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第1页 [古装迷情] 《逢春》作者:的卢【完结+番外】 文案 沈竺玉是大烨朝嫡出的皇太子。 她虽贵为太子,却过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女儿身。 她这个软弱无能的太子,在国子监念书时,不怎么讨人喜欢。 尤其是出身天潢贵胄的高门贵子,眼底的傲慢和偏见就像移不动的大山,高高在上,瞧不上她这样病恹恹的废物草包。 明里暗里耍手段欺负着她。 「都是男人,脱了裤子也没什么看不得的。」 「帝位难登,凭他也配?」 不过竺玉却觉得这样更安心,他们越讨厌她,越瞧不起她,她反而越安全,不会被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 可时间一长,竺玉发现身边这些男人越来越不对劲,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 素有冷面阎罗之称的陆绥在她耳边说:「我帮你抄写作业,但是你今夜得到我的屋子,同我一起睡。」 从来都不拿眼睛看人的秦衡放下高傲:「往后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可你不能和其他人更要好。」 一向喜欢与她亲近的李裴,素日常常同她勾肩搭背,这段时日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脖子连着耳朵像火似的烧了起来,他扭扭捏捏道:「我会对殿下负责的。」 竺玉:??? 怎么她这些傲骨凛凛的同窗一个变得比一个不对劲? … 先帝驾崩。 太子匆匆忙忙被推上帝位,她自知不是治理国家这块料,主动退位让贤。 写下禅位诏书,趁着夜黑风高,带着收拾好的金银细软匆匆跑路,刚出了殿门,就被守在宫门的护卫团团围住。 夜色中,一袭黑色锦袍的男人踩着火光走了出来。 他定定望着她:「陛下,这是想逃去哪儿?」 当天晚上,竺玉就留下了此生都不愿回想的羞耻记忆。 连着三天都直不起腰来。 男人抵在她耳边,喑哑着声说:「陛下,如此可还痛快?」 —— 玛丽苏小,请勿深究】 排雷:女非男c 女主娇软美人 男主强取豪夺 内容标籤: 乔装改扮 甜文 主角视角 竺玉陆绥 一句话简介:她被竹马们觊觎的这些年。 立意:勇敢追爱。 作品荣誉 身为大烨朝假冒伪劣版的太子,沈竺玉胸无大志,只想登基之后死遁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她在豺狼虎豹般的们面前,战战兢兢的护好、无比艰难的守住了节操。女主在同傲娇竹马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彼此打破了对对方多年来的偏见和傲慢,暗生情愫的少年与少女,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一起。作者文笔简练,人设饱满,剧情有起有伏,简单的文字有着极强的代入感,拉动读者情绪。作者对文中每个人物的塑造都有血有肉,值得阅读! 第1章 是夜,大雪。 翌日天刚蒙蒙亮,宫檐上便积满了白絮。 两名宫女轻手轻脚端着盥洗用具进了屋,外头天寒地冻,屋里烧了整夜的银丝碳,暖烘烘的,几名在屋里伺候的小宫女脸上被暖气熏得红扑扑的。 竺玉刚起,强忍着困意,脑袋还是有些迷迷煳煳的。 少年皮肤白白的软软的,眼珠黑漆漆的很是清亮,肌骨清丽,长得是极好看的。 小宫女伺候着殿下穿戴好衣裳,外头严寒,少年体弱畏寒,穿得比平日要严实一些。 紫金玉冠束起墨色长髮,身上穿了件石月白色织金锦缎圆领袍,外头系了件狐裘斗篷。 临出门时,她才放下手里抱着的汤婆子。 去国子学的路上,平宣在她耳边止不住的念叨:「殿下今日可不能再同先生在课上起争执了,上回得亏是将军府的小公子帮您解了围,不若您的身板哪能在思过堂里跪上一整夜。」 说着平宣又嘟嘟囔囔小声抱怨了起来:「掌事实在偏心陆家的那几位,上回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 国子学里皆是人中凤,各家的小公子都在里头念书,年少桀骜,谁也不服谁,难免会发生一些龋龊。 偶尔也会闹到司正跟前。 司正为人冷肃,他们次次都要受罚。 不过碍于她太子的身份,赏罚有所偏颇,倒是更叫人看不惯。 尤其是出生簪缨世家那几位,委实不服气。 平日两边的人都互不往来,但是朝夕相处,读书又在同一个屋子,时不时也还会发生一些小摩擦。 竺玉生来就是好性子,说的难听些,便是温吞。 大烨朝的皇帝生了十几个孩子,却只得了这一个皇子,又是正宫所出,她五岁起便被立为了太子,十岁那边被长元帝废黜,后又復起。 起起伏伏,心惊肉跳。 可即便上辈子她顺利登基,小心翼翼的日子才结束不久,就不明不白的让人给毒死了。 竺玉心里想着事,便没认真听平宣说的话。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晴光映雪,屋檐上的积雪化成了霜,又化作了水,顺着檐沟缓缓坠地。 国子学的大门前,立着两尊铜狮,龇目咧嘴,威风凛凛。 竺玉望着大门上的匾额,忍不住嘆了嘆气,她读书实在不是有天赋的人,甚至有些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只有在算学上稍稍比旁人多了些灵气。 上辈子好不容易熬了过来,如今又要重来一遭,继续过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还晚的日子。 尤其是国子学还有那些个不好惹的瘟神。 她这是又要重新历一次劫。 「殿下!」少年嗓音清亮,竺玉闻声往后看了眼,李裴热情对她招了招手,撇下自己的侍童,朝她走了过来,望着她冰雪透白的小脸,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啧了声,「几日不见,你怎么清减这么多?」 李裴是李都督的嫡长子,自小也是身娇体贵的被养大,前两年被他父亲带出去歷练了一段时日,看起来还是个混不吝的,不大靠谱。 李裴是国子学里少有的同她交好的同窗。 竺玉有些不自在,抬臂挥开了他的手,她轻抿唇角,人看着清秀,声音听起来也很清秀:「病了。」 李裴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瞧,认认真真端详了好一会儿:「不过你现在愈发好看了。」 少年方才站在冰天雪地里,冰肌透骨的,皮肤被这雪色衬得更白,睫毛长长,眼珠黑黑的,五官精緻的紧,也不知她是怎么生的,这般好看。 竺玉假装咳嗽了两声,「快点卯了,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李裴同她勾肩搭背的,「昨夜大雪,先生他们今早未必能准时,咱们晚一会儿也不打紧。」 竺玉已经许久没同男子这般亲近,委实有些不习惯,她忍着将他推开的冲动,同他一併进了思学堂。 堂内已来了不少人,他们显然就来迟了。 她一进去,周遭就静了下来。 竺玉镇定自若去了自己的位置,她左手边的位置还空着,她正发着呆,颇为刺耳的声音从她的头顶落了下来。 「学里有规矩,来迟了也得在外头听课。」 说话的人是大理寺卿秦远之的独子,秦衡。 秦衡同她向来都不对付,看她不顺眼。 有人悄悄扯了扯秦衡的袖子,好叫他闭嘴。 毕竟来迟的人是太子,先生还没来,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见就是了。 竺玉又想嘆气了。 她这个太子当的很窝囊。 无才无德,懦弱不堪,没什么人服她。 随时都可能被废,旁人自是退避三舍的。 竺玉当然不想去外头罚站,丢脸不说,她还十分畏寒,从前寒冬里上学,她总是偷偷的带着个汤婆子,藏在怀里,若是不仔细的看,也看不出来。 有几回被秦衡他们瞧见了,还被嘲讽了几回。 她也知道他们暗地里是如何瞧她的,娇气、无能、懦弱、不堪大任、德不配位。 说来说去都是看不惯她的做派。 竺玉自知理亏,未曾辩解,拿着书便站去了外头。 思学堂的门扉被风扑得作响。 冷风顺着少女宽大的衣袖往里头灌,她的身形看起来比寻常少年要细瘦,玉腰带掐着她纤细的腰肢。 竺玉吹的打哆嗦,她身子骨弱,这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没法治,只能调养。 看不惯她娇气的性子,不仅只有她的这些同窗,她的母后每次瞧见了她也是恨铁不成钢,少不得大发脾气,怒斥一通。 竺玉改不了这些毛病,她就是懒懒散散不大能吃苦的性子。 穿堂风愈发的烈。 廊下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竺玉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少年身量修长,映雪晴光蜻蜓点水般落在他透玉的脸,眼瞳乌黑,深不见底。 他抱着竹简,眼底是看透一切的冷淡。 竺玉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眼,心里颤了一下,她骤然捏紧了手指头,对陆绥的记忆,实在不好。 上个月,陆绥才在她手里吃了亏,被罚去静思堂跪了几天,怕是还记恨她。 陆绥面不改色从她身边经过,好似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 陆绥对这位殿下迟到早退,见怪不怪。 这人动不动就装病。 被养得很娇。 第2章 陆绥进了思学堂,刚刚坐下,秦衡便凑到了他跟前,偏了偏头,微微抬起下巴指了指外头,语气不善:「今日可算叫我逮住他了,旬假前他害得咱们跪了一整天,清清白白的雪莲花,还真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虚伪。」 说罢,秦衡又冷嗤了声:「今儿外头冷,有他受的。」 陆绥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春光映照着少年如玉透白的精緻脸庞,漆黑的眼底冷得像是刮骨的寒风,细看也能看得见稍纵即逝的厌恶。 陆绥向来不喜欢沈竺玉这个人。 即便他是太子。 只觉得这人像提线木偶,懦弱不堪,这么多年又总是病恹恹的样子,风都不用怎么吹就倒了。 陆家本就同太子党不合。 这两年,朝堂上龙虎之争愈发厉害。 陆绥的父亲前年差点死在皇后的手里,新仇加旧恨,自是相看两厌。 陆绥轻启薄唇:「先生还没来吗?」 秦衡说:「祭酒才将先生叫了过去,莫约还是为了助学一事。」 陆绥嗯了声,没再问。 他偏过脸,往外看了眼,身形瘦弱的少年孤零零站在门外,像一枝刚抽条的青涩新竹,透着伶仃的少年感。 论相貌,少年长得是不差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眉似画,眼似玉。 遗世独立,冰肌透骨。 五官无可挑剔,好似一尊精心雕刻过的玉人,精緻的有些过分漂亮。 陆绥面色冷淡收回眸光,长得好有什么用?脑子蠢笨,迟早得死。 男生女相,只会叫心思龌龊之人生出下流的念头。 陆绥忽然想起方才进来时,瞧见沈竺玉怀中偷偷抱藏着个汤婆子,当真就是一点儿苦都吃不得。 陆绥眼底冷漠更甚,似乎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嘲弄和厌恶。 竺玉幸好自己还披了件斗篷,冷风飒飒,扑在脸上,时间长了像是被接连扇了几个刺痛的耳光。 国子学里规矩严格,便她是太子也少不了受罚。 她脚底的靴子像是浸着雪,实在是冷,唿吸间泛着白色的雾气,柔软的耳朵已然冻得通红。 竺玉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转头正好就望见了端坐在位置上的陆绥。 他低垂着脸,侧脸的弧度都如月色那般的冰冷。 无形中,透着居高临下的疏离之感。 陆绥忽然抬眸,四目相撞,竺玉有些心虚的收回了目光,她从内心就是有点畏惧陆绥的。 她也分不清上辈子陆绥到底有没有发觉她的身份。 她被皇后推上皇位,身子骨却一日比一日孱弱。 陆绥那时已是天子近臣,待她也是一日比一日过分,时常随意寻个敷衍的藉口,要与她同床共枕。 竺玉自是吓得不轻,睡梦中都紧紧攥着自己的腰带。 夜夜胆战心惊,忍无可忍只叫他滚出去。 陆绥好似个聋子,不仅听不见这个滚字,瞧见她穿戴整齐卧榻在床,冷笑了声,「陛下怎么还穿着衣裳睡觉?」 说着,陆绥便在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时,扒掉了她的外衫,她实在怕了,连声求饶,将枕榻边的位置让了出来,「陆大人有这份心,朕实在感动,夜既已深,陆大人快些歇息吧。」 陆绥垂眸,漆黑的眸光定定盯着她看了会儿,神色冷傲,从齿间溢出一声淡淡的嗤笑,也不再同她做戏,平日里装模作样出来的恭敬演都懒得再演:「早这样不就好了。」 竺玉怔怔回过神来,深唿了口气,她这辈子也没什么大的志气,但是总归不能像上辈子那般窝囊的被皇后给毒死。 上辈子,竺玉临死前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皇后的孩子。 她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上半辈子,最终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竺玉默默攥紧了手,气息不畅。 她这辈子和陆绥他们应该也没什么过深的交集,她一直都看得出来,陆绥心高气傲的,瞧不上她这样的窝囊废。 嫌她娇贵。 嫌她愚笨无能。 陆绥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性子虽然冷傲,学问却极其好,一点就透,回回考试都名列甲等。 他在国子学里素来是被同窗众星捧月的仙鹤,先生喜欢他,其他性子多少有些倨傲的小祖宗们,倒也十分听他的话。 陆绥的祖父曾是教导先帝的太傅太保,官从正一品。 其父乃是正武年间连中三元的状元,进了翰林院之后,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如今不过三十有余,就已是大烨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内阁首辅。 陆绥是陆首辅同宜和郡主所出的嫡次子。 身份尊贵的小公子自幼就被养得金贵,吃穿用度样样精细,这双眼似乎瞧不上任何人。 陆绥的手段比起他的父亲,还要酷烈几分。 这个男人仿佛不通人性,生了一副魔鬼心肠,血骨中就没有慈悲二字。 陆绥最初不过是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刑讯逼供的手段让其他人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这世上没有他撬不开的嘴。 仿佛也没什么秘密能逃得过他锐利冰寒的双眸。 竺玉后来也没什么底气同他对视,生怕被他看出端倪,殊不知飘忽不定的眼神,更容易叫人心生怀疑。 忽的,梆子声在寂静肃穆的学堂里震出迴响。 宫檐上的积雪也震得簌簌往下落,庭院中的长青竹枝头仿佛被吓得掉了几片青绿的叶子。 寒风扑来。 竺玉缩了缩脖子,她的脚已经站得僵硬,冰冷麻木。 先生穿着一身藏蓝色锦缎长袍,蓄着鬍子,看着格外威严。 先生面无表情走到她跟前,淡淡扫了她一眼,抵唇故作咳嗽了两声,「进去吧。」 竺玉松了口气,刚准备抬脚,就又被先生叫住:「往后殿下的策论文章,先交由陆绥看过,再递上来。」 学里的掌教对陆绥和太子之间的不合,很是头疼。 上个月,两边的人不知怎么打起来了,轰轰烈烈的打了一场,个个都鼻青脸肿的。 好在太子被李裴护在身后,没受什么伤。或是他看起来细皮嫩肉、弱不禁风一看就不禁打,都有意避开了他。 这事闹得大,掌教狠狠罚了这些不听管教的学生们。 强行让他们握手言和,可惜如此也是治标不治本。 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少年哪有隔夜仇,一来二去混熟了,说不定很快就能称兄道弟。 先生顿了顿,补充道:「陆绥的策论文章写得极好,殿下往后可以多多请教他。」 竺玉在心底嘆了嘆气,只觉得头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上辈子也是如此。 陆绥被先生指派了来当她写文章的老师,天知道陆绥有多嫌弃她写的文章和字。 每次看完她写的文章,眼睛里的讽笑能把脸皮薄的逼得羞愤自尽。 得亏她是个厚脸皮的人。 竺玉那段时间抄文章抄得手指头痛得打哆嗦,一见陆绥就憷,恨不能躲得远远。 偏生陆绥是个严格的老师,也可能是他故意在整治她,每日盯着她抄书,抄得时辰晚了,直接坦然留宿东宫。 弄得她好生担惊受怕,都不敢沐浴。 「先生…」 竺玉张了张口,话都没来得及说完。 先生罔若未闻,转身已经走远。 等先生走后,竺玉也抬脚进了思学堂。 毕竟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世家子刻意同她保持着距离,都是学生,心性且还算干净,读书人的骨气和傲气,让他们也做不出巴结献媚的事情。 竺玉刚坐下,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沉木冷香。 这是陆绥身上的气息,他素来爱洁,府里的丫鬟每日都要将他的衣裳用香仔细的薰上几遍。 竺玉深深吸了口,抬头正准备同陆绥商量着学文章这事做做样子便好。 哪知飞来横祸,她刚抬起脸,秦衡便不小心将毛笔上沾染的墨汁溅到了她娇嫩的小脸。 她皮肤生来就很白,皮肤娇嫩雪白,仿佛指尖稍稍用力就能叫她破了皮。 乌黑的墨汁,溅落了几滴。 少年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茫然,这般天真无辜的神色,让她这张没什么稜角的柔软小脸看起来更加好欺负。 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香软。 瞧见了都想蹂躏一番。 秦衡不过怔了片刻,很快就回神,脸上挂着懒散的笑,他毫无诚意的道了歉。 抬手又故意用力搓了搓她的脸。 竺玉觉得疼,眼里泛起了泪光,她忍着没有出声,只聪明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明明已经有点生气,还得忍着:「无妨。」 秦衡在心里冷嗤了声,装! 看他能装到何时。 不过他的脸还真够嫩,像剥了壳的鸡蛋,触感十分柔软,秦衡觉得自己的指腹好像都染了些许少年血骨里透出来的香。 竺玉也有洁癖。 哪怕用手帕擦干净了脸,还是觉得不干净。 她实在忍不住,打湿了手帕又擦了好几遍,脸都擦红了,都快要给她擦破了皮,她还是蹙着眉,好像很不舒服。 陆绥的余光里,少年还在一遍遍的擦着脸,好像在擦什么脏东西。 他可能也觉得疼了,终于罢休。 没过多久,少年很不自在的靠近了他,「陆绥。」 悦耳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陆绥抬起脸,窗棂透进来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几近透明,他的眼瞳是疏离淡漠的浅色,他没有情绪的看着太子的脸,语气冰冷不带丝毫的感情:「何事?」 竺玉在他身上察觉到了令她不舒服的压迫感,她抿了抿唇,「学业繁重,我也不愿耽误你的时辰,先生同你我说的那件事,可以作罢。」 陆绥毫不客气:「殿下自甘堕落,我却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既答应了先生,自会认真完成。」 第3章 这番清正的话倒是将她讽的眼不是眼、鼻不是鼻。 竺玉脸上涨得通红,自甘堕落四个字像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对上陆绥漆黑冰冷的眼神,沉下的脸隐约透着平静的怒意,她到了嘴边的话又怯怯的咽了回去。 竺玉确实没什么出息。 内心有几分畏惧陆绥,她能端出太子的架子颐指气使陆绥做些什么事,但也不敢真的把他惹恼。 这人真生了气,就没那么好收场。 陆绥平日是先生眼中的好学生,端正克制,斯文守礼,脾气温和还很守规矩。 但他这个人其实蔫坏蔫坏的。 国子学里的其他人,做的那些事,无论是仗势欺人亦或是故意同她作对,都同陆绥脱不了干系。 陆绥哪能真的有他表面这么清白。 不声不响就使了坏。 竺玉深吸了口气,软下语气来好声同他商量:「我并非自甘堕落,只是想到如此必然会耽误你的时辰,就彻夜难眠、坐立难安。」 她说着谎话,下意识移开目光,黑白分明的眼透着股纯然的稚嫩,眼神飘忽不定,最终只得侷促盯着脚尖。 陆绥顺着看过去,少年低垂着脸,不经意间露出纤瘦的后颈,碎发衬得肤色雪白,弯曲的弧度柔软纤细,好似引颈受戮的待宰羔羊。 屋内烧着地龙将少年的脸熏得红红的。 她连撒谎,都没什么底气。 陆绥也不知道皇后怎会将他养得这般胆小怯懦,曾几何时,陆绥也怀疑过沈竺玉的胆小是装出来的。 去年中元节,夜深时。 秦衡和周淮安支走了沈竺玉身边的侍从,沈竺玉虽然胆子小,平日倒是很提防他们,很是警惕。 不过那日既是过节,再防备也还是上了当,喝了点酒就松懈了几分,被骗去了荣亲王从前的府邸。 传说这栋废弃的府宅里闹鬼。 院子里黑漆漆的,乌云掩住月色,宅子里也不曾点灯,眼前乌漆嘛黑什么都瞧不见,灌进来的风声好似凌厉的惨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沈竺玉被吓得睁大了眼,逐渐清醒。 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大门悄声无息被人上了锁。 秦衡和周淮安那时年纪虽小,胆子却大。 桀骜不驯的性子,在京城一众小公子里也算出类拔萃。 两人叫侍从锁好了门,还打了个赌。 赌沈竺玉是翻墙跑出来,还是从后门那个故意留下的狗洞里钻出来。 谁都没想到。 沈竺玉被吓得竟然趴在门边呜呜呜的呜咽起来,腿软发麻,走不动路。 隔着门扉,秦衡他们听见若隐若现的呜咽声,脸上都有几分难言的表情,这就被吓哭了? 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秦衡一脸的嫌弃。 周淮安啧了声:「胆儿比我妹妹养得狸奴还小,他这点胆子活不到成年。」 陆绥沉默不语。 深夜雪意渐浓,屋檐垂落的灯盏晃着明明灭灭的烛火。 明晃的火光将他冷白的脸庞映得清晰,一双冷瞳,毫无情绪。 院子里传来的拍门声,渐渐的弱了下去。 里面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力气了。 片刻之余,陆绥淡道:「我进去看看。」 秦衡抬了抬眉骨:「明儿再悄悄叫人把门打开就是,今夜吓一吓他,能叫他老实不少,免得他和他那几个狗腿子总是给咱们使绊子。」 说着秦衡眼中的眸色变厉了几分,狭长的眼眸,漂亮又凌厉,「也好让他清醒清醒,我们不是好惹的。」 今夜能不动声色把他给关起来。 往后明枪暗箭自然也不会少。 陆绥侧过眼眸,淡淡看了眼秦衡,毫无情绪的阐述:「我怕他死了。」 说完这句,陆绥便叫随从打开了门锁。 秦衡静静看着他踩着夜色踏入荣亲王府,夜里的风雪坠落高门檐榷的朱墙碧瓦,平添几分月色。 他身形挺拔,一袭黑色的锦袍常服,背影看着都萧瑟冰冷。 周淮安眯起眼睛,他生得没什么攻击性,不像陆绥,冷下要死不活的脸就很可怖。 过了会儿,周淮安不紧不慢收回目光,随后看向秦衡,似乎颇为不解:「陆绥装什么好人?」 就属他心肠最黑。 蔫坏的。 今晚这事也是他们临时起意。 沈竺玉三番五次在先生面前告他们的状,暗戳戳的给他们使绊子,说他们几个瞧不起国子监里那几个布衣出身的同窗,说他们仗势欺人。 让他们在先生那儿被训斥了好几回。 这事不可避免传回了家里,回府又各自被父亲叫去书房,跪祠堂的跪祠堂,罚抄书的罚抄书。 总之,是不太痛快的。 秦衡被他父亲请了家法,后腰到现在都还疼,恨得龇牙咧嘴。 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什么法子回敬沈竺玉。 还是迟迟没吭声的的陆绥,从容不迫吐出三个字:「他怕黑。」 才有了今夜这一出。 陆绥刚进院子,就被扑过来的人紧紧攥住了衣袖,一同扑过来的还有她身上透出来的清香,与旁人都不大相同,甜滋滋的,熏得慌。 陆绥蹙了蹙眉,十分不喜同人这般亲近,动作有些冷酷的将扑过来的少年冷冷推开。 可沈竺玉莫约是真的被吓坏了,任他用了狠劲也没能推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陆绥气得冷笑。 看着纤瘦无力的孱弱少年,没想到他被逼急了竟也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 陆绥压下眉眼的不耐,冰冷吐字:「松开。」 沈竺玉还在发抖,她抓着他的手指头,浑身好像都是软的,颤抖着声,哆哆嗦嗦,结结巴巴,活脱脱一个没用的胆小鬼:「有…有…有鬼。」 陆绥垂眸,目光淡淡扫了眼在脸色透白的少年。 她的眼睫轻轻的颤着,睫毛浓长平直,密密匝匝落下一小片青黑色的阴影,眼型很漂亮。 长相不俗。 但也就只有这点能拿得出手了。 陆绥扣紧沈竺玉的手腕,坚硬的指骨毫不留情用了狠劲,在她吃痛的时候,将她一把推开。 既然她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陆绥也不打算再管,身后的人见他转身要走,又踉跄的扑了过来,跑得太急还摔了一跤,狼狈的抱住了他的腿:「救救我,有鬼,救救我。」 她浑身都在颤:「求求你。」 「求求你,救救我。」 模样精緻的人儿眼底好像洇着水,看起来十分可怜。 身上的衣裳都被弄乱了,宽松狼狈。 软软的、白白的脸,黑漆漆的仿佛漾着水的黑眸,竟透出几分楚楚的羸弱之态。 陆绥踢了踢腿,也没把人踢开。 他顾忌着没有用劲,不然他这一脚把人踢死。 陆绥说:「没有鬼。」 沈竺玉的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有些许委屈,她固执又小声地说:「有鬼的。」 陆绥眉心直跳,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自找麻烦,不过他今晚若真死在这里,会更麻烦。 沈竺玉不仅怕黑,还很怕鬼。 她胡言乱语也不知在说什么,颤着声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陆绥耗尽了耐心:「没有。」 沈竺玉小声嘀咕:「有鬼的。」 她又认真地阐述:「鬼藏了起来,要吃了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陆绥默了许久,他实在不知道皇后那等精明算计的人怎么能把儿子养成这样。 大烨朝的皇太子。 天真幼稚、胆小可笑。 门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 争先恐后的往院子里钻,微弱的火光渐渐照亮了黑漆漆的院落。 陆绥没有再装,斯文温和的好性子悄然不见,露出原本的漆黑心肠,话里也不见对太子的恭敬,他居高临下的说:「沈竺玉,你真是个废物。」 陆绥又一脚踢开了他:「出去。」 沈竺玉看见了光亮,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掌心似乎在刚才不小心剐蹭到了地上的碎石,娇嫩的皮肤被刮出几道血痕,她顾不得痛就跑了出去。 那天夜里之后。 沈竺玉便躲着他们几个,平日里见了也不怎么打招唿。 两边人的确风平浪静了很长时间,沈竺玉也没有再去先生面前告过状,只是她还有着烂好心,总是会帮衬着国子学里被欺负的那些出身贫寒的学子。 陆绥也不知自己怎么忽的想起从前的往事。 他回过神来,看着沈竺玉还眼巴巴投来的目光,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陆绥语气淡淡:「不耽误。」 他接着吩咐:「劳烦殿下明日下学后将文章交给我,我好做批改。」 竺玉有些恼火。 不过既然陆绥不愿同她串通,她也只能作罢。 下了课,竺玉身边伺候的侍童便送来了热乎的点心,还偷摸换了个暖乎的汤婆子来。 主僕俩以为做的隐蔽,没人瞧见。 竺玉嘴馋,趁着先生还没来,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悄悄吃了两块糕点,唇角抿着点碎屑,也没察觉。 李裴来找他说话,早上赶得急,没用早膳,这会儿正好饿了。便大大咧咧从他这里拿了几块糕,吃进肚子里都觉得比在家里的要好吃些。 竺玉有些肉痛,分别的东西都成,好吃的真是叫她心痛不舍。 眼巴巴的随着糕点转。 看见糕点落入李裴的口腹,心如刀割也不过如此。 陆绥的桌子与她中间不过隔了几尺的距离,余光里,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见她为几块糕点痛心疾首的模样。 只觉得好笑。 李裴还记恨着早晨秦衡害得沈竺玉罚站的事儿,故意用力撞了秦衡的桌子。 砚台、墨汁,狼狈落下,顷刻一片狼藉。 秦衡冷眼看着地上的狼藉,眼神高贵,他扯了下唇角,「李裴,你还真是一条好狗。」 上赶着舔沈竺玉这个窝囊废。 李裴家世也不差,父亲手里握着都督府的兵权,打小走哪儿都是横行霸道、能目中无人的小公子。 他待沈竺玉殷勤,当然不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 谁都清楚,沈竺玉的太子之位坐不稳。 李裴只是单纯的觉着沈竺玉长得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漂亮,性子又好。 他就喜欢同她亲近。 而秦衡这话说的忒难听刺耳了些。 第4章 李裴的性子可不好,在家时那可是无人敢忤逆的小霸王,他家中的两位叔叔平日极其惯着他,做什么事都由着他的性子,替他收拾烂摊子。 小霸王被人阴阳怪气的刺儿了这么句。 当即就像被点炸了的炮仗,眼里烧起阴冷的怒火,当即上前逼近了两步,唇角噙着冷冷的笑意,意有所指道:「我倒是真听见了狗叫。」 李裴面无表情,眼中是一团漆黑的墨色,冷嘲热讽道:「这狗叫的还挺大声,见人就咬,忒没规矩。」 这话也不好听。 夹枪带棒的,十分不给脸面。 秦衡定定望着他,冷肃的脸,毫无情绪。 少年到底心气儿都大,都是皇天贵胄的身份,谁也看不惯谁,谁也不不让谁,片刻之余,秦衡不甘示弱道:「是挺没规矩的,撞了东西也不知道捡。」 地上散落的纸笔墨砚。 都不是俗物。 尤其这支上等的兔毫毛笔是秦衡的祖父赠予他的生辰礼,他平日里宝贝的很,都不常拿出来用。 打碎的这方端砚,他素来爱护,这会儿碎成两半,他心中自然有气。 秦衡说着目光便投向了一旁不吭声的沈竺玉,唇角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这狗咬了人,也不能全怪狗,归根结底还是主子没拴好疯狗。」 这话就更难听了。 竺玉这般忍气吞声的性子,听着都觉得难忍,恨不能冲到他面前同他理论。 李裴在她之前,上前去一把恶狠狠抓住了秦衡的衣襟,眼神冷戾:「你说谁是狗?轮得着你在这儿阴阳怪气吗?」 秦衡垂眸扫了眼攥着他衣襟的手:「松手。」 李裴这小霸王今日偏要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下次说话还这般挑衅、 血气方刚的少年。 说打就打起来了。 李裴在他父亲手底下学过武,身量高挑,拉弓练剑的手臂极其有力,一拳打过去,当即把人勐揍到了地上。 秦衡早就看他不顺眼,既然他先动了手,秦衡也不再客气,一脚踢了过去,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思学堂的桌椅反而遭了殃。 在混战中缺胳膊断腿。 起先还有人劝架,不小心被打了脸,也被打出了气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两边的人本就不对付,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场,你来我往,还伴随着叫骂声。 「我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你以为我们就愿与你们攀龙附凤的谄媚之人为伍吗?我呸,叫人不齿的见风使舵之徒。」 「你骂谁谄媚!?」 「骂的就是你!」 打斗中,两边人这高声的对骂动静也不小。 竺玉望着眼前混乱的局面,脑子都疼,上个月他们私底下才打过架,被掌教狠狠罚过一次。 今儿在思学堂的事儿,若是让老师他们知道了,怕是也没好果子吃。 祭酒严厉,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禀到父皇跟前,他们兴许没什么事儿,她回宫之后定是要被狠狠训斥的。 沈竺玉深深吸了口气,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前去拉架:「你们别打了。」 文文弱弱的声音。 压根都听不清楚,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惊天动地的声响里。 混乱中不知谁拽住了她的胳膊,对方的手指头就像是冷硬的铁钳,严丝合缝扣着她的腕骨,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断了。 沈竺玉本能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顾不得多想,她抽出手腕,冲到了秦衡和李裴的中间,脾气好的少年难得冷下了漂亮的脸,眉心紧蹙,拔高了声音:「我让你们别打了!」 话音落地。 她便遭了用力的一脚,秦衡这一脚根本没收力,十足十的力道全都使了出去,正好踹在她的腰上,直接把人踹倒在地,膝盖磕在白玉石的地面,疼得她当下就说不出话来。 这一脚。 仿佛也把其他人都给踹清醒了。 众人纷纷停了下来,堂内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朝她看了过去,顿时安静的能听得见针落的声音。 不自觉凝神屏息。 不敢发出声音。 李裴最先反应过来,顾不得身上有些乱的衣裳,跑到她的面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瞧见她小脸惨白,心都跟着沉了下去,侧过头冷冷看向站在原地也有些愣了的秦衡身上。 李裴的目光想是淬了毒的两支箭,恨不得射穿秦衡的心肝脾肺。 不过李裴这会儿顾不得和秦衡算帐,沈竺玉的脸色实在谈不上好看,平时身体就不大好,得个小伤寒都是家常便饭,弱不禁风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这具纤瘦的身体被用劲踹了一脚,可不得疼死了。 「疼不疼?给我看看。」 李裴在家是个小霸王,性子也多多少少有点霸道,说着就要捲起少年的裤腿,替她看看伤。 膝盖磕的这么重,他素来养得细皮嫩肉,这会儿肯定青紫了。 竺玉被李裴搂在怀里,浑身都不自在。 腰疼腿疼,都变得能忍。 竺玉吐了口气,佯装无事,硬着头皮说:「我还好。」 话虽如此,声线还是有些颤。 李裴不信她的话,一定要撩开她的衣服仔细瞧瞧才能放心,他待她比待家里的弟弟妹妹还好,丁点风吹草动都关心的要命,不怪秦衡说他是太子的一条狗。 其他人也这样觉得。 「我不信,你给我看看。」李裴冷着张脸,他的长相有些阴柔,冷下眉眼的时候看着就更憷人,他冷哼了声,话中自有深意:「你乃金枝玉叶,弄坏了身体,罪魁祸首就算是以死谢罪也担待不起。」 这话是说给秦衡听的。 人是他踹的。 他这会儿还像个从容不迫的局外人,站那儿作壁上观,连虚情假意的问候都不曾有一句。 秦衡眯了眯眼睛,眸色深了几分,无声打量着坐在地上的少年,她似乎真的吃痛了,起都起不来。 只有巴掌大小的脸,血色褪尽,唯余薄纸般的惨白虚弱,秀气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抿着唇瓣,齿尖不自觉抵着唇,咬出了潋滟的艷色。 殷红的唇瓣,好似透骨生香。 秦衡看惯了风月场的美人,哪怕不喜这位太子殿下,也得嘆一句少年实在生得好,好看得叫人觉得惊心动魄。 他方才的确是无意的。 这一脚踹出去的时候,看清了人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秦衡也还记着上个月他们几个被叫去思过堂罚跪了整整一天的事儿。 这一脚,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秦衡上前几步,「殿下没事就好,方才实在没有看清。」 他淡淡的目光中好似有关怀,细细看去,只有一派冷漠,连关切都是装出来的敷衍。 秦衡接着说:「我这会儿带了活血化瘀的药,殿下不嫌弃的话,且先用着。」 他说着便叫来了在外候着的小童。 拿出白瓷药瓶。 秦衡捉住少年的手,手也细细的,哪哪儿都小小的,在他们眼中太子真就是随时都能被捏碎脖子的小兽。 竺玉只觉得胆寒,秦衡表面功夫做的无可挑剔,压根没多少担心,漫不经心的样子,压根不关心她的死活。 她吸了口气,腰都还疼着,忍了忍,还是接下了秦衡塞过来的药瓶,她轻轻抿了抿唇:「多谢。」 秦衡抬了下眉:「不客气。」 思学堂里闹得这一场。 倒是运气极好的瞒过了祭酒。 里里外外都怕受罚,谁也不是漏网之鱼,倒是默契的闭紧了嘴巴,也没人去司正跟前告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待到先生到了思学堂。 里屋的案桌都已恢復如常,只可怜竺玉抽屉里藏着的那些捨不得吃完的糕点,在方才的混战中摔得四分五裂,不能再入口。 上完了这堂课。 竺玉的膝盖还在疼,她悄悄揉了揉膝盖,以为没人知道。 李裴又跑来她面前,一定要看到她的伤口才放心,催着她快些将裤腿捲起来。 李裴这性子,做什么就一定要做。 竺玉支支吾吾,被他逼得闹出了个大红脸,耳朵根都红透了,四周朝她望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一直没出声的陆绥都开了口:「殿下身体金贵,还是瞧一瞧吧。」 秦衡没想到沈竺玉看起来怯懦柔弱,竟然这么能忍,他那一脚便是他自个儿受了也得疼上许久。 他难得没有高高在上的落井下石,也说:「是啊,下午还有两堂课,若真伤得重,拖着再看可就晚了。」 李裴这回也没和他们呛声,一把将她抱到椅子上,作势就要去掀她的裤腿。 竺玉被吓了个魂飞魄散,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活不肯:「我真的无碍!」 她越推脱。 就越让人觉得有鬼。 陆绥朝她看来的目光不禁深了深,晦暗的黑眸里蓄着些许意味深长,居高临下的打量中带着点嘲弄。 瞧也不让人瞧。 耳朵根都红透了。 羞答答的样子像个小娘子。 第5章 【新增1700字】 李裴担心的要命,瞧着他涨得发红的脸,误以为他这是好面子,不想被国子学里的其他人看轻了。 少年脸皮薄,原本肤若白雪的脸映着几分薄红,倒让他这张精雕细琢过的清俊容颜多出几分诱人的活色生香。 李裴一眨不眨盯着少年的脸看了片刻有余,不知缘何,他觉得口舌干燥的,他的手还抓着对方细细的手腕,两人贴得近,李裴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清香。 不像是衣裳上特意熏过的香。 好似是从他这截纤细脖颈里透出来的体香。 李裴有些不自然的挪过了眼,假装咳嗽几声,润了润干燥发紧的喉咙,他哄小孩儿似的好声好气的劝他:「我没亲眼看过你的伤,放心不下。」 李裴说着,桀骜的眉眼多出一些厉色:「谁若是敢笑话你,我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国子学里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哪怕心底再怎么不看好这位体弱多病、无用无能的太子,也不会当着他的面看他的笑话。 竺玉死死攥着自己的裤腰带,又满脸警惕看着李裴,小脸红得能滴血,神色严肃,死活就是不松口,摇头直说不要不要。 李裴平日里看着很听她的话,唯她是从,可这人是极其霸道的性子,要做什么事,定要做成才罢休。 李裴也不同她废话,抓着她的腿,皱眉不满道:「你吃什么长大的。腿细胳膊细,平时得多吃些,不然不仅不长个,还不长肉。」 他边说边捲起了她里裤的裤腿,竺玉想要阻拦都不及他的手快。 幸而这会儿思学堂里人不多。 陆绥他们冷冰冰的站在这儿,普通学子也不会凑过来自找霉头。 少年小腿纤细白嫩,脚脖子细细的,皮肤一看就很娇嫩,仿佛稍稍用力掐两下,就会把他掐破了皮。 竺玉被几道目光盯着看,有些不自然的往后缩了缩。 偏偏李裴抓着她的腿又不放,她往后缩,他摁得反倒越紧,宽松的裤腿被轻松挽至膝盖上方,白皙的皮肤蔓延着大片的青紫,衬得更是触目惊心。 李裴眉头紧皱,看着她膝盖上的伤,压着怒火:「你还说没事,这伤得也太重了。」 淤青颜色深深。 肉眼可见的磕得狠了。 望着都替她觉得疼。 竺玉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这会儿疼对她来说都是次要,被几道目光盯着看,她都抬不起头来,后背起了薄薄的冷汗。 她深深吸了口气,试着放下裤腿,被李裴牢牢摁着膝盖动也动不得,她小声嗫喏:「没看着这么疼。」 李裴抬手,「药呢?我给你上药。」 说着他又觉着这样不行,殿下在宫中自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罪,养尊处优多年,今儿被伤成这样,不叫太医来瞧瞧铁定不行。 「不行,我叫人请太医来仔细看看,别伤到了骨头。」李裴说着又横眉冷对望着秦衡,压不住的火气尽数撒在了秦衡身上,刺耳的话顷刻倒了出来:「你这脚踢得可真是又准又狠,怕是等了许久吧。」 秦衡这会儿倒没和李裴吵,只冷冷的敷衍:「秦某的确不是故意。」 沈竺玉怕他们俩一言不合又打起来,她忙道:「不必请太医,麻烦。」 她手里还捏着药瓶,「我自己上点药即可。」 李裴夺过她手里的药瓶,「我来。」 刚才是他考虑不周,请来太医,课上打架这事也就白白隐瞒了。 竺玉真是服了李裴,也不知他这般殷勤是图什么。 她如坐针毡,便是装得再从容镇定,脸颊烧得温热,像是被屋里的热气熏出来的薄红。 头顶落下的两道目光,将她看得头皮发麻。 陆绥的目光在她雪白的细腿上停留半晌,皮肤不仅白还像剥了壳的荔枝,特别的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他无声无息的视线自下而上,毫不掩饰,也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般**的视线会冒犯了对方。 陆绥感觉自己手上稍微用点劲,就被把他的腿给掰断了。 不堪一折,难怪遮遮掩掩,怕被人瞧见。 竺玉自懂事后从来都万分谨慎,不露于肤,炎炎夏日都藏得严实,怕被人察觉了身份危及性命。 她十分惜命,不想断送了自己。 竺玉的语气比方才要重上一些,她冷着小脸,即便如此也没什么威慑力,她没忍住,用脚踢了李裴一下,想把凑到自己跟前的人给赶走:「我回去会上药,你不必多管。」 语气不大好。 冷冷蹙着眉的样子就写着不高兴。 李裴被他轻轻踢了这么一下也没生气。 跟猫挠痒似的,没必要计较。 李裴看他脸上又红又白,浑身都不自在的样子,只当他是有些自卑,恼羞成怒了。 比起他们,他的身材骨架都偏瘦弱,个子也不比他们的高大威勐,文文弱弱像是打从娘胎里就缺了精气。 好似抽条的青竹,清瘦干净,却没什么男子该有的威勐。 李裴这个狗脾气在他跟前向来都有所收敛,不怎么发作。 李裴自个儿都不知道这是为何,父亲在家,常常被他的混不吝气得要动用家法,直言不讳他就是条得了疯病睚眦必报的恶犬。 桀骜不驯,谁都瞧不上眼。 偏偏对殿下有着极好的耐心,还总心甘情愿的哄着他。 兴许只是因为沈竺玉生的太好了。 李裴每次瞧见他那张叫许多女子魂牵梦萦的脸,心里无端就觉得高兴。 李裴将药瓶重新塞给了他,语气都放轻了许多,没有刚才见谁都带着火气刺两句的冷漠,他说:「你别生气,我也是关心则乱。」 竺玉捏着药瓶,即刻推开了他,放下了裤腿,掩住自己的腿,她说:「一会儿先生该来上课了,你快回去。」 李裴起身,「知道了。」 这堂课,先生只给他们出了个题目,便没再管他们。 国子学里的先生,性情迥异,有如规矩方圆般严厉的老师,也有随性不管的老师。 竺玉悟性差,对着先生扔下的这句话琢磨了好半晌,也没想好从何下手做文章。 陆绥和秦衡都已交了答卷,兴许是屋子里太热,两人血气方刚,在闷在屋里的时间久了,后背微微沁出了汗。 他们气血旺,身体本就暖如火炉。 若不是顾忌着体弱多病的太子,思学堂内也不会还烧着精细的银丝炭。 外头金光如炽。 雪意渐消。 秦衡去解了手,回来之后也没急着进屋。 陆绥刚去了先生那里,这会儿依然是张半死不活的冷脸,生来矜傲的少年眼里放不下任何人。 秦衡同他一道走过长廊,花窗折射出金灿灿的阳光,不偏不倚落在清冷似月的少年周身,芝兰玉树的漂亮少年,眉眼间的冷色便是这如炽的日光都融不化。 秦衡漫不经心的提起来:「我看咱们也不用动手,沈竺玉那娇贵无用的身体,都活不到咱们同他斗的时候。」 陆绥不置可否。 秦衡紧接着说:「你方才也瞧见了,他那小腿还没你的胳膊粗,磕了这么一下,肉眼看着就吓人,养得也忒细皮嫩肉了些。」 「宫里的人怕是把他当成公主来养。」 陆绥默了默,过了会儿,他说:「人是没用,心眼不少。」 秦衡想想也是,沈竺玉偷摸着告状的本事一流,防不胜防,几次害得他们吃了暗亏。 思及此,秦衡的脸上添了几分杀意的冷色:「确实,再有下次我定叫他悔不当初。」 秦衡说着又想起来陆家同太子的婚约。 陛下有意将陆绥嫡亲的姐姐指婚给沈竺玉,陆家势大,如此也可叫多疑的帝王勉强放下心。 秦衡侧眸看了陆绥一眼,随口道:「你姐姐同沈竺玉的婚事,这两年怕是就要定下,往后你还得叫他一声姐夫。」 陆绥抬了抬下巴,眉眼矜骄,暗不见光的眸里漫着凛凛的冷意:「他也配。」 语气轻蔑的短短三个字。 居高临下的傲慢溢于言表。 仿佛打从骨子里就瞧不上这么个人。 当今圣上也称得上一句昏聩无能。 几年前听信奸佞之臣进献的谗言,下旨命令正在北境御守匈奴的周老将军自尽谢罪,以谋反罪名逼其造反,再名正言顺的除掉周家。 而后又将周贵妃打入了冷宫。 陆家也受了牵连,陆绥的父亲被下了大狱,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关押了三个月,之后又被贬去官职,全家流放。 待官復原职,已经是第二年春天的事。 周老将军带着三十万大军回京「谢罪」,一路上势如破竹,眼见着就到了京郊城外。 圣上即刻处死了上奏告发的朝臣,恢復周家的清白。 这件事,皇后在背地里没少出力。 她要送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容不得家大势大的高门世家,她的野心也绝不止于此。 费这么大的功夫,自是想垂帘涉政。 这几年圣上沉溺修仙问道长生不老之术,不问朝政。 便是皇后想做些什么,也有心无力。 大烨朝只有沈竺玉这一位皇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后宫其他妃子,子嗣艰难,只有几位年纪尚小的公主。 …… 两人回到思学堂,竺玉还对着空白的纸张大眼瞪小眼,手里捏着笔,迟迟下不了手。 陆绥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扶光濯濯,透过窗扇将少年的侧脸映得干净透白,缀在鼻尖的阳光好似亲吻着少年的鼻尖,薄如蝉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犹如即将展翅的蝴蝶。 他静静坐在那里,就像一幅上等工笔墨画。 面若冷月,色如春晓之花。 只是对着题目犯难的蠢样,有些可笑。 傍晚下了学。 陆绥同秦衡还有周淮安他们结伴,三位小公子长得都十分出挑,眉眼各有各的好看,年纪轻轻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已有不怒自威的冷淡。 竺玉抱着书,她走得慢,等到想起来还有求于陆绥的时候,得跑着追上去。 她脚底踩着精緻的靴子,小跑着追上那三人。 一袭深色衣袍的少年站在傍晚的一线余光里,清清冷冷,眼底透出淡淡的倨傲。 竺玉跑的急,昨夜下的雪表面结了冰霜,靴底平滑,一时收不住速度,径直栽到了陆绥的身上。 他的身体倒是比自己的坚硬很多。 竺玉感觉她像是撞进了一块大石头上,硬邦邦的咯得她胸口疼,她还未急急忙忙的退开,就被陆绥抓着胳膊冷冷的推了出去。 陆绥指骨用力非常,竺玉觉着她的肩膀刚才那瞬都快被他捏碎了。 竺玉跑得太急,气儿有些喘,脸上红红白白的,她说:「陆兄请留步。」 陆绥目光冷淡望着她:「殿下还有何事?」 陆绥旁边的这两人好似故意留下来看热闹,竺玉有些支吾,犹豫半晌眼看着陆绥也没有支开这两人的打算,就也放弃了挣扎。 他们喜欢看她的笑话。 背地里瞧不起她,嘲弄奚落她。 那也随便。 竺玉清了清嗓子,她说:「先生布置的两篇文章,我今夜写不出来,劳烦陆兄通融两日。」 她一口气说完,静静等着陆绥的下文。 默了片刻,陆绥投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点讽刺,在没有外人在的场合,他从不收敛他对沈竺玉的恶毒。 陆绥勾唇,嗤笑了声:「多给你两日就写得出来了?」 竺玉脸上又青又白,被他讽的无地自容,她上辈子就见识到了陆绥的恶劣,这人看着风清月霁,温文尔雅的不得了。 实际上嘴巴坏又毒。 得理不饶人。 尖酸刻薄起来简直像个恶毒继母。 竺玉忍了忍,好言好语同他商量,望他能看在同窗一场的情面手下留情。 「我…我前几日身子不大舒服,今儿脑袋还昏昏沉沉,实在作不出什么好文章,再给我两日,兴许我就文思如泉涌,到时也不会污了你的眼睛。」 竺玉能伸能屈,上辈子当了皇帝还很憋屈,他们这几个豺狼虎豹没一个听她的话,不憷天威。 她接着用温吞的语气说:「先生教学严厉,若是知道我一字未动,怕是只会觉着我态度不端,定会大发雷霆。陆兄若此次帮我遮掩一二,我必将这份恩情牢记于心。」 这话说的很漂亮。 有进有退,承前启后。 廊下安静。 竺玉没有勇气对上陆绥的眼睛,不过余光却能瞥见秦衡和周淮安似笑非笑的眸。 等了片刻。 竺玉听见陆绥淡道:「既交不出文章,殿下安心等着受罚便是。」 陆绥往前一步,清冷漂亮如玉兰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他漆黑的眼底却一片冰冷:「左不过抄上百遍的文章,亦或是在思过堂跪上几个时辰。」 「膝盖跪烂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竺玉对上他冷冰冰的眼,心底发慌,觉得他肯定还记恨着她上次害他罚跪一事。 第6章 竺玉上回也非有意,深冬天冷,早晚尤甚,她那天在学里抄文章抄的晚。 不知不觉便留到了天黑。 待她抬起发酸的脖子,窗外已经是黑沉沉的夜色,幸而游廊挂着宫灯,微薄的烛火勉强在冰冷的深夜映出几分暖意。 她便也没那么害怕。 竺玉怕黑怕冷,抱着抄好的文章走得极快,小跑着穿过长廊,行至影壁下却见一道人影。 她停住,被吓了一跳。 隔得远远,她差点没分清影壁下的是人是鬼。 脚下的步子犹如生了根,冰冷僵硬。 竺玉在原地杵了许久,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她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往前挪了几步,影影绰绰的烛火将影壁下的人映照清晰,是个跪着的侍童。 竺玉这才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朔风似雪扑面,天气冻得手脚冰凉,侍童穿着单薄,脸上已经通红,眉眼间覆着凝结成冰的霜雪,他似乎跪了许久,这般跪下去迟到是要出事的。 明早膝盖都要不了。 怕是落得终身残疾。 竺玉叫他起来。 侍童不敢起身,弯着腰也不敢抬头,只说自己犯了错,公子没让他起来,他便要在这里跪上多久。 主僕之间的私事,竺玉本不好管。 可她怕这个小侍童冻死在这儿,让平宣扶了他起来。 偏偏不巧,叫祭酒瞧见了,仔细一问便冷下了脸,旁的没有说,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夸她心性纯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第二日,祭酒便将陆绥叫了过去。 陆绥在思过堂跪了整整一天,国子学对学子的品性要求也极高,学规森严,绝不姑息残暴之人。 回想起这件事,竺玉都觉得自己好生冤枉。 并非是她故意去祭酒面前告状,煽风点火陆绥苛待下人,可即便她解释了,也是百口莫辩,没有几个人相信。 祭酒才狠狠罚了陆绥,又立刻在课上夸了她。 她就算有心撇清关系,也显得言语苍白。 「陆兄不肯帮忙就算了,不必如此说话。」 竺玉也不会死缠烂打的求他,早知他说话不阴不阳的带着刺,她情愿被先生责罚,哪怕是罚跪她也认了。 陆绥面无表情道:「陆某只是说了真话。」 竺玉听他说什么都觉得是在阴阳怪气,她不欲同他咬文嚼字的在这里争执。 她冷下脸,转身便离开了长廊。 看了一场好戏的秦衡心情不错,嘴角噙着笑:「他这是算落你手里了?」 陆绥没有否认。 秦衡:「你看清楚了没,方才他低声下气来求你的样子,着实解气,我早就看不惯他在先生面前装好人的模样。」 仿佛天底下只有他一个是大善人。 懂得仁善两个字怎么写。 他们都是面目狰狞、不通人性的恶鬼。 回回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做了。 他们反而成了衬托他的丑角。 这般装模作样的雪莲花模样,怎么会不叫他们觉得憎恶? 陆绥沉默不语,方才沈竺玉扑到他面前来,她身上那股香仿佛到现在都未散去,附着在他的衣襟,甜得发腻。 秦衡半晌没听见陆绥的声音,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心软了吧?」 少年晴光映雪般清透的脸庞看不出分毫情绪,陆绥皱着眉吐字:「噁心。」 秦衡:「什么?」 陆绥的厌恶不像是装出来的,他说:「他身上的味道,太香了。」 秦衡早就习惯了沈竺玉身上带着的淡香,像一缕摸不透的细线,从衣领就透出来了,他觉着一个男人也不可能涂脂抹粉的。 那就是底下的宫女熏得香太腻了。 秦衡蓦然想起方才沈竺玉扑进陆绥怀里的时候,身形被衬得可真是瘦弱,个子也不高,身板细瘦。 小的时候大家都差不多高。 这两年,所有人都抽条了,好似那不断往上生节的青竹。 沈竺玉也抽条了,个子也就只到这儿了。 秦衡见过陆绥的姐姐,生得花容月貌,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又颇有才情,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 沈竺玉着实配不上她。 秦衡虽然没有觉得沈竺玉身上的淡香难闻,甚至有些时候还觉得挺好闻的,但这会儿在陆绥面前,他却也点了点头:「我闻着也觉得噁心。」 * 竺玉回到东宫,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 进了屋子,她随手解开身上的狐裘斗篷,接过青黛递来的汤婆子,捂了捂冰冷的手。 屋门关得严严实实。 青黛是贴身伺候她的宫女,见她眉眼的疲倦,过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殿下,奴婢伺候您更衣。」 竺玉睁眼,点点头:「好。」 胸前缠着一整天,早就觉得疼了。 竺玉换上宽松的寝衣,乌黑浓墨般的长髮铺散开来,少女眼眸清透,脸上沁着薄薄的红,气色看着就很好。 她膝盖上的淤青已经发紫,伤得着实不轻,青黛去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 淡淡的药香,瀰漫开来。 青黛看着主子膝盖上触目惊心的伤,心中忍不住埋怨起国子监里那几位不好相与的少爷,「殿下在外头该心狠些,您是太子,总不能时常叫他们欺负了去。」 竺玉这个太子当的如履薄冰,她遇事自然是想息事宁人。 陆绥他们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心细如髮,接触的多了迟早会被他们看出蛛丝马迹。 所以她事事忍气吞声,能离他们远点就远点。 何况她的太子之位,也是父皇不情不愿封的,她并不讨父皇的喜爱,若不是因为没有其他的皇子。 太子之位,也轮不到她。 青黛帮她上好了药,叫外间的宫女进屋布菜,今日还特意叫御膳房做了殿下爱吃的淮山糕。 竺玉吃得不算少,但身上就是不长肉。 或者这肉全都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倒是叫她好生苦恼。 用过晚膳,长善宫那边便派了人来,平宣隔着门在外头通传,「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竺玉面色一顿,她抿唇:「知道了。」 皇后…… 上辈子竺玉到死才知道日復一日悄然给她下了丧命毒/药的人,便是她以为的母亲。 她那时已经被毒的起不来身,临终前,皇后倒是来见了她一面,才叫她看清楚了她的佛口蛇心。 皇后许是觉得她是个将死之人。 许多真相告诉她也没什么关系。 比如她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当年皇后诞下一胎死婴,却早早收买了周贵妃那边的产婆,偷换了两人的孩子。 皇后捧她登上高位,又不断的教唆她同其他人争。 在她登基之后,故意要她却同世家斗,斗的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全都为皇后同她那自幼青梅竹马的情郎,暗结珠胎所生的小皇子做了嫁衣。 「你啊,本就是替死鬼,不过这么多年你都很听我的话,我很满意。」 「周贵妃比我受宠又如何,一旨令下,还不是得为陛下殉葬?」 「她到死也不会知道她的女儿就在她眼皮底下活了这么多年,还收了她父亲的军令牌,且自伤相残这么多年。」 「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瞒你,殉葬的旨意是我让人仿造的,她最爱惜自己那张脸,我偏要她黄土掩面,活活溺死。」 「你放心,你死后,我儿登基为帝。也算全了你这么多年为我儿做的耙子。」 竺玉如今想起来这些话,胸腔还似烈火烹油般的恨意。 痛楚和不甘,几乎吞没了她。 好在,上天还给她重生的机会。 竺玉回神,敛了敛眼底的冷漠,她换了身常服去了长善宫。 她知道东宫里外有不少皇后在她身边安插的眼线,她不能表现出异样,不然很轻易就会被皇后发现。 平宣提着宫灯在前头带路。 竺玉一路无言,到了皇后跟前还是装出以前听话乖巧、愚笨又好戏弄的模样。 皇后屏退了宫女,亲切的握住了她的手,嘆了嘆气,说:「到底是委屈了你。」 竺玉眨了眨眼,「母后,我不委屈。」 皇后松开了她的手,命人端来了补汤,「你这段时日也累了,瞧着身板又瘦了不少,多喝点补汤补补身体。」 竺玉目光闪烁,接过汤碗,端起勺子还未送到的唇边,好似被烫到了似的,惊慌失措中将温热的补汤全撒在皇后的衣裳上。 一片狼藉。 她连忙放下碗,偏偏又笨手笨脚,不小心扯下皇后的护甲,还很不凑巧的划伤了皇后的掌心。 殿内伺候的人顿时手忙脚乱。 皇后被划了这么一道,疼得脸色都变了,眼底的冷光一闪而过,若非眼前的少女从小就愚钝蠢笨,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 竺玉低着头,万分愧疚,眼底闪着泪光,好像被吓坏了,脸色苍白怕是下一秒都会撅过去。 皇后忍着心里的气,还得拿出耐心来同她做戏,装作温柔的好母亲:「无妨。」 她吩咐道:「碧玺,你去给殿下再端一碗补汤。」 竺玉眼睛通红,挤出来几滴仓促的泪,哽咽的又要来帮忙,皇后摆了摆手,「算了,送殿下回去吧。」 嬷嬷哄了两句,「殿下放心,娘娘不会怪罪您的。」 竺玉垂着脸,看不清神色,皇后当然不会怪罪她,自幼时至今,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皇后都会笑盈盈的来哄她。 溺子如杀子。 皇后怎会不懂。 竺玉低着头说:「母后不怪我就好,我冒冒失失的,总是给母后添麻烦。」 出了长善宫。 竺玉才觉得能透过气来,她如今也不能同皇后撕破脸皮,还得再同虚与委蛇好长的一段时日。 她站在殿外,目光不由往西边的宫阙望了过去。 她从前从未想过,那位排场奢华、貌美无双的皇贵妃会是她的生母。 这样说起来,周淮安是她的堂兄。 周大将军是她的舅舅。 * 翌日。 竺玉照常去国子监上学。 交不出先生布置的作业,在课堂上毫不意外的被先生训斥了一盏茶的时辰,先生冷着脸说她态度不端,若是不想学可以不用来。 左右也不用参加科举考试。 竺玉被点着站了起来,众目睽睽下被斥了一顿,叫她羞愧的面红耳赤。 事后,先生罚她抄写五十遍《战国策》。 竺玉下了课,也没心思去做别的,更没空搭理凑过来的李裴,连他冒着风险带进来的零食糕点都拒之门外。 她埋着脸,专心致志的抄写文章。 抄了没一会儿,手腕就生疼,忍不住停下来歇了歇, 李裴看不过眼,捉住她的手腕帮她揉了揉,边奇怪的嘟囔:「你这手怎么这么细?也小小的。」 一边又大方地说:「你别写了,我叫人帮你抄。」 竺玉可不敢让李裴做这种事,他找的别人定是外院那些好不容易考进国子监读书的寒门举生。 竺玉抽出了手,她想了想,没能忍住,还是提醒了李裴一句,认认真真的:「你不要总是动手动脚的。」 第7章 她干净利落抽走了手,蹙着眉的样子好似还有几分嫌弃。 李裴自出生起就没被人这么嫌弃过,他心里多多少少生出几分不痛快来:「我这也不是觉着你手抄得酸了,替你揉揉吗?」 说着他又不悦的抿了抿唇,昳丽的面孔在冷下眉眼时多出三分锋利,他淡淡的:「下回你抄得断了也别在面前喊疼,我也懒得再多事想着帮你的忙。」 竺玉听他说话冷冷淡淡的语气,再抬眸一看他沉下来的脸,就知道李裴怕是生气了。 李裴其实还挺爱生气的。 竺玉很少会哄他,越哄他越蹬鼻子上脸,她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顿了顿,胡扯了个解释:「学里规矩森严,让监正瞧见了怕是会觉得咱们没有规矩。」 李裴才不信她信口胡诌的藉口,他冷着张脸,睨了她一眼:「殿下不必用假话哄我,监正可不会管这等闲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他摆了摆手,有点咬牙切齿地说:「罢了罢了,往后我少自作多情,去管旁人的好坏!」 李裴算是看清了。 太子就是个没良心的,怎么对他好都没什么用,他总是不领情的。 回回都显得他上赶着似的! 竺玉没想到李裴气得还不轻,她想了想,李裴本就是小霸王的性子,听见了不高兴的话会摆脸色发脾气,再正常不过。 她笨嘴拙舌,也不大会哄人。 沉思片刻,索性还是闭口不言,以免说的越多反而火上浇油。 李裴见她抿紧了唇,真的不打算再说,更是怒火中烧,冷冷挑了挑眉:「好,殿下如今是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懒得同我说了。」 竺玉抬头对上他冰冷的眼,感觉里面的怒火都快要将她烧死了,她无奈嘆息了声,好声好气的平息这霸王龙的怒气:「你别气了,我还有好几十遍的书要抄。」 门窗外透进来的晴光映着她雪白的皮肤,娇嫩的好似薄薄的荔枝肉,一身绯白圆领锦袍,衣领处透出丝丝缕缕好似错觉的诱人暗香。 她低低垂着脸,后颈弯着细瘦的弧度,眉眼落下的璨光衬得她神色平和,只是细看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疲倦。 李裴看清她眉眼间的疲倦,又被轻声细语的哄着,顿时也就什么气都散了。 倒是还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他说:「我都说了我叫人给你抄。」 竺玉抿唇,没好气道:「被先生发现,没咱们的好果子吃,你少给我出馊主意了。」 李裴哼了声:「就你是好学生。」 竺玉略有些烦,紧接着又小声地抱怨:「还有人盯着我呢。」 陆绥这个没安好心的,昨天傍晚还咒她膝盖跪烂,今日又这等笑话看,哪能不仔细认真的盯着她,狠狠监工呢。 哪怕竺玉很小声,可陆绥的座位就在她旁边,他耳聪目明的,都不用特意偷听也听见了她小声的嘀嘀咕咕。 陆绥朝她这边看来一眼,不躲不避的眼神,仿佛就写着「没有我会狠狠盯着你」几个字。 李裴也知道几人的不合。 从小认识这么多年,横竖都看不顺眼就是天生合不来。 不过少年意气,合不来左不过发生些小打小闹,倒也没出过大的差错。 竺玉只敢在课下抄书,连着抄了几天,在梦里都是抄书,跃然纸上的字迹变成了会吃人的小纸人,追着她咬。 她抱头鼠窜,可谓是一派狼藉。 等到醒来,后背沁出了一身的冷汗,好似真的跑了好几圈,小腿酸胀的抬不起来,抄了书的手指泛着隐隐的刺痛,抬都抬不起来,指节已经有些肿胀。 因而竺玉这天去学里上课时,眼底压着一片青黑,看着就知道没睡好。 清晨天都未亮,昨天夜里又下了大雪。 碧瓦红墙覆盖着茫茫的积雪,逐渐透过云层的一线金光恰到好处落在少女的脸庞,绸缎般细腻丝滑的的长髮仿佛也映着金光,她才下了马车,今早又在床上赖了会儿,起得晚没来得及用早膳。 平宣怕殿下饿着肚子,将还热乎的饼子塞给了主子。 酥脆的热饼,吃着还很顶饱。 竺玉今日出门前特意多加了件衣裳,繫着暖和的狐裘斗篷,下了马车迎面吹着冷风也没觉得有多冷。 只是露在外面的脸颊,被风拍打的微微泛红。 她攥着手里的热饼,学监里不许吃东西,她便只能在路上吃,边走边咬着手里的饼。 等吃的差不多了。 也快到思学堂了。 陆陆续续碰见了熟人。 这会儿还没到上课的时辰,屋子里暖烘烘的,但是人多,就有些吵闹。 竺玉站在屋檐下,仰着脸看向飞檐上的新鹊,枝头上的积雪已近消融,红红火火的腊梅点缀着小院。 她刚吃了饼,嘴巴有些干。 竺玉缓缓收回目光,转身之际一时不差竟撞到了人,脑门咚得磕到了那人的下巴。 她嘶的倒吸了口冷气,还未看清楚对方,头顶就落下一道戏嚯的声音:「殿下怎么成天往我们陆绥身上撞?可是怀恨在心,蓄意报復。」 竺玉缓缓抬头,陆绥静静站在那里,眼底没什么情绪,好像高贵的不得了。 不过他本来就是远近闻名的高岭之花。 秦衡说他每天都绷着张半死不活的冷脸,是真的没说错。 陆绥的下巴被她给撞红了,看向她的目光就像两道会杀人的冷箭,冷飕飕的。 竺玉张了张嘴,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就被打断。 秦衡上上下下打量了眼沈竺玉的身形,「殿下身体瘦弱,怕是撞不死人。」 非但撞不死。 小心把自个儿给撞折了。 竺玉不想和秦衡说话,装聋作哑,明明听见了就是不搭理他。 她走到陆绥面前,客气疏离:「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停顿稍许,她望着他红红的下巴,又犹犹豫豫地问:「陆兄无碍吧?」 竺玉感觉她撞的那下也不重,不过也不轻就是了。 可是陆绥一脸漠然望着她的眼神像是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还很不耐烦。 周遭寂静。 陆绥往前一步,他忽然抬手凑近了她。 竺玉被他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陆绥的指腹用力揉了下她潋滟泛红的唇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竺玉彻底愣住,下一秒钟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陆绥这是在做什么?! 她深深吸了口气,胸口起伏弧度剧烈,气得不轻。 陆绥这是在轻薄她吗?还是故意当着别人的面狎弄羞辱她? 竺玉也不是没脾气的,她正欲质问。 陆绥淡淡道:「殿下若下回偷吃记得照照镜子,嘴角有碎屑。」 像是有一盆凉水直接浇在她的头顶。 刚烧起来的怒火彻底被浇得萎靡了。 她被说的十分难为情,又得若无其事板着脸,不让人看出来,她扯了下唇角,语气生硬地说:「多谢陆兄提醒。」 竺玉一整天都没再同陆绥说话。 她也没空生陆绥的气,文章还没抄完,她已苦不堪言。 每天抄书的时候,竺玉都能感觉到有人盯着她看,陆绥坐在她左手边的课桌,秦衡和周淮安都在后头。 「前天我表姐出嫁,我背着父亲母亲尝了点酒,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察觉的,回去把我一顿好打。」秦衡嘆道。 周淮安冷哼了声:「你就知足吧,你父亲是文臣,便是揍你也用不了什么劲,不像我家里,父亲每次揍我都是用的军法。」 秦衡:「你几个哥哥也不替你挡一挡?」 周淮安:「他们也是被揍过来的。」 说来奇怪,周家全是男丁,就没一个女儿。 周淮安的母亲想要女孩儿都想疯了,没少烧香拜佛,偏就是不能如愿。 竺玉心无旁骛的抄书,也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她满脑子只有手好疼,真不想再抄下去了。 竺玉又放下了笔,手腕已经疼得抬不起来。 先生是要陆绥来检查她抄写的文章,她又起了让他稍作通融的念头,不过很快就又打消。 这人心肠似铁,要他网开一面无异于登天。 想起上辈子,陈皇后在她面前说尽了陆家的坏话,垂着泪唉声嘆气道陆绥的父亲要逼死陈家的人,紧紧握着她的手要她务必护着她的堂兄堂弟。 陈家那俩兄弟,且不说烂泥扶不上墙,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逼死了几个贫寒学子,只是被她陈皇后的兄长压了下去。 竺玉上辈子虽然没有当为虎作伥的恶人,却也被死死蒙在鼓里,后来还是陆绥将陈寅和陈卯害人性命的证据呈到她面前,她才看清。 竺玉心里想着事,一时没注意到先生已经走到她跟前。 先生看了她一眼:「书都抄完了?」 竺玉嘆气,正准备回话。 陆绥面不改色帮她说了句:「抄完了。」 陆绥是先生的得意门生,天赋高人又聪颖,虽然偶尔有些任性妄为,大多数时候都不用叫人担心。 先生扫了扫他,又看了看她:「这回就当长个记性,学无止境,不可懈怠。」 竺玉低声:「是。」 先生走了半晌,竺玉看向陆绥,犹豫片刻后真诚道谢:「多谢陆兄。」 陆绥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想理会她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她哪里惹了他。 陆绥忽然偏过脸,定定看向她,黑漆漆的眼神深得像渊水,他看着她的唇瓣。 今早的触感,仿佛还记得清楚。 比想像中柔软许多。 沈竺玉的嘴巴为什么能这么红? 吃东西也能吃的红润润的。 陆绥压下心里的烦躁:「不客气。」 第8章 陈皇后为计深远,却也不见得是陆绥的对手,阀门世家联合起来,便是无可撼动的大山。 竺玉又想起来她那时候都病得不成样子,瘦得没法看,陆绥还要日日来盯着她,可能是怕她在装病吧。 陆绥连餵药的活儿都从宫女的手里抢了过来,他又喜欢板着冷脸,蹙着冷冷的眉头,将汤勺递到她的唇边,丝毫没有将她这个帝王放在眼里,也不见几分敬重,语气冷硬:「喝。」 竺玉那时已经喝不下东西了。 汤药发苦,她又的确被陈皇后养得很娇气,闻见草药香就蹙紧了眉头,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已摧枯拉朽般颓败下去,神医来了也无济于事,灌再多的药都没有用。 她抿着小口,只肯吞一点点。 陆绥放下手里的药碗,漆黑如墨的双眸静静盯着她的脸,什么都不说,平静之下是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的汹涌。 竺玉恹恹的撇过脸,没什么求生欲的时候便什么都不怕了。也不再怕这张冷漠可怕的脸。 忽然。 陆绥狠狠地掐住了她的下巴,低沉的声音听着有几分严厉:「张嘴。」 竺玉便是不想张开也得张开。 他的指骨就像用在烈火中锻造过无数遍的铁钳,用了点力道就撬开了她的唇舌。 漆黑髮苦的汤药全都灌进了她的喉咙里,她呛得弯腰咳了起来,有些没来得及吞咽的浓黑药汁,还不小心的吐到了他的衣裳上。 月白色的锦袍沾脏污。 难怪他的脸色会变得难看起来。 陆绥叫人端来的第二碗,似乎还要再餵一次。 竺玉真是怕了他,眼尾都被折磨的染了红,她勉强提起精神,气音虚弱:「不要了。」 陆绥一顿。 竺玉抬起颤颤的浓睫,精緻的小脸又红又白的,她说:「我真的喝不下了,太苦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陆绥看上去像是在生气,而且还是很生气的那种,竺玉甚至觉着他下一秒钟就要气急败坏的指着她。 