪咽了一口水：“二十人。”其实「孤舟」哪怕载五十人加行李都是塞得下的。只要那些桌椅都收起来，行李堆到下面去，大家都挤一挤就完全可以。 但他解释不了自己的小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承载量。 和他们解释什么是仙术吗?恐怕一开口人家要以为他犯病的。 而且付听雪也不能让其他人去第二层，所以最后估摸着二十人是差不多的。 “二十人。”楚烈眯了眯眼。这可是一次性二十人，他们许多船能载个七八人的都算多。 “多少时间一来回?” “一小时。” “有燃料?” “有。”谢知最近爆率挺高，经过不断的抽卡，他们发现「燃素」的概率是和蛋白米种子这类持平的，算是好事一件。 楚烈沉默了一秒，点头：“行，我会有渠道验明真伪的。” 付听雪一时间激动得脸都微微红了起来：“保证把所有人都平安带到!” 第111页 “好小子，”楚烈开了个玩笑，“希望你们不是奔着干一票来的。” 只见他拿起了对讲机：“喂喂，二十人，二十人。” 不出两分钟，就有人领着二十人出来了。 楚烈示意付听雪和谢知两人在点名册上签字。只见上面一排下来都是名字，这是他们用来统计功劳的。 付听雪拿起笔，转瞬间有了主意，唰唰写下名字。 他侧过身把笔交给谢知，谢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清隽的字迹：谢听。 谢知眼底不自觉淌出笑意，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付知雪。 两个名字并排着，还挺像模像样的。 楚烈领着人出来，在看到「孤舟」时神色明显一愣。 “好傢伙。”他喃喃。 二十人拖着行李鱼贯而入。 付听雪最后对着楚烈喊道：“一小时后我就回来!” 楚烈没说话，但对着付听雪行了个礼，目送着这纯白鲜红的小船远去。 许是在临时的转移处受过指导，这二十人保持着沉默，挺有纪律，往船舱里一蹲，就安安静静地像蘑菇了，对升起来的防护门也半点不带探究的。 付听雪谢知二人下去到驾驶室。 谢知轻笑了一声：“那里面有五个正规的。” 付听雪愣了一愣，随即意识到谢知在说什么。他失笑：“完蛋了，我居然觉得你的台词好像个电视剧里恶势力在躲条子的小弟。是我今晚反派元素汲取得太多了吗?” 成功接到了第一单，付听雪明显脸上好了许多，连笑容都放松了许多。 谢知反思了一下：“好像还真有点。” 他们对视着笑，也不知道笑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好笑。 半小时，船到了半山。 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付听雪拦住了其中一人：“那个，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那人明显一愣：“啊?” 第五十八章 六小时的夜晚 直到五人都被付听雪拦住了, 他们交换视线，此时再看这带着腼腆笑容的青年，只觉得对方是真的深不可测, 难怪队长要多来这么一招。 但既然拦住了, 他们自然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与等待中的引领者略作交流后，就搭上了返程。 本来想和付听雪进行一番交流, 青年却也一副时间紧迫的样子, 婉拒了。 他们看着付听雪的身影消失在通道中, 面面相觑, 却不敢说话，怕船中有监控存在。 这可不是普通的小木船啊，别人要两小时甚至三小时的路程, 它轻轻松松半小时就到了, 更不论在这迅勐的疾速行驶中，他们竟然没有什么颠簸感——门开的那一瞬间，他们连手都搭在武器上了，生怕是到了贼窝。 还有升降门, 收起时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内部光滑奢雅的纹饰更是叫人暗暗心惊。 他们规规矩矩地盘坐在地板上，实则保持着警惕。 等到门再一次打开, 付听雪走出，他们竟觉得是过了极其难捱的半个小时, 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走吧。”付听雪对着他们露出友好的笑容。 平心而论, 付听雪的长相真是极其清雅温润的, 一双笑眼对着人时，那温暖的情绪能流淌到心里去, 从未有人对付听雪产生过任何类似于“忌惮”的情绪。 然而此时，也许是环境太暗，也许是夜色太凉，这五人看着付听雪单薄的身影，都产生了此人深不可测的寒意。 “你同伴呢?”五人暗暗地围着付听雪走进楼中。 付听雪仿佛对自己被包围这件事毫无所知，事实上，这点浅浅的暗示是他与谢知商量着加的。 也许有用，也许没用，但总归出门在外，一个强大的形象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主动。 他清声解释道：“因为最近的任务很重，我们商量着轮替了。” “原来如此。” 楚烈在重新看到付听雪的第一眼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然而下一秒见到自己派出的五人时，那笑容又收敛了。 他眼神暗暗询问：怎么回事? 他们不动声色地摇头：一言难尽。 于是楚烈对着付听雪笑道：“抱歉啊兄弟，这毕竟是二十人啊。” 付听雪毫不在意这点防备，主动说道：“其实你可以派出固定的三人，既然不带行李，也增不了多少载重，我还是能载个二十人的。” 楚烈自然不怀疑他的船，在看到二十人上去那吃水只加了一点他就注意到了：“那依旧是二十人，你等两分钟，我和他们交流一下，你想必不介意。” “当然。” 两分钟过得极快，当楚烈带着二十三人出来时，就见青年正敛着神色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久等。”他出声。 付听雪抬眼看来：“怎么会，你们动作真的很快。”能组织管理着这么一大批心中惶惶的人群，还维持着秩序，没有一点能力是做不到的。 接下来的行动就默契了许多，当六小时过去，付听雪与谢知轮班时，他已经接送到了第五批，准备返程。 谢知睁开眼，就看见付听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茶色的眼眸中溢出点生理性的泪。 “还好吗?” 第112页 “当然很好!我感觉自己还能开六小时!”付听雪笑道，“这可是七十五人呢!”无论是原石的激励，还是自己手上实实在在承接到了七十五人的重量，这都让他有着无尽的动力。 谢知听着付听雪絮絮说些新的信息，眼神落在青年带着一点青黑的眼底。 在开始之初他们就商量好的，尽管有一人在休息，但另一人也必须每一小时就给自己休息十分之。 毕竟一个人不可能联轴工作六小时不带歇的，连高速上的司机都不能连续驾驶超过四小时。 但看着付听雪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倦色，谢知就知道这傢伙绝对没有按照说好的那样休息，估摸着只有交接的时候给自己一些见缝插针的喘息时间。 何况，这是熬着夜的工作。 付听雪还在叨叨说着自己成功的事业，谢知动作轻柔得将付听雪揽进怀里：“好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付听雪抬着的手下意识攥住谢知胸前的衣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仓储室封闭隔绝的空间中，他能感受到彼此的唿吸。 他们贴得毫无距离，谢知睡前刚洗过澡，换了干燥的衣服，身上还有肥皂的淡淡香气。 很好闻。 付听雪变得柔软。在给他人下暗示的同时，他也不知不觉地将自己与那个暗示中深不可测的形象靠拢。 但在这里，他可以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可以舒缓开脸上的严色。 他轻声道：“那就交给你啦，你也要记得休息哦。” “嗯。”但谢知揽在付听雪腰上的手掌并未松开。 因为需要一个比较安静不受打扰的空间，他们选择了仓储室作为临时的休息室。 仓储室中原来就堆放着一些上次没有搬完的物资，都是些水上搜到的干燥物资。 他们惊喜地发现这里还有几床被子，当即就铺了个简陋的被窝。 并不大的空间，但有着温暖的安全的感觉。 付听雪放空着自己，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两三分钟吧，他又开口，终于不再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谢知，我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帮到那些并不在眼前的人。” “那些人本与我毫无联繫，但是我主动地找上了他们，帮助了他们，然后我们的联繫匆匆断开，也许以后也不会再见。” “这种联繫让我感到放松。” “就好像，这是件非常纯粹的事情。” 付听雪抬头，落入谢知带笑的眼眸中。 于是他眼中也流淌出相同的笑意：“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那可真好。”谢知拍拍他的背，“不过现在，我该上班了。” 付听雪笑他一眼：“好啦，是谁一直不松手的，反正不是我。” 谢知举起手来：“是我。” 两人完成了交接，付听雪去洗了个简单的澡。 船上的水是不用担心污浊的，因为有个神奇的净水法阵。 越是在船上探索，付听雪就越是庆幸这艘船意味地奔他而来。 他无法想像，若他未来知道自己放弃的是这样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该有多懊恼。 但也有系统遮遮掩掩的锅，谁让背后那个人总是诶嘿诶嘿地跳过信息呢?一般的带抽卡元素的系统，可恨不得将所有的好处都列出来，来得到更多的利益—— 想到这里，付听雪嘴角又忍不住挑起微笑，可这个系统连一点氪金的渠道都没有，连布置的任务都很少有挑战性，规规矩矩童叟无欺。 付听雪团在严严实实的被窝中，里面还有谢知留下来的温度。 他遇到的总是好人好事居多的。 他点开系统的界面，就看到了上面的数字： 「限时活动任务(5.2-5.5)」 多多益善(75/?)，10原石 可能因为是个带问号的任务，所以奖励是累计着发放的，但该有的少不了。 虽然谢知单人工作所运的人大概不能算在他这里，这一点在之前的任务中也很明确，但付听雪也觉得很好了。 毕竟，这个任务也是意外之喜，即便没有，付听雪也还是会努力找到机会参与到这一场抢救中。 要说有什么区别，大概是他和谢知不会这么拼命地连轴转吧…… …… 也许确实是累极了，付听雪想了些有的没的，很快沉入到昏睡中去。 「孤舟」像一个温柔的摇篮，送他进入安眠的居所。 第五十九章 八小时的白日 当谢知走出来时, 众人都是一愣。 他们的视线隐晦地落在这个五官俊朗冷漠的少年身上，鲜明的身高带来了一丝压迫感。他和付听雪的差别太大，走过他身边时, 都让人的心里冒上一点不安全的动摇——付听雪这个存在早就在他们这个小小的临时圈子里传开了, 他来之后, 人员转移的速度都快了一截。 在付听雪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照片都在众人手上传过一圈了。 他们没有受过暗示, 只觉得他真是个心善的小菩萨。 而谢知, 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 好在, 他只是站着门口, 一双眼微挑着看着他们走过。 可是他长得又太帅了，帅气到现实中都少见，所以还是有些人忍不住顶着他漠然的视线投去欣赏的目光。 第113页 “咦, 你们轮班了吗?”楚烈派出的三人是固定的, 在前几次的行程中争取到了几次和付听雪交流的机会——虽然这也是付听雪为了打探到更多消息也主动接纳的，但后来他们看着付听雪脸色确实过于疲倦，也不再打扰，只是也站着一旁组织着人员。 他们自然有动过进到第二层帮忙的念头, 但付听雪严词拒绝了。 他们对这二人组有了越来越盛的好奇心, 好奇心与任务驱使着他们来与这个冷漠的少年交流。 但谢知只是轻轻撇来一眼，点了个头, 就不作答。 为首的是这个小支队的小队长，卓晖, 他长了一张好人脸, 笑起来很容易拉进人的亲近感,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感受到对方冰凉的情绪。 他微微眯着眼。楚烈队长派出他的时候，刻意提醒过他在与谢知接触时要慎重一些——这是见过血的人。 他身上那种漠视他人性命的气势简直要渗到骨子里, 从那双眼眸中渗出。 和谢知一比，付听雪都快成一只小绵羊了。 卓晖有些苦恼地挠了下头，这傢伙可一点都不好交流啊。 于是卓晖和两个同伴对视了一眼，决定从不容易出错的工作入手。 “这是新城的最后一批了。”他并不去看谢知了，而是放空着自己的眼神，看着排着队走出的避难者。 谢知开口，语气也是淡漠的：“我知道，下一个是城西。” “哦哦也是我忽略了，你们刚才肯定交接过了。”卓晖摸了摸鼻子，“那现在付听雪是去睡了吗?” “嗯。”提到付听雪，谢知的语气竟温和了许多，“所以你们最好不要让上面有不必要的躁动。”在他睡的时候，还是能偶尔听到这上面的动静的。 他知道，他们在讨论付听雪，在讨论这艘船，在讨论天灾——有着共同话题，有一个安定的环境，人类总是健谈的。 蘑菇的时间总是很少。 当然，谢知打算等付听雪睡过去了就去悄悄敲一锤子，这就不必说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卓晖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是一直在上面的，看来要额外管理下纪律了。 不过他一看有点戏，又问：“这船是付听雪的吗?你们这时候伸出援手，可是帮了大忙，我们队长打算回来后和上面额外反馈一下给个表彰呢。” 楚烈自然没这么说过，事实上他调查了一晚上，都没有查到什么特批。 他一面觉得这两人实在艺高人胆大，官方的事都敢先斩后奏地掺和进来，可偏偏这两人做的全是好事，无可指摘。 如果全然好心，这样的人也实在太难得了。这种特殊时期，人人都自顾不暇，有钱有能力的，也都自己找地方过日子了。 楚烈的想法是，再观察两天，若是当前的事情都结束了，他们没有出么蛾子的话，他是很乐意做个特例推荐的担保人。 对人，有时撇开其它任何偏见，只去看他做的事，有时更能认识到一些意外的收穫。 如果付听雪知道楚烈有这样的想法，想必会很开心，但谢知只是投来淡淡一眼：“是阿雪的，多余的试探就不必了，他是个很纯粹的好人。” 卓晖顶着他的视线讪讪笑了笑，心里有一点异样的情绪：纯粹的好人?这个形容实在有些奇怪——而且，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一个所谓“纯粹的好人”呢?这过于玩笑了。 但谢知提及付听雪时脸上认真的神色表明，他是真的不掺一点玩笑地这么认为。 卓晖心里嘀咕的时候，人已经齐了。 谢知转身走进通道。 人群又开始有点躁动，卓晖想到谢知特地提出的要求，拍了拍手：“不好意思啊大家，音量低一点，下面有人在睡觉。” 船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两秒，有个声音弱弱地问道：“是付听雪在睡吗?” 卓晖点了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全程都没人再说话。 而谢知轻手轻脚打开仓储间的门，就透过身后模煳的光线看见付听雪毫不设防的熟睡面庞。他蹲下身，伸手抚摸着青年带着疲惫的脸庞，轻嘆：“怎么办呢。” 付听雪似乎被脸上的冰凉触感惊扰，长眉蹙了蹙。 谢知拿出安眠锤，给付听雪敲了一下，又摸了摸他蹭到脸颊旁的髮丝，温柔地将它们挽到耳后。他的眉眼是外人从未见过的温色，一双桃花般的眼眸含着缱绻的情意：“算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你就是你啊。” 他关上仓储室的门。 接下来的八小时，谢知又送了四批人。城西与半山几乎横跨了整个城市，距离远了许多，这也让运送的任务难了许多。 十二点，雨准时停了。 几乎是雨停的一瞬间，水面上的船只就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谢知叫醒了付听雪。 “辛苦啦。”付听雪眼睛都还没睁开，问候就已经嘟囔出声。 谢知失笑：“谢谢阿雪。” 付听雪揉了揉眼睛，爬出床来，用力把谢知抱住：“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也好好休息吧!” 谢知愣了愣，显然是有些意外到了，但也很快重新露出笑容：“好。” 第114页 付听雪接过手机，迷迷煳煳地走出房间，一点开屏幕： 12:08 他顿了顿。 他反身推开了仓储室的门——谢知正在脱衣服。 付听雪眯着眼欣赏了两秒，随即上前在谢知的腰上一拧。 谢知的动作一僵，三两下将衣服一扔，低头看着带着愠色的付听雪。 付听雪眼旁染着些红，恶声恶气地说道：“谁准你一次性工作八小时啊!”开船可是件累活，他开到后面几乎连脑子都要凝固了。 谢知拿出髮带：“我想凑个整……” “不许拿藉口!”付听雪硬声道，“只是个选项，我也可以来的。” 谢知又露出一个无辜的神色：“别生气嘛阿雪，我和你不一样的，你看我脸上有一点累吗?” 付听雪鼓了鼓脸，像一只生气的小松鼠：“都是人你有什么不一样啊。明明大家都商量好的，你……” 谢知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搭在付听雪的唇上，眼中流露出一抹捉弄的笑：“可是不是我先犯规呀。” 付听雪一下子哑火了，他眨了眨眼，抓住谢知的手，嘴唇微动，最后挤出一句话来：“这不一样的。” 谢知又把他的话还回来：“哪里不一样呀，都是违反约定。” 付听雪指节微蜷，后退了一步，谢知却得寸进尺抓住了他的手腕，像手铐一般将他抓住：“如果在被我抓到你没有好好休息，我会加倍还给你。” 这是只能用在亲近之人身上的惩罚。 付听雪垂下眼：“知道了。” “不许耍小心思。” “哦。” 谢知这才摸了摸他的头：“去吧。” 付听雪几乎是逃着离开了仓储室，脸颊后知后觉地烫起。点开手机，时间在12:11，竟只过去了三分钟，可他感觉一个世纪都要走完了。 他摸了摸高温的脸颊，忍不住嘟囔：“就会给我下套，是谁小心思多呀。” 第六十章 停!不要再夸了求求 接下来的三天几乎就像一场梦一般, 付听雪越到后面越是难受，第二天傍晚交接时，几乎是打开仓储室的瞬间都要直接晕倒在谢知的身上。 他脑子浆煳煳的, 几乎是无意识地就在谢知的脖颈间蹭, 连语气都是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撒娇劲:"谢知, 好难受啊。\"他难受得脑子中像有什么棍子在大力地搅和着，痛苦得不行, 发着疼。 谢知眼底满是心疼, 可也知道付听雪绝对不愿意放弃这三天的时间。不仅是系统任务的时效, 也是水灾的紧迫。 他抱着付听雪温声道：“最后一天了。” 付听雪没有回应, 谢知低头一看，青年已经阖着眼睡去了，眼底的青黑更加浓重了。到此时, 付听雪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别说什么小心思，他自己都是强撑着完成自己的六小时的。 谢知敛着眼将付听雪身上的衣服剥去，将青年塞进还温暖着的被窝中。青年似是下意识地抱住他的手臂，在他的手上蹭了一下。 谢知一愣, 眼底溢出笑容, 嘴角轻嘆。 明明这是他们相处最少的两天，可他们之间的相伴又好像更进了一步。 是背靠背支撑着对方的同伴。 谢知顺着在付听雪的眉眼摩挲：“要不, 最后等几天吧……我有点……” 到了零点，谢知回来叫醒付听雪：“最后一天, 我们每两趟就换班吧, 好吗?” 付听雪艰难地撑开眼睛：“谢知, 露比……” “就两轮，不喝好吗?” “我感觉自己都爬不起来了。”付听雪软着声。 谢知嘆了口气：“早知道还是直接餵你一个「九转升天丹」, 宁可让你瘫一周。” 付听雪眨了眨眼：“我感觉自己还没有上瘾……” 谢知拍了拍付听雪的头，语气微嚯：“酒鬼都会说自己没有喝醉。” 付听雪懒懒地抓着谢知的手臂撑起身：“好啦好啦，不喝了不喝了。明明连一包都没喝完，就是一种心理安慰嘛。” 谢知挑了一下眉。 付听雪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定定地看着谢知深刻锋锐的脸。 “其实每次看到你的脸，我都感觉脑子会一下子激灵起来。”付听雪许是确实醉了，身上在谢知的脸上扒了扒。 谢知眼中映着笑：“谢谢阿雪喜欢。” 付听雪愣愣地，也跟着露出一个笑。 “为什么你好像都不怎么累啊。”付听雪嘟囔着，抓起一旁的衣服往身上一套。 谢知眉梢挑着：“那让我多载几趟。”话虽如此，他也知道付听雪是一点不会同意的。 付听雪果然摆了摆手：“不要啦。”随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那你就抓紧休息吧!” 在两人的不断接力下，最后一天也终于撑了过去。 零点一到，他们都默契地一起团在了小小的仓储室里。仓储室的空间并不大，一人睡着就已经略感狭小，两人只能毫无空隙地贴在一起。 若是平时，付听雪肯定会整个人炸成一团红，不要说睡觉了，怕是脑中的烟花都久久停不下来。 第115页 但这会儿他实在困得太厉害了，在谢知的手臂上一枕，就像一只小猫睡着了。 两人将船沉在水下，就此睡了个天昏地暗，似乎不知道半山那边的轰动。 随着全市的救援告一段落，除了三十层以上的房间还住着人，其它的人都进行了集中。 抵达半山后的人们，在稍稍安定下来后，几乎要被空虚感包围，也被所剩不多的物资匮乏感围剿着。于是当日常的工作活动放出招聘时，大家都几乎不考虑性价比，拼了命地报名，只怕自己在接下来的这不知何时到头的生活中毫无作为。 当然，官方也非常明白这些不安的心理。好在，有人的地方就是会有着相应的职位，无论是管理员这样的管理需求，还是像挖山这样的人力需求，又或者是厨师、 打餐员这种不可少的服务需求，又或重建网络、作物栽培、医护处理这样急需的专业需求，都是相应产生的缺口。 只要是个有意愿工作的居民，都会得到一份工作。 而工作以外的生活，失去了手机娱乐的人们，又一次不得不回归到了面对面的社交中。 他们打叶子牌，打纸麻将，玩真心话大冒险，花绳、故事会、舞蹈唱歌，所有能找的乐子他们都参加——除此以外，最频繁的一项活动，就是交流。 人类不能离开交流，他们也依靠着语言而生。 所有的话题都被翻来覆去嚼烂了说，人们还是乐此不疲。 而交流中，一个新鲜的话题很快传遍了整个半山——付听雪、谢知，和他们的船。 人们最初觉得转移嘛，大家都经歷过的，这两个人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是在路上欺负人了，还是热心地服务了老人小孩，有什么可聊的——随即在大家的信息交换中，他们发现：这也太可聊了。 一开始的爆点是当有人一起回忆来时路上的艰辛，有人说了一句：“啊?我不是这样啊，我在船舱里半点没湿，行李也都好好的。” 随即人们就炸开了锅：“怎么可能啊，你要说开快艇有油门不用划桨的我还信一信，但是半点没湿，这是做梦吗?” 于是付听雪的船走入大家的视线。 大家问了一圈，竟然还真的有这种全封闭的船舱?!真的有这种眨眼就到的体验感?!竟然同时还载二十多人?! “这是谁家少爷的船啊，竟然能拿出来。” 于是大家又听到了付听雪和谢知两人的名字。 “他们亲自开的船，连第二层都不让下呢。我们还悄悄在那通道口观察过，一点痕迹都没有!” “等等啊，我怎么听着各个时段的都有，人家肯定是有别的驾驶员在里面工作啊。” “不可能不可能，大家聊了半天，有第三人吗?半点没有，那船底下就他们两人。” “那还三天不歇?” “可不是嘛，我是五月五号来的，我看付听雪那站着舱门口眼睛都要闭上了。” “巧了，我也是，我甚至害怕过撞船。” 大家聊了一圈，惊讶地发现他们二人似乎是真的三天以来半点没休息的，不由得开始感慨起铁人来。 “可他们图啥呢?” “那这样的人官方肯定大奖特奖咯，不过他们是真勐啊，要给我奖励，我都不一定能坚持三天。” “但我听说救援队的人都是一天轮替着工作满八小时的?夜间还是六小时的。照你们那算，他们两个人岂不是一天开十二小时?” “对哦，为什么就他们特殊?” 这种疑问很快在官方公开表彰后转化为更深的疑惑： 因为官方也没找到人! 照理说，半山这边都登记录入了，可官方顺着名单上去找人时，却发现他们根本没回来! 他们家在彩虹城十七楼，那儿早住不了人了。 所以，人呢? 大家的好奇心都被调了起来，付听雪和谢知到底是谁——这个问题随处都能听见，这下半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人们在黑暗中寻找光明，而这么两位隐姓埋名，无处不在又无处所在的神秘人，不就是恰到好处? 但也不是没有阴谋论，他们觉得这两人故意造势，可等啊等，等了两三天，也还是半点没有人影。 于是阴谋论被打破，他们无私善良的形象巩固在人们心间。 啊!人间有真情! 啊!人间有真善! 啊!人间有至美! 要说这么快的造神速度，没有一点幕后手笔是不可能的，但人们乐于沉浸到这个氛围中狂欢。 他们寻找，一方面嘆气找不到，一方面又在若要找到的边缘走钢丝。 付听雪和谢知的照片被传了一圈又一圈，就这俩张标识度拉满的脸，那是不可能泯然众人的。神奇的是，虽然他们在这三天中从未以合照的方式一起出现过，可人们已经默认了他们之间无所间隙的亲密。 啊!并肩战斗的好战友! 啊!託付后背的好同伴! 啊!亲密无间的好恋人——这个误入了，拿掉拿掉。 总之，人们对这两人是充满了兴致勃勃的好奇，围绕着他们的话题愈发地多，形象也慢慢更加抽象成符号—— 那么，这两人又到底在哪里呢? 第116页 付听雪扶了扶脸上并不会被看见的面具，在人们大肆的交流中脸颊红透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只是和谢知睡了两天，抽了卡回来后世界忽然就变成了看不懂的模样?! 谁能告诉他，这面具怎么一戴上就再也摘不下来了啊?!! 第六十一章 吃吃喝喝睡睡的一章! 付听雪挥舞着手中的镐子, 绝望地回想着三天前的情形。 大概，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只有这点能拯救他的灵魂了。 那天工作结束后，付听雪和谢知就直接选择不省人事了。 两人在水底下睡了个昏天黑地, 足足睡了一整天, 直到第二天付听雪才半梦半醒地醒来。 那是个很温暖的被窝, 狭小的空间里其实很有安全感，与衣柜或者地板夹缝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他们两个男生团在一起, 付听雪的潜意识里就像小动物回到了最舒适安全的巢穴一般, 睡得简直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身处何处。 他下意识动了动, 就听到脑袋上面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哼声。 他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 仓储室很小，他和谢知面对面贴得密不可分，没有灯光的视线中, 几乎其他所有的感官都在一一放大。 他的脸也完全埋在了谢知柔韧的胸肌里, 耳边是响彻的心跳声，能感觉到那唿吸间细微的震颤。 付听雪几乎在意识到自己姿势的瞬间就燥得像个火炉，将身上的汗都烫了出来。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在谢知怀里团了一晚的缘故，明明心里的小鼓敲得震天响, 他身体却半点没有动弹的意愿。 他们肯定是在睡觉时不知不觉磨合了许多姿势, 才能找到这么舒服这么契合的姿势。 但几乎负距离的接触，付听雪是真的没有体验过。 他的感官逐渐被鼻尖闻到的一抹香所捕捉, 这香气不像他们所用的皂香，那是在谢知胸口的一抹很难形容的香气, 像花的馥郁香甜, 又像一场细雨春草一般湿润清新, 似乎是自己脑中所去比喻的味道，他就能闻到。 这是什么神奇的香气? 付听雪一时间连羞都忘了, 下意识在谢知的胸口蹭了蹭，想去寻找这香气究竟是什么味道。 直到他的头顶传来了一个喑哑的声音：“阿雪，别动。” 付听雪微微一僵。 谢知的手掌抚上他的腰侧，分不清是他的身体太烫，还是谢知的指尖微凉，几乎是谢知触碰他皮肤的剎那，付听雪就禁不住颤抖起来。 谢知似乎是嘆了口气，两人在逐渐增大的唿吸声中，他问：“几点了?” 付听雪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我也刚醒。” 谢知微微往上钻出点被窝，似是去找手机，付听雪的脸颊却突然又“呜”地一声沸开了。 那那那，那个触感，是他想的那个吧!??? 他也是男的，自然对这事不陌生，可是、可是，谢知不动还好，谢知一动，那鲜明的触感就一点也不能忽略了。 它径直地压进了付听雪柔软的小腹中。 谢知也似有所觉，僵在原地。 半晌，木头似的两人仿佛终于意识到了再僵持下去也无济于事，付听雪吸了吸空空的肚子，谢知沉默地爬了出去，站着角落里。 付听雪知道谢知此时是光着身的，好在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付听雪埋着头，对于那道幽深的视线毫无所觉：“要不，我出去你在躺会儿吧。” 谢知没有应声。 就在付听雪渐渐迷茫时，谢知一声不吭地开门出去了。 付听雪几乎要瞳孔地震，谢知捞衣服了吗?没有啊! 虽然这船里只有他们两人，可作为地地道道从未进过公共澡堂的南方人，付听雪还是非常震惊。 他能在谢知的引诱下裸睡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进步了! 只穿一件短裤，和□□有什么区别!!! 付听雪在凌乱的被窝里翻来覆去，可少了谢知挤着，他竟然觉得这小小被窝万分空荡。 还是挨着睡舒服。 他的脑海中飘过这样的念头。 …… 他不对劲。 为了转移注意力，去忽略那不远处的水声，去忽略刚才发生的一切尴尬事，付听雪选择放纵着脑子里的意识乱飘——忽然，他想起了自己的系统。 是的，谢知带来的震撼太大，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最期待的一件事—— 他的原石! 抽卡! 他翻了个身，点开系统。 第一时间入眼的就是一个4750颗原石的进帐。 付听雪对着这个数字高兴得不行，脸上露出了稚气的笑容。 虽然475人的数量一点不多，在c市已经逃了小半，还转移了小半进高楼，却仍需转移进山中的小十万人中，半山就接纳了三万人，他的475放在其中只是个非常微不足道的数字，可一想到那些经由他的船所送达的人，他的嘴角就完全下不来。 这可是四百七十五人呢!他送的! 当然，等付听雪回到半山后就不会这么想了——明明只是四百七十五人，他们是怎么做出他救了全人类的阵仗来了?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的付听雪对自己所做出的最大努力感到万分高兴，他激动地在床上蹬了蹬。 第117页 那么接下来，就是期待已久的抽卡环节! 付听雪点开抽卡界面。6210，将近四十抽，这是他现在的所有原石，事实上，虽然付听雪没有被收编，但系统还是很“人性化”地将周任务中的志愿者那一项算上了。 外面的水声已经停了一会儿了，付听雪却没有等到谢知回来。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已经降下去的温度又一次冒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两个小时吧，谢知才带着一抹清新的皂香回来。 付听雪已经又一次迷迷煳煳要睡着了，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去，恰恰入眼的就是谢知那鼓鼓囊囊的一团。 他移了眼，却是忍不住往上看去。 谢知抬着手擦着湿发，似乎也一点也没觉得这么大方地展示身材有哪里不对。所有优美矫健的线条在光线中像一件艺术品一般。 他的眼神含着笑与付听雪对上。 付听雪连忙收回视线，慌慌张张地爬起来：“那个……我去洗漱，我们吃个饭就抽卡吧!” 他听到谢知轻笑，声音还是微哑的：“好，我去准备中餐。” 工作三天，两人吃的都是现成的食物——每个本都该很好吃，但是他们吃得太囫囵，味道没尝出点来就下肚了，三天都同味同嚼蜡，实在很需要些新鲜的美食来刺激刺激空虚的胃和舌，好好犒劳自己一番了。 付听雪一时间就跳出了羞恼，超级期待：“那我就期待谢大厨师的一展身手啦!”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是一声巨大的肚子咕咕叫的响动。 谢知轻笑：“肚子空着，你稍微洗漱一下不要洗澡，反正后面也没出船打湿过。”他不怕晕，付听雪可不一定。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脏。”何止不脏，那带笑的语气都像在说，抱着很香。 付听雪脸唰地又红了，一下子匆匆落荒而逃：“知道啦，我也没说洗澡嘛!” 付听雪在洗水间里磨蹭了半天，出来时谢知做到最后一道白菜炖豆腐。 “好香!”付听雪甚至不到厨房，闻着那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就已经口水溢满了唇齿。 谢知繫着一条不知哪里来的围裙，回头朝付听雪望过来：“饿了就先吃。” “那怎么行!等你一起!”付听雪坐在小餐桌旁，托着脸看谢知夹起一片白菜叶子尝尝咸淡。 “味道怎么样?” 谢知回过头，就见付听雪坐得像一只等待投餵的小猫，睁着圆熘熘的眼睛满是期待。 他忍不住笑道：“很好。” “可以出锅了。”谢知将它倒出。 白嫩的豆腐被酱油色浸染了外表，白菜也是软烂的，吸饱了汤汁，中间还夹了几片五花肉点缀。 付听雪迫不及待地就夹起一片叶子，搭着米饭一口闷进嘴里，鲜美的味道就在口中迸发。他忍不住就是又夹了两筷子：“太好吃了!”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满是汁水的菜叶子! 谢知眯着眼笑，给付听雪又夹了一块香煎蘑菇：“这个也好吃。” 蘑菇新鲜滑嫩，一口咬下去感觉汁水都在口中溅开，香气铺满了整个脑袋。 “你也吃你也吃!” 「孤舟」里的是一个小厨房，只有一个灶和一个铁锅，但谢大厨还是做出了满汉全席： 足足五道香极了的菜! 付听雪吃着碗里，看着碟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胃口还能这么好。 “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你炒的菜了。”付听雪又夹了个青椒肉丝，青椒火候把握得太好，脆爽极了。他忍不住又伸好几筷子。 每道菜他都吃得幸福得要升天，望着谢知的眼神都湿漉漉的带着无限的满足。 谢知着实有被付听雪这吃菜的阵仗吓到：“慢点慢点，这里菜很多，不急。” 付听雪勐点头，可一夹菜又是塞满了一嘴。 谢知忍不住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是饿坏了。 很久吗?他倒是没感觉，可回想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也确实有一星期没下厨了。 他看着付听雪吃饭的模样，心里感觉也被填满了一般。 付听雪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扫光了一碗饭，把筷子一放：“我还要再来一碗!” 谢知好笑地制止：“够了，再吃肚子受不了的。我们可以等会儿缓缓再吃。” 付听雪意犹未尽地喝了两口汤：“好吧。”他的视线落在谢知也空了的碗中，精神一振：“那我们抽卡吧!” 第六十二章 抽卡的魔术表演! 6210颗原石, 抽数是前所未有的多，付听雪以往紧张的情绪一扫而去，全然是有底气极了。 “那我开始抽咯?” 「瞒天过海」这个池子并没有限定五星, 所以拥有的是和常驻池一样的五星。 和其它池子中不同的是, 屏幕上没有立绘, 而是一道垂下的红色幕布，仿佛静待开场的舞台。 付听雪有种预感, 也许这次的抽卡会有什么小惊喜。 他满怀期待地点下第一抽。 紧接着, 就是巨大的开场声, 骤亮的灯光打在红布上, 是鲜亮的色彩。 付听雪被这动静整得一惊，然后发现抽卡动画居然不是常规的星辰坠落了! 第118页 舞台上很快有了新变化。 明亮的打光慢慢下移，吸引着人的目光跟随着。 突然, 一只猫咪, 从厚厚的舞台帷幕下探出头来。 星星与泪水是它的眼睛，咧着鲨鱼嘴，在舞台的灯光下，它是一只调皮淘气可爱极了的猫咪。 一个名字投影它旁边, 罗瑟兰, 它从帷幕中钻出。 直到它全身都出来了，付听雪才发现它竟然窝在一只礼帽中。它的头微微一歪, 似乎是看到了付听雪，立刻就像一颗果冻duang~duang~duang~地撒腿跑来。 你不知道一只猫在帽子里是怎么跑的, 但是它确实跑得很快, 眨眼就到了身前。 付听雪早就被它可爱到了, 连忙伸出手去接，罗瑟兰却往礼帽里一缩, 只露出一双眼睛。 它的眼睛不会眨动，可付听雪却莫名感受到了坏坏的笑。 对视间， “砰!”地一声—— 礼花散开。 十个各型各色的物品出现在了舞台的最前面。 面粉、黄油、豆腐、香肠、鸟蛋……熟悉的物品一目了然。 付听雪对这些太过熟悉，以至于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些东西才是他抽出的道具，猫猫不是。 他不免觉得好笑，好像被一只小猫咪捉弄了怎么办? 猫猫却是好猫猫。他从帽子里一跃而出，灵巧极了，然后又低头乖巧地叼起了其中的一张纸牌跑了过来。 这一次付听雪接到了。 纸牌轻飘飘的，上面是一只与面前的猫一模一样的图案，狡黠机灵又调皮。 是四星的「幻戏之力&mdot;匿迹」。 【来自枫丹的大魔术师林尼。对他而言，凭空消失，是个精妙的把戏，它只需要去误导观众的视野，将一些东西拿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这就是惊喜啊!】 【如果有人体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快乐，那就让他睁大双眼来体会其中的魅力吧!】 【纸牌的使用规则很简单，选择使用纸牌后，它会立刻变成一个与环境相符的物品，这个物品会迅速吸引看向这边的视线，而需要“消失”的物品或者人只要处于纸牌所在的三米内，就不会被注意到。】 【道具使用时长无限制，但是使用一次后需刷新一次，刷新时间是两小时。】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注意，魔术不能出现被看破的漏洞。比如呢，如果纸牌变成了一个花瓶，那么花瓶就不会自己走路哦。而且花瓶也不会突然变成一只小猫咪，所以使用一次后魔术就要中场休息啦!】 【那么，学会了吗?现在你也可以来一场“消失”的魔术啦!】 【这是来自大魔术师的奇蹟，敬请期待!——林尼】 付听雪忍不住惊嘆一张看着普普通通的纸牌居然还有这样神奇的力量!不过细想过去收到的礼物--好像也不奇怪了呢。 林尼，单是听着他的语气就知道这是一位多么自信多么耀眼的大魔术师。虽然他没玩到枫丹，但付听雪大概也猜到了这位角色——大概是《足迹》pv中双子中的哥哥吧。 原来是这样一位小男孩。 付听雪很喜欢这种还能与以前的世界产生联繫的感觉。 他小心地把纸牌收好，舞台前面的那些物品也一次性地收进了背包。 罗瑟兰已经带着它的帽子消失在舞台幕布后，像一场盛大的落幕，灯光一一暗下，一切又归于沉寂。 付听雪和谢知对视，眼里溢出笑意：“这版本更新，还确实有些花样呀。” 谢知故作失望地嘆了口气：“可惜了，我的系统是个呆子。” 付听雪眼睛亮了亮：“那要不，这一抽交给你?” 谢知挑了下眉：“那可不太好，我运气不如你。” 付听雪抓起谢知的手，青年的眼中俱是温和的笑意：“怎么会?我是因为你的到来，才有这样幸福的今天呀。” 少年脸上很明显地空白了一瞬，似乎没有想到付听雪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他很快露出笑容，用另一只手弹付听雪的脑门：“果然是抓住了胃就抓住了心吗，你个小吃货。” “嗷!”谢知弹得很轻，付听雪已经条件反射地叫出声来。 他护住头，一双眼瞪圆了看着谢知控诉道：“我这两天也没做什么危险的事，你又打我!” 谢知微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付听雪摸不着脑袋：“你报的什么仇?” 谢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付听雪的嘴上。 付听雪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我吃太多了?” 谢知轻笑一声，却不回答了，转而看向屏幕：“那我来咯?” 付听雪见他转了话题，也不纠结，反正他们两人还要相处很久很久，一些话都不着急说——虽然他是有点好奇谢知眼神中吞下的话语是什么，但是自己看不懂，只能先作罢。 他也看向屏幕：“来来来!” 看他人总是觉得刺激，付听雪看灯光又一次降下，帷幕下，猫猫探出头来。 这一次，它一跑出来就消失了身影。 舞台前的道具已经出现，付听雪数了一下，是九个。 第119页 付听雪还愣了愣，可突然黑猫就出现在了舞台的最前侧，嘴里还叼着一张纸牌。 他从帽子里跳出，动作优雅，抬头看过来时，一双眼睛里又是那种“人类你好愚蠢”的睥睨神色。 付听雪好笑：“我好像懂了，猫猫是提前演示了道具使用吗?” 「匿迹」的效果是「消失」，所以舞台前的抽卡道具会突然在礼花炸开时出现，现在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个巧思的障眼法。 那么，这张相似的卡牌，付听雪从猫猫口中接过，大概就是另一种隐身术? 「幻戏之力&mdot;藏踪」 【来自枫丹一位低调的魔术助手琳妮特。既然林尼选择了凭空消失，那我就选择凭空出现吧，琳妮特这么说，所以这张牌的效果简单就是突然出现啦，你可以避开前行路上的那些视线，再给目标惊喜。】 【使用规则很简单，选择使用纸牌后，你会在他人的视线中消失，但有一个大前提是，你在行动。静止状态超过一分钟，魔术就会失效，这可不是件好事，对吧?】 【道具使用时长限制四小时，使用后每天刷新一次(提瓦特大□□点为准)。】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登登，惊喜。——琳妮特】 看着最后简洁的一句话，付听雪突然有一种上面某些话ooc的感觉。不过，本来也没实锤上面介绍的话语有角色参加嘛，顶多就是偶尔看到有点特色的语气时，会有这种错觉。 付听雪观察手中的纸牌。它上面也是一只猫，就在付听雪觉得好像没什么区别时，他对比中找到了不同：罗瑟兰戴的帽子边框是蓝绿色的。 而林尼的纸牌中，他戴的是有红色边框的帽子。 可以说真不愧是兄妹款吗? 付听雪忍不住笑，将两张纸牌收起来挨在背包里，看向谢知：“我们上上抽的紫色是第十个出的，难怪这次两个十连都只有一个紫。那第三发，我们一起来?” 第六十三章 百变面具与理髮 对于付听雪的邀请, 谢知眼尾曳着笑回答：“好啊。” 第三发，也是最后一发——还剩下1410付听雪是打算攒下个十连的。 两人一起按下十连按键。 这一次，灯光再次亮起, 厚重的幕布却自行拉开。 幕布后, 是空荡荡的舞台。 付听雪一愣, 难道还是什么消失的把戏吗? 却在下一秒，舞台上有一团绚丽的光轮出现。紫色的光芒由特殊的图案构成, 眨眼间, 它们骤然收缩, 飞到付听雪手中时凝结成了一个面具。 说是面具, 其实又不太像。 一般来说，面具要么是遮全脸的，要么是遮半脸的, 这一副, 却只有四分之一。或者说，就是只遮了个鼻子的上方。 如果正经人要用面具遮脸以掩饰身份，绝不会选择这一副，因为它更像一个装饰物。 好在, 抽卡系统拿出的道具也没指望它能表里如一, 这幅面具正是这样毫不打扰到日常生活才好用。 「破忍之力&mdot;遮面」 【来自稻妻荒泷派久岐忍。她是个精通各种行业技术的天才，也是个敢于打破旧日身份的人。她常年以一黑面獠牙的面具示人, 所以这一副面具，也是她特地制作。】 【第一次使用时, 可以自学捏造一张脸, 然后只需要将面具带在脸上, 即可在他人面前呈现出捏造出来的样貌。】 【不过注意，面具每月只能捏造一次, 一个月内每次使用都会是同一张脸，一个月后刷新可重新捏造。还要注意，面具只能改变面貌，不可改变身形，平常要小心些。】 【道具的使用时间为十二小时，使用后每天刷新一次(提瓦特大□□点为准)】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换一副面孔，换一个身份，都不过是为了轻松点活。——久岐忍】 其它道具也一一出现。 付听雪捏着这个轻轻薄薄的面具，眼里闪过了极大的惊喜：“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捏脸体验道具!还是一月一换诶!” 谢知接过了这个面具仔细看了看：“还真神奇。”这一个个神奇道具，难怪阿哈也起了兴趣。这毕竟不是个游戏世界，他带来的那些道具，说白了，大部分称为消耗品更加合适，因为它们本来就有着那些作用，吃的、药品、刀具、冰块，都是如此。 而剩下一些，也是被改造过的，改造部分来自阿哈的力量，并不奇怪，却也与原来的特性有着一脉相承的联繫。 那么付听雪得到的这些道具，就更像传统意义上的游戏道具了。被设计的外形，被设定的作用，量化的数值，就连刷新，都如此“游戏”。它们像是把这个世界当做了一个游戏场。 能影响世界的力量。 谢知忍不住想到那一截种下去后就再也没有动静的枯枝。他从不小瞧那个存在，那里面的力量，他看不透。 但是这些力量都在帮助付听雪，谢知想，倒没有什么必须警戒的。只是，他好像也透过了付听雪纯粹天真的笑容中，看到了世界被改变，被拯救，被打破的可能性，看到了他们离开循环的可能性。 他轻笑一声，将面具戴在付听雪的脸上：“那要不，你现在捏一个?” 付听雪眼睛亮闪闪的：“那当然啦!让我想想……” 第120页 他们的头髮都是好久没有理过了，走出去真的非常有标志性。要么捏一个非常粗犷的脸，和乱糟糟的头髮相配，或者——剪头髮? 付听雪觉得还是剪头髮更有可行性。 他看了眼谢知，谢知歪了歪头，眼里流露出一点疑惑。 付听雪轻咳一声：“谢知，你会不会理髮?” 谢知忽地笑了：“这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学。” 付听雪忽然就带上了几分忐忑：“现学，真的可以吗?”他怎么有点害怕呢?那些理髮店的有经验的都可能会剪得乱七八糟。 “信我。”谢知拿出手机，直接找了个教程就看了起来，付听雪坐在一旁一起看着。 看了一遍，谢知就胸有成竹地说道：“来吧。” 付听雪犹豫道：“不再看一遍吗?” 谢知摇了摇头，有些好笑：“你是被剪坏过头髮吗，这么害怕?” 付听雪自然是被理髮师坑过很多次了。但是看着谢知眼中的自信，他还是乖乖巧巧地坐下了，抬着头看着谢知：“那你来吧，其实剪坏了推成寸头也行，反正我们之前收到过道具。” 谢知眼尾弯着：“好。” 少年灵巧的手指在发间穿梭着，动作很轻柔，付听雪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理髮。 少了一面镜子，付听雪也看不到谢知现在剪得怎么样了，半是期待，半是担忧拉扯着，于是拉着谢知闲聊：“你说，我们现在回到半山，会不会吓林岁他们一大跳?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还会回去。”该到半山的人昨天就齐了，后面不出意外也不会再有调整，他们在这里睡了一天回去，说不定还要被盘问。 谢知沉默了半刻，就在付听雪以为他过于专心地理髮时，少年开口，语气带着些无奈：“与其担心这个，你不如担心一下我们回去后要受到的表彰，到时候可能会低调不起来哦。” “嗯?什么表彰?”付听雪下意识地要扭头，被谢知扶住了头。 少年的手比头皮凉了些温度，很有存在感：“别动。” 他继而把小队长卓晖说过的话概括了一下：“我听着那位楚烈不像是开玩笑的。”新城那个中转站不小，能在那里负责统筹管理的，位置也一定不低。 他们在感受到楚烈的敏锐与魄力时，就已经有所猜测。楚烈一定是猜到他们的身份是胡诌的，后面更是查得到，但他却睁只眼闭只眼，派了三人小队后就再也没有过问。这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魄力可不是一个小人物做得到的。 付听雪还不知道这件事，乍一听有些意外：“啊?”他最初没和官方合作，就是一方面不想占到便宜，一方面也有害怕自己的特殊会带来什么危险的考量—— 官方毕竟是个模煳的大形象，他若要产生联繫，中间也一定会遇到多个官方人员：这些人和那些人会有什么不同吗?他是有这种顾虑的。 毕竟都是具体的人，他深知人的好，人的坏，即便是他，生活中也难免会有自私的念头——他没有办法保证，自己遇到的那个人，是个好人。 越是多重的介绍和手续，越是有这种风险。 这一世他动了和官方合作的念头，却迟迟没有展开行动，也是出于这种担忧。 但是楚烈，他们相处下来，是个大人物，也是个头脑很清醒的人。 付听雪念头转动：“如果他有这样的想法，也许不是坏事。” 谢知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付听雪不愿意在末世中成为风口浪尖的人物，现在看来，自己想的竟有些保守。 看着指尖的髮丝，谢知又有些感慨：付听雪似乎在自己的身边变得勇敢了，自己却好像因为关心则乱，变得怯懦了。 如果他是孑然一身，自然不会有这种烦恼。 付听雪似乎是感受到身后人停滞的动作：“怎么了吗?” 谢知回过神来，轻笑：“没有，那我们确实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推进。” 自己不正是希望听雪能无畏这世间的一切困难吗——若有，自己扫平就好。 他撩起付听雪前额的碎发，垂眸看着青年扑闪扑闪的眼睫。这只美丽的蝴蝶啊，总是要在阳光下才更耀眼呢。 第六十四章 返回半山 “剪好了。” “怎么样怎么样, 帮我看看。” 坐在凳上的青年抬头看来吗，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如星子一般。 事实证明, 谢知对自己的自信并没有夸大, 比某些理髮师剪得都好, 短髮将付听雪温雅疏离的气质中又添了些明朗随性的青春感。 当他笑开来时，就很像初中时代那个穿着校服也遮不住朝气的少年郎。 养得好了, 似乎年龄也开始归回。 本来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 怎么就因为那些担子脚步如此沉重。 谢知的眼神太过直接, 看得付听雪耳朵都微微烫起, 避开了视线，嘟囔道：“到底好不好，你是不是给我剪成狗啃的样子了?” 抱怨的语句, 却因为那点害羞很可爱。 谢知笑着摸了摸付听雪的头, 碎碎的头髮蓬乱像云朵，手感特别好：“怎么会。” 付听雪笑开来：”知道你做什么都厉害啦。那我收拾一下这里，顺便洗个澡吧。”为了不把其它地方弄脏了，他们是直接在洗浴室里洗的, 方便一泼水就将碎发沖走。 第121页 谢知点点头, 在洗浴室里看了一圈，表情纯良：“不过, 你的浴巾呢?” 付听雪脸上的笑一顿，颇有幽怨地瞥了谢知一眼, 这傢伙,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他明明知道的。 他们的浴巾本来只有两条，毛巾也是两条, 基本是走哪带哪。这种条件下，想要收到干净干燥的新毛巾可不容易。 而在这三天的活动中，偶有紧急需要毛巾的时候，就一条一条拿上去了，后面也直接借出去给他们擦湿头髮以免感冒了。 他们只剩下了一条浴巾。 共用一条浴巾太过亲近，但那忙忙碌碌的日子里，哪里在意得了这么多。 只要之后将上面那些洗干净了，肯定还能用的——可谢知偏要这会儿提出来。 一天不捉弄他就不满意是吧。 谢知看着人又要烧成开水壶了，这才轻咳一声：“你看，一起用也没什么关系嘛。”他飘飘然地走了。 付听雪像往常一样洗了澡，把浴巾往身上一套，顿时就有种“这是谢知的浴巾”的意识冒了上来。 他紧了紧浴巾，又无奈地笑了。所以说，还是谢知的小心眼多些，他玩不过的。 之后付听雪就捏了一张比较普通的脸。 谢知看着这张有些陌生的脸。面具的效果很真实，是完完全全的换脸，喜怒哀乐都毫无违和。 “不过，像我这样熟悉你的，还是看得出你。”人的气质是不会突然改变的，无论是小动作，还是脸上那些微妙的表情也如出一辙，只要往伪装的方向动动念头，就很容易猜到。 付听雪看不到这张脸在自己脸上的效果——似乎和绕口令一样——不过他还是笑了笑：“那是你被剧透了，你信不信，我这幅样子出现在林岁他们面前，他们肯定认不出来。” “那我们打个赌?” “那就走吧。” 他们在七号当晚就回到了半山。因为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有一点点特殊，也不知道半山这边的状况，所以他们偷渡上岸决定先熘回洞-7。 夜色与雨色混得极浓。 登陆的地方已经没有了船只的身影，只有零星的白晃晃的光在闪，那是风雨中固定着的小屋，如果有人上岸，应该直接循着光过去就可以。 他们绕过了小屋。 但是随着深入到山里面，才发现那安保的力量是很大的，五步一岗毫不夸张，卡在了可视范围内。 两人思索了下。 全体入梦是不现实的，「匿迹」也不合适，「藏踪」只能一人使用，明明道具这么多，却又好像没办法突破。 “难道，我们直接去报上名字?” “可以是可以……”付听雪沉吟，“可是我们还不清楚他们对我们的处理倾向。” “大概率不会往坏的方向发展。” “那不行，不能让你，让我们陷入险境。我们这一路鬼鬼祟祟地进来，肯定是要先被抓起来再说的，这些人又不一定认识我们，那更折腾。” 付听雪最后决定：“这种「匿迹」你先拿着，你找个躲雨的地方先等着，我回去一趟。” 谢知就更不同意了：“你怎么能单独行动?” 付听雪摸摸谢知的手：“我这几天单独行动的时间还少吗?” 谢知反手就抓住了付听雪的手，幽幽地看着他。雨幕中，那模煳的眼神像是被抛下的孩子一般可怜。 付听雪抗不过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我快去快回。” 谢知嘆了口气，到底是翅膀硬了。但既然付听雪有自己的决定，谢知点了点头：“这样如何，我先去和外面的小屋的人接触，而你，就去林岁那里，路上前往不要停止「藏踪」的效果，之后你就留在那山洞里。就算住进了新人，他们肯定也能先留你一会儿。” 付听雪觉得也可行：“那我们分头行动。你那边有任何不对劲的情况就快跑。”他并不是很担心谢知单独行动会遇到的危险，这可是散打冠军，更还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武力值拉满的情况下，打败几个人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他们对视一眼：“注意安全。”他们抱了抱，然后就各往其路。 「藏踪」的效果很好，付听雪在层层的巡逻下突破重围——其实「藏踪」不是没有弱点，比如他经过的地方，雨会打在身上，脚步会溅起水花，和面粉撒在隐身人上会叫他显形是一个道理—— 不过，这大半夜的，又有谁能看得这么清楚，哪怕偶然间注意到了，也只会当做眼花忽略过去。 突破了重围，另一座山上的防线就稀疏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挖掘的工作即使在夜晚也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不过即便是挖掘，也还轮不到洞-7这么个偏窄的地方。 隔着雨衣模煳的门帘，可以依稀看到里面亮着的莹莹火光。明明是冰冷的雨夜，可看到了这融融的光，竟也觉得温暖。 付听雪突然有种归乡情怯冒上心头。 他拍了拍雨衣，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里面的人影微动。 付听雪等了几秒，又轻轻摇了铃。 凑近了些，因为里面安静，能听到有悉悉索索的谈话声。 第122页 倒是很有安全意识。 大概这是末世中唯一可以无师自通的东西。 他又等了两秒，摘下了面具。算了，捉弄人什么的，也可以等时棋然他们再来，大半夜吓到人了可不好——付听雪不是在担心自己会被里面的人一闷棍敲出来，绝不是。 就在付听雪寻思要不要主动开门，那衣帘终于拉开。 一个强光的手电勐然打了过来，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谁啊大晚上的——付听雪，你还活着?!” “啊?”我怎么就死了? 突然就没有近乡情怯了呢。 第六十五章 绝佳效率 然后付听雪就从林岁费南这里了解到了他和谢知的事迹已经在半山传开。 他不解：“这才两天……?” 费南像看着什么稀罕的宝贝一般看着付听雪, 因为溢出的惊喜情绪，说话时一下子又拿腔拿调起来：“此言差矣。2号晚上那信息就开始传播了，后面两天是发酵的时间, 再到这两天, 大家才正是兴头上。你信不信, 明天你这齣去走一圈，保准有大批大批的人来把你当景点观看。” 付听雪嘴角微微牵动：“我现在已经信了, 能收收你的眼神吗?” 费南乐得一抖一抖, 像只猴子。 不知是费南如此, 林岁林阳眼神中也有着异样的光彩, 林阳一直没说话，可眼中几乎要吧 付听雪这会儿倒是彻底不担心谢知了，他担心他们的未来。 不过, 这种事情, 如果他真的站出来了，大家反而会失去兴趣吧? 他琢磨着，又闲下来有空看了看这个被收拾得越发整洁的小山洞：“你们没有把我和谢知报上去吗?” 林岁憨憨一笑：“报了的，不过一开始没安排上, 毕竟只有一个位置, 人家一听我们抱团的也有点不想来。后面嘛，大家也知道了这洞-7是你一开始在半山待的地方, 就彻底留下空位了。你们到底是为了帮人出去的，再不留位, 大傢伙们是第一个不同意。” 付听雪还真不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既然这空位留着, 他自然可以省事，也乐得如此。 几人围在一块儿又聊了许久, 付听雪也了解到许多半山这边相关的信息和动向。 夜渐渐深了，林岁注意到付听雪一直无意识地看向门口，也想起了谢知还没有回来：“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几人面面相觑，但都毫无头绪。 又等了会儿，但还是不见身影。 付听雪其实并不很担心谢知会出什么意外，但——万一呢? 他站起身，想出去找人。 林岁拦住：“大晚上了，你要去哪里找?现在零点都过了，到处都停电熄灯了，你路都摸不清。” “是啊是啊，”费南宽慰道，“也许是天太黑被挽留了，而且谢知可是大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吃亏?”他威风凛凛的战绩可一直流传在彩虹城里。 付听雪其实不安的成分不多，可，谢知不在身边，他就有种茫然不适的失落感。到这时，他又好像有点理解了谢知不愿意分开的心理——也许不是担心安慰，只是习惯。 费南看着付听雪落寞的神色，拍拍他的肩：“放心了，你们现在可是半山的吉祥物呢，也就是现在通讯不方便啦，肯定没事的。” 付听雪接过朋友的好意，眼睛一弯：“到这种程度?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虚拟宠物。” “嘿嘿，很快就是了。”费南比出大拇指。 林阳打了个哈欠。 “今晚先睡吧。” 付听雪点点头：“我睡外面，如果谢知回来也方便些。” “好。” “晚安。” 小小的暖灯熄灭，世界陷入了沉默的黑暗。 付听雪躺在衣服堆着的被窝里。 不知是这两天睡得太饱了，还是因为谢知不在身边，没有熟悉的气息，付听雪闭着眼却没有一点困意。 山洞里渐渐响起费南他们安睡的唿吸声，一衣之隔的洞外是一如既往的雨声。 付听雪努力地数羊、冥想、关注唿吸，可像上一世一般，各种入睡的手段一一用过，都没有效果。 谢知。 他为什么今晚没有回来? 他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不知又是过了多久，帘外传来一点轻微的脚步声。 付听雪精神一振，当即用「拟梦」将其他人拖进更深的梦中。 雨帘被打开，雨衣才被脱去，一个冰冷的拥抱就扑了下来。 “谢知。”付听雪小声地叫着，心中出乎意外地惊喜。 谢知埋在付听雪的颈侧，语气舒缓：“睡吧。” 于是一夜无梦，得到了好眠。 第二天，付听雪醒来时，其他人都出去工作了，林阳也被送去了幼儿託管处，山洞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付听雪蜷在谢知的拥抱中，戳了戳他：“你昨晚怎么回事?” * 谢知自然想早去早回，但事与愿违，遇到了一点麻烦。 昨晚他和小屋里的人联繫上了——那时他一点不知道自己的照片已经在内部传开，只是在接触到那人有些炽烈的眼神时感到了一丝怪异。 第123页 小屋里的人很快就用传唿机叫来了同事。 然后，他就被拖住了，那群人一下子怀疑谢知不是真人，一下子又怀疑他回来另有所图，一下子又是崇拜的情绪溢于言表，看得谢知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的幻境。 他在他们热切的注视下重新解释来意，然后后面就是一大堆手续。 那时谢知已经有些烦了，可对这些人，他又不能像往常一样打晕解决，手续到了一半，他再离开也突兀，于是只好耗着。 好容易见到了楚烈，楚烈又叫来了更上一层的领导。 付听雪有些意外：“所以你昨天一晚就直接见到了最高的负责人?” 谢知点了点头，不以为意：“是的，然后又聊了一会儿。” 付听雪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了：“那你这个手续其实办得飞快了，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白担心了。” 谢知摸了摸付听雪的头：“担心我?昨晚怎么那会儿了还没睡?” “就……没有你有点不适应嘛。”翻译一下就是，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谢知眼里溢出一点笑，透过胸腔的震动递到付听雪的耳畔：“那以后不分开行动了?” “唔，大概吧。”付听雪含煳地跳过了这个话题，“那你们聊了什么?” “先是关于表彰。”谢知清咳一声，“该有的奖励不会少的，但是除此之外，他希望我们不要出来认领身份。” 付听雪一愣：“什么意思?” 谢知说起来也觉得有些神奇：“阴差阳错吧，他们发现我们这种‘隐姓埋名’的状态很能稳住群众。” 付听雪奇异地理解了一些，但又皱了皱眉：“那昨晚不是已经好几个人见过你了?” 谢知摇了摇头：“这么一点人不算什么，给足了筹码就行，能干那事的，人也肯定口风紧的。”谢知说得还保守了些，那小屋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在专门蹲他们俩的，所以这些手续才能办得这么快。 到了此时此刻，他们究竟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的形象需要一些维护。 付听雪哑然，良久出声：“就像故事里那些被推出来的所谓‘英雄’一样吗?” 谢知微微颔首：“是，不过我们需要出面得更少。他们只是希望如果未来还有其它危机，我们也会如之前一样站出来。” 两人无言了片刻，付听雪才继续说道：“能帮上忙的地方，我肯定会站出来的。不过，我们这算是直接搭上了最大的一棵树吗?” 谢知轻笑：“算是了。” 付听雪居然没有很大的感觉，或许是谢知说这些事时太过风轻云淡——对他来说，这些事还没有玩他的头髮来得有趣。 付听雪按住谢知一直乱动的手：“那我们总不能一直关在房间里不出去吧。” 谢知又顺手抓住了付听雪的手指把玩：“那也很简单，这就是我和他们交流的第二件事。” 付听雪忽然有了点预感：“什么?” “我把自己有系统的事和你重生的事说了。”谢知像闲谈一般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扔下的是多大的一枚炸弹。 第六十六章 城中人 付听雪先是怔愣了几秒, 随即坐起身来，眼睛瞪得浑圆：“你你你，你说你说了什么?”他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了, 舌头在打结, 脑子也宕机了, 一双眼红了眶。 像一直受了惊的兔子，耳朵都支楞了起来。 谢知看着付听雪这样, 心头有莫名的情绪溢了上来。 他伸手把付听雪重新揽下来。 “我把自己有系统的事和你重生的事说给他们了。”他重复了一遍, 解释道, “有系统的是我, 重生的是你，所以今天他们可能还会找你聊聊。” 付听雪觉得心跳快得自己都无法控制了：“你怎么这么急!万一你被抓住了……” “放心啦，我这不是没事吗?我昨天也是看他们人不坏才开口说的。”谢知抚着付听雪的背, 宽大的手掌一点点地顺毛, “我看人很准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付听雪知道谢知这会儿直接解决了一件大事，是值得好好夸一夸的，可内心源源不断漫上来的后怕还是让他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谢知把付听雪揽着慢慢拍背, 轻声温语：“你不是很勇敢了吗?” 付听雪喉咙里挤出气恼的语句：“谁知道你突然就冒险干出这种大事啊!”他几乎是吼着出来的, 带着泣音，是从未对谢知这般愤怒过的怒吼。 眼泪像珠玉般直直坠到谢知的脸上, 顺着少年的轮廓滑进了耳眶，湿热的, 积蓄得像小池。 谢知一怔, 感受到手下的肌肉细细密密的颤抖, 这才突然意识到： 他并非变得懦弱了，付听雪也并非完全勇敢到可以面对任何事情。 他们只是都对对方太过看中, 于是有着软肋。 昨晚行事的时候，他把付听雪的风险降低后，也直接奔着效率去了，全然没有意料到，付听雪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谢知愣神的模样叫付听雪气恼。 付听雪眼眶内都染红了一圈，他根本承当不起任何失去谢知的可能性。一想到谢知昨晚竟然真的有可能回不来，他抱着谢知的手就用力到想将对方勒紧身体里。 第124页 忽然，他的额头贴来一个温热的、柔软的、明确的触感。 付听雪颤抖着的灵魂骤然一静。 是一个吻。 是他从没有得到过的，却在第一瞬间就感受到的， 一个吻。 他抱着谢知的手下意识松开，却没想到身后的手突然一紧，将他揽得更深。 山洞外雨声依旧，山洞内的争吵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乎只听得见贴着的心跳。 付听雪像是被安抚到了，一言不发地躺在谢知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谢知用讨饶的语气低哑道：“是我不该一点商量没有就贸然行动的。我一开始以为，你既然已经做好了这些准备，那就让我来直接说开也省了事，降低风险也好……是我错了。” 他清了清嗓，又郑重承诺道：“以后这种事，我会提前和你商量，绝不擅自做下决定。” 付听雪好半晌低声“嗯”了一声。 谢知松了一口气，见付听雪还是安安静静的，就继续说起刚才的话题：“其实昨晚说开后，他们其实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也早有猜测。” 只是先前有一些心照不宣，如今是尘埃落定。 “但，为什么他们会接受的这么快?” 谢知沉吟了一秒：“或许有件事，我们一直没有意识到——在此之前，我也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什么?” “你猜雨为什么会涨得这么快?” 付听雪下意识想说因为雨势增大了，可细想又好像哪里不对，在人类歷史上也不是没有大暴雨，大洪水，那为什么这一次雨水能涨到十几层的楼上去? 想到这里，他又意识到c市并不算一个低洼城市，如果是单单的雨水积累，难得不会漫到其它的城市去吗? 单纯的下雨是做不到这点的。 付听雪欲言又止。 谢知低语道：“你看，大家都陷入了一个很大的盲区。当然，只是因为我们现在城中，所以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到而已。” “照你这么说，我们去到城市边缘，就能知道了吗?” “嗯。” 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天堑一般的横沟。 c市往下沉了十几米，成了名副其实的盆地，只是视觉效果更加夸张，夸张得仿佛戏剧，仿佛荒诞梦境。 c市像是被ps从地图中严丝合缝抠出来了一般，唯独c市，甚至不沾一点其它城市的边。 这种超自然的，如果不是亲眼见证都不敢相信的现象，已经冲击了他们好多天。这种情况下，他们对于其它一些“意外”存在的接纳度就更高了。 付听雪闷头想了会儿，如今他已经不会在第一时间把责任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他知道c市如此，其它城市也只是以其它形式遭遇了不同的天灾。 可，他喉咙微动：“上一世，我似乎没有听过这件事。” 谢知声音平稳：“两个可能。一，上一世这件事被瞒住了。你觉得，半山的这群人，现在留在c市的这些人，还有多少能去触碰边界?守住整个边界难，但是守住一座山，并不需要很多人手。” “第二个可能，蝴蝶效应，只是这事我们没办法查证了。” 付听雪的心跳又不禁微微沉了下去：“c市，有可能被彻底淹没吗?”像那些文娱作品里的一样，成为一个水下静默的城市，被不知多久以后的人们再来观看遗蹟。 谢知语气反而比较轻松：“目前还没得很，而且根据观察，最近两天下沉的情况有减缓。” 他的目光与付听雪对视：“真有那天，我们会逃出去的，带着所有人。” 明明一点相关的道具都没有，可听着谢知如此笃定的语气，付听雪也似乎有了些底气：“我的活动，总是来得很及时。” 说到这个，他忽然想起：“是新的一周了，任务应该刷新了。” 付听雪从谢知的身上翻下来，本来相贴的位置有点凉飕飕。他又往旁边靠了靠，点开系统。 他看着刷新的任务，微微一愣。 大方是更大方了，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刷新的每日委託。本以为会是永远的「助人为乐」，结果这也随着版本更新改变了： 「限时活动任务(5.8-5.14)」 参与山洞挖掘达三天(0/3)，900原石; 「限时周任务(5.8-5.14)」： 完成一次官方委託(0/1)，300原石; 交换物资五次(0/5)，500原石; 进行五次抽卡(0/5)，300原石 完成九次收穫(0/9)，500原石; 「每日委託」： 活着，90原石。 第六十七章 合作 既然任务中有挖山洞的任务, 那也是时候行动起来去沟通了。 付听雪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看着谢知，一双眼睛中带出些思索, 他的手贴着谢知的胸膛。这种条件下, 自然是没有裸睡了, 但是薄衫下，那有力的心跳依旧在搏动。 谢知的心跳在对视中逐渐紊乱时, 他开口了：“刚刚, 你吻了我对吧?” 那是个不容辩解的吻。那是嘴唇贴上额头的温度, 并不是什么不经意间擦到的意外。 谢知坦然地点头了：“是。”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眼尾却挑起暧昧的弧度。对视间，桃花眼盛着灼灼的光彩，一副“我亲的, 亲得很开心”的样子, 让付听雪一时间竟不知要怎么反应。 第125页 太可恶了不是吗?不由分说地，那么突然地，吻了上来，竟一点解释也没有。 像是咬定了付听雪不会继续追问一般, 所以想要这样不加辩解地就过去了——就像之前那样, 牵手、拥抱、睡觉，都是种无法去细想的计谋得逞。 付听雪抿了抿唇, 看着谢知的眼神有些苦恼。要拿他怎么办好，就这么笃定能把自己吃得牢牢的——可他却一点不是感觉到冒犯而苦恼, 而是为谢知这种近到避无可避, 却又好像触手不可即的距离而苦恼。 末世不是个谈情说爱的好时候, 起床后，所有的心力都会交给生存, 只有偶尔的晃神时，和这样的时刻，可以有一点感受“爱情”存在的余地。 他们知道即便说开了，也不会有多少精力去探索亲密关系。 他们之间还有些隐瞒，还有些秘密，于是保持着这点默契，享受这点相伴的幸福—— 可是谢知一次又一次越界。 实在很过分。 少年已经坐起身来，付听雪却忽然凑到他跟前，一用力又把人推了下去。他撑在谢知的身上，与他对视，看到谢知脸上冒出的一点愕然。 付听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冲动，可是在做出行动时，他就已经没有去思考的过程： 他也吻了下去，把这个吻留在谢知的额头。 不等谢知反应，他就潇洒地起身，移开了话题：“昨晚你们商量的时候，有说今天在哪见面，怎么见面吗?” 谢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看付听雪那有些心虚乱飘的眼神，心下笑了笑，如他的愿也顺着话题下去了：“去登记大厅就行。” 这个环境，实在不适合再进一步啊。谢知下意识地又摸向自己的额头。总该找个时间，把阿雪在诓进「孤舟」里过个二人世界才好——只是不知道这机会要什么时候才出现了。 注意到谢知的小动作，付听雪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在去登记大厅的路上，付听雪详细了解了谢知说出去的信息。 在谢知的说辞中，他保留了活了两年重生的身份，因为上一世两人相依为命过，所以一开始他们就搬到了一起。 “相依为命”，付听雪琢磨着这个词彙，瞟向谢知脸上自若的神情。