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 第1页 《上头》作者:沐容二狗【cp完结】 作品简介: 李恩年是个不开窍的棒槌,这辈子第一次是被宋鹤一开的窍。 然后他被甩了。 李恩年发誓,他再也不要喜欢宋鹤一了。 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 可再见面时,李恩年发现,当初心动的人,到什么时候都会心动。 - 1.旧文改,很难看。当新文看,别当旧文看。 2.互攻,李恩年x宋鹤一 3.正序,学生时代→工作(大概) 不是很,也不是很工作。我也不知道写的是个什么东西,将就看吧 标籤: 双向 强强互攻 一句话简介:少年人的喜欢,清醒又疯狂,动辄就是一生。 第1章 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宋鹤一的手机屏幕亮了。 通知信息里只有六个字: 李恩年回国了 然后宋鹤一彻夜未眠。 。 七年前的辽城还是一座北方的小城,指甲盖大的地方,三条横街一条主路,就是整个地盘,小得在地图上标都标不出来。 那年李恩年才十五岁,正坐在单元门外的台阶上摘豆角,细长的手指掐着豆角地顶端拨开,扯出细细长长的一条丝,溅了满手的蔬菜香。 此时正是秋季,雨水多,阳光也足。 因为路面坑洼不平,雨后的街区里总是会积满大大小小的水坑,对着雨后的阳光,映出蓝天白云,像池塘一样。 李恩年就这么就着雨后的清香,不紧不慢地剥着他的豆角。 就在这时,一群少男少女骑着自行车从李恩年面前唿啸而过,把那些镜面一样的池塘压了个支离破碎。 李恩年眼皮都没抬一下,岿然不动地摘他的豆角。 只有一辆自行车停到了李恩年面前,响起一个处于变声期的男声道:“年哥,咱班新来了个转校生,去看看?” 自行车的主人叫褚诚,是个没从二次元走出来的中二少年,说话时,话里话外都带着几丝不长心眼的傻气。 不过也就褚诚这样的人才会理李恩年。 李恩年性子冷、脾气大,刚开学的时候就因为和人打架动了刀,成了八中那一片出了名刺头。再加上不爱说话,长相有些凶,基本没什么正常人愿意理他。 只有这种褚诚这种中二病没好的不正常青年,才会把李恩年这种刺头当大哥,佩服的五体投地。 但李恩年这人孤僻得很,抬眼看了看一脸傻气的褚诚,冷漠的吐出两个字,“不去。” 说完,就要抱着自己那一盆豆角转身上楼。 “诶!”褚诚丝毫不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依旧不依不饶,“真不去看看,听说新来那个转学生特别帅!” 男的? 李恩年停下脚步,怪不得刚才唿朋引伴的那些自行车都是女生。 李恩年重新打量了一边褚诚,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女生去看帅哥就算了,你一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 褚诚脱口而出道:“看看他有没有我帅啊!” 比帅? 李恩年看了看褚诚跟八宝粥撒脸上似的青春痘和热量摄入过多的身材,十分冷漠道:“没你帅,你最帅。” “巧了。”褚诚是个属猴的,顺杆就往上爬,毫无自知之明道,“我也觉得。” “……”李恩年理解不了这个年纪的男生的脑迴路,一脸嫌弃地问,“你都最帅了,你还去干什么?” “去宣示主权啊!”褚诚一脸认真,“年哥,我认为整个八中,你第一帅。整个辽城,我第一帅。除此之外,谁都不能帅。” 李恩年一听褚诚又开始满嘴跑火车,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上楼。 “诶诶诶!”褚诚把他拦回来,继续喋喋不休道,“你是咱们学校的老大,那咱们怎么能让一个转学生抢了风头?” 褚诚越说越起兴,甚至开始吐沫横飞,“我们要去镇镇他,让这个新来的知道,整个八中,谁说了算……诶年哥,你干嘛去?” 褚诚看着李恩年离开的背影问道。 “帮我妈干点活。”李恩年逐渐消失在楼道里,仅剩一点声音留给了褚诚,“八中的面子就交给你了,辽城第一帅。” 在“辽城第一帅”这个不走心的称唿下,褚诚被他年哥敷衍地晕头转向,仿佛真的担起了保证八中面子的重任,雄赳赳气昂昂地就骑着车走了,连拉着他年哥一起去都给忘了。 。 李恩年抱着豆角丝上了楼,刚一打开门就差点没被屋内的乌烟瘴气熏过去。 李学海又带着他的七大姑八大姨来了。 他们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吵吵闹闹地吹捧着李学海,听李学海在那吹牛逼。 李恩年不带任何情绪地扫了一眼客厅中那些他连名都记不住的亲戚,连招唿都懒得打一下,抱着豆角盆就要进厨房。 “李恩年!”李学海叫住他,开口就是怒骂,“你他妈没看见来人了吗?连声招唿都不知道打,书念狗肚子里去了?” 李学海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一种宣示权威的发泄,丝毫没在亲戚面前给李恩年留面子的意思。 第2页 但李恩年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一丁点生气,他波澜不惊地停了一步,表情冷漠地说了三个字:“你们好。” 然后听都没听李学海和那些亲戚的回应,转身就离开了客厅。 餐厅里,餐桌上堆满了那些亲戚吃剩的餐具,油腻的餐具和食物的残骸已经凝在了桌子上,都等着席雅娟下班回来收拾。 一直面无表情的李恩年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嘆了口气,把碗筷收拾进水槽,一打开水头,水凉的刺骨。 李学海又把热水器关了。 李学海每次都会关热水器,省下那点电费。席雅娟到冬天洗碗冻的关节疼,李学海不在乎,他又不洗。 洗个碗,能凉到哪去。 李恩年感觉有点窒息。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生气和吵架了。 他沉默着帮席雅娟打扫完家务,一分钟都没有在家里多待,装了一半自己刚剥好的豆角丝,背上书包,骑着摩托车直奔老黄区开去。 如果说辽城是一个三线城市,那么老黄区就是一个十八线城市。臭名昭着。 抢劫,嫖娼,捅人,都发生过。整顿过也压不下来,各种见不得光的暗流涌向这里,汇成一泡死水,沤出令人噁心的酸臭味。 老黄区没有颜色,电路基本都是坏的,一到晚上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也因此,一进老黄区最先听见的是小区深处“稀里哗啦”的搓麻将声和互相骂街的声音。 而李恩年就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 他熟门熟路地走进街头的一家小烧烤店,把那半份豆角丝放到前台上,对着里屋喊了一句道:“源哥,给你带了点东西了,放前台了。” “知道了。”屋里传出了一声应和,一个叼着烟缺少一根小指的男人从屋里出来了。 源哥姓孔,几年前是这片出了名的混混头子。 李恩年还住在这的时候没少挨这边的地痞小流氓揍,挨揍完之后回去还要被李学海揍。因为李恩年被小流氓打了后看伤还要花钱,李学海捨不得那个钱,嫌李恩年给他添麻烦,就要揍一顿李恩年出气。 后来李恩年就跟着孔源混了,天天上街打架斗殴,也成了个混混。但因为有孔源罩着,至少不挨揍了。 因此李恩年就算再不喜欢老黄区这个地方,他还是时常会来看看孔源,这也算是让他在老黄区平安度过十来年的大哥。 孔源走到前台,顺手在旁边按灭了烟,随口问李恩年道,“又和李学海吵架了?” “懒得吵。”李恩年不见外往里屋走,道,“今天我不回去,住你这儿。” “行。”孔源似乎对这个要求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边拿着豆角丝往厨房走,一边对李恩年道,“被在柜子里,自己拿。” 。 孔源送完最后一波客已经快两点了,整个老黄区也渐渐静了下来。 李恩年还没睡,坐在里屋打游戏。 就在孔源刚洗完澡想问问李学海最近又抽了什么风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叫骂声。 “你他妈不长眼啊?”是一群流里流气的声音在叫骂,“给哥们几个碰坏了你打算赔几个钱?” 小区里楼房的灯随着声音亮起了几个,估计是听见动静来趴窗户看热闹的人。 李恩年戴着耳机没有动,不用看他都知道。又是不知道哪个小倒霉鬼被小混混盯上了,估计接下来不是被讹一笔就要被揍一顿。 这事对老黄区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李恩年没那个好心去见义勇为,他能不像其余人围去看热闹就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善良了。 但是没想到这时候一向懒得好信儿的孔源却靠在门边,沖李恩年吹了声口哨道:“不来看看?这小男生昨天晚上是新搬来的。” 新搬来的? 多新鲜呢。 这年头人人都是想方设法地往老黄区外走,还有想不开了往老黄区里面搬的? 估计这帮小混混也是知道这男生是新搬来的,柿子捡软的欺负。 许是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挨揍时那惊慌失措的傻样,李恩年凭空生出来几丝于心不忍,摘下耳机走向门口走去。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在那群小混混中的男生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露出一副鹌鹑一般可怜兮兮的表情。 那个男生距李恩年不远不近地站在人群里,看不清脸,但那柳枝抽条一样修长的身形在人群里很是显眼。 任凭那帮小混混怎么骂,那个男生也根本不说话,就那么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好像在看一群不入眼的蝼蚁一样。 那么一群小混混站在他的面前,跳脚半天得不到回应,到最后竟然成了气势弱的那一方。 那帮小混混似乎也是发觉了自己和那个男生气势上的差距,为了找补面子似的更兇狠地上前两步,抬起脚就沖那个男生踹去。 眼看那一脚就要落到那男生身上,那小混混的头髮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扯住了。 小混混捂着头皮悽厉地叫了起来。 是李恩年过来了。 李恩年拽着那个小混混的头髮像提个塑胶袋一样一直没撒手,在小混混的哀嚎中,李恩年一边漫不经心地拽着小混混的头髮一边和为首的混混头子道:“卖源哥一个面子,放了他。” 第3页 即使李恩年不住在老黄区了,小混混们大多数也都知道李恩年出面代表着谁。 为首的那个小混混一听孔源的名字,脸立刻白了白,但气势又不肯输,只好沖那个男生放了两句狠话道:“这次看源哥面子,下次再见面我一定弄死你。” 说完就招唿着那群小混混离开了。 那些混混走了之后,李恩年这才转头去看那个男生。 再次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男生很好看,好看到这种相貌对于一个男生来说甚至有些过于精緻的程度。 他的气质很斯文,一看就是那种不能动手的人。按理来说这种长相怎么看都应该能看出几分温文尔雅来,但这个男生不一样。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藏在薄薄的镜片后面,神态还是像刚刚一样,平静地像一汪死水,但却莫名让人觉得水底下暗自藏着一些汹涌的阴狠。 李恩年甚至怀疑,他刚刚要不过来,眼前这个男生能直接拔出一把刀来用这幅平静的表情把那些小混混挨个捅死。 出于对好看的人的宽容和对这种令人不舒服的眼神的牴触,李恩年终于破天荒地主动多说了一句话:“你没事吧?同学。” 这要是换作褚诚能得到他年哥这般主动的垂青,他恐怕是高兴的要死。 但这个男生不是褚诚。 那男生用那双漂亮且阴鸷的眼睛打量了李恩年一眼,屁都没放一个,连个道谢都没有,一句话没说的就离开了。 留李恩年在原地一个人尴尬。 难得主动的李恩年碰了一鼻子灰。 半夜。 夜晚是最容易伤春悲秋的时候,好心餵了狗的李恩年躺在床上越想越气,他虽然不是图着别人感谢他去的,但是一番八百年都难得的好心被人摆了臭脸还是让他感到十分不爽。 他一直以为自己脾气很臭,没想到有人能脾气比他还臭。 李恩年甚至开始过分的想:那个臭脸样怪不得让人找茬,活该,最好再也别让他见到,不然一定要梆梆给他两拳解解气。 第2章 由于昨晚那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让本就睡得不算早的李恩年更是雪上加霜,直到清晨的起床上学的闹钟响起,李恩年掐头去尾算了一下发现自己也仅仅睡了四个钟头。 于是,想刀了昨天那个男生的心思更重了。 李恩年顶着一个困得发胀的脑袋,眼睛半睁半闭地撑在水池前面刷牙。 睡在旁边的孔源被李恩年起床的动静吵醒,气得骂了一句:“李恩年你能不能有一个差生的自觉,睡醒了再去,迟到一会儿能死?” “能。”李恩年不咸不淡地回道。 说话间李恩年就已经洗漱完毕穿好了校服,留下一个棒槌一样的“能”字,骑着昨天骑来的摩托车扬长而去,留下那个被他吵醒的源哥,看着一院子的尾气骂娘。 。 李恩年在高二十三班,在三楼。 他一手夹着摩托车头盔,一手抓了抓自己因为戴头盔略微有些变乱的头髮,慢慢悠悠地上楼。等他踩着铃不紧不慢地推开教室门的时,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唾沫横飞: “运动会就要到了!每个人都要报项目!要为班级做贡献!” 李恩年脑袋在一瞬间有点嗡嗡地疼。 他们的班主任非常王八蛋,一天不仔细琢磨怎么教课,就想着怎么拍校长马屁。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校内活动搞得风生水起,哄得校长见牙不见眼。 这不眼看着到运动会了,估计他们班主任又要开始大展身手了。 李恩年不是不近人情,他理解。 老师也是打工人,作为打工人想要哄好校长他也不是理解不了。 但是他们这班主任搞形式主义搞得太过分了,身为打工人颇具资本家精神,道德绑架、强制自愿,不参加就没有集体荣誉感。 李恩年一想就噁心。 显然班主任也看见了李恩年这个踩点到校的叛逆学生,也不问李恩年愿不愿意,点名道姓道:“李恩年!一千米差一个人,你去!” 他们班主任的声音很尖,跟指甲挠玻璃似的,直接从李恩年的天灵盖穿透了他整个大脑。 睡眠不足的李恩年皱了一下眉,暴躁地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当着全班的面硬生生顶了回去:“不去。” 被当众拆了台的班主任脸都气紫了,教鞭往门口一指,气得厉声道:“你给我出去!” 按理说像李恩年这种学生老师都懒得管,只要上课不作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这班主任就不走寻常路,非要用驯服差生这一点来证明自己的威信,然后被多次打脸。 李恩年倒是无所谓一耸肩,拎了一本小说就出门了。外面更好,看书清静。 等到了下课被班主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骂了一通,李恩年才趿拉着鞋回了屋。 李恩年刚坐下打算睡会,坐在前座的褚成转过了头:“老任又骂了半天吧,你说你又招惹她干啥。” 任是班主任的姓,学生私底下都叫老任。 困得头疼的李恩年跟没听见似的,趴桌子上,脸埋胳膊里继续睡。 禇诚也不尴尬,不依不饶道:“莲儿,不是我说你,参加一下又不亏,你没准还能拿个名次,这样你作为大哥就更有威信了。” 第4页 李恩年照禇诚的凳子腿上踹了一脚,偏头露出半张脸:“叫他妈谁莲儿呢?” 李恩年这脚踹的不重,禇诚显然对李恩年这脾气习以为常了,开玩笑似的一抬手:“行行行,年哥。” 李恩年脸埋回去,脑袋更疼了。 莲儿这称唿能传开还要感谢席雅娟女士。 开学第一天,席雅娟女士就开着她那辆看起来就欠刮的宝马5系来接他放学。 这地方的人有个通病,看见来接学生的车都免不了多打量一眼什么牌子。 牌子好的要酸一酸,牌子差的要笑一笑。总结下来就是怕人富又笑人穷。 席雅娟女士就这么在众人目光中故作优雅地打开门,像模像样地走几步进了校门,可以说是温柔的冲着人群里的李恩年招招手,nl不分地道:“莲莲,妈妈来接你了。” 莲莲。 学生们一起沿着席雅娟女士的目光找到了黑着脸的李恩年,看了两秒纷纷低下头,憋笑。 李恩年听着周围一片憋笑的“嗤嗤”声,就想转身走人假装不认识这女人。 偏偏席雅娟还不觉得自己哪不对,看这小崽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火蹭一下子上来,那点矜持全装不住了:“听不见叫你呢吗!麻熘的!再磨叽扒了你的皮!” ……这女人。 李恩年不是非要别人叫他年哥,他没那装逼的病。但也不能总让别人叫他莲儿吧,太娘了。 那叫啥?年年?恩年?小李?李恩年给自己想出一身鸡皮疙瘩,这种称唿太噁心了,还是叫年哥吧。 李恩年刚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睡着,走廊处又传来一阵喧譁的声音。 “这他妈……”睡个觉怎么这么难。 李恩年坐起来痛苦地揉着脸,这都什么事啊? 眼看着也睡不着了,李恩年只好坐起来。却看见坐在前面的褚诚,少见的露出落寞的表情。 难道是刚才那脚……给孩子踹出心里阴影了? “餵。”李恩年扒拉了一下褚诚,犹豫了一下,问:“你……不至于吧?” “不是。”褚诚不走心的否认了一下,看着门口那处喧闹道,“是因为那个转校生下节课估计就来了。” 转校生? 李恩年有点好奇,什么人这么牛逼能把没心没肺地褚诚都给整落寞了? 李恩年试探着问:“他欺负你了?” “没有!”褚诚痛苦地捂着脸,不得不承认道,“太帅了,长得太他妈帅了。我辽城第一帅的名号要没了。” 李恩年挑了下眉毛,产生了一点兴趣。 能有多帅? 自然而然的,李恩年就想到了昨晚见到的那个男生。 该说不说,讨厌是讨厌了点,但是长得还是好看。 这转学生能有昨天那个男生好看? 可能是因为有了心里预期,李恩年抱着再好看也不能有昨天那个男生好看的心态,一脸淡定地看着推开门走进来的那个男生,然后他就不淡定了。 李恩年条件反射地坐起身,脱口而出道:“靠!怎么是你?” 李恩年声音不小,走在老任后面的那个男生也听见了动静循声望去,看向了李恩年。 那个男生的表情此时温柔而谦逊,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把握得体的礼貌,和昨天那一脸要捅人的样子大相迳庭。 刚看见李恩年的那一刻,那个男生显然也认出了李恩年,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但随后就立刻恢復刚刚谦逊有礼样子,没有丝毫破绽地笑着问道:“同学,我们认识吗?” 第3章 李恩年看着那张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笑脸,整个人肺都要气炸。 傻子都看得出这臭小子在装蒜! 再一想到昨天晚上的睡眠和今天课间的补觉都是被这个男生打扰的,李恩年恨不得现在就践行昨天晚上的誓言,要上去梆梆给他两拳。 可奈何这个男生长得实在太斯文,装蒜又装得太完美无缺,导致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李恩年突然抽风了。 本来没那么气的李恩年,看着装大瓣蒜装得从善如流的转校生,更气了。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不能发火。 于是一世英名的八中一哥,只能憋着气默默坐下。 忍。 而那个转校生似乎对李恩年这种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非常满意,不动声色的沖李恩年颇具嘲弄地扯了扯嘴角,随后又在被人察觉之前不留痕迹地恢復了刚刚那个得体的笑容,波澜不惊地走上讲台。 操。李恩年心里骂道:这人好他妈贱。 他看着那个转校生用细长的手指捻起一个粉笔头,在黑板上写下“宋鹤一”。 “这是我的名字。”那个转校生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十分自然转过身笑道,“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举止很大方,笑容也很清爽,只可惜那一笔字实在太丑,歪歪扭扭得像蟑螂爬出来的。要不是是大家亲眼看着他写的,都会怀疑这是哪个幼儿园小孩的涂鸦,实在和那张脸配不上 。 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看脸比看字重要,一张好看的脸足以让他们忽视黑板上那些蟑螂爬。 还没等李恩年站起来拉他单独出去谈谈,小姑娘们就已经叽叽喳喳地围上来了,要打听宋鹤一的联繫方式。 第5页 被隔在人群外的李恩年看着宋鹤一那被小姑娘们蜂窝似围着却依旧耐心的表情,再一次炸了。 这不是会好好说话吗,那昨天为啥就和他摆个臭脸! 李恩年闭了闭眼睛,觉得这人太贱,怕自己忍不住揍他,只好翻了个白眼,拿本小说上天台躲清静去了。 他拿的是《復活》。 俄国长篇小说是出了名的难读加难看,李恩年花了一天时间把整本书看完才慢吞吞地下了楼。 这会儿天挺晚了,学生们都放学了。教室的灯却亮着,估计还有一些好学生在给自己加课自习。 八中作为最差的市重点,两极分化极其明显。认真学习的有,翘课睡觉的也有。上课的时候,前面疯狂刷卷子,后面打牌吃零食的场景屡见不鲜。 李恩年突然想起褚诚八卦过,据说那个新来的宋鹤一也是个好学生,原来是附中实验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高二这个关键点又连轴转到八中这个破市重点中学来。 怪不得那帮女生喜欢。李恩年心里不自觉的想,家教好长得好的学霸谁不喜欢,他要是女生他也喜欢。 操。 真没出息。 李恩年自己骂了自己一句。 越想脑子越乱,就在操场上瞎逛。逛着逛着就到了自行车棚。 宋鹤一今天骑来的那辆破自行车停在一边。 …… 李恩年连书包都没取,直接出了校门,手里赚着两枚气门芯。 对,年哥拔了人家自行车的气门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拔。 他今天脑子一定是被宋鹤一气懵了,这么下三滥的事都干得出来,丢不丢人? 那两枚小小的气门芯在李恩年掌心越来越烫。 李恩年是个小混混,但他是个有原则的小混混。他现在这样和李学海有什么区别? 李恩年想起李学海心里泛起一阵膈应。 要不,回去看看? 宋鹤一要已经走了这事就再说,没走就给人打个车送回去,气门芯他找修车的配上。 李恩年一向想到就做,掉头就回学校。 不过走得好好的,路过一个胡同,一只易拉罐“哗啦啦”地从里面滚到李恩年脚边。明显是有人故意踢的。 李恩年停下脚步,转头看胡同里。 五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傢伙从胡同的阴影里走出来。 带头那个麻杆样的混混李恩年认识,这是他当时打架捅过的那个倒霉蛋。 那个混混显然也是冲着李恩年来的,见了李恩年嘲讽地笑了:“哟!年哥,一个人啊。” 李恩年脸上表情没变,但棒槌一样的语言杀伤力大的惊人,“我一直一个人,不像你,带一帮人还挨捅。” 麻杆听后脸色立刻紫了,抬手一招唿身后的人,恼羞成怒地骂道:“操,往死里打。” 小混混一起扑上来,李恩年一脚踹在最前面小混混的肚子上,那小混混“哇”的一下就吐了。 这帮人下手都阴,说往死里打绝对不含煳。 李恩年不图能打趴下几个,至少得先打得他们耍不动阴招。 李恩年一拳打到麻杆脸上,扯着他那头锡纸烫使劲儿往墙上撞。 这一下没留力气,撞得麻杆大脑一片空白,直接跪地上了。 李恩年没来得及看麻杆的状态,右边就有人拿着甩棍冲过来。他不得不放开麻杆接住甩棍,照那小混混脸上迎面一肘子。 麻杆脑子不清醒但还知道自己来干什么,顺手摸了块板砖,想都没想就要冲李恩年后脑砸下去。 李恩年还没来得及回头,只听见身后“哐”的一声。 接着就是小流氓们的惊唿。 疼的不是他。 李恩年转头,麻杆正死命捂着脑袋,脑袋上有个大口子,哗哗往外淌血。 宋鹤一扶着自行车站在他身后,泄了气的轮胎上都是血,车轱辘都变形了。 宋鹤一那张假笑了一天的脸此时冷冰冰的,就连那副看起来斯文的金属眼镜框此时都带着寒光。 宋鹤一看都没看那帮小混混,盯着李恩年装着气门芯的裤兜道:“同学,赔我自行车。” 第4章 李恩年正在气头上,再次一看宋鹤一这死妈脸更来气。为什么宋鹤一跟谁都和颜悦色的,到他这儿就总臭着张脸。 “老子就拔了你俩气门芯,还你!”李恩年掏出气门芯往地上一摔,“自行车他妈是你自己砸坏的,别算我头上。” 这架势把那帮小流氓看傻了,这是仇家,还是同伙? 宋鹤一皱了一下眉头,低头把气门芯捡起来揣兜里。 李恩年发现宋鹤一有点奇怪,捡气门芯的手一直在抖。他正怕宋鹤一一下子死过去,结果这欠揍玩意指着李恩年对那帮小流氓贱了吧唧地道:“我是他小弟,他叫我来的,打你们的事算他头上。” 他大爷的! 虽然这帮小流氓不可能因为宋鹤一这一句话就饶了他,但是莫名其妙被人扣屎盆子的感觉还是不爽。 小混混一听宋鹤一表明立场,抄傢伙就上。 这次李恩年看清了宋鹤一是怎么把麻杆脑袋打爆的。那两条看起来白净斯文的胳膊跟打了鸡血似的,抓起自行车的车架,干脆利落地抡起一道流畅的弧线,直接往小流氓脸上招唿。 第6页 李恩年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蠢。 虽然李恩年见第一面就觉得宋鹤一不是什么好鸟,但他没想到宋鹤一这么能装。看宋鹤一这打仗的架势,就知道也是个经常打架斗殴的主。 他一瞬间不确定自己昨天晚上究竟是救了宋鹤一还是救了那帮小混混了。 小混混挨了一下迟疑着不敢上前。麻杆说好了是叫他们来打人的,这让别人一顿揍算什么。 宋鹤一还想动手,被李恩年一把拦下来了。李恩年算是看出来了,宋鹤一就是跑来发泄的,根本没轻没重。得回今天是麻杆来找他麻烦,要不然估计这自行车就得落他脑袋上了。 “这是我和麻杆个人恩怨。”李恩年伸手把宋鹤一拦在身后,“他不地道在先,你们现在滚这事就当了了,要不今天给你们挨个开瓢。” 几个小混混一听这话,扶着脑袋冒血的麻杆,放几句狠话跑了。 李恩年看小混混走了,靠在墙上唿了口气,偏头看着宋鹤一,语气有些嘲讽:“我算见识了,我以为你就跟我摆臭脸,感情是跟谁都犯病啊。” 宋鹤一没搭腔,那双阴鸷的眼睛死盯着李恩年,好像在忍什么似的,抓着自行车死不撒手,手臂还在微微的抖。 李恩年被看得不自在。不管怎么说还是他拔了人家的气门芯在先,而且不管宋鹤一出于什么理由帮他解围,最后也是因为他才坏了自行车,他还是理亏。 李恩年没办法,伸手给宋鹤一打了辆车,“今天错在我,你先坐车回去。”接着又掏出几百块钱给宋鹤一,“自行车的钱给你,正好换个新的。” 宋鹤一看看计程车,又看看李恩年,钱也没接,车也没上。像昨天一样,屁都没放一个,就推着他那破自行车走了,留下李恩年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和计程车司机面面相觑。 非常尴尬…… “爱坐不坐,老子欠你的啊!”李恩年直接气炸,冲着宋鹤一的背影吼了一嗓子,自己坐上计程车,一摔车门对司机道,“新城区。” 不坐他自己坐! 他就没见过这么找打的人。 。 车驶出一段距离,李恩年越想越来气。 宋鹤一绝逼他妈有病。他自己也是贱,中了邪了非得热脸往那冷屁股上贴,要是换以前早给那小子打到全身抽筋了。 想到这儿,李恩年突然想起了宋鹤一刚刚颤抖的手,心里心里僵了一下,不自觉地默默琢磨,不是真有什么毛病吧?大晚上就这么给他一个人扔道上能不能出事? 刚刚在气头上,麻杆那帮人是不是真走了他也没多追究,万一等他走了回去又堵宋鹤一怎么办? 李恩年越来越不放心,犹豫了半天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掉头回刚才那儿。” 司机“啧”了一声,想抱怨,又看李恩年不是好惹的样,只好不耐烦道:“钱还按计价器走。” 李恩年看着车窗外,心不在焉地回:“知道。” 他才不是担心宋鹤一,他只是怕没人拦着宋鹤一直接闹出人命来。 。 车到了地方,李恩年拉开车门就跑了出去。 宋鹤一早不在那了。 李恩年只好沿着自行车轮上不明显的血迹,一路打听,总算在一个给小区集中供热的锅炉房里找到宋鹤一了。 宋鹤一在偷钢条。 李恩年就算不是女生,也不得不承认宋鹤一真就是长在了大众的审美点上。 即使隔的远看不清脸,宋鹤一的体型一眼望去也十分漂亮。修长挺拔,几乎符合所有校园小说里少年男主的形象。 李恩年也说不出该怎么描述宋鹤一的气质,如果硬要找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高贵。 如果他现在不是在偷钢条的话…… 李恩年一挑眉毛来了兴致。 当时那个十分流行偷钢条,不少小混混都会趁着看门老大爷睡着的时候来这偷点,偷完拿出去还能卖不少钱,可以够这帮小伙子们吃顿好的了。 不过宋鹤一来偷…… “打架、偷窃。”李恩年踱步走到宋鹤一身后,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似的语气里有些玩味,“你说班级里那帮女生知道她们眼里那个斯文小帅哥平时这样吗?” 宋鹤一听到李恩年的声音并不惊讶,回头看了看李恩年,眼神没有刚才那么阴沉了,就是依旧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客气道:“帮我搬。” 李恩年早把负面情绪忘到后脑勺去了,他看着违和感十足的一幕觉得又好奇又好玩,抱臂在一旁看热闹道:“凭什么啊?” 宋鹤一透过镜片的缝隙看李恩年,面无表情盯着李恩年道:“你拔我气门芯。” 要面子的李恩年瞬间无语。 ……这丢人的茬能不能过去了! 李恩年已经被宋鹤一气得没脾气了,用食指指了指宋鹤一,道:“行,算你狠,帮你搬,以后不许再提这事。” 宋鹤一面无表情地又接着盯了李恩年两秒,最后突然破功似的“噗嗤”笑了,眨了眨那双眼睛,一脸得逞地坏笑道:“好。” 这小子又他妈装蒜骗他! 李恩年正要炸毛,一下子对上宋鹤一满是笑意的眼睛,直接把要生的气给憋回去了。 第7页 这是李恩年第一次看清宋鹤一的笑。 那双桃花眼弯成了一双月牙,眼头弯弯的往下勾,略微上挑的眼尾顺着微笑时的弧度弯成了一道自然的流线消失在镜框的边缘。本来斯斯文文的长相在夜色下突然有点,勾人,像只狐狸一样。 李恩年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烫。 趁着夜色不易被察觉出神色变化,李恩年马上低头,利落地搬起地上的钢条快步走了。 果然宋鹤一还是很讨人厌,无论是笑还是摆臭脸,都让人讨厌。 第5章 李恩年本来想搬完钢条就走。时候也不早了,眼看着快到后半夜,明天还要上课。 没想到宋鹤一卖完了钢条问他:“吃饭去不?我请你。” 李恩年可不想和宋鹤一吃饭,也不想让宋鹤一请,回绝道:“不去。” 然后肚子就响了起来。 宋鹤一挑眉毛看着他。 李恩年不在乎,硬了吧唧直言道:“不想和你去。” 宋鹤一听了却没生气,笑着问他:“这个点儿你回去就没饭吃了,饿一晚上?” 李恩年动摇了。 宋鹤一接着道:“我也不是爱欠人情的人,刚才还有昨晚是我脾气不好。你当道歉也行,当还人情也行,对你又没坏处。况且你就像你说的,你都看见我打架偷东西了,我算是有把柄在你手里,我不得象徵性的讨好讨好你?” 宋鹤一恢復正常后,说话叫人听着舒服多了。 李恩年也没必要非和宋鹤一槓着,饿了自己得不偿失。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李恩年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宋鹤一的邀请。 他跟着宋鹤一在胡同里七拐八拐,走到了一个偏僻得随时要发生抢劫案的小面馆门口。 宋鹤一“吱嘎”一声推开那个小面馆的破破烂烂的门,油烟味扑面而来。 面馆小的一览无遗,在门外就能看遍屋里。有一个黑色的落地大电扇杵在正中间,一边打着圈的转脑袋,一边拼了命的吹风。李恩年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见电扇上粘着的灰,上面一定是擦都擦不掉的烟渍。 李恩年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他没有什么餐馆歧视,也不是坐不下苍蝇馆子。只是这种油烟味儿会让他立刻想起在他家吞云吐雾的亲戚们和洗不完的油腻盘子,条件反射的让他不舒服。 他不喜欢被油烟包裹的感觉。 正在李恩年犹豫着要不要往里迈时,宋鹤一却极其自然地跨过了那个几乎快被人踏烂的门槛。 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见宋鹤一来了热情地招唿道:“鹤一来了,哎呦带同学了?想吃什么随便点,这顿姨不要钱。” 宋鹤一找了个位置坐下,沖老闆娘笑笑道:“两碗油泼面就好,姨你家油泼面最好吃。”说着看了一眼李恩年,继续道,“给他加个滷蛋加根肠,狮子头还有没有,再给他……” “不、不了。”李恩年心里不是很想在这吃,可是盛情难却,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宋鹤一对面,难得有点结巴,“我吃不了那么多。” “哎呀,大小伙子嘛,多吃点好。”老闆娘笑着记餐,看着李恩年嘴里闲不住地夸道,“现在小孩长得都一个赛一个的俊,瞧瞧这大高个儿。多高啦?都有一米八五了吧,多吃点还能再长高。” 心里还在抱怨的李恩年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脑袋一下断了片。 他很擅长面对恶意,因为他就是在恶意中长大的。但是面对着陌生的热情和友好,一直以来冷漠得游刃有余的李恩年难得的显出了一丝笨拙。 他知道自己似乎应该感谢这个女人夸奖,又似乎应该熟门熟路的地回夸这个女人漂亮,但他实在不擅长说好听的话,一时间各种话堵在他嘴边,憋的他脸一下红了,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宋鹤一在一旁把话帮他接过来,笑道:“他长得够高了,再长以后找不到女朋友了。” 接着宋鹤一又问李恩年,“喝点什么?啤酒还是可乐?” 叛逆惯了的李恩年很不会应付有长辈在的场面,坐在位置上有些手足无措,勉强回道:“都行,都行。” 老闆娘在一旁开口道:“小孩子家家喝什么啤酒?就喝可乐吧。”说着一指宋鹤一身后的冰柜,里面有一排排玻璃瓶的饮料,“在那,北冰洋和健力宝也有,想喝什么自己拿。” “好,听姨的。”宋鹤一乖巧地笑笑,把钱递给老闆娘。 那个女人连忙推拒道:“哎你这孩子是干什么,说好了这顿不算你钱……” “姨,我这是请同学吃饭。”宋鹤一把钱塞进老闆娘手里,拉着老闆娘的手撒娇,“让您破费以后在同学面前多没面子,以后姨再请,就请我一个。” 宋鹤一叫姨叫的比亲姨都亲,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露出两个酒窝,看起来乖得不得了。 老闆娘被宋鹤一哄得没脾气,没办法只好收了钱念叨着:“你这孩子真是的,有事叫姨啊。” “嗯。”宋鹤一笑着点点头。 等老闆娘走了李恩年才放松了点,问道,“你拿我帮你卖钢条的钱,来请我吃饭,你好意思吗?” 第8页 宋鹤一回身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可乐,顺手用柜门上的瓶启子把瓶盖打开,把一瓶可乐往李恩年面前一推,“他家油泼面好吃,花钱你都找不着。” 李恩年不以为然,打量了一下面馆。 这家面馆太破了,摺叠桌和塑料凳支起几个不成样的桌。许是因为后厨没有独立出去的缘故,尽管桌子擦得很干净,上面还是有积年累月滞在上面的油烟。 他对这家面馆真没什么期待。 宋鹤一知道李恩年心里怎么想的,拿了根吸管滋滋吸着可乐,“我第一次来也不乐意,连门都不想往里迈。不过吃一次就上瘾了,我这是感谢你,换别人我都不告诉。” 李恩年嘲讽的回道:“那我还得谢谢你?” 宋鹤一就跟没听出来嘲讽似的,十分不要脸地笑了笑,道:“不客气。” 李恩年也被气笑了,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怼回去道:“没看出来你不光爱装蒜,脸皮也挺厚。” 宋鹤一没回话,十分嘚瑟的沖李恩年挑了下眉,意思是:我就这样,你忍着吧。 “操。”李恩年笑骂道。 两个人都笑了。 虽然嘲笑对方傻逼的意味更多,但这也算是是相视一笑,藉机释了前嫌泯了恩仇了。 …… 不一会两碗油泼面端了上来。 油泼面这种东西,做好了是美味,做不好就是灾难,油腻腻的面条很难让人下得去口。 好在这家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宽面条光泽饱满,混着烫熟的红辣椒和嫩绿的油菜叶颜色鲜亮。过油后的调料香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挤,让人提起不少食慾。 宋鹤一掰**一次性筷子递给李恩年,“尝尝?” 李恩年犹豫着接过筷子,挑起一根面咬了一小口。 出乎意料的好吃! 香而不腻,面条软硬适中,筋道有嚼劲,腊肉汁的味道辅以麻油的清香,伴随着辣味一起抨击味蕾,味道混合却能感觉出层次分明,多而不杂。 李恩年没忍住又吃了一根。 宋鹤一闷声笑了,“好吃吗?” 倔得像驴似的李恩年不想认同宋鹤一的口味,支支吾吾道:“还、还行吧。” 宋鹤一偏偏不依不饶,撑着脸歪头看李恩年,反问道:“还行?” 李恩年恼羞成怒道:“你话怎么这么多?食不言寝不语懂不懂?” 宋鹤一得寸进尺道:“食不言寝不语那是饭桶。” 李恩年反问:“那你是什么?会说话的饭桶?” 宋鹤一:“……” 好吧,在棒槌这件事上还是李恩年技高一筹。 但被棒槌了的宋鹤一併不生气,反倒还觉得把李恩年这种看起来很兇的人逗得恼羞成怒的很好玩。 李恩年其实长得不错,属于那种浓眉大眼的长相。只是个子太高,皮肤又有点黑,总喜欢皱着眉,给人的压迫感太强。再加上刚入学那会的光辉事迹很难有人会和他亲近。 …… 宋鹤一和褚诚打听了,其实开学那阵的事刚开始不怪李恩年。 高年级总有几个收保护费的,这回新生来了,高年级想着换个肥羊宰,就瞄上了独来独往看起来没朋友的李恩年。 最次的市重点再次也是个重点学校,来这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是学了点习,但败家事也没少干。因此论学习学不过省重点,论打架打不过体院,都不拔尖,有点不尴不尬。 大部分老实的学生即使被勒索了也都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给钱,挨两年宰就毕业了。也有反抗过的,被那帮高年级的找来的几个小混混揍了一顿,骨头都被揍折了。校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折腾到最后也都是给钱私了。 苦头到底自己吃,就那么几个反抗过的也放弃了。渐渐也没人反抗了,往往谁摊上谁认倒霉。 直到李恩年在厕所被那几个高年级的拦了下来,李恩年瞅着那几个人硬邦邦吐出俩字:“没钱。” 那几个人也没想着李恩年能乖乖拿钱,把李恩年围到墙角,仗着人多打算动手。 没想到李恩年跟他们之前碰见的学生根本不一样。 李恩年从抵住厕所门的木椅上掰下一条木头,木头上面还明晃晃地钉着一根钉子,二话不说就跟一帮人打起来了。 等老师来拉架的时候,那帮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被颳了一身血道子。不过李恩年应该是挑着打的,鑑定下来连轻伤都不是。 第6章 被打坏的那几个学生家长讹上了李恩年,索要高额医药费。 老任让李恩年叫家长来学校,李恩年照旧硬邦邦地吐出俩字:“没有。” 气得老任吹鬍子瞪眼。 “医药费我赔,不用问我家长。”李恩年油盐不进地对那几个家长道,“直接从医院那边走鑑定,别想讹我。” 那家长见李恩年吓唬不动,就转头找老任连哭带骂,连校长都给闹来了,“你瞧瞧你们学校教的这都什么学生?不赶紧开除留着干什么?还有人敢考你们学校吗?” 李恩年瞅着那家长,“要是我爸来了,你到年底都够呛能拿得到一个子儿。” 那家长拿不到钱不消停,连哭带闹到底把李学海作来了。 第9页 李学海一来就破口大骂,也没问李恩年受没受伤,当着一帮人的面“啪啪”两个耳光扇到李恩年脸上,响声在办公室里都有了回音。 打完李恩年后李学海又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挤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跟校长和那几个家长赔不是。 “是他们先勒索我的。”李恩年被扇了两巴掌依旧不改口。 那几个家长见状忙哭道:“我儿子怎么会勒索人呦,就小孩之间玩玩闹闹。看看我宝贝儿子被打成了什么样,就你这样的谁敢勒索你啊?” 李学海照李恩年脑袋上又拍了一巴掌,拍得李恩年脑袋嗡嗡响,“王八羔子,都他妈是别人的错!你镶金了你!怎么就非找上你?肯定是你招惹人家了,还不赶紧跟人家道歉。” 那几个家长也怕李学海,看差不多了就说:“没事,都是小孩子。就是我家儿子的医药费……” 李学海一听要钱脸色变得更难看了,那巴掌又要冲李恩年脸上落下去:“小王八犊子,老子掏钱是他妈让你读书的!你就知道给老子找麻烦!就知道败祸老子的钱!” 谁也没想到李恩年的家长会是这样,就连一直势利眼的老任都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别打孩子,孩子身上还有伤,有事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李学海指着李恩年,跟那些个家长说:“你们心里有气就打这小子,这小子就是欠揍!” 那几个家长看李学海这混不吝的样,也知道自己是这钱是讹不上了。 折腾到最后,李恩年照鑑定赔了个医药费,落了个处分,就算翻篇了。 李恩年也因此一战成名。 可这事还没完。 那帮高年级的脑残一向都是私了别人,这回是头一次让别人私了,觉得自己丢了脸面,于是上校外找了一个自称社会人的小混混在学校门口堵李恩年。 也就是今天那个来学校门口找李恩年麻烦的麻杆。 李恩年一次见麻杆的时候是被堵在学校后的小巷子里。 当时的麻杆染了头黄毛,嘴里叼根烟,穿了件亮面的皮夹克,瘦得跟麻杆似的还要裹个紧身裤,领着一群人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打李恩年。 李恩年这次又出乎了小混混们的意料,他直接亮刀子了。 李恩年秉承打架就是要抢夺先机的原则,连放狠话的机会都没给麻杆,跟狼似的扑过去,一刀扎穿了麻杆的手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场的一半都吓懵了。 带刀的有,都是用来吓唬人的。没几个人敢真的动手,像李恩年这种,摆明了要捅人,还特意很有经验地选不要命的地方扎,在重点中学很少见。 这事一出来学校能向着李恩年就怪了。 之前有勒索也都是校内的,校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搅浑水就过去了。现在李恩年一下子把事弄到了外面,八中学生捅人,被传的沸沸扬扬,学校名声直接就坏了。 校长连连摆手说教不了这学生,对外声称:李恩年是刚入学的新生,只在八中就读不足十四天,并非八中教学质量差。全体师生是对暴力行为绝不姑息,已将其开除,其余学生仍可放心报考。 眼看着李恩年就要被退学,最后还是席雅娟女士出面,又找关系又花钱,档案上记了个大过,好歹把李恩年学籍留下来了。 自此之后李恩年刺头形象根深蒂固,胆子小的看见他都要绕着走,只有像褚诚那帮中二病没好的二缺喜欢跟在李恩年屁股后面叫哥。 。 两个人吃完后,站在主路的路灯下,看着彼此细长的影子,面对着一个新的问题。 他们该怎么回去? 这个时间段了,公交没了,打车也不好打。 李恩年倒还好,可以骑摩托。 可是宋鹤一的自行车刚被李恩年弄坏…… 宋鹤一脸上立刻挂起了一个微妙的笑容,李恩年一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年哥。”果不其然,宋鹤一弯出一双月牙眼笑着道,“你载我回去吧。” “……”李恩年冷漠道,“我不。” 李恩年不是不能送,反正他也不想回家,他就是纳闷这人怎么能脸皮这么厚? 刚认识一天就让人送他回家,这么不见外的。 可宋鹤一这个王八蛋就是这么不见外。厚着一张脸皮,脸不红不白地接着说出了一句让李恩年头皮发麻的话:“你拔我气门芯。” “我他妈……”李恩年服了,“不是说我帮你搬完钢条就不提这事了吗?” 宋鹤一故作无辜的一歪头,理直气壮道:“可你刚才已经把它当油泼面吃了。” 所以他还得提。 这他妈…… 他现在给宋鹤一抠出来吐了还来得及吗? 李恩年憋了一天终于忍不住了,由自内心地发问:“班上那帮小姑娘知道你这么贱吗?” “不知道。”宋鹤一道,“我这独特的一面只有年哥你才能见识到,开心吗?” 开你妈个花心大萝蔔。 李恩年翻了个白眼,看在拔人气门芯这事实在理亏的份上,破例让宋鹤一坐上了他的摩托车。 宋鹤一也没见外,一屁股坐上李恩年摩托的后座,直接抱住了李恩年的腰。 第10页 “我操!”正要打火的李恩年吓了一跳,“你动手干什么?” “怕一会儿开起来被甩下去啊。”宋鹤一理所当然地眨了眨眼眼睛,随后跟没看出李恩年脸色似的得寸进尺地惊唿道,“年哥,你竟然有腹肌。” “……”李恩年真看不出来宋鹤一是装傻装的还是故意噁心他的,只好忍住一巴掌把宋鹤一从后座拍下去的冲动,沉下声音道,“拿下去,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捆成粽子送给那帮小混混挨揍。” “好吧。”宋鹤一无所谓的耸了下肩,放下了手臂,把手撑在了摩托后面的架子上。 初秋夜晚的风有点凉,但吹在人皮肤上很舒服。 带着头盔的李恩年从倒镜里看着刘海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宋鹤一,心里忍不住疑问:这玩意真的是附中来的学霸吗?为什么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和褚诚一个品种的二缺。 。 夜晚无人的街上摩托车可以开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老黄区。 李恩年并没问宋鹤一具体住在哪,而是照旧停在了烧烤店的门口。 “送到这儿了,剩下的你自己回去吧。”李恩年拔下车钥匙,正打算推着摩托车进店上孔源那接着蹭一宿。 没想到孔源却叼着根烟把李恩年拦在门口道:“我把孔馨接来了,今天没你地儿。” 孔馨,孔源那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妹妹,正是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孔源烦的要死。 今儿怎么破天荒把她接来了? 李恩年不明所以,问道:“为什么?” 孔源斜了李恩年一眼,道:“因为你早起打扰我睡觉。” 早上走得十分棒槌的李恩年:“……” 李恩年本来想着把宋鹤一送回来,再在孔源这儿蹭一宿,没想到孔源突然给他弄这么一出。 那他现在该怎么办?再大半夜地骑摩托回去,那他就已经连着两天晚上睡不好了。 这时宋鹤一从一旁探头过来,有些惊讶地问道:“年哥你不住这儿啊?那你昨天怎么半夜还在。” 没地方住的李恩年看着罪魁祸首宋鹤一的脸有点绿,明嘲暗讽道:“要早知道会碰见你,我宁可在家吸二手菸都不过来。” 孔源看见从李恩年摩托后座跳下来的宋鹤一,也有点惊讶,半开玩笑道:“这小男生不是昨天那个吗?你们一天就这么熟了?” 李恩年还在思考去哪住的事,没想好怎么回孔源。 而宋鹤一早就收起了在李恩年面前那副欠揍的表情,像白天在教室时笑得一脸礼貌得体,装乖学生对孔源道:“年哥是怕我被昨天那帮小混混找麻烦,特意给我送回来的。” 李恩年: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李恩年就纳闷为什么有人可以装蒜装得这么炉火纯青,他觉得宋鹤一不应该来辽城,应该去四川,毕竟那里可以变脸。 “哟,是吗?”孔源听了宋鹤一的话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有点看李恩年笑话的意思问宋鹤一,“你年哥这么好,那干脆送佛送到西,今天晚上让你年哥去你家住行不行?” 李恩年:“???” 李恩年怀疑孔源的脑袋让驴踢了,宋鹤一又不是有病,谁会让一个没认识一两天的人直接去自己家住? 没想到一旁的宋鹤一没有丝毫迟疑,一点头笑着道:“好啊。” “???” 第7章 李恩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怀疑宋鹤一可能给孔源下了什么蛊了,导致这俩人见第一面就联合起来玩他。 “我不住。”李恩年转身就要骑他的摩托。 虽然他回家的路程很远,虽然住宋鹤一家可以让他多睡一会儿,但那他也不住。 明明上午还和宋鹤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晚上就上别人家里去了,传出去让不让人笑话。 他拉不下来那个脸。 可就在李恩年刚转过身的时候,宋鹤一一把就拉住了李恩年的后脖领子。 “省省面子吧年哥。”宋鹤一拉着李恩年的领子不让他走,“我家今天晚上就我自己,没别人。明天还有测试,连着两天不睡你还考不考了?” “操!”李恩年一把按住扯着自己领子的手,“你怎么又动手!” 被抓住命运的后颈肉的李恩年光顾着让宋鹤一松手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在去往宋鹤一家的路上了。 真操蛋。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那双指尖略带薄茧的手,暗自骂了一句,怪不得能抡动自行车,看着挺瘦,手劲怎么这么大。 宋鹤一家在老黄区深处,没有灯,所以周围黑漆漆的。唯独有一盏不怎么亮的月牙悬在夜空,把水渍斑驳的地面照得发亮,像被踩碎的月光。 面对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李恩年有很多记忆,但大多数都是不好的。 此时有火车开过,光线划破了浓稠的黑暗,响起了一阵悠长的鸣笛。 李恩年看着和周围有点格格不入的宋鹤一,不自觉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转来这儿?” “我吗?”宋鹤一听见这句话也没迴避,仿佛在确认似的反问了一下,才笑嘻嘻地答道,“我成绩太差,在附中跟不上,被退回来了。” 第11页 “……”又开始满嘴跑火车。 李恩年指着自己问宋鹤一,“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附中实验班能被退到八中,就像国足拉到踢不过越南一样扯淡。把这话说给孔馨,孔馨都知道这是骗她。 但宋鹤一可能觉得李恩年不如孔馨,一点头笑道:“像啊 。” 李恩年:“……” 试问他今天晚上能忍住不打死宋鹤一吗? 。 宋鹤一家里没他本人那么整洁,还有许多刚搬来的行李没有收拾好。东西大多拿出来又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左一堆右一堆地摆在地上。 “睡那屋。”宋鹤一指了一个屋,然后递给李恩年一双美少女战士的粉色拖鞋,自己就光着脚给李恩年从众多行李当中开闢出了一条路。 “……”李恩年换好拖鞋走在宋鹤一身后进门,看着拖鞋上两眼冒心的水冰月,有点难以接受地问宋鹤一,“你喜欢的东西还挺特别。” “哦,你说拖鞋啊。”正在给李恩年找睡衣的宋鹤一看了一眼有点侷促的李恩年,一边扔了一件t恤给李恩年一边回话道,“那是我姐的,她大学没放假。我不爱穿拖鞋,所以我家就这一双,你将就着穿吧。” “那你父母不和你一起住吗?”李恩年脱口就想问,但是忍住了。 李恩年手里拿着宋鹤一给他当睡衣的t恤,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是宋鹤一的房间。李恩年一下有个不好的猜想。 “那个……”李恩年试探着问,“这是你的屋吧?” “是啊。”宋鹤一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怎么了?” 李恩年:“你让我睡这屋的话,那我们……是睡一个屋吗?” 宋鹤一站定看了李恩年两秒,随后“噗”的一声笑了。 “是的呢。”宋鹤一故作认真地道,“年哥你不是嫌弃我吧?”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那副做作的表情,本来不嫌弃的他立刻道:“你打地铺!” 宋鹤一有点受伤:“年哥,你真嫌弃我?” 李恩年把被子扔到宋鹤一头上,一直皱着眉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道:“我不和臭男人睡一张床。” “我是臭男人?”宋鹤一一把把被子扔回到李恩年头上,不敢置信的反问道,“你就是香男……” “嘶——”不知道被子是碰了李恩年哪里,李恩年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鹤一也收起了打闹的神色,问:“怎么了?” 李恩年迟疑了一下把被子放回了床上,难得松动表情又恢復了刚刚不爱理人的样子,冷漠道:“没事。” 可宋鹤一不惯着他。 宋鹤一扯过李恩年的手臂,撸起他校服的袖子道:“我看看。” 李恩年被吓了一跳:“都说了没事,你怎么又上手……” 他说不下去了。 小麦色的手臂上赫然是一片紫红的擦伤,表皮都被蹭得翘了起来,甚至能看见血肉一丝一丝的纹理。 应该是刚才打架时不小心弄破的。 “坐着,我去给你拿碘酒。” 李恩意识的回绝:“不用……” 宋鹤一打断道:“坐着。” 这下宋鹤一声音冷的瘆人,就连李恩年都下意识的噤了声。 李恩年抬头去看宋鹤一的脸,发现宋鹤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刚刚那副嬉笑的表情,阴着一张脸,没再多说一句话就转身出屋了。 李恩年有点懵,宋鹤一好端端地又摆什么臭脸。 。 不一会儿宋鹤一拿着一个医药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比刚刚缓和了不少。 宋鹤一拽了一个凳子坐在李恩年旁边,让李恩年坐在床上,帮李恩年处理伤口。 宋鹤一处理伤口处理的很认真,他先用小剪子把李恩年翘起来的皮一点一点剪下来,又用镊子把伤口里的沙粒清理干净,然后再用碘酒帮李恩年消毒。 “年哥。”宋鹤一一边涂碘酒一边道,“你是不是特别不愿意让人帮忙啊?” 李恩年没说话。 宋鹤一似乎也没想等李恩年回答,继续道:“你这样会很累。” 这下,李恩年的悬着空的小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他心中隐秘的心事被宋鹤一戳中了,他的确不会开口求人。 说好听了这是自尊心强,说不好听了就是凉薄。 明明有时候开口问一下别人能解决的问题,他偏偏像个棒槌一样自己闷着,非要多费出好大力气自己解决。 在别的孩子一哭就有糖吃的年纪,李恩年一找李学海帮忙就会被骂废物,席雅娟上班也没时间理他。 撒娇得不到好处,久而久之,李恩年也就渐渐丧失了撒娇这项技能,养成了什么都逼自己的习惯。 他不用别人帮忙,所以也不喜欢帮别人的忙。 甚至他渐渐的开始讨厌社交,他觉得这东西藕断丝连的很麻烦。他不喜欢欠人情的感觉,好像被人拿捏着命脉,不自在。 可人情这个词自从被造出来就是用来相互亏欠的。 第12页 因此李恩年在自己身边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三八线,把善意和恶意不分敌我地拒之门外,日益变得孤僻冷漠,在自己一片荒芜的国度里用安稳称王。 但现在这份安稳被宋鹤一打破了。 李恩年转头看着给自己认真处理伤口的宋鹤一,心里有一丝动容。 他还是第一被别人帮忙处理伤口。 李恩年的思绪开始飘远,他想,家是不是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受了委屈,回去能有人安慰心疼,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告诉他,他没错。 而不是每天指着他鼻子骂他净会添乱。 李恩年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观察宋鹤一。 他发现宋鹤一低眉垂眼的时候显得睫毛特别长,眼尾也比直视的时候看起来更加上挑,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欠揍了。甚至由于生得削瘦苍白,在卧室暖黄的灯光下还能看出几分温柔来。 突然,李恩年想摸摸宋鹤一的头。 就在这时,宋鹤一放下棉签道:“好了。” 李恩年立刻移开了目光,随即收回了思绪。 “不给你缠纱布了,天热捂着不爱好,自己晚上睡觉注意点。”说完,宋鹤一从床上抱起自己的被子,就要转身出门。 “那个……”李恩年有些勉为其难地开口。 宋鹤一转身问:“怎么了?” “其实……那个,你上床睡也行。”李恩年不好意思去看宋鹤一,错开目光看着窗外道,“你别打地铺了,我们挤一挤能睡下。”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宋鹤一听了这句话,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恶劣的笑容,“怎么?年哥愿意和我睡了?” 李恩年想着别人刚帮他处理完伤口,不好说的太伤人,只好红着脸,用蚊子一样的声音极轻地“嗯”了一声。 看着这幅模样的李恩年,宋鹤一忍不住发出一阵爆笑道:“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年哥,虽然你很想和我睡,但我要去我姐那屋睡,所以要留你独守空房了哈哈哈哈。” “?!”脸涨得通红的李恩年这才反应过来,对哦,宋鹤一还有个姐。 就算父母不在,他也不能和他姐睡一个屋。 所以怎么想都会有两个房间吧! 那刚宋鹤一还说和自己睡一个屋。 李恩年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宋鹤一,这才想明白,宋鹤一一开始就没打算俩人睡一屋,那都是忽悠自己着玩呢。 李恩年想着刚刚点头同意宋鹤一和自己睡在一张床的自己,登时恼羞成怒,一个枕头就撇了过去。 宋鹤一灵敏地关上了门,枕头“啪”的一下砸到门上,软趴趴地滑落下去。 “宋!鹤!一!” 什么家的感觉,都是放屁。 他今天晚上不抽死宋鹤一他就跟宋鹤一姓! 第8章 凌晨三点,宋鹤一坐在床上,床头亮着一盏灯,他手里拿的是竞赛的题目。 倒计时显示只剩下不到三十天就要比赛了,但宋鹤一一手拿着笔,一手把头髮抓得乱七八糟,也没写出几道题来。 他睡不着,也算不进去题。褪黑素的药效都要过了,可是脑子迟迟静不下来。 宋鹤一定定地看着七扭八歪的公式和密密麻麻的题目,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突然跟崩断了什么弦似的,坐起来一把撕烂了卷子,把零碎的纸片发泄般地团成了一个球扔在地上,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就这种狗屁题目。 换作以前的宋鹤一,要是有人能和他说他日后会连这种题目都算不出来,他一定会拍一张满分试卷到那人脸上,让那人睁大他的狗眼看清楚。 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力高度集中地做题了,现在他可能连考场都上不去了。 奥氮平的瓶子就放在一边床头灯下,好像在不声不响地看着宋鹤一愚蠢的举动。 宋鹤一似乎也发觉了那个药瓶,停下脚步阴沉地看着瓶身上的那几个字,似乎撒气似的一把拉开抽屉,把药瓶“咣”的一声摔进了抽屉里。 随后他抱着脑袋蹲下身,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膝盖里。 他在干什么蠢事?和药瓶撒什么气。 但是他不想吃药,也不想睡觉。 他想打人,想摔东西。 宋鹤一看着地上被他撕的乱七八糟的卷子,越想越委屈,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因为李恩年还在隔壁。 一想到李恩年,宋鹤一心中的那点委屈,又一点点变成了愧疚。 哪有什么为什么,一切还不都是他活该,他本来就该这样。 。 宋鹤一也不知道自己折腾了多久,似乎天空都要泛起鱼肚白了,他才因为折腾累了倒在地板上睡着了。 等到上学的闹钟吵醒宋鹤一的时候,宋鹤一感觉那个闹钟好像塞进了他的脑仁里,头要疼炸了。 应该不是感冒,应该只是单纯的没睡好。 宋鹤一揉了揉头髮,忍着头痛昏昏沉沉地打开门打算出门洗漱,没想到一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李恩年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 这时头痛欲裂的宋鹤一才想起,李恩年昨天住在他家。 宋鹤一走出门才发现,不仅是饭做好了,就连屋里堆得满地的行李都被整理过了。虽然说不上多么整洁,但至少有落脚的地方了。 第13页 李恩年也听见了开门的动静,似乎被吓了一跳,一支筷子掉进了锅里,一支还留在手上。 宋鹤一靠在厨房门口看着被吓得炸了毛的李恩年,不自觉地笑了,头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年哥。”宋鹤一开李恩年的玩笑,“你是田螺姑娘吗?” 神他妈田螺姑娘,李恩年翻了个白眼,他还王母娘娘呢。 “我是嫌你这屋太乱,看不下去。”李恩年实在是不想欠昨天宋鹤一帮他包扎的人情,只好起来帮宋鹤一整理一下。 但他又不想和宋鹤一实话实说,又只好十分拧巴道,“猪还知道拱拱窝,你连拱都不知道拱,就摆摊。” 宋鹤一看出了李恩年的不坦率,笑得更过分了。 “年哥,你怎么这么好玩啊?”宋鹤一一只手臂勾上李恩年的脖子,开玩笑似的往自己这边一勒,“有没有人说你特别像养殖场的大黑兔子,块头又大脾气又差,看起来很兇但出乎意料的好rua?” “傻逼。”从田螺姑娘晋升为大黑兔子的李恩年并没有很开心,一把拍开宋鹤一的胳膊,沖宋鹤一竖了个中指,“自己盛饭,别擎等着吃。” “好的呢。”宋鹤一跟哄小孩似的十分做作地应了一句,随后拉开碗橱。 李恩年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只有两幅碗筷。 是宋鹤一和他姐姐的。 果然没有他父母的那份。 宋鹤一的父母呢? 李恩年也不好盯着一直看,盛完自己的那份就离开了厨房, 宋鹤一看着李恩年走出厨房的背影,拿起筷子戳了戳锅里那个荷包蛋。 蛋白破了,蛋黄流了出来。 没熟。 这傻蛋。 宋鹤一忍不住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一起吃过饭了。 。 两个人吃完饭正要出门的时候,门突然响了。 有人敲门。 李恩年分明地看见宋鹤一穿鞋的手停了一下,刚刚还有笑意的眼底一下子冷了下来。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生。那校服李恩年认识,是附中的。 应该是宋鹤一之前的同学。 能一大早找来,应该是很熟的朋友吧。 李恩年莫名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能那个男生似乎也没想到宋鹤一家里一大早会有别人,愣了一下,随后试探着问道:“这是你……?”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李恩年:“同学。” 宋鹤一:“朋友。” “……”李恩年觉得空气一瞬间有点尴尬。 被李恩年划作同学的宋鹤一倒没表现出什么不快来,沖李恩年笑了笑道:“年哥,你先去学校吧,不用管我了,我一会自己坐公交去。” 还沉浸在尴尬中的李恩年粗略地“哦”了一声算是答应,就背着书包从宋鹤一家里离开了。 李恩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楼的。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宋鹤一划到朋友的范畴里。 他从不敢称自己是谁的朋友,因为他觉得自己对谁来说都不重要。 安全感缺失的使然,让他觉得自己在别人那不重要时,他不会争抢,他会后退。不动声色地跑的远远的,从那个人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所以当他今天猜测那个男生和宋鹤一的关系更亲密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到了朋友以外的界限。 但宋鹤一拿他当朋友,这样就显得他那个“同学”的回答很冷漠。 他是第一次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里,做了辜负别人的那一方。 蓦地,让他比被辜负的时候还要难过。 李恩年推着摩托,看了看手臂上被处理好的伤口,突然觉得那伤口像孔馨那小学作文里的红领巾,会自己发红髮烫。 李恩年第一次感觉自己或许不是冷漠,只是单纯的不想自作多情。 。 另一边,宋鹤一看着门口的男生丝毫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脸上满是嘲讽地道:“韩迟,这你都能找来?” 那个叫韩迟的男生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有些讨好宋鹤一的意味道:“鹤儿,那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是被我爸蒙在鼓里的,你别恨我了……” 宋鹤一没有看韩迟,不冷不淡道:“我没怪你。” “那你搬到这里是折磨谁呢?”韩迟道,“眼看着快比赛了,你在这儿……” “我不去了。” “你疯了?”韩迟不敢置信地看着宋鹤一,抬手就想拽着宋鹤一跟自己走,“以你的水平,保送清北都……” “我拿什么保?”宋鹤一把目光移到韩迟脸上,一直平静如死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激动来,“我是拿我父母无期徒刑的政审保,还是拿我故意伤人的案底保?或者是……”宋鹤一抬起手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用我这个连注意力集中都做不到的大脑?” “……”韩迟的手悬在了半空中,一时失语,似乎是想了良久才道,“那你出国吧,叔叔阿姨留给你的关系,再加上我求我爸帮你找找人,你出国读个大学肯定没问题,也不至于现在受这些苦。” 第14页 “然后呢?”宋鹤一笑着反问道,“然后我就一辈子都要被你爸他们抓在手里,一辈子都逃不开你们的圈子,还要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赔笑,是吗?” 宋鹤一推开韩迟想要离开:“我没那么没骨气。” “鹤儿,你别这样,你搬家不告诉我转学也不告诉我。”韩迟似乎不知道做什么了,拉着宋鹤一的手道,“我们好歹一起长大的,我真的不能放着你不管。” “这样,这是附中暑假补课的题,你留着。你把我的微信拉回来,要是有不会的题你问我,我帮你去问老师。”韩迟把手里的一袋子资料塞给宋鹤一,“鹤儿,我求你接了吧,你就当为了我,让我心里也好受一点。” 宋鹤一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思索了良久终于卸下了盔甲,淡淡道:“放那吧。” 看见了宋鹤一的松动,韩迟似乎也卸下重担似的终于松了一口气,道:“还有你姐姐的病,要是她想出国治了,随时联繫我。” 接着韩迟像是不放心似的又嘱咐一遍道:“别瞒着我不和我说。” 宋鹤一淡淡笑了一下:“知道了。” 韩迟走了后,宋鹤一磨蹭到了快上课的时候才慢吞吞地下楼。 他看着筒子楼破旧的台阶有些自嘲,昨天还嘲笑李恩年不愿意求人帮忙,今天他自己也一样。 明明拜託韩迟可以让他和他姐姐的生活都能更一点,可是他开不了那个口。他没那么大的心能让他毫无芥蒂地放下,尽管他知道不怪韩迟。 宋鹤一又想起李恩年。 他和李恩年过去的日子比起来,算什么苦? ——让我的心里也好受点。 宋鹤一想着韩迟刚刚让他动摇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联想到那句:“你今生利用我作乐,来世还要利用我拯救自己。” 怪不得李恩年看《復活》。 他和韩迟本质上一样,所做的一切大多都是源自于忏悔。 过去的一幕幕在宋鹤一眼前展开,那些挥金如土、众星捧月的日子像走马灯似的晃过,可如今的他什么都没有了。 往事不可追,来路不可见。 天地茫茫,孑然一身。 就在正处于中二病发病期的宋鹤一打算走出楼道,仰头望天长长地嘆一口气,感嘆一下怙恃皆失,我亦飘零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楼道口外站着一个人。 那个刚刚被他撵出门,此时应该到了学校的人正逆着光,靠在摩托上,低头玩着手机。 宋鹤一直接愣在了原地。 感觉到宋鹤一来了,那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句话都没问,直接骑上摩托道:“上车。” 摩托驶出了很远宋鹤一才慢慢收回意识。 他哪是什么孑然一身。 他不是还认识了李恩年吗? 第9章 拜宋鹤一所赐,从小到大从来没迟到过的李恩年,在宋鹤一上学的第二天后迟到了。 两个人趴在校门口的灌木丛里,狗狗祟祟地看着正在抓迟到的主任。 “都怪你,磨磨唧唧。”李恩年道,“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迟到。” “那你这个差生当的不合格。”宋鹤一道,“我从小到大就没准时到校过。” “这叫时间意识,和差不差生没关系。”李恩年扒拉开一片灌木丛,灌木丛下是几块被摞起来的石头,可以踩着石头从栅栏上翻过去。 李恩年挑衅的看着宋鹤一:“优等生,会翻吗?” “小菜一碟。”宋鹤一连石头都没踩,两手攀上栅栏的顶端,一个用力双腿就蹬了上去,轻松落地。 宋鹤一隔着栅栏挑衅的沖李恩年挑挑眉:“到你表演了年哥。” “切。”李恩年轻蔑的嗤笑了一声,一脚踢开摞好的石头。他也行的好吧。 。 此时的教室内,还在担心他年哥为什么迟到的褚诚抻着脖子往窗外看,然后就看见他年哥连石头都没踩就要从一米多高的栅栏上翻过来。 褚诚情不自禁对着窗外喊道:“我操!年哥你好牛逼!” 抓了二十多年迟到的教导主任一招听声辩位,直接就看见了翻栅栏翻到一半的李恩年:“谁在那翻墙呢!” 被挂在栅栏上的李恩年:“操。” 李恩年直接从栅栏上跳下来,一个弹射起步,教导主任连人影都没看清,就看见一个什么玩意蹿过去了。 “别跑!给我停下!” 教导主任一把年纪自然追不上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这时恰巧看见从同一个方向慢慢悠悠走出来的宋鹤一。 宋鹤一是新生,教导主任看着脸生,就单纯以为是一个从来没违过纪的好学生,问道:“你看见刚刚过去的那个学生了吗?” 宋鹤一装得淡定从容,丝毫看不出来是翻墙者之一,装得像模像样地道:“看见了。” 教导主任对这种懂得配合的好学生十分有好感,露出一脸慈祥的微笑欣慰道:“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哦,知道。高二十三班的。”宋鹤一一歪头,十分真诚道,“叫褚诚。” 。 今天是八中的高二开学摸底测试,要分考场。 第15页 考场按上一次考试名次顺序排,从一到十三考场由高到低。 因为宋鹤一是转校生,没有成绩,所以在最后一个考场。 出乎意料的是,李恩年并不在最后一个考场,反倒是…… 宋鹤一的凳子被后面的人踢了踢,“喂,转校生,你成绩好吗?” 反倒是褚诚考了个学年倒第一。 宋鹤一僵硬地笑了笑,装得非常得体谦虚道,“还行吧。” “还行那也肯定比我强!”褚诚仿佛看见了的光,“江湖救急,快借我抄抄,再考倒第一我爸要给我皮鞭蘸凉水了。” 宋鹤一只好往旁边坐了坐,把大半个卷子漏了出来。 “好哥们,以后莲儿是我大哥,你就是我二哥。” 莲儿? 宋鹤一听见这称唿挑了一下眉。 好名字,一会儿一定要找李恩年犯个贱。 “我操,哥们你这字……”抄都堵不住褚诚的嘴,褚诚一边抄一边喋喋不休道,“哥们你不是附中来的吗?你写成这样老师看得清你大题写啥了吗?” 宋鹤一作势就要把答题卡抽走。 “你这字简直就是王羲之再世!”墙头草褚诚立马改换口风,“翩若浮云,矫若游龙。那是乱吗?那是飘逸!” 然后褚诚放弃了看不清的主观题,选择只抄客观题。毕竟客观题答的不错的话,成绩也不会太难看。 宋鹤一看着客观题抄的一模一样的褚诚,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我建议你别抄一样的。” 褚诚以为宋鹤一是害怕雷同卷,就道:“没事,十三考场根本就没人管,因为都很菜,抄不出什么水花来,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咱这么说话老师都不管?” 由于宋鹤一的字实在太优秀,褚诚自动的把宋鹤一划到了同一菜逼阵营,并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战友之情。 宋鹤一没在意,笑着和褚诚打听,“那我怎么没看见李恩年在这考场,他不是八中出了名的这个吗?” 宋鹤一一边说还一边竖了个大拇指。 一哥竟然不在倒数第一考场,简直有失人设。 褚诚表现的比宋鹤一更悲愤,像是工人阶级被资本主义背叛了似的欲哭无泪地道:“我一开始看他连环翘课也以为他成绩不好,但是……” 褚诚把到嘴边的“那孙子”三个字止住了,最终化成一口气道,“等成绩出来了你就明白了。”。 等成绩出来后宋鹤一的确明白了。 他看着李恩年近乎满分的文科成绩和27分的数学卷子抽了抽嘴角。 的确不能说是差生,但也绝对不是好学生。 偏科偏得好像半身不遂。 数学老师髮捲子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当着全班面道:“这次考试,老师要郑重表扬李恩年同学,竟然以自己的成绩为代价,免费为为师治疗低血压。他真的,我哭死……” 李恩年站在讲台边上等着接卷子,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老师我没气你,我认真答的。” “认真答你给我打27分!”数学老师直接就炸了,“单选前四道能对吧?填空第一道能对吧?你再求个导,怎么也……” 正好27分。 敢情李恩年是算着分给她答的,除了基础题一分没答! 数学老师差点直接气过去。 “还有褚诚!”数学老师拿着卷子往讲台上一拍,“你怎么抄的?上次你数学考八分这次你填选满分?你打通任督二脉了?” 褚诚拿着卷子头都炸了。 他看着自己满分的客观题,又看了看宋鹤一150分的数学卷子,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宋鹤一为什么不让他抄得一模一样。 这他妈叫还行? 二百七十多的理综和满分的数学跟他说学习成绩还行? 身为无产阶级的朴素主义者褚诚,感觉自己好像又一次被背叛了。 。 宋鹤一看着被教导主任抓去写迟到检讨和被学年主任抓去写抄袭检讨的褚诚,良心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有点于心不忍。 “那个……”宋鹤一在旁边道,“迟到那份我帮你写吧,你就写抄袭那份就行。” “真的?”褚诚眼里冒出了星星,“八千字呢。” 栽赃嫁祸地罪魁祸首心虚的摸了下鼻子,点点头,“没事,给我吧。” 。 数学老师走了之后换语文老师来轮流上阵。 语文老师比较佛系,语文这科本身就拉不开太大差距,所以语文老师也没发什么脾气,而是把两张答题卡贴到墙上当展示。 以前贴的都是一张,基本都是李恩年的,尤其是作文那页。 因为李恩年不仅语文好得不像个差生,字好得也不像,漂亮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所以李恩年的答题卡当作范文给大家展示刚刚合适。 不过这次贴了两张,另一张是宋鹤一。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和自己贴在一起的答题卡,说不上心里为什么有点微妙。 他其实不喜欢自己的作文被当作范文被展示,别人都围过来看,他会有种自己被当猴看的错觉。 但是现在有宋鹤一陪着了,仿佛心里就没那么牴触了。 第16页 好像自己就不是一个人了。 李恩年碰了碰正在写检讨的宋鹤一,有点不好意思地夸人道:“附中成绩就是好啊,数学满分就算了,作文也被当范文了。” 宋鹤一从检讨里抬起头,看了看李恩年又看了看那个被围观的答题卡,反应过来李恩年说的是什么笑了两声道:“什么啊,那是我字太丑,被语文老师当作反面教材了。” “……”刚刚觉得自己有人陪了的李恩年内心无语,你字丑你还挺骄傲? 。 这时候一个女生过来了,是那种一个学年出了名的好看但没什么人敢追的长相,漂亮得太凌厉,脾气又不小,大多数人就只是看看。 是他班的文委,叫杨柠。 “宋鹤一,班任让我和你说文艺汇演要合唱排练,你也要来。” 宋鹤一狂草检讨的笔停了一下,问道:“必须参加吗?” 杨柠有点为难,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露出了一点无奈的表情。 一旁的褚诚搭上宋鹤一的肩膀,替杨柠解释道:“哥们儿,你不知道,老任是标准的精神资本家,为了拍校长马屁在这种事上格外积极。而且节目不归学生选,归她老人家选。选的还都是那种校领导喜欢的中老年歌曲,强制全班排练。这种活动你必须参加,不参加的话,班级里出不来节目他就挤兑你。” “剋扣人还狠得一批,别的班老师都会给训练的买点饮料冰淇淋。咱们老任,不仅毛都没有,你还得倒搭车费饭费。”褚诚道,“杨柠看你是新生还是给你通融了,不然男生都是要被抓去跑运动会的。” 因为不想跑一千米被老任一顿臭骂的李恩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我自己一个人出节目行吗?”宋鹤一问,“不就是一定要个节目吗?我独奏,你们跑运动会的也免了排练了。” “不行。”因为身上有班干的职务杨柠要忍住骂人,“班任说独奏不能显示出咱们班团结友善的班风班貌。” “……” 褚诚一摊手道:“没错,就是这么脑残。” 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和他合奏。” 是李恩年。 “把我一千米抹了。”不想跑一千米的李恩年终于抓住了机会,道,“我和他合奏,你们也不用排练了。” 第10章 “?!”褚诚听了这话非常震惊,“我操年哥你竟然会乐器?” 杨柠也有点惊讶,问道:“你会什么?” 李恩年有点不好意思,避开众人的眼神冷漠地吐了两个字,道:“钢琴。” “我天。”褚诚看了看李恩年的形象,又想了想李恩年弹钢琴的样子,感觉怎么想怎么不搭调,一种自己又被背叛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褚诚嘟囔着抱怨道:“年哥你这样一点都没有一哥的气场了。” “没事。”李恩年拍了拍褚诚的肩膀安慰道,“我抽你的时候一样有气场。” “宋鹤一你呢?”杨柠微微皱起眉头道,“你们可能得先合奏一下,给老任看一眼水平,她……”逼事特别多。 杨柠忍住没说。 “我弹吉他吧,比较好合奏。”宋鹤一很好说话,“艺体教室钥匙借我们一下,合奏完你也好去交差。” “好。”杨柠应了一声,领着李恩年和宋鹤一去了艺体教室,“我可能得录一段视频给老任发过去,她老人家忙得很,没时间莅临。” 宋鹤一笑着道:“好说好说。” 杨柠在一旁填教室租借表,宋鹤一趁机凑到李恩年身边,试探着叫了一句:“莲儿?” 李恩年知道宋鹤一这是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又来犯贱,只好阴着一张脸,“……别逼我抽你。” “不抽不抽,合奏去合奏去。”宋鹤一这回听话的倒很快,笑着摆手打哈哈,坐到了一旁抱起吉他,对杨柠道,“柠姐,你别看我弹吉他,但是我还是比较擅长传统音乐的。” 李恩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杨柠不知道宋鹤一来的是哪一出,一脑袋问号:“什么传统音乐?” 宋鹤一没有再解释,而是给坐在钢琴旁边的李恩年一个眼神,示意他准备。 转轴拨弦三两声,那双修长的手抚上了吉他的弦,便未成曲调先有情。 就算是刚被犯完贱的李恩年也要感嘆一下,吉他都能传统乐器的韵味,弹得真好,怪不得手上那么多茧…… 不对。 李恩年发现他的钢琴进不去。 不是琵琶曲。 这吉他……怎么一股三弦味呢? 然后李恩年就听见宋鹤一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提起那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 一辈子无有儿,生了个女婵娟……” 听见宋老三三个字,李恩年皱了皱眉。 宋鹤一看了李恩年一眼,继续唱道: “小妞儿诶,年长一十六。 起了个乳名儿,荷花万字叫大莲……” 宋鹤一还没莲儿完,一个拖布杆子就沖宋鹤一头上拍了下来。 第17页 李恩年手里正拿着艺体教室的拖布。他就知道宋鹤一不会那么轻易停止犯贱! 宋鹤一显然也是个犯贱老手,闪避技能点满了。弹琴吉他弹一半都能灵敏地把吉他一摘,蹭得一下跑出老远。 战场风云万变,前一秒杨柠还看见两个人在好好的合奏,下一秒杨柠就看见宋鹤一在前面跑,李恩年举着拖布杆子在宋鹤一屁股后面撵,“我他妈让你莲儿!我看你还莲儿不莲儿了?” 。 来找宋鹤一取第二份检讨的褚诚并没有找到宋鹤一和李恩年,只好问杨柠:“我检讨呢?” 杨柠指了指楼外的院墙,嘆了口气道:“你检讨在墙上呢。” 褚诚正要感嘆宋鹤一真他妈义气,不仅帮他写了,还帮他贴墙上,就抬头看见宋鹤一正骑在墙头上,李恩年正拿个拖布站在墙下。 李恩年拿着拖布快准狠地就往宋鹤一垂下来的腿上拍,宋鹤一“蹭”一下缩了回去。 一个分外分明的水印子印在了院墙上。 “宋老三!”李恩年显然要气疯了,“你踏马给老子滚下来!” 褚诚看着这两个人,恍惚间想起了一个非常古老的问题: 爸爸妈妈吵架了你帮谁? 。 最后拯救了这场僵局的还是伟大的教导主任。 土埋半截的教导主任眼神比正值青春的褚诚好多了,隔八丈远就看见院墙附近的俩人。 “那边那两个干什么?”教导主任以为这两个人要翻墙,带个小红袖标气势汹汹就沖了过去,却发现还有个人拿着拖布。 其中一个是今天早上他看见的那个好学生,另一个正是大名鼎鼎的李恩年。 教导主任一瞬间想起了李恩年把高三的那帮学生抽进医院的场面,脑补出了不少东西,立刻警觉道:“李恩年!你是不是又欺负同学?” 李恩年都以为宋鹤一可能要顺杆往上爬,装作自己被欺负的样子可怜巴巴地往自己头上泼脏水时,没想宋鹤一却斯文地笑笑,装得像模像样道:“老师,我们两个被分到打扫这边校区,发现栅栏太脏了,于是上来擦一擦。” 众所周知,学校的栅栏一向不归学校管。所以教导主任都没想到有学生会这么具有奉献精神,能主动揽下没人干的活。 气势汹汹的教导主任一下子噎住了,看了看身为刺头李恩年有点不可置信道:“真的?” “真的。”宋鹤一从围墙上跳下来,装得十分乖巧,指了指围墙上被李恩年拍出来的水渍,“老师你看,这都是年哥擦的,多卖力。” 一旁的杨柠和褚诚抽抽嘴角,可不是卖力吗,抽你的时候可卖力了。 宋鹤一还有点不放心,一边说一边偷偷在背后捅咕一下李恩年:“你说是吧,年哥。” 从来没虚与委蛇过的李恩年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被戳了一下后表情还没管理好,嘴上就先胡乱地“嗯嗯”了两声。 教导主任:“……” 不过对于像李恩年这种刺头,能改邪归正比什么都强,教导主任也没再细究两个人奇怪的举动,只是嘱咐道:“行了,别擦了,太危险了。还是好好回教室休息吧。” “好的。”宋鹤一笑着道,“老师您慢走。” 教导主任看着赏心悦目的宋鹤一非常满意的点点头,背着手踱步走了。 宋鹤一目送着教导主任胖胖的背影离开,脸上乖学生的笑容纹丝不变,看起来十分优等。 然而在一旁的李恩年,悄悄拿起了拖布,趁宋鹤一没察觉,一桿子抽到了宋鹤一的屁股上。 真他妈解气。 第11章 宋鹤一回到艺体教室,抱起吉他,一脚踩在凳子上站着弹。 不是因为这姿势比较酷炫,只是因为刚被李恩年揍完,屁股疼,坐不下。 宋鹤一即兴弹了一首revolution,作为吉他指弹专用的几首炫技曲之一,李恩年并不陌生。 这首曲子的节奏快,打板又比较多,弹起来一点都不像人们印象中的吉他那么深情,整首下来噼里啪啦的,和宋鹤一那张看起来十分斯文的脸格外不符。 反倒是看起来脾气不好的李恩年,似乎很适应合奏,非常了解吉他声音有点单薄的特点,伴奏进得刚好,即弥补了缺点,也不喧宾夺主,弹得内敛而深沉。 一段结束,宋鹤一似乎还没从刚刚的“噼里啪啦”的耍帅中缓过来,一反人前一直谦虚的样子,有点得意的一抬下巴,问录像的杨柠:“怎么样?” “非常完美。”杨柠沖两个人比了个ok的手势,“老任那边交给我去说,你们放心吧。” 文艺汇演的节目定了,班级里的学生也不用再去排练老任让他们表演的中老年合唱曲目,一瞬间宋鹤一和李恩年的地位在班级里都高了起来。 “这!是我大哥!这!是我二哥!”褚诚像个带货主播似的慷慨激昂地帮李恩年和宋鹤一吹牛逼,“你们当时没看见,那我们鹤儿弹得可快了,还有我们年哥……” “你的检讨。”宋鹤一把检讨拍到褚诚脸上,“熟悉熟悉,周一还要上台念。” “嗨,上课都不预习谁还预习检讨?”褚诚叭叭得正起劲,接过检讨,连看都没看就塞进书包里和那些人继续侃大山去了。 第18页 宋鹤一怼了下李恩年,偷偷指了指褚诚问:“他一直这么二逼吗?” 李恩年抬头看了一眼张牙舞爪的褚诚,笑了一下道:“以前还好,你来了之后更二逼了。” 宋鹤一怎么觉得李恩年好像顺便把他都骂了? “对了,你选个曲子。”李恩年一转话题道,“选个适合表演的曲子,正好这几天我找人改一下合奏谱,上台的时候不能像今天这么即兴。” 宋鹤一有点好奇,问道:“找谁?” 李恩年犹豫了一下,动了动唇,道:“改完拿给你看。” 意思就是不想说。 应该是以前学音乐的老师什么的,可能有什么故事。李恩年也不想说,宋鹤一也不好多问,笑着写了一个歌名,“《一生有你》吧,太年轻的歌老任和校领导都欣赏不了,太夕阳红的歌同学也听不进去。这首歌好改还好唱,不至于太单调。” 李恩年看着那个歌名出神了两秒,随后笑了笑,道:“好。” 。 当天晚上,宋鹤一在刷模拟题,手机突然响了两下,是刚被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的韩迟。 韩迟:鹤儿,你火了。 宋鹤一:? 接着,韩迟发来了一个论坛连结。上面显示是八中的论坛。 宋鹤一:我们学校还有论坛? 韩迟:自从建起来就一直荒废,上一次论坛爆炸还是因为你那个新学校的朋友捅人的事。 说的应该是李恩年的事。 宋鹤一:那这次? 韩迟:你先看看。 宋鹤一点开了那个论坛连结,发现楼主的是诚成丞承×,标题只有三个字:看帅哥。 然后发的是一段他们今天合奏的那段视频。 宋鹤一往下翻了翻,看见了下面的楼: 薰嗣一生推:我们八中有这么帅的吗?????? 违规暱称2q5w67er9:靠,那个弹吉他的,为什么长得那么斯文弹起吉他那么叛逆,看起来就很涩,这反差感,我裤子要飞飞了 。 塞尔达是天:楼上你可别飞了,你那暱称怕不是飞裤子飞成违规的 p5天下第一:等等,那个钢伴是不是李恩年,就当年一个人暴揍小流氓那位 p5天下第一:还有楼上那个,p5是最好的游戏! 诚成丞承×:是的!!!十三班同学亲自作证,是不是暴躁老哥弹起钢琴来格外有魅力。 薰嗣一生推:完了铁汉柔情,有点帅怎么办?以前是害怕他,现在看起来,好像李恩年也不错? ? ? 塞尔达是天:又不是高一绕着人家走的时候了 。班级强大了 ,什么男人都敢想了 塞尔达是天:还有 ,塞尔达才是最好的游戏 塞尔达是天:!!! 今天又迟到:诚成丞承叉,那个弹吉他的男生在八中怎么样? 诚成丞承×:什么怎么样?学习拉风,为人礼貌,长得还好看,好得很。 诚成丞承×:还有,那叫诚成丞承乘,不叫诚成丞承叉! 今天又迟到:好的,诚成丞承叉。 诚成丞承×:你妈 微笑.jpg 看论坛看到了一半,韩迟的对话框弹出来:你要成八中校草了。 宋鹤一:小学生吗你?没事还评校花校草。 宋鹤一:还有,别为了关注我潜水学校论坛了,有那功夫多刷两篇题,小心阿姨抽你。 韩迟:别提别提,屁股疼。刷题去了。 韩迟:不会的题记得问我嗷。 宋鹤一:知道了,快去吧。 韩迟下线后,宋鹤一看着两个人合奏的视频不自觉地笑了,顺手点了保存,又心情不错地在论坛里划了划,突然看到一层楼: 祭祭国王的奥利奥:弹吉他那个,好像是从附中转出去那个? 塞尔达是天:楼上知道什么小道消息? 祭祭国王的奥利奥:不清楚,我不是实验班的。不过据说他当时好像犯了挺大的事儿,才从附中走的。 …… 宋鹤一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慢慢消失了。 人过的再快乐,突然想到某些瞬间,都会以最快的速度黯下来,多少束光都照不亮。 宋鹤一不敢再往下看了,草草关了手机,拿出卷子闷头写了几个点,直到把关于附中混乱的思绪从脑子里彻底挤出去才停了下来。 。 天道好轮迴。 周一升旗,褚诚站在升旗台上,流畅地念完了自己第一份检讨。 一切都发展的非常顺利,检讨不需要预习的这个信念在他心里越来越鑑定。 怀着这个信念,打开了宋鹤一给他写的那份检讨,然后他的信念就崩塌了。 褚诚欲哭无泪:二哥,你写的这字我看不懂啊! 第12章 “马上要会考了,有些同学虽然成绩不错,但要考虑一下卷面……” 语文老师在上面叮嘱考试要点,李恩年在桌子下面鼓捣手机。 孔源:这几天我出去进货,帮我来带带孔馨。 李恩年:不带。 孔源:小子你翅膀硬了? 李恩年:你特意把孔馨接来给我撵走,我还帮你带孔馨 李恩年:贱不贱吶.jpg 。 “李恩年。”语文老师突然点到李恩年的名字。 第19页 正在鼓捣手机的李恩年吓了一跳,一下把手机撇进书桌里,“到!” 李恩年只是叛逆,不是有病,别人越想拿捏他他脾气越大。所以他只和想拿捏他的老任过不去,在别的科老师那还算听话。 语文老师一看李恩年就是没在听,只好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快会考了,咱们有几个字实在是太难看了,让他们拿你的作文照着练练。” “尤其那几个要选理科的!”语文老师阴阳怪气地意有所指,“一个个字乱成那样,你们文综卷子怎么答?” 那些个所指之一当然包括宋鹤一。 。 宋鹤一拿着李恩年的作文,头皮发麻地在那练字。 他最讨厌练字,他静不下心。 让他做题背书都行,一练字屁股就坐不住板凳,好像身上长洋钉了一样。 因为检讨看不懂被挂在升旗台上的褚诚看宋鹤一一脸痛苦地练字心情大好,哥俩好地搭上宋鹤一的肩膀,欠欠儿地道:“你那字真该练练了,写得都不如我。” 一直在人前表现出好脾气的宋鹤一终于表现出来忍无可忍,沖褚诚笑了笑,优雅地赠了他一个“滚”字。 。 褚诚滚了,但宋鹤一静不下来心练字,只好先低头通读一下李恩年的作文。 这篇作文是李恩年前天课上模拟写的,应该是最近的一篇了。 写得不错,看出来书读得很多。 读着读着,宋鹤一突然看见一段话: 人类毕生都在追求完整,追求合群,追求泯然众人。在众人眼中,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就必须爱着一个人。不然这个人就是冷漠薄情。所以大多数人习惯于假装爱着别人。 乍一看像是一个叛逆少年中二病发写出来的故作特立独行的文字,想得再多点的人会以为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少年荷尔蒙躁动时早恋的徵兆。 但宋鹤一凭着他早些年为数不多的读书经验来看,这句话应该改自三岛由纪夫的《假面的告白》。 一本不算冷门,但却也很少真正被大众阅读过的书。 宋鹤一下意识皱了皱眉,虽然搞文学的大多会看点离经叛道的东西,但是…… 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同性恋者审美的崩溃与重塑。 宋鹤一翻过了卷子,把卷子盖在桌子上,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一下。 一个看起来格外荒诞的猜想在宋鹤一心中油然而生。 李恩年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他没那么古板,也无意窥探他人的隐私。 但李恩年不让他动手都脚的画面,冷漠的神情此时都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宋鹤一没那么自恋,但问题是这篇作文是李恩年给他的。 李恩年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向他借作文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把这个给自己? 要是早些时候写的,宋鹤一还可以说服自己是李恩年忘了,问题是这篇作文是前天语文老师让他练字之后李恩年才写的,不可能不记得。 李恩年到底是什么意思? 倘若自己猜得是真的,那曾经做的那些,是不是在李恩年眼里都变成了一些暧昧不清地骚扰和暗示? 那李恩年把这个给自己,究竟是让自己离他远点,还是动了什么别的心思。 。 另一边还在和孔源讨价还价的李恩年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扣上被骚扰的可怜帽子,依旧在鼓捣手机。 孔源:我这次忙完就把她送走,帮帮哥哥。 李恩年:可我今晚要去华老头那改谱子,不一定能不能回去。 孔源:怎么突然肯过去了?开窍了? 李恩年:…… 李恩年又想了半天,最后又回了一句:算是吧。 其实改谱子是一方面,李恩年还不想陪孔馨翻花绳,七八岁的小孩太烦人。 孔源的对话框又弹出来:改完谱子再来。 李恩年:不去。 孔源:别让我求你第三次! 李恩年:就不去,有本事你报警吧。 发完李恩年就按灭了手机。 开始思索怎么办。 吵嘴是吵嘴,李恩年不能真的扔下孔馨不管,但他又真的不想陪小女孩翻花绳。 正想着,一个非常合适的背影映入李恩年的眼帘。 。 “宋鹤一。”李恩年的声音突然从宋鹤一身后响起,把吓了宋鹤一一跳。 李恩年难得露出来略带讨好意味的笑容,但由于不太擅长,讨好得有点扭曲,十分不自然的笑容在宋鹤一眼里看起来更微妙了。 “年哥……”正在考虑自己是否对李恩年构成骚扰的宋鹤一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有事吗?” “咳。”李恩年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你弹吉他弹的那么好,手指一定很灵活吧?” ?! 问他手指灵不灵活干什么? 宋鹤一好歹享受过几年纸醉金迷的生活,些许了解那些人在夜总会里是怎么玩的,这个问题直接就让宋鹤一想入非非了 。 “不、不灵活!”李恩年还没开口问,有些理亏的宋鹤一斩钉截铁道,“年哥你让我办的事我办不了!我也绝对不再骚扰你了。” “你在说什么?”李恩年对宋鹤一这种还没听是什么问题就拒绝的态度十分不满意,也没多想,不由分说地把宋鹤一拎上了摩托车,道,“你办不了也得办。” 第20页 。 烧烤店。 宋鹤一看着还在抹鼻涕的小姑娘,有点生无可恋。 原来是陪小女孩翻花绳。 怪不得问他手指灵不灵活。 李恩年没那些想法,是他想多了…… 那为啥……宋鹤一觉得自己还有点失落呢?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跟孔馨眼对眼,以为这俩人可能还挺合眼缘,就放下心对宋鹤一道:“那我去改谱子去了,晚点见。” 李恩年走的潇洒。 宋鹤一看了看李恩年留下的一串尾气,又看了看扎着小羊角辫,把裙子抓得一下黑手印,冲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的孔馨,一时间突然不知道打哪冒出来一股气,有点生气对着孔馨道:“都怪你!” 第13章 李恩年走了,宋鹤一蹲在地上一脸百无聊赖地哄孔馨玩你拍一我拍一。 孔源看着李恩年的那串尾气也很无奈,给宋鹤一递了一瓶水道:“我可能明天才回来,这儿的吃的和东西你和莲儿随便用,不用特意和我打招唿。” “好。”宋鹤一接过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孔源聊天,“源哥,我看莲儿不住这,那为啥他还总往这边跑?” 毕竟老黄区不算什么好地方,能走出去的人,应该没几个想回来的。 “他以前住这儿,前年才从这搬走。”孔源在宋鹤一旁边蹲下,想点根烟,但是看见孔馨还在这儿只好忍住了,往嘴里塞了颗柠檬糖道,“你应该也听过,他那个爹太不是东西,他和他妈都不愿意回家,他妈加班,他没事就来我这儿待着。” “那为什么不离婚?”宋鹤一多少听闻过席雅娟,还算是个利落的女人,也没少帮李恩年出头,怎么看也不该是能和人委屈度日的性子。 “唉。”孔源嘆了口气道,“为了孩子呗,不想因为单亲家庭给孩子心理造成影响。” 但可这样影响更大。 宋鹤一心理默默想了想。 就是因为总是说为了孩子才不离婚,孩子的心理压力会更大。而且总看着母亲靠迴避解决问题,孩子自己也潜移默化地喜欢靠迴避解决。 但宋鹤一没法说,只好问道:“那能从老黄区搬出去本事也算不小了,为什么都说李学海没什么正事。” “拆迁款。”孔源道,“李学海前年拆迁给了十套房子,这才搬了出去。其实都是因为之前有个厅级的和搞工程的勾结贪污,要不然这钱早下来了,李恩年用不着在这儿住十多年。” 听着听着,宋鹤一翻花绳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孔馨不明白为什么和他翻花绳的人突然停了,眨了眨眼一脸疑惑地看着宋鹤一。 孔源没注意到宋鹤一的动作,继续道:“要我说还是那帮人王八蛋,这些年都他妈贪出祖宗本了。当年拨给老黄区扶贫款也都叫那帮王八犊子贪了,我估计那新闻你也应该知道,被抓那个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宋什么?” 宋鹤一道:“宋明德。” “对,还明德,真他妈起了个人模狗样的名字,要不是前年有人举报他,还不知道这个宋……” 孔源说了一半蓦地停了。 他忽然想起来,宋鹤一也行姓宋,而且宋鹤一搬来老黄区的原因至今还没人知道。 再想想宋鹤一出类拔萃的成绩和时不时露出来的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优渥,孔源僵硬地转过头看着低头髮呆的宋鹤一,僵硬地道:“鹤儿,你该不会是……” 宋鹤一淡淡笑了下,“对,我是宋明德的儿子。” “……” 孔源听后一个踉跄没蹲住,“扑腾”一下坐在了地上。 “鹤儿,哥刚才实在是不知道,哥不是故意骂的。”孔源有点尴尬,“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是个好的孩子,我们都挺喜欢你的。” “没,哥你骂的挺对的。”宋鹤一淡淡道。 “我也在反思自己,要不然我也不能来这儿。”宋鹤一把孔源从地上拉起来,看着眼前一片破败的老黄区有点怅然,“我就是想看看我都占据了哪些人的人生。” “这玩意,占据不占据也不是你说了算,还不都是屁股决定脑袋。”活了三十多年,孔源早些年那点不服不忿的脾气早就磨没了,笑着拍了一把宋鹤一的后脑勺道,“而且你现在和我们一样,谁也没比谁高贵,别想那么多。” 宋鹤一权当孔源是安慰他,笑笑道:“源哥,我求你个事。” 孔源:“你说。” “别和年哥说我的事。”宋鹤一站起来低头看着自己鞋尖道,“我想有个机会和过去告别重新来过,我怕莲儿知道了,会讨厌我。” “不会的。”孔源十分肯定道,“碰见你之后他外向多了。以前整天整天的不理人,说句话都能把人怼得要死,我们都怀疑他会那么孤僻一辈子。” 宋鹤一没听见孔源答应,还要张口再说,孔源只好无奈道:“懂懂懂,哥肯定不说。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容易想多?” 容易想多,还不是一朝被蛇咬。 孔源看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和宋鹤一多说了,就先上车道:“哥先走了。” 第21页 然后又指着在那扯宋鹤一书包带的孔馨道:“这小丫头现在正处于蹬鼻子上脸的年纪,该管你就管他,别出事就行,不用不好意思。” 宋鹤一笑着送走孔源,又看了看孔馨道:“好。” 。 另一边,李恩年的摩托停到了一个小门市房前,一个梳着娃娃头的女生从门里出来,看起来年纪和李恩年差不多大。 那女生见面就是调侃,道:“太阳打哪出来了?终于肯能来见我了。” 李恩年避开那个女生的调侃,勉为其难道:“我就是找你帮我改改谱子,没、没别的意思。” “少来,你自己又不是不会改。”那个女生拿出了两份列印好的合奏谱子,递给李恩年,“说句实话你能掉块肉?” 被戳穿的李恩年顿了顿,只好问道:“老头子他最近……怎么样了?” 见李恩年终于肯开口问了,那女生只好嘆了口气道:“还那样吧,这几天见好点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恩年听后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激烈地摇了摇头。 沉默了好久才道:“我没脸见他。” “什么有脸没脸的?你明明都知道老师没怪过你。”那女生皱起眉,“况且那也不是你的问题……” 李恩年补道:“但他的确是因为我才被气住院的 。” “你怎么……”这么倔呢? 那女生想骂一句,但是一想到已经骂过无数遍了,估计再骂也没什么用,只好破罐子破摔地嘆了口气,“没人能管得了你。” 李恩年把谱子从前到后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想了一会儿道:“我从老师那走了之后也没什么出息,就觉得没什么脸去见他。这次合奏完……” 李恩年顿了顿继续道:“这次合奏完要是还不错我就去见他,也不算他老人家看了我失望。” 那个女生听李恩年终于开窍了,先是一喜,随后又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似的话锋一转。 “你这么说我就要好奇了。”那个女生突然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李恩年不明所以,问道:“你去干嘛?” 那个女生一歪头,道:“我看看是哪位牛鬼蛇神能让你这尊大佛去主动跟他合奏?” 李恩年一听到提起宋鹤一,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最近读的那本《假面的告白》,又想起自己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地把带有那句话的作文给了宋鹤一的举动,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道:“别看了,他没什么好看的。” “干嘛啦,还藏着不让看。”刘佳慧开玩笑似的撞了一下李恩年的肩,“耳朵怎么还红了,要不是知道那是个男的,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相中了人家才和人家合奏的。” “闭嘴吧你。”李恩年有点恼羞成怒,“看就看,上车。” 。 两个人走进孔源的烧烤店。 李恩年还没走进后面的房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吃饭的声音,心想:果然这两个人还挺合眼缘,相处的还不错。 然后他就听见两个人在说话: 孔馨一手拿着羊肉串,一边看宋鹤一给他播放的小羊羔喝奶的视频,笑得十分开心。 宋鹤一在旁边笑吟吟的问道:“小羊可爱吗?” 孔馨:“可爱!” 宋鹤一接着问:“那你手里的肉串好吃吗?” 孔馨:“好吃!” “可是……”宋鹤一故作无辜的一歪头,接着道,“你吃的是小羊的肉啊。” 扎着羊角辫的孔馨一下子愣住了,看了看视频的喝奶的小羊,又看了看手里的肉串,想了想,“哇——”的一下哭了。 宋鹤一还没完,又接着问道:“小羊是不是好可怜。” 孔馨一边哭一边道:“可怜。” 宋鹤一:“那它好吃吗?” “哇啊啊啊啊,好吃。”孔馨哭得更惨了。 宋鹤一继续问:“那你以后还吃羊肉吗?” 孔馨摸着眼泪不假思索道:“吃,哇啊啊啊啊啊啊。” 李恩年:“……” 这他妈是什么虐待儿童现场,亏他还以为两个会相处的很好。 第14章 在屋内的宋鹤一听见了开门的动静,转头向门口看去,笑道:“回来这么快?我和孔馨玩得还挺好。” 这他妈还能叫挺好? 李恩年看着哭得满脸眼泪还能狂炫羊肉串的孔馨,一时觉得这俩人的确挺适合在一起玩。 但孔馨哭起来太烦了,吵得李恩年脑仁疼。 李恩年走到孔馨旁边敲了敲桌子,开口道:“别哭了。” 孔馨根本不停,“呜呜呜呜”哭起来没完没了。 李恩年皱了皱眉安慰道:“孔源的店都是耗子肉,羊没死,别哭了。” 吃了一嘴耗子肉的孔馨看了看李恩年,又看了看手里的肉串,“哇”得一下哭得更惨了。 宋鹤一:“……” 咱俩谁也别说谁好吧? 。 第22页 “对了。”李恩年对宋鹤一道,“有个人要见见你。” 什么人会想见他? 宋鹤一正疑惑着,李恩年就对门外道:“刘佳慧,进来吧。” 这时那个梳着娃娃头的女生才从门外探出头来,“嘻——”的笑了一下。 “她叫刘佳慧。”李恩年似乎思考了一下才介绍道,“是我学琴时,乐队里的长笛,谱子就是她改的,听你要和我合奏,想来见见你。” 李恩年又给刘佳慧介绍道:“他叫宋鹤一,就是这次和我合奏那个。” “宋鹤一?”刘佳慧步履轻快地走进屋,坐到宋鹤一对面,对着宋鹤一的脸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面露一些疑惑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宋鹤一一听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指尖都有些泛白。 当时的新闻没有刊登他的照片,少管所也会保护他的隐私,所以应该不是因为那件事才见过他的。 李恩年也有点惊讶,转头问宋鹤一:“你们见过?” 宋鹤一沉思了一下,摇摇头。 刘佳慧显然也是随口一问,见宋鹤一摇头,也没放在心上,拉起在旁边终于哭累了的孔馨,问宋鹤一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走,我请你们吃好吃的去。” 几个人到了一家市中心的城。 吃了饭李恩年才知道,宋鹤一和刘佳慧在口味上这一点出奇的一致,对于甜品和高油高辣的饮食格外热衷。 因此李恩年看着一桌子各种各样的蛋糕和四斤四的麻辣小龙虾,感觉让这两个人认识就是自己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出于刚刚的认识的原因,宋鹤一还对刘佳慧保持着和外人之间的礼貌,但是刘佳慧已经和宋鹤一相见恨晚了。又因为稍微喝了点酒,刘佳慧的话不自己觉得有点多。 “鹤儿。”刘佳慧举着酒杯对宋鹤一道,“莲儿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但我要替他谢谢你。” 宋鹤一不明所以,问道:“谢我什么?” 刘佳慧看了一眼李恩年,似乎在徵求李恩年的想法。 李恩年没有说话,刘佳慧就权当是默认了,缓缓道:“莲儿的家里和老师发生过一点不愉快的事情。虽然我们都认为这件事和莲儿无关,但是自从那件事过后,他就……不再联繫我们了,也不再去见老师了。” “要不是你和他合奏,我们可能就这么一直下去了 。”刘佳慧可能觉得太失落不好,一转情绪笑着道,“不过还好有你,他又来找我们了。莲儿还说你们合奏完就去看老师,老师要是能看到莲儿能想通,好好的重新弹琴,也会舒心很多吧。” 宋鹤一听到这儿,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把之前在论坛上存下来的排练视频发给了刘佳慧,道:“要是不嫌画质太差的话,你可以给老人家看看这个,不过这次我有些抢了年哥的风头就是了。” 刘佳慧好奇地打开那段视频,看着看着,好像在想什么似的,突然抬起头,眼前一亮地对宋鹤一道:“我想起来我在哪见过你了。” 宋鹤一愣了一下。 “你是当年青少组的优胜,宋鹤一对吧。”刘佳慧笑着道,“当年老师很喜欢你的表演,甚至还拿你的那场比赛当作示范给我们看来着,就是那时候莲儿已经……”不在乐队了。 所以当年李恩年才没见过他。 可兜兜转转了几年,他们又偏偏以现在这个状态重新相遇了,一时间……说不出是巧合,还是过于不巧。 可能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 吃完饭后,李恩年原本是打算把刘佳慧送回去的,但刘佳慧摆了摆手,笑着道:“我让卫文琦来接我,你们直接回去别折腾了。” 直到李恩年和宋鹤一等到一个单眼皮看起来很冷清的男生到来,接了刘佳慧回去,两个人才带着孔馨往老黄区走。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开学初的时候了,空气渐渐有了秋末的味道。夜晚甚至有些冷,两个人也不知不觉地穿上了长袖的外套。 有的叶子受不住秋末的寒意,开始纷纷往下落了。但这条街好歹还算繁华,入了夜便华灯初上,没有秋末的那般萧瑟。 两个人踩在落在地上的叶子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听起来格外舒心。 李恩年牵着孔馨小小的手,转头看和他并肩走着的宋鹤一。 此时宋鹤一没有了面对生人时假装出来的那种礼貌和得体,也没有平时和他犯贱时那种欠揍的神情。优越挺直的鼻樑上架着一副冷冰冰的金属制的眼镜框,唿吸时不时呵出的几丝寒气,难得的产生出几丝冷清的气质。 可能是气氛所致,李恩年不自觉地开口道:“华老头……是教我钢琴的老师。” 原本安静走路的宋鹤一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李恩年可能终于敞开心扉想说什么,笑了笑点头“嗯”了一声,示意他在听。 李恩年收回目光淡淡的继续道:“我的钢琴是我妈妈逼我练的,书法也是。她不希望我烂在老黄区。” “你可能不相信,我个子长得晚。十二三了还不到一米七,黑黑瘦瘦的像个猴子一样。”李恩年说到这儿回忆起什么了似的,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妈怕我讨不到媳妇,就让我练字练琴,好歹给我培养一些内秀。我当时练字的纸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算的。 ” 第23页 “但李学海不让我学这些,他觉得学这些都不是学习,是不务正业,还浪费钱。所以每天都和我妈吵,家里乌烟瘴气的。”李恩年道,“后来在某次调音的时候,我碰见了华老头,他是从文工团钢琴退役下来的。老头子当时相中我,说我有天赋,让我跟着他学,不收钱。” “他说他就是老了,闲着想教几个学生填补老年生活,让我不要因为他不收钱有心理负担。”李恩年道,“但无论如何,都是华老头的帮忙,我才没被李学海发现,安然的学了十多年的钢琴。” “再后来,李学海就知道我学琴的事了。”李恩年眼里好像一瞬间闪过了什么,仰起头继续道,“他像个疯子一样跑到华老头的店里闹,砸坏他店里的东西,拿出流氓那一套在大路上叫嚣着华老头是干传销的,诬陷华老头为了赚钱学生的钱骗学生去上课。” “华老头因为这件事气病了,店也开不下去了。”李恩年闭了闭眼,眼睛一瞬间有点湿润,“但是华老头没让李学海赔钱,他知道,他让李学海赔钱就是在逼着李学海揍我。到这个时候,他还在为我想。” “李学海觉得自己是一个得胜将军,摇着尾巴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而华老头自那之后一病不起,至今还总是住院。”李恩年怅然地嘆了,面上露出一副有些认命了的表情,“我总觉得华老头或许该恨我,但他没有。我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去看过他很多次,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醒着他。” 李恩年不知道该如何去直视华老头那双苍老浑浊,又对他充满了慈爱的眼睛。 “年哥。”宋鹤一叫了一下李恩年的名字。 听见宋鹤一叫他,李恩年从过去的情绪里抽出来,看着宋鹤一笑着对他缓缓道,“天下有一知己,可以不恨。也许华老先生,真没有恨你。” 宋鹤一说完,李恩年怔了一下,也会心地笑了:“你说的对,以前我想不通,现在想通了。” “所以这次合奏完我想去看看他。”李恩年顿了顿继续道,“带着你。” 宋鹤一有点惊讶:“带我?” “对啊。”李恩年笑得少见的有几丝温柔来,“像你这种人又聪敏的琴又弹得好的,他一定很喜欢你。” 面对李恩年这种棒槌突然起来的夸奖,宋鹤一有点被砸懵了,笑着调侃道:“我可不讨人喜欢。” 李恩年也笑着调侃回去:“你还不讨人喜欢, 才来没几天学校就那么多人喜欢你了。” “可那都不是真正的我。”宋鹤一道,“年哥,你知道的,我所有讨人喜欢的性格都是我装出来。他们喜欢的不是真正的我。” 说着宋鹤一快走了两步,走到李恩年面前,好像在展示自己缺陷给李恩年看似的,一边展开手臂一边倒着走,道:“真正的我是没人会喜欢的。” 李恩年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宋鹤一。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股恰到好处的风吹过,吹动了李恩年略长的头髮。 宋鹤一看见李恩年常年皱着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了,因为习惯生气总是不自觉往下抿着的唇角也扬了起来,然后宋鹤一就听见李恩年的声音随着风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会有人喜欢真正的你的。”李恩年看着宋鹤一微微笑着道,“至少我会。” 第15章 日子过的飞快,没多久会考就结束了。 对于八中大部分学生来说,考个c能顺利结业就行,没有那种一定要考出八个a的决心。 但就算如此,一般老师也顶不住这帮臭崽子们的胡作非为。 “朱萌萌!你给我站起来!”老师照例站在讲台上训话。 一个看起来非常乖的小姑娘站了起来。 但是小姑娘做的题就不那么乖了。 “给你西斯廷圣母的图片,问你能联想到什么?”歷史老师在上面气得要发疯,“你答不出文艺復兴拉斐尔也就算了,你给我答计划生育和马寅初?” “噗嗤。”坐在后面的褚诚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褚诚你还有脸笑别人!”歷史老师现在看谁都来气,无差别攻击,“考完试问生物老师孟德斯鸠是什么鸟的是不是你?丢人都丢到别的科了,你是只有题干没有脑干吗?” 笑到一半的褚诚立刻就哑火了。 褚诚成功吸引了炮火,刚刚站着的朱萌萌一骨碌眼睛,小声问隔着一条过道的杨柠:“杨柠,明天是你给宋鹤一和李恩年化妆吗?” 杨柠一点头道:“是啊。” 朱萌萌听后窃窃笑了一下道:“那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吧?” 这话一出,杨柠就知道这帮丫头片子们的想法了。 观众席无聊,一坐要坐好久,还要守纪律,没几个人愿意在那坐着。 杨柠只好无奈的笑了一下,道:“的确忙不过来,找几个女生帮我一下吧。” 另一边,老师噼里啪啦地把几个错得离了大谱的学生骂了个遍,终于在骂透了之后留下了一句“气死我了”后,一脑门官司地去办公室操心学生的成绩去了。 。 第二天,几乎不迟到的李恩年照例早来了十分钟,一推开教室门,就看见了一帮小姑娘,整齐划一地沖他微微一笑,然后“唰”的一下掏出了一堆化妆品。 第24页 李恩年:“……” 李恩就转头就跑。 杨柠一声下令道:“姐妹们!抓住他!” 由于之前文艺汇演的排练,小姑娘们没有那么怕李恩年了,再加上李恩年也实在不好意思生硬地拒绝小姑娘们,一帮女生竟然硬生生地把一米八多的八中一哥拖回了教室。 李恩年看着逐渐凑到他眼前的眼线笔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问:“这玩意真的不会戳瞎我吗?” “闭眼!”被直男问题折磨地有些暴躁的朱萌萌忍不住对李恩年大声道,“啧,别使劲闭!” 李恩年闭着眼睛,感觉许多只陌生的手在自己脸附近若即若离地操作着,紧张地头髮都要立起来了。 想当初,麻杆叫一帮人围殴他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咦,年哥。”朱萌萌化着化着惊嘆道,“我发现你不怎么用化诶。” 不打扮的时候李恩年皮肤偏黑,一眼望去就不怎么好看。 化好底妆后,朱萌萌发现李恩年的深眼窝和高鼻樑本身就很优越了,简单修一下眉几乎几可以直接上场,没什么可以供她发挥的余地。 拿了一兜子化妆品的朱萌萌有点泄气,拿出一个全色大彩盘跃跃欲试地问李恩年,“我给你化个特效妆吧,你是喜欢克苏鲁还是喜欢阿凡达?” 煳了一脸粉底的李恩年:“……” 就在这时,宋鹤一终于姗姗来迟地推开了教室门,李恩年跟看见救星似的马上把女生们的注意力转移过去下一站,一指宋鹤一道:“给他化,他还没化。” 比起李恩年那种具有攻击性的长相,显然宋鹤一那种天生白皮适合供她们发挥。 所以女生们集体将目标转移到了宋鹤一身上。 趁着女生们围上了宋鹤一,李恩年才终于摸到间隙从教室里逃了出来喘了口气,任凭朱萌萌那个全色大彩盘不分青红皂白地落到宋鹤一脸上。 。 李恩年坐在艺体教室里躲清静,一瞥就看见了宋鹤一带来的吉他。 宋鹤一没从学校借,这把吉他是他自己的。 是把老琴,但保存的很好,每个细节都像新的似的。 果然是弹了很多年吉他的人了,看起来应该是很喜欢吉他。 李恩年不了解宋鹤一的过去,也没有在上次和宋鹤一聊完之后多问过什么。 上次和宋鹤一说完那句话后,两个人就像平常一样互相告别,各回各家,第二天照旧见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李恩年也的确觉得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说不清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说出那句话的。 他确信自己当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没有任何绮丽淫靡的想法。 甚至在这很久之前,他对自己的性向以及情感等方面的问题都没有过过深的探索。 这些年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太累了,他好像挤在一个充满巨大岩石的缝隙里,连唿吸都很困难,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这些情情爱爱。 他能说出那些话,只是因为突然有人抬起了他头顶的岩石,让久居黑暗的他得以窥见天光。 情之所动,就说了。 “年哥!”突然有人在门口叫他。 李恩年回过身,看见了脸化的像花猫一样的宋鹤一站在门口沖他笑。 对,抬起石头的那个人,是宋鹤一。 。 显然,宋鹤一那张白净的脸的确给了小姑娘们很大的发挥,五颜六色的化妆品一股脑地都涂到了宋鹤一脸上。 好在宋鹤一是个天生的冷白皮,被涂成这样也不丑,摘了眼镜后整个人像化了迷彩妆的动物,倒显得那双瞳色本来有些淡的眼睛更黑了。 宋鹤一走近了,好像似乎根本没察觉到脸上被画得花里胡哨一样,拿起吉他,十分骄傲地笑着问李恩年道:“帅吗?” 宋鹤一刚和那帮小姑娘们推搡着闹完,脸上的妆稍微有点花。但是可能是脸上的颜色太丰富的缘故了,稍微花的那一点妆在宋鹤一脸上莫名的还挺和谐。 李恩年这才发现,平时那双看起来不厚的眼镜片隐藏了宋鹤一太多情绪。 宋鹤一眉毛像头髮一样黑,瞳色却不同寻常地有些淡,白皮浅瞳就显得有点邪气。本人笑得又有些轻狂,露出一口白牙,竟难得生出几分少有的少年气来。 李恩年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抬手帮宋鹤一涂匀刚刚不小心蹭花了的口红,笑着道:“要不让杨柠帮你改改,花成这样上台没事吗?” “不改。”宋鹤一弯了弯他那涂了六个色的眼影,十分果断道,“这多拉风。” 李恩年笑着调侃:“拉不拉风不知道,抽风是肯定的了。” “反正抽风也是你和我一起抽风。”宋鹤一已经对李恩年棒槌似的的说话方式习以为常了,不怎么在意地背上吉他,拉起李恩年往后台走,“走了,要上台了。” 一路被宋鹤一拽着,穿过人群,李恩年都没脱开手。直到坐在钢琴旁边,看着涂着小花脸的宋鹤一坐在台上调了调音,李恩年的意识才慢慢回笼。 一串流畅的音乐从宋鹤一的指尖随后泄出。清澈的少年声随着钢琴和吉他的旋律慢慢响起: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第25页 宋鹤一笑着,给李恩年一个眼神。 那个眼神原本只是合奏时交流用的一个普通眼神,但那一刻,映着金色的阳光,李恩年难得的在宋鹤一那双常年躲在镜片后有些死水微澜的眼睛里看见了流光溢彩。 宋鹤一抱着吉他,很开心的样子。 李恩年似乎隔着时光,看见了远在几年前取得马卡杯优胜的宋鹤一。 这或许就是宋鹤一本来的样子。 在李恩年心中本该命名为雏鸟情节的倾心吐胆一瞬间变了质,他刚刚还觉得毫无非分之想的想法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个坚定的信念。 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看见了心动的姑娘萌生的领回家见家长的那种冲动。 他一定要带宋鹤一去见见华老头。 第16章 表演非常完美,宋鹤一还在刘佳慧改过的谱子上给李恩年多加了一部分,多给了李恩年一些表现的机会。 李恩年走下台,一帮人夸着围了上去。李恩年在人群中难得露出了很明显的喜悦。 更有一个十分出名的高三不良女,挽着一个改过的裤脚,叼着根棒棒糖就向李恩年走了过来:“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对你很感兴趣。” 李恩年当场一愣。 在宋鹤一的嘲笑声中过了好久,李恩年才反应过来这是非主流小太妹的另类表白。 李恩年僵着一张脸棒槌似的回绝了小太妹,一转头就笑着到宋鹤一旁边问道:“我一会儿看华老头,你和不和我一起去?” 小太妹觉得这人有点双标。 虽然是问句,但希望宋鹤一一起去的表情都写在李恩年脸上了。 宋鹤一看了一眼还要还到艺体教室的钢琴,道:“你先过去吧,我卸个妆,帮你把这儿收拾完就过去。” 好久不见华老头,李恩年也有点紧张,是该提前买点东西过去。 他终于没再纠结这次是不是又欠了宋鹤一一个人情的事,似乎渐渐习惯了,对宋鹤一道:“那我先走了。” 快到校门口时又不放心的转过身冲着楼上大声地叮嘱了一句:“一定要来啊!” 宋鹤一趴在窗台上,看着夕阳下转身沖他挥手的李恩年,也笑着大声回道:“知道啦!” 卸妆,还琴,打扫教室,活都不多,即使李恩年走了宋鹤一一个人做也不累。 宋鹤一也有点期待见到华老头。自从家里出事后,他好久没有回忆起过去的事了。 华老头看过他玛卡杯的比赛,他见见华老头,就好像也见到了他曾经玩音乐的日子了。 