好在陆绥还是非常冷静,他问:「陛下要当个短命鬼吗?」 竺玉扭过脸。 不想理他。 临死前都听不到什么好话。 真是糟心。 当皇帝也不过如此,谁谁都不听她的,谁谁都要同她对着来,连选秀纳妃这种事都要遭一堆人的反对! 要她为先帝守孝三年。 寝殿里烧着地龙。 外面是寒霜正月,湖面都结了层厚厚的冰。 冰寒料峭,唯有殿中温暖如春。 竺玉蜷缩在锦被里,手脚都还是凉的。 陆绥见她扭过脸不理人,也拿她没辙,过了会儿,他语气不大好地问:「陛下是生气了吗?」 竺玉用脸把被子闷了起来。 陆绥强硬掀开她的被角,无意间碰到她冰冰凉凉的手,停顿的片刻,竺玉已经夺回被子把自己捲起来躲进床里面。 过了良久。 她都没再听见声音,以为陆绥已经自讨没趣的走了。 在她松懈的时候,锦被突然被人扯开,随即一具滚烫的身躯就从她的背后贴了过来。 男人身体火热,攥住她的手贴在掌心。 竺玉怒道:「你放肆!」 陆绥将她的脚贴着自己的腿,捂着她冷冰冰的手脚,这才有空来回她,男人漫不经心撩起眼皮,很是嚣张:「嗯,臣放肆。」 竺玉没想到陆绥还会这样欺负她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她也没有力气反抗他。 那种时候,便也心安理得将他当成了暖炉。 往事匆匆浮现心头。 想起来仿佛恍如昨日。 竺玉反而记不起她和陆绥上辈子在国子学关系如何,应当是不好也不坏的,没什么往来。 李裴推了推她的胳膊,将她怔愣中扯了回来:「明儿又该放假了,我带你满春楼喝酒。」 竺玉做事小心谨慎,喝酒是万万不可的。 人在醉后,容易失态。 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说了不该说的,就是覆水难收,无可挽回。 竺玉说:「我不喝酒。」 而且满春楼听着像烟花柳巷的风月场所。 若是在里面被人认了出来,被告到父皇面前,她怕是要遭殃的。 父皇也不太喜欢她。 勉强立下的太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打从心里也觉得她立不起来,会被陈皇后所控制,因而陈皇后的娘家亲戚,在朝中的官位并不高,也没什么实权。 竺玉顿了顿,想到李裴那管教甚严的父亲还有京城里爱慕他的小娘子们,好心劝告:「你也别去,小心让人捉到把柄。」 李裴下意识勾住她的肩,抬了抬眉:「你怕什么?我带你过去,保准不让人认出我们。」 竺玉推也推不开他的手,这厮沉得很。 李裴又喜欢和她勾肩搭背,像甩不开的黏虫,她说:「我不信你,我也不想讨骂。」 李裴看着她的冷脸,心情也不错。 这人真真儿就是一尊漂亮的玉人,若非太子的身份尊贵,李裴都想把人抱回家去养着,和他当亲兄弟。 他定会爱护有加,绝不让人将他欺负了去。 「谁敢骂你?」 话虽如此,既然她不想去,李裴也不会勉强她。 两人说这话时并未遮着掩着,秦衡听见李裴要带沈竺玉去满春楼喝酒,眼里兴味十足,他插了句话:「李裴,我看你是故意想害殿下吧。」 李裴:「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衡是不认为沈竺玉这细瘦的身板去满春楼能做什么,兴许他的好颜色,还会被满春楼的客人当成小倌。 秦衡冷嗤了声:「我胡说?殿下身子骨弱,还是多留着些精血吧。」 李裴呸道:「谁同你想的那般龌龊。」 竺玉听见秦衡说的这句话,臊得都快抬不起头来,两只耳朵都好似出着热气儿。 秦衡往沈竺玉那边看了眼,少年长身玉立,站在案桌旁,腰间繫着玉带,身姿如竹清修。 便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不作声。 也是清风徐来的好样貌。 只是少年两只透红的耳朵尖出卖了她,原来还是个知羞的,话说的直白些,就红了脸。 应当还是还未通晓男女之事。 「我好心好意提醒,不领情就算了。」 「你懂这么多,怕是没少出。」 「李裴,空口白牙少污衊人,我秦某家教严格,满春楼这种地方若非是要紧的事情,秦某人是不会往里踏进一步的。」 「你若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清清白白,也不会有姑娘家在国子监门外巴巴等着你。」 大烨朝民风开放。 榜下捉婿这种事更是数不胜数。 秦衡用大惊小怪似的眼神看了眼李裴,像碰到了什么稀奇事儿一般,啧了声:「怕是只有你没有姑娘家等了。」 国子监的门前,时常又来偷看学子风采的小姑娘。 内院的学生都是朝中一品大官家里挑出来的长子嫡孙,身份尊贵,龙章凤姿,会吸引小姑娘的爱慕再正常不过。 李裴长得也很好看,甚至有几分锋利的昳丽,只是他脾气不好,小霸王的名声传了出去,就算是又姑娘家爱慕他,也不敢到他面前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秦衡紧接着说:「下个月金陵的小世子也该到了,心思不如都留在读书上,也省得被他比下去。」 小世子颇受帝王的宠爱。 竺玉有几次病得严重时,朝中时有风声,父皇想将储君之位封给小世子。 竺玉习惯了这两人的你来我往。 说几句不对付的话已是常态。 李裴本来还打算同秦衡再争两句,竺玉拽住了他的胳膊,又当起了和事佬:「别吵了,你们俩吵得我耳朵疼。」 没完没了。 不过若不是秦衡提起来,竺玉差点忘了金陵的那位小世子,她倒也没有把世子当成她的威胁,只要她还能康健的活着,太子还是她。 只不过父皇早就怀疑这些年后宫无子,是有人在作祟。 至于是谁,不难猜出来。 父皇不喜陈皇后,连着她也被牵连。 「算了,你不想去满春楼,咱们就去别的地方。」 「我哪里都不想去,还有许多文章没读。」 「在家能读出什么,你每次旬假都将自己憋在屋子里,这样怎么行?这回就说定了。旬假那天我起早在宫门前等你。」 竺玉推脱不开,只好答应。 只不过她站着的时辰久了,腰隐隐作痛。 竺玉扶着腰,嘶了声。 陆绥的目光似乎朝她这边扫了过来,她的手轻轻揉捏着后腰,也不知道碰到哪儿了,眉头忽的皱了一下,好似疼得厉害。 陆绥才想起来前些天,他们打架,沈竺玉这个遭受了无妄之灾的人,不止磕碰到了膝盖。 秦衡结结实实的那一脚力道极重的踹到了他的后腰,伤得肯定不轻,到如今都还疼得龇牙咧嘴,可能他回去也没有好好上药。 沈竺玉这人是这样,像温吞的白水,烂好心的烂好人。 仿佛怎么着都行,遇事唯唯诺诺,简直就是受气包。 换做其他人被踹了,早就闹个天翻地覆。 哪里像他,默默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天底下的好事全都被他一个人给做了。 陈皇后不是心计深,层出不穷的手段为自己图谋,她的儿子反而无私得很。 陆绥眼眸像一团化开的浓墨,他望着她,看她还在揉腰,忽然开了口,吐字道:「衣服掀开。」 第9章 正趁人不注意小心翼翼给自己揉腰的竺玉,只当陆绥再同别人说话。 周遭都静了下来,都看向了陆绥。 竺玉也默不作声的放下了手,眨巴眨巴眼,同其他几人一样看着陆绥。 陆绥的眼睛好似平静的湖泊,幽深静远,神色万分难辨,竺玉从未仔细看过他的脸,山根笔挺,唇瓣抿着薄薄的直线,清透的日光浇在他雪白的皮肤,长而直的睫毛好似蝴蝶的翅膀,长得很精緻。 不怪乎那么多名门闺秀对他趋之若鹜。 陆绥面色不改,对着竺玉又说了一遍:「衣裳脱了看看。」 竺玉有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陆绥可真是口出惊人。 男人之间,脱个衣裳坦诚相待倒也不是惊世骇俗的事。 她便是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 若她大题小做,反而显得她大惊小怪。 陆绥兴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直白吐出来的话有几分冒犯,稍作停顿,他接着说:「你腰上的伤,给我看看。」 竺玉提起的心又缓缓落下,她的心脏已经经不起大起大落,不然迟早有天要被吓死。 竺玉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碍事。」 陆绥往前走了两步,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沉得叫人不敢和他直视,他站定,语气淡淡:「殿下不必逞强,我也并无恶意。」 李裴也才想起来那天他还伤了腰,小霸王当即就不淡定了,头一回觉得陆绥像个人。 他一把捉住竺玉的手腕,手已经伸到他的腰间,「对啊,你那天腰上还被秦衡这个狗东西踹到了,赶紧让我帮你瞧瞧。」 竺玉感觉自己的腰带已经岌岌可危。 李裴力大如牛,上起手来毫不避嫌,当众就要扯开她的腰带,她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摁住了他作乱的手,脸都挣得红透了,她咬牙道:「人太多了,不方便。」 李裴顿了顿,看她红得滴血的脸,想了下觉得也是,便松开了他的手:「行,我去隔间给你仔细瞧瞧。」 竺玉往后站了站,她深深吸了口气:「回去我让平宣给我瞧瞧。」 平宣虽是太监。 但也算半个男人。 这样说也不会叫人怀疑。 李裴忍不住道:「平宣那个小太监笨手笨脚的,不给你添乱就罢了。」 竺玉装出烦躁的样子来:「衣裳脱了又穿,实在麻烦,何况我先前已经涂了药。你们都不要多管我的事。」 最后一句话。 语气冷冷的。 已是拿出了储君的气势来。 李裴平日虽喜欢和她闹,说到底也怕她真的动了气,小猫儿挠人是不疼,但也痒啊。 陆绥默不吭声望着她,锋利的眼神仿佛能把她看透,竺玉心里发颤,觉得自己好像在他眼中是透明的。 她不自在的撇过脸。 细细的脖颈。 羸弱的身段。 听见他要看他的身子,脸都被吓得惨白,见不得光似的。 陆绥并未善罢甘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殿下客气什么?身体要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紧接着就不由分说攥着她的胳膊把人带到了隔间。 门扉砰的一声关紧。 外边的声响好似也一併被隔绝干净。 这间屋子平时不大会有人来。 黑黢黢的,不怎么透光。 竺玉这会儿都得庆幸光线足够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才好,她紧张的快要吐了。 脑子更是一团乱麻,紧要时刻就像浆煳团在了一起,电光火石的时间根本想不出应对的好办法。 当前姑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竺玉一步步往后退,后腰抵着书架才迫不得已堪堪停住了脚步,她的心脏咚咚用力敲击着胸口,攥紧了手指,气息有些混乱,勉勉强强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样:「陆兄是要帮我上药吗?」 她笃定了他没拿药。 若是陆绥不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便可顺理成章推脱此事。 陆绥嗯了声,不知何时他手里竟已经拿着一个药瓶。 他似乎也没有要点灯的打算,借着窗棱透进屋子里的光线就足够看清她腰上的伤。 静默半晌。 少年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殿下怎么还不脱衣裳?是也要我帮忙吗?」 竺玉倒是想像他这般处惊不变,心性却不够坚韧,尤其是她本就心虚,更是无法装得坦坦荡荡,她说:「我…我…我…」 支支吾吾好半晌。 连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陆绥看她犹犹豫豫好像遭了极其为难的事情,小脸白白的,被吓得不轻,不知道还以为他怎么着她了呢。 陆绥并非没事找事,只是不想欠她的人情。 少年打架牵扯到无辜之人,说也说不过去。 若是陆绥没有瞧见倒也还好,偏偏让他看见了沈竺玉难受揉腰的样子,他若是装瞎都有几分过意不去。 欠了谁的都行。 他可不想欠了这个不讨喜也活不长的太子身上。 陆绥显然也不想再听她扭扭捏捏时说的话,上前两步,高大的阴影像是吞噬了她的巨兽。 陆绥的力气比李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上来就闷声不吭的扯开了她的腰带。 云纹玉腰带坠落在地。 她身上的衣裳很是宽松,外袍里面还有里衣,穿得倒是严实,看着却还是瘦。 竺玉颤颤的搂紧衣襟,方才勉强装出来的冷静这会儿也差不多烟消云散,她的身体抖得说不出来话。 陆绥垂眸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少年白嫩的面颊泛着的潮红,鸦色眼睫也抖个不停。 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仿佛受了极大的羞辱。 陆绥伸手,还要脱了少年的外衫。 谁知她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往后退无可退,栽在了供人休憩的小床上。 这样倒也省事了。 陆绥收回了手,站在床边看着她,他抿了抿唇,说:「你自己脱。」 竺玉气得满脸通红,喉咙先是被堵住了,待她对上陆绥的眼神就又像窒息了似的,什么生气的话都不敢说。 她卧病在床的那几个月,早就见识过陆绥的油盐不进,他要做的事情,便是你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一边嗯嗯嗯陛下说得对。 一边该是如何就还如何,得寸进尺的冒犯她! 竺玉脑瓜子嗡嗡的疼,她吐了口气,颤抖的灵魂好似慢慢冷静下来,她说:「你背过身去。」 陆绥啧了声,狐狸尾巴只有在两人单独相处时才会露出来:「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窗外送来一缕明亮的光线。 斜斜没入床帐上方。 她的脸庞隐在这缕金光里,脸上微醺的薄红被映得透亮,好似是鲜血漫上了皮肉里,她狠狠抓着身下的床帐,指甲发白,低垂着脸也看不清表情。 只不过细听还能听得出颤抖的声线。 她端出架子来,说:「我乃金枝玉叶,休得冒犯。」 压着颤抖的声线吐出这句话,她也没有抬头,更没有去看陆绥脸上的表情。 也不知能不能震慑到他。 难不成他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已经敢在储君头上作威作福了吗? 陆绥淡道:「殿下的身子我也不是没瞧见过。」 顿了顿,恐伤到他脆弱的心,陆绥还很好心的帮他圆了圆:「不过就是比寻常男人瘦了点,无妨。」 骨架小,也不长肉。 腰也细细的。 陆绥忽然想到他们方才说的满春楼,沈竺玉真有胆子去也做不了什么,病恹恹的不说,他力气小的很,掰手腕也没赢过。 怕是到了满春楼,也只能看看,什么都吃不着。 竺玉的手都快要将身下的床单抓破,她甚至想出声求饶,叫陆绥放过她,不要再来为难她。 可她又不愿意这般窝囊的对他低头,硬憋着不吭声。 待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正要说些软话来求陆绥莫要再计较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他耐心告罄,很不耐烦的扒掉了她的外衫。 就只剩里面那件薄薄的中衣,繫绳打了死结,还是能将这身皮肉裹得严严实实。 竺玉怕了他了。 她埋在被子里,喉咙有些哽,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掀起一片衣角,只露出后腰右侧那一小片皮肤。 连着几天上了活血化瘀的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看着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可怖。 陆绥盯着她的后腰,手里捏着药瓶,倒也没有急着给她上药,黑漆漆的眸光平静落在她这片受了伤的皮肤,淤青已经淡了很多,看看起来还是很可怖。 她的腰,是真的很细。 陆绥觉着他只需用一只手就能圈住她的腰肢。 他敛起神,微微俯身,认认真真的给她上药,药香里似乎混着带着甜味的软香。 陆绥很快就涂好了药,他也没出声提醒她。 竺玉绷紧身体趴在床上,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待到自己透不过气来,才慢吞吞抬起脸。 如此反反覆覆,小脸闷得通红。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委实忍不住了才问:「还没好吗?」 陆绥轻描淡写:「好了。」 竺玉准备起身,打算穿好衣裳回去。 男人修长削白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往上移了些许,「这是什么?」 竺玉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脑袋发晕,眼眶里瞬间漫上水汽,委屈的快要掉眼泪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保持着镇定,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她说:「纱布。」 陆绥似乎是信了。 懒洋洋帮她放下衣角,这孱弱的身体伤病倒是不少。 竺玉起身,慢吞吞整理好里衣。 待她回过头,陆绥却还在她的跟前,没有要挪步的打算,头顶落下的眼神实在难以忽略。 她捡起散落在床的外衫,拢在胸前,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去?」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 先生怕是已经来上课了。 陆绥笑笑,他很少笑。 每次笑都没什么好事。 「这衣裳穿着也麻烦,我怕殿下四肢不勤,不太会穿。」陆绥心眼多,不太信宫里真的能养出纯善的好人,若沈竺玉故意在这儿磨磨蹭蹭许久,匆匆赶回去上课,等先生问起,还不知她要怎么编排。 又会做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来,平白叫人胡乱猜测。 竺玉冷着脸:「我会穿。」 陆绥也不是会伺候别人的人,好整以暇望着她,唇角扯起漫不经心的笑,「殿下穿吧。我替殿下看着。」 竺玉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她这双乌眸看着还像蒙了层淡淡的水雾,沁着红润的潮湿,委屈又可怜。 委屈的在发抖。 陆绥眼中是难以琢磨的神情,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瞳,水润润的眼,像是会勾人似的。 他本是个毫不通情达理的人,素来不喜欢她。 此时此刻都对她这可怜的样子生出些同情。 啧。 沈竺玉是不是每次都是用这样的神态望着学里的先生,若真是如此,脑子倒是聪明。 陆绥背过身,声音无端又冷了下来,仿佛谁惹了他:「吧。」 竺玉赶忙穿好了外衫,腰间的系带更是系得紧紧。 陆绥等了会儿,总算听见她的声音:「好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一路无言。 李裴他们也没把这事当成大事,其实除了竺玉之外,脱衣换药委实没什么好扭捏的。 都是男人,谁也不比谁多出个东西。 该有的都有,各自也都不差。 李裴瞧见她回来时眼睛有点红,当即变了脸色,「陆绥欺负你了?」 竺玉摇头,闷声闷气:「没有。」 李裴脸色稍霁,得意洋洋:「晾他也不敢!」 他磨了磨牙,这帮人平时都只会来阴的。 李裴也不围着别人,闲着没事就来找她,嘘寒问暖,一会儿问腿疼不疼,一会儿问腰疼不疼。 秦衡在后头看得牙酸,忍着噁心同陆绥说道:「李裴不会有什么断袖之癖吧?」 同一个男人黏黏煳煳的算什么? 陆绥莫名想到自己方才瞧见的那片白得发腻的皮/肉,柔弱无骨的腰,腰臀间的弧度也是异常的…… 陆绥回过神,面无表情:「不知道,你去问他。」 秦衡盯着看了半晌,发觉沈竺玉长得是真好看,她长得也不像皇后,五官轮廓没什么稜角,柔柔软软的,看着就没有攻击力。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 素净的面孔,也有着惊心动清冷之美。 秦衡说:「说不定真是。」 他噁心透顶了断袖之癖的人,下贱又龌龊。 秦衡眼底的恶快要漫上来:「你说李裴为何平白无故对沈竺玉这么好?若只是巴结未来的帝王也说不过去。」 沈竺玉当不上皇帝。 她这个太子,背后没有任何能支撑他登位的势力。 若是周贵妃再生个小皇子。 他明儿就得从东宫滚出去。 周老将军手里握着七十万大军的兵符,军中威望甚高。 陆绥没有作声。 秦衡说:「怕是沈竺玉私底下给了李裴甜头尝,吃糖似的一点点吊着他。」 秦衡还没察觉到他说这些编排的话时,酸味都快掩不住了。酸了吧唧的,仿佛吃了两缸醋。 恨不能他才是那个被赏了甜头的人。 最好他能取而代之! 第10章 【已大修重写】 月底放了旬假。 好不容易得了闲暇的一天,监舍里的学子大多都归了家。 竺玉出了宫,身边连个随从都没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雪后初霁的晴天,阳光尤为刺眼,不过冬日里的扶光便是停留在皮肤上,也不会叫人觉得刺痛。 竺玉穿了身简单的常服,玉冠束髮,衬得脸庞小小的,朦胧的光晕映着少女精緻的轮廓,一缕金光恰逢其时坠落在她的鼻尖,又红又透。 她这般打扮,看着就是个贵气又漂亮的富家小公子。 竺玉出门是为了买书,宫里的藏书阁里什么典籍都有,唯独没有她平日拿来消遣的闲书。 这也并非她「不务正业」。 只是整日对着四书五经,时间长了,也会觉得枯燥无味。 看见书籍上那些字儿,不仅眼睛珠子疼,脑袋更疼。 竺玉要买的闲书,也并非酸儒书生意淫所写的风月本,而是正儿八经的神仙传奇,亦或是有趣民俗本。 总之。 只要不是论语、道德经,什么书都成。 竺玉是书坊的老主顾了,她常来这里,书坊的掌柜早就对她脸熟。 这位小公子头回来他们书坊的时候,掌柜的就多瞧了他两眼,原因无他,实在是生得好。 样貌上乘。 气质斐然。 一张脸无可挑剔,唇红齿白的,一眼惊艷。 乍然一看,还以为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小神仙。 掌柜的开了这间书坊也有二三十年,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不乏惊才绝艷的,但是想他这般长得好的,还真没有。 他是个生意人,精明的很。 不动声色把少年上上下下给扫了一遍,心里顿时就有了数,这位小公子大有来头,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有钱都难买着的好东西,尤其是腰间坠着的玉佩。 质地匀称,色泽温润。 这块双鹅衔莲玉佩,瞧着就是皇亲贵胄才能用得上的宝贝。 果真,这位小公子出手阔绰,从不讲价。 掌柜的才做了他几回的生意,就已经赚了不少钱,时隔一个月,又见到自己的大主顾,掌柜的态度自是热络。 「沈公子,您许久没来了,我特意给您留了几本孤品,先前有人出高价,我都没捨得给出去。」 掌柜长得面阔耳圆、慈眉善目。 掌柜同小公子打了几回交道,对他的凛性略知一二。 小公主应当是被家里人养得很好,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竺玉听见孤品二字,隐隐有些心动:「你拿出来我先瞧瞧。」 掌柜这次真没骗他,更不是坑他。 好不容易淘来的孤本,还真是特意给他留着的。 「沈公子,我知道您向来对鬼怪力神感兴趣,这本《万法归宗》本来是道教的传世名作,我们也是偶然在苏州的一个老人家里得来的。」 掌柜的将包好的书,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竺玉垂下眼皮,拿在手里,掀开一页,静静的看了会儿,丝毫未察觉到门外的目光。 陆绥等人瞧见他,着实是偶然。 这书坊是陆绥母亲名下的产业,亦是平时陆家用来传信的私人地盘。从京外寄过来的信,有些不能摆在明面上,这些密信就会先寄到书坊,如此也不会引人注意。 秦衡远远瞧见书坊柜檯前那熟悉的背影,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用胳膊毫不客气的撞了撞陆绥,对他使了个眼神:「你仔细看看,那是不是沈竺玉?」 陆绥只瞥了一眼:「是他不错。」 秦衡盯着那道背影的目光渐渐变得锋利起来:「他怎么在你母亲的铺子里?」 说着秦衡一改平日懒懒散散的样子,「他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朝中暗流涌动,并不太平。 暗地里的脏事儿可一点儿都不少,若是叫人抓到把柄,禀到堂前,不好交代。 陆绥扯了下唇角,神色镇定从容,倒是十分的能沉得住气:「我之前也在这里见过他几次。」 亦是放旬假的那天。 沈竺玉仿佛没有别的去处,既不同人结伴出游,也不会相邀去酒楼痛饮。 很古板,很无趣。 上次陆绥在书坊瞧了他,也认认真真在掌柜压箱底的那堆书里精挑细选,挑的还都是些平时没什么人愿意看的书。 他被掌柜的三言两语唬得晕头转向,紧紧抱着那堆书,活像找到了什么宝贝,脸色无比认真,言辞尤其恳切叫掌柜的务必卖给她,无论什么价钱都好商量。 陆绥那次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东宫太子,而是一只待宰的肥羊,等着面前的奸商对他放血割肉。 陆绥看了秦衡一眼,淡淡地说:「他那榆木脑袋能察觉到什么?只是给我母亲送钱来了。」 门扉旁的少年,身形清瘦,一袭月白色的圆领锦袍,宽大的衣袖,将他衬出几分清透的伶仃感。 灿烂日光避无可避,穿透门前的常青树,匀称浇筑在他精緻的脸,皮肤白的发腻,唯有鼻尖缀着一抹硃砂红。 他安静站在那里,着实像一幅清冷出尘的画。 与那画中仙也别无二致。 沈竺玉怀里抱着几本书,兴许是因为买到了心仪之物,他那张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正对着太阳的小脸晒得有些红。 街边正好经过走街串巷的小摊贩,正在叫卖着糖葫芦。 几个男人的目光还停在斜对面的书坊。 只见沈竺玉听见糖葫芦的叫卖声之后下意识抬起了头,循声望去,眼巴巴的盯着小贩肩头扛着的新鲜糖葫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那名小贩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弯着腰客客气气的问:「公子要来一串吗?」 他明明是想吃的,止不住的咽喉咙。 竺玉咽下口水,内心拉扯难安,她也知道身为男子吃这些好像有些不像样。 但又侥倖的想,也不会有人瞧见。 她的日子已经过得没滋没味,好不容易能吃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何苦亏待自己。 内心煎熬了片刻,竺玉抿了抿唇,同小贩买了一串。 糖葫芦闻起来香,吃起来甜。 竺玉咬了一口,外头裹着的这层冰糖中和了山楂肉的酸味,她正准备吃第二口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殿下,倒是凑巧了。」 竺玉嘴里还咬着半颗糖葫芦,她闻声往后看了看,猝不及防撞进他们的眼中。 竺玉下意识把手里这串糖葫芦藏在背后,慌里慌张咽下嘴里的这半颗糖葫芦,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碰见他们。 秦衡和周淮安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底的狡黠是藏都不藏了。 陆绥还是在学里那种没什么表情的冷样子,只是说话一如既往的恶毒:「有什么可藏的?殿下喜欢吃糖葫芦,我们还能和你抢不成?」 竺玉喉咙一噎,觉得陆绥这句话像是在嘲笑她,多大个人,还爱吃这些。 竺玉抬眸望向他。 陆绥身形颀长,站在她面前,更显得高大威勐,投落的阴影近乎笼罩着她整个身影。 他一身墨色锦袍,束起乌髮,阴影中的五官轮廓无比冷峻,双眸好似平静的湖泊,安安静静看着她。 陆绥的眼型很漂亮,眼尾狭长,只不过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里逐渐漫上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竺玉小声辩解:「我只是好奇,随便买来尝尝餵到。」说罢又画蛇添足地解释:「不是我爱吃。」 陆绥敷衍道:「嗯,你不爱吃。」 竺玉也不知秦衡今日抽的什么风,往常在学里处处同她不对付,这会儿倒是上赶着来套近乎,趁她不注意,一把夺过她藏在身后的糖葫芦,说:「殿下不爱吃,我倒是很喜欢,我来替殿下尝尝是甜是酸。」 秦衡避开了被她咬过的那颗,吃掉了剩下她没动过的那几颗。 竺玉简直都不想说话。 她可算是在他们面前丢了大脸。 竺玉张嘴,正准备说些客套的话,好就此和他们分道扬镳。 秦衡忽然开了口:「既然今日如此有缘,我请殿下去酒楼吃顿饭。」 秦衡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存了坏心,但他惯来会演戏,长袖善舞、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一流。 竺玉不敢全然信了他的。 她知道他们以往也常去酒楼,但是此前从未邀请过她。 竺玉想了想,还是狠心拒了:「不了,我还有别的事…」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绥突然打断,他说:「殿下急什么?左不过一顿饭的时辰,耽误不了你的宏图大业。」 竺玉有些恼怒,陆绥这人说话就是这样,没有一个脏字,但是每个字凑在一起确实难听至极。 似讽非讽,能把人说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竺玉还想拒绝。 周淮安也插了句嘴:「我们好歹是同窗,而不是什么洪水勐兽,殿下不必如此躲着我们。」 周淮安出身武将之家,说话直来直往,性子却也有些顽劣。 他方才一听就听出来秦衡没安好心,既然有好戏看,他自当愿意推波助澜。 「我们总合不来也不是个事儿,往后还有两年的书要读,若一直这么看不顺眼下去,你争我斗,都逃不脱要受罚,不如好好相处。归根结底,咱们几个也没有深仇大恨,是不是?」 秦衡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竺玉心想若是他们有意同她和平相处,也是好事。省得在国子监里就越闹越僵,她算计不过这几个人,再谨慎小心,也会着了他们的道,吃几个暗亏。 登基之后,他们兴许还会和她死命作对。 与其如此,现在处好关系,倒也不亏。 未必要有多好,平时在学里碰见不再针锋对麦芒就足够了。 竺玉抬起脸,唇瓣一张一合:「秦兄言之有理。」 清润的嗓音,十分悦耳。 陆绥的目光停在少年的脸上,他的眼神一眼就能看透,半分都没怀疑,是真的相信了秦衡随口说的鬼话。 第11章 【已大修重写】 秦衡笑吟吟的样子非常的平易近人,满眼诚心诚意,渐渐也打消了她的疑虑。 秦衡出身名门,平时为人处世虽有些霸道,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应该不坏。 再者,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郎。 如他所说,也并未隔着血海深仇,自是没有过不去的深仇大恨。 这样分析,竺玉觉得秦衡应当不是故意来戏耍消遣她的。 到了酒楼,他们早早订好了楼上的雅间,楼梯和走廊都有人把守,不会有人来打扰。 雅间里倒是敞亮,陈设简单,一扇锦绣海棠红檀木屏风,几盏玉烛灯台,屏风正对着供客人休憩的沉香小榻。 屋里燃了香。 倒是也很暖和。 周淮安见他出宫连个随从都没带,心底有几分诧异,平时看着胆小,这种时候胆子可太大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周淮安今日出门配了剑,出门前刚从演武场回来,额前繫着黑色的束带抹额,风姿翩翩,俊秀硬朗,身上好似裹着洗不净的肃杀血气。 竺玉刚刚落座,就被几人围在中间。 陆绥坐在她对面,好像一个旁观者,高贵冷艷的欣赏着她的姿态。 秦衡似乎对这里很熟,叫来了掌柜,让他拿出陈年酿就的女儿红。 秦衡坐在她旁边,她浑身都不自在,她小声地说:「秦兄,我今日不便饮酒。」 秦衡看他一眼,笑了笑:「殿下在担心什么?只是小酌一杯,不会误事。」 他已经拿起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馥郁的芬香快要溢了出来。 秦衡将酒杯推到他面前:「殿下尝尝。」 竺玉很难推拒,显得她好像很不合群,她端起酒杯浅浅抿了口,入口软绵,后味强劲,到了嗓子便觉得有些呛。 她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一张玉白的小脸咳得发红,秦衡好像没听见她的咳嗽声似的,继续为她斟满了酒水。 「怎么样?味道可是不错?我们常来这儿,这家的厨子还是掌柜从苏州请来的大厨,不仅会做菜,酿酒也是一绝。」 竺玉喝了两口水压了压,入口软绵的薄酒其实熏人的很。 她一喝酒,脸就容易红。 本来就长着张柔软无害的脸,薄薄的皮肤映着娇艷欲滴的薄红之色,倒是像极了被染指的剥壳荔枝。 眼睛圆圆的,黑漆漆的,又润润的。 秦衡说完就又盯着沈竺玉的脸看了许久,觉着他这三分醉人的模样还挺有春色。 陆绥的目光也放肆在沈竺玉的脸庞停留的片刻,他似乎很难受,抵着唇压着咳嗽声,衣领处这截纤细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薄红之色,好似从里漾起透骨的软香。 陆绥竟平白无故的口齿生津了起来。 火舌干燥。 他面无表情端起眼前的茶杯,茶水已经凉透,倒是正好能压一压忽然復起的燥热。 「秦兄,我不胜酒力,尝个味道就好。」 竺玉同他说话已经很客气,她原本也不想和他们撕破脸皮,以前更无意与他们起争执,只是各种阴差阳错,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对上。 秦兄一边说好,一边自顾自的给她倒酒。 「今天倒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往常多有得罪,我敬殿下一杯。」 他说完仰着头,一杯酒就咽下了喉咙,进了肚子。 竺玉被他架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秦衡直勾勾盯着她看,好像就在等她的回应,竺玉不得不硬着头皮端起面前的酒杯,刚刚抿了一小口,这会儿脑袋不晕也不痛,想来也没什么后劲。 她狠了狠心,也学他仰头一饮而尽。 秦衡狭长的眼尾慢慢弯了起来,他笑起来非常无害,格外能叫人信服:「殿下好酒量!我实在佩服,早知殿下有如此海量,我早就邀你出来对月酌饮。」 竺玉肚子里空空的,咽下这杯酒之后着实有些不舒服,她听着秦衡毫不吝啬的赞扬,虽也心知肚明只是他随口的恭维,但是她听着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哪有人不爱听好话。 「我也敬殿下一杯。」周淮安方才进屋时顺手解开了箭袖,取下了腰间的佩剑,经年累月在演武场上训练,他的肤色比他们都要深一些。 沈竺玉是皮肤最白的那个,一看就像是不怎么出门的文弱小书生。 周淮安端起了酒杯,竺玉也不好不应。 一杯两杯三杯落肚,脑袋已经开始发晕,不过表面还强撑着清醒。 陆绥从始至终都没说话,置身事外般静静的看着,既没有阻拦,也没有插手。 沈竺玉这点脑子,合该被秦衡和周淮安耍得团团转,三两句好听的话就将他哄骗的什么都信了。 只不过陆绥没想到沈竺玉竟这般爱听旁人夸他,方才秦衡恭维他的那两句,直接将他说的耳朵尖都冒着红。 转念想想,他平日在国子监里头常常挨骂,便是在陛下面前也常讨不到好。 陆绥经常瞧见他垂头丧气的被从上书房里给轰出来,有时候不会察言观色,惹恼了陛下,罚跪也是常有的事。 跪也跪得很老实,不知道叫人偷偷送来护膝挡一挡。 竺玉已经有些醉了,厢房的三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会儿显然没有方才清醒,眼神朦胧空泛,同他说话,都要等他好一会儿,他才能提起精神回。 秦衡瞧着他喝醉酒的模样,也挺有意思的。 别的不说,这张脸染了几分微醺的醉红,就像上了色的美人图,确实勾人又好看。 什么京城第一美人。 都该通通让位给这位太子。 皇后那样的人,竟生得出看起来如此冰清玉洁的人。 陛下年轻时亦是丰神俊朗的男人,长得自是不差,沈竺玉却也不全然是像陛下的,他这双眼睛总给人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秦衡盯着他看。 他却安安静静的盯着坐在陆绥身旁的周淮安,眼睛眨都不眨。 竺玉望着她的表兄,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譬如她小时候就羡慕周淮安的父亲将他架在脖子上,威风凛凛。 她小时候羡慕许多人。 他们的母亲都很温柔,宫宴时仔仔细细照看着他们,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是打从骨子里的疼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她那时候不懂,为什么她不能扑进母后的怀里撒娇,每次小心翼翼在母后面前讨巧,都要被狠狠训斥一顿。 说她心思不正,整日就想着没用的事情。 她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就当立起身上的责任。 现在想想,皇后只是不喜欢她而已,怕是还噁心透了她。 周淮安被沈竺玉的眼神看得哪哪儿都不痛快,好端端的竟然这样直勾勾盯着他瞧,实在是有些无理了。 他脸上又没什么东西。 周淮安将门出身,不像秦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不喜演戏,也不喜欢拐着弯说话。 当即周淮安就冷下了脸,板着冷峻脸时颇有些凶神恶煞的,特别的不好相处。 谁知哪怕他端着不好相处的兇相,沈竺玉还不知收敛、得寸进尺的盯着他看。 周淮安冷冷吸了口气,语气已经相当不耐:「殿下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 竺玉这会儿脑袋都晕,怔忪片刻,才慢吞吞的醒过神来,她摇了摇头,格外认真地说:「没有东西。」 周淮安的手已经按在一旁的剑柄上,他真是受不了沈竺玉这种眼神,眼睛里像含着水,温温柔柔的看着他,把他心里看得都发毛。 他又不是李裴。 没那种爱好。 对男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尤其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换成别人用这么噁心的目光盯着他瞧,早就被他一剑给砍掉了脑袋。 沈竺玉是太子,他才忍着没动手。 陆绥和秦衡自然也察觉到了沈竺玉的神色,他眼巴巴盯着周淮安,把人看得火冒三丈还不自知。 秦衡笑了声,真是有意思。 该不会沈竺玉真的有龙阳之好,难怪李裴止不住的贴着他,这会儿他又用眼神来噁心周淮安。 「周淮安,你说话怎么像是在训人?别人吓着了。」 秦衡装模作样说了这么句。 再一看沈竺玉还是那晕晕乎乎的样子。 坏了。 还真把人给灌醉了。 即便灌醉了,秦衡等人也没什么愧疚,甚至做了平时没机会做的事情,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他还真像个不倒翁似的晃了两下。 只是人醉了,眼睛还在周淮安身上。 周淮安懒得同喝醉酒的人计较,彻彻底底忽略眼前的人。 竺玉有些醉了之后往外吐的话倒是比平常要多,也不再是一板一眼那么正正经经的样子,她的目光又慢慢挪到陆绥的脸上,以为今天和他们已经算是冰释前嫌。 她说:「我以前并非在先生面前故意告你们的状,做事说话也没有特意针对你们。」 她都是对事不对人。 只不过很不巧每次都看不惯陆绥他们在监学里做的事情,忍不住替旁人打抱不平,自然就会冒犯了他们。 竺玉端起酒杯,主动敬了陆绥一杯:「从前的事,大家都不要再记在心上了。」 陆绥默了默,眸光微动,他说:「殿下说的是。」 平平淡淡的声线,听不出是出自真心还是在敷衍。 竺玉松了口气,这杯酒下肚之后脑子就晕得更厉害,身体摇摇欲坠,她赶紧坐了下来,差点摔倒,还是秦衡好心扶了她一把,很快就抽回了手。 不过忍不住在心中咋舌,沈竺玉的身形还真够瘦弱的,衣裳空空荡荡,几乎都没碰到他的骨头。 不过他今日没有再装模作样,倒是讨喜了不少。 秦衡原本存了坏心,故意把人灌醉是想看他出丑的,但这人喝醉之后说话倒是悦耳,起码没说让人扫兴的晦气话。 温和柔软,平白就能叫人沉心静气。 拂去内心的燥意。 喝醉之后也没失态。 傻愣愣盯着周淮安看,他看得够了就好像昏昏欲睡,脑袋似小鸡啄米,止不住的往下点。 看了只觉得好笑。 时辰不早,得把人送回宫里去。 陆绥叫来了自己的随从,让人把他送回宫里,只是沈竺玉今天是孤身出宫,没带人也没有马车。 陆绥皱着眉,说:「先把太子扶到我的马车里。」 随从低声回道:「是。」 这人被扶出去的时候,还止不住的往回张望,漆黑明亮的眼亮得像是在发光,醉得都走不动道了还知晓往回偷看,亮亮的眼一言不发盯着周淮安。 周淮安跟着父兄上阵杀过敌,鲜血溅落在他的脸上,都不在怕的,此时此刻还真被沈竺玉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有种被男人盯上的噁心和冒犯感! 门扉砰得一声重新被关上。 缕缕金光也一併被隔绝在外。 秦衡忍不住轻笑出声,那周淮安开涮,半真半假地说:「这沈竺玉不会移情别恋看上你了吧?」 周淮安面无表情拔了剑:「你再说。」 秦衡耸肩:「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只是他倒还真挺敢想。」 周淮安虽看起来身轻如燕,但是武艺高强,出手就是杀人的招。 普通人远远嗅到他身上浓烈的杀性,都巴不得离他远点。 也就沈竺玉为了色心,不知死活。 他还真的挺好色的。 怜香惜玉的事情也做过不少。 陆绥淡道:「秦衡,人是你招来的,你把他送回去。」 秦衡当然不乐意,笑眯眯地说:「我今日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没有马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他父亲因他先前在国子学做的事,狠狠拘着他,要他在家好好反省。 还是母亲心疼他,支走了院门外的奴僕,放他出来透了透气。 陆绥冷脸不吱声,明显也不大愿意和沈竺玉有过多的往来。 秦衡想到沈竺玉刚刚神色认真、语气温润同他们讲和的那段话,啧了声:「我觉着沈竺玉也没有从前那么讨人厌了。」 第12章 马车宽敞,还有张供人休憩的檀木小榻。 竺玉靠着车窗,头不仅晕还有点疼,她从前没怎么喝过酒,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 这会儿算不上煳涂,但脑袋像灌了浆煳,连脖子都觉得沉得很。 马车里蕴着淡淡的书墨冷香。 同陆绥身上的气息有些相像,竺玉渐渐的清醒了些,只是脑袋还是沉,眼皮也沉,人犯起了困,就想回去睡觉。 她这酒量不能算差,只是刚才一杯接着一杯喝的太急。 酒劲上头,不仅人变得昏沉,身体从内到外都浮着燥热,她松了松衣领,好让自己能透过气来。 马夫迟迟未动。 竺玉掀开车帘,红润的脸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就白了几分,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从酒楼里出来的陆绥叫她有清醒了些许。 竺玉对上陆绥的目光,看见他皱了皱眉。 男人也上了马车,竺玉往角落靠了靠,方才不小心碰到他的衣角,他轻轻抚平了袖口上的褶皱,随后朝她投来了淡淡的一眼。 竺玉还稀里煳涂的,马车终于缓缓动了起来。 她看了眼陆绥,说话带着鼻音,她说:「劳烦陆兄将我送到行宫外的住所。」 太子在的宫外也有府邸。 只是不常住。 陆绥嗯了声,随即便闭上了眼,似乎在闭目养神,不太想同她说话的样子。 他是个很讲究的人。 傲骨凛凛,清高矜傲。 竺玉也不会上赶着同他套近乎,两人能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不过的了。 竺玉还记得上辈子她登基之后,眼前这位陆大人吃穿用度比她还要挑剔,精细程度比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赏赐下去稍微差一点的东西,都不会要,也不会用。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碰都不肯碰一下。 只有那种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陆大人才会撩起眼皮瞧上一眼。 竺玉正好也困了,靠着窗慢慢闭上了眼,马车行进的平缓,她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想。 原本闭着眼的男人缓缓撩起了眼皮,眼珠漆黑,眸光灼灼盯着他看了会儿,一寸寸扫过少年的身躯,最后停在他的脸庞,吹弹可破的皮肤,他睡得正熟,毫无防备。 陆绥忽然觉得马车里有些逼仄,沈竺玉衣领处透出来的香,若有似无的缠在他的鼻尖。 那会儿腾起来的燥意。 此时又被激了起来。 陆绥揉了揉眉心,随即面无表情打开了车窗,冷风扑面,浮动上来的燥热勉强被压了回去。 周淮安不是李裴,会被沈竺玉这张脸勾引。 他也没李裴那么煳涂。 竺玉是被冻醒的,恰好她醒来的时候马车停在了后巷小门,她刚睡醒,眼神还有几分涣散。 待渐渐恢復了神采,拱手同陆绥道了谢。 陆绥客气疏离:「举手之劳。」 竺玉一觉睡醒头反而更疼了,她急着摆脱陆绥,跳下马车时没注意地上的小板凳,一脚落空下意识抓住了身旁的人。 骨架纤细的手指用力抓着陆绥的衣袖,待对上他眼底的冷色,又如蝶翅那般颤颤的落下。 她低声抱歉。 陆绥皱着眉,没说什么。 等人进了屋,门扉紧闭,陆绥才在马车上发现他落下的书。 * 旬假过后。 又得上学了。 国子监每个月就放一天的假。 内院还有供学子住宿的监舍,只是住在里面的人少,多好不容易靠近国子监的外省学子。 竺玉想到上学就憷,她心知肚明自己绝非什么天才,资质平平,同陆绥他们相争,就十分痛苦。 她又是太子,什么都被拿出来和陆绥比。 书、画、棋艺、文章等等,每次听着先生的嘆息,她也想嘆气。 唯有一样算学。 她同陆绥勉强能打个平手。 这天才下了学,竺玉就被陈皇后叫了过去,路上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雨点溅落在屋檐上,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檐沟坠进院子里的青石板。 雨势渐大,又起了寒风。 竺玉拢紧身上的狐裘斗篷,戴上兜帽,防风御寒。 天色渐暗,廊庑点了宫灯,被风吹得作响。 前面有太监提着灯笼带路,纸灯笼里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好似随时会熄灭。 宫灯将少女的脸庞照得如琢如玉,皮肤透净雪白,耳朵尖映出好似泛着软香的绯色,她垂着眼睫,浓长的睫毛密密匝匝落下小片阴影,眼睛漂亮,鼻尖被风吹得有点红。 长善宫门前,早早就有嬷嬷在候着。 竺玉听着廊外的雨声,冰冷的风拂面吹来,倒是叫她清醒了些,她望着宫门前的嬷嬷。 记起来,这次陈皇后是将她叫过去是做什么。 上辈子她至死才看清陈皇后的人面蛇心、她被陈皇后傻乎乎矇骗了大半辈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她的一生。 都做了陈皇后手里的棋子。 她若是没记错,陈皇后是要她去父皇面前求情,将她的外父亲陈鸿祯从江南织造司调回京里。 江南织造司虽然是个肥差。 但是却没什么实权。 前些日子,江南织造司还出了事。 陈鸿祯被一封奏摺给告了,贪墨受贿的帐本都一併被人给送到了殿前。 父皇看过奏摺后,大发雷霆,下令大理寺彻查。 上辈子,陈皇后在她面前哭得快要晕过去,死死抓着她的手,说她的外祖父是被奸人所害,绝不是贪财的人。 叫她还她外祖父一个清白。 竺玉傻乎乎的信了。 她去父皇面前求情,言辞恳切的说她的外祖父是被人设局冤枉,话才说完,父皇随手拿起案桌上的茶杯朝她砸了过来,滚烫的茶水顺着她的衣领往里流淌,又烫又疼。 「出去给朕跪着!」 竺玉在上书房的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期间陆绥还被父皇召见了两次,他从她身旁经过,特意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她狼狈的姿态。 天寒地冻,她的膝盖跪得都没有了知觉。 周淮安同陆绥离开上书房的时候,扫了他一眼,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装模作样嘆了声:「可怜。」 竺玉慢慢从回忆里醒神,陈皇后红着眼睛望着她,好似有万般的委屈要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有些烫。 她听着陈皇后哽咽着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外祖父为官几十载,这辈子也没有做过亏心的事,他一生清白断不能毁在这平白无故的陷害里。」 说着陈皇后又用帕子拭了拭泪:「说到底,他们构陷你的外祖父,也是冲着你来的。你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沉默片刻,竺玉缓缓抬起小脸,黑曜石般纯净的眼眸里装满了对眼前之人的信任,柔软又好骗。 她说:「母后放心,我这就去找父皇,要他还外祖父一个清白。」 陈皇后渐渐止住了眼泪:「可恨陈家朝中无人,帮不上你什么忙。往后待你羽翼丰满,决不能再落入今日这般孤立无援的境地,旁人靠不住,你外祖家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竺玉垂下眼皮,她说:「我知道,母后都是为了我好,我以后也不会辜负母后的真心。」 她说这句话时,咬字清楚,格外认真。 她平时在陈皇后面前又是老实巴交、天真愚蠢的样子,陈皇后丝毫没有起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欣慰的看着她:「你是个好孩子。」 陈皇后又嘆了嘆气:「是母后拖累你,若是我有周贵妃那般受宠,你父皇也不会哪哪儿都瞧你不顺眼。」 说罢。 陈皇后就叫嬷嬷端来几碟子她爱吃的点心,满眼慈爱望着她,装得毫无破绽。 外人眼中,便是那母慈子孝的画面。 竺玉藉口自己已经用过了晚膳,什么都吃不下了。 她刚离开长善宫,陈皇后眼睛里的慈爱就消失不见,冷着张脸,「将桌子上这些糕点都撤了。」 「是。」 嬷嬷知晓娘娘心中有气,娘娘从来都不喜欢周贵妃生的这个女儿,只不过是因为还能利用得上,才同人演戏。 「娘娘不用担心,我看殿下待您是忠心耿耿,便是您让她明日去死,她也不会犹豫。」 周贵妃生得这个女儿,哪里都不像她。 一点儿都不骄纵。 也不像那泛着灼灼光华的耀眼明珠,生来就目中无人。 她乖得很。 说什么就听什么。 胆小怯懦,乖巧顺从。 这也是陈皇后故意教养出来的结果。 如此这样,也算满意。 至少没有白白演十几年的戏。 「陛下正在气头上,她明日去求情,怕是讨不到好。」 「也该让她吃点苦头了。」 陈皇后心中本来烦闷的很,但是一想到周音华的女儿要为她父亲求情受罚,便觉得痛快了许多。 周音华那般目下无人的天之娇女,以为女儿生来夭折之后,诵经祈福、吃斋吃素这么多年。 殊不知她的宝贝女儿就在她的眼皮底下。 她输了周音华大半辈子。 唯有这件事,是赢了的。 却也足够叫周音华痛不欲生。 隔天。 竺玉去国子监里上学前,特意先去了上书房求见父皇。 父皇身边伺候多年的刘公公也是个会使眼色的,压低了声音同她说:「小祖宗,陛下正在气头上,您可千万别犯傻来触霉头。」 长元帝本就看这个太子不大喜欢。 他若是来求情,可就真是火上浇油了。 竺玉润了润嗓子,她说话温和:「刘公公,我并非是来替我外祖父求情。父皇先前病了,我只是担心父皇的病还没好。」 刘公公半信半疑,「殿下当真?」 竺玉点点头。 刘公公早就看出来殿下不擅扯谎,去殿内禀告通传之前还语重心长的叮嘱:「太子殿下该知道陛下的脾性,眼里容不得沙子,犯了错就得认罚,谁来求情都无用,除非是…」 刘公公一不小心说多了,直觉失言,装模作样的扇了扇自己的耳光。 除非是周贵妃来求情。 周贵妃同其他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只可惜。 周贵妃至今都对陛下冷着脸,爱搭不理。 刘公公进殿禀告不久,竺玉就被叫了进去。 她垂着眼,踏进熟悉的殿内,心里万般复杂,她绝不可能替陈家的人求情。 这回最好能将他们摁死,绝了回京做官的心思。 陈皇后暗度陈仓的亲子如今就养在江南,南边富庶,又不似京城,半点风吹草动都被盯着。 长元帝居高临下盯着他看了半晌,手里捏着封奏摺,便是参了陈鸿祯的奏摺, 他这个儿子,太听话了。 听话孝顺的太子,是当不成皇帝的。 长元帝不喜欢他,既有迁怒,更多的还是不喜他唯唯诺诺的性子,难撑大任。 他又极其听他母后的话,更是大忌。 「父皇,儿臣听说您伤寒未愈,心里担忧的紧,特意叫人找了两支百年人参,望您能顾及龙体。」 长元帝听见他这句话,微微一愣,眯起眼睛盯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心。 听着不像是假的。 这个太子不大会骗人。 长元帝脸上的冷色稍稍缓了缓,「你有这份孝心是好的。」 第13章 江南织造司是个肥差,虽然没什么实权,却是能捞得着不少银两的好差事。 只是长元帝看清帐本上的数额,饶是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气了个眼冒金星。 几万两白银,实在胆大! 如今国库空虚,他们这些个做官的倒是个个都中饱私囊。 长元帝将手里的摺子放了回去,心里也有几分欣慰,太子这回总算清醒了几分,若事事都能识大体,也不至于那么讨人嫌。 长元帝如今正值壮年,板着冷脸自是不怒自威的气派,他盯着眼前的清瘦少年,已有许久没有仔仔细细的打量过他。 比起前两年好像高了点,五官也长开了。 长元帝记得太子小的时候比现在更讨人喜欢,粉雕玉琢的小糰子,刚学会蹬腿就卯足了劲想推开侍候他的嬷嬷,胖乎乎的双手努力握紧了拳头,闷头就想往前跑。 后来渐渐长大,反而看不见他身上那股莽劲儿了。 长元帝对太子从未寄予厚望,皇后教养出来的乖儿子,太过老实,自己这个人都立不住,怎么能保得住万里江山。 长元帝慢慢收回目光,他说:「朕身体无碍,你不必过于担心。回去好好读书,旁的事不要多管。」 后半句,亦是提醒。 不该开口的事情,就闭上嘴。 长元帝有意削瘦陈家的势力,也是为太子的日后做打算,以防日后外戚专政。 为社稷安稳,不到万不得已,长元帝不会废太子。 竺玉低着头,恭恭敬敬:「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顿了顿,她慢慢抬起脸,轻柔的抿了抿唇瓣:「还有一事…」 长元帝眯起了眼,眸光顿时变得锋利起来,冷冷的面色已彰显男人不悦的心情,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长元帝语气重重地说:「你外祖父犯得是大罪!朕意已决,你多说无用。若人人都似你这般为亲情置律法不顾,大烨朝还有没有王法了?」 亏他还以为太子今日长进了。 果然还是个不开窍的朽木! 竺玉深吸了口气,她顶着压力,说:「父皇误会儿臣了,外祖父他既犯了错,父皇当秉公处置,以儆效尤。」 长元帝挑了下眉头,看着他的目光变幻莫测:「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竺玉跪了下来,殿窗外折射进来的金光均匀落在她玉白的脸庞,漆黑的眼被光线映着疏离的淡色,睫毛浓长,神色镇定,周身一派凛然正气,她说:「儿臣先是大烨子民的太子,才是外祖父的孙儿,若不严惩,只怕那些目无法纪之人会愈发得寸进尺。」 长元帝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他面前做戏,而是当真想要严惩她外祖家犯的大罪。 总算有了个储君的样子。 长元帝摆了摆手,叫他先起来:「此事朕自有定夺。」 竺玉从上书房出来的时候,后背已经浸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心不在焉的往外走。 刘公公急匆匆的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端着几样锦盒。 刘公公笑眯眯同她说:「太子殿下,陛下方才命老奴给您送几样东西。」 锦盒里装着质地上乘的文房四宝。 还有两样补品,方才刘公公已经派人送去了东宫,太子这会儿还要上学,也不好带去学里。 竺玉客气道:「有劳公公了。」 刘公公笑着:「殿下客气。」 他接着意味深长道:「陛下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您长大、懂事了,陛下心里是极高兴的。」 竺玉听得出来刘公公也是好心提点她。 上辈子,父皇去的蹊跷,她匆忙被架上皇位之后不久,刘公公就已上吊自尽。 如今想想,父皇的死,必有猫腻。 竺玉回过神,郑重其事点点头:「我知道,往后我不会再叫父皇失望了。」 刘公公也是看着小太子长大成人,小太子心地仁善,同陈皇后是截然不同的性子,连他看了都忍不住怜爱。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母子俩好似生了嫌隙。 这倒也是好事,这么多来,小太子的性情还未被陈皇后给教歪,已十分难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竺玉同刘公公道了谢,坐上马车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上课前到了国子监。 这几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尤其到了午间,头顶日头照得人从里到外都暖烘烘的。 竺玉今日临出门穿了件玉白色的锦袍,领口处也捂得严实,腰间的玉带修束着一把细腰。 干干净净的,带着几分像是凛冽冰雪的冰透感。 宛如一节清瘦挺拔的玉竹。 她一进思学堂就被李裴抓住了肩膀,李裴长得是很好看的,这会儿脸上却存了些许锋利的厉色,凤眸亦是冷冷,开口便是不大客气的质问:「旬假那日你怎么没来找我?」 李裴的口吻好似在质问红杏出墙的妻子。 语气实在太坏了。 脸色冷凝,仿佛这是天大的事情。 竺玉的肩膀瘦瘦的,被他用力攥在手里,不过片刻就觉得有些疼了。 她蹙着眉头推开李裴的手:「我有事。」 李裴冷眸相对:「我可听说你同秦衡他们一同去酒楼喝酒了。」 竺玉有些心虚,接着又强装淡定地说:「正巧碰见,就一同吃了顿饭。」 李裴想要阴阳怪气两句,但又没有立场说那些刺耳难听的话。他们内院的学生,本就好处好关系。 国子监里的派系也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出身贫寒的举生,都在外院。 同他们扯不上关系,便是想主动来攀亲近,也没个机会。 李裴没说别的,想了想只硬邦邦的强调了句:「下回你得叫上我。」他说着又起了小人之心:「秦衡他们没有故意为难你?」 竺玉认真回想了半晌,昨天秦衡待她客客气气,字真言切,不像是在骗她。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已经说清从前的误会了。」 李裴听得半信半疑,别人不说,陆绥可是个十分记仇的人,十年前的事情都能记得清清楚楚,逮住机会就要反咬回来。 陆绥一点儿都不像三言两语就能冰释前嫌的。 李裴还是十分警惕:「你还得小心着些他们,说不好故意叫你放低防备,早就给你挖了个大坑,只等你老老实实跳进去。」 竺玉并不这样想,她说:「不会,我信陆绥不是心胸狭隘、言而无信之人。」 竺玉又哄了哄李裴:「你也别对他们生出偏见,哪有那么多合不来的事情,咱们放宽心,他们也就不会闲得没事自找麻烦。」 接着她抿起唇角,淡淡笑了笑,:「而且这样对你、对我、对他们都好,和气生财,往后大家都能有个照应,你说是不是?」 李裴本来不大舒心,听着他一口一个咱们。 胸腔里的火气慢慢也就消了。 尤其是瞧见他脸上难得放松下来的笑意,再硬的心肠也都软了下来。 想想他孤立无援,前有狼后有虎,储君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开始拉拢旁人也情有可原。 李裴方才警惕时身上无形中竖起来的刺又渐渐软了下去,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的也没错。」 当初李裴一眼瞧见太子殿下,就没来由的想亲近他。 原本他和陆绥他们也是对这位怯懦的太子殿下不屑一顾,谁知转头就变了立场,搂着小太子的肩膀,特别义气的同他说:「往后有我罩着你,谁也不敢欺负了你。」 李裴同太子关系好,他父亲还以为他开窍,懂得审时度势。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就是喜欢太子这张脸,觉得好看。 他就喜欢长成这样的脸。 后来亲近起来,也喜欢他那样的性子。 温和的像温开水,能包容一切。 两人正说着话,陆绥随着先生进了思学堂,他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对她的态度同往日没什么不同。 旬假过后便是旬考。 十天一考试,对竺玉来说就是浩劫。 若是很差,她倒也没有,几十个人里也能排上中等。 中等这个名次,同名列前茅的陆绥他们就委实有些不够看了。 竺玉上课倒很认真,下了课忍不住为过两日的旬考犯愁。 她是不怕丢人现眼,但是次数多了,心里也难受。 忽然间。 一双极漂亮的手撞进她的视线,男人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干净。 他递来几本书,言简意赅:「昨日你落在马车上的书。」 竺玉瞧见封皮上《列仙传》几个字,闹了个红脸,她的确不想被人知道她私底下看得这些闲书,像是被扒光了似的扔在大庭广众之下。 竺玉赶忙将书塞进抽屉里,稳住心神:「多谢。」 她没敢抬头,做贼心虚般低着头,眼神飘忽,四处乱看。 她以为陆绥已经走了,忽的听见头顶落下一道轻声的低笑,漫不经心的像是在笑话她。 竺玉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满脑子只有陆绥怎么还不走?留在这里作甚? 陆绥的指尖落在香檀木桌旁,懒散敲了两下,过了会儿,闻声提醒:「殿下这个月的策论文章还没交给我。」 竺玉这些天忙着同陈皇后做戏,一时忘了这件事,她支支吾吾:「我…我忘了写。」 于是。 这天晚上,陆绥堂而皇之的住进了东宫。 第14章 夜火阑珊,曲折游廊下缀着几盏壁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影影绰绰的烛火在夜风里摇摇晃晃,灯影伶仃。 庭院内山石点缀,剔透的玉石在月光下好似浮动着盈盈的余光,深冬寒夜凝结如月色的冷霜。 外头冷。 竺玉只顾闷头往前走,没有顾忌身后的人,穿过门廊,迎面扑来的穿堂风拍得她鼻尖红红的。 门口值守的小宫女远远瞧见殿下回了宫,起身低头行礼,恭恭敬敬将人迎进了屋子。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如晴春,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冷。 竺玉随手解下狐裘斗篷,随即转过身,有些无奈的看着陆绥,十分为难的思考如何开口。 难不成他今晚还要夜宿东宫不成?! 竺玉张了张嘴:「陆兄,随我到书房去。」 陆绥扫了眼屋子里的陈设,谈不上富丽堂皇,不过属实也算奢华,地上铺着狐狸毛制成的绒毯,金丝楠木的案桌,左边紫檀架上摆着几样汝窑白玉瓷瓶、玉如意。 梨花木的架子床。 还有整扇雕龙刻凤的屏风。 他身旁伺候的小宫女,生得花容月貌,倒是个会享福的。 陆绥看得出他眼中的抵抗,原本他也没有打算久留,性子天生叛逆,沈竺玉越是如此,他偏就要留下。 「不着急。」 沈竺玉紧绷着身体,脑子里那根琴弦也紧紧的绷直了。 反倒是陆绥看着懒散闲适,初入东宫也并无任何的不适应,如鱼得水般当成了他自个儿的屋子。 他好像格外体贴:「殿下还未用膳,先用了晚膳,再作文章也不迟。」 竺玉不是不饿,她不过是急着快些打发走这尊大佛。 她有点看不透陆绥今晚想做什么,冷静下来想了想,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一会儿。 宫女们安安静静的进来布菜,看着清淡无味,很难提起胃口。 不过桌子上都是竺玉爱吃的菜,她做事慢吞吞的,吃饭也有点慢吞吞的,吃的也不多,用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陆绥不禁扫过他的全身,腰细胳膊细,吃这么点确实不太会长肉,少年抬袖间,细腕纤瘦雪白,像质地上乘的温香软玉。 陆绥盯着他的手腕看了许久,他似乎生来骨骼轻盈纤细,骨架也比他们要弱小许多。 明明是锦衣玉食的养大,看起来却还是像个活不长的短命鬼。 竺玉被陆绥漆黑的目光盯得无所适从,她实在费解陆绥难道不知道无缘无故盯着一个人瞧,十分的无理吗? 显得非常没有规矩。 但是这种不满的话,她也是在心里想想,不好从嘴里说出来,免得又撕破了两人纸煳起来的关系。 用过晚膳,竺玉便请陆绥去了里间的书房。 屋里书卷墨香正浓,金丝檀木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案桌上方摆着玉白色长身细颈的瓷瓶,里头插了枝新折的腊梅。 书房里也不知用了什么香。 同沈竺玉身上的香味尤其相似,闻着有几分甜得发腻。 竺玉的文章已经写了一半,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不是一文不值的废纸。 竺玉本以为陆绥不会仔细的看,陆绥与其白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闲事儿上,倒不如回家多睡两个时辰。 不过出乎意料。 他看得很仔细,时不时在旁批註几个字,亦或是圈出她的错处。 几盏宫灯燃尽,蜡芯见了底,火光不稳,摇晃了起来。 明明晃晃的烛火落在男人精緻俊俏的脸庞,他垂着眸,神色专注,面无表情,微微收紧了下颌的弧度,原本冷峻的五官轮廓就更显得冰冷而又锋利。 好似那山间冷竹,淬着浓雾凝结的寒霜。 霜打枝头,清高的傲立其间,挺拔而又平直。 竺玉一不留神就多看了陆绥片刻,若不是他阴晴不定琢磨不透的性情,他应当也挺讨姑娘喜欢的。 不过现在,陆绥已经很受京城贵女的欢迎了。 竺玉也撞见过他被人拦住去路,堵在门口,往他手里硬塞折枝桃花,表明心意。 只是陆绥这人谁的脸面都不给,也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既不领情,也不留脸面,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眼皮都懒得掀起来多看一眼,直接将那满怀心意的折枝桃花丢给随侍的小童:「丢了。」 她走神的片刻,陆绥抬起了脸,漆黑且锋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面无表情地问:「看什么?」 竺玉回过神来:「没什么,怕陆兄觉得辛苦。」 陆绥将批註后的文章扔给了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冷脸忽然生动了些许,他抬了抬眉,似乎还笑了下,扯起唇角随口道:「是挺辛苦的,太伤眼睛了。」 竺玉喉咙一噎,有点被他给气到了。 这样羞辱人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倒也不奇怪。 竺玉在他跟前真是足够忍气吞声,有时候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日后她当了皇帝,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不过也只能想想罢了。 登基之后的日子比起当太子的时候,还要如履薄冰。 读书的时候被他冷嘲热讽,登基之后还得在龙床上小心翼翼藏好不露馅。 还真是没处说理。 竺玉忍下了这口气,她大人大量不同他计较。 看过文章上陆绥的批註,尽管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他的确字字珠玑,用的文字很是锐利,一点就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多谢陆兄指点,我叫人送你回去。」 「宫里已经下钥,今晚我只能在殿下这里将就一晚了。」 说着将就。 可看他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半点将就。 竺玉甚至觉得他还挺乐意的,可她万万是不想同陆绥同住东宫的,这成何体统?! 「你拿着我的令牌,皇城的禁卫军自会放你出去。」 「我怎能拿着殿下的令牌违反宫规?殿下不怕被罚,我胆子小,还怕被人检举告发,牵连了父母。」 竺玉真真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他胆子小?那这世上就没有胆子大的人了。 陆绥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色,月光透过窗格争先恐后钻进光线昏暗的角落。 他镇定从容道:「时辰不早,殿下,我们该就寝了。」 竺玉也听出来他今夜是铁了心要和她过不去,她蹙着眉头,退而求其次:「那委屈陆兄睡一晚隔间。」 陆绥看着她,表情淡淡的:「殿下何故与我这般生分?两个男人同床共枕传出去也不会有闲话。」 他脸上已有了些不高兴,接着说:「隔间是给下人住的,我现在可不是殿下的奴僕。」 竺玉同他说不清楚,陆绥能言善辩,实在是太会冤枉人了。 她心里无比挣扎,她依稀记得陆绥的睡相併不好,四肢就似那生了根的藤蔓,非得牢牢攥着个什么人才肯罢休。 她时常被他勒得透不过气,胸口都疼,第二天起早撩开衣裳都有些红。 偏偏这人起床时,还浑然不觉。 气定神闲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平宣不知道书房里是什么情况,站在廊下敲了敲门,「殿下,热水已经烧好了。」 该沐浴更衣,早早睡上一觉,明日才有精神去上学。 竺玉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陆绥淡淡的眸光朝她看了过来,紧接着沉稳的吐出几个字来:「正好,一道沐浴。」 竺玉闭了闭眼,脑袋有些发晕。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和他现在又那么熟吗? 第15章 竺玉看了眼陆绥,对上他好似碧洗过的眼眸,便知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不是是在开玩笑。 陆绥是真的打算和她同她坦诚相待、一起沐浴。 她的脑仁有几分发胀,脑袋都要晕了,她说:「陆兄,这不太好吧。」 陆绥反而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哪里不好?省事省时,若是叫他们再准备一木桶的热水,未免太过麻烦。」 竺玉是半点儿都不嫌麻烦的,她咬了咬牙,做出了退让:「若是陆兄嫌耗时耗力,不如你先洗。」 她知道陆绥也是个爱干净的人,在学里,旁人坐了他的椅子,他都要重新擦个好几遍。 