其实付听雪后面不是没有怀疑过谢知是不是也有前世的记忆，是不是也记得他——可是怎么会有人这么会演?! 而且，如果他真的记得的话，为什么不解释不告而别? 付听雪不明白，因为重新开始对谢知来说没有一点好处，与谢知一直在拉进距离的举动也相违背。 所以，大概还是谢知为了取信于人的说辞。 他想。 其实这些倒没有这么重要了，一见生情，三日钟情，都只是开始而已，是在记忆中不断水洗，不断褪色，不断涂抹的部分。它们因为成为过去而美好，转而充当一个锚点，却都不是现在的感受。 如今他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这么多时光，现在他还能侧过头看着他脸上浅笑的面庞，这已经是最好最好的事，是值得他紧紧抓住的美好。 “那系统的部分你是怎么说的?” 谢知似是听出付听雪微微雀跃的语气，轻笑了一声：“我把几个比较通用的道具告诉了他们。一个是船，这个本也已经在水面上，过个明路更有保障;一个是面具，这个能为你在外行动作保证;还有一个是髮带，这个说了没有害处，谁来用都是一个效果，造福全城人的好东西，紧急时刻还可以配合使用。至于其它的道具，就看有没有需求再说吧。” “我觉得白大夫的针也可以上交，它在医生手上的用处比我大。”付听雪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个使用也比较适合交给专人负责，比如，一个专门给所有病人扎针的护士?” 谢知笑了笑：“也不是不可以。伞再往下一点点。” 有了昨晚的经验，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在半山这边的知名程度。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付听雪戴了面具，而谢知，则将脸藏在伞下。他的身高更高，而伞的弧度是比较深的类型，就可以比较好地藏住自己。 少年乱发散开遮掩住大部分的眉眼，一只手牵住付听雪被带着走，散漫又乖巧。 之后的事情就顺利进行着。 付听雪第一次见到了半山这边最高的负责人，那是一群可爱的人，也是一群憔悴的人，白色染进他们的头髮，皱纹镌上他们的眉心，唯独眼中的光芒依旧坚定，嘴角的笑容依旧亲和。 他们并没有提起两人在灾难前期的保留，只是说着希望两人能放心信任他们，任何能起到帮助的事物，都可以拿出来，他们一定不会让这些信息泄露，也不会让来自他人的危险靠近。 他们用真诚的言语打动着付听雪的戒心。 接下来就是谢知拿出道具并签订合同。尽管如今法律甚至无法兜住下限了，但是在官方这里，它们依然生效。 “谢谢你们，小同志，歷史会记住你们的付出。”一位面色和蔼的妇人对着两人微笑道。 付听雪连连摆手：“这其实是我们该做的，大家共同生活的世界陷入这样的危机，自然应该有多少力量，就付出多少力量。” 一位面貌儒雅的老人听到这样的言论，投来赞许的目光，乐呵呵道：“觉悟很好啊，觉悟很好啊。” 第126页 付听雪挠了挠头，看向谢知。 谢知面对这样的赞许脸色依旧泰然自若，只浅笑道：“您过誉了。” 合同签订完了，他们的挖洞工作也安排好了——谢知并没有面具，不过这世界上也有来自人类的奇术：化妆。 并不需要精巧，只要化得与原先的样子有一定差别就好。谢知学得很快，和理头髮一样，他看一遍示范就瞭然了。 谢知牵过付听雪的手：“那我们就走了，下次得到道具了再见。” “等等，我们来个小仪式吧!” 照片定格下这一瞬间。 众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这里没有繁复的辞藻，只有每个人心中都相通着的朴素愿望： 想要再见一次青天白日，想要再踏上泥土地，想要庄稼茁壮成长，想要所有人，还能过上无需提心弔胆明日的生活。 第六十八章 肉香 这就是为什么半山的传言在纵容下愈演愈烈。 付听雪挥着手中的镐子, 思绪被喇叭放大的唿喊声叫回。 “辛苦大家了!来吃午餐了!”几辆带着肉香的木头小推车来到山洞，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咕咕”声盖过了敲石声。 “大家排好队!不要挤!每个人都有份!”派餐员掀开了布罩，露出下面堆码成小山堆一般的馒头。 每个馒头都是斑驳的, 但此时没有一个人会去嫌弃它们。除了馒头, 每人还分到了两根榨菜, 正好夹进里面添点味道。 但是今天，大家的情绪明显更加高涨, 每个人的眼神像是饿狼一般放着光盯着推车上的不锈钢汤桶。 “我闻到肉的味道了!”有人喊道, 语气紧张而期待。 这里的工作人员和派餐员都是固定的, 大家早就熟悉着, 派餐员淳朴的脸上也浮现笑容：“是有肉，每人都有一勺肉沫肉汤。” 汤桶上的盖子掀开。瞬间，那肉香就浓郁地飘进了所有人的鼻尖。 肉! 大家已经几天没尝到一点肉味了, 哪怕一点肉汤, 都充满了诱惑。 每人都是有自己的餐碗的——一个小巧的可以随身装袋里的杯子，专门用来盛汤。之前多是些青菜豆芽的，顶多滴些油水，又哪里有这肉汤香? 瞬间沸腾的情绪像热油一般炸开了, 所有人都像幼儿园的小孩一般认认真真地排好了队伍, 一边伸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队伍。 排在首位的人连端着杯子的手都是颤抖的。 “别紧张呀。”派餐员笑道，舀起了满满的一勺汤倒进杯中。 沉重的分量让那人的手用力地握起, 却又如捧着珍宝般小心翼翼。 肉沫是另舀的，只有一小勺, 加进了杯中, 瞬间那杯中的价值都比黄金还珍贵了。 这是切切实实看得见, 吃得到的肉! 众人干饭的声音在山洞中迴荡，喜悦的讨论声也是此起彼伏。 “天吶, 是肉，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 “好香，好香……” “这年头居然还有肉，哪里冒出来的这些存货?” c市内的肉制品多是从其它城市运进来的，自从交通运输变得困难后，市内先经歷了一波天价的新鲜肉类，不过几天，天价也买不到了，因为停电，冰箱还存不住货，肉类彻底断供了。 那会儿，水已经淹死不少市内的流浪动物，它们可怜枯瘦的尸体在腐臭的水面上到处漂。尽管政府已经派有专人进行打捞处理，但依旧有漏网之鱼被不法商家给捡去，忽悠着那些实在管不住嘴的人。 不法商家声称这些肉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活的宠物——很多人也是将那些平日的家宠看作储备粮，在这个时候，若有人在大众视野内牵出猫猫狗狗龟龟鸟鸟的，那指定是别想能护住它们了。 也因此，这一次转移来半山，是没有一只宠物是在明面上的。至于私底下，就看各自的能力的。 人在这个世界尚且苟活，那些家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这一场大雨，沖刷不走任何脏污，只让所有腐烂的、恶臭的东西积蓄起。 那些吃了脏肉的人没有善终——黑心商人也没有，他们得罪了太多人，离不开c市，就是瓮中捉鳖。 总之，c市至今没有爆发大型的疫病，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是这个肉汤，真的好鲜，好香，我吃着百分百是新鲜的。” “得了吧，你多久没吃过肉了?” “谁知道呢，官方肯定不会把来歷不明的肉拿来分的。” “管它呢，有一顿你就吃一顿，还有力气挑七挑八。” “你不吃给我。” “想得美!” 付听雪竖着耳朵听那些讨论声，忍不住笑，不好意思，还真的是来歷不明的。 不过，至少是安全的。 有人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有人吃得热泪盈眶，这些画面被他一一收入眼中。 他既为大家吃到了肉而高兴，又为他们这样的高兴而难过。 谢知和付听雪依偎在角落里，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复杂情绪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了，伸手揽住他的肩：“没有什么是需要难过的，大家都开心着呢。” 第127页 旁边的一位兄弟听到了，也自然熟地搭话：“嗨呀，今天吃着肉多是一件美事!小年轻不要这么敏感，谁说未来就吃不到呢!” 付听雪笑着回道：“是啊，以后肯定还有的。” 那兄弟看着付听雪眼中的光彩，一愣，嘿嘿笑了起来。他挠挠头，心里被一种奇异的情绪突然占据了，忍不住暗暗腹诽这小年轻怎么笑起来这么好看呢。 吃过了午饭，众人又收拾收拾起来干活。 挖山洞是个体力活，想古代愚公移山，他为了一条路立下了子子孙孙无穷尽的觉悟，就知道凭藉单纯的人力这有多困难。 所以这挖山的活自然不是纯靠着人的双手来承担的。 炸药，这是人类歷史上永远占有一席之地的发明。没有人能否认它们的威力——用于炸山也是用途之一。 这当然是件技术活，他们全靠着这片山活着，这种大规模的施工都必慎重。好在，华国对于基建的事向来有积累，隧道也是一条一条地建。 这件事最终是无惊无险有条不紊地推进。 炸了山后，他们这些人就是来做后续的工作的。 除了大山洞，小山洞也是要人力的。 而这一整片的山，都在徵用中。 这边的工作是分三班的，每工作一小时会有十分钟的休息，第一班是四点到十一点半，包两餐，算十八个工时;第二班十二点到二十一点半，包两餐，算二十个工时;第三班是二十二点到四点，包两餐，算十九个工时。 如果就餐时间不是工作时间内，或者不想在推车来的时候用餐的，就会得到一张饭票，可以去食堂兑换——今天有这一车的肉汤，没有一个人选择饭票。 至于工时，每五个工时就可以换到一斤的“粮食”。工时会根据不同岗位动态调整，但兑换都是相同的。 换到的粮食，并不是到手的米面，而是在食堂用餐时进行扣除。 总之，这边已经逐渐形成了全新的货币体系。 二十一点半，第二班的时间终于结束了。 付听雪最后几乎连铁镐都握不住了——像他这种情况的并不在少数，所以这份工作除了每日的轮班制，还是隔日的，为了让人有休息的余地。 或者换个角度：半山这边的人真的太多了。 在回去的路上，付听雪刚举起伞，手就像得了帕金森一样不停地抖。谢知笑着接过了伞：“我来吧。” 付听雪松了手，看到谢知的手也在轻轻颤抖着，瞬间笑出了声。 谢知无奈地扫了他一眼。 雨水像泼下的水，落在伞面上带来的沖刷力并不是开玩笑的。 付听雪自然也知道，但这不妨碍他挽着谢知的手走着，脚步轻快。哼哼，难得见谢知也有力有不足的时候呢。 “回去就可以抽卡了耶。” 昨天还剩下了1410颗原石，每日任务改版后的结算要等到四点以后，不过交换物资的任务已经轻松完成：今天的肉汤就是交换内容之一。 说是交换，付听雪只是象徵性地拿了张饭票以完成任务。 “抽卡前，先去洗个澡吧。” 在半山这里，洗澡是不讲究的，只要没有伤口，就直接在露天的澡堂里洗露天浴了。毕竟是雨灾，最不缺的就是雨水了，用于吃食可能还要过滤，洗澡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至于受了伤的，若要洗澡就只能额外用水票兑换。 当然，付听雪和谢知是不太想去露天澡堂的，他们选择还是在「孤舟」中解决淋浴的事，洗完也可以大胆抽卡。 「孤舟」中的水是自动收集进化的，只要不发动，不加热，就可以不耗能。 两人洗了冷水澡，擦了擦头髮，就开始了最新的一发抽卡。 付听雪双手合十：“风神……咳。我有预感，这是我在这个池子里的最后一抽了。”还剩下最后两个限定道具，凭藉他前面次次出限定的三发，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歪吧! 他点下十连键。 帷幕再次拉开。这一次，两团光在舞台中亮起。一道是淡黄色的，看着毫无攻击力的软和的，一道是冷白色的，却摇曳出血红色的暗影。 下一秒，淡黄色的光团率先飞来。付听雪伸手去接，入手是一道柔软的毛绒绒的触感。 光团散去，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帽子，上面是像狸猫一样的花纹，还竖起了两只耳朵。 「忍貉之力&mdot;屏息」 【又名「不是狸猫&mdot;早柚的小貉服」，开个玩笑，但是，如果你若要把这一副看作狸猫款式的话，那位小朋友或许会生气的哦~早柚的小貉服是她老师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很喜欢。你也许也喜欢，所以她额外定制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帽子给你。】 【早柚的忍术高超，而得到了这只帽子的你，想来也能体验一下忍者的能力。戴着帽子时，你会在他人眼中成为一块石头，一片叶子——就只有这两个选择哦，所以要谨慎观察环境使用。】 【唔，找个时间睡个好觉吧。——早柚】 充满了孩子气的话语，让付听雪眼底忍不住溢出笑意。 这时，另一团冷光也迅速飞来：它像一叶飞刀般，付听雪下意识伸手去挡。 下一秒，那光却在即将靠近时减缓了速度，慢吞吞地碰到付听雪的掌心。 第128页 付听雪反应慢了一拍，直到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那确确实实，是一枚小巧的、类似于飞刀的道具。 第六十九章 五星! 冰冷锋锐的金属质感握在手中。 说是飞刀, 却更多是外形的相似，拿在手中观察时，才发现它并没有开刃, 而有着一定的厚度。 尾部是指环状的圆环, 正好可以套在食指上随意转动。 “更像一个吊坠。”付听雪将它拎着, 说道。 而去看它的介绍，也是更倾向于装饰物的类型。 「荆冠之力&mdot;夜影」 【来自蒙德西风教会罗莎莉亚。作为一个以罪处刑的夜行人, 罗莎莉亚常年与暗夜月影相伴。她太熟悉那些在夜晚中的故事。】 【将夜影随身携带时, 即可获得夜晚的加成。在黑夜中, 你将会与阴影融合在一起, 你的身影将难以探查，你的视野将更加明亮，你的动作将更轻盈。】 【不必惧怕黑夜。——罗莎莉亚】 付听雪找了一条绳索将「夜影」套在了脖子上。 谢知看着他, 不知为何突然轻笑出了声。那双缱绻的桃花眸中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 “什么东西这么好笑?”付听雪疑惑, 他上下看了看自己，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谢知摊了摊手：“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哦。” “你说。” “我想了想你所有的道具都戴在身上的样子哈哈哈。哪怕是最潮流的艺术家都很难想到如此搭配。” 付听雪听着，也觉得有些好笑。 白色手套、蓝色髮带、半脸面具、淡黄的小貉帽子、深色的小刀吊坠，如果再端坐于艾尔海森的木凳上……画面太美, 不是很敢细想下去。 “你这么一说, 大家是真的很喜欢送些随身用的小道具。也许就是这样才方便使用。” 如果所有道具要使用时一手都握不过来，要摆在地上做个大阵进行“启动、启动、启动、启动, 所有道具全部启动——还有这个”的仪式，那还说不准哪个更夸张一些。 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这时, 抽卡的舞台画面又有了变化。 本该熄灭的灯光再次大盛, 一瞬间甚至照得人眼晃不过来。 之间消失已久的罗瑟兰颇有风范地仰着脑袋, duangduang地在灯光的聚焦下来到舞台的中央。 它依旧带着嬉皮的笑脸，从帽子里钻出, 颇为人性化地将帽子往自己头上一戴。 下一秒，它居然站起身来，完美地向这边致了一个脱帽礼，像一个演出完成的魔术师一般，完成了谢幕。 灯光盏盏暗下，帷幕一点点拉上了，从依稀的视线中，还可以看到那只小猫重新钻进了礼帽中，往后台而去。 就好像，对它而言，这是真实的舞台一般。 直到舞台彻底沉寂，付听雪心上冒出了淡淡的怅然，有种不舍萦绕上来。 舞台渐渐像幻影一下消失了，抽卡系统中，这个池子的位置仍在，像是一个纪念品一般，界面却变作了一团背景的云彩。 付听雪笑了笑：“没想到，这个池子竟然真的一下子就捞完了。” 仿佛版本更新又只是昨日的事了。 谢知拍了拍付听雪的肩：“看来你的预感很准。” “嘿嘿，是吧。”付听雪抓了抓头髮，转而问起谢知，“你是不是也要有十连了?” 自从阿哈改造过了卡池，谢知的抽卡系统就有了更多的随机性，偶尔也不乏会抽出些有意外妙用的道具。 除了之前很有用的奇巧零食外，他们后面还陆续抽到过「生命运输机」、「九转升天丹」、「迷彩油漆」这样有用的四星道具，也抽出过一些不明所以的四星道具，比如，一个「卜卜咕咕钟」。它的措辞模煳，两人至今没明白它是拿来怎么用的。 这让这个卡池的趣味性也大大提升了，也成为了一个不可预测的命运舞台。 “十连倒是还没有，不过有八抽而已。”谢知点出抽卡界面。 付听雪忽然想到：“你是不是很快要出金了?” 谢知微微一笑：“是啊。” 又一个金色的道具，不知道这次阿哈又会给出怎么的「惊喜」。 付听雪眼中也闪过了复杂的情绪，也是想到了那一个吞吃他许多道具的「银河大□□」。 “八抽一定会出吗?” “嗯。” 付听雪瞟了一眼谢知：“那，现在抽?” 谢知勾了勾嘴角：“抽吧，该出的东西，等多久也是一样的。” 付听雪感到了久违的大紧张情绪。 谢知的手指点下一发。 先出了一个紫色道具! 一个「光碟机动机械矿镐」跳了出来。它的做工精巧，拿在手中有着不俗的分量。 【顾名思义，这把矿镐由光能驱动，光能充足的情况下，能有极大功率。】 【可是，在漆黑的在矿洞中，怎么会有强大的光能呢?】 付听雪一开始还为出了这么个匹配度高的道具惊喜，待看到了这令人恼火的介绍，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这个道具一眼，满是不解：“这样的道具是怎么被设计出来的!” 第129页 “也许是特供版。”谢知摊手无奈道。据他所知，贝洛伯格那里类似的工具，是热驱动款式的。 付听雪努了努嘴：“真是恶趣味啊。” 把这个莫名其妙的矿镐收了起来，谢知继续抽，接下来出的就是些常规的三星道具。 有时候付听雪怀疑这抽卡池子是智能的，并非毫无理由，这不，最近正是需要「金属」的时候，它跳出来最多的又是「金属」了。 先前开船那会儿需要「燃素」，它也是勐勐出，在这方面，它算是相当懂事。 但虽然谢知的星琼总是比付听雪的原石容易获取许多，可这五星，却总是吃到不能再深的保底。 终于，在第七抽时，那球形玩偶陷入了疯狂的旋转，旋转的力度比以往的都来得勐烈，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 “原来这就是新版的五星特效吗?”付听雪觉得有些好笑，那玩偶实在太卖力了，很想了解一下它的精神状态。 “我觉得还是先前那个列车的特效来得更好看，更顺眼些。” “你是对的。”谢知支持道。 “biu~”怪异的声效中，玩偶的肚子裂开，一个彩色的多面骰道具滚落出来。 看到这熟悉的彩色外表配置，付听雪心头一跳。 「闪耀的偏方三八面骰」 【骰子，真是个有趣的道具。它既平等，又偏执。如果你不会掷骰子的话，那么就只能期待一下自己的运气了~】 【掷骰子时，每次拿出六个道具，其中一个四星道具，五个随意星级的道具，接下来骰子会给你一个惊喜的答案!】 【记住：没有什么是需要记住的!尽情享受掷骰子的快乐吧!】 【□□，这份礼物，你会喜欢的——阿哈】 第七十章 惊喜骰子 看到这个依旧充满了“惊喜”的介绍, 付听雪嘆了口气，拿起这颗骰子在手上摇了摇。 一般的骰子，都是正多面体, 有4、6、8、12、20五种。 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 这个世界上只存在这五种正多面体, 别的就再也找不到了。 但是身为骰子，这个道具却不是个正多面体, 正如名字中的偏方三八面体, 这个骰子是个鸢形二十四面体。 这或许也对应了介绍中的“偏执”。它不是个公平的骰子。 骰子很小巧, 在手上滚一圈, 彩色的表面刻有各种看不懂的符号，也许都是有特别含义——谁知道呢? 付听雪把骰子抛回去：“看来也要放着吃灰了。” 谢知修长的手指捻着这个骰子，轻笑一声：“也许它比大□□稍微好些。” 付听雪眨了眨眼：“嗯?” “大□□可能血本无归, 但是这个至少是交易。如果我猜得没有错, 它是六个道具换另外六个道具。” 付听雪挑了下眉，没深究谢知是怎么“猜”到效果的，倒是对这个骰子又起了些兴趣：“那……刚刚抽到的那个光能驱动的矿镐是不是正好拿来用?” 两人在地上摆出了六个道具，除了矿镐, 还有两份宇宙大炒饭, 两颗松果，一颗土豆。 星铁和原神的道具都有, 也正好测试一下，它能不能弄来原神的道具。 骰子掷到地面, 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仿佛它如一块晶石玉块一般。 眨眼, 道具底下突然咧出了黑洞，像是一个深渊大口, 就把它们吃下去了。 付听雪手心微微出了点汗，用力攒了攒拳。说实话，要不是那时候情况紧急，他根本不会去赌那个大□□——即便后面他表现得游刃有余，其实那时候内心有多慌，只有自己知道。 但这个画面，实在又勾起了他一点不太美妙的回忆。 下一秒，六个道具在原地被吐了出来。 “咦?” 五个三星道具吐出来的还是寻常可见的三星，蛋白米、燃素、净水、一瓶汽水，还有一个稍有特殊，是一个紫色的珠子，剩下的一个四星，是一个像手臂一样的东西。 谢知拾起珠子。 「雷之眼」 诶? 诶? 总觉得似曾相识呢。 不过介绍中也比较明确。 【它是雷电之下的产物，里面储存了一些字面意识上的电。总之，它可用于持续放电，可替代电池放入任何需要电的地方，也可直接连接插头，至于具体多少度电，没电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好吧，不是我不说，只是，每一个珠子都是特殊的，因为你也不知道它得到了哪束闪电的青睐。】 付听雪有些惊讶地从谢知手里接过了珠子。紫色的样子确实有点符合人类对于雷电之夜的固有印象，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珠子中，居然真的能捕捉到那么快、那么自由的雷电，还将它储存于此。 人类一直对雷电有着恐惧和征服的心理，但是直到现代有了这个技术后，尝试后才发现重点不在于捕捉，而在于储存。 雷电的“瞬时能量”很大，但是持续时间很短，它是那么自由地就逸散了。 但即便是其中储存有那么恐怖的力量，这颗珠子握着还是冰冰凉凉的，完全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装饰物。付听雪忍不住感嘆：“不愧是星际时代的产物啊，这个珠子可以上交，就是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少电。” 第130页 “希望不是一度电。”谢知睨着这颗珠子。这个介绍看着故弄玄虚，实际上这个珠子在宇宙中随处可见，大家喜欢把它们当做随身的应急充电宝。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也并不是智慧生物的产物：它来自惊雷星。 星如其名，宇宙中存在许多要么根据特产，要么根据集中产业，要么根据外观的而命名的星球。这些星球中并没有多少文化过去的积累，但既然有名字，就是有智慧生物踏足。 这一颗惊雷星，表面都是这种珠子。大家也不知道这些珠子怎么形成的——但和那里的满天惊雷脱不开关系。 人类不能以肉身扛雷，却也有别的生物可以。雷布族就是这么个种族，它们在惊雷星中运出这些珠子贩卖到星际中，以此为生。 所以，它是三星道具一点不冤。 将珠子收了起来，他们又看向那个机械臂。 【一次性动力臂(改造版)】 【它原本是一种出于愤怒而造的机械武装。但是，还是和平些好嘛，嘻嘻~我改造了一下，现在，它就是一个好用的帮手啦。对啦，不用管命名中的一次性，这个可耐用了呢，保留只是出于尊重某位「帝皇」。你可一定要感激我哦~】 【对啦，虽然好用，但我还是建议不要用它搬起重物举过头顶哦，不然……嘻嘻，毕竟是从废弃的机械人堆里捡回来的「垃圾」嘛~】 付听雪试了试，这个机械臂可以贴合在手臂上——套上之后，就仿佛与其产生了某种联繫。付听雪想要蹲下想要拿起一袋蛋白米，这个机械臂就自动地向前用它钳子状的手将它夹起。 付听雪有些惊喜地眨了眨眼：“好智能!” 似乎听到了这样的赞美，那个机械臂上下动了动，仿佛在夸耀地点头。 谢知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得意忘形的机械臂，下一秒，那机械臂就安静沉寂了。 付听雪倒是没有察觉，笑得很开心：“那这次的抽卡是满载而归呢!” “嗯。去睡觉吗?” 因为洞-7毕竟已经被林阳他们三人住了许久，他们现在身份又比较敏感，所以不适合经常出入洞-7，免得被他人注意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和那些人商量好了，住在「孤舟」里。 此时，「孤舟」就是蒙着一层不透光的黑布停泊在临时港口。 付听雪一愣，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心跳微微加速：“好啊。” 他们并肩往存储室走去。 他们并没有把“睡哪里”这件事拎出来商量——或许也是出于同一种默契。 随着房门带上，视线渐渐隐入了黑暗。 这是付听雪第一次，意识如此清醒地，几乎是主动地选择了和谢知紧紧挨在一起睡。 可是那一些不好意思的想法，在被谢知温暖的怀抱紧紧裹住的时候都消失了。 真的，好舒服，好有安全感。 肌肉在放松的状态中，真的是软软的。 付听雪小声说道：“晚安。” 谢知胸膛微微颤动，似乎在笑，那温柔带着一点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晚安。” 于是一夜好梦。 第七十一章 和平的时日 半山的人很快就发现, 那天中午的肉汤竟然不是昙花一现的幸福。 食堂里竟然推出新菜了! 要知道，来半山这边住了这么几天，吃的全是窝窝头, 喝的全是豆芽汤, 要不是肚子是真饿, 那就是再怎么样也要吃腻了。 那天的肉汤供应了两天，大家都喝到了那么一口, 多少人对那味道流连忘返啊。 第二天醒来, 室友们都互相调侃：“老胡啊/老李啊/小陈啊/小王啊, 昨晚你那砸吧嘴的声音可真大, 那做梦着呢，还在喊吃肉。” “哎哟，你们就没有吗?” “唉, 昨天那肉, 是真的香啊。” 但就是再馋，他们也知道现在别说肉了，就是菜都很难种出来，根本没有稳定的来源。 更何况能种的地方全种水稻豆子了, 所以想要吃到不同的口味, 难! 只能指望厨师多加些调料进去——可就算是调料，那些本习以为常的胡椒粉、料酒、酱油香油之类的调料也在迅速告罄, 也许过不了多久，汤里就只有盐味了。 饭点又要到了, 铁镐的敲击声中, 有人感嘆说：“给我再吃一次肉, 我都感觉死而无憾了。” “呸呸呸，你小子, 说话不带把的。”能站着这里的，哪一个不是挣扎着活下来的，如果真的把死亡看得那么轻，大概也早就不在这里了。 但意志力总会在惨澹的现实中被不断消磨。 许多人都在一念之差中迈出了不能回头的那一步。许多明明前一天还是互相鼓励的室友，出去工作一天回来，忽然就见不到人影了。 于是大家都知道，那人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还在努力活着的人们，对于这些话总是有着近乎ptsd的敏感度。谁知道，那口中冒出的到底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呢?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还等着能大吃大喝的一天呢!不到那一天，我死都不瞑目……”小伙子顿了顿，挠了挠头，“唉，不好意思啊，之前总是对这个字没有避讳，用习惯了。” 第131页 这话惹的周围人一点心有灵犀的笑声：“唉，谁说不是呢!” 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咕噜噜咕噜噜”，小推车的声音如期而至。 有人鼻子微微耸动，随即失望道：“没有肉香啊。” “属狗的哇你!” “没有也正常嘛。” 山洞内闹哄哄的，派餐员推着推车进来，环视了一周，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山洞内的声音渐渐停下。 “咋的啦，小唐!又有好东西?” 唐多多掀开了遮盖布：“当然的啦!这几天有大佬带来了一批好东西呢。” 大家已经迅速排好了队：“兄弟，劝你不要卖关子哦!” 唐多多淳朴老实的脸上憨憨一笑：“嘿嘿，今天是番茄豆腐汤!” 他将桶盖一掀，就有丝丝缕缕的番茄香气冒了出来。 “嚯!这是哪里来的大佬来救济咱们了!” 唐多多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感觉自己心情也明快了起来。正如领导说的，仅仅是两汤的改变，半山的气氛一下子都积极了许多。 他又忍不住想到，自己偶然听到厨师长说这些稀有食物的供应会持续一周。这到底是哪来的大佬呢，居然能提供这么多的食物?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想的，自己只要舀好汤，然后回去也喝到一勺就很幸福了。 一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汤品都是一餐一换。也许是一开始的肉比较多，后面的食材相较下就是种类更多，但量不足，所以更替得快。番茄、土豆、玉米、胡萝蔔、冬瓜、丝瓜、南瓜、葫芦瓜、虾、鱼等等等，根本不顾季节与时间，出得眼花缭乱。不止是食材，连调料也是尝得出的多了。 只要是在辛苦的岗位上的人，都喝到了一次那些叫人舌头都绽开来的美味。 就算是那些闲职，也可以用攒起来的工时去食堂尝尝味道，满足一下自己。 人们闲聊的话题，除了那些天气、八卦、大佬，又多了几项： 下一餐会是什么汤? 我今天喝到了这种汤哦，好喝! 哇，你这汤也不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復刻。 本来毫无期待的吃饭时间，都变得闪亮起来。 周日晚上，付听雪两人又与对接的负责人开了个小会议。 就是上一次那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语气感嘆：“小谢啊，小付啊，你真是帮了大忙了，我看着半山这边的氛围在短短几天内就活跃了起来，真的不容易啊。” 谢知没说话，一如既往地冷淡。 付听雪摇摇头：“只是些锦上添花的东西。”他拿出的东西其实并不多，那些汤的味道都淡到喝不出什么味了，只是大家嘴巴清淡太久，才有这种反应。 他看了一眼谢知，知道这傢伙还是选择要让自己站到这个舞台，又进一步说道：“我们统计了一下，这周的一批用完，下周三之前必须採用‘多劳者购多’的方案了。” 多劳者购多，这是他们沟通出来的方案。先用一周的时间普惠，然后基于物品，让它成为一种激励的奖励。 它不能是大家工作十几天都得不到的奢侈品，不能是钓着驴吃不到的胡萝蔔，也不能是工作一天都可以吃到的日常品，因为那样供应不起。 所以经过计算，大家得出了“三十工时”一勺的价格。对于那些重要岗位的劳动者，有工时补贴的人来说，是差不多工作两天的价格，因为还要额外吃饭和休息，所以一周一勺或者两勺就差不多了;对于在比较轻松的岗位劳动者来说，也大致是这个间隔。 “可以的。”老人点了点头，微笑道，“今天我委託了你们去几个仓库集中点大致看了一圈，有什么收穫吗?” 说到这个，付听雪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现在水太深了，我们往返一趟很难。而且，大部分物品都不能使用了。” 哪怕是他有着「浮沉」这样的道具在，也带不回什么东西来。 “或许，要等这水降下去了，我们才能拿到可用的物资。” 老人倒也不意外，这份委託只是听他们那个抽卡系统的任务需要才派出的。他轻轻点了点头：“我们在水灾泛滥之前，已经在半山这里储备了大量的粮食，短期内不会有问题，你们也不必有压力。”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有这么个明确的说法，就说明储备粮确实还是充足的，付听雪也松了口气。 老人笑呵呵地又加了一句：“我听说，研究院那边也陆续有了好消息，也许栽培作物的进展还可以再进一步。” “真好，感觉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大家能安定一段时间了。”付听雪发自内心地高兴。 “有事无事，又谁说得准呢?”老人站起身来，背着手缓缓走到窗边，一双还明亮的眼眸看向窗外，语气平缓地说道，“这雨，看着在小下去啊……” 付听雪和谢知一起站在窗侧看着。付听雪没有感觉到，但既然他这么说，就肯定是有道理的，或许是测出来的数据有了说法。 果不其然，老人继续说道：“不止是雨小了，我这两天也收到了边缘前线的报告，水位已经停止上涨了。” 第132页 付听雪心头一跳：“c市停止下沉了吗?” 明明是好事，可是听着老人的语气，却好像又不是那么高兴。 老人的眼中投来深晦的目光：“是啊，停止下沉了，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另一个困境。小付啊，那地震的时间，你还记得准吗?” 第七十二章 回顾与展望 地震的时间。 老人这么突然地提及, 付听雪一时间都晃了神。也许是因为这一个多月来的事情接踵而至，蝴蝶翅膀振得太用力，他已经很少去想上一世的事情。 地震来的那一天, 太突然了。 那时他还被堵在家里, 被不断的谩骂的声音, 威胁的声音淹没。 他皱起眉思索：“我不知道自己知道的信息是不是准确，只能说个大概。” 那时候所有基础设施都停了许久, 很少有人还记得自己过得是几月几日, 即便是那些用了纸质的日历记录了的, 后面几个人一对时间也是各有答案。 他没有日历, 却也有记时间的习惯，除了开始的那段时间，后来每过一天都会划一笔正字。 老人点了点头：“你说吧。小谢上一次和我们说过一些, 但是太模煳了, 我也一直想着要再找你问个仔细。” “雨灾持续了两个多月，应该接近三个月。”付听雪回忆道，“接下来是五十二天的高温，那段时间粮食已经彻底陷入了危机, 死的人数不胜数……疫病也在那段时间传开来, 能不能活其实全看一个运气。还是因为这个涝灾对前面的打击太大了，让大家应接不暇。” “高温和疫病……仔细说说。” 付听雪不知如何形容：“那时候水还没完全退去, 水面上的一切东西，清理得不及时, 都开始发酵。如果不紧闭门窗, 那外面的空气几乎都不能唿吸。可若是紧闭门窗, 里面就又像一个蒸笼一般。” 因为没有空调，没有电扇, 人的汗直直地往下坠，每日都会饥渴难耐，可偏偏水也是难得的。 明明到处都是水，可外面的水都被污染了，想要干净的水，只有等水站送来——付听雪出不了门，全靠着自己背包里的食物过活，自己的那份水也都不知道被谁拿去了。 抢水的事是常有发生的，食物就那么多，水也就那么多，如果真的是一人一份，那么最后大概活不了几人——这是那些人冠冕堂皇的说辞，可大家也都知道，它不止是个说辞。 那会儿力气小的，病了的，老弱的，都是被欺负的对象。 而被夺取了生存资源，就会形成恶性循环。 一个最直观的数据就是，整个彩虹城原有上两千的住户，地震后转移的队伍中，却只有三百人不到了。 就是这三百人，还个个都是些面黄肌瘦的。付听雪是因为精神状态不好，也饱受摧残，才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当然，他对自己的境遇进行了淡化，因为以谢知的说法，他们上一世就是一起的，有个系统在，不至于活到那个地步。 老人听后沉默许久，望着窗外的大雨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似乎在构想那一个世界发生的事，良久，他闭了闭眼，语气有些沉痛：“你说那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们并没有进行相关的转移吗?” 付听雪摇了摇头：“这一世，和上一世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他回忆自己听到过的那些情报：“那时候的雨量基本维持在200ml，也没有什么地质下沉的情况，所以以彩虹城为例，雨水最高只漫到过第八层，就没有进行转移……只是没有想到，后面的情况越发严峻，那时候再要转移……”反而没有什么人手了，也没有哪里有好去处了。付听雪吞了最后一句话。 从天灾出发，那一世的情况要友好一些，但从结果而言，竟然没有好到哪里去。 老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些许思绪。他们的转移其实在初期就进行了…… “那管理呢?”老人又问。 付听雪摇了摇头：“我——和谢知两人都没怎么出去过，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但是就彩虹城而言，是没有正规管理的。”连纪言书，也是这一世才遇到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那个世界会糟糕成那样，但是至少这一世，真的给了他许多希望。他好像见到的坏人变少了。 老人背着手，眼中也似乎闪过了些许不解，但最后又只化作了一句嘆息：“那么困难的世界，还是有人还是活下来了啊。” 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了一眼，他也不知道在那接连而至的天灾中，大家有没有能力继续活下去。 毕竟，地震之后，生存条件是一日难过一日的。 大家都几乎是成为了废墟中的野人，可哪怕是野人，也可以在大自然中得到食物——而他们，几乎被剥夺了未来，被剥夺了一切赖以为生的事物。 只是一场雨灾不会如此，只是一场高温不会如此，只是一场地震不会如此，可那些天灾是接连来的，像是奔着把所有的生物都灭绝掉的目的来的。 付听雪把那些尚未到来的灾难咽了回去，只是说道：“高温五十二天后，就是地震了。那时候没有人测强度，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时候尚且活着的人都跑得出去，可后来回头看，还是倒塌了许多建筑，也许那些废弃的建筑下，也埋着人。” 第133页 老人沉吟道：“是白天吧?” “是白天。” 老人点了点头。 付听雪又说道：“我们现在粮食是足的，可这一场灾难，至少到两年后都不会结束。” 老人嘆了口气：“缺肉啊，我们现在就只有几只鸡，产下的鸡蛋只能掺进面团里给大家补充些营养。” 付听雪想了想，他似乎也没有得到活物的办法，只能跟着嘆了口气。 老人却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又笑了起来：“好了，现在情况还没有糟到那个地步，只要众人一心，多加防范，总是会在死路中拼出活路来的，我信你们这些小同志们。” 他拍了拍付听雪和谢知的肩：“去休息吧。” “好，您也早点休息。” 老人乐呵呵地点头：“人老咯，自然也熬不动咯。” 目送两人的身影在雨中远去，穆国利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他得到的情报，似乎出现了偏差。 他颤悠悠地拾起纸笔来，写下了信，叫人进来：“小张啊，这一封信，要送到a城去。” a城并不远——以过去的视角来看，那只是隔着一个省的距离，坐高铁只要两个小时，如今却是跋山涉水，还要穿过疫病高危区，不可谓不遥远。 但无论如何，信息的交流是不能断的，那是秩序稳定的定金石。 “我会快去快回的。”小张带着信离开了。 老人坐在椅子上，闭眼听着那大雨声，又是一阵嘘声嘆气。 而付听雪，却也没有睡得安稳。 他已经许久不做梦了。 可这一夜，许是今天谈及了那些往事，竟又做了梦。 第七十三章 噩梦与回归 梦中, 雨灾已过——并不下雨，也不炎热，他裹着厚厚的衣服, 可地震呢?他不知道。 他手握着生锈的菜刀, 一间间地敲门。 那不是闹哄哄的彩虹城, 楼道中也安静无比，长长的走廊蔓延出去, 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死寂的路。 他孤身走在空荡荡的楼道中, 一边敲门, 一边发出沙哑的声音：“活着吗?活着的出来领东西。” 于是那清脆的敲门声就与他沙哑的声音交织着, 迴荡在空旷的空间中。 他会在一间门前驻足停留许久。付听雪不知道那是多久，只是感觉自己像一具没有感知的生物，眼前只一片扭曲的光景, 似乎视线也毫无落点, 如思想也是一片空白一般。 但往往他等不到人，于是就会随意拿出一个食物丢在门口。 接下去再往下一间走去。 他走过这漫长的道路，到了尽头的安全通道，又继续往下一层走去。 当走完这一幢楼, 夜晚也已经降临。 于是新的一天又到来, 他依旧这么走着。 昨天放着的食物已经不见了，原来那房间里是有人的吗? 太压抑了。 那门后到底有没有人? 为什么有人要避着他? 付听雪的牙关渐渐咬起, 这是无尽的梦魇，没有尽头的, 像这走廊, 像这昼夜。 “阿雪……阿雪……”似乎有人在叫他。 付听雪迷茫地抬起头去, 终于见到一扇门打开了，那模煳的身影隐没在刺眼的光中,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遮，又感到自己的手腕被紧紧地抓住了。 “阿雪……” 是，谁? 谢知? 付听雪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面露忧色的谢知。 这个画面，似乎有点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好像，又做噩梦了。” 谢知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终于把他揽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付听雪不知为何，醒来时竟没有多少惶恐，只回抱住谢知，淡淡说道：“只是噩梦而已，你怎么醒了?” 谢知怎么会不醒来?付听雪在他的怀里不断地颤抖，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痛苦的事，连嘴唇也被咬得全无血色。 谢知一直担心的就是付听雪做噩梦的事。他的心理疾病可以用药控制住，把控住剂量，长期服用，如今也几乎没有迹象了;他的失眠可以用安眠锤一锤定音，入睡到醒来会是无比安稳的无比放松的过程—— 唯独噩梦。 这是消除记忆的后遗症。 他一直知道，随着付听雪经歷的越多，随着他身上的时间缓缓流动，那些记忆都会不可避免地逐渐冒出来——那些记忆，付听雪经歷的那一次次轮迴，就是一场场噩梦。但凡那些记忆并不那么痛苦，并不那么荒谬，付听雪都会察觉到那也许不是单纯的梦境。 可是明明付听雪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做噩梦了，为什么会忽然又开始了? 谢知的眼中闪过些许的思索。他不会觉得是今晚提及前世的缘故，因为严格来说，那只是付听雪的第一世，那些记忆本身就是付听雪如今记着的，怎样回忆都不会造成干扰： 只有一种可能性，天灾要发生变化了，那是付听雪潜意识中的预警。 谢知拍着付听雪瘦削的背安抚道：“做了什么噩梦?” 付听雪下意识地想要去迴避谈论它，却发现他将梦境记得无比清晰——就如那一次他做的那个关于火场的梦境一般，至今都无比清晰。仿佛那些痛楚、迷茫都是自己亲身经歷过的一般。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第134页 也许是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所以才会对那些梦记忆深刻吧。偶尔，他也会混淆梦境与现实的边界，这一点他在第一世的时候就体会过，那时候也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虽然，大部分他并不记得…… 谢知的声音缓缓飘入耳中：“是不想说吗?那就不说也好，忘了它也好。” 付听雪抬头看了一眼谢知一眼，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少年突起的喉结与锋锐的下颌。 “我梦到自己穿着很厚的衣服，一直在空荡荡的彩虹城里敲门……很奇怪吧?” “梦境嘛，有点奇怪也是正常的。”原来是那一次吗? 谢知思索。付听雪所说的，他其实并未亲眼见过，那时候他并不关注这边所发生的那些事，只是在后来相伴的一世中，他听到付听雪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提起他所做过的“傻事”。 “先下手为强而已，砍了几个烂人。”那个青年耸耸肩，“只是大家似乎都被我吓到了。我后面还给他们送吃的呢，结果一个出来的人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拿东西倒是会拿的。” 砍了几个烂人，是那些在他还弱小的时候欺负过他的那群人吗? 那想必，并不是“几个”。 毕竟那个环境中，若去细数“恶人”，那么有几个人的手是干净的呢? 那一瞬间，谢知觉得青年眼中溢出的戾气竟比他还重。那是对他而言很奇怪，很陌生的模样——他初见的付听雪，像一片雪一般清白;他相伴的付听雪，像一片雪一般无视了所有，只晃晃悠悠地从天上飘落下来; 只有那中间的故事，他已经来不及去参与。 于是谢知在此刻问了：“在梦里，彩虹城里，是没有人了?” 付听雪想了想：“也许是有人的，只是感觉都在躲着我。我在每一扇门前都等了很久……梦里的我，似乎一直在等一扇门开。” 他补充道：“他似乎是迷茫的。” 迷茫的。 原来是这个形容词吗? 与青年自己说过的截然不同呢。 谢知揉揉付听雪的头：“也差不多是早上了，还要继续睡会儿吗?” “不睡啦!我们快去做个任务抽卡吧!” 自上一次抽完了「瞒天过海」活动祈愿的池子，他又攒过一次十连，抽了常驻的池子，又出了一块田，是比较平平无奇的一发。 抽完后，他又攒到了1250的原石，只要做一个任务，就可以再来一发。 “好。我去做早餐。” “等等。”付听雪突然抓住了谢知离开的手，另一只手去勾谢知的脖子。 “嗯?”谢知顺着他的力气低下头来。 没想到，付听雪在他的额头又轻点了一个吻，笑容映在他的脸庞：“醒来的时候看到你，很开心。” 谢知有些怔怔地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付听雪此时变得嫣红充血的嘴唇。 付听雪眨了眨眼：“去吧，我要吃土豆丝饼。” 谢知哑然一笑，撑起身来：“好。” 看来，自己是没有办法阻止这回归的进程了。 只希望阿雪，能一直把它们看作噩梦就好。 第七十四章 一点惊险 土豆丝饼, 因为他们的土豆爆率总是很高，如今也算是谢知的拿手好菜了。 三个土豆被切成匀称纤细的细丝，用一点胡椒粉和盐析过水, 再加入一点点的淀粉, 就可以下锅铺平了摊开了, 煎出两个大饼来，一人一份正好吃饱。 付听雪在土豆丝饼上轻轻一咬, 就听清脆的“咔擦”一声, 入口是土豆饼外焦里嫩的口感。因为付听雪喜欢带点焦的, 谢知还额外控制了时间火候, 让它金黄的外壳更深了一层，带着浓浓的焦香。 “好吃!” 已经无需其它任何的酱料，土豆自带的香气就足够让人满足。 谢知笑着随手把付听雪嘴角的碎屑刮去：“那明天早上吃土豆泥拌面怎么样?” 付听雪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食物能带来力量, 美食更能治癒好心情, 一顿早饭后，噩梦就被抛到了脑后。 “那我们先去找赵姐吧。”今日他们还是轮休，直接先去进行这一周的物资交换。 走上船舱，撑伞而出。 “咦?” 付听雪仰头看了看天, 入眼是漆黑的伞面。 落在伞面上的雨滴噼里啪啦, 混乱无序，但是—— “雨是不是小了?” 他撑过这么久的伞, 感觉很敏锐，手上的压力一时间轻了, 很快就察觉到了。 往常的雨总像是泼水一般地倾斜下来, 说不是天上破了个大洞都没人会信。那天上的包租婆一盆一盆泼得极为爽快, 那个压力会直直地压得手腕往下面坠，需要用一定的力气去和它对抗才行。 但是今天的雨, 虽然还是像泼水，却好像盆换小了，那水倾倒下来的速度也慢了很多。 谢知也接过伞感受了一下：“是变小了。” 付听雪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雨幕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既然雨变小了，那就是有停雨的迹象了，也许就是这两天，也许就是这个月，终于要与这连绵不绝的雨天说再见了。 第135页 忧的却是接下来的天灾。 它真的会是自己经歷过的酷暑吗?那时候是不是又不应该聚居了，要在那么高的温度里几十人挤着，会活生生闷死。 肩侧突然被揽了过去，付听雪下意识地看向谢知，却听少年带着笑意的语气：“好像比预期结束得要早，不错不错，那我们换完物资就先去找穆前辈聊聊?” 付听雪让那些纷杂的思绪随雨而去了，点点头：“好。” * 赵姐，赵君可，是在物资方面与他们直接对接的负责人，也是半山这边物资相关的最上级领导。 虽然年纪不大，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喜欢在固定的时间办固定的事，尤其是现在彼此之间的沟通交流有不方便的情况下，她更是对时间有着极为精准的划分。 上一次的会议后，他们约定的每次交流物资的时间就是周一和周四的早上八点。如果某次哪一方没有来，就默认是临时有事，顺延一天。 不得不说，这种固定的时间表也是挺舒服的。 两人来到办公室。 这边各部门的最上级领导都是共享一个大的办公室，中间再稍微做些间隔，划分为一个个只放得下一张桌子和几个人的小办公室。 大办公室的门口固定有两位持械的守卫，见到付听雪谢知两人并肩而来时，目不斜视地放行了。只有等两人进去了，他们才互相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又是他们。” “你确定你的猜测是对的吗?” 曹靖挑了下眉，示意道：“你不信我?我当初在警校可是人称鹰眼，我的这双眼睛，对人的样子可是极为敏感。相信我，准是那两人没错了。” 郭展和曹靖是多年的同事，听他这一套话不知道多少年了，一个眼神就能连他说话的语气都脑补出了。不过，曹靖有一点并没有说错，只要是他见过的人，那人怎么伪装都逃不过他这双眼睛。 郭展有些感慨，没想到这被神话的两人居然还会出现。而且，他还知道，等这两人离开，赵前辈就会叫人过来搬出一堆物资。 结合上一周的那些汤——出处已经不言而喻。 原来，还是这两人。 付听雪对身后两人的视线交流毫无察觉。就算察觉到了也不会怎样，干这件事的人，能把眼睛看到的东西锁在嘴巴里，是基本的要求。 他们来到赵君可办公室门前。 “笃笃。” “进来。”赵君可扬声说道。 她正好吩咐完下属去办事，抬头一见是他们，眼尾就先笑出了两条褶皱来：“你们来啦。” 门被离开的人带上了。 付听雪点了点头，谢知拿出了第二批积累。 首先就是各种被种出来的作物，玉米、土豆、蘑菇、捲心菜、大白菜、辣椒、大蒜、大葱、洋葱、番茄、南瓜等等;还有正巧首批成熟的水果，苹果、桃子、桔子，都有堆起一个小山坡的数量。 赵君可有些惊讶地拿起一颗果子：“你们抽卡，还能抽出这种道具?数量这么多吗?” 他们并没有交代尘歌壶的存在，因为现在它还局限于【使用】中，无法进入，说不说都无关紧要，但说了却可能招来重压。 一个末世中的桃花源，那诱惑力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还是等需要用到它的时候再公开。 于是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一眼，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它们是水果，每抽到一个都冒出来十几个的，也许是一棵树的数量。” 赵君可点了点头：“那真是件好事。对了，有肉吗?” 谢知拿出了两颗鸡蛋和一块肉：“不多，你们看着处理吧。” 事实上，这就正如如今c市面临的难题，因为没有一个源源不断的生产源头，才会如此。 他们好歹是几块地能种，这边却只能先弄些水培，还没有足够的空间，产量极低。 赵君可看着这仅有的肉，嘆了口气：“鸡蛋我们这边是有的，肉，既然只有一块，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谢知点了点头收回去。自己吃是没必要的，他们想吃肉还有那些现成的拿不出来的异世界美食，上一周能一次性供应出足量的肉也是因为前面的积累。所以就先放在背包里留着吧，反正也不会坏。 最后谢知又拿出了一些小零食，付听雪解释道：“这些也可以一起作为奖励。” 赵君可的眼神瞬间变了：“这可是好东西啊。”一口零食的鼓舞性，可不比一口肉来得低。 付听雪微笑了一下：“谢知之前抽出了一个零食袋，偶尔会冒出小零食，上一周忘记拿出来了。” 赵君可飞快地在单子上笔走龙蛇地清点完物资，从抽屉里拿出了五张饭票：“谢谢你们。” 象徵性的物资交换完，付听雪又犹豫了一下，看着赵君可开口问道：“上一周我们和穆前辈开会的时候，他说现在培育作物有了些进展……” 赵君可垂下眼：“是有一些，但要真的大批量种出东西来，还不知道多久。” 付听雪嘆了口气：“好吧，我就是想要提醒一下，或许第二轮的天灾又要来了。” 第136页 赵君可眉头微微蹙起，带着忧色：“是的，我知道，我们也一直在同时进行着对其它抗性的植物栽培。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天气一变，我们现在的进展又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了。” 付听雪也嘆了口气：“辛苦你们了。那我们先去找穆前辈了。” “好，周四见。” 两人往另一个办公室走去。老人的办公室就在入门处的左手边。 到了门口，付听雪正要敲门，谢知却突然拦住了他。 他语气微沉，声音小得只让他身边的付听雪能听见：“把那两人催眠了。先用「匿迹」。” 那两人自然是门口目不斜视的守卫。 付听雪听着谢知认真的语气，没有过多的反应时间，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照着谢知说的做了。 不需要演练，一连串的反应速度像是付听雪天然就会使用这些道具一般熟练。 顿时，卡牌发动，门口多了一把小黑伞。正如「匿迹」的技能介绍，此时，只要有人往这边看过来，就只会注意到这把伞，而忽略到它旁边的作用对象。 没错，作用对象，「匿迹」的隐性技能就是它可以自由控制需要被藏起的人——不然好端端地冒出一个真空区，那魔术是真的要露馅的。 付听雪用「匿迹」的力量把两个守卫也算入需要被藏起的目标，同时用「拟梦」的力量先把两人带入了空白梦境。 他们把昏睡的两人扶起。 “要催眠什么?”付听雪用气声问道。 谢知咬着付听雪的耳朵也小声道：“让他们当我们离开了。” 三分钟后，付听雪点了点头表示好了。 等他们醒来，只会记得自己目送过二人离开的身影。 他们松开手，同时让二人醒来，并解除了「匿迹」对他们的作用效果。 做完了所有事，这时，付听雪才抬眼看向谢知，眼中闪过了些许的疑惑。 为什么突然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面对付听雪的不解，谢知没有过多的解释，毕竟现在他们不适合交谈，「匿迹」并不消除声音。 他迳自牵过付听雪的手，重新回到穆国利的办公室前，示意付听雪贴上耳朵去听。 付听雪有些错愕，但犹豫了两秒，他还是跟着谢知一起凑了过去。 谢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木门的隔音效果显然一般，他们轻轻地贴上去，里面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第七十五章 选择 此时老人不知是听对方说了什么, 一贯和气的语气也骤然变得严厉：“你回去吧，这是不可能的。” 付听雪一怔，似乎这场交谈已经来到了尾声。似乎也是应证他的想法, 办公室里许久也没有传来新的动静。 他看向谢知, 谢知眉眼间似乎也带着些许思索。 就在谢知嘴唇微动时, 里面继续传出了声音。 他对面的人似乎在对峙中下定了决心：“穆老，这件事只是个通知, 并不是商量。无论如何, 您交人还是不交人, 我们都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老人明显是有些气急了, 粗喘了两口气，声音也有些嘶哑：“你!你有没有想过，和你说这件事的人来意不善!?他们说的话就能全信吗?你也说了, 他们的说辞也有出入!” 老人的声音总是不如年轻人一般, 即便竭力想要提高音量，苍老的嗓音也依旧仿佛破旧的风箱，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缺乏气力, 尖锐而微弱。 付听雪在和老人的接触中, 从未听过他如此吃力地说话。 他们到底在谈什么事?和他交流的又是谁? 另一个声音轻笑了一下：“可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呢?至少，我们都知道, 他们有系统的事情是真的。” 付听雪一开始还听得迷迷煳煳，此时陡然一激灵。 系统! 所以他们是在说他和谢知的事?! 那人明显也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不能被其他人听见, 声音一直是轻的, 此时又更压低了一分继续说道：“他们就是有所隐瞒, 不只是系统，不只是重生, 难道这几十人的说辞，还比不上两个人的说辞来得更有说服力吗?” 老人的态度却也很坚决：“这种时候有所隐瞒是人之常情，但是他们的善意也是众所周知。哪怕你们不出手，他们也依旧是这样的人。可你们如果失败了，后果谁来承担!那时候他们大可以一走了之，凭藉着系统安然度过天灾。” 此时老人几乎是把最后的一点遮羞布都掀开来讲了，噎得对面的人沉默了几秒。 老人又嘆了口气：“我们不能让好同志们寒了心啊。我们都知道，只要他们对这一切不管不顾，就不会惹来麻烦，可他们依然这么做了。我知道你是对自己遇到的那些人先有赏识之心，可我这边也同样如此。他们现在是半山的重要成员，你不能因为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要职就在这里当强盗。小梅，世道变了，人心不能坏啊。” 梅润钰被老人说得有点难堪。 前面两人还是好言好语商量着，可他最先採取了极端的决定，也怪不得穆国利说如此重的话。 他咬了咬牙：“是，你们c市有这么两人很幸福吧?天灾有喘息的时间，物资有新鲜食材的补充，连组织也依旧有序。可我们b市呢?我们一个月内经歷了地震，经歷了旱灾，本也剩不下多少人了，下个月就是大疫病时期了，我们那里却连食物都准备不起来!” 第137页 穆国利也幽幽地嘆了口气，可天灾面前，哪有什么幸福之说? “可即便他们两人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梅润钰本也不是那么偏激的人，可是天灾重压之下，日日面对那些哭嚎与绝望，他也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他有些无法控制情绪地老人吼道：“因为你们半山这里还不需要那么多食材，你们还不懂吗?!他们在藏着掖着，现在把人交给我，我会让他们拿出那些被藏起来的物资的!” 老人生出点荒凉之意，语气萧瑟：“那你又要怎么从他们身上得到物资呢?” 他不等对方的回答，语气越发严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威逼重刑?” 老人站起身来，他微微佝偻的身躯却不比梅润钰低，一双眼盯着对方握紧着颤抖的双拳：“小梅，你要记住这点，他们都不欠我们什么，不欠这个世界什么。” 梅润钰忽地嗤笑了一声：“不欠?那为什么我们这个世界会遭受天灾?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人觉醒了超能力?几十亿的人里，就这两个!既然得到了这种能力，做出贡献也是应该的吧?” 老人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几下：“住口!住口!小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梅润钰一双眼染着红，也看着对面的老人，凉凉笑了起来：“看来我们是不能达成共识了。一周内，b市一周差不多食物就要断了。穆老，您看这半山欣欣向荣，就不顾外界的生灵涂炭了吗?” 梅润钰也无意继续说下去，转身推开了门，最后回头说了一句：“我们这次带了武器，如果您不希望出现不必要的伤亡，还是请您放人。” 付听雪看着推门而出的这人。 听着里面颇有中气的声音，他一直以为是个中年人，甚至是年轻人，没想到入眼就看到他满头白髮。可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时，却觉得有种既年轻又苍老的感觉。 从他的体格、动作中来看，这位来访者确实是正当壮年。 可他的脸上布满了沧桑，嘴角微微下垂，眼窝深陷。纵横交错的皱纹之间疲惫像附骨之蛆，已经渗透到骨子里，难以祛除。 付听雪愣了愣，他看上去就像一座风化了的石雕，一个转身的瞬间，生机都从他身上被剥夺去了。 很难想像，这就是那个在办公室里气焰嚣张的人。 他都怀疑是不是还有人在里面，这位走出来的只是一个恰巧也在办公室里的旁听者。 但很显然，这人就是那个“小梅”。 付听雪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甚至不能去看他。 直到那身影匆匆地离开，付听雪又看了一眼办公室里面。 穆国利坐在椅子里，眼神空洞而不知在想什么。 “走吧。”谢知的手伸过来，十指交握进付听雪的指缝中，暖意渗进每一寸冰冷的皮肤中。 付听雪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应：“走吧。” 谢知蹲下身，让付听雪趴上去。 两人用上「藏踪」离开了这里。上一次迫不得已分别后，他们后来又尝试探索了道具的使用，发现只要另一人在使用者的背上，就会一起生效。 抱着走、拉着手走都不行，只有一个特定姿势的背人可以。 付听雪看着谢知的髮丝，等两人离开了建筑走上小道，才开口道：“那个人说，会来找我们。” 谢知的嵴背很宽，走路也很稳，靠在他的背上没有任何的颠簸感。 谢知不是很在意地说道：“躲着就行了，我们有船。现在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付听雪沉默了一下：“可是，外面的世界。” 谢知停住脚步。 他们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无人的偏僻林子中。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谢知的声音很平静，“你也听到了，他们缺的是一个城市的食物。不止一个b市，c市、d市、e市，乃至那些县镇，天灾就是这样，我们能救到眼前人，已经是尽力了。” 他们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这是事实。 那个姓梅的，不知是听了什么说法，以为他们什么都有，以为他们能救那个城市。可他们连供应一个半山，都已经掏空了家产，只能做些锦上添花的事。 “你救不了那些人。”谢知这次说得毫不留情。 事实上，听到那些言语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到荒谬。天底下从没有什么“应该”的事，做什么事无非都出于本心。 因为付听雪是个善良的人，才会这样选择，才会做出这些事。 可是一个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更何况，付听雪其实与一个普通人并无什么区别。 他所拥有的东西，能用的都已经拿出去了。 付听雪何尝不知道如此。他在门外听的时候，也感到了出离的愤怒，可是当梅润钰真的站在他面前时，那一眼，付听雪只感觉到了无比的酸涩。 似是感到了付听雪那点陷在牛角尖中的难过情绪，谢知又捏了捏他的指尖：“听雪，死亡是所有存在的终点，却又不是终点。没有人可以承担死亡。” 即便是丰饶也不行。 即便是星神也不行。 死亡是一个必将到来的节点。 现在那些在天灾之下死亡的人，只是提前迎来了这个节点。 第138页 但是死亡之后，也有新生。新的存在总是以各种其它的可能性重新出现。 “天灾是无妄之灾。”付听雪嘆了口气。 谢知重新迈开脚步：“每个人都会可能在一生中遇到意外，天灾只是实现了这个可能性。” 付听雪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反驳谢知。 没人可以承担死亡。 但是如何面对死亡，也是一种选择。 付听雪看向远处。 在山上，看着那一片汪洋，付听雪一时间竟然有一种释然。 这一个多月里，他逐渐明白着。 他救不了所有人。 他一直在尽力救着眼前的所有人。 他救具体的人，却也不能去救具体的人。 付听雪忘记了梅润钰的身影，重新将下巴搭进谢知的颈肩：“有时候觉得你真的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谢知笑了笑，笑声通过嵴背的血肉传递到付听雪的心上：“不，这不是我的智慧。” 那是付听雪曾经说过的。 付听雪跟着轻笑：“好吧，那你复述了出来也很厉害。” “你听懂了才厉害。” 付听雪不纠结这点谁厉害的问题，他伸手触摸着雨滴：“雨又小了。” “嗯。” “这一场雨，真的要停了。” 谢知下山往港口走去。 “回去又有十连，不知道这次能抽到什么呢?” 第七十六章 抽卡! 他们回到船中。 先换去湿掉的衣物, 付听雪点开了抽卡系统。 上面正是1750颗原石。 付听雪重新数了一遍抽数，距离上一次的「孤舟」已经是62抽。 虽然他的抽卡系统是100抽的保底机制，但是毕竟前两次的金光都未吃到保底, 所以付听雪有时候也挺好奇这个保底机制到底是真是假。 会不会它其实是个幌子? 毕竟和抽卡系统已经相处这么久了, 付听雪对它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它并不是个冰凉的系统。 它在每一次付听雪需要它的时候, 给出回应。 这一种支持，付听雪每次都会觉得无以为报。那是长久存在着的暖流, 缓缓浸润着他的心间。 他看着抽卡的界面敛着眉思索, 所以他得到五星与否, 会是它的安排吗? 和谢知那完全不出常理的随机性拉满的系统比起, 付听雪现在已经不再从自己的系统身上找刺激感了。 也许更多的是期待感。 期待每一次得到的惊喜。 哪怕是安排的，这种惊喜也依旧是客观存在的。因为这是他得到的礼物。 一只大手落在他的头上揉了揉：“在想什么?” 付听雪把刚才的想法说了说，抬起头, 又想到另一件事：“既然雨灾快结束了, 那新池也要到了，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十抽花在常驻池里呢?” 常驻池，一个没有角色特定道具的池子。 但是却也有其它限定道具存在, 比如尘歌壶, 比如风之翼。单就一个尘歌壶来说，常驻池的含金量也已经拉满了。 假如把活动池比作特效药, 那么常驻池就是通用的。 如果没有一开始抽出的尘歌壶，没有那些田地, 此时付听雪哪怕是想供应些新鲜果蔬恐怕都很难。 可另一方面来说, 远水解不了近渴, 活动池是根据现下的天灾出的，它的存在就会更有针对性。 所以就需要权衡考量。 付听雪摸着下巴考虑了会儿：“算了, 还是抽吧。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那七颗石头到底有什么作用。”反正出哪里的五星，都不会有遗憾一说。 常驻池的封面上，除了尘歌壶和风之翼，就是七颗代表各自元素的石头。 这七颗石头，到底有什么作用，竟然能是五星呢? 付听雪也经常对着这个封面琢磨，可是完全想不出，它们能有什么效果。 他点下十连，紧紧看着那坠下的白光。 逐渐，它染了紫色。付听雪一口气松开：“看来还是时候不到呢。” 没想到，第一个紫色道具依旧让他感到了意外。 是一截似曾相识的枝桠。 「地脉的旧枝(二)」 【一截枯枝，或许需要更多的力量，请尝试去培养它。】 银色的枝条是轻飘飘的，仿佛它是脆的，只要轻轻一掰它就会像糖纸酥皮一般碎开来。 尽管知道它并不是想像中的脆弱，但付听雪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手上的力气：“居然又是一截，所以它所说的【力量】其实就是和它一样的树枝吗?” 半个月前他得到「地脉的旧枝(一)」后就把它种在了尘歌壶的燎雾岛上，期间也有去看看那枝小树杈，结果就是毫无动静。 他知道大概是因为它没有得到【力量】。一棵树想要成长，是需要养分的。但是那介绍太过云里雾里的，付听雪也不知道该拿什么东西去餵养它。 谢知应声道：“试试看。” 付听雪点开尘歌壶，来到燎雾岛。因为只种了一截无法生长的小枝苗，燎雾岛上空荡荡的，乍一眼看过去都不知道它被使用了。 但是很快付听雪就发现他没办法让这两个相似的树杈融合在一起。 第139页 因为尘歌壶只能放进「摆设」一栏的物品，而「地脉的旧枝(一)」当时神奇地刷新在了「摆设」一栏，所以付听雪就正好把它种了进去。 但是此时，「地脉的旧枝(二)」居然刷新在了「背包/养成」一栏中。 付听雪微微一愣，他抽了这么久的卡，这一栏都始终没有道具进来，一开始他还奇怪，久而久之他都忘记还有这么一栏了。 可是现在这么一看，这一栏居然还真的有用处! 付听雪微微蹙着眉，眼中带点探究地看着这一截看着没有很特殊的小树苗。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引出了极少出现的“系统”。 那时候一段谜语人的说法，他一直记着。因为所谓【了不起的道具】，他一直关注着这小苗，可后面也确实因为毫无进展而感到困惑。 没想到，它现在居然还有独占一栏的特殊待遇! 付听雪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好奇心都被吊出来了。 谢知却垂下眼睛，心中悄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可是付听雪怎么会得到这种力量?如果他真的有这种力量，他早就可以结束这场轮迴，完全不必绕这么多的弯。 纵使谢知的心中翻涌着怎样惊涛骇浪般的猜想，他脸上还是没有溢出半分情绪：“这一次‘祂’会出现吗?” 付听雪下意识看了一眼还停留在抽卡过程上的界面：“也许，有可能?” 不止是谢知心中有所猜想，付听雪也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道具的意义非凡。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既然给了这么神秘、这么重要的东西，总要给我点提示吧!不然放在我手上不就是暴殄天物?” 他迅速在屏幕上点击，倒数第二抽的时候，又跳出了一个紫色的道具。 付听雪忍不住“咦”了一声。 「无锋剑」 【只要你敢想，它就是世上最锋利的剑。】 【用它噼开漫长的黑夜……唔，我开玩笑的，很多事情又不是一把剑能解决的。——无名】 对于无锋剑，付听雪实在不要太熟悉了。 这是一把新手剑——那些勇者故事中，村里最好的一把剑。 尽管大部分的玩家们都不会去使用它，或者换个说法，会使用它的玩家寥寥无几，但是它的存在感其实不低。 因为主线中这把剑总是会在各种高潮交锋中“误入”。 明明朴素得要命，可是就是威力无比，还能抗住各种神级的攻击。要知道各种故事里有多少人都死于没有一把好剑!那些剑总是在各种关键时刻碎掉。 但是无锋剑就没有这种烦恼。 付听雪喜滋滋地将灰扑扑的剑握进手里，像模像样地摆了个姿势。 谢知眼睛弯弯地看着他：“看来是有武器傍身了。” 付听雪有点上头地舞了舞手中的剑：“要是有人不识好歹，我就‘唰’地一下把剑亮出来。” 不过话音刚落，付听雪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不过，我不会用剑。谢知，你会吗?” 谢知从身后握住了他手中的剑：“很巧，我会。看来之后又有一项技能可以教你的了。” 付听雪手腕一颤，眼神飘忽：“嗯嗯，这个以后再说吧!最后一抽了……” 谢知在青年绯红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怎么现在还会害羞?” 付听雪手脚一软，几乎肉眼可见地整个人都红了：“先，先抽卡。” 第七十七章 黎明初现 最后一抽是常规的蓝光, 一个卖相极好的「金玉满堂」。 几乎是在抽卡结束的同一秒，弹窗如愿而至。 【付听雪，你好。】 【我很惊喜, 也很高兴, 你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得到第二枝。】 【你的心里一定有许多疑惑吧?】 【先说一个你最关心的, 这树枝要怎么用，所谓力量又是什么, 为什么融合不了。】 【其实, 第二枝不是种在尘歌壶里的。】 【尘歌壶那一枝, 你或许可以理解为总部, 剩下的枝桠，就要你亲自将它们种入这个世界的每一处。具体的地点我会在任务里告诉你。】 【至于如何成长，餵什么力量, 那就是另一个道具了, 无须心急。】 【很抱歉我还不能将很多事告诉你，或者说，那些其实无关紧要。知道与不知道，都不会对你现有的进展有所改变。】 【但是, 有一个好消息是可以告诉你的：黑夜要结束了。】 【说得直白一些：只要你坚信着自己的道路, 天灾就会结束得比你想像中还要早。】 【期待下次的相见，继续加油吧!】 所有的文字在他的眼中像是跳跃着的音符, 付听雪足足把这弹窗看了整整五遍，却还是按捺不下激动的情绪。 