宋鹤一正想着,帮忙打扫的褚诚藉机凑了过来打断了宋鹤一的思路,用肩膀撞了撞宋鹤一小声问道:“你和年哥一会儿有约?” 宋鹤一:“对,有事?” “唉,这不你刚刚出了风头,隔壁班有个小姑娘想认识你,我想撺个局。”褚诚有点惋惜地感嘆道,“可惜了。” 宋鹤一机敏的嗅到了一丝奸商的味道,笑了一下问:“是不是收人钱了你?” “没有。”褚诚有点被戳穿的尴尬,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我突然发现李恩年凶点是对的。”宋鹤一对褚诚这种奸商做法示威道,“等我俩回来联合抽你。” “拉倒吧。”褚诚打量了一下宋鹤一文质彬彬的长相,一摆手道,“年哥抽我我还信,你?” “我一样能抽你。”宋鹤一笑着捅了褚诚一下以示惩罚。 两人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收拾好后正一边闹着一边打算锁教室离开,宋鹤一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刘佳慧的号码。 宋鹤一接起电话,脸上的笑容还没退,正要说让他们稍微等一会儿,他马上就过去,他就听见了刘佳慧的啜泣声。 宋鹤一突然感觉有点不妙,笑容僵在脸上,皱起眉问道:“怎么了?” “老师他不行了。”电话那段的刘佳慧泣不成声,“年哥没赶上最后一面,你快来看看他……” 宋鹤一的脑袋“嗡”的一声,随后就空白了。 “鹤儿?”一旁的褚诚看宋鹤一脸色惨白,忍不住叫了两声道,“鹤儿,你怎么了?” 宋鹤一感觉自己似乎在一瞬间有些失聪,好像有一层膜罩在了他的耳朵上。他只能看见褚诚的嘴型,却听不清褚诚的声音。 谁都没想到刘佳慧只是刚刚出去买个饭的功夫,老人的心跳就停止了。 那时候李恩年还在水果店挑水果,宋鹤一还期待着一会儿见面。 明明前几天老人的身体眼看着都好转了。 可事情发生后,这些人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不是身体好转,那是迴光返照。 恍然见,宋鹤一想起了李恩年引用《假面的告白》中的另一句话: 或许我天生羸弱,所有的喜悦都掺杂着不祥的预感。 “鹤儿!”褚诚又叫了两声,宋鹤一才回过神来。 宋鹤一看着褚诚那张担心的脸,问道:“莲儿刚刚走是不是没骑摩托?” 宋鹤一记得李恩年怕华老头担心他,特意没骑摩托去的。 褚诚不知道宋鹤一为什么这么问,一点头肯定道:“对,打车走的。” 第26页 宋鹤一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到李恩年的包里一顿翻找,果然找到了李恩年的摩托车钥匙。 褚诚还没来得及问宋鹤一拿李恩年的车钥匙干什么,就看见宋鹤一拿着车钥匙跑下了楼。 宋鹤一跑到李恩年的摩托旁边,熟练的骑上摩托,插钥匙打火,褚诚都没看清宋鹤一是怎么操作的,宋鹤一早已经骑着李恩年的摩托扬长而去了。 好在刘佳慧提前告诉过宋鹤一是在哪所医院,还算好找。 宋鹤一不敢去想李恩年现在的心情。 明明眼看着终于鼓起勇气,走出了这么多年的自责和痛苦。明明刚才李恩年还在和他说这次合奏非常完美,华老头看了一定会很开心。 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变成这样。 李恩年都以为华老头的身体变好了,日子也会一点点好下去。 他可以重新面对华老头,可以给华老头弹琴改谱,陪老头钓鱼养鸟,可以在弹错谱子后再挨老头的骂,在老头弄不明白电子产品时一遍遍教他。 但现在,这些都不可以了。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李恩年连华老头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医院里乱闹闹的,嘈杂的声音一股脑的涌进宋鹤一的耳朵。 有新生儿诞下啼哭声,有死里逃生地欢喜声,也有故人离世的痛苦声。 几家欢喜,几家愁。 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无人有暇顾及其他。 宋鹤一穿过人群,循着刘佳慧给的病房号一路找了过去。 赶到的时候,李恩年正站在病房门口,呆呆地看着病房里面,不说话,也不动,好像一棵枯死的树。 只这么一会儿不见的时间,宋鹤一就感觉李恩年好像脱了相,形销骨立的站在那。高高瘦瘦的,像极了一根蓬草。 李恩年似乎也察觉到了宋鹤一,僵硬的转过身。 李恩年没卸妆,眼线有点晕,看起来那格外可怜。 他没哭,但眼眶是红的,鼻子也是红的,像极了一条没人要的小土狗。 只是小土狗以为迷路的自己终于找到回家的路了,回来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 宋鹤一站在原地没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向言语利落的他,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 近乡情更怯,他不知道用什么话才能安慰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巨大的遗憾,更何况这是对于李恩年来说的遗憾。 最后是李恩年先动的。 李恩年一步一步走向他,步子格外沉重,每走一步就好像踩在了宋鹤一的心上。终于在站定到宋鹤一面前的时候,李恩年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一下子倒在了宋鹤一的肩上。 李恩年头抵着宋鹤一的肩,宋鹤一看不见他的脸。 两个人都沉默无言。 不一会儿宋鹤一感觉自己的肩膀湿了。 随后,他听见了拼尽全力也压不住的呜咽声。 华老头盖着白布的的推车从两人身边经过,咕噜咕噜的车轮响声代替了两个人的所有交谈。 这是他们两个人都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了死亡。 面对着只隔着一层白布的华老头,宋鹤一也忍不住闭上了眼。 什么是死亡? 对死了的人来说是蓬山此去无多路,对活着的人来说是走马兰台类转蓬。 死亡。 就是走了。 就是万事空。 就是再也不见。 第17章 华老头走了以后,李恩年有将近一个月没来过学校。 会考结束后就是分科,分科就意味着他们马上要逼近高考了。 倒计时的红灯堪堪亮起,一个月前的嬉笑打闹陌生得好像恍若隔世,长心的不长心的都开始知道多少要学点习了,就连褚诚那样的二傻子都知道拿题来问宋鹤一了,一股压抑的氛围不声不响地笼罩到了这帮高二学生的头上。 然而李恩年一直没来上学。 没几个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几个人愿意知道。 而知道的人,不敢问。 刘佳慧和宋鹤一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不声不响,他们不知道李恩年怎么样了,也没人敢触碰李恩年那根脆弱的神经去询问他崩溃到了什么地步。 宋鹤一也不知道李恩年在哪,不在孔源那,也不在刘佳慧那,打电话也不接,整个人就像蒸发了一样从世间离开了。 直到班长难以启齿地来问宋鹤一是否能联繫到李恩年。 因为要开始分科统计了,他至少要知道李恩年想要选哪科。 李恩年都没给老任一个合理的理由请假,仅仅用事假搪塞了一下就算完事。 他的确给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 如果是亲人的话还好说,他至少可以给一个正当的理由去伤心几天。 但华老头不是亲戚,不是父母,在生物意义上只是一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即使是在社会意义上,李恩年因为害怕李学海知道了会到华老头的葬礼上大吵大闹,都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宋鹤一看着夹在李恩年和老任之间为难的班长,只是笑了笑说道“好”,然后放学就向孔源问了李恩年的家庭住址。 孔源有点犹豫,他看着宋鹤一那张温和得看起来有点好欺负的脸,不放心地问道:“你确定去吗?李学海未必会让你好受。” 第27页 “没事。”宋鹤一淡淡笑着回了一下,“他也未必在家。” 华老头走了,宋鹤一估计李恩年看见李学海就烦,更别提在家待这么久了。 果然,李恩年不在家。 宋鹤一第一次见到席雅娟,一个因为人到中年有些臃肿,脸上略有些倦怠的女人。 席雅娟很少管李恩年,因为李恩年是那种从小就懂事的孩子,是叛逆少年中难得的心里有数。 不逼到头上,他很少做什么过分的事。 但他也是难得的倔。 一旦逼到头上,他过分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例如上次捅人。 例如这次消失。 席雅娟也不知道李恩年在哪。 一开始李恩年还知道打电话报个平安,后来因为席雅娟催他回家催得多了,李恩年连平安都不报了。 看得出席雅娟是个很干练的女人,但是眼角和嘴角的神态出卖了他工作的劳累,还有这几天为李恩年的费心,神色满是心力憔悴。 但她又不好多苛责什么,毕竟无论怎么说,都是他们家欠华老头的。 宋鹤一把上门带来的牛奶放到门口,打算告别。 席雅娟自然不能收他一个小孩的东西,刚要推拒,宋鹤一就笑笑和席雅娟道:“阿姨,这牛奶是留给李恩年回来补身体的,您就留着吧,等我把他给您找回来。” 。 离开了李恩年家,宋鹤一直接打电话问孔源李恩年有没有常去的网吧和ktv一类的。 宋鹤一就那么一问,没想到还真有。 以前李恩年和跟着孔源屁股后面混的时候,在一家网吧看过场子。 宋鹤一按着地址找到了那家网吧。 而另一边网吧里面,李恩年正坐网吧一个晦暗的角落里,连灯都没有,烟雾缭绕的。只有雪白的屏幕映着他那张原本小麦色的脸,把他照得像个面色惨白的吸血鬼。 屏幕上是限制级的血腥暴力游戏,里面的角色随着李恩年的操作肠子乱飞,大出血的画面溢满了整个屏幕。 旁边吃泡面的小混混看了一眼满屏幕的肠子,又看了看蘸满辣椒酱泡面,险些没一下yue出来。 “年哥,你说你一年不来,一来就搞这套。”那个小混混放下手里的塑料叉子,问道,“谁惹我们年哥不痛快了?” 可屏幕前的李恩年连眼皮都没转一下,在一个回合结束的间隙,面无表情地从滑鼠旁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夹在两根指间擎着。 旁边的小混混见状,从善如流地帮李恩年点好了烟。 李恩年把烟一叼,又开始他继续胡乱砍人的操作。 “不是,年哥你少点抽吧。”那个小混混都怕李恩年这么下去会过去,“一天一盒,这一个月了你也没去别的地方,你别在这儿坐化了。” 李恩年就像没听见似的,一刀又砍死了一个人。 “要不咱去旁边ktv逛逛?”那个小混混道,“听说新来两个的小妞儿贼正点,咱换换心情?” 这回李恩年听见了,抬眼瞥了一眼那个小混混。 小混混一看李恩年的眼神不吱声了。 他怕李恩年抽他。 那个小混混只好又沉默地陪着李恩年暴力了几局,正要抛弃他那盒泡面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人碰了碰他。 “谁啊?” 小混混不耐烦地回头,看见的是一张文质彬彬的脸。带着一副金属框眼镜,笑容温和得人畜无害,怎么看怎么像个好学生。 “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儿。”小混混往网吧的另一头一指,道,“查资料的去那边。” 然而好学生却没动,而是对那个小混混道:“不,我就要坐你这儿。” 那个小混混一听,欺软怕硬的脾气就上来了,以为宋鹤一是个好学生,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书呆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让他坐。”一直沉默的李恩年终于开口了。 那个小混混有点惊讶,回头看李恩年道:“年哥,你的人?” 李恩年又不说话了,头也不转的打着游戏,好像刚刚的开口都是错觉。 小混混无法,只好起身让了。 可宋鹤一坐下还没完,指着李恩年的电脑屏幕问那个小混混道:“你有号吗?借我一下。” 那个小混混看在宋鹤一和李恩年认识的份上,没那么横了,但看了一眼李恩年那血腥的屏幕,还是不敢置信地问道:“借倒是可以帮你借一个,可你能打吗?” 宋鹤一笑笑道:“借一个吧,麻烦了。” 。 游戏号借到之后,宋鹤一也没多说话,顺手从李恩年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点上火道:“来一局?”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指尖的烟,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 游戏开始了。 一个回合。 两个回合。 …… 过了能有四个小时,宋鹤一的角色被李恩年不知道杀了多少遍,残肢破胆地躺在地上,画面要多血腥有多血腥。 “发泄够了吗?”宋鹤一把烟按灭在菸灰缸里,挂起一副温和的笑脸问李恩年,“发泄够了就回家吧,大家都挺担心你的。” 第28页 李恩年没看宋鹤一,握着滑鼠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开了一局。 尖叫声和血腥的画面再次占据了李恩年所有的感官。 宋鹤一看着李恩年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了。 接着就在李恩年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鹤一勐地起身,从李恩年身后抄起李恩年的两条胳膊直接把李恩年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电脑椅不堪重负地“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操。”李恩年脱口骂道,“宋鹤一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宋鹤一没说话也没松手,冷着一张阴沉到吓人的脸,强硬地拖着李恩年继续往网吧外面走。 李恩年想挣开,但他发现宋鹤一不仅手劲大,应该还学过一些擒拿,锁着他的胳膊掰不过来。 刚刚那个小混混泡了碗清汤的泡面过来,看着前一秒还好好坐在他年哥旁边的人,下一秒就把他年哥拖出去了。 “我操!”小混混感觉大事不妙,正要顺手一泡面扣宋鹤一脑袋上,没想到被拖着的李恩年先沖他开口了,“你别和他动手!” 小混混愣在了原地,眼看着他年哥被那个男生拖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年哥为什么不让他帮。 。 宋鹤一把李恩年拖出网吧,一直都没有松手。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 秋雨,冷得刺骨。瓢泼般的浇到了两个人身上,湿冷湿冷的浸饱了衣服里,渗到两个人的皮肤上。 但宋鹤一没回家,而是蛮横地拽着李恩年上了一辆计程车,一直开到了远处的郊区。 那是一片墓地。 华老头刚刚葬到里面。 “闹,到这儿闹。”宋鹤一拖着李恩年,把李恩年扔到华老头的墓碑前,“你让他看看,你是不是就是这么没出息?” 李恩年想骂一句“你少他妈管我”,但是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华老头的在天之灵,还是因为看见了宋鹤一那张气得发白的脸,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宋鹤一脸阴的吓人,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像第一次让他坐在床上包扎的时候。 李恩年这才明白宋鹤一上次包扎时为什么和他摆臭脸,这是在和他生气,因为他的混蛋生气。 那些抛弃了一个月的良心和脸皮在宋鹤一这阴沉到恐怖的脸色下,终于都回来了。 泄了气的李恩年理不直气也不壮了,耸肩缩背地坐在了华老头的墓碑前,叼着一根烟,佝偻着身子像是一个枯萎了的蓬草。 秋雨沙沙的下着,浇灭了李恩年叼着的腥红的烟火,也浇黑了整个大理石的墓碑。 墓碑上黑白照片里的老人慈眉善目,音容宛在。 终于,在一片寂寥的秋雨中,李恩年开口了。 “我这么也能过一辈子,不是吗?”李恩年把被雨打湿的烟换到指间夹着,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我不想念书了,也不想弹琴了,没盼头,也没意思。” “那你就去好好退学然后滚蛋。”宋鹤一没安慰李恩年,一向巧言令色的宋鹤一站在李恩年后面没说出一句好听的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家长同学满世界的找你,你在那摆烂给谁看?尽孝吗?” 李恩年夹着烟的手抽动了一下,宋鹤一戳中了他心中阴影里的那片骯脏的想法。 想不念了早就退学了,消失一个月算什么? 李恩年清楚自己是什么德行,就是想把自己表现得很消沉,消沉得让所有人都看见,这样才能把自己的愧疚无限扩大,用来标榜他对过去几年里没能早去看看华老头的悔意。 不然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释怀,如何才能把那过去荒芜的几年弥补回来。 “别用混蛋来证明自己重感情,丢人。”难听话说的够多了,宋鹤一走到李恩年旁边并肩蹲下,有点老气横秋地道,“十六七的人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 李恩年穿的还是一个月前离家带的衣服,对现在的天气来说未免显得有些单薄了。 一阵秋风吹过,湿透了的李恩年打了个冷颤。 冷一点倒还好,让他脑袋清醒了不少。 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不能靠犯浑来弥补后悔,然后再犯浑,再后悔。 他要学会去变好,从泥沼中爬出来,带着一身勋章一样的伤走到华老头的面前,向华老头证明,自己没辜负他。 但是未来的路太远了,太渺茫了,他不敢期望。 他怕一期望就像期待重新见华老头这样,一旦落空就满是绝望。 所以不如一开始不去期望。 浑浑噩噩,一辈子很快也就过去了。 宋鹤一看着冻得有些发抖的李恩年,终究是心软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不忍心做得再过分。 宋鹤一脱下自己的大衣围在了李恩年身上,像一对羽翼一样把李恩年包了起来。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侵袭了李恩年的鼻腔,李恩年抬头看着眼前的宋鹤一。 宋鹤一隔着大衣握着李恩年的双肩,褪去了刚刚有些暴躁的情绪,终于露出了一丝温软的语气道:“没事,别怕。未来的路不远,大不了我陪你走。” 这句安慰不轻不重,但足以压塌了李恩年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 第29页 李恩年仔仔细细地把宋鹤一那张清隽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垂下眉眼闷闷地“嗯”了一声。好像随着这一声,所有的哭泣和委屈都被吞了下去。 然后他像重新抓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把宋鹤一抱进了怀里,恨不得让他和自己融为一体。 第18章 不出人意料的,李恩年选了文科。 毕竟他那惨不忍睹的数学和理综实在无法成为支持他选理科的理由。 如果有理由的话那就是…… 李恩年瞟了一眼交上去的汇总表,佯装不在意地问宋鹤一:“你选理科?” “不然呢?”宋鹤一有点无奈,“你是指望我用那笔狗字答文综卷子?” 的确不能指望。 。 自从李恩年开始回来上学也快过去一个月了,眼看着就到了期末。 李恩年虽然没之前那么消沉了,但是他……似乎更黏宋鹤一了。 还不是那种光明正大的黏。 而是那种时不时盯着他,一旦对上目光马上又把视线转移走,装作毫不在意的黏。 宋鹤一看着桌子上夹着小纸条的小蛋糕十分无奈,他怀疑李恩年把原本放在华老头身上的精神支撑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宋鹤一也问过李恩年总盯着他做什么,但这位爷眼珠子一转,硬着嘴道:“谁看你了?少自恋。” 然后下一节课他就被数学老师点名了。 “李恩年,你上课总看宋鹤一做什么?”数学老师教鞭一挥道,“喜欢看站他旁边看去,让你看个够!” 然后李恩年就被罚站到宋鹤一旁边上课了。 宋鹤一:“……” 被抓包的李恩年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借用宋鹤一的桌子,抓着卷子站在宋鹤一旁边,有点踟蹰。原本数学神经就不怎么发达的他这下更短路了,连复数都做不出来了。 宋鹤一斗大个无语写在脸上。 他怀疑李恩年死了之后扔到焚化炉里,哪怕舍利子都化成灰了,那张嘴都还能完好无缺的躺在炉子里。 当年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肯定不止炼了孙悟空,还有李恩年的嘴。 。 其实李恩年的确是有点非分之想,但是他没想过要结果。 他特立独行惯了,对自己可能喜欢上一个男生这一点与众不同没什么惊慌。这与他十多年来的离经叛道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可他也逃避惯了。 李恩年从小到大都没主动要过什么东西,所以他也就没想要宋鹤一给他什么回应。 不对别人提要求,他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喜欢不喜欢都由自己说了算,这样不会让他有一种被别人拿捏住的不安全感。 就像他不愿意欠别人人情一样。 甚至他觉得只要他不戳破,他就可以一直占据一个心安理得的位置。 但显然对宋鹤一的感情打破了李恩年一直以来对人际交往的认知。 今天早上有个隔壁班的小姑娘嘻嘻哈哈地来找宋鹤一,还在宋鹤一的桌子上放了一块小蛋糕。 原本心安理得的李恩年突然就不舒服了,他想问宋鹤一为什么接别人的蛋糕。尽管宋鹤一当时不在教室里,是那个女生自己放的,但他还是很生气。 他很想看宋鹤一回来会怎么处理那块蛋糕,又怕宋鹤一的反应不合他的心意。 于是他很卑劣地把那块蛋糕丢给褚诚吃了,又把那个女生留下名字的字条撕了。 他无法解释自己这种诡异而卑劣的独占欲,过了一会儿觉得良心不安。李恩年只好又去校外买了一块新的蛋糕,并把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又在字条上抄了一遍,一起悄悄地放到了宋鹤一的桌子上。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李恩年写那个字条的时候格外用力,恨不得每个顿笔都要让人看出来那是他的字。 他坐在位置上不安地等着宋鹤一回来,颇有些期待地着宋鹤一的反应。 但宋鹤一回来后很自然的看了一眼纸条,什么反应都没有,顺其自然地就把那块蛋糕吃了。 褚诚那个不长眼的还打趣宋鹤一又有人给他送吃的了。 他吃了别的女生送的蛋糕。 一个这样的想法在李恩年的脑子里产生。 明明只是有一点点期待的李恩年还是气得要死,他想问宋鹤一是猪吗?练他的字练那么长时间都看不出来那是他的字!练狗肚子里去了吗? 站在宋鹤一旁边上数学课的李恩年愤愤地看着宋鹤一。 宋鹤一正在做题,用毛绒绒的脑袋对着李恩年。 李恩年看着浑然不知的宋鹤一,越发觉得宋鹤一像个木头,恨不得直接拔几根宋鹤一的头髮撒气。 脑残才会喜欢宋鹤一。 就在李恩年马上要黑化的时候,宋鹤一的卷子突然往李恩年这边移了移,一排狗爬字出现在卷子上: 谢谢你的小蛋糕,正好早上没吃饭。 黑化了一半的李恩年怔住了,连继续黑化都忘了。 就在李恩年刚想问宋鹤一怎么知道是他送的,宋鹤一又写了一句: 下次别帮别人写字条了,你的字太明显。 原来认出来了。 李恩年一下就不气了,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黑化的那一半直接就洗白了。 第30页 刚刚谁说脑残才会喜欢宋鹤一? 对,他是脑残。 。 写完字的宋鹤一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毕竟他不是李恩年,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像宋鹤一这种一天人前人后撒谎放屁的人精,看一眼眼神都知道对面想什么。他说不知道李恩年的想法,傻子都知道他在装傻充愣。 他知道自己天生没什么良心,浑浑噩噩十多年的胡作非为,不少女生追他,他都快习以为常了。没觉得喜欢是什么值得人烦心的事,也没喜欢过谁。 他就不知道付出感情这几个字怎么写。 但是偏偏面对李恩年,他就有点莫名地责任感。 按理来说他该冷着李恩年,可能他就是个精神慰藉。等华老头离开的这一段时间过去,李恩年找到新的念头,一切就好了。 可他一看李恩年那种想要说话可是连要求都不会提,跃跃欲试的样子,又莫名的有点不忍心。 宋鹤一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对李恩年心有愧疚。毕竟他爸不贪那笔钱,李恩年可能也不用在老黄区遭那些罪了。 况且李恩年要是知道自己是宋明德儿子,估计也不会再喜欢自己了,不噁心就不错了。 为了避免李恩年到时候噁心自己,他也该早点冷了李恩年。 最后一次。 宋鹤一又一次自我安慰着,这是最后一次李恩年心软了。 下课的时候,李恩年还没回坐位,褚诚就从后面一把挎住宋鹤一,问两个人道:“鹤儿,考完期末想出去聚聚,下学期就不在一个班了,你俩也一起去吧。” 李恩年半垂着眼看着宋鹤一,没立刻回答去还是不去。 那意思就是看宋鹤一去不去,宋鹤一去,他就去。 宋鹤一:“……” 按理来说宋鹤一是该去的,毕竟来这个班一学期,除了老任傻逼一点,有不少同学对他都挺照顾的,他该捧这个场。 但是李恩年会不会不想去? 刚才还下定决心再也不心软的宋鹤一自然而然地抬眼看向李恩年,似乎在寻求李恩年的想法,但李恩年一下扭开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想去,还想宋鹤一不陪他去,又不好开口要求宋鹤一。 怎么不拧巴死你呢? 宋鹤一就像和李恩年故意置气似的,佯装没看出来李恩年怎么想的,沖褚诚笑了笑道:“去。” 李恩年爱去不去那是李恩年的事,要么就像以前一样拒绝别人一样继续孤僻回去,要么就开口把话说明白。 他没那个耐心去猜别人怎么想,也没那个好心把别人从孤独里拉出来。 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心软的宋鹤一正等着看李恩年的反应,没想到自己刚说完去,褚诚一个兔子熘烟似的就跑了,转头就和班长说:“老班,鹤儿和年哥也去。” 宋鹤一懵了:“李恩年也没说他去呢?” “你去就是他去,你俩是绑定的我还不知道吗?”说完褚诚还觉得自己这事办得很漂亮,求夸奖似的沖李恩年扬了扬下巴,“我这事办得识趣吧?” 好不容易狠下心的宋鹤一:“……” 识趣个屁,谁他妈和李恩年是绑定的了? 第19章 在商业街上某个ktv的大包里,一帮刚考完试的学生扎堆的在那鬼哭狼嚎。 这家ktv是褚诚家开的。 褚诚遗传了他老子的奸商本质。 怪不得当初那么积极的帮班长张罗,感情不光是给班长捧场,还给自己家捧了个场。 不过可惜褚诚只遗传了一半。 刚被夸完好儿子的褚诚,转头就打开了他老子的仓库,十分潇洒地一抬手,道,“大家随便点,今晚的消费由褚公子买单!” “褚诚!我爱你!”一帮大小伙子嬉皮笑脸地给褚诚好一通噁心之后,把饭场当战场,风捲残云地就洗劫了整个仓库。 幸好褚诚他爹没见证到这一幕,不然在场的没人敢保证褚诚今晚的屁股会不会开花。 被一帮大小伙子噁心完的褚诚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凑到坐在角落里的李恩年旁边递麦克道:“来一首?别光坐着。” 李恩年习惯性地摇了摇头。 他不太喜欢一个人唱歌别人围观的场面。上次文艺汇演是宋鹤一在,他伴奏的时候主角不是他,就没那么不自在。 但这次……李恩年下意识地往宋鹤一那边看去。 宋鹤一大概不会陪他了。 宋鹤一正在人群之中玩得左右逢源,似乎高兴得已经忘了还有李恩年这么个人。 宋鹤一已经很久没理过他了,班级里见面就是打个招唿。要是两个人单独见面,宋鹤一连招唿都不打,就像没看见一样直接路过。 李恩年倔,但不傻。 他知道宋鹤一是故意在疏远他。 他没藏过自己对宋鹤一的喜欢,宋鹤一察觉到之后疏远他也是理所当然。 况且宋鹤一也是男生,身为一个被一帮小姑娘每天围着的男生,突然被一个男生喜欢了,不转头骂他噁心,只是疏远他已经算是礼貌了。 李恩年想得通,他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特立独行,但还是有点不自在。 果然,他妈的爱情是友谊的终点。 第31页 不过褚诚这个小弟这么多年没白当,看李恩年往宋鹤一那边看了一眼,眼直接观到心,心领神会地道:“鹤儿,年哥要和你一起唱歌。” 李恩年:“……” 真是个好弟弟。 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他在习惯性拒绝的“谁他妈说要和他唱了”和忍不住欢唿的“干得漂亮”之间左右为难地卡住了。 李恩年忍不住扶额。 完了,他怎么这么不争气。 另一边的宋鹤一也很无语,他不理了李恩年这么长时间,本以为分完班之后两个人彻底就没交集了,没想到临门一脚之前还是没兜住。 宋鹤一不接李恩年的话。朱萌萌反应比较快,左右看看两个人,黑眼珠转了一下,小声嘟囔了一句道:“他俩好像很久没说话了。” “是哦。”褚诚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你俩吵架了?” 还不如吵架呢。 不能说吵了,也不能说没吵。 两个人自然都不说话。 褚诚天生少个心眼,也不怕得罪人,看两个人都沉默,直接开口问道:“你俩不一直挺好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吵架了?” 李恩年内心:你最好别问,这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好在褚诚没选择把握,一左一右各拉一个人,语重心长道:“今天我做东,就听我一句劝。临分班了别给自己找气生,拉个手和个好呗。” 宋鹤一和李恩年都觉得现在这个氛围有点诡异,好像在什么场景中有点似曾相识。 这时候屏幕上的歌突然切了。 那还是个满电视都是《回家的诱惑》、《一起来看流星雨》的年代,一句“为所有爱执着的痛”响彻了整个包厢。 宋鹤一和李恩年一时间感觉自己被骂了。 两个人正在尴尬着,褚诚又开口了:“床头打架床尾和,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槛是过不去的?” 宋鹤一:“……” 他总算知道这个场景为什么有点似曾相识了,楼下老大妈劝小两口吵架的时候都爱这么说。 李恩年非常想让褚诚住嘴,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他现在都怀疑宋鹤一是不是认为自己在追他故意让褚诚来劝和的。 李恩年偷偷瞟了一眼宋鹤一,看见了宋鹤一一言难尽地表情。 好了,现在不用怀疑了,估计宋鹤一现在已经这么以为了。 “那个……”李恩年把褚诚挤走,往宋鹤一旁边坐了坐,道,“褚诚就是二,他没那意思,你别多想。” 宋鹤一没说话,看着拿着麦的两个男生正鬼哭狼嚎地唱“颤抖的手却无法停止~无法原谅~”。 光唱还不算,那俩男生还一边哭一边演起来了。 他们在撕逼谁背叛了谁,演得比林品如都真。 很好,非常符合大部分傻逼男高的形象。 李恩年很守分寸,他没紧挨着宋鹤一坐,两个人之间留了一个十公分的距离,是一个处在熟悉和陌生之间的距离。 这些天都没主动和宋鹤一说话的李恩年,一开口就是和宋鹤一解释,怕宋鹤一误会。 宋鹤一看着不远不近有点踌躇的李恩年,不由得嘆了口气。 这有什么可误会的,褚诚就是把他不说的说出来了,这也叫误会。 宋鹤一觉得自己憋到现在前功尽弃,反倒还憋出一股内伤。 再也不心软个屁,李恩年往这儿这么一坐,一脸小心翼翼怕他生气的样他能不心软吗? 况且正常俩男生唱个歌而已,也没什么,这帮男生不是也唱了吗。 唱得还是回家的诱惑。 他俩怎么也不能唱得比这更奇葩了。 要是他扭捏,倒显得好像是他想多了。 算了。 宋鹤一笑了笑,从褚诚手里把旁边的麦克递给李恩年,没说话,也没看李恩年。 李恩年看着递过来的麦克愣了一下,随后就笑了。 “别嚎了你们。”朱萌萌眼睛很尖,阻止了那帮男生的鬼哭狼嚎,马上凑到屏幕边上,“切歌了切歌了。 ” 这帮人点的歌都带着一股脑干缺失的审美,宋鹤一以为上一首歌已经是极限了,再过分也就是一些傻逼的土嗨歌,索性别人点了什么就唱什么。 但他没想到这一首歌一切,一堆粉红的泡泡出现在屏幕上,宋鹤一脸直接就黑了。 神他妈“没有谁能比你更合我的拍”。 他现在真的开始怀疑李恩年是来找人演他的!谁家两个正常性向的大老爷们对唱这歌! 第20章 宋鹤一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地流着。 刚刚那帮人闹了他和李恩年好一通才放过他俩。 宋鹤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稍微有点红,可能是热的,也可能是刚刚闹的。 这两年,他少有现在这种有点兴奋却不暴躁的时候。 一般情况下,宋鹤一很少让自己的情绪在人多的时候太过兴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但好在这里的冬天又冷又漫长,不容易让他发病。他难得地体会了一把正常人的情绪。 宋鹤一又洗了两把脸,冷水刺激着宋鹤一的神经,让他从刚刚激动的心情抽离,微微冷静下来。 第32页 收拾好心情,宋鹤一刚打算从洗手间离开,没想到迎面却碰见一个人。 那个人堵在门口不动,宋鹤一没抬头看他,侧了一下身道:“借过。” 可那个人依旧没动,道:“宋鹤一?” 声音很轻佻,还带着一种挑衅和戏弄。 宋鹤一皱起了眉,抬起头,一张噁心的脸映入眼帘。 “还真是你。”那人脸上的笑容更肆意了,“我说怎么在外面听着那声音挺像你呢?这换了新地方,还不知道低调点,没长记性?” 宋鹤一刚刚还略感兴奋的大脑还没彻底冷静下来,冷脸盯着那个人,一句话也不说。 “你这什么眼神?”那人看着宋鹤一,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依旧斜着眼睛挑衅道,“少管所没待够你是不是?用不用把你送进去再待一年?” 熟悉的地点刺激着宋鹤一的神经,他不想惹事,只好闭了闭眼,忍住发抖的手,沉下声音道:“让开。” “你求求我?”那个人露出一脸无赖相,“还有你姐姐,听说她还活着,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没等那个人说完,刚刚还强迫自己冷静的宋鹤一一把抄起了洗手台旁边的香薰瓶,沖那个人的脑袋就要砸下去。 就在那个香薰瓶要砸到那个人的脑袋上的时候,宋鹤一的手臂突然一把被人攥住了。 是李恩年。 李恩年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宋鹤一紧咬着牙关不说话,死死盯着那个人。 李恩年看了看宋鹤一,又看了看那个男人,最后对着那个男人道:“哥们儿,我朋友喝了点酒,我来接他回去,你行个方便?” 宋鹤一僵在原地不说话,死盯着那个人,全身像生了根似的,僵硬得往一个地方使劲,李恩年拉都拉不动,状态又像两个人第一见面那样。 宋鹤一不说话,那个男人嘴到没停。好像那一瓶子没砸到他脑袋上就助长了他的气势一样,把挑拨的话锋转向了李恩年,“朋友?兄弟,你不知道他是谁吧?你要是知道我保准你……” 像是什么话刺激到了宋鹤一,沉默着的宋鹤一又突然暴起一脚冲着那人的腿就踹了过去,给那人踹的一个踉跄。 李恩年这才发现,那个人有一条腿不太灵便。 接着还没等那个人抬头,宋鹤一那只握着香薰瓶的手又要冲那个人砸去。 宋鹤一劲儿大的吓人,李恩年险些抓不住他。 “冷静点儿!”李恩年一把拉回宋鹤一,“你一瓶子下去他就死了。” 可是宋鹤一听不见李恩年的话。 宋鹤一的神经像是一个濒临报废的发条,被抻得无限长,一碰就要断。 杀了他。 一个很久都不出现在他脑子里的想法又重新浮现出来。 杀了他。 宋鹤一钻到了一个死胡同里,满脑子就一个的想法。 杀了他。 不然他会把过去的事都说给李恩年。 杀了他。 死了就不会说了。 李恩年发现宋鹤一的神情不太对,那双藏在镜片后面的瞳孔已经开始收缩了。 宋鹤一死死攥着瓶子,神神叨叨地不停地念着三个字:“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你看吧,他有精神病!”那个男人嘴还不停,“我告诉你,他十五岁就暴力伤人……” 李恩年在那个人说完话之前,一把抓起了那个人的衣领子,“哐”得一声把他砸到墙上抓着他的脖领子威胁道:“我和他的事还轮不着你告诉。我劝你马上闭嘴滚蛋。不然我一定会找个没监控的地方把你另一条腿也废了,然后剁碎了餵狗,保证一点证据都不会留下。” 那个人没想到李恩年比宋鹤一还狠,被吓得一个哆嗦。 “滚!”李恩年把那个人甩向另一边,吼道,“别再让我看见你。” 那个人从李恩年手里重新获得了自由,拖着一条不太灵便的腿就跑了,还不忘哆哆嗦嗦地给李恩年放狠话:“两个精神病,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被他杀了的!” 李恩年看着那个人滚远了,才转头看向宋鹤一。 宋鹤一不像刚刚那么僵着了,跪坐在地上,像被抽了力一样,抓着香薰瓶的手也卸了力,正红着眼圈望着他。 李恩年走近宋鹤一,宋鹤一的目光跟随着李恩年。直到李恩年走到宋鹤一面前,宋鹤一的目光也没有移开,而是仰着头看着他。 “年哥……”宋鹤一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张嘴就是哭腔,他又很快闭上了。 李恩年没说话,也没多问,沖宋鹤一伸手,要把宋鹤一扶起来。 但是宋鹤一下意识的躲了。 李恩年只好收回伸出来的手,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蹲下身,眼里带着一点纵容的笑意问道:“躲什么?” 宋鹤一带着哭腔道:“我有精神病。” 李恩年:“没有。” 宋鹤一:“我有。” 李恩年重复了一遍:“没有。” “你蠢吗?你刚刚都听见了!他明明说……” 李恩年打断道:“你有证吗?” 第33页 宋鹤一不明白李恩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有些错愕地问道:“什么……?” “你要是有证我刚刚都不带拦你的,还得给你递把刀。”李恩年笑着道,“没证是什么精神病,少听他放屁。” 宋鹤一这才明白李恩年说的是什么证,愣了愣,内心哑然了一会,又不由得破涕笑了。 李恩年看宋鹤一笑了,顺手就揉了一把宋鹤一的头髮。动完手之后又发觉自己的举动对宋鹤一来说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尴尬的收回了手,笑着道:“走了,出来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我们都以为你掉厕所了。” 宋鹤一从地上起来,把香薰瓶放回原处,有些不太自然的跟李恩年回了包厢。 李恩年知道宋鹤一不舒服,没让宋鹤一露面,直接给众人打了个招唿,又偷偷塞了点钱给了班长,小声道:“老班,我先送他回去。褚诚今天没少破费,这是我和鹤儿那份,你一会儿帮我给了吧。” 班长几乎都忘了收钱这事了,让李恩年这么一说,反倒是想起来的确不该让褚诚今天晚上花这么多。 “好嘞。”班长和褚诚把李恩年和宋鹤一两个人送到门口,“你俩回去慢点,这边交给我。” 李恩年道了个别,领着还有点木木的宋鹤一往老黄区走。 这时候是冬天,又没下雪,天早就黑了。 李恩年走在道路外侧,宋鹤一低着头在马路牙子上“咯吱咯吱”地踩着地上的积雪。 宋鹤一走得很慢,李恩年也不催他,慢悠悠地跟在他旁边。 沉默了半晌,是宋鹤一先开得口:“年哥,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还好吧。”李恩年对别人家的事向来不感兴趣,要是有那么点好奇,也都只是因为那是宋鹤一。 “你想说吗?”李恩年反问他。 宋鹤一沉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李恩年答道:“那就不问。” 宋鹤一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年哥,你不要喜欢我了吧。” 这下李恩年答不上话了。 一直以来,他对宋鹤一的想法都是小心翼翼地遮着的。 虽然两个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都不自觉地把这种话藏到台面底下,好像盖块遮羞布似的。 现在宋鹤一冷不丁捅破了窗户纸,李恩年先不好意思了。 “鹤儿。”李恩年听后怔了一下,才略微尴尬地笑了笑,“你要把我唯一的主动权都拿走吗?” 他又没要求别人喜欢他,他喜欢别人都不行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鹤一一听这话马上道,“我就是……其实刚刚金鹏,就那男的,他说的没什么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想让你到时候因为喜欢过我这件事后悔。” “那你呢?”李恩年问他,“你讨厌我喜欢你吗?” 宋鹤一不好答。 讨厌? 他不讨厌李恩年。 可是答不讨厌,又好像就同意了李恩年对他的喜欢一样。 那他喜欢李恩年吗? 他没想过,也不敢想。 这种事情是在他生活之外的,就算不是李恩年是别的什么人,他也不敢让他贫瘠的生活再负担起一个喜欢其他人的责任了。 他现在就想陪着他姐走完生命最后的路程,至于未来,他想都不敢想。 而对于李恩年的愧疚,更让他觉得一旦萌生这种想法就十分罪恶。 他都够对不起这些人的了,还要勾搭走人家的儿子。 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吧。 宋鹤一答不上,李恩年也没非要一个什么答案。 他把宋鹤一送上楼,没想到这回宋鹤一家里有人。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看样子应该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 长得很像宋鹤一,一眼就能看出来应该是宋鹤一的姐姐。 很漂亮,但可能是因为宋鹤一的长相在男生脸上刚刚好的缘故,在女生脸上就显得有些冷清。又因为那个女生看起来有点虚弱,皮肤和头髮都带着一股苍白虚弱的感觉,一副不好接触的冰雕美人模样。 不过冰雕美人开口倒是很温柔,语气缓缓的,问向宋鹤一:“你同学?” “嗯,他叫李恩年。”宋鹤一帮两个人介绍道,“这是我姐,宋玉羊。” 宋玉羊笑了一下,侧身让开门道:“进来坐坐吧。” 不太会应付长辈的李恩年忙摆摆手,道:“太晚了,我就不进去了,你让鹤儿好好休息。” 送走李恩年,宋玉羊正要好奇地问问宋鹤一李恩年让他休息什么,宋鹤一先开口道:“我今天碰见金鹏了。” 宋玉羊有些出乎意料,似乎想问什么,但最后都咽了回去,只淡淡地应了一句“嗯”,表示知道了。 “还有,明天我去透析。”宋玉羊又道,“你和我一起去吧,你也该复查了。” 宋鹤一烦躁地抓了抓头髮,他很想说自己现在状态很好,不需要去看医生。但一想到自己今天又险些和人动手,只好强忍着把心里的烦躁压了下去,喝了桌子上宋玉羊刚刚热好的牛奶道:“好。” 第34页 宋玉羊嘱咐完宋鹤一就拿着杯子转身离开了。 宋鹤一看着宋玉羊离开后,又打开银行的帐户翻了翻,想起很久之前韩迟对他说的话。 要不就走吧,去国外的话,宋玉羊的治疗条件,可能也会好一点吧。 第21章 今年的年过得比往年早,温度也比往年冷了不少。 李恩年不喜欢过年,过年家里很吵,搓麻将的和扯嗓子的互相嚷嚷,从一大早就开始哗啦哗啦响个没完,一大桌子菜等着他去做。 别家的门前都带着炮仗的硫磺味,李恩年家却门前冷清的很。 天太冷,都顾着自己打麻将赢钱,没人愿意换衣服出去放烟花,烟花鞭炮都堆在仓库里。 李恩年在自己房间里戴着耳机打游戏,给刘佳慧孔源还有褚诚他们几个一人发了个简讯,就当是拜了年。 但是简讯发到宋鹤一的时候李恩年却停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发才好了。 发“新年快乐”,显得太冷漠了。 他想再加一句“你干嘛呢”,但又显得问得太多,太越界。 从小冷漠到现在的李恩年不太会主动,他拿捏不好那个度,怕问来问去失了分寸惹人烦。 就这么想了一会儿,删了打打了删,简讯没发出去,李恩年倒把自己纠结得不行。 就在李恩年纠结的时候,李恩年的手机却先收到简讯了。 是宋鹤一发的,就六个字: 新年快乐,年哥 :) 李恩年却乐得不行,在屋里兴奋的原地转了几个圈,最终实在是坐不住了。 他悄悄打开房门,发现李学海和那帮亲戚打麻将打得正欢,没人注意到他。 席雅娟在单位值班,他也不想给那帮人做饭了。 李恩年偷偷熘到仓库,把仓库里的烟花全都绑在摩托上,一熘烟地开向老黄区。 家家都在过年,沿街的店面也都紧闭着,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摩托开得飞快,北风唿啸,李恩年心情痛快的不得了。 。 此时的老黄区。 宋玉羊刚刚接了一个电话,挂完电话后就悄悄穿上了羽绒服,好像怕人发现一样,打算出门。 突然一声“姐”在宋玉羊身后响起,宋鹤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门里出来了。 宋鹤一看起来有点没精神,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的:“去哪?” 宋玉羊好像做亏心事被发现了,吓了一跳,随后看着宋鹤一那双眼神带着刨根问底架势的偏执的眼睛,嘆了一口气,无奈道:“妈的身体……出了点问题,我去看看。” 宋玉羊的病是遗传病,所以她和他们母亲的身体都不太好。就连宋鹤一也不知道是没有遗传到,还是处于潜伏期。 本来,宋鹤一和宋玉羊的探监次数已经用完了。今年是大年三十,监狱管得也严,按理来说是不让去的。 但像他们母亲这个状况是特例,允许一个近亲属去看看。 “还是我去吧。”宋鹤一去拿外套,“你在家好好养着,过一阵还要去医院。” 宋玉羊没让宋鹤一走,把他按回屋里道:“你去不方便,妈那要是有点事我还能照料一下,你一个男生怎么办?” 宋鹤一:“那我陪你去,我在外面等着。” “不用。”宋玉羊笑了一下,伸手抱了抱宋鹤一,抚慰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姐一会就回来了,你在家做点好吃的,等姐回来吃年夜饭。” 话都说到这儿了,宋鹤一也不好再坚持去了,只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好,到了给我发个消息,路上小心。” 宋玉羊:“嗯。” 送走宋玉羊之后,宋鹤一脸上那勉强的笑容终于一点一点地剥落了下去。 他知道,宋玉羊是不放心放他自己出去,怕他犯病。 他是宋玉羊的弟弟,本来这事应该宋鹤一去的,可他现在却要宋玉羊照顾。 宋玉羊手上还埋着针,拿东西都会痛,却要替他这个废物弟弟解决家里里里外外的问题,还要担心他不给自己省心。 他是个拖油瓶。 一想到这儿宋鹤一心里就难受得有点喘不上气,他也不想这样的。明明都好多了,为什么会又復发? 他知道病要好起来才能多帮帮宋玉羊,自己坐在那里胡思乱想没有用,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金鹏的出现刺激了他那些已经被藏起来的记忆。 宋鹤一感觉有些晕,有许多模煳的声音从遥远的时空挤进耳里。 “宋鹤一故意伤害他人,致人重伤。” “你听说了吗?宋鹤一家里贪了好几个亿,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宋鹤一用劲敲敲耳朵,痛觉使他清醒不少。 他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 过年图个喜庆,厨房里准备了不少的食材。 宋鹤一在厨房机械性地切着食材,他其实不知道要做什么菜,只是等着许愿回来的心情强撑着宋鹤一不倒下。 现在的宋鹤一注意力很难集中,他的思绪忍不住的放空。 可一放空,那些细碎得好像耳语的声音就好像就有了可乘之机,再次挤进宋鹤一的耳朵。 “宋鹤一还要去夏令营?贪了那么多,连人都不会做,还读什么书?” 第35页 “你小点声,他有精神病,小心也把你打成残疾。” 宋鹤一越想越走神,一个不小心,菜刀直接切在了自己手指上。 伤口很深,鲜红色的血一股脑的往外淌,不一会就流了满手。 他出血了。 宋鹤一看着流血伤口发了好半天的呆,菜都被染红了,他才想起来包扎。 纱布,要找纱布。 纱布……放哪来着? 宋鹤一突然想不起来了。 宋鹤一满屋子乱转,就是想不起了。 越想不起来,宋鹤一越急。越急,宋鹤一越想不起来。 就在宋鹤一急得有些烦躁,要哭出来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是宋玉羊的电话,病情比宋玉羊想像的要严重,宋玉羊今晚大概回不去了。 撑着宋鹤一的那股精神气一下子就没了。 宋鹤一这下连躁都不躁了,在电话后面扯出了个有气无力的笑容,十分平静地回:“嗯,你忙吧。” 电话挂了,厨房的菜也不用做了。 手上还在流血,伤口微微作痛,但宋鹤一现在不想处理了。 他享受这种感觉,血会流淌,伤口会痛,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可活着干什么呢? 宋鹤一僵硬地走到屋里打开英语磁带。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学不进去习了,本打算逼着自己听一听英语,不巧的是磁带刚好卡了。 磁带搅在一起,复读机拼命转也不转不动,发出尖锐又细微的摩擦声。 宋鹤一想尖叫,想哭喊,但最后还是忍下了。 不能哭,不哭就是没有病。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了铅笔一点一点地转着磁带。 可是磁带太长了,他手里的笔忍不住越转越快,心里也越来越躁。突然“咔”的一声,铅笔尖折了,折进了磁带里,在那歪歪斜斜地卡着。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鹤一勐然间受不了,哭着喊了一声,连笔和磁带全都扔了出去。 磁带被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零件蹦跶着滚到柜子地下,消失不见。 崩溃只需要一瞬间。 。 宋鹤一开着窗户吹着北风,看着窗户外面发呆。 从前他还可以说是为了照顾宋玉羊才活着,但现在他连宋玉羊都照顾不了了。 宋玉羊的病最多能再活五年,五年之后呢,他为了什么活着? 他没什么活下去的目标。 读书为了什么? 为了挣钱? 那挣钱为了什么呢? 为了宫室之美,妻妾之奉? 这些他都没兴趣。 为了爱好和梦想? 那些东西都离他太远了,像空中楼阁。 外面的世界太黑了,老黄区连过年都是黑漆漆的,几个零星的红灯笼亮起来,映着奇形怪状的枝桠,像怪物的眼睛。 他突然想,现在跳下去的话可能不会有人发现。 外面的雪很厚,摔出来的血不会溅到地上,这样不会在地面上留下血腥的痕迹。 这样宋玉羊未来的五年可以拿着钱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找个好点的医院也许能再多活两年。也不用再顾及他这个没用的弟弟,连最后五年都要过的瞻前顾后。 宋鹤一坐窗台边,思维像外面的黑夜,越来越沉,越来越暗。 就在宋鹤一越来越低迷时,一束纤细的光线突然出现了。它蜿蜒着沖向天空,划开了厚重的夜色。 一瞬间,火树炸成了银花,碎成大大小小的星星发出绚丽的光,霎时就照亮了宋鹤一眼前的整片天空。 宋鹤一的唿吸停住了。 此时电话突然响起,是李恩年来的电话。 宋鹤一颤抖着接起电话,听见李恩年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鹤儿,打开窗户往下看。” 宋鹤一闻言握着手机,将身子探出窗口。 他这才发现,窗外的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满了烟花,那些烟花正在连续地升起,炸开。声音堆堆叠叠,在冷寂的夜色中不断膨胀。 而李恩年正站在五颜六色的烟花中间,笑着沖他招手。 宋鹤一已经干涸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这时候,新年的钟声响了。 伴随着钟声,话筒里和楼下同时传来了李恩年的声音: “宋鹤一,新的一年要快乐啊。” 宋鹤一握着手机,看着李恩年那张被错落有致的光照亮了的面孔,光影正在他的眉目间滚动,把李恩年的眉眼描摹地格外深刻。 眼泪再一次从宋鹤一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宋鹤一握着手机,转身跑下楼,连门都没关。从楼上跑到楼下,一边哭一边跑,拖鞋的踢踏声响彻整个楼道。 本来他都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年了,但李恩年希望他新的一年快乐。 所以这一年他一定要快乐。 那自杀的事,就留到明年再说吧。 宋鹤一从楼道里冲出来,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李恩年,一下子撞进李恩年的怀里,把李恩年抱得紧紧的。 什么愧疚,什么冷漠,此时都被宋鹤一抛到脑后了。 这一刻,他就一个想法。 他要李恩年,他想要李恩年。 “年哥 ”宋鹤一紧紧抱着李恩年,略带哽咽地道,“新年快乐。” 第36页 还有,我喜欢你。 第22章 宋鹤一家里,李恩年在帮宋鹤一包扎。 宋鹤一刚刚那个被切破的口子没有处理,伤口不浅,血又煳了一手,看起来有点渗人。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手上那个险些给手指头切下来的口子,气得要死,很想把宋鹤一拎起来大骂两句。 但因为宋鹤一刚刚和他表了白,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有点暧昧地尴尬,他生气的话似乎不太合时宜。 于是,他只好把那点生气憋成化不开的满腔柔情,看着宋鹤一的神色,放慢了手里的动作,有些侷促道:“疼就吭声。” 话音落了,双氧水倒在伤口,透明的液体似乎顺着伤口流进了皮肤里,宋鹤一的半截手指直接就麻得失去了知觉。 可宋鹤一本人就跟不知道疼似的,双氧水倒进伤口里眼睛眨也不眨,坐在旁边看着李恩年傻乐。 “笑笑笑!”本来就憋着气的李恩年看着宋鹤一这嬉皮笑脸的臭德行气不打一处来,缠纱布的手不自觉地就像惩罚似的使劲勒了一下,骂道,“你长点心吧!” “嘶——”这回宋鹤一终于知道疼了,也不笑了。变脸跟翻书似的,撅了下嘴,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睛,道,“年哥你轻点。” 李恩年:“……” 宋鹤一一撒娇,刚才那些被生气驱散的侷促又不合时宜的跑了出来。 李恩年有一瞬间的慌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眼睛四处扫着东西,似乎是想找点什么话题和事情把刚刚宋鹤一对他表白完的话题含煳过去。 李恩年现在有点拿捏不好尺度,宋鹤一不回应他的时候他仗着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多少有那么点肆无忌惮。 但现在宋鹤一给他回应了,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做了,好像亲近或是疏远都不太合适。 宋鹤一显然是接受什么东西都很快的那种人。 他似乎直接适应了他们两个之间突然转变的关系,没问李恩年为什么大过年的从家跑来了,给李恩年留足了余地,十分自然地就起身问道:“吃饭了吗?我去做饭。” 李恩年还有点没适应过来,但他看着宋鹤一刚被切了的手,实在不太相信宋鹤一的做饭技术。 李恩年回道:“我来。” 宋鹤一上下打量了一遍李恩年,问道:“你是信不过我吧?” 是。 但李恩年不能这么答。 他只好说:“你手受伤了,别感染。” “放心吧。”宋鹤一笑了一下,娴熟地系上围裙,“等着,哥给你做大餐。” 宋鹤一切菜的熟练度的确出乎李恩年的意料,一看就是平时经常做饭的,也不知道那一刀是怎么切到手指头上的。 不过李恩年视线根本不在案板上。 他发现宋鹤一好像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瘦了,围裙一系,那腰好像只有一掌。 李恩年脱口而出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宋鹤一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这两个月,每天除了睡醒了就吃药。怕他乱想,那几种药几乎都有催眠的效果。吃完了药开始犯困,他就接着睡。躺在床上都没下来过,吃饭也只是喝两口粥,为了不伤胃。这么折腾,什么人都会瘦。 宋鹤一总感觉他实在不该把自己的情况瞒着李恩年。 他停下了切菜的动作,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拿出了一份病例递给了李恩年。 宋鹤一不敢看李恩年,躲开李恩年的目光,道:“年哥你应该猜出来了,我是有病的,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谁都会生病。”李恩年打断了宋鹤一,接过病歷扫了一眼,“这和感冒发烧没区别。” 李恩年的轻描淡写让宋鹤一觉得李恩年可能没有意识到这有多严重,他只好苦笑了一下,继续劝道:“这个不能根治。” 李恩年不为所动:“风湿病肩周炎也不能根治。” 宋鹤一有些无奈,继续给李恩年敲警钟似的分辩道:“那不一样,我这会遗传。” 李恩年把病歷还给宋鹤一,无所谓地继续道:“传呗,你也不能和我生出孩子来。” “……” 宋鹤一有点哑然,张口结舌了好一段时间,最后有点无语地笑了,换成了平时打趣李恩年的口吻,做作地道,“年哥,你好讨厌哦。” 李恩年没明白为什么宋鹤一做作起来了,有些纳闷地看着宋鹤一。 宋鹤一继续调笑道:“人家在和你说正事,你怎么在这里乱开车。” 宋鹤一这么一调侃,李恩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那句话怎么听怎么都多少带着那么些不可言说的暗示的意味来。李恩年立刻恼羞成怒地羞了个满脸通红。 “出去!”李恩年把宋鹤一撵出厨房,“砰”的一下关了厨房门。 “诶!年……” 宋鹤一还要张嘴继续犯贱,李恩年立刻隔着厨房门道:“把嘴闭上!” 宋鹤一讪讪地站在厨房门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破功似的笑了。 刚刚那些个可有可无的内疚与难过,也都在逗李恩年的乐趣中烟消云散了。 第37页 。 可能是宋玉羊放寒假住在家里的原因,宋鹤一家里不像上次来的时候那么乱了。 但宋鹤一似乎还是没进化完全,保留着鸟类动物的筑巢本能,喜欢窝吃窝拉。 李恩年看着支着小桌板在床上一边吃饭一边看春晚的宋鹤一两眼一黑,十分无语道:“就不能去外面吃,吃一屋油烟味。” 真的,李恩年和宋鹤一越熟越发现,宋鹤一就是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型代表。外表看起来完美无瑕,扒开里子全都是臭毛病。 除了在床上吃饭这一点,还有很多让李恩年原地爆炸的臭毛病。 例如…… “床上暖和。”宋鹤一完全不当回事似的,看着电视连头都没转,顺手一掀被子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腿,拍了拍旁边的床,道,“上来一起吃。” 例如盖被不爱穿裤子。 李恩年血压要上来了,把眼睛从宋鹤一的腿上移开,忍住一把拍死宋鹤一的冲动,又道:“能不能把裤子穿上。” “就你和我,又没别人。”宋鹤一这回终于放弃电视里,转过头看着李恩年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道,“年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管得快赶上我妈了。” “……”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恩年的确是个操心的命,但借了平时还算冷漠的光,看不出来。 可现在他和宋鹤一的关系发展到这种地步,就是忍不住操心,顺嘴就想多管两句。 他也知道是自己有那么点“妈里妈气”,但自知之明这东西有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是另一回事。 宋鹤一这一声“妈”的称唿,很难让李恩年不产生出一种好心当了驴肝肺的感觉。 于是被比作“妈”的李恩年放弃了和宋鹤一进行言语交流,选择了平时身为“年哥”少说话的做派,顺手从床头拿了一床被子直接把宋鹤一从头到脚地闷进被窝里。 他今天就要给宋鹤一表演一下,什么叫做母慈子孝。 。 