平日也不大会叫旁人碰到他的衣袖。 入了夏,三伏天,难免炎热。 出了汗,忍不了多久便要去净室沐浴更衣,一天要换好几身衣裳,也不嫌麻烦。 陆绥低垂眼皮,懒懒朝他望了过去,将他脸上的挣扎、心虚瞧得清清楚楚,他装模作样道:「我怎么能让殿下用我用过的洗澡水呢?」 竺玉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她噎了下,解释道:「我再重新叫他们重新去烧水。」 陆绥淡道:「我更不能让殿下等我。」 太监们鱼贯而入,已经将刚烧好的水抬进了屏风后的浴桶里,不消片刻,便已腾起渺茫的雾气。 浴桶旁的架子上,摆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 竺玉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陆绥有任何要改变主意的样子,她既不能在他面前脱光了衣裳,也不能穿着衣裳洗澡。 她蹙着眉,苦大仇深的样子。 陆绥看他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就更觉得奇怪了。 洗个澡像是要他的命。 陆绥记得这位小太子也是素来爱洁的人,若不是如此,陆绥才懒得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他这般扭扭捏捏,百般推拒。 反而让陆绥更加好奇,本来不是不能商量的事情,变得非做不可。 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看的吗? 都是男人,他别真把自己当成女人了。 「殿下,水都凉了,您就别客气了。」陆绥说完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他的上臂也细细的,肉是肉,骨头是骨头。 陆绥的手指生得很长,指节分明,弯曲时清晰可见皮肉下森然泛白的骨头,用劲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人扯到雾气缭乱的浴桶旁。 竺玉深吸了口气,下意识转身就想跑。 陆绥眼疾手快,他的手指像是在浇筑了铁水似的那么硬,牢牢制住她的肩膀,一把将人扯了回来。 「殿下害什么臊?」 雾气蒸腾,熏得她的脸都红红的,软嫩粉白的小脸隔着层缭乱的水雾,看着就好捏。 他微微张着唇,神色有些惶惶,紧张的攥紧了手指,薄薄的身体在男人掌中,微微有些颤。 锦袍更是在陆绥的大力下被扯得有些混乱。 陆绥的目光平静从他的脸上挪开,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笼罩了起来,陆绥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如常,淡定吐出两个字来:「脱吧。」 竺玉吐了口气,豁出去般:「我今晚不洗澡了。」 陆绥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嫌弃起来,男人眉心紧锁,噁心之余还有几分诧异,似乎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不洗澡就能睡得着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竺玉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头:「你自便。」 陆绥想了想,他实在无法容忍:「殿下这般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他说着松开了他,当着他的面不慌不忙开始解衣裳,先是腰间的玉带,外衫、里衣。 陆绥脱到最后身上就剩一条亵裤。 竺玉简直不忍直视,眼神飘忽不定,只能佯装无事四处乱看,脸上装得处惊不变,实际上耳根子都红透了。 亵裤单薄,不经意间瞥过一眼,都十分难忘。 陆绥又比旁人要天赋异禀些,那处的庞然大物,叫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都不行。 她看着眼睛都觉得疼。 怎么能有人这么的……有本钱。 难道陆绥是有意要在她面前炫耀?该说不说,竺玉先前也被李裴抓着要一同去小解。 少年人之间,什么都要比。 又都是些混不吝的,熟透之后便不讲究那么多礼数,不知羞不害臊。 这点下三路也是要比较的,谁大谁小,都要比比看。 竺玉死活不解裤子,李裴倒也不会硬抓着她的手做什么,只是得意洋洋当着她的面,显现他的男子气概。 竺玉看了眼只觉得好丑,只是没想到陆绥的看起来还要更可怕一些。 她深深吸了口冷气,果断转过身:「我先出去了。」 陆绥早就看见了沈竺玉藏在髮丝间红透的耳朵尖,他的脖子都红透了,眼睛看都不敢看。 有那么自卑吗? 他自己是没有还是… 陆绥不禁要多想,他看着沈竺玉手足无措僵直站在原地的样子,笑了声:「殿下没有吗?像是没见过似的。」 竺玉:「论语里说非礼勿视,我这是敬重陆兄。」 陆绥漫不经心嗯了声,满不在乎在她面前解开了裤子,竺玉感觉一阵血直冲上脸,脑瓜子也嗡嗡的响。 她的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摆。 四处乱看显得她很心虚。 叫她直视,她又想自剜双目。 竺玉咬紧了牙齿,人生前十六年经歷的所有事也没有眼前的这一幕冲击力大。 她真是…真是无话可说了。 她都想晃着陆绥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的提醒他,她和他可没这么熟!!! 竺玉浑身僵硬,脚底冰冷,像是生了根扎在原地,她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一会儿在思考陆绥是吃什么长大的。 同样都是人,他为何能如此威勐。 一会儿又开始替陆绥日后的妻子操心,这…恐怕是不会太好受的,一般文文弱弱的女子也怕是吃不消这个人。 倒是将门之女,比较适合陆绥这样的人。 最后她不禁要嘆一句。 人不可貌相。 陆绥长得就像那山间的冷竹,枝叶还沁着几滴晶莹剔透的露水,瞧着这么清润俊秀的人,内里却那么的雄壮。 只是也很丑就是了。 陆绥已经进了浴桶,他偏过脸,安安静静的目光平静落在她僵硬的身躯上。 沈竺玉看起来似乎是在走神。 陆绥问:「殿下要一同进来吗?」 竺玉这会儿心不在焉的,骤然听见他的声音,心中微微被他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方才脑子里的想法脱口而出:「好丑。」 话音落地。 她再抬眸朝陆绥望去,只见男人眼中似嘲似讽的神色,他的眼睛像碧洗过的黑珍珠,平静深远,似那波澜不惊的湖泊。 陆绥面无表情:「殿下的很好看吗?」 竺玉哑然失声,无言以对,还有几分想要痛哭流涕的后悔。 陆绥板着他那张半死不活的漂亮冷脸,继续说:「给我看看呢。」 竺玉讪讪笑了两声,厚着脸皮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先出去了,陆兄慢慢洗。」 走出屏风,到了外间。 好似也没有方才那么热了。 身体里烧得沸腾的滚烫血液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咬了咬牙,心想今晚不洗就不洗澡了。 左右也没出汗,身上也不脏。 实在受不了,等会儿再用湿布擦擦身子就好。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平宣是小太监,声音听起来难免奸细,隔着道门,他掐着嗓子禀告的声音,倒显得有些偷偷摸摸的。 竺玉屏神,她知道陈皇后为何会忽然找上来。 今早父皇已经下令要处置陈鸿祯,派了人将人捉拿归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理寺的牢狱可不好待。 下一刻。 宫人推开了殿门,陈皇后身后跟了几个嬷嬷,还有她身边的心腹大太监。 陈皇后脸上没了平日做戏时伪装出来的笑脸,她吩咐身边的嬷嬷关紧殿门,凤眼藏了几分锋利的冷意,盯着她审视良久。 竺玉上前去主动握住了她的手:「外头那么冷,母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还要您跑这一趟。」 陈皇后不是没有起疑心,但是瞧她依然对自己满心关切的样子,那几分疑心又缓缓回落。 沈竺玉能发现什么吗?不可能的。 当年的事,她做的隐蔽,除了她和嬷嬷,已经没有活口知道。 何况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沈竺玉不可能知道。 「你外祖父今日已经被下狱了,你同你父皇…说了什么?」皇后脸上的表情装都快要装不出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竺玉装作愧疚的低下了头,乖乖软软的样子无辜又无害,叫人不忍心再苛责什么,她说:「我同父皇说的都是您教我的那些话,可是…」 她说着好像快要掉下泪来。 陈皇后平时还会费心思哄哄,这次她没有办成事,陈皇后可就没那么好的耐心。 哭哭哭,只知道哭! 哭有什么用?! 陈皇后忍着满腔怒火,「可是什么?」 竺玉吸了吸鼻子:「父皇叫我滚。」 陈皇后能不知道她在长元帝面前讨不到好吗?就是吃准了她会去讨嫌,可是长元帝为了她位置的牢固,也不会不给太子这个面子。 事情到现在这一步,全然不在陈皇后的算计里。 她怎么可能不恼火。 虽父亲性命无忧,可要高升已经是无望了。 「你父皇就是嘴硬心软,你多求几句,他未必不会答应。」 「我跪在父皇面前求他,他叫刘公公将我轰出去,还拿…拿茶杯砸了我。母后,是我无能,帮不上什么忙。」 陈皇后听见她被茶杯砸了,心里倒是舒坦了点。 竺玉颤颤抬起眼,水润的眼睛里是对皇后满满的信任,她捉住陈皇后的手,下定决心般说:「等外祖父到了京城,儿臣会再想想办法,定让外祖父平平安安从大理寺里走出来。」 陈皇后彻底打消了疑虑,她看起来对她还是这么忠心耿耿。一心为了他们陈家。 罢了罢了。 往后还能利用到她的地方还多着。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母后都是为了你好。」 竺玉用力点头:「儿臣明白。」 陈皇后接着说:「周贵妃受宠,背后还有将军府,母后不得不多为你着想,不然将来咱们怎么斗得过她?」 陈皇后又嘆息了声,「周贵妃是要将你我逼死在这宫中,你若能顺利登基,决不能放过他们,知道吗?」 竺玉在心里冷笑,表面上还是沖陈皇后乖乖软软的笑了笑:「儿臣都听母后的。」 陈皇后欣慰不已:「好孩子。」 罢了罢了,只这一件事在意料之外也无妨。 沈竺玉还是她手中借刀杀人的这把刀,傻兮兮的好操纵的很。 送走了陈皇后,竺玉后背出了一阵冷汗,她坐在椅子里,沉默了很久。 皇后还想利用她对付她的家人。 做梦! 里间的陆绥已经洗好了澡,他穿着条亵裤便这么走了出来,想来刚才也听到了陈皇后同她的对话。 竺玉撇开了眼,实在不想看他的身体。 不过…陆绥的身材倒是很不错的,胸膛紧实有力,腰间少年般的肌肉线条隐隐没入下腹。 再往下看,就危险了。 竺玉有些没好气地说:「陆兄,你能不能先把衣裳穿好?」 第16章 陆绥瞥了眼沈竺玉躲躲闪闪的目光,竟是一点儿都不敢往他身上看,他赤/裸着上身,胸膛精壮可靠,腰间线条好似一把刀那般干净利落。 他懒懒散散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穿上了干净的寝衣。 竺玉松了口气,起码眼睛有地儿放了。 陆绥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沉默不语,这张稚嫩漂亮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得晶莹剔透,他的骨相生得好,柔软而不会太锋利,清润似山间春雨,潮湿温暖。 陆绥自然是听见了沈竺玉方才同陈皇后的对话,他在陈皇后面前看似乖巧听话,言辞情真意切,为他那已经下狱的外祖父义愤填膺,义愤填膺又言之凿凿的要还他外祖父的清白。 无比的忠心。 可陆绥知道沈竺玉在陈皇后面前说的那些没有一个字是真话。 他在撒谎。 陆绥倒是听说沈竺玉今早去了上书房求见陛下,他本来以为沈竺玉回不成国子监。 他每次去陛下跟前,都是自讨苦吃。 陆绥从前同父亲出入皇宫,时常能在宝成殿外的廊下,看见被罚跪的小太子。 他惯来不大讨陛下喜欢,看不懂眼色,也不太识时务。 专做些蠢事。 专说些蠢话。 陆绥每回看见被罚跪的小太子,都是冷眼旁观看笑话的那个。 小太子连偷懒都不太会,不晓得叫他身边伺候的宫人悄悄缝制两个护膝,寒冬腊月,屈膝跪在大理石上,冷冰冰的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他身板跪得笔挺挺的。 小脸被冷风得又红又冰。 陆绥现在廊下的门柱旁,静静看着他,两人谁也没有对谁先开口说话。 只是陆绥觉得他愚蠢又可怜。 而沈竺玉则以为他在心里看他的笑话。 今晚这齣的确是出乎陆绥的预料,沈竺玉向来都是很听陈皇后的话,做什么事,背后都有陈皇后在授意。便是真养了条狗,也未必会有他这么忠心。 他方才在陈皇后面前演得无比真诚,连陈皇后那样为计深远的人都没看出他在撒谎。 不过他这张脸确实会矇骗人。 装乖扮巧,柔软无害。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竺玉这个软脚虾似乎要同皇后对着干了。 陈鸿祯虽然只是个五品的江宁织造郎中,官职不高,但在江宁的排场却极尽奢华,连当地知府都要待他客客气气。 而且陈鸿祯是他的外祖父,于公于私,他没理由眼睁睁看着陈鸿祯被斗下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不过陆绥心中奇怪,倒也不会开口去问。 这未尝不可能是陈皇后同太子故意在他面前演的一场戏,陆绥的兄长如今正在大理寺当值,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刑讯逼供手段酷烈。 陆绥的兄长与他一母同胞,年长他五岁,是永宁十六年的状元,进了翰林院,又被调任差遣去了大理寺当值。 陆宴话少,手腕却比寻常的读书人要狠,既不怕恶毒的诅咒,也不怕见血。 陈鸿祯被押送回京,进了大理寺后日子绝不会好过,他手上也不干净,贪污受贿样样不落,真查起来轻而易举。 沈竺玉要想坐稳太子之位,显然应当要拉拢扶持陈家在朝中站稳脚跟,免得他日后孤立无援。 他倒好,如今还反其道而行。 生怕自己的储君宝座待在太久,迫不及待要让旁人将他们永州陈家给吞了。 竺玉哪里知道陆绥已经在她身上用了八百个心眼,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陆兄自便,我去洗漱。」 说着她便钻进了里间。 楠木玉露屏风旁还挂着他刚刚脱下来的衣裳和裤子,干净整齐,无法忽略。 平宣连忙叫来其他人,使唤着他们做事:「快些换了热水,再将里头收拾收拾,殿下要沐浴更衣。」 不一会儿。 宫女太监们手脚麻利的换好了盥洗用具。 竺玉留了两名小宫女,叫她们守在门口,这才小心翼翼的脱掉了衣裳,泡进热水里。 她皮肤透白,入了水,好似慢慢被温热的池水蒸出诱人的粉色。 不消片刻,竺玉的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她也不敢再水里多泡,随便洗了洗便赶紧从水里出来了。 刚刚解下的束胸又得重新缠上。 竺玉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咬了咬牙又开始缠胸,慵懒散落的乌墨青丝铺在少女雪白的背嵴,乌髮末端有些微微潮湿,待重新整整齐齐穿好衣裳,竺玉才不紧不慢绞干了发梢。 她走出去时,陆绥霸占了她的案桌,端坐在前,时不时才翻动手中的一页纸。 陆绥抬眼看了眼她:「殿下用我的洗澡水了?」 竺玉语气不大好:「我才没有。」 陆绥放下了手里的书,隔得远远,仿佛也能闻到沈竺玉身上的香气。 不算很香。 若有似无的像一缕虚无缥缈的潮气,缠绕在他的鼻尖,想忽略都难。 竺玉今晚赶不走他,只得与他约法三章:「我夜里浅眠,陆兄不可越界,也不能碰到我。」 陆绥几欲冷笑,沈竺玉这般防备的模样,仿佛他今晚会他做什么,似那居心不良的好色狂徒。 陆绥这个年纪,寻常的人家已经会给安排通房。 只不过陆家家教甚严,在他考取功名之前,家里不会纵他胡来,更不会主动给他安排通房。 平日里若是听说他去了烟花柳巷之地,回去定要被斥责一顿。 陆绥面无表情地说:「殿下,我不好男风。」 竺玉老脸一热,她干巴巴的咳嗽了两声:「陆兄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夜里是真的睡不好。」 陆绥都懒得拆穿他,时逢夏日,午间有大半个时辰的休憩时间,他在国子监睡得比谁都香,嘴角流涎,好似做了什么美梦。 陆绥淡道:「殿下放心,我睡相是极好的。」 若是竺玉上辈子没同他在一张床上睡过,还真的要信了他的话。 总之她还是很谨慎。 竺玉睡在里面,金丝楠木的拔步床精緻宽敞,哪怕是睡上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陆绥瞧见他钻进被子里也没说什么,但眼中也能看得出来他似乎有些不满。 竺玉后知后觉想起来,睡在外边的,都是伺候人的。 他这样心高气傲的小公子,自是绝不会伺候人的那种。 陆绥宽衣解带,也上了床,他躺在她身侧,床榻的枕被里也暖烘烘的,对他来说就像火烤似的滚烫。 陆绥蹙了蹙眉,他虽然觉得热,但也不好说什么。 寝殿内燃着几只昏沉的烛火。 灯芯发黑,簇起的火苗短小急促。 摇摇晃晃的昏黄光影静静拢着床榻,明明灭灭的摆动着实有些晃眼。 陆绥起身,正要吹灭烛火。 蜷在角落里的少年慢吞吞坐起来,胸前拥着锦被,他的小脸看着气色极好,瓷白又透着薄薄的粉黛,唇色红红的,牙齿无意识抵着柔软湿润的唇瓣,他脸上露出几分难以启齿,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陆兄不要吹灭蜡烛。我夜里得点着灯才能睡得着。」 竺玉怕黑。 她既怕黑又怕鬼。 这也不是无缘无故得的矫情病,而是小时候被人不小心关进黑漆漆的小屋子里,又冷又饿给关了两天。 后来还是周贵妃无意间发现的她,将她从那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子里抱出来的。 只是自那之后,她就得了怕黑的毛病。 陆绥回眸盯着她的脸,似乎也想起来了他怕黑这件事,太子现在不讨人喜欢,以前小小的时候也不讨人喜欢。 他长得好,皮肤白白的,眼睛黑黑的,那时也是个冬日,穿着毛绒夹袄,看着便是粉雕玉琢般精緻的娃娃。 他和秦衡还有周淮安,都才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被叫进宫里面,是要从中给太子殿下挑选陪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雍州陈家的陈寅和陈卯也赫然在列,不过两人贪吃,吃坏了肚子,临了被嬷嬷抱了下去。 陆绥出身高门,父亲是当朝首辅,手握权柄,母亲又是有封号有封地的郡主,他从小锦衣玉食的被养大。 从来都是旁人对他趋之若鹜。 还未曾被人挑选过。 陆绥那天便板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秦衡戳了戳他的胳膊,叫他抬眼去看皇后娘娘怀中抱着的小人儿:「他好漂亮,若是他挑中了我,我肯定监督他好好读书。」 陆绥冷嗤了声,嘴硬道:「不过如此。」 周淮安看着莫约也是喜欢的,眼睛都亮了:「像我表妹一样可爱!我回头将我爹的剑送给他!给他防身!」 陆绥冷着脸,就不说话了。 皇后摸了摸小太子的脸,牵着看起来怯怯的他,走到他们面前,弯腰俯身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你挑一位哥哥陪你一块读书。」 沈竺玉那时就怯懦不堪,胆小如鼠,躲在皇后娘娘的身后,攥着他母后的裙袖,死活都不肯张口。 到最后便埋在他母后的怀中,谁也不肯要。 陆绥觉得他不识好歹。 秦衡气得在路上就大发脾气,随侍的宫人怎么哄都哄不好,「他还瞧不起我了?看起来就笨,草包朽木!我才不要陪这种人一块读书。」 周淮安也有点生气:「我爹的剑我也不送给他了。」 只有陆绥没说话。 秦衡的父亲那时已经是位居高官,比起高门侯府还要显贵,巴结上去的人如过江之卿,他随着母亲去哪儿都是被捧着的小公子,断然不能受这种气。 他又被他的母亲惯的有些无法无天。 素来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于是,秦衡和周淮安心血来潮,那次便将沈竺玉给骗到冷宫旁的小屋子里,把人关在里头要出口气。 后来,两人隐隐似有些后悔。 「他不会死吧?」 「应当不会。」 「可是他看起来弱弱的。」 「不然我们还是将他放出来吧?」 两人嘀嘀咕咕,犹犹豫豫。 陆绥一声不吭,周贵妃带着人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提醒他们两个。 事后,周淮安被狠狠罚了一通,秦衡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不知怎的,他们就恨上沈竺玉了。 明明瞧见那高台上的金贵小太子。他们都是万分喜欢的。 其实。 陆绥那时第一眼瞧见被皇后抱在殿上,金枝玉叶般宠大的小太子,心里也是有几分觉得喜欢的。 若是伺候的人是他,便没那么反感。 只是,沈竺玉谁都不要。 第17章 竺玉畏寒,东宫主殿接连不断烧着地龙,锦被里也提前被放了汤婆子来暖床。 饶是如此,她脱了衣裳钻进被窝里,还是觉得有些冷,从肩膀这儿漏风,脖子冰冰凉凉的。 往常并不会这样,只是今夜,她的枕边多了个男人。 不仅霸占了她的床,还分去她半边被子。 竺玉不大习惯,翻来覆去好半晌,睡也睡不着。 躺在她身侧的男人好似起身,窸窸窣窣的声音,落入耳中,她不免竖起耳朵,听见他起床的动静,心里生出不切实际的念头来。 陆绥难道是想通了?打算去隔间的软榻上将就一晚? 竺玉这口气还未完全放松,男人又重新回到了床上,她没忍住,倒是想看看他要作什么妖。 竺玉翻了个身,瞧见陆绥裸着上身,对上她的目光,男人语气淡淡:「太热了。」 竺玉深吸了口气,觉得他在撒谎。 这会儿她全然忘记了像他这个年纪,正是龙精虎壮的时候,气血旺盛,身体里本来就都是火,待在这样暖烘烘的屋子里是会就觉着热的。 陆绥泰然自若的躺在她身边:「殿下接着睡吧。」 竺玉一句话都懒得再同他说,背过身,她的背影难得能看出三分气来,平日里就似那泥煳的人,随意的揉捏。 昏暗的烛火中。 光线都不怎么亮,烛火透过床帐,犹似那将熄不熄的黄昏。 陆绥在昏暗的光影里重新睁开了眼,定定望着少年有点气鼓鼓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算了。 太子的心思一向多变,像个幼稚的小孩儿似的。 而且陆绥觉得沈竺玉从小就被养得很娇惯,动不动就生闷气,只不过他有一点好,不似其他天潢贵胄,动了怒、没了脸面就拿底下人撒气。 他生起气来顶多就像现在,是个锯了嘴的葫芦,闷声不吭,以为自己一个字都不说就能伤到旁人。 天真幼稚,又有点好笑。 陆绥极少会这样眨都不眨眼的盯着他看,他的后颈细细的白白的,右下方还有颗不怎么显眼的小红痣。 隔得越近,沈竺玉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软香就越浓烈清晰。 陆绥看他方才从屏风出来,穿好了衣裳,也没有涂脂抹粉,干干净净的像濯水的清莲。 一个大男人,自带体香。 也真是奇怪。 陆绥知道他还没睡着:「殿下睡不着吗?」 竺玉并不想搭理身后的人,她只想让陆绥从这张床上滚下去,于是她故意语气不善道:「我冷。」 她一本正经地说:「你分走了我一半的被子,中间的空隙还有冷风灌进来,我现在手脚都是冰凉的。陆兄,不然还是委屈你一下,去隔间休憩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只这一夜。 陆绥又不是吃不得苦的人,他怎么就非得赖在她的床上不可了。 陆绥默了默,竺玉的手忽然被他抓了过去,牢牢摁在掌心里,冰凉的触感贴着滚烫的掌心,好似冰与火的两重天。 陆绥没想到沈竺玉不是在扯谎,四肢冰冰凉凉,体质还真是虚弱。他隐约想起来太子幼时是体弱多病的一个人,还未入冬,在他身旁伺候的嬷嬷便将他裹得严严实实,遥遥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从远处走来一个会自己滚的小球。 吹不得风,淋不了雨,也下不了水。 天气稍冷,便用他那精緻的斗篷将自己罩的严严实实,火狐领芙蓉白斗篷的兜帽上还有蓬松柔软的狐狸毛。 衬得他那张脸,冰雪漂亮。 他在熟悉的人面前从来都很乖巧,被乖乖牵着手,安安静静的躲在嬷嬷身旁。 瞧见他们几个,是从来都不爱上前搭讪的。 一次两次,次数多了,便有种瞧不上他们的感觉。 时间一长,日子一久。 心高气傲的少年们自是更加恼怒,不过都是已经懂事了的年纪,哪怕恼怒嘴上也不会再说什么,以免显得他们像恼羞成怒了似的,没有气量。 陆绥慢慢收回思绪,他也不知自己怎么的,伸出长臂把人扯到了自己怀里,长手长腿轻而易举将人锁在了身体里。 他浑身火热,贴着沈竺玉温凉的身体倒是舒服了不少。 竺玉被他吓了一跳,用力挣了挣,不仅没挣开,反而被他不轻不重揍了下屁股,陆绥仿佛没了耐心,说话时的唿吸落在她的耳后,撩起一片火热酥麻,他冷着声警告:「别动了。」 声线偏冷。 似那极幽之地的寒冰。 竺玉这辈子懂事之后就从来没被人打过屁股,她脸上的热气都快能把自己给烧死了,脸色不知是涨红的还是气红的,她好歹是太子。 陆绥真的太目中无人了。 竺玉气不过,想一脚把他踢开,反而被他控住了腿,这下手和脚都不能动弹了。 陆绥抱着这块冰只觉得越来越凉快,圈着她的手臂不由得收紧了力道,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便不与她做戏,淡淡道:「想好好睡觉就别动。」 男女力气悬殊。 竺玉踢也难以踢开他,今晚只得先忍气吞声的默许他这种僭越的行为。 陆绥抱着她,只觉得很软。 先前沈竺玉有几次在思学堂的门前不小心撞在他身上,他就觉得这人的身体软绵绵的,撞过来其实也不疼。 陆绥闭上眼睛睡觉之前也没多想,当他现在年纪不大,发育又迟缓,骨头可能长得比旁的人要慢。 托陆绥的福气,竺玉做了整晚的噩梦。 第二天,平宣来叫主子起床,叫了几次没把人叫醒,连丫鬟们端水熏衣的动静都没能把床上那位主子吵醒。 平宣斗胆进了里屋,掀开床帐一看,吓了一跳。 竟不知昨夜两位主子睡在了一块儿。 陆绥倒是醒了,平宣低着头退了出去。 男人很快就穿戴整齐,一身绯色的圆领锦袍,腰间玉带衬得他长身玉立,往那儿一站,冷着脸不吱声,便有几分浑然天生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平宣等到陆家这位祖宗起了床,才敢小心翼翼去床边哄着小主子起床:「殿下,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竺玉赖床的毛病到了冬日就更难改过来,在床上磨磨蹭蹭半晌,忽然间好似听见陆绥的声音,骤然清醒了过来,也想起来了昨天夜里的事。 陆绥不仅换好了衣裳,也已经洗漱过了。 他逆着光站在床边,绯色锦袍穿在身上,反而更叫他看起来无比的冷厉,他本就生了张冷淡至极的脸,眉目似那无情的箭竹,漂亮但天生带着凌厉的锋利,抬眸间都是冷色。 竺玉同他对上一眼,睡意全无。 她很快起了床,洗漱更衣。 今早京城又下起了棉絮般的大雪,到这会儿都没停。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去了国子监,大雪天,路不太好走,今日迟到的学生,监正他们都并未追究。 竺玉同陆绥一道进屋,难以忽略的几道目光齐齐朝两人看了过来。 竺玉收起油纸伞,随手放在门外,她拍了拍身上的雪絮,刚踏进堂内,李裴便又莽撞的冲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还热乎的汤婆子。 「今儿天冷,就知道你今天会起晚,我特意叫景秋给你备了汤婆子,好叫你暖暖身体。」李裴搂着她的肩膀,碰到了她的人这会儿才觉得舒坦,他接着说:「我还偷偷给你带了几块饼,一会儿你吃两块垫垫肚子。」 竺玉扫了眼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无奈嘆了嘆气,她自己都不知道李裴为什么会喜欢往她面前凑。 李裴在家也是千恩万宠的嫡长子。 父亲是正一品的左都督,手握实权,往李裴跟前凑的人简直数都数不清。 李裴平日是有些目下无尘的。 眼巴巴凑到她面前来,甚至有些时候都带着点讨好的意思,着实叫她看不明白。 总不能是李裴真的在押宝?觉着她往后定然是个能名垂千史的皇帝。 这也不对,上辈子她登基后不久,李裴就同她翻了脸,和陆绥他们合起伙来,跟她不对付,处处与她作对,一点儿麻烦事都没少找,存心要给她添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竺玉将他叫过去,推心置腹想套些话出来。 李裴还阴阳怪气的嘲讽她,说什么陛下如今得偿所愿荣登宝座,何必忆起当年往事,后宫的解语花还不够叫陛下忘却烦恼吗? 她病重的那段时日,李裴带着人冷冷闯入她的寝殿,居高临下看着,讽刺道——陛下的今日都是咎由自取,为了权不择手段,倒是没福气也没命来享受这无边的权利。 竺玉回过神来,她说:「我不饿。」 才说完,这边秦衡又笑吟吟的凑上前,勾人的桃花眼里蕴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打量:「殿下今日怎么和鹤如同进同出?」 鹤如是陆绥的小字。 平时在学里鲜少有人如此称唿他。 竺玉润了润嗓,泰若自然道:「昨夜文章写的太迟,宫里下钥,便只能留陆兄在宫里住一晚。」 秦衡听了解释,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他多少有点吃惊,陆绥那个人挑剔的很,竟然还能在东宫住一晚。 「我们今日也要进宫,不妨等下了学,殿下同我们一道。」 「你们进宫做什么?」 宫规森严,没有召见,不得入内。 秦衡在宫内并无亲人,父皇好端端的也不会要见他们几个。 秦衡解释道:「周贵妃病了,陛下开恩,特许将军府的人入宫探望,只不过周贵妃也不想见旁人,只叫了周家的几个小辈入宫,顺便捎上了我。」 竺玉攥紧了手指,想到周贵妃,就想起她仅有的抱她的那两次,周贵妃怀里香香的,柔和又温暖。 她竟然病了。 对了,竺玉想起来了。 周贵妃就是这一年开始生了病,太医怎么瞧都治不好,她自幼虽父亲习武,身子骨向来都很好,压根不是无缘无故生了病。 而是被人悄声无息下了毒。 周贵妃那样聪明,她自己兴许也猜到了。 只不过。 她也不大想活就是了。 周家在她病了之后,并不太好。 陈鸿祯那时已经入京为官,不知从哪儿搜集来了周家勾结外族,意图谋反的证据。 父皇压了几天,最后还是逼得周大将军卸甲归田,他那几个儿子也都贬为庶人。 周淮安也不例外。 饶是如此,陈皇后也不打算放过他们,势要斩草除根,设下计谋,请君入瓮,让他们参军,却又故意叫人在前线趁起不备,斩断了他们的腿脚,害其成为了废人。 这些事,都是竺玉死前,陈皇后炫耀般似的同她娓娓道来。 「你们周家的人都快死绝了。大将军又如何,现在都是站也站不起来的废人了。」 只有周淮安,他们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从前线的血海地狱里杀了回来。 竺玉这辈子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周家重蹈覆辙,也不会让陈皇后的毒计得逞。 她深深吸了口气,用力攥着手指,她说:「我也去。」 第18章 此言一出,周遭的目光纷纷朝她探了过来。 竺玉将话说出口才惊觉有多么冒昧,陈皇后同周贵妃合不来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这般殷切,看起来反而有几分不安好心。 周淮安眉眼冷冷注视着她,少年身量挺拔,冷峻漂亮的脸淬着显而易见的锋锐,黑漆漆的眼珠透着惊人的敌意,他望着沈竺玉,语气不大好:「殿下去做什么?」 竺玉深吸了口气,不过须臾就想好了藉口:「先前不知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我怎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于情于礼,都不大合适。」 这番藉口,是为她自己找的。 便显得没有那么居心不良。 周淮安性子直来直往,做事也狠绝,不像陆绥和秦衡还会同她绕些弯,他冷嗤了声:「我姑母不是殿下做戏的工具。」 周淮安看向她的眼神,就似那冰透了的冷锥,锉着锋利的杀意。 凛凛的杀意。 不遮不掩。 竺玉没有辩解,说多错多,她若是解释的太清楚反倒引人怀疑。周淮安反感她,倒也是正常的。 陆绥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沈竺玉这几天,很是反常。 做的事情都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且不说昨晚她在陈皇后面前演得那出戏,还有那些谎话。 今日,又忽然要去探望周贵妃。 处处透着不对劲。 除非他随着年岁的增长,也有了野心。 不甘心日后只当一个傀儡小皇帝,也想同他的母后斗一斗。 傍晚放了学。 竺玉收拾好东西,就厚着脸皮跟在周淮安身后,老实的像个鹌鹑,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做人。 李裴看不惯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更看不惯周淮安在他面前摆冷脸,李裴一把抓过沈竺玉的手腕,将人扯到自己这边来,「我说周淮安,你别把人心想的那么脏,摆着张谁欠了你的脸,真是难看又倒胃口。」 周淮安嗤笑了声:「我摆给你看了吗?你为他出什么头,真是条忠心耿耿的走狗。」 李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我乐意当狗,你管得着吗?我这种走狗咬的就是你这样臭脸的东西。」 李裴的脸皮之厚,又有了长进。 竺玉听这两人夹枪带棒的呛声,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别吵了,耽误时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周淮安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止住了声,也懒得再看他们,转身闷头就往前走。 国子监到宫门前还有一段路。 入了宫便不能坐马车,从宫门到周贵妃住的文华殿又有一段路。 京城入了冬,便是绵绵不绝的雪。 整夜整夜的下,等到天亮了,就又放了晴。 只是青砖上的积雪没那么容易化,稍有不慎,靴底打滑,摔也是常有的事。 宫里碧瓦红墙,飞檐上偶见几尊活灵活现的飞禽走兽。 迴廊对吹着彻骨的冷风,竺玉下意识裹紧了斗篷,几次忍住想要戴上兜帽的心思。 他们都不戴兜帽,她若是戴上帽子,便显得格格不入。 几人前后走在一起,瞧着倒是赏心悦目的紧。 晴光映在少女雪白的脸庞,惊心动魄的美貌早已初露端倪,随着年岁,愈发叫人移不开眼。 竺玉跟在后头,直到文华殿,才有抬起头来。 她的心脏好似紧张的缩了缩,小宫女先去通传了声,几人才被周贵妃请入殿中。 周贵妃当年美貌名动京城,还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美称。 这么多年过去,岁月仿佛也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进了殿中,还能若有似无闻到一阵醒人的佛香。 周贵妃穿了身素色的衣衫,神色恹恹,小脸清瘦苍白,眉眼倦着病气,虽病了看着却也还懒洋洋的没什么所谓的模样。 竺玉躲在周淮安他们几人的身后,趁无人注意到她,才小心翼翼抬眸朝殿中的人看去。 她也有好些年没有见过周贵妃。 贵妃深居简出,连宫宴都不大参加,常常抱病。 竺玉屏住唿吸,安静望着周贵妃,以前就觉得她美,现在好像更美了。 精緻的像是画中的仙女。 她长得同周贵妃其实不大像,随着父皇,只有一双眼睛与贵妃有几分相似。 她的眼神真切,如饥似渴般,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太子也来了啊。」周贵妃的目光穿过她跟前的周淮安,静静朝她望了过来。 竺玉身体僵硬站了出来,干巴巴挤出了句:「贵妃娘娘安。」 她手足无措,甚至不知说什么才好。 周贵妃懒懒散散窝在贵妃椅里,看向她的目光也淡淡的,对陈皇后的孩子,原是该讨厌的,只是这孩子长得好,又合她的眼缘。 这孩子还小的时候,她还抱过。 软乎乎的,攥着她的衣襟不松口,还记得那天陈皇后的脸色无比难看。 想到从前的事,周贵妃难得觉得有趣,她笑了笑:「既然来了就都坐吧。」 嬷嬷正巧端来太医院刚煮好的汤药,顿时,苦涩浓郁的药味溢满整间屋子。 周贵妃蹙了蹙眉,闻到这阵药味就噁心,一点儿都不想喝。她看了眼嬷嬷:「端回去吧。」 嬷嬷跪了下来:「娘娘,陛下若是知道您又不喝药,定要责怪下来。求娘娘怜惜奴婢。」 长元帝偏宠周贵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只是周贵妃这许多年还像捂不热的冰块儿,不为情所动。 周贵妃还未出嫁时是家中骄纵的女孩儿,不过却是嘴硬心软的,待底下人惯来不差。 瞧见一把年纪的嬷嬷跪在地上,心中也不大好受。 长元帝是不会折腾她,却会折腾底下这些人。 周贵妃默了默,片刻之余,她语气淡淡:「端过来吧。」 嬷嬷如蒙大赦,连忙将药递了过去。 竺玉紧张的心脏都快要到嗓子眼,她急忙出声:「且慢。」 她的声音属实突兀。 殿内所有人都朝她望了过来。 周贵妃那双淡漠的凤眸也静静看向了她,她装得若无其事:「既然娘娘不想喝,你何必拿父皇来胁迫贵妃娘娘。」 汤药里准是下了东西的。 兴许还是细微的毒。 上辈子,周贵妃便是从这个时候,病一直好不了。 最后在榻上,瘦的不成人样。 这样的美人,磋磨的不成样子。 竺玉接着说:「太医院都是些庸医,贵妃娘娘已经病了那么长的时日还瞧不好,这药喝了同不喝也没什么分别。」 周贵妃默不作声。 周淮安却看不懂沈竺玉这两句话是什么用意,但他总不可能安什么好心。 周淮安冷冷看着她:「那殿下是何用意?我姑母不喝药难不成就能好了?」 竺玉眨巴眨巴眼睛:「嗯,说不定呢。」 周淮安若有剑在身,早就一把抵在他的脖子上,未来的少将军横眉冷对,哪怕还没从尸山火海里爬出来,周身已有了叫人惊惧的漠然:「荒谬。」 竺玉能阻得了这一次,却不能次次都顶着文华殿入口的东西,她说:「是药三分毒,喝多了对身体总是不好的。今日之事,分明是太医院医治不力,等回头我禀了父皇,也好还了贵妃娘娘一份公道。」 周贵妃虽不知太子今日是什么用意,听着他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倒是笑了笑。 周淮安瞧见姑母笑了,眉眼皱得更深。 沈竺玉真有那么讨喜吗?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 第19章 周贵妃本就生得极好,长发如云雾散开,衬着她那莹润雪白的小脸,肤若凝脂,五官精緻,好似春日里绽开的那朵最叫人垂涎欲滴的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她平日看着神色淡淡,也不太爱笑。 好似一尊没有感情的玉人。 这一笑,盈盈动人,清冷的眉眼透出叫人挪不开眼的明艷春光。 竺玉望着周贵妃脸上淡淡的笑意,一时看得有些呆,直到周淮安冷冷瞪了她两眼,她才反应过来,瞬间落得面红耳赤,哪哪儿都觉得烫烫的。 周淮安心底冷嗤,真是服了沈竺玉,到底是他不要命的色心大发,还是真的没见过美人? 对着他的姑母,看得两眼都直直的。 呆愣愣的模样像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周淮安一顿,慢慢眯起了眼睛,盯着沈竺玉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冷凝晦暗,这小怂包该不会是起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吧? 仔细想想,也并非不可能。 不然他怎么一反常态要来探望他的姑母? 周淮安看向沈竺玉的目光越发的冷冽,眼底还有几分凶光,活像是要把他吃了。 不过在姑母面前,周淮安有什么也不好说,免得玷污了姑母的耳朵。 周贵妃瞧见太子脸上呆呆的表情,又似乎被人提醒后的满面羞红,她又忍俊不禁,心底许久没有那么畅快过。 她莞尔,笑起来好似那融化了冰雪的春风,明艷动人中又有几分娇艷,她说:「太子有心了,既然如此,那就叫太医院换了人再来吧。」 竺玉绷紧的心弦得以松懈,陈皇后不可能收买整个太医院的人,只是…… 她望向周贵妃身旁垂首不语的嬷嬷。 这个嬷嬷也不可靠。 竺玉抿了抿唇:「方才怎么不见娘娘这里的宫女试药?这好像不合规矩。」 果不其然,她这句话刚落地。 那名嬷嬷就颤了下,显然不太对劲。 周贵妃微微一怔,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打量。 竺玉知道她说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意有所指,她这会儿的反应倒是很快,接着就一本正经的站出来说:「贵妃娘娘再怎么得宠,在后宫中也得守规矩。」 这话就不太好听了。 听起来像是在指责周贵妃不守规矩。 偏偏周贵妃还真是个不爱守规矩的人,这么多年了,肆意懒散,想做什么就做,不想做什么也可以不做。 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因为皇帝在为她撑腰。 周淮安同他的姑母感情十分好,小时候没少在姑母怀里撒娇,被投餵好吃的点心。 长大之后,也时常入宫探望姑母。 骤然听见太子这般不给脸面的话,当即就怒火冲天,眼神若是能杀人,太子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他兇巴巴的看向太子,只见对方说了这么句阴阳不定的冒昧之语,还能挺直腰背,亭亭玉立站在遥遥的黄昏余晖里,肤色雪白细腻,唇色洇红。 少年不自觉咬了咬下唇,好像他很委屈的样子。 周淮安回过神来,从少年那张会祸害人的脸庞挪开了视线,他语气冷漠又蛮横地问:「殿下是在教我姑母做事吗?你说规矩,你今日也未得到我姑母的邀请,本不应该文华殿。」 这话说的也不给脸。 剑拔弩张的态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同他打起来。 周贵妃平日是个不爱听旁人用宫规教训她的人,若是旁人,这会儿她未必会这么客客气气的。 可是这话从太子口中说出来,望着他时不时就发红髮烫的精緻小脸蛋儿,周贵妃也生不起气来。 周贵妃扫了眼身旁的嬷嬷,「往后就按太子说的来吧。」 周淮安横眉冷对,不大满意,周贵妃觉着她这个外甥脾气沖,得好生管教管教。 不过周淮安虽然脾气不大好,教训起人来也从不留退路,可他却是个十分护犊子的。 他对家里的姐姐妹妹,若说有很深的感情,倒也没有。 但是丁点小事儿,都会为她们出气。 他生母去的早,后来娶了续弦,贤德的名声在外,周淮安还是不大放心,早早就派了人盯着他的继母,省得她在后院做了什么手脚,他都不知道。 周贵妃叫随身伺候的婢女去她的箱笼里拿了几样漂浪的头面来,祖母绿嵌珠,凤尾蝶金钗还有东洲的宝珠打得一套项鍊,通通都交给了他:「这些你拿回去,给你那几位妹妹,她们也快到出嫁的年纪了。」 周淮安收下东西:「知道了,姑母,你早些养好身体。」 周贵妃嗯了嗯,却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接着又拍了拍他的脑袋:「在外头收敛着些脾气,不要总是兇巴巴的。」 周淮安知晓姑母指的什么,他冷哼了声,也不想再言语。 等出了文华殿,周淮安一刻都等不得,高大的身躯挡在沈竺玉的身前,硬邦邦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个子高,她的身子骨本就瘦弱,腰细细的,骨头也细细的,浑身的肉也不知长哪儿去了。 周淮安在她面前就像一堵墙,难以撼动。 他平日习武,浑身都练得很壮实,一只手就能掐断她的腰。 周淮安说话就没有陆绥那么客气,做事的手段也比陆绥要粗暴武断很多。 宫墙外的长廊,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 他一把用力掐住少年的脖子,把人抵在宫墙,高高在上睨着他:「太子,我劝你手别伸那么长,我们周家的人睚眦必报,我姑母在宫里少了一根头髮,你同你母后都别想清净日子可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周淮安自是不怕皇后的。 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曾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怕皇后?还有那无权无势的陈家。 当初陛下同陈皇后,是先帝赐婚。 还是秦王的陛下当时并不得宠,被人算计了这桩婚事,皇命难违,但这么多年。 陈皇后除了运气好生下了太子,其他便是算来算去一场空,什么都没捞着。 竺玉的喉咙被他掐得很痛,都快断气了似的,细嫩的脖颈经不起他粗手粗脚的摧残。 她的小脸憋得通红,双手试着将他推开,可她这点力道在周淮安面前都不够看的。 还是李裴死死抓住周淮安的手,用力将人挥开,李裴瞧见他脖子上的掐痕,心道坏了,他怕是又要疼好久了。 太子的身体特别容易留痕。 小时候摔了碰了,哪怕只是不小心的、轻轻的,细皮嫩肉的都容易留下痕迹。 可能没多少疼,但是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李裴满脸冷色将少年挡在他身后,「周淮安,你说话就说话,一声不吭动手算什么本事?」 秦衡方才在沈竺玉被掐了脖子的时候没打算帮衬,这会儿倒是假惺惺的站了出来,看了面若寒霜的两人,嘆息着说:「他这也是关心则乱,周贵妃是他亲姑姑,自是比别人要上心些的。」 竺玉看着周淮安,本来气得要命,但一想到后来周家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有他这个从尸海里厮杀出来的少将军重新撑起门楣。 便又生不起气来了。 说到底周淮安也是担心贵妃娘娘。 她这会儿嗓子实在疼,咳嗽了两声好像被冷刀子颳了似的,喉咙细嫩,经不起磋磨。 周淮安还板着张臭脸,警告她说:「还有,你是没见过女人吗?方才那般放肆盯着我姑母看,你别忘了她也算得上是你的母亲,你真不想要这条命,提前跟我说,我提前送你去见阎王。」 这番话说出口。 其他几人都静了下来。 看向沈竺玉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好啊没想到你竟然敢如此狗胆包天」「人不可貌相」「色胆包天」的意思。 竺玉差点被呛死。 周淮安怎么能胡思乱想到这种地步?! 她简直百口莫辩! 「我…我没有,你含血喷人。」 周淮安一声冷笑:「眼睛都看直了还说没有,死鸭子嘴硬。」 竺玉气得要晕了,她推开挡在她身前的李裴,冷这张脸说:「贵妃娘娘年轻貌美,我不过一时看呆了,你别人想得那么龌龊。」 周淮安冷哼道:「你最好是。」 吵过闹过之后,走出这盘迴廊,几人这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拱桥旁遥遥走来一位身姿娉婷的少女,一袭水蓝色轻衫薄衣,层层裙摆轻盈灵动,外头罩着雪白色的狐狸皮斗篷,映着粉白的小脸蛋儿。 少女瞧见迎面走来的几个小公子,脸上红了红,同他们福了福身子,行了礼。 竺玉一眼就认出了她,京兆府尹家的嫡长女——卫昭昭。 京兆府尹这个官,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在遍地王宫侯爵的京城,确实有点排不上号。 只不过卫家同将军府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两家走动的勤快。算起来,卫昭昭勉强算还是周淮安的表妹,只是没那么亲近。 上辈子,卫昭昭属意的郎君是陆绥。 卫家求赐婚都求到她的跟前来,她本是想成人之美,为这两人赐婚的。 可她不想也惹不起陆绥这个活阎王,不敢操纵他的婚事,赐婚的圣旨都写好了,也只敢偷偷藏在她的书房里,不敢送出去。 只是后来这封写好的圣旨还是被陆绥察觉了。 当时陆绥的表情平静的可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两眼,当着她的面烧了那道圣旨。 然后阴阳怪气地问她:「陛下是想女人了吗?」 她当然是摇头的。 陆绥可不听她的,当晚便给她找了十来个环肥燕瘦的美人儿,他大刀阔斧坐在她跟前,泰若自然:「如此可还够了?若是不够,外头还有许多想来伺候陛下的美人。」 竺玉听得腿软。 她不愿享用这些美人。 陆绥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有点凶:「衣裳都脱了。」 他还很不耐烦:「陛下扭捏什么?这种事还要臣教你吗?」 后来。 卫昭昭有没有如愿嫁给陆绥,她也不太清楚。 竺玉回过神来,卫昭昭已经走远。 竺玉一路都没再作声。 等到了宫门口,各家的马车都在宫墙下等着,平宣守在马车外,早就备好了暖身的物件。 远远的就见自家主子被陆家那位小公子给扣了下来。 陆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抓住沈竺玉的手腕,他压低了眉眼,神色有些烦躁:「殿下。」 竺玉感觉被他碰到的地方都无比滚烫。 「怎么了?」 「你收敛些,不要见到个美人就眼巴巴盯着她看,这样十分无礼。」 陆绥刚才觉得周淮安骂得对。 他也早就想说了。 沈竺玉这见了美人就似丢了魂的死样子能不能改改? 真没出息。 第20章 这句话说的有些生硬,细细听来还有几分暴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竺玉忍不住抬眸多看了两眼陆绥,他长得好,眉目像是那山间清润又锋利的箭竹,他每次不高兴就会像这样冷冷的抿直了唇瓣。 竺玉心里瞭然,看来卫姑娘在陆绥心里还是有很重的分量的,她不过多瞧了两眼,她发誓也只有两眼罢了。 陆绥便醋成了这样,这得是多喜欢啊。 不过这事也是她的不对,卫家小姐还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她方才直勾勾的盯着人看,是有些冒昧无礼,也不怪陆绥会不高兴,那毕竟是他将来的未婚妻。 竺玉对他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方才是我冒昧,还望陆兄不要介意,下回我定会迴避。」 陆绥的目光从上至下,深深打量了她几眼,似乎是信了她说的,勉为其难缓了缓脸色。 宫门前停驻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 太阳落山之后就冷了起来,平宣那个小狗腿等也等不住,连忙抱着还热乎的汤婆子小跑着到主子跟前。 忙将手里的汤婆子递了过去,生怕主子冻着手。 其他人便没有这么精细,也没她这么金贵,在旁看着,嘴上不说,心里是瞧不上这种做派的。 如今双方讲了和,自是不必因为这点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就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冷嘲热讽起来。 同样都在读书,他们是到学里吃苦的,沈竺玉看起来就像是来走个过场,享福的。 平宣也知道小主子吃不惯监学里的饭菜,晌午兴许都没填饱肚子,才递完汤婆子又递上刚在糕点斋里买的山药糕,口感绵密软甜,小主子最爱吃这个了。 竺玉早就饿了。 中午没怎么动筷子,监学的饭菜又油又荤,她吃不惯。 下了学后就去了周贵妃那里,也没好意思问贵妃娘娘讨要吃的,免得她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可她这个年纪本来就是还在长身体的时候,特别容易就觉得饿。 竺玉也不在意身旁这几个人是怎么看她的了,拿起糕点,小口小口的咬着,微微嘟起的唇瓣看起来红红的,潋滟诱人。 几人悄声无息盯着她看,她还毫无察觉似的。 她吃东西像小猫,雪白的齿尖轻轻落下一口,娇嫩的小舌头隐约可见,探出尖尖,看起来比她手中的糕点还要香甜诱人。 陆绥看得心浮气躁,扭过了脸,挪开了视线,心里还是烦得很,闭上眼睛都是沈竺玉探出舌尖来的画面。 陆绥在别人面前那叫一个斯文温润,心高气傲,在她跟前是从不吝啬展现粗暴野蛮的恶劣,他的语气有些沖,像是堵着无名之火不知朝哪儿发泄似的,「你能不能别吃了。」 竺玉乍一听,才反应过来原来陆绥在说她。 她吃个东西怎么又招惹他了? 这回连李裴都没有帮她说话,他的眼神也有那么点一言难尽,确实… 吃的叫人烦。 也不是不雅,就是看了心痒痒。 哪里痒,又说不上来。 竺玉再好的脾气被这样莫名的指指点点,也不能继续忍气吞声,再忍她都要忍成缩头乌龟了! 好歹是在一块念了这么多年书的同学。 陆绥至于对她这么看不顺眼吗?先前还说冰释前嫌,看来这话都被他吃进肚子里去了。 「我饿了,怎么就不能吃?」竺玉平时是个软包子,怎么着都不大生气,但叫她狠狠饿了肚子,她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竺玉也不想将场面闹得太难看,她问:「陆兄是也想吃吗?」 陆绥语气不善:「我不吃。」 竺玉懒得同他理论,「我先回去了,告辞。」 李裴凑了上来,搂着她的肩膀,手掌落在她的胸前,都快贴着她的胸口,她下意识微微弓了弓背。 李裴说:「我坐你的马车回去,让他们先送你再送我。」 竺玉拿开了他的手,舒了口气,「你自己走回去。」 李裴捏了捏她的小脸:「殿下怎么这么狠心?天寒地冻,就这么走回去我肯定要病了。」 。竺玉往回看了眼身后的那三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站那儿都有不怒自威的气场,比起这寒冷的冬夜还要冷峻。 一旁高高挂起的灯盏,落下隐隐绰绰的光。 地上倒映着几人丰神俊朗的身影。 竺玉说:「你问他们顺不顺路。」 李裴装聋作哑,硬是挤上了她的马车。 李裴毫不客气,大大方方的落座,刚钻进来就闻到了淡淡的香气,就像她这个人似的,不论哪儿好像都是香的。 衣裳香香的。 手指头蹭过的地方香香的。 用的纸笔好似也浸着香气。 马车里,也仿佛熏着懒懒的甜香,闻着就舒心。 马车徐徐往前。 陆绥停驻原地,默默看了许久,直到秦衡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陆绥敛眸,一声不吭。 秦衡问:「你说他今儿去探望周贵妃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陆绥惜字如金:「不知道。」 周淮安还耿耿于怀,冷嗤了声:「事出反常必有妖,保准没安好心。」 姑母受宠,却无子嗣。 陈皇后是绵里藏针的笑面虎,往后真叫他们母子二人得了势,姑母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秦衡问道:「你觉得他是要害你姑母?」 周淮安冷眸扫了过去:「不然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敢下手,我就敢要他的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周淮安在军营歷练时,没少被教训。 下手太狠,杀人利落,提刀便能干脆利落斩下对方的头颅,挂在冷冰冰的枪头,新鲜的血液溅落在脸上也满不在乎。 秦衡抬了抬眉,他却不这么想,他说:「沈竺玉没脑子算计你姑母。」 周贵妃能在后宫得宠还安然无恙至今,也不是毫无心机的小姑娘,自然有些手段和心计。 而沈竺玉,瞧他那贪吃好色的样子,别说同周贵妃斗,连和国子监外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寒门学子斗,都很费劲。 「若他的演技已经登峰造极到能瞒过我们三人的眼睛,就当我秦某有脑无用。」 「那你倒是说说看他今日去探望我姑母是图什么?还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秦衡认真想了想,想起来沈竺玉见到周贵妃时面红耳赤的样子,后来巧遇了卫家小姐,亦是被勾得神魂颠倒的模样。 秦衡咳嗽了两声,没敢在周淮安跟前说太子兴许是起了色心。 不过据他所知。 沈竺玉身边也没有通房,更无侍妾,还没开荤,兴许是等不及、憋不住了。 而且他们一道念了这么多年的书,沈竺玉都没在他们跟前脱过裤子。 陆绥拧着眉头,苦大仇深的样子很是凝重。 他这会儿还满脑子都是沈竺玉方才不经意间伸出小舌头的画面,搞得他心浮气躁,下腹烧得慌,一阵火热。 陆绥不想再听他们议论沈竺玉:「不用管他打得什么主意,掀不起风浪。」 秦衡想了想:「也是。」 陆绥回到家中,还摆着张半死不活的臭脸。 他闷在书房里写了几张大字,勉强才静下了心,屋子里伺候的丫鬟瞧见二公子面色冷峻,做事更加小心翼翼。 她们这些人倒也不敢起爬床的心思。 先前有个不知死活的往二公子的汤里下了药,故意穿得骚浪就前去伺候。 当晚就被二公子给发卖了。 前车之鑑下场惨烈,她们也就没人敢再冒险。 陆绥洗漱过后便躺下了,这天晚上做了个不可言说的梦,梦里红袖添香,酥香软腰被他紧紧扣在怀中,轻纱薄衫褪去。怀里的人露出活色生香的冰肌雪肤。 黑色长髮犹如锦缎,细腻丝滑,触感柔软。 对方攥着半遮不遮的衣裳想要逃,细细的小腿,莹润雪白,屈膝跪在榻上,爬着往前逃。 他用力又粗暴的握住了那人的脚踝,狠狠攥在掌心,一把将人扯了回来。 等到看清怀里的人那张脸。 陆绥便彻底醒了,他睁开眼,亵裤已经被他弄脏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梦遗。 陆绥脸上表情难看,梦遗也就算了,怎么还梦到个…… 难不成他同李裴一样,被沈竺玉那张脸给迷昏了头? 陆绥起身,面无表情收拾好自己,再叫人进屋来换了锦被,如此一闹腾,天也快亮了。 陆绥用过早膳,就去了国子监。 想到昨晚的梦,他属实有些噁心,他觉得自己绝不可能对男人有什么念头。 何况。 沈竺玉在他的梦中,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 天光露白,思学堂渐渐坐满了人。 沈竺玉又是匆匆忙忙来的最晚的那个,他着急忙慌似乎是跑着来的,气息微喘,小脸红红的。 人还没坐定。 陆绥一把就握住了沈竺玉的手腕,平时没怎么碰过,这会儿捏在手里,还真觉得骨架很小,捏着很软。 竺玉讶然抬眸,红唇微张,气喘吁吁地问:「陆兄有事吗?」 陆绥面无表情地说:「你随我过来,我有事请你办。」 说完不给她犹豫的机会,拉着人就出了思学堂,他步子大,竺玉跟在他身后几乎是要用跑的。 陆绥也不是想对沈竺玉做什么。 就是想骗他将裤子脱了。 陆绥觉得自己看清他的身子之后,也就不会再做昨晚那么荒谬淫/乱的梦。 第21章 【新增一千六百字】 陆绥弄得神神秘秘见不得人。 竺玉倒是从未见过这张处惊不变的脸上有着欲言又止的神色,什么事情叫陆绥这样的冷君子都为难成这样? 竺玉被他扯到迴廊的拐角处,圆拱石门旁两枝开得正盛的腊梅,清润的红色点缀着冰天雪意。 她的小脸被迎面扑来的簌簌冷风吹得有些僵硬,雪白娇嫩的皮肤透出几分娇媚的绯色,她受了会儿风,鼻尖都被吹得红红的,再好的耐心也受不住陆绥久久不言。 竺玉直接开了口:「陆兄直说吧。」 她停顿稍许,抿了抿湿润娇艷的红唇,纠结过后还是很大方地说:「若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我也不会推辞,陆兄不必觉得为难。」 陆绥还掐着她的手腕,他垂下眼皮,掩住黑瞳里的神色,他说:「我想小解。」 竺玉骤然还以为自己听茬了。 就这?这值得陆绥为难这么久吗? 而且,他想小解,去就是了! 又没人拦着他! 竺玉想不通陆绥要去小解怎么还特意告诉她一声,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把她叫出来就是耍她玩?未免也太无聊了。 一个两个都在欺负她性子好,没脾气。 竺玉冷下了小脸,便是她板起脸也没什么杀伤力,清晨的扶光拨开缭乱的云层,熠熠生辉的金光落在她清透粉白的脸,越晒太阳越显得吹弹可破,指尖蹭一下都要破了皮般的娇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她说:「你去就是了。」 陆绥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又莫名的口齿:「殿下陪我一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还抓着她的胳膊,似乎怕她跑了还是怎么。 竺玉从莫名其妙变得一头雾水,她万万不可能陪陆绥一同去小解,这种事怎么还要结伴? 她一张脸轻易又红了,滚烫的温度烧起来,指尖都是烫的,她忍着羞辱说:「我现在还不想。」 陆绥盯着她,一本正经地问:「那殿下什么时候才行?」 竺玉真是不知道陆绥发的哪门子疯,她脚指头都要蜷缩起来了,憋了半晌,她说:「我也不清楚。」 陆绥似乎还不死心,他说起这些让她恨不得以头埋地的话时,脸不红心不跳的,「殿下再努力努力,兴许就有感觉了。」 听听,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竺玉觉得他在故意戏耍自己,可他平日又不是这么无聊的人,从前互不对付的时候,也多是秦衡和周淮安来她面前找不痛快。 陆绥好像是从不屑于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竺玉被逼无奈,说话吐出来都是滚烫的热气儿:「我真没感觉,上不出来。陆兄就别为难我了。」 陆绥表面功夫做的比谁都像,沉默半晌,他说:「我一个人去有些孤单,不是故意为难殿下,就只是想找个伴。」 竺玉半信半疑,「你找别人吧。」 说罢她就要走,可是陆绥死活不肯松手,压在她胳膊上的手掌像是一座大山,挣脱不得。 陆绥连脱带拽非拉着她去了官房。 她挣扎的这点力道在他那儿就像小猫反抗似的,她还不敢挣得太过,难免就像被踩中了痛脚似的崩溃。 陆绥也不会强行剥了沈竺玉的裤子,要他当着自己的面小解,他把人拉了过去,一本正经的问:「现在可有感觉了?」 竺玉没好气道:「没有。」 陆绥点点头,嗓音温和嗯了声。 竺玉以为他死了心,她这提起的心脏还没来得及放下,陆绥忽然将手掌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顿时像被扔进沸水里的虾,弓起了身体试图躲开他的手,他的手放在她小腹的位置上,怎么都甩不开。 官房里阴影晦暗,陆绥近在眼前,睫毛长长的,乌黑浓密,密密匝匝的平直落下,好像一把清冷的小扇。 他长得是很好看的,随了他那貌美的母亲。 安静沉默、面无表情时看起来像那高贵不可侵犯的一尊小神。 隔得近,温热的唿吸好似打在了她的颈窝。 竺玉回过神来,他的手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压了压,力道不重,很是小心翼翼,可能也怕自己不知轻重弄伤了她。 竺玉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她的脸已经熟透了,支支吾吾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你做什么?!」 素来温和好性子的太子,鲜少有此刻看起来这般恼怒的样子。看着像真的气坏了,气息都比平日要急促。 红红的脸像被烫熟了。 陆绥心里奇怪,沈竺玉的肚子摸起来软软的,不像他的,小腹硬邦邦的像块铁板。 陆绥直言:「帮忙。」 竺玉脑子都要被他气晕了,他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毫不亏心,理直气壮。 竺玉当真恼了,「陆兄我是哪里又得罪你了吗?大清早你非要这样作弄我。」 陆绥默了半晌,许是也察觉到自己这番举动很不合适,他的确不该逼着太子陪他来小解。 陆绥只是想驱散昨夜那似真似假的淫/梦。 若是梦里换个人,随便换个什么人,只要是女人,他今早也不会如此失态。 偏偏是沈竺玉。 这样想着,陆绥盯着他的脸安静看了半晌,眼底似那平静的湖泊,安静却又蕴着几分阴沉的可怖。 「抱歉,是我唐突了。」 竺玉这人不容易生气,但是又特别好哄。 你若真的低声下气的道了歉,她往往也就不会再计较。 竺玉转身回了思学堂。 陆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先生已经到了学堂,准备上课了。 竺玉没心思乱想,拿起昨夜温习过的书本,认真停课。 下了课,秦衡见陆绥似乎在沉思冥想,也不知道他表情深沉是在想什么。 陆绥抬起头来,似乎遇到了很困扰的问题,深深蹙着眉:「怎么会是软的呢?」 沈竺玉的肚子怎么就那么软。 瞧着一点儿都不胖,浑身好像都没什么肉。 哦,屁股倒是挺有肉的。 秦衡不解:「什么是软的?」 陆绥不打算同他说:「没什么。」 他心里烦得很,一整天都臭着脸,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心情欠佳,生人勿近。 傍晚下了学,走出国子监。 秦衡的姐姐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身旁的小丫鬟提着小食盒,里面装着她亲手做的糕点。 秦绮宁站在树下,从枝头落下的余晖映着细碎的光斑,她身姿裊裊,镇定从容,远远瞧着就是大家闺秀的气派。 秦衡快步走到姐姐跟前,「姐,你怎么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事?」 秦绮宁摇了摇头:「我顺路经过,便来接你一同回去。」 她说着叫身旁的丫鬟将食盒拿了过来:「我做了些栗子糕,你同他们分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这个他们当中,自是包含了沈竺玉的。 秦绮宁瞧见太子时,分寸拿捏的正好,微微一笑,柔情似水,既不会叫人觉得唐突,也不会很疏远。 沈竺玉也对她笑了笑。 秦衡这位姐姐,性情温柔,做事张弛有度,不论是治理内宅,还是赴宴在外,都叫人挑不出错来。 她同秦绮宁打照面的次数不多,但是每回都能吃上她亲手做的糕点。 只是上辈子秦绮宁所嫁非人,下嫁了她那位青梅竹马,在锦衣卫镇抚司里当值,做事很绝,手段狠的令人害怕。 许是年少时的情谊熬不过岁岁年年。 几年,秦绮宁无所出,后来无意中得知她的丈夫养了个外室,她知道的时候,那外室都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 竺玉后来听说秦衡派人将那外室还没来得及生下来的孩子给弄死了。 秦衡做的滴水不漏,便是知道他做的,也找不到丝毫的证据。 竺玉想到这些事,心不在焉的吃着手里的栗子糕。 她吃的最多,旁人反而没怎么动。 不过陆绥他们也习惯了太子贪吃的样子,好歹他今日没有盯着秦衡的姐姐直勾勾的看,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长进了。 陆绥没接糕点,他素来不爱吃这些。 不过他对秦绮宁亦是很客气,连脸上的冷色都少了些,褪去眉眼冷厉的狠劲,温和了很多。 竺玉也不觉得奇怪,陆绥这人虽然心黑手辣,但是待女子,一向客气,很有君子气度。 陆绥负手而立,黢黑的眼眸盯着沈竺玉,从少年的眉眼缓缓往下,到他鲜嫩洇红的唇瓣,从前没仔细看,也就没察觉到他的嘴巴小小的,也红红的。 齿尖又小又白。 舌尖很嫩很软。 再往下便是他细细的喉咙,薄瘦的肩颈,从前只是觉得他骨架小,现在怎么想好像都不是这么回事。 他的喉结也不怎么明显。 竺玉本来是好端端吃着糕,被人无端这样盯着一时半会儿也有点吃不下去。 她慢慢放下了手,没再继续吃下去。 陆绥忽然伸手,探到沈竺玉的脖子上,他指尖冰冰凉凉,她往后缩了缩,捂着脖颈,有点不高兴:「你做什么?!」 陆绥收回手,表情高深莫测:「没什么。」 好像摸到了。 又好像没有。 几人今日都没乘马车,只有金枝玉叶的太子身娇体弱,便是没有风雪,走哪儿也都得乘马车。 竺玉谢过秦绮宁,就迫不及待钻进了自己的马车里,叫平宣赶紧回去。 李裴今日也没厚着脸皮跟在她屁股后头,平日里虽有争执,不过李裴同他们也算自幼相识的朋友。 李裴的表姐先前嫁了秦衡的二伯父。 逢年过节设宴,两人其实也常能碰到面,家里人当他们合不来罢了。 陆绥还沉默着不言。不过他平日里话就少,也不会叫人觉得奇怪。 秦衡叫住了李裴,「我说你对沈竺玉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瞧着你也不像是奔着从龙之功去的。」 李裴不言语。 秦衡也不着急。 过了会儿,李裴说:「他那张脸,讨我的喜欢。」 秦衡之前也觉得是这样,李裴随心所欲惯了,脸皮也是个厚的,打小吃的穿的用的都要挑好看的。 哪怕是他府里伺候的丫鬟也都美人。 生性就好颜色美的。 秦衡啧了声:「我还以为你已经被猪油蒙了心,什么都看不明白。」 先前维护沈竺玉的样子,像是他身边忠诚的一条狗。 还是会张嘴咬人的那种。 李裴冷冷回道:「你想太多了。」 秦衡漫不经心哦了声:「装得还挺像样子。」 他先前都忍不住要怀疑李裴是不是对人动了真心,那上赶着维护的样子,怎么都不像只是因为沈竺玉的好颜色。 秦衡嘆道:「不过沈竺玉长得是真好看,比起小时候还好看。」 李裴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他小时候什么模样?」 秦衡面色不改:「不记得了,隐约有个印象罢了。」 他又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绥,将话扯到了他身上:「你可还记得沈竺玉小时候的样貌?」 陆绥的脑子里还是方才碰到的那截细嫩的脖颈,又不受控制回忆起昨晚的淫/梦。 他握紧了拳头,表面僵硬。 直到秦衡同他说话,才将自己从那温香软玉的躯体中回过神。 他语气冷冷:「不记得,别问我,别提他。」 几个字硬邦邦的,表情也似一言难尽的嫌恶。 秦衡忍不住猜忌起来,陆绥平时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沈竺玉啊?难听的话也不怎么说,就是不大爱同他往来。 这会儿,陆绥脸上挂的冷霜都快能结冰了。 凛凛煞气,扑面而来。 * 又过了几天,就进了冬月,天愈发的冷。 京里一片红墙白瓦,檐下挂着一排排垂落的竹枝灯笼,到了夜里,灯火点缀着雪天,煞是好看。 监学里难得给他们放了两天的冬假。 司正挑了今人去了京郊的天水山上祭拜,山间有一寺庙,司正从前便是庙里主持的学生。 悟不开凡尘。 还是入了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深山老林自是更冷一些,上山的路上随处可见白皑皑的雾凇。 他们脚程快,步子大,平日在家也没少强身健体,看似是只会读书的文弱书生,其实个个身躯魁梧,强壮的很。 竺玉天生懒骨头,不爱动。 她也不敢动,每次剧烈跑动之后胸腔都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似的。 这才走了一半的路。 她便体力不支,不想再往前了。 竺玉停下来靠着一旁的石头,她的脸一半是被风吹得,一半的走路急切给闷出来的红,她说话间还有白色的雾气:「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陆绥站在台阶上方,居高临下朝她望了过来,不言不语,安静反而更叫人心慌。 李裴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也知道他是走不动道了。 他倒是很殷勤:「殿下,我背你。」 竺玉怎么有脸让他背,一个男人让另一个男人背着走,怎么看都很难看。 