他的心脏仿佛要跃出胸膛, 激烈地跳动着, 血液在血管里奔腾, 将狂喜的讯号传遍全身。思绪又犹如一团纷乱的麻，唯有那份震撼人心的喜悦如此真切。 他转头看着谢知, 面庞泛起红晕：“你看到了吗!” 谢知忍不住为他眼中的星辰所感染，那是太纯粹的喜悦，让他也禁不住一起笑着：“看到了，天灾将要在你的手上结束了。” 第140页 付听雪的双手紧紧握住了谢知，他激动得控制不住力道，反而用力地颤抖：“不是我，是我们。我、你、系统，还有不屈服于天灾的大家……我真的没有想到，还能有这一天。” 谢知含着笑：“嗯。” 他们握着手，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份喜讯。 付听雪又回过头再去看那一封信，他的目光落在最后的一行。 “相见……”他嘴中琢磨着这个词彙，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笑着的双眸犹如两汪清澈的泉水，映着灿灿繁星。 谢知的指腹不住地摩挲着青年的手背：“看来，那背后的权限是越来越大了。” 付听雪点点头，又忍不住感慨：“直到今天，我终于确信，这一个系统是我的。” 这时，系统终于传来了动静： 「限时活动任务(无期)」 在a市、b市、c市、d市、e市、f市六个城市中种下「地脉的旧枝」，每种下一枝得到二十连(0/6) 付听雪睁大了眼睛：“有点点大方的。” 谁能想像，这「地脉的旧枝」居然是四星道具?付听雪觉得有时候这个系统给道具的星级完全就是随机的。 你永远不能从星级上看出道具的重要性。 “不过照这个样子，我还要抽活动池吗?拯救世界的终极道具完全就在常驻池中啊。” 似是对他的回应，系统在颁布任务后又陷入了更新状态。 付听雪忍不住笑起来：“感觉祂已经完全不装了。” 他又忍不住去猜：“其实我总觉得和我对话的不止一人，有些风格很好猜，有些风格比较含蓄隐晦，又或者，是「祂」就喜欢模仿各种角色语气和我聊天?” 付听雪边琢磨着，谢知拉着他来到厨房：“午饭时间了，你不觉得有点饿了吗?” 听谢知这么一说，付听雪的胃才传来空荡荡的感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居然真的会有人高兴得连饭都忘记吃了。” 谢知轻笑，手指在付听雪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是啊，不知道是谁呢。” 其实这会儿已经是两点多了，说是吃午饭都不合适了。为了方便，中午直接就在成品的菜中选了一碟，正是刚抽出来的「金玉满堂」，再一人配了一碗米饭。 金玉满堂，这道菜光听名字就让人垂涎欲滴。而它卖相也完全契合了这富贵的名字，金灿灿的蟹粉裹住了晶莹剔透的虾仁，可不就是金玉二字? 付听雪没有吃过这道菜，想来是新食谱，一时间眼睛直熘熘地盯着它，鼻尖都是鲜香的味道。 谢知端来加热的米饭坐下：“吃吧。” “好看得我都捨不得动筷了。”话虽如此，付听雪还是毫不客气地夹起一块虾仁。 第一口不搭饭，这是对美食的尊重。 轻轻一咬，虾仁的汁水就在嘴中绽开。 付听雪眼睛一亮：“唔唔好吃!”他示意谢知也赶紧尝尝。 虾肉清甜鲜嫩，而蟹粉的口感绵密，似乎要化作一滩金沙。每一口都是久违的来自海洋的馈赠。 付听雪吃着觉得舌尖都是鲜的，待口中的味道嗦干净了，狠狠地扒了两大口的米饭。 谢知看着青年嘴里嚼着饭，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碟里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他夹了一块虾仁放进付听雪的碗里：“不必省这么一点。” 付听雪咽下米饭：“那不行，再怎么好吃，它也得吃两餐。” 谢知摇摇头：“难得看你这么喜欢，要不我这份也给你吧。” 付听雪自然是狠狠给谢知饭里夹了一块：“只是图个难得新鲜嘛。这道菜我没吃过，自然好吃。” 接下来就是闷头干饭，不过本来还想着在吃饭时聊一聊后面的事，结果自然是半点没有机会。 吃完满足的一餐，才说上正事。 付听雪瞅了一眼系统还没更新完：“如果要做种树任务，我们之后肯定是要跑到各个城市去的。” “不过我们现在除了一艘船，可没有其它交通工具，别的地方可不一定是闹水灾。” 谢知点点头：“我们现在还只有(二)，在c市先种一枝。我觉得系统既然这样安排，以后应该还是会有配套的工具。” 就算没有，谢知这边也是有的。他准备道具的时候就想到了在末世中的出行问题，准备了最为直接的「换境树叶」和「虚数残叶」，两个都是直接用以位移的道具——虽然在阿哈的干预下他还没抽出来。 “那我们其实还是等咯。”付听雪撑着手，“你说，系统一直要我走自己的道路，可其实我的道路不都是祂来铺的吗?” 谢知看着眉宇间带着困惑的青年，忍不住笑出了声：“阿雪，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系统是给了道具不错，可也只有付听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世」这条道路。只有他选择着这条路，才会有后来不断延伸的道路。 而现在，付听雪几乎下意识地是把「救世」看作了唯一的选择，而忽略了他面前那么多的岔路，还要疑惑不已地发问：这不是系统给的路吗? 所以，怎么这么可爱啊。 第七十八章 b市 第141页 付听雪一时间觉得撑在脸侧的手都不知要往何处放, 耳朵微微发烫。 虽然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一点戳到了谢知，但是他也还是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没有人能拒绝来自恋人的夸赞，他沐浴在这柔情的暖流里。 这似乎, 是第一次谢知夸他“可爱”。尽管这眼神他似乎已经看过许许多多次, 可这还是第一次…… 两人对视间, 忽然船上传来了动静。 他们在进船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把船舱的门给关上, 以得到更多的安全保障。同时, 付听雪也给官方留了通讯方式——一根延伸到门外的线。只要拉扯那一条线, 船内相连的铃铛就会发出声响, 也算是一个简易的门铃。 此时，就是铃铛响了。 他们收起闲适的心情。 “是b市的那些人吧。”付听雪嘆了口气。 谢知眉间重新染上了些许寒霜：“他们最好，不要有什么越界的举动。” 付听雪瞥了一眼还在更新中的系统, 上面的进度居然才百分之十, 似乎陷入了什么僵局，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 他站起身来：“先去见见吧，刚打照面应该不会撕破底线。不然穆老也不会让他们来的。” 那一根铃铛线还算隐蔽，大雨中几乎没办法靠肉眼找到。只有少许人知道它的存在, 所以现在来的一定是提前保证好了什么“不动手”之类的约定。 当时老人肯定还是被说动了几分的。或者说, 老人一开始就完全拒绝本身也确实出于某些“独占”的心理。 无论谢知和付听雪有没有隐藏的物品，老人, 或者说半山这边的人，肯定是希望他们二人留在这里的。 不然, 一个相谈的机会怎么会协商不出? 现在, 或许是威逼, 或许是说理，b市来的人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付听雪的眼睛缓慢地眨动, 只是可惜，他们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这一面还是要见的，因为现在计划改变了。 他们还要去各处种树，提前得到些情报对他们来说有益。 紧闭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两方人彼此打量着。 外面来的有七个人，老人不方便走动，c市此时来的是赵君可，还有楚烈和另一位明显也是军人出身的同行者。 b市来的除了已经见过面的梅润钰，还有三位，身姿如松，脸庞坚毅瘦削，配枪的裤腰却勒出了不正常的细瘦。看得出他们也是军队出身的同行者，此时正不动声色地将梅润钰护在当中。 在付听雪观察来人的时候，梅润钰也在观察着他们。 他的视线最先落在付听雪的身上。 每一位知道青年姓名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产生“人如其名”的感慨，这是基于外表的第一印象。他如一抷纯白的冬日暖阳中的飘雪一般，清雅，柔和，无害。细长的眉勾勒出淡雅的轮廓，浅色的眼瞳中像是一眼能看穿到心底去。 然而此时，他难得地收起了些许温和的气质，于是又有点像山顶的雪，有种不可攀的清冷。 梅润钰眉心微微一跳，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或许并不受这位系统持有者的欢迎。 在来此之前，他曾对付听雪的形象有过诸多了解。那都是出于他人之口，有些或许是受过付听雪的恩惠，有的不知为何对青年抱有些许敌意，但他们一致的观点是：付听雪是神秘的，且偶尔友善，绝大多数时候，他是不可靠近的。 这一点，他在穆国利那里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版本。 但此时一见，他觉得还是b市那些人的口径靠谱一些，穆国利纯粹是得到了太多的好处，有点偏心。 梅润钰的视线微移，在接触到谢知冰冷的眼神时，竟有一瞬间感到了心悸。那双漆黑的眼眸宛如隆冬里的黑夜，那唿啸刮过的寒风，深邃得望不到底，凛冽而锐利，直刺人心。 心悸过后，他意识到，今天这场谈判，或许是困难的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君可，有些怀疑是否是半山的人提前通风报信了。 这短促的对视只是几秒间的交锋，付听雪很快先看向赵君可：“赵姐，是有什么急事吗?” 于是赵君可顺势就将梅润钰四人介绍了一番：“这位是从b市来的负责人，他想和你们来一场交流。” 付听雪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梅先生，您好。” 梅润钰终于开口说话，也许是与老人的交谈中伤到了嗓子，他的嗓音比上午听到的比起来稍有些哑，却带了几分得体温和：“付先生，您好，叨扰了。” 付听雪感觉被带着水汽的冷风一吹，鸡皮疙瘩冒出了些：“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进来先吧。” 他们各自坐上了椅子。 梅润钰摸了摸扶手上触感仿真的绿藤，这就是在末世中拥有系统的实力吗?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付听雪二人，看到他们仍然稳定的精神状态，看到他们并不有多么疲惫的神态，看到他们并无因为少食而凹陷的健康脸庞。 有系统，真好啊。口口声声说做什么慈善——大部分的慈善家，本身也只是将那用不完的财产从手中如沙砾般漏出几分而已。 付听雪在发现场上的寂静时，正将视线落到梅润钰身上，就捕捉到了他那些许讥诮的眼神。 第142页 付听雪意识到，那偏见已经在这位负责人心里扎了深深的根，巨木生出的枝叶遮天蔽日，自然也遮蔽了他的理性。 意识到这一点，付听雪口吻中的敬意也褪去了，只维持着基本的礼仪：“所以，梅先生前来是有什么事呢?” 梅润钰自然知道不能一上来就直冲沖地提出要求，先是对着付听雪二人在半山这边的声望与事迹赞扬了一番：“我一来到c市，就听闻了你们的事。真是少年出英才啊，今天一见，两位气质果然是不同凡响。” 付听雪摇摇头：“过奖。”这一次他没有说什么应该做的，因为在梅润钰眼中，这不仅是他们应该做的，还做的远远不够——面对这样的人，付听雪一开始的交谈欲都收拢了。 梅润钰又感慨半山这边生气勃勃的景象：“你们半山就是不一样啊，听说c市的雨都下了一个多月了，大水淹没了一整个城市，秩序还是井井有条，不容易啊。” 付听雪微笑。 赵君可接过了话：“我们在天灾伊始就进行了紧急的动员和准备，大家都在努力将伤亡损失降得更低。但……您或许如今看半山是光鲜的，可过去的一个月里，背后仍有无数的生命淹没在大雨中。” 救援是没有饱和的，远远不够。 由外人来感慨这灾后，甚至不能算灾后的勉强维持的秩序，实在不太合适。 梅润钰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在情绪失控下说错话了：“唉，c市这里已经是很好了，你们都辛苦了。我是想到了b市那些景象……如今乍一看半山，忍不住升出世外桃源的感触。” 他话音刚落，短暂的暂停中他意识到没人说话了，便看向付听雪，不再兜圈子了：“我也听说，这其中有你们帮的不少忙。听雪，我听说你有系统，所以，我这次前来是想向你求助，能帮帮b市吗?我们已经看不到度过难关的希望了。” 他嘆着气。说到b市时，他的语气总是诚恳得朴实。也唯有这一点，依然牵动着付听雪的情绪。 付听雪敛下了眼，也遮去了情绪：“梅润钰先生，能与我详细讲讲b市的情况吗?” “b市……”梅润钰的语气低沉下去，他没想到付听雪对那边的灾难还有这般追问。但既然问了，是不是意味着他有些许怜悯在动摇? 他知道的，付听雪这人是冷漠的，却只要用弱小的生命来触动他，就有机会得到他的不忍。 于是他并不加什么修饰，把b市的情况说来——他完全不需要修饰，因为那些灾难都是真实发生的，那些伤亡都是存在的。 他也只是还侥倖活着的一员。 “b市的地震来得突然……” b市本不在地震带上。在它的歷史上，很少有地震发生在它的身上。 所以，其实b市的建筑并没有在抗震方面有什么作为，大多数市民也都对“地震”这种灾难并没有什么概念——尽管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些跑到空地去的安全知识，可实践起来实在太难了。 没有演练，不是演练。 那是死神的镰刀，肆意地夺走众人的生命。 三月二十五那天，在所有人都熟睡的深夜，第一场地震来了。 那来自地壳的深处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沉睡的土地上撕裂出道道狰狞的裂缝。 城市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是脆弱的，是渺小的傻，无数高楼在摇晃中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 烟尘瀰漫，瓦砾四溅，空气中瀰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尘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味道。 在这场地震中，一切都变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 很多人就这样被埋在了下面——他们再也没有明天，再也没有第二日的阳光，他们与亲缘被残忍地分割…… 那是残暴的。 无法抵抗的。 那一场地震究竟死了多少人，他们至今无法统计，因为后面的灾难仍在陆陆续续地降临。 在地震的余波中，倖存者在死神的阴影下逃窜，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当他们的视线交汇时，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那份难以言喻的惊恐。他们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寻找一丝安慰，却只看到同样的绝望与无助。 大地的颤抖、房屋的倒塌、亲人的唿喊……这一切的一切，也成为他们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 他们在惴惴不安中，在废墟的残骸中，在哀鸿遍野中，艰难地等到了第二日、第三日，等不到救援。 他们与外界失联了。 那一日，别处的雨淹没了建筑，别处的太阳照下了炙热的酷暑，别处的沙尘捲起了遮天蔽日的风暴…… 他们那时候等不到救援——之后也没有等到。 于是只能麻木地在废墟中试图寻找：食物、水，和活人。 可纵使已经如此，天灾仍不放过他们。地震时不时地出现——尽管都不在有那一日的破坏力，可人们早已在那声响中绷断了神经上的弦。 他们都已活得那么不易，可地震之外，居然还有干旱。一个多月了，b市没有下过一场雨。 活生生渴死是怎样的痛苦? 在地狱中生不如死，可死却也捨不得。他们其中，也有亲人费劲了努力保全的生命。 第143页 在梅润钰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付听雪的心一寸寸地沉下去。 直到梅润钰喑哑的声音停下，船舱内也很久没有声响再起。 于是梅润钰紧紧地盯着付听雪，那双眼里裂出伤痕一般的血丝：“我是b市凑尽了资源送出来的代表。付听雪，你会帮我们的吧?” 第七十九章 惊动 那嘶哑又带着觊觎的话音落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付听雪站起了身。 他弯腰在谢知耳边低语了两句，随后凭空搬出了一张椅子。 那是一张看着十分普通的椅子, 沉木的颜色, 椅背宽大, 却奇妙地让人感到一种异域的风格。 在众目睽睽之下，付听雪原来的座椅像活了一般, 藤蔓像蛇一般蜿蜒滑动, 融入船身, 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他们视线中。 梅润钰瞳孔骤缩。 付听雪把新搬出的椅子挪到谢知旁边, 重新坐下，不可察地轻嘆了口气。 再抬头时，他眼神中那抹不忍已经掩到了深处去, 露出了冷静沉着, 或者说，略有冷漠的神色。 对视间，梅润钰脸上的“真情实感”也僵了几分。 青年的左手在扶手上轻敲两下，像是在梅润钰的心脏上敲击。他带着一只样式精緻的白手套——一个很显眼的身份标识, 赵君可见过几次, 梅润钰却从没听b市的那群人提起过。 梅润钰不知道为什么付听雪突然做出这样的改变，摆出这样的阵势, 但是精神也高度集中着，做好了严阵以待的准备。 终于, 付听雪打破了这诡异的凝滞氛围：“梅润钰先生, 在寻求帮助前, 不如先稍微坦诚相待一些。” “我说的……” 付听雪抬起右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自然没有质疑您说谎的意思。我也很难过，b市遭遇的灾难是这种严峻。” 他顿了顿, 把这件事先放到了一旁：“但是我指的是，或许有一些事，不是您不谈就可以忽略过去的。” 梅润钰微微眯起眼睛。 付听雪不动声色地深唿吸一口气，浅色的眼瞳此时像一片明亮的镜子：“为什么你会到c市来找我?唐僧上路前知道要去取经，你这一路艰辛，又怎么知道自己要取的是什么?你也说了，你们和外界失联了。就算不失联，我和谢知在外界的印象中无非简化为两个船长，能帮上什么忙?” 梅润钰在听到这些问题时，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又露出一点轻松的神色，像是押中了题一般，很快答道：“正如你所说，既然是来寻求帮助，我们自然坦诚。这种问题，你问，我也没有遮挡的意思。你所疑惑的——”他用最直接的话语说道，“这个世界上不止你一个重生者。” 尽管在上午听到他们的交谈时就已有预期，但在听到确切肯定答案的这一刻，付听雪还是微微一惊。 重生者…… 他缓缓眨眼，先去看赵君可：“c市也有吗?” 赵君可愣了一下，也是没想到梅润钰将这些本该保密的事毫不遮掩的说出。但很快她也不得不点头：“是有的。” “什么时候?他们是什么时候得到前世记忆的?” “三月二十三日，灾难到来的前两天。”梅润钰点出，“但其实人数不多，第一天来了两人，第二天来了三人，灾难发生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人。” 那些人中大部分的记忆都不全，口径也有所出入，自己都说不清，所以当时官方也只是半信半疑，一边暗中做准备工作，一边做点临时的宣传——但其实大部分人都不觉得那是真话。 虽然那些人言辞肯定，但——末世论向来时不时地冒出来，相信的人从来都是信誓旦旦的。 所以当第二天得知全国都冒出了新的末世论，还各有出入，他们第一反应是去排查网上又冒出了什么新言论。 直到灾难真的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地到来时，有的城市已经来不及了。 雨灾、沙尘都尚且有反应时间，但地震、火山喷发这些都不留余地。 付听雪听着梅润钰和赵君可互相地补充，脑中也渐渐拨开迷雾。难怪……这一次的应对似乎果断、有效了许多。 付听雪细细思索着，待两人说完，他继续问道：“但是你还没回答，为什么是我?” 他的活跃范围从来没有出过c市，b市的重生者又是怎么信誓旦旦地推荐他的存在?要知道，b市的情况已经如此严峻，来这里一趟也正如梅润钰所说的他是众人“凑尽了资源送出来的”，所以，他是怎么肯定自己有资源的? 梅润钰的眼神却带上了一点不解，似乎不明白付听雪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所在：“因为我们知道你有系统，有大量的资源。” “我怎么会有大量的资源?”付听雪的指尖在扶手上敲了一下，一边问，一边自己也在思索，“要救一个城市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资源就能做到的。” 他与梅润钰对视着：“而且这里是c市。既然重生者们知道c市的情况，那其它城市呢?有没有什么城市的灾情是比较可控的，能提供物资——总比我这变数来得靠谱不是吗?” 梅润钰此时是有些真切的不解了，“你来过b市的，并且有好几个人记得你的‘慷慨事迹’。你以前……也伸出过援手。” 第144页 他一双眼在付听雪的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蛛丝马迹：“难道你的记忆也是不全的吗?” 付听雪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随着对面人的疑问，眼中似乎闪过了些许幻影。 …… “谢谢大佬!”那是谁的欢唿? “我们是不是熬不过这场寒冬了?”那是谁的低语? “为什么，为什么一遍一遍……”那是谁的泣音? …… 碎片的幻影只出现了两秒，像一个深陷的漩涡，一个不可窥视的深渊——坠落、悬空的溺亡感在一瞬间侵没脑的深处。 他的身体狠狠一挣，一只手在他的背上慢慢地安抚着，将他从那瞬时的绝望中抓了出来。 付听雪呛了一口，恢復了唿吸。 冷汗岑岑。 脸色惨白。 对面的人脸上都不自觉地付出错愕的神色，在亲眼见到付听雪仿佛陷入梦魇的发作，没有人会觉得那是高超的演技能做到的程度。 也就是说，付听雪出于某种原因真的失忆了——也许在此时回忆了起来。 但是，恢復记忆怎么会是这种反应?梅润钰很肯定，他们的人从没有说过付听雪有这种应激的症状。 他清润如玉、慷慨大方、神秘高冷，是末世中无人能及的大佬。 还是说，那些人都出于某种目的，默契地保留什么秘密? 谢知递过去一瓶小药剂，付听雪垂着眼，小口小口地饮进去了，神色一点点恢復了平静，但只有他握住药剂用力到发白的手指能显现出他内心的剧烈情绪。 他低着头，看着见底了的药剂，看上去竟变的有几分乖巧。 谢知侧着头看了他几秒，随即站起身来：“各位先请回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可以继续谈。” 他浸着冷意的眼神扫过对面的每一张脸，最后定格在梅润钰变幻莫测的脸上。 谢知唇角一勾：“但是明天来不来无所谓了。我们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们没有什么所谓‘大量的资源’能够救b市。” 他又似是不经意地瞥过赵君可的脸，语气还是凉的：“也没有什么藏私。” 第八十章 记忆流动 梅润钰和赵君可都想再说什么, 但是谢知显然是不想听了。 在谢知强硬的态度下，众人都被赶了出去。 少年站在船舱门口，一双冷漠的眼微微眯着, 在雨势渐渐小下去后变得清晰的视线中, 看着众人的背影逐渐隐没进雨雾中。 但是他也没有立刻回头。 付听雪的记忆被触动了。 在有神力干扰的情况下,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能做到的其实很少，更不要说将那些从理论上来说是由时间覆盖的记忆唤醒——除非, 付听雪给自己下过暗示。 所以, 这其实是付听雪想要的结果。 谢知伸出手, 雨水落入掌心, 带来冰凉的触感，浅浅地聚了一团，却盛不下再多, 再多的只能从手心流走。 他的心里燃着一团火, 雨水根本浇不灭。 不知过了多久。 “谢知。”他的身后传来青年平静的声音，混入雨声中。 谢知的心倏忽一跳，像是一种糟糕的预兆。 他回过头，就见青年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 此时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他。 谢知愣了愣, 眼中闪过些许复杂，最后还是应声道：“听雪, 你……” 付听雪一看谢知的神色就知道那些突兀出现在脑海中的东西不是幻觉。但是他还是笑着道：“看来我对你不是一见钟情咯?” 谢知又是一怔，有点意外于付听雪的状态, 也意外于付听雪的第一个关注点。 一见钟情? 他又怎么知道付听雪心动的节点呢? 他是在长久的守望中为青年所吸引, 又在日夜的相处中渐渐生出情愫——付听雪呢?他不知道, 因为在他与青年相处的几次轮迴中，付听雪显然是将他看作挚友的。 他们是最好最好的挚友, 他却没有机会再进一步。那个青年已经失去这个能力，他的心隔绝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孤零零地在那高处悬挂着。 所以当他发现付听雪居然真的失忆了，当他发现青年脸上还能浮现那些羞赧情绪时，他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他卑鄙地感到了庆幸。 可是现在付听雪说，他对自己是一见钟情。在此之前，他就喜欢自己了…… 谢知眼底浮现些许茫然，怎么可能呢，就青年那个样子…… 付听雪看着谢知认真思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走进两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好了，既然想不出来，那就别想了。现在还有其它重要的事。” 谢知喉间有些干涩：“……所以你想起了什么?” 付听雪伸出纤瘦的指节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点：“说实话，我其实什么也没想起来。那些东西，像是我脑海中被潮汐裹挟的贝壳，当涨潮时，他们被沖刷上岸，让我瞥一眼，当退潮时，那些贝壳又自发地卧进沙里了，我又赶不来海，所以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能举出这种例子，付听雪的情绪似乎还挺好的。 谢知看着付听雪眼中毫无异样的笑意，竟然也开始有点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因为关心则乱，才会没有料到付听雪的反应。 第145页 那些记忆，付听雪肯定是不想要的吧?都绕了这么大功夫了，他又何苦给自己找苦事? 是了，也许只是个意外。随着时间流动，恢復一些记忆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付听雪竟然还有一重保险的手段。 所以青年现在只是知道自己记忆存在断层，但其实不知道自己忘的东西是什么。 想到这里，谢知嘴角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意。他抓起付听雪的手腕，重新回答了先前的问题：“你若问我，是不是一见钟情……那么我只能回答，也许我们之前也是很好的朋友。” 付听雪眨了眨眼：“你不会以为，我是在见到你出浴室那会儿心动的吧?” 谢知又开始意外：“不是?” 付听雪语气轻快道：“不是哦。不过现在我不告诉你了，因为还有一件事——你一开始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谢知嘴角的笑意僵住了。好像因为思绪太乱，崩人设了。 他连忙慌乱地对着付听雪解释：“我不是……我只是那时候不知该怎么向你解释突然离开的事。” “那你为什么离开?” 谢知又不得不沉默了。他不能在这个世界里解释星神相关的事，不能透露这是一场试炼，那么能说的其实只剩下自己的身份。 可身份又有什么用?他说不出口，自己是主动离开的。 他把付听雪丢在这个可怕的世界里，让这么一位凡人之躯来抵御天灾，之后就不闻不问了。 他该怎么对付听雪说出这些事? 其实他们相处下来，付听雪又不是傻子，自然是察觉到一些异样了，只是出于默契没有问而已。 如今，付听雪瞥了一眼谢知脸上的苦涩：“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谢知闭了闭眼斟酌道：“我，其实是星铁世界观下的一位npc。当初，出于各种原因，我不能久留，出于主动与被动，我不辞而别了……抱歉，把你留在了这里。”少年的语气迟疑，唯独最后一句抱歉是出于真挚。 付听雪久久没有应声，让谢知的心七上八下的，他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无可辩解。 没想到付听雪沉吟片刻，抬起头问道：“所以你知道我有的就是那一世的记忆?我的失忆与你有关?” 谢知瞳孔一缩，太敏锐了。 还不等他开口，付听雪就倏地一笑，似乎也不在意答案：“那不就结了?你让我失忆，也许是出于保护，也许是出于一些——奇妙的原因，但总之，我从来没有在你这里感受过恶意。 “我是一个全新的我。 “我就可以代表我自己接受你的道歉。” 青年眼角含着笑，温声说道，语气却坚定得不行。 谢知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付听雪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只是为了解开他的心结。 是什么时候，被付听雪看出来的? 谢知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到无法自抑，他看着面前的青年，缓缓抬起手捧住他的脸颊。 “想要吻你。”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挑明这些?” 他在等一个吻。 于是少年低下头，吻住那双柔软的唇。 他们终于在苦涩尝到了一点甜。 于是像上瘾般，不住地向对方索取，只为这甜味再存在得久些。 “唿，唿。” 付听雪忘记了唿吸，此时一双眼盛满了少年情动的模样。 他嘴角勾起笑，踮起脚再一次凑上去。 …… 等到两人终于克制地分开，黑夜都来了。 太奢侈了。 付听雪理了理脑中的纷乱，终于抓回了一条线头：“明天他们还会来的。梅润钰说了谎，可惜今天出了变故，没有一口气问到底。” “那就明天再问。听雪，再来一次……” 付听雪抵出一根食指：“去做饭，饿了。” 谢知眨了眨眼：“最后一次我就去做饭。” 付听雪也想不到，这一说开，谢知是半点也不带克制了，竟然还能这么放纵。可是看着那双熠熠生光的眼眸，他还是无奈地在少年的下巴落下一个吻：“好了，去吧。” 谢知一步三回头地下去了。 付听雪缓步走到甲板口，望向半山的方向。 寻求帮助的人，如果不坦诚，就意味着帮助不会真正落到该得到它们的人身上。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这一点。 梅润钰……是老实到愚笨，还是愚笨的老实?一点长进也没有，被人利用到死都不明白。 倒是b市的那些人……付听雪敛下眼。 地震是不假，干旱也不假，毕竟天灾无情，到处都是，但是缺水缺粮? 那就过于荒谬了。 第八十一章 那个灵魂 人是无法在没水的情况下活下去的。 人没了吃的尚且能坚持几天, 可没有水，三天就差不多是极限了。 在发现城市中水源干涸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还在b市留着——这就是梅润钰保留了一半的信息。 b市确实遭受了地震, 遭受了干旱, 但是b市的人有脚, 有脚的东西是会自己去寻找生路的。 第146页 他们后来并不留在b市等死。 他们来到了c市。这才是他们知道自己存在的原因。 付听雪仰头看着雨丝，b市, 确实留下的人不多了。 而剩下的那些人——说是地狱恶鬼竟也不过分。因为让他们活下去的, 不止是亲人的託付, 还有血肉。 有些模煳的记忆像老旧的相片在脑中播放着, 弄得脑子涨涨的，有点难受。 付听雪说自己没恢復多少记忆，倒不是唬谢知。他确实得到了大多的记忆——但更重要的是, 他对那些记忆并不完全感同身受。 就仿佛, 自己被丢进了一个电影院中，面前的影片一张一张接连而过，他能理解其中的故事，但自己不是主角, 只是观影者。 看着影片中主角的不断挣扎有一点点的共情, 却无法得到主角的情绪。 那点压抑感是存在的，毕竟是在看一个人不断死亡的过程——这哪怕是在现实中观影, 不断接受这种画面的冲击，人也会无比难受。 他一开始那么难受, 就是这些大批量的记忆一股脑地灌进来, 甚至让他在某个瞬间产生了“自己是谁”的身份认知障碍。 但是在缓过一阵后, 当他得知自己与那些记忆隔着一层障碍，那种窒息感、濒死感就如海潮褪去了。 这与付听雪刚重生时还记得的“前世”不同, 那时候他是非常流畅地有那是自己过去的认知，自己的情绪、心理状况也是完全继承过来的。 不过到底是有一点点难受。付听雪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头。 他不合时宜地想：亲吻确实能让人情绪变好。大概又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激素带来的好处吧。 “来吃饭啦!” 付听雪回过头去，就见谢知冒出一个毛绒绒的头。那是被自己揉乱的，倒是和谢知的少年气很是相符——当然，也许别人是不会这么想的。 得到了那些记忆，付听雪自然也对谢知有了更多的了解。 付听雪脚步轻快地走向谢知：“来啦，晚饭吃什么?” 谢知一双眼笑得缱绻，一看就是正春风得意的时候：“今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我做了四菜一汤。” 付听雪脚步一顿：“我猜其中一菜是泡萝蔔。” 谢知轻笑一声：“猜对了。” 走到餐桌旁，付听雪看着上面一盘泡萝蔔，一盘拍黄瓜，一盘白糖番茄，一盘中午剩下的金玉满堂，一道虾米汤，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说好的四菜一汤，还真是一样不少。就是这菜嘛，我本来还以为大厨今天是有多慷慨呢。” “家中贫困，巧妇奈何无米之炊，阿雪你将就吃。”谢知眨眨眼。 本以为付听雪会顺着演下去，不想他在谢知乱糟糟的头髮上再揉揉：“辛苦了。” 青年的语气却不是先前调侃状，而是温柔郑重地看着他，茶色的眼眸中映着谢知有些茫然的表情。 为什么突然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辛苦了”的话。他一直，一直亏欠着，现在做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补偿。 谢知往头顶抓住了青年作乱的手，带到唇边蹭了蹭：“听雪，你头还痛吗?” 付听雪唇角勾起，顺手就在谢知的脸颊上摸了摸：“只有一点点，毕竟是一下子灌了那么多水进来呢。” 谢知挑了下眉。他在准备晚餐的时候，终于在上头的甜中清醒了些。他开始思考，付听雪所说的究竟隐瞒了多少。毕竟至少在被触动记忆的一瞬间，他的情况真的看着太过虚弱。 可如果付听雪真的恢復了大量的记忆，那么此刻这么轻松的情绪就不会存在。 可是，他是怎么在一瞬间好像生长了那么多的样子呢? 但对他来说，只要听雪的情况稳定，那么其它都可以不重要。 于是他迎着付听雪的手主动地蹭了蹭，又往前一步：“亲亲会好点吗?” 付听雪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要凉了。” 谢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眼睛一弯：“才不会，就亲两口。” “哪里同意……唔。” 付听雪看着眼前吻得专注的人。 不得不说，谢知长得太美了，尤其是当他凑近了的时候，这一份美在眼前放大后，心跳都会不自觉地为他加速跳动。 好在谢知多少还有一点理智，没有等到饭菜真的凉了才放手，只是“浅尝辄止”了一番。 付听雪嚼着口中的饭，吃着吃着忍不住笑了一下。 谢知也跟着傻笑起来。 他们对视着，越笑越傻。 这大概就是盛不住的开心吧，那一阵甜到心底的感觉总是让人忍不住咧开嘴来。 一顿无比喜悦的饭吃完，就差不多是睡觉的时候了。 夜晚，两人终于不必再借各种小心思抱在一起睡。 他们挪了个大点的窝，大大方方地抱在一起睡觉——不过太过大方的后果就是，没了紧张感，脑子就开始想些血气方刚的东西。 付听雪的手搭在谢知的胸前：“跳得好快。” 谢知克制调整着自己的唿吸：“明天估计还要早起。” 付听雪轻笑一声：“我知道。” 他搭在谢知的肩颈里，语气轻轻：“等这一阵子的事过去了，我们闲一点点了，就找个不受打扰的地方……” 第147页 付听雪说话间的唿吸都洒在了脖子上，谢知的肌肉都不自觉地绷起，语气略僵硬道：“嗯，好。晚安。” “晚安。” 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境，第二天如期而至。 付听雪醒的时候，谢知并不在身侧，从尚且留下的余温可以知道，他刚起床没多久。 付听雪翻了个身，估计是人又来了。他嘆了口气，点开系统。 “嗯?” 昨晚睡前，付听雪就瞅过一眼系统的更新进度，只见是停在了60%。本以为一觉醒来就差不多好了，结果居然才到65%。 果然是要更新的东西太触犯规则了吗? 付听雪仰头看着深木的天花板。 经过一夜的睡眠，他的脑子已经停止播放了，于是就能更清晰地整理那些记忆。 那些记忆并不算完全连贯，大概仍有尚未得到的碎片，但是在已有的部分中，他已经窥见“那个人”是拥有怎样坚韧的灵魂……可即便是这样的灵魂，最终还是…… 此时，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酸涩，一颗泪从眼睛突兀而出，划过鬓角。 “付听雪。”他念着这个名字，闭上眼。 将自己放空了一会儿，他坐起身来。 该是让那群人结束闹剧的时候了。 第八十二章 现状 吃过谢知准备好的早餐, 付听雪往船舱上面走去。 “他什么时候醒?”是梅润钰的声音。 “等不住就回去。” “谢知，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昨天的事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正常人也不会被一句话刺激到……”那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被什么扼住喉咙。 付听雪微微一惊, 连忙爬着梯子上去——幸好没见到什么暴力现场。 这一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知总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友善一些, 除了那几次教训齐成之流的旧帐，谢知几乎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暴力的行为。 但是上一世他们一起行动的一次不是这样的。 “付听雪”是暴力的, 谢知也是暴力的, 在那个会将人性吞没的世道里, 他们选择了用暴力以达到最快制服他人的效果。 他们并不在乎同行者, 只希望以最小的伤亡获得最高的权威，从而换取更多的存活。 事实上，前几世都没有出现过他人“重生恢復记忆”的情况——这或许也是“付听雪”为这个世界做出的一大改变。 但是有无记忆, 其实往往并不会改变某些人的选择——就像付听雪曾经看过的一个童话寓言故事所说的一样, 一个人得到了三次迴转时空的机会，可是每一次他都得到了相同的结果。 短视的人永远被困在同一个轮迴中。 付听雪看向梅润钰。 看得出来，这位负责人昨晚没有睡好，精神状态更加颓靡了。 在见到付听雪的一瞬间, 他大跨步地走来：“付……” 付听雪抬手拦住了他。他眨了眨眼, 语气有些不忍地说道：“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如果他们和你说的是实话，你大概早就知道我并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那么我一再推辞也绝非是出于主观因素的放弃。” 梅润钰深深地看着付听雪：“不……他们说得比这还多。”如果付听雪的记忆中存在那些背叛、伤害的贪婪恶毒，那么他此时做出的行为就没有半分不合理的地方。 付听雪如今得到了几乎全部的记忆, 自然听得出梅润钰在指什么。他却微微一笑：“你把我想复杂了。” 他不是那些盲目困在轮迴中的人。 他每一世、每一世都拥有记忆, 他拥有着那些记忆, 一次一次地尝试打破轮迴，尝试突破存在。 这样的人, 没有人能去否定他最后的失败。 付听雪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选择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独立，但是付听雪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继承他的意志继续走下去。 这是他唯一能选择的道路，也是他同样坚定选择的道路。 在付听雪的眼中，梅润钰看到了答案。他的瞳孔深深地震颤着，与那双明镜般的眼眸对视着，内心却突然涌起一种羞愧。 而付听雪抓住了这抹羞愧，重新开口：“现在，你该说说b市的那些人到底去哪里了。” 在一个干旱荒芜的城市里，人找不到生存的余地。 经歷了饥渴，经歷了食人肉的蛮荒，仅剩不多的人选择了迁徙。 他们知道c市这边在下雨，下很大的一场雨，他们也知道付听雪在这里，所以他们最终驻扎到了离c市有五里距离的土地。 那原先是一个偏僻地区，遭受的是疫病，一个月后，那里面已经几乎没有多少人了。 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倖存者会自发地逃亡他以为安全的地方去。殊不知，一个省所遭受的灾难，是相同的——外界同样是疫病。 他们集中在a市那个圈子里，一边接受管控，一边得到资源。 这个世界与付听雪原先居住的世界有所不同。它在时间轴上前进了更多，却因为屡遭打击，或天灾，或人祸，科技几乎没有进步，甚至是退步，与之相应的，人口规模也小了不少。 在行政规划中，一个省的资源基本只集中在一个市区，如a市，如c市，除此以外的其余地方都属于偏僻地区。那些偏僻地区残留的资源像是辉煌过的旧时代留下的印记，基础设施、建筑遗蹟并不缺，所以也散落着一些不愿意去大城市中卷生卷死的人。 第148页 应该说，这个世界的人类本身就已经是在坍塌过的废墟上行走。 这是付听雪后来才知道的事。 所以当b市的人来到那里时，不缺水了，不缺住处了，但没过多久，他们缺粮了。 他们不想再继续做野兽，于是他们派出代表，想要把付听雪“请”过去。 至于请过去之后的事——他们在获得记忆后自然知道对付听雪不能过硬，但是他们想要霸占资源的野心是不减的。 梅润钰在付听雪压迫感十足的视线中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他有种错觉，获得记忆的付听雪更像一位甦醒的神明。 他平等地宣判每一个人的死期。 付听雪勾了勾嘴角，眼神柔和了一些，带上一点笑意：“别多想，我只是根据那些记忆做出了合理的推断。至于是，或者不是，梅部长，你说呢?” 梅润钰在这场对峙中一败涂地。 他嘴唇微颤：“不，不是……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想要你能帮助我们度过这一段的难关。” “啊~是这样吗?”付听雪直起身来，“是梅部长你一个人的希望，还是b市一致的希望呢?” 梅润钰颓然地低下头，无法和面前的人对视了。 他自欺欺人的帷幕已经被直白利落地给揭掉了。 付听雪歪了歪头，仍继续说下去：“我们c省是因为连绵的雨无法种植，因为涝灾交通不便，a省可没有这种困扰哦?你们如果去a市，那里一定有正常的物资供应。” 梅润钰成了一个只会摇头的机器。 如果能选择这边获得比较轻松的物资，谁愿意去a市那个养蛊一般的大型牢笼里赌命? 那边早就是个只进不出、与世隔绝的“安全屋”。 所有人都知道里面还能吃，还能喝，但是也会死。 付听雪知道，梅润钰不是个恶人，却也算不上好人。 他会为了自己、和他眼中的大多数人来负责这次的沟通，哦，或者说欺骗，另一方面也会为自己所点出的事实感到羞愧。 这再正常不过。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人，都已经不多了。 付听雪抬头看向角落里已经被谢知制服且五花大绑的三人。 在发现梅润钰已然不能指望的时候，这三人一致选择了掏枪，想要进行威胁——但他们低估了谢知的武力值。 只是几个瞬间，这三人就齐整整地排排坐了。 付听雪放梅润钰在那里悔悟人生，走到谢知身边：“你可真是太有安全感了，阿知。” 谢知原先还一脸冰冷，听到这么一声“阿知”，表情一愣。 付听雪笑道：“你叫我阿雪，我自然礼尚往来啦，怎么不可以吗?” 哪知这位平日里还会撩人的少年忽地耳尖一红，连话语都轻了：“嗯，好。” 他的喉结微动，转头看着付听雪，重新应了一声：“好。” 看着谢知这眼神，付听雪都知道如果不是场景不对，他一定会直接扑上来。 只是一个称唿而已呀? 虽然他以前是没这么亲昵地叫过谢知啦。付听雪移开视线，为了叫出这一声“阿知”，他可能连做梦都在练习。 “咳。”付听雪收回心思，“半山那边的人没来吗?” 他还以为经过昨天那事，起码会有一个人来看看今天的情况。 “可能是意料到今天这场冲突选择避开了吧。”谢知的视线仍落在付听雪的脸上，微微下移，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我们把这群傢伙押回去的时候见一面就是了。” 付听雪有些不自在地舔了下唇：“嗯。” 唉，还是美色误人。 第八十三章 雨快停了 雨水像细丝般自天上垂下。 它变得轻柔, 无声地飘洒在大地上。山路凹凸的地面上积聚的水洼泛着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 纷乱的脚步踩进水坑中，溅起水花, 泼到了裤腿上。 那是被束缚成一串丸子的三人组, 哦, 还有梅润钰，他魂不守舍地坠在队伍的最后面。 付听雪和谢知撑着一把伞, 悠悠地走在前头。 如果忽略掉那三人狼狈中还带着仇恨的眼神, 这还真像一场春日游——至少付听雪此刻的心情是挺好的。 他的嘴角有着压不下去的笑意, 时而扫一眼谢知, 时而看一眼落雨将歇的远空。 更多的记忆在此时带给他的是经验，是底气。 他甚至都可以说一句：“没有人比我更懂天灾。”他虽然还不能百分百预测到这一次轮换的天灾是什么，但也能在天灾到来的一刻, 把自己的经验告诉半山的人们。 更重要的是, 凭藉着系统的援助，他这一次有信心在三个月内解决天灾——也许也可以结束轮迴。 为什么后一项是不确定的呢?因为结束天灾和结束轮迴也许不能划等号，这只是付听雪自己的推测，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 但是能结束天灾, 本身已经是他的一大进步。 付听雪眯了眯眼, 那稚幼的第一世仍在他脑海中有着等同于“上一世”的认知，但是理智可以给他自己做个矫正——他可以离那些噩梦远一些了。 第149页 指缝间被谢知悄悄塞进了自己的手指, 带来融融的暖意。 “系统的进度多少了?” “89%。” 醒来后折腾一下这进度条也跟着动了动，算是好消息。 “看来这一次真的是个大更新。它有可能把六节地脉旧枝拎出来做个卡池吗?” 付听雪摇了摇头：“不太可能。也许它这么想过。” 在这版本更新的十几个小时里, 付听雪也不确定系统与法则意志之间究竟缠斗交锋了多少回。 “不过我相信, 它给出的已经是尽全力的结果。”付听雪笑道, “只要去相信它就好了。” 谢知深深地看了一眼付听雪。他何尝察觉不到，自付听雪得到旧忆后的, 他对系统的信任度已经拔高到了一种可以完全交付后背的程度。他不再患得患失，就好像，他已经知道背后支持着他的是谁——还一定是个他非常熟悉的存在。 谢知笑了笑。 要说吃味吗?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很清楚，爱情的存在和其它感情是不同的，仰慕、崇拜、信任、依赖可能催生爱情，但是爱情却不是混合药剂的结果。 付听雪对他是独一无二的爱，也因此，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它者。 谢知无比笃定。 在说话间，他们来到办公室。 门口依旧是两位持械的守卫，很显然，他们对于自己被催眠的印象还是完全没有的，此时依旧正要目不斜视地放行，直到他们的目光看到付听雪二人后面的串串。 他们的固定表情露出裂缝：“这是?” 付听雪不作解释，而是说：“麻烦你们往里面穆老那里通知一声我们到了。” 曹靖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一眼：“好，稍等。” 老人一听是付听雪和谢知来了，连手中的笔都在纸上划出了几道无意义的痕迹。 “请他们进来。”他的语气依旧稳重，“至于他们牵着的那几人，也一起进来吧。” 曹靖这才放了人。 他和郭展对视一眼：“喂，这才过去一天，怎么突然感觉漏掉了什么关键剧情，这气氛可不对啊。” “谁知道大佬之间的交锋呢?” “听说了吗，雨停之后可能会有天灾接踵而来，你说他们是不是因为这事最近商量的时候有什么没达成一致……” “上班时间不要眉来眼去。”赵君可听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此时正把聊得正嗨的二人抓个正着。 两人立刻噤声——重新变得目不斜视：“是!” 赵君可往里面走去的身影却忽地一停：“他们来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曹靖和郭展眼神一触即分，把牵人的事说了说。 赵君可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往里走去。 “我仿佛嗅到了什么风雨欲来的味道。” “管他呢，只要不反目一切好说。在这节骨眼上，也肯定不会在内部爆发什么重大冲突。” 赵君可刚走到办公室，就听到里面穆老一声中气都足起来的声音：“不可以!你们明明知道b市现在什么也没有，到处都是废墟，到时候如果是暴晒呢，如果是严冬呢，你们要去哪里找栖身的地方?你们也说了，现在那里面都没人了，去了没有任何价值!” 赵君可推开门。 第八十四章 出行决定 室内, 简陋的办公桌前，付听雪二人和穆国利相对而立，至于b市来的那四人, 都老老实实地缩在角落里, 只是脸上像被打翻的调料盘, 七紫八红的。 赵君可的手在门上停滞。随着穆国利的一声反对，办公室里安静得连唿吸都听得到。 “这是怎么了?”赵君可关上了门, 看看穆国利, 又看看付听雪二人, “我刚刚在外面听到很大的动静。” 穆国利敲了敲手杖：“他们想去b市。” 赵君可有点惊讶：“是b市那边的情况确实紧急吗?怎么突然就……”她欲言又止。 付听雪自然知道她言下之意, 昨天还他们还是坚决拒绝的，客观上来说也毫无多余的物资。 但是他们本来也不是为了分发物资去的。 得到记忆后，付听雪知道什么才是当务之急。他需要主动地往外边走, 才能配合系统得到相应的任务。 系统的进度卡住了, 并非不想更新，而是不能更新。 在他决定出发的那一瞬间，进度就跳到了85%，很明显, 等他真的前往b市时, 这次的更新就该结束了。 所以尽管一面要揭露梅润钰等人的虚伪，付听雪这一趟路还是非走不可的。 他对着赵君可笑着摇了摇头：“b市的情况严格来说不是我们一开始所想的那样, 那里面已经基本没人了，剩下的人都在a省与c省交界处。” 赵君可看向梅润钰, 就见对方移开了视线, 羞于对视。她便知道付听雪所说的并非胡诌的了。 她想到进来前听到的对话, 所以穆国利也已经知道了b市那边的情况。 于是她更加不解了：“那为什么还要去b市?” 付听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环顾一周。小小的办公室里, 真是各有算盘啊。 他摊出手：“如诸位所见，我这一世确实没有什么能提供的物资上的帮助，我所拥有的那点东西，本质上不过杯水车薪。” 第150页 赵君可并不贊同：“听雪，你所提供的东西远比一粒米，一根面来得重要。如果不是你，半山现在不会是这幅样子。” “能得到这样的评价，我很高兴。”付听雪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是眼神却不是这么说的，他看向那扇还能远方的窗，“但是这远远不够。” 以前的他是做不到，但是现在的他，是被送到这一步的。 他可以。 他看着众人，那双总是淡淡的眼眸中半是忧伤，半是坚定，再一次重复道：“这远远不够。我想救更多的人，我有这个能力。” 不是所有人都会担负起能力对应的责任。 但是付听雪从不退缩：“诸位，还想见到平常的日子吗?” 只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所有在场人的心狠狠一颤。 穆国利苍老的眼睛中亮起希望：“你恢復记忆后，是有了新的路可走吗?你确定这是一条正确的路。” “当然。” “这可不是好走的路。”穆国利嘆息一声，声音有些许沙哑。 如果说付听雪留在c市，定期提供物资，防备可能的危机，可能的背叛，这一条路是难在人心，如碎石子铺路，那么选择踏足那些天灾的风暴圈，就是一条淬火磨刀的血路。 b市的人但凡有更多的选择，也不会全部离开那座城市。那一路走来，往日只要短短几小时的高铁的距离，他们走了十日，死了60%的人。 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一眼。 这当然不是段好走的路，即便他们拥有系统，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在这长距离的跋涉转移中安然无恙。 “但是我别无选择。”不是走投无路，而是在众多选择中，他只会选择这一条。 这是他对自己的信任，是谢知对自己的信任，是……更多人对自己的信任。 梅润钰似乎从刚才开始就宕机了，此时才喃喃出声：“你是指，你有能力结束这场灾难?你能重建b市……” 付听雪直视着梅润钰，打断了他：“不，我不能。我重建不了一座城市，等到一切结束后，活下去的人要自己重建家园。” 听着付听雪的话，梅润钰嘴角逐渐扩大：“哦，你可以。你可以结束它。但是，怎么可能呢?根据我们收集来的记忆，这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二次，你已经失败过这么多次，为什么还这么笃定自己可以?” 付听雪看向自己的掌心：“我当然不是百分百的自信。但是一次不行，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一百次。我能做的，就是去探索可能性。” 他重新看向梅润钰：“所以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你还记得回b市的路吧?我需要一个本地的嚮导，到时候会给你确切的位置。” 第八十五章 过渡 付听雪的意志已经是不能动摇了, c市的负责人们临时紧急开了个会议，最后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没有再执意挽留下去。 “唉, 谁知道他说走就走呢。不知道下一场天灾, 会是什么?”沉默了许久的会议室中,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嘆息。 穆国利攥着手杖，重重地咳了两声：“好了, 只是离开两人而已, 我们有这么多人, 总会有自救的道路的。” 他环顾四周, 有些面孔上写上了不安和迷茫。他明白，在这段时间中，付听雪二人不仅对那些不知所以的人们来说是神明, 对他们来说亦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穆老说得对, 说白了人就是只能靠自己活。”赵君可站起身来，“张老，研究院那边有进展吗?” 张书辛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目前来说……” 在短暂的迷茫后，他们依旧要继续活自己的道路, 依旧要尽自己的职责。 * “进度到99%了。” 付听雪关掉系统界面：“在离开之前, 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把属于c市的那一旧枝给种下去。 离开的决定已经板上钉钉了，但要离开, 也不是说走就走的，一时半会儿还真走不开。 付听雪和谢知商量了下, 还是决定在第二轮天灾来之后再走, 一是给半山一些缓冲的时间, 像之前留给半山的道具也要考虑带走，二是看看新天灾的类型, 自己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第三就是最必要做的事：种树。 虽然如此，付听雪还是有些头疼：“但是种树的地点还要等系统更新完弹出。所以它到底能不能在我们走之前更完，如果不能，那我们就把这一枝先种去b市?” 谁知话音一落，付听雪就感知到了系统那边的动静。 他脸色微变，但并不着急，而是先看向依旧愣在一旁的梅润钰：“这几天你可以在半山这边留着，大概在新天灾来的三天后，我们就动身。那时候，我会来通知的。” 梅润钰看着付听雪依旧杂糅着各种复杂情绪，他没有想到这一场冒险还有自己的份。但有这样的机会，他并不想推脱。 “好。”他艰涩地发声。 “至于这三人……”付听雪眼神扫过从一开始就一声不吭像冬瓜一样的三人——本也说不出话了，为了不被打扰，他们的嘴巴都被堵着。 在三人哀求与恐慌的眼神中，付听雪忽地轻笑一声：“怎么了，这会儿知道怕了?” 第151页 他不得不承认，那些记忆在他的心里投下了一片阴影，又点燃了一团火。那火在他的胸膛里肆虐。那些背叛、欺骗和伤害，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头。 但是，他不会再遇到相同的人。 他也不会再踏入相通的境遇。 这些人已经无关紧要了。 所以，付听雪微微仰起下巴：“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对处理你们没有兴趣。你们自己料理自己吧，反正出发后，我不希望与你们继续同行。” 那三人有些懵地反应了两秒，随即心头冒上了庆幸之感——要知道付听雪说话的时候，他身旁站着的谢知那眼神啊，就仿佛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上来撕碎他们一般充满了压迫感。 * 付听雪和谢知回到了船中。 他点开系统，最先跳出来的就是无比熟悉的弹窗： 【这一次，大概不必说你好了。】 【长话短说，你大概已经意识到那些树枝和元素石的作用了。但是，这些东西我还做不到一次性给你，只能通过抽卡慢慢来。】 【也不必着急，毕竟生命的轮迴本身如此。】 【那么，很期待与你的再见。】 弹窗中的话语少见的简短，付听雪又细细读了两遍，忽然发现肩上一沉。 “听这语气，你已经知道祂是谁了?”谢知的眉角微微上挑，倒听不出情绪。 付听雪却摇了摇头：“也不算知道，只能说有些猜测吧。我们之前猜的是对的，与我对话过的不止一个，不过偶尔客串的应该是…我的好友，至于系统的创造者，或者说与我对话过最多次的这位，我还不能确定。有一些事，我还没有想明白。” 谢知若有所思：“好吧，那就是不能告诉我咯?” 付听雪忍不住笑：“你不是很沉得住气?” 谢知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我只是好奇，想哪去了?” “好好好，是好奇。”付听雪侧了侧头，“先看看这次更新了什么吧。” 第八十六章 更新新象 付听雪关掉弹窗, 却被这焕然一新的抽卡系统界面一惊。 只见在原有的池子上，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池子，它默认显示在最上面, 也正因此, 一点进来最先看到的就是它。 但是和先前的界面不同, 这次的界面封面上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存在。 付听雪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点下去的交互键。 这实在很让人怀疑是不是系统出了bug，或许是更新的时候哪里出了问题, 比如新池子没有覆盖上来? 就在付听雪等了两秒, 心头冒上疑惑之时, 弹窗才姗姗来迟。 【这是一个限定活动通知, 「□□之力&mdot;纯白」活动祈愿现已开启!请仔细阅读考量后分配原石。】 〓祈愿时间〓 永久 〓祈愿介绍〓 ●该祈愿有特定的限定道具获取概率的提升，但是不会公布，届时你抽取时会察觉出来的。 ●因为非常规祈愿, 该活动祈愿中不会出现普通三星道具, 如「面粉」「土豆」等食物。 ●该活动祈愿中同时含有「日行祈愿」中限定道具和所有角色限定道具。 ※本祈愿属于活动祈愿，活动祈愿和「日行祈愿」的祈愿次数保底完全共享，会一直共同累计在活动祈愿和「日行祈愿」中。 ※更多道具信息请在抽出后查看。】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更新了，这也会是最后一个池子。】 【但是你的道路还很长很长……所以一定不要为难自己, 请一个脚步一个脚步向前吧。】 【加油。】 “难怪让我合理分配原石。”付听雪看完弹窗中的提示, 挠了挠脸，“照祂的说法, 这个池子里可是半点生活补给都捞不到了。” 谢知的手落在他的头顶搓了搓：“这有什么，其它交给我就好了。我们现在有田有产, 可和最初身无分文的开局不一样了。” 也是, 他们现在有四块田, 有树苗，还有「奇巧零食」这样持续产出的道具, 比起一开始已经有了一定的抗压能力。 就算抽不到食物补给，也没有什么需要恐慌。 想到这里，付听雪长吁一口气，又有些开心道：“所以这里这句话其实算是障眼法吧?除非是急需补给，否则其它池子是可以不考虑了。” 虽然弹窗中的话语比较语焉不详，但是本也无需多言，他就能想到—— 这一次更新出来的祈愿池子，被up的道具一定是最与目标相契合的。 比如地脉的旧枝，比如元素石。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其它道具也同时被up。 为了瞒住可能的制衡，就得先瞒过自己的眼睛，让它彻彻底底变成黑箱。 这样看来，封面是一片白倒也可以接受了—— 付听雪摸了摸下巴：“不对啊，所以抽卡的交互键呢?它怎么还没有跳出来。” 他凑近了些看，但很显然，上面就是一片没有任何区别的白。 “也许它就在那里，只是看不到而已。” 付听雪点了点头，也有些好笑：“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了吧。要不，我现在下一发?诶——诶?!” 第152页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原石数目不对劲。 在更新前，他的原石数是540，可现在是160。 变多他可以接受，但是变少又是怎么回事? 付听雪连忙点开任务的界面，发现上面也是陌生模样。 熟悉的那些任务都不见了，上面只有寥寥四个任务。 「今天是植树节吗?」 任务描述： 今天我来到这里，要做的事只有一个。 种树，种树，还是宝贝的种树! 在a市、b市、c市、d市、e市、f市六个城市中种下「地脉的旧枝」，每种下一枝得到3200原石。 *地图请在详情介绍中查看。 任务进度：(0/6) 任务期限：无期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任务描述： 我们都在等一个新的世界到来。可是那一天，到底多久来呢?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但是不要等，原地等待没有好果子吃。 在任务结束前，做出些什么改变，即可在任务结束时视为完成任务，获得1600原石。 任务进度：(0/1) 任务期限：至5.21结束 「小命一条」 任务描述： 活着，就是最大的事。 活到零点，还能唿吸，即可视为完成任务，获得160原石。 任务进度：(0/1) 任务期限：每日 「意外存在」 任务描述： 今天我心情好。 每天掉落随机原石。 偶尔掉落任务。 做慈善来的，所以保留解释权，可不许贪得无厌哦~ 任务期限：无期 付听雪看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什么演都不带演的行为啊。 笑够了，他才正了正色：好吧，至少还是包装了一下的。 不过，付听雪粗浅算了一下，如果不包括最后那个随机掉落原石的任务，他能获得的原石其实是缩减的。 这就是系统更新所割捨出的代价吗? 付听雪甩了甩头，倒也不能这么算，至少还有个兜底的任务在，应该不会吃多少亏。 那么，现在能做的事已经很明确了。 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一眼，点开了种树任务的详情介绍。 除了些插科打诨的话语，最重要的就是那张地图。 但是在看到地图的第一眼，付听雪不禁哑然。 只见上面的线条简约无比，一个标准的圆，中心画了一截树枝——一个y字。 要不是知道系统绝不会那这种事开玩笑，付听雪都不敢把那个y字往树枝上猜。 可是，“这地图也太随便了吧，一个圆，一个圆能表示哪里?一个城市里到处都是圆!” 第八十七章 找个“圆” 怀着对大慈善家的感激, 和对谜语人的无奈，付听雪二人重新回到了半山的办公室。 之前还很拥挤的办公室此时只有老人一个坐着。他戴着老花镜，眉心紧蹙, 看着眼前新提交上来的报告。 “打扰了。”付听雪走上前去, 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穆老，c市有什么关于「圆」的地标吗?” “嗯?” 穆国利抬起头来, 一时间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圆?” 付听雪在空中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圆圈, 一边解释道：“我们新的任务……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 是要在c市栽下一截小树枝。” 穆国利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镜：“小树枝?能活吗?” 付听雪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他思索片刻：“应该是能活的，只要找到地方种下去。” 老人闭上眼思索了片刻：“我还真没有什么想法。安和公园那边，倒是有个很大的圆盘……明丰湖, 算是个圆吗?但是那里已经被淹得不剩下什么湖了, 你们那树枝又要怎么种下去?余西山，那座小山坡也是少见的圆，很难能见到山能圆成那样的。不过，那也被淹得估计只剩下一个山头了。” 老人絮絮叨叨地回忆, 付听雪拿出手机, 把他提到的每一处都记录了下来。 老人久违地听到了指尖在屏幕上敲击的声音，悠悠地抬起眼皮看了两秒：“你们的导航, 是还能用吗?” 在这片汪洋的城市中，目的地重新变得陌生。 原先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纵横交错的道路, 穿插其中的地铁, 他们习惯跟随导航, 或者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进。 他们甚至都忘了以直线的距离往返——也根本不知道目的地要怎么个东南西北的走法，距离又是多少。 在大转移的时候, 大家只能靠着指南针摸索大概的方向，祈祷自己好运。 而如今，就算半山的区域网在众多工程师的努力下重新搭建中，导航什么的也还是无从实现。 “能。”付听雪点了点头，倒也没有继续解释，毕竟系统已经暴露了，他们肯定是能想到这个手机的来歷。 果不其然，老人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那双略有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被付听雪拿在手中的手机，镜片后似是闪过了些许难以形容的情绪，但最后还是埋没在那双耷拉上眼皮的眼中。 他嘆了口气：“我把自己能想的都报了，但是你们要意识到一件事，大部分的区域都已经被淹得不成原样，你们的树真的能种下去吗?” 第153页 付听雪闻言只是弯着嘴角：“那也就去试试。既然有任务就在那里，那么完成它就是我的目标。” 老人沉默着看着两道形影不离的身影往外走去，又突然开口：“或许你们还可以去问问别人，我人老了，对这个城市的了解已经跟不上变化了。” 付听雪回过头来，诚挚道：“我们会的，谢谢您。”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希望我们日后再见的时候，这场灾难已经停了。” 老人缓缓点了点头，嘴角勾起少见的笑意：“你们加油，老头子我啊，可等着好消息呢。” 离开老人的办公室后，他们又在其它办公室先后收集了各个与“圆”有关的线索。有的是本身的名字就带“圆”，有的是形状上带“圆”，更离谱的是，有人提供出城市规划中未来会有圆形标志物的地点。 “谢谢您的信息。” 两人看着地图上十几个标记点，一时间也有些头疼：“要在雨停之前跑完这些地，也许又有些挑战了。” 他们是去种树的，到了地点肯定还要摸索，那时间就需要的更多了。 付听雪的记忆中，天灾基本上两三月一换的，但是每一次天灾的转换，都是对仅存不多的文明的又一次打击。 太难了，人们才逐渐在天灾中建立起新的秩序，就会被下一轮天灾打得措手不及。 付听雪希望，他能在第三轮天灾来之前，结束它，结束这一切。 如果两个月不够的，也一定不能再到第四轮了，那个时候的世界，存活下来的人想要重建文明，也已经难上加难。 “走吧，时间不等人了——” 付听雪这才刚抬起头来，就被谢知勐地拽到了怀里。 一团黑影险之又险地与他擦肩而过，踉跄几步摔在地上，哼哼了两声。 付听雪在谢知的手臂里缓过神来，连忙去扶：“没事吧?” “没事没事——”那人也回过神来，抬起头两人视线相交之时，不由得一愣，“付，付，付——大佬?! 第八十八章 痕迹 “嗯?”付听雪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很确信自己的面具还戴在上面。 时效，也还没过啊。 他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位一眼就认出他的傢伙衣冠并不齐整，一身黑穿得像是参加葬礼的, 领口的衬衫还皱巴巴的。 看着那眼底的青黑, 指不定是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此时眼神迷离又振奋，像是带着某种狂热看着自己。 付听雪很确信, 自己应该是不认识他的。 三人之间沉默了会儿, 付听雪还是把人先拉了起来：“你……” 狄羽这才在惊讶中缓过神来, 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大概是这两天用眼过度眼花了。嘿，还真别说，你俩的轮廓是真的有点像的……” 付听雪眼角一抽, 这得是对自己的照片看得有多仔细, 才会在第一眼就有即视感啊? 他对半山的了解果然还不够深。 谢知上前走了一步，把付听雪的手抓回来在掌心里揉了揉，开口道：“下一次看路。” 谁知狄羽的视线在二人之间轮流看了看：“你别说，你也好像谢知……” 他的思路像是豁然间打开, 忽地喃喃：“你说, 如果有个人，长得像付听雪, 身高像付听雪，身边还有个人像谢知……” 付听雪轻咳一声, 对这傢伙敬而远之：“没摔到哪里吧?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狄羽却在付听雪的语气中得到了证实, 一时间疲惫的气质一扫而空：“真的是您!我就说, 我可是半山公认的第一信徒!” 付听雪往后退了一步，信徒恐怖如斯! 他连连摇头：“认错人了, 真的认错人了，你仔细看看，我五官哪里像付听雪?” 狄羽大手一挥：“嗐，大家都知道，您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道具。” 付听雪眼眸微闪。 “很惊讶?可不要小巧了大家的想像力和侦查力啊，而且，大家还得到了不得了的情报……”狄羽本来“嘿嘿”笑着说着话题，可他对情绪的感知也像是无比敏锐，付听雪心里刚升起些许戒备，他就连忙自己先退了两步，止住了话头：“大佬，别担心，我是绝对忠诚的!” 这下付听雪是什么不好的情绪就冒不上来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的?! 