第二天李恩年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李恩年睁开眼,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又摸到了旁边躺着的宋鹤一,才想起来他是睡在宋鹤一家。 他忘了昨天晚上两个人昨天是闹到几点睡着的。 往年这种情况他都是一个人过年,所以对年这种东西也就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 今年过年有个人陪着过,难得地让他体会到一点过年该有的热闹和陪伴。 旁边的宋鹤一还在睡。 李恩年知道宋鹤一精神状态不好,为了让宋鹤一多睡一会儿,李恩年小心翼翼地起了床,去厨房把昨晚宋鹤一该刷的碗筷刷了。 这碗该宋鹤一昨晚刷的,但宋鹤一犯懒,不想下地。李恩年要去刷,宋鹤一还不让去,耍赖似的非要李恩年陪他。 色令智昏的李恩年那么一个不小心,就把碗留到了今天早上。 这是原则性很强的李恩年十多年来第一次把碗留到了第二天。 李恩年觉得自己堕落了。 并进一步觉得宋鹤一这种生物实在是祸国殃民。他一会儿应该放两挂鞭炮崩一崩宋鹤一,好驱邪。 就在李恩年一边思考一会儿用哪一挂鞭一边洗好碗筷,打算把昨天晚上的菜热一下叫宋鹤一起来吃饭的时候,门锁突然响了。 宋玉羊回来了。 李恩年正围着围裙,手里还沾着洗涤剂泡泡,和宋玉羊面对面地撞见了。 家里凭空出现个陌生人,宋玉羊也愣住了。 有那么一点尴尬…… 此时李恩年还穿着宋鹤一不穿的t恤当睡衣。 他万分庆幸还好昨晚没听宋鹤一的,把裤子穿上了。 宋玉羊的反应比李恩年快,很快回过了神,问:“鹤一叫你来的?” “不、不是。”李恩年结巴了一下解释道,“是我,家里待的不自在,来打扰的,刚好昨天没人,我就……” 宋玉羊上下打量了一遍李恩年,看得李恩年有点不自在,揪了揪穿在自己身上的宋鹤一的衣服。 宋玉羊没比他俩大多少,但可能是宋玉羊过早就成为家里顶樑柱的原因,宋玉羊看起来比同龄的女生更成熟。 因此李恩年第一眼就不自觉的把宋玉羊当家长看,好像宋玉羊看了这么一眼,就把他看穿了。 但宋玉羊打量了一遍后什么都没说,而是问道:“鹤一呢?” 李恩年如实答道:“还在睡。” “还在睡?”冰雕美人宋玉羊反问了一句,皱了皱眉头,连门都没敲一下,一把推开宋鹤一的门,道,“起床,你让同学给你大早上起来热饭,好意思吗?” 李恩年正要劝宋玉羊让宋鹤一多睡会儿,没想到在被窝里的宋鹤一跟声控似的动了动,从床上坐了起来,十分无奈地道:“起起起,可别念叨了。” 显然已经醒半天了,就是懒得起。 “他觉浅,睡他旁边的人翻个身他就能醒。你都醒了,他不可能还睡着。”说完,宋玉羊转头看向旁边的李恩年,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意有所指地凭空冒出了一句,“你也别太惯着他。” 李恩年被这句话搞的有点懵,正琢磨要回点什么的时候,宋玉羊就已经岔开话题了。 第38页 等李恩年再反应过来该回什么的时候,这段话也早就翻了篇,再不好提起来了。 第23章 之后的一个寒假李恩年几乎都和宋鹤一在一起。 李恩年起的早,每天早上练完琴,下午就骑着他的小摩托直奔宋鹤一家去。 按理来说,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刚表白完,还有时间天天见面,怎么都该腻歪出点什么。 可事实上,李恩年现在正坐在桌子前愁眉哭苦脸地看着一摞子数学题,想死的心都有了。 是的,他每天准时准点地来,就是让宋鹤一给他补数学的。 本来他是看宋鹤一身体不好,想着来照顾照顾。况且他自己在家也烦心,不如来和宋鹤一待着。 没想到这个宋鹤一这个王八蛋丝毫没点谈恋爱的觉悟,见李恩年总来非但没表现出感动,还说自己最近注意力不集中,学习效率不高。不如顺路给李恩年补补数学,就当复习了。 李恩年当时看着宋鹤一那张认真的脸头脑一热答应了,然后他就开启了每天上午练琴下午补数学的生活歷程。 一天中都充满了知识的芬芳。 这恋爱谈的,真他妈值。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啪!”的一声,宋鹤一一笔桿子敲到了李恩年手背上,不疼,但声音很大。 “走神。”宋鹤一皱眉道,“想什么呢?” 想我这倒霉恋爱谈得真好。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的脸心里吐槽,但没好意思当着宋鹤一的面说出来。 其实李恩年除了在数学上以外大多数时候都不笨,甚至在数学上也不笨。 李恩年不是学不好,单纯就是懒得算数。 他对数学的讨厌就像宋鹤一讨厌练字一样,他一想到让他拿两个破数颠过来倒过去地代,他就烦的想爆炸。 有一天宋鹤一给了李恩年一道满是f(x)abcd,除了次方就没有阿拉伯数字的阴间题目,让李恩年解。 李恩年看着就烦,本来想着趁宋鹤一厕所的时候投机取巧的去网上拍照搜题,结果他妈搜出来一道英语题。 后来他又不太地道地想翻翻宋鹤一看的书里有没有答案,没想到翻开一看,宋鹤一根本不用答案。反倒是上面分明地写着几个大字: “拉格朗日定理”。 你妈的,这还学个屁。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的差距都大。 那一刻李恩年突然就和宋鹤一的烂字和解了,毕竟每个人都有那么点不擅长的地方。 。 在宋鹤一地严格监督下,李恩年总算吭哧吭哧地把那几页立体几何做完了。 “这不是都会吗?就是拖着不爱做。”宋鹤一一边给李恩年批题一边吐槽。 随后秉持着学的时候使劲学,玩的时候使劲完的原则,宋鹤一没再给李恩年多布置任务,而是道:“正好饭好了,走,吃饭去。” 宋鹤一的家里已经多了第三双碗筷,连带着拖鞋和睡衣都多了一份,是宋鹤一给李恩年备的。 不过可惜是星之卡比的,上面全是粉色的毛球球,穿在李恩年身上格外违和。 李恩年发现宋玉羊简直是宋鹤一的挡箭牌。明明宋鹤一衣品还算不错,偏偏在打扮小姑娘上有一种格外迷惑的直男审美,对粉红色和蝴蝶结。 自己不好意思用,宋玉羊又嫌弃,于是最后都到了李恩年身上。 “对了,刚刚褚诚叫去打雪仗。”宋鹤一丝毫不觉得李恩年用粉色筷子有什么违和,一边欣赏一边啃着刚做好的鸡翅问道,“是不是也叫你了?” “嗯。”李恩年端着星之卡比的泡面碗应了一声。 其实他对打雪仗没什么兴趣,因为他战斗力太强,基本都是他单方面打别人,没意思。 但李恩年想起来这好像是宋鹤一来这边的第一个冬天,于是问道,“想去吗?” “想!”宋鹤一直接放下饭碗,一直以来低落的情绪难得露出一点兴奋来道,“我之前还特意买了打雪仗的帽子和手套,还有你的那份。要不现在就去,打完还可以一起去吃火锅。” “那今天的饭……”李恩年看着刚做好的饭。 “放锅里,没准半夜会饿。”宋鹤一向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作息可谓是乱七八糟,“实在不行,留着明早起来热热吃。” 换平时李恩年肯定不同意这种做完饭吃一半跑路的做法,但在宋鹤一这几天耳濡目染的怂恿下,一向作息十分规律的李恩年,都跟着跑偏了。 一想打完雪仗吃火锅不要太舒服,李恩年一点头就答应了。 然后他就看见宋鹤一掏出一顶那个很火的带着兔子耳朵的帽子。 宋鹤一拿着那个一捏兔子耳朵就会动的帽子给李恩年道,“年哥,你带这个,这个大兔子的适合你。” 李恩年:“……”你妈的,老子他妈才不带! 。 一个小时后。 褚诚看着李恩年头顶的兔子帽子,问道:“年哥,你换风格了。” 李恩年气得一个雪球砸过去:“你闭嘴。” 。 今天赶的时候不错,雪是刚下的,地上还是松软的,像棉花一样。 第39页 几个人见面的时候雪又开始下,鹅毛一样的一雪不停的飘,落在地上越积越厚,白茫茫的一片,整个世界映着夜晚的路灯散发着金色的光。 打雪仗这东西,从来没有喊“一二三”开始这个传统,当李恩年第一个雪球扔出去的时候,战争直接就拉响了。 像李恩年和褚诚这种从北方长大的人,打雪仗根本没有带手套一说。基本都是直接用手把雪球攥紧,用体温把表层捂化,再等它表面直接结一层冰,杀伤力直接灌满。 鑑于宋鹤一受不住冻,他不得不带手套。 但他又学什么都很快,很快就掌握了打雪仗雪是点缀,打仗才是重点的本质。 于是竟然由宋鹤一一个外地人率先开始了扔下雪球的肉搏白刃战。 褚诚摇了很多人来打,还有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人也来打雪仗。 到最后所有人也分不清谁是哪一会伙儿的了,都混在一起打了,看见谁都要来一下子,已经到了就连路过的狗都要被踹一脚的地步。 其中李恩年一骑绝尘,大杀四方,吸引了全部仇恨。在最后大家莫名的达成了统一战线。 “给我打那只兔子!”一个李恩年连认识都不认识的人指着带着兔子帽子的李恩年道,“兄弟们,今天必须把他给埋了!” 不过可惜李恩年实在是太过分,一个人不分敌我地打到倒了一片。 在李恩年打倒最后站着的宋鹤一,把宋鹤一压在雪地上的时候,宋鹤一躺在地上笑得不行:“年哥我错了,我打不过你,认输认输。” 因为雪地足够干净,宋鹤一任凭李恩年给他按在地上也不躲,十分自然的躺在地上,皮肤和雪近乎一个颜色,头髮沾了雪乌黑得发亮,被灌了一脖子雪躺在地上咯咯的乐。 恍惚间,李恩年觉得宋鹤一像某种动物,撒娇的猫猫,听话的狗狗,或者某只会一直冲他笑的玩具熊。 不合适宜的,李恩年冒出了一个念头,他想亲亲宋鹤一。 就是那种把某种喜欢的小动物抱进怀里后顺其自然的亲亲。 他这才反应过来,和宋鹤一在一起这么久,他还没和宋鹤一做过什么谈恋爱之间该做的时。 他喜欢宋鹤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家庭环境和成长过程的原因,他对宋鹤一的感情总是照顾多于其他欲望,以致于这么多天连亲都没亲过他一下。 李恩年看着躺在地上的宋鹤一,好像忘了自己是在外面,不由自主地就慢慢凑近了宋鹤一的脸。 笑了一半的宋鹤一也怔住了,看着李恩年眨了眨眼,好像在猜测李恩年在想什么。 很多年后李恩年再回想起来都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怎么想的,好像那一段记忆完全缺失,在他脑海里留下了大片的空白。 他觉得当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了,只是知道不自觉靠近宋鹤一…… 然后,“啪”的一下,一个整个大雪块一下从后面拍到了李恩年的脑袋上。 “哈哈哈哈哈哈。”在第一个回合就被打趴下的褚诚不知道从哪捡出来一个巨大的雪块,趁着李恩年不注意一下就拍到李恩年头上,碎开的雪落了李恩年和宋鹤一一身。 “哈哈哈哈哈。”褚诚十分叉着腰十分骄傲的笑道,“我是赢到最后的。” 李恩年抹了一把脸上的雪,刚才的那点暧昧瞬间荡然无存。 你妈的,今天他必须打死褚诚这个二逼。 第24章 与李恩年相比,同样被煳了一脸雪的宋鹤一倒表现得很随和。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鹤一没察觉出刚才暧昧氛围的原因,宋鹤一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搭在褚诚的肩膀上说了什么,哄得褚诚笑得不行。 李恩年看宋鹤一那不解风情的样子,觉得褚诚更碍事了。 这么一对比,褚诚倒是觉得比比起李恩年那驴脾气,宋鹤一更好了。 褚诚一把挎上宋鹤一,帽子一戴,打算和宋鹤一边往火锅店走边聊。 没想到帽子刚戴上,褚诚突然“嗷”的一声惨叫出来。 然后从脖子里掏出个雪球来。 是宋鹤一刚刚搭在褚诚肩膀时顺手塞里的塞进帽子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捏的。 好阴险的报復。 褚诚也知道宋鹤一是在报他刚刚煳了人家一脸雪的仇,忍不住哭着脸道:“鹤儿,你好缺德。” 宋鹤一顺势收回被褚诚挎着的胳膊,收起刚才那副笑吟吟的样子,一偏头挑衅道:“这叫兵不厌诈。” 褚诚气得一个雪球就要扔过去。 宋鹤一常年犯贱,一看势头不对跑得极快,一下就蹿没影了。 褚诚在后面使劲追,几个人一边吵一边闹地到了火锅店。 按照约定俗成,由打雪仗最后的赢家李恩年请客吃火锅。 冬天外面冷,一进满是蒸汽的火锅店里,宋鹤一眼镜上的霜一下就上满了。 褚诚想趁着宋鹤一带不了眼镜的机会从宋鹤一手下多抢几个丸子,没想到宋鹤一是低度近视,摘了眼镜不那么影响他的行动。 宋鹤一眼疾手快地夹丸子,一夹一个准,不一会儿夹满了一碗。 夹完后宋鹤一还骄傲的表示以前他就和别人比夹黄豆玩,还得过左手夹黄豆比赛一等奖。 第40页 褚诚见实在抢不过只好开始认输耍赖:“鹤儿,我一个都没吃到,你给我留点。” 刚刚被打断的李恩年本来就有点不痛快,原本宋鹤一报復回去李恩年还有点不道德的开心。现在一看褚诚给宋鹤一赖赖唧唧地耍赖,李恩年那点开心又没了。 宋鹤一逗够了褚诚,笑着道:“逗你玩的,这都是给你夹的。” 李恩年一听,更不开心了,明明宋鹤一都没给他夹过。 宋鹤一刚想把夹好的丸子给褚诚都递过去,没想到李恩年从中间直接截了胡,放到了自己面前,一脸正经道:“自己夹自己的。” 然后理所当然把宋鹤一夹的丸子塞进了嘴里。 褚诚一脑门问号,那你吃的也不是你自己夹的啊! 外面风雪肆意,屋内的人和朋友挤在冒着热气的火锅旁边涮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几个人吃完火锅后刚走出大门,宋鹤一一走路突然觉得脚踝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宋鹤一刚来这边不适应,脚踝受伤了在雪里冻着没感觉,吃完饭一遇到热气缓过来才刚刚感觉到有点难受。 李恩年打算一会儿正好带宋鹤一去小区的小诊所开点药,几个人就先都纷纷告别了。 。 诊所里值班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带着一副老花镜,正在摸着宋鹤一的骨头有没有伤到。 宋鹤一在一旁矫情地抱着李恩年的胳膊,恨不得挤出几滴眼泪来,委屈巴巴道:“年哥,疼。” 明明前几天切菜的时候手指头都要切掉了也吭过一声疼。 宋鹤一是冷白皮,因此红一块格外明显。恋爱脑上头李恩年没察觉出宋鹤一是在矫情,以为宋鹤一真的很疼,有点担心的握着宋鹤一的手,和那个老太太道:“能麻烦您轻点吗?” 那个老太太上了年纪,看不得这些。 忍了半天的老太太一听这话终于忍不住了,从花镜的镜片的缝隙抬眼看了一眼李恩年,一脸嫌弃道:“你把他放开,出去,他马上就不疼了。” 李恩年:“……” 李恩年脸一红,去诊所外面等着去了。 。 回家后,宋鹤一只套了一件衣服,因为脚踝上要缠药不方便,索性连裤子都没穿,光着两条腿直接按照诊所老太太的医嘱去洗热水澡。 宋鹤一不和李恩年避嫌,不是因为宋鹤一多主动,而是因为李恩年对宋鹤一的照顾他感觉得到。 李恩年对他的照顾多于萌动。 就像宋鹤一一开始认为自己只是李恩年在失去华老头时的一个精神支柱一样,宋鹤一到现在也觉得李恩年可能对自己没什么那方面的想法。 李恩年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早熟的有点过分。 夏天的时候宋鹤一见过刘佳慧腿上有个玛蒂尔达的文身,他觉得好看。 又稀奇混了那么多年身为年哥的李恩年竟然连个文身都没有,于是中二病犯了的宋鹤一拉着李恩年道:“走,咱俩也去纹一个,你纹我名,我纹你名。” 李恩年一脸无语:“你非主流吗?” 宋鹤一当李恩年不好意思,自以为十分体贴的又道:“那纹个含蓄的,比如你左手纹个青龙,我右手纹个白虎。” 李恩年脸上的无语变成了看智障的表情,看在是男朋友的份上让李恩年把“你二逼吗?”四个字憋了回去,回道:“不纹,我要考公务员。” 好吧,还是公务员比较重要。 纹情侣名失败的宋鹤一又想起前几天他逗李恩年玩,让李恩年和自己一起洗澡,李恩年一口就答应了。 宋鹤一本来就是打算开个玩笑,没想到李恩年能答应,立刻就慌了。但他又好面子,不能关键时刻认怂,拿着手机在浴室里拼命的查: 同性第一次要怎么做? 虽然他以前大概知道怎么做,但是在看完了触目惊心地一通科普和大部分黑洞受包罗万象的菊花后,宋鹤一还是满脸煞白地关上了手机。 冷静了一会儿后,宋鹤一又重新开始搜: 怎么做攻? 直到宋鹤一已经搜到事后如何清洗的时候,李恩年才慢悠悠地推开了浴室门。 “吱嘎”一声开门响,把做贼心虚的宋鹤一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宋鹤一连忙把手机抓住了,按灭藏到身后。 然后他才发现,李恩年还拿了一个搓澡巾。 大脑还没转换成正常人思维的宋鹤一一脸纳闷地问:“为什么要拿搓澡巾?” 难道是刚刚有什么关键的步骤他没查到,错过了? 没想到李恩年脑子里纯洁的很,理所应当道:“你不说洗澡的吗?当然要搓了。” 随后李恩年想到宋鹤一是外地转过来的,问道:“你不是没用过吧?我帮你搓搓,很舒服的。” 刚才查了一堆黄色废料地宋鹤一原地就气炸了,洗澡诶,你对象要和你洗澡诶!你没点反应的吗?谁他妈要和你搓澡了! 第25章 再开学的时候新的班已经分好了。 八中分科之后都是按成绩分班,理科一到八班。 不出意料的,宋鹤一分到了一班。 褚诚同样不出意料,分到了倒数第一班,八班。 褚诚身为一个胸无大志的吊车尾,年纪轻轻地就定好了自己的摆烂计划。 第41页 他决定混个野鸡大学的会计专业,毕业后就回家里的ktv当个做帐的。 然后,啃老。 非常有目标,非常有理想,非常符合新时代的年轻人大部分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在啃老的宏伟目标支持下,稀里煳涂十多年褚诚竟难得的觉醒,每天抱着两本高考必刷题来一班教室门口堵宋鹤一,为啃老不懈努力。 宋鹤一,身为小说和电视里才能看见的学霸,没分班之前别人对他还仅仅只有那么个抽象的概念,没有清晰地了解到他有多变态。分了班之后,其余的同学才发现这玩意的成绩简直是一骑绝尘,连影儿都没给后面留一个。 宋鹤一看着褚诚送来的错题,褚诚在旁边拿着宋鹤一又考了第一的数学卷子嘬了嘬牙花子,感嘆道:“畜生啊,畜牲,你给不给别人留条活路。” 宋鹤一抬眼看了一下褚诚手里的卷子,欠揍地摇了摇头,十分做作道:“也不行,才打了148。” “才?你听听你这是人话吗?”褚诚看了看自己红了一片的必刷题,脑壳一疼,“你这样确定不会出门让人打死?” 宋鹤一笑了笑,没答话。 其实开玩笑归开玩笑,宋鹤一心里的确有那么点担心。 寒假时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一直在养病,没怎么继续学习。考试时注意力也下降的厉害,148对他来说已经是降的很严重了。 再这么降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到高考的时候会是个什么鬼成绩 。 但这些话他又不能和褚诚说,听起来好像学婊,于是只好把话题拉回褚诚身上。 宋鹤一看着褚诚错得离谱的题,非常纳闷地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啃老,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学习的。 没想到褚诚信誓旦旦地答,他爸有学歷执念,有大学毕业证他爸才不揍他,他要啃老啃得心安理得一点。 “……”宋鹤一对于这种教育理念和学习心态沉默了一下,想了想道,“换书吧,这本太难了,不适合你。” 褚诚十分听话,直接就问:“换什么?” “小题狂练,做前两个版本。”宋鹤一道,“做透了打个一百一十分左右没什么问题,够你啃老用的了。” 像褚诚这种什么也不会的学生好就好在一点,宋鹤一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没有“我觉得”。 所以褚诚立马换了一本小题狂练,接着去一班门口堵宋鹤一。 宋鹤一一边悠哉悠哉地喝着燕麦粥一边给褚诚批着卷子。 高中生早起时间十分珍贵,八中也没食堂,大多数学生都是靠着在学校门口的早餐摊厮杀度日。 每次排起队来,就像老头老太太们领免费鸡蛋一样看不到头。有人干脆就不吃了,不如多睡一会儿觉。 褚诚也是没吃早餐的其中之一。 他看着宋鹤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早餐,觉得这些早餐比宋鹤一那满分的数学卷子令人生气多了。 每次他来问题,就没见宋鹤一桌子上的吃的断过。 宋鹤一比他还懒,让他起来买早餐那就是太阳打桌子底下出来,根本不可能。 所以多半是别人买的。 学又学不过,抢早餐也抢不过,心宽得堪比唐延路的褚诚第一次有了点挫败感。 宋鹤一没察觉,他就看出褚诚在那眼巴巴瞅着了,于是递了一袋生煎包过去,问道:“来点?” 褚诚有点不舒服的接过生煎包,问道:“又是谁给你买的?” 敏锐的宋鹤一一下察觉到了褚诚的话外音,笑着看他:“你猜猜?” “隔壁班的班花?” “文科九班的语文课代表?” “还是小你一届的学妹吧,她们有时间买。” 好傢伙,褚诚不说宋鹤一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能这么受欢迎。 宋鹤一笑了一下,继续逗褚诚:“艺术班的。” 褚诚震惊地看着宋鹤一,“你的毒手都伸到艺术班去了?” 神他妈毒手,什么话。 “你年哥买的!”宋鹤一十分无语的看了褚诚,“艺术班的你年哥!你脑袋里一天都在想什么?” 褚诚不敢置信的看着桌子上的吃的,问道:“这都是年哥给你买的?” 宋鹤一:“啊。” 褚诚:“前几天的也都是?” 宋鹤一无奈道:“不然呢?我是天仙吗?有人天天给我送吃的。” “哦。”接收了这个消息的褚诚心里舒服了不少,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了,“那也不对啊,你是救过年哥的命吗?他天天给你买。” “……” 怎么有人明明学习一塌煳涂,却在这种事上能嘚嘚的没完没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宋鹤一开始顺嘴胡诌:“因为他要和其他追我的人竞争,成为我的大老婆,所以他十分努力的讨好我。” 褚诚三观崩了。 但只是短暂的崩了一下,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藉口:“是因为他感谢你寒假给他补数学吧?” 看,傻子总会自己骗自己的。 褚诚说了,宋鹤一就点头承认了。 褚诚就顺着宋鹤一刚才的胡诌八扯说下去了:“那年哥对你还真好,以后你老婆对你都不一定这么好。” 第42页 “咳”被戳中的宋鹤一差点一下子没呛出来,但他似乎不讨厌这个玩笑。 正好这时候李恩年赶上下课的课间来看宋鹤一了,看两个人正在聊天,十分自然地拿起了宋鹤一刚刚喝过的燕麦粥喝了一口,顺口问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褚诚十分坦率地回答道:“聊鹤儿要讨你回家给他当老婆。” “噗——”一口粥没咽下去的李恩年直接喷了出来。 写数学给这帮傻子写疯了吧? 第26章 关于李恩年给宋鹤一送早餐这事,宋鹤一也拒绝过。 高二不像高一那会儿,还有点时间胡闹。他们现在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十八瓣花,上课没时间发消息聊天,放学也没时间待在一起。 宋鹤一要刷卷子,李恩年要练琴。 算起来他们俩也就能趁着下课休息的间隙出来见个面,还要刨去压堂和预备铃的时间。 对他们这个年纪来说,分个班那都叫异地恋。 李恩年第一次觉得,从文科班到理科班的五百米路那么长,要跨过十三个班级的教室;两分钟的时间那么久,要熬过四十五分钟的课堂。 两个人没时间在一起,憋了一天的感情只能浓缩在这五分钟里宣洩。 宋鹤一早起时头疼得噁心,不想吃饭,索性就一直不吃了。 李恩年知道后就每天给宋鹤一带饭,雷打不动。 宋鹤一不太想让李恩年这样。 他是身体不好,但还没娇弱到要让人伺候的这种地步。 可李恩年他也了解。 李恩年总是执着于只和自己喜欢的人玩这个概念,所以他在人际关系上倔得有点发蠢 。 因为这个概念意味着李恩年一旦允许另一个人打破界限走进他的世界里,他对这个人的态度就会从冷漠变得纵容,付出全部心血和情谊的纵容。 可是伴随着纵容而来的还有占有。 走进李恩年世界里的那个人哪怕对李恩年有一点点的游移和松动,他就像一个听见风吹的兔子似的,立刻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配和别人做朋友了,然后就想转头跑掉。 从小到大李恩年都是付出的那一个,他没有索取的习惯,长大了之后他也习惯了对喜欢的人单方面付出。 所以一旦喜欢的人不需要他的付出了,他就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李恩年很需要“被需要”这个概念。 宋鹤一其实有点心疼他,他觉得李恩年有点像丢弃过的小猫。 再捡回来的时候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怕惹主人生气,就没人要他了。 大多数人都敲不开李恩年那层冰冷的壳,也接受不了外壳下无底线的纵容和密不通风的占有。 但恰巧宋鹤一需要照顾,李恩年才能心安理得地占有他。 可能是失去过华老头的原因,李恩年就像文学作品中的守财奴一样,恨不得每日都要瞪着两个眼睛彻夜不眠的盯着宋鹤一,把宋鹤一养的什么都依赖他,这样才能满足他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但李恩年又不习惯索取,他从没要求过宋鹤一为他做什么。 宋鹤一不想让李恩年这么对他,这样对李恩年不公平。 可他又不好拒绝李恩年的照顾,似乎拒绝对李恩年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下课的十分钟过得很快,明明几句话的功夫,预备铃就响了。 宋鹤一往回送了送李恩年,送到文科班那边宋鹤一就不好再过去了。 几个人挥手告别,就在宋鹤一刚转身回去,没走两步路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宋鹤一旁边走过,狠狠地用肩膀撞了一下宋鹤一。 宋鹤一下意识皱起了眉。 恰巧看着宋鹤一离开的李恩年看见了这一幕,又马上追上来问道:“有过节?” 宋鹤一转头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沉默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没有,应该是不小心。” 李恩年看过太多挑事的人了,这个力度一看就是故意的。 宋鹤一有事瞒着他。 李恩年冷不丁的觉得自己被宋鹤一疏远了,偏执的占有欲此时升起了一种不满足感。 看着宋鹤一走了,旁边爱四处瞎八卦的褚诚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拍手道:“我知道刚刚那人是谁了。” 李恩年问道:“谁?” 褚诚回道:“施强,他班数学课代表,考第二那个。” 。 当天晚上,宋鹤一发现自己自行车的气门芯又不知道被谁拔了。 他妈的。 能不能放过他的自行车! 。 宋鹤一推着他那辆轮胎泄了气的破自行车,有点惆怅。 他大概知道是谁因为什么拔的他气门芯。 既然动手了,就算给轮胎重新加一个气门芯,以后还会有别的问题产生。 学校的监控相当于摆设,查也查不到什么。 宋鹤一思索了一下,没直接去修自行车,而是把自行车重新锁进自行车棚里,在学校门口等李恩年。 文科班和理科班不是一个楼层,李恩年要比他晚下来一会儿。 李恩年跟着文科班一起下来后,发现宋鹤一没推着自行车,顺嘴问道:“车子呢?” 宋鹤一佯装没事道:“先陪你去剪头髮,理髮店门口没地方停,先不骑了。” 第43页 今天褚诚和宋鹤一扒了李恩年的杀马特黑歷史。 以前李恩年在网吧看场子的时候,处出于镇场子的需要,李恩年杀马特得简直像是当年qq空间的背景图,一头黄毛还留长髮。 尽管李恩年之后不看厂子了,但李恩年还是习惯了稍微长一点的头髮。这样可以挡住他的眼睛,让他把自己藏起来。 算起来,上一次剪头髮的时候,还是文艺汇演朱萌萌给李恩年修的。 黑歷史被扒,李恩年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答应了放学后一起和宋鹤一去剪头髮。 可宋鹤一把李恩年领到理髮店,还没坐两分钟就道:“我卷子忘学校了,回去取一下。” 坐在理髮师前面的李恩年一瞬间有点慌,问到:“你等会儿我,我剪完和你一起回去不行吗?” “等你剪完很晚了,你明天还要练琴。”宋鹤一心里装着事,没发现这是他年哥少有的一点在向他索取陪伴的迹象,笑着安抚了一下道,“我很快就回来,等你剪完我领你去吃油泼面。” 谁稀罕那一碗油泼面。 李恩年开一次口被拒绝了之后就不好再开第二次口了,张了张嘴只好收回了想要说什么的眼神道:“那你去吧。” 很多年之后,宋鹤一才知道李恩年不喜欢剪头髮除了因为懒得打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社恐的李恩年每次看着理髮师在他脑袋上上下挥舞的手和叭叭的嘴时,他都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尤其剪头髮的时间又很长,那一个小时对李恩年来说,比考数学都难受。 但当时的宋鹤一併没在意。 所以在理髮师不知道第多少遍问李恩年这么剪行不行那么剪行不行的时候,李恩年终于不厌其烦地咬了咬牙道:“直接推了,寸头。” 第27章 八中的校园。 宋鹤一先把自己瘪了轱辘的自行车送到了修车那,又回到学校门口静静地等着。 天眼看着黑到底了,高二理科一班才灭了灯。 施强身为理科高二一班的数学课代表,奋战到了很晚,才勉强保住了第二名。 他锁了教室门,一个人萧条地从独属于理科一班的楼梯走下楼,一边走路嘴里还一边念叨着英语单词。 刚走出学校门口,突然有人在他旁边开口,打断了他念英语的节奏,“你错的那道题,af和af‘之间需要再多作一条辅助线。” 施强勐得转过头,看见了校门口暗处的宋鹤一。 宋鹤一淡淡的笑了一下继续道:“五三上有一道题的解法和这个类似,做过的题还不会,等于没做。” 如果说刚刚还是莫名其妙的话,现在这句话就是实打实的嘲讽了。 施强气得僵硬地站在原地,恶狠狠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话该我问你吧。”宋鹤一游刃有余地笑了笑道,“说说吧,为什么拔我气门芯。” 刚刚还有理有据的施强好像突然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勃然大怒道,“你有证据吗?小心我说你诽谤!” “……”宋鹤一无语了,嘆了一口气道,“本来我也只是怀疑,不过你这反应……” 直接坐实了。 施强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确有点过激,显得自己有点蠢。 “是因为什么?”宋鹤一问完后显然没有等施强答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优秀学生可能有省里给的高考加分的机会?” 施强愣了一下,随后更讨厌宋鹤一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宋鹤一说中了。 他真的很讨厌宋鹤一,讨厌的要死。 在宋鹤一来之前,他不仅成绩是这儿最好的,也很愿意回答别人提的问题,人缘评价也还不错,高考加分的机会几乎百分之百是他的。 虽然他在背地里学得很拼命,但他在人前还是假装学习很轻松的样子。 他非常享受别人来问他题的感觉,听别人议论他为什么不学习也可以考得很好,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自尊心。 但这一切都随着宋鹤一的到来打破了。 他不是这学期才知道宋鹤一成绩这么好,但那以前总是隔着班级和班级之间的壁垒。 即使他看着宋鹤一的成绩,也假装毫不在乎地道:“附中来的成绩高点很正常不是吗?听说他们那边都死命学,我这还没学就和他差不多,学了分分钟压过他。” 话是这么说了,但他心里很慌。 尤其是当他真正和宋鹤一一个班时,他才发现有些东西是难以逾越的天堑鸿沟。 他追不上他。 他拼尽全力考下来的140分,在宋鹤一那也只是淡淡的挥挥手说“没考好”。 他甚至开始不掩藏他的学习,每天连课都不下,最晚离开教室,回家还要再学到两点半,但是他还是追不上。 其实要是不和宋鹤一比,他的成绩还是不错的。 或者他要是拉得下脸,去问问宋鹤一,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窍,就跨过了140的那道坎。 但他擅自的把宋鹤一当作他的假想敌,日以夜继地把宋鹤一的一举一动都幻想得格外敏感。 就连同学拍了拍肩,说“加油,超过宋鹤一那个畜牲”的玩笑,在他耳朵里都变成了“你这么努力还是考不好”的嘲笑。 第44页 或许加分资格对他来说都不是和宋鹤一之间最重要的矛盾了。 而是不甘心和自尊。 人们可以接受别人说自己不努力,但不愿意接受自己是个笨蛋。 更何况还是个很聪明的笨蛋。 施强看着宋鹤一那张文质彬彬的脸,在那个令人追也追不上的成绩的映衬下,这张长得十分漂亮的脸都变得格外可恶。 “这他妈原本都该是我的!”施强越想越气,一把上前提起宋鹤一的衣领子,“你一个附中的来这儿搅什么浑水?学不过那帮人来和我们抢名额来是吗?” 宋鹤一心中的愧疚被施强这句话戳中了,刚刚的游刃有余出现了松动,他有些失去底气道:“我不会要那个名额的……” “有加分还不要。”施强打断宋鹤一,拽着宋鹤一衣领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你是在可怜我吗?觉得我比不过你……” 宋鹤一本来是打算和他谈谈,说明了自己的想法省得日后施强还惦记着找他麻烦,但现在看来他好像说什么施强都不想听了。 宋鹤一索性不再说话了,让施强先撒了气,其余的话之后再说。 就在两个人正在僵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宋鹤一身后响了起来:“鹤儿,干嘛呢?” 是李恩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李恩年正叼着根烟,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很显眼。缭绕的烟雾蜿蜒地飘出,挡在李恩年面前,让人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李恩年手搭上施强抓着宋鹤一的手,微微用了用力,把施强的手从宋鹤一的衣领上掰了下来,冷漠地问道:“有事?” 施强还是害怕李恩年的,生理本能地往后恐惧的退了一下:“没、没事。” 李恩年瞥了一眼施强,熟练地把菸头吐到地上,沖他扬了扬下巴,道:“他我罩的,懂吗?” 宋鹤一第一次看李恩年这样,一身流氓习气,和平时那个趴在教室里不言不语的李恩年根本不沾边。 他好像看见了当年在网吧看场子的“年哥”。 可能因为剪了头髮,气场从混混好像直接变成了大哥,压迫感更强了。 施强没想到李恩年会突然过来,紧张得频频点了两下头。在李恩年松了手后,然后逃跑似的离开了。 宋鹤一把目光移回到李恩年身上。 李恩年剪了个寸头,看惯了长头髮的宋鹤一冷不丁的有点不习惯。 换作平时宋鹤一一定要打趣他一下,但现在宋鹤一没这胆子。 之前李恩年问他和施强有没有过节,他撒谎,还被人抓包了,现在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李恩年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冷漠,甚至带着一股审视的感觉,似乎等宋鹤一解释。 但宋鹤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用起了他惯常装傻的手段,笑着打哈哈道:“没想到你剪这么快啊,走,我领你吃饭去。” 宋鹤一要伸手扯他,李恩年一收手躲开了,不依不饶地问他:“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这有什么实不实话的?”宋鹤一接着打哈哈,企图矇混过关,“没多大点事,我这不怕你担心我吗?” 李恩年却不吃宋鹤一那一套,略过那些表面的遮掩,接着问道:“是因为你过去的事吗?” 宋鹤一这下笑不出来了。 一半是,一半不是。 但他没法解释是的那一半。 于是他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 李恩年不再深问了,淡淡地笑了一下,道:“也是,那的确不该和我说。” 宋鹤一以为李恩年生气自己瞒着他,刚要开口辩解,李恩年却打断了宋鹤一,拉着宋鹤一道:“回家吃吧,给你点了麻辣小龙虾和榴槤千层,吃完可以早点睡觉。” 李恩年点的都是宋鹤一爱吃的。 宋鹤一心里更加不舒服了,他一个冲动就想拉住李恩年把他过去的事都说了,可李恩年就像不想听似的,又一次打断宋鹤一,不给宋鹤一说话的机会,对宋鹤一道:“上车,我送你回家。” 宋鹤一只好听话的坐在李恩年摩托的后座上,犹豫了一下才环上李恩年的腰。 虽然李恩年什么都没说,但宋鹤一知道,他年哥生气了。 第28章 宋鹤一和李恩年陷入了漫长的争吵期。 其实没有过去多久,只是他俩过得都太痛苦,所以显得遥遥无期。 一开始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有理有据,李恩年生气宋鹤一这件事不该瞒着他,但宋鹤一反驳说他不用李恩年那么操心,他自己也可以。 本来宋鹤一就是那么一说,但是因为宋鹤一来这里之前的事一直都在瞒着李恩年,这话在李恩年耳朵里就变味了,他定定地看着宋鹤一,沉默了两秒问道:“你是不需要我了吗?” “……不是。”宋鹤一有点无奈,冷静了一下,试图说服李恩年道,“咱们两个是谈恋爱,是平等的,没有你照顾我的义务。” 李恩年钻进牛角尖死抓着不放,冷冷地问道:“所以施强找你麻烦你也瞒着我不说是吗?” “……”一向伶牙俐齿的宋鹤一难得的卡住了,他磕绊了一下回道,“我是怕你担心我,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第45页 李恩年不会说好听话,不代表他反应慢好忽悠。尤其是臭脾气,说起难听话来比谁都难听:“我不问你过去的事,但你不能被人找麻烦了我都不知道,那你有我和没我有什么区别?” 这要什么区别,和你在一起很高兴,不抑郁了就是很大的区别。 但这种抽象的东西没法给李恩年安全感,一些实质的区别才能让他安心。 或许李恩年要是不这么照顾他,宋鹤一可能就和李恩年说了。但李恩年太照顾他了,他不敢和李恩年说。他一说,李恩年一定会很担心。 况且他和李恩年说了能怎么样,放任李恩年冲过去把施强暴揍一顿然后俩人吃处分吗? 李恩年的时间不比他来的轻易,除了文化课还要练琴,他哪能再让李恩年为他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分心。 李恩年是个不开窍的棒槌,但他看着宋鹤一欲言又止的表情,头一次开窍了。 坐在椅子上的李恩年抬眼看着宋鹤一,像是疑问又像是喃喃自语地问道:“我没什么用,是吗?” 是的,就算宋鹤一和他说了又怎么样,他再吃一次处分让席雅娟给他擦屁股吗?他能让学校开除施强吗? 不能。 李恩年别说谈恋爱了,他连表达感情都不会。他和宋鹤一在一起这事,是靠宋鹤一察觉的,也是靠宋鹤一表白的。 所以他看起来似乎并没做什么,一天都是在等着吃现成的。 李恩年不是第一次和人吵架,他脾气臭得狗都绕着走,早就习惯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和宋鹤一吵架,俩人第一次见面谁都没给谁好脸,动不动就互骂傻逼。但这次让李恩年格外难受。 他有点无力,以前在老黄区混的时候他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他也习惯照顾别人。 可新的环境和新的感情的出现,让李恩年知道了他以前的那点能力狗屁不是,甚至连他那自以为是的习惯都维持不了。 所以他的照顾,变成了束缚。 李恩年不再总找宋鹤一了。 宋鹤一看着桌子上被人送来的早餐。 但是早餐每天都会被人送来。 宋鹤一有时候想把李恩年抓过来,抓着李恩年的肩膀使劲晃他,让他歇斯底里地和自己吵架,而不是冷冷地看着他,锁缩在壳里沉默着不说话。 老黄区没有几个讲理的人,李恩年也就不再讲理。他懒得说话,因为拳头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当出现矛盾又不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李恩年就习惯了沉默。 他不想争辩。 宋鹤一看着眼前的卷子又开始走神。 他这几天没少去找李恩年,但李恩年都不在,据说很忙。 宋鹤一想着完了,他年哥一定生气了,躲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写完了卷子,总宋鹤一才发现刚刚手机来了一个未接来电,是李恩年的。 宋鹤一急的连忙打过去,一接通就解释道:“年哥,我刚刚在做卷子没注意,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李恩年停了一下,道:“没事了,你忙吧。” 狗屁没事了。 宋鹤一好像突然明白了李恩年的心情。 不知道他做什么的时候,李恩年是不是也会担心的胡思乱想。 宋鹤一一瞬间气得想摔电话骂人。 但宋鹤一脑子转的快一点,憋了憋嘴,道:“年哥,你来看看我吧,我有点难受。” 电话那一边的李恩年的语气终于有了点反应,有了明显的着急道:“你怎么了?” “就是难受。”宋鹤一是有点真委屈,演着演着还真的难受上了,“我去见你也行,你在哪?” 李恩年哪能真的让宋鹤一乱跑,回了一句:“你在家好好待着,我去找你。”就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李恩年就来了,骑着摩托来的,还戴着头盔。 宋鹤一看李恩年一脸焦急地来了,一瞬间就觉得让李恩年多管他一点也没什么。 “怎么样了?”李恩年摸了摸宋鹤一的耳后,看了看宋鹤一的瞳孔,上下打量他问道,“药吃没吃?我送你去医院。” 宋鹤一抓着李恩年不让走,抱着李恩年的胳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闷闷道:“年哥,我想你了。” 李恩年僵住了。 宋鹤一不敢抬头看李恩年的眼睛,但又不想让李恩年走。 他想起了褚诚开他玩笑的话,于是低着头厚起脸皮没羞没臊地接着问道:“我错了,我和你道歉,你还愿意回来给我当老婆吗?” 。 李恩年刚刚给宋鹤一打电话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孔源让他接一下孔馨放学,顺便叫宋鹤一去吃饭。 李恩年就是想找个不主动打扰的藉口见面。 两个人都在想办法和好。 宋鹤一撇了撇嘴,有点委屈地问道:“那刚刚你怎么说没事了。” 李恩年的眼神移了一下,道:“我听你在做卷子,我怕我打扰你。” 原来李恩年没在生气。 宋鹤一好像悟到了什么,问:“那这些天你不来见我也是……” 李恩年低着头道:“你是优班的,其实想想你是该和他们人际关系处得更融洽点。我每次下课都来找你,说不定都你迁就我,你才没时间和他们相处。” 第46页 胡说八道些什么? 突然间,宋鹤一一下明白了,他不能委屈李恩年一瞬间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被扔了十多年小猫,一时间让它立刻就变成那种信任人类又会撒娇耍赖骄矜任性的性格似乎不太可能。 不就是有点呆吗?他可以慢慢教;不就是爱管着他吗?他随便给他管着。 之前他和李恩年吵架的时候,和李恩年说李恩年让他做什么都行,他都可以做到,这是他身为恋人给李恩年的权力。 但李恩年其实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是想比别人多占有宋鹤一一点而已。 多大点事,别说给李恩年管着,他被李恩年管一辈子都行。 宋鹤一被感情沖昏了头,一个冲动就握住了李恩年的手,让李恩年抬头看自己的眼睛,道:“年哥,你不要觉得你会打扰我,不会,在我这你永远有特权。” “你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不见我了,我什么时候都需要你。”宋鹤一把李恩年的手贴到了自己脸上,信誓旦旦道,“所以是我求你,你一定要紧紧抓着我的手,千万别放开。” 李恩年有些震惊地看着宋鹤一,那好不容易被理智压下去的独占欲稍微松动了一下,又要开始兴风作浪。 他借着宋鹤一的手,顺势捧住宋鹤一的脸,仔细观察着宋鹤一那双比其他人颜色都要略淡一些的眸子。 都说瞳色淡的人薄情,但李恩年此时就像被蛊惑了似的,把宋鹤一说的话字字都当了真。 “宋鹤一,我喜欢你。”李恩年感觉自己的嘴根本不受他的大脑控制,不自觉地就想下什么许诺。他连脸皮都不要了,说出了他前半辈子都不好意思说出的话,“我喜欢你,我一辈子都喜欢你。” 宋鹤一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轰得外焦里嫩。 一辈子,年轻时许诺的一辈子,能做多少数呢? 换作其他人,宋鹤一一定会嘲笑他的。 但这么轻佻的词从李恩年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沉重。 李恩年说一辈子,那就一定是一辈子。 宋鹤一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都说女人蠢,爱听甜言蜜语,会听信一辈子这种荒诞不稽的话。 事实上,什么女人,他是个男人他也爱听。 要么就是不爱。 爱情这种事,哪里会分什么男女。 第29章 下午的时候李恩年和宋鹤一一起去接了孔馨。 这回没骑摩托,骑的是宋鹤一的小破自行车。 孔馨正坐在宋鹤一的自行车后座上,斯哈斯哈地吃着宋鹤一给他买的辣条。 这东西孔源不让她吃,都是宋鹤一偷偷给她买的。 李恩年推着自行车,宋鹤一就走在李恩年的旁边。 此时正值春天的尾巴,空气里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远处的河被太阳照成一片一片的银色,近处的河水却不一样,清清浅浅,很温柔地流着。 河岸上有半株紫丁香正零星的开着,新抽的芽,还没开成一簇一簇的样子,因此连香味都不太容易被人察觉。 几个人沿着护城河走,时而冒出的几株丁香花把阳光遮成稀碎的样子落了下来。 走着走着,李恩年突然停下打破了沉默,很认真的问宋鹤一:“鹤儿,你是不是以后会考到北京去。”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宋鹤一也没做好准备。他其实都是能活一天算一天的混,对于未来真没什么规划,能考上哪算哪。 况且以他现在的状态,到高考那一天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 李恩年垂了垂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我打算考央音。” 宋鹤一有点震惊。 李恩年问他是不是考北京,显然是有想跟他考到一个城市的想法。 但是即使李恩年基础再好,中间也是断过两年。央音钢琴系是出了名的卷王专业,李恩年现在开始的已经有点晚了。 宋鹤一犹豫着想劝劝他,但李恩年好像看出来了宋鹤一的想法,有点倔强的执意道:“不光是你的原因,我也要给华老头一个交代。” 李恩年咬了咬嘴唇继续道,“而且我也想往上走走,我不想做总跟在你后面给你添乱的那一个。” 宋鹤一恍然明白这些天李恩年在忙什么。 因为上次吵架李恩年觉得自己没用了,他把华老头和与宋鹤一的矛盾都归结为自己的能力不足。 他想往上走走。 尽管这件事是宋鹤一道歉了,但是李恩年太容易反思。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要在好一点,要不然他帮不上宋鹤一,也配不上宋鹤一。 宋鹤一想告诉李恩年他没有添乱,也并不只是跟在他后面而已。 但是他最终想了想还是止住了,因为说什么好像都像阻止李恩年一样。 现在的李恩年需要有个人坚定地站在他身后支持他。 于是宋鹤一想了想,笑着道:“好啊,想考就考,就是阿姨和叔叔那边那边……” 李学海本来就不打算让李恩年学艺术,他觉得那是不务正业,别说走烧钱的钢琴专业了。 李恩年倒是已经和家里商量好了,回道:“我想通了我妈很高兴,不告诉我爸就好。学费的事,我妈咬牙多掏一点,还是能坚持下来。但……” 第47页 李恩年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可能马上就走了,一年也回不来,我们……” 原来李恩年还在担心他。 “拜託,现在我们有区别吗?”宋鹤一看李恩年太低落,笑着照李恩年屁股拍了一下,“不也一样跟异地恋似的?你去好好考,我好好学,一个冬天而已,等明年夏天高考完,我们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可你身体……”李恩年回道。 “我身体好得很。”宋鹤一拍了拍胸脯道,“我可以给你提供每天视频检查身体服务,从里到外,指哪打哪,你需要吗?老大。” 李恩年脸一下红了,不再去看宋鹤一推着自行车就要快步走开,“没正形。” “你越害羞我越要逗你。”宋鹤一快步追了上去,贱得狗都嫌弃,兔子似的李恩年惹急了都恨不得咬宋鹤一一口。 “还有正好韩迟那边有央音的老师,我让他帮你介绍一下。”宋鹤一调侃够了李恩年终于恢復了点正形,“艺考这类的,体系和学校对路子也很重要。” 李恩年这才想起来,宋鹤一以前也是学过音乐的,他有央音附中的同学。 那他又欠了宋鹤一的人情。 李恩年又条件反射地想拒绝别人帮忙,但想着刚和宋鹤一吵完架,他也不好再犯老毛病,只好别别扭扭的应了,还有点僵硬地说了声“谢谢”。 “噗——”宋鹤一听了这句谢谢忍不住笑喷了,拍了拍李恩年的肩膀,让李恩年回头看他。 李恩年没防备地回头,然后一瓶冒着气的柠檬苏打水一下子喷到了李恩年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鹤一还拿着剩下的半瓶苏打水在那笑。 李恩年:“……” 然后李恩年去河边舀了一瓶子水直接沖宋鹤一泼去。 宋鹤一也不甘示弱的泼了回去。 到最后,两人像两只落汤鸡一样坐在河坝边上,狼狈为奸地抢走孔馨的最后一包辣条,一起分享。 李恩年脸上的不自然早已在刚刚的泼水中消了下去。 “年哥,以后不许和我瞎客气。”宋鹤一看着李恩年,摇着剩下的半瓶柠檬苏打水,又恢復那种笑嘻嘻地表情道,“以后你还要给我当老婆呢,这么客气怎么圆房?难道你动一下和我说一声对不起?” “滚!”李恩年的脸直接红炸了。 他就不该管宋鹤一,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他也知道宋鹤一是在帮他,所以他就像在接受什么新知识一样,尝试着打开了他脆弱的自尊心和坚硬的壳,慢慢地接受了被别人帮忙并不丢人的这件事。 “爱自己是浪漫的开始。”坐在一旁的宋鹤一突然道。 这是王尔德的话,李恩年知道,但他不知道宋鹤一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所以,年哥,自私一点没关系的,不要什么事都很客气,不要总感觉自己理亏,也不用所有事都为我着想。”宋鹤一回答了李恩年眼神中的疑问,“爱自己是浪漫的开始,所以你给我的浪漫应该是好好爱自己,像你爱我那样的爱自己。” 当时的李恩年不太明白宋鹤一话里的意思。 宋鹤一坐在岸边看着懵懵李恩年“咯咯”笑,放弃了解释,继续道:“年哥,你好好去,别想那么多,我们都会好的。 ” 随后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一定。” 红透脸的李恩年听见这话,痴痴地看向宋鹤一。 少年坐在午后的丁香树下,那半瓶苏打水反射着下午的阳光,映进了那双瞳色清浅的眸子里。那双偏琥珀色的眸子,好像一瞬间有了流光,显得少年的笑脸格外灿烂。 当时少年人的笑脸太自信,以致于李恩年真的被说服了。 他好像终于从华老头离开的阴影中爬出来了一样,再次燃起了希望。 他就像宋鹤一说的那样坚信,高考完就会好了,人生就能盼出头了。 可那时他们太年轻,还不知道高考不是人生的终点,仅仅只是人生的开始。 很多年后李恩年还记得,那半瓶柠檬水,半株紫丁香,那个在河边悠闲的午后和后座上吃着冰淇淋的孔馨,是他青春时期的全部春夏。 第30章 李恩年临走前的几天也和孔源打好了招唿,可能以后没时间再帮他照顾孔馨了。 又不知道从哪拎回来一只鸽子回来,带着好多鸽粮一起给了宋鹤一。 宋鹤一有点惊讶,看着李恩年不知道怎么想的给他弄回只鸽子来,笑着开玩笑问他:“你给我生的?” “滚蛋!”原本还不知道怎么说的李恩年被宋鹤一一调侃也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教堂的鸽子,腿有点坏了。教堂也不想再养了,我就给抱回来了。” 那的确是教堂附近才独有的鸽子。 因为靠着教堂这个正式编,这种鸽子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有络绎不绝的游客来给他们餵粮,胖的让人时常怀疑它们会得三高。 李恩年拿回来的这是一只成年鸽子,全身上下都是白毛,腿上的伤已经被快好了。 这鸽子被游客们惯得已经不怕人了,在教堂的时候就敢从游客手里叨粮吃,偶尔人大声走进了它们才慢悠悠地展开翅膀飞开个两三米远意思意思,表示自己还会飞。 第48页 到了新地方它也不害怕,从蓬松的毛里伸了伸它那个胖到已经难以察觉的脖子,闲庭信步地逛了逛,颐指气使地审视了一遍这个新家,似乎很满意,随后就一缩脖子自己回笼子里眯着去了。 宋鹤一有点惊讶,鸽子通常是群聚动物,他没想到这鸽子这么不认生。 “那也要笼养。”李恩年帮宋鹤一把鸽粮装好,“成年鸽不好开家,别让它飞丢了。它这么胖,再被人炖汤喝。” 鸽子脾气比较温顺,还粘人,需要有人陪。又不会像鸦科那样记仇,后背和翅膀毛毛也随便给人摸摸,堪称解压神器。 李恩年怕自己去集训,一走就是一年半,宋玉羊也不怎么在家,宋鹤一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人陪,可以和鸽子玩一玩。 李恩年总是给别人操惯了心,把宋鹤一一个人放这儿,总是一百个放不下。 出去集个训,恨不得直接执手相看泪眼,好像一下子就要念去去,暮霭沉沉楚天阔了。 好在这些天宋鹤一对李恩年总是纵容,终于给李恩年养出了些会撒娇会提要求的小性子来。 李恩年订好走的时间是宋鹤一上课的时间,宋鹤一没时间送他。 所以现在的李恩年围着宋鹤一转来转去,有点捨不得。想说什么又觉得太腻歪,想做点什么又太青涩,还没搞明白关键步骤。 李恩年生日小,按理来说该晚上一年学。但那时候李恩年家里人没时间管他,学校管理制度也松,他稀里煳涂得就混去上学了。 再加上宋鹤一休过学,算起来李恩年比宋鹤一小了快两岁了。 宋鹤一口嗨归口嗨,但还有那么点子所剩不多的道德和良心,要是太主动总感觉自己像个老畜生。 所以宋鹤一看着李恩年围着他原地转来转去,对李恩年想做点什么又不敢做的想法心知肚明,感觉有点好笑。 李恩年比以前会撒娇多了,看起来总算像个人了。 宋鹤一坐在地上帮李恩年打包行李,他感觉到李恩年在自己旁边不停地转悠。 李恩年其实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就是不捨得走。找个地方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没两分钟就起身又开始意味不明地在宋鹤一旁边转了两圈,坐立不安的晃悠。 最终突然弯下腰,在宋鹤一脸侧“啾”的亲了一下,一熘烟的跑走了。 宋鹤一捂着刚刚被亲的那侧脸,有点吃惊地看着李恩年跑走的背影。 他对李恩年的变化有点出乎意料。 从前的李恩年在很多人眼中像是一个浮雕,刻在石头上。麻木且沉默地供人审阅,做正面的或者负面的欣赏与评价。 但宋鹤一把他从石头里挖了出来,扫去了周身的尘土。人们这才发现李恩年也是会提要求的,是会哭会笑的,是立体的,鲜活的一个生命。 李恩年渐渐学会了宋鹤一的具体用法。 以前李恩年不好意思对宋鹤一做点什么,感觉多想一点那都玷污宋鹤一,那都是邪教。 后来在那天亲了一下过后,李恩年发现玷污这玩意也会上瘾的。 他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是暴殄天物。 以前李恩年只是看宋鹤一好看,现在想想这么好亲的男朋友天天再自己身边他也忍得住? 宋鹤一肩宽腿上,又因为身体不好,腰本来就细,一把就能抱住。 再加上身高正好,不论是亲是抱都十分舒服。 而宋鹤一本人也真就像他答应李恩年那样,李恩年对他做什么都行,给亲给抱给摸,比抱回来的那只鸽子还听话。 李恩年对宋鹤一得独占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宋鹤一再好看别人也只能拿眼睛看看,李恩年不一样,他可是切切实实地能抱在怀里亲的。 李恩年总喜欢会把宋鹤一藏起来,藏到被子里,或者衣柜的角落里,像某种动物想要独占某些可口的食物那样,把宋鹤一叼回窝里和宋鹤一慢慢接吻。 因此一到要分开,李恩年像亲不够似的抱着宋鹤一不愿意放开。 “我明天要走了。”李恩年一边亲着宋鹤一的嘴一边道。 蜜月期的小情侣都这样,说着说着话眼睛就往嘴上瞟,不超过三句就亲到一起去了。 宋鹤一被李恩年亲的迷迷煳煳的,眯着眼睛伸手插进李恩年的髮根,抚慰似的抓了抓李恩年的头髮道:“我会天天给你打视频的,别怕。” 他们两个蜜月期来的太迟了,都快分开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味儿来。 李恩年恨不得把之前错过的日子补上,在宋鹤一的劲间蹭了蹭道:“我捨不得你。” 宋鹤一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藏在被子里给李恩年壮了不少胆,连这话都敢说了。 宋鹤一听着好笑,顾及着现在得氛围正好没有调侃他,捧着李恩年的脸亲了一口,笑着道:“没多久的。熬过今年冬天,等下一个夏天来了,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 走的那天,李恩年给宋鹤一发了一条简讯。没什么大事,就是告诉宋鹤一自己到了,老师对他很好,很认可他,第一次见面他给老师弹的是冬风,老师觉得他弹得很好。 肖练以前华老头就带着李恩年练过,宋鹤一也觉得这首曲子选得很好,很适合李恩年的风格。 第49页 然后李恩年说所以老师又给他选了一首拉赫,还发了一个李恩年以前从来不会发的撒娇的表情。 qaq 宋鹤一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一通李恩年,把幸灾乐祸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恩年又和宋鹤一说了说他住的环境和同学,最后又给宋鹤一发了一句“每天学习之外,记得抽空想想我。” 宋鹤一笑了笑,回道“好”。 过后又追了一句“你也要想我”。 。 可能高考的日子太无聊,无聊过了头也就不觉得痛苦了。 斗转星移,需要去集训的艺术生都慢慢走了,高三生高考完的也都放假了,剩下这些高二的学生都接了上届高三的班,搬进了与世隔绝的高三楼里,开始了专门的训练。 可能因为心里有了熬过这个冬天的动力,宋鹤一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学习效率也比寒假的时候高了不少。 按部就班的学下来,李恩年和宋鹤一每天都可以拿半个小时打视频聊一聊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就当做休息了。 高三的日子就是又快又慢的,本来每天在卷子之中忙忙碌碌的,漫长得好像看不见头。可是仔细一看,视频另一头那个给自己剃成滷蛋头的李恩年又长长了头髮。 现在不像滷蛋了,硬硬的发茬支着,像仙人球。 北方的冬天漫长的超出想像,从十一月开始天就黑得早亮的晚,一直到了四月还在倒春寒。七点开始亮天,四点就要黑天了。 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可能冬季的这半年下来都看不见这座城市的白天长什么样,睁开眼睛永远都是浓浓的黑夜和彻骨的寒风。 铁打的身体磁铁的床,每天身体跟吸在床上似的。 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痛苦得就好像皮还粘在床上,人要硬生生撕开皮从床上坐起来。 偶尔也会听见有的学生又在车上睡过站迟到了,或者早上在热水机前沖咖啡站着睡着了。 桌子上的书堆的比人都高,围城一个一个的城池,无声地矗立在整片战场上。 冬天,好漫长。 即便是宋鹤一,高三一套下来也容易要了他的老命。 宋鹤一坐在桌子前面,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卷红毛线,在晚休的时候一边和李恩年电话聊天一边打毛线。 只可惜宋鹤一这手除了在弹吉他上没生出一点灵巧来,在那左一针右一阵磕磕绊绊戳了半天,又把针都退回去了。 李恩年在屏幕那一边看得难受,忍不住问他:“你在织鸡蛋络子?” 宋鹤一的针顿了一下,抬眼十分嫌弃地看了李恩年一眼,“我在给你织围巾!” 最近天冷了,宋鹤一想给李恩年织条围巾。 宋鹤一说完好像觉得有点不解气,又接了一句:“你好不解风情!” 李恩年:“……” 在集训的李恩年也知道,在女生之间流行着给对象织围巾时尚,是一种变相的秀恩爱。 但是,李恩年实在不觉得宋鹤一这个粗一下细一下的针脚有什么风情。 不过李恩年看在宋鹤一这么认真的份上,他打算适当地解一解风情。 “嗯……”李恩年斟酌着问,“什么时候能织好?” 宋鹤一以为李恩年感兴趣,表情立刻变得好看了,笑吟吟地问:“你是不是还挺喜欢?” 