她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往前走。 到了寺庙,她浑身都没力气了。 司正严格,又有意歷练他们,这回出门身边也不许带丫鬟小厮来伺候。 竺玉的里衣已经黏了汗水,她多半刻的时辰都忍不了。 幸好她住的这片后山小院有天然的温泉,她分到的这间小屋里,恰好就有能泡澡的温泉。 竺玉锁好了门,又吩咐庙里的小僧,替她多看着些,若是有人来这边,劳烦他吱个声。 扫地僧点了点头,说好。 竺玉这才放下心来,一件件脱干净了自己的衣裳,随意挂在屏风上,然后就舒舒服服躺进了温热的池水里。 兴许是太疲倦。 而这温泉又叫人骨头酥软了似的舒服。 少女靠着温泉,脑袋轻轻歪了一下,竟慢慢睡了过去。 陆绥心浮气躁了很多天,怎么都压不下那个梦,在庙里倒是平静了许多,他绕着后院走了走,恰好走到沈竺玉住的小屋。 他正要进去,门口的扫地僧帮他敲了敲门。 并无回应。 陆绥抬脚便进,从里面上了锁的门栓,轻而易举就被推开了。 水雾氤氲,白气缭乱。 一阵熟悉的软香扑鼻而来。 陆绥脚下微微一顿,往屏风后若隐若现的池水望了过去,他心中瞭然,沈竺玉此刻怕是在沐浴。 陆绥也无他想,更没想着要迴避,他大步朝屏风后走了过去。 乌黑柔软的长髮在池水里缓缓漾开。 瓷玉白皙的肩头露在池水上,沈竺玉背对着他,似乎是靠着池边,像睡着了一样安静。 第22章 池水上方冒着氤氲的水雾。 一池春水,扰得人心尖发麻。 陆绥的双脚几乎像钉子似的牢牢钉在原地,双腿犹如灌了铅水似的沉,男人屏住唿吸,微微睁大了眼睛,安静的看着池水中睡得脸上泛起潮红的人。 他都不敢用力唿吸,生怕惊扰了池水中的人。 她睡得应当很香,枕在玉壁的脖颈可能有些不舒服,稍稍换了个姿势,水波随着她清浅的动作也在轻轻的摇晃。 雾里看花般,这张脸存着几分醉人的薄红。 瓷白细腻的皮肤,如瀑落下的长髮,还有那潋滟欲滴的唇瓣,像是洇着淡淡的光泽。 温泉池水上飘着些许零星的花瓣,刚好没过她雪白的胸口,即便如此,也能看得见水中起伏的弧度。 酥软柔嫩,若隐若现,又有几分唿之欲出。 沈竺玉本来就是长得很美的,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般的容颜,被衬出几分平日难得才能看得出来的明艷。 她的皮肤又实在娇嫩,磕着池子的边缘,就起了青。 斑驳的青紫色,同雪白的皮肤交映,多了几分触目惊心。 池子里的热水好似慢慢的、一点点的蒸出她血骨里诱人的香气,在狭小的里缓缓流动。 兴许是屋子里太过逼仄,门窗紧闭,闷着热气。 陆绥浑身发烫,无处抒发的燥热捲土重来,烈烈烧了起来,他眼神晦暗,等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背过身去。 陆绥无声攥紧了手,他走路几乎没什么声音,等出了门,还记得替她关好了房门。 他站在廊下,仿佛这会儿才敢长长吐一口气。 山间急骤的冷风扑在脸上,浇灭了烧起来的温度,可内心依然火热滚烫,耳朵也觉得烧得慌。 院门外的扫地僧瞧见这位公子,又走了出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绥察觉到扫地僧的目光,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不动声色道:「你先去别处吧,我同殿下有要事商量。」 扫地僧年纪虽然小,但也不是什么不懂的朽木。 这山里,说安静,倒也不然。 常有贵人前来烧香拜佛,每次出行身边都有气势凛凛的护卫将寺庙里外围得水泄不通,不许外人出没,连他们这些在庙里修行的小和尚,也是能避就避。 生怕听到不该听的,就被杀人灭口。 眼前这位小公子,看着年纪不大,但压迫感已经不输旁人,身姿如松挺拔,冷冷往那儿一站,不怒自威的冷感沉沉压了过来。 扫地僧弓着身体,连忙退出了小院。 陆绥这会儿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方才胸腔跳动的剧烈,心脏好像都快要跳出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差点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 才会瞧见这么荒谬的画面。 他先前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尽管有些时候觉着奇怪,但也只当是沈竺玉矫情事儿多。 她向来胆小如鼠,任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敢做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若是被揭发到陛下跟前,丢了性命的绝不止她一个人,连陈皇后一族都不会有活路。 竺玉这个觉睡得既舒服却也短暂,等她迷迷煳煳的醒过来,才觉得脖子有些酸痛。 温泉水倒还是温热。 她起身,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这才不紧不慢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裹着绸布,除此之外,身上什么都没穿。 屋里暖和,她刚从热水里出来,一时半会儿的也没觉得冷,发尾沾了水,这会儿还是湿哒哒的。 竺玉鲜少有这么静谧放松的时刻,她坐在床边,动作也慢吞吞的在为自己绞发。 等到发梢半干不湿的时候,才准备穿衣裳。 秦衡和李裴来的很不巧,两人在后山转了一圈,闲着无事可做,李裴早就忍不住想来找太子,一日不瞧见他都觉得浑身难受,黏黏煳煳的劲儿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 李裴虽然在秦衡和陆绥他们面前嘴硬自己就是单纯欣赏沈竺玉那张脸,觉得他长得好,才与他有几分亲近,压根没有几分真心。 但是这话秦衡是没有完全相信的。 瞧他现在这急不可耐的样子,怕是拿铁链来拴着他的脖子也拴不住人。 而且李裴上回虽然还说了些别的话,好比沈竺玉很难伺候,被养得很娇贵,平时很懒,又很爱干净,还常常嫌弃他等等这类的话。 但秦衡看李裴也没少纵容沈竺玉,背地里数落着种种不满,真到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还是屁颠屁颠的就沖了上去,抢着干那些下人才做的活。 嘴倒是硬。 两人原本是要在后山分道扬镳。 李裴说要来太子这儿,秦衡也厚着脸皮跟了过来,人多总是要热闹些。 尤其是山里才下了雪,深山雪夜,最适合温上一壶酒来慢慢的细品。 独酌没什么意思,对饮才颇有氛围。 只是两人在看见院门前的陆绥时,都是如出一辙的诧异,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陆绥。 陆绥心高气傲的,不大会做幼稚的蠢事。 不喜欢的人,私下是一点儿都不会往来。 护短归护短,冷血也是真的冷血。 「你怎么在这儿?」李裴率先开口问道,打量陆绥的眼神也很防备。 陆绥看起来已经与平时没什么两样,默了默,他回道:「我也刚到,司正布置了几篇文章,我先前忘了同太子说,这会儿才想起来。」 李裴这才放下戒心,他抬脚往里走,刚迈过台阶,就被陆绥一把扣住了肩膀。 李裴冷着脸转过身看向陆绥,语气已有不耐:「我进不得?」 陆绥抿了抿唇,他说:「敲门。」 李裴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以前他对太子有这么客客气气的吗?分明没有。 陆绥又咳嗽了两声,白皙的脸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薄红。 竺玉听见门外的咳嗽声,心中一惊,她记得她分明锁好了院门,连房门都从里面上了锁的! 她来不及多想,慌里慌张将衣服往身上套,平时用来缠胸的绸布,这会儿也有些来不及收拾。 李裴在她面前又不是多讲礼数的人,推门而入的同时才说了声来了。 竺玉情急之下将绸布塞进了被子里,自己手里抓着衣衫,有些手足无措挡在胸前。 她这会儿头髮也没收拾,随意散落在肩侧,本来就小的一张脸,看上去更是只有巴掌大小。 嫩生生的,极为漂亮。 饶是李裴见惯了太子这张脸,推门而入的瞬间还是被惊艷了一瞬,她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他:「我还没穿好衣裳,你先出去。」 她实在厌极了李裴的不知分寸。 回回都让她猝不及防,害得她心惊胆战,宛如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摔了个稀巴烂。 李裴心里又在埋怨太子事多。 君臣之间,是要讲些礼数。 可他和他还用讲这些虚礼吗?自是不必的。 李裴略有不满,在他面前又不好说什么。 别人不清楚,同他相处多年的李裴心里是门清,太子的确是好性子,可在这些小事上特别容易生气,还不好哄。 李裴盯着少年单薄的背嵴,肩颈看起来也细瘦清白,一身雪白色的里衣穿在他身上都有些空荡。 他没穿鞋,脚踝露出了一小截,也是白白的细细的。 刚好就能握住。 少年刚才转过身的瞬间,雪色薄衫下若隐若现的腰肢,看起来也很纤瘦,隔着薄薄的布料仿佛都能看见她的腰窝。 拇指正好摁进去,轻而易举就能困住她的腰,让抬就抬,要塌就塌。 李裴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都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看得他脸上充了血似的,两只耳朵还直冒烟。 他狠狠唾弃了自己,醒过神来,又想起屋子里还有两个男人,李裴忽然间就没有刚才那么气恼,太子定是不愿意在陆绥和秦衡面前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和他倒是没什么关系。 陆绥的目光这会儿不受控制的停在她身上,从头到尾,像是用眼神入侵了一遍似的,他自然也瞧见了薄衫下的软腰,忍不住浮想联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没一会儿,又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发紧。 李裴回头看向他们两个,急哄哄的要把两人轰走:「等殿下穿戴整齐,咱们再进来。」 秦衡偏要和他作对:「咱们也不是外人,臊什么。」 竺玉方才转过身就边在穿衣裳,匆匆忙忙套好了外衫,又给自己披了件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如此也就什么都瞧不出来了。 她转过身,眉眼的神色看起来还是有几分侷促,她问:「你们怎么闲着没事来找我了?」 她还打算舒舒服服泡个澡,再舒舒服服睡一觉。 早上走了这么一遭,这会儿她就腰酸腿痛的。 说着,她就感觉到一道侵略性十足的目光,她硬着头皮看了过去,对上陆绥阴沉沉的黑眸,高深莫测,意味深长。 李裴说:「秦衡偷偷带了酒,咱们一同喝几杯。」 竺玉很守规矩,压低了声音不可思议道:「这可是庙里,你们疯了?!」 这一个两个在父母师长面前乖巧沉稳。 实际上都是些不服管教的。 竺玉说完这句话还是觉得难受,陆绥一声不吭盯着她不放,这种目光任谁都会觉得如鲠在喉。 她正要开口,便看见陆绥的鼻子缓缓流出了血来。 她惊异的呀了声,一张一合:「陆兄,你怎么流鼻血了?」 第23章 她这话一出,秦衡同李裴自然而然也朝陆绥看了过去,目光探究,疑神疑鬼。 竺玉也有几分奇怪,这也不是干燥的秋日,陆绥怎么还上火了? 面对几道好奇的眼神,陆绥倒是镇定,面色不改用帕子擦干净了鼻血,继而又用很平稳的嗓音说道:「近来有些上火。」 竺玉并未多想,反倒是庆幸陆绥忽然流了鼻血,这样他们也不会着急来关心她了。 李裴已经搂了过来,手掌搭在她的肩头,热情的邀请她:「走,我们去秦衡的屋子里喝酒去!」 竺玉推三阻四,一会儿说困了,一会儿又说累了。 表明的意思也很简单,她不想去。 山里偏僻又十分的寒冷,李裴可不想把太子孤零零的留在这里,弄得他好像被他们孤立了似的。 李裴觉得太子就是性子太内敛,不太擅长笼络人心,若是他愿意费点心思,这些人都很好哄。 随便说几句好听的,就不会与他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无妨,秦衡的屋子能睡得下我们好几个人,里面有暖和,还有空了大师生前留下的经书,你喝了酒,更容易睡个好觉。」李裴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受不住了,他垂眸就能看清少年的侧脸,贴近了看,皮肤也还是又白又嫩,毫无瑕疵的。 他一时呆愣了两秒,很久回过神来,继续说:「这山里偏得很,你素来胆小如鼠,怕黑又怕鬼的,夜里阵阵冷风吹过来的声音就像小鬼发出的厉声,你说你怕不怕?「」 后半句,是李裴张口就来的杜撰。 佛门重地,想来也没有小鬼胆敢凑近。 不过竺玉还是被他唬得一愣一愣,本来没联想到,听完李裴说的话心里开始发慌,这座山有多偏僻她今早就见识了。 一行人足足爬了两个时辰才到。 半夜若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确实都来不及去求救。 竺玉被吓唬的脸色发白,眼界颤颤的,润润的眼睛,瞧着就怕得紧,还很可怜。 陆绥尽管一直没出声,眼神倒是从始至终都没从她身上挪开过,这会儿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感觉同从前截然不同。 以前只觉得她这样很没出息。 楚楚可怜的样子装出来也不知道是要噁心谁。 怕黑怕鬼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此时此刻,望着少女精緻却苍白的小脸,他心里陡然生出些不该有的怜惜。 甚至已经在心中给她找藉口推脱。 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怕夜里会出现的魑魅魍魉是很正常的,胆子小点也没什么。 若是生在寻常家里,正是需要父兄保护的年纪。 竺玉没注意到陆绥落在她身上那黑漆漆的眸色,她磕磕绊绊,说话都有点结巴,「真的…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她要信不信的,还在嘀嘀咕咕:「可是我平生积德行善,也没做过坏事,就算…就算这里有鬼也不会先找上我啊。」 竺玉是真的这么想的。 怎么也会先去找另外几个黑心肝的吧?她排也排不上号。 李裴挑眉:「你身子骨弱,看上去就比较容易欺负,不找你这个软柿子还能去找谁。」 竺玉听着这话,抬起眼皮,看了秦衡一眼,又看了陆绥一眼,确实,他们都不太像好欺负的样子。 秦衡虽然总是笑着,实际上是阴险狡诈的笑面虎。 陆绥版这张脸不说话的样子就像会索命的阎王爷。 竺玉被半骗半哄的点了点头。 李裴已经想好了今晚就同她在床上挤一挤,索性将被子一併抱过去,也省得来回再跑。 李裴动作快,竺玉都没看清他要做什么。 他已经走到床边,刚抱起床上的枕被,一块白色的绸布从里面掉了出来。 李裴将白布捡了起来,长长方方的,看不出用处,他抬头看向沈竺玉,问道:「这是什么?」 竺玉一把用力将他掌心里攥着的绸布给抢了回来,好在他们都不认识,她有种从悬崖边被拽回来的感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只不过后背还是起了冷汗。 「裹伤口的布。」她牵强道。 李裴脸色变了:「你受伤了?」 竺玉解释道:「我是怕自己受伤,提前做的准备。」 她说这些话时,连头都不抬,生怕被看出眼中的心虚。 李裴瞧着她全须全尾,松了口气:「没伤着就好。」 陆绥是个聪明人,不过瞥了一眼,就猜出了李裴手里这个小物件的用处,怕是她的贴身衣物。 他情不自禁又回想起方才在水池里瞧见的画面。 少女生得冰肌雪肤,锁骨凸起明显,往下两寸的胸口,在水中起伏着圆润的弧度。 他也不是不想当正人君子。 事发突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撞破这么个惊天秘密。 水中花瓣下若隐若现的樱桃尖。 任他这般处惊不变的人,也要面红耳赤的。 陆绥及时开了口,淡淡的,似乎有点不耐烦:「你们还要磨蹭多久?」 李裴随手将绸布扔回了床上,像块破布似的给扔了。 陆绥的黑眸定定盯着那块绸布看了会儿,这是她的贴身衣物,怕是都染上了她身上的香气。 陆绥强迫自己挪开了眼,一行人不慌不忙去了秦衡住的那间小屋。 李裴走早竺玉身旁,高高的少年怀里抱着两床被子,便是如此也不妨碍他时不时就往身侧看一眼。 好像她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才放心似的。 秦衡和周淮安住得相邻。 这会儿,周淮安脱光了上衣,正在院子里练拳。 精瘦的肌肉,流畅的线条,少年人的精气神十足蓬勃。 他额前绑着黑色髮带,一张冷肃的脸好看又干净利落。 周淮安刚打完拳,就又开始练剑。 竺玉忍不住多看了他一会儿,她这位表哥看起来可真有英雄气概,如今就有了少年将军的模样。 她眼神不遮不掩,落落大方的看着,也没人怀疑。 陆绥的心情兴许不大好,面无表情的对周淮安说:「穿好衣服。」 周淮安将长剑收回剑鞘中,只当陆绥是在关心他:「我可不冷!」 竺玉听见他这句话,看着他的目光就又多了几分羡慕。 看来周淮安不仅武力高强,身体也很好啊! 忽然间,陆绥挡在了她的身前,吐字硬邦邦的,像是在教训人:「别看了。」 有什么可看的。 竺玉无缘无故被凶了句,也不知道哪里惹了他, 陆绥随即抓住她的手,指腹掐着她的腕骨,拽着她就往屋子里走。 竺玉愣了下,往常陆绥可不会这样。 他不仅有洁癖还很冷傲,哪怕是你主动往他身上撞,他都能面无表情的躲开,管你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 竺玉几乎是被陆绥用蛮力推进屋子里的,不过他很快就松开了手,故意避嫌似的,还往一旁站了两步。 周淮安去隔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才出来。 他似乎很奇怪,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一块过来了。 秦衡解释道:「正好无事,就来喝点酒。」 竺玉小声插了句嘴:「我不喝的,我怕冒犯到佛祖。」 秦衡深深看她一眼,也没强迫她:「太子敬畏神佛,不喝就不喝吧。」 只这漫天神佛,哪里管得过来尘世间这么多的人和事。 不过都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秦衡命人送来了温好的酒,一一斟满。 四方桌有些小,李裴本来非要同她挤在一起,她实在怕了李裴,等会儿又生出么蛾子来,宁肯坐到陆绥的身边也不愿意和李裴坐在一块儿。 她刚坐下就察觉到了陆绥的不自在。 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她侧过身,话还没说,陆绥就不着痕迹往另一边退了退,似乎连她的衣角都不愿意沾到。 竺玉一点儿都不介怀他避之不及的态度,反而觉得挺好。 李裴喝了两杯,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没一会儿就要往她身上扑。 还是陆绥眼疾手快把她扯到一旁,才躲开了李裴。 只是这样她几乎就扑到他的怀里,陆绥一只手抓着她的手,另只手搭在她的腰侧,紧张之下,指尖用力,正好掐着了她的腰窝。 陆绥的气息有些紊乱,手腕过于用力而起了青筋,眉心直跳,他即刻松开了手,脱口而出:「抱歉。」 竺玉听清这两个字,还愣了愣。 秦衡和周淮安也觉得奇怪,笑着打趣:「陆绥,你可太客气了。」 又没把人怎么着,反而帮了他一把,还如此客套。 陆绥沉默不语,绷着这张苍白冷峻的脸,他这会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为难。 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同沈竺玉相处才好。 男孩和男孩,互相看不顺眼,你来我往的过招算计,那都是各凭本事的东西。 谁吃了亏,就闷头认下。 伤就伤了,疼就疼了。 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 现在心知肚明,她毕竟是女孩儿,还是个看起来很文文弱弱的女孩儿。 陆绥再难做出故意刁难欺负她的事情,可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继续同她以同窗关系相处,也很难受。 方才不小心掐住她的腰窝,回过味来的那瞬间他脑子都要炸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第24章 李裴扑了个空,眉眼压着不耐,属实有些不满。 他压根没喝多少,酒量又很不错,才浅酌了两杯,怎可能喝醉了呢? 不过是藉机「行兇」罢了。 李裴当然没什么特殊的癖好,平时同其他男子走的也不近,更是连衣角都不愿碰到。 偏偏就在太子跟前,像是对他身上的气息上瘾了似的,偏偏这个人也很好抱。 香香的也就算了。 还很软。 那双手,摸起来,骨头好似都是软的。 怎么会不叫人喜欢,他简直爱不释手。 小时候倒还好些,他同他亲近的情同手足,恨不得夜里都窝在一张床上睡。 事实上,李裴也不是没想过,深更半夜悄无声息钻进他的被窝里,想都不用想,他的被窝肯定像他这个人一样的香。 只是后来渐渐长大了。 兄弟之间的感情都生分了。 没有从前那么亲近,碰也不让碰,平日里勾肩搭背都要不高兴好一会儿。 脾气真是越来越骄纵。 不过他是太子,脾气大点也是应该的,不然镇不住底下这些人。人人都想踩在他的头上。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 沈竺玉虽然五岁就被封为皇太子,但他十岁那年被长元帝废过一次,贬为了庶人。 那回李裴都为他操心良久,他那时候身体养得还没有现在这么好,胆子又小,丁点事情就能将他吓破了胆。 被废黜这种天大的事情,于他而言简直是泰山压顶,这辈子都看不见天光了似的。 好在半年后就再次復起。 可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废第二次。 帝王心,说变就变。 不喜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不怪他这么多年战战兢兢。 李裴这样想着又对他生出几分可怜了,已经想着若是他日后被废黜了也不要紧。 哪怕被发配到偏僻的行宫里圈禁一辈子,他不会弃他不顾,还是会好好的待他。 派人去照顾他。 起码让他衣食无忧。 李裴想着就凑到他身边,肩膀贴着他的肩膀,只不过这张长椅实在拥挤,坐不下三个人。 李裴往沈竺玉那边挤,她就不得不往陆绥身边靠。 她埋着头,几乎不敢去看陆绥的脸色,今日她已经体会到了陆绥对她的嫌弃,连一片衣角都不愿触碰到。 可她现在也是没办法,只能冒犯了他。 陆绥身体僵硬,邦邦硬的身躯也不知如何是好,那种脑袋炸开的感觉又来了。 隔着薄薄的布料,好似能感觉到她身上软香的温度。 李裴借酒浇愁,很是惆怅,对她说:「殿下现在是越来越与我生分了。你忘记小时候我们有多亲近了吗?」 好到都快穿一条裤子了! 他怎么能,疏远他? 李裴一想到太子试图疏离他,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眉眼像挂了冷霜,眼底存着淡淡的戾意。 他可没那么好打发,更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秦衡他们把他当成沈竺玉的狗,他是不怎么在意的,旁人的看法与他无关。 但是沈竺玉若是想过河拆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竺玉听见李裴似醉非醉时吐露出来的话,后背有些冷,她何尝听不出李裴这句话里的警告。 李裴看起来是最好相处的。 但也不好打发。 以至于她登基之后,也不知道李裴后来发的什么疯,每次来见她,说话都很阴阳怪气。 她自以为能拉拢李裴的心,让他替她办事。 好让她在朝堂上没那么孤立无援,可李裴到底也还是和陆绥他们是一伙的,想尽了办法架空她手中的权利。 竺玉最生气的还是她身为帝王,竟然连选秀的权利都没有,推迟了一年又一年。 竺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裴,她如今註定不可能同李裴还像小时候那么胡来,她只能端起酒杯,往李裴的嘴里送:「没有的事,你多喝几杯,回去之后可没有能放纵喝酒的机会了。」 李裴下意识捉住了她的手腕,细细软软的手腕攥在掌心,触感细腻,她的指甲修剪很干净,粉粉白白的指甲看起来很秀气,手指头看起来也很秀气。 李裴看着就像啃一口。 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手指,像是盯着什么肥肉。 竺玉抽回了手,酒杯里的酒撒了他满身,李裴也不介意,狭长的眼眸黑漆漆的,幽不见底,他说:「没有生分就好。」 竺玉将他煳弄过去之后松了口气。 李裴接着也给她倒了杯,刚温好的酒,还能暖身体,竺玉摆手推拒:「我不喝了。」 李裴说:「无妨的,修行在于心,而不在于形。佛祖就算看见也不会怪罪我们。」 竺玉被他漆黑的眼瞳牢牢盯着,有几分无所遁形,她接过酒杯,装模作样的抿了口。 她为了躲避李裴,倒是和身边的陆绥越挤越近,都快要坐到他身上去了。 她小心翼翼扭过脸,悄悄的看了眼陆绥,果真是张面无表情的脸,一点儿情绪都看不出来。 他捏着酒杯,指骨关节掐得泛白,默了很久,似乎也为难了很久,实在忍无可忍,轻轻吸了口气,慢慢开了口:「殿下,你离我太近了。可否往边上稍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这话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竺玉无地自容,她这也是被迫的呀!而且、而且也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近。 她只得挪了挪屁股,但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李裴硬要凑过来,吓得又往陆绥这边靠了靠。 她似乎听见男人「嘶」的一声,他绷紧了下颌,表情好像更难看了。 竺玉的手不小心抓住了陆绥的大腿,她也不是故意的,手中落空,自然是有什么抓什么。 她还没嫌弃陆绥的大腿肉硬邦邦的,像嚼不动的石头,咯手的不得了! 陆绥绷紧了下腹,咽了咽发紧的喉咙,那种脑袋好似炸开的感觉又捲土重来。 她到底还记不记得她是个女子? 罢了。 陆绥硬着头皮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秦衡倒是注意到了陆绥与平常细微的不同,他盯着陆绥渐次红起来的耳朵,有些奇怪:「你也没喝多少,怎么如此上脸。」 耳朵宛如烧了一遭。 火辣辣的。 陆绥表面淡定:「你这回带来的酒太烈了,我许久没碰过,自然是有些上脸。」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总算挣脱了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男人淡淡道:「我出去透透气。」 外头的冷风一吹。 他的确冷静了很多。 竺玉被哄着喝了一杯接着一杯,三杯下肚就有些微醺,她像机敏的小动物,赶在危险来临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顶着张精緻漂亮的小脸。 红红的白白的,香香的软软的,掐指可破的皮肤,谁瞧了都想捏两下。 她摆了摆手说:「我不能再喝了,喝醉了不好交代。司正大人还在寺里,你们莫要太过界了。」 秦衡等人也没打算把太子灌醉,这人醉了还得他们几个伺候他,擦身换衣,若是吐了更麻烦。 他们也不是那种不断劝酒的恶人。 点到即止。 竺玉站起来,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都在旋转,她的身子也摇摇晃晃的。 刚站起来的瞬间差点就要倒了。 好在扶住了桌角,才勉强撑住了身体,好在她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 深山野庙,听着飒飒的风声的确有几分像是恶鬼的悽厉声。她心里发颤,毛毛的,也有点怕了。 走路跌跌撞撞的,李裴在身后扶了她一把,方才眼中还有些许醉意的男人此刻看起来无比清醒。 果然是装的。 他扶着她的腰肢,几乎把人搂在怀里,当即打定了主意:「今晚你去我那儿睡,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秦衡听见除了觉得腻歪之外,还有点噁心。 任谁瞧见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都会觉得噁心! 周淮安比秦衡还觉得噁心,都有点看不过眼,李裴这嘴还真硬,死不承认有别的心思。 这会儿急不可耐的要把自己送到太子的床上,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竺玉是晕了又不是傻了! 她扶着李裴的手,脑子还是转的厉害,她说:「不用。我不怕鬼。」 她屋子里有符箓。 不怕牛鬼蛇神。 她说着就要推开李裴往外走,李裴一下子抱得更紧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倒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殿下,你好香啊。」 陆绥吹够了冷风,吹灭了心头的浮躁,等到下腹烧得没有那么燥热时,这才迈开大步往回走。 刚进去就见李裴抱着她,脑袋几乎埋进了她的肩颈。 陆绥冷了脸,想都不想,上前去抓过她的手把人往自己这边狠狠一拽。 忽如其来的巨大力道,让所有人都觉得猝不及防。 竺玉就像块破布似的被他扯了过去,狠狠撞在他冷硬的胸膛,陆绥面色一滞,她… 她今日没有缠胸。 软绵绵的撞上来。 就像火苗似的又将他好不容易才熄灭的燥火给点了起来,彻彻底底的烧了把大火。 第25章 陆绥眉心重重一跳,差点将人推了出去,他避无可避,深深吸了口气,也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陆绥这番动作也叫其他几个人也摸不着头脑,竺玉撞在他身上也疼得蹙了蹙眉。 陆绥松开了她的手,一本正经道:「佛门禁地,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这话说的未免就有些冠冕堂皇。 方才酒都没少喝。 破禁也不知破了多少。 这会儿再扭捏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显得虚情假意。 陆绥顿了片刻,微白的唇瓣轻轻抿成淡淡的直线,他说:「时辰也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明早还要去听经念佛,不能迟到。」 竺玉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李裴又冒了出来,高高的个子往太子身边一挤,就将她衬得愈发的小。 陆绥还记得刚刚听见李裴说今晚要同她一起睡。 这如何能行。 她好像一直如此,不怎么设防。 陆绥抿了抿唇,说:「李裴,你回你自己的屋子里睡。」 李裴可不会听陆绥的话,他顿时觉得陆绥没安好心,明知道沈竺玉怕鬼,还要支开他,让太子殿下一个人睡。 一肚子坏水的死东西。 李裴冷眸相对,张口就来:「殿下胆小,离不得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陆绥看着稀里煳涂不知道还清不清醒的少女,又看着李裴眼中的执着,他默了半晌:「既然如此,我陪殿下夜宿。」 李裴盯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猜疑,他毫不客气:「你发什么疯?」 陆绥面不改色的,看不出任何的不妥当:「正巧还有几篇批註过后的文章要让殿下再认真看一遍。」 陆绥说的话滴水不漏,挑不出错处,字字正经,他接着说:「若你想害她回去之后被先生教训,我也不拦你。」 李裴对他的话是将信将疑的,直觉他别有用心,但也想不到陆绥趁着夜色能做什么。 深更半夜,陆绥能对殿下做什么? 还是个已经有点醉的煳涂蛋,吓唬他都吓唬不到人。 李裴问:「殿下这样还能读的进文章?字儿都快不认得了。」 竺玉当真冤枉,她明明就很清醒啊!怎么都以为她醉了呢。 不过这也不怪陆绥和李裴会误会,她喝酒上脸,这会儿脸颊粉粉白白的,眼尾染了些醉人的微红。 看起来也就醉醺醺的。 加上她走路都不太稳当,就更让人觉得她喝醉了。 竺玉觉得陆绥这会儿说的话也不能当真,说实话,她宁愿跟陆绥一道,也不大愿意和李裴一起。 李裴毛手毛脚,又特别喜欢同她黏煳在一块儿。 偏偏他这个人也很难推开,十分难缠。 又抱又搂的,实在叫人吃不消。 竺玉说:「我认得字,陆兄说得对,我还是得先将没完成的作业给写完了,不然回去后就没我好果子吃了。」 她低着头,谁也没看:「父皇每次过问我的学业,我都抹不开口张嘴,不能再让父皇失望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 李裴再继续执着下去就显得自私自利,不顾她的死活。他嘴上不情不愿应了下来,心里咬牙切齿还是痛恨极了。 感觉沈竺玉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再怎么对他好,他也不领情,反而总想着离他远远的,生怕他要吃了他。 陆绥脸色稍缓,他看了眼沈竺玉,站定在离她三尺远的距离,待她倒是客气:「殿下,走吧。」 竺玉眼前有些重影,她晃了晃脑袋,慢慢跟了过去。 山林风行,夜色昏沉。 男人走在前面,绣着山海纹的黑色锦袍几乎与深更月色融为一体。 七拐八拐,不知走了多少个长廊。 总算柳暗花明,又回到了她今晚休憩的那间小院。 门吱得一声,开了半扇。 里面黑漆漆的,密不见光。 陆绥用火摺子点了烛火,摇摇晃晃的烛光将昏暗的屋子点缀了几分光亮。 床榻还是她方才离开时那般乱糟糟的。 床铺上还有她没来得及藏的裹胸,大大方方横在床头,她没瞧见,陆绥却是瞧得清清楚楚,气息窒了一瞬,男人强迫自己挪过眼神。 他不过是找个藉口把她送回来。 省得李裴像条八爪鱼似的缠着她。 竺玉隔着摇曳的火光怔怔望着他那张脸,这会儿安静,倒是能静下来欣赏陆绥这张好看的脸。 眉眼似玉,清润好看。 门还开着半扇,冷风趁机不断往里钻。 她冷得打了个哆嗦,原本还在发呆,眼瞳渐渐有了神采,她轻轻歪了下头,很好奇陆绥难道不会觉得冷吗? 她想使唤陆绥去关门。 又怕遭了他的冷脸。 这么磨磨蹭蹭,宁愿对着吹冷风。 同样都是人,他那句身躯哪怕是在深冬,也很暖和。 抱着火热热的,像是抱着个暖炉。 她盯得毫不遮掩,陆绥想忽略她的眼神都难,抬眸对上她直勾勾的目光,他又坐立难安了起来。 竺玉说话含煳不清:「陆兄,我有点困了。」 不大想再读文章了。 她还真的有点要不认识字了。 陆绥今晚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嗯了嗯,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那睡吧。」 竺玉点点头,她闭着眼睛往床上钻,整个人直接扑上了床,声音黏黏煳煳的:「我先睡了,陆兄,你自便。」 酒意姗姗来迟。 她这会儿真是困得厉害,含煳不清吞吐完这句话,小脸趴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好像就睡着了。 床上连张被子都没有。 下午都被李裴抱去了秦衡的屋子。 她还记得要踢掉鞋子,白色罗袜一併被她蹬开,少女的脚踝细细的嫩嫩的,脚趾头微微蜷缩,指甲盖是粉白的。 纤细的小腿,皮肤像玉那么白。 她就这样随意趴在床上,大片乌黑的长髮垂散开来,铺满了她薄薄的背嵴,侧脸泛着透香的软白。 莹润洇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吐出的舌尖粉嫩,吞吐出的气息是温热香甜的。 陆绥沉默半晌,上前去先摆好了她的身子,她咕哝了声他没听清的话,随后翻了个身,随手抓住了的绸布直接甩到了他的脸上。 这显然是她用过的裹胸。 扑鼻一阵馨香。 陆绥深吸了口气,面色不改拿掉了脸上的绸布,指尖触碰的瞬间都觉得烫得慌。 他转身就往前走,片刻都不多留。 走到门边,又折返了回来。 从柜子里帮她拿了被子,帮她盖了被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末了,还被她踢了一脚。 光洁白嫩的脚丫正好踢到了他的大腿,无意识蹬得一脚不轻不重,也不怎么疼。 只是位置偏生有些敏感。 陆绥忍不住嘶了声,倒吸了口冷气。 下手的反应总是比脑子更诚实,在自己都没带着薄茧的手指已经捏住了她的脚踝。 男人的手臂有劲儿又精瘦,腕间的青筋十分明显。 她皮肤雪白,落在男人掌中,平添几分暧昧的色差。 如此冒犯,他本该松开手。 却有几分捨不得,过了会儿,陆绥才不紧不慢抽出手,将她蹬出被子的脚给塞了回去。 不过须臾,她的皮肤上就已经能见到若隐若现的指印。 尽管早就对她的细皮嫩肉有所认知,但如此也还是超过他的想像。 陆绥觉得自己方才无意的冒犯,压根没用什么手劲儿。 他分明收着点力道了。 * 竺玉第二天睡醒,身上的衣裳还好好的。 她还觉得昨晚的事儿,幸亏自己酒品上佳,没有说冒冒失失的话,喝了酒就犯困,犯了困就睡觉。 她起床的时候,发现了脚踝上的指印。 斑驳的青痕,像是错觉。 看起来不像是被抓出来的,又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有撞到过。 她爬起来慢吞吞的换衣裳,在床上摸了好半晌都没摸到她的裹胸,本来还有点迷煳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竺玉又认真翻找了遍,还是没摸到。 她心里奇怪,她没记错的话,李裴那会儿就是扔在了床上啊?!好端端怎么还不见了。 容不得她再继续找,门外已经有人在催。 李裴早早就起了,这会儿精神得很,生怕昨晚沈竺玉被陆绥为难欺负,洗漱穿衣后迫不及待就来找他。 竺玉顾不得许多,换好衣服打开了门。 李裴见她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松了口气:「空了大师已经在殿前等我们许久,我们得走快些。」 竺玉点点头,跟着他往前殿去了。 诵经声听着枯燥无味。 竺玉跪在蒲团上,时间长了,膝盖有点疼,不过其他几个人也都跪的老实。 诵经祈福过后,司正带着他们去祭拜了葬在后山的安然大师,一一磕头叩首。 竺玉磕的脑门也疼。 每年无论什么祭拜,都是来吃苦的。 傍晚时分。 一行人赶在夜色前下山。 山间陡峭,走到山底,还是窄窄的小路,马车不太好过。 竺玉走得双腿发抖,她恰好同陆绥分到一辆马车里,她手脚并用爬进马车,并不知道里面已经有人。 瞧见陆绥,大抵是顾念着他昨晚的仁慈。 竺玉对他笑了笑,她笑起来眉眼似月弯了弯,眼底熠熠,不仅漂亮,还透着天真和韧劲。 陆绥的心脏重重一跳,咚咚咚敲得震天响。 表面上,还是那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淡样子。 甚至在竺玉在他旁边坐下来的时候,他还很不自然的往边上坐了坐。 竺玉已经习惯了陆绥对她的疏远,他不想和她沾上关系,她也不想和他扯得多近。 只是路途漫漫。 她并无睡意,一路无话可说,气氛僵硬又尴尬,多少有点难熬。 竺玉掀开车帘望了望窗外的风景,过了会儿,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她放下帘子,扭过脸来看向陆绥,硬着头皮同他攀谈起来。 竺玉说:「昨晚麻烦陆兄了。」 陆绥听不得昨晚的事儿,他生硬嗯了声。 竺玉想到她那莫名其妙找不见了的裹胸,还有身上多出来的被子,万般为难,还是张嘴问了问:「昨晚是陆兄帮我盖的被子吗?」 陆绥继而又淡淡嗯了声。 竺玉也不想小人之心,她不禁怀疑昨晚陆绥是不是趁她睡着了,报復她出气。 不然她脚上平白无故怎么会多出伤来? 她的贴身衣物都丢了。 她张嘴:「陆兄,昨夜我可有发酒疯?今早起床腰酸脚疼的,脚上还…」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绥毫不留情地打断:「殿下蹬了我一脚。」 这话闹得竺玉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再问更多。 原来是她倒打一耙他了! 第26章 竺玉也不知自己的睡相如何,若是昨晚稍不注意蹬了他两脚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陆绥好心提醒她没完成的课业,又不计前嫌将她送回去,又很正人君子照顾了她这个喝醉了的人,给她抱来的锦被。 她这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显得她很恩将仇报啊。 竺玉看着他,发自内心的同他道歉道谢:「陆兄,昨晚我有些喝醉了,不太记得做了什么,如有冒犯,望你海涵,不要往心里去。」 陆绥端着凛肃的姿态,瞧着也像那么回事,他一本正经点点头,嗯了声。 竺玉不禁觉得陆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只要同他好言好语说几句好听的话,他都不会太计较。 竺玉接着又小心翼翼的问:「陆兄没被我伤着吧?回头我叫平宣往里府里送些伤药。」 陆绥看都不看她,绷直了背嵴,一副不想和她多说的样子,他压低了眉眼,语气疏远:「没伤着,你不用多事。」 她那一脚,就跟小猫挠痒似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白白软软的脚底心正好蹬在他的大腿肌肉,踩过来时只觉得又软又热。 竺玉放下了心,也少了几分愧疚。 山路难行,一路摇摇晃晃。 晃得人脑袋晕,还犯起了困。 竺玉从早晨起就没怎么吃东西,回程之前也不敢多喝水,路上不太好方便。 下山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马车还要再乘大半个时辰。 零零总总加起来,回到京中的府邸也要差不多两三个时辰。她从前就不大喜欢去稍远些的地方,路途中总有许多的不便之处。 竺玉靠着窗户,脑袋磕着窗木,几次昏昏欲睡,闭上眼差点要去会周公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前后的两辆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正好停在一间茶铺门前。 司正让几人下来休息片刻,天色还早,不急着赶路。 李裴先去买了水来,没要茶叶,知道竺玉这人尽管温和好相处,嘴巴倒是比谁都挑。 也不知是被谁惯出来的德行。 挑食不是一天两天。 给她吃,她也会卖卖面子,笑着看着你乖乖点头说好吃,可她顶多咬一口,多余的一口都不会碰。 茶铺里卖的能是什么好茶叶,别说沈竺玉瞧不上,李裴自个儿也瞧不上。 不过他们五大三粗的,什么都能喝,什么都能吃。 尽管沈竺玉也是男人,但是在李裴心里头他就和别的男人不大一样。 李裴将灌满水的葫芦送到她面前,自己都没发觉他有多殷切:「路上渴了吧?快喝些水,你看看你嘴巴都干的要起皮了。」 竺玉刚跳下马车就被李裴堵了个正着,他不由分说就往她的怀里塞了个水葫芦,她舔了舔唇,僵硬着说自己不渴。 她这样子,不像不渴。 反而平白叫李裴误会了。 李裴对她好是好,平时事无巨细样样都想插手,什么好东西也记得往她面前送,就是很容易暴躁起来。 他冷冷的,样子还挺唬人。 他说:「你是不是嫌这水不好?出门在外就别挑了,这里面没放茶叶,都是干净清甜的泉水。」 李裴盯着她有些干的唇瓣,唇色比他们都要深一些,红红的艷艷的,唇形饱满,他本来不渴,看了她一会儿反而有些渴了,咽了咽喉咙,忽然安静了下来。 竺玉也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拧开玉葫芦,仰头小口抿了抿葫芦里的泉水。 清甜回甘,的确很解渴。 她也不敢多喝,抿了两口就忍住了。 等她喝完,李裴一声不吭从她手里接过水葫芦,拿起来勐地灌了好几口,这才将喉咙里那股干燥给压了下去。 竺玉张了张嘴,都来不及制止。 她心里头是有些膈应的。 李裴自己难道没有水壶吗?她都喝过了呀!这也太不讲究了。 李裴见她欲言又止盯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竺玉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出来就好像她很小气,大不了等会儿她不碰这个水葫芦就是了。 秦衡在铺子里喝了两杯茶,见他们两个站在太阳底下,身高差了一个头,远远看起来,辨不清男女,倒是般配。 尤其是李裴的眼睛珠子都快要贴到太子的脸上了。 秦衡啧了声,同陆绥说:「你看李裴,他那眼睛盯着太子的脸,大白天的都已经迷迷煳煳了。」 陆绥放下茶碗,面若玉冠的脸庞静静朝那边看了过去,闷着声也没言语。 秦衡轻笑了声,接着说:「两人还共用一个水壶,感情还真好。」 陆绥抬眸,默了片刻,他说:「你太在意她了。」 几乎是一针见血的话,倒是叫秦衡有些没脸。 秦衡道:「闲着没事,恰好看到了。」 陆绥说:「每次都能正好看见她在做什么。」 秦衡沉默了下来,没再辩解什么,事实上在陆绥这句话之前,他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会下意识的去看沈竺玉在做什么。 仿佛养成了个习惯。 他觉得自己只是在找乐子,好藉机嘲讽而已。 其实他们和太子,说深仇大恨,那真的没有。 往常的小打小闹,秦衡他们也未必放在了心上,嘴上说着兇巴巴的话,绝不会让他好过。 实际上,跪一会儿祠堂也不会怎么样。 从小到大做了许多叫父母咬牙切齿的混帐事,祠堂都不知道跪了多少次。 秦衡唯一记恨的,怕还是太子挑选陪读时,扭过了他那张冰雪可爱的小脸,不断的摇头说谁也不要。 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记忆尤新。 他是如此,他觉得陆绥也是如此。 过了会儿,秦衡起身,似乎也有意岔开方才的话题,说要去方便一下。 秦衡还顺便叫上了李裴。 李裴想了想,等会儿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要赶,拉上身边的少年就要一起去。 「走,咱们也去方便一下。」李裴说着就又笑了笑:「你可别把自己憋坏了。」 竺玉甩开他的手:「我不想方便,你们自己去吧。」 李裴大大咧咧惯了,也没看出她的扭扭捏捏:「一块去,等会儿可没地方给你行方便了。路上能把你憋死。」 竺玉被他说的紧张起来,她涨红了脸:「我真不想去,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李裴想了想,他这个人实在是挑,从来不在外头行方便,说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是个很容易害臊的性子。 可李裴这回也真是好心,等过了这道弯,前头就是京郊外的平原,没多高的草木替他遮掩。 「我帮你遮着眼睛,你什么都不看,就不会觉得脏了。」 「我不要。」 她还是不依。 秦衡也真是佩服李裴这种狗脾气有这么好的耐心。 他还没佩服多久,李裴上手就要拉着人一道,这边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陆绥远远瞧见她和李裴拉拉扯扯,当即皱起了眉头。 他抬脚往那边走了过去,眉头打了结似的看向李裴,心中不知何处生出来的烦躁又捲土重来,他掐住了她薄瘦的肩膀,将人扣在原地,一双冷瞳定定看向李裴:「你别总是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这话说的。 像在教育人。 李裴心里不大痛快,陆绥怎么好像在帮她谴责他似的,倒显得他像个蛮不讲理的坏人,陆绥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善人。 竺玉前所未有的感激陆绥,除了她的肩膀被他的指骨抓得有些疼,却也不是不能忍。 她又不禁感嘆,这几个男人,力气一个比一个大。 她若是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就好了。 李裴梗着脖子嘴硬:「我没逼他,陆绥你别挑拨离间,装好人。」 接着他不甘不愿松开了她的手,倒要不像强悍的霸王,不大高兴地说:「你不想去就算了。」 直到李裴和秦衡走远了。 陆绥都还没松手,竺玉忍不住提醒了句:「陆兄,你先松开我。 陆绥才后知后觉的松开了手,不经意间碰到她的那片皮肤像被星火烫到了似的,有些灼人。 竺玉发觉陆绥是个话少的人。 能像根木头桩子一样一直站着不出声,也不会想要和她靠得太近,甚至有意疏远。 这可比李裴好多了。 竺玉感觉和陆绥待在一块儿的时候要更轻松些。 等李裴和秦衡回来,几人就又各自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竺玉本来还有事请要问陆绥,那会儿被他打断,这会儿想起来又开始纠结怎么开口。 左思右想,还没想好她歪着头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车轮压过凸起的石头。 轻轻震了一下。 她身体不自觉就往旁边的人靠了过去,脑袋轻轻的咚了声,就落在他的肩上。 陆绥唿吸一紧,目视前方的眼睛都不敢往身旁分去半点余光,待他缓和过来,正要开口时,转过头一看—— 少女顶着张柔软无害的脸,靠着他的肩已经睡着了。 她闭着眼,密密的睫毛落下像漂亮的蝶翅,鼻尖粉粉的,唇瓣滟滟的,唇缝吐出的气息香软温热,她好像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也软了身体。 可能是早晨下山走了太多的路,给累坏了。 陆绥引以为傲的定力,和一直不曾破戒的自制力,在这种时候,脆弱的不堪一击。 只不过表面上还能绷着清清冷冷的样子。 目下无尘,不为所乱一般的正经。 实际上,绷紧的指骨都快要被自己给掐断了。 他想起了昨晚失控时用力整个握住的、细细的脚踝,还有那窝在枕被里的小脸,皮肤白嫩又泛着粉。 陆绥没有推开她,反而在人往下倒的时候,伸出长指,漫不经心拢住她的下巴,没怎么使劲儿,轻轻的往上抬了抬,好叫她睡得更舒服些。 第27章 【双更合一】 竺玉睡醒时,马车刚到城门外。 她睁开眼才察觉到不对劲,她整个人歪歪扭扭几乎都快要靠在陆绥的怀里,瞬间就叫她醒了神。 路上无知无觉睡得太熟,流了口水都没察觉。 她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身旁的男人,见他闭着眼,心中无端松了口气。 竺玉挪了挪屁股,尽可能往边上靠,免得惊动了闭目养神的某人。 还好陆绥也睡着了。 不然若是知道她靠在他身上睡觉,肯定一把子将她给推醒,说话估计也不会太客气。 她刚坐定,身边的人就睁开眼,一言不发的朝她看来,乌黑的眼,平静的神色,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几度怀疑是不是她脸上有东西。 她摸了摸脸,在浑身的不自然中温声问道:「陆兄,怎么了?」 陆绥默了几许:「没事。」 男人又停顿稍许,似乎是不太能忍的下去,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接着若无其事的开了口:「殿下方才睡到我身上来了。」 起初只是靠着他的肩膀。 渐渐的,大半个身体都往他身上倾斜,不过她也不沉,往他怀里靠得时候,他几乎都没感觉到什么重量。 柔软的身体,只叫他无所适从。 长发缓缓垂落在他的膝上,手指微微一动,兴许都会不小心缠绕上她的髮丝。 竺玉听见他说的话,喉咙一噎,本来还想煳弄了事,将这件事埋死在土里,他不知道,她也不可能主动提起。 没想到陆绥似乎心中瞭然。 可能那会儿他还没睡着吧。 这辆马车小小的,空间狭窄,尤其是陆绥人高马大,他一个人就占据了大半的地方,他大马金刀的坐着,同平日在监学里斯文温和的样子又不太一样,多了些许野性难驯的几分兇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陆绥原本不打算同她开口说这个,可她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个男人,同李裴他们相处起来,丝毫不知道要避嫌。 从前勾肩搭背不少。 谁知道私底下他们有没有做过更亲密的举动。 她惯来又是个不太会拒绝旁人的老实人,只要不踩中她的底线,总是睁只眼闭着眼就从了。 柔柔软软的性子,谁都好来拿捏。 男女有防,陆绥觉得他不得不提醒了她,不能那么随意。 「殿下往后还是注意些举止,您是太子,本该…」 他这番僵硬冰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竺玉打断,她的声音也很僵:「是我冒犯陆兄了,下次定不会再这样。」 任谁听到这番像是在教训人的话都不会太开心,她也觉得很冤枉,睡着之后的事情她如何能控制得了? 陆绥可能真的很不喜欢她吧,才会连忍都不想忍,直接说与她听,免得她往后再犯。 竺玉已经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往后有的选,再也不会同陆绥同乘一辆马车。 陆绥是希望她能引以为鑑,可真听了她口中吐出来的这句话,心里头便没有那么痛快。 他看向了她,软白的小脸,刚刚睡醒,眼尾看着还有些没睡够的红,她下意识又往离他更远的角落挤了挤。 这个躲避的动作,落入他的眼中。 不痛快的感觉更甚几分。 心脏麻了一下,有点透不过气来。 陆绥默不作声掀开了车帘,打开了木窗透了透气,朔月里的冷风吹近来,他心头的酸麻,还是挥之不去。 竺玉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一时半会儿的又不想同他说话,免得又吃到他的教育。 什么吹个风而已不要那么娇气等等之类的话。 陆绥捏着帘子的手指关节隐隐泛白,过于用力导致的失控,他自己都没察觉。 他放下帘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酷烈。 直到马车停在国子监的大门前,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马车停稳,竺玉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连着几个时辰没吃东西吃喝水,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咕噜叫。 李裴下了马车就跑来找他,秦衡一道跟了过来。 至于周淮安还抱着他宝贝的长剑,一声不吭的同他们走在一道。 雪后晴天,阳光好像都被雪洗过一遭,落在脸庞显得皮肤清透娇嫩。 也不知是不是只有沈竺玉看起来如此,她站在灿烂的扶光之下,雪白的皮肤嫩得像是会破皮,又漫上些许微微的黛色,香腮雪颊,漂亮惹眼。 她今日穿了身绯白色的锦袍,外头罩着狐狸皮制成的斗篷,兜帽和边缘都缝制了蓬松雪白的狐狸毛。 远远的,她看起来也像只落在冰天雪地里的小狐狸。 李裴一时又呆愣了几秒,这几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总是看着看着就发起呆,直愣愣盯着太子的脸,想挪开眼都难,还时不时都想冒昧的捏两下。 不过他们都已经大了。 不像小的时候能随便捏。 李裴忽然有种还不如不长大的感觉,长大了处处都不方便,小时候能做的事情,如今许多都做不得。 免得叫外人看了会觉得他们不稳重,还十分僭越。 李裴的手伸了出去,又讪讪的收回了手指,忍着没去捏少年的脸,他问:「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先去满春楼吃些东西,回头我再送你回去。」 竺玉点点头,如实回答:「饿了。」 她想了想接着说:「可是我没带银子。」 同司正一同去庙里祭拜,身边不能带伺候的丫鬟太监。 她平时的钱袋子都放在平宣那儿,这回出门根本没想着要带钱。 李裴说:「我请客。」 说罢他又忍不住嘀嘀咕咕:「我什么时候让你付多钱?」 他还不知道他?就没带钱袋子的习惯。 平时说他娇气,他还总是不认帐,一本正经的辩解自己只是比较讲究。 其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这人总是等着别人来伺候他的。 天生就是享福来的贵命。 换成旁人,李裴早就一脚踢得老远,也就是在太子跟前,耐性变得出奇的好,什么事儿都能容得下。 两人站在阳光里,有说有笑的。 那边陆绥恰好看见她唇边弯起的盈盈笑意,眉眼放松,毫无防备,这是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笑。 她笑起来也是极好看的。 像那枝头上盛开的一枝潋滟的花,白白的,摇摇欲坠的,惹人怜爱。 陆绥怎么看那个笑都觉得碍眼。 紧接着他又看见李裴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像在寺庙里,不小心碰到他的肩膀,浑身都僵了。 陆绥目不转睛盯着看,眼睛里的冷意渐渐变成了一种怨毒,十分的怨气冲天,只不过没人看见,他自己也看不见。 陆绥面无表情的想,她的话果然不能行,马车里说的信誓旦旦,还以为她已经记在了心里。 怕是随口一说来哄人的。 这张嘴倒是甜。 陆绥心头烦躁,又不解这乱窜的烦躁从何而来。 他面无表情,若是单看这张脸,还真是无可指摘,一丝一毫的情绪都没有外露,任谁来了都看不出他现在是喜是怒,又或者在想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他觉得李裴很蠢。 多少年了,都没察觉出她的半点不对劲。 他冷眼看着她同李裴一同去了满春楼,直到秦衡的声音落在耳边,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我父亲说金陵的那位小世子,年后就打算进京了。」 「嗯。」 陆绥并不关心金陵的那位世子。 沈竺玉不见得能顺利登基,金陵的小世子也绝无可能。 后宫多年无子,陛下就算再怎么无心后宫,也会起疑心,这其中没有陈皇后的手笔,自是没人会相信的。 陈皇后本就不得帝心,她若真在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皇后和太子一样,都岌岌可危。 而如今帝王正值盛年,未必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皇子。 尤其是沈竺玉还是个… 她若没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我听闻这位世子在金陵恶事做尽,弄得民怨不止,这才被王爷火急火燎的要送到京城里来。」 「传闻不可尽信。等人来了,且再看吧。」 「说起来这小世子还和你有沾亲带故的关系,秦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是不是被迫将儿子送来避难,还是…别有用心?你如实和我透个底。」 秦衡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如今做事说话都有自己的考量,父兄的耳濡目染下也精于权衡利弊。 陆绥说:「我不清楚。你不用急。」 既然他这么说,秦衡姑且信了。 秦衡默了几许,没再提这件事,又许是看他脸色没那么好,「谁惹你了,从刚才就臭着脸?」 陆绥并不承认:「我没有。」 秦衡反正觉着陆绥不太高兴的样子。 今日不用再上课,两人各自回了府。 陆家的府邸今日来了客人,后院的园子里许久没这么热闹过。 府里的下人瞧见二公子下学回来了,连忙上前来伺候。 陆绥摆了摆手:「不用。」 过了没多久,后头有人来传话:「二公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陆绥蹙了蹙眉:「知道了。」 他换了身衣裳,这才抬脚去了后院。 隔得很远,就听见了园子里的欢声笑语。 母亲一身花团锦簇的衣裳坐在主位,底下都是些他没见过的生面孔,看着很年轻,不知道都是哪家的姑娘。 陆绥走上前去,目不斜视:「母亲。」 宜和郡主瞧见小儿子这张半死不活的冷脸心里就来气,不过碍于外人在场,便也没有发作,只热络的拉着他话家常:「回来了,累不累?」 说着就叫婢女端茶倒水来。 陆绥垂眸看着她:「母亲,您有话直说。」 宜和郡主被儿子盯得心虚,转念一想她可是他亲娘,怎么还怕自个儿的儿子? 「没什么事,就是两天没见你,想你了。」 藉口她都懒得编, 叫儿子过来就是给这些姑娘们瞧一瞧,露个面,瞧上了眼才好谈婚事。 陆绥一眼看穿了母亲的心思,「您也瞧过了,我就先回去了。」 宜和郡主见他这不上心不感兴趣的样子就来气,但有拿他没法子,兄弟两个都是不被别人操纵的主。 他兄长都二十好几了! 现在也不想说个亲事!一心扑在大理寺的案子上,她这个当娘的三天两头都瞧不见人。 兄弟俩如出一辙。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宜和郡主气得没忍住,挥了挥帕子:「去去去。」 底下的小姑娘们含羞带怯,有些不舍的望着陆家的二公子冷然离去。 长得可真好看。 比传闻中还好看。 这些都是宜和郡主精挑细选过的好人家,不说有多高的门第,但好在家世清白,长得也都很好看。 有模有样,又都是上过学的。 等到宴席散了。 宜和郡主气势汹汹杀到儿子的屋子里头,见他蹙着眉在练字儿,一笔一划,下笔果决。 仿佛落下的不是毛笔。 而是一把刀。 宜和郡主开门见山:「你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十七八岁的人,同你一般年纪的都定了亲。」 陆绥放下手中的毛笔,正要开口就被母亲打断:「你别提秦家那小子,他母亲肯定也要张罗他的婚事了。」 她念叨着:「你哥哥如今一心扑在大理寺,我也不想逼你成婚,就是先相看相看人家,若有合适,且先定下,免得被别人抢了去。」 两个儿子的婚事,真是操碎了她的心。 陆绥抬眸:「母亲,我还未考取功名,没心思想那么多。」 宜和郡主冷笑了声,「你少同我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陆绥:「知道什么?」 宜和郡主直接说:「前些天,你屋子里的床单叫人给洗了。」 只这一句,就够他明白的了。 陆绥仿佛听见了什么不痛不痒的话,淡淡哦了声,从容不迫的样子恨得人牙痒痒:「是有这么回事。」 宜和郡主:「……」 她生的儿子怎么一个比一个会气人? 宜和郡主气结,恨铁不成钢似的看着他,又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 最终还是得好声好气同他商量:「你这个年纪想女人了也正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陆绥眸色一顿,母亲在耳边念叨的话渐渐听得没那么清楚,他忍不住又回忆起昨晚懒洋洋窝在被子里的那个人。 身形纤弱,该细的地方细,该有肉的地方又有肉。 皮肤白,唇瓣红,舌尖也红红的。 靠在他身上的时候,又香又软。 哪怕今天在马车里被他的话惹恼了,生气的时候脸颊也是红的,扭过脸不理人。 「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说看,满京城我就不信找不着一个合你心意的。」 陆绥心不在焉的听着,合他心意的… 他也不知道。 从前陆绥想娶一个循规蹈矩的名门闺秀,最好是知书达理,若是温温柔柔又懂事的,就更好了。 他也不想要未来的妻子有多美,身段有多好。 他只想省事,少些麻烦,要清净。 现在,好像他还是这么想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冒出沈竺玉那张脸,他骤然回神,同母亲说:「母亲,等来年考完试,再说吧。」 宜和郡主听见这话,脸色倒是好了点,「你别蒙我。」 「不会。」 这个儿子向来说话算数。 宜和郡主嗯了声,不过她对儿子喜欢的类型也有点了解,他要正经的,话少的那种小姑娘。 最好不要太美,也不要没读过书的。 更不要那种咋咋唿唿,直率无脑的性子。 简而言之,就是要听话且乖巧的、同他一样的正经人。 「行了,我慢慢练字吧。」 陆绥有些练不下去,静不下心来。 满脑子都是沈竺玉,他想着她的事情,沉沉思量半晌,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看穿了她身份后的好奇、不解。 等这份新奇过去,也就好了。 陆绥也不想同她扯上更近的关系,平时提点两句她多多注意,谨慎行事。已经是他仁至义尽。 而另一边。 李裴带着沈竺玉去了满春楼,吃圆了她的肚子,才又把人带出来。 竺玉长得好,每次出门都会被人盯着看。 无论男女,无论老少。 以前李裴觉得这些人不知死活,这天心里就更不舒服。 她也是他们能乱瞧的? 尤其是还有不知廉耻的小姑娘主动往她的怀里送香包,李裴的脸黑如锅底,若不是碍于教养,他早就夺过她手中的香包,狠狠甩出去不说,还要再踩两脚,碾的稀巴烂才是。 周遭偷偷窥探的人都被李裴凶神恶煞活像是来索命的一张臭脸给吓跑了。 李裴这才舒坦,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香包,自己收了起来,说:「殿下,你已经够香了,用不着香包。」 竺玉仿佛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香气,丫鬟平时倒是会用香帮她熏衣裳,可她自己是从不擦香膏的。 「我哪里香?你别乱说。」 李裴说就说,弯了弯腰,忽然凑在她的脖颈,鼻尖几乎蹭过她颈间这片娇嫩的皮肤,仔细嗅了嗅,「真的很香。」 把他都要香迷煳了。 忍不住想往她的衣领里面钻。 竺玉用手推开了他。 李裴这个时候才发现她真的很白,比起他,她简直白的生香。 李裴自幼同父习武,身强力壮,皮肤也是很健康的小麦色,他的手掐着她的手腕时,成熟的麦色更是衬得她的雪白。 李裴忍不住嘀咕:「你不仅香,还很白。」 竺玉含含煳煳的:「可能我不怎么爱出门。」 李裴没起疑,点点头:「这倒也是。」 不过他这段时间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对,以前是喜欢粘着他,同他玩,和他说说话也开心。 如今越发不满足,总想着动手动脚,这里碰碰,那里捏捏。 两人走在一起。 拐角迎面撞上了秦衡和周淮安。 这个撞,是真的撞。 咚的一声,差点摔着了。 秦衡眼疾手快,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太子的腰,也很快就抽回了手,他心中奇怪,从前没碰过太子,他那衣衫下的身子骨比秦衡想像中的还要单薄。 这腰细细软软的。 不堪一折。 其实秦衡刚才就看见他们两个了。 李裴老老实实排在糕点铺的后头,大抵是去给太子买糕吃,他们这养尊处优的小太子就躲在树下,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一把椅子,舒舒服服坐在椅子里,双手撑着下巴。 小脸无比精緻。 乖乖坐着等人来投餵似的,很乖。 秦衡扫了眼沈竺玉,她手里果真提着方才李裴排队去买的糕点,他心中不屑又有几分酸醋,李裴怕也只能用这种自降身份的小事,来拉拢太子的心。 当牛做狗的。 也不嫌寒酸。 第28章 按理说,秦衡随便寒暄两句便该走了。 但是他这会儿挪不动脚。 他这人只是看起来好商量好相处,实际上瞧着旁人眼底还是有无形的距离。 秦衡是秦家的独子。 其父正值盛年,就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官,从前为他开蒙的师长是先帝的太师。 秦衡的母亲还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她一母同胞的长兄承袭了国公府的爵位,还不是什么闲散郡王,这些年滴水不漏,悄然掌握了一方权势。 秦衡读书天分又极高,先生都夸他是那文曲星下凡,生来就是读书做官的料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往后前程自不会差。 等今年乡试,他就打算下场考试,不用想也是名列前茅。 平时在外头,攀附他的人,数不胜数。 如此想想,秦衡的确有心高气傲的底气,平时见多了趋炎附势的狗腿子,一眼就能看透对方是不是另有图谋。 因而瞧见李裴对太子这般殷勤,才会如此嗤之以鼻。 秦衡回过神来,瞧着眼前皱着眉捂着鼻子的少年,假惺惺问了句:「殿下没撞疼吧?」 竺玉疼还是疼的。 两人个子差了些,直直撞上他的下巴,鼻尖撞上坚硬的骨头,怎么可能不疼呢? 不过也没那么疼就是了。 竺玉庆幸自己刚才紧紧护住了手里的糕点,李裴排了这么久的队才买上,若是就这样被打翻,她还真是会心疼。 她放下手,鼻头红红的,她又庆幸没撞到鼻樑,真怕给撞断了。 「还好。」她客气地问:「秦兄没事吧?」 秦衡摇了摇头:「我身体结实,经得起撞。」 说着男人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盯着李裴拢在她肩上的手,亲密无间,好兄弟似的。 这人似乎也没打算推开李裴,仿佛习惯了一样。 秦衡盯着眼前的人,忽然间又发现了件事。 太子似乎日渐圆润,身板还是很清瘦,只是脸颊看起来珠圆玉润,但即便如此,他这样看起来也未折损几分美貌。 反而更… 更勾人了。 秦衡觉得许多人看轻这位太子,不仅是他一眼就能看得到底的庸碌,还有他这总是叫人挪不开眼的外貌。 骨相好,皮相好,再难找出像他这么讨喜的一张脸。 漂亮就罢了,还没什么攻击性,肤白髮黑,很是貌美。 有几次秦衡见他怔怔望着窗外发呆,兴许是老师布置下来的题目太难,他想不出解题的思路,便摆烂似的放弃了。 扭过脸,懒懒看着窗子。 下巴尖尖的,唇瓣无意识嘟了嘟,饱满湿润的唇瓣,洇着潮红,似乎就在等着人来亲。 秦衡有时也能理解李裴被勾的神魂颠倒,日日相对,情有可原。 简单寒暄之后,竺玉已经有了退意,正当她打算抬脚离开时,秦衡倒是主动的同她话起了家常:「殿下也还是吃春台坊的糕点吗?」 竺玉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怔怔了片刻,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回答他:「嗯,这家的糕点甜而不腻,很好吃。」 秦衡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冒出这么句无用的话,他只是想再同她说说话。 他笑了笑:「是吗?那我回头也买来尝尝。」 竺玉犹豫了会儿,忍痛将手里的糕点分了他一半。 李裴瞧见她这借花献佛的举动,心里自然高兴不起来,但也没说什么。既是给她买的,她怎么处置都有道理。 李裴还以为秦衡不会接。 秦某人平时装模作样,但是那都是装出来的。 没想到他还真厚着脸皮接了过来,「多谢殿下。」 竺玉觉得秦衡今天话可真多,都这么久了他难道还不想走吗?她只能僵着身体,打起精神来同他周旋:「不客气。」 秦衡提着糕点回到府里。 秦夫人逮着人就叫了过去,说了一堆叮嘱的话,最后叮嘱他:「你在外头,别给我胡来。」 秦衡很无辜:「母亲,我可是最老实本分的人了。」 秦母白了他一眼,还能不知道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是什么德行吗?只是这孩子大了,她越发看不出他每天都在想什么。 就说他院子里那个勾引主子的小丫鬟。 他分明知道,偏也不说。 被人告到她的跟前,还是她忍着怒火把人给发落了的。 秦衡如今也十八/九岁了,长得一表人才,仪态翩翩,有学识有样貌,家世又不差。 底下人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倒也不奇怪。 