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一眼，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刚刚，你这么匆忙，是有急事吧?” 狄羽知道大佬大概是不乐意谈这些的——任是谁经歷那些事都是不愿意提起的，他心中暗暗懊恼，连忙顺着这话就下去了：“哦哦，对，我们这边的区域网工作结尾了，刚才的试用成功了。” 付听雪倒是眼睛一亮：“好事啊。” 狄羽瞄了一眼付听雪，对大家来说当然是好事了，但是对大佬来说嘛……还有什么信息能在区域网中逃脱的? 村口大妈大爷可是连村里哪头猪下崽子了都知道! 第154页 狄羽被自己的比喻呛住了，视线忽然瞄到付听雪手上的手机。 付听雪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区域网恢復的话，是不是就有群了?” “嗯。如果您不介意，要不进群里来?”不好意思了兄弟们，这人我是一定要拉的! 付听雪也觉得自己真是挺幸运：“我正需要一些大众的智慧。” 狄羽眼睛一亮：“只要一个小时，我们这边有网的信息就会传遍半山，到时候您可以随意收取智慧结晶!” 付听雪觉得这傢伙外表看着邋遢颓丧，内心还真是足够活跃，和他只在这聊了几句，都感觉得到了一些活力。 他不由得笑起来：“只是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说不定我也能答一答?” “c市哪里有‘圆’?”付听雪在之前的询问中已经习惯性地跟上了手指的动作。 狄羽用力思索了一下，大佬这个问题，真是不明觉厉啊! 顶着两道如有实质的视线，狄羽振奋又疲惫的大脑根本像浆煳一样，搅不出什么智慧结晶出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佬，这种问题，还是交给大家来集思广益吧。” 付听雪轻笑一声：“好。那，回见。” 狄羽眼睛亮起：“大佬，我叫狄羽!等会儿去哪里找你?” 付听雪思索片刻：“你的手机是不是已经连上网了?” “对对。”狄羽重新上前一步，“要我帮你一起连上吗?” 付听雪点开手机：“没事，直接加好友吧。你用的什么软体。” 狄羽看了一眼付听雪，本以为他或许是对区域网没什么概念，结果那二维码一扫，居然真的就加上了。 狄羽瞳孔地震，对着那部造型高端的纯黑手机肃然起敬：“那，等会儿群建起来了，我就把大佬您拉进来。” “好，辛苦，不过，还是不需要叫您啦，听着怪怪的。”付听雪摘掉了面具，对着这个真诚的青年笑着眨了眨眼。 狄羽直愣愣地看着付听雪，脸忽地一红，灵巧的嘴巴忽然就结巴了，半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嗯、嗯……” 他一时间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脑子一白，居然直接就逃了：“啊，啊好，大佬，回见!” 付听雪看着青年跌跌撞撞跑走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傢伙，还挺可爱的不是?” 谢知侧头看着付听雪脸上开怀的笑，也温柔地应了一声：“嗯。” 付听雪看着青年跑进办公室，才转回身和谢知往外走去，不免又有些感慨——或许是因为要离开的缘故：“这大概就是我在半山留下的痕迹吧。” 第八十九章 圆盘 回到船上, 一小时的时间，正好是吃饭的功夫。 今天的午饭配菜是酱汁杏鲍菇。 香煎而出的杏鲍菇浸泡在浓郁的酱汁中，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气。 这是一道付听雪没有怎么吃过的菜, 但从卖相来说它就绝对美味——而且, 谢知手下就没有难吃的菜! “闻着好香!”付听雪站在谢知一旁, 耸动鼻尖。 谢知偏头看付听雪，眼中流露些笑意。末世中的生活实在太贫瘠了, 食物就成为了无比重要的一环。 也许付听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每天到饭点时刻他就会无比期待, 有时候仅仅是一道非常普通的菜都会引来他充满感情的赞美。 实在有点可爱。 “打两碗饭。”谢知将锅中的杏鲍菇倒进碟子里。 “好!” 一坐下, 付听雪就迫不及待夹起一块杏鲍菇塞进口中。 浓郁的汁水与弹嫩的质感同时在嘴间迸发，每一口都充满着酱油和糖的美妙味道。 付听雪眼睛一亮：“好吃!” 杏鲍菇的质地是柔软却又有嚼劲的，一颗一颗非常饱满, 配合着酱汁的甜咸交融, 和一碗肉都没有区别。 谢知也夹起一块：“嗯，确实好吃。”他也是第一次吃这种食材，口感确实很惊喜，很像他吃过的嘭嘭兽的肉。 两人吃完饭, 就将船往外面开去。 “咦, 他们的群好像建起来了。” 付听雪点开【半山大群】，群里几乎是一瞬间就沸腾起来了, 无限的信息不断刷着屏。哪怕是从跳过的只言片语中，都能感受到大家激动的情绪。 大家也不是真的要在这会儿进行交流, 发的都是些无意义的惊嘆, 主打一个参与和发疯。 付听雪正琢磨着要怎么在这里面发问, 新的对话窗跳出，是狄羽：“大佬大佬, 群已经弄好了!不过现在群里消息传得太快，需要发个公告吗?还是，大佬你愿意露个脸吗![期待]” 付听雪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了两下，犹豫着，他转头看向谢知：“我们要离开c市了，我们的信息现在放出来你觉得可以吗?” 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世界还有别的重生者——这一点变动很难说不是因为付听雪这一世扇出的蝴蝶翅膀——既然有他们的存在，那么付听雪的系统存在也已经藏不住了。 届时，半山这边的风向究竟会如何变化，也说不定。 毕竟，感恩、崇拜、嫉妒、仇恨，人类所有的情感都转变得那么快。 第155页 有时候，只有绝对的碾压，才不会让人升起觊觎的心。 付听雪明白，前几世，他总是落得那样的下场，未尝没有自己的实力太过弱小的缘故。 大家都是弱小的人罢了，那凭什么是他占有一个系统? ——但是世间从来没有公平。 「均衡」所做的一切，也并不是公平。 若真有那么一个完全平均的世界，那么那个世界也就不復存在了。 谢知正操作着船只避开一些大型的脏污，浑浊的水中有太多比如尸体、比如垃圾的漂浮物。 听到付听雪的犹疑，他笑道：“不用担心的。” 他绝不用担心那些糟糕的事会再发生了。 付听雪看着谢知宽实的后背：“嗯。” 其实在爱人的心中，那一座天平也从来是倾斜的。 自从付听雪逐渐将那些记忆的画面理解下来，他既明白了谢知那些不曾言的愧意，也明白了谢知对他是何种偏爱。 在他们是“陌生人”的时候，谢知选择旁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因为他想要参与到这场试炼中的，付出的代价就是降维。 而当谢知选择了他时，他也毫不犹豫地付出了那部分的代价。 付听雪上前两步，揽住了谢知的腰。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其实，付听雪一直没有和谢知说，他恢復记忆的同时，还带来了更多的迷雾——他隐隐有种意识，故事的开始，还有一段前奏。 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前奏，也许只有等他从这场轮迴中脱出后，才能拨开迷雾得到了。 “那我就用‘付听雪’的身份了。” “嗯。” 付听雪贴着谢知的后背，重新点开手机。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就有一个新的对话框跳了出来，名字是很直接的【穆国利】。 付听雪有些好奇地点开对话。 原来是他们想借着这次网络上的机会，在这个离别之际，把付听雪二人的存在巩固一下。 毕竟以后二人一走，就不一定有再会的机会了。 【谢知：我正好要在群中问些事。既然穆老您也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把身份透露出去了。】 【穆国利：麻烦你们了。我们可以承诺：只要你们还在c市的范围内，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知：先谢过穆老了。】 和穆国利确认过后，付听雪重新找到狄羽： 【谢知：能拜託给我一个管理员身份吗?】 【小羽毛：!!!】 【小羽毛：大佬，你真的要公开啦!】 【谢知：毕竟是隔着一层网络，不算公开】 【小羽毛：没问题!管理员已经设置好啦!大佬你要用谢知的号吗?其实用自己的号可能会更好哦~】 付听雪一愣，不知道狄羽怎么这么确信自己的身份。 这么想着，他也和谢知问了一声。 谁知谢知忽地一笑：“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如果是我，肯定不会用‘拜託’这样的语气。” 付听雪也不禁一笑：“好像也是。” 他重新点进大群。这时候已经有众多管理员发布了各种公告，有的是组织纪律的，有的是告知天灾现状的，有的是介绍新网络建立后的功能——有个区域网中通用的通知栏，以后在交流方面就会轻松许多。 付听雪把自己在群中的名字改成【谢知&付听雪】，然后紧随着发布了公告： 【谢知&付听雪：大家好，有件事需要你们的帮助。请大家回想c市中有什么与“圆”相关的地标，这件事至关重要。】 瞬间，群里的刷屏一下子就变成： 【wocwoc】 【活的???】 【大佬大佬大佬 !】 付听雪皱了下眉，忽然意识到，这么大的群，收集信息的效率太低了。 他重新找到穆国利： 【谢知：穆老，有件事或许要拜託你。我们需要一个中间人，为我们收集群中的信息，报酬可以由我们这边来出。】 【穆国利：[推荐名片]】 【穆国利：一直有为你们备着人，找她就行。】 【谢知：谢谢。】 付听雪点进名片，忽地一愣，无它，这个帐号有点眼熟。 “是纪言书。”付听雪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还有这个缘分。” 不过既然是熟人，那沟通起来就更轻松了。 他重新修改了公告： 【谢知&付听雪：如果有相关信息，请联繫@纪言书，提供有效信息的人会得到一颗糖。有效信息为：与圆有关，且是没有提过的地点。】 一颗糖或许在以前真的太不足为奇，但是在这种时刻，已经是无比珍贵的物资。 好在，有持续产出的「奇巧零食」在，他们还是有足够的库存给出些糖果的。 这边将信息收集的事安排好，谢知也驾驶着「孤舟」进行停泊：“到了。” 第一个目的地赫然就是穆国利提起过的“安和公园”。此时公园已经完全被淹了，他们停的地方正是安和公园的正上方。 “那我就下去试试了。”他们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如果是要下水的环境，就让付听雪来。现在的水质已经是今日不同往日，但凡没有「浮沉」，根本是不能进行潜水活动的——除非不要命了。 第156页 也幸好有「浮沉」，可以与水隔开，能支持他进行水下的探索。 付听雪拿出「浮沉」缓缓戴上。 洁白的手套每次拿出都如崭新的一般，不染一点尘埃，紧紧地包裹着付听雪的右手，衬出修长匀称的手掌。 谢知拿出绳索在付听雪的腰上细细缠了两圈，两人贴近得唿吸也相融。 付听雪的手不自觉搭上谢知的胸膛：“出发前，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他问得极为坦诚，一双琉璃般的瞳中映着少年深隽的眉眼。 “当然，一切小心。”少年垂下头，在付听雪的唇上留下一个轻吻，“一定不要逞强，时间一到就要回来。” “你不行。”付听雪弯着眼，追上去再吻了一次。 少年的瞳孔微微一缩。 滚烫而炽热的吻重新覆上唇瓣，伴随着轻咬。唿吸相亲间，仿佛连不安也被一起拂去了。 “走啦。” 一吻结束，付听雪的唇瓣都是嫣红的，他带着满足的笑意，对着谢知挥了挥手：“我会尽快上来的。” “扑通!”青年的身影几乎是入水的一瞬间就被骯脏的层层浑水埋没了。 在这样的水中，能见度也是极低的。不止是水上看不清水下的情况，付听雪在水下也感觉到了阳光被隔绝。 他拿出手机，即便是开了超强功率的手电筒，这光也仿佛被泥淖拖住了脚步。 肉眼可见的浑浊，各种垃圾在水中游荡，还有不知名的像蜉蝣一样的东西，正如黑夜中灯下漂浮的尘灰。 哪怕不会真的接触到，连唿吸间也没有异味，但在其中行动，对心理状况也依旧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付听雪眉头不自觉蹙起，不断往水下探去。 公园其实很大，据老人的信息，那个圆盘就在中央的位置——但导航还是不能精确到这个地步，谢知也是看着地图尽量把船停在了圆盘上方。 付听雪也根据地图不断调整自己的方向，不断接近圆盘。 终于，付听雪看到了目标。 第九十章 出水 圆盘本是个巨大的罈子, 中间是一棵参天的大榕树。 付听雪几乎可以想像得出，在暴雨降临之前，这棵老树是如何敦厚挺拔, 枝繁叶茂, 树冠如同一把巨大的绿伞, 遮蔽着下方的花坛。长长的气生根从树枝上垂下，像老者长长的鬍鬚, 会在有风的时候轻轻摇曳。 但如今它被泡烂了。 树坛的边缘是用砖石砌成的低矮围墙, 上面铺了一层木椅。若是天气好时, 也许会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那里坐着, 看风和日丽，聊琐事家常。 但它们也被泡烂了。 几乎是一种直觉，付听雪知道这一处是不可以的。但是他还是继续往下潜去, 踏上稀烂的泥泞。 他拿出背包中的银白枝条, 在泥地中栽上去。 等了两分钟，毫无异动。系统中的任务判定也丝毫没有动静。 付听雪嘆了口气，收起枝条，重新往上游去。 游了两分钟, 还丝毫看不到水面, 付听雪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停下动作。 手电光并照不到多远, 也照不到水面，但是付听雪感觉到了, 明明是往上而去的, 两分钟过去, 他离水面还是很远。 他低头往下，圆盘也不见了踪迹。 此时他好像被困在这举目四望只有茫茫的水域下。 “怎么会这样……?”付听雪倒没有立刻陷入慌乱, 他其实下水之前就已经有预感这一趟不会如预期一般轻松。 早在这一次更新如此不顺利的时候，他就有所堤防了。 只是没有想到，问题原来会出现在返程上。 但是，他最长也只有不足两小时的时间了。 付听雪先尝试拽动自己腰上的绳索，希望在上面的谢知能收到他的讯息，一边双手抓着绳像攀爬一般往上移动。 可再过去了几分钟，上面还是毫无动静，而他明明是抓着绳子往上，每每低头都只见腰上的绳还是毫无动静，依旧是多出那些长度，仿佛过去的时间里，他只是停留在原地。 付听雪抿了抿嘴。其实有一种办法是可以尝试的，就是把「孤舟」收起来，再召出来，那么他就可以进入船中。 一开始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如果他在水下出来，脏水就会溢进船中——「孤舟」和手套这些小玩意不同，它在背包中的进出是有限次的，而且之前留下的痕迹也基本不会自动清除。 它就像一个比较自称一体的小空间，里面的东西无论放进放出，还是会维持原样——就像那些放在厨房中的菜饭一般。 而且现在想要这么做，就更不行了——谢知还在上面。如果他现在把船收起来，谢知就会掉进水里。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毫无防护地与这些水接触，生病是不可避免的。 付听雪眨了眨眼，好像，现在也只能先等了。如果谢知能在「浮沉」失效前把他拉上去，那皆大欢喜，若不能，他只能让谢知受一下委屈了。 好在，他们还是有药的。 付听雪摩挲着腰间的绳索，虽然思路很明确，但心中还是不免升起了一点焦虑。 一次如此，那之后他们还不知道要下多少次水。 而在「孤舟」之中，谢知也早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157页 付听雪到水底之后，那绳索就忽地一僵，仿佛被极重的物品拉拽住了，绷得紧紧的。 可偏偏绷得如此紧，绳索却又没有一个向下的力，它轻飘飘地在谢知手中，像水下的付听雪一般，很久没有动静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此时的绳子更像木板、塑料管子这种固定着形态的物品。 所以，付听雪究竟有没有开始返程? 谢知猜测付听雪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青年没有理由在下面逗留，如果他们运气好到第一次就挑对了地点，那么此刻肯定会有动静;如果不是正确地点，付听雪就更该争分夺秒地回来了。 「浮沉」一天只有两小时避水的效果，中间还不能有间断，一开始他们商量的就是抓紧这两小时的时间，尽可能多地往水下钻，其它在水上的就在其它时间里探索。 谢知没有再犹豫，开始握紧了手中的线绳往上拽。可那绳子就算坚韧无比不必担心突然断掉，到底毕竟是纤细如棉线，想要用力，就会被绳嵌入皮肤，如刀割一般，沾得满手是血。 这时，谢知反而笑了起来。 「一根能无限延长的血线」，自然是以血液为食的道具。 而它与「一根残缺的血线」融合后，就是「一根鲜活的血线」。 只见原本暗沉干涸的长线泅进了新的鲜血，便更贪婪地吸取血液，一滴血也没有被浪费地滴到甲板上。 一秒、两秒，那线吸血的速度极快，眨眼间谢知的脸色就苍白了一个度。 “嘻嘻。” 忽然，一个久违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谢知皱了下眉：“阿哈?” “是我是我是我!”那声音的主人此时显然是很有兴致的样子，“你和那傢伙在这段时间里似乎干出了大事呢!鼓掌鼓掌鼓掌!” 大事? “你指种树?”谢知扯了扯嘴角，食指传来尖锐的刺痛。 阿哈的声音忽地尖锐起来：“谢知&mdot;衍，你这傢伙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了?” 谢知没有吭声，骤然的失血让他视线也开始有点发黑。 阿哈却不在乎他应不应答：“哎呀哎呀，原来你用了这件道具啊。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会喜欢我的礼物的~” 谢知笑了一声：“真是多谢，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阿哈的声音又变得委屈：“我可是好心给你找回来了。唉唉，真是不想看到旧友这幅样子呢。” “高攀不起。”谢知冷冷的回答。 阿哈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谢知，你知道吗，现在的你还真有几分「纯美骑士」的样子了。” 谢知发着昏的思绪不免跟着阿哈的话游走了几步。 阿哈又“嘻嘻”笑了起来：“真是神奇，像你这样的人也能踏入纯美。” 谢知垂着眼。即使是此时，他深峻的眉眼中仍含着几分冷厉，有一种不可亲近的恶徒感。 他看着自己手中那一条浸满鲜血的线，幽黑的眼眸中流露些近乎是迷茫的情绪，低声喃喃：“是吗……” “你的血不会不够用了吧?”阿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劳操心。”谢知眨了下眼。 “好吧好吧好吧，既然这么不受欢迎，那我只能离开咯。真是期待啊，你们离开这个地方时的样子，嘻嘻嘻嘻……” 那尖笑的声音远去。 下一秒，付听雪的手攀上甲板。 “谢知!” 第九十一章 困境与分歧 仿佛昨日再现, 看着谢知的身影从自己的眼前坠落，付听雪心脏骤停。 他几乎是飞扑着上去，脚下却被甲板上的水渍绊倒, 重重地砸在地上。 “砰!”几乎是同一时间, 谢知在摔在了地上。 付听雪顾不得自己, 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把谢知抱起来：“谢知!” 谢知却没有晕过去, 只是脱力了, 此时慢慢地睁开眼睛, 一双深黑到透不进光照的眼眸中静静地看着付听雪。 付听雪从看到自己身上的线开始变深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没想到…… 他咬了咬牙，想骂谢知两句，可看着那双眼, 又一句话也挤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奈敲了一下他的脑壳：“明明上次就答应不用这根线了, 你骗我。” 谢知眼角微微动了动，嘴唇翕动：“没有说过。” 付听雪被他这幅样子气得眼睛都带红：“那下水前呢，你说它现在就是一根普通的线，你又骗我。” 谢知轻轻点了点头, 搭在胸前的手慢慢挪到付听雪的手上, 两人的手都是一片冰凉的，说不上谁的更暖。 谢知像往常一样揉了揉付听雪的手背, 使不上劲来，连说话声都是脆弱细微的：“对不起, 骗你。” 少年从来是一副高高大大的样子, 仿佛一个永远挺立的城墙。 付听雪一直很难去想像他这般虚弱的样子——可这两次, 两次他受伤都是因为自己……甚至，在更久以前…… 付听雪反手将谢知的手抓住：“下次不许这样了。” 他看着少年, 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从不希望，我的得救是建立在你的…受伤上的。” 第158页 谢知似乎用了两秒去理解这句话，忽地轻笑起来，胸前的薄衫随着他的动作颤动着：“可是一个可以痊癒的受伤，和你的生命获救比起来……” 付听雪打断了少年的话：“如果你这次不答应，那我们就立刻分开。” 看着谢知忽然的怔愣，付听雪却毫不犹豫地继续说下去，语气平静地近乎于冷酷：“反正，你和我都有系统，离了谁都是能活下去的。” 谢知的脸色几乎瞬间白了一个度，面如薄纸：“阿雪?” 他知道自己擅自用这样的方法会让付听雪生气，也许还会得到一点心疼，可怎么也不会想到，付听雪的态度会应激到这种程度。 他的嘴唇长长合合，看着青年毫不动摇的双眸，只能把一切反驳的话语咽了回去：“对不起，阿雪……我知道了。” 付听雪这时才落寞下脸色，垂着眼摸了摸谢知的脸颊：“谢知，说过的话，一定要好好做到。晚饭我来做，现在还来得及去下个地方，你去躺着，今天就不要出来了。“ “那你要怎么再上来?”谢知在付听雪的怀里挣扎着要起身。 付听雪看一眼谢知：“我会找到办法的。” 谢知没有这么好煳弄：“什么办法?” 付听雪沉默了一秒，才答道：“一直、一直往上游。” “你在开什么玩笑?” 谢知在付听雪的脸上逡巡，想要找到一点玩笑的成分。 没有。 他居然是认真的。 两人的对视持续了几秒，最后还是付听雪先移开了视线，如同一只心虚的要做坏事的猫咪。 谢知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立刻追着问道：“为什么?如果这么简单，你今天不会上不来。” 付听雪抿了下唇：“因为我不会死。” “呵。”谢知冷笑一声。 付听雪移回视线，脸上带着些许解释的意味：“真的。这一次的情况，真的与以往不同。” 谢知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有些酸涩了：“多少的把握?” 付听雪沉默了两秒，才弱弱地回答：“五十。” “五十，五十你就敢去赌了?付听雪，你是巴不得我犯点错，就以为能挟持着我去赌吗?咳咳咳……”谢知用了些力气发出声音，很快咳得脸上冒出红来。 付听雪连忙帮谢知顺气：“我没有这么想过!” 他看着谢知，说道：“可是，不这么做，我们又怎么栽树?系统从来是考虑好的，不会让我们的任务陷入困境。” 谢知狠狠抹了下自己的嘴唇，声音变得沙哑：“可你我都知道，这一个任务是特殊的，是连繫统都控制不了的。”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直接关乎到天灾结束的任务。 谢知搬出付听雪的说辞来，扯了下嘴角：“你如果下水，我不会选择离开你，但是那时候，我要做什么来帮你，你就没有半点立场来组织我了。” 付听雪和谢知僵持着，最后付听雪败下阵来：“今天手套的时间可能不够让我实验，我会先去水上的位置去尝试。明天，明天我会送你到安全的地方，然后让「孤舟」成为最后一道保险。” 谢知知道这只是一时的逃避之举，如果付听雪真的把自己送走，那届时他就什么也管不到他了。 付听雪是这么想的。 谢知却也笑起来：“好啊。” “你猜，我会不会游去找你?” 最后，付听雪一句话也没再说，而是抱起谢知，费力地把他塞进了储物间里：“伤员就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明天的事明天商量。” 他把门一关，自己靠着房门滑落下来。他知道的，在水上的可能性不大。 他甚至也不可能先启程去b市，因为这是一场他必须通过的试炼。c市是如此，b市也会有同样困难的境遇等待他。 逃避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他必须，也只能克服它。 付听雪眨了眨眼，他还是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他打定了主意，重新走进驾驶舱，去往下一个目标点。 下午的时间过去得很快，几个小时后，付听雪将第五个目标点划去。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能量棒，甜到发慌的味道在他口中被咀嚼。 他脱力地仰靠在座椅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到底要怎么做……” 他觉得出题人真是个糟糕的老师，说是考试，可是题目的范围完全与所学无关，甚至与目标无关。 他不知道，这种树的行为，到底和善良有什么相关的地方。 还是说，它就单纯地想用这样的方法来告诉他，他所做出的善良本身不该得到回报才是正确的? 付听雪都被自己的想法给气笑了。 他在浑身酸痛中放空了一会儿，这时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这是他特别把纪言书的聊天设置起来的。 付听雪拿起手机，重新点进聊天界面： 【纪言书：统计.xlsx】 【纪言书：这是今天得到的信息，群里的大家还自发地额外统计了一个地名被报到的次数。虽然重复是没有报酬的，但是大家知道是你需要的，还是很热情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第159页 【纪言书：其实一颗糖的分量很重，但是与听雪你相比起来，它就微不足道了。】 【纪言书：我们还额外建了个群，是专门讨论这件事的，将大群的空间留给其它事项。虽然，新群与总群的人数几乎无差。明天的信息还会继续更新。】 【纪言书：[邀请你进入群聊]。也许，你也会喜欢里面热情的氛围。大家都很想跟你说，加油。】 付听雪看着这段话，烦闷的心中冒出了酸软的感觉。 就仿佛，内心像化作了一团棉花糖。 他垂着眼，回復纪言书： 【谢知：谢谢，辛苦你了。】 【谢知：群我就不进了，可能，也没有时间看。】 他点开纪言书传来的文件，长长的表格足足到了第一千八百七十二项，从众所皆知的公共地点，到一些只被一两人提及的私人区域。 其中，位于最上一列的明丰湖被提名的次数是最多的。 第092章 九十二章：一顿家常 明丰湖, 这也本是付听雪要去的第二个地方。 作为c市比较有代表性的地点，付听雪是对这个地方抱有很大的希望的。 而且，据他的猜测, 如果明丰湖确实是正确地点的话, 那么他要去的地方, 就不会是原先的湖面，而是要继续深入到不知是多深的水底。 也许, 不要说返程了, 可能连进去那深处都不能顺利。 付听雪长吁一口气, 重新拾起了些许力气, 这才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餐。 因为谢知失血太多，付听雪准备的都是肉菜——一盘从背包里拿出来, 一盘是排骨炖玉米, 一盘是蒸蛋。 在煲汤的声音中，付听雪打开手机，重新观察明天的目标地点。 明丰湖也确实神奇，它如同人工雕凿一般地圆润——甚至, 也许人工都造不出这么大的一个圆形湖。 他想了想, 重新点开纪言书的聊天框： 【谢知：麻烦让大家提供一些关于明丰湖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来者不拒。至于奖励……目前还提供不了，但是, 我会尽力为大家带来未来。】 纪言书的回覆很快： 【纪言书：收到, 明天早上八点我会把信息整合出来。】 【谢知：辛苦你了。】 付听雪放下手机, 去储物间叫谢知。 他推开门，在身后昏暗的光线, 他能看到少年此时正睡得毫无知觉。付听雪没有立刻叫醒他，而是蹲下身来，摸了摸谢知的脸。 谢知的长相确实是在纯美的道路上前行的，虽然他的过往可能与纯美稍有偏差——有时候他也觉得神奇，谢知就是这样的人，他想要踏上的道路，从来没有被拒绝过。 这该是个怎样的人呢? 又或许，每个人本身都是各带有不同的属性。 付听雪的手轻轻摩挲过谢知尚无血色的唇，正发着愣，却叫人突然舔了一下。 付听雪连忙把手一缩：“醒了?” “嗯。”许是刚刚睡醒，谢知的声音里还带点刚睡醒的哑意。 他们在昏暗的储物间里互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下午还未有结果的争吵，但又默契地都没有提起。 付听雪看着谢知从地铺中爬起，穿衣，一双眼带着些担忧地关注他，生怕谢知这会儿晕过去。 谢知却在嘴间尝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朝一旁乖乖等着的付听雪瞥了一眼：“你餵我吃药了?” 付听雪自然点了点头：“你流了那么多血，不补回来怎么行?” 谢知“唔”了一声。 他有点想说，既然吃了药，那明天他就不是伤者了。 付听雪就是这样子，一面要与人争吵，一面又心软得像棉花，一点苦也不愿意让他吃到。 但是看着付听雪那担忧的眼神，他的话在齿间绕了一圈，最终还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没有出口。 “晚餐吃什么?你煮的吗?” 他跟在付听雪身侧走向厨房。 “嗯，我煮了两道。” 付听雪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厨艺，但总归选的是两道简单的菜，只要跟着教程做，总不至于做出什么太难吃的东西来。 “真棒啊，”谢知弯着眼，“我又能吃到阿雪为我做的饭了。” 付听雪咳了一声，装作严厉道：“到时候不好吃你也必须得吃，这是你受伤应得的。” 谢知听着他色厉内荏的味道，轻笑了一下：“好。” 当第一口汤入口的时候，付听雪吊着的心还是缓缓落下了，还好，不算很差。 谢知却一副喝的是琼浆玉露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吹凉了抿一口，就满足地弯起了一双眼，就像喝到了世间最美味的汤一般。 “太夸张了。”付听雪小声地说了一句，可内心还是跟着谢知一起升腾起满足的感觉。 谢知听到了付听雪的说话声，又像品酒鉴茶般喝了一口：“怎么会夸张呢?真的不能再好喝了，这汤里玉米的味道香甜，肉的味道醇厚，炖得恰到好处，唉，真是捨不得喝完。但这可是你给我舀的汤……” 付听雪被说得嘴角不住地勾起，但还是不好意思地打断了：“都是食材好而已，夸不出什么花来的。” 他顿了顿，看谢知此时一副欢喜的样子，重新提起了明日的行程。 第160页 当谢知得知付听雪第二日就选择了明丰湖时，还是一怔，他深深地看了眼付听雪：“不能先去比较浅的地方吗?” 明丰湖那可原本就是一个湖，自带深度，而且地势处低，真要摸到底下去，可能就要一百多米了。 “我想还是直接去。它很可能是我们要找的目标，一次成功自然最好。” 大概是因为刚争吵过一架，又在饭桌上，两人的语气都比较平和。 谢知敛下眼看着碗中晶莹的饭，夹起食不知味地嚼了两口。 “可是……不是还没有成功的方法吗?” 公园一行明明没有什么收穫，就要面对那样的阻挠，倘若明丰湖真的是目标中的区域，那困难只怕是只有更深。 付听雪也嘆了口气：“就是这样啊。” 他们目前既没有办法成功，又不能停下脚步。 付听雪见谢知没有答话，埋头喝了两口汤。其实那汤的味道本身是多放了点盐，有些过咸，可此时喝到嘴中，又是寡淡无味的。 “我知道了。”最终，谢知只有这么说一句。 吃完饭，尽管谢知的伤口已经好了，但付听雪说什么也不让他洗碗，于是谢知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付听雪洗。 他看着青年毛茸茸的发间，还是没有克制住伸手上去揉了揉：“听雪，明天你会回来的，对吗?” 付听雪的动作停顿了一秒，这才温声回答他：“会的，我会的。总归是有保险，我不会淹在下面的。” 他们拥抱着给对方安慰，也从亲吻中汲取力量。 “会顺利的。” 第九十三章 离别难分 这天他们睡得很早——却也都迟迟没有睡着。 付听雪在谢知的怀里蜷成了一团, 像一只在大雨中被淋得湿透了的小猫。 谢知的手牢牢地圈在付听雪的腰上，慢慢地磨着，在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相拥着进入睡眠吗?两人都没有答案。 狭窄的空间里, 来自对方的唿吸, 来自对方的味道, 一点点渗透进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在这黑暗中过了多久，付听雪忽地开口了：“如果这一次, 我活着回来了, 我们做一次吧。” 谢知的手微微一僵。 付听雪的声音很轻, 像是在呢喃, 又带着一点笑意：“所以明天你最好学一学要怎么做。都重来这么多次了，却还没有一次体会到那种快乐，有点亏不是吗?” 谢知的喉咙耸动一下, 话语像是在口中噎住了, 过了许久，他才“嗯”了一声，是对付听雪的回应。 正如付听雪所说，这是特殊的一次——既可能有多种保险保护着不死, 也有可能, 底牌尽出，再没有重来的机会。 所以, 他才会做出这种邀请。 自今天的意外后，他们第一次意识到, 他们有可能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彻底失去对方。既然如此, 所有想要做的事, 还是需得意尽欢。 付听雪抬头在谢知的颈侧咬了一口，牙齿不清不重的磨着, 留下一道印记：“快睡吧，再不睡，要不今晚办了也许。” 谢知抬手把不安分的脑袋压下去：“这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付听雪嘟囔一声“你怎么就肯定是玩笑呢”，但也慢慢在这样温暖安全的空间里睡了过去。 谢知却睡不着。 人生有太多的选择题，谢知的人生也不例外。 他做过最果断的决定，就是身入此局。明明知道自己会失去大部分的力量，明明知道这样的自己可能帮不了付听雪太多，可他还是选择了这样的道路。 因为他做不到旁观。哪怕是这样能给付听雪一个拥抱的机会，能有一个陪伴的机会，他都甘愿付出那些代价。 可到了此刻，他又为自己失去的那些力量感到痛苦。但凡，他能存有十分之一…… 他低下头在付听雪的发顶轻轻摩挲。在付听雪眼中，他是无比可靠的存在。付听雪曾经在他的怀里喃喃——对于他来说，自己是一剂最有效的安定剂。 可是，为什么自己只能当一味药呢? 没有人会愿意看着自己的爱人踏入险境，甚至是这样等待着明日的险境。 谢知嘆了口气，听着付听雪时而急，时而缓的清浅唿吸，一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上，付听雪醒得很早。或许本身也是过于记挂，所以睡得很浅。 他记得自己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或许并不能说是梦，也许其中有一些是他尚且没有找回的记忆。 他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体一僵，有些奇怪地问道：“谢知?” 谢知在付听雪醒来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但此时他的思维有些迟缓，等到付听雪又叫了两遍，他才动弹一下：“醒了?” “嗯。”付听雪摸过手机，想看一下现在几点。 四点。 付听雪对着这个时间眨了下眼，忽地又有点生气：“你昨晚没睡?” “睡了一下，又醒了。” 付听雪怎么分辨不出谢知的说谎，这个傢伙一点说不来谎，此时肌肉绷得梆硬。 付听雪冷哼一声：“那你今晚最好不要猝死在床上。” 第161页 谢知愣了一下，紧绷的思绪被撩拨了一下，骤然散开了：“你昨晚一直想这事?” “没有。”付听雪戳了一下谢知，一晚上过去，两人捂得太紧，像连体婴一样，即便是这样的天气里，都捂出了一身薄汗，“我起来了，趁着出发前，吃饭的时候抽一次卡吧。” 在系统更新前，他的抽数已经达到了72抽，离最后的保底只差一步之遥了。 付听雪咬起一块土豆饼，本来以为慈善家会给出多大的惊喜，但现在看来许是还要收敛，大慈善家的初次赠予只有小小的20原石。 所以他现在有340的原石，两抽的数量。 “咔嚓咔嚓。”付听雪把一块土豆饼下肚，点下了抽卡键。 一抽，两抽，很好，没有。 不过付听雪本来也不指望这时候能冒出什么道具来亮瞎他的眼睛，这与他的猜测相符，眼下的难关只有他能过—— 付听雪反而感到了一丝轻松，嘴角带上些笑意。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暗示——他能过的。 他拍了拍此时神色凝重的谢知：“好啦，别担心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等我栽下这一棵苗，我立马大抽特抽，十连十金，二十抽就把道具掏空。” 谢知不免被付听雪逗笑。 付听雪点开手机：“让我看看，纪言书那边有没有收集到什么信息。哦，对，时间还没到……真有啊?” 只见纪言书那边在两点半的时候发来了一个文档。 “真是辛苦她了。”付听雪感嘆一声，点开文件，眼睛飞快地在上面扫过。 里面也是被纪言书整理过的各种资料，从歷史事件到民间传说，到官方数据到个人经歷，几乎是面面俱到。 “真是辛苦大家了。”付听雪又低喃一声。 不过好在大家的辛苦并未白费，在其中他还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看，明丰湖圆心的坐标是这个，这下直接用卫星定位就好了。”付听雪指着一项数据说道，“还有这里，湖的西南方很浅，地势也比较高，到时候我栽完树，就往那边游。” 他在上面把有用的情报一一圈画出来。 谢知此时就像一直要看主人离家的大狗，既不说话，也不应答，只是从背后圈着他，粘人得要命。 把全部的资料都过目一遍，付听雪点了点头，侧头在谢知的脸上留下一个吻：“走了。” 按照约定，付听雪把谢知留在了附近的一幢大楼里：“到时候船只的清洁要靠你喽。”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这场离别，他们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功课，可是临到关头，还是不能适应。 付听雪眼睛弯了弯，再次开口又有些哽咽：“好啦，这时候就不要当哑巴了，你该给我一个祝福。” 沉默了许久的谢知大步地上前，紧紧地把付听雪抱在怀里。 他这么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都塞不满，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为什么偏偏不能是自己呢? 付听雪像一根棍子一样站着，手中的拳攥了又攥。 他不是不能抬手，只是怕这手一抬，就不敢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的肩上有点濡湿。 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抬起来在谢知的背上拍了拍：“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谢知终于起身，却把头侧了过去，嘴间漫开的是血的铁锈味：“我等你平安回来。” 第九十四章 原始胎海之地 付听雪一转身, 就决不回头地走了。 他带着那部联网手机，循着坐标定位一点点靠近圆心。「孤舟」被他开往无尽的深处，船头的灯照出一条昏昏黑黑的路来。 好在「孤舟」的质量确实好得出奇, 在这个时候依旧给付听雪带来了许多安全感。 不过, 很快他发现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照「孤舟」潜入的速度, 这时候他应该已经能触到底了——但很显然，现在的情况是他没有。 周围依旧是一片昏昏黑黑, 浑浊的水带来极低的透视度。 付听雪心脏“砰砰”急促地跳了两下, 果然吗, 正确的终点并不是那么容易到达的。 不过付听雪很快平復了唿吸, 这一点，在出发前，他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此时低头再去看手机上的坐标, 果然已经不是彻底失去了信号。 或许他已经是身处一个凝结的空间中, 时间流逝，而他却动弹不得分毫。 但是没关系，付听雪拿出一片发着光的树叶。这是谢知抽到的四星道具「虚数残叶」，效果是传送5米以内的随机数。 这个道具很早就在他的手中, 不过一直是作为一种保命的手段。 五米的距离看似不多, 却可能逃脱囚笼，可能避开致命一击, 众多的可能性中，当然包括适用于目前的情况, 帮助他离开这个将他困住的奇异空间。 付听雪穿好手套, 深唿吸一口气, 下一秒，薄薄的一片叶子中光芒大盛, 将付听雪整个人的身形拢入其中。 与付听雪想像中不同的是，他似乎经歷了漫长的一段距离。无数的水将他浸润，连「浮沉」都似乎失效了。 明明周身都是水，却没有骯脏噁心的感觉，也没有想像中的窒息感。 第162页 他的身体轻盈如同一个泡泡，悄然穿越水面。周围是一片静谧，温润的水流轻柔地包裹着他，像是母亲柔软的怀抱，无微不至地呵护着他，令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在这片安宁中，时间仿佛被拉长，仿佛他已经置身于世间最安和最温暖的地方。 …… 当付听雪再次睁开眼时，入眼的是一片梦幻般的粉蓝色海域。 柔和的光透过了水，洒落在海底的每一寸沙石上，如同一层薄纱。他可以感受到水下微弱的涟漪声，如同大自然低语般，传达着古老与宁静。 他的五感完全融入了其中，仿佛与这片海域相融为一体——他身无一物。 这是，什么情况? 付听雪下意识眨了眨眼，动了动手，完全没有受阻的感觉。他尝试张开嘴，也依旧能唿吸，能说话。 但这与他使用「浮沉」的感受又有所不同，此刻的他没有了衣物的阻隔，一举一动都与温暖的海水相帖。 就像，回归了生命最初的状态。 他后知后觉地往四周看去，发现并没有人，甚至没有生物的踪迹时，心底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他的衣服到底哪去了? 就在付听雪微微一动，想要去探索这片水域时，系统的弹窗突然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惊得付听雪都勐然一缩。 【哎呀，就像一位智勇双全的勇者，居然这么快就到了这片海域。】 【付听雪，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付听雪一愣，怎么来问我呢? 我还想问呢，这眼睛一睁一闭他到底是来了哪?他还能回去吗? 似是能读到他的吐槽，系统的弹窗动了动： 【请认真回答。】 付听雪还没缓过劲来，这传送给他莫名其妙传到了异世界可还行? 他抓了抓自己的湿发，迟疑地开口：“这是一片海?” 【何处的海?】 付听雪思索：“总不是蓝星中的海?能不能给点提示?” 【提示：元素。】 付听雪下意识地接上：“水元素?我这是到了，原神里面?!” 【请具体到国家。】 付听雪几乎没有停顿：“枫丹!” 他知道枫丹是水的国度，既然与水有关，回答枫丹准没错。 【回答正确。】 即便已经被震惊过，付听雪还是禁不住深唿吸一口气，重新看向自己身边的这些海水：“难道我传送的不是五米而是二次元吗?” “不不，难道我当时无法前进的那个阶段，其实就是连接点?所以当时只要我有能力做出哪怕一厘米的位移，我都会来到这里，对吗?” 【你真的很聪明。】 系统的肯定让付听雪想到了更多。 他总共要种下六个枝桠，那么，系统让他找的地方其实都是能够穿越来的传送点?他接下来还要去其它国家吗? 他，会见到那些角色吗? 付听雪的心砰砰跳了两下，但很快系统的弹窗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不会相遇的。你闯入的其实是个类似于bug的副本世界，是以原神为基础的一比一的复制拓本。】 “所以我才一个影子都没见着。”付听雪明白了。 他问系统：“所以我之后的传送也会脱光光?回去后我衣服会回来吗?” 【……】 系统似乎被他的关注点噎到了。 付听雪有些羞恼：“这明明很重要!算了，不说这些，所以呢，我现在到了这里，要把小树种在哪里?” 【往下潜。】 付听雪顺着系统的指示往下潜去。 这里的水是与天灾中完全极端相反的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下的沙砾海陆，付听雪甚至能看到自己被光透过投下的影子。 他着陆了。 脚下松软踏实的沙地触感让付听雪一阵恍惚。 然后，他看到系统突然振奋了起来： 【就现在，抽卡!!!】 付听雪刚要说自己没有原石了，就见自己的界面上原石勐地跳到了1600! 他忍不住留下感动的泪水，原来，这才是大慈善家的正确打开方式! 【抽卡!立刻!马上!】 付听雪被系统激动的情绪感染得心潮澎湃，点下了十连的按键。 金光如期而至。 第九十五章 种下一棵树 当金光出现的瞬间, 付听雪砰砰直跳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但很快，系统依旧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前面依旧是一些三星道具。这个池子确实如系统所说的一般，不存在常规的三星道具, 一个普通的吃食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元素石的碎石—— 就是每日任务后能在凯萨琳那里领到的那些, 小小几颗在掌心里都填不满。 这些小石头付听雪之前都不知道攒了多少了。 火元素、风元素、火元素、水元素…… 看来，这个池子中的三星只存在这个类型了。 付听雪无奈地笑了下, 继续点击, 突然, 一道金色的暗影进入眼帘! 来了! 「尘歌壶」 【来自不具名的赠予。它曾陪伴某人週游提瓦特大陆, 是远离风餐露宿的安全港。现在，这份礼物送给你。】 第163页 【你已得到这份礼物许久，却至今没有踏足其中的土地。现在, 你可以了。】 【有归处, 才能远行。按你的心意将它建设成一个温暖的小窝吧。】 【愿它伴你远行——无名】 付听雪的手微微一颤，他居然，真的得到完整的尘歌壶了! 拥有一个完整的尘歌壶，几乎等于在末世天灾中拥有一个安乐窝, 一个永远不会受到伤害的避风港。 更不必说, 他可以将物资携带进其中了，这就意味着尘歌壶就此成为一个没有限制的随身空间。 只要付听雪他想, 他就可以在里面呆到死亡。 付听雪眨了眨眼，这可真是一份大礼了。他都没有期待可以这么早得到它, 不过, 既然是这会儿出来…… “难道, 系统是让我回去的时候可以通过尘歌壶?可一般来说，尘歌壶不是哪里进哪里出吗?” “不对不对,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系统催着我抽总有它的理由吧?” 付听雪思索着，想着得到系统的回应，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一句话。 他看着尚未到头的抽卡，心里某个大胆的想法冒出头。他深唿吸一口气，继续点击，依旧是蓝光的元素石断片，第九抽的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直到最后一抽—— 又一个金光的道具! 付听雪看着那颗无比熟悉的蓝色元素石，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这下实锤开小灶了。 「涤净青金&mdot;伪」 【我的理想之内，全然欲望。】 【那是一个我所期待的世界，它不用多优秀，但所有的生命都不该在绞刑架下。】 【我抛弃了纯洁，但现在，你可以拿着我的力量，去达成我未竟之愿。】 蓝色的石头入手坚硬而冰冷，就像这些话语一般，有着某种决绝。 付听雪深唿吸一口气，攥住了手中的理想之石。 下一秒，系统冒了出来： 【现在，可以种树了。】 【先将水元素石埋下去，然后将树枝种在它的上面。】 付听雪点头，蹲下身：“就在这个地方种吗?” 【是的。】 付听雪刨开一个深坑，小心翼翼地捧着这颗蓝色的石头放入其中，在脱手的瞬间，他的心里冒出些许不舍。 就像离别一般的滋味。 但是付听雪没有多作犹豫，很快拿出「地脉的旧枝(一)」，扶住它立在石头上面，另一只手把沙土重新刨上去。 当所有的沙土被埋好，这一株在尘歌壶中不知呆了多久却一点变化也没有的白色枝桠，几乎瞬间就绽放出闪亮的光芒。 那是和元素石如出一辙的蓝色光芒，犹如一抹倩影，洋溢着梦幻般的宁静与纯净。 那光芒又是轻盈而纯粹的，悠然自得地波动着，犹如天空中最深邃的湖泊，超越了任何言语可以诠释的范围。 付听雪下意识地抬手去触碰它，似有似无间像抚摸到了一弯轻纱。 在这样的光芒中，枝桠迅速成长，先是一棵矮矮的小树苗，然后又得意地摇了摇身躯，继续生长，很快长得和付听雪一般高度。 它不再是一个单薄的枝桠，而是长出了枝干，长出了新叶。 它的树皮染着纯水一般的蓝，于是就像水中的一抹幻影，一棵，只能出现在梦中的梦想之树。 至此它犹不满足，摇了摇自己扩开的枝干，还想继续长大，但是又似乎受到了什么限制，还是维持了这个状态。 【这次的活动算是结束了。】 【之后你种下更多的树，它也会一起长的。】 【还有餵元素石，就是你抽到的那些三星小石头，它也会成长。】 付听雪下意识问：“还是到这里来餵吗?” 系统仿佛有些生气道： 【怎么可能呀!你的脑袋是不是被胎海水灌满了?】 【点开你的养成界面。】 付听雪抿嘴笑了一下，不是就好。 他调出界面，在这个原本空荡的界面中，出现了类似于角色养成一般的ui。 「水之树」 这就是他刚种下去的这棵。另一棵尚未种下的，还是只有一个「地脉的旧枝(二)」的“乳名”，无法点击详情。 “这名字还有点随便。”付听雪嘟囔道，“叫什么「涤净之树」会不会更好听一些?” 【能冠以元素之名，怎么会普通?】 【总之，看到右下角那个「餵养」的图标了吗?】 “看到了。”付听雪笑起来，“这下真的是种树人了。以前养角色，现在养一棵树。哦，以后就是六颗树了。” 他畅想了一下未来，感嘆地摇了摇头：“只能当孩子养了。” 【会养就行。】 【现在，你该回去了。】 【那傢伙等急了。】 付听雪一惊：“等等!时间过去多久了?” 【十天。】 付听雪苦笑起来，这何止是等急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来自时间差的苦涩，以前在文学作品中看到还没有多少感触，现在落到他自己身上，那真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要怎么回去?” 付听雪抬头看向水面：“往上游吗?” 第164页 第九十六章 严寒突至 这场洋洋洒洒的大雨不知何时停下了。天空久违地散开了所有的雨雾, 露出了晴朗的蓝色的模样。 谢知沉默地在地上为“正”字又添了一笔。 第四天，付听雪已经杳无音讯了四天。 分别是很痛苦的事，尤其是这种时候, 明知未归的人去干的事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却还久久得不到消息。 哪怕有一个讯息能捎来平安的回音…… 谢知又一次点下抽卡。 不是自己想要的。 当初他该不顾一切地把第二部 手机也带进来。 谢知的视线落到平静如死水的湖面——它显然不会回应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才会毫无波澜? 是不是又被困住了呢? 谢知站起身，几乎是一瞬间, 他的身上就冒出了更多的血线。它们张牙舞爪地, 充满了生命力。 同时, 肉眼可见地, 谢知的脸色也苍白下去。 他闭上眼，眉目微展，曾经他是最熟悉这个道具的人, 他一点点地把它们餵大, 只是此时，它们又回到了初生时的状态。稚嫩，迫切，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儿。 他一个人的血液是无法餵饱它们的。 谢知舒了口气, 摇摇晃晃地收起了血线, 再等两天，再餵两次就差不多了。 他拿出一包小还丹, 往嘴里倾倒进去，像嚼糖豆一般把它们吃了。 时间在漫长而虚无的片段中过去。 …… 第七天, 谢知终于把血线餵到足以将全身都覆盖的程度。 但是水下, 同样是一片漆黑而寂静的死地。只有一些不讲究环境的小生物从眼前漂过。 谢知不信这个结果, 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手机所以偏离了路线呢? 这个被鲜血包裹全身的人，几乎要将水底下都看了遍。 攒了许久的「气态流体」只剩下了最后两瓶。 不能再找了。 谢知在空荡荡的楼道中, 忽然感到了一丝寒意。 几乎是一瞬间，那寒意就侵袭了他的全身，像是要把他从骨髓深处冻结起来。 谢知近乎停滞的思维却在寒意中突然打了个激灵—— 寒潮来了。 气温急剧下降，很快就到了让人体不适的程度。 漏进楼中的寒风，几乎像冰刀一样在他的皮肤上刮刻。 谢知重新将血线覆盖了全身。这些被餵养过的部分，始终带着鲜血的体温，对抗一点寒潮还不在话下。 但是……谢知迅速来到窗边。 一片雪白刺痛了双眼，激出了生理性的泪。 白茫茫的雪。 它们在风中翻腾，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远处的建筑物几乎被淹没，只剩模煳的轮廓。 一场暴风雪，像不速之客，这样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 谢知僵硬地看向那水面。 也许此刻，那薄薄的冰面已经开始凝结。 谢知的心底和这场急来的寒潮一般冰凉。 今夜，不知道多少人会在无法抵抗的严寒中死去。 但不幸中的万幸——他们也许会庆幸，没有在雨停的时候就急切地回家，因为水面下降地很缓慢，即便想回，也还无处可去。 在这种聚集的情况下，夜晚巡逻的人会立刻发动警报，睡梦中的人不会不明不白地丧命。 而且人够多，够聚集的话，还可以抱团取暖——总之，半山和其它临时聚集地，今晚会还算安全。 可是，可是…… 可是他的付听雪呢? 他还在水底下，他的身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将会随着冻结的冰面一起封在水下。 怎么可以呢?谢知的手几乎在颤抖，眼睛被寒风颳得生疼。 他重新拿出了「反物质刀刃」，来到水面。 果然，水面以毫无讲理地速度冻结着。 谢知一步步走进深处。 没有人是万能的，即便是神。而他只是个双手沾满的血腥骑士，从来擅长的不过一些武力之事—— 但此刻，为了付听雪，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处理那些能力以外的事。 …… …… “嘶——”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水中。 几乎是瞬间，那刺骨的严寒就要了他的命。 付听雪身形一顿，连忙又跑进尘歌壶中。 重新回到暖融融的环境中，付听雪后怕地松了口气。 是的，连接这个世界和原神幻想世界的锚点其实就是尘歌壶。它有点类似于一个移动的空间，当他来到里面，那个壶就会从原神的世界跑到这边的世界来。 不过这种情况仅限于他种完树回来的时候。 平时尘歌壶只能从哪进去就从哪出来，而且，进来之后付听雪才知道，这进壶的次数也有限制! 一天两次机会，一进一出，正好两次，多了没有。 想要提升次数，只有升级尘歌壶——也就是置办房产、田地等尘歌壶内部的地产。 现在的两次机会，还是在前期积累的基础上得来的。 但这也意味着，付听雪今天出不去了。 他见谢知的时间又要往后挪一天。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烦躁。他几乎一秒都不想等，此刻他的脑子里放不下一件除此以外的事。 第165页 付听雪在尘歌壶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放弃地在原地躺下。 身下是无比柔软的草皮，但此刻，付听雪只觉得整个世界空旷得可怕。 他看着天空悬挂的那一轮毫无变化的融融暖日，用力把“谢知”两个字压抑下去。他开始思考刚才那道致命的寒冷。 他很快就猜出了外头那情况的来源：“所以这一轮是严寒吗……也好，至少这种环境下，能避免大范围的疫病和腐烂……” 但天灾就是天灾，它是比想像中还要极端的。 雪地之所以常无人烟，就是因为那环境就不适宜人类居住。 抗寒，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尤其是这个时候，那些厚实的衣服、被褥早就被水淹透了。 希望半山那边还好。 付听雪将手机调了个闹钟——四点，那是尘歌壶次数刷新的时间。 他在不安中睡去。 第九十七章 相见 五月二十七日这天, 寒潮依旧唿啸着。 似乎整个世界，除了那唿啸的冷风与冻雪，就再没有其它存在。 所有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外出, 就连半山之中, 负责送餐的人员也必须全身防护到没有一个缝隙, 身上系了一圈圈的防护绳也敢摸索着出门。 每人每天只能领到一个干透了的馍馍，混着雪水吃下去。 “这样的日子, 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这句话逐渐成为了所有人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小山洞里已经没有人了, 所有的人都被聚集到了大山洞里。这个时候, 已经没有人在乎所谓“生存空间”了, 也不再有什么隐私的存在。 人们一簇一簇地缩在一起，半山仅有的所有被子都在这里。所有人都这样，抱着团蜷缩在被子里, 他们恨不得把所有的缝隙都填满, 以感受不到任何寒风。 山洞洞口无疑是没有人想要靠近的，所以在最外层的是士兵们。 他们筑起一道人墙，送餐的也是他们，组织纪律的也是他们, 在这个停摆的半山中, 他们似乎已经是唯一还在“活动”的生命。 但是这个时候，蜗居山洞中也不再是很好的选择——因为粮食种不下去了。 去哪里得到抗这种寒冷的种子? 不存在。 至少c市这边不存在。 而研究院那边的人也升起些心灰意冷的味道, 不眠不休地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些抗涝的种子，这下好了, 寒潮突然来了。 雨灾中好歹还能开闢出避雨的空间, 但寒潮呢?它侵占每一个能唿吸的角落。 所有能供暖的手段, 都优先了山洞，还只能吝啬地在温度实在抗不下去的时候用一用。 所有的消耗品都是只出不进, 在半山这里，所有人都在坐吃山空，还毫无办法。 “只能撑三个月了。”领导们开了会，统计了所有的物品，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其中还不算其它活动——人一动不动地猫过整个寒冬，大概真的会呆出病来。 他们积极地鼓励大家做些事——组织演唱会、分享故事书籍，还有各种可以让众人参与进来的活动，总之能调动些生气也是好的。 可是物质条件局限与此，这种方法肯定撑不了太久。 可是不待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雨季积累下的滔天雨水被冻牢了。那厚厚的冰层根本凿不开，想要在外面生活，那更是妄想了。 这里好歹有些积累。 他们被困在这样的时空里了。 “寒潮啊……它要多久过去呢……” 还有一个更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阴霾——这一次寒潮过去，他们还会面临怎样的天灾? 天灾，真的有结束的一天吗? 在结束之前，他们能撑到那一天吗? …… 付听雪的闹铃响了。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第一声，他就惊跳而起。 他其实一晚上都没有睡好，隐隐约约之中，他一直在等着那一声闹铃。 他从往自己身上一层层裹衣服，直到把自己裹成球。 尘歌壶中并不冷，一种黏腻负重的感觉冒了出来。但很快，付听雪的身影消失在这方温暖的空间中。 一颗球出现在了水底。 付听雪连忙召出了「孤舟」，往上方驾驶而去。 可不知是不是气温太低，才开出一小段的距离，上方就触碰到了冰面。 「孤舟」没有破冰的功能，更不抗砸，付听雪没有硬碰硬的打算。 他往旁边开去，想先找找有没有什么比较薄弱的地方。 一般来说，水在0°c时会开始结冰，这是水的冰点。然而，当水处于流动状态或受到压力时，结冰的温度可能会略有不同。 对于水下部分，水体的深层部分由于地热、水压以及水体的保温作用，即使在极寒的天气也通常不会结冰，除非整个水体都长时间处于极低的温度环境中。 举个例子，所有人都知道，南北极有冰山，但是在更深的水体中，那里就是液态的水。 综上所述，虽然在极寒的天气中，水面会结冰，但水下部分通常不会结冰，特别是在较深的水体中。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c市的积水并不流动的缘故，也不接近地心，水下的空间结冰也非常严重。 第166页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付听雪收起「孤舟」，在极寒中打了个激灵。幸好还有「浮沉」在，他的衣服不至于浸湿。 他拿出了一个「光碟机动机械矿镐」，这东西他和谢知人手一个，在挖矿的时候有拿出来用过。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东西还能在水下派上用场。 水下几乎无光，但好在先前其中储存的能量还是满的。 付听雪开始了艰难的凿冰。 “哐哐叮叮”的声响以极快的频率在水下冒出。 他必须要足够快，「浮沉」有时限，「矿稿」也有能量上限，他不想再等一天。 谢知，这个时候会在哪里呢? 付听雪抿了下嘴，谢知那里没有厚衣物，之前他们搜到的许多物资都在「孤舟」里。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到半山…… 但谢知还有抽到的「火之翎」，那是一个能使用多次的打火机。如果在大楼里找个比较狭小安全的房间，搬些家具来升些火应该还能撑住…… 他还是不担心谢知会被严寒伤到的，他可是无所不能的骑士。 可是这种放心，与担心他受冻的心情，还是不停地交错着。 付听雪手敲得酸极了，他一遍贴住上面厚实的冰面，一遍不停地凿冰，两只手不停轮换着。 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动画片，那是两个孩子被困在天庭无法打开的大门后，趴在上面不停地敲击，想去人间。 而此刻，他拿着矿稿，被层层寒冰封锁在地下，一心想要回到地面。 这样哐哐噹噹的声音持续了不知多久，付听雪都快要麻木了，可是他一抬头，那表面似乎还隔了很远很远，所见的只有一点透过寒冰而来的熹微的光。 这里的水脏极了，结成了冰也不会透亮。 但是「浮沉」的时间只剩下最后十分钟了。 付听雪向下看自己敲出的一个狭窄勉强进人的通道。已经很长了，大概有二三十米。他该庆幸冰块比石头好砸。 付听雪咬住牙，用自己近乎没有感知的手一下一下地敲向上面的冰面。 不想，不想…… 这些该死的拦住他去路的冰块! 忽然，在某个瞬间，他听到一声极为微小的“咔擦”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不断响起的，从上方而来的冰层破裂的声音。 他有些迟钝地往上方看去，就看到那些冰块中，有光顺着裂隙进来了。 像庞大的树的根脉，那些光填充了他向上的道路。 付听雪眼睛一亮，拼了命地往上砸。 “咔擦”、“咔擦”、“咔擦”…… 坚固的冰层，终于敞开了道路。 付听雪挤进那些光中，像一条鱼，奋力地窜进每一个裂隙。 他用手掰开缝隙，用脚踢开裂痕，用身体撞出向上的路。 终于，他挤出水面。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怪异的、浑身是血的人。 天地茫茫，一片雪白，唯有那一道身影，是血色无边。 是谢知。 是谢知啊。 可是那个身影似乎没有发现他。 他只是机械地，拿着自己手上那一把剑，全身用力地向冰面捅去。 他像故事中对抗魔王的勇者，一次又一次，将剑送进冰面的深处。 而他身上那些血顺着剑的方向，探向冰层的更深处，搅动这个怪物的身体。 他就是这样，在这片白皑无人之地，用血肉之躯为他驱开冰层，引他归来。 付听雪的心酸胀得无法言语，他扒住冰面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跌跌撞撞地向谢知飞扑过去。 “谢知!谢知!”付听雪抱住这个单薄的人影，一遍一遍地唿唤他。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谢知……” 他身体里的这个人，僵硬地动了动。那血线铸出的面罩散开，露出一双满是通红的血色的眼睛。 少年向来是无比美丽的，那张脸是世间最美丽的雕塑，那双无比美丽的眼睛，是世间最独特的珍宝。 可此时，他憔悴得像下一秒就要散开的脆弱泡沫。 但见到他，少年还是露出一个欣悦的笑容。 “你回来了……”他的嘴唇翕动，苍白而僵硬，可哪怕听不到声音，付听雪也知道，他口中念着的是这四个字。 热泪滚落到谢知的脸上：“我回来了，是我回来了，谢知……” 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谢知安心地阖上了双眼，像睡美人一般，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在付听雪的怀中沉沉地昏了过去。 第九十八章 拥抱带来平静 炉火静静烧着, 发出安谧的“噼里啪啦”声响。 两人睡在炉火旁的地铺里，团成了一个茧，唿吸相闻。 付听雪在暗红的炉火色中, 端详着眼前人倦怠又舒缓的眉眼。 他不知道谢知到底多久没有休息过了, 透支了多少的体力——当他把人放进浴缸里浸泡的时候, 谢知居然也没有醒来。 他像是陷入一个无比深的梦境中，对外界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就像……没有一个吻是不会醒来的睡美人。 他贴上谢知的胸膛, 那里的唿吸和心跳都还很安静, 也还算平稳, 只是没有以往的力量，不仔细去感受，就听不到了。 第167页 付听雪保持着这个姿势, 也慢慢睡去。他好像, 也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 在谢知晕过去的瞬间，付听雪就把人带进了尘歌壶中。 好在尘歌壶虽然进出次数有限，但只要是自己触碰着的人或物，都可以按照心意携带进来。 这时那一间空荡的房子便是一个无比安全的居所, 付听雪点起炉火, 将大堂熏得更加暖烘烘的，又给谢知泡了十分钟的热水澡, 总算在谢知的脸上看见点血色。 慌乱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很想哭，内心酸涩得要命, 但是又交织着一股感动与喜悦的暖流, 便哭不出来了。 他抱住谢知, 像抱住不可失去的一部分。 * 谢知在热意中醒来。 他微微一动，就发现自己被紧紧束缚在一个拥抱里。 付听雪像一只八爪鱼, 手脚并用地把他扒住了，让谢知一时间不敢动弹。 他低头，看着青年睡得安详的睡容。 真好啊，他还在这里。 谢知忍不住上前在青年额间轻轻一吻。明明十天的日子是那么难熬，到了后面他几乎要失去意识，可是此刻只要看着付听雪，内心就奇妙地安静雀跃起来。 像是沐浴在晨间最温柔的光中。 不过，果然还是有点热。 谢知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胳膊，把身上的薄毯往下拽了拽，却不想付听雪像一个自行机器人一样，呓语一声，不由分说地就把他的手重新抓起来，还不忘把毯子往上扯回来。 谢知失笑，付听雪的身体不太好，平日也比自己怕冷，这会儿倒是不觉得热了。 他也不再挣扎，就静静看着付听雪的睡颜，等着睡意重新浮现出来。 当两人终于从疲惫的状态中彻底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了，炉火早就歇了，一道光从窗上照进来，浮尘相和。 尘歌壶的罗浮洞天不分昼夜，那轮日光就像一个摆件一样挂着。这里的日光不烈，温度恆久，正是十多度很适宜的环境。 像是某种默契，他们几乎是同时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对方微微怔愣的眼睛。 谢知的眉眼瞬间软和下去，付听雪却结起冰霜，冷哼一声，从被子里一掀就要出去了。 谢知哪里不知道付听雪在气什么。战战兢兢地照顾了自己一番，各种大起大落都已经在睡前经歷过了，这一觉醒来，自然是翻旧帐的时候了。 谢知反而觉得幸福得要命。 他直接把付听雪抓住，重新揽进怀里。许久未曾开口的声音微哑，贴着付听雪的耳朵二话不说先是道歉：“我错了，下次不会在冰天雪地里挖冰了，一定好好休息。” 被这么一抱，付听雪什么气都被哄散了。 谢知话锋一转：“所以下次还不带我一起吗?还丢我一人在空空的楼道里傻等吗?”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什么重压，反而像是某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让付听雪的心重新酸软起来。 他在谢知的怀里转了个身，重新撞进那个胸膛里：“对不起，没有想丢下你，我也不知道提瓦特和这里的时间差居然有这么大。” 谢知微微扬起眉：“提瓦特?” 付听雪便安安静静地将自己下水后的所有事娓娓道来。 两人无处可放的情绪都在这种氛围中被安抚下来。 他们像普普通通的一家，在睡醒时分分享些睡梦中的惊奇，在睡前讲一讲睡前故事一般。 偶尔，谢知提出一点小疑问：“所以那些树种完，养大了，这场天灾也就结束了吗?” 付听雪眼睛亮亮的：“和我们猜的不错，应该是这样的!这场灾难会有终点，多亏了之前的我，他真的好厉害!” 醒来的故事说到末尾，付听雪才说起自己凿冰的事。 他抬头看进谢知的眼眸里：“虽然这件事要批评你，非常不鼓励，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谢知。谢知，你不知道那时候给我带来的触动有多大。” 谢知摸摸青年的头髮，哑声道：“有帮到你就好。其实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不知道你究竟会不会回来，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我知道你在下面，所以我能做的只有那一件事。” 不能让付听雪被困在层层深冰之下，那时候他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驱动着他。 付听雪笑了笑，但最后还是强调道：“所以下次不可以了哦。” “嗯。”谢知短促地回答了一句，因为他知道，既然谢知这么说了，下次就绝对不会把自己丢在远方…… 他的思绪一顿，好像知道了付听雪的办法是什么：“所以这尘歌壶……?” “我抽到第二个命座啦!”付听雪也想起这件事。过去的时间里重量级的事情接踵而来，以至于这么开心的一件事他都下意识地忽略了。 他兴致勃勃地拉谢知起床：“先去洗漱，然后我们逛逛尘歌壶!” 谢知也笑了起来：“肚子不饿吗?” 付听雪摸了摸肚子，忽然有了点幸福的烦恼：“之前是坏事纷至，现在又是好事忙不过来。” “不着急，给自己放个假吧。”谢知说道，“现在目标也明确，任务也不急迫，那么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也不过分。” 第168页 谢知这么说，付听雪也缓下脚步，暂时先把寒灾的事挪一天，毕竟正如谢知所说，他现在急也没用。 不过到底还有点挂念：“不知道半山那边怎么样。我轮迴的几次中，只有一次碰到的寒灾，那时候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家勉勉强强抱团撑了过去，但是半山那边现在可是有不少人，也不知道食物够不够，被褥够不够…… “对了，先前我们说要去b市，梅润钰他们不是还在半山那里等着吧?” “他也没处可去。” “是啊，这次的大雪似乎有些太恐怖了。”付听雪没有在外面呆多久，可即便裹成了球，进尘歌壶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冻得厉害。 天灾果然是一次强过一次。 付听雪嘆了口气：“那就休息半天，我们该启程去a市了。” “a市?” “我在种下树之后想了想，既然现在b市没人了，那还是先去救有人的地方。”付听雪解释道，“而且地震后的废墟确实比其它地方更难重建，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尽可能保留更多的生命。” 他隐隐有种感觉，只要把树苗餵大，也许在天灾之前，也会得到庇佑。 既然有这种可能性，自然要以有人的城市为先。 b市那边，留到最后一个去吧。他想，b市人选择离开的决定也并不是错误，他现在去救了a市，在a省内的b市人也同样会得到帮助。 