李恩年看着这颜色和这针脚属实说不出喜欢,想了想道:“这颜色孔馨应该更喜欢。” 没想到宋鹤一摆了摆手道:“哎呀,别什么破烂都往孔馨那扔。” 坚强了十多年的李恩年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有点想哭:他原来知道这是破烂。 第31章 宋鹤一废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勉勉强强把那个鸡蛋络子织成了一个围巾。 可惜大窟窿小眼子的,针脚还时松时紧,实在有点不太像话。 但宋鹤一想着织都织了,不送过去岂不是委屈了自己。 于是从来不傲娇的宋鹤一难得地拧巴了一次,在装围巾的包裹上极其别扭地写了一句:不喜欢可以扔掉。 然后寄给了李恩年。 没想到没过多久,一条新的红围巾送到了宋鹤一手里。 针脚平整,毛线柔软,里面还放了一个丁香味道的留香袋,和宋鹤一织的那条款式一样。 围巾上面有一张字迹遒劲的字条:冬至快乐,记得吃饺子,或许你习惯吃汤圆。送到的略晚了几天,上下学做好保暖,戴围巾的时候顺便想起我。 没有落款,但字迹宋鹤一认识是李恩年的。 这是李恩年给他织的。 明明之前还嫌弃这个东西来着。 宋鹤一不自觉地笑了,捧着新围巾把脸埋进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点变态,难得长了脸皮的,红着脸把头抬了起来。 心中感慨,不亏是年妈妈,织的比他好多了。 突然间宋鹤一觉得,要是李恩年把他的鸡蛋络子扔了,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 李恩年和宋鹤一不在一起上学,也不怕被人发现两人戴的是一样的,宋鹤一就每天都带着李恩年给他织的围巾上学。 不少男生女生都来羡慕。 女生们围着宋鹤一仔细观察,不停地问这围巾谁织的,针脚织得真好,花样织得也好。 第50页 男生更羡慕了,直接来问:“鹤儿,你交女朋友了?” 宋鹤一就像那个刚中了五百万彩票的暴发户似的,恨不得让谁都知道。一挺胸,把脖子上的围巾往前挺了挺,一脸骄傲的不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我天,这织得也太好了,你找了个什么宝贝女朋友。”那帮男生看着宋鹤一羡慕极了,“织得比我妈都好。” 宋鹤一做作地摇了摇头,十分欠揍道:“哎呀,我女朋友,温柔漂亮,多才多艺。估计你们一个都找不到这样的,羡慕去吧 ” 相隔好几个城市的李恩年打了个喷嚏。 熬了几百天的高三单身狗们,再学习也是正直青春期的男生,看着牛顿也压抑不住他们躁动的欲望,看宋鹤一那一脸嘚瑟样,这帮人直接转羡慕为嫉妒,把宋鹤一压在座位上,达成了共识:今天不搞死宋鹤一不解气。 宋鹤一和男生们玩的开,但这并不意味着宋鹤一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 可能是宋鹤一的成绩对大多数人没什么威胁。因为加分这事本来也轮不到他们,所以更多人把宋鹤一看作白嫖的老师,不是竞争对手。 宋鹤一就是属于那种做题不用草纸,上课睡觉老师不管的超级学霸。要是哪天宋鹤一在课上睡着睡着突然坐起来,数学老师都得停下来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讲错了。甚至有些竞赛题,数学老师要来和宋鹤一商量。 但宋鹤一越是这样,施强越是看不惯。 之前他不敢再找宋鹤一的事,是因为忌惮李恩年。 现在李恩年去集训了,他免不了总是搞点小手脚。 例如收数学作业的时候不给宋鹤一的卷子交上去。 可是却只得到了数学老师说:“宋鹤一可以不写数学作业的答覆。” 做了无用功的施强气得当天中午没吃进去饭。 可宋鹤一机灵得很。他不是李恩年那一根筋的木头,两次下来丢了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自然不能像李恩年一样把人家揍一顿。 宋鹤一把丢的那两张卷子找同学复印了一下,写的整整齐齐地交给了老师。 老师收到卷子有点意外,宋鹤一却笑着道:“课代表说不小心把我的卷子弄丢了,我想了想还是再印一份写完给老师帮忙看看吧,万一哪里有漏洞我没注意到,还麻烦老师帮我补补。” 但数学老师听施强说的却是宋鹤一没交。 以宋鹤一的水平想不写就不写,没什么撒谎的理由。 都是成年人,宋鹤一这么一说数学老师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当天晚上老师就用高三学生珍惜的半节课开了一场班会。 “现在的教育都注重成绩,我也不给你们灌理想大于面包的鸡汤,因为来这儿的,都是要考大学的。”数学老师双手撑在讲台上,扫视着下面地学生,“但是有些素质教育,对于你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你们在座的,是一个班的朋友,古代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你们不仅仅是竞争对手。”数学老师的目光在施强的地方停了一下,又飞快的掠了过去,“在班级里考第一第二,有用吗?你们全省排第几?全国排第几?” “你们现在的重点是学习,勾心斗角的日子等你们工作了,有的是过的。目标错了,努力也就白费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都强,老师也不好多说,点到为止道,“你们都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好了,自习吧。” 老师走后,宋鹤一感到施强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施强不傻,他知道老师是在说他。但是他以为是宋鹤一在老师那里说了自己的坏话。 施强不敢再动容易弄到老师那的小手脚了,但敌意和恶语还会时常相向。 宋鹤一心里有愧疚,毕竟在外人看来他的确是那种受了别的地方教育来抢名额的人。更何况他是因为父母贪污才转学的,怎么说都是他理亏。 所以施强不作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宋鹤一基本都当作看不见。 但宋鹤一精神状态不好,本来就敏感,冬天又容易情绪低落。宋鹤一不敢把这事和宋玉羊还有李恩年说,就自己憋着。 临近年末的考试中,宋鹤一从考场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桌子又被拽走了。 借桌子这种事在串考场中再常见不过了,没什么人会注意。 宋鹤一在楼梯间里找到自己的桌子时,默默的嘆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桌子搬了回去。 这种事不是什么大事,没有必要闹到老师那里的地步。 就算闹到老师那里也没什么用,老师也不能做什么。 宋鹤一本来以为自己换到一个新的地方,可以逃离过去,安心的做好自己的事。 但事实不是的,过去的事情永远不会被轻易的抹平,他也没资格轻易就可以逃离责怪,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因为他父亲受过苦的人。 宋鹤一不怨施强,他只是重新认识到了一些事。 错了就是错了,就连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可能都是错的。 宋鹤一心里不舒服,晚自习再坐下去也没什么结果。 他和老师请了一个假,独自走出了校园,他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静一静。 冬风凛冽,像刀子似的割得人脸痛。宋鹤一往脖子上的围巾里缩了缩,温暖一瞬间裹住了他整张脸,不合时节的紫丁香的香味充满了宋鹤一的整个鼻腔。 第51页 宋鹤一仰头看看了四点钟就黑透了的天,温暖的味道一下子让宋鹤一有点想哭。 宋鹤一沿路走着,没想到刚出校门不久,一个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鹤儿!” 熟悉的声音让宋鹤一听后心里一惊,立刻循声望去,真的在门口看见了一个人。 是李恩年。 李恩年的头髮更长了一点,头上还顶着那只毛绒绒地兔子帽子。脖子上那条奇形怪状的鲜红的围巾在灰白的北风中格外亮眼。 李恩年似乎是刚下车直接赶过来的,有点风尘僕僕的样子。 看见李恩年,宋鹤一不自觉地笑了,闭了闭眼睛驱下心中的阴霾,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笑着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李恩年一看宋鹤一靠近,没等宋鹤一说完,就直接抱住宋鹤一。 两个人都是男的,拥抱都是用的抱女生的姿势。更别提李恩年是个除了打仗连人都没怎么碰过的棒槌,更不知道怎么抱了。 “你别。”宋鹤一被抱得太紧,下意识想抽回手,换个姿势。 没想到这个拒绝的动作好像一下刺激到了李恩年,李恩年好像一点都不捨得放宋鹤一从自己怀里离开一秒似的,一着急竟像个八爪鱼一样,把宋鹤一整个人团吧团吧直接塞进了怀里。 宋鹤一被勒得喘不过气,整个人有点发懵的靠在李恩年怀里。 宋鹤一正想问“怎么了”的时候,李恩年突然开口道:“我想你了。” 还带着点委屈。 李恩年一腔热忱不知道怎么倾吐,读过的满肚子书到宋鹤一面前酝酿了三个回合最终却只变成笨拙的言语,“冬天好长,我好想你。” 第32章 宋鹤一和李恩年坐在开往老黄区的公交上。 两个人并肩坐着,李恩年的手背时不时蹭到宋鹤一的手背。他想偷偷拉一下手,又怕人看见,只好躲着。 他想亲他,就现在。 不是欲望,也不是冲动,就是感觉到现在这个氛围似乎该做点什么,似乎该亲一下。 但车上还有其他人,他要忍住。 他甚至连牵手都不敢,总感觉一丝微小的触碰,体温都会让感情回温,然后理智溃败,全然决堤。 两个人保持着肩并肩的距离,却连手都没牵,克制地保持着一个若近若远的距离。 没想到一进门的时候,宋鹤一连鞋都没来得及脱,李恩年一把把宋鹤一按在门上,不讲理的撬开了宋鹤一的唇舌,拼命的攫取着他身上的每一处味道,恨不得把宋鹤一整个人都占为己有。 不够,李恩年感觉只亲这么不够。 他想再近一点,和宋鹤一再近一点。 直到他混乱的蹬掉鞋子,把宋鹤一衣衫凌乱的按在床上,他才突然惊醒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对于这种冲动他并不不慌乱,还有一点诡异的喜悦,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 李恩年的年纪比宋鹤一小,还差一岁没成年。宋鹤一对李恩年下不去手。 尽管宋鹤一看过黑洞受之后还是有些怕,但他还是咬咬牙躺下了。 他下不去手,换李恩年上他总行吧。 李恩年看宋鹤一没有躲的意思,他怎么摆弄宋鹤一就怎么迎合,似乎做好了李恩年接着做下去他也欣然接受的准备。 但李恩年却停下了。 他看见宋鹤一在抖。 宋鹤一有点害怕。 他还是第一次见宋鹤一害怕,明明自行车抡人家脑袋的时候都没怕过。 他这样李恩年一下就做不下去了。 两个人什么都没准备,也没经验,毛手毛脚地塞都塞不进去,他肯定会弄伤宋鹤一。 外面夜色如墨,屋内只开着一盏檯灯,层层叠叠的阴影描深了宋鹤一的轮廓。 宋鹤一的睫毛不浓,但又细又长,被灯光照出根根分明的影子映在脸上。 即使看得这么久了,李恩年还是不得不感嘆宋鹤一长得漂亮。 李恩年就更捨不得弄疼他了。 宋鹤一似乎看出来李恩年是担心他,于是咬咬牙安慰:“没事的,没那么夸张。” “不行。”李恩年拒绝道。 他赶回来是看看宋鹤一是否安好的,不是来勉强宋鹤一和自己做这种事的,更何况还是在可能弄伤宋鹤一的前提下。 李恩年不想让宋鹤一和他在这种事上还要吃亏。 哪能把第一次弄得这么糟糕。 宋鹤一感觉自己的腿间有些疼,不知道是被李恩年烫的,还是磨蹭的。 李恩年很用力,虽然没有进去,但是宋鹤一还是感觉李恩年这样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他被李恩年从身后抱着,感觉自己像一只离了水的鱼。他被人抓住了尾巴,连扑腾一下作为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屋子里暗暗的。 意识朦胧的宋鹤一看着黑夜中的那盏檯灯发呆。他感觉那盏檯灯像星星,像月亮,总之不像太阳 。 照不透黑暗,却足以给他一点点温暖和光明。 屋子里充满了依依艾艾的喘息声,不稳定的床架的吱嘎声。 他感觉得到李恩年在咬他的肩膀,听得到李恩年的表白。 黑暗是罪恶的温床,昏暗的光线也把欲望无限的放大。他想要李恩年离他更近一点,把脑子里那些痛苦的想法都挤出去。李恩年也想要离宋鹤一更近一点,这是他得到的东西,他不能再像没赶上华老头那样弄丢他了。 第52页 他想占有的更多,更多。 明明一个是刚考完试的,一个是千里奔波而来的。但他们两个好像谁都不想睡,也不想停。 两个人额头挨着额头说悄悄话,不一会儿就又黏煳地摸到一起。 李恩年好像从来没着这么大胆过,黑暗给了他保护,思念和占有超过了他性格里的羞涩。他一只手摸着宋鹤一的耳坠,一遍一遍吻宋鹤一的唇。 和宋鹤一做这些事,对李恩年来说不用学习,更像是生理本能。 “你回来了,集训怎么办?”到夜深了两个人静下来,宋鹤一才想起来问。 “我明天下午回去,可以在路上做卷子,下午回去练琴,不耽误。”李恩年又亲了亲宋鹤一的眼皮,“本来就是过年放一天假,我今晚来看看你,明天上午回去看看我妈。” 安排得很满,要高考的学生都这个样子。 宋鹤一不能劝他好好休息,钢琴专业练起琴来连喝水都没时间,让人家休息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宋鹤一只好摸摸李恩年的脸,道:“辛苦你了。” 李恩年抓住宋鹤一的手道:“不辛苦。” 他是真的觉得不辛苦。 就像每个成年人都喜欢给孩子编织高考完人生就熬到头谎言一样,李恩年也觉得自己只要考上,宋鹤一和席雅娟都可以休息一下了。 一想到这些他是真的不觉得辛苦。 他们两个没有情侣间所谓的蜜月期。像小动物取暖一样凑到了一起,又像小孩子样咿呀学语笨拙的学会了拥抱和接吻。 好不容易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该怎么相处,学会了如何坦白和撒娇,还没来得及实践,就又要分开。 李恩年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一个处于青春期正懵懂的恋爱,怎么想都应该是那种酸涩甜蜜的杏子。 他们两个倒好,谈得稀碎。 人处于迷茫的时候,总爱给自己画大饼。类似于大学生畅谈梦想的前提总是“等我有钱了”一样,创造一个美好的前景,骗自己还能继续往前。 宋鹤一懒洋洋地歪在床上,构想自己和李恩年的未来。 熬过这个冬天,他们就迎来了高考。高考结束后,他们可以一起到一个新的城市,上心仪的学校,学喜欢的专业。席雅娟可以终于松下一口气,宋玉羊也可以安安心心地过完最后这几年。 宋鹤一在那里胡言乱语,李恩年也不说话,就在一旁静静听着。 宋鹤一:“你说,我们要是都考到了北京,要是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你不觉得那两张证书很像什么吗?” 李恩年:“像什么?” 宋鹤一:“像结婚证啊!” 李恩年脸一红,翻了身转过去:“没羞没臊。” “嘿,你现在不好意思了,刚刚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没脸没皮的宋鹤一丝毫不懂得少年人的羞涩,翻个身趴起来,硬生生把李恩年扒了回来,“咱俩要真结婚证是没指望了,也就录取通知书了。” “你看啊。”宋鹤一用他的狗爪子扒拉扒拉李恩年,“录取通知书相似,还都有咱们的信息,也寄託了咱俩的梦想。也就它配的上当咱俩以后结婚证的平替了。” “等报完到。”宋鹤一越说越不着调,“我把咱俩录取通知书裱上,挂墙上。” 李恩年嘲笑他:“没见过谁家把结婚证裱了挂墙上的。” 宋鹤一就像抓住李恩年的漏洞一样,笑着道:“你看,你承认是结婚证了吧!” 李恩年:“……” 李恩年虽然表面上把宋鹤一的话当作是胡言乱语,但他心里还是被宋鹤一的大饼打动了。 他一定要考上,一定要。 因为这个泡沫太绚丽,所以李恩年比往常更偏执。 但他从未想过,李学海在打破他和华老头的关系之后,会再一次戳破他生命中的希望。 第33章 高三的学生不过年,他们在无穷无尽的模拟中就俨然又长了一岁,从十七到了十八,悄悄地变成了成年人的模样。 李恩年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落过地了,联考和校考布满了二三月份,从天南到海北赶场子似的一趟接一趟的考试。 刚开始李恩年有一点倔,他一定要留在北京,外省的考试他看都不看。 李恩年的老师或许是惜才,也或许是活的年纪够久了,像李恩年这种小孩子,一眼就能看出他想的是什么。 那个老师问李恩年:“要是你的那个小伙伴没考到北京,而是考到了上海的学校,你难道因为你们的约定不让她去吗?” 李恩年脱口而出道:“当然不会。” 那个老师听了李恩年的回答微微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不用再多说,李恩年也懂了。 李恩年又报了参加了几所沿海和中部地区学校的考试。 考试时学校附近的酒店都坐地起价,方圆二十里都找不到一家空着的酒店。李恩年时常跋涉个二十多分钟,恨不得花八百块钱住一个平时一宿八十块钱的旅店。 一进门还没有空调,一个巴掌大的小电扇在头顶上嗡嗡的转悠。 没有人能陪李恩年考试,天南海北也都是李恩年自己跑。 第53页 那个时候网上订票还不普及,李恩年在南方的几个地区考完,还要赶着回家订票,重新准备。 他并不想回家见李学海,去唿吸那个房间里乌烟瘴气的空气。 平时他会去找孔源或者宋鹤一,但现在这俩人都知道他去考试。 一来还没考完,他也不好意思去惹人牵挂。二来家里有琴,他可以再多练练。 李恩年一年多都不怎么回家,李学海也没见打过一个电话。 冷不丁一回家,李学海先当着一帮人的面骂起了李恩年。 “小兔崽子你又去哪鬼混了?”李学海喝酒了,但是没醉,他就是习惯性的骂李恩年两句,仗着酒势骂的更起劲, “是不是你妈又偷摸给你钱了?” 李学海有那种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认为全家的钱都是他给的,都是伸手朝上管他要钱的。 席雅娟挣多少在他那都是没挣,花的钱都是他的。 席雅娟不和李学海离婚,有一方面也是因为李恩年学钢琴的负担太大。 席雅娟一个人供李恩年学钢琴有点费劲,李学海拿得再少也能让她在日常生活花销上节省一些。 但李学海又是穷怕了的,他买着比席雅娟还多的衣服鞋子,却总用自己过去的时候和李恩年比。 他觉得自己对李恩年好的要死,动不动就说:“你比我们小时候好多了,我供你念书你还想怎么样?” 李恩年有时候真想一书包抡过去说他不念了。 李学海像个守财奴一样扣扣搜搜守着他后半生踩了狗屎运的来的钱,又不肯让李恩年躺平。总做着给李恩年一口饭吃就能飞黄腾达的春秋大梦,期盼着他的劣质基因在遗传的过程中产生一次不可能的突变。 李恩年早就习惯了李学海自以为是又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他懒得争辩,低头含煳地应了一声,就回房练琴了。 集训的地方琴房不好抢,隔音墙听的耳朵也痛,原本他计划在家待两天再练一练,就回北京考试。 但是李学海一天都忍不了。 原本李学海对于李恩年没事在家弹一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极大的满足了他在亲戚面前装逼的面子,尽管他从来不支持李恩年学琴。 但这次李学海不知道怎么了,一听见李恩年弹琴就跟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暴怒着一脚踢开门。在李恩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抄起一把椅子一下锤在琴上,还有李恩年的左手上。 “嗡”的一声,钢琴和李恩年的大脑都在一瞬间不堪重负地发出了哀嚎。 李恩年捂着手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甚至感觉不出来很分明的疼痛,麻木和酸胀充满了他整个手臂,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他的手被砸了。 李恩年疼得有点发懵,唿吸都有点调不过来。 他听见李学海在骂他:“都他妈高三了,你还练你那个破琴!你练琴能当省长吗?你能当大官养我吗?” 李学海做梦都想当官,当大官。不只是想要钱,还想要权力,像使唤李恩年那样对手下的人吆五喝六。 所以他也望子成龙望得要疯了,他想让李恩年当官,他好出去狐假虎威的作威作福,夸耀他自己的基因多牛逼,能生出个这么厉害的儿子来。 李恩年琴练的好是多亏他,李恩年学习成绩好也是多亏他。 李恩年考上八中的时候李学海不知道跟亲戚吹了多久,只有李恩年自己知道自己为了拉平他那个半身不遂的数学,他努力把英语和语文提的比别人高出了多少分。 包括这次李恩年时常不回家,李学海不来问他,一是因为李学海懒得管他,二是因为宋鹤一给他补了数学,让李恩年的成绩好了不少。 “你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妈在盘算什么?”李学海指着李恩年的鼻子骂道,“就你还想考艺考?你们娘俩拿他妈我的钱去败活!” 李恩年痛的要死,气的也发疯,疼的蜷缩在地上,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李学海:“我学琴你没给我掏过一分钱,别往自己脸上……” 李学海一脚就踹了过去。 高中之后李恩年的个子长高了,李学海不敢这么揍他了。 也不知道是一直忍着还是现在终于看到了李恩年疼的起不来,李学海终于抓住了机会又上去补了一脚:“别他妈那么我看着我,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不服你就去报警,我他妈是你亲爹,是你直系三代亲属,我进局子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李恩年疼得缓不过来,咬牙切齿地看着李学海,骂过的所有脏话在李学海这句亲爹面前都显得格外无力。 李学海像终于抓住了李恩年的痛点似的,大摇大摆地从李恩年包里掏出车票,得意洋洋地撕了个粉碎,“正好,你左手坏了,就别去考了。不过右手没坏,高考还是能考的。” 被砸懵的李恩年这才反应过来,李学海就是故意的,从刚开始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他去考。 席雅娟家里没什么亲人,孤苦无依地嫁给了李学海,娘家没人能给撑腰。 李恩年很少把他和李学海的矛盾告诉席雅娟,这可能也是宋鹤一对施强的无奈,告诉了能怎么样。 以前的事只要不过分李恩年,能忍的时候也就忍了,他身为儿子的总不能撺掇父母离婚,不然会被人戳嵴梁骨骂白眼狼。 第54页 但矛盾会积少成多,人也会蹬鼻子上脸,在一次又一次的容忍和无视中,矛盾终于到了不能忍的地步。 李恩年已经是一个将近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年轻的男生生气起来力大的十头骡子都拉不住。李恩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站起来的,他只记得他看着李学海那张令人生厌且扭曲的脸,用还没受伤的右手抄起李学海拎进来的那把椅子砸了过去。 …… 席雅娟坐在医院里,看着鼻青脸肿坏了一只手的李恩年和在屋里缝针的李学海,不住的流眼泪。 李恩年给席雅娟递了一张纸,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心都死了。 李恩年一直认为他自己对钢琴没什么热情,只不过一开始是席雅娟让他练,华老头让他练,再后来是因为宋鹤一他自己想练。 他一直以为这是别人的寄託,但是当他确确实实知道自己不能去考试的时候,他还是难过的想发疯。 他清晰的听见了什么叫做梦想破灭的声音。 他时常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坨狗屎,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平白无故承受这一切。 换作别的家长,这个时候都要安慰孩子。 可李恩年还要爬起来安慰席雅娟没事,他至少考了其他学校的考试,无论怎样都有书念,席雅娟这一年半给他的负担没有打水漂。 李恩年没时间休息,他要尽快整理好情绪,买车票回北京。 宋鹤一把李恩年养得很好,让李恩年懂了什么叫做浅显的人情世故。 不用别人告诉,李恩年也开了窍地买了点东西,感谢他老师建议了他多考了几所学校,才不至于让今天的场面过于不可挽回。 第34章 在很久之前,受李学海和老黄区的影响,李恩年总是不齿于有目的地去买东西看望别人这件。 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也不过是求人办事,聊表心意罢了。请客吃饭还讲究礼尚往来,他送去的那点东西,远远不到送礼行贿的地步。 但李学海一听到李恩年要多花他的钱,就跟被雷噼了尾巴一样勃然大怒,咆哮地喊着他是个只知道浪费钱的赔钱货,还恨不得让整个楼道都知道他给李恩年付出了多少。 并把他归结为送礼行贿,让李恩年在一段时间内对人际关系的社交都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抗拒和羞耻感。 可惜老黄区的大多数人并不会夸李学海的付出,只会把李恩年之后取得的所有成功都归结为送礼送的。 李恩年拿了一点特产聊表心意去看看老师,本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接受了他不能去考试了这个事实。 可是当老师一温和地问他考的怎么样时,李恩年还是一个没忍住落下眼泪来。 常年遭受恶意的人,可以坦然接受辱骂,却无法面对温柔和阳光。 李恩年所有组织好的语言在此刻都崩溃四散,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明他受伤的原因,也不知道如何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很生活展开给别人看。 “老师,对不起。”眼泪一旦决堤止都止不住,这么多天的委屈好像在一瞬间全部爆发了,一米八十多的大男生头一次在老师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我没机会当你的学生了。” 老师听了李恩年这话先是愣了一下,她没立刻责怪李恩年,而是马上递了一张纸过去,担心地问道:“别哭啊,是没发挥好还是怎么了?” 李恩年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师说他连考场都没去上。 太丢人了,他开不了口。 李恩年的老师陪了李恩年好久,才听李恩年慢慢把家里那一团乱的破事说清楚。 李恩年的老师笑了笑,没责怪李恩年,而是捧起李恩年的手自仔细看了看,问道:“手怎么样了?” 李恩年摇摇头回答“没事”,毕竟他是李学海的亲儿子,他不能把李学海真的打残废了。 “你报的那几所学校也都不错,我有信心你能考上。”李恩年的老师安慰道,“你好好养着,我有一个师姐是在那边,你要是考上了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李恩年的老师对李恩年有种伤仲永的同情。 李恩年天生手指跨度的条件不错,对音乐的理解也比同龄人深刻许多。 学音乐的除了手以外,耳力、乐感、视奏,其中一种有天赋都算是不错的,李恩年是各个条件恰巧都不错的好苗子。 可惜李恩年受教育的环境太差了,尽管有华老头看着没让他养出臭毛病,但是该有的资源和提升,李恩年也没接受到。 所以身为老师,也不由自主地会对李恩年多同情一点。 李恩年看望完了老师,他的集训也随着考试的结束而结束了。 他要回学校开始文化课了。 。 李恩年不知道该如何回去对宋鹤一说这件事,宋鹤一还满心欢喜地等着他们同一个地方的录取通知书,可是他已经拿不到了。 他报的剩下几所学校都离北京太远了,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平时连面都见不到。 自打宋鹤一和他在一起,他就一直让宋鹤一一个人等他。要是再让宋鹤一大学等上四年,这对宋鹤一不公平。 。 刘佳慧最近在和她的男朋友吵架,她的男朋友就是上次接她回家的那个叫卫文琪的男生。 第55页 两个人,一起念书,一起进乐队,一起长大。 他们从小到大都是一起过来的,他们以为自己之后的日子也会在一起。 但是半年前一场合奏演出中,刘佳慧被一个业内有名的导师看中了,免试进了上海的学校。 有的时候这一步,就是天壤之别。 一开始两个人都还好,时间长了,矛盾就越来越多。 自从刘佳慧走后,卫文琪更拼了。他每天头不抬眼不睁的赚钱,连放假的时间都没有。 他有一种恐惧,会被刘佳慧落下的恐惧。 有些事情,努力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天赋就很重要了。 恰巧他们这些人都不缺努力。 以卫文琪的天赋,他努努力考个师范,能当个音乐老师就是他的天花板了。 但刘佳慧不一样,她可能签乐团,去巡演,去更广阔的天空,他会越来越追不上。 他们两个的矛盾在圣诞节爆发了。 是卫文琪率先崩溃的。 他不知道他该身为一个男朋友该做的都做了,自从她去了上海,每个节日送礼物送花,买口红买包他都做了。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就希望刘佳慧在上海不会太拮据,刘佳慧还对他有什么不满。 刘佳慧也哭着回道:“我从暑假就开始给你买机票,你一次都没来过。我过节想见见我男朋友哪错了?每次过节,每次,我都是一个人过的。你连一天给我打个视频都做不到。” 卫文琪说不出话,他和李恩年说过。 他也有私心,他没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佳慧的新生活。 刘佳慧的朋友他不认识,那的环境他也不熟悉,聊得东西他也渐渐插不上话。对于音乐方面的共同话题他也渐渐形成了一种自卑,他不敢在刘佳慧面前提起和音乐有关的东西,他怕丢人。 其实等人到中年之后再回头看,发现这可能没什么大不了。 但年轻的时候,谁也低不下头。卫文琪越挣面子,他和刘佳慧之间走的就越远。 李恩年很恐惧他和宋鹤一有一天也会变成这种渐行渐远的样子,在感情本该最好的时候无疾而终。 因为放不下宋鹤一,李恩年也参加了北京其他艺术院校的考试,他要是想留在北京,也留的下。 但是他错过了央音和国音,他在北京考的那几所学校和他在沿海地区考的那几所学校相比,差得太多了。 李恩年做不出选择,他没提前给宋鹤一打电话,自己先悄悄回到了八中。 一年多过去,李恩年对新高三的教学楼已经有点陌生了,他一层一层的地看着指示牌找对了艺术班的楼层数,又沿着指示牌找到了高三一班。 他设想了很多种宋鹤一见他的表情,会笑着说他辛苦了,还会笑着叫他小钢琴家。 李恩年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心里准备,才鼓足勇气推开了一班的教室门。 教室里很安静,即使是下课时间也都在学习。 李恩年发现宋鹤一不在教室。 他犹豫了一下,社恐的李恩年不好意思找一个不认识的同学问,只好犹豫了一下打了宋鹤一的电话。 但是没人接。 顾及着李恩年缺失的安全感和占有欲,除了考试的时候,宋鹤一从来不会不接李恩年的电话。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犹豫了半天,李恩年终于硬起了头皮,敲了敲一个靠门口的同学的桌子问道:“同学,问下你知道宋鹤一去哪了吗?” 他不认识那个人,那个人可认识李恩年。 只见那个学生表情犹豫了一下,移开眼神看了看四周,有点为难道:“年哥,要不你,直接去问老师吧。” 李恩年不由得皱起眉:“怎么了?”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安静的教室里足够明显了。 有个学生闻声抬起了头,走了几步过来,问道:“李恩年?你们考完试了?” 李恩年抬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杨柠。 “嗯。”李恩年见是认识的人,说话自然了不少,“宋鹤一怎么了?” 杨柠微微皱了一下眉,领着李恩年走出教室道:“换个地方说。” 等两个人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还不能李恩年开口,杨柠就回答道:“宋鹤一休学了,现在应该在医院里。” 李恩年皱起眉头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杨柠微微垂了下眼睛,道:“你别着急,我领你去见我们老师。” 第35章 几天之前,在艺术生东奔西走忙于考试的同时,各个学校的加分项目也开始统计了。 宋鹤一单独找到班主任,说明了他自己放弃加分的机会。 这基本都是按成绩和投票给的,宋鹤一放弃了顺位下去就是施强。 从前他们老师几乎没为这事愁过,宋鹤一的成绩哪怕再降十分在所有市重点里也是碾压级的。就算不选宋鹤一,施强的成绩和风评在班级里都算不错。几乎都是板上钉钉地从这俩人里面选。 但班主任因为前一阵施强故意弄丢宋鹤一卷子的事对施强产生了一点犹豫,他不好在宋鹤一面前提出顺位给施强。 给优秀学生加分,不光是成绩,品行也很重要。 第56页 其实除了宋鹤一这件事,几年以来施强也算是个表面上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更何况这是他自己的课代表,老师也不可能说没有一点偏心。 宋鹤一虽然表面上笑嘻嘻的,但是心里有时挺冷的。 分不加到他头上,加给谁都无所谓。与其置这个气,不如给老师的台阶下。 宋鹤一笑笑说:“老师,施强这些年也没少帮忙,为班级做了不少贡献,成绩也不错,他挺好的。其实就算没有家庭原因,以我对班级的贡献,这加分也不该给我。” 宋鹤一回答的太过懂事,弄的老师更不好意思了。 说是为班级做贡献,其他的班干可能比施强一个数学课代表做的更多,他要是因为这个事选施强,那可真是有点偏心了。 算来算去,数学老师随口对宋鹤一道:“你回去通知一下,晚自习开二十分钟班会。” 他们老师打算全班投票,目前打算从平均分前十名的班干里选。 他们老师没明说,显然还在犹豫。 宋鹤一没有嘴欠的臭毛病,一模一样地按照老师说的,通知了晚自习要开班会。 但是这帮学生都是猴精,宋鹤一不说他们也大多猜得出是为了加分的事。 数学老师没把宋鹤一的家境向外透露,大多数同学也认为宋鹤一的成绩在那,根本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也就随随便听了一耳朵,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但施强不一样,他是有机会的。 尽管宋鹤一之前说他不会要那个加分名额时施强假装强硬地说是宋鹤一可怜他,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真的希望宋鹤一不要。 他想要加分名额,还想要面子。 可是凭他前一阵给宋鹤一的麻烦,他单方面认为宋鹤一不会让着他了。 但他还是厚着脸皮去办公室找了老师,希望能得到个机会。 之后的事宋鹤一没再关注。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个人能混到一起去是有原因的。宋鹤一骨子里有点李恩年的冷漠,和他无关的事情他懒得看。 反正加分的事和他没关系,他也就不关注了。 宋鹤一本以为这件事无非就是最后投个票就结束了,但他没想到,当天晚自习之前,一个他埋藏了很久的消息在一个晚休之间,不胫而走。 “诶,你知道吗?他是宋明德的儿子。” “宋明德是谁?” “就前几年那个贪污的官员啊,被人举报了那个,还上新闻了。” 刚刚晚休回来的宋鹤一看着走廊里那些对着他窃窃私语的人,手脚忽然一下凉了,血液好像都倒了回去。 一瞬间,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倒塌的声音,“轰”的一声,摧毁了他整个大脑。 宋鹤一想抓一个人,问这话是谁说的。 可他理不直气也不壮,他连面对那些人的勇气都没有。他看都不敢看,颤抖着跑回教室。 教室里此时已经乱成一团。 宋鹤一回推开教室门的那一剎,整个班级都静了。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显然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仅如此,还包括之前宋鹤一曾经恶意伤人,在少管所里待了一年的消息全都在一瞬间传了出来。 一瞬间,宋鹤一从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跌落下来,沦为了众矢之的。 其实之后想想,当时的那些学生还是高象牙塔里的花朵,大概只知道贪污是犯罪这件事,有多可恶却也不够了解。大多数学生还都保持着社会主义的根正苗红,简单的知道祸不及子女这个概念。 哪怕是宋鹤一真的在少管所待过一年,对他们这片隔三差五被收保护费的小地方来说,好像也就是大混混和小混混的区别,让他们来解释,他似乎也只能说出比李恩年入学捅人更过分一点,像麻杆一样的小混混这种没有概念的比喻来。 也因此他们对于宋鹤一的这些事来说,震惊和好奇大于唾弃。 就像是震惊于宋鹤一这种一眼看去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怎么会打架这种单纯的震惊。 可能恶意和流言是会比平时更多一些,但有的人就是爱没事说三道四。即使什么都没做错,也不妨碍他们闲得没事挑刺。 换作其他的事,宋鹤一可能一笑就过去了。 但这件事就是宋鹤一迈不过去的坎,他觉得自己身为宋明德的儿子生来就带有一种罪过,他并不无辜。 他成长这么多年所享受到的资源是父母从老黄区一分一分的吸血吸来的。这些钱本来是该给李恩年,该给施强,该给这里很多人的。 要是李恩年家里没被贪掉那份钱,他能享受到的条件就会再好一点。也不会守着大好的天赋烂在老黄区,去学个琴还有被人指着鼻子骂。 他对这里的人怀有愧疚,所以施强对他做的那些,他都不还手,当做对自己的惩罚。 如果宋明德把他教的糟糕一点,他或许可以毫不自责地拿着他爸给他的留学的机会出国。 讽刺的是,即使这样,他依旧可以过的比老黄区里的大多人都好。 但是宋明德显然什么都懂,他把宋鹤一的三观教得很好,所以宋明德也是明知故犯。 人心不足 钱这东西太好了,一开始,就收不住手了。 宋鹤一有点恍惚,他好像想起了他第一次见李恩年时李恩年读的那本书。 第57页 是什么来着? 哦,对,是《復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今世利用作乐,来世还要利用我拯救自己。” 是的,那就是他自己。 他不宽容,也不是多么有良知。 他希望施强多骂他一点,他多给李恩年补偿一点。不是因为他善良,只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心里更舒服一点。 他真的很卑鄙,他还要利用这些人拯救自己。 耳朵已经开始听不清东西的宋鹤一看着施强在人群里大张旗鼓地宣布,好像是说宋鹤一这样是不能加分的,他没有机会了。 施强的表情看起来很开心,开心的有点扭曲,好像得胜了一样,终于打败了宋鹤一。 但宋鹤一併不生气,他只是难过。难过地问自己是谁把施强变成这样的。 答案是,是他自己。 那他又做了一件对这片地区的人来说,糟糕的事。 他真该死。 那一刻,宋鹤一是真的想去死,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该死。 他心脏揪在了一起一样痛,时间好像在一瞬间摺叠了起来。 曾经在附中时的谩骂和此时的议论摺叠在一起,宋鹤一一口气上不来,下一秒直挺挺地就倒在了地上。 第36章 李恩年从宋鹤一的老师那听到这些,又拨了宋玉羊的电话,打了过去。 宋鹤一的老师也很愧疚,他没想到施强会趁他不在翻他的资料。 施强是他的数学课代表,来老师这翻东西都是常事,办公室其他的老师也都习以为常了。 但所有人又不能谴责施强什么,他没犯法没犯罪。 只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在投票的时候,绕过了施强,投给了杨柠。 杨柠就是那种打破了漂亮女孩脾气都好的传统印象的女生。学习不算是最好的,但在一班也算是有头有脸。 因为长的够漂亮,曾经有不少高中时期讨人厌的男生开杨柠的玩笑,起闹杨柠是不是喜欢宋鹤一。 宋鹤一身为男生,回答“是”或者“不是”都不太好,倒是杨柠理直气壮地顶回去:“是啊,我不喜欢长的帅的学习好的难道喜欢你们这些咸鱼?谁年轻时没多喜欢过几个漂亮小姑娘?” 那些男生被说中了,一开始他们多少都因为杨柠长得漂亮喜欢过,还没少在暗地里瞎想。 但是杨柠的脾气实在太凌厉,能力也太强,到后来反倒没什么人敢喜欢她了。 当时宋鹤一晕倒的时候也是杨柠最先反应过来,也没管其他人会不会瞎议论,找了老师联繫了120,又劝说全班同学把这件事压下去。 当时杨柠对施强说:“这件事你既然知道了那自己知道就好,他宋鹤一的家庭已经註定了他选不上了,那顺位下来一定是你,你又为什么要把别人家的伤疤传的沸沸扬扬?” 杨柠一说,施强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虚荣心沖昏了头脑。 对于中二病正盛的小朋友来说,朋友义气比没有概念的犯罪大多了,没人会投给一个背叛朋友的人,更别提一直以来宋鹤一对施强的表现也算友善。 这么一搞,原本该是施强的名额也丢了。 如果他从始至终不搞这些事,那这个名额的确板上钉钉就是他的。 可他不只是想要那五分,还想要被宋鹤一压下去的面子和虚荣心。 。 李恩年按照宋玉羊给的地址来到了医院。 他对医院有种抗拒,一进到医院里他就想起华老头被推走的那一串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 他不能再失去宋鹤一了。 李恩年一路跑到宋鹤一的病房,宋鹤一正一只手打着点滴,另一只手逼着自己做题。 宋鹤一觉得自己这样很糟糕。 大道理他都懂,他不能想不开,宋玉羊还需要他。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他在医院浪费着本来该给宋玉羊治病的资源,还浪费着高考的时间。 可是他越这样焦虑,病好的越慢。 这种事除了自己想开,没人能救,大多数人也只能劝劝宋鹤一不要多想。 李恩年能理解宋鹤一,只要还身处那个环境,抑郁和内耗就不会停止。 就像他不摆脱李学海,他的生活就不会平静,他的心情也永远好不了。 岸上的人感觉不到溺水的人的痛苦。世间种种,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李恩年推开房门,伴随着轻微的声音,宋鹤一抬起了头。 没想到宋鹤一看见李恩年的第一眼,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一下就钻进了被子里。 “鹤儿,是我。”李恩年想碰一碰宋鹤一,宋鹤一却应激似的抖了一下,又往被子里钻了钻,把被子隆起了一个巨大的包。 李恩年还想说点什么,宋玉羊把李恩年拉出去了。 “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宋玉羊道,“他不敢见你。” 李恩年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 宋鹤一一直瞒着李恩年自己的过去,就是怕李恩年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老黄区当年那次贪污的始作俑者,因而讨厌自己。 “李恩年。”宋玉羊叫回了李恩年的意识,后退了两步,沖李恩深深的鞠了一躬,道:“我代表我的父母,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第58页 李恩年连忙扶了一把,道:“哪至于,又不是你俩的错。” 宋玉羊摇了摇头,找了病房外面的一个椅子坐下,也示意李恩年坐在她旁边。 “你应该见过金鹏吧?”宋玉羊问道。 李恩年心眼小的很,除了擅长记谱就是记仇。这个名字一出口李恩年就想起来了,是上次在ktv碰见的那个跛着脚的男人。 “他算是我之前的暧昧对象?还不算前男友。”已经过了少女羞涩时期的宋玉羊很坦然地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的那条腿是鹤一打折的。” 金鹏的父母以前算是宋鹤一父母的下属,不知道是真出于爱情,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的目的,金鹏也追过一段时间的宋玉羊。 那时候的宋玉羊没现在这么成熟,她和宋鹤一的关系也没到现在这种相依为命的地步。 那时候她和宋鹤一更像是姐姐对弟弟的血脉压制和弟弟对姐姐的犯贱。 从小都算是被捧着的宋玉羊没见过人世间的险恶,觉得最讨厌的人大概也是就是宋鹤一那样的。 金鹏在她面前装的够好,给她提供了物质价值以外的情绪价值,她也就信了金鹏。 没过多久金鹏开始向宋玉羊表白,甚至很快的想做点什么,还仗着宋玉羊和他关系亲近,开始四处造谣。 很多男人在父母和女朋友面前都很会把自己装的像个人,但是到了狐朋狗友的同性面前,那张人皮就掉了,夸夸其谈自己睡过几个女人来给自己镶金。 那时候的宋鹤一算不上好学生,搞过乐队打过架,仗着家里还算有背景胡作非为。 好在宋鹤一是个男的,在那帮男生的谈论中恰巧听见了金鹏为了充面子造的宋玉羊的黄谣。 那时候的宋鹤一一身反骨,听了之后直接杀到金鹏当时在的ktv,正好撞见了一边追宋玉羊一边还和ktv小妹在那摸来摸去的金鹏。 “我操你妈!”宋鹤一上去就给了金鹏一巴掌,“你他妈敢打我姐的主意,你活拧了?” 那一巴掌直接扇掉了金鹏的牙。 金鹏被扇的晕头转向,那个ktv小妹看见了吓得尖叫着跑了。 以金鹏的那几个狐朋狗友身份,谁也不敢拦宋鹤一。 等能管宋鹤一的人来了的时候,金鹏的腿已经被宋鹤一打折了。 那时候的宋鹤一混的要死,他敢这么打是以当时他家的条件,赔钱就能把这事煳弄过去。 但他没想到这次不行。 他父母被举报了。 像他父亲这个位置,敢举报的都是内部的人员。 而后来宋鹤一也知道举报的是谁,是韩迟的父亲举报的。 金鹏家里也因为这事帮了韩迟家不少。 韩迟可是宋鹤一的髮小。 两家称不上世交也算是关系不错,宋鹤一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被自己的髮小背后捅一刀子。 宋鹤一的父母锒铛入狱,他把金鹏的腿打折了这件事也没人能给他兜住了。于是宋鹤一也进少管所待了一年。 一年下来,家破人亡。 韩迟和金鹏家里却都欢喜地双双都升了官。 韩迟一遍又一遍地找宋鹤一道歉,他当时真的毫不知情,他也没想到他父亲会这么做。 宋鹤一知道这事不怪韩迟,但他还没大度到可以轻易谅解。 即使现在宋鹤一还和韩迟联繫也不是因为他原谅韩迟了,只是觉得无所谓了。 韩迟知不知道,并不影响这件事的结果。 他知不知道他父母贪污,也不耽误他就是吃了十多年的人血馒头。 宋鹤一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归结。 他一直很自责。 要不是他打了金鹏,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他是他们家家破人亡的一切原因。 他没脸面对父母,也没脸面对宋玉羊。 但是他父母锒铛入狱对很多人是好事,老黄区的那笔钱好歹算是拨下来了,韩迟的父亲也因此得到了不少的荣誉和赞赏。 可他身为孩子能说父母活该吗? 他不知道。 他也没脸去面对老黄区的那些人。 他看不到出路,也找不到答案,总想死了之后一了百了。 再后来他想来老黄区看看,看看他父母做的那些事,究竟对这些人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他不知道是上帝的恩赐还是惩罚,他来这儿认识的第一个人是李恩年。 第37章 清晨,初春的阳光照进了雪白的病房。 宋鹤一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睛,旁边的小电锅里面已经热着好了粥。 宋鹤一最近在吃安眠药,睡眠质量比之前好了一点,每天基本可以睡到时间定点醒来。 醒来的时候早餐基本都已经做好了。 医院里的饭不怎么样,宋鹤一没有食慾,宋玉羊一个人照顾宋鹤一也顾不过来做饭。两个人基本都随便吃上一口,不饿就行。 李恩年回来以后,每天会早晚会送两次饭来,还有一些其他在医院缺少的东西。 只送饭,不露脸。 他知道宋鹤一不想见他,他也不强迫。 李恩年不习惯表达,他每天只是送来东西就走,也不知道就这么过了多少天。 又是一天夜里,李恩年来送像往常一样来送饭。 李恩年把饭放到门口,正要转身离开时房门突然开了。 第59页 是刚输完液的宋鹤一,手上还贴着止血贴。 看不出来是因为瘦了还是被折磨的,更憔悴了,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病恹恹的苍白感。 “进来吧。”宋鹤一似乎还不太适应面对李恩年,顿了顿道,“我姐今天没来。” 宋鹤一好不容易肯见他,李恩年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 李恩年把饭拎进病房,帮宋鹤一盛好了牛肉,摆好了碗筷,就差把饭餵宋鹤一嘴里了。 “我也不知道这些天做的饭合不合你胃口,医生说你不能吃太甜太辣的。”李恩年憋了一肚子的担心和思念,但近乡情更怯,冷不丁一看见真人反倒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抒发出来了。 他忙前忙后还意犹未尽,到最后没什么能干的了,就只能侷促地挠了挠头,颇有讨好意味地又补了一句道,“有点清淡,你将就着吃。” 宋鹤一轻轻“嗯”了一声,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的变化,整个人有点木木的。 “鹤儿……”李恩年叫了一声宋鹤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鹤一抱着膝盖,顶着面前的墙壁发呆道:“你应该都知道了。” 李恩年听后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宋鹤一眼神略微聚起了焦,“我们可以分……” “不分。”李恩年打断了宋鹤一的话。 宋鹤一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你别这么着急,你再想想……” “不分。”李恩年又重复了一遍。 “有些事情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的!”从进门以来到现在一直冷静的宋鹤一好像终于绷不住了,有点歇斯底里地道,“年哥,我不能让你照顾我一辈子。我从里到外都糟糕透了,我人品有问题精神有问题,一身的毛病,带着一个得了绝症的姐,还是个男人。久病床前都无孝子,你出去看看谁家结婚会找我这样的!” “无论你是不是喜欢男人,我都不是最好的那个选择。”宋鹤一把脸埋进膝盖里,泣不成声道,“年哥,我宁愿你恨我,至少我心里好受一点。” 李恩年的心都要碎了,他坐到床边,把缩成一团的宋鹤一团进了怀里,拍着他的后背,一个劲地念叨着“抱抱”。 尽管宋鹤一嘴上说着要分手,但是当李恩年抱住他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往李恩年怀里蹭了蹭。 这个小动作让李恩年放心了不少。 “鹤儿,你说晚了。”李恩年顺着宋鹤一的后背,有节奏的轻轻拍着,“我都已经喜欢上你了,就是真恨也分不了了。” 宋鹤一抬起头,脸上还挂着眼泪道:“那我该怎么做?” “好好喜欢我呗。”李恩年捧起宋鹤一的脸,用拇指一点一点帮宋鹤一把眼泪擦干净,“你要好好活着,好好喜欢我,用一辈子来慢慢补偿我。” 李恩年捧着宋鹤一的脸十分珍视的亲了亲,宋鹤一一下就心软了。 所有的歇斯底里和崩溃绝望在李恩年面前一瞬间都软了下来。 要不,宋鹤一想,他就再和李恩年多待一会儿。等什么时候李恩年讨厌他了,他们再分开。 李恩年细细地观察宋鹤一。 瘦了,气色也不好,那双浅得好像能反射出星星的眸子都不亮了,整个人灰扑扑的。 李恩年心疼的要死。 他花了一个寒假精心照顾的人,怎么仅仅走了一段时间就变成这样了。 李恩年恨不得把宋鹤一搓成一个球揣进兜里,塞到胸口,随时随地带在身边。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吃完了药,哄着宋鹤一睡下 。 要睡着前,宋鹤一感觉到李恩年亲了亲他的额头,轻轻对他说:“我答应过你的。” “什么?”宋鹤一要睡着了,没反应过来李恩年在说什么,迷迷煳煳地问道。 “无论怎样,我都绝对不会松开你的手。”李恩年趁着宋鹤一要睡着的劲把宋鹤一又往怀里揽了揽,轻轻道,“我说过,我会一辈子都爱你。” 李恩年说的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当天晚上李恩年就下定了一个决心,他不去南方了,他要留在北京陪着宋鹤一。 。 之后有李恩年帮着来回跑一跑,宋玉羊也没那么累了。 可能是因为对于李恩年的结症放下了,宋鹤一的情绪渐渐稳定了,医生建议宋鹤一可以回家静养。 学校那个状况宋鹤一是不适合再回去了,临到考试前,有不少学生选择自己出去找老师集训,不在学校跟着,以宋鹤一的水平不去也没什么问题。 韩迟听说宋鹤一的事,直接飞了过来在宋鹤一家附近租了个房子。 韩迟有些犹犹豫豫道:“鹤儿,我想了想还是和你说吧。” 宋鹤一等着韩迟的下文。 韩迟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道:“我保上了。” 宋鹤一的水平本来也该走保送的,他怕宋鹤一听了会难受。 但宋鹤一的心态比韩迟想像的好多了,嘲讽的一笑道:“就这事,我还当你矫情什么呢?” 宋鹤一晃了晃手里刚做完的模拟卷子道:“少瞧不起我,爷考上去的照样不比你差好吧。” 第60页 韩迟看宋鹤一这个反应,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提前保送了,子承父业地选了土木工程,打算以毕业了以后去工地打灰。 李恩年现在不用练琴,现在主攻文化课。白天去学校,晚上回来还能陪陪宋鹤一。 其他的时候韩迟就看着宋鹤一在家刷题。 李恩年对韩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和嫉妒。 他嫉妒韩迟和宋鹤一从小相识,占据了他未曾拥有过宋鹤一的那段时光,偏偏那段时光还给宋鹤一留下了不好的回忆。 尽管李恩年知道这事不能怪韩迟,宋鹤一都已经不怨韩迟了,但他还是不自觉的把韩迟划分到伤害宋鹤一的人群里。 哪怕现在宋鹤一最关键的时刻,还是韩迟陪在宋鹤一身边。 李恩年自己现在也需要上文化课,他不能用所有的时间来照顾宋鹤一。况且现在能给宋鹤一最大帮助的,也就是韩迟了。 这种感觉真讨厌。 每天白天韩迟给宋鹤一餵题,李恩年去上学,晚上李恩年会做好饭。 有时宋鹤一心血来潮就换宋鹤一做,韩迟也会跟着蹭两口。 时间长了下来,日子过得倒还算平稳,好像渐渐回归了正轨。 他们两个成绩都还可观。 李恩年的文化课成绩在艺术生里算高的。宋鹤一即使成绩有点下滑,但只要考试时不出意外,他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 高考如期而至。 尽管每年考试之前都会有人预测是难还是简单,但考的时候都知道大抵算是平衡的。 语文难一点,数学就简单一点。英语简单点,文理综就难一点。 可能他俩平时遇到的突发状况足够多了,导致考试时倒没什么发挥失常的状况,但也不指望能够超常发挥。 李恩年考的还算顺手,该得到的分基本都得到了。宋鹤一考的也不算差,北京还是能留下的,可能专业就不是那么好了。 但宋鹤一不在乎。 他早就没什么梦想了,更没什么想去的专业。以前的他可能想当个律师或者当个其他的什么,但现在的家庭背景已经限制了他未来的大多数选择,对他来说没什么想选的专业,能读哪个读哪个。 况且以他的智商,生化环材的天坑专业也一样能读到博士。 只要能和李恩年去一个地方念书,他就已经很快乐了。 “你说我是报生物工程还是报核科学?”宋鹤一拿着铅笔在他能搭上边的几个专业瞎划拉。 “一样坑,没区别。”李恩年笑了笑。 李恩年一直没和宋鹤一说他没考上央音。最开始是宋鹤一状态不好,他不能再说了刺激宋鹤一。 而现在是他想留在北京,宋鹤一一定不同意,他更不能说。 第38章 考完后没什么解放的时间就要开始准备报志愿,在其他学生为选专业选学校焦头烂额时,宋鹤一和宋玉羊悠哉悠哉地在市场买菜。 宋鹤一考完宋玉羊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心里一块悬着的石头好歹算是落地了。 “炖一条鱼吧。”宋鹤一推着购物车走在宋玉羊身后道,“再做一个松仁小炒。” 姐弟俩买了好多食材,踩着日落前阳光往家走去,袋子里的鱼扑腾扑腾折腾个不停。 两个人说笑着上了楼,没想到刚刚拐过楼梯的缓台,一个男人堵在他家门口。 宋鹤一没见过那个男人,但他的直觉告诉了他这是谁。 那个男人叼着一根烟,看见是宋鹤一来了,居高临下地沖宋鹤一吐了一大口烟道:“就你是宋鹤一?” 宋鹤一让宋玉羊等在原地,向前两步走上楼梯,和那个男人面对面地问道问道:“您是……” “啪”的一声,宋鹤一话都没说完,那个男人一嘴巴子扇到了宋鹤一的脸上。 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在宋鹤一白皙的脸上浮现了出来,宋鹤一的脸被扇到了一边,眼镜直接掉到了地上。 一嘴的血腥味瀰漫开来。 十成十的力气,宋鹤一舔了一下后槽牙,发现有松动的迹象。 “鹤一!”宋玉羊吓得直接沖了上去,被宋鹤一拦在了身后。 “臭婊子。”那个男人扇了一巴掌还不过瘾,沖宋鹤一的脸上吐了一口吐沫,“你他妈忍不住勾引男人就出去卖,别他妈勾引我儿子!” 这是李学海。 李学海这次的动静还算小。 换作平时他肯定要闹腾的整个老黄区都知道,但这次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儿子搞同性恋,收敛了不少。 宋鹤一没有回嘴的立场,毕竟是他理亏。 宋鹤一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低头道了一句“对不起”。 李学海是个拜高踩低的主,看宋鹤一是个讲理的,立刻得寸进尺的又要上手。 宋玉羊立刻上前掏出手机道:“我已经报警了,我弟弟有错可以商量,你要是再打一下就等着进局子吧。” 李学海憷了。 再小的动静也会引起骚动,一些喜欢看热闹的闻着味就来了,窸窸窣窣地打开了门缝和窗户。 “操。”李学海骂了一句,威胁地指了指宋鹤一的鼻子道,“你出门小心点。” 两人买的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扑腾出了一圈水迹,半死不活地一下一下张着嘴,应该是在求救,但是没人听得见。 第61页 李学海大闹一顿走了,宋鹤一捡起那条滑不熘手的鱼,重新装进了口袋里。 回家后宋玉羊没骂他,而是煮好了鸡蛋,帮宋鹤一在脸上一圈一圈滚着。 “姐。”沉默了好久,宋鹤一开口了,嗓音沙哑得像吞了刀片一样,“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过年的那天。”宋玉羊蹲下身,帮宋鹤一把嘴角上了点药,笑了笑道,“那天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就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宋鹤一深吸了一口气,痛苦的闭上眼睛。 就是说,他和李恩年之间不可能会那么顺利。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宋玉羊拿着滚完的鸡蛋,站起身道,“他的家里显然不会同意。” “我们,我们可以一起走。”宋鹤一自己说的都没底气,“等我们都去了北京,他就可以远离他父亲了。” 宋玉羊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容易的。” 似乎是应了宋玉羊的话,没一会儿宋鹤一家的门就被敲响了。宋鹤一打开门后,发现来人是席雅娟。 看席雅娟的表情,估计席雅娟也已经知道了。 席雅娟的头髮有点乱,应该也是刚吵完架过来。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尽管身上总会暴露出一些疲态来,但很少这么粗糙的出现在人前。 宋鹤一侧身让了让,请席雅娟进了屋门。 宋玉羊给席雅娟倒了一杯白水,但席雅娟没有喝,而是抬头看向宋玉羊,有点神经质的问道:“你也同意他们在一起吗?” 宋玉羊轻轻笑了一下道:“我最多活不过五年了。” 她同不同意,没用。 席雅娟没想到宋鹤一家庭会是这么个状况,惊地张了张嘴,随后道“抱歉”。 三个人之间陷入一种无边无际的沉默。 “对不起。”又过了许久,在宋鹤一开口前,席雅娟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对莲莲很好。”