只是秦衡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着实叫她恼怒,秦夫人忍不住教训起儿子来:「芳葶那小丫鬟勾引主子,你怎么还敢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怎么着?还没娶妻就想收通房了?!」 秦家家风严。 秦衡的父亲连个妾室都没有,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这么多年,也只有他夫人一人。 谁见了不夸一句。 秦衡被骂了也不恼,似笑非笑的看着母亲:「这不是都有您管着吗?我哪里还需要插手。」 秦夫人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怪刺耳的。 再对上儿子的目光,便什么都懂了。 他这分明就是什么都不想让她管,才如此。 秦夫人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关心自然比寻常人家待孩子要多一些,吃穿住行,样样都要过问。 连他身边伺候的奴僕,都是她挑选的。 秦夫人倒是忘记了,她儿子可不是什么听话的狗,专断的很。若是同他犟,必定犟不过他。 秦夫人也承认她插手的事情是多了些,可…也都是为他好啊。 秦衡看着母亲,「您什么都要管,儿子就什么都交给您管,这也没错吧。」 秦夫人被气得个脑袋冒烟,她长长吐了口气:「罢了,往后你院子里的事情,我不再插手,你别再同我作对,我是你母亲,能害你不成?」 她算看明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她这儿子,压根就不受管。 秦夫人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糕点,奇怪的问起来:「你什么时候爱吃这些了?」 秦衡说:「旁人送的。」 秦夫人就更奇怪了,他那些同窗好友不大会送糕点来给他吃,就算送了,他压根就不会要。 根本不吃这些。 这样一想,就只能是女子。 而且还是他心仪的女子,不然怎么让他接了下来呢? 秦夫人没忍住,还是开口过问了:「是姑娘家送的?」 秦衡愣了下,想到沈竺玉那张脸,不知为何,他笑了下,顺着母亲的话,回了几个字:「是个小娘子。」 沈竺玉看起来可不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秦衡心里忽然痒痒,这样一想,沈竺玉倒是很适合穿女子的衣裙,他骨架小,长得也女气,下巴尖尖的,轮廓看起来没有那么冷硬。 穿上薄裙,再添几抹红妆。 兴许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 秦衡越想心里就越痒,他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往后总有机会能骗得太子穿上女裙给他看一看。 纸包起来的糕点,里面四四方方只装了几块。 并不是很多。 秦衡拿起来,尝了一块。 对他来说,还是有些甜腻了。 不过他倒也一口一口吃完了,正准备去拿第二块的时候,手指忽然顿在半空,不知缘何,有些捨不得吃完。 * 这边竺玉回了东宫不久。 她刚梳洗更衣,父皇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就来传话,请她过去一趟。 竺玉如今倒不太害怕皇后,但是还是有些害怕她的父皇。 父皇没怎么夸奖过她,也不怎么对她笑。 要求严格,赏罚分明。 她知道她远远没有到父皇心中一位合格的太子的要求。 只是凑巧。 她去上书房时,周贵妃也在里面。 她从未见过父皇眼底会有这般的柔情,铁石一样的心肠好像都化了。 他看着贵妃娘娘,哪怕什么都不说,眉眼都浸着几分温柔,好像看不腻似的。 「陛下,太子来了。」 长元帝抬眸,瞧见了站在外头的太子。 他招了招手,叫她进来。 竺玉提起精神,越过门槛走进殿中。 幸好父皇只问了几句话,便轻轻放过了她。 竺玉没急着走,而是在外殿等着。 没过多久,周贵妃就从里面出来了,眉目清冷,对帝王的宠爱似乎一点儿都无动于衷。 甚至有几分厌烦。 周贵妃瞧见直愣愣站在外头的太子,说不上来为什么,瞧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她也生不起来气。 「殿下还不回去吗?」 「下…下雪了,一时看呆了就耽搁了时辰。」 面对生母,她还是紧张。 她知道周贵妃应当是很爱她的,不然也不会在她的宫里设了佛堂,日日焚香。 只是她以为她死了。 竺玉现在也不敢同她相认,怕不小心害了她。 她一站在贵妃娘娘面前就手足无措,眼睛有点可怜巴巴又贪婪的看着贵妃。 周贵妃是第二次被她这样盯着看,心中还是不恼。 只是心里忽然有些难过,若她的孩子没有夭折,顺利长大成人,怕也有太子这么高了。 兴许还很会撒娇。 周贵妃敛了敛神,命身边的嬷嬷将伞给了太子,「殿下早些回去吧。」 竺玉看着贵妃往外走的背影,她也跟着往外走,两人同样一同走在檐下,院子里大雪如絮。 压在枝头,还能听得见折枝簌簌的响。 竺玉小声地问:「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第29章 周贵妃侧过身,乌黑的眸安静落在太子的脸上,是打量也是怀疑。 先前在文华殿,太子一番客气就很奇怪。 周贵妃只当他是在众人面前做足了戏,省得平白多出不敬的名声,这会儿周遭也没有外人在。 他不必再做戏。 到底又不是真的母慈子孝。 不过尽管有些不高兴太子的得寸进尺,望着这张脸也生不起来什么气。 真是奇了怪。 周贵妃还是尚未出阁的小姑娘时,脾气就不小,明艷骄纵的性子哪怕进了宫也没改过。 只是在女儿夭折之后才收敛一二。 没有从前那么蛮横。 周贵妃瞧着他眼中的关心也不像是假的,打消了心头的怀疑,淡道:「好多了。」 说完这句,太子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周贵妃渐渐蹙起了眉头,她记得太子胆子不大,是个软弱的心肠,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用这样赤。裸裸的目光盯着她,有多不妥。 周贵妃转过身也没再管他,抬脚便走。 簌簌的雪花落在女人乌黑的髮髻上,脸上也冰冰凉凉的,她伸手接了两片雪,指尖的温度瞬间融化了绒雪。 倒是个好时节。 周贵妃的身体确实大好,没再怎么吃药之后身子骨反而没有先前那么虚,她不爱管事,却不代表她脑子是个蠢的。 到底是真如太子所说,是药三分毒。 还是别有阴谋。 周贵妃心中已经有了数,后宫里的你死我活总是不见血的,她自以为身边都是忠心耿耿的奴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如此看来,也都未必。 周贵妃倒也不急着将钉子拔出来的,她在明,她们在暗,她没事,她们定然沉不住气。 若敢再出手,不怕抓不到马脚。 至于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不难猜。 反倒是他出言提醒,显得十分怪异。 太子总不可能帮着她去对付他的母后。 莫不是,太子还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胆敢肖想她了? * 竺玉依依不捨收回目光,从平宣手里接过周贵妃方才交给她的伞,风雪愈深,她站在廊下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过了片刻,撑着伞踏入雪中。 精緻的小靴子踩在积雪上还能听见落叶粉碎般的声响。 她刚回寝殿,陈皇后就派人来请,几日不见,又作出思念亲女的神色,拉拢着她的手,眼里还有几滴惺惺作态的泪光。 陈皇后保养得当,看起来也还很年轻。 只是再年轻,都比不过生来就貌美的周贵妃,她攥着她的手,问过课业,这才将话转到正题上:「那日你同他们去探望周贵妃,怎么好端端好管起她屋子里的事情了?」 竺玉猜到了贵妃娘娘屋子里有陈皇后的眼线,莫约就是那名伺候贵妃喝药的嬷嬷。 那嬷嬷在贵妃身边多年,是她还在闺阁中就在旁服侍的嬷嬷了。 也难怪,上辈子周贵妃从未怀疑过身边人。 怕是当年换了两个孩子,也有这个嬷嬷的份。 竺玉不慌不乱,故意做出要出口恶气的蠢样子来:「母后,是我没有忍住,想为您出口气而已。」 「她病中也好大的做派,还要身边的奴婢跪下来求她喝药,屋子里摆的东西便是您宫里头都没有的,她一人专宠,还如此嚣张跋扈,我瞧她是在装病,好叫父皇心疼她,压根不必喝药。死也死不了。」 她好似越说越生气,一张脸都气得通红。 紧紧掐着指甲,像是怒极了。 陈皇后抬了下眉,唇角勾着妥帖的笑意,半分破绽都瞧不出来,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也就打消了心头的疑虑。 陈皇后焐着她的手,嘆了嘆气:「你有这份心,母后就已经知足了,咱们不与她争这一时之气,这事还好没传进你父皇的耳里,若是让他知道了,定要把你叫去跟前狠狠骂上一顿。」 说着她用帕子擦了擦泪,「母后若是受宠,你做事也不用瞻前顾后。到底是我们底气不够,你父皇又特意防着陈家。」 竺玉垂着脸,乖乖听着。 正好到了晚膳的时辰,陈皇后叫人进来布菜,小厨房里做的菜比起御膳房味道还要好些。 竺玉吃的很少,没动几筷子。 陈皇后也没怎么碰,等奴婢们依次进来撤了满桌子的菜色,她才慢慢问起她在国子监里的事。 「你同陆家那几个孩子是和好了罢?」 竺玉想了想,点点头。 陈皇后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与他们好好相处才是对的,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能让咱们就让,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竺玉依然乖乖点头。 陈皇后最满意的就是她的乖觉,足够听话的人才好变成傀儡,她接着才缓缓进入正题:「这两日,你外祖家的表哥陈寅也该入学了。」 「往后就有人照应你。」 「你也要多多照拂你的表哥。」 竺玉还记得陈寅这个人,欺男霸女的没事没少做,还是个为非作歹的惯犯。 那时丧心病狂的辱没良家妇女,叫人将她骗了过去,将这事安在了她的头上,威胁她好生处置此事。 如若不然,她也百口莫辩。 她那时蠢得只相信陈家的人,才会上了陈寅的当。 到最后,东窗事发。 她被父皇狠罚了一顿,还受了一顿刑。 「母后,我都明白。」她抬起脸,对皇后笑了笑:「只有您和外祖家的人不会背叛我。」 陈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晚些时候才叫人将她送回去,临了还叫太监一併送了好些东西过去。 等人走远。 陈皇后才敛起脸上的笑意,她眼神冰冷,「也不枉我养她这么多年,还知道还帮我出气。」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留了一名嬷嬷。 嬷嬷给她端了杯茶,她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陈皇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当周贵妃得知真相时,会是什么表情。 亲生的女儿将她视为仇人。 箇中滋味,怕是只有她才能品尝到。 陈皇后隐忍多年,便是为了那一天。 好在周贵妃这个女儿是个蠢的,还很好骗。 方才那愤恨的样子,实在精彩。 「娘娘,奴婢还是觉着殿下在文华殿的所作所为十分蹊跷。」 「嬷嬷,我看是你多想了。」陈皇后放下茶杯,冷眸中尽是笃定:「她可一点儿都不聪明,是我亲手养大的,心机全无。」 嬷嬷蹙着眉心:「娘娘说的也是,奴才多虑了。」 * 隔天。 竺玉起早又得去上学。 上学的苦日子也不知还要过多久,天不亮就得起,天黑了也未必能回得去。 竺玉慢吞吞穿好衣裳,坐上马车时还昏昏欲睡。 到了监学,她还抱着暖手炉睡得正香,平宣掀开车帘,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叫醒了马车里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主子,到了。」 竺玉慢慢转醒,马车外冷风飒飒,像下刀子似的用力刮着皮肤,她不禁拢紧了斗篷。 刚到监学门口,就碰见了好几个熟人。 今日不知为何,秦衡对她笑得满面春风,「殿下今日倒是早。」 她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惶恐,僵硬的点点头:「嗯,你也是。」 一旁的陆绥顿了顿,随后是视若无睹从他们身旁经过。 秦衡习惯了陆绥的性子,目空一切,什么都不看在眼里。 上学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后日旬考结束,就开始放假。 过完了年,等到开春,才再开学。 因而众位学子今日课上有些几分心不在焉,一个两个都被先生一通好骂。 连陆绥都被点出来训了一顿。 竺玉微微诧异,倒是没想到陆绥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谁知她朝他一望过去,就被抓了个正着。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 她有些尴尬,就好像是看人笑话被抓包了似的。 上午还要上武学课。 竺玉是最不擅长这个,莫说那些招数,她连力道都不太够。外头烈日高悬,一帮年纪相仿的少年站在太阳里,就属她最惹人瞩目,白得几乎发光。 习武总要换身干净利落的衣裳。 腰间的束带,衬得她本来就细的腰肢更细了。 袖口卷了起来,手腕纤细雪白,皮肤底下的血肉仿佛都看得清楚。 乌髮用玉冠高高束在头顶,打扮的干净利落。 脸又小又白,哪哪儿看起来都比身边这些魁梧的男人要精緻秀气些。 陆绥和她被分到了一组。 秦衡和李裴又是一组,李裴是不大乐意同秦衡合作的,他主动走到陆绥跟前:「我们换换?」 想着陆绥也没拒绝的理由。 他应当也不想要个拖后腿的。 谁知陆绥竟然连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他:「不换。」 李裴说:「一会儿比起来,你顾不上他。」 陆绥撩了下眼皮,语气淡淡:「那也不换。」 李裴不免觉得陆绥是没安好心,不然为何要留个会拖他后退的同伴呢?兴许还会趁机使坏。 李裴颇为忧心,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才挪开了眼。 随后走到竺玉跟前,下意识拢住了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儿你躲着些,别信陆绥。」 竺玉知道李裴是担心她,抽出了手,又点点头:「我知道。」 饶是如此。 正式比试的时候,竺玉还是不小心伤了腿,一掌落空,伤着了手臂。 说重不重。 就是胳膊的关节撞得有些痛。 秦衡一声不吭拿来了活血化瘀的万花油,李裴还忙着同外院的那名学生吵架:「你没长眼睛吗?就敢往太子身上撞!」 那人唯唯诺诺,也不敢为自己辩解。 秦衡拿着药,看着殿下这张精緻的小脸,一反常态,主动请缨:「殿下,劳烦你将袖口再往上卷卷,我帮你揉揉伤口。」 竺玉架不住这种好心,还未拒绝,秦衡手里的万花油就被陆绥夺了过去,他抿直了唇,似乎不是很高兴:「我来吧。」 第30章 【新增一千五百字】 秦衡手里忽然空了,愣了愣,心情有些微妙,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不是会上赶着伺候人的人。 竺玉都没来得及拒绝,手腕就被陆绥抓得牢牢的,袖口被卷了上去,皮肤很白,这么看就像一截细细的玉藕。 关节这片皮肤隐隐发青。 哪怕撞得不厉害,还是伤着了点筋骨。 武学课上,人人都难免会有些小磕小碰,这点伤实在不算什么。 竺玉抬眸,陆绥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下眼色沉沉的乌眸,他的神色淡的就像是高坐庙宇中的神明,什么都看不出来。 克制的。 隐忍的。 又好似在疯狂的边缘。 万花油在他掌心渐渐融化,男人沉默着为她揉开了起青的这片皮肤,动作和缓,却又有几分控制在掌心里的蛮横。 男人掌心的温度,好像比这烈日都要滚烫几分。 她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挣脱开来。 却被陆绥攥得更紧,更加激烈了起来,压低的嗓音听起来还是很沉稳,他说:「别动。」 他神情认真,哪怕是语气平淡吐出来的两个字,也比别人声嘶力竭的怒吼要多几分威慑力。 像平静落下又悄然压在她心上的大石头。 竺玉没有再动,任由他继续帮她上药。 有几次欲言又止,他揉捏的力道也够重的,她感觉筋骨都要被他给揉开了。 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说。 免得眼前这人觉得她不识好歹,旁人好心好意帮忙,她还挑三拣四,确实有些白眼狼。 于是,她就生生忍着。 陆绥认认真真替她上好了药,只是近在迟尺,她口中吐出的薄薄的热气,扰得他不得安宁。 他已经尽可能的没有去看她,心里还是乱糟糟的。 深吸了口气,陆绥顿了一下,就说:「好了。」 竺玉连忙放下衣袖,客气同他道谢。 「谢谢,辛苦陆兄了。」 陆绥沉默不语,兀自垂下了眼睛,望着炽光里面颊微白的少女,大抵是刚才出了汗,鬓边的碎发像沾了雾气似的,潮潮的、凌乱的落在两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本来脸就很小。 这么看就更加精緻。 刚刚上药兴许也是疼的,他后来的动作又很粗暴,她忍着不敢抱怨,唇瓣被自己的牙齿磨得有些红肿。 看着都有点可怜。 院子里风冷飒飒的。 他心底却像烧了把火似的,一时半会儿都冷静不下来。 沈竺玉似乎真的经常忘记自己是个女人。 方才若不是他主动出手,刚才给她上药的就是秦衡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 她可能已经习惯了如此。 可是他心里无端起了怒火一样,她有时候本能般的抗拒他的靠近,却总是对别人很是乖软。 陆绥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缓缓出了口气,「不辛苦。」 竺玉看着陆绥冷冰冰的脸色,也不懂他为什么忽然就这么不高兴,也没人惹他啊? 她也没让他帮她上药。 可能真的不太喜欢动手伺候人吧。 李裴那边黑着脸教训完人,才想起来要看她的伤,见她都上好了药,脸色才好看点。 末了,李裴没忍住,劲瘦苍白的手指头轻轻碰了下她的手,皮肤柔嫩,柔软饱满,手感十分的好。 李裴还有些上瘾,他忍耐着,抽回了手,小声嘀嘀咕咕当其他人听不见:「还想再捏一下,手也好软。」 小时候还能摸摸太子的脸。 长大了就不能碰了。 不然就是没规没矩。 李裴说的含煳不清,其他几个人确实也没听清,连竺玉都没听清。 日头烈,阳光毒。 站久了,晒着脸也不舒服。 好在这堂课也快结束了。 她的后背出了汗,想尽快回去换身衣裳。 李裴同她走在一道,奇怪的是今天秦衡也跟着他们一起,好兄弟似的,还真不像从前有过水火不容的日子。 秦衡招唿起李裴,「一块去换衣裳?」 李裴和他们也不是真的有仇,就是在对太子这事上有分歧罢了,如今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也就没什么芥蒂。 李裴嗯了声,经过长廊,又绕到后头有更衣间的那个院子,刚迈过门槛,李裴就开始解腰带,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洒脱的很。 竺玉偏过了脸,只觉得没眼看。 不消片刻,李裴就将上衣脱了个干净,平时看着清瘦的人,脱了衣裳都还有底气,魁梧的胸膛,硬邦邦的像是能撞死人。 秦衡看着逃窜一样钻进另一间屋子的太子,挑了挑眉,问李裴:「我以为你们从前做什么都是一起的,怎么太子连你都避着?」 李裴舔着个脸做牛做马都不是一日两日,这么久了,太子都还避着他?这不是把他当外人吗? 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 李裴冷下了脸,「你什么意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秦衡慢条斯理换好衣服,「意思是他胃口还挺大。」 秦衡笑了笑,「你不觉得他有些白眼狼吗?你看你对他这么好,在他心里,你的分量比起我们估计也沉不了几分。」 李裴冷冷看着他,警告道:「你挑拨离间这套少用在我身上。」 不过李裴也觉得太子对他,的确没有掏心。 总是隔着层距离,有事情也不会主动和他说,更没有把他当成可靠的人。 秦衡已经换好了锦袍,身形颀长,翩翩公子般清高冷傲,他微微一笑:「我去帮你瞧一瞧太子,这屋子也不是容不下我们三人,没什么可避嫌的。」 陆绥是刚才被先生留了下来。 周淮安则还在练武场上耍他的剑和枪。 李裴懒得同他多说,只是叮嘱:「他胆小,你别吓着他。」 秦衡微微一笑:「我知道。」 秦衡的话虽然是那么说,但也理解太子同他们保持距离,毕竟是储君,端着架子无可厚非。 他只是想去看看太子,刚才捉住他手腕的瞬间,掌心里的人狠狠一缩,惊惧好似蒸出了隐在皮肤下、深埋血骨里的软香。 太子当时的表情,也叫他看着心里颤了一下。 柔软的脸脸,乌黑惊惶的眼眸,吐着甜腻香气的唇瓣,实在是让他……心痒难耐。 秦衡的直觉本能告诉他不对。 但他一时半会没能捋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浑然不觉间,他已经走到门前,秦衡抬手,敲了敲门:「殿下。」 衣裳繁琐,里衣、内衬、外衣直裰,穿起来麻烦又耗时。 竺玉刚换好衣裳,都没来得及系上玉扣,忽然间听见秦衡这道带着几分徵询的声音,简直头皮发麻。 秦衡客气了声,不等回应就推开了门。 男人敏锐捕捉到了太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他的目光又从对方还没整理好的衣衫,轻轻扫过。 竺玉强装镇定,系好了扣子,只不过手还有点抖。 她这会儿穿了件宝蓝色锦缎直裰,衣裳料子自不必说,是去年进贡的蜀锦,袖口嵌了几缕隐约可见的金线。 宝蓝色又极衬肤色。 她的脸看起来是那通透莹润的白。 秦衡方才轻轻扫过的一眼,凌乱的衣衫还未完全穿戴整齐,太子的脸小小的,脖颈也细细的,松散的薄衫若隐若现雪白的柔肤。 往常没有多看。 仔细打量,才发觉太子比小时候还要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好似濯水精心浇灌养成的莲花,白里透着诱人的粉。 秦衡不是没见过这么白的男人,每次瞧见或多或少生出嫌恶来,那是属于男人本能的厌恶。 打从心里觉得噁心。 可见着太子这般,他从心里也讨厌不起来。 竺玉看着一言不发的秦衡,问:「秦兄,你怎么忽然过来了?可是你那边出了什么事?」 秦衡回神,毫无心理负担的将锅推到李裴的头上:「李裴不放心殿下,让我来看看你。」 竺玉蹙眉,她当然是不喜欢这种猝不及防的打扰,她本来就觉得李裴太粘人,现在这样,就更加的烦恼。 李裴好像还把她当成小孩子了一样,什么都想知道,什么事都想插手。 秦衡见她皱眉,就知道她不喜欢这样。 「我出不了岔子,你们不用…担心我。」 竺玉也说不出重话,毕竟他们两人都是好心,她虽不喜欢如此,但也不会苛责。 只是,她得和李裴说说,不用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她也不是瓷做的,没那么易碎。 秦衡莞尔:「好。」 往外走的时候,秦衡仔仔细细捋清楚了这些年他不曾放在心上的细节。 有几处的确令人生疑。 比如太子从不与他们共浴,解手时也鬼鬼祟祟,不同他们一起。 秦衡眸色深了深,盯着前面的身影,心中生出几种不同的猜测来,倒是没想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太子,还藏着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呢。 这个秘密还不小。 定是能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才会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忍气吞声。 秦衡这样想着,很快就要到思学堂了。 李裴在院门口等着他们,陆绥和周淮安也从先生那边回来了,两人甚至已经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动作麻利的很。 冬日里。 几人都是穿着一身黑,于皑皑风雪中,添了几分冷冽肃杀。 周淮安已经将他的剑收了起来,挂在腰间,他一张臭脸,像个小阎王。 总是不大开心的样子。 不过周淮安在家经常挨揍,的确不太能开心得起来。 过几日,就是周老将军的寿宴。 周淮安请了陆绥他们几个,纠结了会儿,还是张口把这事给太子说了。 周淮安是不太想给沈竺玉发帖子的。 可这是母亲戳着脑门要他办的差事,他不好不做,不然回去又是一通毒打。 周淮安面无表情将拜帖递给了面前的少年,有些扭捏,却又面无表情地说:「这个月十五是我祖父的寿宴,殿下有空的话,还请赏脸。」 他就这么客套一下。 太子来与不来,将军府都不差这点脸面。 竺玉捏紧了帖子,黑眸认真:「周兄诚挚邀请,我一定会去的。」 周淮安:「……」 他看起来很热情吗? 旁边的几人,瞧见太子还是这呆头呆脑的样子,也已经习惯了。 有时候真看不出来她是装傻,还是天生就缺根筋。 陆绥和秦衡都是讨厌蠢人的。 自命不凡的天之骄子,目中无人、眼高于顶也情有可原。 不过这会儿,两人都没有吱声。 甚至陆绥还不咸不淡提醒了句:「殿下记得将拜帖放好,别弄丢了。」 男人从前分明没怎么注意过她,记性倒是出奇的好,偏偏还记得她丢三落四的坏毛病。 第31章 竺玉听见这声提醒,心中感激。 她看了陆绥一眼,男人身形板正,他好像只是随口了这么句话,没有特别的意思。 表情还是淡淡的。 一脸清高的模样。 她同陆绥说了声谢谢。 陆绥也不是很热衷同她搭话的样子,淡淡地说了句不必客气。 几个人在屋檐廊下吹着冷风。 都没急着要往思学堂那边走。 竺玉在其中多少有点格格不入,面前的几人都比她要魁梧许多,好像又是一身的牛劲儿,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体内肝火旺盛,自然是不怕冷的。 她的牙齿打了个颤,往背风处躲了躲。 李裴眼睛就长在她身上,时不时的就往她这边瞄两眼,瞧见她往身后缩了缩,就知道她冷了。 他一把将人拢了过来,指节瘦白修长,韧劲十足,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 他随即就解了自己身上的大氅,将她裹了起来,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 大氅还有他身上的余温。 甚是暖和。 她整张脸都够埋在宽大的衣领里,下巴都被藏在了里面,露出闷得发红的小脸,还有湿漉漉的乌黑的眼睛来。 她真觉得李裴对她的好已经过了界限。 她不知道李裴对别人是不是也是如此,一股脑的硬塞,不管你要与不要,他都要硬要给。 霸道的性子从小就初露端倪。 竺玉小时候乖乖软软的,如今早已知道男女之防,有很多举动就不太合适。 不是她性子腼腆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就是怕被发现了身份。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所以竺玉对李裴以前没有小时候那么热络,不过这会儿她实在是被风吹得有点冷,抿了抿洇红的唇瓣,小声同他说:「一会儿我就将大氅还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李裴本来心情挺好,听见这话就不大高兴了:「你不用和这么客气。」 竺玉没再说什么。 不过回了思学堂,她还是将大氅解了下来,还给了李裴。 李裴冷眼看着她放下氅衣,嘴上虽然没说不高兴,脸上却写着不悦两个字。 等下了学。 李裴还是冷着张臭脸,秦衡有意接近太子,下了学之后便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太子抱着书,兴许是怕冷,急匆匆就跑了。 同他们打招唿也是急匆匆的,随后就跟着她那狗腿子小太监上了马车。 李裴一脸的阴沉,周身的煞气足够叫人退避三舍。 秦衡默了半晌,不紧不慢开了腔:「谁招惹了你的不快了吗?」 李裴的声音都听得出几分咬牙切齿来:「太子身边定是有更亲近的人了。」 这句话听着就恨得牙痒痒。 酸得像是抓姦未遂的丈夫。 秦衡觉得好笑,李裴怎么还像个争宠的怨夫似的,这口吻他自己听起来就没觉得不对劲吗? 他假模假样的为太子辩解了两句:「我瞧着他与你是再亲近不过了。」 这话说着,他还笑了笑。 周淮安一向对太子的话题不太感冒,太子与谁人亲近,都同他无关。 至于陆绥,惯来惜字如金,也不怎么搭腔。 这两人不作声是很正常的。 李裴扭过脸来,昳丽的脸添上几分冷厉时倒还怪憷人的,平时看着再怎么不着调,到底也还是李都督的嫡子,气势并不输人,他问:「你们不会背着我,同他交好了吧?」 李裴怀疑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个遍。 秦衡这人没有心似的,又有点高傲,哪怕笑着,也不屑于攀附权势。何况太子在他眼中并不是多能靠得住权势。 太子之位,兴许还没有秦衡父亲的官职来的牢靠。 至于周淮安整日就知道练武逞凶,是个很粗鲁的人,整日最关心的就是他那把破剑,看着好像只想和他那把剑过一辈子。 陆绥就更不可能,沾了太子的事,他多是不愿意去管,连听都懒得多听。 李裴很快就将这个几个人排除在外,他冷冷笑了下,「我迟早逮出那个人。」 秦衡没吱声。 陆绥倒是猜得出沈竺玉为何待李裴没有那么亲近,就和言多必失是一个道理。 怕自己露馅。 让李裴知道了… 她讨不到什么好,可就麻烦多了。 如此一想,陆绥觉得自己还真是个好人。 不过她的事情,他也一点儿都不想插手,几次提醒,几次解围,不过是出于同情或者是他那莫名的烂好心。 觉着如履薄冰的掩饰自己的身份也挺可怜的。 他顺手帮个忙,也没什么的。 再多的,他也就该冷眼旁观。 太子的死活,与他毫不相干。 她既然敢如此大胆,日后真被人揭穿,后果也只能她自己受着。 几人各自心怀鬼胎。 李裴也没心思在外多留,他先走一步。 秦衡同陆绥回去的路,倒也顺路。 官道上都是积雪,马车驶过,留下几道深深的辙痕。 风雪中。 男人提着伞,一袭黑色锦袍被这皑皑的白雪仿佛衬得更深,他脸上的表情比起这冷冰冰的雪意,也没有和缓几分。 秦衡忽然间开了口:「鹤如,你不觉得太子有些奇怪吗?」 陆绥的表字,平日还真没几个人叫。 秦衡与他关系好,私底下倒是会叫他的表字。 陆绥脚步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男人薄唇微掀,语气平淡,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哪里奇怪?」 秦衡便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秦衡是极聪明的,又是个心细如髮的人,许多事情想要瞒过他的眼睛都很难:「他做什么都有点鬼鬼祟祟的,像是刻意躲着我们似的,穿个衣裳是这样,脱个衣裳也是这样,平日下课去解手,护着他的裤腰带比谁都要紧。」 陆绥嗯了嗯,嗓音有些低沉,听得出细微的不耐来。 秦衡分析的条条在理,「我总觉得他有事见不得光,不然何至于躲着我们于此?连李裴他都在防着。」 陆绥停了下来,接着就又往前走,簌簌的雪压在油纸伞面,好似能听见压枝的碎声,他面无表情的敷衍道:「她的性情懦弱腼腆,可能是抹不开脸。」 秦衡顿了下:「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往偏处了想,比如太子先天不足,可能身子有不能见人的地方,或者是那处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真没往更惊世骇俗的地方去想。 或者说也不是没想过,而是觉得太子未必敢这么大胆。 秦衡迟迟没有听见陆绥的声音,侧眸看了看他:「你似乎不是很好奇?」 陆绥压着心头的烦躁:「她的事,又不归我管。」 秦衡既然起疑,那她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或早或晚罢了。 陆绥越想越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压着心头暴烈的火气,他是不想让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的。 又不是人人都如他这般。 正人君子。 秦衡到时候真要威胁她,她又如何能抗衡得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陆绥又停了下来,握着伞柄的手指掐得用劲,他接着说:「你太多心了。她别扭的性子,是皇后从小就养出来的。」 秦衡默了几许,「可能也是。」 不过却也不妨碍他日后多做试探。 若是太子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生来就有不足之处,那他如此谨慎胆小,倒也说的过去。 * 旬考这几日,是监学里的学子最为头疼的几天。 外院的学子大多都是贡生,没什么影响。 对内院学子倒是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家里不太好交代,他们过了这个年,等到开春过夏的八月,便准备正式下场,参加乡试。 乡试过后才又是会试。 时间总之还长着,春闱考中了名次,还有殿试。 要做官也没那么容易的。 竺玉无需参加科考,陆绥他们今年怕是就要下场考试的,不管几人性情如何,学问上都是很不错的。 文章各有见地,文字辛辣锋利。 不过他们都是自幼就随着名师学习的高门贵子,学问不差才是正常的。 旬考过后,就是将军府的寿宴。 竺玉这日特意穿了身绯色的锦袍,纹绣的金线衬得这身衣裳几分清润的贵气。 往那儿一站,就觉得干干净净的。 她同他们到的时辰差不了多少。 周淮安在府门前迎客,将军府的门柱前有两个威武雄壮的大狮子。 周淮安的两位兄长在里面待客。 将军府这日是十分热闹的,满京城也没人不给面子。 内宅夫人拉着自家的姑娘上门祝寿,也打着旁的主意,将军府里个个公子都不差。 家里没有女孩儿。 日后内宅也不会有妯娌之间的矛盾。 将军夫人又是爽快人,不是会磋磨儿媳妇儿的人。 周家的家风甚严,嫁进来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委屈受,就算夫君有小妾,也绝对越不过正妻的头上来。 而且将军夫人这些年来在宴席上,看得出来是极想要个女孩儿的。嫁过去,不说当成亲女儿来养,怎么着也会疼着护着。 不过将军府有权有势,几个小公子都是有本事的人。 寻常的小门小户,是攀不上了。 太子大驾光临,府上的人也都微微一惊,宾客瞧见太子冷冷淡淡的样子,也没敢往前凑。 怕被当成趋炎附势的人,没有脸面。 周淮安的两位哥哥还有他的母亲,特意出来相迎,他们见多了人情世故,不像周淮安在国子监里那么没数,表面的功夫做的是极好的。 将军夫人瞧着太子,就觉得合眼缘。 以前知道他长得好,没想到长得这么好。 小时候还见过,后来大了,见到的机会便也少了。 短短两年,这张脸又张开不少,说的不恰当,也实在貌美。 不怪李裴家那个鞍前马后,极尽讨好。 竺玉面对周家的长辈,也很是紧张,她一想到上辈子周家满门被灭的下场,眼睛就发酸。 老将军那时被派去了前线。 军中却有通敌叛国的人,提前给递了消息,几十万大军死于北蛮提前设好的陷阱里。 周家军元气大伤。 京城里的老弱妇孺,也难逃一死。 将军夫人被逼自尽,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这是父皇在世时就发生的事情,竺玉这辈子绝不会坐视不理,不会叫他们上这种当。 连同那几十万大军的无辜冤魂。 简单寒暄了两句,将军夫人离开前还命令儿子:「好生待客,不许臭着脸。」 周淮安不耐道:「知道了。」 他转而盯着沈竺玉这张脸祸国殃民的脸,怎么他母亲好像也挺喜欢他的? 细皮嫩肉的,有那么好看吗? 不如他浑身魁梧的肌肉,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线条能将他吓得往后退两步。 周淮安忽然间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能把太子给抱起来,那细腰,稍微使点劲儿掐着就能控制着人,不让她动。 他想了想,竟然没觉得那个画面很噁心。 甚至津津有味,下次得试试。 第32章 少年人不懂事,平时在家里在外头被惯坏了。 目下无尘般的高傲,不愿意因为对方身份更加尊贵就对其殷勤献媚。 长辈们到底多活了几十年。 不像他们再老成也还有意气用事的时候,哪怕有什么瞧不上眼的地方,表面功夫也做得滴水不漏,绝不落人口实,留下把柄。 太子毕竟身份尊贵,还是要奉为座上宾。 将军夫人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儿子在国子监里的德行,还当在家一样,是被父兄宠爱的小公子。 也怪她,将孩子惯得这么大的脾气。 为了不出差池,将军夫人才特意多叮嘱了两句,私底下又嘱咐了另外两个儿子,叫他们盯着点。 周淮景是周淮安的二哥,文武双全不说,还是京里出了名的谪仙贵公子。 长得一表人才,看起来不像出身武官世家。 遥遥一见,都是文人风骨。 周淮景如今在都指挥任职,外人瞧着他这张清俊温和的样貌,还当他是个心慈手软的。 不过他上任后,人也没少杀。 刑讯逼供的手段叫人闻风丧胆,是属于其他人没事根本不愿意得罪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笑里藏刀的典型。 杀了人手上都还能干干净净的。 这会儿周淮景瞧着眼中傲慢的弟弟,又看了看柔软无害的太子,他看他们和看小孩儿也差不多。 这两人心智都还不够成熟。 不过太子看上去比他这个弟弟倒是讨喜多了,长得也的确如传闻中那般,实在是颜色好。 周淮景笑笑:「进去说话吧。」 后院的亭台水榭早早就布置好了。 府里人虽然多,却也不会有人如此没眼色眼巴巴的凑过来,不仅失礼,还令人瞧不起。 竺玉忍不住多看了眼周淮景,她这位表兄…为人处世还真是周到,如沐春风,令人舒服。 若不是听说过这位表哥的威名,她也要误会他是什么好相与的好人。 周淮景眸色微动,倒是早就注意到了太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视线一路跟着他。 也没什么恶意。 就是看起来挺蠢的。 老实巴交的,一看就没什么心机。 难怪他会和周淮安轴这么久,两人这就是蠢到一块去了。也真是难得。 周淮景装作没看见太子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挪开了眼,客套了两句便去前头招待其他客人了。 周淮景和太子他们差着年纪,以前没怎么打过交道。 弟弟挨揍的时候,他略有耳闻,这位太子不怎么有城府的样子,有时候被人偷偷捉弄了发现不了。 周淮景素来没耐心同蠢人打交道,但是他看着太子还挺讨喜的,至少长了张会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喜欢的脸。 他和他这个弟弟,从小眼光就差不多。 他瞧着顺眼的人,周淮安没道理各种看不顺眼,明里暗里的使绊子。 周淮景忽然才想起来,太子是陈皇后的嫡子。 兴许原因就出在这里。 周淮景忽然停了下来,淡淡吩咐身边的小厮:「去给水榭里的小公子们送几件防风御寒的衣裳。」 太子早产,先天有缺。 水榭中间,冷风习习,这个时节,哪怕外面日头再大,也没多暖和。 方才见太子鼻头都冻得都通红了。 还是得多照拂些,免得被陈皇后抓到什么把柄,借题发挥。 下人得了主子的吩咐,自然是赶紧就去办了。 不仅有衣裳,还有暖手炉。 竺玉到冬天就离不得暖手炉,不然手脚都是冷冰冰的,得难受一整天。 她攥着暖手炉,默默地想,周淮景真是生了个七窍玲珑心,面面俱到,真是什么都考虑到了。 竺玉忍不住往他离开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她这依依不捨的眼神,在陆绥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周淮景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讨女子喜欢,前些年高中探花时,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媒婆给踩烂了。 只是他眼光高,瞧不上庸脂俗粉。 亲事才拖到现在还没定。 陆绥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落在小桌上,动静不小,想不注意到都难。 竺玉也很好奇的朝他看了过去。 秦衡问:「怎么了?」 陆绥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竺玉也没插嘴,很快收回了目光,百无聊赖盯着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殊不知她这样看起来又像极了失魂落魄。 陆绥冷漠的想,她瞧上周淮景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她的目光太过放肆,仗着不会被人发现的身份,就如此肆无忌惮。 一点儿都不害臊。 还想当周淮安的嫂子不成? 有这个命吗?压根没有。 她的下场无非就几个,身份被拆穿,被幽禁一辈子。亦或是顺利登基,当她的皇帝。 再好一点,被帝王废弃,当个闲散富贵的小王爷。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别想嫁人。 陆绥回过神,用帕子擦了擦指尖沾染上的酒水,薄薄的唇瓣无声抿直了条线,他意味不明道:「没什么,就是有人思春了。」 秦衡没听太懂:「春天不还没到吗?」 陆绥语气冰冷:「是啊,所以急不可耐的,十分可笑。」 陆绥这通无名火,其他人也不知怎么来的,不过他就是那平静爆发的火山,冷冰冰将话吐出来之后,也就没那么恼火了。好歹看起来已经恢復了正常。 不知为何。 竺玉觉得陆绥这是在指桑骂槐,总觉得他嘲讽的人是她。 可她今日都没有和陆绥说过话,这并非是她避着陆绥,而是陆绥好像把她当成了邪祟,到哪儿都下意识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摆明了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她也不会自讨没趣。 所以被七拐八拐说了这么两句。 她是很莫名其妙的。 当然,她也希望是她多虑了。 但是很快竺玉也没空去猜测更多,光是应付秦衡和李裴就已经很吃力了。 李裴从刚才起就兇巴巴的盯着她,目光就像老鹰的眼睛,把她当成了什么嫌犯似的,牢牢盯着她。 甚至还很荒谬的在她的领口嗅了嗅,像条狗一样在嗅。 弄得竺玉无所适从,努力了几次才把人给扯开:「你做什么?」 李裴眉眼冷冷,煞有其事地说:「闻闻你身上有没有别人的味道。」 竺玉都不知道说什么。 后院的人渐渐也多了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世家贵女在园子的另外一边。 竺玉听着那边的声音,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上辈子周老将军的寿宴,她并未参加。 宴会之后。 她听说周淮安差点叫人给算计了。 有女眷落水,他冷眼旁观着,并未下水救人。 那女子从水里爬起来,算准了来人的时辰,勐地往他身上一扑,自毁名节,哭着说周淮安是她的救命恩人。 周淮安是百年难找的硬骨头,事后被威压,也不肯认帐,连将那人娶进去做妾都不肯。 这事,也几乎毁了周淮安的名声。 那女子再几年后,在将军府通敌叛国的罪名落下时,借着父亲的官职,偷摸进了大牢,对周家的女眷动了刑,以此报復当年的不满。 竺玉正在思考如何提醒他,避开这桩无妄之灾。 那边就派了人来:「小公子,老太太叫您过去。」 第33章 满冬时节,假山石林落满了昨夜的积雪。 白茫茫压着一点常青绿,翠竹迎着风簌簌的响,薄薄的枝叶脉络被光压得很是清透。 周淮安虽然为人兇悍,脾气也像块臭石头似的,直来直往,不怎么好相处。 但他是很孝顺的。 尤其是他还小的时候,母亲随父亲驻守襄城,没有办法照顾他。 他自幼是在祖母膝下长大的孩子。 旁人的话不怎么听,便是父母、兄长,他不愿做的事情,都能同他们呛得天昏地暗。 祖母说什么,只要不是太叫他不情不愿昧良心,他总是愿意妥协的。 周淮安也知道祖母的意思,今日来了不少女眷,若是有合心意的,怕是要撮合他的婚事了。 他虽不悦,却还是抿了抿唇,同前来带话的小厮说:「你告诉祖母,我随后就来。」 「是,公子。」 竺玉没想到上辈子那件事来的这么快,由不得她继续纠结下去,她的嘴比脑子动得要快,脱口而出:「我也想去看看老夫人。」 周淮安算她的表哥。 她既提前知道了他的麻烦,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也不忍心周家再落入上辈子那样的境遇。 此言一出。 周遭静了片刻。 周淮安更是皱着眉,用冷厉的目光盯着她看,不知为何想到了上回太子也是舔着个脸主动要随他去文华殿探望姑母。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甚至都能算是仇人。 谁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次周淮安倒是没有往恶意想,他想到上次太子不仅在众目睽睽下放肆盯着姑母的脸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从文华殿出来之后还极其失礼的盯着卫家的嫡小姐看。 周淮安很快就想通了,少年抬了抬眉头,神情有些不屑,说到底太子又是色心大发,知道今日后院女眷多,便也想去瞧一瞧。 周淮安不是没见过好色之徒。 像太子这样,急不可耐的,表现在明面上的还真没几个,掰着手指头都够数的。 那些个急色的人,好歹都知道要装一装正人君子,先谈谈诗词歌赋,再拐着弯谈起风花雪月。 周淮安不想前来贺寿的小姑娘被太子祸害,但一时片刻也找不出理由拒绝他,便冷着张脸不吭声。 若是在监学里,周淮安少不得要冷嘲热讽几句的,这会儿在将军府,他又刚被母亲和兄长明里暗里警告了番,倒不好再说什么刺耳的话。 免得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好一顿教训。 竺玉见周淮安没有回绝,也放下了心。 她要过去,其他几人便也都一起。 李裴一路上嘘寒问暖,知冷知热的,忙前忙后,一会儿问她冷不冷,一会儿又问她饿不饿。 一路无言,只有李裴旁若无人下喋喋不休的声音,竺玉都感觉陆绥他们都在往她这边看。 她也知道,两个男人成天黏在一起,落在旁人的眼中是很难看的。 陆绥看向他们的眼神,尽管淡淡的,但就是能从中品出嫌恶,看得出来他应当是讨厌这样的。 离得远远,也不大想说话的样子。 秦衡虽然也觉得奇怪,但是没说什么,他这两日也发现了太子其实很好接近,是个心软的人,也极为容易动摇。 三言两语,就能说服了他。 秦衡总还记得太子小时候挑选伴读时,他绷着小脸对皇后不断摇头时的样子。 那时候看起来小小的,很柔软很可爱。 无论皇后怎么哄,他都不答应,还以为他是个不大好说服的人,却原来也是墙头草,吹点枕头风就能叫他心慈手软。 心软的人坐不稳储君之位。 也当不了皇帝。 不过他生来就是好命,没人有名正言顺的资格同他争同他抢。 秦衡也凑上前去,顺势勾上太子的肩头,肩骨薄薄瘦瘦的,肩膀也窄,单臂就足够搂住他整个人了。 秦衡忽然明白了,为何李裴总喜欢粘着太子,像温开水似的柔软,揽着他也是极舒服的。 起码手感很好。 竺玉这会儿心事重重,还在思考一会儿怎么让周淮安避开祸事,倒也没注意到秦衡搂着她的肩膀,她垂着眸,深思熟虑的样子,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呆。 陆绥面无表情跟在他们几人的身后,一双冷瞳,没有情绪。他的眼睛却老老实实盯着这几人亲密无间搭在一起的手,心绪渐渐不平,有几次都想无端张口,偏又忍了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与他何干? 他又何必多管闲事? 陆绥又沉默的想,沈竺玉怕是还不知道秦衡已经开始怀疑她有事隐瞒,还这般不设防备。 真当他们是什么好人了不成。 将军府的后宅院落,自是不差的。 水映亭台间,老太太坐在正中间,一身绯红色龙凤纹绣衣锦,樱珠额带,镶宝石嵌白玉,极为精美华贵。 老太太看起来还精神矍铄,双眸清明,眼底带着笑意,是极喜欢身边儿孙满堂环绕的热闹场子。 几位样貌上佳的小公子出现时,一旁的这些女眷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这几位都是京城里名声斐然的小公子。 长得好,家世好,又有才情。 各有各的风采。 也够叫人过目难忘。 个个都是龙章凤姿的天之骄子。 哪怕能攀上一门亲事,都足以登天了。 京城里的望门贵族,也没几家。 手上没有实权的王宫侯爵都比不得陆家秦家。 且不说今日连太子都来了,不过比起嫁入东宫当太子妃,她们更愿意嫁进权贵世家。 谁不知道宫中规矩重呢? 皇后瞧着也不像是好相处的婆婆,皇后的娘家人在朝廷都没得到什么好处,太子妃的娘家怕也是会被刻意冷落。 众人心思各异,各有各的算盘,打的噼啪响。 竺玉扫了一圈,也不知道那位试图自毁名声博婚事的姑娘是谁。 老太太将孙儿叫到了跟前,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些话:「我年纪大了,你且帮祖母看顾着点人,免得有什么失礼不周之处,传出去还是我们将军府怠慢了客人。」 周淮安乖乖的:「孙儿知道。」 他眼皮都不带抬的,明摆着就是这圈姑娘家里没有看上的,也相当于告诉祖母今日就不用再多费心思。 老太太哪能看不出来呢。 这大宅子里的风风雨雨,她也是见了几十年的,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瞧过。 他头上的哥哥,阳奉阴违的,还未成亲。 每次将他叫过来,总是如沐春风的笑着,同他说什么,他都说好。 真叫他挑一个合适的,便又自然而然转到别的话题。 老太太拿几个兄弟简直没辙,什么办法在他们身上都不好使。且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摆了摆手:「算了。」 老太太也瞧见了陆家、秦家还有李家的三个孩子,以前也常见,不仅认识都还眼熟了。 只是站在最后头但是却长得极出挑的那个,她没见过。 遥遥望着,瞧着倒是很亲切。 还有几分觉得眼熟,但是细看又说不出来像谁。 周淮安顺着祖母的目光看了过去,抿了下唇,解释道:「祖母,那是太子。」 老太太是见过陈皇后的,还见了不少回。 她有些诧异,没想到陈皇后能养出看着这么冰清玉洁的孩子,在那儿站着,看起来都干干净净的。 像一瓯雪。 雪尽之后余下的半瓦清水。 老太太是极憎恶陈皇后那个人的,绵里藏针的笑面虎,算计来算计去,毒计一出接着一出,叫人噁心。 她平日也是个恨屋及乌的人。 今日瞧着太子,倒也没有想像中那么讨厌。 只是不知道太子是看起来干净。 还是里面也干净。 竺玉也注意到了老太太的目光,稍作思量,她上前两步,主动同老太太说起了话。 这是她的外祖母,瞧着就很精神,哪怕上了年纪,眼神还很锋利。 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极有手段的人。 老太太也没同她多说,客气了几句,也就没了。 毕竟是陈皇后的儿子,哪怕是瞧着合眼缘,她也不会喜欢。 老太太寻了个藉口,便回去休息了。 至于后花园里,依旧热闹。 亭台旁便是一大片湖水,夜里结了冰,白天就又化了。 湖水如碧绿的潭水,瞧着就很深。 竺玉思量半晌,总算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她同周淮安说:「周兄,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不知你可否带我去客房休憩片刻?」 她得把周淮安支走,如此才能彻底避开。 这话在周淮安听来就像是她在使唤他。 周淮安听着很不舒服,但是想到今天他是客人,便也忍了。 「我叫婢女带你过去。」 「你府上今日人多眼杂,我又不记得路。若出了什么事,我也…」 「你就存心想使唤我?」 周淮安的脸色已经有点臭。 李裴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往日里竺玉有什么事情都是请他帮忙,要他去办。 无缘无故的麻烦周淮安做什么? 他们感情如今有好成这样吗? 第34章 李裴心里是很不爽,他本来就不大乐意忍,倒也张口说了出来:「你若担惊受怕,我带你去就是了。不必麻烦其他人。」 竺玉默了半晌,用真诚的目光望向李裴,话说的也十分真心:「这又不是李府,于你而言也是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界。」 李裴厚着脸皮直言:「我以前常来。」 他盯着她的脸,柔白的小脸被日光晒得透着红晕,无意识咬了两下唇瓣,她不大乐意的时候便是这般纠结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片刻之后,她果然回绝了他:「还是让周兄带我过去吧。」 李裴心里很是不快。 周淮安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平时在家可没人敢这么使唤他,理所当然的将他当成引路的小厮,随意来指派他。 她这是在使唤狗吗? 他又不是李裴! 周淮安一忍再忍,左不过是个难伺候的金枝玉叶罢了。 他面无表情看着沈竺玉:「殿下,请随我来吧。」 竺玉点点头,嗯了声。 李裴没再吱声,一而再再而三拂了面子,他倒也不是觉得丢脸,就是很烦躁。 怎么着了,是觉得他对她已经忠心耿耿,这么快就想去勾搭旁人了? 李裴决心不能将太子惯得得寸进尺,省得他日后愈发过分。可他胸口这股燥郁之气,又实在是有点挥之不去。 她跟在周淮安身后,连一眼都没有回头看。 李裴就更烦的厉害了。 过了会儿,他深深吐了口气,脸上看起来还是咬牙切齿的难看得很,他扭过脸来看向陆绥,也知道周淮安一向和陆绥走得很近。 李裴还是没忍到底,他问:「殿下平时都避着周淮安走,话也很少和他说两句,今天怎么叫他陪着了?」 陆绥掀了掀眼皮,冷白色的皮肤哪怕晒了这么久的日头,看着还是透着冷色,他同李裴对视了片刻,抿直了唇瓣,语气很冷淡:「殿下心思难猜,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同周淮安亲近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这话说的。 李裴听了之后就更不是滋味了。 心思难猜倒没有。 见一个爱一个,还真没说错。 尤其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勾着人为他神魂颠倒,他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总是四处留情,实在滥情又可恶。 陆绥看着李裴脸上的愤懑,毫不意外。 他自己倒是很冷静,平静的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他继续说:「殿下胃口不小,她需要很多人,自然是要广结善缘的,总不能身边只有你一个可用之人。」 这话是实话,但是很难听。 李裴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自然是要拉拢人心的。 多一份忠心就更能稳固他的地位。 只是以前李裴觉着他永远都不会变,总是那个样子,有点迟钝,也不大喜欢和旁人打交道。 这会儿亲眼所见,着实难受了一会儿。 李裴也知道不少人觉得他热脸贴冷屁股,这会儿他的怨气就像是被狠狠抛弃了那么大。 陆绥撩了下眼皮,扫见李裴脸上的冷厉之色,毫不诧异。 李裴沉默了下来,不置一词,阴沉沉的脸色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秦衡若有所思看向陆绥,有几分意味深长。 陆绥这三言两语的,说的是极其高明的,滴水不漏挑不出不怀好意的错处来。 旁人很难听出来。 字字暗藏的珠玑。 陆绥不愧是他们之中心思最重、最黑的这个人,便是挑拨离间也能做的这么不动声色。 这话明着听,是有道理。 可是李裴在太子身上的事情总是斤斤计较,小气的很,太子当着他的面,如此急着拉拢旁人。 李裴心里难道真的能毫无芥蒂吗?真的能洒脱释怀?必然不能。 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怨恨。 总是有由头的。 或是得不到,或是被辜负。 李裴这会儿怕是觉得自己难得的真心被狠狠辜负,很是恼火,兴许还有恶狠狠的「由爱生恨」。 他这人本来就更看重太子的事,也更极端。 李裴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兴趣在关心寿宴,周遭小姑娘含羞带怯投来的目光,他也视若无睹。 板着张冷脸,也不怕吓到其他人。 风雨欲来,黑云压城城欲摧也不过如此。 李裴的父亲今日也前来将军府贺寿,派了人来叫他去前厅,李裴走的时候还是一张冷冰冰的俏脸。 等他走远。 秦衡又深深看了眼平静如水的陆绥,他便是做了挑拨离间的事情,脸上也看不出端倪,情绪半分不露,叫人猜不出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两人并肩站在湖边,各有风采。 陆绥看起来要更难相处,也更让人不敢往前凑,他本就是冷性子,不像秦衡有那个好耐心同人虚与委蛇,从不屑于浪费这种时辰。 秦衡问:「你方才对李裴说的那些话,是成心的吧。」 陆绥同他对视了一眼,坦然的不像是做了什么卑鄙的事,他说:「什么意思?」 秦衡挑明了话:「你在挑拨他们。」 先前秦衡看陆绥很是在意太子的一举一动,还以为他也和李裴一样,在寺里同太子同床共枕睡了一晚,就被迷惑了。 原来也没有。 不过陆绥这样做,也没有做错。 太子顺利登基,于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先不说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坐稳江山,他也没能力让大烨朝变得河海宴清。 再者,陈家得势绝不会坐以待毙,既要上位,便就得有人得下去。陈皇后那锱铢必较的性子,丁点小仇都能在心里深埋十来年,等到了时机再狠狠报復。 将军府不会像要太子顺利登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陆家自然也是。 宜和郡主乃是陛下的表妹,当年宜和郡主的闺中密友便是的周贵妃。 陈皇后算计来了同陛下的婚事。 宜和郡主自然也记着她这一笔。 「太子今日做的都是无用功,他如今便是想起来要和周淮安搞好关系,拉拢他,也迟了。」 「周家同陈家,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没用的。」 「周淮安也不会被糖衣迷惑。」 湖面平静,水波无恙。 秦衡望着深色的湖水,继而说:「李裴若是心甘情愿为他俯首称臣,当他的爪牙,确实也麻烦。早早叫两人生了嫌隙也好。」 陆绥嗯了嗯,也没解释多余的。 他不过只是不喜欢李裴围着太子打转的样子,不成体统。 秦衡顺便还认真思考起来,若是太子日后也打算来拉拢他,他该如何。 伸手打笑脸,他做不出来的。 他最擅长的就是八面玲珑的处事方法,谁都挑不出他的一句不对。 若是太子真的开悟,也知道来拉拢他。 他便勉为其难的给点笑脸,让他被自己迷惑,以为他对他已经忠心耿耿。 届时到了紧要时刻。 给他重重的一击。 这样想想,也很有意思。 不过到底还是陆绥更胜一筹,不声不响的就让太子和李裴离了心,旁人反应可没那么快,算计起来也没这么的周到。 秦衡说了句:「你这心思,十个太子也不够你瞧得。」 他提起太子,话就变得多了起来,不自觉又变得下流无耻,「方才我揽着他的肩膀,又瘦又薄,沾上他衣衫的指尖好像都留有余香。」 秦衡回忆起来还有点意犹未尽:「他那会儿在发呆,我低头看他,他都没发现,垂着小脸,睫毛长长的,乌黑浓密,皮肤又很是白嫩柔软,衣领下的锁骨像玉似的。」 陆绥打断了他,语气冷冷:「怎么,你也断袖了?」 秦衡竟没急着反驳,他想了想,说:「他若是个女孩就好了。」他这说的也是玩笑话,「若是公主,我就当她上门的驸马。」 陆绥冷睨了他一眼:「你恶不噁心?」 秦衡啧了声:「知道你讨厌他,我这也是说说而已,他还能真变成个女孩儿不成?」 陆绥沉默半晌,过了会儿,他忽然说:「前些天他被你们灌醉那晚,我送他回去之后,他闹着要解手。」 顿了顿,男人面色不改道:「我只得伺候他去解手,倒是瞧见的,不大不小,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秦衡哦了声,也没考虑陆绥话中的真假。 这种事情,陆绥有什么可骗他的,他内心挣扎了几瞬:「无妨,反正我也不可能喜欢他。方才真是胡说八道。」 陆绥脸色缓和了不少,嗓音低沉,嗯了嗯。 这边周淮安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丝毫不管后面腿没他长,跟得有些吃力的太子。 竺玉小跑才能跟得上他,唿吸渐渐有些急促,脸也喘得红红的,本就柔软白皙的皮肤染上几分潮红就更是动人。 如春潮时落下的一场急雨。 她正想张口叫周淮安走的慢些。 她编的藉口可是肚子痛!他怎么一点都不顾忌一个病人的死活? 半路上正好碰上了周淮安的兄长。 周淮景叫住了满脸不高兴的弟弟,随即才注意到他身后艰难追赶上来的小太子。 周淮景长得真就如那枝头的白玉兰,还是开得最漂亮的那枝,纯白花瓣濯上晨雾融化的清水。 无端就让人觉得高贵。 周淮景眉眼带着笑,不过这笑也未真正触及眼底,他耐着好性子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周淮安说:「殿下说肚子不舒服,让我带他过来休息。」 周淮景眼底的乌色深了几分,他看了眼弟弟身后气色红润的少年,这看起来可完全不像是肚子痛的样子。 只有他这提剑杀人利落干脆的蠢弟弟才会轻易就被小太子煳弄了去。 周淮景微笑:「既然如此,你就走得慢些。」 紧接着,他淡淡又发了话:「一会儿叫府医来瞧瞧,太子殿下是储君,身份尊贵,不能疏忽大意。」 一两句漫不经心落下的话。 听着也温温和和的。 竺玉却有点头皮发麻,直觉她这二表哥的眼睛毒辣的很,可能已经看出来了她是在装病。 第35章 周淮安也不是傻子,相反他有时只是懒得精明的去算计。 他回过头,直勾勾盯着沈竺玉。 少年像一根青涩柔嫩的玉竹,气色红润,唇薄像涂抹过浆果似的潋滟红,有些紧张侷促,牙齿用力抵着唇瓣,眼神看起来也飘忽不定,非常心虚的样子。 周淮安语气肯定道:「你耍我。」 竺玉对上他冷冰冰的眼瞳,狡辩的话就又咽了回去,她支支吾吾的,到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周兄,我…我是真的不大舒服,肚子很痛。」 周淮安冷哼了声,不置一词。 脸色比锅底还臭,但是看起来也没想对他做什么,像是捏着鼻子就要认了。 周淮景瞧着他们两人如此,也觉得有意思,小孩子置气似的。 周淮景还是笑着的样子,他本就生得好,是那遥遥挂在枝头的高岭之花,平日不怎么爱笑,话也不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进退有度,亦有分寸。 「你带殿下过去。我去请府医过来。」 周淮景淡淡的开了腔。 竺玉觉得这样未免太过大动干戈,但是她对上周淮景的眼睛就不敢作声,多说更叫人怀疑,她只能继续装病了。 硬着头皮也得装下去。 周淮安听从兄长的话,把人送到了客房,安置妥当就要走。 竺玉下意识叫住了他:「周兄,大夫还没来。」 周淮安回头,眸光冷冷,里面仿佛就写着她要讹他几个字。 耐性都快到了头。 忍着才没发作。 事真的多。 也不知李裴平时都是怎么忍下来的。 这不行那不行,难伺候的很。 周淮安陪她在这里干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过了没多久,府医带着小徒弟就匆匆来了。 来之前就知道这是位贵客。 连二公子都陪着他一块来了,他心里多少开始战战兢兢,若是瞧得不好,可就麻烦了。 竺玉不打算让府医诊脉,男女脉象不同,大夫的手一搭脉,她可就露馅了。 她琢磨着时间应当差不多了。 就又说自己没什么事儿,肚子也不疼了。 她的话说出口时,周淮安的脸色简直沉如锅底,若不是他的兄长也在场,他的表情好像要吃了他一样。 竺玉也只能装作看不见他这张脸。 周淮景就比弟弟能沉得住气许多,毕竟年长了他几岁,他看着太子平白无故折腾人也没说什么。心平气和的样子不像是再朝堂上把人算计的家破人亡的冷酷权臣。 周淮安同兄长走出院子时还很恼怒,说是火冒三丈也不为过。 「二哥,他就是故意再耍我。」 「那又如何?」周淮景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淡:「他是君,你是臣。他就算戏耍你,你也得忍着,你们如今是同窗,倒也还能不计较这些,可是往后呢?少不得君臣之礼。」 周淮安默了半晌:「兄长,你觉得他得太子之位能顺利坐到最后?」 周淮景沉默不语,他看着弟弟:「这不是你现在要想的事情。」 … 竺玉在屋子里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有些暗。 这边的院落静悄悄的。 没人敢来打扰。 竺玉醒来的时候脑袋还很昏沉,眼皮也有些酸涩,她从被窝里爬起来还觉得有些冷,穿好鞋袜。 这才慢吞吞推开门往外走。 不过竺玉对将军府的后院不大熟悉,绕来绕去反倒把自己给绕迷路了。 长廊安静。 只有轻簌簌的风声。 她抬首望去,不远处的拱桥外有一精緻的亭台。 瞧着有些眼熟。 亭台四周都缀了烛台。 夜里点了灯,就好像漫天烧起来的点点星火。 竺玉说着小石子路慢慢走到亭台旁,池边的冷风吹得脸颊隐隐作痛,傍晚时的冷风止不住的往她脖子里灌,单薄的衣裳什么都挡不住。 她的身体瑟缩了两下。 正准备离开这边时,背后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太子殿下?」 柔柔的嗓音,带着几分甜腻。 她回头一看,是她从未见过的一女子。 湖蓝色的衫裙,孤零零的一个人,身旁连个伺候的小丫鬟也没有。 深冬时节,穿得这样单薄。 竺玉看着都替她觉得冷,这名女子眉眼含情,眼底水波流转看向她。 竺玉往后退了两步。 少女还步步紧逼,继而往前走,她垂下眼睫,当做没看见太子往后退让的动作。 她是家里的庶女。 嫡母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些年她没少同嫡母斗法,也叫她的嫡母狠狠吃过亏。 可她终究也还是要嫁人的。 她的婚事还牢牢攥在嫡母的手里头,她自己做不了主。 不过碍于脸面和名声。 嫡母也不会给她找一门太差的亲事,但也未必会有多好。 她生得貌美,自幼心高气傲,父亲官职品级不高不低,若是要她下嫁或是嫁一户差不多的人家。 她心里头也是不愿意的。 今日好不容易才能参加将军府的寿宴,她自然是要给自己谋取一门好的亲事。 狠狠地豁了出去。 可惜。 整个下午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会儿恰好碰见太子,她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她。 「殿下可是迷路了?」少女说着就上前去,她突然抓住了眼前的人,脚底故意往台阶旁一踩,任由自己摔进池水里的同时,也如愿以偿的将太子殿下给拽进了池水里。 竺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拽了下去,少女紧紧攥着她的胳膊,可见她是真的不会水,双腿在池水里胡乱的蹬。 若是说竺玉方才还不知道她是谁,这会儿心里已经门清!她又怒又恼又无奈,她这是帮周淮安给躲了劫。 不过竺玉这会儿也没空想的那么多,她不得不提着人,把她从水里给拖出来,若她什么都不管,这人可能真的会被淹死。 竺玉在水里扑腾了会儿,艰难的把人带到岸边,她自己方才也呛了几口水,嗓子难受得很,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 冬日里穿的衣裳又多,一层又一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沉沉坠在身上,实在不舒服。 不过也好在是穿得多,如若不然,胸前稍有起伏就容易被人看出来。 她累极了,跪坐在地上,小脸被冻得苍白。 唇色看着也白白的。 她们也刚从水里爬出来,那边就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小丫鬟的声音急得好像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小姐也不知哪儿去了,奴婢找遍了地方也没找见。」 来的人似乎不少。 听着脚步声好像还是一群人。 竺玉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匆忙找过来的人已经瞧见了池边衣襟透湿的两人。 丫鬟看见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姑娘,立刻跑了过去,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刚才小丫鬟找人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当家主母。 将军夫人瞧见了这一幕脸色也十分难看,不过当机立断,冷着脸吩咐:「叫人封了园子,一个都不许出去。」 万幸的是瞧见这一幕的人也不算多。 大部分都是家奴,是必不敢乱说的。 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 太子在他们府里出了这种事,也显得他们居心叵测,参与了设计的一环。 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落了水,碰到了身子,不娶也得娶。 可这是太子,未来的帝王。 皇家的威严也不会容许,连这种事情都算计到他头上。 李裴知道后院发生的事情,当场就气疯了。 他撇下父亲,匆匆赶了过去。 竺玉还没来得及去换衣裳,她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几缕潮湿的乌髮贴着她雪白的面颊,全湿透的衣裳贴着身体,裊裊腰肢,纤瘦细弱。 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 陆绥和秦衡也跟着过来了。 陆绥解下身上的鹤氅,披在她身上,暂且先将她裹了起来,低垂眼皮扫见她嫩白的小脸,唇瓣也很苍白,浑身冷得发抖,又惊又惧的模样瞧着有几分可怜。 看着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陆绥的脸色沉得能结出冷霜,只是他这人生了气也能很好的憋在心里,一言不发,看不出来。 李裴就不一样了,冷冷地问她:「你是不是蠢?」 态度很兇。 气急败坏。 她的唇瓣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又没说。 李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气成这样,是担心他的身体,还是因为他这么容易就被人算计,又或者是因为他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子骨本来就很弱,冬天到哪儿都抱着暖手炉,穿得厚厚实实。 这会儿倒好,也不怕冷了,也不怕寒气入体大病一场。 