如果接下来他还要去其它城市，也许条件允许的话，他更希望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一处。 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 付听雪这样期待。天灾快要结束了，他想把这样的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第九十九章 上山蹲守 午饭并没有再劳累谢知负责, 他们都选择了把存粮拿出来吃。 其实存粮正是两人最珍惜的食物，它们是由异世的顶尖大厨所出，拥有丰富的口感, 无论是调料还是食材都是独特美味的, 没有人会不喜欢。 而最关键的是, 现在这些存粮都是吃一点少一点——付听雪现在已经明确了栽树培树的目标，自然是再为这些美味着迷, 都捨不得一点原石。 在这种一份吃完就再吃不到第二次的情况下, 他们自然是捨不得多吃。 这次挑挑选选拿出的是一份「知足常乐」, 名字很好听, 也很符合二人的心境。 香煎后豆腐香气四溢，其中最突出的就是辛辣的绝云椒椒，那生长于高处的辣椒自是充满风味, 强势逼人。不要说此时他们已经饿了一整天, 就是不饿，闻到这味道都该胃口大开。 付听雪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豆腐还是弹性的，裹着浓稠的酱汁, 诱人到极致。咬开外面椒香脆香的外壳, 里面的豆腐白皙软嫩，这时又能吃出醇厚的豆香了。 “豆腐就是神奇啊, 明明是大豆做的，但只要烹饪得当, 和肉制品相比也分毫不差。”付听雪满足地吃下一块豆腐, 笑起来的模样确实是诠释了何为知足常乐。 他看着谢知默默品尝的样子, 又笑道：“不过和阿知你比起来还是不如，在我这里你做的菜总是最好吃的。” 谢知原先还垂着眼似乎在思索, 这会儿看过来，嘴角微微弯着：“那大概是来自阿雪的偏爱了。” 他却也不否认，因为付听雪这么说了，他自然就相信了。有时候食物的味道并非客观的，哪怕是一碗白米饭，都可以在人们口中吃出千般味道。 当付听雪觉得谢知做的味道最好时，那大概也只有因为每次吃到他的菜时那份心情总是喜爱的。 一碗豆腐就足够下饭，两人生勐地干掉了两碗饭，总算是填上了肚子里的空荡。 尘歌壶中还没有家具，两人像野餐一般在草地上吃过了午饭，顺势就躺下了。 两人都享受着这一秒，这一分钟的现在，哪怕只是稍微远离那些痛苦的事，都是幸福的。 不过时间到底是奢侈，两人默默地休息了十几分钟，就准备好衣服，出了尘歌壶。 * “唿——唿——”大雪倾盖而来。 大概谁也不会体验过这样的大雪，它们铺天盖地地夺去了所有视线——哪怕人就在身侧，视线内却几乎除了一片雪白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有衣物上比较显眼的橙色红色还若隐若现。 看不见，也完全听不见。 这茫茫的大雪占据了整个世界。 连大雨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看来大雪的严重程度又加了一层。 不过两人对这情况已经有所预感，在尘歌壶里就已经商量好了，由谢知看导航，牵着付听雪前行。 只要手拉着就好了——为了防止一时不小心断开，两人的腰间也系了绳，那是不断的红绳。 在雪地中的行走要很小心，尤其是这么厚的雪，一旦陷到里面去，那真是致命的。但好在这里的雪不是那种分明无比的散雪，堆积下去还是比较厚实。 两人都穿着自制的雪地鞋，一步一步小碎步地往外挪着。 只是一天没有出来，这雪又厚了一层。当时的湖心还是由谢知铲过雪的，这会儿往外走才碰了壁——是真的直直地碰到了比人还高的雪堆。 付听雪召出了「孤舟」，两人爬上了船，才借着高度登过了雪堆。 第169页 付听雪的脸被衣物罩着，偶尔扒下防护只一会儿就要冻得全脸通红。 两人唿出的空气浸在雪里，便看不见了。 雪地中前进的速度极慢，他们小心行进了四个小时，重新回到船中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又继续出发。 夜晚的光线就更糟糕了——不过可以说的是，其实对于找路方面来说完全无差。 原先的水就淹没了大部分建筑，还没降下去就被冻起来了，现在雪再往上一堆，就更高了。他们如履平原。 只是一想到这平原下是滔滔的水，就偶尔还会冒出点坠落的恐慌。 两人并没有打开手电，视野在这片雪中是註定得不到的东西。 他们赶着月色继续走。 明丰湖距离半山不远不近，先前驾驶船只的路程大概在一个小时左右，现在走过来却费了大得多的功夫。 夜晚两点，他们到了半山。 但此时，两人又有些不敢前进了。 因为那是山，存在峭壁，存在悬崖，行差一步，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深渊了。 付听雪重新召出「孤舟」，把谢知拉进第二层。这里远离风雪，彼此的声音也听得见了。 两人交流了想法，最终还是冒险一点——由谢知的红线探路，摸索出确确实实的道路，慢点走也没关系。 其实如果不是要将好消息带到，他们并不一定要上山。 现在的目标是去a市，梅润钰跟不跟其实没那么重要了。 但正是因为付听雪知道一个好消息对于在末世中苦等的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他才决不能转身就走。 “大家无非待的就是在大厅或者山洞，连小山洞都不会有人。”付听雪清晰判断了半山上的情况，“而且大家聚集的地方肯定是封闭的，门开启的时间会有规定。” 谢知也显然有所了解：“那我们先去大厅看看吧。” 他们要找的是领导人，大厅的可能性更大。 “今晚先敲个门作提醒。”付听雪想了想，“这种情况肯定会被及时汇报，我觉得穆老他们和我们还是有一定默契的。” 说到这里，付听雪又嘆了口气：“如果网络没有断掉就好了，现在想传个消息真是难如登天。” 但断网是不意外的，现在山上都不一定有足够的电。 谢知拍了拍付听雪的背。 既然商量好了，两人决定连夜山上，并不耽搁。 昨天大睡一场，现在虽说劳累，但这最后一段距离就在眼前，没有拖到第二天的道理——为了及时报信，他们今晚要蹲在门口。 现在雪这么大，万一错过那短暂的时间，那就真的麻烦了。 谢知重新牵过他的手。两人都套了很厚的手套，所谓牵着手，其实也是被红线仅仅绑在一块儿：“嗯，那就走吧。” 幸运的是，在两人小心的摸索下，这段山路还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果不其然，此时的人全部聚集在山洞和大厅中，全部都是密不透风的。 大门前的积雪显然是有频繁清理的，去处大概是扫到山下去。 付听雪走上前去，本想按照计划敲门吗，又突然意识到里面的人估计已经习惯了动静，这轻微的敲门声根本引不起注意力。 他又在门上摸索了一会儿。 谢知显然也想到了，两人在门上摸了半天，为了找到那隐蔽的机关，谢知甚至把手套都脱了一只，总算是找到一个门铃一样的存在。 “叮铃铃。” 清脆的声响在门的另一侧响起。 里面挤满了人，各种声响都存在，能睡的人怎么都能睡——大部分人都习惯了。 只有门口守夜的人注意到了，但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个情况，怎么会有人在这个点来敲门? 难道山洞那边出了什么事? 但他也不能在此时开门——不开门是他的义务，记录异常也是他的义务。 上面的领导说了，他只要守好这扇门。 但是山洞那边…… 守夜人陷入了些许纠结。 但是，那铃没有再响过，仿佛真的只是一点小意外，比如风吹到了——这当然不可能，门铃被保护着，设计时就考虑到环境影响。 但若是真的十万火急的事，那铃铛肯定会响得超级激烈吧。 守夜人做出了判断，拿起身旁的对讲机，和楼上的守夜人进行了低声的沟通。 “那就等明天。我会在领导醒来的时候优先汇报的。” * 付听雪和谢知自然就是想达成这样的效果，他知道里面的人会怎么处理。 在发出一声铃后，他就和谢知回到「孤舟」中，安安稳稳地设了两小时闹钟，到了四点醒来。 两小时的睡眠显然是太勉强，当付听雪在刺耳的闹铃中迷迷煳煳睁开眼，又被谢知哄回去睡了。 在安眠锤下，陷入睡梦的众生平等。 至于为什么要让付听雪听到这闹铃声—— 付听雪绝不喜欢这种安排，既然设了闹铃，他的意愿就是起床一起蹲守。而谢知在睡眠上也寸步不让，因为他看过付听雪是如何因为睡眠问题垮过。 人想要精神健康，充足的睡眠就是前提条件。 第170页 只要他和付听雪一起睡，他就必用安眠锤，越用越顺手。 所以谢知这“哄睡”的行为是必须的，他必须让付听雪有个意识：他醒过，只是被自己劝回去睡了，这样他才不会怀疑。 这大概是他瞒付听雪最久的一件事。 纵使付听雪升起过怀疑，他不承认就不存在——如今付听雪对于自己的睡眠质量大概已经有了固定的认知，他大概会把功劳归结在自己身上。 不过仔细想想，这有何尝不是呢? 谢知轻轻拨开付听雪的脸颊边的碎发：“再睡会儿吧。” 来到厨房煮下米，然后他就静静地像一块石头蹲在大门前了。 在这样的时刻，谢知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安宁了。 其实他所求从来不多，只是近期才变得贪心。 天渐渐明。 真是奇怪，这遮天盖日的大雪，完全遮盖不住日光的存在。 又是晴朗的一天。 第一百章 现状与出发 如付听雪期待的那样, 第二天一早他们顺利见到了半山的领导们。 只是才十日不见，众人就仿佛苍老了百倍一般。原先并未白髮的，如今一头如盖白雪, 原先已经白髮的, 身姿也佝偻下去。 有许多新面孔, 也有许多见不到的老面孔。 仿佛他们之间隔的并不是十日，而是百年。 但见到付听雪时, 众人脸上还是抿出点笑。 “原先迟迟没有你的消息, 我们都还担心, 你会不会在外面遇到了困难。”赵君可说道, “穆老最后还在挂念你们。” 穆老终究还是没有撑过寒冬，殚精竭虑下，两日前的一场风寒将他带走了。 付听雪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明明已经经歷过这么多的生离死别, 但是这大概是无法习惯的事。 他垂下眼, 为那些逝去的人默哀了三分钟。 整个会议室很安静，似是也知道付听雪在做什么，众人并未出声打扰。 三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付听雪重新抬起眼来：“这次我和谢知回来, 是想和大家分享几个消息。” 青年的语气沉着, 但表情并不严峻，众人隐隐有种期待的预感。 付听雪也不卖关子, 最先抛出的就是最重要的一项：“这一场天灾会有结束的一天。” 大概是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一时间竟又没有人敢应声。在喜悦升腾起的时候, 忧愁与怀疑也随踵而至, 像无时无刻不笼罩着的阴霾, 这片荒原之下没有逃离的空间。 这是普遍的精神状态。 人群暗暗骚动，几个比较按捺不住的凑近了低语。 赵君可给自己花了一分钟去接受这句话, 抬手压下声音，看向付听雪，神情肃然：“你的意思是，天灾会自行结束，还是要做什么去结束它呢?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确定是百分百会结束吗?” 付听雪知道他们并不会这么快接受，但是自己这边的事也不能讲明：“我会尽全力去结束它。百分百我不能保证，但是，如果没有的意外发生，至少是百分之九十的概率。” 他看着众人渐渐发亮的眼眸，抿嘴道：“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我之前，还有人花出了巨大的精力，所做的努力跨度几世。” 也正是因为有那些付出和努力，这件不可能的事成了可能。 赵君可听出了言下之意，对这件事的可能性信服了大半，只是仍担忧道：“那么会有具体的时间吗?” 她看着付听雪有些苦涩：“半山这边撑不了多久了。” 付听雪不能确定，所以先问：“最多能坚持多久?” 赵君可：“如果以保全大众的角度来说，最多半年了。如果认为留下几人活着也算坚持，那么就还有挺长的时间。” 赵君可说的话并不是一种自嘲或者挖苦，他们确实有推行火种计划的打算。 如果天灾是覆灭性的，那么无论如何，他们要尽最大的努力让人类存续下去。 在此基础上，即便牺牲，也是必须做的事。 所以她必须知道付听雪这边需要的时间。如果很长，那么为了火种计划，牺牲就要尽早开始，如果在半年左右，那么她们就会尽全力保全所有人。 付听雪垂眼：“我依然不能保证。” 赵君可正苦涩时，付听雪犹疑道：“但是这涉及到我的第二个消息。假如说，世界上有个进度条，它有十个格子，只要填满这个进度条，c市的天灾就会减轻许多，甚至是到可以勉强生存的程度……” 赵君可握了下拳，喃喃：“减轻……” 付听雪点了点头：“是的，而现在这个进度条是存在的，这里我能给出时间，两个月。” 他说的就是养树这件事。 一觉醒来，他确实对养树这件事有了更确信的答案——大概是不记得的梦境里得到了谁的解答吧。 一棵树只要餵下十颗石头，就足以长大，庇护出一片净土。 如果以一周十连的前提计算，七颗石头平分一下，七周就差不多能集出一棵树所需的十颗石头了。 也就是，差不多两个月。 “两个月……”赵君可喃喃，这个简直比那遥不可及的终点还要让人激动。 第171页 远水不解近渴。 她看着付听雪，自寒潮以来从未有一刻像此刻激动：“你肯定吗?” 付听雪点头，用平静而确定的口吻回应：“我肯定。我知道半山这边面临的一定不止物资上的匮乏，但只要这两个消息透露出去，混乱的局面就能得到有效控制。” 他看着众人脸上浮现出的些许放松神色，又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想法：“接下来我们会去其它中枢。如果外面的局面在短期内得不到有效控制，我想如果可能的话，将部分人员转移到安全区。” 他看着赵君可，知道自己在提出一个很理想的想法，也是将重担压在了半山这边：“你们能承受多少人?” 赵君可一怔，她和众人交流了一下眼神：“这我不能立刻回答你。你们急着出发吗?我们开个小会。” “可以。”付听雪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少年，“那我和谢知先去外面看看情况。” 因为聚居的集中性，整个建筑中比一开始那晚看到的人还要密集。 办公室也经过了减缩，小小的十平米不到的空间，只是给大家有个独立讨论的地方。除了实在站不住的老人，其他人都是直接挤着站一堆讨论的。 虽说略有寒酸，却也迫不得已。 在办公室外，大家就连睡觉时，躺着坐着靠着都是一个区域一个区域轮替来的。 付听雪二人一出来，众人的目光就或隐晦或明显地投视过来了。 无它，他们两人的精神状态看着就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要知道在这密集的巢穴中，莫说疾病会传染了，就连那些脑子里的东西也会在一次对视，一次对话中感染。 没有希望的世界是如此灰暗的。 于是付听雪和谢知今早出现时，大家的目光就一直聚焦着，连窃窃私语间，话题都一直围绕着二人。 他们猜测也许是从别的地方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有那个地方，条件比半山这边好呢? 尽管这样想着，众人也对于穿越风雪兴不起半点念头。 或者说他们更好奇，这两人是怎么穿过风雪屏障上山的。世间竟还有这种能力的人吗? 付听雪给大家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此时目光清朗，也毫不怯懦——他甚至不需要拿出「浮沉」，就这么迎上各色的打量：“我是来告诉大家好消息的，不过具体内容等里面讨论完说吧，我只言片语间很难说得准确。” 如何用消息和言语打动这些绝望的心，并不是像他刚才在办公室里那样随口就能做到的。 措辞，形式，与内容相配合，才能下出一副绝对的勐药。 一句“好消息”，引起了些许波澜，却像扔进池塘的小石子，很快就没了动静。 大家还是那么坐着，有些聊天，有些打牌，有些夜间睡不着的人这时候泛起困来。 但是没有一声畅快的笑声。 付听雪和谢知就在办公室门口蹲下了。 付听雪能看得出，人似乎少了很多。 c市的人从一开始就在一点点地减少。雨灾中，下水打捞的人，生病无药的人，困在房中没得到救援的人，在不知名角落里饿死的人，离开的人，坚持不下去的人……一点一点，人就不知不觉少了。 可能在集中性聚居前，大家都还没有认识到身边竟然少了这么多的人。 而寒潮来之后，人数又是一批地锐减。 赵君可提出的半年，却是基于现状和综合性预测未来作出的判断。 他思索间，身后的门重新打开。 “一万人。”这是赵君可的回答，建立在两个月天灾减轻的前提上。 其实和付听雪想的差不多。一万人，在天灾中能生存下来的一万人，其实已经很多了。 得到了回答，他就打算和谢知在下午第二次开门扫雪时出发了。 这时，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梅润钰开口了——是的，他一直在，本来也算是有能力的人，在这个时候在半山这边办事也不意外：“那我呢?不带我了吗?” 付听雪倾向于不带，因为多一个人多出的麻烦不是一点半点，他现在更希望和谢知过绝对的二人世界：“如果你不是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会b市的聚居地。” 梅润钰又听到了外面风雪的唿唿声，他嘆了口气：“b市那边，少我一个不少，还能省口饭。那我就不走了，就是……你们现在去a市的话，会路过他们吧，能顺便看看情况吗?” 他更想直接拜託付听雪帮一帮那些人，但也知道此时提出来太强人所难。 付听雪点了点头，就算梅润钰不提，他也是要去的。不为别的，也得先看看那些“重生” 的人。 对于报仇这件事，付听雪其实一直没有很大的驱动力——除了刚重生那会儿，那时候的感觉真的很痛苦，但也很快被各种事情塞满了行程，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就抛之脑后了，只有恰巧遇到时才顺手一下。 但是谢知很当一回事。c市这边欺负过他的那些人，都挨个把利息收回来了——有的甚至付听雪不知道，后面偶然想起，才被谢知轻描淡写地告知了。 b市那边却不同。从梅润钰的表现就知道，那些人早就把付听雪的存在到处宣传过了，就如上面提过的，措辞，形式，与内容相配合，会有很大不同的导向。 第172页 现在b市那边，大概都把他当做一只待宰的肥羊吧。 那可不行。 第一百零一章 抽卡! 在出发之前, 付听雪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抽卡。 任务结算后，他现在可是有三十抽巨款的富有程度! 任务「今天是植树节吗?」，也即每种下一枝得到3200原石, 在付听雪种下c市的小树苗后给出了二十抽; 还有十抽是「不要问我, 我也不知道」这个神神叨叨的任务给的。这个任务原先是21号结束, 但是付听雪可是经歷了巨大的时间差，所以在那期间发生的「改变」, 估计也以一种比较无赖的方式结算到了。 现在, 付听雪净衣焚香, 在「孤舟」的船舱内, 准备好了抽卡。 都说远水解不了近渴，c市对两个月可以得到的转机更有激情，付听雪这边其实也是类似。 现在要前往其它地方, 付听雪身边的装备却有些不够了。 他抽到的道具中, 部分是针对水灾的，如今水神给的「浮沉」和水龙王给的「唿吸」暂时用不到了，「孤舟」也更像一个被随身携带的移动房;一部分是专精隐藏踪迹的，如「匿迹」、「藏踪」、「遮面」这一类, 好用, 但不针对天灾;还一部分是比较特殊的，或者说比较通用, 如「正理」、「拟梦」这一类，很适合解决特定事件, 但也不针对天灾。 他不知道如今a市是怎么的情况, 但是上一轮天灾既然是疫病, 如今即使是结束了，也一定还有残余。但他身边与治疗有关的, 只有「素针」一个。 「素针」本来想留给c市的，但想了想可能还是a市更需要，只能先携带走了。 但仅有「素针」，对抗疫病还是不够的。这就如他们最初遇到的难题一般：缺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原神中对于药品基本没有描述——即便有不卜庐这样的地方，所以付听雪至今没抽到过药。 他们所有的药，都是谢知那里抽出来的。 无比庆幸，星穹铁道中存在药品。 所以付听雪现在就无比想要一个类似于「素针」的道具。 他也知道现在系统解除了许多限制，多多少少能控制他先获得道具的顺序，当下抽卡的时候就跟念咒语一样不断祈愿： “给我药，给我药，给我药……” 一发十连。 紫光一闪而过。如今抽卡三星已经都有定数，唯一还叫人心惊胆战的就是四星了。 咻的一声，一只橙黄色的兔子玩偶掉落下来，被付听雪接到怀里。 「瑶月之力&mdot;白玉」 【来自璃月歌尘浪市真君的弟子瑶瑶。瑶瑶是个很热心又可爱的小姑娘，很招人喜欢。她有一只来自留云借风真君的机关兔，月桂，平日里算是个战斗法宝。】 【月桂战斗的时候是扔萝蔔，当然这萝蔔也可以有别的用处啦!】 【至于这个道具使用方法就是，月桂的肚子里每天会刷新十个白玉萝蔔，这白玉萝蔔药到病除，只要生啃下一只萝蔔，就可清除疾病。(註：癌症之类的特殊疾病不在此列)】 【若将一个萝蔔放到锅里煮，汤水可治疗一般疾病，具体用量以症状消失为准。】 【若是无病无灾的人吃下一根白玉萝蔔，可在三月内百病不侵。】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月桂，帮帮忙，痛痛飞!——瑶瑶】 付听雪惊喜地看着手头这一只软乎乎的兔子，真是太感谢瑶瑶和流云借风真君了! 这可不正是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那白玉萝蔔，到底在那里咧? 突然，他手中的玩偶像是活了过来一般，耳朵动了动，身体扭了扭，像是要挣开他的手。 付听雪下意识地松手，就见那兔子落了地，在地上软乎乎地砸了一下，一只白萝蔔就从它身上掉了出来，滚到一旁。 付听雪惊讶地蹲下来，伸手在月桂身上拍了拍。 随着他的动作，又有一只萝蔔掉出来。 “哈哈哈哈。”付听雪忍不住笑弯了眼，“真可爱。” 他抬头示意谢知过来一起来拍：“月桂手感真的好舒服，好软乎的，像是一只真兔子一样。” 谢知低眉看着付听雪此时的欢快，也跟着蹲下来拍了拍。两人就像找到了什么很有趣的玩具一般，你一下我一下的，连十颗萝蔔掉完了付听雪都还意犹未尽。 “明天再来拍月桂!”付听雪高兴地收起了甜糕一般的黄兔子，又把那白萝蔔拿起来瞧了瞧。 果然不是真萝蔔，月桂掉出的白萝蔔质感像一块无瑕疵的白玉，水澄澄的，冰凉凉的，手感却轻飘飘的。 “真神奇!”付听雪感嘆一声，“一天十个萝蔔，积年累月下来就是几百人，几千人，如果煮汤的话，或许能治疗的人更多。” 付听雪收起了萝蔔——这道具产出物也可以收到背包里，就开始第二发的抽卡。 又一发紫光一闪而过，这次掉出了一个箩筐。 「回魂之力&mdot;玉签」 【来自璃月不卜庐的七七。这是个健忘的孩子，常去上山採药，这是她採药用过的箩筐。】 【里面有……敕令符纸，每天拿……一个……出来。】 【符纸上会写明今日能拿到的药材，琉璃袋，清心，或者白朮也是有可能的。拿出符纸后，箩筐内就会刷新今日能拿到的药材。当然，这些药材自然不是一般的药材，你可以将它们看作一根仙草。】 第173页 【熬药……治病。】 【随便拿个药材熬药吧，像熬中药一般煮半个时辰，它就能治病了。】 【玉签会检测一个人身上的健康度，给人餵药时，就可以查看健康度。一个濒死的人，往往健康度不会超过10，一个健康的人，健康度到80就差不多了。】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今天……也要採药。——七七】 付听雪抱着这採药的箩筐，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如果说温迪是他得到的第一个五星限定角色，那么七七就是他得到的第一个五星角色。 他抽温迪的时候歪出了七七。那时候其实并不难过，只觉得这个可爱可怜的小姑娘很厉害。他向来不擅长战斗什么的，游戏中也是如此，有了一只七七在队伍里，他不知道多有安全感。 如今，他又得到了七七的礼物。 真是谢谢这位小小的採药姑娘。 箩筐内确实有几张黄色的所谓的敕令符纸，也就是头上贴的那一张纸。 “这个健康度的能力，倒是与月桂的萝蔔汤也很相符。”付听雪笑了笑，伸手摸出了一张符纸。 只见上面用硃砂写了三个字，看不太懂，但是看到刷新出来的满满一箩筐的琉璃袋，一下子又能看懂了。 付听雪此时觉得心头的一块重石落地了。 现在有了这两个道具，再到a市能帮上的忙就更多了。 第一百零二章 空荡的a省 最后一发是个双紫, 一个田一个房，倒是让尘歌壶进出次数成功+1，也算不错。 万事俱备, 就可以出发了。 …… “唿, 唿。”付听雪脸上戴着一个「简易护具」, 是谢知这次在星铁系统中抽出的一套，用来防风效果还不错。 外面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 都让人怀疑在这样的温度下, 是否真的还有其它生物可以生存下来。 大雪依旧铺天盖地地遮蔽, 它们柔软又坚硬, 在地上垫了厚厚的一层。 越过一个小坡，付听雪拿出了一块板子。现在尘歌壶已经成为一个非常好用的随身空间，付听雪特意把枕云岛空出来, 放各种物品。 现在镇风岛种树种田, 济烟岛是两幢房子，枕云岛堆放物资，燎雾岛则在旧枝移出后空了出来，待后续使用——付听雪目前打算把它作为以后转移人用的空间。 每座岛都耸入云霄, 彼此之间有一条仙力连结的通道, 这条通道其实是可以由付听雪控制开关的。 只要他把接通燎雾岛的路断开，那么进去的人就哪也去不了了, 倒不用担心被不怀好意的搞破坏。 他扯了扯手上连接的绳，示意谢知过来一起上板子。 既然有雪地, 怎么能少得了雪橇?先前他们往地势高的地方走, 用不了板子, 现在正好一路向下，正好搭个顺便。 当然, 他们都是新手，也不是没有人仰板翻的情况，但是嘛，只要把自己捆捆好，就当一条滑雪道了，又哪里在意那么多? 前方畅通无阻，谢知坐在后方，牵住了缰绳，将他整个人都拢在其中。 周围的场景一概不变，但是耳边若有若无的唿唿风声无疑在表明他们在以多么快的速度前进。 这可比开船刺激! 要不是时间不对，付听雪都忍不住要大喊出来。 就这样，边走边滑，两人终于在第五天来到了c省的边缘——好在c市就在边缘附近，若是在一个省的中心，他们这一路过来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不太幸运的是，a市就在a省的中心，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还不确定。 “累死了累死了。”长途跋涉和开船的体验果然还是不一样的，三天艰难的赶路，叫付听雪现在两脚都是无比酸软的。 他摸向前面坚硬的石壁。 c市依旧像一块凹陷的饼干一样陷在四面的峭壁下。两人对于这情况早有准备，谢知拿出了镐子和绳索，直接往上攀去。 待谢知爬上去了，他将绳索系好，开始把付听雪拉上来。 好在雪地与雨水共同托举了不少高度，这个过程比想像中轻松些。 等到爬上来后，付听雪看着眼前的场景都忍不住怔愣了一下。 其实那不过是很平常的，建筑、道路，城市景色，却叫付听雪眼睛都不禁一酸，像是在看什么绝世的美景。 明明在前一刻还是寒冷刺骨的世界，现在温度已然是寻常春夏之交的二十多度。 他卸掉了身上厚厚的装备，回头转身往c市看去。 放眼看去，一片雪白。 付听雪伸出手去接过一片雪花，它只是薄薄一片，几乎是接触到付听雪手心的一瞬间就化掉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竟然是真实的画面? 他的身后是久违的城市景观，仿佛文明还在静静运作着，身前却是一片雪葬之色，看不到半点除白色以外的色彩，更看不到一个生灵。 就像一张被封存的相片，大雪当前，他们却没有触及半点冰寒。 付听雪两人就在这边界线静静驻足看了片刻。 良久，付听雪嘆了口气：“c省，有一天也会回到原样吧。” 他的声旁谢知也换了一身黑色的衬衫，他的神色淡淡，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会的。” 第174页 两人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 “走吧，先去b市驻扎地看看。” 他们已经从梅润钰那里拿到了坐标，这边过去大概要半天的车程——时速70的那种。 但是现在他们没有车。 在这片陆地上，「孤舟」显然已经完全用不了了。 “先往前走走看。”谢知用手机查看着地图，“公交站、地铁站、商场附近应该能找到自行车。” 付听雪点点头：“这会儿果然还是自行车靠谱，只要有一双腿，哪里都能蹬。” “等等，a省这边还有网络。” “嗯?”付听雪惊讶地看过去。 只见那上面果然是熟悉的6g标识，付听雪眼睛一亮：“看来a省这边基础设施情况确实好了不少。” 不过想想也确实是这样，a省经歷的是生理层面的打击，不像地震雨灾这种，会对生存环境造成那样的打击。 不过不知道a市如今第二轮的天灾是什么。 付听雪现在也奇怪得很，他们二人一路走来，感觉除了没人以外，其它都还正常。既然不是自然灾害，难道是疫病升级了吗? “快，看看能不能联繫到a市的内部。” “手机在破解了。”就像他们一来就连进彩虹城的内部群一般，现在手机也在搜索攻略可用的群聊。 但是两人等了几分钟，还是毫无动静。 付听雪蹙了下眉：“没道理啊，既然有网，大部分的群聊都还是能用的吧?” 所以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原因——大部分群聊里已经没人发言。 没人发言…… 付听雪很快想到了这一可能，一时间声音都禁不住颤抖：“不、不会的吧，大家都……” 他更希望是停电了，或者限制供电了，所以没人能用网。 谢知也放下手机，拍了拍付听雪的肩，语气沉着：“先别慌，也有可能是他们住得比较集中，或者……倖存者比较少，所以用不到线上的群聊。” 但是他们两人都知道，完全搜不到群聊的情况下，他们所想的那些可能性有多低。 付听雪的嘴唇咬得青白，他本来还想着带着来救人的，可是现在…… 此时再看天空那轮白日，付听雪只觉得身上隐隐地发冷。 他忽地想到了：“那b市人呢?他们是后来的，只要没和a市的人接触过，感染不到病原体……” 他的手都在发颤：“难道，难道第二轮是无法攻克的疫病吗?” 谢知接过他冰冷的手，用力地禁锢住，传递来人体的温度：“先冷静点。”两人对视着，在这里等着显然是毫无线索的，他们只能先尽快感到b市人所在的郊区。 “好……”付听雪深唿吸几口气，终于稍微缓过了劲来，手脚脱离酸涩到走不动路的状态。 一时间所有初来新地的所有感受都被一个黑洞吞没了，两人无言地跟着导航在附近找到一个商城。 因为a省这边依旧保留着天灾前的文明模样，所以当整个商场都是空荡荡的时候，就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感。 付听雪挥散内心升起的感觉，皱了下眉：“我们先进去看看。” “嗯。” 但不出意料，商场内果然是完全空的。没有水灾淹没的情况下，这些地方不可能有剩余物品——除了垃圾桶，放了许久的垃圾桶中，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难闻无比的味道。 里面不可能有人的。 “不用看了。”谢知拉着付听雪重新走出去。 他们在商场外幸运地找到了仅有的一辆自行车，好消息是，自行车有后座。 谢知一脚跨了上去：“上来。” 付听雪坐到后座，两只脚抬起来缩成了一团，抱住谢知的腰：“好了。” 谢知自行车蹬得很快，唯一跟不上速度的只有自行车自身硬体配置问题。在力量方面，谢知从来都不缺。 付听雪此时心中还是一团乱麻，他不知道，b市所在的地方，会给他一个怎样的答案。 第一百零三章 第二轮天灾 “嘘——”夜色中, 队长周笑回头向身后的队员比划着名。 一个五人的小队，躲在两个建筑的夹缝中。 在不明亮的月色阴影中，可以隐约看到每个人身上暗色, 像是血块凝结后的棕红色。 得到队长的手势讯息, 几乎所有人的心脏都勐地一缩, 胆小的短髮少女已经下意识地抬起手把自己的整张脸捂住，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抑制住自己的唿吸。 她身旁另一位妇女轻柔地带下她的手, 将那双冰冷的手握到掌心。 周笑抓紧自己的棒球棍, 那上面也都是斑驳的血迹, 想像得出已经经歷过了多少场战斗——尽管这根棒球棍是他半路捡来的。 心跳加速中, 他的手心也出现些许的汗意。 他和阎兰军对视一眼，汲取到些许力量，各自持着武器动作轻巧地靠近了附近在游荡的三只丧尸。 “砰!”在巨大的力量下, 三只丧尸纷纷被爆头。 也许是异化, 这些丧尸似乎连骨头都变脆了，尤其是身为弱点的头部也是脆弱的，这才让他们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第175页 他回到夹缝中，声音依旧不敢很大, 只是用气音说道：“解决了, 快进去。” 周笑在两天前成为了这只小队的队长，就把这群人护在了身后——在天灾来临之后, 他陆续失去了亲人，几天前, 一场突来的丧尸危机更夺走了他几个月来相依为命的好友。他不能忍受独自游离的痛苦, 陆陆续续救下了这三人。 五人快速地跑进了居民楼中。 楼道内没有动静, 五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来到二楼, 云米米拿着一个发卡上前。 “咔——”一声清脆的动静在无比寂静的夜晚中格外震耳。短髮少女是刚刚被救下的，此时正是应激的时候，听到这声音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抖了抖。 云米米小心地躲在门后，拿出无比珍贵的手电筒朝里面晃了一秒，面色一喜：“没人。” 五人鱼贯而入。 不必多说，他们分工明确地各自找了区域，动作无比轻地翻找着物资。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周笑似乎捕捉到了一声有些迟钝的脚步声。 他勐地回头，条件反射地已经抬起了手——可他忘了刚才为了方便，已经把棒球棍放到了床上。 明明，就在手边…… 那一瞬间，刺痛从手臂上传来，明显得像是碎骨裂肉。 他的后背一下子渗出了冷汗，全身的肌肉都僵住了。 但是下一秒，他还是反应过来，把棒球棍抓起来，狠狠地往前面散发着恶臭的黑影砸去。 “砰!” 这一声并不陌生的巨响让在其他区域寻找的三人都浑身一震，连忙摸索了过来。 “怎么了?” 周笑说不上此时的感受——难道成为丧尸的第一步就是失去情绪感知能力吗? 他只是嘴角牵出一点苦涩，没有维持住气音的颤抖声线却让人听出了其中的绝望：“我被咬了。” 一片死寂的回应。 过了半晌，阎兰军泄出一点哭腔：“怎么会……” 云米米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身影：“陶姨……她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 毫无生机的陶静已经无法回答她的问题，而侯珂阳——被安慰过的短髮少女此时更是脱力地跪到了地上。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得到了这个女人的安慰，那双手还是那么温暖…… 周笑身为被咬的那个，情绪却收拾得最快：“算了，这一天总会来的，就是辛苦你们，还要再继续挣扎。” 他平静的话语却叫伙伴们流下了更多的泪。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外面丧尸暴动的动静。 周笑一皱眉：“怎么回事，这会儿还有人敢闹出大动静?” 手中的棒球棍依旧沉甸甸的，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伙伴：“我……反正要死了，去看看情况，你们……先躲在这里吧，把门关好了，楼下的大门我也会带上。这栋楼里，应该还有物资。” 他的语气有些生涩，他说不出是因为自己马上要变成丧尸了，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分别。 但是他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一天之内，他就会变成丧尸——在那之前，他会先把自己爆个头。 …… 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 付听雪和谢知日夜兼程，一刻也不歇地来到了a1区，也就是b市人暂时落脚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天上正挂着一轮细细的月亮。天气好得出奇，没有云，还有星子撒在暗紫色的天空中。 世界也安静得出奇。 就像他们一路经过的那些地方一样，看不到半点夜晚的灯光，也听不到半点人类活动的声音。 付听雪握在车把上的手不禁蜷起。他还不愿意想到最糟糕的情况，现在是十一点，大家睡觉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吧…… 谢知感受到自行车停下来的动静，有些迷煳地睁开眼睛。 他对于血腥味的敏锐度远远高于付听雪，此时捆在两人身上的红线都有些急躁地动了动，像一只想要迅速加入狩猎的勐兽。 “情况不太对。”他在付听雪身后说，一边从后座上下来。 两人推着自行车走在街道中，手机发出明亮的手电：“你有闻到吗?” 在血腥味中，还有弥散着的腐烂已久的尸臭味。 但如果这块地区还有人，他们不会随便那些尸体腐烂，要么烧掉，要么…… 突然，付听雪往一个方向定睛看去。 “似乎有人倒在那里。” 他几步上前去，却在手机的照明下看清了那团黑影。 他穿着一件褴褛的衣服，裸露的皮肤是一片青黑色，瘦得只剩下全身的骨头凸出来。可最让人不忍直视的，是那破碎的头颅，流出黑色的浆液。 付听雪的胃瞬间翻腾了起来，本来因为压抑情绪的生理反应在此刻爆发，他吐了个昏天黑地。 谢知扶着他离开这块地，看付听雪在街边一边吐，一边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满面。 付听雪并不是没有见过那样的尸体——在记忆中见过，可此时真的亲眼所见时，那种痛苦的感觉几乎无法言喻。 第176页 整理完情绪，付听雪站起了身：“有扩音的东西吗?a市新一轮的天灾应该是丧尸化，我们先把全城的丧尸引来杀了。” 完全丧尸化的人已经是死人，付听雪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清理：“新一轮天灾时间不长，应该还有倖存者。” 谢知拿起手机：“我来吧。” 他气沉丹田，点开录音：“这里是救援队!重复一遍，这里是救援队!一天后我们会杀光丧尸，在此期间请躲藏好自己，保护好自己!有被感染的人请迅速联繫我们，我们有药，别放弃自己，我们能救!” 第一百零四章 灭绝丧尸 音量调到了最大, 清晰而坚定的话语在这个空荡漆黑的小镇中响起。 最先回应它的，是一群没有意识的嘶吼，令人毛骨悚然的嗥叫声, 如同一群飢饿的野兽, 低沉而刺耳。 在楼道的阴影中, 有枯瘦的肢体从其中挪出，僵硬而笨拙, 步履蹒跚, 那拖沓的声响, 让人想到夜间匍匐密林的蛇。他们的衣衫褴褛、破烂不堪, 有的甚至只剩下残缺的碎布，掩不住残破的身躯。 它们的面目已经无法看清，黑洞般的眼眶中, 空洞的眼球毫无生气地盯着前方, 无法聚焦。黑乎乎的嘴巴半张着，暴露出腐烂的牙齿，流淌着黏稠的唾液。 聚集得近了，就能闻到那来自腐烂肢体上散发出的腥臭死亡味道。 一群丧尸, 就这样徘徊在旧日的街头, 只为活人的气息驱动着，死了也不得安息。 付听雪的眼中流露出哀伤, 却不得不拿出剑，与他们相向。 “自行车先收起来。”谢知看到丧尸的数量超出预期, 低低与付听雪说了一声, 便将手机往腰中一挂, 双手间缠绕出血线。 新鲜的血液太让丧尸们蠢蠢欲动，此时他们的吼叫声更加急迫, 一股脑地涌上来。 谢知双手一挥，手中红线穿梭而出，将前面的丧尸捆住，同时用力摔了出去，带动后面摔到一大片。红线继续蔓延，冒出头来，像一根无往不利的刺精准无比地串进丧尸的脑中。 “嗷——嗷——”丧尸们挣扎着向前，数目源源不绝，谢知串丧尸的速度竟然一时间赶不上他们涌上来的数量。 “我也来!”却是付听雪的身影沖了上去。 他手中是一把灰扑扑的无锋剑，却在砍下丧尸头颅的瞬间绽放出银色的光芒。 付听雪眼中光芒更甚，他可是和谢知好好学过剑了。之前坚持住的每日五百下挥剑，虽然比不上那些挥剑三千的剑痴，却也给他打下了一些基础。 剑光微寒，几秒的时间就斩下了数十的头颅。 两人一前一后，配合无间，丧尸在脚下倒地堆积成坡。 刺痛突然从肩膀处传来，付听雪并不回头，只是利落地将剑在手中一反，就刺入身后丧尸的脑中。 他和谢知在知道此处传播的是丧尸病毒后，就预先吃过萝蔔，如今只要丧尸不是一口把他脑袋咬下来，他就没什么可怕—— 丧尸的嘴巴也没那么大。 付听雪在心中嘆了口气，嘴巴依旧闭得紧紧的。 无论如何，近身作战中，这味道还是太难以接受了。 谢知腰间的录音毫无疲倦地传播信息，两人边打边移动，将这份声音传过每一个街道，每一个角落。 两人闹出的动静只要不是个死人就能听到。周笑本来想着自己的生命已经无可挽回，火急火燎跑过来想为自己死前再积一份徳，却听到了这样的通知。 他又怎么看不到，那震耳的声音中说的救援队，其实只有两个人? 多数人是不会跑出来的，这边丧尸源源不绝，四面八方的丧尸都循着动静聚集到这边来。 也只有周笑这样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才无所畏惧。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棒球棍，咬了咬牙，也靠近了战场。 他不接近风暴中央，只在外面逮住三两只跑来的丧尸，将棒球棍重重砸下。 这场战斗从城南到城北，从城东到城西，终于在阳光出来又落下时，最后一只丧尸也被杀掉了。 付听雪看看谢知，又看看在一旁啃萝蔔的周笑，终于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结束了。”他低语。手已经酸到举不起来了，身上的气味也难闻得要命，但是他的精神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谢知的消耗比付听雪还大，此时唇色微微发白，俊朗美貌的脸上映出一点病色。他收起红线，专注地看着付听雪，那双眼睛中流淌出些许温柔的喜悦。 “周笑，重新集结人群的任务交给你了。”付听雪拿出了一袋子的饮料瓶，里面装着的都是熬过的药，看着清亮透彻的却像白水一样，“如果你遇到了要丧尸化的人，先餵几口，三分之一瓶左右，然后就可以等我们来了。我们马上就来，最多五小时就来。” 他看着面前这个相貌周正的少年，他相信能在那个时候依旧参与奋战的人不会是坏人：“我们需要休息一下，拜託你了。”他们一路赶过来，已经好几个日夜没有好好休息过，此时再经过鏖战，再不休息真的承受不住。 但是……付听雪微微抿了下唇，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谢知读出了付听雪眼中的犹疑，对着周笑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人来抢，你就说这药没病的人吃了会中毒死亡。它是以毒攻毒的功效，明白吗?” 第177页 付听雪连忙点了下头，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他不敢让周笑带萝蔔去救人，萝蔔好歹是食物，就算不为治病，饿极了的人也会眼红。但是这些药材他们积累还不多，不能太浪费，他们还要去a市的。 “或者，你有其它同伴吗?” 周笑咧嘴一笑：“两位恩人不用这样担心，交在我身上吧，我好歹在这座城市里活下来了。” 事不宜迟，他们三两句交流完，谢知递出一份四星道具「智识树皮」：“你拿着这个，在千米之内，我能定位到。” 「智识树皮」，一个作用是短途通信，在五十米内，在上面写字，会在这个范围内其他的树皮都同步。另一个作用就是定位，千米内，持着树皮的人会在树皮上显现的地图中留下定位，千米外，也会有个确切的方向，是寻人的一大利器。 谢知一直很想把它抽出来，可惜运气不是那么好，迟迟不出。前两日，付听雪抽三十连的时候，他终于把这玩意儿抽出来了，也算来得及。 然后谢知又交出手机，“这个你当喇叭用吧。” 周笑接过树皮和手机，虽然神色稍有疑惑，但也不再迟疑，行动迅速地就往远处跑过。 付听雪和谢知往楼道内一躲，就传进了尘歌壶中。 洗澡吃饭睡觉，四小时匆匆而过。 尖锐的闹铃声响起，付听雪在谢知的怀抱中醒来，还有些迷煳。 六点钟。 谢知抱起付听雪：“等会儿你在车后座再睡会儿。” 他低头看着青年疲惫的神色，敛去眼中一抹怜惜：“我们应该还要在这里整修两天，看看b市人还剩下多少，能不能一路带去a市。” 其实付听雪此时根本听不进谢知说了什么，头点点，还记得将两人传出了尘歌壶，就被谢知放到了车后座重新睡了过去。 在绝对的疲惫面前，血肉之躯又是哪里能抵挡的? 谢知小心地把付听雪往自己身上捆好，踏着自行车就往标识方向赶去。 他神色平静，眼底却还映着一抹寒芒——不知道那些“有幸”重生的人，有没有把小命留着。 第一百零五章 赠食施饭 “来了!” 自行车碾过骯脏混乱街道的声音自安静的黎明中响起。 倖存者们衣衫不比丧尸好到哪去, 甚至因为一些创伤恐惧彼此之间不敢靠得太近——毕竟谁也不知道你身边的那个人会不会变成丧尸。这是从黑暗日挣扎而出的众人无法控制的应激反应。 他们彼此之间防备着，泾渭分明地相隔了两臂以外，视线却共同聚焦在了那唯一传来异动的方向。 安静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微茫的光线中, 两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付听雪也提前被谢知叫醒了。 “叮叮~”自行车的车铃轻声一响, 就像一个集结的号召一般，小广场的人一一聚集了过来。 周笑跑在走前头, 迅速和付听雪两人汇报了目前的情况。 其实人群在短短的三小时内就集结完了, 一方面是倖存者确实不多, 还大多比较集中, 另一方面就是几个小队合作了，他们从四面八方地跑过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并把所有人指引到小镇中央的小广场。 周笑袋子里的药还剩了一瓶。倒不是大家不眼热, 只是他们知道, 那到底只是二十瓶——救援队身上一定有更多。不管是药还是食物，救援队既然来了，就一定有。 周笑讲明现状的时候，每一双眼都在后面眼巴巴地望着。 付听雪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 不太高兴地看到了几个有点熟悉人脸。 在出发前, 谢知和他就从梅润钰那里拿到了那些重生者的名字，很不巧的是, 其中确实大部分是与他结仇的。 付听雪嘆了口气，这才接过周笑的话：“辛苦你了。和你一起找人的有哪些?我给你们一颗糖。” 周笑听到糖这个字眼就下意识咽了口水, 立刻把自己合作的几位小伙伴都招唿上来：“谢谢您。” 付听雪认真地给每个人都发了一颗糖, 一边也说谢谢。人不能失去善良和自救的力量, 他救不了所有人，但只要大家还不放弃自己, 他就能救到更多人。 发完糖，他看着剩下的人：“那么，每个人都领一碗饭吧。我这里没有别的吃的，最多大家各自领一碗萝蔔汤。” 周笑下意识看了一眼付听雪，萝蔔汤，是给自己治病的那个萝蔔吗?周笑还记得自己啃下一整根萝蔔时那种得到治癒的感觉。那萝蔔的质感神奇地像白玉一般，一口啃下去却又爽脆清甜，那时候他甚至都怀疑这不过是付听雪给他的临终前的安慰餐了。 但当时他吃得也可开心了，能在死前吃到那样的萝蔔，挣扎到那个时候好像突然就不亏了。 周笑正感动付听雪的时候，身后的人群中突然陆陆续续地传来几声不满的嘟囔： “谁信啊?在末世里脸上还能挂住肉，指不定背后吃多好呢?” “是不是把救济的粮食私吞了啊?” “我怎么看这人好像有点眼熟?是付听雪吧?” 实际上，除非重生的人，其他人根本意识不到眼前这人是付听雪。在大部分人听过的消息中，付听雪是个温柔善良的青年，重要的是——他好看且柔弱。 第178页 但眼前这人虽然确实长了张好看的脸，气质却没有半分柔弱。在清冷淡漠中，还有一种莫名的压迫里，像一种具象化的气场笼罩在这片空气中。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和身边那个看着更不好惹的少年两人杀了一天一夜，在丧尸群中来去自如，那武力值有多高，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达到。 b市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付听雪的名字，就像梅润钰作为代表会前往c市交涉一样，为了调动大家的希望，付听雪这个名字是被好好宣传过的。 只不过宣传的方向在某些人的引导下有些偏激了。 下面的窃窃私语声又多了几道： “不是说付听雪有一个异界无限制背包?” “他是不是捨不得给我们啊?” “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人啊?” 那些暗暗煽动的声音只是由小部分人发出，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本来大家已经高高兴兴地开始排队了，几句挑拨的话一出，剩下的人也面面相觑，激昂的情绪一下子就像浇了冷水一般。 仿佛，自己这样巴巴地上去瞬间就变得廉价了。 付听雪意料到这种情况了，只是挑了下眉，还没开口前周笑就在前面急得跳起来了：“你们有没有良心啊?!那些小人只会躲在咬嘴碎子?人家给饭给萝蔔，你们还挑起来了?!” “哪来的小鬼?他明明可以给更多的东西，但还要吝啬，不是伪善是什么?” “餵你哪来的?是b市人吗?” 周笑咬牙切齿，还要辩驳，一只手伸到他面前轻轻拦住了他。 付听雪慢慢走上前两步，眼眸带着点冰冷扫过了这群神色犹疑的人群，反而微微笑了起来：“谁要领饭的，就在这里乖乖排好队，该得到的不会少。不想要的，那自然好，也省了我几口饭。” 自从他的卡池里不出食物后，现在的压力大部分挤压在谢知那里，但谢知的卡池中食物也不多，一次十连有两袋米就顶多了，所以他们的粮食从来没有富余一说。 哪怕现在有五块田，也不够这么两百多人吃多的。 付听雪脸上还带着微笑，手中却突然跳出一把银闪闪的剑，那是饱饮敌人之血犹在畅快之中的一把剑。 付听雪随手挽了个剑花，仿佛真的只是漫不经心地拿出来晾一晾。 ——个鬼啊! 在这种威胁下，众人不坚定的意志马上就被打垮了。他们不了解付听雪，无论之前的宣传如何，那到底是个空架子，但现在他们见到了本人，本人在用并不是玩笑的语气给他们做选择题。 一口饭，或者一口都没有，是个活人都知道怎么选。 他们低着头磨磨蹭蹭地推推挤挤排队。 付听雪看到眼熟的身影也融入队伍中，也不多说，只是先搬出了一个木制的大饭桶。 这是他先前就准备好的，里面的米饭混了稻米和蛋白米，浓郁的香气几乎瞬间就霸道地夺走了所有人的感官。 那可是米饭啊，喷香喷香的熟米饭! 一双双突出的眼睛像是被胶水黏住了只往一个方向看去。 一时间大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没有人能在飢饿的时候拒绝一碗晶莹剔透香到令人口水分泌三千尺的米饭! 付听雪又拿出了另一个桶，鲜鲜的萝蔔汤的清香又混入了米香中，只让人怀疑自己一分钟之前是为什么会心生不满。 这简直是大善人好不好! 他们现在已经忘了，自己是如何在付听雪武力胁迫下排起队的。 付听雪拿起大勺子——这些他顺路在一些餐馆中收集的东西，餐馆中吃的不会剩，餐具却有的是。 他朝着最前面的几人仍是和颜悦色地打了一碗饭，那粒粒分明的米饭尖甚至冒出了头!萝蔔汤却是不多的，只有半碗。 他们口中满是感激的话语接过了食物，付听雪垂着眼：“是我应做的。” 拿过了饭和汤的人立刻就跑到一旁吃上了，那狼吞虎咽的饕餮模样惹得大家眼睛都发绿。 那米饭甚至冒出尖了诶! 付听雪还能不是好人吗?! 二十八人过去后，第二十九人也殷切地伸出了手。沉甸甸的饭碗落入手中，可他定睛一看，那饭圆圆的一勺子，连一个碗都没盛满。没有足够能量支撑的脑子叫他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少啊?” 付听雪却奇怪地问，认真的语气仿佛在探寻一个十分不解的问题：“你是自愿排队的吗?” 谢知就站在一旁看付听雪发食物，听到付听雪这么说一时间唇角都扬了起来。看来阿雪也又一点坏心眼了嘛。 第二十九人又哪里听不出付听雪口中的嘲讽，他嗫嚅了两句，灰熘熘地端着自己的两份食物往旁边走去了。 但付听雪的声音可不小，后面的人都听到了，口口相传下去，一时间队伍又躁动起来。 后面又有人喊起来：“喂，哪有这样区别对待的!” “我们也没做什么吧?” 第三十五人站在付听雪面前，表情愤懑地正要开口，付听雪却面无表情地对他微微挑起眉。 直面付听雪那若隐若现的威压，那种仿佛不知沉淀了多少年岁和经歷的厚重，第三十五人怂了，默默接过了饭和汤。 第179页 队伍一个个排下去，不满的声音又悄然消失了，根本冒不出火花来。 轮到了第一百一十二人的时候，付听雪没有舀饭，只笑着说：“哦，你没有份，请滚出队伍。” 第一百一十二人，也正是金一甲，是个重生者，是刚才在人群中搅浑水的其中之一。 金一甲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灰猫一般炸了：“凭什么我没有!” “哦?你确定不知道吗?” “你!”金一甲一时间怒火中烧，就要扑过来伤人。看着付听雪一动不动的样子他心中的恐惧一下子消失了：装的像模像样，可到底还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假圣父嘛!噁心死了!还带了小白脸笑死。 他吼道：“我想吃多少——” 只一秒不到，一道红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将他滚成了蚕蛹。 金一甲忘了动作，甚至挣扎不了，脸色慢慢发白。 付听雪冷冷地扫来一眼，像是在看路边一个影响心情的垃圾：“扔了吧，别脏了线。” 那红线就听话地把金一甲扔了出去，后者摔到地上那清脆的骨折声让所有人心中一凛。随即，就是金一甲后知后觉的痛苦哀嚎。 在那哭嚎声中，人群变得像死水般安静。 付听雪脸上重新浮现笑容：“继续。” 第一百零六章 剑下亡魂 那雷霆万钧的手段震慑了全部人, 当队伍再次行进的时候，已经一点杂音都没有了。每个人都安静乖顺得可怕，只在饭碗到手的时候战战兢兢地说一声“谢谢”。 付听雪对此也有些无奈, 他并不是什么以威信得到快乐的人。只是现在他确实没有时间和这些人耗,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得到话语权, 在这支队伍里说一不二。 在得知这边的现状后，付听雪已经决定要把这帮人都带到a市去了, 既然如此, 那么从最初就不能让人升起异心——这是他在往日亲身得到的教训。 丧尸病毒就像一种疾病一般, 有其病毒, 不是只通过噬咬才会传播——不然最初也不会有人化为丧尸。 那些病毒无处不在，像一种磁场，身处其中的人都会慢慢浸染, 然后在某一刻, 达到了那个转化的点。 而其中，影响的决定性因素其实是心志的丧失。那些最先变作丧尸的，都是对未来完全丧失希望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遇到的丧尸全都瘦得只剩下一层肉皮, 那薄薄的肉皮, 覆盖在脆弱的骨架上。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重生者大都还活着。在这些惨状的对比下, 他们反而有一种人上人的心理，并且很可笑的是, 他们觉得付听雪一定会来。 又一位重生者站在他的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读着付听雪的脸色, 抱着侥倖心理希望付听雪并不认得出自己。 但付听雪记得每一个人, 在这些人混在人群中嚷嚷的时候，他就不动声色地记下了所有人。 “绑起来。”他只这么说道。 红线顺声缠绕过来。 那人脸色一变：“为什么!我现在没有打算反抗你!” “反抗?”付听雪微微冷笑, 所以这些人从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他们甚至觉得他付听雪不厚道，在欺凌自己这样弱小的人。 “你……!” 谢知二话不说就给了这人一个相同的套餐。 于是躺地上哀嚎的就变成两人。 三秒后，一个身影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跑出了队伍。像是一个信号，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队伍中脱离就往反方向跑出去了。 可都在眨眼之间，那红线仿佛长了眼睛，哪怕跑出了二十米外，都被毫不留情地抓来回来。 现在是一帮人整整齐齐地躺地上嚎哭了。 两百多人的队伍终于发完了饭，付听雪这才慢慢走到这群人面前。 他们惶恐地看着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那双眼睛中不见多少怨恨，不见什么愉快，只有完完全全的冰冷漠然。 在这样的视线下，他们冷汗慢慢浸出。 突然，付听雪开口了，瞬间叫所有人心跳飙升。他说：“给你们一个选择。” “吃完这顿饭后，我会带着大家离开。你们就不用跟上来了。” 付听雪简短地说道。 几人还在等着付听雪的下文，就见付听雪已经转身去找周笑了。 他们心下一凉，这哪里是什么选择题，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付听雪短短两句话，那是陈述事实的断然。 可是如果不跟着付听雪，他们未来就完全是死路一条。他们无疑会在病毒的侵蚀中变作丧尸，就此成为一个死人! 一时间有人就被打破了心理防线，眼泪奔涌而出：“付听雪!付听雪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求求你带我走吧!付听雪，求求你!” 付听雪身形顿住。 背后的哀求哭嚎仿佛与旧日的回忆重叠起来。 他以前，又何尝没有求过这些人放他一条生路呢? 可是他的懦弱只会引来更残暴的殴打，他们只想从他身上榨出油水来，根本不在于他的死活，也不在乎他的痛苦。 付听雪已经很久不想起那些过去了。因为梦境的特殊性，那些记忆始终与他隔了一层保护膜，将他与那些积累下的痛苦隔绝开来。更因为如今他有众多关怀，有来自谢知的，有来自系统的，有来自提瓦特的朋友们的，他并不囿于过去。 第180页 但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这群人手中不得善终的。 这些人是如何有这么厚的脸皮来讨饶的呢? 同样的是面对生死，有的就能与同伴互帮互助，相互扶持，有的却自私至极，只要自己一个人好活。 付听雪握了握拳，在谢知关切的目光中转过身去，重新站在那些人的面前。 “唰!”他拿出了无锋剑来。 在那些人惊恐的目光中，他把剑尖搭上哀求者的下巴。 付听雪眼中蕴着寒光：“现在为了一条小命学会道歉了吗?可你道歉不过是活下去，恐怕现在心中也只充满了对我的憎恨吧?” “我不原谅。” 话音落下，剑锋往前，如切豆腐一般在那人的脖子上划出血线。 那人眼睛勐地瞪圆了，两眼一翻就在惊骇中彻底昏死过去，汩汩的鲜血从伤口中流出，很快就蜿蜒出一个小小的血泊。 剩下的人也噤若寒蝉，一副骇然。 付听雪冷哼一声：“我已经给了你们选择，如果不想接受，也可以选择一个死法，我也很乐意给你们自主。” 早死，还是晚死，这就是付听雪给出的选择。 没有人敢吭声了。 付听雪这才重新走到周笑身边，让他吃完饭和小伙伴把这群人统计一下。 他还有不解：“昨天杀的丧尸似乎有点多了，你们b市迁移过来的人有这么多吗?” 周笑连忙解释道：“不仅仅是b市的人，后面b省的人都陆陆续续来了，除此以外，还有a省的一些人。” “嗯?”付听雪眉头一皱。 周笑把饭碗一放：“a市最初是把全省的人都集中去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丧尸爆发后，这个小镇就像有什么吸引丧尸的东西存在一般，不断有丧尸往这边游荡过来。 “来的丧尸越来越多，我们死得人也就越来越多，直到现在……”周笑的声音小下去。不过不是丧尸也有外援的缘故，他们不至于这么快就撑不下去。 付听雪虽然因为手机群聊的缘故已经对a市的情况有所预感，可此刻心中还是不免咯噔一声：看来a市那边，情况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他必须尽快过去。 看着付听雪眼中的焦急，周笑又问道：“那个，付听雪，你要怎么把我们带过去啊?”付听雪在和重生者交流的时候大家都小心听着，对于付听雪要带走他们这件事，既庆幸又不解。 如果他要去就a市的人，带着他们这一群累赘，那可不知道要走多久了。 付听雪没作多余解释：“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半小时后，大家都吃完了饭，整理了情绪，也做好了登记，不合群的人也被赶走了，付听雪这才让谢知把血线连到每个人手上。 他看着众人，警告道：“把绳子握好了。如果想和那群人一样留下来的，我也不介意。” 听到付听雪这么说，每个人都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绳，一脸紧张。 “三、二、一。” 紧接着话音落下，一道白光一闪，当所有人再次睁开眼时，人已经身处在空旷的草地上。 他们眼中爆发出了惊喜。 血线收回，付听雪站在最前面开口：“由于粮食有限，大家每天只有中午一顿饭，可能是米饭，或者土豆。我希望你们不要耗费太多体力。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该睡就睡，聊聊天也行。对了，这里是高峰上，不想死就离边缘远一点，否则掉下去就是万丈深渊，我也救不回来，懂吗?” 第一百零七章 噩耗 付听雪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待着。 此时当然没有人敢反驳他, 他们都还没从这奇蹟般的转移中反应过来，只是一个个乖顺得像一窝的兔子，半句话都没有, 眼睛却带着光, 带着红睁圆了看着他。 直到付听雪和谢知走上近乎透明的空中走道, 身影渐行渐远，才有人勐地恍悟过来。 一时间像是水入热油, 顿时炸开了锅, 劫后余生的重生感席捲而来, 让这群人彻底触底反弹, 开始叽叽喳喳得像鸟窝一般。 “我去这是个仙境吧?” “讲道理这傢伙，虽然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样，可确实是好人诶。” “可不是嘛, 又包饭又包住, 还保障生命安全，现在那里找这么好的条件啊!” “早看那几个人不顺眼，仗着自己有点重生的记忆就搞特殊，也不见他们平时有多厉害。” “诶, 我们是不是也能靠那个走道走去对面的山?” “不要吧?不是让我们老老实实待着吗?” “难道我们还在这待一辈子吗?” “服了你了,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真是刚会爬就想飞了。我睡觉。” 众人激动的情绪久久都没有平静下来, 当然也有人大着胆子去摸付听雪刚走过的路。当时那鎏金色的符文他们都看到了，可现在一摸一看, 竟然真的空无一物了。 也有人趴到崖边小心翼翼地往下探头, 只见那下面只有光辉中的静静流淌的云雾, 这山果然如付听雪所说，高耸入云, 巍峨险峻，如果真的不慎掉下去，只怕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那人一时间手脚都瘫软了，幸好本来就是趴在地上的，这才不至于出意外。 第181页 不管燎雾岛此时如何，付听雪现在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和谢知慢慢回到济烟岛，在柔软的草地上躺下。 “突然有一种大事落成的感觉。”付听雪转头看着身边的谢知，眼睛从那挺俊的鼻樑上移下，“等到了a市，把这边的事彻底了结了，我们就……” 谢知轻笑了一声：“你当初可是说从异世界回来就可以的。” 付听雪脸上莫名热了起来，连忙移开视线，盯着天上一朵不动的云细细研究。 谢知嘆了口气：“好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嗯?我又不在乎这一点时间，我们大可以等这边的事情全部好了，再好好来一场。那个时候，又不用着急，又不会疲惫，来个三……” 付听雪越听越不对劲，连忙翻过身捂住了谢知的嘴，一时间眼睛都红了起来：“好了，别说了。” 谢知眨了眨眼，付听雪感受到他咧开了嘴笑得畅怀，那温热的气息扑在掌心里。 两人对视半晌，最终还是付听雪败下阵来，重新躺了回去：“好啦，到时候你想怎么折腾，随你。” 谢知自认已经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心却还是在付听雪软乎乎的一句话中倏然漏了一拍。 两人沉默了许久，当谢知再次恍过神来时，却听到身旁匀称的唿吸声。他微微侧头看去，就见到付听雪那陷入睡眠中安静恬然的面容。 谢知浑身都是暖的，他轻轻揽过了付听雪，在他的发顶蹭了蹭：“辛苦了。” 微风拂过了山，抚过了草地，付听雪感觉自己睡了很舒服很舒服的一觉。 当他睁眼时，眼前还是熟悉的谢知微微起伏的胸膛。他唇角轻轻勾起来，他就知道谢知一定会把自己揽过去的，这傢伙。 他戳戳面前软软的胸肌，谢知闷闷地笑了起来，笑声在胸膛处震动，传到了他的心底。 付听雪抬起头来：“那我们走吧。” “好。” 接下来又是日夜兼程的跋涉。这边的道路上常有废弃的车，看上去是发生了车祸的遗弃，足以想像那时候全城动员时大家是如何着急忙慌地往a市赶去。 或许会有疑惑既然是疾病，为什么还要进行集中管控：那自然因为，那不是传染性的疾病。它在人们唿吸的每一口空气中，既然防不胜防，那也只能以集中保护更多的人。毕竟只有a市存在足以负担全部人希望的研究所和医疗机构。 至于为什么b市人在第一轮天灾来时并没有得病--那就是奇妙的法则了，那时候他们身处此地，却不被认为属于这片土地，自然唿吸不了属于这片土地的空气。 而当第二轮到来时，他们自然也躲不过了。 地震是毁灭性的打击，但天灾之下，哪里有倖存地呢? 一路上，两人会往看上去还比较完好的车里钻一钻，看看能不能幸运地更新一下交通工具。但很显然，a市都近在眼前了，他们还是没有这份幸运临身。 而越临近a市，那空气中的血腥味就像一种不详的预兆，渗透浸染了付听雪残存的侥倖心。 那可是一城的人啊。 可小镇中那源源不断的丧尸究竟是哪里来的，他难道没有一点猜测吗? 他的鼻子似乎快到了不能唿吸的程度，空气湿润得像泡在水中。他想要呕吐，可吐不出来，只有身上不断地冒出冷汗。 谢知只能在给他餵了些药，一边用手不断抚摸他的后背予以安慰扶持。 付听雪仰头看到了蓝天，眼中怔怔地留下了两行泪。 他想不明白，也无法想像，这一城的人到底是怎么在炼狱中挣扎过时日的。太残忍了。 太残酷了。 两人走进了一座空城。 没有丧尸，也没有活人。 那么多人啊。 有人逃走了吗? 他来迟了。 可是为什么呢?付听雪昏过去的前一秒，无法动弹的脑中仍盘桓着这个疑问。 第一百零八章 方 “醒醒, 醒醒。” 付听雪隐约感受到了声音的唿唤。 他有些迷茫地睁开眼，却见一只绿兔子从自己脸上“duangduang”地挪开。 兔子成精了? 仔细一看，那不正是「拟梦」那一只兔子吗?只是它原先轻飘飘得像气球一样, 鼓鼓囊囊的并不这么柔软, 这会儿像是布丁身躯一般, q弹得像一块软橡皮。 付听雪看着它，头痛的感觉慢慢降下去, 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白色的迷雾。 这是……哪儿? 他眨了下眼, 眼前忽又闪过一片血色。 这时, 脸上蹭来了细小绒毛的触感, 那绿兔子把自己的左耳朵挪上来揉他的脸。 付听雪有些意外：“你在安慰我吗?” 一醒来就见到了成了精的兔子，他的注意力确实被转移了些。 但是付听雪还是记得昏迷前的那个瞬间——那个，空无一人的城市。 街上的血液都干涸了, 暗色溅散在肉眼所见的每一处。白色的斑马线, 彩色的凃漆墙、蓝色的小卖部顶棚…… 那些凝成黑色、褐色的斑块给那座城市无以清洗的阴影。 “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声音突然从兔子身上传来。它说话声不紧不慢的，有一种叫人放松下来的魔力。 第182页 付听雪忍不住追问：“什么意思?” 兔子又不吱声了，用毛绒的耳朵蹭他。 但是付听雪的心果真慢慢平復下来。他喃喃重复兔子的话，眼中重新露出了一点光彩：“他们逃掉了, 对吗?我知道的, 我就知道……”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嘴角重新浮现笑意。 于是那兔子将他轻轻一推：“那你可以醒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 付听雪的眼睛又一次闭上，他好像漂浮在云朵中, 全身都被轻柔而温暖的力量裹住了。 当再一次醒来时, 他看到谢知正往他嘴边餵汤。 谢知脸色略有憔悴, 但在看到他醒来时闪亮以来：“你醒了!” 付听雪正要点头，忽然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我这是, 怎么了?” 谢知松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已经吃过萝蔔了，照理不会生病的。可偏偏你晕过去后，额头的温度就滚烫起来，我只能给你餵药。” 他举了举手中的碗。 付听雪绵软的手举起摸了摸谢知：“对不起。” 谢知嘆了口气：“果然是还烧着，都说胡话了。来吧，先把这碗药喝了。” 付听雪舒展眉眼笑了笑：“谢知，我刚才梦到一个好消息。” “嗯?” “刚才有一只绿兔子到我梦里去，告诉我a市的人只是离开了这里……他们成功逃走了。” 付听雪说着，先把「拟梦」拿了出来，不过让他有些遗憾的是，这只兔子还是玩偶一样，方方的，看来梦境中那一只是特殊的。 谢知若有所思：“嗯，其实我也有发现。如果我们在小镇上遇到的那些就是a市的全部，那也未免是有些少了。” 其实城市中没有留下的讯息也是正常的，a市的人也许离开得匆忙，他们并没有对以后还有人这一可能性抱有期待。 付听雪弯了下眼：“看来是我太心急了。” 谢知摸了摸付听雪的额头，那里还有些温度：“所以说情绪都是一瞬间来的，不是你的问题。不过，有好消息就好。” 付听雪用力点了下头：“嗯!也许我们离开a市后，还能和那些人相遇。” a市的人大概率不是往c市的方向去的，他们一路来的路上并没有发现一点踪迹，那么未来一定还有相遇的时候。 付听雪想到这里，忽然记起来翻开任务栏，果然，关于a市的地点也更新了。 只见种树任务的详情页中，又是一个抽象的图案： 那上面变成了一个标准的方形，中心同样画了一截树枝——一个y字。 付听雪现在多少抓住了种树任务的思路：“看来我们要开始找a市的方形地标了。”既然c市的“圆”在知名坐标明丰湖中，那么同理a市也应当如此。 不过这会儿他们身边没有a市的人，只能用手机去查找可能的坐标。 谢知把想要坐起身的付听雪按了回去：“生病的人就好好躺着，只是整理工作而已，我来做就行。” 可惜因为出了c市后，那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的信号也给隔绝了，连星际和平公司的宇宙信号旗舰手机也摇不了人。 谢知低头正要工作，忽又抬起头来：“你该给尘歌壶里的那些傢伙放点吃的了，你昏了一天，他们也饿了一天。” 付听雪痛苦地捂住了脸：“是我的错，他们现在肯定饿坏了。” 一天的时间还不致饿死，只是尘歌壶中的人确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们被困在高耸入云的孤岛上，毫无去处——只要付听雪不来，他们就像那关在笼子的鸟，毫无生存的可能性。 在这种压力下，甚至有人两眼一闭就要跳下去，可竟连这种可能性都被剥夺了，跳下去的人在两秒后就会触发传送阵，重新回到岛上。 他们呆滞地望着天空，眼中既无法期盼，又无法绝望。 当付听雪把一桶的米饭和番茄汤移进燎雾岛时，那些担惊受怕的人甚至一时间都忘了活动。 付听雪愧疚无比，最终还是进去解释了一番，然后哐地在角落里砸了十袋米，并另外挪来了一个炉子，把燃素和火之翎分别交给了两个在人群中比较有话语权的人。 有人群聚集的地方，自然会有生态，这里面周笑因为与付听雪的关系比他人近些当选了多数票，另一人则是公认的比较有武力。 付听雪指着米饭和炉子强调道：“如果下次我还有晕过去的情况，你们就自己烧饭。但是这是为数不多的存粮，只有在特殊情况才能吃，明白吗?如果——” 他下意识地和大家对视一番。 但几日的相处下来，这会儿大家已经明白他是真的想救下他们，自然不会有反对的意思。 相反，他们脸上都是一副完全理解，完全服从的表情。 付听雪唇色还有些苍白，威胁的话语咽了下去，他勾勒出一个笑容：“谢谢大家。” 等付听雪回来时，谢知也已经效率极高地解决完了资料整理。通过在百科、帖子等各种文明还在时的遗留，他把a市这边的大部分地标都摸明白了。只是有些甚至没有实景图，不知道方圆，也只能先加上去。 第183页 这样整理后的数据，就是二十四个待探索的地标了。 第一百零九章 躁郁 和c市遇到的困难不同, 他们遇到的最困难的事竟然是交通不便。 其实在一路前行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迹象，只是这会儿更加让人无奈。