席雅娟显然也接受不了这件事,犹豫着半天措辞道,“但是这件事,我站莲莲他父亲。” 宋鹤一听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立场说“不”,甚至连问一声“为什么”的辞资格都没有。 怎么问? 问为什么不同意你儿子和我在一起? 答案他心知肚明。 但是他不甘心,明明他们两个人都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高考都已经考完了,眼看着就要迎来最好的结局,怎么能在这个时候…… 宋鹤一咬了咬牙,想说“不分”。 无非就是再多养李恩年一个,他多打点工,他养得起。 李恩年都说再也不会松开他的手,就连他宋明德儿子的这件事李恩年都能接受,他怎么能轻易放手。 但是席雅娟好像看透了宋鹤一的想法,又接着问道:“莲莲没和你说他没考上央音吧?” “什么?”还在心里盘算的宋鹤一“嚯”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 席雅娟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把李恩年缺考的原因和经过都和宋鹤一说了。 “他连去都没去上?”宋鹤一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他想骂李学海一顿,但脑子还很清醒,很快地发觉不对,道,“那他怎么还说要去考北京?” “他为了你去的。”席雅娟看着宋鹤一道,“他要为了你放弃星海,执意去北京。不然,你们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脑内的愤怒一下子就消失了,宋鹤一愣愣地坐回了凳子上,迟钝着接受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信息。 那李恩年知道席雅娟和李学海发现这件事了吗? “莲莲还不知道这件事。李学海要和他吵架,我拦下来了,毕竟莲莲那脾气,打了也不会回头。”席雅娟回答了宋鹤一的疑问。 “所以你们来找我?”宋鹤一冷笑了一下道,“你们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同意。” “李学海不确定,但我确定。因为……”席雅娟说得有点自嘲,“你真的很喜欢他,一定会为了他好。” 因为他真的喜欢他,才来拿捏他,是吗? “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席雅娟果然提出了一个宋鹤一无法拒绝的条件 :“你和莲莲分手,我送他出国。” 宋鹤一没有立刻回答,有点怀疑地看着席雅娟,在揣测这件事的真实性。 席雅娟一个人负担李恩年的出国费用显然是有点困难,更别提还收钢琴专业。 席雅娟也摊开话题挑明了道:“本来他父亲是不同意他学音乐的,但是因为你们的事……他父亲不放心的他留在国内,所以愿意给他掏钱留学。你也知道,星海对于莲莲来说都有点不合适,出国是最好的结果,你不会让他错过这个机会,对吧?” 是的,不会。 宋鹤一自嘲地笑了。 真他妈,对于李学海来说,他宋鹤一比让他花钱还恐怖。 宋鹤一不知道是不是气得,一瞬间有点胃疼,满脸煞白的蹲在了地上。 席雅娟也没想到宋鹤一会突然这样,想扶宋鹤一一把,但宋鹤一摆摆手道:“好,我答应你。” 第62页 他明白。 他带着李恩年走得再远能怎样,他给不了李恩年更好的资源。难道要李恩年每天和他打工,一个月几百块钱紧紧巴巴地过日子就算爱情了吗? 贫贱夫妻百事哀。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真的还有爱情吗? 李恩年已经吃过很多年的苦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白白浪费了李恩年能出国的机会。 在宋鹤一的需求中,首先是爱李恩年,其次才是李恩年本人。 “我有一个出国留学的名额。”宋鹤一缓了半天才慢慢站起来,把宋明德留给他的那个名额给了席雅娟,“阿姨,我会和他分手的。” “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很好。”宋鹤一看着席雅娟,笑了笑道,“我办事,你放心。” 席雅娟没想到宋鹤一会为了李恩年做到这种地步,先是一愣,随后有些惋惜道:“我真的可惜你是个男孩子。” “别说了。”宋鹤一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席雅娟也觉得有点对不起宋鹤一,想了想又道:“鹤一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阿姨提。” “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宋鹤一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抬起一只手指向门口,道:“走吧,出了这扇门,我们就谁也不认识谁了。” 宋鹤一下了逐客令。 这时席雅娟无论再说什么,都显得是假慈悲了,也只好离开了。 随着门“砰”的一声关上,宋鹤一终于卸了力,瘫坐在了地上。 什么熬过冬天,考完高考就好了。 全是假的。 他们熬过漫长的冬天才得到的盛夏,竟然是这个结局。 可笑。 第39章 在宋鹤一答应席雅娟和李恩年分手后,他约李恩年见了面。 以前他们都是想见面直接杀到对方家里去,从来没约在过什么地方见面。 这么一约,好像有点……李恩年不自觉地红了脸,试探着问:“这样,是约会吗?” 电话那边的宋鹤一好像愣了一下,过了好久才迟疑地“嗯”了一声。 但是当时的李恩年太高兴,没察觉到宋鹤一的不对劲。 他难得的去剪了个头髮,还进化了一点社交能力,能和理髮师沟通了。 长这么大,李恩年终于剪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髮型的头髮,还破天荒的给自己换了身衣服,买了点小礼物按约定等着宋鹤一去了。 他高兴地睡不着,甚至早去了半个小时。 但是他等啊等,等到时间过了一个小时宋鹤一还没有来。 宋鹤一虽然没像李恩年卡时间准的像机器一样,但他也很少会迟到这么久。 李恩年打了一个电话过去,铃响了五声,那边才接。 一接通李恩年就道:“鹤儿,你在哪呢?” “年哥。”宋鹤一的声音很远,周围很嘈杂,听起来朦朦胧胧的。 “鹤儿?”李恩年声音稍微大了一些,“你那怎么那么乱?” 宋鹤一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道:“李恩年,我们分手吧。” “什么?”李恩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宋鹤一冰冷的声音又一次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我说,分手。我不喜欢你总缠着我,分手吧。” “你在哪,我去找你。”李恩年连忙道,“把话说清……” “嘟嘟嘟……”李恩年话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操。”李恩年脱口骂了一句。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担心,焦急,还是被戏耍的愤怒。 宋鹤一不会轻易耍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恩年在路边抬手打了个车,直奔宋鹤一家。 。 宋鹤一家在老黄区深处,残破的老楼无声地矗立在灰败的城市中,被无数跟裸漏的电线连接在一起。 李恩年沿着熟悉的路走到了宋鹤一家,不知道是不是心死了的原因,一路下来安静的一点杂音都没有,死了一样。 李恩年想要敲门,没想到却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那扇门自己就开了。 好像宋鹤一特意给他留的门一样。 李恩年不知所措地走进房门,屋内已经搬的一空了,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李恩年后退出门,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确没走错。 但屋内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李恩年好像这才听清刚刚宋鹤一在电话里的那句话。 他们分手了。 连原因都没有,就分手了。 李恩年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曾经的一切都是错觉,这里不曾有人来过。 这是真的,是真的分手了。 怎么可以这样,他可以容忍宋鹤一,可以什么都听他的。 就算宋鹤一现在开门对他说这是开玩笑他都愿意立刻原谅宋鹤一。 李恩年叫了好几遍宋鹤一的名字,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眼前的一切一切的场景都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们分手了。 这一刻李恩年哭不出来,他不敢置信,他把房间一遍一遍地找了一圈,除了找到他送给宋鹤一的那只鸽子,什么都没找到。 第63页 那只鸽子没睡觉,正蹲在窗台的笼子里,似乎是因为环境变得陌生了,正“咕咕”地叫着看向四周。 宋鹤一把鸽子留下给他了。 是当真要跟他断了。 李恩年有点难过,又有点委屈,想哭哭不出来。 他担心是不是宋鹤一遇见什么事想不开了要和他分手,他一遍一遍地找宋鹤一可能去过的所有地方,关注着每一条新闻。 可是什么结果都没有。 电话打不通,所有软体的联繫方式都没了。 就连褚诚孔源他们打,也打不通了。 宋鹤一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杳无音信。 李恩年终于确信,宋鹤一是真的不要他了。 李恩年最终把那只鸽子带回了家。 席雅娟看见那只鸽子,不解地问道:“你拎回只鸽子做什么?” 席雅娟这么一问,李恩年这么多天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 李恩年沖回屋里,抱着那只鸽子再也绷不住了,崩溃得嚎啕大哭。 太快了,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李恩年还来不及接受,就把一切深情都变成了荒唐。 这两年的时间,好像是电影一样,从李恩年的生命中飞快地略过。 李恩年的前十七年中,生和活两个字是分开的,他没什么目标。就像他学琴是为了让华老头看到点他的出息一样,他读书高考也只是为了和宋鹤一逃出那个稀烂的家庭。 别和他说是为了什么更好的生活,对欲望这种东西缺乏到一定程度的李恩年来说,他没什么更好的生活可言,给他钱他都不知道做什么,上网吧窝一辈子他也能过。 是宋鹤一勉强把那两个支离破碎的字帮他粘起来,组合成一个名为“生活”的东西迟到地放在他那片荒芜的青春中。 可是他就生活了那么一段时间,随着宋鹤一的离开,这两个字又变得分崩离析了。 他似乎经歷了很多,可惜到现在回头看过来,他除了一身生长的痛苦,什么都没有留下。 。 另一边的宋鹤一,挂断了电话,直接就关了机。 拔出电话卡,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一阵火车长鸣的声音响起,一直有点冷淡的宋玉羊看着宋鹤一都忍不住道:“太狠了。” “不狠他怎么恨我。”宋鹤一努力把自己的眼泪憋了回去,故作冷静道,“不恨我他怎么开始新生活。” 他真的像他答应席雅娟那样,办事很令人放心。 宋玉羊看着这几天都一滴泪没落的宋鹤一,心里忍不住有点担心:“鹤一,你没事吧?” 宋鹤一没说话,拖着行李箱和宋玉羊继续往车站走,路过了车站前的广场,有刚放学的小孩子被妈妈领着回家。 他听见其中一个妈妈领着她的女儿,温柔的问道:“囡囡今天在幼儿园都学了什么呀?” 小女孩高兴地答道:“唱歌!” 那个妈妈歪着头,很惊讶的说:“什么歌呀,能唱给妈妈听听吗?” “好呀好呀。”那个小女孩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走路走到一半的宋鹤一突然停下了。 “姐。”宋鹤一好像终于忍不住了,拽住宋玉羊。 宋玉羊转过身,看见宋鹤一头埋得低低的,眼泪正止不住的往下流,“姐,我发现我好喜欢他,我真的好喜欢他,我该怎么办?” 他对李恩年的感情始于愧疚,终于责任。总是他让着李恩年更多,也总是李恩年需要他更多。 可是到真正分别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很喜欢很喜欢李恩年了,喜欢到骨子里,将其融成了血肉的一部分,再也改不了了。 但宋玉羊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玉羊回身把宋鹤一抱进怀里,默默嘆了一口气。 没有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人生这样的事太多了。 生离死别本来就是人生要修行的课业之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避无可避。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哭完了,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接着往下走,把这件事永远藏进心里,扎成一根刺,化成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拔出来看一看,流着眼泪缅怀一番,或是怅然地感嘆。再重新插回去,在岁月的一次又一次重复中磨练成伤疤,刻骨铭心,化成永恆。 第40章 七年后,国际机场。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身量可观的青年人正扶着一堆半人高的行李。 青年人带着一副墨镜,略长的头髮被一根小皮套松松垮垮地绑着,小麦色的皮肤和挺直的鼻樑让人时刻质疑他的亚洲血统。 年轻人似乎在等人,一个手扶着行李,一手不断的划着名手机屏幕。 其间有不少男男女女拿着来和他搭过讪,但都被年轻人侷促又礼貌的笑容婉拒了。 过了许久,终于有一个不加收敛的唿喊声打破了这个场景:“李!我在这!” 来人是个漂亮的外国男人,比那个青年还高出一块,长着一头金色的捲毛和一双碧蓝的眼睛,十分熟悉地搭到那个青年人的肩上,操着一口语调略微奇怪的中文,有些暧昧道:“还是你好,就你愿意等我。” 第64页 “我都被导师绑给你了,不等怎么办?”年轻人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右侧脸泛起一个浅浅的酒窝,无视对方的撒娇,油盐不进道,“你的行李,自己拿着。” 说着就把那半人高的行李都推给了那个外来小金毛。 “诶!我是为了你才远渡重洋来的!”撒娇失败的小金毛有了一丝受挫的失落,随后又很快的恢復道,“你怎么突然戴墨镜了?我记得你不爱戴这些东西。” “纬度低,阳光晃。”年轻人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眉眼。厚重的睫毛短而浓密,好像画了一道深色的眼线。 那是一副立体度很高的亚裔面孔,像是一张古老的油画,年轻的的面孔上竟然生出几分油彩的厚重感。 原来不是外国人。 眼看着人来齐了,一位小秘书开着车来专门接送二人,一见面就笑着问道:“两位旅途辛苦,请问是李恩年先生和阿纳托利先生吗?” 李恩年笑着点头,应了声“是”。一旁的小金毛道:“小姐姐叫我托利就好。” 秘书小姐姐笑了笑,一边开车一边对后面二人道:“刘首席今天有演出,安排我先送两位到酒店落脚,随后去教堂看看演出场地,晚上在带您二位和刘首席见面吃饭,两位看这安排可以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那个叫托利的小金毛话不少。 李恩年不爱说话,事也不多,一路上就沉默着听小金毛和那个小秘书聊天,等到酒店的时候,托利已经聊到要和小秘书互认姐弟地步了。 李恩年懒得看托利在那四处撩,不声不响地换了自己房间的房卡,率先进屋歇着去了。 房间是标准的客房,称不上大,胜在干净,该有的东西都有,一拉开卧室的窗帘,能看见窗外映着灯火的江景。 李恩年捧着一杯白开水靠在窗边,开看窗外的江水发呆。 他已经七年没回过这个国家了,冷不防有点陌生。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与他生长的北方小城大相迳庭的南方城市,他难免更不习惯。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李恩年有一种恐惧,他怕这种环境让他不合适宜的想起一些不该想到的事,怀念不应该怀念的人。 一想起这个,李恩年心里更难受了。 草草喝完了一杯水,李恩年也没心思再看江景了,索性拉上窗帘,看着天花板数鸭子睡觉。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下午托利看着一直捏眉心的李恩年问道:“没休息好?” 中午只睡四十分钟还能梦见不该梦见的人,能休息好就怪了。 然而李恩年只是笑笑,道:“没事,应该是时差没调回来。” 李恩年是被刘佳慧拜託来的。 据刘佳慧说这有座老教堂翻修,需要个小唱诗班。 刘佳慧他们主要是管弦乐团,没有会大键琴的。李恩年在国外修过羽管键琴,又刚好赶上李恩年回国,刘佳慧就连哄带骗的把李恩年领来了。 “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英国人建造的一座教堂,由政府出钱翻修。”小秘书向李恩年两人介绍道,“至于改成什么样还没定论,不知道是改成小音乐厅之类的景点还是延用教堂的功能,所以二位的演出可算是这个教堂翻新后迎来的第一场演出,很多人十分期待呢。” 教堂的确处于刚刚翻修完的状态,还有一些收尾工程没有做完。来来往往有很多都是搞工程或者是接洽项目的人。 教堂不大,和传统的小教堂没什么区别,沿着两侧的旋转楼梯可以上到二楼和三楼。 李恩年嫌楼下吵,独自沿着两侧楼梯往上边走边参观。 按照教堂设计,楼上通常是唱诗班和文化室,不过这种用法渐渐淘汰了。 李恩年顺着楼梯刚到二楼,就听见一个开着门屋内传出了说话声:“小宋总,这个麻烦你看一下?” 熟悉的姓氏让正在参观的李恩年心头一紧。 他一边想着不可能这么巧,一边在心里把百家姓过了一遍,想了想百家姓中有没有同音的姓氏。 处于对这个姓氏的厌恶,李恩年想转身下楼。然而李恩年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目光就已经高于理智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随之而来的,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个人只漏了半个身子,但一眼望去整个人的气质没变。头髮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套休闲西装,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白皙细长的手指握着文件,沿着袖口看去,一只黑色皮带的腕錶盖住了手腕凹凸。 由于离得太远,看不清表是什么牌子的,但是能感觉到那个人在浅浅地笑,带着一种客套的礼貌。 李恩年默默想算来他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竟然像吃了防腐剂一样,还有着少年抽条的身形。 那个人面前有个小姑娘在和他说话,是刚刚给他递文件签字的那个人。年纪不大的样子,不开窍的李恩年隔八丈远都能看出那小姑娘眼睛里的崇拜和爱慕。 李恩年僵在原地,血液一下子倒了回了心脏,好像身陷冰窟一样,全身上下冷得动弹不得。 他以为他会愤怒,会暴躁。可没想到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竟然还是难过和恐惧占的更多。 “李!”托利似乎发现李恩年没了,沿着楼梯扑腾扑腾就找上来了。 第65页 在偷看的李恩年吓了一跳,连忙藏到楼梯后面,沖楼梯下面的托利比了个“嘘”,然后逃跑似的下了楼。 “怎么了?”托利看见李恩年这幅表情吓了一跳,以为李恩年出了什么事。 李恩年也不知道是当年受宋鹤一影响,还是在国外混的,人虽然还是有点倔,但胡邹八道的本事上升了一个层次,正了正神色张口就来道:“楼上是休息区,小声点,别去打扰了。” 李恩年的脸撒谎来非常有欺骗性,托利一下就信了,连忙噤了声和李恩年一起下楼了。 李恩年都说不出来他的恐惧从哪来,尽管他不理亏,但是他真的没有勇气在那种场面和宋鹤一碰面,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之后的李恩年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发呆。 。 在李恩年走后,那个拿着文件的男人默默转过身,看着刚刚传出动静的楼梯口,一言不发。 “学长?学长?”那个小姑娘连叫了他两声,把那个人的意识叫了回来,小姑娘含羞带怯地忸怩了两下问道,“那学长你今天晚上?” “我今天晚上和刘首席有事要谈。”那个男人在小姑娘说之前就开口道,“商量一下乐团的演奏场地。” 无懈可击的理由。 那个小姑娘眼看被打断了,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应了一下是,拿着文件失落的离开了。 。 当天晚上,刘佳慧突然抽不出来空,把李恩年两人安排给了小秘书。 李恩年和刘佳慧很熟,托利完全就是跟着李恩年才来的,两个人都不会挑刘佳慧的礼。 但李恩年实在不想玩,小秘书安排的行程再好,他今天的心情都被那个人打破了。 他看着熙熙攘攘和他无关的人群,一股萧条感进一步油然而生。 索性李恩年就把小秘书留给了托利,自己打了个车回酒店了。 他没让车停到酒店门口,而是留了一段距离,自己叼了根烟沿着路边慢慢走。 他没那么想回去,但也不想和别人在一起,他只想一个人慢慢熘达,静一静。 没想到独自抽菸的不止他一个。 李恩年叼着烟走到酒店附近,还没到门口,就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没下午看见时那么得体了,他蹲在酒店门口,脚边一地菸头。头髮也有几丝散落了下来。 李恩年脚尖一碾转头就想走,没想到那人明明戴个眼镜眼神还好的要死,一眼就看见了他,连忙就打算站了起来。 但似乎是蹲了太久,腿脚麻了,一下子没站稳,险些摔了一个趔趄。 李恩年条件反射的就想伸手去扶。 但是手伸了一半就停住了,心里默默骂了一句:李恩年,你可真贱。 那个人站起身后看着李恩年,咧了咧嘴,沖李恩年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笑容,道:“年哥,好久不见啊。” 第41章 李恩年捏了捏拳头,尽力忍住一拳砸到对方脸上的冲动。 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冷漠地瞥了一眼。 他或许该生气,或许该歇斯底里地质问对方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但这么多年的尊严和面子让他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自己当年一脚被踹的那么惨,他要是现在还表现得过于愤怒,岂不是表明了他还很在意这件事。 尊严和面子让他不能在意,他没那么贱。 “宋鹤一,在这堵我。”李恩年平淡地道,“有事?” 冷不丁被叫名字,宋鹤一有点不适应。 他也没想到李恩年能这么平淡,不过仔细想想,这么多年在外被打磨的,稜角再分明的石头也会变得圆滑。 李恩年的平淡倒是让宋鹤一有点不知所措了,要是李恩年生气他可以撒娇耍赖,但这么平静他反倒不知道做什么了。 宋鹤一细细观摩眼前的人,眉眼和身形都长开了,轮廓也褪去了少年人的圆润稚嫩,变得锋利而坚毅。 说到底,还是他的年哥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毛头小子。 宋鹤一摸了摸鼻子,一直笑意圆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尴尬,他摇摇头道:“没事,就今天看见有个人影像你,来看看,没想到……”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再说下去宋鹤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叙旧? 问你这几年好吗?身边有伴了吗? 他没立场。 想了半天,宋鹤一率先默认李恩年已经有了新的恋人,自暴自弃道:“今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个托利,挺好看的,配的上……”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李恩年没承认也没拒绝,而是直接打断道,“没事我就上楼了。” 宋鹤一自然不能跟上楼去。 被打断的宋鹤一更尴尬了,李恩年都没见他这么手足无措过。 七年前的分开太难看了,宋鹤一知道自己在李恩年心里是什么形象,李恩年不恨他都不错了,他也没那个厚脸皮继续对李恩年的感情问东问西。 他本来今天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想着就向刘佳慧要来地址来看一眼,看一眼是不是那个人。 说好了只看一眼,可没想到来了他就挪不动道了。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步也走不动。 第66页 宋鹤一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万一是他看错了呢,但他就是不想走,哪怕是看到一个像李恩年的身影让他解解眼瘾也好。 他就这么等了几个小时,要是李恩年不回来,他恐怕会一直这么等下去。 好在他等来了,不仅看见了,还奢侈的说上了几句话。 他知道他不该再出现在李恩年的视线中,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厚着一张脸皮前来,想着再等一会儿,再多等一会儿没事的。 如今看也看了,话也说了,他也该满足了。 宋鹤一很自觉地退到了朋友的界限之外,甚至还很客套的说了一句“抱歉”,就转头离开了。 李恩年盯着宋鹤一的背影,期待有什么奇蹟发生。 可是那个背影一直在走,在路边飘摇了一会儿,甚至抬手上了计程车,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这个人怎么这么狠。 当时李恩年心里在想,你快问我啊,你快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快问啊。 你只要再多问我一句,我就什么都和你说。 可惜宋鹤一给了李恩年这个保住面子的机会,宋鹤一没问,李恩年没说。 李恩年咬了咬牙关,气得浑浑噩噩地走上楼,连电梯都忘了坐。 直到一杯凉开水下肚,他的脑子才飞回来。 真蠢,这么多年了,竟然他还会在自作多情的痴心妄想。 。 当天晚上,李恩年气得一宿没睡着。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重新见面,他还能轻易被宋鹤一这种生物气得睡不着觉。 要么就不来见他,见他一面就跑了算什么意思。 本来他情绪都平稳这么多年了,突然来搅和这么一下。搅和还不搅和彻底,把他情绪激起来又跑了,缺不缺德。 李恩年翻来覆去把宋鹤一骂了八百遍,想着反正再也见不到宋鹤一了,索性把自己的心打成石头,再也不会为这三个字波动。 可他没想到,就在第二天早上他到酒店楼下吃早餐时,还没来得及进餐厅,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和李恩年都签了中国吗?按你的条件你在国外发展会更好吧?” 回答响起的是托利的声音:“嗨呀,人家不还是为了李来的嘛。” “诶,你俩到什么地步了?”那个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就像朋友间八卦十分熟稔地打趣道,“和我说说。” “嗨,哪有什么,我磨了这么久才让他松了口带我来。”托利嘟囔着嘴有点抱怨道,“据说他之前有个前男友,那用你们中国人的话叫什么来着,白月光!” “哦?”那人听了一下来了兴趣,问道,“什么白月光,跟我说说。” 托利想了想,组织成汉语道:“就是那个白月光很多年前和李分手了,李一直放不下,搞得我也没什么机会。” 站在餐厅门口的李恩年差点没一下被门槛绊死自己。 李恩年转头就想跑,没想到这个动静引起了餐厅两人的注意。 “李!你来了!”离老远托利就看见了李恩年,举起手沖他的方向打招唿,道:“刚好,一起吃早餐。” 李恩年:“……” 李恩年僵硬地转过身,看见了兴致勃勃的托利和意味深长地沖他笑的宋鹤一。 恨不得钻地缝里的李恩年沖托利露出了一个僵硬地笑容。 托利没发觉什么不对,还和李恩年介绍道:“这是宋鹤一,这次项目负责人,还是刘首席朋友。听说咱们到了,带了些东西来看看。” 两个人都是善于言谈的人,尽管隔着语种的差异,两个人还是用一个早上的功夫就聊得倾盖如故了。 托利还想向宋鹤一介绍李恩年,宋鹤一率先笑眯眯道:“哎呀,这么巧,这次的钢琴师竟然是年哥。” 做作得让李恩年直想翻白眼。 毫不知情的托利也很惊讶,问道:“你们认识?” “是啊。”宋鹤一笑眯眯地看向托利,回道,“因为,我就是他前男友。” “……” 李恩年想,怪不得宋鹤一昨天不问他托利的事,敢情是直接杀到正主这来挑衅了。 行,是宋鹤一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可惜,托利没那么喜欢他。 托利听了之后不可置信地打量了宋鹤一半天,最后竟然只是点点头感嘆道:“原来那个人是你啊,那怪不得能让李惦记那么久。” 李恩年能让托利跟来,也是因为托利就是那种玩的很花四处乱撩的人,情事上大多是萍水相逢全凭双方自愿。他在托利那也就是恰巧符合托利的审美而已,远远没有到传统意义上喜欢的程度。 “哎呀,知道他前男友是你我是很失落啦,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三个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托利撅着嘴和宋鹤一抱怨道,“但在我喜欢的人中,李也是我最喜欢的那一个,好难选哦。” 李恩年:“……” 宋鹤一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的李恩年,知道托利是怎么磨着李恩年跟来的了。 这不是李恩年能招架的款。 宋鹤一闻言笑了笑,故意使坏地问托利道:“托利,那既然年哥不答应你,你不如就先和我试试?” 第67页 “噗。”正在喝粥的李恩年差点被呛到。 托利看了看宋鹤一,很认真地摇摇头拒绝道:“我对你不是那种喜欢啦。你是很好看,但你的长相太中式了,我不喜欢含蓄的。” 说着又看了看李恩年道:“我比较喜欢年哥这类的,看起来就很会做。” “咳!”这回李恩年是真被呛到了。 他就说他真的很不喜欢托利这种人! 。 第二日报告时,宋鹤一作为代表上台致辞。 台上的宋鹤一和前几日见的时候都不一样,髮型整齐,穿着考究,言谈自信,举止大方。 似乎是为了上台好看一点,还打了个底妆,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笑眯眯的讲话,一副满身心眼子的斯文败类样。 和前两天蹲酒店门口抽菸的那个宋鹤一判若两人。 昨天还说宋鹤一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的托利,看了一眼脱口而出道:“卧槽,李,你前男友好帅。” 李恩年看着蠢蠢欲动的托利,上去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敢打宋鹤一的算盘,你小子想的美。 第42章 报告会结束,李恩年还没来得及开熘,就被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宋鹤一拦住了:“年哥去吃饭吗?这附近有一家舟山梭子蟹特别好吃,我请客。” 说着像是怕李恩年拒绝一样,意有所指道:“托利也去,领你见识见识什么是中国美食。” “中国美食,好耶!”托利替李恩年答应下来,“我还要吃虾油鸡西湖醋鱼东坡肉,再配一壶雨前龙井。” 宋鹤一笑眯眯道:“好好,都听你的。” 李恩年摸不准宋鹤一到底想干什么,有些戒备的看着宋鹤一。 他不想去猜宋鹤一是不是要和他演什么破镜重圆的戏码。 那他成什么了? 唿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还是打造深情人设的工具? 宋鹤一似乎也看穿了李恩年有些戒备的想法,假装笑笑,故作爽朗道:“年哥你别误会啊,虽然你是我前男友,但我就是作为主办方给你们接风洗尘的。没有私人恩怨,你可别不好意思来,砸了托利的兴致。” 宋鹤一把话说到这份上,他要是再不去倒是显得像他想多了。 一路上宋鹤一都在和托利聊天。 这些年宋鹤一变得更圆滑了,他十分知道该如何与人聊天也知道如何安排行程的节奏,应该没少接人待物。 期间也谈到过几次李恩年,但语气都再正常不过,好像他们的事真的都翻页了。 宋鹤一的谈吐很讲究,似乎能看到几分年少的矜贵的小少爷样。 他太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托利是外国人,对一些中国风格浓郁的东西很感兴趣。宋鹤一就一方面给托利介绍着美食,一方面对美食延伸出来的传统和文化侃侃而谈。 宋鹤一不仅会哄人,知道的东西也多。随时都能招架住托利各种脱线的提问。介绍时又适时穿插着玩笑,不至于太沉闷,不一会儿就把话聊开了。 很少人能兼得少年人的清澈和成年人的沉稳。宋鹤一刚好介于两者之间,沉稳但不沉闷,偶尔还有点小男生的狡黠。 怪不得混成了小宋总,聪明漂亮又嘴甜的人,到哪都混得开。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托利聊天,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 他看宋鹤一过的好,心里不舒服。看他过的不好,心里一样不舒服。 他像一包被扔进烤箱里的面粉,不断压抑着膨胀的愤怒,等待着随时爆炸。 等三个人用完了餐,宋鹤一开车送两人回了酒店。 直到托利上了楼之后,宋鹤一才在李恩年门口踟蹰了一下,叫住了李恩年。 “那个,年哥。”刚刚那个左右逢源的宋鹤一好像一下消失了,他似乎也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有点不要脸,尴尬的笑了笑,道,“你未来……有什么安排吗?签国内还是出国?” 终于问到这儿了。 李恩年懂宋鹤一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嘴硬着问道:“有事说事。” “就是你看我……”宋鹤一的声音几乎都要没了,蚊子一样道,“还有机会吗?” 这个问题就像悬在李恩年头上的达摩科斯之剑,没落下之前李恩年总是怪宋鹤一心狠,如今落下了,李恩年心里还多了点愤怒。 “如果你是因为昨天托利说的什么白月光才动了这个心思,那我劝你算了吧。”李恩年冷漠道,“我还没有没脸没皮到在心里装一个当年甩了我的人。” “你给我个机会年哥。”宋鹤一扒着门框不让李恩年关门,尽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难看,“我……这些年我欠你的我都补给你,你给我个机会……” “你要怎么补?”李恩年听到这句话,一直以来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好,我给你机会,你告诉我当年为什么分手。” 宋鹤一住嘴了,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低着头道:“只有这件事,可不可以不问。” 李恩年都要被气笑了,眼眶有点发酸,恨不得把这些年来的怒火一股气撒出来。 “宋鹤一你是凭什么觉得你不明不白的踹过我一次,我还能再喜欢你?”李恩年笑着问他,“当年你一声不吭的走了,我他妈怕你出事,怕你想不开,一宿一宿的不睡,一遍一遍地找你,你知道我多怕我哪天醒来听见有某个自杀的人的名字叫宋鹤一吗?” 第68页 “对不起年哥,对不起。”宋鹤一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重复对不起。 “结果现在我问你一个理由你都不肯给我。”李恩年气得发抖,盯着宋鹤一道,“你要我拿什么来说服自己你是真心实意的,你说出这话的时候到底拿我当什么?随用随扔的宠物狗?陪你玩旧情復燃的游戏搭子?还是给你无聊的工作生活添加刺激的对象?” “不是的,不是的……”宋鹤一不停地摇着头否认,抛下所有的脸面,不死心道,“年哥,你再信我一次,我这次绝对不会松手了。年哥,你说过你会一辈子都爱我的,你说过的。” 李恩年气到了极致,面无表情地道:“是的,我说过。” 宋鹤一抓着门框的手紧了紧,道:“那……” 李恩年咬了咬牙,继续冷漠道:“那时年少不懂事,瞎说的。” 宋鹤一的手一下就松开了。 那双浅色的眼睛暗了下去,后退了两步,愣愣地看着李恩年两秒。 有什么许诺和牵绊,明明在很多年内都若即若离保持住的东西,好像一下子在两人中间,消失了。 这句话说出去的时候,李恩年的心里一下子就后悔了。 甚至那些气愤都消下去了不少。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宋鹤一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又恢復了人前那副客套的有点疏离的模样,“李先生,那之后的事,我会让秘书照顾您的。” 说完,宋鹤一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的背影,那种不善言辞的木讷和笨拙又在时隔多年后生了出来,让他难堪又后悔。 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宋鹤一都好不容易低头了,他在倔什么。 但宋鹤一不和他说清楚,他又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宋鹤一耍的团团转的蠢货,稍微给点甜头他就像个哈巴狗一样不长记性的继续往火坑里跳。 李恩年这个人,太坚硬太刚烈。 说他棒槌是埋汰棒槌,棒槌再不济还是个圆的。可他连棒槌那点圆滑都没有,满身的刺,更像一颗仙人掌。 尖冷,孤寂的开在杳无人烟的荒漠里。 以至于很多人忘了,他也是一株植物。 几十年的木讷和孤寂,也能孕育出一朵不算漂亮的花来。 只可惜仙人掌再凌厉也终究只是一株植物,尖刺太小,太脆弱,只能通过伤害亲近他的人保护自己。 抵抗不了外界的狂风与飞沙。 那株精心孕育的花,还没来得及等到心仪的鸟雀,就已经干枯脱落,化作沙尘,随风散了,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也因此,后来的人再看见李恩年,发现他依旧是那颗仙人掌,自闭,孤寂,一个人在荒漠中,倔强而沉默的站着。 没人知道,他已经经歷了一次无声的花开与花落。 李恩年握着手机,上面是他刚刚要来的宋鹤一的号码。 他已经犹豫了几个小时了,不知道该不该打过去。 他和宋鹤一难道就真的这么断了? 可是不断,他这么打回去是不是太廉价了。 就在李恩年犹豫的第六个小时到来的时候,一通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李恩年被吓得一个激灵,稳了稳神色接通电话,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 “李恩年?” 李恩年“嗯”了一声,问道:“你是?” “韩迟。”对方简洁的答道,“还记得吗?” “嗯。”李恩年记忆力很好,见过的人基本不会忘。 “记得就好。”韩迟也知道李恩年不待见他,没有寒暄的意思直言道,“快来帮我管管宋鹤一。” 李恩年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突然想到电话那边的人看不见,才假装冷静地问道:“他怎么了?” “他喝多了,耍酒疯。”韩迟语气里有点无语,“他喝不了酒,容易刺激神经,还非要喝,现在在这耍臭无赖呢。我管不了他,你快来管管。” 李恩年还想矜持一下,韩迟那边率先道:“你俩的事我也知道,你要是不想来也不强求,不过你要是不来明天就只能给他收尸了,可别后悔。” 李恩年:“……” 行,宋鹤一你真行。 第43章 在宋鹤一和李恩年分别的晚上,韩迟给宋鹤一打了99+的电话无果后,终于一脚踢开了宋鹤一家的门。 一开门,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 韩迟皱了皱眉,从一堆垃圾中把宋鹤一翻了出来。 “宋鹤一?宋鹤一?”韩迟叫了宋鹤一两声。 宋鹤一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看见眼前有个人影,吭叽笑了一声,道:“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 “我捨不得个屁,谁让你喝酒的?”韩迟没听懂宋鹤一在说什么,以为宋鹤一在和他耍酒疯,被宋鹤一气得要死,连掺带扶的把宋鹤一扶进浴室里,打开窗户通风,“今天晚上梅姐叫你开会的事你是不是都忘了?董事会的鸽子你都敢放,你是不是飘了。” “没、没有。”宋鹤一挣扎着从浴缸里爬出来,给韩迟吓了一跳,捧着浴巾把道都走不直的宋鹤一抓回来:“你别瞎跑,就你那身体经得住感冒吗?” 第69页 “切。”宋鹤一裹着浴巾冷哼了一声,当着韩迟的面竟然有条不紊地从他的猪窝里翻出了一个文件袋,一拍桌子十分嚣张道,“拿去,给他们开会用。足够堵住那些运营部和销售部那些傻逼的嘴了。” 文件袋里从u盘光碟到文件图表一应俱全。 韩迟有的时候真的佩服宋鹤一是不是有什么过人的天赋,他都不确定宋鹤一是不是真喝多了。 “喂,谁刺激你了?”韩迟也不傻,宋鹤一自从打算好好活着一向心里有数,这么多年刺激神经的东西一点不沾。今天突然抽风一定有事。 宋鹤一神志好像依旧不太清醒,嘿嘿笑了一下,把那个文件袋抢了回来,一歪头问道:“我厉不厉害?” 韩迟无语的点头:“厉害厉害。” 宋鹤一笑了一下,又起身跌跌撞撞地打开他暂且可以称之为衣柜的柜子,打开里面上着锁的抽屉,把里面所有可以存钱的都东西全拿了出来,一排一排地摆开在韩迟面前,好像在显摆积蓄一样一仰头十分骄傲的又问了一遍:“我厉不厉害?” 韩迟不懂宋鹤一在干什么,一脸莫名其妙道:“你抽什么疯,只有孔雀求偶的时候才会向你这么显摆。” “啧。”显然宋鹤一不满意这个答案,皱了下眉,不满意的看着韩迟又重复了一遍,“厉不厉害嘛。” “厉害厉害厉害厉害。”韩迟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和醉鬼讲道理,“所以呢?你要干什么?” “所以你可不可回来。”宋鹤一道。 韩迟皱了了下眉,没回话。 宋鹤一又抓着韩迟的胳膊,低着头胡言乱语道:“年哥,你回来吧,我赚了好多好多钱,我可以供你读书了,你回来吧,你回来吧……” 这下韩迟再不懂也知道宋鹤一再说什么了。 他默默嘆了一口气,犹豫地在屋内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摸出宋鹤一的手机。 韩迟知道宋鹤一的手机密码,是宋鹤一告诉他的。 以防他哪天自己死了没有人能解开他的手机。 韩迟熟练的解开密码锁,他在李恩年找到了李恩年的电话。 那是个七年前的电话号码,过了这么多年,再加上出国,早就不知道能不能用了。 但韩迟还是打了过去,没想到没超过三秒,电话通了。 七年了,竟然还续着费。 韩迟看了看躺在床上赖赖唧唧的宋鹤一,又看了看那个续费了七年的号码,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气,道:“李恩年,你快来给宋鹤一收尸。” 。 宋鹤一的家并不大。 小宋总称不上腰缠万贯,但以他的年纪来说,现在的成就足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但小宋总不爱吃也不爱玩,家里满打满算二十平,放眼望去不是电脑桌就是床。 从物品摆放可以看得出宋鹤一过的可算是随意惯了,乱中有序,那些个破烂估计除了他本人谁也搞不懂是做什么用的。 李恩年到第一次看见宋鹤一的家也惊了一下,这暂且只能称为有生活气息的样板间。 他到的时候,韩迟已经勉强把宋鹤一放到了床上,把宋鹤一折腾睡着了。 看着宋鹤一仅供一个人生活的房间,李恩年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他环视了屋内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于是问韩迟道:“玉羊姐她……” “三年前走的。”韩迟淡淡的回答道。 他从宋鹤一的电脑桌上拿起了一个面朝下扣着的相框,里面是宋玉羊的照片。 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不在意料之外。这么多年过去,就连韩迟都能很坦然地说出这件事。 但是李恩年知道的时候还是有点难过。 高中的时候他面对华老头的死亡是痛哭流涕,现在他面对死亡,更多了一种无奈和怅然。 生命有时候似乎那么有韧性,无论遭受什么苦难都能继续生长。有时候又太脆弱,好像一个突如其来,就碎掉了。 李恩年看着躺在床上的宋鹤一。 宋鹤一卸了脸上的淡妆,粉底的消失并没有减少他的白,但白得有点憔悴。 他不敢想像这几年宋鹤一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李恩年咬了咬嘴唇,终于放下了一些面子开口问韩迟:“他……这些年过的好吗?” 其实是明知故问,看宋鹤一住的地方,就知道好不好了。 韩迟摇了摇头,嘆了口气道:“很不好,十分糟糕。” 能活一天算一天。 以前还有宋玉羊撑着他,让他有个盼头。宋玉羊走了之后,宋鹤一最后的盼头都没了。 这几年宋鹤一工作很拼,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他不缺钱,但也不花,都攒着,要么全投资等着钱生钱,生活过的一塌煳涂。 韩迟似乎看不下去宋鹤一这个样子,动了动嘴唇,最后也只是难为情地道:“鹤儿他还是……很喜欢你的,你们自己好好处理下。” 再往后的事韩迟也不方便说了。 韩迟知道自己在这李恩年也不方便,他留了个自己正在用的手机号给李恩年,以便有事的时候可以随时叫他。 韩迟走了后,这些天强撑的冷漠和狠心终于破裂了。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李恩年还是忍不住抬起了手,摸了摸宋鹤一的头髮。 第70页 没有髮胶,宋鹤一的头髮很听话的垂在额头前,更显年轻了,有几分学生气的样子,好像让李恩年看见了他错过宋鹤一的那几年。 。 第二天早上,宋鹤一的大脑终于回到了身体,“腾”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完了,他放了董事会的鸽子,梅姐还不杀了他。 宋鹤一晃了晃自己醉酒的脑袋,习惯性地从枕头下面摸手机,但是没摸到。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家好像变了。 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没有了,缠得乱七八糟的充电线也没有了。 不仅如此,还多出来一个人。 宋鹤一看着在厨房给他做饭的李恩年,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年哥?” 要不是李恩年扎着头髮,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七年前了。 宋鹤一有点尴尬,他没想到李恩年能来他家,看到他这幅猪窝一样的房子。 这几天宋鹤一在李恩年面前伪装的金玉其外被戳穿了,让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宋鹤一在房间转了一圈,发现李恩年不仅来了,还帮他把猪窝收收拾好了。 更尴尬了。 他原本像是一只求偶的孔雀,像是一个打肿脸的胖子,尽力在李恩年面前装的游刃有余,展示自己仅有的资本和财富。 他必须装的毫不在意,才能让当年的分开做出已经被轻易的翻了过去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什么糜烂的伤口。 但随着李恩年的到来,这些伪装都没了。 他是一只被拔了羽毛的鸡,穿着别人的漂亮衣服,难堪地站在李恩年面前。 “醒了就洗漱吃饭。”李恩年见宋鹤一醒了,把饭端上来,语气不变道,“喝粥吧,你没得选。” 李恩年的平静给宋鹤一留了点面子,宋鹤一有点侷促,脑子还没在李恩年出现在他家的震惊中转过来,手足无措地跟在李恩年屁股后面。 他想伸手拉住李恩年却伸不出手,又忍不住不去黏着李恩年,因此他总是以一个若即若离的距离像尾巴似的跟在李恩年后面。 但宋鹤一的家只有二十平,两个大男人都站在过道上有点挤。终于在李恩年端着菜一转身就容易撞到宋鹤一身上时,李恩年憋不住了。 “你没事吧?”李恩年被宋鹤一跟的有点烦,“没事就消停坐那,别添乱。” 宋鹤一被凶了之后呆呆的“哦”了一声,随后坐在窗边等着李恩年来和他一起吃饭。 不是知道是不是李恩年看见宋鹤一过的太糟糕,心软了,态度比昨天缓和了不少。 至少给了宋鹤一胡作非为的空间。 其实宋鹤一早早把他这些年的任意一件事拿出来卖惨,李恩年都会马上心疼他。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李恩年面前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装自己过的还好。 “年哥。”宋鹤一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道,“你怎么来了?” “韩迟叫我来的。”李恩年答道。 宋鹤一这才想起他的好兄弟,是不是已经被梅姐骂了一头狗血。 一个电话打过去,好在昨天他给的文件没什么问题,韩迟给宋鹤一请了个病假,梅姐虽然生气但并没说什么。 宋鹤一挂了电话,想着李恩年反正已经看到他这么不堪的样子了,索性卖惨卖到底,捧着装粥的碗,名为喝粥实则挡住一半脸道:“年哥,你……这几天忙不忙?” 李恩年掀了掀眼皮,等着宋鹤一的下文。 “也没什么大事。”宋鹤一垂下眼睛装林黛玉柔弱道,“就是……客户过节给我送了不少东西,你在酒店总吃外面的饭也吃不好,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吃也吃不了多少,不如你来……我们一起……” 宋鹤一说到后面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暗示的意味太过明显。 李恩年放下筷子轻声笑了一下道:“让我来给你当免费厨子?” “我做我做。”宋鹤一连忙放下碗辩解道,“你来吃就行,我做饭。” 李恩年笑着反问道:“小宋总日理万机,有时间做饭?” 宋鹤一被堵的说不出来话,直接放下碗厚着脸皮道:“你来我就有空。” 这下直接就是明示了。 李恩年没说话,帮宋鹤一把碗捡了放进洗碗机里,道:“锅里有醒酒汤,自己喝,药按时吃。” “年哥。”宋鹤一捨不得李恩年,跟在李恩年身后道,“你去哪,我开车送你。” 李恩年一转身把宋鹤一堵在门口道:“晚上我想喝鲫鱼汤。” “哦。”没说去哪,前言不搭后语,宋鹤一一开始以为自己又被拒绝了,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李恩年没再多说,转身就要走,突然他的脖子被人搂住了,随后一个吻响亮的落在他的脸侧:“说好的鲫鱼汤,你得记得回来喝。” 说着宋鹤一抬手插进李恩年的头髮里,轻轻取下了李恩年绑着头髮的发圈,道:“这个,我就先拿走了。” 李恩年突然被宋鹤一亲了,愣了一下。但没有生气,更像是某种欲擒故纵的默许。 第71页 当天赶回公司的时候,韩迟看着一边开着车一边哼着小曲的宋鹤一,十分无语道:“你俩和好了?” “差得远呢。”顿了顿,宋鹤一又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你一脸春意盎然。 韩迟扫了一眼宋鹤一手上的发圈,道:“现在不是很流行吗,在手上带小皮套,象徵男朋友是自己的。” 宋鹤一这才醒悟似的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发圈。 当天晚上,李恩年收到了一个发圈,上面有一只粉着脸的小兔子。 第44章 宋鹤一大学是学金融的,毕业后也没心情读研,选择直接毕业赚钱。 韩迟比宋鹤一多画了三年的工图,多给老闆搬了三年砖,毕业后领工队和宋鹤一合作过几个项目。 有些圈子很小,轮轮转转就那么几个人。 有时候挺讽刺的,宋鹤一明明想着再也不会回到那些圈子里,但是越往上走越发现,圈子里就是那些人,绕也绕不开。 宋明德倒台了,宋家的姓氏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如今提起来没准还会被人嘲笑两句。 韩迟虽然渐渐不和他父亲联繫了,这几年和宋鹤一走得近,但大多数人看韩迟的面子也不会太难为宋鹤一。 但难听的话并不会少,就像说金融圈脏一样,也有很多人说宋鹤一是梅姐的小白脸,不然凭什么梅姐那么看中宋鹤一。 不过论人不论圈子,脏的人在哪都脏。 金融圈子里那样,工程圈子里也一样。 宋鹤一和韩迟坐在车上,韩迟头疼的一直捏眉角。 刚才他接了一个电话,他下面有个带队出差的,领着全队出去嫖,被老婆知道消息抓了现行,集体关进去蹲着呢。 “真他妈行。”韩迟头疼的要死,“挣那两个破子儿就敢出去瞎显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正好炒了他。”宋鹤一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不咸不淡道,“这人不行,跟在身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把你给卖了。” “要不是没人我也不用他。”韩迟也有点无语,“老黄区那帮地头蛇你还不知道?各个都是李学海,给钱不行给房子不行,一张嘴就几千万几千万的要,也他妈不怕自己撑死。” 老黄区离的又远,不派个有用的人看着韩迟又不放心。 此时车驶到了十字路口,刺目的红灯和一秒一跳的倒计时映在两人面前。宋鹤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随着倒计时的节奏轻轻敲了两下,道:“过几天我去一趟。” 韩迟听后有点惊讶,问道:“那梅姐这边怎么办?” “教堂刚修完,最近没什么事,用不着我。”红灯跳成了绿灯,宋鹤一踩了一脚油门让车驶出十字路口道,“况且老黄区也是她手底下的项目,我跟着她干也就是为了这个。她要是连这个都不让我去,那我不白干了。” “不是,宋鹤一,你活菩萨转世是吧。”韩迟换了个神色转头看宋鹤一,“老黄区就是个欧洲奶牛,多少人隔三差五地来着吸血。这个工程就算你不想挣钱,从上到下哪个不等着你表示表示?就算你可以刷我爹和梅姐的脸走人情,那剩下的钱总得从你兜里掏吧?你一个刚起步的小宋总有多少钱,够你倒贴钱做项目。” “不是有你跟着我贴呢吗?”宋鹤一轻轻笑了一下,“这是我爸欠老黄区的,我还了心里好受点。我姐走了之后,这么多年我可就指着这个念头活了。” “那李恩年呢?”韩迟问道,“你俩好不容易有点苗头,你直接跑了?” 韩迟这么一说提醒了宋鹤一,一直回答都不咸不淡的宋鹤一终于有了情绪波动。 宋鹤一稍微迟疑了一下,道:“没准我也带他回去,他这么多年也没回去了,我们也一块儿看看以前的大哥和同学。” 韩迟问道:“你打算和他复合?” “嗯。”宋鹤一轻轻应了一声。 韩迟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你说你瞒着干什么?你直接和李恩年说开了不就完事了,用像现在这么低三下四?” “他妈妈不能同意。”宋鹤一自嘲地笑了笑,“我那么喜欢他,难道非要逼着他在我和养了他二十年的母亲之间选一个吗?” 韩迟无语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求席雅娟。”宋鹤一破罐子破摔道,“我豁出去了,慢慢磨呗,人心都是肉长的。况且她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对李恩年更好了。” “行,你他妈舍利子崩着我了。”劝说无果的韩迟彻底无奈了。 韩迟没宋鹤一良心长得那么全,但是比他爸那些人多长了一点。 一部分看在对宋鹤一的愧疚上,一部分看在他爸手里的确没那么干净上,他就当给自己积点阴德了,对宋鹤一干的事也是半是参与半是同意,“以后走项目我不请土地爷,我他妈拜你宋鹤一。” “别,该拜的拜。”宋鹤一顺杆爬地开玩笑道,“我可不敢抢土地公的活。” 。 当天晚上,作为上可赚钱工作下可陪酒吃饭的社畜宋鹤一,被韩迟提醒后直接就推了客户的约,兴致沖沖地给李恩年打电话道,“年哥,今晚回来吃饭。我做了松仁小肚和茶尖虾仁。” 第72页 李恩年刚回国,签什么乐团也没定,要忙的事情不少,偶尔会过来。 两个人现在也不算和好,但也不互相多问,每天也就抽空来吃个晚饭聊聊天,纯洁的不能再纯洁,保持着一种疏离又互相试探亲密程度的关系。 按李恩年的水平来说,就算不看他的毕业院校都会有很多乐团来签他。 托利拖着腮帮子看着把offer堆了一摞厚也不签的李恩年道:“李,你在犹豫什么?” 李恩年不想回答。 托利倒不怕讨没趣,自问自答道:“你和宋没和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好。所以既不确定签哪个城市,也不确定签国内还是国外,就拖着。” 心里想法被看透的李恩年瞥了托利一眼,内心吐槽道,太灵光的人就是不好。 “你俩不是都有意思吗?”托利不理解地问道,“这么多年不见你俩也忍得住?” 你懂什么。 还揣着的李恩年白了托利一眼。 托利一看李恩年这表情,耸肩道:“好吧,既然现在你不同意他的话……那我就去追他了。” “餵!”刚才一直沉默的李恩年终于站起来道,“你不是还喜欢我吗?怎么又转头追我前男友。” 托利一摊手笑着道:“当然喜欢你了,不过宋鹤一我也喜欢。你们都是我的翅膀,你俩谁来我都不嫌弃。” 李恩年:“……” 当天晚上李恩年就回去了。 第45章 李恩年把他俩几年前养的那只鸽子带回来了。鸽子已经老了,早就没刚来的时候那般嚣张了。 不过李恩年养什么都养的很好,鸽子比之前膘肥体壮的时候瘦了不少,但是皮毛依旧油光水滑,看起来好像能再活十年。 宋鹤一把鸽子餵了,让它从笼子里飞出来熘熘。 这鸽子一直不爱飞,刚被拎回宋鹤一家时还被吓得闭食好几天。可能是后来渐渐认出宋鹤一了,现在出了笼子也只是蹲在宋鹤一的电脑主板上眯着,那里热乎,鸽子喜欢。 李恩年来的比预料之中的早,还装着不愿意上楼,在大厅晃悠了半个点,被保安当作可疑人员给了送上来。 “我、我就是……”李恩年都憋不出藉口了,“我就是一个红灯都没遇到才来这么早的。” 绝对不是特意来得早! 好蹩脚的藉口。 宋鹤一瞟了一眼李恩年绑在小辫子上的小兔子发圈,会心一笑。 宋鹤一应该特意收拾了,小房子干净了不少。 桌子上摆着一株紫丁香,雪白的鸽子正趴在宋鹤一的电脑上。 厨房里的水雾布满了拉门玻璃,李恩年隔着门玻璃看宋鹤一影影绰绰的身形,鼻子有点酸。 的好像有点不像话。 “对了年哥。”宋鹤一和李恩年一边吃饭一边问道,“你最近忙不忙,我过几天要回一趟辽城,有没有空和我回去?源哥和褚诚还在那边,一块儿看看去。” 突然一听辽城这个名字,李恩年稍微有些恍惚。 他不喜欢那个地方,尤其是老黄区,脏乱差中带着很多的野蛮和愚昧。 但时隔多年一听,竟然怅然多余厌恶。 回去看看也好,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 “几号走。”李恩年问道。 “后天。”宋鹤一看李恩年答应了也高兴,得寸进尺地往李恩年身边凑了凑,“对了年哥,我最近想换套房子,这房子太小了,我挑了几套,你要不看看?” “换呗。”李恩年装傻,“你想换房子,我看什么?” “年哥——”宋鹤一拉长音撒娇道,“我换个大房子,你不知道什么意思?” 李恩年笑了一下继续装傻:“不知道。” “哦。”宋鹤一收回神色假装正经道,“我想在新家置办个琴房。” “少浪费钱。”李恩年回绝道,“要练琴我乐团也有琴房,在家你还要安隔音,折不折腾。” 宋鹤一听后忍不住“哧哧”笑了两声,问道:“年哥,我也没说这琴房是给你用的,你怎么先拒绝上了?” 李恩年这才反应过来,宋鹤一这小子是在算计他。 “嘶。”李恩年顺手拽了个枕头砸过去,起身就要走,“你个臭小子。” “好年哥,我错了。”宋鹤一及时认怂道,“那房子的事……” 李恩年停在门口,笑了一下道:“看我心情,看你表现。” 。 和南方不一样,可能由于纬度原因,辽城夏季的晚上明显比南方凉了一个度。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浓郁的夜色下,老黄区依旧没怎么变。 