半分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 总之,他就是很生气。 竺玉想到女子的不易,心里也恨不起来,这事对她…反正损失也不大。 她小声地说:「她…未必是故意的,你们不要把人想的太坏。」 李裴简直就更气了,他竟然还为那样的女子辩解?!他难不成是看上了不成?! 李裴火冒三丈不知对谁发作。 一直没做声的陆绥,抬眸看了她一眼,他说:「她命贱,你命贵。若你因为她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就不值当。」 竺玉并不认同这话。 但也知道这是他们每个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们生来仿佛就高人一等。 人命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 有些高贵。 有些就贱如蝼蚁。 竺玉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但也不想被他们改变。 兴许是她懦弱惯了,她觉得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人生父母养,好不容易养大,谁出了事都不值当。 竺玉抿直了柔白的唇瓣:「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人命又岂有高低贵贱之分。」 声音不大,不高不低的。 倒是足够让人听得清楚。 陆绥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早就发现她虽然性子懦弱,却十分顽固。 认定的事情,就是不改。 … 老太太知道后院闹得这齣,心里头也是怒极了。 大好的日子还有人敢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使手段,后宅里这些伎俩,她如今瞧见了都觉得烦。 老太太做事比儿媳妇还要狠绝,面无表情吩咐儿媳妇:「叫人牙子上门来收人,今日在场的奴婢全都给我发卖了,卖的远些,一个不留。」 将军夫人对这般决定也没有异议,她说:「是。」 老太太又问:「太子殿下如何了?」 将军夫人想了想,忍不住嘆气:「殿下瞧着倒是没生气,他…是个难得的好性子,倒是一点都不像陈皇后。」 老太太稍稍放下了心。 那会儿远远瞧见的一眼,看周身的气度也看得出来,太子殿下是个干干净净的好孩子。 「他是不像陈皇后。」顿了顿,老太太嘆息了声,又淡淡笑了下:「我看他的眉眼,瞧着倒是有几分像阿蛮。」 阿蛮是周贵妃的小名。 第36章 将军夫人并未将婆婆的这句话当真。 更不曾放在心上。 一来她没有见过丈夫的妹妹小时候长得什么模样,二来这陈皇后生的孩子怎么也像不了周家的人。 可老太太如今也还耳聪目明的,不至于看错了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她只当婆婆是思女心切罢了。 她笑了笑,说:「我瞧着太子虽然长得好,和阿蛮倒是看不出来哪里像的。」 老太太嘆了嘆气,默不作声。 倒是不太像信了她的话的模样。 尽管老太太也知道她这种念头很是荒谬,陈皇后生的儿子怎么会眉眼有几分与阿蛮相像呢?说起来她也许久没见过阿蛮。 她最疼的小女儿。 入宫之后,吃的都是苦头。 这十几年,没过过一天快活的日子。 若非长元帝当年定要降旨要她进宫,她在宫外,哪里会受那么多气呢?又怎么还需要和陈皇后那种阴毒的货色斗法,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偏偏还夭折了。 生下来不到一日。 就过世了。 桩桩件件,提起来都觉得可怜。 将军夫人瞧见婆婆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她服侍婆婆多年,对她的脾性自是有几分了解的。 性子固执的很,轻易说动不得。 她觉得像,那就是像。 「太子殿下是陈皇后的孩子,依我看,倒是更像陛下。」她又试探着说了这句。 长元帝年轻时亦是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长相不差,同京中其他权贵比起来,甚至样貌还要更好几分。当年也是许多小姑娘心里的梦中夫婿。 她说着又扫了眼一直没开腔的儿子,给他狠狠使了个眼神,这死孩子,装聋作哑,也不知道帮腔说两声。 周淮景瞧见母亲眼中的暗示,有些许无可奈何,他知道母亲是怕祖母想起在宫中的姑母心里会难受。 可他也觉得太子殿下同他那位貌美无双的姑母,神韵有几分相似。没那么像,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祖母提起之前,他便也觉得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周淮景心细如髮,想的自然比他那冷戾漠然的弟弟要深远一些。 祖母说的对。 母亲说的也对。 那这中间必有蹊跷。 周淮景如今是个刑官,最擅长的就是查案子,撬开犯人的嘴巴,对他也不是难事。 许多人都是怂包软蛋,刑具才抬上来,就吓得腿软。 不过周淮景其实不太喜欢动刑,他最喜欢的还是慢慢折磨人,自古攻心为上。 三言两语,便叫人痛哭流涕。 周淮景想到太子殿下那张柔软娇嫩的小脸,心底啧了声,就那软绵绵的性子,估计用不到三言两语就叫他眼泪汪汪的直流。 回过神来,周淮景不着痕迹扯开了话题,他同祖母笑了笑:「姑母是个美人,太子也长得好,有几分像也不奇怪。」 停顿稍许,男人接着说:「太子那边已经派了大夫过去,这会儿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到底是在我们府上出的事,我还是得去瞧瞧。」 老太太想到了在宫里的女儿,心里堵得厉害,对他摆了摆手:「你且去看看,不要落人口实。」 周淮景点头:「孙儿知道。」 老太太对他,向来放心。 做事沉稳,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周家的人,哪怕是她的阿蛮,也都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心思手段不够狠,也留不到如今。 … 竺玉真没想到她从池子里出来就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客房里已经备好了热水,还有干净的衣裳。 深冬的池水,冰冷刺骨。 透湿的衣裳粘着皮肤,寒气不断的往血骨里钻。 她被冷的都觉得骨头痛,哆哆嗦嗦的进了屋子,屋子里头点了银碳,暖烘烘的,舒服了很多。 一路上。 陆绥都没和她说话,兴许是觉得她不惜命,冷这张脸,默不作声。 李裴也不吱声,分明气得快要死了,还是压着翻涌的火气,怕一会儿口不择言伤到了他。 至于秦衡,瞧着这一个两个安静的像鹌鹑,就觉得好笑。 不过他方才也觉得陆绥说的话没错,太子被人算计了还帮人说话,这也未免太过怜香惜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被算计了。 只有他自己看不出。 这就算了。 那姑娘的命,的确也抵不过养尊处优被精细养大的他,还全然觉得自己以身犯险没有错。 他这样想,方才若是淹死在池子里,倒也一点都不冤。 进了屋,李裴一言不发上前去,解开她身上的氅衣,随即又要动手帮她扒掉身上湿透的衣裳。 竺玉按住他的手腕,吸了吸红红的鼻头,苍白的小脸看着十分可怜,她的嗓子听起来也有点哑了,「我自己来。」 李裴攥着她的衣襟,手指头掐得发白,黑眸冷冷盯着她,竺玉被他盯得特别没出息的垂下了脑袋。 忽的,听见狠狠的一声冷嗤。 李裴松开了她的衣襟,力道有些重,她被冲撞的往后退了两步,刚刚站稳,听见李裴极其不高兴的声音说:「是我多管闲事了。」 竺玉装聋,抱着衣裳就去屏风后沐浴更衣。 她在热水里泡了会儿,仿佛早已冻僵的四肢终于慢慢回温,她脸上也慢慢蒸出了微醺的绯红,皮肤看起来薄薄的,白里透红。 她不敢多泡,立刻换好了衣裳。 等她从屏风后出来,瞧着就又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就是身体里一阵忽冷忽热,有些难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竺玉知道自己今天回去肯定要生病,事情既然已经这样糟糕,再多想也没用。 大夫已经在外边候着。 竺玉说不用。 陆绥倒是知道她为什么不敢瞧太医,他没搭腔,反而是李裴和秦衡轮番上前来劝,把把脉瞧一瞧,也稳妥些。 竺玉想了想:「我喝碗姜汤去去寒气就好了。」 她抿了抿唇:「瞧了大夫,消息就不好瞒了,母后知道,必然不会高兴。」 她也学会了利用陈皇后来当藉口。 李裴和秦衡想了片刻,确实,这样能省去许多麻烦。 周淮安倒是被她的体贴弄得脸不是脸,本来还怀疑她方才掉进池子里是顺水推舟,之后好来将军府发难。 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几人心思各异。 周淮景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太子殿下不瞧大夫,他挑了下眉,这事渐渐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周淮景进屋,对上太子那张脸,两人视线相撞时,太子下意识移开了目光,显然是心虚。 她心虚什么呢? 那就只能是她刚才撒了谎。 周淮景抽丝剥茧般慢慢梳理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子一整天都很反常,先是借病支走他弟弟。 又先后两次都不肯看太医。 什么人才会忌讳行医呢? 很简单。 身体有异样的人。 周淮景倒是不曾听说太子得了什么无可救药的不治之症,也那就只能是难言之隐般的病症。 可他瞧着很是康健。 只是身形细弱了些,隔着衣衫也看得出来他的骨架很小,个子也不高。 十六七岁的少年,细瘦些本没什么。 他的喉结看起来也不怎么明显,这也不是什么可疑之处,周淮景也见过比他更纤细的少年,可他们都是因为家里穷,吃不饱饭,所以长的也都不高。 但是太子是锦衣玉食养大的人儿。 不会是被饿成这样的。 而且。 只有一处不对劲就算了。 处处都不对,处处都可疑。 竺玉感觉周淮景盯着她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他的犯人,她心如擂跳,紧张的掌心直冒汗。 而周淮景忽然笑了笑,仿佛是猜到了什么。 他手里审过的犯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 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能逃过他的眼,那些不被人注意到的细节,像草木灰线似的烽火连烧了起来。 周淮景心中已有了定论,甚至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他微笑:「殿下既然觉得身体无恙,就先不用看大夫,免得惊动宫中的人。」 周淮景当然不会打草惊蛇。 陈皇后汲汲营营多年,倒不如让她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等到能荣登大典之前,再狠狠的叫陈皇后摔个不得翻身的跟头。 陆绥看见周淮景唇角勾起来的弧度,就知道沈竺玉已经露馅了。 而她这个蠢货,还很感激周淮景的体贴,看样子甚至觉得周淮景比其他人好应付得多。 第37章 竺玉的确是舒了口气,打从心里觉得周淮景比周淮安善解人意多了。 也不似她在国子监的这几个同窗那么难缠。 每回都得她推三阻四,弄得她快要发脾气了才罢休。 周淮景瞧见她松了口气般的神色,觉得外边的传言也没说错,这位太子殿下是张货真价实的白纸,心里想的什么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藏不住事,一眼就被人看出了深浅。 不过她长得还真是顺眼。 皮肤像那剥了壳的荔枝,薄薄的、透透的,一掐就破了的柔软水润,指甲不小心剐蹭两下都叫她破了皮。 周淮景漆黑的眼神不动声色额扫过屋子里的其他几人,瞧着个个都是聪明人,平时也没少玩心眼耍手段,怎么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么久,都没看出来。 竟半分怀疑都没有。 尤其是周淮安,旬假提起在国子监的日常,就臭着硬邦邦的脸,拔出他的长剑,一剑噼开面前的树墩,面无表情地说太子有多惹人讨厌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语气中的嫌弃,溢于言表。 真是蠢货。 自个儿弟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肠也就罢了。 陆绥和秦衡、甚至还有李裴哪一个不是心思深计谋远的小狐狸,眼睛真的有那么瞎吗? 不过周淮景今天瞧见这几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并不像平时弟弟口中说的那么不对付。 说的像龙争虎斗,你死我活,根本不能相容。 可周淮景看着他们每个人的眼睛珠子情不自禁贴着她,一举一动都要牢牢盯着看,半秒都捨不得挪开眼,甚至有几个瞬间,眼睛看得都直了。 如此想想,他们被美色沖昏了头脑,就没有起疑。 而且他们这个年纪,也还没怎么碰过女人,家风严格,房里连侍妾都没有。 没见过女人是什么样的。 不了解,不懂得。 也不奇怪。 周淮景没打算把自己猜到的事情告诉这几个已经被迷得七荤八素还不知情的嘴硬东西,就且让他们去当睁眼瞎。 他回过神来,命人去准备了姜汤。 没等多久,一碗暖乎乎的姜汤就被送到了竺玉的跟前,她怕烫着舌头,小口小口的抿着,喝汤都比旁人斯文秀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陆绥一声不吭挪开了眼,总是见不得她吃饭喝汤的样子,粉嫩柔软的舌尖探出来,简直是看不得。 一碗姜汤下肚。 竺玉感觉自己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四肢也热乎乎的,像是刚发了汗那么舒服。 这会儿时辰不早。 将军府的宾客陆陆续续请辞,竺玉也得回宫去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周淮安曾经的那桩祸事已经躲了过去,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办成,好歹也办成了件事。 东宫的马车在外候着。 只是到了傍晚,就下起了雪,遥遥望了半个时辰,雪势也不见缓和。 今年这个冬,日子怕是不好过。 下了雪就不见停,冷得人骨头缝都过着寒气。 不过这两年民间富庶,粮食连着丰收了几年,家中有余粮,不必担心生计问题,若是冷,便是寒冬也能用得起炭火来取暖。 竺玉原本想等雪停了再回去,谁知道越等越晚,她浑身也越来越烫,烫得脸上都红红的。 不过这白里透着红的模样,瞧着倒是会被人误会是她气色好,不像是染了风寒。 宫门已经下了钥。 赶不及回去了。 竺玉只能宿在宫外,几人踏着雪往外走,平宣那个小太监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瞧见自家主子就想赶紧把人扶上马车。 这天冷的很,可不能把小主子冻坏了。 不然宫里头的两位问起来,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得。 竺玉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她的腕骨细,往往被人圈住腕骨都还有富余,她回头看了眼,有些奇怪:「陆兄,怎么了?」 陆绥抓着她的手腕,心知他这般做并不妥当。 可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从前都没发现她的骨头好像都比别人要软几分。 毫不费力就抓在掌心。 陆绥这些天其实夜夜都被那些淫。梦折磨,每天醒来时都面无表情的收拾好自己的一片狼藉。 他其实本该离她远些的。 陆绥眸底漆黑一片,定定望着她,停顿了片刻,他说:「殿下今夜既回不去宫里,去我那儿住上一晚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再一本正经不过,仿佛没有掺杂丝毫的私心。 竺玉沉思半晌,她本来是打算宿在她在宫外的小院子里,只不过那方院子离将军府比较远,还有些路程。 一个城南,一个城北。 是要耗些时辰。 不过她为求稳妥,是不大喜欢宿在外头的。 她想了想,编了个还过得去由头,说:「我认床,在外头睡不好的。」 这藉口听听还可以。 不能细品。 她上回去京郊那不知名的寺庙时,睡得不是很香吗? 陆绥默了默,低低嗯了声,退而求其次:「那请殿下顺路捎我一程。」 这是小事,竺玉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 李裴从刚才在屋子里,生她的气之后就装聋作哑,做出完全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他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心里就窝火。 太子先是对周淮安殷勤起来,笑逐颜开、和颜悦色的,哪怕周淮安不乐意被他使唤,他还是要去热脸贴冷屁股。 而后就是他不该有的怜香惜玉。 听听他为那故意设计他的姑娘辩解的话,可把他心疼坏了,真真儿是怜香惜玉啊。 也难怪他从来就是他们之中最受女子欢迎的。 不说京城贵女趋之若鹜,但每回出门,偷偷看他的人同偷看陆绥的也差不多了。 他看起来就比陆绥要多情,主动往前扑的莺莺燕燕还真不少,若不是他身体不好,怕是这会儿东宫的侍妾早已无数。 李裴更气的是,太子也不知道来哄哄他。 他那会儿是被怒火沖昏了头,陆绥说的话像是在他这儿点了把火,烧得是噼啪响。 可冷静下来,他也不是想不通。 太子处境艰难,既不得宠也不得势,他想为自己多拉拢些势力也没错,便是拉拢不成,也最好不好变成不对付的仇敌。 周贵妃膝下无子。 陈家同将军府若说深仇大恨,那也没有。 若是能稍稍缓和这几年的剑拔弩张,倒是也正常。 李裴为他亲近别人这事,找遍了藉口,他倒好,连他生气了都没瞧出来! 马车缓缓驶出他们的视线。 秦衡看见李裴脸上那咬牙切齿的表情:「你气什么呢?」 李裴:「你别问,和你没关系。」 秦衡笑笑:「为他维护东阳卢家那个姑娘?」 李裴不置可否。 秦衡抬了下眉头:「你还没看出来?」 李裴盯着他:「看出什么?」 秦衡摸了摸下巴,神神秘秘的在他耳边说:「太子喜欢男人。」 李裴:? 不知道为什么,秦衡这句话出来,李裴的脸莫名其妙的就红了。 还红的很明显,耳朵都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嘴上虽然说着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之类的话,耳朵倒是越来越红,想让人看不见都难。 秦衡对他的反应全然在意料之中,他接着说:「太子那方面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兴许是不大行的。」 李裴渐渐冷静下来,听着秦衡继续头头是道的分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秦衡接着说:「不然他怎么从不和咱们一起小解?连裤子也不敢扒。可能是软趴趴的、又小的几乎瞧不见,生来就是天阉,才防咱们这么深。」 李裴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李裴板着脸:「喜欢男人怎么了?他爱喜欢谁喜欢谁。」 秦衡高深莫测的眼盯着他,微微一笑:「你巴不得他喜欢你吧?」 他接着啧了声,意味深长望着太子方才离开的方向:「我以后也得防着他一些,我可不喜欢男人。」 若是让他家里人以为他喜欢一个男人。 腿都会给他打断。 李裴嗤之以鼻:「你做梦吧。他躲你和陆绥就是老鼠见了猫,跑得是最快的。」 李裴刚刚的不快烟消云散,还有几分得意洋洋:「他最亲近的人就是我。」 秦衡说:「你对他好,百依百顺像条狗,他能不给你丢两根骨头吗?」 李裴回:「那这也是我的本事。」 而他们口中喜欢男人的人,在马车里,极不舒服。 身体忽冷忽热的难受,后背出了汗,但是竺玉感觉自己浑身还是很热,血液都像是在沸腾。 头也晕晕的,提不起精神来。 她的脸颊已经红的不正常,四肢无力,昏昏欲睡。 陆绥看着她通红的小脸,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她似乎还想抵抗,但是抓着他袖子的手指就像小猫伸了伸爪子似的,软绵绵的很无力。 陆绥摸到了一片滚烫。 一摸就摸出来她在发烧。 陆绥下意识把人搂抱在怀里,掀开车帘,对马车外的车夫冷声命令道:「去陆府。」 平宣颇有微词:「陆公子,我们殿下…」 话都没说完,对上陆绥冰冷漆黑的眼睛,再一看他怀里好似已经不省人事的小主子,平宣便不敢多说什么了。 陆绥抱着她,浑身僵硬,时不时还得探一探她的额温。 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在冰冷刺骨里的水里救人。 第38章 陆府。 深更露重,院内点着遥遥的烛火。 檐壁挂了几盏灯笼,长廊照得通透,焚烧的烛心烧了起来,四周好似亮如白昼。 陆绥用自己的黑色大氅将她裹了起来,打横抱在怀里,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扣在她腰间的手指抓得很牢固。 他的怀抱好像铜墙铁壁,坚硬牢靠。 平宣瞧见陆小公子抱着小主子,心里有些许不安,但是他也不敢说什么,怕耽误了时辰。 陆府的下人,规规矩矩的,瞧见小公子抱着人回了院子,连头都不敢抬,更遑论去乱瞧。 个个都自觉地低着头,视线落在眼前这片地,不敢多看。 陆绥将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请了大夫来看。 把过脉象,果真是得了伤寒。 大夫大雪天的夜里被提熘过来,一把老骨头真经不起再来几次这样的折腾,他给开了几服药。 「这位姑娘身体虚弱,还有寒症,身体当仔细的养着,切不可再受寒贪凉。」 陆绥坐在床边,让她的脑袋轻轻的搁在自己的腿上,方才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玉冠,绸缎锦墨般的长髮顷刻散了下来,像缓缓铺开的薄雾,轻柔丝滑。 乌黑的发梢轻轻垂落在他的膝上。 她睡得很熟,外边的动静吵不醒她。 陆绥的手搭在她的腰间,没有要拿开的意思。 大夫诊完脉象之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无意间瞥见横在少女腰间的手掌,沉沉的压着,丝毫不打算拿开,扑面而来的都是叫人窒闷的压迫感。 便是被人频频张望,也不大在乎的样子。 大夫虽然奇怪一个小姑娘为何做这般打扮,但不该他问的事情他绝不多问。 不过他到陆府看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瞧见眼高于顶、生性淡漠的小公子同人这么亲近。 「小公子,那我就先去煎药了。」 「嗯。」陆绥叫来管家:「你带刘大夫去后厨煎药。」 管家低垂眼眸,很识趣的没有去看枕在小公子腿上的人:「是。刘大夫,你随我来。」 小公子方才抱着太子殿下回府的时候。 都惊动了老太爷,这事的确让人吃了一惊。 不曾听说过小公子同太子殿下的关系忽然变得这么好,也还是小公子的胆子大。 太子殿下病了,还敢将人抱回来。 也不怕日后被宫里头的人怪罪。 不过小公子生来就是钟鸣鼎食的天之骄子,祖父是位列三公的先帝太师,父亲在朝堂得势多年。 的确有不怕被怪罪的底气。 这会儿,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枕在他腿上的少女睡得还是很熟。 借着晃动的烛光,陆绥低眸静悄悄的盯着她的脸,这会儿高热好像消减了些,她圆润起来的脸颊看着也没那么红,眼睫毛密密匝匝,漆黑平直,好似那薄如蝉翼的蝴翅。 鼻尖有点红。 唇瓣也有点红,洇着微微湿润的胭脂水红,诱人的很,微微张开的檀口,吐出的气息好似是香的。 陆绥望着她的唇瓣,喉咙又干又涩,很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到底是不是香的、是不是甜的。 她似乎在做噩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嘤咛了几句他没听懂的话。 转过了脸,蜷缩起了身体。 陆绥本来该松一口气,也可以不用再盯着她的脸看,但是默了片刻,他又一声不吭,抬起手指轻掐住她的下颌,有点幼稚得把她的脸又掰了回来。 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还是很想尝尝她的味道。 应该很甜。 男人的眼神黑漆漆的,深得探不到底,他抿直了唇,落在她下颌的指腹多用了几分力道,忽然想起来她的皮肤容易留痕,才堪堪松了手。 管家端着刚煮好的药,送了过来。 陆绥接过碗,就让人出去了。 他把她扶了起来,靠着自己的肩膀,碗里的汤药还很滚烫,他拿起汤匙,吹凉之后再一口口往她嘴里送。 可能是嫌苦。 哪怕人没醒,烧得煳涂了,喝了两口就紧紧闭上了嘴巴,怎么都撬不开。 汤药渗进去,有些不小心弄脏了她身上的衣裳。 陆绥原本打算叫个小丫鬟进来餵她喝药,想了想,还是不安全,被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并不好。 多一个,就多一份风险。 周淮景不会开口同别人说,连周家的其他人都不会透露,周淮景那个人就是如此,藏得很深,十分隐忍。 这个把柄,自是留到最后。 再叫人心里的指望落空的。 他也不会。 他甚至愿意替她遮掩。 陆绥耐心给她餵药,餵好了药,又用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只不过她的衣襟还是有些不能看,月牙白的衣裳布料染了几团脏污。 看着就难受。 陆绥沉默半晌,最后还是亲自动手,帮她脱了外衫,谁知道里衬也脏了。 他无声偏过脸,没去看她的身子,解开她里衬的扣子,将她里面的衣裳也给脱了。 只是陆绥也没想到她那会儿在周家换了衣裳,却没有穿中衣,骤然碰到她身上发烫的皮肤。 他的心跳窒了两秒,随即咚咚咚跳得比寻常剧烈。 她这会儿身上只有一件裹胸,锁骨凹凸明显,腰间露出的那片瓷白的皮肤也惹眼的很。 腰线似拿弯刀的弧线。 一把细腰,抱柳缠枝。 男人幽暗的黑眸爬满了令人生畏的深意,他捏着衣衫的指骨过于用力的掐着,都有些隐隐作痛。 陆绥闭着眼睛帮她把里衬套了回去,外衫没再动,如此也不好换衣服,免得明天被她发现。 喝了药,她看起来好了些。 把人放在床上,陆绥便去沐浴更衣,等他回来,她卷着被子已经睡到了里面。 陆绥吹灭了烛火,掀开被子,躺在了她身边。 屋子里一片漆黑,他睁眼睛还毫无困意,还能听得见枕边熟睡的人轻微的唿声。 半夜。 陆绥是被热醒的,他被枕边的人用四肢给缠住了。 她的双手双脚都搭在他身上,她好像很热,还把他当成了消热的冰块,紧紧的搂抱着他,不断的往他身上拱,在他身上汲取冷冰冰的寒意。 陆绥闭着眼,眉心直跳,他很想把人给扯下去,但等他真的伸出了手,不过是把得到凉快就重新蜷回床里面的人,给重新扯回了身边。 到了后半夜,才总算消停。 陆绥勉强睡了会儿。 竺玉却睡得不大好,又梦见上辈子周贵妃被那份伪造的先帝遗诏赐殉葬死的时候。 她在梦中无力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她在大叫声被惊醒,醒来心底一阵发凉,她有些等不及,冲动的念头不断在脑海中一遍遍加深。 就算她…私底下去找周贵妃说清真相,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 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周贵妃不相信她的话,进而拆穿她的身份,她欺君的事情也会公之于众。 第39章 竺玉从噩梦中挣脱才发现自己的枕边有人,她的双手攥紧了枕被,看清楚身侧的男人,心里陡然一惊。 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只有外衫不见踪影,其他的都还好好的穿在身上,衣襟系带都还扣得很严实。 竺玉的后背冒了许多冷汗,感觉身上的皮肤黏煳煳的,不大舒服,还觉得自己身上有味儿,想去洗个澡。 不过这些尚且都还能忍。 陆绥似乎被她的动静吵醒,坐起了身,他处惊不变的看着她,眼神亦是波澜不惊:「既然醒了,刚好起来喝药。」 竺玉往后缩了缩,自以为做的很不明显,悄悄的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拥在胸前。 哪怕身上穿戴整齐,她心中依然不安。 她记不起来自己烧晕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了,这会儿脑袋还稀里煳涂的像泥煳的浆,脑袋也有点沉得抬不起来,她一紧张就会咬自己的唇瓣。 粉白的唇色在齿尖的碾磨下渐渐泛起洇红。 唇红齿白的,很是诱人。 她垂着脸,乌黑松散的长髮也如同缓缓落下的云雾,轻轻落在锦被上,少女脖颈细长白腻,垂着眼睫,似乎欲言又止。 她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她这般颜色有多漂亮。 不经意中透出的几分明艷如那春晓海棠,处处都是楚楚动人的光华。 她问:「陆兄,我怎么在你的床上?」 眼前的这间屋子,于她而言,也不陌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上辈子,竺玉被迫来过好几次,她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被陈皇后暗中下了毒,体弱多病的,经常起不来床。 朝政都是由内阁首辅代为处置。 再将批註过一回的奏摺送到她的殿中,由她过目。 陆绥那时候总怀疑她是装病,一本正经在她面前言之凿凿宫里的风水养不住她这样娇生惯养的金雀。 「请」她到陆府小住了几日。 那几天,两人夜夜共枕而眠,抵**颈。 她是苦不堪言。 而且那时候她就发现陆绥也是个没有底线的无耻之徒,平时没少说她骄奢淫逸,吃穿用度极其奢华浪费。 可他屋子的用度,比起她在宫里头也不差几分。 甚至陆绥的屋子里还有她都没见过的好东西,东海得来的男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碧玉通透的玉珊瑚,几百年金丝楠木做成的床架等。 他连平时的膳食,都比她讲究。 食材用料金贵难得,挑剔的不得了。 正因为她上辈子见过好几次,这会儿才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陆绥平日休息睡觉的屋子。 「殿下昨夜忽然晕厥,发了高烧,我怕出事,就只能先将你带回陆府。」 陆绥说话时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瞳色深了深,她方才睁开眼时,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张口也知道这是在他的寝屋,像从前来过似的。 竺玉这会儿不仅脑袋昏沉,四肢也痛,平日不怎么活动,昨天傍晚在水里扑腾了那么久,筋骨酸胀,难受的很。 她其实不大想动,但也不想在陆绥的床上赖着不下来。 陆绥先她一步开了口:「殿下先喝药吧。」 寥寥几个字,把她原本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竺玉心想陆绥毕竟是好心才将她带回来,她若是表现得这里像什么刀山火海,也不大好。 反正陆绥也不喜欢她。 平常时候都有意无意和她拉开距离,连站都不怎么情愿站在她身旁。 她刚才也瞧过了,她身上的衣裳都有些脏了,陆绥都没叫人来给她换,可见也是不怎么待见她的。 只是迫于无奈,怕她出了事情,才将她带回来。 「喝吧。」 男人的手指修长,细细长长的几根,又白又瘦,弯曲的骨节处凸起明显,他将药递到了她的跟前。 扑鼻而来的就是浓郁的草药苦香。 竺玉接过碗,仰起头来,试图一鼓作气把药灌下去,药汁入口,舌头就被苦麻了。 她被呛得弯腰咳嗽了起来,脸上透薄的瓷玉肌肤渐渐泛起了红,捏着瓷碗的手在抖动间,洒了出来。 衣襟上、锦被上都遭了殃。 陆绥抽走了她手里的药碗,大掌落在她薄薄的背嵴,蹙着眉头一声不吭帮她顺着气。 他掌心温热,动作和缓,轻轻的、慢慢的在为她的顺气。 竺玉身上的衣裳很薄,男人手掌心里的温度穿透轻衫好似烫到了她的皮肤,她浑身都有些僵硬。 咳嗽声渐渐止了下来。 他也缓缓收回了手。 竺玉的脸也咳得通红,她张口时嗓子还有点痛,她小声地说:「劳烦陆兄替我准备好马车,我想先回宫。」 少女低垂眼眸,看着安静。 陆绥不想这么早就送她回去,外面风雪簌簌,这几日比前些天都还要冷,她这会儿连风都吹不得。 身体虚弱,就该好好养着。 在自己的屋子里养着和在他这里,也没什么分别。 她夜里怕冷,昨晚睡觉便是,一直要往他身上爬,睡醒好像当做什么都忘记了,立刻就要走。 陆绥说:「殿下不必着急,这几日学里放假,你就先住在我这里好好养病。」 竺玉揪紧手里的被子,她说的话很好听,张嘴说了些「不好打扰了你」「不想辛苦你照顾」「麻烦你于我问心有愧」诸如此类的话。 但这套对李裴有用。 陆绥可一点儿都不是三言两语好听的话,就能把他哄得不知东南西北的人,他似笑非笑看着她,仿佛看破了她这张漂亮皮囊下谎话连篇的无情。 陆绥一本正经地说:「陆某不嫌麻烦,说起来,侍候储君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说完,陆绥就伸出手来,指尖落在她的衣襟上,他接着用很正经的神色看着她:「殿下身上的衣裳都弄脏了,我帮殿下换身干净的衣裳。」 竺玉大惊失色,双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两只手的力气都敌不过他一只手的,怎么都拽不动他。 陆绥面无表情看着她白费力气。 她的手和他比起来就小小的,柔软的手指用力攥着他的手腕,使不上什么劲儿似的。 陆绥薄唇微动:「殿下同我客气什么。」 这句话落地,他稍稍用力挣开了她的手,指尖轻轻一挑,衣襟上的系带就松散开了。 竺玉老脸通红,用手护住衣襟,她着急忙慌下口不择言:「我不嫌脏!不用换!」 陆绥装模作样啧了声,说着「这怎么能行呢」「殿下还是要注重仪容仪表啊」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就又要上手来解她的衣襟。 竺玉往后也没有再退的地方,她情急之下一把子抓住了陆绥的手,说话都带着几分恳求:「真的不必!我不在乎!」 她都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得罪了陆绥,他突然变得这么热心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陆绥垂眸,不动声色扫过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抬了抬眉,冷冰冰的黑眸蕴着几分稍纵即逝的笑意,他没推开她,也没有阻止她,随她抓着自己,也不挣扎。 男人装模作样皱起眉头,连嘆息声都装得像那么回事:「这衣裳脏了如何再能穿得?殿下是金枝玉叶之躯,怎么能在我这儿受这种委屈?」 男人似乎铁了心的要帮她脱掉脏衣服,若是她里面还穿着衣裳就算了,偏偏里面除了裹胸,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感觉陆绥就是在吓唬她,他这人骨子里就很傲慢,高贵慵懒,才不会愿意动手干伺候人的事情。 可是她没能侥倖多久,陆绥这回好像是真的要屈尊降贵干伺候人的活儿。 争执间,她的脸都给气红了。 整个人过于用力,往侧后方仰倒,因为抓着他的手过于用力,把他也给扯了过来。 两人齐齐倒在床上。 陆绥下意识用手掌护住了她的后脑勺,她的脑袋磕在他的掌心,倒是不疼的。 匆匆落下的瞬间,好似蝴蝶缓缓坠落无力的蝶翅膀。 唇瓣蜻蜓点水般掠过,温凉柔软。 她睁大了眼,有些怔怔的。 陆绥眼睛里的诧异看起来不比她的少,男人的另只手压在她的腰上,他还用力往怀里拢了拢。 竺玉身上本来就松散的衣裳就更是乱糟糟的,陆绥看着还很镇定,不见分毫狼狈之色。 竺玉感觉腰肢有点难受。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准备动手去碰碰的时候,才意识到抵在腰上的东西是什么。 竺玉睁圆了眼睛,震颤的说不出话来,唇瓣噙张,磕磕绊绊:「你…你…你……!」 她连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完。 陆绥瞧着端正清润,荣辱不惊,哪怕刚刚不小心和一个「男人」亲了,也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仅如此,还… 他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往后她可更得离他远远的了。 陆绥看见她脸上惊讶至极的神色,气定神闲的抽出手,慢吞吞地问:「你惊什么?」 竺玉脸上的桃红也不知是病的,还是臊的。 陆绥目光探究望向她,似乎好奇她的大惊小怪,故意地问:「难道你没这样过?」 他又意味深长地说:「殿下别憋坏了身子,该泄泄火了。」 竺玉拢紧手指,不甘示弱:「你才该泄泄火了。」 陆绥毫不谦虚:「我正是龙精虎壮的时候,无需殿下多言,日日都会纾解。」 竺玉都想将耳朵闭起来,不想听这些污言秽语。 不过真没想到他需求如此的大。 日日都要。 还真是…精力好。 他的房中人怕是要吃不少苦头的。 第40章 竺玉的表情看起来就一言难尽。 她是不太懂男人的,哪怕正是精血气最足的时候也不能够日日都需要…纾解吧? 竺玉见陆绥看着像是清心寡欲、不染女色的样子。也不像是沉溺于情爱的昏沉模样。 不过这也与她没什么关系。 她往后再也不想同陆绥说这种话,弄得她哪哪儿都不自在。 她本来也不想知道这种事情,该知道的这么细。 过了会儿,陆绥若无其事起身,衣冠穿戴还整整齐齐的。 她像是生了闷气,扭过了脸,翻过身体,把通红的脸埋在被子里,空留两只耳朵在出热气儿。 陆绥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心情没由来晴了几许。 竺玉虽然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两只耳朵还是竖了起来,过了会儿,她听见陆绥离开的脚步声,又没过多久,男人似乎重新回来了。 他拿了套干净的衣裳过来,放在床头。 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屋子。 竺玉等到彻底听不见脚步声,慢吞吞爬起来,抱着干净的衣服,去屏风后换到了身上,只是最里面的裹胸还得缠着,时间长了,实在难受。 陆绥并未强人所难,等她换好了衣衫就派人将她送回了她在宫外的别院。 路上,平宣这个小太监有一肚子的牢骚,在陆小公子跟前他什么都不敢乱说,背地里坏话一箩筐:「殿下,陆小公子昨天夜里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在威胁咱们,您受了寒生了病,他看着也不着急,都没想着要先把您送回宫里,叫太医先看看。」 而是不容置喙做了决定,直接把人带回陆家,若是他不声不响对小主子下了毒,那可是防不胜防,都没人看得出来! 平宣早就觉得小主子身边围着的这帮都是豺狼虎豹,没一个好东西,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的主子,就是那可怜的小绵羊。 气性太好了,才总是被不声不响的就给阴了去。 竺玉倒是没有怀疑陆绥昨晚有坏心,他若是真的想害她,犯不着拐弯抹角,还如此的麻烦。 她揉了揉眉心,清早喝了药,这会儿舒服了许多,人也清醒了许多。 她说:「陆小公子是正人君子,他就是性子冷淡了些,旁的也没什么。」 平宣小声嘀嘀咕咕,主子不在意,他便也不敢多说,免得听起来像是在挑拨离间。 竺玉回了宫。 东宫里有陈皇后的眼线,她去将军府赴宴的消息瞒也瞒不住,她也不打算隐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不过竺玉也不打算继续留着陈皇后的爪牙,她晌午时,故意装作大发雷霆,将外院的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全给打发了。 一个不留。 里间伺候的只留了个平宣。 平宣虽然不是个多聪明的小太监,但是胜在他忠心耿耿。 上辈子,她病得连药都喝不下时,平宣跪在她的床前哭得伤心欲绝,一把鼻涕一把泪,整张脸都哭花了。 其实竺玉也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那样的人,惯会算计。 过于精明,不够真心。 而且她向来觉得人算不如天算,许多事情算也算不来。 常言道——算的深,输的苦。 这话半点儿都没错。 太子突然发作这一场,陈皇后也没起疑,倒是听说了她在将军府里受了气还被人当众算计了。 只当她把怒气发作到了宫人身上。 她叫嬷嬷重新挑选了几名聪明伶俐的小宫女送到东宫,让她们好生伺候太子。 谁知,嬷嬷去了东宫就见到了个脸色难看的太子。 竺玉板着冷冰冰的脸:「嬷嬷把人送回去,我这里不需要多余的人伺候,也不用母后费心。」她装得恼羞成怒的模样,气鼓鼓地说:「若是我自个儿再不能顶事,怕还是要被他们在私底下编排,总把我当成还没断奶的孩子。我咽不下这口气。」 嬷嬷狐疑的看着她,对上她那乌黑干净的眼珠,疑虑又尽数打消了。 嬷嬷立刻回去禀告了皇后娘娘。 陈皇后听完嬷嬷说的话,眼睛眯了起来,十指悄声无息攥紧了椅子把手,陈皇后能在后宫稳坐如山这么多年,脑子不是半点聪明,步步谨慎,像躲在暗处窥探的毒蛇,伺机谋动,她问:「你说太子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嬷嬷认真回忆了半晌,犹豫片刻,她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瞧着殿下不像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倒真的像是在置气。」 「娘娘从前待殿下也是百依百顺,殿下性子虽好,却也是娘娘娇养大的人,哪能没脾气呢,真发作起来也不好哄的。」 陈皇后勉强打消了疑虑,不过谨慎为上,她还得试探一二。 她说:「你暗中在东宫多安插几个人,事无巨细,都要同我一一说清楚。」 陈皇后慢慢皱起眉头:「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嬷嬷低声回道:「是。」 * 竺玉处置了东宫里的人,又叫平宣在里间伺候的小宫女小太监面前立了威。 东宫这才风平浪静了许多。 竺玉的病渐渐好了,就又听说周贵妃旧病復发。 父皇日夜探望,守在身边。 周贵妃的身子骨也不见好。 前几天,父皇破例准许了贵妃娘娘回将军府小住一些时日,安心养病。 竺玉觉得奇怪,既换了太医和药方,她也提醒了贵妃娘娘身边有内奸。 怎还加重了病情? 竺玉细细想了想,脑子里都是贵妃娘娘隔着遥遥的距离,那抹淡漠疏离的笑意。 仿佛看透了一切。 也没什么留恋的。 漂亮、精緻却空茫的像尊玉人。 竺玉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了那么一下,难道周贵妃真的有那么愚钝吗?这么多年身边人的背叛真的不曾察觉吗? 喝再多的药。 身子骨反而越差。 她当真没有察觉过吗? 贵妃娘娘能让陈皇后恨得咬牙切齿,怎么会没几分本事。 除非是她自己原本就不想活了。 竺玉想到文华殿内若有似无的香火冷香,贵妃娘娘在殿内供奉了的小佛坛,曾经那样明艷不羁的人心甘情愿在佛前三拜九叩。 都是因为她以为她的女儿死了。 竺玉攥紧了手,外面金光绚烂,冬日里炽烈的阳光晒得久了,薄薄的皮肤起了红,又有些发烫。 竺玉让平宣备马车,她要出宫去见周贵妃。 她也知道自己除了这双眉目同贵妃娘娘有几分相似,其他地方都不大像。 竺玉出门前,打开笼箱,翻出压箱底的一套衣裙,掌心攥着根簪子。 怕贵妃娘娘到时候觉得她在胡言乱语,倒不如亲眼让她瞧一瞧。 第41章 竺玉想到上辈子周贵妃后来那形销骨立的模样,坐也坐不住了。 陈皇后心胸狭隘,绕指柔下是阴险毒辣的心肠。 她嫉妒周贵妃样貌出色,即便要把人设计死也要先毁去她自己没有的国色天香。 临死之前,还派了人特意给周贵妃送去了铜镜,逼迫叫她看看当年京中的第一美人变成枯瘦如柴的骇人模样。 竺玉出了宫,她自己的伤寒也没好。 咳嗽的有些厉害,用力咳着,微白的小脸隐隐透着染着几分微醺春色。 她的嗓子干涩发疼,开了口,喉咙里灌进来的风就像那钝刀子,割的皮肉绽开,刺痛连连。 竺玉端起面前的水杯,仰头抿了几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好受了很多。 这会儿她也冷静了下来,即便出宫要去见周贵妃,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见她。 陈皇后生性多疑,上次就已经开始试探她。 她若是对贵妃娘娘过于热络殷勤,必定会再度引起她的怀疑,届时可就不好再煳弄过去了。 马车平缓向前,快到将军府的门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竺玉叫马夫掉了个头,先去她在京郊的别院。 车厢里头密不透风,燃了信香,味道闻着倒是舒心,叫人心旷神怡的。 竺玉出门匆忙,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春衫,外头裹了件琥珀绣金缎面的狐裘斗篷,兜帽上是一圈蓬松柔软的雪白狐狸毛,裹着身体倒是暖和的不得了。 暖融融的车厢里,少女的脸庞如那盛开海棠春色,好似上了薄薄的妆容,瓷白的肌肤如玉无暇,微微蹙着眉头,拢着几分焦急不安。 到了宫外的别院。 竺玉叫来了守在外头的平宣,她吩咐了下去:「你找几个人去盯着将军府。」 平宣心头诧异,接着就喜上眉梢,小主子这是开窍了啊!这还是他头一回使唤他去盯着旁人。 平宣立刻道:「奴才这就去办,殿下尽管放心,将军府上的人有任何异动,绝不会瞒过咱们的眼。」 竺玉知晓他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刚准备张口,喉头髮痒,咳嗽了两声,缓过气儿来的之后又说:「你只需让他们盯着周贵妃,她若是出门了,你就差人告诉我一声。」 平宣恍然大悟般的想,想来小主子是想为皇后娘娘分忧,不过周贵妃独宠后宫十几年。 陛下待旁人不算宽厚,当年连自个儿的亲姐姐求情都没什么用,任由公主哭得声嘶力竭,还是面不改色叫人砍了驸马的头,还将驸马的尸首给送到了公主府上。 可便是狠心的帝王。 在贵妃娘娘跟前,那是连一句重话都不说的。 年岁万国进贡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到文华殿,先由贵妃娘娘挑了去,连皇后娘娘都只能挑剩下的。 平宣毕竟跟了小主子这么多年,心里有什么话也敢说出来:「殿下,贵妃娘娘是陛下的心尖宠,您可千万得沉住气,若是伤着贵妃娘娘,陛下恐怕会降罪殿下。」 这么些年。 小主子同文华殿那位拢共都没见过几面,如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多年,倒也是好事。 若皇太子和最受宠的贵妃真闹出什么事。 陛下必定是偏向贵妃娘娘的。 就如当年陛下同公主说的那般,驸马死了,还可以再招。 死了一个还有第二个。 死了第二个还有第三个。 总归不会让她缺了男人。 这皇太子死了。 还能再生。 竺玉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你尽管去办。」 平宣尽管放心不下,但也知晓他们小主子平日最是胆小,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应当也是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平宣找了几个沉稳可靠的侍卫,叫他们换了平民的衣裳,去将军府门前附近盯梢。 竺玉办完这件事,又单独出了趟门。 她去了附近的成衣铺,她今日穿得这身瞧着就很金贵,才刚进屋,掌柜就热情的迎了上来,不动声色上下的扫了她几眼,头饰玉冠,腰间坠玉,缎面锦袍用料都是极为上乘的蜀锦,袖口的纹绣都织了金线。 只需一眼。 就看得出来这是位富贵人家出身、还被娇养的很好的小公子。 掌柜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主顾。 在他眼里,这就是活脱脱送上门来的金子。 竺玉头回来这种地方还有些不大习惯,干巴巴的咳嗽两声,随即佯装淡定同掌柜的开口问道:「你们这儿可有女子穿的衣裳?」 她若是私底下悄悄的去见贵妃娘娘 自是要做足了诚意,不然贵妃娘娘不仅不会信她,怕是连听她说话都不太想听的。 掌柜笑得见了牙:「自是有的,都在里间。」 他顿了下,好奇地问:「不知公子是要买给谁?喜欢什么样的样式?身量几许?」 竺玉随掌柜的进了里间,她咳嗽两声,回道:「家中小妹顽皮,适才出门弄脏了衣裳,过两日还要去见客,急需一套合身的衣裳。」 她编造的还挺像样。 起码不会出错,也不会让人怀疑。 她紧接着说:「不挑样式,只需合身就好。至于她的身量,同我差不多高。」 掌柜的沉思片刻,随后毫不犹豫拿出一套云锦绸缎做的襦裙拿了出来,「公子看看可还能入眼,」 竺玉还真不太懂女子的衣裙,什么样才是好。 她从小都没有穿过。 她瞧着还行,便点了点头,「样子还行,不过是不是还得量量尺寸?」 「自是要的。不知公子的小妹现下在何处?」 「她躲在马车里不肯出来见人。」 「这…可如何是好?」 竺玉故意装出也很为难的样子,深思许久,好像做了极大的牺牲,皱着眉头说:「我与她身量差不多,不妨叫绣娘先量一量我的尺寸。」 掌柜的点头:「如此也成。」 量过尺寸,确认好样式,交了银两,就算成了。 只需片刻,就能改好衣裙。 成衣铺的绣娘针线活都是极出挑的。 竺玉没等多久,掌柜就将改好的裙子送到了她的手上,他虽然收了高价,可这套衣裙本就价值不菲。 料子和样式都是最好的。 压根不愁卖。 竺玉今日出门前就知道了周贵妃这两日每天晌午都要出门,去庙里礼佛。 这庙修在长安街的西边靠中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是皇家人平日里礼佛的寺庙。 香火裊裊,信徒无数,从不间断。 竺玉才出衣铺的门,就碰上了熟人。 倒是十分不凑巧,正是周淮景、陆绥、还有秦衡李裴他们四人。 竺玉从前不知道周淮景和陆绥他们还有交情,私底下看起来对彼此似乎都还很熟悉。 周淮景似笑非笑盯着神色有些慌张的小太子。 她似乎不太情愿碰上他们。 还是李裴最先沉不住气,本来打定主意不再眼巴巴的凑到她面前,但人在眼前,他就又几分忍不住。 少年眉眼处盈着几分苍白的羸弱。 看着又柔软又可怜。 李裴到了嘴边许多尖酸刻薄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罢了。 他本来就不该和太子牵扯太多,不必再对他好,反正他从来也不会领情。 李裴这样想着就又板起了冷脸,当做没瞧见这个人似的。 陆绥现在也是这么想的,男人的眼睛平静得像黑色的河流,沉默而又汹涌。 他不想在她身上再平白浪费许多时间。 惹得自己心烦意乱。 静都难以静下来。 索性快刀斩乱麻。 视而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往后她什么下场,都是她今日的胆大包天应得的下场。 「殿下。」 第42章 堂前热闹,长安街入口旁的石柱门前两尊威武的大狮子。 阳光烈烈,细细密密洒在少女粉白薄透的脸庞,面若敷粉,精緻小巧的耳垂都好像晒得红透了。 周淮景打量了眼她的四周,并未见到其他人。 她的胆子出奇的大,出门不带随从,暗中也没有侍卫相护,不过京城这两年治安好,青天白日的出门倒也不会出事。 周淮景好似没瞧见她手里的东西,对她微微一笑:「殿下,今日倒是巧了。」 竺玉下意识避开周淮景那双带笑的眼睛,总觉着同他对视久了就会被他给吸进去。 周淮景绝不是他表现出的这么笑盈盈而又温吞的模样。 大理寺出身的刑官,哪里会真的有什么好脾性呢。 竺玉捏紧了手里包好的衣裳,下意识将手往后藏了藏,免得被他们盯上,她心里紧张,强迫自己不要放松下来,她对他们又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不必如此提心弔胆。 她挤出个干巴巴的字,听着好像是她在端着架子:「嗯。」 周淮景本不是多事的人,不过瞧见她明明紧绷的很还要装作淡定沉稳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这种逗弄,自然也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大抵也是知道她这人容易被吓唬住,故意说两句叫她惴惴不安的话,让她不好过。 周淮景的眸光漫不经心扫过她的手:「殿下这是给谁买衣裳?」 总归不可能是她自己的。 织造局每年做的衣裳,她怕是都穿不完,一天换一件,也不会重样。 经过周淮景这么一提醒,李裴才想起来太子刚刚走出来的那间铺子,是出了名的只给女子做衣裳的铺子。 用得都是好料子,绣娘的手艺也很出挑。 时兴的布料,时兴的款式,在京里很受欢迎,不是富贵人家还难买上这家的衣裳。 李裴刚才还默默地想往后该慢慢离他远些,这句话很快就又被他吃进了狗肚子里,刚刚忍回去的尖酸刻薄的话又冒了出来,「殿下这是又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周淮景听见李裴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又酸得冒泡的话,抬了下眉,李家这个小郎君还真是白长了个黑心黑肺,竟是到如今都什么都发觉。 拈酸吃醋的样子,颇为可笑。 周淮景觉着李裴这辈子都察觉不了,也不是毫无可能。 他没作声,看戏似的,看着李裴同她闹脾气。 她这温吞的、又软弱的性子,能藏这么久,属实也难得。 周淮景也很好奇她是怎么在这群没人性的豺狼虎豹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身份藏得这么严实。 竺玉虽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是个笨的。 也知道遇到事情最好不要同他们硬碰硬,能忍则忍,忍不下去了再翻脸也不迟。 何况她每次只要装出煳涂样子,拿捏了他们的心软,许多事情也就矇混过去了。 这会儿也不例外。 她蹙了蹙眉,雪白细腻的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好像被热水烫了似的,瞧着就不大好受。 她顶着悬在头上的烈日,洇红的唇瓣轻轻抿了抿,声音很轻,态度比起李裴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好了太多。 「我不过随意买了些锦缎,觉着上面的花样有些新奇。」 竺玉说的话,李裴一个字都不信。 他是太子,什么漂亮的花样没见过?单是杭州织造司每年送进宫里的锦缎,就是极好的。 李裴笃定他又是犯了滥情花心的毛病,到处沾花惹草!天天怜香惜玉!就是改不掉他这个臭毛病! 李裴气得要命,冷着张脸也不想把不悦表现得太明显,免得他好像很在乎这件事一样。 随便他。 身板细细的,别还没登基就死在女人身上。 不过就他这么急色的样子,迟早是要死在床上的。 李裴不禁想起来有一回,太子生病发烧,可能是烧煳涂了,偏说自己撞见了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在梦里吓得眼泪连连,哭花了脸,乌黑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水润润的,看着好不可怜。 就想让人将他搂抱在怀中,好生照顾着。 那时候李裴无论如何是想像不到这样软弱的像一场春雨都熬不过的、需要怜惜的人,如何在床上同其他女人颠鸾倒凤。 不过即便是在暖玉香帐中同女人行那敦伦之事,他怕也是会被弄得泪眼朦胧、脸色泛红的那个。 兴许还会哭,还会躲,还会受不了。 这年头,男女之事什么花样都有,太子虽然好色但是胆子不大,风月场所去都没去过,自然不知道男女之间可以还有许多他意想不到的玩法。 李裴心里什么恶念都走过了一遭,一张偏阴柔的冷脸倒是没什么表情,喜怒难辨。 他没再说话。 竺玉看他们也没有继续同她搭话,由衷从心里松了口气。 陆绥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背手而立,一袭杭绸宝石蓝的圆领锦袍,黑色大氅,英俊逼人,面无表情时威严十足。 他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打算出声。 置身之外,冷眼旁观。 对她的事情似乎也不感兴趣。 竺玉还有要事去办,对他们拱了拱手,便出声告辞。 周淮景并未再开口同她客套,遥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好像着急忙慌的很赶时间。 身上玉白色的狐裘斗篷,随着她的动作,下摆轻轻的扬了些许,好似漾起的一阵微风。 她里面穿得宽松,轻衫薄衣,袖口宽大,皓白的手腕纤细的像一节生嫩的竹,白得发腻。 这样的手腕,适合被人握在掌中。 周淮景眼中,她同陈皇后的性命已经是不保。 陛下对陈皇后并无多年夫妻的感情,待其他公主感情淡漠,谈不上有多喜欢和看重。 想来陛下是忍不下被人戏耍了这么多年。 大烨朝的公主多的是,自是不缺沈竺玉这一个的。 为了以儆效尤,这般李代桃僵的人也该被处死。 周淮景自幼便是被这么歷练过来的,为人子为人臣,想要撑起家族门楣,首先就得心狠。 杀伐果断,该狠就狠。 周淮景收回了目光,几人这次出门还有要事办。 佤刺来犯,父亲几个月前奉命前往辽东都司镇守,十万精兵大败佤刺的主力军,边境安定了一段时日。 可辽东都司那边的官员却大有问题。 若非父亲未雨绸缪早有准备,后方的粮草和援军都出了问题,这场仗是胜是败还真就不好说。 辽东巡抚、山西巡抚同京城的某些人,早有勾结。 粮草无端被烧,援军还被人带错了路,怕都是有人刻意指使。 如今山西巡抚已死。 他的帐本却被找了出来,父亲暗中派人送回了京里,但也不打算打草惊蛇,为了掩人耳目才叫亲信快马加鞭送到了积善寺。 姑母这几日都在积善寺礼佛。 如此也不会被人注意到会有人趁机悄悄的将帐本送过来。 山西巡抚同卫国公府的侯爷是连襟,卫国公府有没有牵扯进去,谁也不得而知。 但显然,周家吃了败仗,卫国公府是能得到好处的。 卫国公府的世子,没什么出息,到如今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差事。 世子爷的母亲也是陈家的嫡小姐。 陈皇后不得宠,费了很大劲,想让卫国公府的世子在朝廷里谋个有实权的差事也难。 何况,这个世子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 陆家掺和进这件事也不奇怪。 陆家同将军府,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陆绥的父亲是阁臣,这事自是要他来查个清楚,正是因为牵连甚广,才正是将他们连根拔起的好时机。 再等,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时机来剷除异己。 朝臣没那么好做。 阁臣就更难当。 周淮景同陆绥几个转道一同去了积善寺。 竺玉也不曾想到他们去的也是积善寺,她在寺庙外就瞧见了周家的护卫,还有宫内调来的侍卫。 二十几个人。 身披盔甲,腰间佩刀,守在庙外。 有几名侍卫,她都已经眼熟了。 她这般大大方方的进去肯定是不行的,她忽然记起从前来积善寺的时候,见过一道后门。 竺玉当机立断去了后门,不曾想父皇实在宠爱贵妃娘娘,便是连后门都有二十几个侍卫守的密不透风。 看护的很紧。 似乎生怕贵妃娘娘身边会有什么危险。 竺玉觉得自己方才买的这套衣裙还真是有了用武之地,她去附近找了间小屋,花了点时间,有些笨手笨脚的,还有点生疏的换上了衣裙。 第一回 穿女子的衣裙,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她适才还买了帷帽,正好能挡住自己的脸,这样一打扮,少女看起来就像个年纪轻轻、身姿娉婷,还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小娘子。 风渐渐吹起帷帽前的纱巾。 不经意间露出精緻小巧的白皙下巴,一张脸很是白净,又漂亮的紧。 她走出去,还浑身不自在。 十分不安的看了看四周,等走到门前,才装得镇定起来,免得引起侍卫的怀疑,使得自己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冬风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沁着几分刮骨的刺痛。 她身上这套衣裙是很薄的,不过看起来是极漂亮的,裙摆如水波纹缓缓漾开,掐着腰的系带,衬得她不盈一握的细腰。 薄薄的衣领下是好似玉做的锁骨。 少女实在惹人注目,哪怕挡住了脸,体态和气度,瞧着都不是一般人。 她没想到会那么不巧,才在长安街碰到周淮景和陆绥他们。 这会儿换好了衣裳,正巧又碰见了来积善寺的他们。 竺玉脚下的步子一顿,以为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凝神屏息安安静静的从侍卫身边经过。 第43章 积善寺香火旺盛,大门前植了棵香樟树,树干粗壮,几人合力都不一定能够抱住。 冬日里的阳光和煦绚烂,金灿灿的光将脉络清晰的树叶照得几近透明,石砖缝隙长满了青苔。 少女在这一片灼然的薄绿中,身形显得很是出挑。 原本是没什么人注意到她,每日到积善寺上香的京中贵女也不在少数,不过像她这般特意遮掩样貌的就是少数。 她经过时,从皮肤里透出来的香气,实在叫人觉得熟悉。 这抹熟悉的香味味道极淡,若有似无的仿佛引诱人的错觉,似那熟透软烂的樱桃,缠绵潋滟中又沁着几分叫人念念不忘的甜腻。 李裴下意识朝方才进庙的那名女子看了过去,少女今日穿了身梨花白的薄衫,腰间系带,束得细细的。 纤瘦薄瘦的身姿,像那蠢池中刚抽枝的荷藕枝条,娉婷裊裊,薄背铺满的乌色长髮,乌黑细腻的发梢好似池中的水波轻轻的荡漾,又好似轻轻扫过了他的心。 她走得很快,越过门槛,进了内殿。 侧身的片刻,恰好瞥见她那修长细瘦的雪白脖颈,微微低了低头,探出雪白细腻又勾人的弧线。 哪怕用了薄纱掩面。 也看得出来,少女容姿应当是不差的。 李裴对美人没什么兴趣,他皱着眉头,眉眼压得也越发的低,刚才他差点以为太子也来了积善寺。 秦衡见他牢牢盯着方才小美人离开的方向,眉头微挑:「怎么?你瞧上方才经过的那位姑娘了?」 还以为他眼中只有太子。 到底都是男人,生来还是爱美人的。 遥遥瞧见一道模煳不清的身影,就这般挪不开眼。 李裴面无表情收回目光,他问:「你不觉得刚刚那阵香气很熟悉吗?」 秦衡:「?」 他真诚发问:「方才有香气吗?我怎么没闻到。」 李裴看秦衡这样子也不像是骗人的,深深吸了口气,只当作罢,兴许就是那么巧合,刚才那人同太子用的就是同一种香。 不过秦衡瞧李裴这兴趣不大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对刚才匆忙经过的少女动了凡心。 这样也好。 秦衡心尖痒痒,仿佛适才的微风扫过的不是少女的长髮,而是拂了他的心。 他原本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一见钟情的,多是见色起意。 不过他连人都没瞧见长得什么样子,就起了几分好奇。 他漫不经心吩咐身后的随从,抬了抬下巴,手中的摺扇漫不经心指向少女离开的方向:「去查查,那是哪家的姑娘。」 心腹随从谨遵上命:「是。」 他们今日行事隐蔽,带的随从也不多。 秦衡命令完这句,才发现身旁的陆绥也还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漆黑的目光,深沉隐晦,倒看不出半分的情绪来。 * 竺玉进了庙里,又想起来即是寺庙外围都管得这般严格,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进去的架势,怕是里面就更难接近。 她还得蹲守一个好的时机。 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的熘进去。 经过抄手游廊,穿过石门。 是一方僻静的后院,门前有重兵把手。 竺玉一眼就认出了守在院门前的护卫,竟是如此兴师动众的派来了锦衣卫,来护贵妃娘娘的安危。 一袭黑色的锦衣,腰间镇着嗜血长刀。 刀刃锋利,像切菜似的轻而易举就能斩断人头。 不知为何,竺玉忽然想起方才在积善寺门前,她瞧见的陆绥,身上好似也有这般浓烈的嗜血烈性。 平日在国子监里,陆绥基本都是清润温和的样子,对人淡淡的,眉眼深处不经意间透出几分矜傲。 可即便这样,他看起来也只是不太好接近的冷面小郎君。 而不像刚才那样,迎面扑来肃杀冷戾的煞气。 纵使神色如往常那般冷淡,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叫人瞧见就不由自主觉得心底发憷。 漂亮的眉眼勾勒着几分平静的可怖厉色。 他今日也是配了剑的。 竺玉记得陆绥的剑法也不差,杀人不仅不见血,连眼睛都不眨,后来死在他手里的人也不计其数。 她其实很佩服陆绥面对那些人悽惨的求饶、惨叫,能做到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深更半夜也不怕做噩梦。 死在他手里的亡魂来找他索命。 不过想想也是,哪有小鬼敢和阎王爷索命的。 陆绥就是那阎王爷,瞧着不声不响,灭人全家的时候和切菜砍瓜似的。 他温和的好脾气,只是看起来而已。 说到底,陆绥若是手腕不够狠,当年又怎么能从陈皇后和陈家手中狠狠撕咬下一块肉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竺玉到现在都觉得,陆绥那时候应当也是盼着她死的,对她动了杀心,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对她下手。 竺玉缓缓收回情绪,又看了眼守在院门的锦衣卫,下一刻,她转身绕了个圈,跟着洒扫的小僧才好不容易找见一道隐蔽的小门。 竺玉轻手轻脚推开小门,悄声无息熘进了院子里。 好在周贵妃喜欢清净,里面倒没什么人,身边只留了个伺候她的小丫鬟。 隔着道门,里头的声音如潺潺流水漫了出来。 小丫鬟似乎带着哭腔:「娘娘连将军府送来的补药都不肯喝,身体如何能好呢?」 随后是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女人的声音听着轻轻柔柔:「我的身体如何我自己知道,再多的药给我吃了也是浪费。」 小丫鬟哽咽道:「娘娘,您便是不想着自个儿,也要想想夫人和老爷…小公主地下有灵,也不想…不想见娘娘这般模样。」 周贵妃没再言语,她的眼神看着有些空茫,无声攥紧了双手,若不是当年… 她那时年轻气盛,仗着宠爱和美貌,不曾将后宫的其他人放在眼里,行事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 怀孕的那几个月,她亦是小心谨慎。 可即便如此,她的女儿,还是生下来就断了气。 她给女儿缝制的那些小衣服,都没有拿出来穿的机会,那张乌青的小脸,这么多年,一直在周贵妃的梦中,挥之不去。 周贵妃苦笑了声,眉眼蕴着几分淡淡的怅然:「她怕是会后悔投胎到我这儿来。」 竺玉听着主僕二人的对话,脸色苍白了几分。 果然,贵妃娘娘原本就没什么想活下去的念头,兴许她就是知道太医院每日送来的药都是有问题的!不过懒得计较,睁只眼闭只眼,一死了之。 竺玉眼眶泛红,她见着贵妃娘娘这般模样,心里不太好受。 过了会儿,丫鬟端着凉透了的汤药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竺玉躲在门柱背后,等小丫鬟走得远远,她才小心翼翼走了出来,瞧着那道开了条缝隙的房门,里面时不时传出几声压抑在喉咙里的咳嗽声。 她握紧拳头,屏住唿吸,走到了门前。 吱的一声,竺玉轻轻推开了房门,身后的光线争先恐后的钻进昏暗的屋内,大片的金辉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 周贵妃站在窗边,闻声望了过来,不过哪怕被陌生人惊扰,除了蹙了蹙眉,却不见惊慌,只是目光中有几分并不怎么在意的疑惑。 周贵妃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开了口,声音很轻,「姑娘可是走错了?」 虽是这么问。 仅仅只是客气罢了。 门外有锦衣卫守着,没有她的准许,应当是不会有外人闯入。可见这位看起来纤瘦柔弱的少女,还是有些许聪明才智,特意避开了锦衣卫,偷偷摸摸的找了过来。 少女戴着帷帽,看不清她样貌如何。 周贵妃虽然吃斋念佛多年,但是耐心不多,少女迟迟不答话,她便冷了脸色,曾经的将门之女冷着脸时,也透着叫人胆颤的高贵冷厉。 周贵妃正准备出声叫门外的锦衣卫,眼前的少女缓缓摘掉了帷帽,一张精緻漂亮的脸,撞入她的视线。 门外的金光,像是给她的髮丝都镀层薄薄的金辉。 一根玉簪盘起简单的髮髻,仿佛枕着露水的乌黑长髮如绸缎似的散开。少女脸庞似玉,白瓷似的皮肤透着滟滟的薄红,眼珠好似那纯净的不得了的黑珍珠,垂落的鸦色睫毛,密密匝匝的像把小扇子。 满京城也找不出比这张脸更漂亮的。 周贵妃盯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内心犹如惊涛骇浪勐烈扑了过来,不过表面依旧处惊不变,镇定要紧。 她无声用力掐紧了掌心,语气都不大肯定:「太子殿下?」 竺玉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对她点了点头:「贵妃娘娘。」 周贵妃犹疑片刻,万事谨慎为上,她唇角扯起一抹虚情假意的笑来,只装作什么都没瞧出来的样子,也不敢往另一处想,她问:「殿下因何如此打扮?」 竺玉来之前就猜到了,贵妃娘娘对她是设了防的。 她说的话,贵妃娘娘也未必会全都相信。 竺玉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间,她抓住了她的手,硬着头皮、毫不犹豫的放在自己的胸口。 这等行径,着实胆大。 她自个儿也面热耳赤的,十分不好意思。 「贵妃娘娘,您莫要害怕,我今日冒险前来,只是有非说不可的话。」 周贵妃无论遭遇什么事情看着都冷冷淡淡,好似那游离世外的神仙,对凡尘俗事半点兴趣都没有的人。 这会儿也被她弄得红了脸,掌心里软绵的弧度做不得假。 第44章 周贵妃端看着她,半晌都默不作声的。 她从前还未如此细緻的打量着眼前的人,雪腮荔肤,肌骨柔软雪白,鼻尖腻着几分薄红,唇色洇着湿润饱满的绯色,好似枝头上烂熟的软桃,粉里透着红。 现下她换了身装扮,轻衫薄裙的瞧着怯弱,却自有浑然天成的气度姿态。 周贵妃从前没怎么注意到这位太子,竟也从未察觉到她的身份,莫说是她,便是别人,恐怕也料想不到她看似文文弱弱,内里这般胆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只是—— 周贵妃很好奇,这种会为全家招来祸事的秘密,她便是到死也该烂在肚子里,怎么还主动跑到她跟前说? 这不是眼巴巴的把丧命的把柄送到她手里吗? 周贵妃盯着她的目光渐渐的变了,凤眸锋利几许,寇色指甲悄声无息掐紧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打量,无声彰显着皇贵妃的威严,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与平常不大一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若本宫去陛下面前揭发你的身份,你与你的母后都难逃一死。」 