城市中见不到一辆能用的车，估计是在转移的时候都用上了, 两人还是只能蹬着脚踏车在偌大的城市中到处跑。 这样过了一圈下来, 白天竟然也只有检查了两个地方, 还是一无所获。 夜晚的城市是一片毫无声响，也毫无光亮的宁静。人员都全部撤离后, 发电厂也停止了工作, 在这片只有清辉月光照下的世界中, 一切仿佛回到了人类还不存在的时候, 只有那些钢筋水泥沉默地矗立着。 “看来这里也不是。”付听雪把备忘录中的第三项划去。 不过好在这座城市中的天灾隐患，已经在白玉萝蔔的帮助下已经彻底解决了，让他们的工作从某种程度上稍微安全了些。 忽然,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传来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付听雪抬头一看，有雨丝飘到了他的脸上。 原来是天气突变，那雨云也从不远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过来。 说起来，到a省这么久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接触到雨。 付听雪干脆在路上召出了「孤舟」, 两人进去躲雨。 直到见那雨水只噼里啪啦了十分钟，很快只像一片烟雾笼罩下来, 付听雪坐在船舱中才忽然意识到：一般正常的雨是不会那么狂暴的。 哪怕是夏季的雷暴雨，也是说来就来, 说走就走。 一场雨并没有洗刷去城市中的脏污, 也许是那些血迹凝结得太久。 两人打着手电, 在朦胧细雨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付听雪圈着谢知的腰，靠在他背上打了个哈欠。 夜晚的两点钟, 付听雪划去了第四项，和谢知准备休息了。 一天下来太过劳累，放松的念头刚冒出来，那睡虫就在脑中打转了。两人就连洗澡都是眯着眼的，刚沾上枕头就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闹铃在六点准时响了，付听雪迷迷煳煳地去按闹钟，另一只手也跟着探了过来。 谢知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揉了揉：“再休息十分钟吧。” 付听雪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志竟然不坚定到这种程度，几乎是听到谢知说话的一瞬间，就再睡了过去。 十分钟后，在最后的闹铃中，付听雪迷迷煳煳地爬起来洗漱完，而谢知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往他的手中一放：“在路上吃吧。” 付听雪点了点头，在谢知的后座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在无法抵抗的睡意中，连美食都味同嚼蜡了。 二十分钟后，付听雪终于清醒了些，他点出系统，发现又有一抽了，立刻下了池子。现在他都不纠结十连了，只希望能尽快抽出个代步工具来提高他们的移动速度。 作为一个天灾世界的求生者，没有一个代步工具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孤舟」虽好用，可局限性也摆在那里，除非它哪天能长出轮子来，不然多半只能当移动房了。 但很可惜的是，最近的几抽中都没有踪影，上一个紫色还是一块田。 现在他有六块田了，离他的粮仓计划又近了一步。只是田地虽好，却不能解燃眉之急，付听雪知道自己最近的心思稍有浮躁，但那种紧迫感却是来自离头顶越发接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以前尚没有走得太远时，付听雪自己也总是活不长的情况下，他对于外界的生存情况并没有一个很清晰的认识。 可现在他记事多了，接触得多了，跑得地方更远了，他就对这分秒的时间有了更强的掌控欲。他太清楚不过了，天灾存在的每一秒，对于大家都是怎样的煎熬，挣扎求存的日子中，他们有多痛苦。 付听雪嘆了口气，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想到这种寸步难行的情况，只是他现在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原神中并没有代步系统，他才抽不到一个合适的交通工具。 “到了。”谢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好。”付听雪下意识应了一声，而谢知没有动作，付听雪也还傻傻地环着他的腰。 谢知回过头来，语气轻微：“下车?” “哦哦。”付听雪关掉系统，从后座上走下来。 他耷拉着眉眼的样子太明显，像一只流浪小猫找不到火腿肠，恍惚的模样又像一只幽魂，看着着实有点可怜。 谢知嘆了口气，他知道这两天付听雪都在焦虑什么，抬手在付听雪毛绒绒的头髮中搓了搓，一边把他抱进怀里温声道：“别逼迫自己太紧。我们已经是尽全部的力量在努力，况且在你之外的世界里，他们不都在自救吗?” 付听雪的脸磕在谢知的肩上，眼睛眨了眨。 他听着谢知的话语，不自觉想到了半山的那些人们，想到了a市那些逃走的人们，想起自己一路以来接触到的那些人。 其实若说他迄今为止做了多大的贡献，在那么多的生命面前，都还是不值一提——即便没有他，人们也都在努力地存活。 或许在过于强大的天灾面前人类都是渺小的，但与天相斗的小树苗都在凭自己的力量努力扎根。 所以，他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天才，并没有谁会理所应当地把看作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也没有道理他一个肩膀就把重重的扁担挑上了——他尽力就好。 第184页 沉默了几分钟，他抬头谢知笑了笑：“唉，开导这事还是你厉害。” “那当然，我可是付听雪的专属心理医生。”谢知见付听雪整理好情绪，重新揽过他的肩，两人往博物馆的里面走去。 a市博物馆，一个综合性博物馆，也是一个国家一级博物馆，占地面积不小，外型是个比较方正的设计，也被列入了探查的地标之一。 里面自然是一片黢黑，两人打开了手电，而当付听雪看到里面四四方方的玻璃展台时，他恍然大悟：“绝对是这里没错了!” 第一百一十章 相见 手电筒的白色灯光在玻璃上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回应。 付听雪有些惊喜, 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第二天就找到目的地——幸运终于还是眷顾了一次。 他和谢知对视一眼：“走。” 他们先是按照经验来到博物馆的中心，一层二层三层四层都尝试过了, 但是并没有触发什么特殊情况。 “要不看看地图吧。” 付听雪和谢知来到展览指南前, 好好浏览了一下。 在第一层主要是接待处/票务处、临时展厅和出售相关纪念品的博物馆商店, 第二层则是自然歷史展区和古代文明展区，第三层是艺术品展区和科学与技术展区, 第四层是现代歷史展区和内容交互体验区, 看不出什么头绪来。 “一层的临时展出好像是书画展。”它的海报还立在博物馆的入口处, 是人们习以为常的宣传。 也许是因为博物馆中没人活动的缘故, 这里的一切都还封存着灾难来临前的样子，连丧尸的痕迹都半分也无。 “那就先去这里吧。”付听雪心想，既然图案上还是一个枝桠的模样, 那么他们要找的东西也一定与之相关。 他们来到临时展厅, 里面陈列着各种名家大作。即便是如此浮躁紧急的时刻，看到这些艺术的书画作品，付听雪还是忍不住静下心来去观摩。 在“和平”的日子里，人类不知实现了多少的惊喜。 而在朝不保夕的日子里, 连这些藏品都只能沉默地关在黑暗中。 付听雪抿了下唇, 他真心希望，地震型的天灾能少一些。人类没有上天入地的超能力, 总是要靠着脚下的土地生活的，如果连这片土地都不足以为依, 人类还要相信什么呢? 古代的人们迷信地龙翻身的禁忌, 不是没有道理的。 付听雪没有把这些作品收起来。他的尘歌壶虽也算大, 却没有空间放下这一整个博物馆——这会儿几乎所有博物馆都有电子备份，如果最后实在要失去它们, 也还有最后一层保障。 两人在这个小型展里找了一圈，在几个有涉及“树木”“植物”相关的作品前还多留意了下，无事发生。 “那去楼上吧。”付听雪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目的地是博物馆，他们要找的一定也与展品有关。 二层他们先去的就是自然歷史展区，这里有生物多样性的展示，也有一些关于地质变动的展示。 整个展区并不是一条笔直的长廊，而是由一个个排列起来错落有致的区域组成。部分类型的展品有一面大墙作为介绍，有的展品则是由一个单独的玻璃罩保护着。 付听雪仔细地看着那些化石，一边寻思着这一次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忽然，他的手腕被牵动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看到不远处的谢知站在一个独立展台前。 为了防止两人像上一次一样失散，他们预先就系了红绳。 “怎么了?”付听雪走上前去。 忽然，他感觉到身体一软，就往前倾倒而去，倒下去的前一秒，他终于瞥到了展台中的物品——一截枝桠，在此刻倏忽爆发出了耀眼的荧白色光芒，仿佛已经等待许久。 …… 待付听雪按着头疼的脑袋再次清醒过来时，面前的场景又让他一愣。 他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幽深的洞窟，周围有星星点点的辉光，像隐没在黑暗中小精灵。 他爬起身来，又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空荡荡的。 谢知说这绳子一般情况下还是靠谱的——看来这就是不一般的情况了。付听雪嘆了口气，就是要委屈谢知又要独自待十天了…… 他忽地又想起来尘歌壶，连忙点出系统。 上面的弹窗及时跳出： 【你好啊，付听雪。】 【先别着急，尘歌壶中的流速是与你所在的空间相连的，目前里面才过了一天。】 付听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睡了足足一天?!” 【这是不可避免的。以你现在的身体，短期内连续穿越时空裂缝，能在一天内醒来已经很顽强了。】 【不过我还是建议，近期不要有第三次了。】 付听雪沉默了一下，跳过这个话题：“那我现在要去那儿呢?顺着这个隧洞往里走吗?” 那边的弹幕却不会为这点逃避就停下来，或者说，「它」对付听雪实在过于了解了。 【这是一个严肃的忠告，如果有第三次的话，你可能半个月都醒不来了。】 付听雪脚步一停：“可是……” 【种树是一件长期的事，心急是养不好一棵树的。】 第185页 【或许你还没有发现，「意外存在」这个任务发放的随即原石其实是与你心理状况挂钩的。】 付听雪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突然回想出任务介绍中的第一句话：「今天我心情好……」 原来不是开玩笑的吗? 【黎明前的黑夜或许漫长，所以人们只有闭上眼，用睡眠去度过它。】 【黑夜周而復始，只有蝉鸣会在其中响起。可你也知道，那些傢伙的生命有多短暂。】 【如今你眼不闭，觉不睡，用什么去与它抗衡?你也要做那蝉，响个几晚就埋地里吗?】 付听雪盯着自己踩在冰冷石块上的双脚，感觉到自己脖子上血管的跳动。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嗫嚅了两声，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他忽然间有点委屈，这种委屈不是面对谢知时那种只争朝夕的委屈，而是一种“你明明很懂我，却还要一个劲地批评我”的委屈。 【我当然知道你在急什么。】 【可是既然这边是个轮迴的世界，你又怎么不知道未来还有转机?】 付听雪骤然仰起头来。 却不是全然的喜悦，而是一种更加茫然无措的情绪。 “那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什么存在呢?” 如果所有的痛苦都可以重来，所有的过去，所有的未来都没有锚点……那太可怕了，不是吗? 付听雪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走出了这条出路，一切就盖棺定论，可是系统现在却说：不是的。一切不会结束。 【你觉得它是为什么存在的呢?】 【想一想你是为什么来的。】 【想一想你是为什么轮迴的。】 【正常的世界会如此吗?】 【付听雪，你难道不是个好学生吗?成绩好的孩子，不应该很会猜题吗?】 付听雪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心中漏跳了一拍，他脚下的土地不再坚实，晃动地厉害，整个世界都像一个万花筒一般在眼前旋转。 这一瞬间，他却脱口而出，手心冒出了一片汗：“那你呢?你为什么放弃了?为什么选择了让我来，为什么选择了隔绝我的记忆，为什么你成为了系统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旧与新 宣洩般的话语落下, 整片洞窟中的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毫无声响的沉寂。 周围星星点点的光都不再晃动，只倏忽倏忽地闪。 付听雪等了几秒，就在他以为依旧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 一个声音响起, 耳熟得惊人, 又与他有着截然不同的语调： “因为我无法成为纯美。” 因为他走到尽头，触摸到那一束出口的光芒时, 却发现自己早已走错了路, 回望过去, 那崎岖的道路蔓延开来, 似乎在告诉他结局早在很久之前就已註定。 付听雪在听到那声音说话的时候，一颗心开始加速。 原来，他真的没有想错。 「祂」, 就是他。 可是, 他又再次为这个答案感到迷茫。 什么叫无法成为纯美?这难道不就是一场试炼吗—— 付听雪的思绪骤然停滞。 “你也想到了吧?试炼不是通关就行的，它像一场精心设计的单机游戏，每个节点，每个选择, 都会引人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祂」当初就没有走向自己想要的终点, 于是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另闢蹊径。 付听雪摸了一下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可，我现在走的道路又正确吗?我没有感觉……” “你会对的。” 「祂」说的极为笃定。 于是付听雪垂下眼：“那……你现在究竟是什么呢?我和你, 真的还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了。”「祂」轻笑了一声，似乎为这些稚嫩的想法感到有趣, 但依旧语气温和地解释下去： “你是那个初来乍到的付听雪, 是我最初的模样。” “你拥有的那些记忆, 确实是以类似于「梦」的手段交给你的。” “而我……是个无法回去的□□。” “但也不用担心，我在这边也过得很好。” “那些礼物你喜欢吗?都是关心你的朋友们送的哦。” 付听雪仿佛懂了。但他不知为何又有些许的难过：“那我现在得到的, 不就全部来自于你……你不会觉得不甘吗?” 走了千百里的路，没有抵达自己的终点，最终却送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初来乍到的傢伙平步青云…… “那你呢?你会难过自己得到的礼物原来并不是属于自己吗?” 付听雪抿了下唇：“我无法难过。” 一想到「祂」是如何挣扎着前进，又是如何费尽心血地为他铺平道路，他就连一点难过也冒不出来了。 这些礼物如何不算自己的呢?纵使那些朋友们认识的不是自己，但是那些心意他都好好收到了。 “这样啊……”「祂」的语气中带着些怅然，“果然，我到底有点不了解你了。” 「祂」走了太长的路，即便是从记忆中捞出了一个付听雪，「祂」也回忆不起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我原本想说，你其实可以把我看作自己的。虽然我们同时存在了，虽然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个体，但你依旧可以这么认为。”「祂」说道，“但现在我不会这么解释了。是，我是有些许的不甘，却不是不甘于送你走这条路，而是不甘于自己走错了路。” 第186页 “其实你才是应该感到委屈的那个。我因为不甘自己的结局，才用某种手段创造了你。” 「祂」嘆了口气：“你被迫走我规划好的道路，被迫要经歷这一些痛苦的事，被迫要与那个糟糕的世界相处，你却反过来为我不甘，听雪，做人不能傻到这个份上。” 付听雪觉得自己脸上冒出点热，他挠了挠手心：“可是，我没有这么觉得。” 「祂」对自己实在太温柔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性格，拥有那么些道具，他早可以安安稳稳地过舒坦日子去——可自己的性格又不是被「祂」设计的。 「祂」只是因为明白自己，才规划了这条路，如此的因果，「祂」对自己只能算有恩。 「祂」又笑了一下，语气抛去了那些沉重，变得轻快了些：“那看来我们都无法说服对方。不过，能听到你对我并不怨恨，我其实很开心。” 「祂」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很糟糕的家长，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造下了付听雪，还让他走上既定的道路——可付听雪这个傻孩子，他心中只有善，生不出恶来。 「祂」又怀疑自己，当初的他真的是这幅模样吗?怎么可以单纯天真成这样? 真是乖得让人都捨不得交给谢知去了。 唉，怎么就被谢知拐走了呢? 「祂」走了会儿神，忽然听到付听雪大声地说道：“所以我可以有个代步车吗!” 付听雪如今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他依旧无法见到那么多人死去。顶多，顶多他多睡会儿好了。但是他是不会停下脚步的。 更何况，「祂」还无法说明世界真相的本质。如果这个世界真的不需要拯救，那「祂」又为什么会这么引导? 相反，此刻他安心了许多。因为不再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亏欠，余下只剩了喜悦与不断向前的勇气。 「祂」看着付听雪脸上涌起的欢快，也忍不住笑意：“可以，当然可以。你会有的，那是个很可爱的小道具。” 付听雪开心地笑了起来，在与「祂」的交谈中，一步步走到了这条幽深隧洞的尽头。 他的心跳逐渐加速，有些不敢置信眼前所见。 在他面前，是一棵巨大的发光的树。它就像梦中才会出现的那种奇幻物种，是一棵树，也是一个巨大的蘑菇。它的树干粗极了，却不给人强壮的感觉，短短矮矮的像个柔软的菌柄，仿佛你伸手去触摸时还能摸到充沛的肉感。 伞盖状的树冠垂下了蓝色萤光的丝线，在无风的溶洞中它们轻轻摇曳，交错编织。 它们如同湛蓝的海洋，又像是流星般的点缀，像轻纱映着付听雪的脸颊。 在微微荡漾的波光中，这个世界美得让付听雪的心都平静下来。 两人都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直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里是须弥。将你手上的小树枝拿出来吧。” 付听雪慢慢回过神来：“好。” 付听雪上前把白色的枝桠栽在了大树的旁边，只见那白色的枝桠就在一瞬间溶成了一滩莹莹的水糰子，滚动着圆圆的身躯融进了大蘑菇扎根的土地中。 “这是?”付听雪被眼前的变化吓了一跳，差点儿趴下去去要把那水糰子挖出来。 “哈哈哈哈……”却听那声音被逗笑了，不慌不忙地才解释道：“没事，借点力而已。” 付听雪不懂，但是相信「祂」，就点了点头：“那我就回去了吗?” “嗯。”那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略是正式地收敛了话语中的笑意，对着付听雪道，“再见。” 付听雪在这一瞬间也仿佛明白了，他们不会再有交谈的机会了，也不会再有相见的时候了。 他认真地回道：“再见。” 即便如此，还是要说再见。 在又一次的失重感来临时，他仿佛又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雪，在干嘛呢?和你那个小朋友聊天吗?” 付听雪脸上不禁一烫。 怎么就是小朋友了呢?不过……原来给自己送礼物这件事，在他们眼里就像照顾小孩一样吗?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得到礼物时那些介绍——唔，倒也不至于。 他耳朵一动，又听到那边的声响：“是啊，我还是第一次发现，那小傢伙真是有些过分可爱了，他比我想像中还要好。” “确实是个好孩子。”那个熟悉的声音像风吟一般，“我这瓶酒喝完要去睡一觉了，你呢，你要去哪里?” 那边似乎传来了风扬过树梢的动静。 付听雪几乎能想像出那片旷野，能想像出大树下那红色的风车菊随风摇曳……他闭着眼，却在阵阵静谧的风声中，勾勒出那个繁星点点的夜空下，两人坐在树梢枝头闲谈的画面。 就在付听雪以为自己不会再听到下文的时候，那个声音才缓缓说道： “我么，先去见见其它几位朋友吧，之后可能去提瓦特之外的世界看看。你去睡觉也好，省得天天喝酒，把自己喝得一身酒味。” “啊，怎么会——”那个声音委屈巴巴地说道，“你明明说过我的味道闻起来有清甜的苹果香——” 第187页 于是那个信口开河的傢伙被捂住嘴了。 付听雪听着那打打闹闹的动静，嘴角也不禁勾起来。 真好，祂也会有属于自己全新的生活。 时间长河静静流淌，每一条路都会有无尽延伸的未来。 那么，再见啦。如果银河真的没有边界，那么我们也许会在某一天，意外地相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爱的人 付听雪再次睁开眼时, 看到了面前的谢知。他显然已经很久不曾好好休息过了，此时倚靠着展台柜子，陷入了一场睡梦。 只是那眉心还微微蹙起, 右手攥着一根没有对象的红线。 付听雪嘆了口气, 有点心疼, 又有点好笑，怎么最近他们总是和睡觉过不去呢?他就不用说了, 这两天感觉就是昏迷、睁眼、昏迷、睁眼的循环, 可谢知这个傢伙, 明明能休息的时候, 都不知道好好休息。 他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红绳另一端，系上自己的手腕。 几乎是这边刚碰到时，谢知就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没事, 是我回来了, 睡一觉吧。”付听雪把谢知的肩揽过来，两人就地一卧。 付听雪把自己团团好，往谢知怀里一塞，谢知也在半梦半醒间抱住了怀里的人, 两人终于在折腾了十几天后, 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场没有牵挂的好觉。 待第二天醒来时，连博物馆里都已经透进了日光。展区内虽还昏暗, 但走廊的玻璃已经盛满了艷阳。 付听雪动弹了一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精神能如此放松。 谢知在他的后脑勺揉了揉：“心情很好?” 几乎不需要看到付听雪脸, 谢知就察觉到了青年身上发生的微妙变化。那根随时在断裂边缘的弦松开了, 于是连他身上的头髮都跟着软乎起来。 付听雪顺着谢知的动作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扬起嘴角：“是啊。遇到了一些很开心的事，开心到怀疑是好梦一场。” “嗯?” 付听雪正要开口, 忽然肚子里响出一声“咕噜”声。 他和谢知相视一笑：“看来我们还是先吃顿饭，怎么样?” “我已经很久没有大展身手了。”谢知虽然还不知道在付听雪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很乐意和付听雪能再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今天想吃什么?”两人传进了尘歌壶里，洗漱了一番后，谢知已经是充满了干劲的模样。 付听雪双手撑在桌上，仰着头看着谢知：“唔……先来一份番茄炒蛋。” “嗯，鸡蛋还有。”或者说他们现在鸡蛋实现了自给自足，自从认识到一个鸡蛋有多难得后，他们就一直想要一只鸡。 有趣的是，他们某天终于抽到了一只特殊的鸟蛋：「一颗受过精的鸟蛋」。 结果里面孵出来的居然是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好吧，母鸡怎么不算鸟呢?会下蛋又有什么稀奇呢? 系统想方设法发福利，那只能妥妥地收下。 这只鸡不仅会下蛋，还每天下一个，成功助力他们成为鸡蛋大亨，现在偶尔有多还能给大家分一分。 可惜，一只母鸡可得，却始终没有一只公鸡，于是养一窝的鸡这个梦想就被搁置了。 扯远了。 付听雪继续说道：“还想吃红烧冬瓜、油焖茄子、爆炒春笋。对了，明天早上想吃土豆泥。” “好。”谢知从背包里拿出需要的食材，“来一起切菜吗?” “嗯。”付听雪高兴地上前，他并不是喜欢做菜，也并不擅长做菜，但是他很喜欢这种和谢知一起站在厨房里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这样很有家常的氛围。 不过上一次这种的场景，似乎已经要几个月前。 付听雪洗了两个鲜红的番茄，切成丁——自从习了剑，他的刀工好像也跟着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另一边谢知也处理好了冬瓜和茄子，把春笋交给付听雪后，就开始起锅加油。 火热的温度自眼前升腾而起，付听雪搬着小板凳，一边剥笋，一边看着在火焰中模煳的身影。 四盘菜简简单单地出锅，米饭也熟了，打开盖来就飘出了香气。 付听雪的肚子早就饿到感觉塞了一个大黑洞，和谢知一起布好饭菜就立刻提起筷子开动。 他们在吃饭时总不说话，因为他们平日里相处的时间已经够久，从早到晚都是一块的，有什么话也不会留到饭桌上。 另一方面就是，谢知的厨艺实在太好了! 尘歌壶出品的菜质量也是绝佳，好菜配好厨师，那就是天下第一没有第二。 冬瓜水润润的，茄子油嘟嘟的，春笋更是清脆鲜嫩，还有一如既往好吃的番茄炒蛋……有这么香喷喷的饭菜塞在嘴里，谁捨得挪开半点注意力? 两人风捲残云地吃完了一桌的饭菜，付听雪摸了摸肚子：“好幸福。” 谢知笑着看过来：“看来你确实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好事。” “前所未有……是啊，这种好事一生也只有一次。”付听雪回道，像一个松了发条的偶人，仰靠在椅背上。 “我遇到了系统背后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是我自己，但我和祂在一个时间节点就分开了，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所以自那以后就只能算两个人了。”付听雪重新抬起头，看着谢知认真说道。 第188页 他把自己在洞窟中的经歷娓娓道来，因为有许多话要讲，有许多话想说，这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两人从餐桌旁来到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暖光，付听雪仍在慢慢地说。 “我其实在很早之前有怀疑过这个可能性，但是……也许是出于逃避的心理吧，我并不敢去揭开它。 “也许是害怕的，害怕掀开帷幕后，看到的是会让我痛苦的真相。” 他摩挲着谢知的衣领：“不过，我遇到的总是好人。你知道吗，说来很有趣，我和祂之间都觉得对彼此有所亏欠。哈哈哈哪有这个道理啊，你也亏欠我也亏欠的，那到底是谁赚了?” 他讲到最后也觉得有趣，两人都不禁笑起来。 他们躺在对方的身侧，一个故事讲完了，就静静地看着流速极慢的云自天边变幻。 付听雪看着看着，觉得那朵云在靠近一个心形。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转身拍了拍谢知的肩。 “不过——”付听雪拖长了语调，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揶揄的笑，“这就引来了一个经典的问题。” “嗯?” 付听雪想要让自己表现的严肃一点，但一想到自己要问的问题，就被触动了笑穴一般笑得停不下来。 看着谢知神色莫名无奈的样子，付听雪缓了缓才继续说道：“你爱我还是爱他?” 谢知似乎也没想到是这种问题，乍愣了一下，看得付听雪又好笑了起来。 谢知微微皱眉思索起来，他看着付听雪的眼神透出点恍然大悟的样子。付听雪却只是随口一说，在谢知的眼神中却莫名紧张起来，他眨眨眼：“开玩笑的啦——”这种问题怎么可能需要答案…… 他忽然被谢知用力地抱住了。 “谢知?” 谢知在他的肩颈里蹭了蹭，细碎的头髮蹭得他微痒，正要躲开，谢知终于抬起头来，那双总是深情的桃花眼中此时端端正正地认真：“我因为祂来到你的身边，但爱上的人是你。” 谢知没有比这更明确的事： “祂闪耀的灵魂吸引我来。我与祂也相处过一次轮迴——但那两次轮迴中，我并没有产生除崇尚意外的感情。我来到这里，依旧只是个旁观者。” “只有当遇到你时，我的心跳才开始发生变化。” “只有在和你的相处中，我才开始意识到，心动这件事并不由自己掌控。” “我喜欢的人，我爱的人，一直是你，也只有你。” 爱情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它的种子在何时发芽，在何时生长，在何时跃上星空，都不由人。 可当它明亮起来的时候，你会知道，它就在那里。 付听雪怔怔地看着这双眼睛，如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眸即便在昏暗的角落也似恆星——这一瞬间，付听雪忽然懂得什么是爱人的眼睛叫人沉溺。 只这一双眼，他就愿意沉溺到生命的尽头。 于是这一瞬间，其它所有的话语都抛到了脑后。 两人对视了片刻，付听雪俯身吻上那双眼睛，又不断向下地去问少年的鼻尖，去吻那甜得比酒还烈的嘴唇。 他们第一次吻到连唿吸都忘却了，只想把自己融入对方的身体里去，互相拥着的手只在一次又一次的窒息感中锢得更紧。 在这一刻，没有比亲吻更能诉说情意的事物。 幕天席地，他们在这片无人之境为对方倾倒所有。 汗珠一点点滚落，顺着手臂透到对方的肌肤，又一点点渗入身下的草地中。 身上的温度越来越烫，可柔软的唇齿间却半点捨不得放开。 他们的头髮都凌乱了，付听雪亮着微微湿润的眼眸，在喘息的片刻摩挲着谢知的眉眼。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在这种时刻，爱人的模样像是有无穷无尽勾人的魅力。 当谢知抵下来的时候，付听雪摸到了他背上坚硬的肌肉。 他浑身动弹不得，手腕又被谢知抓住了，慢慢移到了头顶。 唿吸被一点点带去节奏，他忍不住发出点难耐细碎的声音，想要吸引谢知的注意力。 “……” 谢知听到了，轻笑了一声，微微低哑的笑让付听雪手脚都下意识蜷缩起来。 可他一览无余，最后只能红成一只团被抱在谢知的怀里。 在痛快的时候，他又主动地与谢知贴近，两人肌肤相亲，唿吸相近。 他颤抖着唿吸，去亲谢知的脸颊，下颌，喉结…… 日光溶溶，白里透红的模样都只让对方更加沉醉，一下一下地烙进亲吻的热度。 …… “我爱你。”在最后的时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耳边轻诉，“我爱你。” (拜託了，真的已经没有什么脖子以下的描写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日常 …… 壶中不知时间流逝, 又是情窦初开，两人都尽了兴，这才又昏沉睡去。 …… 当付听雪再次醒来时, 一时间有些愣, 慢慢才回过神来。 他向一旁看去, 难得在醒来的第一眼没有看到谢知，一时间还有些新奇。不过被褥间还残留着一点温度, 显然谢知也才没起多久。 第189页 刚想到这里, 就见谢知端着碗进来了。 他抬头看去, 两人的视线在一瞬间相交, 一点不和谐的画面就跟着冒出来了。闹腾了那么久，但是他身上还是干干爽爽的，一想到自己是怎么被谢知抱着洗了一遍又一遍的, 他的脸上又蒸腾起热意。 他又听到了谢知的笑声, 耳朵又跟着红了起来。 “咳。”付听雪勐地低了头，无处安放的手下意识地把被子往身上扯了扯。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各种痕迹，看到这几天之内都消不下去的痕迹，他又浑身都烫了起来。 看到床上这整只都要熟透的糰子, 谢知到底没有太欺负他, 自己闷闷笑了两下就端着土豆泥走到床沿：“饿了吗?” 付听雪这才闻到了仿佛被自己屏蔽掉的味道。那土豆醇香扑入鼻尖，飢饿的细胞一下子就跟着被唤醒了。 他的肚子比他先一步应了声。 付听雪冒出头来：“可是我还没去洗漱, 你怎么……”一份洗漱用具被端到他的面前。 付听雪眨了眨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哪里至于宠到这个地步。他看了一眼谢知, 还是那一副优秀到无可挑剔的五官, 可就仿佛加了一层滤镜，有种扑面而来的吸引力。 付听雪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看来脑子要花一段时间适应过来了。在谢知挑眉看戏的眼神中，他轻咳一声，撑手坐起身来，接过了杯子。 但这会儿动弹了，他才发现自己不仅皮肤上留了痕迹，连身上都酸软得厉害，和谢知这个体力满分的傢伙比起来，他就算躺着不动，都得要一层命。 他动作间不自然，谢知也明白了什么。他笑着递过去早餐：“看来我们还要多练习几次。” 付听雪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呛住了，咳了半天才眼眶湿润地看过去：“这个月内你都别想!” “真的吗?我看你昨晚也很喜欢……” “别想!”虽然，虽然很舒服吧，但是他怎么可能沉溺于这种事请!--才不是体力跟不上的问题。 “我下一次绝不会把你弄昏……” 付听雪眼神凌厉地盯着他，大有“再说下去这辈子都别想了”的意思。 谢知嘆了口气，这会儿倒是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装得很像一回事：“好吧，我果然是用一次就丢的命。” 付听雪“哼”了一声，此时铁石心肠，昨晚折腾了那么久，哪里只有一次? 他从谢知手上接过了碗勺，在土豆泥中搅拌了一下。 乳黄色的土豆泥上面被浇了酱汁，搅拌时牵扯出几缕淡淡的奶香。 送入口中，先是香浓绵密的口感在舌尖绽放开来，继而奶香和黄油的香气在鼻腔环绕，最后余香缓缓遗留在口腔中久久不散。咸香适中，丝毫不显单薄，却也不会过于腻味。 好吃。 付听雪一勺接一勺，三两分钟就干掉了一碗，舔了舔唇角，眼睛都高兴得亮起来：“你吃过了吗?” 谢知接过干干净净的碗。他既爱在付听雪眼中看到因难耐而起的潮意，也爱看他吃到自己做的菜时那份满足，每一副表情都属于他。他对着付听雪笑道：“当然吃过了，今天要做什么?” 付听雪高兴地点开了系统：“那自然是先抽卡啦!我们种下了第二棵树，所以又有二十抽了。这一次绝对有代步工具了，祂说那是个很可爱的小道具。” 付听雪自然期待不已。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抽卡! 因为行动稍有不便, 付听雪最终选择在床上完成这次的抽卡。 一道紫光闪过，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掉进了他的怀里，大小两只手捧着正好, 上面系了丝织材质的浅绿色蝴蝶结。 “看上去像个礼盒, 不过, 又有点像快递盒。” 不怪付听雪联想到了快递盒。 它不同于有个盖子的礼盒，反而是普普通通的纸箱子的样式, 如今用蝴蝶结丝带系好了, 封口处还有熟悉的胶带, 左看右看真的很像一个打包得很认真的快递盒。 他和谢知对视一眼, 仔仔细细地把外包装看了一遍，没有什么收穫，连平常的系统介绍都像卡了什么bug一般迟迟没有弹出。 付听雪不敢冒然拆快递, 抓了下头髮：“这个总不像一个代步工具, 要不先继续抽下去?” 除了道具的需求，他们现在更迫在眉睫的是元素断片。 现在关于种树这条支线任务，或者也可以看作主线任务，已经非常明确了。 他需要根据系统的提示在六个城市的特定地点种下「地脉的旧枝」, 一般来说, 要种树就需要一个完整的元素石，就像「涤净青金&mdot;伪」, 只不过a市这次他们跳过了这个黑箱流程，「祂」在他来之前就已经餵下去了。(其实付听雪还有点馋免费的十连, 但也许跳过流程的可操作性比送一个十连并黑箱出金的高, 所以他的免费十连还是没着落了。) 第二步就是每一截树枝都会需要元素碎片来餵养。第一阶段是10个元素碎片, 只要达成这到这个数量，这些在异世界副本中的小树枝就会成长, 此时的力量能够庇护一片土地免于毁灭性的灾难，也就是说，此时的天灾强度将会降到一个人类努力可以生存的地步。 除此以外，还会有个旧枝需要种在尘歌壶里，作为一个总部——那就关乎于这个世界天灾的结尾了，他暂时把这个放到了最后，因为这总部需要在所有分部都达到第一阶段后才能响应。 第190页 在那之后的事还暂且遥远，他得到的信息就模煳了许多。 而在今天之前他已经抽了四十八抽，除了尘歌壶命座、「涤净青金&mdot;伪」、「白玉」、「玉签」和两块田一幢房，剩下的都是元素碎片。 盘点一下家产的话，在今天抽卡之前，七颗元素石分别是：火5、水7、风7、雷6、草5、冰4、岩7，而他现在种下去的两棵待餵养的树是「水之树」和「草之树」。 他离开c市的那天给出了两个月的期限，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也确实攒到了超过一半需求的石头。 只是，付听雪看着看着新一轮的紫光坠下，这一抽里面会有新的小树枝吗? 种树得到的二十连是他原石积攒的重要来源，不然的话他现在的任务就只剩下了每日和心情好两个。 每日的九十是固定的，而心情好这个……付听雪的眼神飘了一下，确实和他的心理状态关联，昨天的那份是前所未有的180颗原石——这下是名副其实的大慈善家了。 不过!这功劳肯定不能都给谢知吧!也许他的心理状态就是在慢慢变好呢?自从得知时间尚且给他留有余裕后，他回来的那天原石就有120了呢! 收回思绪，又一个新道具跳出，模样看着有点熟悉。付听雪看着这个蓝白色的口袋，忽然灵光一闪：这不是游戏里那个让人能随时吃花酿鸡的道具嘛! 果不其然，道具的介绍终于姗姗来迟： 「陆么式&mdot;便携营养袋」 【来自蒙德西风骑士团的砂糖。砂糖是个出色的鍊金术士，她总是对许多事物抱有好奇心，也有去钻研的决心。这是她的实验品之一，一个能转换出能量的营养袋。】 【你，你好……从□□那里得知这世界上存在喝营养液为生的世界后，我就一直想，有没有一种比营养液更直接的能量摄入方式。经过几次实验后，在阿贝多老师的指导下，我做出了这个营养袋……这个营养袋能从你放入的东西中提取特殊的能量，这种能量和能满足人体需求的食物转换而来的能量相似……】 【说、说得直接一点的话，就是你可以放入一块石头，十分钟后它会消化完这块石头，凝聚成一块特殊的糖果，糖果的数据和吃下一顿饭差不多……不、不用担心营养不均衡的!】 【事情就是这样，怎么样，是个很厉害的道具吧?这个道具一次能转换十块糖，转换速度就是十分钟。也不一定是石头，小草啊，树皮啊，碎玻璃啊，只要是实体的东西，它基本都可以转换。至于十颗糖需要的量，它会有自己的进度条，简单易上手。】 【道具使用后每天刷新一次(提瓦特大□□点为准)。】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希、希望我的道具能帮上忙!——砂糖】 付听雪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砂糖这也太厉害了吧!这个道具在末世中何尝不算神器啊!看来她又进步了很多呢。 他跃跃欲试，不过在此之前，他应该要拆个快递了。 他先拆了蝴蝶结，谢知则在胶带上一划，快递盒就被打开了。定睛一看，里面是…… 一对猫耳朵和一只猫尾巴。 猫耳朵是白色的，里面还有粉粉的肉，背面的毛摸上去软乎乎的，尾巴也是白色的，一团毛蓬蓬的，像炸开的蒲公英，摸上去的手感也无比舒服。它们看上去、摸上去，都和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付听雪有些纳闷为什么系统的介绍一直没有出来，和谢知对着这两个小玩意研究了一下。 谢知拿起猫耳朵，往付听雪脑袋上比划。 就见眼前一晃，坐在床上的青年消失了，低头一看床上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小猫，一双蓝色的眼瞳像秋水般清澈。 “喵?!”猫猫的眼瞳骤然睁大了，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来。 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往自己的爪子看去。猫猫抬起爪子，凑到眼前瞅了瞅，呆呆的样子很可爱。 谢知嘴角溢出笑来，忍不住上手摸了摸猫猫脑袋。 没想到手一碰到耳朵，付听雪就又变了回来。青年眯了眯眼睛，视线移到了床上放着的猫尾巴上。 谢知嘴角的笑容一僵。 付听雪“嘿嘿”一笑，拿起尾巴凑过来：“礼尚往来呀。” 谢知无奈地转过身来：“你来。” 付听雪学着谢知，把猫尾巴往他嵴椎骨上一放，就见少年骤然一缩。付听雪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接，就把猫猫抱到怀里了。 谢知也是一只狮子猫，软乎乎的，睁着一双金色的圆瞳，有一种不同于平时的呆萌感。付听雪有些新奇地摸了摸谢知的脑袋。 这种感觉一时间让人有些上瘾。付听雪把任搓圆揉扁的猫猫上下其手摸了十分钟，才按捺住自己，把尾巴摘下来。 他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意犹未尽，而谢知只嘆了口气：“你喜欢的话，以后也可以的。” 付听雪笑容扩大了些，语气欢快道：“真的可以吗!”谁能拒绝一只脾气超好的猫猫!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忍不住抱了抱谢知，一时间觉得谢知凌厉的五官都变得可爱起来了——好吧，只有一瞬间，这种客观条件还真不能随心变化。 不管如何!谢知今天也是一只内心柔软的酷哥! 第191页 付听雪仅剩不多的因为浑身酸软而来的不满也彻底散了，这时他也知道了这两件道具的作用。 「千里之力&mdot;猫游」 【来自稻妻狛荷屋的绮良良。唔……有个朋友建议这个道具可以叫「翻山越岭的猫猫」，不过我最后为了整齐还是选了上面那个名字。猫猫果然很不错吧?改天我找朋友要个狗狗道具来。】 【在你看到这个介绍的时候，肯定已经玩过一回了吧。没错，这是一个变身道具，只要佩戴上「猫耳」或者「猫尾」，就可以变身成时速可达100的「猫车」!】 【该道具没有限制佩戴次数，但是一天总时长限制为12小时。唔，就算开车，也不能疲劳驾驶呀。】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喵!时刻准备好出发吧!对了，欢迎选择狛荷屋!——绮良良】 付听雪觉得某人的形象在他这里稍稍有点变化了——是和温迪学的吗?礼物这种东西是能自己上门找朋友要的吗? 唉，不过看样子祂在那边过得如鱼得水，和那些朋友们相处得很愉快。 付听雪的眼神重新放到了猫猫道具上。这算什么呢?不能得到代步工具，就自己变身猫车吧! 付听雪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看来，至少我们不用愁路程问题了。走吧，谢猫猫，接下来我们去b市。” 至于暂时缺席的「地脉的旧枝(三)」，他相信到达b市后会被黑箱到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发，b省! “队长,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跑过来了?!” 晴空当日，在这一条敞阔的高速路上，有一群人各自拉着一麻袋的小推车往前走去。 他们的穿着很不一般, 五颜六色的长袍掩盖住了全身, 那长袍还有个宽大的兜帽, 只是此时没有戴上去，被风一吹就轻飘飘地扬起。 被他们称作队长的人身姿挺拔, 面容俊毅, 一举一动都带着板正的意味, 一眼看去便是不同常人的气质, 似是军伍出身。 严卫方停下脚步，结果侦查员手上的望远镜，往后方看去。 这条路坡度较大, 能够眺得远, 他眼睛一眯，虽然还没有听到车辆行驶的声音，但那两个身形不明的东西确实是往这边飞速而来。 “全体戒备!”他立刻下令，所有人都训练有素地放开推车, 拿起了武器。大多是不知哪里拿来的细长钢管, 有两尺长度，在阳光下反射出银白色刺眼的光来, 也残留有洗不去的深褐色的血迹。 他们现在在a城的范围内，偶尔也会遇到丧尸追赶, 对此所有人已经习惯了。只是, 丧尸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吗?难道它们还会进化?! 不到一分钟, 它们就靠近了。就在所有人全身紧绷戒备的时候，那两个不明物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队、队长, 那是猫吗?” 没错，不知为何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那两只猫的速度降了下来，此时看得清楚了。 它们通身雪白，毛髮微长，跑起来的时候像一团云，而离得更近些了，就能看到那两双浑圆眼瞳，或蓝或金，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实在看着不像丧尸，反而像末世前养尊处优的宠物猫。 只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存在这种生物?他们面临的不是针对人类的灾难，而是天灾，在这场灾难下，所有生物都渺小。而他们作为有能动性的人类，多少还有些反抗的力量，但是这些宠物猫猫狗狗，甚至是那些野生的动物，几乎是灭绝了。 不同寻常的事发生，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隐患滋生! 严卫方心跳加快，咬牙厉声道：“不要放松警惕!” 众人心中一凛，在萌宠面前一瞬间放松的心理迅速重新戒备起来，目光追着两只猫靠近。 来了! 严卫方握紧了钢管，正要第一个冲上前去时，两只猫却停住了脚步。 这突如其来的停顿让所有人一愣，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两只猫往同伴身上打去，满头问号的时候，却见那猫居然变成了人?! “这，这我眼睛没坏吧?!”一个充满疑惑的喊叫声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付听雪面对这几十人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自己大变活人的样子实在唬人，但随着心态与力量的变化，他现在更追求一种不迂迴、更直接的做法。 就比如此刻，他看着面前这群明显有组织有纪律的人，开口解释道：“我叫付听雪，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个超能力者，目标是世界安定。” 现场陷入了一片比无人之境还要沉默寂静的诡异氛围中。 众人在同伴眼中见到了相似的怀疑人生的神情。精神病患者?可他真的从猫变成了人!魔术?超能力者?但首先，无论如何，他是好人吗?靠近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人会在第一时间把那句“世界安定”放到心上，这就像往日那些口边花花“世界和平”的性质是一样的。 他们的视线又移到了付听雪身旁那位一言不发的青年身上。他的姿态随意，一只手插在兜里，瞥来的视线中却暗含着某种警告，有种让人压力骤大的气场在。 大概有十几秒无声的时间过去，严卫方还是先开口了：“所以，你为什么而来?” 第192页 付听雪笑了笑，他的五官更柔和，不笑的时候有清冷疏离的感觉，笑起来却格外有亲和力，甚至隐隐让人忍不住去信任他：“除去上面那个目标，我现在要去b市。既然你们也在这条路上，也是往b省去的吧?要不要捎带你们一程?” 这一段路正好连接着a省和b省，是最快的一条路，他们现在的位置离b省大概还要走两天一夜的距离，不算近，但众人也已经习惯了。就在严卫方想要婉言拒绝的时候，付听雪却又开口继续说道：“你们是a市离开的那批人吗?现在在b市找到合适的转移点了吗?” 严卫方心中一紧，不由得审视起面前的青年。面对那双清润含笑的眼眸，他此刻忽地意识到，付听雪实在太自信了，那游刃有余的外表下，谁也看不出那内心究竟是表里如一的和善，还是另有所图的盘算。 虽然严卫方表情管理得很好，但他身后的人脸色几乎像调色盘一般精彩。付听雪看着这群可爱的人，心情又松快了几分。原来真的是a市的人啊，既然要带着这么一大批的物资回去，那么当初一定也保留了不少人。 付听雪想了想，觉得光凭嘴上的说法还是无法说服他们。可如果不说服，又不能保证他们牵着绳子好好进壶。 “要不这样如何，”付听雪诚恳道，“如果我让他们见识到我运送人的能力，你们就一起进去如何?给我两个人，只要三分钟不到，我保证。我真的是好意，你们这还要走挺久的，但如果我来走，今晚就能到b省。” 严卫方正要考虑，身后已经有人按捺不住道：“队长，让我来吧!我相信他!” 付听雪和严卫方都有些错愕，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谢谢你的信任。” 于是两个人很快挑选好了，付听雪伸出自己的无锋剑来，此时他没有战意，整把剑都是钝钝的，看着安全无杀伤力。 “搭好了。”他话音落下，三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众人面前。 “!!”严卫方眼瞳骤然一缩，将惊疑不定的视线投向留下来的谢知。 谢知没有付听雪这样的耐心，只是挑了下眉：“我们不会图这两条人命。” 严卫方担心的却不只是两人的安危，而是这近乎不可能的力量，让他意识到无论如何，他们都几乎没有反抗的力量。 他比身后这些人都更清楚，眼前这位暗含锋芒的青年，绝对是见过血的，还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他身上的气质，是在鲜血中厮杀出来的。 三分钟后，消失的三人重新出现了。 “队长!”一开始最先主动报名的那位红袍人脸色惊喜地上前去，把进尘歌壶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严卫方。洞天、食物，还有b市的人。 严卫方知道再没有抵抗的必要。有这样手段和能力的人，他们抵抗不了，不如就相信一回吧。 “那，你们具体的目的地?”付听雪眨眨眼。 “我们到了b市后，我可以来领路。”严卫方一板一眼地回答，一万多人的性命，和他们几十人的性命，自然还是不同的，他必须在这方面更慎重一点。 “好吧。”付听雪表示理解，“那么，请握好这根红绳。请务必抓紧，如果有人因此落单，我今天之内没有办法再把你们送进去了，剩下的人只能自己走。” 严卫方转身看向各有心思的队员们，思忖了片刻：“留下三人，你们不需要带物资，准备好三日的口粮，分开行动。” 迅速分配好后，两队人就分头行动了。 两只猫猫重新以最高时速出发。 “喵喵。”我还是很开心的，能遇到这一批存活下来的人。 “喵。”到时候也可以问一问更详细的情报。 “喵喵喵。”如果他们想回a市也可以。b省那边到底重建难度太大，难为他们还要大老远跑这边来收集物资。 两只猫一边跑一边聊，在明月当空的时候，来到了a省与b省的交界。 第一百一十六章 达到新堡垒 他们来到了a省与b省的交界,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那满天的沙土。 肉眼可见之处，只有无尽的沙尘捲起。难怪严卫方他们会是那身打扮。 黄沙覆盖在所有能覆盖的地方, 却比白皑皑的雪多了一份能力——所有物体的表面会黏着上这些沙尘, 而它们还不融化。想来等风暴停歇的时候, 这一片地域就是完全的沙尘之地了。 想要重建b省，恐怕会比其它地方都来得艰难许多。 清冷冷的月光撒下, 将那狂魔乱舞的景象照得一览无余。 付听雪嘆了口气, 不过先是将人从尘歌壶里放了出来。 当严卫方再次被放出来时, 看到那熟悉的高速路出口, 再看向付听雪的眼神俨然又不同了。 在尘歌壶里，他和那些b市的人都有所交流，在得知他们竟然两人解决了a省所有的丧尸后, 众人已经完全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理。 付听雪看到了严卫方眼神中的怅惘和钦佩, 只是微微一笑：“信我了吗?我的目标真的是世界安宁。现在愿意给个坐标了吗?” “我相信您了。”严卫方看向黄沙，对它们习以为常，“不过我们需要等到风暴停歇的时候。” 第193页 “哦?它们有规律吗?” “有的。它们会在四点到六点的时段停下，这也是我们出来和回去能把握的时间。” 付听雪沉吟片刻, 他们现在似乎也没有能不被风暴席捲的手段, 当即盘腿坐下：“那能给我讲讲你们现在的情况吗?” 严卫方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可以的。” 在第一轮的天灾中, a省的反应速度其实是很快的。因为在过去的歷史中，他们已经经歷过很多次这样的疫病, 积累起了不少经验。 医疗人员是充足的, 科研人员也都在岗, 所以在最初的一点慌乱后，他们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除了封城, 他们的生活和以往的差距并不太大。 在逐渐能与天灾抗衡后，他们甚至也有想过与其它地区重新建立起联繫——不同于a省，别的地区很快就失去了联络，在最初的时候，他们只对那些省份面临的天灾有一点了解。 但是他们派出的人在临界处见证了那些人力无法抗衡的恐怖现状。 在无法确定能找到人之后，他们还是选择了先保全自身。 那时候的他们没有想到，天灾有第二阶段。 付听雪听到这儿微微皱起了眉，原来a省这边并没有重生的人吗?那么那些人，竟然真的只是因为和自己建立起联繫过…… 第二阶段是悄无声息地来的。它没有地震、雨水那样鲜明的标志，但是当城中突然出现了那传说中的丧尸时，大家还是吓了一跳。 不过在那个时候，大家还是对控制局面有一定信心的。在最初转化成丧尸的人并不多，在巨大的优势前面，那些丧尸都被抓起来做研究了。 但很快，他们发现转换成丧尸这件事，并不是靠咬出来的。就那些脆皮丧尸，还真的掀不起什么水花来——可一天天过去，城中的丧尸还在增加。 每天都有新的丧尸出现，每天都有更大的恐慌攫取众人。 他们还是不由得慌乱了。 关于变成丧尸的条件有众多假说，可绝大多数都无法被证实。它们就像一阶段的疫病，无处不在。而研发丧尸疫苗这件事，也迟迟没有进展，这无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局面逐渐失控的时候，负责人还是拍板了，他们不能再留在那座城市里。那几乎是等死。 而在c省和b省之间，他们选择了b省。一是因为b省更近，二是因为他们前期的探查：b省那边已经是废墟，但c省的水灾更让人无处落脚。在b省，他们还可以回到这边来搬一搬物资。 一天的时间就足够，在生死存亡关头所有人都抱着孤注一掷的信念。他们做好了准备，每人都带足了物资，往b省而去。 城中那些游荡的丧尸，竟然也一路跟了出来。好在那些脆皮丧尸行动速度和反应速度都不快，他们勉强甩开了那些尾巴。 ——更幸运的是，他们一路上并没有多少人转化成丧尸。 这种局面符合了一种被提出的可能性：丧尸病毒的侵入和心理健康状况有一定关联。 但谁又能肯定，被困在那座城中，大家的心里状况不会一天差过一天呢? 所以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 但谁想得到呢，拦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漫天的黄沙。 “不要慌!”这是那段时间里他们所有人互相鼓励的口号，是最有用的一剂药。 前有黄沙，后有丧尸，他们进退两难之时，黄沙停了。 他们不知道那沙尘何时会再起，在无比果断的指令下，所有人都迅速进入了b省的范围内——那一瞬间，有一种轻盈的东西自胸膛中升起。 他们抬头看到天空那轮明月，不少人都不禁流出了两行泪来。 但黄沙的威胁不知道何时到了，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在那片残垣之上，他们深入其中，一个小时内就布置好了临时的住所。 他们用断墙做掩护，搭起了新家。 而后他们也摸清了沙尘起来的时间——那时候他们无比庆幸，短短的两个小时，竟然真的被他们把握住了。 在那之后，他们就在b省扎住了根。他们抓紧了那两个小时，找物资、修堡垒，生活再次有序起来。 尽管a市的人现在只有一万多了，但大家依旧还对未来抱有希望。 严卫方的版本中，并没有对伤亡有过多的叙述，他只是简单地描述了a市的大家是如何积极地面对天灾，如何在坚定的信念面前，重获新生。 付听雪只当一个倾听者，并不说话，但对a市人的情况从一开始的消极，也被影响得积极了一些。 而当付听雪跟随严卫方的脚步来到临时的堡垒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严卫方，或者这一整个小队，都有种不一样的精神气。 因为这里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尽管他们瘦弱，可那双眼睛却亮得能与星辰争辉。 付听雪几乎是一瞬间就生出喜悦来，真好，还有这么一批人，他们在天灾之下依旧闪耀。 他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为首的负责人，那是一位如青竹般的中年人。 在严卫方已经率先做过报告的情况下，他看向付听雪的眼神中，还是一种干净而独立的温和。他带着笑容，伸出手来：“感谢你把他们提前送了回来。要在这里停留几日吗?” 第194页 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一眼，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嗯。”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黄沙中的坚实生活 付听雪和谢知在a市临时打造的堡垒中暂住了下来。「孤舟」在此时并不合适, 它比较轻，抗伤能力也不强，很有可能在狂暴的龙捲中损伤。 由于a市剩下的人有一万多, 但是这边却建不起高楼, 所以他们的居住范围也比较零散, 堡垒分做了五百个单位。他们现在住的就是001号堡垒，也即领导团队所在的地方。 在最初的时候, a市人只是抓紧时间找到缝隙往里面钻, 搬挪石头抵挡风沙, 但是在之后的时间里, 这个堡垒就被不断改进，成为一个坚实可靠的居所。 付听雪带着惊奇的眼光看着这在废墟中建起的堡垒，它依託于地下的屏障, 外部看着还是稍显凌乱的, 内部却豁然开朗，格外整洁。大家并没有床这种东西，都是在地上直接铺上床褥，挤在一团睡。 至于办公、吃饭等需求, 也临时在一块了, 但这不妨碍他们保持整洁，相反, 正因如此，他们还格外爱护自己的区域。 付听雪和谢知在角落分到了位置, 而此时, 就是他们与这些领导团开会的时候。 付听雪脱去鞋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被子里干这么正经的事，一时间也觉得新奇。 他们初见的中年人名为荣集, 经歷过这些磨难，他的头髮不可避免地斑白了，神色中却不见多少憔悴。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从卫方那里了解到了，不过这位朋友，你说的世界安宁，要怎么实现呢?” 付听雪看着面前的这些人，轻轻吐了一口气。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特别高兴，自己能如此自信地说出这句话：“我会结束这一切，让世界回到你们熟悉的样子。” 荣集微微点头，面带思忖：“是否能说得更详细一点呢?” 付听雪自然乐意，当下把种树、养树、庇佑之间的关系讲清楚了：“你们可以理解成，我有一个系统，其中最重要的任务是种树。我会将树苗插在六个城市中合适的位置，并用一种特殊的能量去餵养它们。这种能量来自平日积累，目前的进度已经过半，大概最多一个月，这些幼苗就可以长成。当它们长成了，这些天灾就会减轻。再等到第二阶段，我还会在一个异世界中种下一棵重要的树，这棵树长成以后，它将会扎根进这个世界的最深处，将这个世界中的天灾元素彻底消除。” 他讲得比较简单，但是也易懂，时间、方法都清晰了。荣集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点轻松的神色：“如果这是真的，那太好了。辛苦你了，付听雪。” 付听雪眼睛眨动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抹酸涩。他笑了起来：“不辛苦，我也很期待一切结束的那天。” “一路走来一定很累吧?”一位长相温和的妇人也坐在一旁，她伸出手拍了拍付听雪的肩，神色温柔得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般，说道，“等一切结束了，可一定要来a市玩，我们这边特色的食物很多。” “好啊。”付听雪的心间流淌起温暖的小溪，“只是种树的时间需要些间隔。c市和b市的小树苗都已经种下去了，如果那两株先长成了，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付听雪融入到了临时堡垒中的生活。 四点的时候，风沙停了，巨大的锣鼓声就会响起，将所有人唤醒。 众人在四点起床，接着就开始做自己分配好的任务。 负责饮食的003号堡垒会提前准备好一天的需求量，由每个堡垒的炊事员负责搬运、分发。 物资採集大队的010-020号堡垒中的人有出有归，及时补充五天后的物资。付听雪也跟随着物资採集大队出去过几回，在尘歌壶的帮助下，他们一次的收穫量就足以抵三四天的需求。 也多亏了a市那边良好的根基，那边的物资还有产出的空间。 负责医疗的005-008号堡垒收治病人，负责丧尸疫苗科研的009-010号堡垒也仍在努力，尽管天灾会变，但是这份想要解出答案的心不会变化。 而其它堡垒的人也不会无所事事，织衣、清洁、种植，每一个人也都有自己的一份工作。 从a市这群踏实能干的人们身上感受到了许多好的情绪，身处这样的环境中，付听雪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心态，大慈善家任务得到的原石都保持在了150以上。 在这样井然有序的进度中，他的第一棵树养成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的树 在又一个早晨醒来时, 付听雪率先点开了系统，得到了新一天的任务奖励，作为又活过一天的标志。 大家已经知道了付听雪拥有系统并要抽卡这件事, 除了偶尔会好奇地瞥了两眼, 依旧是按部就班地做自己事。 有时候付听雪想一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换作几个月前的他，他一定不能想像自己主动分享出了系统这件事, 但如今的他已经并不畏惧, 也不应激。 而此时, 他看着这一发蓝光坠落, 唿吸微微侷促起来，甚至连手心都冒出汗来：因为，他的草元素断片已经达到了9。 他现在拥有的七种元素石分别是：火8、水8、风9、雷8、草9、冰8、岩9, 就像某种卡岩的经典, 他的元素断片也卡在了某个节点。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要把所有元素都抽到9时，这个令人烦恼的节点才会过去。 第195页 因为他目前种下去分别是「水之树」和「草之树」，也因此在三天前草元素断片达到9之后，他的心情就像那过山车, 起起落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重拾了最初抽卡时的不可预测感——但也格外心梗。 第四天的付听雪还是无法克制紧张，这种紧张又夹杂了强烈的期待, 更恰当的比喻或许是，他在抽一个自己非常非常想要的五星角色, 并且已经进入了大保底环节。 他每天扣扣搜搜地做任务攒原石, 一天一发, 为的就是那一道草绿色的倩影。 在这个精神高度集中的瞬间，付听雪甚至觉得自己幻听到了某个声音, 像是一声清脆的打击声：叮。 那是草绿色。 付听雪在这个时刻，连唿吸都忘了，他的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两颊憋得通红。直到一双手覆盖上来，他勐地一激灵，从地上弹跳而起。 “出了!出了!”他喃喃，继而大叫，在这个昏暗的地下堡垒中，那双眼瞳明亮如星子。 于是所有人都向他看了过来，付听雪对每个人都露出了咧至嘴角的笑容，他想要仰天对全世界传递这个好消息——他的元素石攒齐了! 他的第一棵小树苗——付听雪点出了系统养成界面，无比喜悦地看着这棵碧绿色如翡翠青玉的小树苗——它从餵养下第一颗断片的石头后，就重新自那巨大的树木中脱出，在离它不远的土地上扎根。 这棵小树比「水之树」缩小了十倍，看上去更像一个精緻的雕刻品。 他点下「餵养」，看着已至9/10的进度条彻底推进到头，只是眨眼间，那小树苗就像活过来了一般，灵巧地抖了抖枝叶，越发翠绿，长大了一圈。 付听雪的手轻轻搭在系统界面上，忍不住想要去抚摸这棵小树。 恭喜你长成了呀。 他仅仅是看着，眼眶就热了一圈，这就是代表生命气息的树木，一树长成，就可以庇佑不知道多少人。 付听雪轻嘆一声，抬起眼正要和大家解释，系统忽然又跳出一个任务弹窗，让付听雪猝不及防地陷入了惊喜： 「种树人」 任务描述： 十年树人，百年树人，这辈子开始种树就停不下来了。 我的第一棵小树苗长成了，它会长得比我高，比我还要厉害。作为一个种树人，我非常高兴，将来我一定会种出更多的大树，种出遮天蔽日的大树。 任务进度：(1/1) 原石:1600。 付听雪绝对会记得这一天，六月二十日，他养成了两棵小树苗。 当又一抽十连发出耀眼的金色时，付听雪的心脏就已经喜悦到不堪重负了，他再次认真地看过了每一个跳出的物品——或许已经是开心到连思考跳跃的空间都不剩下了。 「风色诗人&mdot;风之翼」 【来自风神温迪。对于他，我想都不必介绍，这傢伙总是说着飞比跑快，这不，就用风凝聚成了一只风之翼。】 【披上它，你就可以乘风而行。它的御风能力，能让你穿越风暴，能送你直达青云，甚至——进入无风之地。】 【简单来说就是，它是风神手中千风的一羽，是最纯粹的风元素。拿着它，然后高高地飞上天空吧。】 【你说限制?作为自由的风，有怎么能有限制呢?】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诶嘿。——温迪」 这双特殊的风之翼，比一根羽毛还要轻——或许是风本身就没有重量。它是最经典的风色，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风颜色，是晨曦中一缕山风，是晚霞中一缕海风。 付听雪接不住它，于是它调皮地回到了背包里。 付听雪又继续点击，这一次，水元素的断片也齐了。 在接踵而来的惊喜中，付听雪像是抛弃了大脑，眼神微动，第一时间用本能，用直觉去将那「水之树」餵养了。 那一棵他亲手种下的小树苗呀，那一棵他第一次种下的小树苗呀，也骄傲地抖了抖身子，去长成它被限制过的模样。 它长得好不克制，卯足了劲，直冲沖地往上窜，周边带起了不少的水泡泡。 它碧蓝得像一块宝石了。又高又大，却精緻得奇幻。 付听雪的眼中噙着笑意，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任务中说的是对的。他无比高兴，并希望往后所有的小树苗，都能在他的餵养下好好长大。 而更遥远的c市，当第一缕晨曦唤醒大地…… 喜悦的声音便跑得漫山遍野了。 “雪变小了!” “雪要停了!” “快出来啊!看这雪，我捧得住了!” 那漫天飞舞的大雪，终于如愿变得轻飘飘的了，像一场轻盈的梦，点缀了所有人颤动的心间。 他们在雪地上又笑又叫，鼻头和眼尾同时发了红，看向那一缕久别的日光，无所谓那光有多刺眼，刺得他们几乎失明。 大雪啊，终于停了。 那位出发的朋友，是不是要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来吃冰激凌吧 半山那边重焕新生的盛况付听雪暂时是不知道了, 但是堡垒这边喜气洋洋的氛围付听雪也看得高兴。 经过临时的会议，这个消息通过一个个传声筒传递到了每一个堡垒。 第196页 他们也许很快就能回到a市的家中了。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a市的丧尸病毒减弱后，又是怎样的症状, 或者说怎样的标准呢? 大雪可以减弱, 温度可以回升, 那病毒是更容易抵御了，还是说变成丧尸的速度会慢很多? 这就需要付听雪先带着人回去, 用「玉签」检测大家的健康度才能得到答案了。 在此之前, 鸡蛋还是先放两个篮子里。最终, 堡垒这边派出了一百人作为志愿者, 跟付听雪回去做个为期一天的测试——之所以是一天，是付听雪还急着去别的地方。 这一百人中，有年纪比较大的中老人, 有年纪比较小的小孩子, 有心里状况良好的军人，也有精神状态一般偏下的心理敏感的人，总之基本方方面面都有涉及，每个类型都至少有三人或者更多。 毕竟堡垒这边, 就算先不回去, 也可以照常运作一段时间，就像付听雪还没来之前的样子。 在做好任务分配后, 再给大家一点准备的功夫就可以出发了。 现在，付听雪眼睛亮亮地和谢知对视。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和谢知聊聊, 但是毕竟这并不是个私人空间。 ——但他有「风之翼」了。这可是风神大人的特制版风之翼诶! 有了风之翼的御风能力, 他现在可以拖着谢知在风暴中穿行, 突破这片黄沙，重新进入a市的范围内。 付听雪与谢知面对面抱着, 像两只粘连着的面包，就飞出了堡垒。 付听雪光是想一想这三小时中发生的所有事，就乐得笑出了声来。他笑得傻乎乎的，一路飞下来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地冒出两声笑来。 谢知搭在付听雪的肩窝里，看着付听雪背上振越的翅膀。那翅膀确实好看，充满了幻想色彩的味道，很像他见过的精灵族的翅膀，却也是一双他见过最好看的翅膀。 它透明剔透，坚韧又灵动，插在付听雪的肩胛骨下面一点的位置，扑闪扑闪的。 谢知听着付听雪欢快的笑声，也不由得勾起唇，在付听雪的侧脸蹭了蹭。他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把付听雪抓得牢牢的，但其实现在他也随着付听雪的进度稍微得回了一些力量，不必有这样姿势——但是他喜欢。 这种用力贴贴的姿势，让谢知很满意。 路程并不遥远，但付听雪确实对自己的翅膀充满了新奇的喜爱，忍不住在黄沙中多玩了一会儿，这才带着谢知在来时的高速路口降落。 他恋恋不捨地收起了翅膀，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谢知高兴道：“我们现在终于算是迈出一大步了吧!” “是啊，”谢知伸手在付听雪头上揉了揉，“恭喜你呀。” “怎么只能恭喜我呢?要恭喜我们!”付听雪笑得两眼弯弯，那双浅色的眼瞳在初生的晨曦中像会发光，“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抽到过的冰淇淋吗?我现在想吃那个!” 谢知把放了不知多久的「汽水冰山」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这个堆成冰上状的酸奶冰淇淋，单是鲜艷的柠檬黄颜色都足够让人从心底散发出甜滋滋的味道。 付听雪招唿谢知坐下来，拿出勺子先给谢知剜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好吃吗?” “好吃。”谢知看着付听雪，笑容也温柔。 付听雪再给自己颳了一勺，含进嘴里，感受冰冰凉凉酸酸甜甜还带点刺激的味道在舌头化开。付听雪抿着嘴，又给自己颳了一勺。 “真甜啊。”付听雪握着勺子，看着这杯冰淇淋，他笑得像这杯甜品一样甜，但眼底又漫出点冰凉凉的味道，“其实在当初抽出它的时候，我就很想吃了。” 他说。 “都说生活已经那么艰难了，总要多来点甜。但是当时那情况，如果真的吃了，我会觉得要辜负这杯甜品。