一样灰突突的街道,一样灰突突的楼房。墙角和小胡同里布满各种水渍,带着腌入味的尿骚。 走不了几步,就能看见一堆年纪不大的混混骑着小电瓶抄着棒球棍一窝蜂的跑了过去。 地下洗髮店里亮着艷俗又刺眼的粉红色的灯光,洗头小妹穿着吊带裙,指甲油掉得有些斑驳的脚趿拉着塑料拖鞋,叼着一根烟在门口晃来晃去。 孔源没打算把店开大,毕竟老黄区就那么点人,树大容易招风,惹人眼红。 第73页 宋鹤一和李恩年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回孔源的店里的时候,发现孔源生意不错,还像以前一样在店里忙来忙去。 七年的时间,说快不快,好像什么都什么都没变。说慢吧,孔源也快四十了。 宋鹤一和李恩年刚做坐到店里的时候,孔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机熟练地拿起笔,机械性地问道:“点什么?” 宋鹤一笑了一下,抬头看着孔源道:“源哥。” 孔源的笔停了,眼神从纸上移开,不可置信地在两人脸上一人停留了两秒,问道:“宋鹤一?李恩年?” 宋鹤一和李恩年都露出笑容地应道:“嗳。” 孔源也沖两人一人笑了一下,随后一人一个点菜板就下来了:“嗳个屁!” 孔源照两人脑袋上一人一下子,:“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看看我?我还以为你们发达了都上天了!” “哎哎哎,别打,源哥别打。”宋鹤一和李恩年笑着躲,围着孔源捏肩捶腿说好话,“这不年哥刚回国吗?我俩都想着看看你,就搭伴来的。” 孔源被哄得笑了,在俩人脑门上又一人戳了一下道:“进里屋聊,孔馨正好在里边。” 说着就要关店。 店里还有几个小混混没喝完,吵着道:“源哥,我没还没喝完。” “喝他妈什么喝。”孔源一拔电源灯撵人道,“吃饱赶紧走。” 孔源把店关了,三个人勾肩搭背往里走。 七年过去,当年抹鼻涕的小女孩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孔馨正趴在床上做卷子,听见开门动静,拉开门道:“哥,谁来了啊?” 孔馨刚上高一,正是刚长出少女模样的年纪,松松垮垮地绑了一个马尾辫,圆润的鹅蛋脸上冒着几颗青春痘。 宋鹤一和李恩年都有一瞬间的错愕,他们当年大概也就这么大,淳朴的眼神里满是清澈的愚蠢。 现在他们都变成社会上的老油条了。 宋鹤一一偏头,眼带笑意地问:“孔馨?” 孔馨看着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又看了看扎着小辫子的李恩年,努力搜着脑海里的信息,有点不敢置信的问:“李恩年?宋鹤一?” 宋鹤一和李恩年见孔馨认出来了,会心一笑:“行啊小丫头,没想到还记得哥哥们。” “记得,可不记得吗?”孔馨这么多年不见人也不怕生,撑起餐厅的摺叠桌,给俩人准备碗筷道,“小时候我哥不让我吃辣条,净你们俩背着我哥给我偷摸买了。” “我操?”孔源转头一手拎一个人耳朵,问道,“还有这事?” 还有的事还多着呢。 宋鹤一就像每一个哥哥和弟弟一样讨厌,给宋玉羊当弟弟的时候没少犯贱,给孔馨当哥哥那几年也没少带着孔馨调皮捣蛋,李恩年拦都拦不住。 “对了宋大学霸。”孔馨趁着孔源烤串的间隙,拿着一道数学题过来,“我记得你数学特别好,这题你能帮我看一眼不?” 宋鹤一惋惜地摆摆手,开玩笑道:“我要是个高中生,我三分钟之内就能给你解出来。可我成大学生了,我只能狂炫三碗饭告诉你哪碗好吃。” “哎对了。”孔馨一问题孔源想起来了,问道,“当年你俩直接跑了,都不知道你俩考哪去了?现在在哪发展呢?” “我现在在做金融,年哥当时出国了。”宋鹤一可能是怕李恩年多问,笑着替李恩年答道,“源哥我跟你讲,年哥去的c院五年本硕连读,这不刚毕业就回国了吗?等签完乐团,首演给你和孔馨一人一张票。” 说着宋鹤一习惯性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李恩年,沖李恩年眨了一下眼,笑道:“你说是吧,年哥。” 宋鹤一这个动作是他们高中时的小习惯。 以前宋鹤一使坏的时候,和李恩年串通供词就会悄悄这么捅咕他。 但这时候李恩年已经不是高中的那个傻小子了,不会手足无措的只点头说“是”,而是敏锐地把矛头转向,问:“我走了七年,一般人都以为我应该是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你怎么知道我读的是五年本硕 。” 宋鹤一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随后立刻缓和道:“刘佳慧和我说的。” 李恩年轻轻笑了一下,道:“是吗?” 宋鹤一尴尬的笑笑,正要放松下来,李恩年又不咸不淡地接着问道:“那你怎么去学金融了?我记得当年你的成绩不够那个专业吧?” 宋鹤一夹菜地动作停了。 宋鹤一尴尬的笑笑,顺手拿起手边的玻璃杯,想喝口酒缓和一下,没想到李恩年一筷子“啪”的敲到宋鹤一手上:“不许喝酒!” 宋鹤一一下把手缩回去了。 完了,他年哥变聪明了,不好骗了。 宋鹤一使劲想了想,不知道是真的想摆烂了,还是期望李恩年发现一点端倪,破罐子破摔道:“我没去北京。” 李恩年皱起了眉:“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去北京的学校。”宋鹤一长舒了一口气,第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话说的也都流利了,“去的南方,报的金融专业。” 第74页 说着说着宋鹤一胆越来越大,抬起头看着李恩年道:“不然我专业不对口,人家凭什么要我一个学生物的。凭我长的好看?” 李恩年捏了捏杯子,掩盖住自己的眼神,假装闲聊道:“为什么学金融?” 宋鹤一笑了笑道:“不如问我为什么一开始要选生物。” 为了他们都能留北京。 李恩年不在了,他也就没什么一定要留在北京的必要了。 那他是被迫离开的吗? 李恩年心里升起了一个荒诞的想法。 宋鹤一坦言了,他反倒不敢再接着问下去了。 他不知道宋鹤一是想离开北京那个伤心地,还是想去李恩年本该在国内上的那所音乐学校看看。 他坚守七年的堡垒,竟然在这么几天出现了一丝松动。他甚至开始想,宋鹤一或许是真的还喜欢他,只是有什么苦衷而已。 可能现在宋鹤一随便编一个什么理由给他,他都会信。 但宋鹤一只是笑笑道:“金融就业前景不错,而且沿海城市发展好,我可不去天坑专业坐板凳。” 宋鹤一装傻,李恩年不好在孔源面前继续和宋鹤一掰扯这个事。 两个人打算在辽城多住几天,就和孔源打听了一个附近的酒店。 酒店有点进步,不大,但还算干净,浴室也有。 宋鹤一在前台掏身份证,前台问宋鹤一定什么房型,宋鹤一故作委屈地看向李恩年。 显然是把问题抛给李恩年了。 李恩年心里还在生刚刚宋鹤一和他打哈哈的气,随手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拍到前台:“两间。” 说着还有点挑衅地和宋鹤一半开玩笑:“小宋总不会连两间房费都捨不得吧?” “怎么会?”故作委屈失败的宋鹤一笑了一下,一边扫码一边风轻云淡道,“两间大床房,正好干湿分离。” 你去妈的干湿分离。 前台的小姑娘脸一下就红了,鑑于之前李恩年叫宋鹤一小宋总,小姑娘忍不住向李恩年投来异样的目光,要报警的手蠢蠢欲动。 李恩年看着得逞的宋鹤一,十分懊恼,完了,他的名声毁了。 第46章 李恩年进了房间,刚洗完澡,房门就被敲响了。 李恩年顺手套上t恤,拉开门,看见宋鹤一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李恩年知道宋鹤一是来哄他的,心下不自觉地就笑了,但是表面上还是揣着,面无表情道:“有事?” 宋鹤一抬起了手,手里拎了一个白色塑胶袋,里面隐约透出是几罐气泡酒和零食,“就是想来和你聊聊天,你不会不让我进吧?” 李恩年没回话,笑了一下转身进屋了。 宋鹤一笑着从门缝挤进去。 屋里的灯没有全打开,只亮了一盏床头灯。 李恩年没管宋鹤一,迳自回到床靠着,顺手拿起床头边上的书。 他刚刚应该是在看书。 李恩年的习惯一直很好,睡前会看一个小时书,不管是什么类型,这么多年没断过。 宋鹤一把塑胶袋放在李恩年的床头,拽了个凳子坐在李恩年床边,问道:“看什么呢?” 李恩年把食指夹在自己看的页码上,半合上书给宋鹤一看封面,上面写着四个字:自深深处。 宋鹤一想了想,道:“王尔德的?” 李恩年点点头。 《自深深处》是王尔德被自己的同性情人牵连入狱时写的。 宋鹤一不知道李恩年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看这本小说的。但他做贼心虚,不得不胡思乱想。 李恩年在床头灯下看书,一半在灯下,一半在阴影里,身上还带着刚洗完澡的潮湿感和酒店沐浴露过于浓郁的香味。 宋鹤一看不清李恩年的表情,大概是很平静的样子。 “年哥。”宋鹤一给李恩年掏了一罐酒,自己也拿了一罐,但没开,双手握着酒吞吞吐吐道,“你这几年,感情怎么样?” 李恩年翻书的手顿了一下,答非所问道:“你不是听托利说了吗?” 托利说不怎么样。 宋鹤一笑了笑问道:“是因为我吗?” 这是自从他们见面以来,宋鹤一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问。 李恩年闭了闭眼睛,把书放下,转过头看着宋鹤一,十分认真道:“我曾经尝试过无数的方法忘了你。” 李恩年记忆力一直不错,背书和视奏都能一目十行。 但对于宋鹤一,他那一直引以为傲的记忆力难得变得令人厌恶起来。 他一直想忘了宋鹤一,可是忘不掉,又不能继续去爱他,到最后就只剩下可怜的恨了。 宋鹤一不知道怎么回,他尴尬地笑笑,去开易拉罐,不知道是想喝口酒还是想掩盖自己的尴尬,可手却抖得半天都打不开。 李恩年一看宋鹤一开酒,下意识的就伸出了手。 他本来是想去抢宋鹤一手里的易拉罐,却在盖住宋鹤一的手时僵住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透过皮肤的体温,李恩年感觉到了宋鹤一越跳越快的脉搏。 床头灯能照亮的范围很小,只能勉强包容下两个人,周围都是浓郁的黑色,好像能容下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就是床头灯照亮的那么小。 第75页 似乎是为了能看清对方的脸,两个人不自觉凑到床头灯能照到的范围下。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宋鹤一似乎能感觉到李恩年口腔里的薄荷味。 这不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但却是第一次保持着这种距离。 一个恰好调情的距离。 反倒比亲吻更暧昧。 他们太熟悉彼此了,还没触碰就已经能感觉得到对方的体温。 他知道宋鹤一的身体的温度,也熟悉宋鹤一皮肤的纹理。 身体的习惯带着渴望接触的欲望倾泻而来。 目光相对的时候就想接吻,触碰到的时候就想拥抱。 每一次唿吸对他们来说都是都是摧枯拉朽,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 李恩年几乎逼着自己把宋鹤一忘干净了,但是曾经切肤之爱的熟悉感让他不自觉地凑近。 太糟糕了,李恩年想,为什么宋鹤一的脉搏还带心跳声。 “年哥。”宋鹤一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小,保持着两个人说悄悄话的音量。他颤抖着嘴唇,壮着胆子,道:“我想尝尝你牙膏味道。” 太要命了。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浅色的眸子,里面映得是自己迷茫的脸。 他被这个氛围逼得有点恍惚。 宋鹤一没等李恩年回答,覆在易拉罐上的手渐渐稳了下来。 他食指轻轻一弯,勾开了易拉罐的铁环,只听“砰”的一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寂。 宋鹤一拿起那罐酒,放到唇边。 李恩年想制止,却失了声,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抬手,却也被宋鹤一拨开了。 宋鹤一当着他的面,微微仰起喝了一口,随后又把易拉罐的罐口放在了李恩年的唇边,示意李恩年也喝。 罐口还残留着宋鹤一嘴唇上的温度。 李恩年刚刚和孔源喝了几瓶啤酒。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微醺的缘故,他脑子木了,稀里煳涂地就着宋鹤一的手微微仰头,在宋鹤一的注视下,让酒精沿着舌尖流进喉咙 ,和宋鹤一喝了同一瓶气泡酒。 草莓味的,粉色的瓶身,是宋鹤一的审美。 李恩年的喉结随着吞咽酒精的动作滚动,不知道宋鹤一看到了什么,他突然一把拿走了易拉罐,换上了自己的唇,就着刚刚李恩年喝酒的姿势,强硬地吻了上去。 两个人牙膏的薄荷味和刚刚气泡酒的草莓味混到了一起,可能是不同酒兑着喝的事,李恩年有点醉。 他明明酒量不错的。 李恩年不拒绝宋鹤一,宋鹤一就变本加厉。 他双手捧住李恩年的脸,一条腿半跪在床上,往李恩年两腿之间挤,挤得李恩年不得不一步一步往后仰,勉强用手肘支撑着自己不完全倒下。 两个人就这么从床头灯唯一能照到的地方,隐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宋鹤一做事不像李恩年那么讲究。 上学的时候李恩年会主动亲他,大多都是温柔的。李恩年会很温柔地摸宋鹤一的头髮,顺着他的后背,像小动物互相依靠取暖那样。 但宋鹤一不一样,他强势,疯狂,步步紧逼。 甚至连李恩年伸手抱他的余地都不给,恨不得让李恩年身体的每一寸都交给他做主。 这是他们这么多年不见以来,第一次唇齿相接。 在两个人氧气都要殆尽的时候,宋鹤一终于放开了李恩年。 李恩年的爱一直都是见不得光的,就像现在。黑暗让他隐藏起来的爱意再次復活,开始肆无忌惮的生长,像寄生的爬山虎一样覆盖了他整个理智。 他贪婪地看着宋鹤一的唇。 他不只是想亲他,甚至想咬他,把他嚼碎了吞下去,逼问他当时为什么离开自己。 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是长不出向阳而生的花的。 “年哥,你还爱我。”是个肯定句。 李恩年身前是宋鹤一,身后是床,他躲不了。 “你刚刚吻我了。”宋鹤一保持着这个居高临下的姿势,“我感觉得到,你还爱我。” 李恩年闭上眼睛,不想承认。 太没出息了,七年时间,就这么认输了,太丢人了。 宋鹤一又轻轻啄了啄李恩年的嘴,从刚刚拿酒的那个塑胶袋里又拿出了一个东西。 也是粉色的。 好傢伙,这玩意也是草莓味的。 宋鹤一看着李恩年的眼睛,道:“年哥,以前我不动你,是因为那时候你还小。但现在,我不希望你是别人的了。” 宋鹤一的轮廓太漂亮,他认真的说着这些话,李恩年的脑子都被骗走了。 他看着宋鹤一轻轻移开了抚在自己脸上的手,任由其沿着颈间的动脉一直往下,划过胸前微微的凸起,一直停留在腰部。 宋鹤一蜻蜓点水的触碰让李恩年不由得浑身颤慄。 他能感受到宋鹤一的手在他腰间微微逡巡,熟悉的体温隔着t恤的布料传来。 直到那双略带薄茧的手掀开衣服触碰到李恩年腰间的皮肤时,李恩年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惊慌地按住宋鹤一的手。 李恩年眼里恢復了几分清明,道:“不行。” 李恩年的拒绝并不在宋鹤一意料之外,他半是商量半是诱哄地语气道:“我在下面,我给你,行吗?” 第76页 李恩年还是摇摇头,执意道:“不行。” “不原谅我?”宋鹤一显然不打算放过李恩年,好像非要一个答案一样。 李恩年垂下头,不回答。 “不原谅也没关系。”宋鹤一又捧起李恩年的脸,强迫李恩年抬头看他,“只当炮友都不行吗?。” 宋鹤一甚至带着乞求道:“我也不求你原谅我,但自恋点说,以我的条件和我当炮友也不委屈吧?” 可李恩年还是执拗地摇摇头道:“不行。” 第三次拒绝,宋鹤一“倏”地就暗了下来,眼里的诱哄和乞求瞬间就消失了。 下一秒,宋鹤一好像置气一样,一把脱下t恤,在李恩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住李恩年的手臂,绑在了床头上。 李恩年终于慌了。 “宋鹤一!”李恩年没想到宋鹤一胆子那么大,挣了两下,摇得床吱吱直响,“你是不是疯了?” 宋鹤一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轻轻笑了一下,在李恩年挺直的鼻樑上吻了吻。 夜深了,老黄区的酒店里响起了众多不可言说的声音,有男有女。 带着呻吟,嘤咛,怒吼,还有不堪入耳的叫骂。 像是某种催情剂,丝丝缕缕的飘进两人的耳朵里。 “年哥,你是不是忘了。”宋鹤一凑到李恩年耳边,“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宋鹤一!”李恩年反绑着手趴在床上,红着眼睛扭头看着骑在他身上的人,“你放开我!” 李恩年挣扎着露出一小节腰,小麦色的皮肤,紧实有力。 一挣扎,更有韧性了。 宋鹤一虔诚地在李恩年的腰窝上吻了吻,唿吸扫在李恩年的皮肤上,李恩年忍不住激灵了一下。 “不行的。”宋鹤一笑了笑,“年哥,我绑着你,那我强迫你的,你还可以像之前那样恨我。” 宋鹤一顿了顿,继续道:“我要是把你放开,你确定你真的捨得走吗?” 挣扎着的李恩年不动了。 别看他现在挣得起劲,他扪心自问的时候,不敢回答自己没有一点点期待。 宋鹤一没再逼问李恩年,而是沿着李恩年的嵴背一路向上,像是在嗅,在膜拜,在找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骨节分明的嵴骨埋在皮肤下,由于趴着的原因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好像一条在水下灵活的鱼。 他真的很馋李恩年,又馋又想,想得发疯。 他像个变态一样一路向上,动作却在一半的时候顿住了。 李恩年的后背露出了一道青黑色的痕迹,看样子像是文身。 宋鹤一有点吃惊,还有点酸。 当年他让李恩年和他纹个情侣名他都不肯,这些年怎么还出去纹背了? 给谁纹的? 李恩年似乎还想挣一挣,但宋鹤一酸劲上头,手劲大的吓人,挣不开。 随着衣服被慢慢掀开,那个纹身完整的图案呈现在宋鹤一的眼前。 那是一副水墨的白鹤图案,覆盖住了李恩年整个上半的背部。 鹤的翅膀刚好在肩胛骨的位置,好像从李恩年的骨骼里长出来了一样。 文身被看见,李恩年终于放弃了挣扎,闭上了眼睛。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爱他。 一点尊严都没有。 当年李恩年在他暗恋的舒适圈里待的好好的,明明是宋鹤一把他拉出来,明明是宋鹤一问的爱不爱他。骗他像个傻子一样把那些心血一股脑都倾倒出来,发誓一样的一遍遍承诺自己会爱他一辈子。 后来宋鹤一说断了就断了,连见他一面都机会都没给。 把他的心血留在原地,好像一滩屈辱,无声地在嘲笑他。 留着他一个人在那满脸难堪。 一辈子这东西,都是个狗屁。 宋鹤一终于知道李恩年刚刚在拒绝他什么了。 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是尊严的问题。 李恩年试过去爱其他人,但是他一开始标准太高了。 他喜欢的可是十八岁的宋鹤一,太过优秀也太过耀眼。 导致自此之后所有人,都难让他再次心动。 宋鹤一颤抖着伸出手,一寸一寸抚摸着李恩年后背上的皮肤,心疼的要死。 他低下头,吻了吻李恩年的眼皮,万分虔诚地表白道:“我爱你,李恩年。” 一滴眼泪从李恩年的眼角滑落,李恩年闭着的眼睛不肯睁开,终于开口承认道:“我恨你,宋鹤一。” 第47章 第二天,李恩年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一种陌生又异样的感觉。 尽管酒店的房间装修大多一模一样,但他还是率先反应过来他在宋鹤一房间里。 李恩年闭了闭眼,他现在脑子里有点乱,想着接下来该做什么。 很好,现在真的像宋鹤一说的那样,干湿分离了。 宋鹤一此时不在房间里。 李恩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懒得管他。 昨天完事后他被宋鹤一拿被子一裹,像个鸡肉卷一样扔进这屋了。 明明看起来挺瘦的,劲儿还不小。 手机也不在这屋,李恩年谁也联繫不上,只能赤身裸体的躺在被子里,有一种被糟蹋了的诡异的凄凉感。 第77页 李恩年悄悄环视了屋子一圈,裹着被子忍着下半身的巨痛移到宋鹤一行李箱的面前。 疼。 锐利的撕裂痛和沉闷的钝痛交织在一起摧残着他腰以下的所有部分。 他妈的宋鹤一这个王八蛋,干这事这么疼的吗? 李恩年一边翻宋鹤一的衣服一边骂宋鹤一。 宋鹤一的身板比李恩年薄,大多数衣服李恩年都穿得紧紧巴巴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件看起来宽松的衣服,李恩年费半天劲塞进去了,也被他穿成了紧身衣。 刚好这时候,房门响了,宋鹤一开门回来了。 李恩年僵在了原地。 宋鹤一一开门就看见一个下半身没穿,上半身紧紧巴巴穿着他衣服的李恩年。因为衣服太紧,李恩年还露出了一小截腰。 画面冲击太大。 宋鹤一吓了一跳,转头立刻关上了房门。手搭在门把手上反应了好久,脸上才渐渐浮现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恩年想:完了。 果然,宋鹤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道:“年哥,男友衬衫不是这么穿的。” “滚你妈的!”光着屁股的李恩年实在没什么威严,想揍宋鹤一又揍不了,只好裹着被子又气沖沖地坐回床上。 宋鹤一就喜欢看李恩年和他生气又捨不得和他发脾气的样子,大概这就叫这种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宋鹤一坐下来,他刚刚去买了点东西。 药、饭,还有李恩年的衣服。 宋鹤一拿着药问道:“你自己涂还是我给你涂。” “涂你妈!”一看这药李恩年更生气了,一把扔到宋鹤一身上,“东西放下,人滚出去。” 宋鹤一正处于蹬鼻子上脸的时候,他嘻嘻笑了一下,往李恩年身边坐了坐,厚着脸皮道:“年哥,你别气了。” 李恩年懒得和宋鹤一争辩,裹着被子一头倒在床上,留了一个冷漠的背影给宋鹤一。 宋鹤一可受不了他年哥冷漠的背影,贱兮兮地从被子边上掀开一个缝隙钻了进去。 “我操!”没穿裤子的李恩年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年哥,你别生气了。”宋鹤一又重复了一遍,在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可怜兮兮道,“你要是因为昨天我上了你生气,那我给你上回来总好了吧。” 说着宋鹤一带着一副期待的样子躺平了,“来吧来吧。” 还没原谅宋鹤一的李恩年:“……” 自从他们见面宋鹤一就等着这一刻,他要是真上了宋鹤一那岂不是奖励他了! 李恩年看了看瞪着一双眼睛一脸跃跃欲试的宋鹤一。 好想揍他。 又怕他爽到。 “年哥。”宋鹤一躺在李恩年身下也不老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说你恨我,给我个机会补偿你好不好?” 李恩年皱了皱眉,等宋鹤一的下文。 宋鹤一一个人兀自继续:“我不用你原谅我,你只要给我个身份就行。当你的追求者,当你的炮友,当什么都行。” 宋鹤一抬手勾上李恩年的脖子,往下拉了拉,让他离自己更近一点,执拗道:“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你讨厌我我也不走。所以你不如想尽办法好好利用我,让我给你煮饭,让我给你暖床,让我给你花钱,怎么样都行,想怎么用我怎么用我,我一点怨言都不会有。” 宋鹤一和他耍赖,和他信誓旦旦地发誓,手脚并用地缠着他不让他走。 李恩年沉默着听宋鹤一从头到尾刨白个遍,最后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把宋鹤一从身上扒下来,起身套上裤子去厕所了。 “年哥。”被扒下来的宋鹤一不屈不挠,像个跟屁虫一样追上去,“你别想甩开我。” 李恩年堵在洗手间门口,十分无语道:“外面等着去,我涂药。” 李恩年肯涂药了,那说明…… 宋鹤一欣喜道:“年哥,你同意给我机会了?” 李恩年没回话,不声不响地把门关上了,不一会儿穿出了淋浴的声音。 那这反应就是同意了。 宋鹤一原地蹦了一圈,恨不得撬开卫生间的门冲进去亲自伺候他年哥沐浴涂药。 被李恩年一脚踢出来了。 怎么这人越长越变态了? 。 之后的两天两个人在辽城转了转,看看这些年来的改变,以及还在这儿的老同学。 褚诚终于继承了他老爹的ktv,但并没如愿啃老。 二本大学毕业,在家伸手要钱的时候就是看人脸色,亲爹妈也一样。 当年看《寄生虫》里面说四百个大学生抢一个保安的职业,以为是笑话,毕业了以后发现那是现实。 学歷实在不够,褚诚想了想,一咬牙把前十八年的欠的努力全找回来了,花两年时间考了个会计专硕,现在正趁着读硕士的时间争取毕业之前考完cpa。 听说李恩年和宋鹤一回来,这个东还是褚诚主张做的。 是个他们之前常去的街边馆子。 外面看起来是两个小屋连起来的,破的直漏风,但当地特色小菜一绝。属于那种传说中看起来苍蝇吃起来惊艷的馆子,当地人的秘方,每天中午能翻三桌,特别适合他们这种人不多的聚会。 第78页 李恩年和宋鹤一走进那家馆子,在人满为患的座位上看见了一个坐在空桌子上的男人,似乎在等人。 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再平平无奇不过了。 宋鹤一和李恩年不敢认。 印象里的褚诚可能比现在再胖一点,气质更活泼一点。 那个人似乎也看见了他们俩,愣了一下不敢认。 这时服务员马上过来了,问李恩年和宋鹤一:“两位先生有预约吗?” 李恩年的眼神没看向那个服务员,依旧盯着那个座位上的男人问:“褚先生订的位置。” 服务员马上笑着回道:“这边请。” 三个人都分明看着,服务员把他们三个领到了一起。 “莲儿!鹤儿!”是褚诚先说的话,“竟然真是你们,我都不敢认了!” 宋鹤一反应的快,好兄弟似的狠狠地在褚诚肩膀上垂了一下:“是我们不敢认你了吧!” 褚诚变化真的很大。 他不再是当年的小胖子了,瘦了不少,但脸上还有些过劳的虚胖,与少年时期的傻气和话唠相比,显得他的疲态格外明显。 “褚硕士!”宋鹤一打趣他,“行啊,现在学歷比我都高了。” “拉倒拉倒。”褚诚连忙摆摆手,“你俩可别开玩笑,我还不是找不着工作被逼的。” 三个人落座,互相感慨着这几年的变化都太大了。 当年宋鹤一的事情在班级里闹得并不愉快,尽管学校已经压着了,但是一个学校里的再怎么也会多少听到。 李恩年和宋鹤一都没再参加过什么同学聚会,曾经傻头傻脑的褚诚也变得懂人情世故了,略过了那段时光。 李恩年看见还有一份餐具,问道:“还谁没来?” 褚诚一听打了个响指,低下声音和两个人道:“她变化更大,正好赶上今天她回辽城,我就她一块叫来了,你俩不介意吧?” 本来就是老同学叙旧,介意倒不至于,只是更好奇了。 两人问:“谁啊?” 刚问完,饭店的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个穿着无袖衫超短裤,踩着过膝靴的女生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发色十分个性,由于穿得太过张扬,在这个有些落后的小城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超短裤过膝靴,什么搭配?”褚诚看着那个女生道,“你说你是冷是热?” 那个女生听后直接把包扔到了褚诚身上,十分嫌弃道,“美女的事你少管!” 被骂了的褚诚一缩脖子,把包放到一边眯着去了。 “哎呀,年哥,鹤儿,好久不见!”那个女生看见两人,径直朝两人走去走去,毫不见外地给两人一人一个拥抱。 然后二话不说的捧起李恩年的脸左左右右仔细观看,“年哥你怎么越长越帅啊?” 宋鹤一还没认出来是谁,但是李恩年看着那双叽里咕噜乱转的眼睛,一种被拿捏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好像下一步这人就要拿眼线笔戳他了。 李恩年抽了抽嘴角,道:“朱……萌萌?” “竟然还认得我?”朱萌萌惊讶地高兴道,“值了。” 对于十五六岁的人来说,标新立异叫叛逆。 对于二十五六岁的人来说,还能像朱萌萌这么标新立异的真的就可以说是特立独行了。 褚诚原本留了里面的位置给朱萌萌,但朱萌萌不想坐里面,抬手拍了褚诚两下:“往里坐坐。” 褚诚只好端着盘子无奈地往里挪了挪屁股。 朱萌萌这几年可算是把叛逆贯彻透了。 大学按照自己的爱好学了造型设计,学了两年后觉得大学的东西没用,自作主张背着家里休了一年学。找师傅学手艺,在各个大影楼和剧组摸爬滚打,学好了之后才回来把大学念完的。 也因此她毕业的时候比大多数人手艺都好,再加上有经验,直接就签出去了。 现在正跟着组里四处乱跑,最近恰巧休假回来看看。 “对了,听褚诚说你俩留南方了。”朱萌萌道,“正好过一阵我也跑南方,有机会你俩要做东请我。 ” 宋鹤一端起茶杯轻轻笑了一下,道:“你熊你年哥,他禁不住,肯定你说什么他听什么。” “行。”李恩年笑道,“来多少请多少。”说着又看褚诚,“你是不是快毕业了,一起来玩玩?” 褚诚无奈地摆摆手,“我就不去了,注会还差一科,论文也没定,工作还没着落。” 宋鹤一听后心里算了一下道:“按你现在水平工资应该不低吧?” “还不是家里那老头子。”褚诚一提这个更吃不进去,一边吃毛豆一边道,“我离家,嫌我不孝顺。回家,嫌我啃老。” “找我的那几个企业都说不是正经工作,非让我他妈去考公务员。拉表一看,我这专业这年纪只能报三不限,跟他说也听不懂,还他妈催我回家考。” 当年那个没心没肺的小胖子说到这儿也不得不沉重地嘆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能考到头啊。” 高中的时候他们不懂,以为高考完就到头了。 可他们高考完发现,大学生会说大学毕业就好了,临毕业会说考上研考上公就好了,考上之后会说找到工作就好了,找到工作会说评上职称就好了。 第79页 人生就是这样,从一个痛苦跳到另一个痛苦中,从一个围城跳到另一个围城中,无穷无尽。 小时候看电影,不懂玛蒂尔达问里昂“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时,里昂为什么答“一直如此”。 现在全懂了。 “不过还行,我不算最忙的。”他再忙顶多也就是考考试,和宋鹤一他们这种跑来跑去维持人际关系的疲惫还不太一样。 “你俩回来的太突然了。”朱萌萌道,“要是早说两天,我就把柠姐也叫回来了。” “杨柠?”宋鹤一记得杨柠对他的帮助,多问了一句道,“你们现在还有联繫?” “算是有吧。”褚诚一边倒酒一边道,“柠姐和你差不多,大忙人,说实话我这几年都没怎么和她见过面。” “她给自己设了个小目标。”朱萌萌和杨柠联繫还算多,“她要让自己在三十岁之前成为上市公司女,正努力着,我们这些闲人不敢打扰她。” “对了,正好你们是一个圈子的。”朱萌萌知道当年和施强吵架的时候,杨柠站在了宋鹤一这边,宋鹤一还欠杨柠一个人情,于是掏出手机到,“柠姐微信我推给你,你看能不能帮她点什么,小宋总?” 宋鹤一笑着加了微信。 之后几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约好下次有机会再见,就各自干各自的离开了。 第48章 宋鹤一还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当宋鹤一给韩迟打视频汇报工作的时候,韩迟正幽怨地坐在办公室里。 “哟,你还记得我这么个人啊?”韩迟看着宋鹤一旁边的李恩年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沉迷肉*无法自拔提前过上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生活。” 李恩年:“……” 脸皮一向厚得出奇的宋鹤一都感到羞耻了。 “你别瞎说。”宋鹤一清了清嗓子,“老黄区还有几家没谈拢?我去谈。” “七家。”韩迟把住户地址发给宋鹤一。 老黄区的情况很复杂,从前上下勾结,政府把老黄区外包给其他的企业,表面说是旧楼改造建公园,各家摊了钱,结果公园变成了新楼盘,开发商卷钱跑路了。 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那些开发商发现老黄区这块肥肉,没钱了就过来想法设法骗点钱。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老黄区住户的印象里,只有李学海孔源那种出了名的混混能从那些开发商手里扣下地皮来。李学海开了个好榜样,老黄区有样学样,小混混和地头蛇越来越多。 一方面是没信任,一方面也是那些人的确都是小混混。 现在看宋鹤一好商量,已经有人家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从两千万要到三个亿了,估计过几天他们恨不得去北京要四合院。 “不只是老黄区的问题。”韩迟一边滚着滑鼠轮一边道,“你真给老黄区改造了,那叫断人财路,之后那帮开发商从哪挣钱去?况且就算真改造那也是大挣一笔的活,你一个小年轻插手,早晚结仇家。” 宋鹤一笑嘻嘻装傻道:“没事,这次是政府包的,他们没那么嚣张。” 韩迟在这一刻和李恩年特别有共鸣,真的很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和他嘻嘻哈哈打哈哈的宋鹤一。 你爸那次还是政府包的呢。 韩迟几乎脱口而出就想怼回去,宋鹤一他什么不懂?就在那给他装蒜。 但是韩迟的情商让他憋回去了。 韩迟想了半天,也只能道:“你在那边小心点。有事和我说,别在那装大尾巴狼。” 宋鹤一频频点头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 宋鹤一和韩迟聊天的时候李恩年就坐在旁边。 他像自己对李恩年承诺的那样,没有再瞒着李恩年任何事。 在韩迟挂掉宋鹤一电话的时候,宋鹤一转过身看李恩年笑着道:“年哥你看,就是这些事,挺乱的。” 李恩年不敢表现的太担心,宋鹤一会怕他担心瞒着他。 况且都是成年人了,他信任宋鹤一的能力比担心他重要。 “我能帮你什么?”李恩年问。 宋鹤一冲李恩年勾勾手指,等李恩年凑到他身边,他笑着勾住李恩年的脖子,索要了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抱抱我。”宋鹤一恋恋不捨地又亲了李恩年两下,黏黏煳煳撒娇道,“给我充会儿电。” 李恩年太吃宋鹤一这套了,心都要化了,一米八十多的宋鹤一,都被他直接塞进了怀里。 宋鹤一知道李恩年就喜欢纯情的那一套,比起做一些色色的事,李恩年更喜欢和人亲亲抱抱。 属于那种看起来就会被坏女生骗感情的人。 不过他宋鹤一来得早,在坏女生出来之前他先骗了。 宋鹤一偎在李恩年怀里玩李恩年的小辫子,和李恩年商量道:“年哥,你是不是快演出了?” “嗯。”李恩年很享受抱着宋鹤一的安全感,舒服得像只晒太阳的猫一样眯着眼睛答道,“周六晚上。” 宋鹤一道:“那要不我陪你给华老头扫完墓,你先回去?” 第80页 李恩年睁开眼睛看宋鹤一:“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事有点多嘛。”宋鹤一道,“你先回去好好准备。” 说着在李恩年开口之前堵住他道:“放心,我肯定会在你演出之前赶回去的。你得好好准备给我个惊喜。” 现在李恩年正处于被宋鹤一哄得蜜里调油的时期,本来就捨不得宋鹤一的李恩年更捨不得了。 李恩年把宋鹤一从里到外疼了个遍,才勉强同意了宋鹤一的建议。 。 华老头的墓是他家人立的,在世的时候也算是桃李满天下。这么多年来,连子女带学生,扫墓的人没断过。 李恩年和宋鹤一去的时候墓前还有一束临近枯萎的花。 宋鹤一把花放到华老头的墓前。 花是两个人一起配的,没选太苍白的花,白色的花朵点缀着些许浅绿。 两人坐在一旁的火盆边给华老头烧点纸钱。 还有一张李恩年首演的票。 华老头一直想看看宋鹤一,但没机会看。也一直想看着李恩年出息,但也没等到。 李恩年看着火盆里随风飘动的火苗,尽力扯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想说两句心里话。 他想和华老头讲讲这七年都做什么了。 这七年李恩年过的并不轻松。 c院在俄国,李恩年光是从头学俄语就废了很大功夫。 更别提专业课中理论和演奏的部分了,每日都学到一两点钟,直接把高考延长了两年,有时候牙龈都会出血。 好在现在熬出头了,前途还算光明。 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活人对死人诉苦,好像说什么都有点矫情。 他现在只能故作轻松地笑笑,浅浅地讲讲最近的打算。 “我可能留国内了。”李恩年想到这儿微微笑了笑,“这样我可以常来看看您。” 李恩年又看了看宋鹤一,握住宋鹤一的手道:“我重要的人也在这,我不想走了。” 宋鹤一听到这心里有了一丝悸动,他蹲下身看着华老头地照片说:“刘佳慧和李恩年都说您会很喜欢我,也不知道您看到我本人满不满意。” 说着宋鹤一抬头看了看身后坐着的李恩年,像带着某种私心又道:“以后我和年哥会常来看您,还有刘佳慧他们。” 李恩年听见“两个人常来”这句话,没作声,相当于默认了。 回去的时候李恩年一路上都很沉默,宋鹤一也不多追问他。 两个人当天晚上分别,宋鹤一把李恩年送上了飞机,就着急回去忙自己的事。 当天晚上宋鹤一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了。 宋鹤一一看时间才发觉应该是李恩年到了,不过说好是李恩年给宋鹤一打的电话,但没想到却是托利打来的。 一接通宋鹤一就看见托利押着李恩年道:“宋,我已经替你教训过李了。” 宋鹤一有点茫然,“教训什么?” 托利信誓旦旦道:“他睡你,还不肯跟你和好,坏。” 李恩年都要气炸了,到底是谁睡了谁? 宋鹤一一看李恩年这表情就明白了。 大部分人都默认是李恩年上了宋鹤一。 毕竟看体型,李恩年不像下面的,看李恩年的脾气,他不愿意估计也不能在下面。 但是为了面子李恩年还不能说是自己被上了。 忙得团团转的宋鹤一突然舒心了,看着俩人哧哧笑了。 “是吧,他好过分的,管吃不管收的,睡完我自己就跑了。”宋鹤一做作地锤了锤腰道,“我现在腰还痛。” 你腰疼个屁! 李恩年坐了好几个时辰的飞机才痛好吧! 当天晚上,宋鹤一又给李恩年打电话道:“年哥,你要是不满意,我回去让你上回来吧。” 电话另一头还在疼的李恩年道:“滚!” 怪不得宋鹤一不跟他回来,绝对是怕自己忍不住揍他。 第49章 李恩年走后,宋鹤一没直接去那些人家里,而是在周围的邻居家里转了一圈,确定了的确是其他住户都已经同意,剩下的那些人家都是想多要点钱。 而且剩下的那些人家都与别的企业有联繫,也知道梅姐这边还没确定能拿下来,趁机两头吃。 之前管这片的也是个地头蛇混出来的,让他来管就当做以毒攻毒,用什么方法不管,要把这几个人搞定。 但地头蛇也是人精,他要是下死手该四处得罪人了,他可不干,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 宋鹤一心下瞭然,他理解,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那么拼命。 宋鹤一转头给秘书了个电话:“蒋姐,帮我联繫下律师。” 秘书问道:“可行吗?这种讲理的手段他们能听?” 宋鹤一轻笑道:“那你想怎么样?找人把他们揍一顿,给整片楼停水停电,再告诉那几个住户是因为那几个人才停水的,让他们邻居之间起内讧?” “……”秘书,“那倒也不必。” “少看点黑帮片。”宋鹤一笑笑,“还以为是十年前?早就不让漫天要拆迁费了,他们要钱的事有录音有证据,我属于合法起诉。” 第81页 秘书回道:“我是担心他们下手不干净。” “那没办法,只能我自己小心。”宋鹤一道,“况且我也就是吓吓他们,主要还是这边集团的老总我得请客见见面,那些人被吓了再没后路,估计就认了。” 秘书还是有点担心,道:“宋总,要不我过去替你。” “你个小丫头来搅什么浑水?这全是混混你知不知道?”宋鹤一漫不经心道,“你在那边给我坐阵,等我这边弄完,过两天梅姐就派人来接我的班了。” “我比你大!你才小丫头!”秘书在电话另一边嘟囔道,“在这边替你和各个项目经理搅浑水,没比那些混混好到哪。” “比我大说话还不注意点。”宋鹤一有些警告意味,“再怎么也是经理,被别人听到小心下次签字给你使绊子。” “好了好了知道了。”秘书见说不通,只好放弃了,“律师给你发过去了,你们谈吧。” 宋鹤一也不是打算真的做什么,和律师商量完就直接向法院提了诉讼,去找那个老总谈话了。 那个老总姓秦,是吃绝户发家的。二婚娶了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老婆,带着中年男人的油腻,像头髮福的猪,头髮不多肚子倒不小,可怜又勉强的挤在紧巴巴的衬衫和腰带之间。 见面后两人客气地打完招唿,虚假的寒暄了一番,听说宋鹤一要谈工程的事,那些个老总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小宋总。”那个老总咧开嘴,笑道,“你今年多大?” 宋鹤一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笑着道:“二十七。” “年轻啊。”那个老总继续道,年轻就是好。 说着那个老总在桌子上点直接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胡乱比划,拿出了成年人的语气一副教育的样子对宋鹤一道:“之前你们有不少负责人来过,包括你们梅姐,都没人敢像你和我说的这么直白。” “所以我不就来了吗?”宋鹤一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之前的合同您应该看了,迟迟没签是还有哪里不满意吗?” “是有点不满意。”那个老总随口道,“再让出十个点。” 这纯属就是找茬。 宋鹤一笑了一下,有点抬槓道:“那不如再让二十个点,这项目给您做好了。” “嗨呀。”那个老总摆了摆手,“我就是开个玩笑,小宋总怎么还当真了?” 宋鹤一波澜不惊地笑着回道:“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秦总您不会也当真了吧?” 那个老总冷不防被噎了一下。 宋鹤一看那个老总的话断了,马上接上道:“其实也不是我说话直白,是上面催了。你说这都是国家项目,大家合作是为了老黄区的百姓过得更好。这迟迟不肯动工,要是怪罪下来,秦总您不还要担一个破坏团结罪名?” 说着宋鹤一还假惺惺地道:“我也是为了秦总您着想。” “行。”那个老总被气得咬牙切齿,故意捡宋鹤一的痛处说,“小宋总不愧是以前宋家的儿子,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哈哈,您过奖了。”宋鹤一虚伪地笑了两声,就像老总说的话和他没关系似的十分平静道,“而且听说您手里还有个度假村的项目,这个不是上面的工程吧?” 宋鹤一穿着虎皮扯大旗,自信得说得跟真的似的:“梅姐怕您两个项目忙不过来,还想帮您分担一下,韩厅也很感兴趣。” 梅姐根本不知道这个事,韩迟他爹也没兴趣和一个小经理一般见识。纯属是宋鹤一自己把这个老总的名下产业都查了一下,在这瞎编。 但那个老总真被唬住了,愤愤道:“你别贪得无厌。” “哪里。”宋鹤一笑了笑,“这方面哪里比得过您。” 宋鹤一清楚,那些什么度假村都是幌子,这帮人都是靠着拆迁挣钱的,老黄区的油水被捞的差不多了,都想来捞改造前的最后一笔。 宋鹤一让出来的部分够多了,那个老总也怕自己再要下去连这点汤都喝不着了。 没过几天,法院那边的传票就下了。 传票是以集团名义起诉的,那几家都找人都找不到,又听说秦总那边要撤资,走投无路心里开始动摇了。 宋鹤一不能急,尽管周六快到了,他也得稳住。 他要是先急那边就吃住他了。 一直拖到了周六,那个秦总才同意签了合同。 当天下午宋鹤一就迫不及待地让梅姐派人来接替他,他要回去赶他年哥的首演。 第50章 李恩年从辽城回来后找刘佳慧跟乐团走了几遍,都是成手,简单合几次就差不多了。 刘佳慧邀请李恩年去自己家里做客,卫文琦也在。 俩人已经订婚了。 当李恩年和刘佳慧回去时,卫文琦正在做饭,刘佳慧推门道:“卫老师,你看我给你带谁回来了?” 卫文琦看见李恩年也很惊喜,十分高兴道:“真的出息了,我们几个就你最争气。” 卫文琦已经和自己和解了。 人和人的天赋是不一样的。 第82页 即使刘佳慧已经成小乐团的首席了,但是在李恩年还是差一点。即使李恩年算他们这些人天赋最高的,留学的那几年,也没少被各种天才打击。 人总会在某些领域表现出一丝小小的灵光,让人误以为那就是天赋。然而伴着那一丝小小的天赋步入领域深处时,发现自己既不聪明也没有天赋,甚至连努力的程度与那些天才比起来都微乎其微。 每个人都是芸芸众生罢了。 可能有很多人有一点talent,但不是每个人都是genius。 卫文琦现在觉得做老师没什么不好的。 他现在处于一个很舒服的区间,弹琴好的人教得没他好,教得比他好的人没他弹得好,到最后他倒比大多数人抢手。 靠着编制生活稳定,课外找他上课的人很多,工资也不低,他和刘佳慧生活早早就步入了平稳的阶段。 只要他承认了自己在音乐方面的天赋的确不够,生活就已经很顺风顺水了。 卫文琦也觉得自己有些话说出来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作为朋友他还是不得不说:“莲儿,有些事情你要自己放过自己。” 李恩年不知道卫文琦指的是什么,但还是有点触动,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宋鹤一。 宋鹤一在讨好他,在讨他的原谅,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程度算是原谅。 宋鹤一最近很忙,尽管他打电话的时候都会接,但大多都是盯着电脑屏幕和他说话。 李恩年很识趣的减少了打电话的频率,眼看着到了周五晚上了,宋鹤一也没回来的音信。 他不能催宋鹤一,但是宋鹤一不能来他的确很难过。 他总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悄悄在心里给宋鹤一挂一个记分板,满分就原谅他,不满意就扣分。 他是被追的那一个,总要装出淡定和无所谓的样子。 在周六晚上,李恩年换好了衣服。 就连托利都忍不住问他:“宋真的能不来?” 李恩年心里没答案,可还要强装镇定。 他让托利出去买水,自己偷偷在休息室着急。 “砰砰。” 过了一会儿,休息室的门响了。 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李恩年以为是托利,淡淡道:“进。” 门静静地开了,随后又关上了,但却一直没有响起托利的声音。 李恩年这才睁开,发现宋鹤一正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 李恩年惊喜地站起来,随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激动了,又坐下假装淡定道:“你还知道回来。” 说完也觉得自己这句话酸兮兮的,又找不到别的话找补只好闭嘴,等着宋鹤一来哄他。 宋鹤一知道李恩年是什么意思,笑笑走近了李恩年身边。 宋鹤一应该是特意收拾一番来的。休闲条纹衬衫,别了背带的休闲西裤。传统的三七背头,稍微放下了两根刘海,烫了几丝纹理,优雅感和松弛感都恰到好处。 宋鹤一看李恩年一直看着他,凑到李恩年眼前问:“我好看吗?” 李恩年笑着点点头道:“好看。” “好看就行。”宋鹤一离李恩年越来越近,语气也越来越暧昧,“穿给你看的。” 距离刚刚好,好到似乎在某个影视作品的情节中看过一样,说完这句话就该彼此亲一下。 但宋鹤一没有。 他微微低了低头,错过了正好的时候,把暧昧拉的无限长,看着李恩年礼服的领子道:“今天晚上谁给你打扮的?” 李恩年答道:“刘佳慧的小秘书。” “那改天该让刘佳慧给她培训一下。”宋鹤一离李恩年很近,带着唿气的语气刚好扫到李恩年耳边,宋鹤一的手在李恩年的胸口逡巡,道,“没有口袋巾也没有胸花,太古板了。” 李恩年抓住宋鹤一不老实的手,道:“一个小演出,我又不是去维也纳金色大厅。” 宋鹤一道:“那也不行。” 说着就去给李恩年找其他搭配的东西。 李恩年的目光黏在宋鹤一身上,看着宋鹤一在休息间转了一圈,找了一个黑色的领结给自己换上。 “没有胸花。”李恩年伸开手脚坐在椅子上,含笑地看着他,“怎么办。” 这不是询问,更像是示弱的撒娇。 宋鹤一笑了笑,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个小礼盒,打开之后是一朵紫丁香的胸花。 “送你的小礼物。”宋鹤一帮李恩年把胸花戴好,“其实早就托人做了,就算是今天小秘书给你戴胸花了,我也要摘了换成我的。” 由于李恩年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宋鹤一虽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还是被圈入了李恩年手脚的范围内。 宋鹤一看着这个视角的李恩年,意外的想起了前几天晚上他餵李恩年喝酒的时候,有些不太正经的想法油然而生。 宋鹤一一脚踏上李恩年的椅子边缘,学着印象里的姿势,把李恩年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下,有些打趣道:“我送你礼物了,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宋鹤一这个动作十分嚣张,换作以前的李恩年一定会不好意思。 但这次李恩年不知道是不是被卫文琦说的想通了,出乎宋鹤一意料的笑了笑,淡定得可以称得上是沉稳地问道:“怎么表示?” 第83页 本来就是开个玩笑的宋鹤一卡住了。 怎么表示? 他没想过。 总不能在这让李恩年陪他上演什么钢琴师后台y。 他是脸皮厚了点,但没开放到这个程度。 没想到宋鹤一还没回话,李恩年却率先动了。 李恩年的手搭到宋鹤一的脚踝上,一手包住了宋鹤一的脚踝。 没有准备的宋鹤一被刺激的一个激灵。 他年哥怎么学坏了。 李恩年一下就被宋鹤一的反应取悦了,似乎明白了宋鹤一平时调戏他的趣味。 悟到乐趣的李恩年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顺着宋鹤一的小腿就摸了上去,果真在袜子的边缘摸到了一个金属的扣子。 是宋鹤一的袜夹。 宋鹤一尽管生活一塌煳涂,但是穿偏正装的时候都很讲究。 像这种背带裤,宋鹤一都会戴衬衫夹。 那个衬衫夹李恩年见过,从衬衫的下端延伸出黑色的绸带,一直夹到袜子上。 这样衬衫和袜子都可以保持很平整,看起来格外禁慾。 但李恩年一想到皮肤白皙的宋鹤一在一本正经的西裤下却夹了两条这种黑色的带子时,就觉得格外色气。 现在他切实摸到的时候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的确色气。 宋鹤一没想到他年哥几天不见不仅变皮了,胆子都变得这么大了。 李恩年的手搭在宋鹤一的袜夹上,过于轻薄的袜子阻隔不住李恩年手的温度,宋鹤一隔着外裤伸手按住了李恩年的手,轻声拒绝道:“别……” 李恩年轻轻一笑。 清脆的“叭”的一声回应了宋鹤一的拒绝,表示着李恩年把宋鹤一的袜夹打开了。 宋鹤一的脸一下就红了。 一种奇异的羞耻感涌了上来。 好巧不巧这时候门突然被拍开了,托利抱着水道:“李!我买水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宋鹤一和李恩年两个人十分亲近的摞在椅子附近。 托利僵住了,露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道:“对不起!打扰了!” 然后飞速的关门跑了。 隔着门都能听见托利在外面一个劲地说太淫乱了,千万不要进休息室。 宋鹤一第一次体会到李恩年的无语,十分抓狂的想要辩解:拜託!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第51章 由于是在教堂演奏,比起高难度曲目给更多的是宗教类音乐。 可能是宣传的到位,来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有来听音乐会的,有带着孩子来凑个首演热闹的,也有小情侣来感受氛围的。 晚风舒适,灯火辉煌。从深蓝色的夜空走进暖黄色灯光的教堂,柔和大于肃穆,整场表演也比较松弛。 宋鹤一从二楼看台不显眼的地方看着乐团,《奇异恩典》的旋律悠扬的倾泻而出。 托利站在领唱的位置上。 尽管他平时看起来不正经,但是斯拉夫人种的优越长相和低沉的嗓音,让他站在灯光下时看起来真的像是天使。 奇异恩典是一首赎罪者的自白,宋鹤一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地对十字架道了一声“阿门”。 他不是基督徒,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得到原谅和救赎。 宋鹤一看着坐在羽管键琴前的李恩年,此时的他对宋鹤一来说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李恩年的确已经很厉害了,按照这个水平来说,留在国内的话不出几年就会成为很优秀的钢琴家。骨子里原有的倔强也随着长大褪去了稜角,变成了成年男人沉稳的模样。 他曾经那么熟悉他。 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动作,每一段心情,他都曾了如指掌。 但是他彻底地错过了他从少年人蜕变承大人的阶段。 恍惚间,宋鹤一觉得,李恩年好像长大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宋鹤一不由得有点想哭。 这七年,说过去就过去了。 观众席的最前排坐着一个女人。 即使七年不见,宋鹤一也认得她,是席雅娟。 在李恩年毕业的时候,席雅娟就和李学海离婚了。 离婚了之后的席雅娟看起来幸福了很多,过劳肥的臃肿已经消失了,整个人瘦了不少,穿着一条长裙,竟然有一种迟来的知性美。 但宋鹤一不想和席雅娟见面,他看完李恩年的演出,悄悄地走了,站在教堂的后门点了一根烟,沉默了好久好久。 。 第二天宋鹤一一早到公司的时候,秘书就在楼下通风报信道:“宋总,有人找您。” “有人?”宋鹤一皱皱眉问道,“谁啊?没预约吧?等我吃完饭过去。” “他说他叫李恩年。”秘书道,“还说您肯定没吃饭,叫您上去一起……” 秘书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们平时一本正经的小宋总夹了个包一熘烟跑上去了。 李恩年正在宋鹤一办公室沙发上等,助理已经泡好了红茶。 昨天李恩年演出结束后没有看见宋鹤一,听刘佳慧说是演出很顺利,回去连夜工作了。 但是一夜下来连个电话都没打来,生性敏感的李恩年越来越感觉不对劲,第二天早上就直接找来了。 李恩年还是第一次到宋鹤一的公司,坐在那等人不知道做点什么好,不经意间就扫到了宋鹤一座子上的便签。 第84页 上边写着十点开会。 李恩年没有看别人隐私的臭毛病,只是李恩年看见这个字的第一眼,他直接愣住了。 他简直以为那个字是自己写的。 力度,笔锋,甚至连每一个笔画拐弯都和他的字一模一样。 李恩年不敢置信的抬起手,颤抖着指着那个便签上的字问助理道:“这个字,是你们宋总写的吗?” 那这个助理李恩年见过一次,是他回国第一次见到宋鹤一时那个一脸崇拜的小女生。 看样子年纪不大,好像是个应届毕业生,被塞进来实习的。 一听李恩年一问,那个小秘书又露出了那副十分崇拜的表情道:“是的。我们宋总的字很不错吧,人人都说好。” 李恩年看着那几个字,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宋鹤一写着一笔烂字,扭来扭去的趴在午后的桌子上,翘起几根不耐烦的头髮,就是不愿意练。 而现在,已经写得和他几乎一模一样了。 这么多年,宋鹤一是不是就这么看着他的字,当作念想,一遍遍临摹,一遍遍回忆着度过的。 李恩年真的很想问问宋鹤一,既然还爱他,为什么当年还要走。 推门声打断了李恩年的思绪。 “年哥,你来了怎么不和我说……”推开门的宋鹤一脸上还带着笑意,话说了一半就看见了李恩年手上的便签,看着李恩年的表情宋鹤一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随后很快的放松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写的有进步了?” 宋鹤一问的很坦然,李恩年反倒不好再纠结。 助理和秘书都在,李恩年也只好笑笑,意味深长地答道:“有进步,和我写的都差不多了。” 宋鹤一没接话,好像没听出这个“和我写的都差不多了”的画外音似的,转头笑吟吟的对身后的秘书道:“香奈儿新款你去买吧,记我帐上。” 说着看了一眼也在办公室的实习生助理,又对秘书道:“你们两个选自己喜欢的留下,剩下的给其他人发了。” 那个实习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事,愣住了,倒是旁边的秘书反应很快,立刻鞠了个躬道:“谢谢宋总!” 李恩年看着拉着实习生兴高采烈跑出去的秘书,道:“你这员工待遇这么好?” 宋鹤一坐下,抬眼看了李恩年一眼笑着道:“待遇不好谁给你拼命?” 大多数公司就学会了大厂的996,福利待遇是一点没学到。 宋鹤一这儿是出了名的卷王,以宋鹤一为首,带着整个公司卷。 但是待遇也是好的出名,卷得过的都挤破脑袋往宋鹤一这儿跑。 反正在哪都是卷,不如去给钱多的地方。 李恩年心里装着事,在宋鹤一办公桌附近转了一圈,捡了个没有文件的地方搭边做了上去,半开玩笑道:“还说刘佳慧,你这秘书也太不合格。” 宋鹤一拆着李恩年带来的食盒笑着问道:“她得罪你了?” 李恩年道:“他连个座位都没给我备。” 宋鹤一抬眼看了李恩年,笑道:“这才是合格的。” 然后宋鹤一就在李恩年的疑惑的目光中往椅子上一仰,拍了拍大腿道:“坐这儿。” 李恩年看着宋鹤一的脸,没说话。 宋鹤一以为李恩年害羞了,要拒绝,没想到李恩年挑了一下眉,竟然真顺势坐在了宋鹤一腿上,还顺嘴问道:“我餵你?” 这架势特别像苏妲己餵纣王吃葡萄,把宋鹤一弄的有点受宠若惊。 “你怎么了年哥?”宋鹤一颠了颠腿,把李恩年往怀里抱了抱,“我做错事了?” “倒不至于做错。”李恩年把豆浆吸管插好,递到宋鹤一嘴边,佯装不在意道,“昨天怎么走那么急?连个电话都没给我?” 宋鹤一看着给他递豆浆的李恩年,那双眼睛充满了观察和窥探。 原来是来打探他心情的。 宋鹤一想起了昨天的事,他没想到李恩年能察觉到。 宋鹤一不想和李恩年讨论过去的事,他笑了笑,就着李恩年的手一低头叼住吸管道:“昨天我去看房子了,想给你个惊喜。” 宋鹤一一向擅长瞎编。 李恩年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宋鹤一。 一副等着宋鹤一继续编的表情。 但他没想到宋鹤一真的从包里掏出了平板,给李恩年调出了一个布局图道:“你看看,是个小独栋,你可以在家练琴,不会吵邻居。很适合养鸟,可以把咱们儿子接去养。” 李恩年看着布局图,不算大的房子,总共就两层,他们两个住绰绰有余了。 李恩年好像真的被唬住了一样,笑着道:“我还没原谅你,怎么你就默认要和你同居了。” “来嘛年哥。”宋鹤一赶紧把下巴垫到李恩年的肩上,和李恩年撒娇,“你来了我可以好好伺候你,这样你才能快点原谅我,对不对?” “那好吧。”李恩年放下平板,淡淡道,“不嫖白不嫖。” 宋鹤一好像得到赦免一样,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嗯,真的。”李恩年起身,看着宋鹤一话里有话道,“免得你又哪有事了瞒着我不和我说。” 第85页 好吧,到底没唬住,只是李恩年不追究了。 李恩年特别无语道:“有的人啊,表面是说讨好我,结果还要我主动跟在他后面,照顾他心情好不好,怎么有人这样。” 说着还看了看宋鹤一:“你说是吧,宋鹤一?” 宋鹤一哪敢说不对,频频点头。 真是的,他年哥怎么越来越难骗了。 第52章 李恩年自从回来之后都是在住酒店,行李不多,又打理的很整齐,宋鹤一收拾起来很方便。 李恩年负责拖地,宋鹤一把两个人的衣服收到衣柜里,收到一半,宋鹤一从李恩年的行李里拿出了一条红色的东西。 很丑,歪歪扭扭的针脚和已经呲了毛的边缘昭示着它是一件老旧的物品,是当年宋鹤一给李恩年织的那条围巾。 那个年代很流行,红色的围巾代表红线,表达了情侣之间的爱意。现在看起来洋溢着一股非主流的傻逼感。 李恩年竟然留着了。 不仅留着,还带了。 宋鹤一想想不到一个成年男人脖子上带个这么个抽象艺术的样子,拿着那条围巾道:“年哥,你还留着啊?” 李恩年既然带来了,也不怕宋鹤一看见。宋鹤一拿来问他,李恩年就阴阳怪气的讽刺道:“留着,在国外生气的时候拿出来揍两拳。” 更多的时候都是放在枕边陪着。 他没出息,捨不得扔。 宋鹤一当年走的决绝,什么都没给他留,只有这么一个围巾当念想。 刚开始上面还有宋鹤一的味道,到后来,味道都淡了,就连他们之间的记忆都渐渐模煳了。 只剩下那么一个模煳的形象和释怀不了的恨了。 李恩年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忘记宋鹤一了。 宋鹤一知道李恩年是在跟他置气,也不当回事,问道:“你戴这个出去,不会嘲笑你吗?” 纯属没话找话,李恩年长这么大,还会怕人笑? “有什么可笑的。”李恩年继续阴阳怪气,“充满了后现代的前卫设计,谁看了不夸一句好?” 