周贵妃手上已经许多年没有沾过人命,这么多年待谁都客客气气,眼中也见不得杀戮,起码在她跟前做事都会留一线。 权当为她可怜的女儿,行善积德。 只求她的女儿来世能投个好胎。 但这也不代表她现如今真就是个温温柔柔的好人,她有的是手段。 竺玉目光也不闪躲,坦荡的同她对视,她似乎并不在乎最大的秘密被她知晓了去,反而问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娘娘是不是不想活了?」 周贵妃抬了下眉。 她默不作声。 竺玉上前,情绪有些激动,她上前来紧紧握住贵妃娘娘的手,这样亲密的抓着她,薄透的皮肤莫名其妙涨得通红,她的眼圈也渐次泛起了红:「娘娘就是不想活了!」 「您分明知道太医院送来的药有问题,可您还是……」 她喉咙哽咽,后半句有些说不下去。 周贵妃垂眸,看了眼她抓着自己的手,动手的是她,害羞涨得脸色通红的还是她,质问的是她,把自己给说的委屈巴巴的依然是她。 周贵妃原本提起的那几分冷意,不知缘何,悄然散去了。 攥着她手指的掌心,温热柔软。 周贵妃素来不喜欢旁人靠近,这样被她用力握着手,竟然也没有多少反感,内心反而有种怪异的感觉。 可能因为太子还小的时候,她就不怎么讨厌她,瞧着她那略有些圆润的小脸,还觉得很讨喜。 周贵妃望着她红红的眼睛,鸦色睫毛悬着潮湿的泪珠,一声不吭便委屈巴巴的落了下来。 好像雨打蔫了的素白梨花。 可怜的要命,忍不住心生怜惜。 周贵妃原本还想寸寸紧逼,要从她嘴里撬出实话来,可瞧着她这张软白泛粉的小脸,湿漉漉的黑色眼睛,心里多了些许不忍。 连说话都少了咄咄逼人的冷肃。 周贵妃拿起素白绸缎手帕,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殿下委屈什么?又有什么可哭的?」 竺玉闻到了贵妃娘娘身上淡淡的香气,她情不自禁多嗅了两口,像只贪婪的小猫儿,恨不得把周围所有的气息都卷到自己身边来。 原本竺玉只是替贵妃娘娘觉得委屈。 两辈子的不平,想起来都要生恨。 可当贵妃娘娘轻轻柔柔为她擦拭眼泪,她的委屈就如倾覆落下的大雨,收也收不住,哭得梨花带雨。 她哽咽着说:「我…我…我不想娘娘死。」 她被泪珠模煳了双眸,情难自抑时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的:「太医院送去文华殿的药,是有毒的。」 周贵妃怔了下,落在她脸庞的拇指,顿在半空。 药有问题,这她心知肚明。 浑浑噩噩的活了十来年,活着同死了于她而言已经没什么两样。 「嗯。」周贵妃想了想还是没将手从她的掌心里抽出来,顿了顿,她问:「你今日来就是想同我说这个?」 竺玉抬起颤颤的眼,珍珠般的眼潮湿望着她,少女吸了吸泛红的鼻子,带着鼻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黏煳,她平时很少哭,也很少这样。 受了委屈,等到没人的地方再掉两滴眼泪。 人前总是逆来顺受的温吞模样。 「我想娘娘活下去。」 周贵妃沉默着,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还真是稀奇。 她可是陈皇后的女儿,平日里她和她可没什么往来。 「你还知道你是谁吗?你母后…」 话说了一半,就被少女轻声打断,她眼神认真,一字一顿,说话也认真的惹人喜欢:「她不是我的母后。」 周贵妃心尖微颤,兴许也有所预感,脸色渐渐的变了。 竺玉早在一袭衫裙出现在周贵妃面前时,就不想再隐瞒,无论她是信还是不信。 哪怕她现在拿不出证据,她也得说。 竺玉也不能说自己已经活了两辈子,她编了个没什么漏洞的谎,她说:「那日我听见皇后同身边的嬷嬷说起十几年前的事情,您身边的奶嬷嬷早就被皇后收买了。」 「当年皇后诞下死婴,立刻就叫您身边的奶嬷嬷换掉了两个孩子。」 这也不全是谎。 一大半都是真的。 只不过是陈皇后亲口对她说的。 竺玉强装镇定说完这段话就低下了头,她有点不敢去看周贵妃的神色,怕从她的眼中看到怀疑。 说到底,她是个胆小鬼。 过了会儿。 竺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的握住,力道不深,她缓缓抬起小脸,略显苍白。 其实周贵妃觉得她说的话有些荒谬。 但是…又觉得她没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用这种事情来骗她。 周贵妃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多用了几分力道,周贵妃还是闺阁少女时,没少拉弓练剑,她也是有些力气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抓得牢固,竺玉一时想抽出手都难。 仔细听着,周贵妃的声线有些颤,不过表面还是沉稳如水:「你同我长得不像。」 竺玉听见这句话,也有些垂头丧气。 她同贵妃娘娘是不大像的,五官更多是随了她那样貌俊朗的父皇。 周贵妃望着她的眼神很复杂,眼波好似湖面上闪着的粼粼金光,睫毛颤了两下,在她试图不动声色挣开手掌的时候,下意识用力攥紧了她。 周贵妃觉得自己好像忽然间就有了精神,不似从前那般死气沉沉的,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她说:「殿下,你说的这件事,本宫会去查的。」 奶嬷嬷。 她还真的没有怀疑过奶嬷嬷对她的忠心。 竺玉松了一口气,既然会去查,那就还有余地。 起码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贵妃娘娘应当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周贵妃想起院子内外的锦衣卫,问道:「你刚才是如何进来的?」 提起这个,竺玉便有几分难为情,却也如实回答:「我趁人不注意,从后门偷跑进来的。」 周贵妃垂眸瞧见她红得透明的耳垂,羞怯的模样很是生动可爱。 这让周贵妃想起来,在她还小的时候,她还抱过她两回。 小姑娘天生性格就容易害羞,看她看得呆了,痴痴说了声好看,逗笑了周围一圈人,随即便把自己埋在了她的怀里,撅着屁股对着众人,死活不肯抬起小脸。 想起这些快要被忘记的往事。 周贵妃的唇角浮现了淡淡的笑意,当年的事情恐怕也不好查,陈皇后到底有没有偷天换日,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周贵妃觉着,哪怕找不出证据。 她也愿意相信她的话。 周贵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若她的女儿能平安健康的长到这么大,兴许…就是她这样的。 若她真是她的女儿… 想到这个假设,周贵妃的心尖蓦得一软,心尖都在颤。 回过神来,周贵妃忍着心头冒出来的几分不舍,渐渐松开了她的手:「锦衣卫不好打发,一会儿,你还得原路返回。」 竺玉点点头。 小姑娘离开时,眼睛看起来还有些红。 她穿着女裙的模样,比穿着素白的男装也招人许多,尤其是安安静静站在灼灼的日头里,莹润的小脸被绚烂的金光映照得如雪苍白,雪肤红唇,万分勾人。 落在腰间的长髮,好似黑色的河流,不急不缓的往下坠。 青丝柔软似水,细瘦的脖颈白得发腻,弧度勾人。 她这张脸,美艷动人。 好比拿活色生香的画中仙,幸好出身高贵,不然极容易为她招来祸事。 难怪她这些年在国子监读书时,小心谨慎,脾气好的称得上温和。 原是如此。 她若是那惹是生非、嚣张跋扈的性子,恐怕早就被拆穿了身份,难以平安无事的活到如今。 竺玉感觉得到身后有人在看她,于是,她缓缓停下脚步,回头也看了眼贵妃娘娘,毫无防备对她展颜一笑。 这抹笑,天真单纯,明媚漂亮。 周贵妃握紧了檀椅把手,有种想冲过去将她搂抱在怀里的冲动,但还是忍了下来。 等人离开之后,周贵妃的脸色就寸寸冷了下来。 心中默念着一个人名——陈皇后。 若她今日所言非虚…… 周贵妃冷笑了声,陈皇后就别想好活。 女人的眼中起了几分许久未见的杀意。 * 竺玉顺顺利利从后门原路跑了出来,她做事小心,轻手轻脚倒也没惊动锦衣卫。 竺玉的帷帽落在了贵妃娘娘的屋子里,还好有个面纱遮着脸,她经过了两边的抄手游廊,快步往院外的垂花门走了过去,不巧在拐角迎面撞上了人。 竺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面纱完好无损。 只是院子里风大,一不小心便拂起面纱的一角,露出少女嫩**致的下巴。 她正欲道歉,抬头一看,少女神色错愕,双脚像被钉子固定在了原地,僵硬发麻,抬都抬不起来。 陆绥对上少女乌黑如珍珠的眼眸,他一声不吭的,反而叫她心中生畏。 竺玉没想到,这么不巧。 积善寺也挺大的,怎么就在这儿碰上了? 她深深唿吸,故作镇定,抬脚正欲离开。 少女的手腕忽然被人攥紧,被男人随意揉捏在掌心,指腹贴着她的手腕内侧,冰凉的温度叫她心脏都瑟缩了下。 男人的动作算不上多温柔。 她被抵在墙面,后背紧贴着墙,眼前的男人哪怕一言不发,也气势迫人。 不復平日的清俊平和,更是没有一点儿端正自持的清贵模样。他似乎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径像个粗鲁的恶霸、劣迹斑斑的野兽。 他明明是最守规矩的人。 竺玉正要挣扎,就被男人的另只手漫不经心扣住了下巴,粗粝的指腹蹭着她娇嫩雪白的肌肤,她多少有些不适应,哪怕他摩挲的力道不重,她也还是觉得有点疼。 竺玉不敢出声,怕被他听出什么。 男人垂落的视线安安静静放在她身上,目光就像难缠的冰冷毒蛇,陆绥轻轻笑了声:「姑娘撞了人就想跑?」 她的眼眶还是刚哭过的那般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水润润的,楚楚动人,比珍珠还要漂亮几分。 陆绥盯着她的眼睛,想到她往日里哭起来也是极漂亮的,默不作声的哭,惹人怜惜。 陆绥本应该要松开她,既下定决心置身事外,就不该拖拖拉拉。 可到底是慾壑难填。 他忍不住要去想这双眼睛里只剩下他的时候,该会更加动人。他既不像她哭,又想看她掉眼泪。 最好她这点可怜巴巴的眼泪,都留在床榻上,叫她哭个够,再用那柔软的声音求饶几句,他肯定就放过她了。 陆绥想得远了。 一时不察,将她的下颌给捏疼了。 竺玉还是不敢吱声,只是眼睛里显然带着气,有些恼怒的望着面前仗势欺人的男人。 她以为陆绥是最重规矩的正人君子。 他还真是装得好,藏得深! 陆绥望见少女眼中的怒意,笑了声:「我说怎么不吭声,原来是个小哑巴。」 第45章 竺玉被扣住了下巴,动弹不得。 男人的指腹冰凉,带着几分如雪的寒气,隔着薄薄的绸纱,凉如寒水的温度丝丝缕缕沁入少女娇嫩雪白的皮肤。 他这个动作,多少有些散漫。 竺玉不由得抬眸看他,玉冠束起墨发,冷峻的五官多了些许慵懒,腰系革带,坠着蟒纹缠枝玉佩,手腕上缠着冷冰冰的护腕。男人背光而立,身形颀长,廊桥院中的绿枝被风吹得簌簌响,雪意渐落,晴光映雪般的风华,光辉熠熠。 尽管面容冷肃锋利却又实在有叫天地黯淡失色的俊美。 不过这会儿竺玉无心欣赏他的美貌,她的下颌实在有些疼了,她被他取笑是个小哑巴,当真有些恼怒,却又不能奈他何,真被气得张了口,牙尖嘴利的回应他。 可就要露馅了。 她宁愿被陆绥取笑是个哑巴,也不能作声。 只是她真没想到陆绥会是这种登徒子!随意瞧见女子就将人扯过去,动手动脚。 陆绥看她分明气得要命还不得不忍气吞声,眼中笑意更深,指尖轻轻挑开绸纱的一角,悄声无意就碰到了她的脸。 她浑身一僵,脚底生了寒意。 少女乌色的眼瞳水光颤颤,似乎有些害怕,好像生怕他揭开她的面纱。 陆绥并非不是没有如此想过。 揭穿了她的身份。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威逼利诱。 她这息事宁人的性子,根本不会考虑多久,就会答应他。 只是陆绥没有这样做。 无媒苟合。 多少有些辱没人。 她胆子虽小,说的难听些还有些怯懦,骨子里却有些清高,许多事情不欲同流合污。 她将自己的身份看得很重,旁的都好说,不给她留几分尊严,她怕是宁愿鱼死网破的。 陆绥漫不经心抽出手指,另只手不知不觉间已经霸道的横亘在她的腰间,扶风弱柳般细细的腰肢,一只手就能圈得牢牢的。 他的手臂好似那慢慢收紧的藤蔓。 将少女的软腰缓缓圈了起来,掌心贴着后腰微微下塌的弧度。 竺玉很不适应这样近的距离,近在咫尺,气息相融。 她推了推他,用了全身的力气。 对一个身材高大精瘦的男人,这点力气兴许就和家里的小猫挠痒似的,没多少威胁。 他自岿然不动。 竺玉被他逼迫得没有办法,拿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慢吞吞的写字:「我带了丫鬟,她找不到我就会叫人来寻我。你若是不想被当成登徒子押送官府,就松开我。」 顿了顿,她低着头,后颈弯着漂亮的弧度,垂散的乌黑髮丝衬得皮肤雪白,她继续写字:「你松开我,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陆绥静静看着她耳后那颗不引人注意的小红痣,眼神愈深,舌根发痒,慾念就在一念之间。 竺玉没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什么不对。 她等了会儿,陆绥垂眸扫了眼被她捏着的手掌,少女的指尖轻轻滑过,好似划过的是他的心脏。 一竖一横,盪起波澜。 陆绥得寸进尺,似乎一点儿都不惧她的威胁:「嗯,在下陪姑娘等一等。」 竺玉被气得都没话可说了。 难不成陆绥看出她的身份,故意在戏弄她?想来应当不可能,陆绥和她虽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可也很难成为朋友。 他若是知道她这么大的把柄,不会让她好过,更不可能同她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就只能是,他见色起意了。 竺玉虽然没有穿过女子的衣裙,但隐隐约约也知道自己长得好像还是挺好看的。 不然李裴也不会总想着往她身边来,粘着她不放。 她刚才匆匆换上衣裙,也不曾照过镜子,不过想来应该也不难看,兴许还挺漂亮。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绥难不成真的敢被外人瞧见他这般轻浮浪子的行径?他不敢。 大烨朝虽然民风开放,可若是被外人瞧见男女之间这般亲密,那也清白不了的。 陆绥的父亲是官居一品的阁臣,母亲又是身份尊贵的郡主,他的婚事,想必是要精挑细选。 不可能由着他随便抓一个人就定了下来。 竺玉蹙着眉沉思,正在她不知如何脱身时,男人的指尖抚起面纱的一角,露出精緻绯白的下巴,被人轻轻拢起,接着她就感觉到唇瓣上尖锐的刺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男人伏身吻了下来,这个吻仿佛要侵吞了她所有的唿吸,滚烫的舌头蛮横的撬开她的唇舌,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浑身发软。 男人的吻,平静中却无端让人觉得可怖。 那种要将她整个人都吞下去的侵略感,让她只想不断的往后逃,可是逃又逃不过。 只能被抓在怀里,亲的舌尖发麻。 整个人被楼在他的怀中,被亲的好似断了气似的。 陆绥意犹未尽的收了手,似乎也知道吓到了她,掌心轻轻抚过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却叫男人有些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游廊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还有三三两两的说话声。 秦衡心不在焉的,连李裴同他说话都没怎么仔细听:「你说辽东都司那边到底会不会有人出来咬陈家一口?」 辽东巡抚和山西巡抚。 人都没死,被扣押在狱中。 只不过这两人到现在都还没开口,倒不是他们有多忠心耿耿,想必还有更要命的东西在陈家手里捏着。 陈家的人别的本事没有,阴损的手段向来无人能及。 李裴开了口,迟迟没有等到秦衡的回话,再一看他显然没有听他说话,好像在想别的什么事。 李裴冷声问:「你在想什么?」 秦衡回过神来,摸了摸下巴,颇为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方才那个姑娘。」 李裴:「?」 秦衡啧了声,也没想到一见钟情这种事会落在自己头上,还是个连脸都没看清楚的姑娘。 不过既是来积善寺上香礼佛,费点心思,想要找到也并不难。稍作打听就知道是哪家姑娘了。 秦衡家里管得也严,但若他真的喜欢上什么姑娘,母亲也还是会为他上门求亲的。 只要对方家世清白,为人干净。 不过秦衡以前对妻子的要求颇为严格,既要足够漂亮,又要有足够的手段,能撑得起门楣,也要能处理得了后宅的事情。 他这人不喜欢在蠢人蠢事上浪费时间。 最好也不是个蠢人。 不过秦衡现在觉得,怎么着都行。 甚至清贫点、在家里不太受宠更好。 如此更好拿捏,更难逃出手掌心。 李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懒得问。 在佛门重地还能想得起情情爱爱,他比太子那色中饿鬼还要饥渴。 李裴想到太子,就又不说话了。 到底还是生气,气着太子那日屁颠屁颠去同周淮安套近乎。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隐隐瞧见了前面有人,定睛一看,那道颀长的身影都是他们熟悉的。 只不过向来不近女色的陆绥,这会儿怀里竟搂着个小姑娘,小姑娘戴着面纱,看不清楚脸。 可眼尾泛红的样子,瞧着两人之间就不大清白。 等近上前,秦衡唇边噙着的笑缓缓回落,他笑不太出来了。 李裴也认出了陆绥怀里的小姑娘,就是方才寺门前匆匆跑进去的那位姑娘。 这会儿他总算知道不是错觉。 这位姑娘身上淡淡的梨花香,同太子身上的香气差不多。 李裴盯着少女的眉眼,越看越觉得熟悉,他一声不吭的,好像要把这个人盯出洞来。 秦衡率先开口问道:「你们这是?」 竺玉渐渐恢復了力气,趁着陆绥不注意一把用力将其推开,应付一个就够吃力的,同时在他们三个面前装哑巴,可真是要把她给难死了。 她当下只能远远逃开。 谁知李裴好像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图,不顾礼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恶狠狠的,手上的劲道也恶狠狠的。 竺玉对上他的视线,剎时被他眼中的凶光给吓住了。 李裴像盯着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冷笑了声:「你跑什么?」 秦衡不大高兴:「李裴,你抓疼这位姑娘了。」 李裴充耳不闻。 竺玉被他盯得后背冒汗,脸上的热意渐渐褪去,小脸泛起可怜的苍白。 陆绥抬了下眼皮,冷冷淡淡的目光朝李裴看了过去,言简意赅吐出的两个字带着几分的不虞:「松手。」 李裴好像没听见似的,硬邦邦的手指掐着她的腕骨,像咬住猎物的恶犬,锋利的牙齿深深没入猎物的血肉,难以松开。 陆绥上前,冷冷拽开了他。 随即扫了眼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少女,男人淡淡抿了抿唇,处惊不变道:「这位姑娘正巧路过,你们还有正事要办,且让她先回去吧。」 竺玉确实被李裴刚才的举动吓得不轻,清瘦的身体犹如风中打落的树叶,骤然被握紧,又慢慢被放下。 前有狼后有虎的,实在难缠。 她的嘴巴还有点痛,刚才陆绥也一点都不客气。 竺玉是真的没想到,陆绥居然…居然会亲她?! 男人表面还像那个个端正清高的正人君子,可真比起来他方才的所作所为,禽兽都比他要温柔三分。 她的舌头这会儿还发麻,嘴巴被咬的都肿了。 第46章 竺玉真是怕了他了。 以前没觉得陆绥是很兇的人,他做什么事都慢条斯理的,说话虽然冷冷淡淡,却也是有分寸有礼数,最重规矩不过的世家子。 且不说这里是佛门重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即便他是见色起意,或是别的什么。 也不能随意的、任由自己想做就做什么。 一点儿都不遵循礼法。 颇有些目中无人之感。 这会儿竺玉听见陆绥为她解围,并未心生感激,若是没有他,她也不会撞上李裴和秦衡两个。 她抬步,往外走了还没两步。 李裴就叫住了她:「站住。」 竺玉装聋作哑,罔若未闻。 可她面前的去路不巧却被秦衡给拦住了,秦衡目光晦暗,仿佛能隔着面纱看清她的脸。 竺玉怕这张薄薄的面纱经不住长时间的打量,下意识低下了头,如此这般,只能瞧见精緻绯白的侧脸。 一缕阳光恰好停在她的鼻尖,缀着轻薄的红色。 秦衡越看她越觉得喜欢,少女里面是件月梨白纹绣薄裙,外头罩件粉白色锦缎褙子,衣襟袖口还有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衣裳领口宽松,脖颈细长,锁骨如玉。 莫名给人一种温温柔柔的感觉。 她的眉眼看起来也令人舒服,眼睛生得很漂亮,乌黑的眼珠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媚色。 少女的乌髮像是沾了些清晨的雾气,莫约是出门比较着急,或是她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不擅长挽发。 她今日出门只用玉簪挽了个再简单不过的髮髻。 清水出芙蓉,也不过如此。 秦衡还未出声。 李裴这边继续咄咄逼人:「她是哑巴吗?还要你帮她说话。」 陆绥像没听出李裴话中带刺,男人抬了抬眉头,浑不在意:「嗯,这位姑娘的确说不了话。」 这下子。 李裴和秦衡都愣了愣。 李裴目不转睛盯着少女的背影,眉头皱起来又松开,松开又慢慢的皱了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大难题。 至于秦衡,心中的怜惜竟然远远多过惊诧。 她瞧着就有些怯弱,扶风若柳般,好似那枝头上需要人保护的雨打梨花,脆弱的不堪一击。 秦衡自认是个黑心肠的恶人。 心眼子多的数都数不清,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假惺惺的好人演惯了也还没忘记自己内里还是黢黑的。 偏偏对眼前的人,就是忍不住心生怜惜。 哪怕明知道方才陆绥同她不太清白,也没那么在意。 小哑巴说不出话来,已经够可怜了。 方才定是陆绥威逼利诱了她,她是无辜的。 秦衡上前了一步,眼前的少女警惕的往后退了退。 前面是秦衡,后面是李裴。 她这又难走脱,嘴巴还疼着,心里也委屈,都不知道今儿怎么就那么倒霉,一桩接着一桩。 这会儿又起了风。 冷风颳来,她的眼睛就更红了,纤瘦柔软的身躯轻轻颤了颤。 秦衡瞧见她蹙起了眉头,心里怜惜更甚,又瞥见她方才被李裴不知轻重恶狠狠掐住的手腕内壁,白腻的皮肤像是拓了红印,触目惊心的。 秦衡那根冷硬的心弦好似被人轻轻弹了一下,他侧身主动让开了路。 他什么都没问。 是秦衡硬生生在忍着,若不是自控力强,方才他就已经冲过去问她的闺中名。 不过,哑巴,贵女。 费点心思就能打听出来。 想来她在家中的日子也是不太好过的,身边连个跟着的小丫鬟都没有,这么冷的天,穿得也少。 看着就可怜。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秦衡已经在思量如何说服父亲和母亲,届时上门求亲。 成婚倒是不必着急。 但是可以先订婚,等他来年谋得一官半职,她跟着他也不会受委屈。 秦衡想得深,想得远。 李裴还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眸色锋利,淬着少见的冷厉,他无声握紧了拳,在秦衡面前,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秦衡对方才的事情略有不满:「李裴,你方才过分了,冒犯了人家清白的小姑娘。」 顿了顿,他继续说:「女儿家的清闺有时比命都还重要,今儿这里是没有别人,若是让其他人瞧见你们拉拉扯扯,她便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秦衡是什么好人吗? 当然不是。 他从来不管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凡事都会仔仔细细的算计一遍,做的值不值当。 这么个人,忽然开口为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说话。 李裴自然觉得其中有蹊跷,他毫不客气:「怎么着?秦小公子是看上她了不成?」 秦衡说:「我好心提醒你,免得你将来害了别人。」 李裴扯了下唇角,出言讽刺:「你一个烂心肠,说这句话还真不害臊。」 李裴方才那么生气,也事出有因。 他闻着那阵熟悉的梨花香,起初只觉得是巧合,随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太子平时就喜欢拈花惹草,怜香惜玉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次,拦都拦不住,怎么说也不听。 吃了教训,第二回 还要上当。 方才那位女子周身的气度同太子又十分相像,所以他误以为少女是太子养在别院的枕边人。 后来又觉得不大像。 盯着那熟悉的眉眼,心中有个悚然的猜测。 会不会就是太子? 他本来就长得漂亮,像山间笔直的箭竹,清冷有余,枝干平直,其实又十分柔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李裴小的时候,还真的想过将太子殿下打扮成小姑娘,穿着袄裙,戴着毛绒绒的雪白围脖,踩着精緻的小靴子,浑身都香香软软的,定然是最精緻漂亮的那个小姑娘。 他还会一直抱着他,不让他下地走路。 不过李裴那时候只能想想,后来渐渐长大,早就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想都不曾想过。 可是这会儿李裴想不通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扮成女子,穿着轻衫薄裙出现在这里。 李裴觉得可能是他太多疑了。 又或者是,这段时间有意同太子疏远,实在是想他想得厉害,随便碰到个同他相像的人,就觉得是他。 李裴也忍不住的想。 若是太子真穿了女子的衣裙,应当…也很勾人。 小插曲告一段落。 一行人往寺庙深处的后院去。 秦衡看了眼走在最前头的陆绥,他平常说话喜欢拐弯抹角,叫人去猜,去琢磨。 此时此刻,像全失了耐心,开门见山地问:「鹤如,你认识方才那位姑娘?」 陆绥想了下,说:「认得。」 秦衡笑了笑:「这就好办。」 陆绥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秦衡,眼底平波无绪,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还有话要说,特意停下来等他说完。 秦衡在好友面前也不打算遮遮掩掩。 即便陆绥刚才和那位姑娘有点什么,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秦衡觉得陆绥是不可能喜欢什么人的。 自然也就不会对她有情。 他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人。 那陆绥就是黑心烂肠的、生来就冷血无情的、蔫坏的恶毒小狐狸。杀人诛心的手段非常人所能及。 这样的人,不会有情。 所以他迎着陆绥那双淡漠的眼睛,也没隐瞒,直接说:「我想娶她。」 陆绥沉默良久,眼底的漆黑化作一团看不清的深沉墨色,过了会儿,他启唇吐字:「不成。」 秦衡眯起了眼,神色已然有些不快,表面还留有几分笑意:「为何?」 他说:「我父亲母亲那边,我自有办法说服。」 陆绥淡淡嗯了声,男人转过身继续往垂花门那边走去,他的声音平淡的听不出任何的起伏,情绪淡淡,从容不迫:「因为我也想娶她。」 第47章 秦衡唇角的弧度缓缓回落,一言不发看着陆绥,良久没有出声。 他说的这句话,不像是玩笑。 语气冷淡,平铺直叙,反而像是较了真。 廊下一时安静,只闻得簌簌风中。 庭院里的广玉兰姿态雄伟壮丽,叶阔荫浓,长青枝叶在雪意渐浓的冬日里尤显几分嫩绿的生机。 周淮景从后山僻静的宅院里出来,经过一道垂花门,便瞧见了游廊下显得格外沉默、各有心思的几人。 他虽年长他们几岁,也承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论起心眼,这几个人不比他少。 周淮景一身墨色的常服,腰间繫着革带,身形颀长,面色淡淡,即便没有端出兄长的架子,瞧着也有几分浸淫的上位者气度。 他走过去,看了眼几人的面色,暗流涌动的,也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这几人也都不显山露水,便是周淮景想看出点什么都难。 陆绥相比较还算沉稳,默了半晌,他问:「周大人,东西可拿到了?」 周淮景在心里啧了声,难为这几个人在置气,他却还记得今日的正事,他不动声色压下心底那些好奇,淡淡嗯了声:「拿到了。」 真的帐本落在他们的手里头。 山西和辽东那边留下的是假帐本,等他们察觉,再将消息递到京城来,怕是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周淮景方才去见了姑母,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姑母比起从前似乎精神了不少,眉眼不再是那沉沉的死气。 一日比一日枯萎。 周淮景也知道,是他那可怜的表妹生出来就夭折了,才叫姑母这么多年都郁结于心。 可惜人死不能復生。 他们再劝也是无用之功。 如今瞧见姑母隐隐有振作起来的打算,他心里自然也好受了许多。 既办完了正事,便没必要在积善寺多留。 一行人悄声无息的往积善寺外走去。 李裴一路上都很沉默,他这会儿压着眉眼,原本五官看起来有些昳丽,过于漂亮的脸这会儿带着三分冷厉,像那落在地狱深处的凌霄花,高贵又冷漠。 李裴脑子里还是方才对上的那双漆黑潮湿的眼眸,眼珠乌黑,浓墨般的睫毛颤颤的坠下,无端叫人怜惜。 那般纤弱的姿态,不怪乎秦衡和陆绥都会动情,却是美得天地之间都黯淡失色。 秦衡素来眼高于顶,他母亲为他相看的京城贵女也不算少了,嘴上说的好听,无心想这些,只想考取功名之后再谈娶妻。 实际上,就是没有看上的。 陆绥就更不必说,心思深沉,谁能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不仅他,连秦衡都看不出来。 不过陆绥是出了名的重规矩,性情克制,平日对自己亦是严苛不已的人。 方才那样的状况,若非亲眼所见。 李裴也不会相信陆绥会强行堵住人家清清白白来上香的小姑娘,仗着男女悬殊的力气,将人困在自己身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还直白的说出想要娶她的话。 李裴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他看向秦衡,忍不住问:「你不觉得刚刚那位姑娘很眼熟吗?」 秦衡挑了挑眉头,眉眼瞧着俊俏风流,他问:「难道你认识?」 难怪刚才李裴如此失态,那么兇狠的抓着小姑娘的胳膊,把人的手抓得那么疼。 秦衡不动声色:「哪家的姑娘?」 他也好省去打听的时间,让母亲直接上门求亲。 李裴有些恼火,看来他是指望不上秦衡了,他火冒三丈道:「我不认识,我只是觉得她眼熟。」 秦衡不甚在意:「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也不少。」 可李裴就没见过那么像的眼睛,但是他的猜测又过于离谱,他说服不了自己。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揭开少女的面纱,看看到底是不是。 也好过他此时此刻抓心挠腮的好奇,偏又得不出个结果。 李裴冷着脸说:「你若是打听到了她是哪家的姑娘,告诉我一声。」 秦衡的眼神高深莫测,他似笑非笑看着他:「你也想娶她?」 李裴面色不改:「我没兴趣。」 秦衡看他不像说谎,便放下了心,他嗤笑了声:「也是,你心里只有太子。」 李裴没有气急败坏的反驳,反而像是认下了这句话。 他…他从前还能嘴硬,只是喜欢太子那张脸,觉得漂亮,才想多看了两眼。若是太子没了那张漂亮的脸,若是渐渐被色气浸染,他便不会喜欢那张脸了。 可是哪怕他最近有意疏远了他,心里头还是记挂着他的。 总是忍不住想他,看见个和他相似的眉眼都觉得是他。 李裴倒是没觉得惊慌,就算真喜欢上他了,那又如何?大烨朝也不是没有契兄弟,这般风俗还多了去了。 李裴只是觉得没有出息。 太子对他一贯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压根没有把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他还眼巴巴的往他面前送,可不就是跌份吗? 秦衡见他没反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且耐心等着,往后他失了势,连太子的身份都保不住,终究还是你的掌中之物。」 被捨弃的废太子。 一个曾经的储君。 身份尴尬。 若是金陵那位小世子被推上太子之位,或是周贵妃日后诞下皇子,都容不下沈竺玉的存在。 他那样的长相,若是没了可以依仗的身份,到最后只能是权贵的帐中玩物。 秦衡忽然想起来,有一年夏日,炎炎热气,晒得个个看起来都蔫巴巴的。 他们几个人没什么顾忌,脱了衣裳就往水里钻。 便只剩下太子,站在凉亭里羡慕的看着他们,叫他也下水来凉快凉快,反正也没有旁人看得见。 太子捏紧了衣襟,仿佛生怕他们上去脱光他的衣服,防备得很,说自己身体虚弱,有寒症,不能泡凉水。 秦衡他们也没非逼着太子下水,没过多久,岸边的凉亭就瞧不见太子的身影了。 等过了会儿,秦衡回去的路上,瞧见那边的池水里有动静。 隔着簌簌扑来的花丛枝头,入目的便是一双细腻白皙的小腿,又细又直,捲起的裤腿到了膝盖。 没入清水中的那双脚,看起来很白。 脚指头好像都是粉色的。 后来秦衡很长一段时间,看见太子想起来的都是那双漂亮雪白的脚,粉白色脚指头。 叫人想咬上一两口。 他那时被自己这种下流又变态的念头给吓得不轻,事后就更讨厌这位装模作样的太子。 说着有寒症。 还不是偷偷摸摸的下了水。 防他们就和防鬼一样。 生怕他们像那恶行累累的水鬼,趁他不注意就把他拖进碧绿的幽潭里,活生生的淹死。 秦衡也还记得太子前不久穿了身玉白的锦袍,腰带将他的腰收拢的很细,衣裳看起来还很宽松,想必是还有余量。 太子身量不差,锦衣下的那般藏都藏不住的身段,怎么会不成为床上的脔/宠? 迟早的事情。 李裴听见秦衡说的这话,耳朵竟有些红,却也不生气,只是装模作样的:「你少胡说八道。」 秦衡轻轻笑了,懒得拆穿他。 都是男人,心思到底龌不龌龊,只有自己清楚。 那边竺玉从积善寺出来之后,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摘面纱,她回到原本换衣裳的那间供寺庙外香客休息的小屋,发现她藏在这里的衣裳竟然不见了。 应当是被偷走了。 那身衣裳料子极好,绣工也是一等一的,拿出去卖还能卖不少银两。 附近来烧香拜佛的,未必人人都是家里宽裕的富庶人家。 竺玉瞧着空荡荡的屋子,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这会儿只能回去再买身男装。 她急着离开,没想到陆绥他们离开的也这么快。 陆绥坐在马车里,隔着木窗,已经看见了她的身影,男人只静静望着,并未出声叫住她,也没打算叫她上来,送她一程。 方才同秦衡说的那句话。 到底真心几许。 只有陆绥自己知道。 大概是故意说的一句玩笑话。 似真似假。 陆绥自幼就受了严格的管教,父亲和母亲,凡事都要求他做到最好,礼数学问,养养都得学得最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不能懈怠,不可放松。 时间一长,自然养成了他克己復礼、严肃端正的性子,起码錶面上看是这样的。 重规矩。 讲礼数。 是令长辈觉得骄傲自豪的陆家二公子。 可是这样一位二公子,内心其实远不如表面这般风光月霁,方才沉默间,陆绥已经想到了许多能威胁到她,且还能继续让她委曲求全还不敢声张的法子。 他一本正经思考的时候,无意间又看见了她。 这会儿盯着她看了许久,也没有挪开视线的打算。 竺玉走到路旁,感觉到一阵如芒在背,她缓缓回过头朝身后看了眼。 宽大的马车,车轮缓缓驶过平直的路。 男人坐在窗边,好似那清凌凌泉水中的一块冷玉,一派芝兰玉树的清冷之姿。 他冷瞳静默,看着她的目光极其的冷淡。 同方才将她的唇瓣咬破了皮的男人,像是两个样。 可能知道外头人多,若是同孤身女子牵扯不清,就要担负起责任来。 他是陆家的嫡子,怎么也不可能愿意同无名无姓的小哑巴扯上关系的。 竺玉这样一想,觉得陆绥也真是够狠绝的。 莫不是刚才见色起意不说,故意要等她的「丫鬟」过来,怕是盘算着毁她清白,要她为妾的念头。 男人都想坐享齐人之福。 陆绥看起来就像是会纳好几房妾室的人。 第48章 竺玉扭过脸,没再去看他。 她去了另一家成衣铺,买了身还算合身的锦袍,腰间繫着做工精緻的玉带,换好衣裳,又用玉冠束起长发。 瞧着又是清俊似竹的少年,眉目秀丽,漂亮得紧。 竺玉回了别院,平宣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瞧见小主子安然无恙的回来,可算是保住了项上人头。 平宣擦了擦额头上急出来的冷汗,表情看起来都要哭了:「小主子,您这是悄悄摸摸去哪儿了?奴才差点就要去皇后娘娘跟前以死谢罪了。」 竺玉看他脸色惨白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 倒是吓惨了他。 平宣虽然是个小太监,可是对她再忠心不过的小太监了。 跟在她身边也已经多年。 自是有些情分的。 竺玉宽慰他道:「闲来无事,随意去逛了几家书铺。」 平宣拭了拭眼角的泪光,差点就要跪下了,「殿下,您下回不论去哪儿都得让侍卫们跟着才行,若您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奴才一家老小的命都赔不起。皇后娘娘非得砍了奴才十族的脑袋。」 竺玉嘆了嘆气:「我心里有数。」 平宣没有再多说,怕说得多了小主子觉得心烦。 外头还是冷,寒气逼人。 平宣赶忙将手中的大氅给小主子罩了起来,小主子生得明艷,冰肌雪肤衬得院中的腊梅红艷似火。 竺玉望着院中开得烈烈的腊梅,冷风簇过,枝头绽起的梅花,轻轻颤了两下。 她的心仿佛也跟着颤了两下。 竺玉也不知道贵妃娘娘今日对她的话信了有几分,她既然说了会去查,应该也信了三分罢? 有三分也好的。 陈皇后当年事情做的隐蔽,瞒了那么多年,半点风声全无,一环扣一环,自然是天衣无缝。 没那么容易抓住证据。 可她既然能收买贵妃娘娘身边的奶嬷嬷,定是许诺了什么好处的,这世上没有无利可图的事。 只要有利益,就会露出蛛丝马迹。 她不着急,她得沉住气。 * 旬假短暂。 还有十天半个月就是年三十。 同朝堂上无形的刀光剑影相比起来,上学的日子竟然都算是轻松的。 国子监门前的香樟树,开得枝繁叶茂。 便是寒冬,也淬着勃勃生机的透绿。 这些日子倒没有再下雪,飞檐壁影上停驻了几只报喜的雀鸟,羽毛光滑亮丽,引颈高蹄,叫声传得满园子都是。 竺玉昨晚没有睡好,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子里冒出了很多人,陈皇后、长元帝还有上辈子病恹恹坐在龙椅上的自己。 父皇去的蹊跷。 她刚知道父皇的死讯,内宫就被围了起来,接着便是兵荒马乱的几日。 待彻底安稳下来,她已经成了皇帝。 脑子里涌起的往事叫她觉得头疼,等她渐渐有了睡意,天也亮了。 竺玉难得起得这么早,还没有起床气。 丫鬟们依次端来盥洗用的脸盆、瓷杯,又安安静静帮殿下穿好了衣裳。 竺玉简单用了早膳,上了马车,里面热乎乎的,进去便是一阵暖意。 马车一路走得平缓,叫人昏昏欲睡。 竺玉靠着背枕,趴在矮桌上不知不觉就睡了个回笼觉,等她睡醒,慢吞吞掀开眼皮,马车也已经到了国子监的大门前。 匾额上朱漆黑字,是先帝提的字。 正肃威严。 她皮肤薄,细皮嫩肉养得又娇,方才趴在檀木矮桌上睡出了印子,也没察觉。 这会儿下了车,就被李裴一眼看了个清楚。 李裴今日也是早早就到了,倒不用家中服侍的丫鬟三催四请,出奇的自觉,只是一张脸覆着像能滴出水来的寒霜。 神色严肃,底下人惯会察言观色,因而今日伺候的万分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小公子的不快,这霉头就落在自己的头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此刻,李裴目不转睛盯着她,漆黑的眼,眸色锋利。 李裴极少在她面前摆出这般脸色,端着都官宦大家的架子,威仪骇人,脸色沉沉。 她今日穿了身云罗朱红窄袖锦袍,外罩深色狐裘轻斗篷,玉冠高高束起少年乌黑的长髮,上头嵌着颗颗精緻玲珑的白玉翡翠珠。 她的眉眼生得本来就是极好的。 平日多是穿着浅色的衣裳,难得穿这么艷的颜色,反而将她的肤色衬得格外雪白,端看着五官也浓艷了三分。 是一种干净利落的漂亮。 似那高高枝头上独秀的一盏雪梅。 灼灼绽开,白梅花瓣似玉漂亮,却又透出几分凛然的傲气来。 李裴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半分力道都没有收敛,连着他的眉眼看起来都多了些许惯常的飞扬跋扈来,他问:「你昨日去哪儿了?」 竺玉心里一惊,差点以为李裴昨天认出她来了。 但是看他深沉的目光,看起来也不像是已经认出她来。 何况以李裴的性子,若是认出她来,肯定当场就揭开了她的面纱,不会忍到今日再来发问。 竺玉怔忪片刻,她如今虽然也能面不改色的扯谎,但是心脏好像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其实还是很心虚的。 「我哪里都没去,你怎么这么问?」 李裴盯着她的脸:「没怎么。原本想找你去吃酒来着。」 竺玉松了口气,信了他的话,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我不胜酒力,下回你尽情去找旁人。」 李裴不爱听这话,搁在从前也就忍了。 可他忍了这么多年,再忍下去就是天生的王八,忒没出息。 李裴问:「旁人?」 他扯起笑,「我可不像殿下,有那么多能一同出去喝酒的知交好友。」 竺玉感觉得出来他的语气挺沖的。 这小霸王动不动就生气,她已经习惯了。 李裴虽然爱生气,但是往往也能把自己哄好。 于是,竺玉就敷衍似的嗯了声,没再多说。 李裴这会儿也不打算和他计较这句话,咬文嚼字,抓着不放。他盯着她的眼睛,还是觉得昨日在积善寺那个小姑娘很像他。 竺玉却没注意到他暗下去的眼神,当自己已经煳弄了过去。 李裴又闻到了昨日那阵梨花香,极其的淡,恐怕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身上蕴着淡淡的浅香。 他的目光顺着少年的衣领寸寸往下,雪白细腻的脖颈,想一株刚出水的濯枝,再往下就是若隐若现的锁骨。 李裴说不清楚内心是什么滋味,他倒是没想到瞧着懦弱的太子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 男扮女装进了香积寺。 像见不得人一样。 难道他知道昨日他们去香积寺是要去拿帐本的吗? 他想打探消息,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况且论这些手段,他根本不是周淮景那个人精的对手。 最后还不是两手空空的回去了。 还无端被陆绥给轻薄了! 李裴有些坏心眼的想,陆绥平日里可不怎么待见他,远远见到都要绕道走,半点都不想多扯上关系。 若是陆绥知道自己轻薄的人是太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噁心呢。 回过神来,李裴跟在少年身后,同他一起去了思学堂。 抄手游廊两边透着穿堂风,走到廊下尽头,再经过一道出垂花门,便到了思学堂。 李裴静静望着少年的背影,薄薄瘦瘦的,挺直的背好似青竹的枝干,蕴着凛然的骨气。 眼前的身影逐渐同昨天那道曼妙娇媚的身姿逐渐重合。 李裴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太子即便穿着女子的薄裙,容姿也远胜旁人几分。 太子穿着裙子很漂亮。 想来他应当是不排斥的,李裴心头微动,忽然想看太子再穿几回裙子,给他瞧瞧。 竺玉进了思学堂,就解开了斗篷。 她扫了眼,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只有陆绥不知去向。 位置在她身后的秦衡看起来心情好像很好,春光明媚的,像是有了什么好事。 男人这辈子值得春风得意的事只有那么几件。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离来年的秋闱还早着,考取功名自然也远着。 竺玉好奇地问了句:「秦兄遇到什么好事了?」 秦衡勾唇笑了笑,既不是虚情假意的笑,也不是阴阳怪气的冷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 秦衡也不介意告诉他,还装得淡然:「不过是遇到了命定的佳人。」 原来是动了春心。 竺玉对秦衡的印象就是狡猾,很能算计人心。 这样的人,也会真心喜欢上什么人?还真是稀奇。 竺玉本来以为秦衡这样的人是要抱着算盘过一辈子的。 不过这怎么说都是好事。 她微微一笑:「看来秦兄好事将近了。」 秦衡已经派人去查昨日积善寺那个小哑巴是谁家的姑娘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点了点头,连带看太子都没有从前那么烦心。 「届时还请殿下赏脸。」 「自然。」 客套过后,各自都及时止住了声。 并不打算深谈。 正在此时,陆绥也进了思学堂内,一身浸透了黑色的圆领锦袍,眉目锋利,缀着落霜,眸色极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绯红的衣裳,白腻的皮肤,好似落在皑皑白雪的那朵潋滟的红梅。 娇嫩、生香。 若是以指腹轻拢慢捻,花瓣颤颤犹如春雨打浮萍。 绯红色的衣衫很衬她的肤色。 若是… 那绯红的绸裙,松松垮垮挽在她娇嫩柔软的身躯,便是关不住的满园春色。 第49章 兴许是快要过年。 先生都比平日里要宽容几分。 竺玉听课认真,起码态度认真。 先生瞧着也欣慰不少,做学问就得沉稳,耐得住寂寞,受得了枯燥乏味的文字。 若是心浮气躁,是读不进去书的。 课后,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也不多。 竺玉拿着先生批阅过的文章,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看过去,有些字词不是很明白。 她拿着文章,抬起脸来,转头看向右手边的陆绥。 他背嵴挺直,一派端正冷肃,手里捧着本书,垂着眸,静静的看着。 一页一页的翻阅,几乎没什么声音。 竺玉抬眼看着,愣了须臾,金光落在他的身后,映着男人清辉明月般的五官,颇有几分冷厉的美感。 她随即回过神来,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剎那间竟然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陆绥淡道:「殿下有何指教?」 竺玉原本忘记了昨日的事情,对上这张脸就又想了起来,毕竟不是多愉快的记忆。 血腥的铁锈味,仿佛再度蔓延在她的唇齿。 那种被剥夺了唿吸,好似断了气的感觉,想起来都后怕。 竺玉合起文章,避开了他的目光:「没什么事。」 陆绥扫了眼她手里捏着的书折,忽然抬起手,从她的掌心抽出书折,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男人的指腹有意无意在她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 指腹温热,摩挲了两下,好似被羽毛轻轻扫过,娇嫩的皮肤,哪怕轻轻的蹭了两下也觉得发痒。 竺玉头皮一阵发麻。 她张了张嘴,「这是先生给我批阅过的文章。」 言下之意虽然委婉,但他应该明白的才对。 不是他的东西,他怎么能随便拿走? 陆绥好像没察觉到她的不满,垂眸扫了两眼:「中规中矩,没有锋芒。」 便是提出的观点,也都软绵绵的,留有余地。 从古至今,哪一位稳坐江山的皇帝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帝王天生就该断情绝爱,摈弃多余的怜惜之情。 她的文字,很是温和。 半分字字珠玑的锋芒都看不见。 竺玉被他这八个字说的有点不高兴,他虽是再普通不过的评价,可是在她耳里,就是居高临下的指指点点。 竺玉一把攥回他手里纸折,压下胸腔里的那点气,她什么都没说。 陆绥看她背过身,似乎有点气鼓鼓的样子。 说句实话,她就受不了。 说她软弱不堪,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 就她这般懦弱的性情,怕是将来也不敢对他们痛下杀手,顾念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少时求学的同窗之情。 陆绥盯着她的后脑勺,沉默的看了半晌。 她的脑袋圆鼓鼓的,以前没觉得,这会儿看起来竟觉得圆的有几分可爱。 若是往常,他是懒得同蠢货多费唇舌的人,白白浪费他的时辰和精力。 陆绥抿唇:「我无意针对殿下,不过就事论事。」 竺玉装聋作哑,怕被陆绥说的话活生生气死,干脆就闭紧嘴巴,免得同他起了争执,这样对谁都好。 陆绥见她依旧用后脑勺对着他,不仅如此,还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握紧拳头,表面风平浪静,眉目已经是黑沉沉的压了下来,分明不悦至极,自己却还并未察觉到这份不虞:「我也并非是在贬低殿下,先生在旁的批註也是这个意思。」 若是要当皇帝。 她的心首先就得够狠才行。 默了默。 陆绥看了眼她的脸色,忍了半晌,才缓缓开腔:「殿下,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才不利于成事。」 竺玉不需要他提醒,也知道自己心软的性子。 她是做不到像他们那般冷血无情,也做不到他们那般狠绝果断,人说杀就杀。 凡事都要把人逼到绝境。 让人恨,让人畏。 竺玉本就无意帝位,她连太子都不想当,更不想当皇帝。 天下人的性命都捏在她手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日夜都备受煎熬,若是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她也夜夜难眠,反覆拷问自我。 只是他们个个都以为她很想当这个皇帝罢了。 以为她想要断人生死的权柄。 诚然,陆绥可能真的没有贬低她的意思。 但其实,他心中是觉得她不适合当太子的。 竺玉转过身,定定看着他,她便是气狠了也不会说难听的话,只是看着他的目光很冷淡:「陆兄,我有些累。」 陆绥望着她眼中的淡漠,心尖无端被刺了一下,像软绵绵的针扎进肉里,却也是很疼的。 他绷紧了下颌,沉默不语。 一整天,竺玉都没有再同陆绥再说半句话。 陆绥在课上倒是帮她了几回,好几次帮她解围,甚至在先生面前特意夸了她所作的策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同先前在她跟前指出的问题,截然不同。 「殿下心怀大义,处处留有余地。凡事以百姓为重,内心仁善,是为民之福。」 竺玉都被他面不改色认真吐出的这番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上午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先生也没再抓着她优柔寡断的坏毛病,看了眼陆绥,又看了看她:「你说的也对,施政者心怀仁善,是百姓的福气。」 先生走后。 竺玉偏过脸看着陆绥,到了嘴边的谢谢终究是没说出口。 保不准陆绥是在讨好先生,而不是替她解释。 傍晚快到了下学的时辰,李裴似乎忍无可忍,迫不及待抓着她的手就往思学堂外走。 大步流星,圈着她的腕骨也极其用力。 竺玉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了两步,撞上李裴硬邦邦的后背,她有些焦急:「先生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李裴紧握着她不放:「无妨。我同监学说了我们出来解手。」 竺玉颇为无语:「你怎么解手还要我陪你?我不去。」 她说完迟迟没有等到李裴松手,也没听见他的声音。 竺玉抬头,发觉李裴在用一种无比深沉的目光盯着她,过分昳丽的脸添了几分幽冷,讳莫如深般的神情,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竺玉直觉不安。 李裴忽然扔出几个字:「我昨日在积善寺看见你了。」 这句话就像是平地扔出来的惊雷。 猝不及防从她的头顶噼了下来。 竺玉的脸唰得一下就白了,握紧的掌心不受控制冒着冷汗,后背一阵发凉。 她磕磕绊绊不知如何解释,硬着头皮回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昨日一直在宫里,都没出门。」 李裴冷哼了声,忽然往前两步,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我又不会把这件事往外说。」 李裴望着她的眉眼,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上手碰了碰她的眉心,他问:「不过你昨日为何要打扮成那样?」 竺玉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她也听懂了,李裴还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只是费解她为什么要装成女子。 竺玉心惊肉跳的回了他的话:「我…我…反正事出有因。」 她咬了咬牙,轻轻扯了扯李裴的袖口,知道他就吃这套,有意讨好他:「你…你不要同别人说,不然我真没脸见人了。」 李裴本来就打算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就让秦衡和陆绥满大街去找他们要娶的小姑娘吧。 太子低垂眉眼站在他面前,轻轻扯着他的袖口,乖巧柔软。 李裴偏就吃这套,也理所当然的觉得太子对他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他心中窃喜,当不成契兄弟,也不是不能当殿下的肱股之臣。 李裴得寸进尺,紧紧攥住他的小手,咳嗽了两声说:「殿下那样穿还挺漂亮的。」 耳朵尖偷偷跑出一点点红。 李裴厚着脸皮道:「我甚是喜欢。」 竺玉手臂上起了许多鸡皮疙瘩,她深吸了口气:「李裴,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就当昨日你在积善寺里见到的那个人不是我。」 李裴见他眉眼都是抗拒,爽快的点了头。 但他这般好说话,也是有条件的。 李裴咽了咽喉结,静悄悄看着她:「你不喜欢我提,那不提也罢。」 停顿稍许,他说:「可你得许诺我一点好处。你大可放心,不会太过分。」 李裴也不想威胁他别的什么。 他心里想的也不过是让她去他的家中,在他的屋子里,轮着换几套衣裙给他瞧一瞧。 而且…… 李裴实在好奇,盯着他平坦的胸口,差点就上手了:「殿下,昨日你的胸前鼓鼓囊囊的,着实逼真。」 竺玉面红耳赤,缓过来之后,她蹙着眉:「说好了不提。」 李裴嗯了声,他捏着她的手指头不放,过了会儿,忽然同她剖心置腹:「往后我就是殿下最忠心的臣子,尽可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 话藏了半句。 只是他得是上面的那个。 不会屈居人下。 殿下性子好,八成愿意成全他。 到时候殿下只需要舒舒服服的躺着享受,就行了。 不过,那档子事,李裴心里这关还未完全过去,届时再说。 旁人绝对不行,即便是殿下,他也得好生再劝劝自己。 李裴望着她的脸,心中遗憾的想,若殿下是名女子就好了。 他也能八抬大轿,把她明媒正娶,抬着回府。 第50章 竺玉以为李裴讨好的好处可能就是她屋子里那些精緻的小玩意,或是陪他出去吃酒。 哪能想得到他心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她胡乱点点头,干脆又爽快:「这件事你只要不同第二个人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不太过分,我都给你。」 李裴轻轻扬起了眉梢,只当两人已经心意相通,心下当即如春风拂面、阳光灿烂的很。 他这会儿瞧着她这张脸都忍不住心旌神摇,越看越喜欢。难怪这么些年都忍不住眼巴巴往她跟前凑。 不止喜欢这张脸,还有这软乎乎又温和的性子。 心意相通后,李裴难得多出几分难为情,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过了会儿,待从容了下来,他低声同她说:「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竺玉想了想,好像也是如此。 李裴就是粘人了一些,什么事都要叫上她一起干,离不得人似的。有些时候难缠了些,她费些心思也能应付过去。 于是,她点点头,郑重其事:「多谢。」 李裴笑得摇曳:「你我之间,何需言谢。」 话虽如此,竺玉心里却还是记着他今日这份情的。 今日但凡换成旁人,不论是陆绥还是秦衡,又或者是周淮安,她都没那么好煳弄了事,那两个人眼尖心细,怕是当场就要她验明正身。 若是让那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保不齐暗地里都要以此来要挟她,少不得一番威逼利诱。 * 年三十前几天,国子监才给一众学子放了春假。 外院的贡生早已归心似箭,但也有宿在监舍过年的学子,回乡路途遥远,路上的路费也不少,捨不得花银子的、家中还未娶妻生子的情愿留下。 京城繁华,过年也热闹。 留下的时日,也能沉下心来巩固课业。 比起前些日子的兆雪,这小半个月一直很暖和。 竺玉每日早起也没有往常那般艰难,不会再卷着被子闷起头来把自己往檀木架子床里面蜷,掩耳盗铃般的赖床。 不仅没有迟到过,还早早就到了。 如此坚持了三天,叫思学堂一众学子刮目相看。 看来这娇生惯养的太子殿下还真是转了性,变得如此勤奋刻苦,从前他可是没少迟到的。 遇到教学严厉的老师,叫他出去罚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大烨朝格外看重师道,便是太子,也得遵守规矩。 春假前几天,国子监里的学生多少也有沉不住气,心浮气躁盼着放假的。 先生不在的时候,也静不下心来看书。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忍不住往外看去。 其实院子里也没什么。 只有一株长青的广玉兰,可能是这两日天气暖和起来,扶光晒透了花苞,繁茂的枝头竟绽了几朵花。 竺玉也忍不住频频往院中那树广玉兰看了过去,直到听见先生的咳嗽声,众人才收敛了目光。 如此这般,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离春假又近了两日。 竺玉做什么事都很慢,总是要落人一步。 她这慢性子,叫李裴看得都着急,他催了几声,眼见催不动,索性自个儿上前来帮她收拾东西。 几本书,几支用惯了的笔。 偏偏她这人又很讲究,还得将案桌和椅子都摆得整整齐齐,瞧见才舒坦。 李裴一把用力将椅子推进了桌底,扯着她的胳膊:「走了。」 竺玉慢吞吞醒过神,不仅做事温吞,说话也温吞:「你不要着急。」 李裴还想带她回李府,怎么能不着急。 那天一会去,李裴鬼使神差之下就去买了一大堆的裙子,目测都是用太子的身量去买的。 那么多裙子,都不好让家里人知道。 付了银子后,让掌柜送到李府的后门,再叫心腹鬼鬼祟祟的去拿了衣裳。 怕被母亲的人发现,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会儿,李裴只能耐着性子陪着她,三催四请也不好使。 走到外院,竺玉远远就瞧见了影壁下那道颀长又熟悉的身影,她没想到陆绥这会儿还没走。 往常这个时候,早就不见这位的身影了。 既碰到了人,也不好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竺玉这会儿已经不生气了,早晨陆绥说的话虽然刺耳,但也是实话。 他以帝王的要求来看待她,达不到要求自是会颇有微词的。 竺玉上前去,本想打个招唿。 陆绥目光淡淡看着她,随即,黑沉沉的视线越过了她落在她身后的李裴身上,静静盯了半晌,什么都没说。 不言不语,似乎也不想同他们多说。 不知为何,李裴在他们面前,就忍不住要表现出自己同她关系是最亲近的一面。 他抬起手,忽然揽着她的肩膀。 陆绥的眼神在她的肩头停留了许久,眼皮都没怎么动,视若无睹,浑不在意。 仿佛李裴的若干举动很是幼稚。 树影匆匆。 金灿灿的余晖落在男人的眼底,浮光跃金般闪着粼粼的光辉,折射的金光将男人漆黑的眼瞳映成漂亮的琉璃色,像那清透澄澈的琉璃珠。 竺玉承认陆绥长得也是极好的。 她有好几次看着这张脸,都愣了好一会儿,哪怕日日相对,看得久了,目光也时不时的、忍不住般为他的五官而停留。 清清冷冷。 高不可攀。 是那枝头雀,水中月。 望得见,碰不着。 国子监的门口,陆绥的姐姐已经等了许久,身后的奴婢手里提着个精緻的小食盒,里面装了她亲手做的点心。 新鲜热乎,闻起来就香甜。 陆绥看见他的二姐,也是一怔。 不知道姐姐今日会来接他下学。 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长得都不差。 陆绥的姐姐看着就是极温柔的人,一身湖蓝色杭绸衫裙,罩着月白色纹绣斗篷,瞧着就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坏心的人。 「我下午刚好出门去母亲的铺子里对帐,顺便来接你。」她对弟弟笑了笑,接着就让丫鬟将备好的点心拿了出来,「没想到你今日这么早就下了学,原本还想让人送进去,怕你读书累了,给你送些点心垫垫肚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她知道弟弟不爱吃这些甜腻的糕点。 但是他不爱吃,总有人是爱吃的。 她落落大方朝他身后的少年望了过去,上回见面,还是将军府的寿宴,她隔着亭台水榭,遥遥的瞥了眼。 只一眼,就已满足。 她自幼就是被母亲以高门贵女培养的,知书达理,琴棋书画也是样样都不差的。 不论对谁,既不过于谦卑,也不过于刁蛮。 落落大方,礼数周全。 可唯独每次看见太子,心里不再是一潭死水,总是想多看他两眼。 皇后试着拉拢陆家,试图以联姻冰释前嫌。 可她也知道,父亲和母亲都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皇后的母家实在不堪。 皇后的手段,也十足叫人噁心。 种种厉害关系。 她都明白。 可她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念想。 哪怕能多看他一眼,也心满意足,不能求更多了。 她不会让父亲和母亲为难,她终究还是陆家女。 「你若是不爱吃,就给你的同窗分了吧。」 竺玉有些羡慕的看着陆绥,羡慕他有这样温柔还善解人意的姐姐。上学都特意来送糕点,怕他饿了冷了。 还顾念着他们这些同窗。 陆绥倒也不是小气的人,叫丫鬟将糕点给分了。 旁人都不太爱吃甜腻的,只有竺玉没有推辞,接过了还热乎着的糕点。 这个点,刚好肚子有些饿了。 她忍不住尝了一块,味道比她从前在豫南糕点铺里买的还要好,甜而不腻,松软酥香。 吃了一块忍不住还想再尝一块。 她默默盘算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再尝尝味道,眼前忽然探出一双瘦长的手,粗粝指腹蹭了蹭她的唇角。 难以忽略的触感,叫她愣了神。 罪魁祸首却已经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淡淡的解释:「殿下的嘴角有碎屑,这会儿才干净了。」 竺玉抬手摸了摸脸,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反而是他身边的李裴不太高兴,好像被碰了脸的人是他自己,李裴护犊子似的:「你少碰他。」 陆绥撩起眼皮看了眼李裴,又看了看仿佛找到倚靠的她,过了会儿,他忽然缓缓笑了起来。 他很少笑,也极少笑得这般无害。 全无算计,仿佛是最干净不过的、一个单纯至极的笑。 李裴日日与她朝夕相对,被她哄得团团转,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察觉。 积善寺都没认出来。 陆绥平静收回目光,不置一词。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身份,总有露馅的那天,且看那日她该如何收场。 骗了那么多人。 只一个李裴就不会让她好过。 竺玉看着陆绥的神色,莫名生畏。 就像被扼住喉咙的小动物,唿吸不过来,本能的想要逃窜。 陆绥叫人先将他的姐姐送上了马车,他性子冷,也是个心狠的,但是对他的姐姐,一向体贴。 家中的姐姐、妹妹。 都该由他来看顾。 他帮姐姐整理好身上披着的斗篷,紧好系带:「外头风大,姐,你先进马车里避避风。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嗯,知道。」 说着,她临别前还是往太子那边深深看了眼,似乎想将他的样貌记得更清楚些。 门前的树影随着晚风晃动,似那剪了烛心的灯火,摇摇晃晃,还能听得见簌簌的风声。 陆绥的脸隐在阴影处,五官清俊,如玉冰透,却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 陆绥忽然朝她看了过来,四目隔空相撞。 竺玉无端有些心慌,好像已经被他的眼神看透了一切。 第51章 回去的路上,李裴还在念叨着陆绥的坏话:「你往后见了他就离得远些,我看他也不怎么想同你亲近的,今日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倒不是李裴在编排陆绥,他那人还真是如此。 竺玉也知道陆绥好像待谁都很疏远,就是那云端上的冷月,同谁都隔着无形中的距离。 话也少。 平日和秦衡可能走得近些,但未必也有多交心。 竺玉想起来上辈子,陆绥后来好像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过他看起来似乎也不在意这些。 * 春假前的最后一日。 年纪尚轻的学子已经翘首以盼,归心似箭,仿佛多一刻都等不及了。 春假有小半个月。 竺玉性子懒散,心里想的就是能多睡几日的懒觉,不用再天不亮就起床。 这几个月,风平浪静,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连先生的训斥都比往年要少,父皇每次召她过去询问她的课业,虽没有多满意,但也少了几分不满,她勉勉强强也算过了关。 他们内院的学子,不像外院那些考进来的贡生,不用住在监学里,也就省去了收拾包袱赶路回家这一程。 外院的贡生,多是出身微末,家境贫困的寒门之子。 国子监每个月给的补银,也不多。尤其是在京城这个处处都要花钱的地方,每个月那几两银子就更不够花了。 而且隔几个月便要考上一次,排名末等的就会被请出国子监。 这些人,就少不得想些别的办法,不择手段也得留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有些心思不正的,便打起了旁的主意来。 甚至把算盘打到了竺玉的跟前,她才出了思学堂,刚准备去祭酒那儿,在后院偏僻无人的长廊下就被人给拦住了。 眼前的男人,身材瘦巴巴的,脸色有些惨白。 他身上穿得衣裳看起来都洗得发旧了,唇瓣干地起了皮,这天虽然比前些日子暖和,但风吹过来还是冷得刺骨,男人穿得单薄,浑身哆哆嗦嗦的。 他的脸苍白清瘦,但又有几分清秀。 男人忽然出现,将她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这人在这里守了多久。 「殿下。」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过于紧张。 男人的声音有些不稳,颤颤巍巍,他在她面前乖顺低着头,弯着脖颈拉出清瘦白皙的弧度,他缓缓垂下睫毛:「我…我仰慕殿下许久,十分敬佩殿下的才情,而今能得一见,已是死而无憾。」 竺玉被他的话,吓得不轻。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有意同他拉开距离,谁知男人一下红了眼眶,好像快要哭了出来。 男人忍不住上前了两步,兴许还有理智,不情不愿的停了下来。 只是他今日既然提前来这儿守着人,必然是抱着决心的,来之前也做足了准备。 当初他被选进国子监的名次并不差。 在浔阳郡县甚至是名列前茅的。 只是家道中落,没什么钱供他在京城的花销,国子监这个地方也少不得攀比。 他总觉得那些家境好的学子都瞧不起他。 性子渐渐变得阴暗,也就不讨人喜欢,明里暗里被人欺负了好多回。 几次考试,成绩都倒退到了末尾。 他不想再过这种被人看轻的日子,他在监舍里的同窗,学业稳步上升,可他觉得那不过是因为他们家中富裕!不必为一些琐事烦心。 真论起学问,他才是最好的那个。 最值得培养的可塑之才。 于是,他就想给自己找个靠山。 内院的学子,都是家世门庭显赫的官宦之子,生来就高他们一等,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可他们个个傲慢至极,压根没有把他们外院的人放在眼里。他便是要自取其辱,也得找个合心意的。 太子殿下,才是仅有的那个一视同仁的正人君子。 殿下长得好看,性情温和。 最重要的是,殿下似乎不抗拒龙阳断袖。 此刻,他望着眼前的千金之躯,心摇意动,情绪也有些失控,他大着胆子抓住了太子殿下的手。 竺玉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大胆,而且他看着瘦瘦的,力气倒是很大,她一时竟然没挣脱。 他忍不住表明心意。 说了一箩筐叫她面红耳赤的话,污言秽语简直不能入耳。 竺玉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被男人眼中的疯狂给吓得不轻。 忽然间。 耳边扫过一阵冷厉的风。 不知何时出现的李裴,高高握紧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对着男人的脸,砸得毫不留情。 李裴将人砸倒在地,揍了两拳头还觉得不够解气,又狠狠踹了两脚。 他自幼习武,力道自然不轻。 人狠狠撞上身后的柱子,当即就吐了血,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陈旧的衣袍前满是污血。 竺玉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李裴对着人下了死手,拳拳到肉:「你是什么东西,也有胆子碰他。」 竺玉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人,衣襟前染满了鲜血,瞧着就骇人。 她也觉得可怕。 更可怕的是,李裴一点儿都没觉得有什么,像块破布似的一脚把人踢开。 半点都没把他当人看。 竺玉深吸了口气,脸色发白,声线微颤:「李裴,你别再动他了。」 