甜品用来压制痛苦，确实很好，但我觉得，甜品用来庆祝快乐，也超级配。” 付听雪又挖了一大勺，递给谢知。谢知一口抿了过去，认真地看着付听雪。 “现在，终于也是我能吃甜品的时候啦。”付听雪对着谢知眨眨眼，“剩下归我咯。” 两人靠着高速路内侧的围栏，看着远方的朝日初升。 现在正是春夏之交，天气很宜人，旭光照在身上也是舒舒服服的。 本来有许多话想说，但是这会儿付听雪搭着谢知的肩头，一口一口地把冰淇淋往嘴里送，就觉得许多话也不必说了。 他们走了好长好长的路，也经歷过黑夜的时刻，现在终于是能坐下来看朝阳了。 两人在高速路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汽水冰山」已经吃完了，杯子勺子都放在了一旁，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水晶般质感的光芒。 “不知道半山那边会是怎样的快乐呢?”付听雪喃喃。他的精神被照得暖洋洋的，说话这会儿也仿佛耳语懒洋洋的。 c市，那是他待的最久的地方。是他一切开始的起点，也许最后也会回到那一边去。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静静享受这晨曦最后的时刻。等会儿太阳就要烈起来了，就该回去了。 “可惜不能一次性把其它的小树都种下去。”付听雪嘆了口气，“我现在可以让它们都没有童年，高高兴兴地一头窜上去啦。” 第197页 当初玩原神的时候，最舒服的时刻就是把新角色抽到手，然后一股脑把打下来准备好的资源餵进去。 “也许「祂」的意思就是让你慢点来呢。”谢知笑了笑，“至少现在我们又能跑，又能飞，又能游，海陆空都可以穿越，能到别的城市先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去。接下来的时间里，就可以慢慢等树种下去了。” “嗯!”付听雪坐起身来，“走吧，他们应该也准备差不多了。” 付听雪重新把翅膀往自己身后一放，那翅膀就自然地接到了身上。它穿过了衣服，却又不会把衣服捅破，真的像一股轻风般温柔无害。 两人回到了堡垒，顺利地带走了一百人——虽然大家都在不同的堡垒里，还不能出门，但办法总比困难多，谢知的红线可以轻松解决它们。 直到付听雪把人带到a市后要重新放出来时，他才想起自己的尘歌壶里还有一群租客。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所幸把这几百人一起带了出来：“a市这边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你们要不就留在这儿?我会和荣部长说一声的，接下来我们要去别的地方，就把这位置留下来给其他人吧。” 他把天灾减弱这件事重新和大家说了一下。 b市的大家自然也乐意，一听不用害怕变丧尸了，连忙答应下来。虽然在尘歌壶里像米虫一样安安全全，有吃有喝，但到底人类不是米虫，尘歌壶中的生活还是太单调了，每天一睁眼一闭眼，都是那片单调的草色与单调的太阳，住得久一点真的会有点难受。 果然洞天还是适合仙人住，凡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到人间烟火中最快乐。 而且最关键的是，一天一顿饭真的太少了! 能吃好一点，谁又不会馋呢?这是刻在人类基因的欲望。 于是，为期一天的测试就开始了。 付听雪每个小时都拿着「玉签」一个个测过去——主要是登记这一百人的数据。登记这件事还是有些麻烦，如果这几百人都记，恐怕一个小时都不够用。 到了晚上，付听雪就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丧尸病毒——大概还是丧尸病毒吧，他又不可能真的让人变成丧尸——应该还是在的。在这从早到晚的测试中，那些心里状况比较薄弱的人，还是有健康度从78降到76的情况的。 虽说「玉签」中讲的健康人的健康度在80以上，但是天灾中生存的人是基本不存在理想状况的健康人的。 哪怕是天灾前，都不知有多少是亚健康的人。 所以只要健康度维持在60的及格线以上，不变成丧尸，就已经足够了。 付听雪对这情况还是比较满意的，他点了点头，觉得把白萝蔔留一些下来就差不多了。只要每五天给大家餵一口萝蔔汤，这天灾大概就会安然度过到第三阶段——第三阶段靠萝蔔汤应该也没有问题。 他现在根据已知的城市状况，发现这一世的天灾在一个城市的演化似乎还是有一定关联的。c市是雨灾到雪灾，b市是地震到沙尘暴，a市是疫病到丧尸病毒——当然，最好的情况还是在第三轮之前结束一切最好。 付听雪心想自己还没有抽到的第三枝，微微嘆了口气。可惜有个霸道的傢伙，不相信自己，就从源头上制止了。 只有等那第三枝抽到的时候，他也才算是休息过“近期”这个期限了。 所以现在的任务还是要努力运人。 等把人运得差不多了，在慢慢等也就无所谓了。 付听雪在安定的情绪中慢慢入睡，直到第二天醒来。 第二天，a市的大家都已经有无比顽固的生物钟了，在四点的时候基本都醒过来了。付听雪也心心念念尽早去别的城市，也调了四点的闹钟，准时醒来。 或许是昨天测试的结果也给大家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早上测试的结果比昨天还好。 付听雪笑眯眯地宣布a市可以进人了，或许喝萝蔔汤都不用五天一次那么勤快。 大家已经有所预期，但听到结果时，还是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全感。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希望我家还没有落灰哈哈哈。” “我家的室友……” 也有人忽地想起，在过去几十天的劫难中，他们失去了同住已久，已经建立起深厚情意的那些人。 他们面面相觑，喜悦的情绪又一点点沉默下来。 复杂的情绪在生命需求满足后慢慢地重新渗透出来，但这一切，都要交给时间好好缝补了。 付听雪在宣布完结果后就重新来到堡垒，把这个结果告诉众人。 因为他的尘歌壶到底没有大到直接装下一万多人的空间，所以最终搬迁的时间挪到了第二天。 他们怎么来的，就会怎么回去。 至于这里的堡垒，就先放在这儿，也许日后还会成为一处遗蹟呢，谁知道呢。 现在，他们可以回家了。 第一百二十章 d市 当付听雪和谢知来到d省的边缘, 又不由得一愣。 d市在最南边，而且自末世降临的那一天就彻底失去了音讯。虽然也有派人来这边查看，但是那会儿似乎还只是城市内的植物生长有点异常。 但仅仅是植物长得高了, 长得粗壮了一点, 又不算什么异常, 当时的大家并不担心，说是新奇感更多一些——事实上许多城市在最初都没有彻底的警惕。雨天下一两天是正常的, 疫病要爆发也要一段时间积累, 唯有地震那样的最为直接, 当时也确实有不少物资, 不少资源往b市那边去。 第198页 总之，d市这边的情况在最初并不严重，除了信号怎么都恢復不了, 其它看着都算正常。 至于后来, 大家都逐渐自顾不暇，就彻底失联了。付听雪两人来d市这边前，其实也不知道这边的天灾情况。 但此刻——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如同热带雨林般的场景。 热带雨林的危险性远比它看上去来得致命许多。 且不说那遮天蔽日的丛林中有会多少种虫子，单是那阴暗、闷热、潮湿的环境, 就已经对人类的生存不够友好了。 那些比人还高的杂草会妨碍视线, 阻挡前行的道路，而更危险的, 是你有时候并没有发现的泥泞沼泽，湍急深河。 它们像是深渊大口, 静静地吞噬每一个路过的人。 不是所有人都有雨林求生的经验的。 不过……付听雪抿了下嘴, 这边的环境似乎是对人类更加针对了。 就在一分钟前, 付听雪的肉眼就捕捉到了比人还粗的大蟒在草色中游过。 “我们需要穿得严实一点。”他并不想不知不觉间就被某些寄生虫咬住。那些寄生虫可能是吸血的，可能是传播疾病的, 可能是潜入大脑的…… 单是想想就足够叫人发憷。 两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还用上了谢知抽出了「科技护具」，这种高科技材料制成的护具后在使用后跟随需求覆盖上脆弱的地方——像水一样的可塑性。 两人用道具把一些可能出纰漏的地方遮住：脑袋、脖子、手腕、脚腕，各种地方。 直到整装待发了，两人对视一眼，走进了d省的范围。 那一瞬间，有种走进蒸笼的痛苦。 但他们也不能把防护服脱掉，最后想了个办法，往身体里丢了「冰之芯」。那小小的冰片能制造的寒冷能媲美十块一立方米的冰，很适合造冰窖——虽然他们之前都没有造冰窖的需求。 不过这道具本身是三星，慢慢抽着抽着也攒了不少起来。 寒意与热意同时侵袭着，但一时间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d市就在这片接壤的地方，不用像a市一样还要再跑一段距离。在这雨林之中，穿行并不是一件易事，翻山越岭的猫猫不能变，刚得到的「风之翼」也暂时用不了，他们只能完全靠步行。 但这会儿他们也不清楚d市人的安全区在那里，只能摸索着慢慢找。 原来的建筑痕迹都已经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被这些植物遮掩住了，还是真的彻底化作了齑粉。 又有一条蛇从不远处游离过去。 丛林之中比想像中的要更安静一些，但依旧有无处不在的危机感，仿佛有什么危险蛰伏在这片密林之后。 谢知心中微动，颇为敏锐地往头顶上看去。于是，那头顶密密麻麻的蛇身映入眼前。 谢知眉目一沉，抓住付听雪的手腕，示意他注意。 付听雪也隐隐有种怪异的感觉，此时抬头一看，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心跳加速。 只见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密密麻麻地盘踞着无数条蛇。它们的身体缠绕在树枝上，形成了一个个恐怖的蛇团。有的蛇伸展着身体，悬挂在空中，伪装成枝条。它们的眼睛闪烁着邪恶的光芒，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响尾蛇的颈部膨胀成扇形，彩虹蛇的鳞片映出鲜艷的色彩，像毒蘑菇一般，眼镜蛇的身体细长，头部呈三角形，展开颈部的肌肉形成扁平的“眼镜”形状。 它们的体型色泽各不相同，有细长如藤蔓，有粗壮如成年人身躯。有的是鲜艷的翠绿色，身上点缀着黑色或白色的斑点;有的是深沉的棕色，融入了周围树木的颜色，几乎无法被察觉;还有的蛇是鲜艷的红色，身上有着黑色条纹，犹如火焰般燃烧。 这完完全全就是个蛇窟，仿佛全世界的蛇都聚在这里了，用冰冷的目光把他们看作腹中之物。 付听雪咧了下嘴，觉得颇为棘手。这可比丧尸来得麻烦。它们只要冲下来，就有将他们淹没困死的可能。 那些大蟒的绞杀能力，可不是那柔软的表皮所展现的那样。 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了一眼。他很难相信，这片雨林中还能住着大批的人。这可比亚马逊来得可怕多了，这些蛇在有意识地狩猎人类。 不过这些蛇的存在，对谢知来说并不算太大的威胁。他只是想提醒付听雪。 现在看付听雪的神色，显然也已经和他想到一处了。 “继续往深处去先。”付听雪做了下决定，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哪怕是只剩下一个人，也值得他们继续走下去。 “好。”谢知没有意见，他会保护好阿雪的。 果不其然，再多走了段距离，那些蛇就发动了攻击。 在蛇群之后，他们又接连遭遇了蛛群、蚁群，而付听雪一个不慎差点陷到沼泽里。感谢红线，及时拉住了他。 谢知的绝对武力在这片丛林中展现无疑。而那千变万化的红线，在他手中就像神器一样好使，看得付听雪眼中异彩连连，都快忘了自己身处的险境。 不过在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危险之后，付听雪终于找到了人类的踪迹。 那指示牌大概是早期就钉起来给指明方向的，或许也是在等待着救援——那些丛林动物虽然兇勐，但还不至于进化出读懂人类语言的水平。 第199页 他们顺着指示牌的方向继续找去，忽然眼前一片开阔，原来是人工开闢出了一片平地。 在空地上，各种高高的架子上，搭建着各色的小屋。有棕榈叶搭成的，也有其它木屋、竹屋、长屋。 付听雪召出了「风之翼」，带着谢知往那边飞去。 但——这些小心搭建起来的屋子里，已经空了。 他把每一个屋子都仔细看过了，没有人。 付听雪停在最后一个屋子前，嘆了口气。事已至此，也不能更坏了。至少这些屋子里的设施并不凌乱，说明并不是某次始料不及的突袭。这些人的消失，是一次有组织的行动。 他们也逃出去了吗? 付听雪没有答案。 也许他们是组织了逃离，但外面那层层的危机，他们能成功吗? 在这一路走来时，已经找不到当初的痕迹。这片始终在疯长的丛林，轻而易举地就吞掉了所有过去。 “走吧。”付听雪在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和谢知往另一个与来时不同的方向去。 他们进入d省前，把大部分连接的地方都看过了，以免有错过，但如今，也只能再抱着最后的希望，去试一试那熹微的可能了。 路上付听雪并没有完全沉默下去。 如今他已知道现在存亡的情况并非定局，这一点大大宽慰了他。但这些存亡也一定不是毫无意义，但它们具体代表了什么，也许也只有等末世要结束的时候才能知道了。 最终，付听雪把这一片都找过了，也没有遇到一个d市的人。他嘆了一口气，有些难过，但也振作自己，和谢知赶往另一座城市。 第一百二十一章 e市 e市是在西边的城市, 当付听雪和谢知两只猫猫长途跋涉来到城市边界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便是一副电闪雷鸣的景象。 天空仿佛被一幅巨大的油画席捲，无数道闪电交织成一幅混沌而可怖的景象。电光如同兇勐的兽类, 在黑暗中咆哮着, 挣脱束缚, 肆意地舞动。雷声如同大地的吶喊，每一声都承载着无尽的威力和压迫感——那一片混沌之中, 每一次闪电划破夜空, 都像是揭开了一层黑暗的面纱, 将恐惧的阴影投射到每一个角落。 这可比稻妻的雷暴来得惊险很多。站在这一副铺天盖地的紫电中, 你会感觉到自己仿佛就是一只可以被随意碾碎的蝼蚁——难怪玄幻小说中，主角们升级要度过的都是雷劫，还有什么比这样的雷电更有压迫力, 更让人感到渺小的呢? 不过, 如果是雷电的话，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一眼，应该还有存活的空间。 没想到他们正要走进那电闪雷鸣中时，一只奇怪的方盒子突然飞窜了出来。 那一看就是木制的, 上面有几道被雷噼过的焦痕。但是盒子的结构将里面的东西保存得严严实实的, 一点缝隙也没有。看得出，这只盒子有多么困难地来到他面前。 付听雪有些惊讶地打开了盒子, 没有想到里面居然还是一层绝缘橡胶，橡胶内还套了层塑料, 一层套一层的, 堪比俄罗斯套娃的谨慎程度。 最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只小型的无人机, 无人机上还装了个喇叭。 付听雪挑了下眉，正要检查这喇叭的作用时, 突然一声巨响：“活人啊!!!”那撕心裂肺的叫喊真是和那咆哮的闪电相比都略胜一筹。 付听雪吓得手一抖差点要把无人机摔地上。 就听喇叭那边传来了沸沸的人声： “我看看我看看，哇，真是活人啊。” “天，还是个大美人。” “他怎么来到这里的?” …… 那边七嘴八舌的比付听雪记忆中最吵闹的菜市场都来得闹腾。 付听雪有些尴尬的和谢知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那个，各位，我有些听不清……” 事实上，就那边现在的情况，也听不清付听雪说了什么。好在一个尖锐的声音出来镇住了场子：“安静!”那高音一出，一下子就压倒了所有的杂音。 “你好，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很久没有见到新的别处来的人了，一时间有些激动。”那声音平静下来后却是珠圆玉润的，很有辨识度。 付听雪连忙回道：“没事没事。您好，请问你们现在是在e市内部吗?” “是的，自从天灾进入第二阶段后，我们就出不去了。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季君如，是e市远空基地的第一负责人。请问你是从其他城市来交换讯息的吗?” 付听雪也报上自己和谢知的介绍，一边回道：“不，我们不是来探查现状就回去的，我们来带你们去安全点的地方。刚才你们说出不来，是为什么，能仔细说说原因吗?” 季君如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即而来的是又有些嘈杂起来的背景音，但很快季君如再次开口，压住了那些声音：“好，我先说说我们这边的现状吧。” e市面临的天灾是雷电。 在最初，那雷电就像夏季的强雷，总是咚咚地响，但那天上无论如何也不下雨，只是偶尔天上就闪过白光，巨大的闪电径直地就噼下来，不仅是建筑设施等遭劫，在外行走的人也一个不慎就会被夺走性命。 但e市反应得很快，在这种巨大的反常面前，上面不久就发布了通知，提醒人们减少出行，尽量不出行。 第200页 幸运的是，e市是个农业也比较发达的城市，人们也习惯在自家院子、阳台种些作物。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是保持居家，也尚且能应对天灾。 他们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去别的城市，但去了之后就发现，外面都是一个样，一样的混乱，一样的天灾降临，顶多是形式上的变化。 有的人回来了，也带回了消息，相比之下，e市似乎求生的可能性还要高一些。 但是e市的负责人是比较敏锐的，她在那初见危险的雷电之中，做下“建造一个安全基地”的决策，这个安全基地是以地铁为基础建造的，因为不需要再额外有大工程，只是要以绝缘为核心添上保障，所以也在第二阶段之前完工了。 基地内有充分的循环，短期一两年内生存方面还是有一定保障的。 但是，在他们搬到地下不久后，第二阶段来了，他们发现，他们不能离开基地半步了—— 那雷电不仅是在上空了，外面的地面、任何能接触的地方，都是电。 他们甚至披上绝缘的防护也没有用，仿佛只要防护内是生命，那电就可以无孔不入地侵入人体。 在几次尝试，不少人牺牲了之后，他们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有基地，这个深入地下做过防护的场所，能带来最后的安宁。 他们或许要被困死在地下了，要么就是去上面找死。 自付听雪来之前，他们已经在地下生存了一个月多，这一个多月里他们在那不绝的雷声中入眠，醒来就是那地铁中单调的车厢和白灯。 活动范围太有限了。 另一方面，地铁内的生存也仅仅是维持在最低线以上。那最简单的来说：物资。地下空间有许多东西是种不了的，没有土地，也没有阳光，甚至水资源都一天天少下去，不得不限量。 还有医疗用品。谁能完全无病无灾，甚至是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中——可他们没有什么药。 直白点说就是，这个基地在打造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方方面面地囤积物资。他们一日比一日捉襟见肘。 但也不是没有幸运的地方，前面说了，生命体是无法在外面行动了，但是其它东西，比如机械人可以。 来到地下逃难的，正好有个机械人团队，他们把那些视作生命重要的作品一起带了下来。 所以大家就指望着那两只机器人出去搬物资回来——本也只有三只，但是第一只出去时他们经验不足，没有做好充分的防护，被雷噼了，于是只剩下了两只。 在劳动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他们又让机器人带了不少需要的零件回来，还拖回来了几辆快递车。 总之，在各种机械造物的帮助下，他们勉强在地下基地中存活了下来。 季君如说完自己这边的情况，又继续道：“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发现你们的踪迹，就派了无人机过来。现在的e市就像一个巨大的雷池，那是谁都不可以越过的。” 付听雪听得也有些苦恼，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抵挡住滚滚天雷啊。但这雷池是必须跨越的，因为他们还要进里面去种树。 所以也还是期限未到的原因吗?在原定的计划中，他也不该这个时候在这里。 在前期的行动中，付听雪对于时间那是一秒钟也要抓紧的，没有一粒沙可以从他的手掌心熘走。他甚至快到了此时尚且离天灾开始只过去了两个月多，就已经走过了大半的城市进行救援。 换作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就在付听雪在脑中疯狂检索他们现有的材料时，谢知突然拿出了一块砖。 付听雪有些迷茫的看着这块砖，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回想起这个四星道具： 「存护筑材」 谢知随手抛了抛这块砖：“到底是琥珀王手下的一块基石，阿哈这傢伙也真会拿。” 付听雪对于星铁的世界观和谢知交流过，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理解，他知道谢知口中的阿哈是所谓欢愉星神，是个很爱看乐子的人——说实话，当付听雪知道谢知手中有不少道具是阿哈送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祂到底是个乐子人，还是个大慈善家了。 而琥珀王，存护星神，一个敲砖的沉默寡言的土木工人。付听雪知道谢知的说辞多少有些轻佻——他对于谢知的身份又不禁有些好奇，但就谢知自己的说辞，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纯美骑士，而在成为骑士之前，他是个游走在命途之间的人。 ——但就算是这样的说辞，也多少能看得出琥珀王的技能树点了什么。 付听雪倒是几乎忘了这块砖，因为他最初的理解是它能用来建个安全屋，但事实上他有尘歌壶，而且居无定所，不太需要安全屋。 “它难道还可以解锁其它用途?”付听雪问道。 谢知对着他轻笑：“当然可以，比如，把我们包成一个球。如果琥珀王的基石连区区雷电都无法抵挡的话，那可真要让人怀疑祂的存护之力了。” 付听雪听着谢知的调侃，脑中莫名冒出了一句话：你都守护了些什么啊! 付听雪乐呵呵地笑起来：“那走吧。” “你们真的可以吗?”那一边季君如听得也很着急，“我们已经试过各种方法了，绝缘是没有用的，你们要用的是什么材料?” 第201页 “对啊对啊。”有人附和道，“或许等段时间又不一样了呢?我们这边还撑得住，不同这么急的。” “我们本来也没想着会有人来的。” “唉，小伙子们听叔一声劝……” 那边的声音一点点传来，而这次季君如没有阻止他们，而那些声音，也不再嘈杂。 这是最纯粹的善意，即便是放弃自己被拯救的可能性，也不能让两个孩子去冒一点的风险。 付听雪听得心头微热，他眼眶红了点，压下喉间的哽咽，安慰道：“大家请放心吧，就安安心心等着我们进去吧。” 总之，他们出发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跑来 谢知的另闢蹊径从某种城府上理解起来就是, 水上乐园里的步行波波球。 「存护筑材」经过一点特殊的处理，就变作一块巨大的透明材质的流型石头。随后又将这流型的石头按照心意变作了一个球，两人往里面一站, 最后的空隙也被封上, 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封闭空间了。 里面供给唿吸的空气也不必愁, 两人把「气态流体」拿出一瓶，拔掉塞子, 那空气就充盈了整个空间。 基地的人透过无人机上的小型监控看得目瞪口呆, 有人不可置信地说道：“原来末世中真有人觉醒异能了吗?” 付听雪笑了笑解释道：“说来话长, 也许你们也确实可以理解为这是我们两人的专属异能, 而我就是靠着它才能来到这里，并有能力把你们救出来。” 但即便两人的手段看上去神乎其技，众人还是不免担心, 在看到他们滚着球即将迈进e市的前一刻, 所有人的心还是不免吊到了嗓子眼里。 一步、两步，直到整颗球都安安全全地进入了e市范围内，他们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外面的雷声轰轰响，可这个小球里安安静静的, 头顶与传声筒中极大的反差让他们一时间思绪混乱。 居然, 真的成功了? 只见那无比粗壮的闪电径直噼了下来，像是在惩罚一个不守规矩的外来之客, 那雷霆万钧的架势像是不把他们噼成渣就决不罢休。 但是付听雪两人还是在球中安然无恙，一道道闪电后, 他们连髮丝都没有起半点反应——除了那光实在太晃眼了一些。 “我感觉自己要瞎掉了。”付听雪闭上眼睛, 艰涩的眼中分泌出泪水来, 溢出眼角。 旁边传来谢知的声音：“我们变成猫吧，跑得快些, 我会用红线将我们的眼睛遮上，放心，手机有定嚮导航。” 两人原地变作了猫，雷池中的波波球瞬间就变成了类似于仓鼠滚轮的猫猫跑球。 “原来我们当时看到的是真的啊……”其实在付听雪和谢知变人之前，他们就已经注意到了有物体的接近，只是猫变人这种东西到底还是太科幻了，所以一开始观察员只是当自己眼花。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表演一次大变活人。 现在付听雪和谢知能再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了。 不过与之相应的，就是后知后觉升起的希冀感了：他们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可就算离开了这里，其它地方又如何了呢?还是说，除了他们e市，其它城市的天灾都得到了解决?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在两只猫咪蓬着大尾巴跑得起劲的时候，e市基地里的讨论声也越来越大。消息逐渐从会议室内传递到外面去。 靠在柱子上的，躺在车厢座位上的，蹲在隧道里的，在交头接耳中，眼中的光芒也逐渐亮起。 他们自发地聚集在了通道处，不禁往那平日里只有机器人才能通过的出入口看去。 直到，一只球滚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组织 两团猫咪从球里滚了出来, 蓝色与金色的眼瞳齐齐地看过来，仿佛也有点惊讶这聚集起来的人群。下一秒，两只猫往对方身上一抓, 就变回了人。 有一拨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看样子就是基地这边的负责人。 付听雪笑了笑,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在这方面的交道他已经是轻车熟路, 当即对着最前面穿了一件白领衬衫的季君如伸出了手：“您好。” 季君如握上手来, 她的手瘦削却有力：“这边人有点多, 要不我们先去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 其实就是地铁驾驶员所在的第一节车厢。门是手动关上的，至少将一些嘈杂声音留在了外面。 “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还真的有这本事进来了。”季君如带了些笑意, 邀请付听雪落座, “那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呢?” 季君如也不先问付听雪的具体操作，而是一副全然配合的模样，几乎都用不到前期的沟通工作了。 付听雪自然也不辜负这份信任，熟练地把尘歌壶介绍了一遍：“只要大家把东西收拾好了, 我这里就随时可以出发。不过, 基地中现在有多少人?” “还有两万多人。”季君如回道，“你的那个空间, 有这么大吗?” 事实上，e市这边因为天灾比较特殊, 决策也做得快, 目前的存活率还是不错的。只是如果直到物资用完, 他们还没有找到方法出去的话，这就是完全结束的节点了。 付听雪听到有两万多人还不免惊讶了一下, 不过一方面也为这人数感到高兴：“外面有这么多人吗?” 第202页 “因为我们基地是以地下通道为基础打造的，四通八达嘛，这里是总站，其它分站点，还有隧道中都有人。总共是10个站点，因为总站专门设置在了这个连接众多线路的交接点，所以其中六个站点都是临近的，剩下四个站点也只是再多一站。” 他们解释道：“或许乍一看不多，但如果一个站一个站看过去，把所有人合在一起，那人数就多起来了。” 付听雪看向谢知，既然是以分站的形式，那红线也无法延伸到那么长了：“懂了。那大概是要分个几天才能将所有人带出去了。” “几天?”有人急迫地问。 付听雪仔细想了想：“如果一天四个站点的话，也要三天呢。不过我现在在想，一批人是带出去后先放下，还是直接送到a市去。如果送到a市，那路程还是稍微有点远，保守估计一下可能是要六七天。” 有人惊唿：“六七天?!” 付听雪却有些误会了这吃惊的语气，解释了一下。 尘歌壶中的田和房不断添置后，进出的次数已经来到了五次，使用起来是越来越方便了，但还有一个限制在，那就是空间。尘歌壶中的空间毕竟不是传统空间中那种几乎可以看作无边界的类型，四座岛明明白白的，空间有限。 其中他最多腾出两座岛来，一次性装下两万多人就勉强了。 付听雪解释的话音落下，就有人憋不住道：“这还不满意吗?” 五六天，与他们看不到尽头的未来相比，已经是完全的惊喜了。偏偏付听雪一副不太满意还稍有为难的样子，唬得他们以为这“几天”只是一两个月的委婉说辞。 季君如觉得自己眼眶都有些湿了，心头如释重负：“太好了。” 季君如的表现还是收敛的，办公室里其它人已经开始欢唿狂叫了，那样子真是和野生的大猩猩都如出一辙。 他们眼中明摆着想要把付听雪他们狠狠抛起来庆祝一下，要不是看到谢知那不近人情的模样，大概真的已经付出行动了。 付听雪有点招架不住e市人的热情：“那要不现在就发通知?”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份热情是所有e市人共有的。通知发出后，有些人连谢知都不怕了，眼中闪着泪、口中雀跃欢唿着就要涌上来。 付听雪忙不迭地躲了开，扒拉住谢知：“大家冷静一点，冷静一点!现在去收拾行李吧，早点收拾好我们早点出发。” 但他的声音在大众的热潮中实在轻微，就像石子入海，杯水入火，那是半点效果也没有。有的人还因为付听雪这可爱的样子笑得更欢了，最后付听雪只能重新躲回会议室。 这个小型会议室里现在没有人了，所有人都在外面忙碌着。 付听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谢知，嘆了口气。 谢知摸了摸他的头髮：“不习惯?” 付听雪一只手搭在腿上：“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热情，他们的眼神简直是如狼似虎，感觉再不逃就要彻底被人潮淹没了。”但虽然是抱怨的话语，他的眼睛却还是不免盛满了笑意，俨然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 谢知也被逗笑了：“偶尔感受一下这些热情的气息，不也挺好的?” 和e市这边的风情不同，c市那边的人就是会内敛许多，一般不会体验到这种直白的、当面就上的热情。 两人在办公室里闲聊了一会儿，季君如回来了。虽然她个子看着小小的，人也瘦瘦的，但她的精神气显然是很足的，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我们这边通知下去了，总部先不转移，由二号分部开始。” 付听雪挑了下眉：“其实差别不大的。” 季君如摆了摆手，笑道：“就是因为差别不大，所以大家都没有反对的情绪嘛。我们毕竟是总部，接下来你去各个分部的时候，总要有人来负责组织的，我们这些人效率最高，留下帮忙最合适了。” 付听雪好奇道：“总部这边都是工作人员吗?” “不是。”季君如摇摇头，“但是大家配合的意愿是很高的，这方面你放心，我们没有强迫。” 经歷这么久的患难，又哪里等不了这几天的时间?真要比起来，付听雪或许才会是接下来几天中最忙的那个。 她和付听雪说道：“我们讨论了一下，觉得还是一次到位更省事。就你说的，直接去a市吧，直接分批次转移，也不必再有别的波折。不过……七天内会不会有些勉强呢?” e市距离a市即便是坐动车，也要八个小时，而付听雪现在想要三批次七天转移完，几乎是要马不停蹄地赶在路上了。 付听雪笑了下：“这个没有问题。我也希望能尽快。” 他向季君如解释道：“我还有f市没去，希望那边还赶的上。”自从进入第二阶段，见识到这生存压力骤升的变化，走得地方越多，付听雪就越是不免去担心后面的城市。 他总是要担心自己来不及，而e市这边的情况，其实给他不少安慰。从d市离开后，他真的很担心，e市、f市也会是类似的情况。 季君如怜爱地拍了拍付听雪的肩膀：“这小小的肩啊，要挑多大的梁?真是辛苦你了。” 第203页 “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付听雪扬起嘴角，一双茶色的眼眸在微暗的灯光中也依旧闪亮。 了解到付听雪赶时间后，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分部一半人员的队伍组织得很快，从下发通知到收拾完行李只过了两个小时，翻山越岭的猫猫就再次上路了。 虽然猫猫驾驶证硬性规定了八小时的要求，但为了留下更多的时间，猫猫变身后付听雪就果断插上了翅膀。 他向谢知伸手，正要让他像之前一样搂住他时，谢知凭空而起。 付听雪瞳孔骤缩，再一看谢知脸上那一点点的心虚时，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城市 付听雪轻飘飘地瞥了眼谢知。原来为了这一点贴贴机会, 谢知就宁可不要任何形象，宁可像八爪鱼一样扒牢他了。 但他还能拿这位笨拙的男朋友怎么办呢?自然只能选择嘆口气然后继续前进了。 两人又趁着月色飞了两小时，最后付听雪困到飞得歪歪斜斜了, 谢知才伸手把付听雪接到怀里：“睡一觉吧。” “唔……”付听雪一被抱住就感觉自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在这无所依的空中, 被紧紧地搂住时, 就可以将全身肌肉放松，像落果入袋, 也像泡温泉一般, 让带着深度的水去托起全身。 付听雪迷迷煳煳地蹭蹭谢知的脖颈：“你的身上, 怎么还暖暖的?”夜晚的空气是带着水汽的, 他飞了两小时，皮肤摸上去都带点微凉了。 谢知轻笑了一声，就着这个姿势缓缓落地：“晚安。” 第二天他们便赶到了a市, 正是远处夕阳泼洒余晖的时候, 他们飞在高处，就见到整座城市都像一副鲜艷油画般被金光笼罩着。 “是付听雪!”有人不经意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付听雪和谢知掠过人群，往负责人办公人飞去。 “这座城市, 看着又有生气了。”付听雪一直看着下面的风景, 人群来往，有的人在路边散步, 三两好友说笑聊天，有刚下班的人低头拿着手机在发消息, 也有大爷们聚在公园里下棋, 手上还挥着不知用了多少年的蒲扇。 有一家子刚从菜市场出来, 手里拎着绿油油的新菜。小孩牵着两边大人的手，活泼地说着自己今天在学校里的趣事。 有穿着红色制服的志愿者, 推着大桶的汤，来到防治点进行萝蔔汤的补充。来领汤药的队伍并不长，也许是在时间安排上有错峰。 “谢知，真好啊。”付听雪脸上也不自觉带上笑容，只要还能看到这样的画面，他的一切努力就自然有其意义。 办公楼里也早就接到了消息，这次出来迎接两人还是严卫方。在a市堡垒里那段时间里，他们两人也与严卫方合作最多。 这位老实的队长见到他们，就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你们回来啦。”看得出，回到a市后，他的生活状态也好了许多。 付听雪落地上前握了下手：“还拜託你带我们去见荣部长。” “是有急事吗?”听到付听雪略显严肃的神情，严卫方也正了正色，“跟我来。” 事实上，荣集此时也在等他们。严卫方将人一领进来，荣集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主动迎接过了：“这一趟还顺利吗?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荣集知道付听雪出发的目的所在，他们离开前还交流过把其它城市的倖存者带到a市这边来。 在几座城市中，a市已经算是保存基础设施最完整的了。从一路所见的景象就看得出来，他们回来后生活很快回到了正轨上。 也正因此，在收纳他人的情况下，a市其实比c市合适得多。 在这么一幢完整的办公大楼中，荣集是有独立办公室的，但此时大家都急切地想要知道同胞们的境况，这会儿都聚在这里。在荣集开口询问后，他们也正起神色屏息凝神地等待答案。 付听雪抿了下嘴，这会儿想要如实说来d市的情况，其实是很难开口的。看到眼里的，记在心里的，只要不说出口时，就仿佛被封存了起来。但一旦想要开口，就像把藏了许久的酒盖掀开，那刺激的味道会直接熏红双眼。 付听雪喉结滚动了两下，几秒后还是吐出一声嘆息：“d市那边，我没有找到人。”他还是用了这种不严谨的说辞，就仿佛只要这么说，就还有那么一群人，不是不存在了，只是暂时还没有发现踪迹而已。 但是从付听雪的神色中，所有人都已经得到了答案——找人这件事，已经费了功夫去做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一无所获，那大概，那些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有些比较感性的人此时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天灾来临之前，他们都是在网络上随处可见的ip，来自天南海北的网友们畅言自己的家乡，也交换所思所想，可眨眼间，那些人就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 网络连接了大家，在这个时代里，地域本就不能隔开大家的距离。 但一场死亡，会永久地夺走他们的邻居。 付听雪和大家一起默默地站了五分钟。 哀悼后，付听雪才继续说起e市的情况：“我这次带回了不少人。e市那边总共还有两万多人，我会分三次带来，这些人的安置，就要麻烦你们了。” 荣集幽幽嘆了口气：“交给我们吧。” 第204页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付听雪的肩，语气肯定地说道：“你就放心地将人带来，a市还是有这个能力为他们提供帮助的。” 他们的工作向来是如同齿轮一般，高效地运转着，更何况这种时候。大家的动力只有源源不断的，尽管脸上的疲色明显，所有人的眼下都是一副久未休息的青黑，但他们的眼神都是坚定而明确的。 只不过付听雪此时到底来得着急了些，因为长时间的奔波也忘记了提前联络这件事，所以人员交接登记这件事还是要临时组织起来。 付听雪将e市的人带了出来，将荣集介绍给了队伍中的负责人。每个基地都有其第一的负责人进行管理大局，这种时候的沟通交流就是他们出来了。 付听雪并没有很多时间停留，在大家简单沟通了后续的工作后，他就和谢知往回赶了。 临走前，他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逐渐復甦的城市。 在月光的清辉下，所有的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种成就感，付听雪与有荣焉。 那一座座的建筑中，他知道，有许多人安然入睡。不必再担心明日是否会变成丧尸，不必再担心明日的太阳。 因为他们知道，明日太阳会照常升起。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付听雪就与谢知来回赶着，也一边不停地抽卡。值得一提的是，在将所有e市人都送到a市后，一个任务框又自行跳了出来。 「跃过雷池」 任务描述： 这世上有许多难以跨越的东西，天道是其中之一，距离是其中之二。 但，当我为此付出努力后，我发现，难以跨越的东西也有可能性。 会成功的。 我为此开心。 任务进度：(1/1) 原石:1600。 而拿着这十连抽，付听雪终于抽出了心心念念的「地脉的旧枝(三)」。 但他并不急着将它种下，在此之前，他要先抵达f市。 那是最后一个城市。 第一百二十五章 f市 远远地看得到那片天空了。 在那片被黑暗吞噬的世界中, 天空失去了一切颜色，被无尽的黑暗所覆盖，一眼望去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即使是最耀眼的星辰也被吞没在这无底深渊之中。 白昼与黑夜的分界线是那么清晰, 像一刀两断的黑白裁纸。 付听雪看着那片停滞的天空, 眯了下眼：“难道是极夜?” 在极夜的笼罩下, 时间仿佛停滞了。 但望山跑断腿，虽然远远看得到那片天空了, 但这一段距离还是飞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更令人不安躁动的是, 随着两人逐渐接近f市, 周围的空气也在逐渐升高。 终于, 当他们翻过一座遮蔽视线的山坡时，映入眼帘的却是黑夜之下沖天的火焰。 热风唿啸而过，带着滚烫的气息, 穿越着荒凉的大地, 将人的脸熏得一片燎灼感。 那是……什么? 那仿佛要焚毁一切的火焰烧得太过旺盛，仿佛连人的理智都要跟着一起焚烧了大半。 付听雪看着黑幕之下的火海，一时间竟不敢迈步向前。 谢知跟着停下前进的行动，他的脑海中忽然极快地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 他被困在大火中的情景。 只是……为什么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这一部分呢?谢知侧头看向付听雪，他的心底划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记忆出错过, 那些记忆都非常连贯且流畅，可这一刻, 在这莫名出现的记忆碎片中, 他发现自己过去的记忆似乎不完全可靠了。 那其中有一些矛盾的地方, 也有一些模煳的地方。 但若说还有谁能做到这个程度，也只有流光忆庭的那些人了。但那些人又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对他的记忆做出修改——那只有与付听雪相关了。 付听雪也在这时看了过来。 两人的脸颊都被火光映出一片暗红来, 眼神交汇间，付听雪也忽地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在那个梦里，他曾经失去过谢知——而谢知当时并未对那个梦的内容作出什么反应过。 但此时，他看到谢知的眼神不再是一副毫无所知的漠然，明显是看到这片火海有所变化了。 “你，想起什么了吗?”付听雪轻声问道。 谢知却摇了摇头：“只是一个很模煳的场景，我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先不用管我，先过去吧。” 听谢知这么说，付听雪也不纠结了，当即也做出了选择：“嗯。”当这边的事解决了，再去想谢知的事吧。 那些比这个位面高的事情，也不能立刻得到答案。 他们继续前进。 而当他们来到f市的上空时，才发现并不是简单的一处失火，而是整座城市都置身于火海之中。 “所以f市的天灾，就是这极夜与火焰吗……”如果只是简单的火焰，一定不会轻易蔓延到整座城市，付听雪第一时间将它与天灾联繫了起来。 而在下面的熊熊火焰中，付听雪和谢知暂时没有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付听雪这时想起来那条水龙的髮带道具，「水龙之力&mdot;唿吸」： 【水龙掌握着雨水的力量……若是雨天，雨水将会停下一个小时，若是晴天，则有一场十分钟的小雨。……使用范围为使用者所在的一百公里以内。】 第205页 在c市的时候，这条能控制落雨的髮带为他们在大雨之中争取到了唿吸的余裕。而如今，付听雪将这条髮带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往下看去。 一百公里以内的距离，足够遮蔽到大半个f市的空间。他站在城市的中心，随着髮带的使用，一场许久未来的雨终于从黑黢黢的天空中飘下。 两个共同举着一张雨衣，看着雨丝与火光相融时升腾起一片白雾。 虽然道具中介绍的是一场小雨，但就这雨量而言，几乎可以与c市前期的雨相比了。 十分钟后，雨停了，白雾也散去了，再往下看去，火已经被压制了下去，只有个别地方重新蹿出了小火苗。 “我们得快点。”看这样子，估计很快火就会反扑上来，但他们并没有其它灭火的手段了。 就连以往经常能发挥妙用的星铁系统道具，此时都限于游戏中并没有“水”属性这一客观条件而无法抽出相应的道具。 这时候，在上空低空掠过比进入楼道中视野要来得清晰直接许多。 “我们分头。” 两人往相反的反向飞去。 因为大火的肆虐，f市俨然是一副废墟了。破碎的砖块和残垣断壁散落在地上，带着被火灼烧过的痕迹。烟雾瀰漫在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焦味，此时似乎还能听到火焰吞噬一切的嘶吼声。 付听雪低头只能看到几根残存的支柱支撑着半坍塌的建筑，四处倒塌的墙壁裸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砖块，仿佛在诉说着火势的狂暴。废墟中间，有一些残存的家具和物品被烧得变形，散落在地上，更多的已经成为灰烬。在街道上，有一些被烧毁的汽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身已经被火焰烧得变形，轮胎化为灰烬，只剩下一具具黑色的金属骨架。 它们曾经是居民生活的一部分，如今却成了废墟的一部分，默默地见证着灾难的降临。 付听雪留意着寻找任务中描述的地点。 这一次的任务中，地图上不再是方方圆圆的标志，而是一段文字的描述： 【在废墟之中，也有鲜艷的花会绽开。】 付听雪不知道这花究竟是不是指本意中的植物花朵，还是会另有所指，比如火焰形成的花，又或者一些精神上的东西。 但时间紧迫，他只能集中了所有注意力，把任何可能的地方都过去检查一下。 找到一朵真正的花显然是不太可能的，这片已经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更不会生出花来。 但付听雪还是注意到一些建筑上原有的以花为样式的雕刻痕迹，他这才想起来，f市其实是一座百花城。 它处于最北边，但意外地适合各种花的养育。牡丹、菊花、玫瑰、蔷薇、梅花、兰花……这座城市在繁盛的时候，几乎每个月都有大型的花展。即便没有大型大展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展也都没停过。 付听雪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嘆了口气。如今这一场大火，几乎将所有鲜艷的生命都付之一炬了。 所以任务中提示的“花”，究竟还能指什么呢? 飞了一大圈的付听雪没有任何收穫。不要说花了，他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找到。 不过在看到那泼天的火焰时，付听雪也已经有所预期了。 在这样的大火中，人类也没有生存的余地——希望还是有人能逃出去。大火不同于野生丛林，用水短暂地泼出一条生路来……他们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这时，付听雪突然留意到一块有所不同的土地。 那一块地的痕迹很像是被挖掘过的，与周遭的相比起来有明显的凹凸不平，大概是十平米的范围，有点像挖地窖——但这座城市中并没有其它类似的痕迹，明显不是常见的地窖。 付听雪蹲下身，在这片土地上按了按。他眼神一亮，这很可能是人工开凿出来的通道入口! 为了挡住火焰的侵袭，这块地有被重新填上过。 而在这块地的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井盖，这大概是负责断后的人进入其中的最后通道!更巧的是，这块井盖上，正是一朵牡丹花的模样! 付听雪欣喜地拿出了「智识树皮」，和谢知取得联繫：“快来我这边!我找到大家离开的痕迹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纳塔 “大家坚持住!根据计算, 我们只有最后一千米的距离就可以出到城外了!”在幽暗的洞下，挖石与运石的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队伍每隔半小时就进行轮换，让挖洞的人得到些休息。 “唿、唿、唿。” 这地下的洞中闷的仿佛一个蒸笼。为了隔绝开上面的热, 他们已经尽量往地下挖了, 这正是距离地面有一百米的地下深处。 但即便如此, 那熊熊烈火所积蓄的热度还是追了下来。 每个人身上背着的水桶都已经饮用完了，此时口干舌燥, 却还必须继续着挖洞搬土的动作。 听到负责人所说的只剩下一千米, 几乎所有人眼中都是精神一振, 冒出些光来。 忽然, 处于队伍最后面的人听到了些许异动。 他们连忙上前和负责人报告了几句。 负责人皱起眉思索：“城中应该已经没有人了。那么这个时候能跟着地洞钻过来的还能是谁呢?” 而且，不知这跟来的人究竟有多少，又是怎么挖开后面这些土跟上来的。洞里的土一直是越挖越多的, 在最开始, 他们甚至需要一部分的人在上面负责把土搬出去—— 第206页 那时候，他们也用了大量的水将井盖附近的区域给熄火了，争取到短短两小时的时间将所有人运了进去。 这挖地道逃出去的计划已经是下下策，可除了这下下策, 他们也没有其它办法从那重重的火海中逃脱了。 如果用人命与大量的水, 那还有可能浇灌出一条生路来，可谁会去那么做呢?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去拯救。 最终, 他们採取了地道的方式，让大部队都有逃生的希望——但在行动前, 他们其实也不能保证这条路行得通。 万一他们在地底被憋闷死呢? 万一他们挖的速度太慢, 在所有物资用完之前都无法抵达出路呢? 万一, 在没有导航的情况下他们计算失误，挖开地道后发现自己仍在城市的范围中呢? 有许许多多的万一, 虎视眈眈着他们的姓名。 但他们已经被逼到不得不放手一搏了。 负责人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思索，随即将手一挥：“大家继续挖!来的人可能是救援队，但我们还不能懈怠!” 思来想死，果然是救援队的可能性最大了——因为在他们离开之前，城中确定已经一个活人，或者一个生命都不存在了。 早在第一轮天灾黑夜降临的时候，大家就已经自发地聚居在一处了。也幸好是这样，他们在撤退的时候才能带上大多数的人。 又过了二十分钟，来自背后的动静越来越明显了。 负责人自刚才起就已经转移到了队伍的最末尾，只等那前来的人出现。 “哗啦!”身后的土堆破开了。 一把造型奇特的铁镐率先出现在眼前，随即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沙土后—— “停!” 队伍停下，处在后面的人都略带紧绷地看着那人现出模样来。 他全身裹得严实，连面上都带了一层防护罩，只有一双眼带着凌厉的气势，投来目光。 成功与这一群人会面，谢知将视线一收，率先摘下了面罩：“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谢知。” “你好?”负责人上前一步，目光已经将他打量了一番。 这青年身上明显连一个包裹都没有，只有手上握着个还在发光的稿子，看样子正是凭藉着手中那稿子挖出了一条直直追赶上来的路来。 谢知显然不像付听雪那样，他说话做事都直接干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让我在前面开路吧。等到了外面，我在和你们解释。” 负责人没有见过这路数，和其它人交换了一下视线：“那就麻烦你了。” 既然已经大费工夫地来到这里，想来也不是什么要坑杀众人的存在。毕竟那古往今来的天灾中，也从来不会出现“人形天灾”。他们已经在选择逃离，总不会有什么天灾能够追上来赶尽杀绝—— 不得不说，在这种境遇下，众人思考的空间现在也有了诸多变化。要换做以前，没人会从这角度来评判一个人。 谢知也不管这些人在几分钟内都想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只是沉默地来到了最前面，举起手中的镐子，开始大功率地凿洞。 就连那挖出的土，大块的也被他使着红线直接送到了后侧。 “这小子的手段……”负责人看得清清楚楚，就单是这红线，就绝不是正常人能用的东西。 但天灾之中，有所机遇也不奇怪——f市的这个负责人显然对于各种事物的接受度十分高，在发现谢知身上的超自然因素，仍然淡定自若。 只要他真的能让大家更快地到达洞外，见识见识这些“超能力”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这时，或许有人在好奇付听雪的动向了——他确实已经找到了f市的关键处，此时又穿越到异世界去了。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付听雪在发现地洞的存在后叫来了谢知，两人都毫不拖沓地选择进洞追人。 既然已经发现了大家的踪迹，那么就连种树的优先度都是可以先放一放的。谁知道这一群此时是否已经找到出路了呢? 如果还没有，那么他们追上去帮个忙也是好的。 况且，只要找到了f市的人，也一定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付听雪一进洞中，就立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走了。 当付听雪再次醒来时，又是一阵头昏脑胀得厉害。他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就与眼前的生物对上了眼——那一只眼珠子比他整个脑袋都大! 付听雪瞬间清醒了一大半，一个弹跳起身，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几乎只要一眼，付听雪就意识到了，身处在他面前，身躯巨大得堪比一幢楼的生物——是龙! 它一只脚就有付听雪的身高，再往上的腿、躯壳、头，仰起头来几乎看不到顶。也就刚才那龙俯身下来，才让付听雪看清楚了它的面貌。 作为一只龙，它并没有所谓三头六臂，相反，它有一种卡通的憨憨可爱的模样。身上的线条没有多少锋锐，就连背上的鳞甲，都有一种圆润的稚嫩感。 此时，它似乎也被付听雪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跳了几步，脑袋往下面探了探，似乎还在观察。 付听雪朝这只可爱的生物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土，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第207页 这是一片岩峭的地貌，空气中还弥散着炙热的气息。 作为看过《足迹》大饼的人，付听雪大胆猜测这里大概就是纳塔了。他见过蒙德、璃月、稻妻，又在前段时间去过须弥、枫丹，而这里也显然不可能是至冬，那么排除法一做，也只有纳塔了。 但让付听雪有些困扰的是，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什么树的存在，甚至于此时他处于一片开阔之地，也没有像须弥一样有一处隧道能给予指引。 就在他稍感迷茫的时候，他面前的那条巨龙突然俯下身来，翅膀垂落成滑梯，似乎在邀请他到背上去。 “呜呜。”它的脑袋拱了拱付听雪，发出一种低沉又有些稚嫩的奇妙声音，听着有点像压低了声音哄人的狮虎。 付听雪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还有骑龙这种经歷，当即扒拉住坚硬的翅膀，往巨龙的背上一攀，就登到了高处去。 这巨龙本就身躯高大，此时往下面一看，离地面也足足有几十米的高度。 付听雪抓住了背上突出的鳞角，开口道：“我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似乎听得懂付听雪说的话，这只浑身火红的巨龙仰天一啸，巨大而宽阔的翅膀展开，轻轻一扇，就掀起了一股大风，颳得周围的风沙席捲而起。 它往前跑了两步，震得整片大地都一起颤动。随即，它用尽全身的力量腾空而起。 强大的翅膀划过空气，每一次翅膀的扇动都带来一阵强劲的气流，发出隆隆的声响，仿佛要将天空都撕裂开来。 付听雪不自觉为这纯粹的力量所吸引。他骑在龙背上，仰天看着仿佛近在咫尺的蓝天，有一种想要大声吶喊的冲动自胸膛间升腾而起。 他有种无比畅快的感觉。 这就是龙，作为天地间的主宰，它们的一举一动都足以搅动风云。 周围的景色飞速地闪过，仅仅是几秒后，一棵巨大的沖天而去的火红巨树就出现在了视野中。 付听雪眼神转而坚毅认真，那就是他此行的目标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助力 这棵巨树与他以往所见的又有极大的不同。 它长得又粗又高, 直直地拔地而起，可能百人都不足以将它环抱。 付听雪骑在龙背上俯瞰着它，而这样的高度, 已经衬得地面的一切都渺小了, 只有那火红的树冠看去像一片盛大的火海, 每一片叶子都散发着炽热的能量，风一吹动就熊熊燃烧起来。 付听雪在龙背上静静观察了这棵树两秒, 随即拍了拍他抱住的嵴柱, 唿唤这只巨龙：“下去吧。” 巨龙的翅膀扇了扇, 缓缓着陆。 付听雪沿着翅膀像滑滑梯一般滑了下去, 一路来到了巨树前。 “呜——”身后再次传来响动，付听雪一回头，就见那龙重新挥舞起翅膀, 一个旋转再次升腾而起了。 付听雪举起手来, 大声地向它告别：“再见!再见!” “呜——”巨龙回过头来，也似乎在回应他。 待目送巨龙飞远后，付听雪才有些依依不捨地转过身来，开始思索这一次又要怎么种树。 首先就是, 系统那边没有半点动静。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动让付听雪有些不安。 虽然在先前已经有过预示, 但是真到了此刻，真的半点交流也得不到的时候, 付听雪还是不免忐忑。 他不担心那位的安危，也许此刻祂已经见完了他的老朋友, 已经去往了星海以外的地方…… 但是付听雪现在还差一块石头。 他尝试不要石头直接像往常一样把小树枝埋在一旁, 但现实就是这小树枝一点也长不起来。 就像先前他什么也不懂的时候, 把「地脉的旧枝(一)」埋在尘歌壶里那会儿一样。 付听雪又在原地转了会儿，几番尝试, 见系统确实安安静静的了，只能嘆口气，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树上。 话说……为什么这一次他出现的地方不是在树前呢?甚至还要巨龙承载着他飞过了那么远的距离。 这会是一个提示吗? 飞行能带来的不同，大概就是视角上的吧。他所见的巨树，那从上俯瞰下来的火海…… 付听雪仰起头看去。在下面看去的树，因为庞大且枝繁叶茂，所以阳光并未穿透的背面是一片阴影。 是截然不同的观感。 付听雪眨了眨眼，那就先爬上去看看? 他上前一步，刚触碰到树干，就被勐地烫了一下。付听雪惊魂未定地抬起手看去，就见掌心已经被灼烧出一片红痕。 “啊?还真是火树?”付听雪咬了咬牙，手上的伤还不算重，只是隐隐作痛，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把树种下去。 他点开系统看了看自己有的道具。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拟梦(一)上」。如果靠催眠让自己忽视掉树干的热度呢? 这时候的付听雪并没有发现，他把风之翼忘了。明明风之翼就在列表能看见的下面，但他就是完全忽视过了它的存在。 付听雪点了点头，当即把绿色兔子抱了出来，打算给自己来一段催眠暗示。 就在他即将要把指令输入进去的时候，他又忽地听到了一声龙鸣。那一声比先前的相比要厚重许多，有种金属轰鸣作响的质感。 第208页 付听雪捧着兔子的手勐地一松，抬头看向天空中盘旋的巨龙。 他的后脑勺在此刻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深处钻出来。 “他真的能想起来吗?”如果付听雪的视力能看得更远，就会发现，在巨龙的背上，还坐着两个人影。 一个与他长得几乎无异，但大概是这两个月的处境不同，经歷也不同，气质也几乎截然不同。 另一个，就是他无比熟悉的风神温迪了。 刚才那一声疑问，就是温迪问的。 另一位，我们姑且叫祂“付”好了。 付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身上，透明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了一丝不忍：“如果想不起来，他肯定会採取更加极端的办法。” 温迪咬了一口手边的苹果，青色的眼中若有所思：“要我说，你应该给他一些关于我的提示。” 付转过头来，微微挑眉。 一阵风吹起温迪脸颊两边的小辫子：“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付嘆了口气：“不要说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 “好吧好吧。”温迪又咬了一口苹果，眼里盪出狡黠的笑意，边吃边含煳地回道，“可这话是你一开始向我说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付不再理会这个不干正事的傢伙，但对祂提出的主意还算认可：“要不让风精灵去?”提瓦特的世界中自然存在风精灵，甚至蒙德就有众多。只是游戏上线得太早，许多东西都没有被展现出来。 “这个简单。”温迪把啃过两口的苹果抛给付，一挥手斐林琴就落入怀中。他信手拨弄琴弦，清脆悦耳的琴声就飘了出去。 一只小巧的风精灵飘飘悠悠地晃过来了，一见到温迪，就高高兴兴地凑了上来。 温迪正要捉弄，哦不，应该说是和风精灵玩一玩，付就在一旁咳嗽一声：“时间紧迫。” 地面上，付听雪已经重新抱起了绿兔子，连指令都已经编到了一半。 这只风精灵凑在温度脸颊边，被风神大人托以重任：“小傢伙，你可一定要在他面前晃个够呀。等你回来，我请你吃苹果。” 风精灵想说自己吃不了苹果，但尚未能言语的它只能撞了撞温迪的脸颊，继而以飘忽着极快的速度来到了付听雪的面前。 “嗯?”付听雪耳边一凉，髮丝被吹动。 原来是一缕风。 付听雪左右看看，笑了笑，低下头重新集中精神编写指令。可那风实在调皮，在他的头髮间捉迷藏，又跑到他的衣襟里玩闹。 付听雪就算再急切，也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了。 可，一缕风是来做什么的呢? 远处的上空飞龙仍在盘旋，那只调皮的风已经绕着他的指尖打转了。 付听雪脑中像有一把枷锁被解开，一些记忆像冲破堤岸的流水一般向他涌来。 对了!他有翅膀的啊! 付听雪来不及再去整理那些记忆，当即把风之翼往背后一戴，就向上面冲去。 龙背上，付长舒一口气：“太好了，这一关过了，接下来也顺利了。谢谢你，温迪，还好你跟过来喝酒了。” 温迪鼓起脸颊嘟囔道：“什么叫我跟来喝酒?我明明也是来看老朋友的好吧。”他眨了眨眼：“倒是你，果然是对我的印象深刻。” 别看付听雪记忆恢復得那么快，要不是他对风与翅膀足够敏感，就算是一阵大风把他刮起来吹上三天三夜，都不见得能成功。 “好啦好啦，喝酒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种第三棵树 付听雪乘着风来到了树顶, 还未触碰到叶子便已经扑面而来一阵炽热。 付听雪定睛在这些火红的树叶上，只见那叶脉仿若金线，似乎在静静流动。而延伸出的轮廓, 却又不是平常树叶那边规整, 每一片都像火焰的定格瞬间。 他的视线往中间再看去。只见斑斑澜澜的叶片遮掩之间, 只见那跳动的火焰中央，还有一枚更加鲜明, 更加艷红的核心。 付听雪懂了。这大概就是他需要的东西了。 只是那核心埋在影影绰绰的深处, 非深入是拿不到的。 付听雪深唿吸一口气, 短痛一阵而已, 等回去了，谢知那里有各种药膏，什么烫伤不能治?当即就下定了决心, 不再犹豫一秒, 身后风之翼一动，身形就极快地俯冲进了火焰之中。 “!”在龙背上尚未离开的付下意识伸手，下一秒又只能摇着头嘆气，“这孩子, 心气如此。” 温迪托着腮倚靠在龙背上, 也不再去看下面的情况：“好啦，接下来的路不还是只能靠他走了吗?” 他手间的苹果只剩下了核, 随手一抛就往下扔去了。 付回过头来，也不再看：“走吧。” 两人身下的巨龙一挥翅膀, 就消失在天际了。 付听雪自然已经无暇留意那龙是什么时候走了, 他闯火海里去, 烧了全身，又急慌慌地出来, 浑身的剧痛让他连风之翼的能力都操控不好了，整个人歪歪斜斜地像折翼的鸟往下坠。 这时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到了他脑袋，随即身后的风之翼竟然自发地稳定了，不用操控就将他托到了地面上。 付听雪仰躺在地面上，嘴唇都被咬得破破烂烂了，齿间还溢出无法压抑住的痛唿。本来他身上还带了一小瓶的汤药，可惜所有的衣物都在火焰中付之一炬，那小瓶的药剂也不知掉哪里了。 第209页 身下是粗糙的土地，付听雪痛得半点不想动弹，但是树得种，人也得走，他慢慢控制住唿吸，先拿出了绿兔子。 事到如今，他果然还是要靠它了。 先前输入的指令还在，付听雪简单修改了一下，随即就让这道“身上不存在烫伤”的暗示输入到脑海中。 在一小会儿的昏迷后，付听雪再次醒来时，身上的疼痛明显就减轻了许多，也不似烫伤。虽然没到完全不存在的地步，但至少能动弹了。他一看「拟梦(一)」的能量值，发现满格的能量已经降到了只剩30%。 付听雪不再耽搁，能量值见底只在几分钟之内了。他张开自己手心，那里紧握着一块石头： 「燃愿玛瑙&mdot;伪」 【我的梦在劫火中燃烧。】 【如果它能助我的梦至上云霄，我愿步入那场焰火。】 这颗石头不像之前得到的水石头，它是带着某种温度的，也许是血肉融化出来的温度，又或许是火焰灼烧出来的温度。 付听雪爬起来，尽量减少了多余的动作。他在原地刨开一个深坑，将这颗火红的石头放入其中。紧接着他熟练地拿出了「地脉的旧枝(三)」，像之前一样把它放入坑中，另一只手把沙土重新扫上去。 下一秒，这一株白色枝桠就绽出了耀眼的光。和元素石如出一辙的纯净焰色，炽烈而有活力，像沐浴儿童画中的阳光一般。 在这样的光芒中，枝桠迅速成长。它比水之树来得有力量许多，像卯足了劲，一言不发地就往上窜，很快就窜到了付听雪坐着需要仰头看去的高度。 它的树皮映着火一般的红。是爬了一夜的山，最后在山巅见到拨云见日那一刻，那一刻火红的朝阳。 又一棵梦想之树。 付听雪嘴角不自觉挂起笑意，所以接下来就是最让人爽快的一个环节! 把攒下来的资源一股脑地餵给小树吧! 于是下一秒，付听雪就亲眼在现场见证了这棵小树是如何长大的。 像是受到了身旁不远处巨树的影响，这棵小树苗也一心往高大气魄的模样长去。 朝阳变作烈阳，树叶子也红彤彤了。付听雪看着它，在这一刻唿吸也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只看着它一路长高，长大，长成参天大树了。 但再来不及欣赏，「拟梦」的能量见了底，下一秒钻进骨子里的疼就攫取了全身。 该走了。 付听雪将这幅美画记在了心上，颤抖着手把自己送回了尘歌壶。 好在此时尘歌壶里也没有人，付听雪给自己抓了件轻薄的衬衣，往身上一披——此时已经痛到麻木了，债多不愁，只要还没晕过去，就还能动。 但显然他是没有扣上口子的力气了，更别说穿裤子了。 付听雪心中苦笑一声，把自己传送了出去。 “听雪!” 好在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就落入耳中，付听雪安心地闭上了眼。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告一段落 当付听雪再次醒来的时候, 入眼的是燻黑的天花板。 身上的疼痛已经彻底消失了，全身有种轻飘飘如空气的松快感。他下意识抽了抽手指，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他获得了重新掌控身体的感觉。 他继而转了转眼角, 余光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谢知—— 实在不是他不想转头。 也是刚要转头的时候, 他才发现自己四肢加上脖子都动弹不得了。 但察觉到一点对他来说又没有那么可怕, 甚至只是一秒钟的时间，或者只是察觉到的同一时间, 他就接受了这个现状。 毕竟, 这是很正常的…… 付听雪有些心虚地瞄着谢知, 可惜由于视线受阻, 他并看不清谢知此时的表情。但是，总感觉有一团阴云笼在那里啊…… 任谁都会留下阴影的吧，本来好好地等人, 结果冒出来的是个没有一块好皮的不知名人形——谢知还在第一时间叫了他名字, 真的已经心态很好了。 付听雪想着，一边试探地叫了一旁阴云笼罩的男朋友：“谢知?” “知知?” “阿知?” 任付听雪怎么叫，那边都没有半点回应。 付听雪又怎么知道，在他还没有醒来之前, 那个一声不吭的傢伙是怎么把他全身包裹住, 一寸一寸抚过每一寸肌肤，一下一下吻过每一个脉搏。 谢知静静地看着他。 此时涂过了药, 也吃过了药的付听雪皮肤完好，没有其它后遗症, 因为安安稳稳睡过一觉, 面色正红润。也许是叫人叫得渴了, 他还舔了下嘴唇，映得是唇红齿白, 干干净净。 所以就该这样老老实实地躺着休息不是吗?那边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再回来商量一下，准备一下，就一定要揣着心硬闯下去呢? 谢知抿了下唇，心里有团火，他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将这团火丢出去。可这怎么行呢?他的爱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烈火灼烧，如果回来后还要面对他的怒火——那就太烂了。 于是他一言不发，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黑着张脸，只用一双黢黑黑的眸子重重地压在人的身上。 但身旁那人还要叫，还要喊：“谢知?你过来，我摸摸你。” 谢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将手伸过去了。 第210页 于是两个人的手像藤一般缠在一起，在静默无声的空气中，渗出了湿汗。 谢知註定是要被付听雪吃得死死的。 等到太阳从东到西，两人终于一左一右地仰躺在床上。 “这次是我心急了。”付听雪率先出声，声音还带着点哑。 谢知侧过头，看着付听雪绯红的脸颊。于是他问：“所以下次还会，对吗?” 细数来，这种情况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了。如果说最开始谢知还会相信一二，那么此刻他绝对不会再相信这个傢伙对自身安全的承诺——也正因此，付听雪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他只道歉，不承诺了。 “嗯。”付听雪短短地应了一声。 两人又无声地躺在那里。 其实谢知也清楚了，付听雪就是这样的人。 他和付听雪都是这样的人。 对着爱人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一离开视线，就不知道在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付听雪又出声问道：“所以现在是在a市内吗?不着火了吗?”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天花板和四周墙壁上有明显的烟燻痕迹。 果然，谢知回答：“是在a市内。” 那天付听雪被拉到异世界后，谢知则带着地道里的人一路去了a市外面一片空旷的郊区。虽说整个a省面临的天灾都是黑暗与火，但在空旷的、只有土的地方，火无法旺起来，只是薄薄的一层小火苗，像一层绒毯。 这对于谢知来说短暂地处理一下并不困难，大家也只要勤奋地踩一踩冒出头的小火苗，就能把它熄下去。 简单来说就是，在城市里，每一块表面都会冒出火来，但城市太立体了，所以他们没办法熄灭所有的火，而那些火汇合起来就是大火。相比之下，外面只有一层土地，就是脚下的这块土地，于是人类就又可以驾驭它了。 当然，不出省，一切就只是缓兵之计。他们不能在野外搭出帐篷，也不能铺上床安稳地躺下睡一觉，只能时不时地就翻滚起来，扑灭那些火。 这样的生活更加煎熬，也让人躁动。 但是谢知清楚，付听雪那边一定会成功的。只要付听雪成功了，a市就可以回去了。