李恩年说完就住嘴了。 刚见面的时候,他为了装的不在乎,把这几年学的那些圆滑和礼貌用尽了,才勉强维持一个得体的样子。 现在渐渐放松了,他那些被丢失的尖酸和执拗又都长了脾气是的还了回来。 还带着点被抛弃了七年的怨气。 耍小脾气,恃宠而骄地让宋鹤一哄。 他长这么大都没让人哄过,人快到三十了,竟然越活越回去了。 李恩年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抓着不放翻小帐的样子特别像个怨妇,于是便住嘴回去继续收拾行李了。 为了防止宋鹤一蹬鼻子上脸的犯贱,李恩年还“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晚上,两个人简单收拾完了。 宋鹤一爬上了李恩年的床。 “年哥。”宋鹤一终于和他如愿以偿的和他年哥睡到了一张床上,有点兴奋过度,瞪着两个眼睛不睡觉,问,“新房子怎么样?” 怎么样?挺好。 但李恩年才不信宋鹤一是来跟他讨论房子好不好的。 果然,李恩年刚点点头,宋鹤一就不老实了起来。 他凑到李恩年耳边赖赖唧唧道:“年哥,你走进我的领地了。” 李恩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一声,宋鹤一继续道:“我得给你做个标记,证明你是我的了。” 李恩年本来一以为宋鹤一就是想亲一口,往宋鹤一那边侧了侧脸,没想到宋鹤一话一说完就从被子里悄悄滑了进去,把他的裤子拽了下来。 不太灵光的李恩年也立刻反应过来宋鹤一要做什么。 “你别……”李恩年把宋鹤一从被子里挖出来,宋鹤一却执意埋在里面不出来。 “年哥。”宋鹤一躲在被子里道,“我想给你弄。” “不是……”李恩年对宋鹤一这种动不动就对他身体有想法的做法受不了,他俩这么多年不见就不能从灵魂开始共鸣一下吗? 但是宋鹤一执意地又重复一遍道:“我要给你弄。” 李恩年突然觉得不对劲,着急的去扒宋鹤一的眼睛看。 宋鹤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从李恩年手里挣出来道:“我没犯病。” 他顿了顿又道:“或者已经病很多年了,想你想的。” 宋鹤一可怜巴巴地道:“你让我弄一下,我没准就好了。” 有够能道德绑架的。 李恩年认命地躺在床上,这还让他怎么拒绝。 他很想躲,但他一动,宋鹤一就被呛得喉咙痛。 宋鹤一在笨拙的帮他弄。 像第一次吸菸那样,感官上并不舒服,但心里很激动。有点害怕,又兴奋,跃跃欲试。 尽管李恩年对这种事再没兴趣,但是他的器官还是迅速的膨胀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普通男人。 然后…… 李恩年的眼泪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他就该知道,有的人下面不怎么会用,上面也好不到哪去。 这是什么绞肉机啊! 宋鹤一不是让他前面疼就是让他后面疼,本来对这事就不热衷的李恩年都要让宋鹤一搞萎了! 第86页 一开始李恩年看宋鹤一那么卖力,不想打击他,但他痛的终于忍无可忍,把宋鹤一屁股一拍,让宋鹤一滚床上去躺好。 然后在宋鹤一的震惊目光的注视下,李恩年含住了宋鹤一最敏感又脆弱的部位。 他得教教宋鹤一什么叫舒服。 宋鹤一当时就被爽得炸开了,从脚趾到髮丝,整个人都空白了,每个毛孔都舒张着,好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放烟花。 宋鹤一发现他年哥不仅手巧,嘴也巧。 导致明明不是第一次的他,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以至于宋鹤一一直认为这事很爽,为了讨好他年哥,在今后的日子里,动不动就要给他年哥弄。 李恩年真的要疯了,他十分认真地对宋鹤一道:“鹤儿,这玩意每个男人一生只有一根,我十分珍惜,还想多用几年。” 可是这话到了宋鹤一耳朵里就是,太好了,年哥还想和他多用几年。 第二日李恩年出门找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柜里有一个格子单独放着两条围巾。 一条是他的,另一头是当年他送宋鹤一的,保存的一样很好。 两条围巾并排在一起,沉默着不说话。 那时候李恩年在思考,当年宋鹤一离开的理由对他来说,还重要吗? 。 李恩年清楚自己是一个无趣的人。 尽管他在大多数人眼里看起来应该有点艺术生的浪漫,整洁又手巧,会点音乐又有酸绉绉地多读了几本书,实际上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追求灵魂的碰撞追求到有些偏执的疯子,大多时他都沉默又话少,是个跟浪漫不沾边的棒槌。 比起男女之间的情爱和挑逗,他更喜欢装两个人衣服的柜子,放在一起的牙刷,和同一个味道的沐浴液。 他会看着两个人并排放在一起的牙刷和拖鞋傻笑,还会默默把两个人用的洗髮露和沐浴液都换成了他自己喜欢的味道,把宋鹤一之前用的都丢掉。 他讨厌宋鹤一用的沐浴液,一股他陌生的味道。 这让他很不安。 他早上像个控制欲过头的变态一样又检查了一遍沐浴液,不知道宋鹤一发没发现,但宋鹤一用的的确是他买的,又在宋鹤一回家后仔细嗅了嗅宋鹤一身上是他熟悉的味道,他就会十分满足。 又觉得自己这样,像个偏执疯子。 但宋鹤一很纵容他,似乎知道李恩年这点小癖好,衣食住行全都听李恩年的,让李恩年一开始含蓄的试探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占有。李恩年买什么他用什么。 不过宋鹤一最近也不怎么露脸。 不住在一起的时候还好,住在一起的时候李恩年发现宋鹤一的作息极其不规律,抽空就睡会儿,有活半夜也爬起来干,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弹性时间。 李恩年刚签进乐团,虽然排练的时间占大多数,但还没有巡演,比宋鹤一清闲很多。 有空的时候就在宋鹤一临下班的时候过去看看。 他知道宋鹤一最近为老黄区的事忙,那件事不好解决。 宋鹤一不和他说太多他也理解,毕竟太细节的地方他也不懂。 但是当某一天他看着宋鹤一上了一辆等在他公司楼下的豪车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太好了。 第53章 宋鹤一从公司大门走进办公室,一路上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他不是察觉不到。 尽管平时也有很多人在私下议论,但是他对自己的前途心里有数。 在宋鹤一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天阴的过分,乌云在黑暗里翻腾,好像有怪物在蛰伏。 山雨欲来。 一辆很少出现在公司楼下的停在门口,沖他按了两下鸣笛。 车内只有一个女人,坐在驾驶位上,隔着玻璃能看清是个四五十的女人,没化妆,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明显在等宋鹤一。 是梅姐。 似乎是为了低调,今天只开了一辆飞驰来。 宋鹤一低眸沉思了一下,戴上一张笑脸拉开门坐到副驾驶上,拿出一副接人待物的笑容问道:“梅姐来了怎么不告提前说一声?” 说着又佯装无意的问道:“司机没跟着?” “我有事单独和你谈。”梅姐没有寒暄的意思,问道,“你和姓秦的说我要抢他的项目了?” 梅姐口中的姓秦的就是在老黄区摊项目的那个老总。 “还套上韩厅的名号,你胆子挺大。”梅姐看着宋鹤一冷嘲热讽道,“你给我拉仇家了你知不知道?” 宋鹤一笑了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拿下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梅姐一把掐住宋鹤一的脸,“你不就是想快点拿完老黄区那个项目?” 宋鹤一被梅姐捏着脸,略长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有点痛。 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用那个完美到纹丝不动的笑容道:“梅姐骂的对。” 宋鹤一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么低声下气,梅姐似乎也习惯了宋鹤一这么哄着她,掐着宋鹤一的脸,像欣赏什么物品似的道:“宋鹤一,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宋鹤一垂下眼不说话。 梅姐却笑着道:“我喜欢你聪明,你比那些只有漂亮脸蛋的蠢货聪明多了。” 第87页 梅姐以前有过一个老公两个儿子,都狗屁不是。 到最后梅姐气得把这些人踢下去自己干了。 对混到梅姐这个水平的来说,宋鹤一能赚钱,还和韩迟有交情,给她带来的价值远比陪睡个一两次要多的多。 她不缺漂亮男人,看在他是宋明德儿子的份上,没必要对宋鹤一下手。 “我就喜欢你这种聪明人把脑子都用在讨好我上绞尽脑汁的样子,不过……”梅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把甩开宋鹤一的脸,冷漠道,“不过当你的聪明用来动歪心思,我就不喜欢你了,明白吗?” 宋鹤一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两个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痕迹,还带着刚刚被甩开时的一长条的红色刮痕。 宋鹤一好像没感觉到一样,笑了笑,点点头道:“明白了。” 那两个月牙的指痕随着宋鹤一的笑容好像都活了起来。 “拿着。”梅姐给了宋鹤一一张支票,“收拾一下东西,走人吧,过几天会有其他人接手你剩余的工作。” 宋鹤一拿了支票,没看数目。 他似乎并不惊讶自己会被辞退,十分平静的走回办公室。 聪明点的员工早就绕着宋鹤一走了,他现在声名不好,为了站队没人愿意跟他沾上关系。 就连下面的员工都能察觉到风向了,别说身在其位的宋鹤一了。 办公室已经没人帮他收拾东西了,好在宋鹤一早就在这几天处理好了相关事务,几乎可以拎着包直接走人。 没想到宋鹤一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一半,门突然被敲响了。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宋鹤一带着疑惑,开口道:“进。” 一开门,是那个实习生助理。 还带着大学生的青涩,和宋鹤一说话不太自然。 “那个,宋总。”小助理道,“你要走了吗?” 宋鹤一半开玩笑的回道:“知道我要走了还叫我宋总?” “不、不是。”小助理以为碰了宋鹤一的痛处,马上解释道,“我是来帮你收拾一下的,我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听到这,宋鹤一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那个小姑娘,问道:“你是f大的?” 小姑娘点点头。 “哦。”宋鹤一笑道,“那你是我学妹。” 小助理刚来的时候就已经对宋鹤一叫过学长,不知道是出于爱慕还是出于套近乎的目的,但宋鹤一都没正面回答过。 如今宋鹤一突然提起这茬,那个小助理反倒摸不准什么意思了。 宋鹤一也没打哑谜的癖好,笑笑道:“我要走了,其他人都站队离我远远的表明态度。你说你来送我,会得罪人的。” “那你对我们平时也不错,总不能因为这个连送你下都不送吧。”那个小姑娘还带着学生气的倔强,梗着脖子道,“况且我也就是个实习生,实习期过了我也不打算留这,我不怕得罪他们。” 宋鹤一还珍惜年轻人的这种正义感,笑了笑从抽屉里掏出一沓文件道:“你把这个给资产管理的送去,就说我叫你来送的。” 小实习生接过文件不说话。 她看了看内容,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电脑就能直接传过去。 宋鹤一让他去送不过是给她一个来这儿送别的理由的,让别人以为她是干活才来找宋鹤一得,不至于被人孤立。 宋鹤一给完材料就打算离开,刚走到门口那个实习生突然道:“宋总。” 宋鹤一停下来转身看她。 实习生看着手里的材料,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咬牙抬起头道:“宋总,你和那位李先生……” 实习生想了想,组织语言道:“你们是恋人吗?” 宋鹤一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似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小兔子发圈,笑了笑答道:“是。” 得到答案的实习生长吸了一口气。 这个结果好像在意料之中,又好像一时间难以接受。 “那怪不得。”实习生低头笑了笑,“我就说,您这种条件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那个实习生偏过头,尽力在笑,但眼眶已经红了。 发现喜欢这么久的人是个同性恋,这滋味不好受。 宋鹤一心里有点愧疚,走回那个实习生身边,微微低下了头很认真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那个实习生摇摇头,有点语无伦次道:“您不用和我道歉。是我喜欢您的,要道歉也该是我,我给您造成了困扰。” “哪有什么困扰。”宋鹤一从包里掏出一包纸递给实习生,有点拿出前辈的架子来,“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你还年轻,你确能分清对我是喜欢还是仰慕吗?” 那个实习生抬起头看宋鹤一,答不上来。 “我比你大六岁,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你才高二。你刚出社会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我,感觉我很厉害,所以喜欢我,可你都不了解我,哪里来的喜欢?”宋鹤一语重心长道,“不是我拒绝你,是你根本不用喜欢我,也不用仰慕我。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我有的资源你也会有的,只是时间成本罢了。” 第88页 宋鹤一说的诚恳,实习生也没想到会有人和他说话这么坦诚,刚刚被拒绝后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 宋鹤一把那包纸放到实习生手里,拍了拍那个实习生的肩膀,“对不起,把你弄哭了。” 那个实习生哭着摇了摇头。 说着宋鹤一又笑了笑,自嘲道:“以后一定要擦亮眼睛,千万别再为我这种会装模作样的人浪费感情了。” 。 宋鹤一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外面已经下雨了。 宋鹤一抬头看了看,雨不小。 他原本不想开车的,想平稳的从公司离开,但好像不行了。 宋鹤一转身正要去地下取车的时候,一把黑色的雨伞罩在了宋鹤一的头顶。 是李恩年来了。 宋鹤一有点惊讶:“年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恩年答道:“你第一次上那辆车的时候我就来了。” 然后他看着他从车里回到了公司,一直等到现在。 宋鹤一用力的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道:“完了,年哥,我被炒了,怎么办?” 李恩年没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摸了摸宋鹤一的脸,问道:“疼吗?” 宋鹤一的皮肤白,指甲刮出来的一长条红印子在宋鹤一脸上格外明显。 宋鹤一摇摇头道:“没事,不疼。” 的确不疼,只是看着吓人。 李恩年看宋鹤一的眼神都要化成水了,他很想抱一抱宋鹤一,亲亲他,告诉他没工作也没关系,慢慢来,他好好的就什么都可以。 但是他知道这是在宋鹤一的公司楼下,他不能把宋鹤一当作一个寻求安慰的失败者来对待,他要给足宋鹤一面子,让他体面的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李恩年站在宋鹤一距宋鹤一略微往后的地方,做出替宋鹤一打伞的姿势,很平淡地道:“走,我们回家吧。” 语气平淡的好像宋鹤一的失业对他们两个人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宋鹤一勾起了嘴角,在李恩年的伞下走进了大雨里。 两个细长的黑影渐行渐远,被雨珠不断拉长,最终离开了这片地方。 第54章 一进门,宋鹤一还没站稳,刚刚还矜持沉稳的李恩年就迫不及待地堵住了宋鹤一的嘴。他把宋鹤一整个人往怀里按,恨不得把宋鹤一揉进骨头里。 李恩年很少这么强势的接吻,舌头强占了宋鹤一所有唿吸的空间,又把宋鹤一的舌头带进嘴里不断地吸允,好像要把宋鹤一的灵魂抽干。 他怕死了,他不敢让宋鹤一受一点伤。 即使他知道宋鹤一比他想像的坚韧得多,但他还是怕,怕一个不注意,怀里这个还鲜活的生命就流失掉了温度。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屋里走,宋鹤一在唿吸的间隙中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年哥……浴室……” 直到花洒的热水淋到两个人身上,李恩年才找回来一丝理智。 “鹤儿,自从我遇见你的这么多天,我都以为自己在做梦。”李恩年认真地看着宋鹤一,一遍一遍摩挲着他的脸,爱不释手的样子好像在看什么珍宝,“我真怕你对我只是一时兴起,会因为其他什么事情又把我丢掉了。” “不会的。”宋鹤一不知羞耻地往李恩年身上贴,好像这个距离不够,他迫切的更近一点,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足够真心,“不会的,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你当年也这么说。”李恩年带着怨恨道,“你让我抓紧你的手,我当真了,可你却比我先放手了。” 说着李恩年还觉得不解气,使劲抓着宋鹤一的手又重复了一遍:“你放开我的手了。” 宋鹤一闭上眼睛,分不清是流下来的是水还是泪,点点头,“对不起,是我放开的手。” 李恩年低头吻他,使劲咬他,在他身上留下一串印记,有些惩罚的意味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微痛的感觉刺激到了宋鹤一,他断断续续地喘:“我和你发誓,我一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李恩年咬住他的嘴,生气道:“不许死。” 这事他说的哪里算。 但是李恩年要求他,他说的就算了。 宋鹤一紧紧抱着李恩年,抬腿往李恩年的腰上蹭,“不死,我不死。” 他抬头看李恩年,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抱着李恩年求欢:“年哥,你和我做吧,我想要。” 李恩年没应声,他吻了吻宋鹤一,把宋鹤一放到浴缸里要转身出门。 宋鹤一怀疑李恩年是不是戒过毒,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忍。 剖白到这个份上宋鹤一脸也不要了,拉着李恩年的手道:“你问我打算怎么做,我都说了,我也发誓了,你怎么把我晾这儿自己走了。” 李恩年被拉住了,他不回头看宋鹤一,犹犹豫豫了好久才道:“我、我回屋拿套子。” 宋鹤一让李恩年整个人转过来时候才发现李恩年整张脸都红透了,甚至小麦色的皮肤都泛着红。 原来是害羞。 宋鹤一觉得他年哥可爱炸了。 第89页 他赤裸裸地从浴缸里跑出来,蛇一样的往李恩年身上缠,不让他走,对着他耳朵吹气道:“不要套子。” “不、不行。”李恩年害羞的好像回到了十七岁,结结巴巴地道,“可疼了,会发烧。” “疼,我要你疼我。”宋鹤一到底还是比李恩年大,像个老不要脸的流氓调戏良家男人,“我不戴套子,我要和你更近一点,肉贴肉的那种。” 李恩年的大脑都炸了。 他被宋鹤一撩拨的硬的生疼。 喜欢的人这么和他求欢,他一点理智和原则都没了,稀里煳涂地就答应了宋鹤一。 宋鹤一忍受着李恩年慢慢进入他的身体。 这种事的确疼,毕竟这个地方不是用来做那种事的。 李恩年很耐心,他和宋鹤一第一次急匆匆的样子不一样。他会绵长而深沉地和宋鹤一接吻,认真地看着宋鹤一的每一个表情,略微有一点不舒服他就停下来。 让宋鹤一渐渐在疼痛之余,找到了一种被填满的满足感。 托利很会看人。 和李恩年做的确很舒服,即使是第一次。 李恩年虽然话少,但又认真又卖力,每一下动作都想尽办法顶到宋鹤一最深最敏感的地方让宋鹤一舒服。 比起生理上的征服,他更喜欢心里上的满足。 他喜欢看宋鹤一随着他每一下动作露出舒服又享受的表情,在白净的面皮上泛起动情的红。 宋鹤一会不自觉地抬起腰配合他,扭动瘦劲的腰让他进的更深,会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和漂亮的喉结,轻启薄唇发出好听又破碎的呻吟声。会在他顶到最深处的时候绷起脚尖,在高潮后又无力的垂下去。 宋鹤一不矜持也不含蓄,不隐瞒自己在这种事上感到舒服的反应,甚至会加倍地表现出来。 李恩年喜欢宋鹤一这样,他喜欢看宋鹤一表现的舒服。 两个人从浴室做到床上,外面下着雨,泥土的清新味伴随着微凉的风吹进卧室,但宋鹤一不觉得冷。 李恩年像一条厚实的毛毯压在他身上,让把他整个人裹起来,温暖又安心。 锅里热着宵夜,饭菜的香味蜿蜒地飘了进来。 这是家的感觉。 宋鹤一格外满足,这是他在自己的领地里,征服了李恩年。 他紧紧攀着李恩年的后背,把李恩年后背上的那只仙鹤抓出了指痕,毫不掩饰地表白道:“年哥,好深,好舒服。” 李恩年看着他,他看着李恩年卖力的样子,每一次进入都十分沉重,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凿开。 他两条腿架在李恩年的手臂上,似乎这样可以让李恩年进的更深。 他伸出舌头和李恩年接吻,房间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渍声,无论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平时就不正经的宋鹤一,在这个时候更控制不住自己,淫声浪语一个一个地往外蹦。 “年哥,好舒服,我好喜欢和你做。” “我们每天都做好不好,睡觉也不拔出来。” 李恩年被宋鹤一逼的发疯,去堵宋鹤一的嘴。 宋鹤一就使劲夹他。 “别浪。”李恩年终于忍不住拍他屁股,“明天我没有排练,我想多做一会儿,一会儿被你夹出来了。” 这话听的宋鹤一更动情了,放松了自己把李恩年吞得更深,把本不激烈的情事变得格外绵长。 宋鹤一感觉在海里飘,他浮在水上,很温柔,月光洒在海面上,照在身上,他和海水融为了一体。 在最后的时候,李恩年看自己没有戴套子,想拔出来,可宋鹤一夹着他执拗道:“留里面。” 李恩年勉强的忍住,弱弱地拒道:“会发烧。” “那也要留在里面。”宋鹤一把李恩年夹得紧,不让他出去,“我要你,给我好不好,给我。” 还是第一次的李恩年根本忍不住,一个深顶顶到了宋鹤一的最里面,全都留了进去。 这一下宋鹤一也不弄得缴械了。 前后同时的刺激让宋鹤一爽的发麻,一仰头髮出舒爽的呻吟声。 李恩年一口咬上宋鹤一的喉结,像动物那样,好似捕猎,又好似交配,把宋鹤一整个人都占为己有。 直到结束,他还不自觉地往里顶了两下,像动物繁衍那样,为了留的更深。 上一次他们这样水乳相交的时候,李恩年说的是恨,而现在那个可笑的恨意终于变成了爱。 “鹤儿,我们复合好不好。”李恩年用牙磨咬着宋鹤一最脆弱的补位,恨不得能给宋鹤一留个标记,让宋鹤一这辈子都是他的,“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 “不分开。”宋鹤一死死抱着李恩年,感受着体内的的余温,不断地重复道,“不分开了。” 谁都不能让他们再分开了。 第55章 夜半,李恩年也不知道是几点,他们两个折腾的累了,但都睡不着,看着窗外的夜空。 宋鹤一从后面抱着他,细细密密地亲他肩上的文身。 李恩年握住宋鹤一抱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问道:“你喜欢文身?” “喜欢。”宋鹤一答道,“尤其你纹的这个,特别喜欢。” 第90页 李恩年笑了笑,“你喜欢就好,算我没白遭罪。” 宋鹤一问道:“很疼吗?” 说一点不疼是假的,但比起宋鹤一的喜欢来说,李恩年道:“不疼。” “要不我也纹一个。”宋鹤一道,“你都纹我了,我也纹个你。” 李恩年知道宋鹤一又要开始作妖,翻过身,一手撑着头笑着看他:“我有什么可纹的?” “纹个莲花。”宋鹤一贱兮兮道。 李恩年并没有因为宋鹤一的调侃生气,把宋鹤一往怀里抱了抱,哄着道:“不纹,疼。” “你都不怕疼我还怕?”宋鹤一比划给李恩年看,“我从大腿开始纹莲叶,一直往上,正好莲花就可以纹在……” 李恩年堵住了宋鹤一的嘴。 虎狼之词太多。 李恩年和宋鹤一终于复合了,小别胜新婚地不满足,亲来亲去就又滚到一起了。 可算是趁着宋鹤一离职了,两个人也不知道白天还是晚上,饿了就起来吃饭,困了就睡觉,有时候说好做饭弹琴看电影,搞搞小清新柏拉图,结果搞到最后变成换了个地方继续做罢了。 宋鹤一还有点男人的好胜心,从小优秀到大的他,不接受自己在这方面不如李恩年,总想再试一次就好了,试来试去使试得两个人都有点纵慾过度。 韩迟听说宋鹤一被辞了,还担心宋鹤一想不开。 结果他好不容易打通宋鹤一的电话时,发现宋鹤一想的特别开,人家直接把待业期过程了蜜月期。 李恩年看着幽怨地吃着海蛎煎的宋鹤一带着笑意道:“鹤儿,你不用把七年欠的用这七天都补上,我们还有七十年。” 李恩年也不催宋鹤一找工作,宋鹤一这几年没少受累,休息一段时间刚好。 况且这么多年宋鹤一都没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不如空闲一段时间找点自己想做的。 挣不挣钱另说,主要是喜欢就好,省得再给别人的事业拼命。 自从放假,宋鹤一过上了想干什么干什么的生活,没有讨人厌的微信,九十点钟才起床。 李恩年吃早饭会给宋鹤一顺带做一口饭再出门,大多数李恩年都会留个条告诉宋鹤一去哪了。 但今天李恩年没告诉。 宋鹤一也没追究,掏出手机在通讯录的地方划了划,最终选中了席雅娟的名字打了过去。 李恩年已经同意和他复合了,他该开始和席雅娟谈谈了。 电话接通后,宋鹤一得心脏紧张到了嗓子眼。 他理亏,他答应过和李恩年分手的,又不知廉耻的贴上来。 他做好了被席雅娟骂的准备,清了清嗓子,让自己还算冷静道:“阿姨吗?我是宋鹤一。” 没想到电话那边轻笑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我。” 宋鹤一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李恩年。 更让他震惊的还不止于此。 电话另一头的李恩年继续道:“我妈同意了,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怎么会……”宋鹤一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 “猜到了。”李恩年在电话另一头道。 宋鹤一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他捂着嘴,怕李恩年听见,拼命摇头。 但李恩年还是察觉了,马上安慰道:“对不起鹤儿,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宋鹤一哭着回道。 他是真的不委屈。 “我是高兴,也可能是欣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宋鹤一语无伦次,“我是没想到你能察觉到,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你明白吗?我没想到你这么懂我。” 他不用说,李恩年就懂他。 早在那次演出他离开后,李恩年就已经察觉了。 李恩年不会委屈他,会察觉到他所有的不开心,默默帮他解决好。 小心思被理解的感觉很感动。 李恩年听宋鹤一哭得心慌,又自责又内疚,“你别哭,我回去陪你。” “嗯。”宋鹤一应声,心里暖着,又道,“买个蛋糕回来,我想庆祝一下。” 李恩年声音温柔,带着纵容的意味道:“好。” 挂了电话,李恩年抬头看向席雅娟:“妈,你也听见了,忍心吗?” 席雅娟接过手机,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沉默了 。 今天一早的时候,李恩年就来到了席雅娟家。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李恩年拎着菜进来的时候,席雅娟看李恩年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事要说。 但是她没想到李恩年开口的是:“妈,我和宋鹤一在一起了。” 不是试探,也不是商量。不是先声明自己是个同性恋,而是直接坦白,他和宋鹤一在一起了。 好像预设了席雅娟本来就知道。 席雅娟也忘了遮掩,条件反射地先质问道:“宋鹤一和你说的?” 席雅娟没想到宋鹤一会毁约,虽然只是口头承诺,但她下意识的认为宋鹤一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李恩年看见这个席雅娟的反应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道:“他没说,我猜到的。” 席雅娟哑然,她和宋鹤一一样没想到李恩年竟然能猜到。 第91页 李恩年想到宋鹤一,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眼神都变得柔和了:“有些话不用说出来,他爱不爱我还是感受得到的。” 席雅娟这么大岁数,早过了谈爱的年纪,冷不丁看李恩年这肉麻的表情,越来越担心自己是不是生了个恋爱脑的儿子。 李恩年坐在沙发上,示意席雅娟坐下,慢慢说。 席雅娟坐下后李恩年率先开口了:“妈你知道吗?自从我再见宋鹤一开始,他一次没和我提过你,他疯狂的和我道歉,讨好我,让我原谅他。” 宋鹤一像他答应席雅娟那样,把李恩年从他们之间的约定中摘的干干净净。 “我就在想,这么喜欢我,为什么当年还要和我分开,以至于七年后再见到我都不肯和我说。”李恩年道,“只能说这件事对我很重要,重要到在我心里和他是同一个地位。” 李恩年抬起头,直视着席雅娟的眼睛道:“那就只能是你了。” 席雅娟看着李恩年说不出话。 她都没想到宋鹤一对李恩年能执念到这个地步,人活半辈子,爱不爱的早就看淡了。 她和李学海离婚,领着儿子回国生活还算满意,他以为这两个孩子也会随着长大见过更好的人后,在时间的打磨下忘了彼此。 多年见面后也能平淡相待,相视一笑。 可是人一辈子只有一个十八岁。 十八岁会因为一个笑容心动,二十八岁的时候要考虑工作和家庭,心动早就随着生活变得麻木了。 年少时的喜欢就是这样,清醒又疯狂,动辄就是一生。 宋鹤一太喜欢李恩年了,喜欢到没有自己。 他怕李恩年在自己和母亲之间难以选择,宁可让李恩年恨自己,一遍一遍地挨个去求他们母子,都不肯说出一句当年的事。 “我也只是猜测,没想到问一下你就承认了。”李恩年看着席雅娟道,“妈,就算你不看我们之间的感情,你看着宋鹤一一个人孤零零的受苦,你能忍下心不和我说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吗?” 这个问题太伤及灵魂了,席雅娟想想也终于狠不下心。 “我知道鹤一是个好孩子。”席雅娟道,“但是这条路太难走了,我不希望你们走一条这么苦的路。” 同性恋,和抑郁症这类词一样。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词依旧是标榜特立独行的标籤,是博人眼球的噱头,是引人同情的筹码,是网际网路繁荣泡沫下的烂头疮,是揭露了幻想与现实两相分离的耻辱。 除了他们,谁都可以拿这些词做挡箭牌。 真正有病的人面无表情,身体健康的人大做文章。 席雅娟在这些年做过很多功课,她知道同性恋不是病,她也知道李恩年可能不会再喜欢女人了,但是她接受不了。 孕妇效应让她越关注什么越看什么,越了解什么她越怕什么。 她看过因为乱搞染上病跳楼的,也看过一般的人在同性恋重没有市场,一个人养了八只猫渡过余生的。 她怕李恩年也走一条那样的路。 “我自私的来说我承认,我承认不会有比鹤一更好的孩子了,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席雅娟道,“但是这条路上的阻碍很多,流言怎么办,养老怎么办,你们财产没有保障,医疗也没有保障,” 李恩年笑了笑,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固执道,“我会怕流言蜚语吗?” “至于养老。”李恩年的语气里有几分嘲笑席雅娟婚姻的意味,“李学海有了儿子不一样没人给他养老。” 席雅娟的脸色白了白,她知道李恩年在内涵她那段并不成功的婚姻。 她走了一条普通人的路,也是糟糕的不堪入目,可能是各家有各家的糟糕,无人说出来而已。 普通人的路不成功,她难道有资格去说李恩年选择的路更难吗? 席雅娟自己都没答案。 “妈,我从小被教过很多东西。”李恩年突然说起无关的事来,“要好好弹琴,要好好读书,不能给妈妈添麻烦,这些都是为我好之类的话,我听过无数遍。” 李恩年回想着过去笑着道,“但是,只有宋鹤一告诉我要好好爱自己。” 听到这句话,席雅娟知道自己彻底是劝说无望了。 是的,这是她身为母亲的失职,也是李恩年从小缺少的精神支撑。 谁也代替不了宋鹤一在他生命里的意义,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 所以没保障也没关系,李恩年就是宋鹤一的保障。 席雅娟无法反驳李恩年,她也清楚,但凡宋鹤一是个女生,她都会很高兴的接受。 她喜欢宋鹤一这个孩子,但心里这道坎始终迈不过去。 她没有立刻答应李恩年,也没有立刻否认,而是给了自己留了一个余地,仔细再考虑考虑。 李恩年不会逼席雅娟,他给席雅娟留了一个地址,是他们的新房子。 “乔迁之喜,你还没来庆贺。”李恩年道,“如果你想来看看,随时欢迎。” 。 李恩年回家的时候按宋鹤一说的买了一个蛋糕,又买了点宋鹤一爱吃的菜。 但是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宋鹤一併不在家。 第92页 李恩年想着宋鹤一可能有事,他早没了早些年的独占欲和迫切,并不着急催,一边慢慢做饭一边等着。 没想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 正在修理龙虾的李恩年看着那串官方的电话皱了皱眉,草率的用毛巾擦了一下手,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问你好,对方先公事公办的开口了:“您好,请问是李恩年先生吗?” 李恩年应道:“是。” “我们是市第四人民医院,下面我说的消息请您先不要着急。”对方说得很清晰,“宋鹤一先生出了车祸,目前正在急救,由于患者没有直系亲属,您身为他的法律委託代理人,请迅速到医院……” 李恩年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好像一颗冰雹,“咚”的一下砸进了他本不坚硬的耳膜。 第56章 这一路上很多次,李恩年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但他不能。 他是宋鹤一在这个世界唯一能依靠的人了,他必比所有人都坚强。 赶到急诊室的时候,李恩年差点要冲进去,幸好护士把他拦住了。 李恩年慌乱地把身份证掏出来给护士看,证明自己的身份。 “人怎么样?”李恩年极力让自己不慌,可是大脑好像已经被情绪淹没了,像每一个赶到急诊室的家属一样语无伦次,“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护士已经看惯了很多这种场景,惯性地安抚道:“家属先不要着急,请一旁等待。” 李恩年坐不下,六神无主地蹲在墙角里。 没过一会儿韩迟也赶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就连刘佳慧都一起跟来了。 韩迟见面先问道:“人怎么样了?” 李恩年僵硬地摇了摇头,指了指亮着红灯的手术中,意思是还没有消息。 三个人都坐在手术室外面,沉默无言。 时间从未过得如此漫长,像把人的血肉一条一条撕开那样漫长。李恩年觉得他在国外的七年,也不过如此了。 李恩年在病房外坐了一天一夜,有床位他也不肯去。 他睡不着,也吃不下饭,魂魄被宋鹤一一起抽走了,被放在黑白无常手里攥着,好像要是宋鹤一回不来,他也就要一起走了。 韩迟知道李恩年对自己有敌意,公子哥的脾气让他也懒得和李恩年相处,但是就连他现在看着李恩年的状态,都忍不住道:“去睡一会儿吧,别他没出来,你先垮了。” 可现在李恩年好像接收不到别的消息了,抬头问道:“什么没出来?他一定会能出来。” 韩迟一看,李恩年眼睛都直了。 完了,已经魔怔了,拉不回来了。 好在第二天晚上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直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李恩年终于动了,酸疼的肌肉让他一个踉跄站了起来,差点没摔到地上。 他焦急地问道:“大夫,人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对三人道:“病人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还未醒来,需要继续观察。” 李恩年憋了一天的气终于喘了出来,他脑袋一白,眼前一黑,血直接从鼻子里淌了出来。 照顾宋鹤一的念想让他没直接晕过去。 “谢谢大夫,谢谢。”李恩年顾不上自己,不停的和大夫道谢。 “不过病人身体比较虚弱。”医生整理了一下宋鹤一的信息道,“病人有过过量服药史,经歷过多次洗胃,大多数药物对他都具有刺激性,且长年服用精神类药物,病人的意识可能……”医生用了一个很委婉的说法,“很久才能恢復。” 李恩年很准确的捕捉到医生话语里的信息,皱起眉头问道:“过量用药史?” “过量安眠药。”过量安眠药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医生有点责怪的意思道,“这件事身为家属不知道?” 李恩年立刻转头去看韩迟和刘佳慧,两个人都偏过头不敢去看李恩年。 李恩年没在医生面前失态,先礼貌的问完医生,等医生走后才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人。 是韩迟先开的口。 “玉羊姐走的并不好。”韩迟犹豫着怎么说。 宋玉羊走的时候很痛苦,她以为她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但到了死神面前还是不甘心。 明明全身痛苦的要死,她还是捨不得走。 那时候宋玉羊已经病入膏肓了,宋玉羊身为女生,宋鹤一在某些事上并不方便。 当时宋鹤一能联繫上的女生只有刘佳慧了。 因为和李恩年吵架的事,刘佳慧对宋鹤一没什么好脾气。但是人命无辜,刘佳慧到底是来了。 当时的刘佳慧也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宋鹤一了,她见到宋鹤一的时候发现宋鹤一还带着李恩年送他的那条围巾,整个人累的脱了相,连脸色都是铁青的。 宋鹤一和刘佳慧说了自己和李恩年的事。 刘佳慧一开始的确很惊讶,但听到后来实在忍不下去了,她觉得宋鹤一不该受这些罪,她拿起电话她就要告诉李恩年。 可宋鹤一拦着她不让她说。 宋鹤一问她:“要是你现在告诉年哥,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李恩年一定会回来找宋鹤一。 第93页 “所以不行的,我好不容易让他熬出头了。”宋鹤一对刘佳慧道,“我的生命没有什么价值,但不能因为我自己葬送了他的前途。” 刘佳慧要打电话的手渐渐垂下了,宋鹤一知道自己是说动刘佳慧了。 宋鹤一走投无路的祈求道:“所以你帮帮我,不用做很多事,只是换衣服什么的。” 宋玉羊活不了多少天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这个忙刘佳慧也狠不下心不帮。 宋玉羊走的那天,他们几个都在。 宋玉羊疼了一宿,喊了一夜的妈妈,拉着宋鹤一的手捨不得走,哭泣声旁人听的都撕心裂肺。 宋玉羊也知道她该坦然一些,不能留给宋鹤一太大的压力。 但她真的太不甘心了。 宋玉羊死的那年,也不过才二十七岁。 一点青春的都没感受过,就抱着病体含泪而终。 她在天亮之前闭上了眼,再也没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他们没有亲人,也没有葬礼。 宋玉羊只是被简单的火化,然后下葬,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他们眼前就化成了灰,好像从来没出现过那样。 宋玉羊的下葬结束后,宋鹤一当时只是和几人打了声招唿,说要去躺卫生间。 这些天宋鹤一劳累的不像话,脸色唇色都是白的,穿着素服,纤细轻盈的好像一缕烟,风一吹似乎就散了。 他一去厕所就是好久,刘佳慧看着宋玉羊的墓碑越看越不对劲,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也不避讳,直接冲进男厕所。 她挨个门敲,在一扇怎么敲也不打开也没声音的门前,刘佳慧咬了咬牙一脚踢开了门。 里面的场景让他终身难忘。 宋鹤一靠坐在墙壁上晕了过去,地上布满了应激反应吐出来的呕吐物和白色的安眠药片。 宋鹤一大概吃了半瓶。 宋玉羊走了,他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他看着宋玉羊不舍的样子,更觉得走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 可能活着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惩罚。 刘佳慧吓得急忙打电话给医院,幸好当时觉得地方离医院不远,120来的很快。 过量服用安眠药,呕吐物已经进入到气管里了。 当宋鹤一插着一堆管子被推出来的时候,刘佳慧近乎疯了。 那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动摇。 她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如果一个人想死到这种地步,那她真的需要救他吗? 之后几天的宋鹤一都是靠输液活着,没什么念想,不说话也不吃饭,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段时间对宋鹤一来说,不过是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终于是韩迟先看不下去了,他和宋鹤一说过很多话,宋鹤一一直都一动不动油盐不进。 直到韩迟说道:“你这样有什么用?你觉得自己有罪就去干点实事去赎,不是在这作践自己和你身边的人,因为你的事刘佳慧现在还时常做噩梦,你死了老黄区欠下的那些债难道就有人还了吗?” 好像有什么打动了宋鹤一的心,宋鹤一僵硬的转过头,看着韩迟,这么多天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说的对。” 自此以后,宋鹤一开始玩了命的为老黄区地项目奔波。 他进了梅姐的集团,和韩迟一起做项目。 虽然生活过得一团糟,但好歹有了一个新的念想跟着,把命吊了起来。 他为了赎罪。 把老黄区的项目做完,成了宋鹤一唯一的念头。 所以他也不怕得罪人,也不怕结仇家。对他来说烂命一条,死了拉倒。 其实原本刘佳慧的乐团没有接教堂的演奏,是因为宋鹤一接了教堂的项目刘佳慧主动接的,也是她想办法骗李恩年来帮忙出演的。 她终归是不忍心看着宋鹤一这七年的煎熬毫无回报,也担心这个项目结束了,宋鹤一不知道自己又该去干什么了。 她想着万一呢,万一他们两个遇见了,万一彼此美放下对方旧情復燃了。 她和李恩年关系不错,但也仅仅停留在朋友的范围上。 有时候越是孤僻的人越有集体这个概念。 李恩年顾及着刘佳慧和卫文琦是青梅竹马,习惯性的认为他们两个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所以自动自觉的把自己的和他们隔离起来。 李恩年是很有边界和分寸,但十多年的交情下,这种分寸感反倒显得有点生疏。 她知道也就宋鹤一还算是李恩年认知中的自己人。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自作主张地设计两人见面对不对,但出于朋友的角度,她不能这样眼看着不管。 万幸的是她没算做了件错事。 只是谁都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当天宋鹤一被通知去签合同,合同签完回来的路上,就发生了意外。 只不过是那份合同不在宋鹤一手里,而是被快递寄给了韩迟。 宋鹤一可能早就想到会有人找他麻烦。 梅姐是生意人,表面上说着是因为宋鹤一自作主张把宋鹤一辞了,实际上韩迟他们几个心里各个都清楚,梅姐乐不得宋鹤一这么做。 钱她自己赚,仇家宋鹤一结。 她把宋鹤一辞了就是告诉别人结仇的事是宋鹤一私人行为,和她的生意无关。 第94页 不然怎么会在宋鹤一离职钱给宋鹤一一份数额那么大的支票。 就连宋鹤一保险的受益人和财产的继承人,填的名字也都是李恩年。 但没人想到会有人敢来开车撞人。 警方在宋鹤一稳定后也约谈了家属介入了调查。 “操。”韩迟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年代了?还真当自己是黑社会了?” 好几年没和家里打电话的韩迟终于和他爸打了电话。 刘佳慧怕韩迟冲动,韩迟道:“没事,明面上的,找个藉口查查他们资产,这些人没一个禁得住查的。” 第57章 宋鹤一总是不想用韩迟他爸那边的关系,他们都知道,不干不净。 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效率会更高。 警方本来就在调查,嫌疑人也可有范围,韩迟的父亲一开口,没多久就查出来了。 宋鹤一依旧没有醒来,这几天李恩年一直在照顾。 医生也没给出准确的消息,李恩年就一直等着。 刘佳慧在一旁问道:“我是说万一,万一他醒不来了呢。” 李恩年给宋鹤一洗毛巾的手没停,不咸不淡道:“我照顾他一辈子。” 当年华老头走的时候,宋鹤一陪着他渡过最难受的一段时间。但是宋玉羊走的时候,他却没能陪着。 席雅娟也跟着赶过来了,和李恩年轮班照顾宋鹤一。 “这孩子命太苦了。”席雅娟感嘆道,“你说他怎么就……” 怎么就一件好事都没赶上。 李恩年不说话,这些年的空白,他现在已经说不上是内疚还是心疼了。 他似乎已经平静了,平静的让周围人都感到害怕。 好歹也要盼着人醒来,但李恩年不盼着。 对李恩年来说,宋鹤一活着就行,其他的结果他都愿意接受。 反正醒不醒,他都决定这辈子都不离开宋鹤一了。 。 宋鹤一的意识很恍惚,他感觉自己似乎在一个很黑的地方,整个人轻飘飘的。 周围没有路,他一个人迷茫站在原地,突然有人叫他。 他转头,发现是宋玉羊在叫他。 宋玉羊很好看,还是冷清的长相,但因为看见了自己的亲人,眼里多了一丝温柔。 “鹤一。”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宋玉羊正沖他招手。 一宋鹤一一步一步走近了,发现那里不仅有宋玉羊,还有他的父母。 他知道他的父母不是好人,但是漂泊了这么多年的他第一反应还是跑到父母面前流泪。 “鹤一,我们来接你了。”宋鹤一的母亲看着他笑着道,“我们一家人可以团聚了。” 母亲的怀抱好温暖。 宋鹤一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他可以安心的和他父母走了。 但是他总觉得他好像忘了什么。 宋鹤一的母亲看着宋鹤一犹豫的样子,笑温柔地笑着问他:“怎么了?不想和我们在一起吗?” “不、不是。”宋鹤一摇了摇头,另一个念头突然像一粒破土而出的种子快速的冒了出了,抑制也抑制不住。 那个念头告诉他,他还有没做完的事,他不能走。 这时,一个声音模模煳煳的传来,同样也是在叫他,一遍一遍,十分耐心。 “年哥。”宋鹤一脱口而出喊出了这两个字。 “鹤一,你在说什么?”宋玉羊笑着问他。 宋鹤一转头再去看他家人的脸,刚刚还清晰的样貌渐渐变得模煳了。 宋鹤一蓦地松开了手腕:“对不起,我还不能和你们走。” 说着宋鹤一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忽视了身后唿喊他越来越急切的声音。 他往那个方向一直跑一直跑,那条路不好走,仿佛全是淤泥,把他的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他看不见,也听不见,浑身又冷又黏,每一步都寸步难行。 但是他离李恩年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他能看见淤泥深处有一团光,他走的越近,那团光越亮。 他拼了命的往那个方向跑,在最后一步的时候跳了起来,伸手抓住了那团光。 宋鹤一的眼前被迅速被白色的光笼罩了。 。 宋鹤一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片白,他不知道是哪,脑子也是空白的,甚至眼球都转不动的感觉。 “鹤儿!”有人叫他的名字,好刺耳,耳朵好痛。 宋鹤一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轮廓深刻的眉眼可能因为劳累布满了黑眼圈和红血丝。 但是宋鹤一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他是谁来着。 那个人似乎很高兴,连忙对身后的女人道:“医生,叫医生,鹤儿醒了,醒了!” 风风火火的有人出去,又风风火火的有人进来。 好吵,宋鹤一只知道好吵。 他被放在床上推来推去,进了好几个屋子,他没知觉,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听见穿着白衣服的那个人对旁边的人说:“病人现在大体没什么问题,昏迷这么长时间能醒来已经是医学奇蹟了。只是病人脑部神经受损严重,可能还不太认人。再加上内脏严重,肺部感染导致旧病復发,需要慢慢调理,注意护理,防止下肢静脉血栓。” 第95页 那个人不住地道:“好的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整整二十八天,宋鹤一昏迷了整整二十八天,几乎所有人都要认定成为植物人了,李恩年都没想到宋鹤一能醒来。 宋鹤一看着李恩年拉着他的手,不死不休地发誓道:“鹤儿,你承诺过不放开我的手的,就不能放。谁也不能把我们扯开,死神也不行。” 宋鹤一听这句话耳熟,虽然他想不起来,但是他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好像身体本能就想回握住。 他好像就是为了这个人才回来的。 席雅娟在旁边看着李恩年,最后想阻止的意愿也破碎了。 她知道,她劝不动了。 可能熬过醒来之前最难地的那段日子了,宋鹤一恢復的还算快,简单的认认人了,只是动脑子还不行。 李恩年也不让他动脑,把宋鹤一养得像一只油光水滑的貂,气色越来越好,反倒比第一次见他时好多了。 同样是黑白的色调,却让许多不懂艺术的人也分清了线稿和水墨画的区别。 只可惜宋鹤一做的是开颅手术,头髮被剃光了。 一开始李恩年害还怕宋鹤一接受不了,没想到这玩意天生随意换了,看着自己那个光秃秃的脑瓜蛋子还觉得不错,腆着一张脸问他:“我脑型长的真好看,要不以后就留着秃头吧。” 一如既往的皮。 李恩年翻了个白眼,但没忍住笑了。 他不用劝,只要说他不喜欢光头,宋鹤一马上留头髮。 但他不。 李恩年笑着削苹果,蛮不在乎道:“随便。” 等待被全回来的宋鹤一期望落空,反过来缠着李恩年道:“年哥,你不劝劝我吗?” 李恩年眼底的笑意更浓了,道:“不劝。” 宋鹤一撒娇道:“你不爱我了吗?” 李恩年把苹果塞进宋鹤一的嘴里,堵住了宋鹤一的嘴。 李恩年已经学会熟练的应对宋鹤一的撒娇了,所以他在宋鹤一光秃秃的脑袋上响亮的亲了一口,面不改色道:“爱,你怎什么样我都爱。” 这下宋鹤一闹腾不起来了。 宋鹤一啃着苹果,看着窗外的秋日,金色的秋天蔓延到雪白的病房里,像染了一层蜜一样。 他看着李恩年笑,也不觉得自己人生辛苦。 大概他这些年的孽还清了,竟然侥倖的从死里逃生中捡回了半条命。 对的,只是半条。 宋鹤一年纪轻轻,二十七岁就坏了脑袋和内脏,除了一个空壳所剩无几。 不过好在他这个空壳足够漂亮,还勉强能讨得心上人的欢喜。 第58章 宋鹤一的身体在医院里养了能有小半年,又在家休养了很久,眼看着第二年的春天都要来了。 梅姐虽然把锅都甩给宋鹤一了,但出钱还算大方。只要不铺张浪费,给的那些钱都够宋鹤一过一辈子的了。 李恩年因为宋鹤一把受益人的名字写成了自己的还生气了很久。 宋鹤一不缺钱,也不着急找工作,每天给李恩年做完饭就在家闲的无聊。 有时候李恩年巡演,一个月都在家待不了两天,连翻都没得做。 忙的时候他总是想着忙完了一定给自己的休个一年的假,真闲下来的时候反倒不知道做什么了。 宋鹤一的确从小没干过什么自己的喜欢的事,都是活一天算一天,现在开始了新生活,他想着找点有兴趣能干久的事。 本着想把吉他捡起来,和李恩年多点共同语言,宋鹤一就在网上开了个直播弹唱。 没想到仗着那张脸好,几个月下来,收入还蹭蹭往上涨。 宋鹤一不在企业上班了,头髮也不一天天往后梳了,刘海柔软地垂下来,金丝镜框换成了黑色镜框,穿着奶白色的高领羊绒衫坐在镜头前,竟然有点大学生的样子。 更可气的是宋鹤一还在那直播间写个什么男大学生点歌弹唱。 李恩年都想捏捏宋鹤一那张大脸,二十八了,还装什么大学生? 没想到宋鹤一恬不知耻道:“那是我长得嫩,招人喜欢,你别嫉妒。” 李恩年觉得不能再让宋鹤一这么闲着了,不然保不齐他明天会不会变成十八岁男高,再写个什么比钻石都硬。 “下次巡演完我有年假。”李恩年道,“选个地方一起去度假吧,都没一起度过假。” 宋鹤一一听眼睛亮了,也不装他的男大学生了,把吉他一扔,道:“去海边吧?” 李恩年皱皱眉:“你不是对海边一般吗?” “因为海边不累啊。”宋鹤一开始拉着李恩年胡言乱语道,“爬山逛街多累啊,白天去游泳冲浪,下午沿着海边走走,晚上回去还有精力可以……” 李恩年一把捂住了宋鹤一的嘴,他就知道这玩意说不出什么好话。 “我是让你去度假。”李恩年道,“不是让你去放纵的。” 宋鹤一把李恩年的手扒下来:“你就说你想不想去吧。” 李恩年沉默了两秒道:“我去订票。” 宋鹤一在床上乐得直打滚。 。 韩迟的父亲被举报了,停职审查。金鹏一家也没逃过,全家都进去了。 第96页 好在韩迟早年就离家,又因为和宋鹤一一起做的老黄区的项目,手里还算干净,没查到他头上。 韩迟没有想像中的激动,似乎有宋鹤一的前车之鑑,他也知道自己家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金鹏家的岗位空出来之后,又有新人上来了。 据宋鹤一所知也不是什么好鸟。 李恩年问宋鹤一,“你不惊讶吗?” 宋鹤一见怪不怪的道:“他们就这样,我爸在位的时候就搞这套,十多年过去了毫无长进。” 说着宋鹤一还指了指前几天拍卖会的照片:“就这个古董,假的。” “假的还拍?”李恩年看着那条新闻道,“当时拍价可不低。” 宋鹤一笑了笑道:“这是某位大佬出的古董,你说呢?” 说到这儿李恩年明白了。 雅贿。 以前他只在书上看见过,还没见过真的。 李恩年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宋鹤一会抑郁了。 他记得那话应该是余华说的: 人不能开慧的太早。太早看开,要么会过早的就进入到社会的污泥中,变市侩圆滑。要么会过早的看透生活,自杀了。 宋鹤一太早就体会过纸醉金迷了,他奢华过,也颓败过。看过你方唱罢我登场,也知道什么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只可惜他不是宝二爷,他的林妹妹也没有魂归离恨天。 那点对李恩年的念想,还足以支撑他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 李恩年每个月会打赡养费给李学海过去。 但并不去看他。 最近李学海听见李恩年和宋鹤一在一起了,又开始作了起来,弄得邻里都不消停。 李恩年也没打算瞒着,他没有必要委屈宋鹤一委屈到连个合理的身份都不能承认。 李恩年赶到李学海那,宋鹤一等在门外。 李学海还像以前那样,歇斯底里,可能因为年纪大了,歇斯底里地力气有点不足。 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他还指着他儿子给他传宗接代。 李恩年向来不吵架,无动于衷地看着李学海发完疯,冷漠地问道:“疯完了?那我走了。” 李学海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李学海像极了一个失意的中年男人,在管不了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只能气急败坏地喊出一句,“我是你爹!” 李恩年波澜不惊道:“是,然后呢?” “所以你必须听我的。”李学海还想拿出大家长权威的那套,可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拿捏住李恩年的了,只好气急败坏道,“不然我的遗产一个子儿都不会留给你。” “随便。”李恩年道。 李恩年对李学海没什么感情,他来只是怕李学海发疯闹进局子里,他还要去捞。 “你别给老李家丢人。”李学海找不到理由开始用最难听的语言来咒骂他,“你干什么不好你去给那个小娘炮捅**,你也不怕别人戳鼻子骂你。” 李恩年听不得他骂宋鹤一,皱皱眉转过身看着李学海道:“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 李恩年的主动开口让李学海的咒骂断了,李学海下意识问道:“什么。” 李恩年冷笑了一下,李学海第一次发现他的儿子笑起来有点陌生,明明他什么都没说,但还是写满了对他的讥讽和无视:“我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祝福。我要做的也不是让你们接受我,我而是让你们闭嘴的。别人的想法,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学海失语了。 比起暴怒和憎恨,李恩年轻飘飘的平淡更是让他全身发凉。 憎恨就是还在乎,而李恩年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原谅你。”李恩年对李学海道,“人不能永远在心中养着一条毒蛇,也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中种植荆棘。” 在门外的宋鹤一听到这儿仰头唿出了一口气,这句话是《自深深处》里的。 他知道李恩年是真放下了。 在回去的路上,李恩年握着宋鹤一的手一路沉默,最终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恩年这次演出很快,乐团的事情忙完了两个人收拾着行李度假。 宋鹤一也不是全天在家闲着,挑着自己感兴趣的交了几个offer。 本来有好几家公司看见宋鹤一的简歷都心动了,问道宋鹤一中间一年的空白期都去干什么了的时候,宋鹤一回了个:“被人撞了,在家养病。” 吓得别的企业都不敢招了。 之前总念叨着要彻底忙完,现在终于等到了,两个人心情都不错。 可惜世事无常,两人去的时候航班出了意外。 就在这时,两个人的手机都响了。 李恩年是乐团有新的活,让他去帮忙。 宋鹤一是真的有公司看中他了,让他去面试。 两个人接了电话刚开始都有点歉意,随后看着对方的表情都笑了。 他们度假的计划泡汤了,还要滚回去忙自己的事。 生活哪有让他们忙完的时候,总是穿插着许多意外和未知。 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甚至能平静的接受这一切。 人总要抬头往前看,前方道路坦荡,光阴正好。 第97页 改签航班的客服看李恩年挂了电话,又问了一次李恩年道:“请问先生的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 李恩年看着身边的宋鹤一,笑着回道:“恩赐的恩,年华的年。” 回想起来这么多年,他的母亲,他的同学,以及他的宋鹤一,都能让他在苦涩中咂摸出一些滋味来,算来算去,竟也是上天的恩赐。 也希望今后的日子里,也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在最难过的日子里,能想起此时,活着值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