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稳住了那些人，一边也在观察a市的动向。 在树苗成长的瞬间，那些在a市中猖獗的火焰就弱了下去。那是一场奇蹟，肉眼接受到的奇蹟。 眨眼间，那些火无水自灭，像进入了真空地带，像鱼儿来到了空气里。 也是那一瞬间，谢知就飞速地来到井盖所在处，挪开井盖，等在了付听雪消失的地方。 所以当一具几乎可以判定死亡的身躯落到他怀里的时候，谢知真的心跳骤停了。 怎么会有人受那么重的伤，还能活着?谢知的庆幸与心痛拌成了一碗碎玻璃渣，生生地咽进了身体里。 付听雪了解到近况后，眼睛就弯弯地笑了起来：“那太好了，这一棵小树苗来得真及时。” 谢知把付听雪揽进怀里，用脸颊摩挲着青年的髮丝：“嗯。是你厉害。” 付听雪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舒坦得要命——自重生以来，有一条线紧紧地拽着他，尽管另一头一直有人在扯松这条线，但线就在那里。 他一度觉得这条线或许看不到尽头，但到今天，他来到了线的尽头，伸手就解开了那死结。 于是，他就不再被这条线扯着了。 在这一场末世中，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最好。所以回头看去，后面是一片茂盛挺拔的树，前面是一片闪烁星空。 繁星尽落他身。 七彩也将交织在这片天空。 付听雪在谢知的怀里懒洋洋地伸了伸手脚：“接下来就可以过段轻松的日子啦。你有想去哪儿逛吗?还是，我们去尘歌壶里窝着?” 谢知嘴角微微扬起：“嗯?” 付听雪踢了踢他：“我觉得在重建之前，这里大概是没有什么好逛的了。而且，我们其实不适合参与到重建的进程中去，所以……”他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放纵过，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它有极大的诱惑力。 谢知在付听雪的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那就走吧。” 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房间中了。 待敲门声响起，半刻也得不到回应，联络员进来查看时，才发现已经是人去房空。 第一百三十章 出门 付听雪和谢知两人再出来时, 刚刚抽到了「地脉的旧枝(四)」。 “你们出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率先响起。 付听雪收回瞪着谢知的视线，向门口看去，就见一个少年坐在凳子上, 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少年把书合起来放到一旁, 上面的名字是《语文》。 她笑得灿烂, 没有什么苦难的模样，脸颊上甚至有了些肉, 唇色是很久没见到的红, 只有头髮还有些干枯地翘着：“我可真幸运, 轮到我当值了, 就见到两位大英雄了!” 少年人天真的夸赞直白得让人有些不好意思，付听雪抿了下嘴：“等我们很久了吗?是有什么急事吗?” 郁琼摇了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会说话一般注视着付听雪：“只是大家还想正式和你们表达感谢。上面说啦, 只要等到你们，我们就可以开始准备晚宴了!” 第211页 付听雪心里涌出些温暖来：“你们这边重建的进展还顺利吗?” 郁琼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谢知，又看回付听雪：“这你们就不用担心啦!晚宴是在我们能力范围内举办的，就是大家开开心心休息一天的时间。” 付听雪点点头, 明白了。f市这边的火灾毕竟还没彻底结束, 而且先前的城市到底摧毁得太厉害了，物质条件所限, 重建的进程也只是刚刚开始。 但是在这种时候，反而是有盼头的。 人在看到未来光明的时候, 就能忍受眼前的苦难, 能跨越面前的艰难了, 反而是如果未来一片晦暗，那纵使眼前还有一个避难所, 那也是活不安稳了。 付听雪碰了碰身边的谢知：“去吧?” 谢知“嗯”了一声，对这些事一如既往的不在意。 郁琼眨了眨眼：“那我去通知他们啦!两位大英雄再见!”说忘，她哒哒哒地像一匹欢快的小马驹般跑了出去，临了又想起了自己一落在凳子上的语文课本，又一阵风地吹回来，对着两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又跑走了。 付听雪笑出声来：“看来过去几天大家过得都还不错。”要在前几天，怎么能见到这样可爱的孩子呢? “阿知，我们现在出去逛逛?” “走吧。”谢知理了理付听雪的衣服，“注意点不要捋袖子。” 付听雪动作一顿，恼怒地转回头来：“怪谁?” 谢知很正直地笑了笑，一双眼温柔地看着付听雪：“怪我。”这神情若叫刚才的小女孩看见了，肯定要惊讶无比，她每次看到谢知都是那样一副冰块模样，连上前搭话都不敢。 “哼。”付听雪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自己的袖子。那一点痕迹，用药太浪费，不遮又太明显。好在谢知还是把持住了，没有在脖子上乱啃，否则大热天的围脖子就太奇怪了。 他抓起谢知的手，走出了房门。 路上不时有人打招唿，付听雪就抬起两人牵着的那只手，把谢知的份也一起回了。不过更多的时候大家只是忙着自己手头的事，一边远远地看着这两位拯救了f市的英雄。 要说这世界上怎么就他们俩觉醒了超能力呢?怎么就他们能当英雄呢?——如果有人敢把这念头冒出来，肯定是要被群起而攻之了。人家有超能力，可也救了他们，一个是命运，一个是事实，该怎么判断也清楚。 f市到处都是烟燻火燎的痕迹。在先前，付听雪大多都只是在空中掠过一眼，此时置身其中，还是不免有些心痛。 作为一个艺术之都，f市的建筑很有风格。时代的痕迹留存于其中，本是各有风韵——但如今一把大火将许多许多都付之一炬。 更不必说那些花卉活名片，往常被细心呵护照料的各种名花，也不知有没有留下种子。 付听雪伸手在燻黑的墙壁上一抹，是一把灰。 谢知一看付听雪脸上郁郁寡欢的样子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他捏了捏付听雪的掌心：“等天灾结束了，大家总会慢慢将家园重建起来。就算有些可能失去了……”他顿了顿，本想说未来也可以去平行世界中寻找，但转念一想，这个世界的真实性都还说不准，到底是太遥远的事。 “也不过是宇宙间演化进程中的必然。” 付听雪确实被安慰到了一点：“感觉已经好久没听到你讲这些‘大道理’了，大哲学家。” 谢知笑了笑。 付听雪仰头看向天际。此时是傍晚时分，天边被渲染出了一份流彩。宇宙……付听雪知道，他已经开始逐渐向那个更辽阔的地方接近了。 只是，他真的会成为所谓纯美星神吗? 他既不懂美，也并不美到世间独有的地步，为什么「祂」会那么确信，自己一定能成功呢? “要不，我们明天先去种个树，再回来参加晚宴吧?他们肯定还要准备一段时间。”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重回e市 也不知是那个关键词——好吧, 付听雪知道的，种树这件事到底是给谢知留下了一点阴影，一听他要去种树, 手间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攒到有点能感知到痛的程度。 付听雪无奈地嘆了口气, 停下脚步扭头在谢知的脸上亲了一下：“轻点。” 谢知松开了手的力道，一双黑色的眼眸沉沉地看着他。 “这次肯定会准备好各种东西的。”付听雪知道这件事无法逃避, 无法拉扯, 只能从解决的角度干脆利落地敞开。 谢知垂着眼, 昏暗的光线自上而下, 浓深的眼睫将他的情绪衬出一片晦暗。 付听雪与他面对面地站着，两人的手牵在一块。 在四周的声响都被自动过滤去而沉寂下来时，付听雪反手将谢知的手握得紧一些, 两人的手心互相传递着滚烫的温度。他认真地看着谢知, 一双浅瞳中流露出安抚意味的柔和：“可以吗?” 谢知闭上眼，似是想要避开那双眼眸，让自己能有不被受制的判断——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一闭上眼，他就能看到付听雪笑着的、哭着的、坚强的、温和的、不屈服的神情, 一张张都鲜活。 付听雪做错了什么吗?什么也没有。哪怕是不把自己安危放在第一位的选择, 也不能算错。或许在他人眼中，这种行为才更值得赞美。 第212页 ——在很久以前, 他也是为发着光的灵魂所吸引而来。 可现在付听雪在他眼中依旧美丽，比天边皎皎明月更为纯净, 更为耀眼, 对他而言还多了花的芬芳, 雨露的甘甜，云的清柔……现在他却贪心地想要让付听雪的美丽为自私有。 纯美的神灵!他知道对错, 知道是非，可如今他已经被遮蔽了双眼，只有手间的温度还在告诉他：“好。” “这一次，我要在尘歌壶等你。”谢知重新睁开眼。 尘歌壶的时间和付听雪所在时空对应，现在各个安全区都在井井有序地建设，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也都没有人，不需要这么急，如果真的遇到了需要道具支援的时候，也只是几分钟而已。 付听雪弯着眼，凑在谢知的脸上又亲了一口：“好哦。” 谢知微微侧头，咬上付听雪的唇。两人顺势就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在过去的几天中，他们吻过太多次了，连付听雪现在都学会了怎样吻得更深，彻底告别了吻到一半快断气的纯情。 不过熟练也有熟练的快乐，默契的一吻结束，他们紧紧看着对方含着情意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在f市这纬度比较高的地方，天黑得比较快。付听雪抬头看向夜幕已至的天空：“走吧。 两人就与联络员通知了一声，启程前往e市。 到达e市的时候，那一副电闪雷鸣的景象还在。好在一回生二回熟，他们拿出了球，熟练安全地进入了e市的范围内。 付听雪点开系统，观察这一次给出的提示。 这一次它回归了图形，是一个三角形。不过无论是符号还是暗号都不必担心，现在就能拿出种下新树后得到的新礼物了： 付听雪拿出一本有些厚重的书本。 它的封皮是手感很好的皮革包裹，被一条做工精细的卡扣关着。卡扣是一只飞鸟的模样，扣着的时候就是一副鸟嘴衔珠的画面。 付听雪打开书本，里面是一张张厚实的纸张，但是完全空白。 「林鸽之力&mdot;绘示」 【来自蒙德西风骑士团的米卡。是个腼腆可爱的孩子，值得一说的是他勘测和绘图的能力，在队伍中是个人人称赞的队员呢。】 【使用很简单，请用一只笔，在任意一张空白的纸面上写出有关目的地的线索，再等过半个小时，纸张的背面就能出现方圆十里内的简略地图及可能目的地的标示。】 【线索自然越多越好，这样给出的目标会更精确。但是如果只能给出一条也没有关系，它会尽力的!只是出来的结果可能会比较多，要麻烦你们再进行筛选啦。】 【该道具一天只能使用一次，而且本子内的五十张纸用完后，道具将进行休眠，对过往的记录进行删除。休眠的时长为提瓦特时间的一年。】 【註：该道具只可获得一次。】 【让我来成为绘制地图的专家吧。我想帮助那些需要方向的人。——米卡】 从道具的介绍也能看出，这确实是个很善良很贴心的孩子。 付听雪拿出一只笔和一把尺子来，在上面原封不动地画出了系统界面上的三角。 这是一个等边三角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特殊。毕竟，生活中常见的其实是直角三角形更多，它们会运用在各种角落，但是等边三角形就不一样，或许在装饰性方面会更加突出。 难道是那种彩色玻璃窗? 在付听雪思索之间，只见纸张上的字迹慢慢模煳消融，接着一笔线条出现在了绘纸上。一笔接一笔，短短几十秒内，一张地图就初具轮廓了。 此时付听雪他们不需要移动，保护罩变作了一个正方形，两人安稳地坐在里面，等待「绘示」给出答案。 付听雪倚在谢知怀里，仰头看紫幕深重的天空。 “我已经开始在期待，雷电散去后的晴空了。”付听雪喃喃。 大自然的各种力量都是强大的，而雷电作为常见的一种，更是让人类在接触中对其感到畏惧。但畏惧与警惕是一回事，人们也知道，一场雷是不会持久的。 雷雨虽然声势浩大，持续的时间也并不长久。 人们也常把雷与雨结合在一起，有时候他们怕的是大雨中的大雷。如果只打雷不下雨，反而让人嘲讽了。 但这一场天灾在众人的认知之外。作为一种自然现象，它的能量巨大，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它是雷电，又不是雷电。 在两人静静地等待中，「绘示」结束了它的任务。 为了节省绘纸的消耗，他们是跟着手机地图来到距离两边边界足有十公里的圆心位置，此时「绘示」上面的地图中，所囊括的范围都是e市之内。 而在这十里方圆中，又有八处是被红色笔迹标识出来的。 他们来到e市的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了，此时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虽然从那深紫色的天空中看不出来——抓紧点时间或许一天来得及。 两人对视一眼，就朝着最近的地点出发了。 他们自然希望第一幅图就能结束任务，不过这次运气显然不太好，他们马不停蹄地跑完了八处地点，都不是要找的目的地。 付听雪累倒在地上：“感觉这世间的事还真奇妙，有些东西还真是有失有得明明白白的。 第213页 “之前我们费劲地找出目的地来，几百个的地点，都不知道哪个对，哪个错，结果它还真就是地标，排错都不费多少功夫。a市本来是毫无头绪地在里面乱撞，结果没有想到更轻松一些，一击就中。 “现在倒有趣，拿着地图参照，一连跑了八个地方，都是无功而返。” 青年此时跑得脸颊绯红，一本正经抱怨的样子也很有趣。谢知被逗笑了，在付听雪的脸颊上揉了揉：“不着急。” 虽然付听雪内心知道这种东西玄得要命，好运和不幸运也许都只是一种巧合，但还是禁不住嘆了口气：“可是总觉得被戏耍了呢。” 毕竟连世界都不算真实的，谁又说得准此时他经歷的一切不是排好的戏幕呢? 谢知安抚地排了排青年队的背：“睡吧。明天再找，也许就找到了呢。” 付听雪跑了一整天，确实也累，嘚啵了两句，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熟练地在谢知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算了。晚安。” “晚安。”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七巧板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付听雪一语成谶, 他们两人在e市连续找了两天，找了二十三个地点，都鎩羽而归。 付听雪现在只无比庆幸, 通过转移和协调, 还活着的人都已经有了比较安全的居处, 种树的进程并不严重影响大部分人重建家园的脚步。 他都不敢想，莽了二十几处地点还抽不中上上籤, 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c市, 他该多难受。 又一次找错了地方, 付听雪转身抓住了谢知的手：“啊……我需要一顿足够好吃的饭菜!今天中午吃什么?” 当任务不太顺利的时候, 就是美食出来调节情绪的时候了。而现在他们的时间宽裕一些后，谢知的厨艺更是可以尽情发挥，每个中餐都是刷新味蕾的时刻。 这两天付听雪吃的都是顶级水平的菜餚, 感觉自己的嘴巴都被养刁了一些——具体表现大概就是, 他现在超认谢知做出来的菜。 这大概就是满星大厨在身边的烦恼吧! 谢知显然已经早有安排：“主菜有清炒长豆角、酱黄瓜、地三鲜、凉拌木耳和土豆烧牛肉，另外还有一碗海带豆腐汤。” 听着谢知报菜名，付听雪肚子的飢饿感就已经活泼地蹿出来。 谢知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呢，他微微笑了一下补充道：“饭后的甜品有蓝莓山药和冰柠檬茶。” 付听雪已经听得两眼直冒星, 口水分泌的时候感觉浑身都有力量了许多：“好!我再找最后一处, 就吃午饭!” “嗯，等你。”谢知和付听雪打完招唿, 先进了尘歌壶，去处理今天的食材, 而付听雪则跑向上午的最后一个目标。 有一条美味的胡萝蔔吊住的驴总是干活有力许多, 付听雪已经降到谷底的体力和精神在此刻又振奋了一些, 能支撑他再跑完最后一段路。 “杏仁豆腐、金丝虾球、堆高高……”付听雪嘴里念叨着菜名，肚子“咕噜”了一声。 虽然现在限于食材的种类, 还做不出那种复杂的菜来，但是谢知说过，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就给他投餵美食菜谱，一天一道，吃一年都不重复!等吃完一年，再吃一年，恐怕连腻的机会都没有。 想想就让人开心啊。 付听雪一边想着，一边接近了目标地点。 “咦?”付听雪靠近了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学校。 从那残余的鲜艷外表也猜得出，大概是小学或初中的校园，是那个年纪喜欢且需要的花里胡哨。 付听雪现在对「存护筑材」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一踩一个脚印，脚下的筑材随着他的动作沿着台阶不断变幻——而在平地时，它又流动如传送带，随着付听雪的心念转动，不断跟上。 虽然这样做会累得比较快，不过本来也要休息了，就没有关系。 付听雪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在学校的日子中总避免不了爬楼梯——不知道为什么，付听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分配到一层的教室，以至于他常常在想，这一楼的位置到底是给谁的呢? 事实上，这也不过是运气二字而已。 付听雪的思绪在不断延伸的台阶上一起蔓延。爬楼梯的动作不免将许多校园时光的记忆带回来——校园以外的地方，是很少能爬楼梯的。无论是商场，还是住所，或者是办公大楼，里面总有电梯。 有的居民楼里还有楼梯，但是也会再加装一个电梯。仿佛在这2030年的时代，人类的腿在一点点退化。 到了。 付听雪抬起头，看着教室门口的牌子： 手工空间。 这甚至不是个普通的教室。不过就如多功能媒体教室、美术教室、音乐教室的存在，这一所学校中多一个手工空间，倒也并不奇怪。 付听雪推开门——他慢慢地推开，带着心中的一种神奇的预感，这一次大概是找对了。 而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彩色的空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墙面上的一个七巧板。 那其中有一个等边三角形，作为一个躯干。 这个七巧板或许本来要拼一只兔子，只是暂时搁置在了那里，而往后也一直没有机会再来完成。 第214页 付听雪瞭然，他上前将这只兔子拼了完整：一只脚，还有一对耳朵。 当拼图完成的瞬间，就是熟悉的穿越感席捲全身。当他再一次睁开双眼，眼前是一个眼熟的场景：绿色的粗壮藤蔓缠成了球，悬挂于空中，而在这藤笼之间，还有一个发着绿光的光球。 在这深崖之下，庞然巨物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出现在付听雪头顶。 对此，付听雪有些遗憾自己今天未能吃到的大餐，但也高兴成功找对了地方。他随手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片渔人吐司，三两下先填饱了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而在另一边，迟迟没有等到付听雪进来的谢知也意识到了，这一顿中餐大概是吃不成了。谢知拿出了冰块，将这些菜都放进了自制的大冰柜里，开始了静默的等待。 或许这一次，他并不需要等那么久了。 吃完了午饭，付听雪将无锋剑取出，随即眼神一凛，收起不便行动的「存护筑材」就向着那大绿球奔近。 察觉到付听雪动静的绿球像是活了过来，藤蔓滑动如蛇，一面数不清的叶片如子弹雨般席捲而来。 付听雪对此丝毫不慌乱，注意力高度集中着，手中的剑挥舞如密不透风的伞面，叮叮噹噹哐哐啷啷的声响中，所有的子弹雨都被挡在了外侧。 不过那叶片看着虽轻巧，实际上携带的力量却半点不能小觑，“噌噌”地衔接而来，大面积的群攻和精湛的技术相配，止住了付听雪前进的脚步。 叶片源源不断，然而付听雪此时的手腕已经在严密的防备中隐隐作痛起来。 不行，这样耗下去最先退下的一定是他! 付听雪一边挥舞着手中剑，一边看着半空宛如亮血条的boss。要尽快靠近! 付听雪召出了风之翼，尝试积聚起风场干扰叶片的行迹。但也不知是力量太大，还是那叶片带了风抗，付听雪尝试失败。 接下来他又依次测试了其它道具，发现都是收效甚微，连「匿迹」和「藏踪」都无法让藤球停下攻击，也不知藤球的眼睛到底长在了哪里。 付听雪便意识到，这又是他必须主动度过的一道难关了。 但此刻，付听雪并没有退缩之意。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大胆地往前方冲去。无所谓遗漏的少许叶片，他的前进的脚步果然轻松了许多。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回家啦 而身上刮到的叶片无非是边缘的, 刮到手，刮到脸颊，也只是微微的刺痛而已——付听雪此时的战意昂扬, 强烈的激素之下, 连疼痛也会自发淡化。 如果是谢知站在这里, 就会看到青年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颳得如风中片缕，而上面染上的是更加鲜明的血迹。 土地上, 一片片泼溅的血迹挥洒着, 沿着一条顽强的道路, 不断靠近了藤球。 靠得越近, 那叶子打来的力道就越重，一个不慎带来的伤口也见深而去。 但此时，付听雪站在了藤球之下。 身后是一条斑斑痕痕的过去, 身后的风之翼骤然展开, 他如同扛着一块巨石迎难而上，不断逼近了巨球。 柔韧的腰弓成一道完美的弧度，随即在某一刻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倾身向前, 手腕一翻, 甚至将一些叶片搅动而挥还了回去。 刀剑雪白，折射出一道冷冽的清辉, 只见寒芒一闪，四道剑光有如实质, 几乎在一秒间就将四条藤蔓齐齐斩断! 巨大的动静结束了。 洞中重新陷入静谧, 只剩下粗大的树藤落地时扫起的簌簌声响。 付听雪缓缓落地, 吐了口气，身后的翅膀应声收起。 将剑一翻, 付听雪的手心重新摊开，其中就是一个绿色的光球。付听雪的手此时还在微微颤抖，有些脱力，任由那光球晃悠悠地重新漂浮起来。 它没有逃开的意思，只是上下浮动，有一种要急切带路的意思。 付听雪对着光球点了一下头。像是得到了讯号，那光球就像小仙灵一样，飘悠悠地在前头带路了。 原来这洞窟之后是一条更长的隧道。幽黑的环境中，角落里长出了紫色的结晶，一簇一簇像小花一样。 付听雪不知自己跟着走了多远，直到前方终于再感应到了风。 一个狭窄的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竟然是被四面环绕的盆地中心，远处的地面上不见任何青色，只有淡紫色、深紫色的植物长在深蓝色的石头上。 而再往前走了两步，一棵巨树就映入了眼帘。它的树干底部蔓延上一片萤光的紫色，抬头看去是一棵典型的樱花树，此时上面还点缀着粉红色的花瓣，一阵风吹过就带下了几朵花瓣，飘落到付听雪的手中。 绿色光点继续往前飘了几步，将自己嵌入了一旁的石柱中，于是听到“噌”的一声，一块晶莹剔透的紫色石头就跳了出来。 「最胜紫金&mdot;伪」 【神即永恆本身。此为谎言。】 【世间没有永恆，只有前方不断延展的道路。然而神力即枷锁，你只能停留在这里。】 【有朝一日，愿你打破枷锁，追逐那瞬息万变的变化之身。】 付听雪把这话仔细琢磨了两下，没懂，这是让自己成神，还是不成神呢?或者是，成神是必然的未来，而在这样的未来发生后，自己还是要挣脱神位的枷锁? 他敛着眉想了片刻，随后还是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到目前为止他也收集了好几块石头，这些石头上的话语或深奥难解，或触动心弦，但并不能去评说对错。 第215页 就如这段话本身，既然世间没有永恆，那又哪里有真理?它也如泡影般消逝了。 付听雪摇了摇头，蹲下身把石头与小树苗栽了下去。 流光溢彩之间，付听雪又哐哐地砸下了十片资源。 小树苗毫不停滞地向上攀升，原先光秃秃的枝杈上陆陆续续冒出了稚嫩的花苞，也许不用多久，同样繁多的粉色小花也会在这枝头绽放。 付听雪微微一笑，对着这棵树苗挥手告别—— 不过回去之前，他还是先啃一根萝蔔吧。虽然萝蔔是治病不治伤的，但是有些治癒的理总是通的，一根萝蔔下肚，他身上的血就彻底止住了。再把伤口擦一擦，看着就没那么吓人了……吧? 付听雪有些心虚地扯了扯自己身上已经破烂到不能穿的战损衣服，嘆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偷偷摸摸在外面做了坏事不敢回家一样。 明明前脚才答应了谢知避免受伤，后脚就身上一数一个伤口了。 希望，饭菜热一热还能吃。 付听雪眼睛一闭，将自己送回了尘歌壶。 脚才落地，就听到谢知的声音：“回来了。” “嗯。”付听雪眼睛飘着，不敢往前看，“那个，抱歉……” 他的衣服被血线轻轻一勾，被小心地剪开后拎了出去。 付听雪浑身一僵，只能浑身赤裸地面对谢知了。 “谢知……” 冰凉的药膏轻轻地敷了上来，谢知不作声，把止血愈伤的药膏里里外外涂了个边。 付听雪手脚僵硬如木偶，谢知让抬起来就抬起来，让放下就放下，乖巧得不行，内心七上八下地煎熬着。 终于，这漫长的十分钟过去，谢知收起了道具，直起身站在付听雪面前。 还不等付听雪再次开口，他的后脑勺就被轻轻地托住。谢知揉了揉付听雪的头髮：“饭菜热一下就能吃了，这两天时间我闲来无事，又做了几道，就等你回来吃个大餐。” 听着这冷静温和地话语，付听雪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睛。 却见谢知脸色突变，一双眸子黑沉沉地压了过来：“原来你还敢回来?是不是在那边犹犹豫豫躲了很久?” 付听雪听得一愣，原先就存在的即视感瞬间就清楚了。他都来不及心虚，嘴角就已经先翘了起来。 谢知也被付听雪的笑打了个措手不及：“你笑什么?” 付听雪笑得胸前一抽一抽的，眼角溢出点眼泪来：“好像怨夫哦你现在。” 谢知眉间的怒意被消解了一些，也有些无奈地笑了：“那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付听雪身上的伤已经癒合了七七八八，他向前一步搂住了谢知的腰，两人贴得毫无缝隙，连心跳都同频了：“总是让你担心，是我不好。不过，我有预感，后面的任务会轻松起来的。” 谢知嘆了口气，反手抱住了付听雪，语气重新温和下来：“算了，回来就好。听雪，下一次受了伤，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快点回来，跟我说你的伤在哪里，我才能给你好好涂药。无论我表现得有多过分，但不希望你身上有伤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能因为怕我生气，拖着自己的伤在另一边像只兔子一样无头乱窜。” 付听雪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怎么就像兔子啦，我又没有乱窜，顶多是待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而已。” 谢知揪了揪付听雪的脸：“还好意思说，小朋友才会因为怕被爸妈打徘徊在家门口。” 付听雪从谢知的怀抱里挣出来，抬起头来笑得狡黠，眉眼弯弯：“哦?那你是要当我的怨夫呢，还是爸爸?” 谢知生气地低头在付听雪嘴上重重一咬：“现在知道我不生气了，就敢开玩笑了是吧?回头在床上你别只会知知阿知哥哥地乱叫。” 付听雪眼睛一瞟，生硬地转开了话题：“咳，肚子饿了，谢知，什么时候开饭啊?” 谢知在付听雪的额头上点了点：“现在就开饭。唉，真拿你没办法。” 付听雪眯着眼睛笑了笑，看着谢知走在前面的身影，小声地嘟囔道：“可你不就是喜欢我这样叫嘛。” 谢知回过头来：“嗯?” “那下次试试叫老公?”付听雪的声音有一点艰涩。 谢知默不作声地转回了头，走了几步路后，那声音又飘了过来：“还是不要这么叫了。”显得他不年轻。 作为一个已经活了比付听雪多了好几个轮迴的人，谢知对这一点略有在意。虽然星际时代，连长生种都存在了，但付听雪到底还没有正式进入那个世界。所以，他还是年轻一点比较好。 他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很满意。 付听雪偏坏心眼道：“真的吗?亲爱的?亲爱的老公?”付听雪第一次叫的时候还觉得尴尬，此时得到了逗人的趣味，连微微上扬的尾音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还吃饭吗?” “吃吃吃!” 这一次大餐终于没有夸大其词，大餐之大，一桌放不下。 除了先前报过的菜名，这一次还多了十道菜，五颜六色、晶莹剔透、香味四溢，让付听雪瞬间口水流下了三千尺。 “谢知!你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付听雪飞奔到桌前，眼睛已经亮晶晶地夹起了一块菠萝咕噜肉。 第216页 酸甜的酱汁调到恰到好处，表面的酱裹着菠萝的香甜汁水直接溅满了整个口腔。味蕾得到了第一线的情报，马上调整好状态伸出了小触手，只等接下来的快乐投喂，把各种好吃的味道收集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顿大餐! 两碗盛满的白米饭端上了手, 付听雪先夹了一块酱黄瓜来，配上一口米饭“嗷”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酱黄瓜是用提瓦特特产调料自己研制的，清爽可口多汁的同时, 还有极其丰富的味道。绝云椒椒突出的辣味被中和在汁水中, 让人不禁赞嘆到底是谁发明了将清爽的水果与辛味的辣结合起来——它们简直绝配! 而在辣味中, 还又似有似无的清苦的花香，付听雪问了谢知才知道, 腌的时候还压了一朵嘟嘟莲进去。付听雪多吃了两块就感受到这种创新的天才之处, 嘟嘟莲的苦味并不浓重, 相反, 它和黄瓜的清爽如出一辙，又因为脆爽的清苦像低音的bass，瞬间注入了灵魂, 将味道托出了层次, 只让人一块接一块没有丝毫的腻味，不搭米饭空口吃都非常合适。 “太厉害了谢知!”付听雪口中的酱黄瓜发出脆响，“它好适合夏天!” 付听雪又将筷子伸入菠萝咕噜肉中，夹起一块肉来。肉上裹了透亮的酱汁, 放入口中是鲜的, 也许是特殊的处理，将肉中的汁水渗出, 一点没有干柴，但又有肉食带来的满足感和充实感。 嚼一嚼, 再嚼一嚼, 付听雪吃得两眼弯弯, 眼里都是被酸酸甜甜的味道所惊艷的欢喜。 “哦、”付听雪嚼得专注，他的嘴角溢出了一点汁水, 被一团米饭又卷了进去，两颊都鼓出了糰子。 贪心的他不等嘴里的吃完，又给自己加了一块菠萝：“介夸菠萝，哄甜。” 这艰难开口的样子看得谢知都不禁笑了起来：“吃你的饭吧，慢慢吃。” 付听雪终于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两眼一瞪：“吃肉的时候就是要这样大口大口才好吃!” “是吗?”谢知给自己夹了根豆角，一点点咬进嘴里，“不过你吃的样子很有满足感。” “好的厨师当然会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吃播啦。”付听雪又夹起一筷子的木耳放到饭前，他对着谢知笑道，“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一桌美味!” 当然啦，这也是因为他的心情好。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吃饭都会香一个档次。 谢知垂眸看一眼自己筷子尖咬了半天没吃完的豆角：“那看来作为厨师本人，我的表现不太给力。” “哼，如果不把吃饭当作一件重要的事，那么再香的饭菜都会失去它的精彩!”付听雪挖了一勺蒸蛋盖到谢知的饭头，“你一看就是不爱吃饭的人!来，把蒸蛋拌起来，然后狠狠地挖一大勺吃下去——那别提多香啦!” 谢知按着付听雪说的，一勺塞进嘴里那鼓囔囔的样子把冷峻的气质都沖淡了，看得付听雪直笑，连夹菜的手都在抖。 “好吃吗?” 付听雪这话问得有趣，仿佛他是做菜的人，谢知认真地点头：“嗯。” “哈哈哈哈。”付听雪把凉拌木耳带了一小口米饭吃下去，第一口是木耳本身的清脆口感，第二口是凉拌的冰和辣，实在是一道非常优秀的凉拌菜!不过稍微有点辣。 付听雪只吃了两口，嘴唇都红了点起来，他“嘶”了一口，给后知后觉的嘴巴里夹了一块冬瓜。冬瓜本身炖得烂烂的，晶莹剔透的，往嘴里一放就化开了，化成淡淡的汁水，温温润润的，止住了口腔中的辣感。 但冬瓜也不是没有味道，冬瓜汤中非常淡的姜味是点睛之笔，先前的存在感被鲜明的辣给盖住了，喝了两口汤后，那本身清淡又不平淡的味道就清晰了起来。 “好喝!”付听雪唿噜噜了两口汤，“你怎么连普普通通的冬瓜汤都做得这么好吃啊?” 一顿饭还没吃几口，那称赞之词是kuakua地来，谢知笑得无奈：“这冬瓜汤是最简单的了，我都没用什么手法，没放什么调料，只是食材自己的鲜而已。” 付听雪咧了咧嘴：“说不定你就是解锁了什么厨艺专精这种东西，做出来的菜自带好吃buff。” 他边说着，又把筷子夹向了菠菜烫金针菇。一青一白的简单配色，入口却很惊艷。本身菠菜自带涩味，金针菇又偏于无味，而谢知并没有用很突出的调味去喧宾夺主，而是滴了两滴香油，这道菜就完全不同了。 没有甜，没有辣，是很香很香的味道，最多是一点咸鲜，而香味中还有食材的口感和自身的汁水，和起来就是一道超完美的菠菜烫金针菇!卖相简简单单，口感简简单单，但是吃着就是有种停不下来的魅力。 付听雪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好吃”“好厉害”的夸赞了，可是这一桌的美食就是很好吃，被满足的食慾让付听雪脑袋空空，只冒得出这样直白的夸赞来。 另一道还有白菜炒肉丝。白菜实在是非常寡淡也非常常见的食材，但这道炒肉丝中，先是用肉的香带起了菜的香，一点鲜甜的酱汁又有菜的鲜，最有趣的是，谢知加了点薄荷的清凉。菜中没有薄荷叶，也许是捣碎了一两滴薄荷汁进去，这神奇的搭配效果却出乎意料，吃得付听雪眼中惊喜连连。 第217页 一碗米饭根本是不够吃的，付听雪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酸辣土豆丝是谢知的拿手菜——或者说关于土豆这道食材，谢知的厨艺已经是登峰造极了，所有的土豆菜品都已经是谢知的拿手菜。 而今天这道酸辣土豆丝又和之前的有所不同，那辣不是单纯辣椒的辣，而是掺了胡椒粉，香辛果磨出的粉，还有一点金鱼草的汁水，辣味的口感极其丰富，但不会让人觉得杂乱。这就是土豆这个食材的魅力，这种调料搭配如果交给另一道菜，或许就是另一种效果了。 “没想到土豆丝还能给你做出花来。”付听雪忍不住说道。 十几道菜当然是一顿吃不完的，付听雪每一道都夹了个遍，尝过了味道，吃完了两碗饭才算结束，剩下的就可以放起来接下来几顿再慢慢吃——当然啦，一次吃不完，后续的口感肯定会慢慢打折，所以这一顿付听雪吃得格外认真，毫不辜负谢知的手艺。 “那还吃甜点吗?” 付听雪低头摸了摸自己有些鼓起来的小肚子，抬起头理直气壮地笑起来：“我当然不会忘记它们了!其实，我还留了点位置给它们呢，你看!”他用力地给自己缩了缩肚子，维持不住两秒就团了回去，像一只小气球被吹了起来，看得谢知胸前都抖了两下。 付听雪才不管，他看着谢知微微睁眼，一双眼瞳圆乎乎的，映着尘歌壶黄粉调的光：“总之，就是还吃得下!” 谢知忍俊不禁，摸了摸付听雪的头髮。那团头髮在剧烈的战斗后还是乱的，几处尾巴翘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那，再加一份蓝莓山药?” “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安 蓝莓山药并不是传统的甜品, 由细腻的山药煮软了打成泥，再浇上一层甜滋滋的蓝莓酱冷冻而成。 挖起一勺抿进嘴里，它并不会像寻常雪糕一样化掉, 但是那冰冰凉凉又甜甜蜜蜜中还夹了一点酸的新鲜感就瞬间让人感到惊喜。这就是付听雪喜欢它的原因, 而且制作起来方便, 用到的原料也简单，所以自从第一次吃到这口蓝莓山药, 付听雪就将它列入了最喜爱的甜点之一。 当然啦, 这种制作简单, 原来付听雪自己做也可以的, 但是谢知又搬出了那一套希望保留一席之地的理论，成功将蓝莓山药的制作权拿到了自己手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实在是个很有趣的小情趣。明明是付听雪自己也会做的小甜点, 但是每每要吃, 他就要缠着谢知给他做，期间自然是什么好听话都说。等吃到了小甜点，他又可以给谢知说一堆的好话。 而现在，付听雪吃着小甜点心满意足, 笑得像一只小馋猫：“吃完这一口, 再去参加一下晚会，我们又可以去下个地方啦。” “哦?你又抽到新的了?” 付听雪点了点头, 舔了舔嘴唇上的果酱：“对呀。也许是看我磨鍊得差不多了哈哈哈。”他含了一口冰山药继续说道：“先前休息得也够久啦，也许我的身体素质在不断穿越中也适应了不少。所以我没有骗你, 我是真的有预感接下来会越来越顺利的。” 谢知若有所思, 看来这个世界是快要到结束的时候了。他摸了摸付听雪的头髮：“辛苦了。” 付听雪笑眯眯地举起吃到一半的蓝莓山药：“那当然不辛苦。你看, 我回来后还有你精心准备的大餐。至于说累什么的，其实那都是我自己也想做的事。” 过去了这么久, 他也早就过了单纯因为愧疚而去做这些事的阶段。虽然那种独有的愧疚感还在，但如今的他，更大一部分是因为善良在行动。当看到自己能帮到大家，当看到那些受救者脸上重新浮现的希望与生机，他就觉得自己这一点点困难根本算不了什么。 而且，他一直不是孤身奋战。他的身边有谢知，有许许多多来自他人的帮助……而陷于困境的那些人，也都是可爱可亲的人。 他们会自救，会为了生命而努力挣扎……任何为了活下去的行为，只要不是以伤害他人为代价，都值得尊重与帮助。 付听雪挖起一勺中间纯白的山药递到谢知嘴边：“帮我吃这一口。”这一口是整个甜品里味道最淡的，冲着甜品来的人当然不会喜欢吃。 谢知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吃了。 “谢啦!”付听雪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吃完，抽回勺子，一口气就把剩下的全吃了。他吃得嘴唇嫣红，一抬头就有一个吻落了下来。 “唔——!” 还弥留着的蓝莓香气在两人唇齿间漫开。付听雪眨了眨眼，咬了一下谢知的嘴唇：“你怎么突然来吻我?” 谢知垂着眼，细密的睫毛投下一小道阴影，将那双眼睛衬得极为深情：“不可以吗?” 付听雪嘟囔道：“当然可以啦，只是——”只是谢知很少来这么突然的小动作，弄得他心跳突然跳得好快。 谢知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微微一笑，就把手放到了他的心口处。在这强烈的心跳声中，谢知低语道：“等一切结束了……” 付听雪注意力从自己的心跳移到了谢知身上，然而谢知只说了前半句，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垂着眼看着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眸中究竟有什么，付听雪并看不出。 第218页 “嗯?付听雪有些疑惑地追问了一句，“结束了，然后呢?谢知，你最近真的总是在说些谜语人的东西。” 谢知轻笑了一声，在付听雪的脸颊上轻轻一抓：“我可不当谜语人，我最讨厌和那些傢伙打交交道了。” 他只是嘆了口气：“但……有的事，我至今无法告诉你。” 付听雪一听，就不纠结了，他一路走来都不知接触了多少这种“不能说”的秘密，现在不能说也当然可以接受。 他抬起头来在谢知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不能说就不用说。反正，等这里一切结束了，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嗯。”谢知应了一声，只是视线飘忽间不知思绪去了什么地方。他的眉间折起一条明显的痕迹，像是一条岁月在古籍上留下的浮痕。 付听雪陪谢知静静坐了会儿。在这个没有昼夜的世界里，当他们也停止了活动时，一切都仿佛也跟着停滞了下来。 付听雪能感受到，谢知身上一种不安的情绪。他们走过了这么长的路，谢知从未有过这种不安——像是抗拒，像是失落。这种不安究竟是为什么——虽然谢知不说，付听雪无从知晓，但是付听雪知道，这种不安一定系挂在他身上。所以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贴住谢知，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又过了不知多久，付听雪的姿势已经从倚靠换成了躺进谢知的膝弯里，而谢知只是一动不动地思考——付听雪都怀疑他是不是像登出游戏一样灵魂脱离了，只是自己换姿势的时候，谢知还是有反应的。 “我们走吧。”谢知总算“重启”了，他拍了拍付听雪的肩，“去参加晚会。” 付听雪瞥了一眼谢知，那张脸帅气一如平常，就连刚才偶然浮出的不安都已经如深海下的波浪被掩盖了起来。 付听雪起身，随口应道：“是该去了。我们这一次也许耽误了很久了。” 只是在两人同行的时候，付听雪忽然又开口道：“谢知，你不想这个世界结束吗?” 面对这个问题，谢知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他只是转过头来看了付听雪两秒，又转回头去，几秒后才传来回答：“不，我一直在期待着你离开的那一天。” 他像是带着笑意，继续说道：“这个世界到底是太糟糕了。我一直在等我们离开的那一天。” 付听雪于是不再多说别的，他的身影模煳在晚霞的辉光中，风色的羽翼既乘晚风，也乘浮光：“谢知，我其实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可以给出自己的承诺。我无论你隐瞒了什么，无论你做过什么，无论这个世界结束后是何去何从，我只有一个肯定的答案，我会在你的身边，一直在你的身边，因为我爱你。 ” 温柔而肯定的话语落下，他们都飞入了更明媚的霞光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静止前的画面 当他们再回到f市, 一切景象都已经改变。一种当初回顾a市的即视感扑面而来。 也许这些灾难后重建过的欣欣向荣的景象总是相似的，那些笑容，那些闲谈, 那些相依相伴, 互帮互助的身影, 总是相似的。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因为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境遇, 所以只要一抬起头来, 就是无限延伸的晴空万里了。 “你们回来了!”当付听雪和谢知降落时, 一个欢快的声音像一只清晨的鸟雀传来。付听雪抬眼看去, 竟然还是熟悉的那个孩子。她个子小小的，身上的花裙子衬得她像只花蝴蝶，这一回她手上拿的还是一本语文书。 付听雪有些好笑地应声：“真巧, 又是你啊。” 郁琼蹦蹦跳跳地带着两人找到了负责人。 “程叔叔, 我把两位大英雄带来啦!”女孩清脆的声音闯进了办公室里。 程勒正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此时有些惊喜地看过来，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两句，暂时挂断了。 他走上前来, 先和付听雪两人打了招唿：“谢知, 付听雪，你们回来了。可真是多亏了有你们, f市才能度过难关。” 付听雪自然是熟练地和他寒暄了两句，程勒得知这次又是郁琼遇到两人的时候, 他又笑得合不拢嘴：“郁琼, 你这孩子和他们还真是有缘分!” 郁琼眨眨眼, 说道：“因为我还是有好运气的嘛!程叔叔，人我带到了, 就先回去复习啦，明天学校有个小测试呢，我书都还没背好。” “去吧去吧。” 付听雪两人在一旁静静看着。程勒明显比前段时间精神气都好了很多，虽然神情中难掩疲惫，但毕竟一个蒸蒸日上的城市管理起来总会好很多。他大概是很忙的，但此时对待他们的诚意也是足的。 于是就在简短的对话后，将晚宴的时间敲在了第二天。 城市重建的步伐才刚刚起始，晚宴在物质上的供应也只是普通的大锅饭，还只有青菜、萝蔔这种再简单不过的少量食材。而付听雪则另外提供了几道菜：“大家一定还是吃得开开心心比较好。” 程勒忍不住笑道：“开心，怎么能不开心呢?就算是一人分到的只有一碗粥，我们也都是开心的。” “那有些好吃的肯定会更开心呀。比如说小孩子，总是需要些甜的来安慰安慰。”付听雪笑了笑，“我这边还有零食大礼包，明天到场的孩子都能拿到一个小零食。” 第219页 三人再聊了两句——主要是付听雪和程勒在聊，谢知在这种场合总是不怎么说话的，只是插着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付听雪。但只要是与谢知单独相处过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此时的神情有多么温柔。 “另外，我们已经和其它地方建立上联繫了。”程勒深深地看了一眼付听雪，他对付听雪和谢知两人这么感激，这么尊重，不仅仅是出于他们拯救了f市，更是因为他们一路走来的痕迹。 该是怎样的人，才能在困难面前坚定不移地前进，即便遇到风雪，即便遇到黑暗，那脚步也绝不停下? 付听雪有些惊喜：“那可太好了。刚才看到你在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想问这件事了。” 程勒笑眯眯地说：“这当然还是因为你们所做的一切。在天灾减轻之后，我们发现信号也逐渐回来了，而随着越多的城市恢復过来，这信号也越强，就好像有一层阻隔我们之间，阻隔我们与宇宙之间的膜被掀开了。” 付听雪对于恢復联繫这件事显然是高兴得不行：“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于是很快就到了第二天的晚宴。 这一晚又是郁琼来接两人，她放下了语文书，一路上和付听雪说了不少f市最近发生的事。 当付听雪开始发放小零食的时候，一个个孩子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一双神情都是一副眼巴巴的样子。小零食那香甜的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根本接触不到。 而发小零食的时候，付听雪才注意到，有许多小孩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问旁边主动地帮忙派发小零食的郁琼，这才知道这天天带笑，像小雀儿一样的少年也已经失去了父母亲人。 不过郁琼对这件事已经完全接受了，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少难过，而是很豁达地说道：“死去的人太多了，死亡也只是一件正常的事。对于我来说，爸爸妈妈都是回到那天空去了，如果不是你们的出现，大家都要到那里去。我们学校里的小孩都觉得，既然自己幸运地活了下来，就还是应该往前看。” “是呀是呀，而且现在程叔叔把我们都安排得好好的。”在一旁的孩子也高兴地说道，“我们现在还有课本呢。” 大部分的书籍其实都在火里烧完了，可总有爱书的孩子，只要留下了一本课本，其它孩子就可以共用，就可以摘抄。 郁琼几乎时刻带在手边的那本语文书，就是她保留下来的唯一属于自己的财产。 郁琼和这些孩子们都表现得太豁达了，以至于付听雪也无法以难过的情绪来对待这件事。 他对着孩子们笑了笑，于是也融入到这一片依旧喜悦热闹的世界中。 这实在是太过美好的一个傍晚。天气很好，晚霞在天边层层渲染着，在天边绽出一束束粉的、橙的、橘的花朵，鹅黄色的、桃红色的花瓣更是泼洒着美丽的瞬间。 一切都如同一场夏日的焰火，笑声飘得好高好远，进入了那一片静谧的晴空。 这是这个世界在静止前留下的画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见 付听雪带着笑意醒来, 入眼却是一道莫名其妙的黑暗。这黑暗不是城市中夜晚醒来还有隐隐月光、绰绰灯光的黑暗。它是连眼睛睁开后，也看不到一点光线的黑暗。 这种纯粹的黑会让人不禁怀疑，他究竟是睁开眼的, 还是闭着眼的。付听雪不由得带着点迷茫的思绪, 眨了好几次眼, 用力地眨，感受到了眼睛周围肌肉的紧绷, 再睁开眼时, 开始一片什么也没有的黑暗。 慌乱像一层网扑了过来, 扑得付听雪动弹不得。 他以为自己是从睡梦中醒来, 可是迷迷茫茫的思绪带着身下虚浮的触感告诉他，这里并不是。 他无法受力，无法行动, 整个人比在太空中的太空人还要难以动作。 他试图出声, 想要去唿唤谢知的名字，可是一两秒过去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叫出声。因为他周围的黑暗不仅吞噬了光，也吞噬了声音。 不能传递动作, 不能传递声音, 不能传递情绪，他好像一个被关进真空封闭箱子里的娃娃, 没有一点可以自行操作的空间。 可他还能思考。 付听雪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唿吸，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是否还在跳动,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去, 但是此时, 他选择了先冷静下来。 不能再继续慌乱下去，那样无济于事。 付听雪在自己的认知中闭上眼睛, 将所有的思绪重新沉入身体里，然后开始回忆失去意识前的画面。 于是在穿越过一道漫长的黑暗隧洞后，就在付听雪以为自己无法抵达终点，连精神都快要迷失在这片无风的荒野上时，他终于看到了前方一处光亮的出口。 由远到近，那出口原来不是针尖大小，而是足以通过一人。 付听雪从那一处光亮中挤了出去，忽然五彩缤纷的画卷从眼前展开了。万物有其声音，那些声音像春天的惊雷一样闯进了耳朵里。 “你当然是最美的啦!”这样一句夸赞飞进付听雪的耳朵里。 于是付听雪逆着光继续往前方走去，周围的这些人影幢幢，看不清模样，大概是当时并没有深刻印象的，但他们的声音都是清晰的。 第220页 “你当然是最美的!” “你肯定是最美的啊!” 付听雪听得多了，都要怀疑是不是那个时候他问了一句“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上最美的人”。 他在时间的画卷上行走。随着时间的回溯，这些夸赞的声音渐渐被移到了身后，而他在这一卷的尽头，看到了谢知有些错愕的脸。 他下意识要和谢知对话，但是画卷一抖，像一条地毯，就将他一个趔趄推到了下一卷中。 眼前的一幕是大家围在一起唱歌的场景。 那时候付听雪就在那一个大大的圆圈中，是大圆圈线条中的一个点。 这里是阵阵歌声和笑声，于是有的人的脸就看得清了，那是一张张明媚的笑脸。 付听雪下意识也露出了笑容，但转而一想，这是正常的画面。 所以这两幕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左看右看似乎没有看到谢知，就在打算几乎往前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阿雪!” 是谢知在喊他，付听雪毫不犹豫地转身，却见到一个身影从自己视线中淡去。 他在原地静止了片刻，忽然明白了，当即往来时的方向回奔而去。 再继续往前已经没有意义了，答案是藏着这两幕的夹缝中。 但回去的画面依旧是先前的魔镜循环。 付听雪继续跑，在这两幕之间接连穿过几次重复的画面后，他停下脚步。 拿出艾尔海森的座椅后，付听雪长嘆一口气，靠了上去。 当下的情况让他连思考都不知要从何开始，只能藉助椅子的作用让他茫然无序的精神稍微冷静一点先。 所以大家都去哪里了呢?他又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呢? 还有那些近乎循环的魔镜回答……付听雪微微扬起头，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有一个终极的目标，而那些回答，似乎也是与之相关。 如果他是真的要抵达终点了，可这仿佛大结局一般的展开，却为什么只给人一种不安感? 似乎是察觉到他此刻心态的转变，眼前的画面骤然像水波一样盪开了，一个一个模煳的身影来到他的面前。那是个套着黑罩长袍的影子，在这个不稳定的世界里仿佛被拉长了四肢，如一个瘦长的纸片。 “阿哈!”祂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唤，“新的纯美!” 新的纯美?是在说他吗?可是他还没有结束这场天灾…… 那个身影继续说道，祂的声音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奇怪动静，像是一个巨大的交响乐团演出现场，同时又杂糅着一些像是来自马戏团小道具的动静：“你还在等什么?继续往前，你就可以走出这场梦境，迎接加冕。” 付听雪看着他，此时头脑异常冷静：“我的事情还都没有做完。” 祂回答：“已经结束了。你忘了吗?” 随着祂的话音落下，周围涟漪状的画面骤然平定下来，这是……他被感谢着的画面。 “谢谢你，结束了这场天灾!” 那些人影中，有自己熟悉的身影，有纪言书，林岁林阳，费南等人，有各个城市的领导团等人，也有自己不熟悉的身影。 原来，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吗? “阿哈，当然是结束了，这一场梦境只是最后的试炼，但是你适应得很好，很快找到了自我，所以现在，只要继续向前……” 付听雪皱眉：“那么谢知呢?” 他知道谢知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的。之前去提瓦特世界另说，是无法避免的隔绝，可现在所处的世界一定是与星穹铁道的宇宙更加贴近，谢知没有理由不在。 那个黑黑的影子摇了摇身体，像一张纸片在风中飘动：“谢知?你居然还提起他吗?我可是一直在观察着这场试炼，他可是瞒了你许多事，你怎么还信任着他呢?” 付听雪却坚决道：“我知道他有许多事没说，但那只是暂时的。” “阿哈，”影子发出尖啸，笑声的动静很大，“他真的会告诉你吗?他可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份，那可并没有因为世界规则而被阻止。” 付听雪皱了下眉。 影子继续说道：“他是个血腥骑士，你知道吗，血腥骑士，阿哈!他可是被纯美骑士所鄙夷的那个人!他的信仰从不纯粹，而血腥骑士的名头更是因为他堕入歧途，所做的事情有辱纯美!你知道死在他血线之下的人有多少吗?那一条线，就是因为吃够了血，才会这样餵不饱，贪婪得像这个人一样!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他对每个人都饱含恶意!他可有对其他人有过任何的好脸色?他只是不能在你面前暴露，所以才压下自己内心那些嗜血的冲动! “你以为他是真心想要进来保护你的吗?你已经恢復记忆了吧?他可是一开始就对你不管不顾，只是后来看你成功的机会大了，才想在你面前夺得一席。你看这一路走来，他难道做出过什么真正有帮助的事吗?你不会真的被几顿饭就蒙蔽了判断吧?” 付听雪知道不是这样的。人的情感从不能仅以付出和收穫来量化，以纯粹物质的角度出发，当然看不清一个人。 在日夜的相处中，没有人比付听雪还要清楚谢知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他反驳道：“你说了这么多，他难道是杀过好人吗?你也知道除恶扬善与欺凌弱小之间的差别吧?” 第221页 他至今能想起来，那个夜晚，谢知把自己抱进怀里，说出“我会是你最好用的武器”的那个瞬间。他的所有伤痛都在那个瞬间被好好包扎了起来，连同着那些积攒着的恶意也被一併吸收了过去。 如果不是谢知的存在，他一定不会走到这里。 那影子似乎是打量着他。付听雪能明显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哪些有真，哪些有假，但我知道，在信任你和信任谢知之间，我可以做出选择。我相处了这么久的人，难道还比不上你的三言两语吗?” 影子笑了起来：“你太弱小，太善良了，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背着你做什么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好入睡?可实际上呢，谢知手里有个「安眠锤」道具，他每晚都会对你使用。你看，在他身边，你连自己的睡眠都没有自主的能力。” 付听雪闻言却轻巧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一开始确实疑惑过，但是后面我得到了道具，可以自己保持清醒。你知道谢知每晚对我使用安眠睡，那你也一定知道，他让我入睡后，也不过是做些搂搂抱抱的事。很可爱不是吗?但你选择性地不说。” 影子似乎有些惊讶，几秒内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 付听雪扬了扬眉。这件事谢知也并不知道，他还是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地每晚给他敲锤子。可即便是有这样的道具，谢知也从来没有做过过分的事。 他的心都要被软化掉了，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感到不开心? 既然黑影已经不说话了，付听雪反而上前了一步：“那么，你可以从我的梦境中离开了。” 他说的自然很客气了。 但是黑影尖笑了两声：“可你还是不知道出去的方法。” 付听雪镇定自若道：“我知道。” “哦?” 于是在下一秒，这里的一切化作了泡沫。 付听雪脚下的土地也消失了，他不断向下坠落，仿佛身下是没有尽头的深渊。 他却只是看向上空透来一道光线的裂隙。 直到自己被一个轻柔的拥抱拖住了。 他不用回头，露出了笑容：“谢知，你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终点……吗? 当一个人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一步步抵达终点的时候，本该怀有怎样的心情? 或许是欣喜若狂，觉得终于实现了愿望, 付出的汗水和泪水都值得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和力量的成就感, 或许是满足感; 或许不禁感慨路途坎坷, 或许也会有些许疲惫和空虚……但总的来说，当一个人经过艰辛到达目标地, 心中应该有喜悦——但不该是仿若浮空的感觉。 付听雪知道那戛然而止的大结局, 绝不是自己的终点。 只有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 这场梦境才是结束的时候。 付听雪转头看向谢知, 此时的谢知比记忆空白前又有了些变化。他的头髮长了许多，一直长过k了腰，脸上的线条也比之前更有了些许风霜凛冽……或许不是, 是在暗红的血液中浸出的。 这才是谢知原本的模样。他本就是一朵来自异世界的暗夜玫瑰, 带着扎人的刺，在血泊中独自与冷月相伴。 但是付听雪只是轻轻一笑，对他的改变恍若未觉：“谢知，你听到刚才那个傢伙对你的评价了吗?” 谢知微微一僵, 从喉间艰涩地“嗯”了一声。 付听雪觉得很有趣, 带着笑意继续说：“他说你晚上偷偷把我弄晕了睡。” 谢知更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这一生遇到的险境比这多得多, 可没有一次像这样让他自甘受缚。明明知道付听雪是刻意取笑，连意思都要故意歪曲, 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能老老实实地又“嗯”了一声。 可是付听雪似乎还不满意, 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谢知几乎是在引颈受戮，眼睫颤动着, 却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一抹温热印在自己的唇侧。他勐地睁开了眼睛，只见到付听雪一脸揶揄神色：“你知道我发现你会偷偷把我弄晕的时候有多期待嘛，结果呢，结果你居然只是把我抱着睡，现在的男大学生都没这么纯情了，亏你还是什么血腥骑士……唔唔。” 面对这样的“斥责”，谢知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就把那张伶俐的嘴吻住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吻，把所有久别重逢后的珍惜与不安都通过气息来接收。 半小时后，两人微微喘着气，鼻尖相贴。 “所以，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付听雪问。他一只手缠着谢知的长髮，像玩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已经没有什么忐忑情绪了。对于这发生的一切，他有了些猜测，而时间对他来说，也已经拉开了漫长的帷幕。 他看着谢知，语气中带了点肯定：“是最后一环，对吗?” 果然，谢知回答说：“嗯，这是试炼结束后的最后一段路，而你在刚刚已经彻底突破了这道枷锁。” 只听谢知向他完完整整地解释了这一场试炼的始终——也是只有这个时候，谢知才能毫无保留地将所有都告诉他。 第222页 纯美星神伊德莉拉失踪的时间很早，之间又有虚构史学家在出力，距今已经不可考祂的踪迹。但是纯美骑士团依旧抱着极大的热忱在寻找祂，谢知也是其中的一员。 在这一趟追随的路途中，谢知发现了太多不符合美的丑陋事物。于是他拿起了武器。事实上，一开始他的武器并没有这样血腥，那是某一次的意外—— 那时候他与一只王虫厮杀了三天两夜，近乎筋疲力尽，半只脚迈入了死亡的阴影下。 他躺在血泊上，冥冥中，他看到了一束光透过了眼隙——那么耀眼的一瞬间。他终究没有死，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手边已经有了那一条红线，红线中融着紫蓝色的血，不远处就是干瘪的虫尸。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伊德莉拉的眷顾，可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他却反而一步步探索出纯美陨落的踪迹。 于是他开始想尽办法去復活一位星神。在这个过程中，他踏足了多个命途，与诸多星神有了接触，终于，他和几位朋友打造出了这个试炼空间。 他们想让纯美復甦。只要让宇宙意志承认新的纯美…… 付听雪听得若有所思。他早就不是当初一无所知的那个自己，在这件事上，他也有自己的推测。 听完谢知的讲述，付听雪率先提问：“所以，你想见的究竟是一位新的纯美星神，还是復活后的伊德莉拉?” 谢知的手指卡顿住，蜷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诚实地看着付听雪的双眼，在这件事上，在所有事上，他都不想再对付听雪有任何隐瞒：“一开始，我们是想復活伊德莉拉。” 付听雪瞭然地点头：“我感觉到了。所以一开始你们选择谁都无所谓吧?” 谢知否认：“不是的，不是谁都可以进入这个世界。我们在大千世界寻找了很久，才最终找到你。你是唯一一个，被这个试炼承认的灵魂。” 付听雪扬了扬眉梢作为回应：“那换个问题，我知道你现在不把我作为復甦的容器，那和你合作的那几位呢?他们也这么想吗?” 谢知嘴角露出一抹笑：“任何阻碍的人，我都打服了。”他看着付听雪，手上的红线比分开前更要鲜艷。 这确实是谢知的处理方式。但是付听雪还是微微皱着眉：“那你们是怎么打造出这个世界的?” 接二连三的发问到底还是让谢知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付听雪现在想要捕捉的，究竟是什么? 他还是如实回答：“是伊德莉拉留下的奇物……”像是也捕捉到了一丝灵感，他晃了晃神：“听雪，你是在想……” 付听雪抬头看向上空：“你知道，我身边有许多道具。它们都来自与你所在的空间的不同位面，有的时候，就能发挥出起效来。” 付听雪微微一笑，带着些瞭然：“很不巧，我的绿兔子给了我最后一个暗示。” 他看着谢知，非常笃定地说：“谢知，我不当纯美星神。”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证神(正文完) 伊德莉拉真的死了吗? 就像谢知所说的, 还有那么多人在追随祂，还有那么多人在寻找祂。祂的死亡并不是板上钉钉的东西——就算真的钉上了，作为一个概念之神, 祂也完全有可能从棺材板里仰卧起坐。 祂是一个既无法被证实也无法被证伪的神。 那么, 纯美本来该是怎样的一个概念? 统一人们对美的认知? 付听雪觉得这是不可能的。美是客观与主观交织而成的复杂概念。客观方面, 它或许可以被视为某些特徵或属性的集合，例如对称性、和谐、色彩搭配等, 这些特徵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广泛认可和接受;然而, 美的感知也高度依赖于个人的经验、文化背景、情感状态等主观因素。 而审美就更是一件主观的事。审美体验和判断受到个体的情感、经歷、文化背景、教育程度和社会环境等多种因素的影响——这也意味着, 如果纯美之神真的是让人们对美有个一致的认知, 那么祂也不该叫纯美之神了，祂会成为摧毁美的祸首。 那么纯美之神为什么而存在? 祂也许是世界上第一个认识到“美”这个概念的人，并在此之后, 只要还有“美”这个概念存在, 纯美就会存在。 其实一路而来，付听雪对自己所做的事完全是问心无愧，可若要以纯美的角度，没有引导的存在, 人们对他最后的夸赞绝不会是称赞美丽。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虑所在。 但这一点疑虑一直被保留得很深, 深到连自己都再次之前触碰不到。 付听雪嘆了口气，看向身旁同样锁眉深思的谢知。毕竟, 在此之前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谢知居然真的是个纯正的恋爱脑! 不过此时, 他也同样相信谢知。 于是他翻了个身, 抓住了谢知的手：“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一个非常明显的逻辑链bug吗?” “什么?” 付听雪直直地看进了谢知的眼睛, 问出了一个谢知从未去细究的问题：“你是为什么踏入纯美命途的?” 谢知一愣，在此之前, 这件事仿佛就像唿吸一样，是一种本能，不需要去思考。 第223页 但…… 付听雪对着谢知微微一笑，笃定地说：“你难道不是因为我才踏入纯美命途的吗?” 他说得那么绝对，好像已经有了证据一般笃定。 谢知第一时间没有选择去反驳，而是定神地看着付听雪，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去回想。 “你是为了我而踏入纯美命途，又怎么会为了復活纯美才遇到我?”付听雪笑着说。 谢知感觉自己自成一体的记忆好像一块豆腐，被一股脑地搅碎了，于是他只能更用力地握住付听雪的手，如同握住了定海神针，不至于在漩涡中被沖刷走。 “你仔细想想，你踏入的第一个命途，甚至可以说驻足最久的一个命途，究竟是什么?” “……是「巡猎」。”在沉默之后，谢知恍然大悟地喃喃出声。 他是仙舟人啊。 他的血线，是在一次次与丰饶孽物的搏杀中所淬鍊出的最好的武器啊。 而后，他被逐出仙舟，才像一个流浪者一般孤独地流连在各个命途之中。 但是，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个构筑出来的世界啊。”“付听雪”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可以弥补的，都是未发生的，不过是因为这是一个被构筑出来的世界，也只有一个这样的世界，才可能无限轮迴。 但是这个世界不可能凭空出现，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么ta也离成神不远了。 这是一个被镜像出来的世界，然后再放了些灾祸的催化剂——或许这只是原世界中这是命运织线中万千可能里的一个支线。 “既然世界都不是真实的，你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的记忆不会被人动手脚呢?现在，醒过来吧。”付听雪在谢知的唇上轻轻印下。 谢知瞳孔微缩：什么时候……! 他大梦初醒。 谢知撑地而起，而付听雪就撑膝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 “是我之前就发现你偶尔有记忆混乱的表述，既然你不会对我撒谎，那么只可能是你自己的记忆就出现了问题。我可是各种药，还有「拟梦」一起给你用上了，才在你记忆中撬开了一角。怎么样，付大夫药到病除吧?” 他打着玩笑，而谢知抑制不住地勐地抱住了他。他将头埋在付听雪的颈窝：“是付大夫妙手回春，真厉害。” 如今这些事情或许已经可以算是明了。 谢知为了復活他，在宇宙中穷尽了方法，而他已经转世成了一个打原神的地球人。之后他被纯美命途的狂热追随者所造的世界被吸引——也许是因为他在当时救人死的，符合了规则，就像某些小说一样，无限流世界通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的筛选机制把特定的人吸引进来——而谢知，在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之后，也紧跟着进来了。 在潜移默化中，他的记忆就被不断地修改——他绝对救过之前的自己，而那一次的失踪，并非他一直以为的冷眼旁观，而是在预知到危险后，去做了其它准备。 只是后来随着时间推进，他差点迷失在了虚假的记忆中。 与此同时，背后的人也开始通过谢知的存在不断地为他灌输进“成为纯美”的概念。 这才是为什么那个“付听雪”并没有选择这条路的原因——祂在最后看出来了。祂看出自己就像一朵不断被圈养的花，只是为了在开到最盛的时候，被撷取去作为一个容器，作为一个祭品。 只是当时为时已晚。但好在谢知在一开始留有一手，祂也抓住了谢知给的契机，转移到了提瓦特，摆脱了那群狂热的纯美追随者，并通过提瓦特的力量，给了他“自己”一个重来的机会。 而这一次，他拥有原神抽卡系统，彻底走出了那群人的掌控。 付听雪想到这里，笑着朝谢知眨了眨眼：“你猜，我的树种好了没有?” 谢知也从记忆中抽回思绪：“不是被停止了吗?” “他们玩不过就停止，还不允许我给自己种几棵小树苗啊。”付听雪翻出了两张扑克牌，在手中把玩，“提瓦特的道具，他们还没破解呢。” 谢知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是少了些高智商人员的参与。” “哈哈哈。”付听雪拿出最后的一颗碎石，“那么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蹟的时候了!” 一个世界由七种元素构筑而成，而七棵树，就像世界本源一般，源源不断地给出编织的材料。 在那磅礴而出的光彩中，他不仅是造出一个星球，而是造出一个与星穹铁道，与提瓦特都处于不同位面的小世界。 纯美不是他的道路。付听雪，他只是一直在以一个人的身份角度出发，做一个人会做的事情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他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他看向遥远天际的彼端，像是透过了那层缝隙与背后的人相视。他留下一个俏皮的笑容，在卸下了所有的枷锁后，他语气轻松道：“拜拜。” 那一刻，他不成神。 他会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成长出新的羽翼——也开拓一条全新的命途。 或许是从人出发，又或许是从自身出发，谁知道呢?世界上毕竟有那么多尚未被证神的道路。谢知想要的，其实不过他成神，然后活下来而已。 第224页 对付听雪来说，这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