李裴回过神来看见她的面色不太好,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连忙去安慰她说:「你别怕,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碰了还嫌脏手。」 竺玉对上他的目光,神情还有些恍惚。 李裴方才下手时,面务表情,这会儿居高临下望着躺在地上只剩半口气儿的人,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动手没有错。 把人打死了也没错。 是这人命贱。 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还胆大包天,以下犯上。 竺玉手脚冰冷,胸闷的有些透不过气,她白着脸说:「先把人送去大夫那儿。」 李裴不大愿意,冷着脸说:「他冒犯了你,死不足惜。」 死了更是活该。 人命就是有贵贱之分,像动这种歪心思媚上的东西就该一辈子活在他那见不得光的阴沟里。 竺玉静静看着他,蹙着眉头:「他有错,也不能把人活生生的打死。」 李裴盯着她的眼睛,想起来从前她也是这般,优柔寡断,心软至极,同情之心都有些泛滥了。 他心里有气,他帮了她,她反倒不怎么领情,这怎么能不让人恼火。 李裴本来就不是怎么能忍的人,扯了扯嘴角,他说:「回回都是你来当这个好人。」 这话听得刺耳。 竺玉就当没听见,也装作听不出话里的锋芒,李裴不肯把人送去大夫那里,她就自己去叫人。 竺玉转过身,这才发现长廊尽头还有人在。 陆绥和秦衡方才是随李裴一道过来的,恰好看见了她被人抓着手,男人痴痴对着她表明心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李裴会动手,也在意料之中。 眼看着人快被打死了,秦衡原本还想上去拦一拦,见陆绥不打算插手,眼神疏离,静静看着,他就也没多管闲事。 其实真把人打死了。 也不好收场。 不过,这人的命在他们眼中的确不算什么。死了也就死了。 陆绥望着她苍白的脸,李裴靠近她的时候,她往后缩了缩,躲了一下。 李裴没有察觉,陆绥倒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还是知道怕了。 这齣闹得动静也不小。 人被抬进了屋子里,过了会儿,大夫被匆匆请了过来。 几人之间,静得可怕。 气氛犹如结了冰。 秦衡最近春风得意,自然愿意多说几句:「我说你们两个可别因为一个外人生了嫌隙。」 停了稍许,秦衡接着:「李裴说的也没错,那人死了也是他自找的。」 竺玉心不在焉握着茶杯,她不认同秦衡说的话,却也无法改变他们的观念。 偏偏她也说不得什么。 那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也像装模作样的演戏。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眼前忽然多出几根瘦白的手指,陆绥抽走了她攥紧的茶杯,往她的掌心塞了另一盏精緻的小杯子。 他从刚才就是置身之外,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茶凉了,换杯热的。」 陆绥知道她被吓到了,脸上浮着几分劫后余生的苍白。 她是远不如陈皇后精明算计,但是也不傻。 李裴对她的好,难道她当真不知吗? 她愿意同李裴走得更近,不过是以为李裴会永远听她的话。 是可控的。 甚至是可靠的。 实际上。 李裴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是会咬断旁人脖子的。 陆绥默默地想,今日她应该看得够清楚明白了。 第52章 竺玉捏着茶杯,冷冰冰的指尖渐渐回了温。 李裴看着她的侧脸,恰好落在光晕里,皮肤晶莹剔透、像玉做的一样,下巴尖尖的,神色看着有些可怜。 心事重重的。 他刚才其实不该那样说他。 但让李裴现在低声下气的道歉,他也做不出来。 不过便是如此,李裴觉得自己做的也没有错,那人身份卑贱,碰了他就是该死。 李裴正要开口。 里间诊脉的大夫提着药箱退了出来,瞧了眼屋子里他谁都惹不起的这几位,说:「里面那位小公子性命无虞,不过内伤严重,伤到了肺腑,得在床上静养几个月。至于他身上的皮肉伤,用了药很快就会好。」 竺玉听了之后,心里好受了些。 人没死就成。 她不想因为这点事就闹出人命来。 大夫看这几位年轻气盛的小公子,个个都锋芒正盛,气势凌人,瞧着就不是好应付的。 他连忙写好了药方,不想再蹚后面的浑水。 李裴随手将药方递给他身边伺候的小厮,神色矜骄:「你去抓药,再回府去支一百两银子给他。」 一百两也够这人看病吃药的。 李裴觉得这已经是他妥协过后的做法,使唤完小厮,他还是想和太子讲和的。 秦衡这个人虽然经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对,何必因为这么个卑鄙的贱人伤了他和他的情分。 简直得不偿失。 不过李裴刚才看见那贱人抓着他的手,确实很想杀了那贱人。 李裴主动往她身边靠了靠,还没凑近,她便往边上躲了躲,李裴眸色深了几许,抿直了唇线,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了许久。 竺玉如芒在背,还得装作没有察觉到李裴的目光。 两人的动作,瞒不过屋子里其他两人的眼睛。 秦衡多看了个热闹也没什么不值当,陆绥也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其实陆绥心里也烦得很。 积善寺的那个吻,本就不该有。 对秦衡说的那句话,也极不妥当。 他们陆家往后绝不可能是太子的党羽,两家隔阂颇深,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妥协的。 父亲前几年被贬谪,陈皇后还要赶尽杀绝,路上就想杀人灭口。他那才十岁的妹妹,被一剑穿了心。 母亲也在路上得了寒症,直到现在都还有病根,冬日里不能见风。 隔着生死大仇,他其实不应该放过她。 陆绥现在只能离她远些。 谁说她笨,靠着装傻的本事已经把李裴耍得团团转,他若也上了钩,那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这天发生的事。 最后还是被祭酒压了下来,那人被移出了国子监的监舍,送到了京郊的一间小院子里。 不过他多了一百两银子傍身,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国子监也正式放了假。 东宫贴了红色的窗花,檐下也换了红色的纸灯笼,夜里点了烛火,瞧着就很喜庆。 每年过年都有宫宴。 今年亦是如此。 宫里好似要变了天。 周贵妃时隔多年,竟然也愿意在宫宴上露面了。 她依然美貌,气色甚至比前两年还要好,在将军府养了几日,白里透着红的肤色,像被恩泽雨露精细的滋润过。 国色天香般的美貌将其他人衬得天地失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如此娇媚动人,也难怪独得恩宠这么多年。 也不禁让人想起多年前的传闻,彼时刚刚登基不久的帝王对周家这位受宠的女儿,一见钟情。 威逼利诱让周家将她从小定下的婚事给退了。 随即就迫不及待把人接进了宫里。 传言是传言,除了周家的人,旁人也不知道真假。 宫宴上有得了恩典的臣子,偕同家眷一同入宫。 宫灯将漆黑的夜殿内照得亮如白昼,红墙碧瓦,鸣钟击磬,尽显浮华。 长元帝坐在殿内正上方的金漆檀木龙椅上,面色难得温和,少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竺玉坐在主位下方靠右的位置,她是太子,自然是最靠近帝王之位的人。 陈皇后端着无可挑剔的笑坐在长元帝的身旁,周贵妃坐在另一边。 长元帝丝毫不避讳他的偏爱,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叫周贵妃坐了过来。 陈皇后唇角噙着笑意,目光淡淡的看着,仿佛毫无芥蒂,大度的不得了。 竺玉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着,上辈子陈皇后能一步步走到最后,靠得也是如今夜这般的忍耐。 但凡她表现出一点儿对周贵妃的不满,或是在后宫里悄悄对贵妃娘娘使了些小手段。 长元帝都容不得她,也不会对她毫无防备。 她演得太好,十几年如一日的温婉大度。 竺玉端起面前的酒杯,仰起脖颈抿了两口,也不知道陈皇后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往她身边送了几个调教好的小宫女,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宫宴前,陈皇后将她找了过去,故意装得被吓坏了的样子,攥紧了她的手:「你舅舅同我说,陈大同死在了山西,只留下了个假的帐本,真的不翼而飞。」 竺玉知道山西出的事。 若不是周老将军足智多谋,连带着他们十几万无辜的将士都要死在了他们的阴谋里。 「我听说帐本如今被送到了陆家,这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同陆绥关系不差的,晚上的宫宴,你寻个藉口,去套套他的话。」 陈皇后背后不止有陈家,还有江南逐渐没落的士族,还有淮阴林家。 这些年他们勾结的事情不止一两件,早就是千丝万缕分割不得的关系。 淮阴林家想要军权。 江南士族则是想復起他们士族的光辉。 竺玉怕被陈皇后怀疑,便对她点了点头:「母后,儿臣知道了。」 帐本落在陆家手里,反而对她是好事。 陈皇后城府太深,若事事都叫她得逞,她往后只会更加孤立无援。 宫宴之上,竺玉被迫饮了不少酒。 今夜得了恩典的官员极家眷众多,挨个来敬酒,也够她喝一壶的。 她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晕,她感觉自己不能再喝下去了。 金銮殿内人又多,紧闭的殿门更是叫她透不过起来。 竺玉今晚的目光时不时就往对面看,陆绥坐在他父亲的身旁,坐姿十分端正,面色寡淡,目不斜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面前的酒杯都没怎么动过。 等了许久,竺玉终于看见陆绥起身往外,她趁着没人注意,也悄悄跟了出去。 夜色浓稠,风中裹挟着细碎的雨。 竺玉被冷风一吹,酒醒了几分,昏昏沉沉的脑袋清明了些许,不过眼前还有些重影。 陆绥站在拱桥旁,月色安宁,如皎白的盐撒在他冷峻的脸庞,孤身一人,清清冷冷。 提宫灯的太监,方才就被他给打发了。 陆绥踏出殿门时,就发觉了她跟着自己,他没回头,也没出声,静悄悄的也想看看她这是要做什么。 陆绥每次看见她就想起闹腾的狸猫。 胆子不大,脾气不小。 眼珠圆熘熘的转来转去,小心翼翼往外伸爪子,又怕被别人伤着。 湖边的风,冷得彻骨。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平常也不情愿同他过多扯上关系,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跟过来,定然是有事的。 湖面被风吹皱,他这颗静如死水的心好像也跟着泛起了涟漪。 竺玉四下看了一圈,确定这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无别人,她慢吞吞走到他的身后。 「陆兄。」 陆绥转过身,一言不发望着她。 她喝了酒,脸上映着与平时两样的微醺薄红。 竺玉对上陆绥这双仿佛目空一切的眼睛就心虚,好像被他看穿了她是来套话的。 她咬咬牙,又往前了几步,难得对他笑了笑:「时逢佳节,陆兄怎么一人来吹冷风了?」 她不擅长单刀直入,只好先套近乎,才能开得了口,循循善诱的往下问。 陆绥瞥了眼她眉目间的紧张,唇瓣都要被她的齿尖磨得透红,她自幼就是如此,心怀鬼胎时藏都藏不住。 陆绥反问:「殿下不也一个人过来了吗?」 他没拆穿她。 少女身上淡淡的酒香,甜得发腻,散着诱人的软甜。 陆绥今晚滴酒不沾,这会儿却有些恍惚,望着她不安的神色,一时走了神。 他忍不住不多想。 有什么事情值得她避开耳目,特意跟过来。 孤男寡女,春心意动。 「我是跟着你来的。」竺玉仰着脸,喝了酒就更加乖乖软软,她有求于人时,也知道说好听的话:「我怕陆兄觉得孤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这话是很刻意的讨巧。 生疏还没什么技巧。 陆绥是再清醒不过的人,但今夜无缘无故,并不疑心。 甚至觉得她字字句句都是真心,没有其他的算盘。 方才的宫宴,她频频朝他看了过来,三番五次,不知收敛,也以为他没发现。 诸如此类,今晚种种,都彰显着不同寻常。 陆绥竟有了不切实际的念头,她的心也不可能真是石头做的,为情爱睏扰的不厌其烦的人,兴许不止他一个。 若是… 她对他有意。 趁着月色,同他剖明心迹。 两家从前的种种仇怨,也不是没有和缓的手段。 陆绥甚至已经开始在替她谋划后路,她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 「陆兄,我听说陈大同死在了山西。」 竺玉开口提起了正事。 陆绥回过神来,听清她的话,脸色慢慢的冷了下去,他是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就听出了她的意图:「殿下想问什么,不必拐弯抹角。」 默了默,竺玉垂眸:「他的帐本不见了。」 其实她今晚也只是来试探陆绥,她清楚就算她开口问了,陆绥也根本不会告诉她。 若是今晚站在她面前的是吃醉酒的李裴,连哄带骗,她还可能还能撬出些话来。 至于陆绥,绝无可能。 湖边一时陷入沉寂。 寒风颳过,像打在脸上的一记耳光。 陆绥觉得她的话也是响亮的一巴掌,叫他从自作多情中清醒了过来。 他和李裴,在她眼中又有什么不同。 都是能用得上的时候,才想得起花言巧语来利用一番。 不,他甚至还不如李裴在她心中来的讨人喜欢。 陆绥步步往前,将她逼到了亭子里。 夜色漆黑,架在高出的宫灯唯余羸弱的烛火。 火光在男人冷峻苍白的脸庞摇摇晃晃,他眼瞳漆黑幽静,犹如地狱深处开出的业火,叫人心惊。 「殿下想问真的帐本是不是在我手里吗?」 竺玉觉得他这样反倒可怕,看不出深浅,辨别不清喜怒。 她有些后悔今晚这遭试探,后背直发冷,巨大的压迫感之下,她想落荒而逃,刚转过身,就被身后的男人狠狠扼住手腕,男人沉默间爆发的大力像是能生吃了她。 她被困在他的臂弯间,她越挣扎,横在腰上的手臂刻意收得越紧。 两个「男人」的搂抱,当然不像样子。 竺玉又气又恼,她狠狠踩了他一脚,却像棉花砸在石头上,对他毫无影响。 竺玉不知道他这是在发什么酒疯,只觉得掐着她腰肢的手,像压在她身上挣不开的一座山,沉沉的,牢牢的,禁锢着她。 她抬头,差点碰到了他的唇。 竺玉的唇瓣一张一合,有意噁心他:「陆兄!你这是做什么?快些松手,我并无龙阳之好!」 她的话没有作用。 陆绥很冷静,丝毫不觉得噁心。 他的眉眼像落了霜,瞳色清冷,映着月色的疏离冰凉,他的手指缓缓移至她的脖颈,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喉咙。 喉咙细细的,平滑的,什么都没有。 竺玉浑身定住,像是被点了穴。 第53章 隆冬时节。 竺玉穿得厚厚的,外头还罩了件避风的斗篷,她平日里在学堂穿得也都很严实,一层叠着一层,尤其是衣领,将脖子都遮得很严实,怕得就是旁人盯着她的脖子看。 瞧出点什么不同寻常来,惹人心疑。 不过也不是没有喉结不明显的男子,真被人问起,她也提前准备好了腹稿来搪塞。 陆绥的指尖仿佛沾了些深夜的露水,冰凉刺骨,瘦白修长的指尖轻轻挑开了她的衣领,捏着她细细的脖颈,大拇指漫不经心抵着那原本该有喉结的地方,轻柔得摩挲了两下。 她好像被捏住天敌后颈的小动物,顷刻间就乖觉了下来,浑身紧绷,似乎都忘记了要动。 陆绥什么都没有说,正是因为他一个字都没说才让她觉得可怕。 她身体僵硬,往后已是退无可退。 幸亏夜色昏沉,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到底,圆润乌黑的眼眸透着几分被吓坏了的可怜,好似浮动湖面的潺潺水色。 竺玉心里已经慌乱一片,陆绥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警告她吗?无声告诉她已经看透了她的身份。 可他若是真的知道了,大可以直接去父皇跟前揭穿她的身份,欺君罔上是死罪。 她动了动唇瓣,嗓子干涩的厉害,话到嘴边,她还是不敢问明白。 陆绥居高临下看着她,挑明了话,仿佛已经很不耐继续同她装傻下去:「这里什么都没有。」 竺玉悬在半空的心,因为他这句话终是沉了下去。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下意识躲闪他的目光,微微撇过了脸,试图煳弄过去:「陆兄,我是在问你帐本的事。」 陆绥的指腹寸寸往上抬,力道很轻,几乎没怎么用力,捏住了她的下颌,缓缓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他很平静也很大度的告诉了她:「帐本在我父亲手里。」 陆绥的视线顺着这张脸,毫不遮掩扫遍她的全身。 他忽然想起来那日她在温泉池水中,以为不会有人过去,靠着池台,闭着眼睛全无防备的睡了过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没有绷着平日拘谨紧张的姿态。 很是放松。 秀美白皙的细颈枕着池台旁的边缘,小脸柔嫩,神色乖觉,竹窗透进来的光勾勒着她身上诱人的弧度。 陆绥在那天之前,就开始变得不对劲。 到现在。 还是会很轻而易举就被她吸引了目光,忍不住去关心她在做什么,一举一动,收在眼底。 陆绥不愿意承认这是情动。 他对男女情爱,很是淡漠。 陆绥的父亲和母亲,在外人看来是相敬如宾恩爱了多年的夫妻,其实并非如此。 他的母亲,对他的父亲没有几分感情。 嫁给父亲,是当年权衡利弊过后的选择,什么都算计到了,唯独没有感情。 母亲对他们这几个孩子,也没有过多的喜欢。 她只需要当一个挑不出错处的陆夫人就行,哪怕上次要为他挑选合适的妻子人选,也只是因为那是她身为陆夫人应该要做的事情。 父亲敬重母亲,应当也是有几分喜爱的。 可能不止几分,父亲在母亲的事情总会失去分寸,逐渐失去自我。 哪怕到现在,依旧患得患失,又将人看得很牢。 哪里像是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内阁首辅。 陆绥并不希望自己以后也变成这样,所以他这辈子也不想要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人。 他宁肯不要,也免得为情所困、丑态百出。 陆绥很清楚自己若是动了心,多半同他父亲是一种人,内心会不断生出业障,令人窒息的占有欲会不断不断的膨胀,无法容忍她的眼里还有其他人,更惶论心里还有第二个人。 这种可怖的独占欲,并非理智所能控制。 他从小就是这样,喜欢的东西始终都得攥在自己手里,哪怕坏了、不能用了、不漂亮了,也得摆在他的屋子里。 若是在意了什么人,便如前些日子那般阴晴不定,又或者像方才那般疑神疑鬼的。 陆绥静静回过神来,她的睫毛在颤,人好像也在发抖。 他微微蹙眉,不成想她竟然被吓成这样。 也是,这么多年提心弔胆,东窗事发是该害怕。 她看起来很脆弱,像失去依仗、清水逐流的颤颤花瓣,可怜又易碎。 她抬起眼,鼓足了勇气正视他,饶是他几乎已经点破了她的身份,这会儿她也还能装镇定:「我只是随便问问,首辅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帐本在他手里,想来也不会惹出什么是非。」 陆绥看过了帐本,那是陈大同他们用来保命的东西,既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手里没点对方的把柄也无法安心。 上面仔仔细细记着他往京城送的银两。 陈皇后做的这件事,尽管假于他人之手,未必能做的那么干净,抽丝剥茧被扒了出来。 对陈家,是雪上加霜。 他们是该要着急的。 也难怪她今夜会迎着风雨找出来,勉为其难的来同他卖乖。 陆绥缓了缓语气,他说:「殿下所言极是。」 竺玉也不想同他在亭台里继续纠缠,陆绥现在手里捏着她的命脉,她也没心情去想别的事情。 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堵住陆绥的嘴、她手里若是能捏住陆绥的把柄,这会儿也能反客为主。 逼迫他闭紧嘴巴。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既说完了该说了。 她就该走了。 陆绥已经松开了手,她也能喘得过气来,胸腔不似方才那么闷得慌。 不过脚下发软,匆匆离开时脚下踉跄了两步,又没看清楚亭台下方的台阶,一脚踩空差点摔了个人仰马翻。 陆绥跟在她身后,搭了把手,他手臂有力,撑起了她有些软绵的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后怕,还是今晚喝了太久的缘故。 竺玉站稳身体后往前走了两步,很快就又停了下来,她转过身,陆绥还站在湖边,背手而立,沉默不语。 她其实也清楚,装傻和躲避都不是办法。 她又往回走,身上的斗篷挡住了大片的冷风,可她浑身还是冷得厉害,手脚冰凉。 她走到陆绥面前,男人比她要高出不少,即便她站在台阶上,也得微微仰着脖子才能看得清楚他的脸。 陆绥一如既往的镇定,平波无澜,像什么都没发生。 竺玉抿了抿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陆绥本以为她会像个小乌龟似的缩回自己的龟壳,若无其事的继续装傻。 这声问倒是在意料之外。 他想了下,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瞒她:「先生带我们去京郊无名寺庙祭拜的那日。」 那么早。 竟然那么早就知道了。 却能忍耐这么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竺玉眼眶渐渐发红,她想开口求陆绥不要说出去,但又不想同他低头求饶。 不过陆绥既然这么久了都没拆穿她,他兴许就不屑于说了。 竺玉也知道自己这个念头很天真。 说不定陆绥有别的打算,他这种人精,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脸面同性命比起来,到底是性命更重要。 竺玉垂着脸,闷闷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你…不要告诉别人。」 周遭静若寒蝉。 淅淅沥沥的风雨里夹杂了泠泠的碎雪,停留在她的发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竺玉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也没底,忐忑不安的,做好了被他一口回绝的准备。 等了几瞬,风雪中迎来他低沉的嗓音,简洁清晰:「嗯,不说。」 竺玉心中一喜。 陆绥并非出尔反尔的人,他要么不说,只要开了口就不会反悔。 只是片刻之余。 他的声音又从头顶缓缓传来,平静的像是已经结了冰的湖水,他问:「殿下打算用什么来换?」 冷淡如常的一句话。 仿佛拥有着拔掉她骨头、咬断她脖子的压迫感。 竺玉听见这句话内心反而松了口气,他有所图谋总比不声不响的要令她安心。 只不过,她还真不知道陆绥想要什么。 是权柄,还是利益。 这两样她自己都没多少,也许诺不了他很多。 竺玉仰着脸,月光尽情洒在她柔白的面庞,她很认真:「我有的,但凡不是特别过分,都能给你。」 只要陆绥今晚没有过多为难她,她都承了这份情。 甚至隐隐对这个人改观不少,可能就是话少,没那么冷酷,生来就孤傲,性子冷也是天生的。 陆绥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很少有像现在这般放松了姿态、没那么拘谨的、柔软展现在他面前的模样。 微微仰起的脸,脖颈勾勒的弧度,清澈的眼神,还有似春醉樱桃的唇瓣。 每一处很好看。 让他想要更加靠近她,却又靠着耐性忍住了。 他是喜欢她对自己露出放松柔软的神态,好像被她妥帖放在了心里面,占据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位置。 这种感觉很怪异。 陆绥既忍不住要喜欢,又冷冷的排斥。 他渐渐回神,他的耐性从小就好,他说:「殿下不要记恨从前的那些事就好。」 陆绥之前没有点破她的女儿身,便是没有打算利用这个来威胁她。现在亦然。 这么多年她都是吃软不吃硬,不然李裴也不能在她身边如鱼得水。 竺玉显然没想到会这么简单,陆绥比她以为的要…宽容许多,没有步步紧逼。 她长舒一口气,也学会说好听的话了:「以前的事,我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 顿了顿,她看着陆绥也没有从前那么害怕,甚至这会儿在他身边比在别人身边多出一种如释重负。 就感觉他们两人像是绑在了同一条贼船上,谁也不能背叛谁的怪异同盟。 她发自内心感激陆绥,甚至拍起了他的马屁:「陆兄,我以前就发现你是面冷心热、嘴硬心软的人。」 她一高兴,就有些飘飘然。 少女无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她对他笑了笑:「我这辈子都记着你这份情,若我得了势,往后也不会亏待你。」 陆绥看了眼被她攥在掌心,糟蹋的不成样子的袖口,他放任着没有管,过了会儿,男人垂下眼睫遮掩了眸底的情绪,不动声色道:「秦衡心细,李裴多疑,周淮安也不笨,你多防着点。」 竺玉没想到陆绥竟然还这么好心。 说实话,她还真的有些感动。 她重重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 陆绥看着她沉默了会儿,然后说:「我们该回去了。」 不然一会儿就会有人找过来。 两人一同回了金銮殿。 殿内依旧热热闹闹的,竺玉一进去就被人团团围住,不断有人上前来说贺词,又敬酒。 她避无可避,硬着头皮喝了几杯。 竺玉感觉自己快要吐了,陆绥替她解了围,挡了不少的酒,藉口她不胜酒力,将她带去一旁的小殿休憩。 她眼前模煳不清,晕头转向,已然不知东南西北。 平宣被陆绥打发去了小厨房:「区给你的主子端一碗解酒汤来。」 平宣想着这是在宫里。 陆家这位小郎君也不敢让小太子伤了碰了。 殿门一关。 也将那些闹哄哄的声音隔绝在外。 她安静枕在被子里,方才进屋时已经解开了斗篷,薄薄的布料贴着她纤细的骨架,曲线玲珑。 殿内静得能听得清唿吸声。 过了会儿,男人抬手帮她整理好身上松散的衣裳,手指落在她的脸庞,从眉眼渐渐往下,落在她的唇边。 男人抬手慢慢将她扶了起来,靠着自己的胸膛,他低头,吻的有些深,也心满意足尝到了她的味道。 怀里在睡梦中的人中似乎抖了一下。 他顿了顿,耐心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背。 陆绥不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性子。 既然察觉到了心动,便是知道日后情难自抑的下场,也没什么所谓。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父亲是父亲。 他是他。 父亲会为母亲不爱他而伤心难过。 他不会。 他只要把人抓在手里,就够了。 多余的,他从不奢求。 第54章 平宣端着热乎乎的解酒汤回来,怕路上凉了,喝下去伤了小主子的肠胃,他特意找了个厚厚的食盒装着,又一路疾步快走过来,汤药也没洒。 平宣轻手轻脚推开殿门,丝丝缕缕的月光顺着门窗缝隙争先恐后的往里头钻。 他的脚堪堪迈过门槛,又生生停住。 平宣睁大了眼,往里望去,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只见小主子被人从床上扶了起来,面色薄红,浑然无意识的伏在男人的怀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男人的指腹轻轻掐着她的下巴,把人吻得透不过气来,手指无意识蜷缩,攥着他的衣袖。 平宣看得惊心动魄,感觉喉咙都被人给扼住了,头皮一阵发麻,怔怔地,呆滞了下来。 他没想到陆家的这位小郎君竟然敢如此的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来! 平宣气得手都在发抖。 他忽然察觉到了一道锋利的目光,不知何时,男人已经妥善安置好怀中的人,把人轻轻的放回床上,掖好了被角。 平宣被这道眼神看得心里发慌,下意识垂下了眼眸,浑身发抖。 陆家这位小郎君倒是一点儿都没有被撞破后的心慌,他对他们说话都是很冷淡的,并未放在眼里的那种:「把醒酒汤放下。」 平宣对这位小郎君,是有些害怕的。 反而是小主子平易近人的多,没有这种让他畏惧的压迫感。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食盒,弓着腰低着头,既不甘心就这么退出去,又不敢作声。 到最后只能装成什么都没瞧见的样子。 颤颤巍巍的退了出去,咬咬牙还将殿门给关上了,怕被除了他之外的人给瞧见。 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平宣提着宫灯,守在殿外,丝毫不敢分神,小心翼翼的候在殿外,这事今晚得瞒得死死。 他也得看着点陆家这位,不能任他胡作非为。 若是他还要得寸进尺,便是死,平宣也得护着小主子。 平宣心里气得咬牙切齿,没想到陆家这位平日里看起来守正威严、清冷似月,私底下却是这种嘴脸! 殿内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平宣盯着自己的脚尖,精神都紧绷着,脚底站的都僵硬了。 等了不知多久,里头终于有了声响。 殿门吱的一声,缓缓推开。 平宣小心翼翼抬起了眼,陆家的小郎君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点儿都没有被他撞破后的惊慌,尤为沉得住气。 沉稳的让人恼火。 怕是吃定了他什么都不敢说。 平宣的确不敢作声,这种事情传出去他就是个死字。 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好男风的王公显贵,可这种丑事若是放在还未登基的储君身上,太子之位怕是摇摇欲坠。 平宣伺候了小主子多年,这样好的人,可不能被人平白无故就给害了。 陆绥扫了眼偷偷打量他的小太监,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说:「她等会儿兴许要吐,你注意着些。」 平宣心里梗着一口气,也不知该不该夸陆家小郎君体贴上心,他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挑明方才的事情,只能唯唯诺诺、忍气吞声的说个是字。 竺玉睡得很死,还做了个梦。 梦里尝到了她最喜欢的甜米糕,松软清甜的口感,吃着甜而不腻,只是这甜米糕好像成精了似的,还会反过来咬她。 一口接着一口。 她被咬的嘴巴都感觉已经肿了,还有点痛。 酥酥麻麻,又痛又怕。 蜷缩起来想要躲开,好似又被困住,怎么都透不过气来。 像是要断气了似的,唿吸被吞没,也没了反抗的力气,昏昏沉沉被拿捏。 * 另一边。 宫宴过后,湖心亭旁,微风皱起。 静悄悄的,四周无人,唯有亭台内,有两道人影。 周老将军神情严肃,皱紧了眉头:「这话有几分可信?」 今夜,周贵妃也是好不容易才寻了时机,同父亲见了一面,她静静望着湖面,月光下的一张脸莹白清冷,想了想,她说:「那个孩子心性不坏,她既然豁出性命同我坦白,我便觉得是有几分可信的。」 甚至周贵妃隐隐盼着这件事是真的。 她的女儿没有死。 周老将军负手而立,常年在战场上厮杀,便是穿着常服,浑身也浸着冷冷的杀气,他沉吟片刻,接着说:「她和陈皇后这般行事,迟早是要东窗事发的,万一是她觉得自己瞒不住了,铤而走险用这招也不是不可能。」 陈皇后心计深远,周老将军慎又慎之。 对他们决不能掉以轻心。 周老将军转过身看向她,眼神有些沉:「你有多看重你的女儿,人人都知道,为她的早夭伤透了心,若她们就是吃透了你思女心切…」 后半句话都不用说。 她也该知道。 就像他在战场上,若是求胜心切,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连着十几万大军都全军覆没。 陈皇后最擅长的便是攻心。 死死捏着他们心里的弱点,只为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像毒蛇一样咬上去。 一击毙命。 周贵妃沉默许久,她摇了摇头:「父亲,这次我想信她。」 顿了顿,她说:「太子小的时候,我就见过几回,那时候便觉得…亲切、喜欢,她看着不像是会骗人的人。」 「我也知道这事不能轻信了她。」 「所以才想请您去查一下嬷嬷,还有她安置在京城的家人,十几年前的事情不太好查,劳父亲费心了。」 她的奶嬷嬷在她身边多年。 若是连奶嬷嬷都被收买了,她可真是小看了陈皇后。 周老将军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只点点头:「我会去查的,是真是假,总有个结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深夜周老将军回了将军府。 一时片刻毫无睡意,他私底下叫人将孙子叫了过来。 这件事叫给谁去办他都不放心,唯独周淮景看起来像是个能藏住事情的,办事也利落,悄声无息的就成了事。 不像淮安,横冲直撞,沉不住气。 这事也不宜惊动旁人,交给淮景,他也放心。 周淮景深夜被祖父叫到书房,还以为是宫里出了事,他前不久升到了刑部,手里的案子多,忙得很。 今夜也忙的走不开,刚审了犯人回来,衣服上都沾了血,这会儿都没来及换。 随便披了件氅衣,遮住了外袍上的血便去了祖父那儿。 二公子来,底下伺候的人也不敢多看。 府里的婢女都知道二公子不大喜欢旁人靠近他,在外头温和没脾气的人,在府里便是不苟言笑的冷面公子。 尤其二公子还很心细,什么歪心思在他眼里都是空的。 只一眼,就看透了人心似的。 周淮景进了屋,里外都屏退了人。 「祖父,可是宫里出事了?」 周老将军摇摇头:「不是。」 烛心烧得噼啪响,周老将军望着这个孙儿,也不知怎么回事,他那没什么心眼的儿子和儿媳妇,生出来的儿子,心眼多的像堵不住的窟窿。 往后将军府还能稳多久,可全靠他一人了。 周老将军默了片刻:「你姑母交代了我一件事,我想来想去,这事唯有你才能办得。」 周淮景自然不会推辞,「您说。」 周老将军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你不要打草惊蛇,悄悄的让人去查,要尽快。」 饶是周淮景审惯了案子的人,这会儿也有些惊愕。 他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和姑母扯上了关系!那小太子上门的第一日,他就瞧出了她的女儿身。 平心而论,她瞒的不差。 不然李裴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怀疑过她。 周淮景忍不住问:「您是说太子可能是姑母的女儿?」 周老将军点了点头。 周淮景实在有些晕头了,这事听起来就匪夷所思,他们家都是男儿,母亲早年就一直想要个女孩儿。 姑母也是,从小外甥女夭折之后,便郁郁寡欢,不怎么想活了。 若是… 这件事是真的。 竟然也不差。 周淮景小时候还将他弟弟当成小女孩似的养过,可男孩儿终究是男孩儿,不像女孩儿那么讨人喜欢。 养了几天,周淮景就没了兴致。 此刻,周淮景竟然也有几分希望这件事是真的愿景,可终究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很快冷静下来:「父亲放心,这事我定然会查的清清楚楚。」 查案子,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回去之后,周淮景也无睡意,整个人无比清醒,太子那人,他只见过一次,便觉得她毫无心计可言。 不像是能做出这么铤而走险的事情的人。 若是陈皇后教唆,也有可能。 可陈皇后万事求稳,断不可能如此行事。 这是灭族的大罪。 周淮景隐隐觉得这事不像是一场骗局,他叫来门外的随从,吩咐道:「你去添置一些女孩儿喜欢的头面。」 说完,他就又冷静了下来:「算了,先不用着急。」 就算添置了。 到时候也不好送过去。 她也戴不了。 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周淮景想想,她如履薄冰多年,在宫中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的。 这还没有确定的事情,周淮景就有些忍不住的心疼。 第55章 过年这几日,总是忙得脱不开身。 竺玉累得都没心思想旁的事,年初二便随着父皇一同参加了祭祀大典,各种繁文缛节,压得她透不过气。 等到空闲下来,都快到元宵节了。 竺玉怎么说都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平时被陈皇后和监学里的老师磨得没了性子,终究还是爱凑热闹的。 元宵节京城里也是热热闹闹的。 长安街两旁,还有河桥的两侧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李裴早早就叫了她,带她去了满春楼。 她是不太愿意去的,满春楼那地方她去过两次,倒不是有什么偏见,就是怕被楼里的姑娘们看出她的身份来。 毕竟煳弄煳弄男人还行。 她这样,想要煳弄见多了男人的女人就不大容易。 李裴天都没黑就跑来接她,好几天不见她,心里想得紧,上去就抓住了她的手。 竺玉已经习惯了李裴这样,也就没挣扎。 不过两人手抓着手,总归不太好看。 李裴似乎没有松手的打算,竺玉忍不住提醒了句:「手。」 李裴挑了下眉:「怎么了?」 竺玉说:「拉拉扯扯不好看。」 李裴每次都是被她说了才不情不愿松开她。 到了满春楼,二楼临街的包厢里已经有人了。 秦衡看起来不像年前那么春风得意,这会儿看起来也没什么兴致说话,懒懒的、冷冷的。 一旁的陆绥看着和往常倒是一样,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喝茶。 两人进来的时候,陆绥缓缓朝两人看了过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李裴站在她身边,以前这两人就经常凑在一起,这本没什么可奇怪的。他本来也应该看得习惯了,但是此时此刻,陆绥静静盯着这登对的画面,无端觉得刺眼。 甚至到了刺眼的无法容忍。 竺玉很难忽略陆绥的目光,不过兴许是因为感激他的守口如瓶,她见到陆绥没那么害怕了。 她走过去,同他们两人打了招唿:「秦兄,陆兄。」 陆绥脸色缓了缓,好像又变得很容易满足,方才的不快在她这一声声中就缓了下来,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他望着她:「殿下坐吧。」 这几个字落下,不仅李裴狐疑的看了陆绥一眼,连正在烦躁的秦衡都忍不住看了看他。 陆绥就喜欢一个人,不大喜欢被打扰。 性情也没有多热络。 李裴以为她会一口拒绝,出乎意料的,她只是想了一下就坐在了陆绥的身边。 李裴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吃味,她同周淮安亲近也就算了,同陆绥怎么也这般要好了? 李裴面无表情坐在他们对面,板着张冷脸。 秦衡亦是不太想开口的样子,情绪不高,装也懒得装。 临街的窗户正开着,木条支起了大半的窗扇。 外头的冷风夹杂着雪意透了进来,扑在脸上,清爽宜人,也不会觉得冷。 只是竺玉怀里还塞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她扭头望着窗外的花灯,倒没有注意到陆绥的目光。 陆绥的视线悄声无息落在她身上,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存在感。 她半遮半掩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好像都是粉的。 冷风不断往里灌。 陆绥起身,关了半扇窗户。 周淮安今日则姗姗来迟,未来的小将军今日已经穿上了盔甲,刚从父亲的军营里过来,额前一抹两指宽的黑色抹额,整个人瞧着就英武俊朗。 他一进来,就给自己倒了杯茶,勐地灌了下去。 随即瞧见秦衡脸上半死不活的脸色,好奇的挑了挑眉:「你前些日子不还春风得意吗?怎么着?你母亲不同意你的婚事?」 竺玉听见周淮安的话,在心里咦了声,先前是听秦衡说过他好事将近,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短短几日就谈婚论嫁了? 也不知这位姑娘是何方人士,竟然叫秦衡这般神魂颠倒的。 秦衡提起这事就更烦了,若是母亲不同意,倒也还好说,他要做的事情,软磨硬泡总能做成的。 一个男人真的想娶一个女人。 便是想尽了办法都能娶成的。 秦衡说:「不是,我压根就没找到那个人。」 他派了人去查,竟然没人知道那位姑娘是哪家的。 蒙着面纱,又是个哑巴,按理说该很好找才是。 可问遍了那日去了积善寺的人家,也没有人见过,更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了。 秦衡还真不信一个活生生的人能不见踪影。 可任他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来。 真叫人郁闷。 周淮安哦了声,他显然对男女之事不上心,更不懂这种一见钟情的心动,他说:「找不到就算了,你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就是了。」 暗暗看破真相的李裴也不吱声。 他才不会告诉秦衡说,你那日看上的小姑娘其实是太子男扮女装来的。 秦衡现在难受,过不了几天就会忘了。 同他说了,说不定他还会噁心。 觉得自己被太子玩弄,恼羞成怒之后迁怒太子,从此故意针对太子呢。 所以李裴觉得还是不说的好。 陆绥为身边的人斟满了茶,他也没出声,置身事外般的听着。 秦衡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灌了下去,他若是说自己非那名女子不可,反而没人信。 秦衡索性也就不说了。 免得惹人发笑。 只要人在京城,总能找出来。 竺玉听得云里雾里,尽管好奇,也不会贸然开口去问她们那名女子是谁。 指不定就如周淮安说的这般,过几天秦衡也就忘了。 不一会儿,天就黑了。 逐个亮起的花灯将夜空烧得犹如白昼,晨光四起,不远处的拱桥上挤满了年轻的小姑娘,河面上飘着做工精巧的花灯。 楼梯一阵脚步声。 陆绥带了随从,守在走廊外,倒是没人敢来惊扰了这边的贵客。 瞧着门口腰间带刀、身形魁梧的侍卫,旁人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就凑过来。 几人都喝了点酒。 只有竺玉喝的是茶,她感觉陆绥挑明她的身份之后,对她都客气了很多,甚至还有几分照顾。 若是往常,知道她不胜酒力,依然会面无表情的往她面前的杯子里倒酒。倒也不是故意为难她,就是嫌麻烦,懒得换成茶水。 李裴和秦衡喝得都有点多。 两人的心情都不大好,颇有种借酒浇愁的意思。 李裴喝酒上脸,眼神都有几分迷濛,脑子还剩几分清醒,还知道说话要凑到她的耳边悄悄的说:「我给你买了好多裙子。」 竺玉:「……」 李裴的声音不高不低,竺玉也不确定坐在她身旁的陆绥有没有听见。 李裴说完这句,就不吭声了。 转而好奇的玩弄起她的头髮来。 周淮安这人嘴巴里是没有什么好听的话的,尖酸刻薄第一名,不开口便罢了,开口往往能把人逼死:「恩爱夫妻都没你们两人腻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李裴已经趴在她身上,好像睡着了。 秦衡把人扶到了一旁休憩的小榻,他现在不觉得李裴可笑了,反而还有点羡慕。 不说别的。 起码自个儿喜欢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还能光明正大的黏黏煳煳。 陆绥安静了许久,过了会儿,他似乎很认真,问她:「你喜欢穿裙子吗?」 竺玉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陆绥以为那日是她形势所迫,不过她喜欢也好。 她穿裙子,是很好看的。 既是元宵节,几人不会在屋子里窝着。 秦衡原本打算把李裴叫醒,陆绥看了眼,说:「他看着也累了,派人把他送回去,好好休息。」 顿了顿,陆绥明面上看起来想的极其周到,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他说:「满春楼人多眼杂,若是有人趁虚而入,不仅对他的名声不好,届时也难收场。」 秦衡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叫来了门外的小厮,「你们把人送回去,告诉他们主子吃醉了酒,好生照顾。」 「是。」 竺玉在旁看着,愈发觉得自己以前误解了陆绥。 他果真是面冷心热的大好人啊! 第56章 秦衡今夜没什么兴致,尤其是瞧见花灯月下情投意合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含羞带怯,眼中浮动着缠缠绵绵的爱意。 让他看了牙齿都发酸。 对此嗤之以鼻,还有点说不上来的酸苦。 他也不打算久留,刚准备走,就碰到了主动上前来打招唿的人。 荣国公府家的嫡小姐,外头罩着严实的斗篷,帽子上还有一圈是兔子毛,俏皮可爱。 小姑娘今年刚刚及笄,同他们几人也都认识, 逢年过节,几家总有往来,因而也没少打照面。 扯远了说,陆绥还算是她的表哥。 少女及笄过后,便要开始谈婚论嫁。 小姑娘暗自倾心表哥,家里人对陆家亦是十分满意,两家有意撮合,她这会儿瞧见陆表哥自然有些羞羞答答的。 「秦小公子,陆表哥。」顿了顿,她看向没怎么见过面的太子,也礼数周全的行了礼:「太子殿下。」 竺玉望着她,心里软软的。 荣国公府家的这位嫡小姐生得太可爱了,她见了都觉得好喜欢,软软的一只,好像家养的兔子。 陆绥默了默,将自己带来的随从给了她,也没说别的,只道:「今夜人多。」 她只带了一个婢女出门。 家里人也不像知道的样子,反而像是她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少女也不敢拒绝,最后话也没说上两句,表哥便说有事先走了。 她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望着他们的背影,有些羡慕他们几个人的交情。 秦衡倒是看出来了陆绥显然对他那痴心的小表妹没兴趣,冷冷淡淡打发了人也是好事。 只是把随从留给她,就有些小题大做,值得细细琢磨。 元宵节的长安街,四处都是人。 城里当值的守卫,都比平日多出几倍。 他的表妹一身贵女打扮,便是有不长眼的怕也不敢招惹她。 陆绥这齣貌似是有意要将自己的随从给支开,可他这样做对自己又没什么好处。 秦衡没琢磨出深意来,索性也懒得想了。 他自己还心烦意乱着呢。 心上佳人,还未寻到,吃也不想吃,睡也睡不好,脾气还见长了很多。 秦衡同他们打了声招唿,随便扯了个藉口:「我身体不太舒服,便先回去了。」 竺玉看着他气色尚且不错的脸,耿直的开了口:「秦兄,我看你脸色还不错。」 秦衡瞥了眼这没眼力见的小太子,都不知该不该说她笨,连藉口都听不出来,他有些不耐:「殿下可能看错了。」 这句话说的有点冷。 语气也僵硬。 总归不是很待见人的那种样子。 竺玉是有些迟钝,但又不是极蠢,听出了他的不高兴也就不会再继续不识趣的问下去。 她客气道:「秦兄回去好好休息。」 她既然这样,秦衡也客客气气的:「多谢殿下关心。」 秦衡一走。 好端端的元宵节,便只剩下竺玉和陆绥两人独处。 一时安静了下来。 竺玉也想找个藉口跑了,她同陆绥相处总是没有旁人那么自在。 桥边人群拥挤,身后不断有人不小心撞到她身上,她体型弱只,身材纤细,好几回都被撞得往前踉跄了两下。 不偏不倚,刚好撞在陆绥的背上。 他什么都没说,她自己都难为情。 忽然间。 男人捉住了她的手,拢住她的手掌,抓得用力,不许她躲似的。 她被他牵着往前走,兴许是他看起来就冷冰冰,没人胆敢往她身上撞,只是时间长了。 她的骨头感觉都被他抓痛了。 她抬起脸,看向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忍不住说:「陆兄,你抓得太紧了,我骨头疼。」 两人已经穿过人最多的那条街。 河的对岸,安静人少。 悬在屋檐下的灯盏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好似夜空里连片烧起来的点点繁星,赏心悦目。 陆绥慢慢皱起了眉,过了会儿,他松了些力道,却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手,他说:「李裴平日也是这样抓着你的手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陆绥见过许多许多次。 李裴同她总是拉拉扯扯,她从来不会计较。 好脾气的容忍着李裴的粗鲁。 为什么他就不可以。 陆绥承认自己方才的确忘记收起力道,但他也是刚才才发现,自己无法控制。 陆绥抬眸,定定望着她:「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 竺玉没想到陆绥平时还会观察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甚至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可眼前的他看起来分外计较,认认真真,好似连一分一厘都要掰扯的清清楚楚。 她刚张嘴,就被打断。 陆绥眼底一片漆黑,暗不见光,他吐字问道:「你喜欢他?」 竺玉感觉陆绥凝望她的眼神有些阴郁,这四个字明明说的很平静,但她愣是听出了几分暗藏的咬牙切齿。 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被陆绥闹出了好像天大的阵仗。 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平静之下剑拔弩张的态势仿佛她是他那红杏出墙的妻子,背叛了他似的。 竺玉蹙眉,尽管略有不解,还是认真回了他的话:「我同李裴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好像这句话让陆绥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扯起唇角,笑中带着几分对自己的嘲弄,他和他的父亲是一样的人。 他已经开始疑神疑鬼。 内心的嫉妒是无法控制的。 再怎么装也会露馅,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所以她和李裴很早之前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丝毫不错。 风遥遥吹来。 唿啸而驰的冷风盪起凄凄的声响,砸落悬挂在头顶的灯盏。 纸煳的灯笼从她身后落下,不经意间挂落她发间的玉簪,长发顷刻如瀑落在身后。 更衬得她的脸小小的、软软的。 陆绥垂下眼眸,感觉自己慢慢变成了一个怪物。他想把她咬碎了,吞进肚子里,把她血和骨头都融进他的身体里,这样也算寸步不离。 他早就知道动了心以后会是什么德行,患得患失,形影不离。 一遍遍强迫她接纳他。 从身体到灵魂都刻在一起。 他骨子里的恶悄然冒了出来,他说:「李裴喜欢你。」 李裴仗着好友的身份,正大光明缠在她身边。 捅破这层窗户纸,谁都别想自在。 竺玉心里压根就没想那么多,把陆绥口中说的这种喜欢当成了朋友对朋友的赏识。 她刚想点头。 陆绥幽幽道:「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竺玉愣了一下,接着笑了笑:「陆兄,你误会了,李裴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陆绥看她傻乎乎的样子,偏要打碎了她的无知和侥倖,烛火湮灭后,隐在暗处的脸庞看着都有几分阴冷:「我有没有误会,你一试就知道。他就算没看穿你的身份,也没有把你当成男人来看。你何曾见过他与别人那么亲近?」 竺玉沉默下来。 陆绥的指尖蜷了起来,忍着才没有去碰碰她的小脸,他接着说:「不信你亲口去问他,是不是对你有非分之想。」 李裴的心思,昭然若揭,太好看穿了。 况且他本来似乎也没打算遮掩,不怕被人看出来。 而她,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还傻傻被瞒在鼓里,以为是知交好友。 她若是去问。 李裴定然坦然认下,她只会疏远了他。 而李裴这些年被她惯得莫约是容忍不了她有意的远离,刁蛮任性的脾气发作起来,只会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就像上次。 李裴将那名外院的那名学子砸打的头破血流,酷烈的手段宛如要当场索了那人的命。 她也是接受不了的。 不过陆绥也没觉得李裴那件事做错了,换做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但是他不会让她看见。 既是只见不得血的心软小兔子,那些事情大可以背地里再做,免得吓跑了胆儿不大的小姑娘。 李裴不懂这个道理。 陆绥当然不会提醒,那日就更不会多管闲事。 竺玉有点没底气,从前的事,模煳又清醒,仔细去回想一番,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对劲。 陆绥心思细腻,又是局外人,看得兴许是比她清楚一些。 「这事难免尴尬,我还是不问了。」 往后多注意分寸就好。 装傻也是个好法子。 而且就算李裴真的喜欢她,他又能喜欢一个「男人」多久。 想通之后,竺玉就没有刚才那么慌乱,她抬起脸:「谢谢你提醒我这么多的事。」 陆绥对上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打算一直装傻充愣下去。 她不该聪明的时候倒是聪明的很! 陆绥的脸庞罩了寒霜,没能如愿以偿后已然扭曲的咬牙切齿,还得装得不染尘埃般的清冷克制:「先生让我辅导你的课业,我就算你的半个师长,你不用同我客气。」 不知为何。 竺玉感觉陆绥语气淡淡说出来的这句话,每个字都染了怨气。 听起来,还真有点怨气冲天的错觉。 第57章 夜雨沉沉,天色宛若浸透了墨水般的阴沉。 几声雷响,轰然砸下,噼开几道猝然锋利的电光火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雨势越来越大,男人立在窗前,落雨兇勐砸在窗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宛如玉珠落盘般嘈杂。 随风低着头,将昨夜才拿到手的欠条交了上去。 「这是赵嬷嬷那位胞弟十几年前在赌坊里欠下的债条,欠了一百两银子,还是十两金。」 赵嬷嬷的家里人,稍稍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她这个弟弟,嗜赌成性,多少年了也没变过,欠了赌坊的银子更是家常便饭。 烂泥扶不上墙。 这样一个游手好闲又滥赌的人,还得起帐、还能有余钱养儿养女,就很奇怪。 周淮景常年穿着一身黑,他常要下狱,再小心衣裳上难免都会沾上血,血浸透黑色的锦衣倒是不太容易看出来。 屋子里烛火晦暗,这一身黑几乎要融于漆黑的夜色,他问:「他还债的银子从哪儿来的?」 随风恭敬回道:「不知道。赵嬷嬷这么多年一直在宫里,属下在赵家守了一段时日,也不曾见过有可疑的人。」 这银子来路不明。 也不能一定说是就是宫里的人送出来的。 若是只有这几百两银子,赵嬷嬷变卖了身上值钱的物件也能凑得出来,毕竟他的姑母不是个会苛待下人的主子,甚至很是大方。 若她要给他平帐,一次可以,两次也行。 三次四次,十几年不知道多少次,不是她想供就能供得起的。 周淮景面无表情:「你去查查赌坊背后的主人是谁,蛛丝马迹都给我查清楚了。」 赌鬼是戒不了赌的。 供着他,才是最一了百了还万无一失的法子。 「是。」 周淮景这个年过得比平时还忙,整日都是早出晚归。 忙中还要抽空叫随风混进赌场里,让他故意输了几千两银子,这次扒出一点儿赌坊主人的面貌。 是世代经商的王家的儿子——王奇阳。 祖上是淮阳王家,曾经也是显赫过的世家贵族。 王奇阳的姐夫,有个亲妹妹,许多年前嫁进了陈家。 哪怕嫁的是个庶子,还是个继室。 这关系扯得是有些远了。 但周淮景和陈家人打过几次交道,他们做事说话都是这般谨慎小心,活像那阴沟里的蛆,守在暗处的蛇。 阴沉沉的。 不声不响的。 正是这亲戚关系隔得远,才不会被人察觉。 陈皇后一句话,王家的姐夫肯定要仔仔细细叮嘱自己的小叔子,说到底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王奇阳顶多觉得有些奇怪,却不会多问。 周淮景心中已经有了论断,可这点证据也不能证明太子说的就是真的,万一就是有那么凑巧呢? 唯今只有将赵嬷嬷严刑拷问,才能逼得出实话。 拿她弟弟的性命要挟,不怕她不开口。 周淮景手里就没有能守口如瓶的犯人,可这般也会打草惊蛇。 于是,周淮景又让随风多守了几日,暗中算了比帐,短短几天,赵家这个输了三百多两,打了欠条。 赌坊的掌事待他还是笑眯眯的,好吃好喝让人伺候着,末了还要让人再过来。 随风这些天被掌事当成了冤大头,随风装得愚笨,故意问道:「他都没银子付,家底也不够厚,掌柜怎么还叫他来玩?也不嫌要债麻烦。」 掌事吃了酒,有点醉,又因眼前的傻子给送了不少的钱,话也就多了些:「怕什么?有人买帐。」 他笑了笑:「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了。」 随风不动声色:「谁还这么好心,给赌鬼还帐。」 掌事又没全醉,眯着眼睛,要说不说。 随风接着笑了笑,将看不起人的嘲弄演得很像,这种样子还是他和主子学的。 每回主子在狱中嘲讽那些个蠢人时,便是这种表情。 「掌事的别嘴硬,在我跟前吹牛,哪有蠢东西会给别人赌钱收拾烂摊子,家里最亲的人未必都能做成这样。」随风接着煽风点火:「我知你心里头苦,这些天咱们也算一见如故,半个朋友,你别在我面前逞强嘴硬了。回头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也难受。」 掌事果然上了当,气不过。 他附在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告诉你吧,这赵世和贵人有…反正就是有贵人瞧上了他,我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十来年都没要弃了他,我怀疑是有不能外人道也的关系。所以说人命好,做什么都有人心甘情愿的兜底。」 掌事摸了摸随风的脸:「我看你长得也不差,你以后走投无路也去巴结个贵人。」 随风忍着噁心,好似心动了的模样:「真有这种好事?谁家的?」 掌事的心里有顾忌,不太想说。 随风看出了他的摇摆,继续道:「往后我发达了,也忘不了你的好,我长得不比那已经人老珠黄的赵世好多了。」 掌事的盯着他这张英武俊朗的脸,过了会儿,偷偷摸摸同他说:「是陈家的。」 他说:「你长得是比他好多了,他现在也三四十岁,没你年轻,体格看着也不如你,长得更不如你。」 说着,掌事就将自己的算盘摆了上来:「你可得说到做到,别忘了我。」 「定然。」 随风这边知道消息,立刻就回了府,天才刚蒙蒙亮。 清晨还能听得见鸡打鸣,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主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周淮景嗯了嗯,还真是陈家的手笔,而不是什么巧合,这人埋的还真够深。 他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这会儿倒清醒。 哪怕是知道真相,脸色也阴沉。 陈皇后做的还真是…真是那看起来不会咬人的蛇,动了口就要人命,她这招偷天换日,还真叫她伤到了肺腑。 院子里吵吵闹闹。 周淮安昨夜宿在兄长的院子,今早起得迟了又被母亲提着耳朵给骂了。 春假已经结束了。 上学的头一天,就这么懒散,是该挨骂。 周淮景走进院子里,叫住了他那被母亲揪了耳朵正在生闷气的弟弟:「淮安。」 周淮安在兄长面前就很乖:「二哥。」 周淮景垂眸扫了眼他:「要去上学了?」 周淮安点点头:「嗯。」 周淮景现在也不打算把事情告诉他,将来也没这个打算,这件事哪怕是真的知道的人也得越少越好。 他说:「你在国子监少惹事生非,也不要总是看人不顺眼,多交朋友。」 周淮安觉得兄长话里有话,但是也没多想,刚要点头。 就听见兄长若无其事地说:「太子心性不错,性子弱了些,既然这样,你刚好多照顾着他一些。」 周淮安都想问他的兄长是不是疯了。 要他照顾谁? 太子? 周淮景装作看不见弟弟眼里的质疑,帮他整理了衣裳:「行了,去上学吧。」 周淮安路上都还皱着眉在琢磨这个事,他二哥这人他是知道的,心眼多,笑面虎。 但是不会把他在外头那套用在家里人身上。 而且刚刚那话听起来也不像是反话,好像出自真心,语重心长的吩咐他。 到了国子监,周淮安还是满腹的怀疑,这份怀疑一直到太子进了屋子,还未打消。 以至于他从太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就直勾勾盯着他。 想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他二哥那样的人都帮起太子说话了。 脸还是那张脸。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 很讨人喜欢吗?也没有啊。 不过要说多讨人厌,也没有。 周淮安上前去,挡在她面前,他没忍住:「殿下,你给我哥下迷魂药了?」 竺玉被问得迷茫了下,「啊?」 周淮安又自言自语说算了,看她这个样子想来也问不出什么。 秦衡今日没来,请了病假。 李裴昨晚吃醉了酒,今早头疼,他在床上赖着,底下人还真就不敢叫他,等他睡醒,已经姗姗来迟。 自从陆绥在她面前挑明了李裴的心思,她同李裴的相处就更怪异了,没有从前那么自然。 无意识的避开他。 肢体上的牵扯就更少了。 李裴在她身上,有时是极聪明的敏锐,有时候又是极其愚钝的,好似被蒙蔽了双眼。 她避着自己,他一眼就看得出,还以为自己昨晚喝醉之后惹了她:「我昨晚说什么了?」 竺玉摇头:「没说什么。」 李裴盯着她:「那你为何躲我?」 被一语道破了心思的竺玉非常尴尬,还得装样子,死鸭子嘴硬说自己没有啊。 她装得像,李裴也就被煳弄过去了。 接着就毫不害臊和她说起昨晚自己做了个梦,梦里两人是如何如何的冒险,感情是多么多么的深厚。 竺玉算是发现了,要想疏远李裴是很难的事情。 他太难缠了,情绪又敏感的很。 她还不能做的太明显,也不能很果断,免得招出更大的事情。 陆绥从前是不会管他们两人说什么、做什么。 即便是看,至多看一眼就收回了眼神,一种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今日,一反常态。 清冷的眼瞳定定看着他们俩,他也没吱声,就只是看着。 她装傻这套,果然已经用得炉火纯青。 陆绥默默地想,这样也好,讨巧、卖乖、敷衍、撒谎、贪婪、又有点小叛逆,她以前就是如此。 这样他根本就不必担心她会在旁人跟前露出马脚。 总能用她那乖软的笑,煳弄过去。 他本就不该关心她的事,他之前就是自作多情。 只会惹得自己心烦意乱,反反覆覆。 而她该如何,还是如何。 衬得因为她而情绪变化多端的自己,像个跳樑小丑。 陆绥深吸了口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本正经地谴责:「李裴,你真的很吵。」 第58章 李裴这才止住了他滔滔不绝诉衷肠的话来,他皱着眉头看向陆绥,看对方脸上的表情的确不是多好看。 但也不觉得自己很吵闹。 就陆绥话少事还那么多。 竺玉心里虽然没有觉得李裴很吵,但也想快些脱身,不然李裴说着说着就又要与她勾肩搭背。 她可不能造孽,若是害得李裴从此喜欢上面容清秀的少年,有了那断袖之癖,可真就是她的罪过了。 因而这会儿,她的内心也有几分对陆绥的感激,不管是有意无意,也多亏了他说了这么句话,李裴总算没再缠着她。 竺玉看向陆绥,他绷着张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哪怕被吵到了耳朵,看起来也情绪稳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李裴不满道:「我同殿下说话,你不想听,可以不听。」 陆绥看他一眼:「我是不大想听,但你声音聒噪,由不得我听不听。」 李裴一双丹凤眼,眸色锋利,偏女气的脸平添几分冷厉,他面无表情哦了声。 他是觉得陆绥没安好心,但拿不出证据来。 陆绥平日里多是置身事外的那个人,眼光高的出奇,别说是吵到他了,就是有人死在他眼前,他也懒得多看多管。 李裴眯起了眼睛:「你别是嫉妒我同殿下说得上话。」 这话他自己也知道说出来幼稚可笑。 不过李裴本就是为了出口气。 陆绥说:「与其有时间同我浪费唇舌,不如多读几本书,也省得秋闱进场不入。」 像他们年纪这么轻的就下场考试的人也不多。 能在榜上位列前茅,就更是凤毛麟角。 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小郎君,谁也不想屈居人后。 李裴被这句话堵住了嘴,的确,嘴上赢了什么都算不得,将来在考场狠狠把人压在后头才解气。 竺玉倒也聪明,在两人针锋对麦芒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蜷了起来,免得殃及池鱼,又扯到她身上来。 上午的课。 听得人犯困。 竺玉也不敢打盹,认认真真的听学,只是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似的盯着她。 她忍着才没有回头,等到快下课,她才忍不住了,往回看了眼,就撞上周淮安那张削瘦锋利的脸。 她最近有招惹她这位小表哥吗? 也没有啊! 莫名其妙。 真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周淮安本来就阴晴不定的,感觉没有哪天是他高兴的日子,就没个心情好的时候。 晌午休息的时候。 祭酒带着两个身量轻盈的小公子从思学堂的长廊外经过,竺玉正巧往外看了眼,看见那张熟悉的侧脸才想起来这位小公子是谁。 李裴说:「是金陵的小郡王。」 年前就说要进京,过完了年才上京,前几日刚到京城,听闻光是行李就拉了几十箱。 也是金贵得很。 竺玉收回视线,「嗯,是他。」 她小时候有段时日身子骨弱的在病床上起不来,几次起死回生,太医胆颤心惊的给她开了药,治病养病。 若是她那时候没能活下来。 指不定这位受宠的小郡王能受封太子之位。 竺玉也知道她这个堂兄,在父皇跟前有多受宠的。 每年上京都神气得很,比起她的唯唯诺诺,他就十分的嚣张跋扈,父皇每每听了他做的那些作弄人的事情,只抚掌大笑,并不会责怪他,反而觉着他这般才像个小郡王的样子。 「我看他也不是个好的,先前是山高皇帝远,看什么都觉得顺眼,等他在金陵做的那些混帐事发生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很快也会厌了他。」 曾经的传言,传得满城风雨。 李裴他们也不是没听见过,李裴说的这番话,还挺好听的。 尽管秦衡不这么想,但是和嚣张跋扈、奢侈无度的小郡王相比,眼前脾气好没骨气的小太子可就太顺眼了。 秦衡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口安慰道:「再怎么样,殿下您才是正统。」 仿佛从前咬牙切齿盼着他尽快被废的人,不是他们。 那时候巴不得他从储君之位上被拽下来。 李裴点点头,说:「秦衡说的没错,金陵来的又算什么东西。」 金陵城风水好,又富庶。养出来的小郡王嚣张乖戾,在京城估计也不会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犯了事儿,也就被发落回金陵了。 竺玉没想到他们还会安慰自己,她心中暖暖的,沉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不怕小郡王来同她争抢什么,上辈子父皇驾崩之后,并未留下遗诏。 小郡王还是小郡王。 她依旧是太子。 * 下午,是武先生的骑射课。 竺玉骑术尚可,只是在马上的时间久了,大腿也会磨得生疼,第二天更是酸软胀痛。 骑半天的马,屁股也痛。 偏偏武先生觉得她太过娇气,总是故意要锻鍊她,盯她盯得十分紧,她想浑水摸鱼都难。 每次从马背上跳下来,腰杆子疼得都像是被人给折成了两段。 久而久之,她就有点发憷。 不过好在今日的骑射课,武先生更多的想试试他们射箭的准头。 空旷的广场,立了六七个靶子。 几人都已经换上了干净利落的骑装,圆领窄袖,袖口佩戴了冷硬的护腕,额前是两指宽的黑色抹额,长发高高束在头顶,衬得五官英俊逼人。 竺玉站在他们冷峻锋利的人群里面,就显得很秀气。 不过她这样穿戴起来,也是很利落好看的装扮,像立在松柏群里的清瘦笔挺的小竹子。 竺玉和陆绥分到了一组。 她得站在靶子后,给他看着点数。 陆绥拿着重重的长弓,抬起手臂,面无表情,三箭齐发,蹭蹭蹭的声响好像琴弦断裂般的利索,三支箭先后正中圆心。 他方才拿起弓时,周身的气度好像就变了。 杀气腾腾的,竺玉感觉他射的三支箭力道重得像是要穿破圆靶。 不过别的不说,她是有些敬佩他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敬佩中又带着点羡慕,羡慕里又有点不甘心。 她觉着自己也行。 只是她的力气没有他那么大,这把弓就沉得很,拿起来的时间久了胳膊发酸,她放箭的准头不差,就是力道不够。 长箭落在圆心,刺进去的声音听起来不够浑厚肃杀。 在场的人,不说六艺俱全,大多都很擅长。 打小就被家中介于厚望的孩子,早就开始培养,但凡家中教养的严格,现今就都拿得出手。 武先生看着几人中耙的位置,眼神欣慰,却又不满。 若是夸了他们,这些个本就矜傲的小子怕是更要目中无人、不知谦虚起来。 武先生拍了拍她的肩:「沉肩,拿稳。你的箭准头虽然好,但杀伤力度却不够,再多练练。」 说着他又看了看她身边的陆绥,年纪轻轻,既没有上过战场杀过人,也没经歷什么血腥的事情,方才无意中透出来的平静的杀意倒是骇人。 他同太子说:「还不懂的话叫陆绥教教你。」 竺玉不好意思麻烦陆绥,而且她觉得也不用他教,她就只是力气小,若是有和成年男子一样的力道,她和他们也没什么分别。 陆绥好像不嫌麻烦,嗯了声,还真认认真真充当起了老师的样子。 男人站在她身后,眼神淡淡,看不出几分私情。 他的气息难以忽略,从身后笼罩着她,她愣了下,手腕就被人轻轻往上抬了抬。 她站在他前面,身形比他要小,看起来好像被他拢在了怀中。 陆绥面色从容,镇定的、秉公无私的开始教她射箭,低沉的嗓音沉沉落在她的耳边,没什么起伏,如出一辙的冰冷,他说:「稳住力气,手腕不能抖。」 他似乎很认真的在教她。 既没有敷衍,也没有刻意的照顾。 好像换成其他的任何人,他都会是这种态度。 正是他这种一视同仁,让竺玉放松了下来,陆绥还是从前的陆绥,也还是把她当成了从前的太子,并没有因为她是男还是女,态度而发生转变。 陆绥:「专心。肩膀发力。」 竺玉敛神,眼神也认真了起来,盯着靶子,手上绷紧了力道,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直到肩膀沉得发不出多余的力气。 手中的弓弦才骤然一松。 犹如一支穿云箭,蹭得就射了出去,「挣」得一声嗡嗡,连靶场上的其他人都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正中靶心,锋利的箭头扎在里面差点拔不出来。 竺玉不禁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弯得像漂亮的嫩牙儿,犹如春日里最宜人的那阵风,柔软的、温暖的,叫人看着都会喜欢。 扶光落下少女柔白的脸庞,浓密的睫毛跟着笑意轻轻的颤,灵动又轻柔,好像所有的戾气都化解在这抹笑中。 竺玉一时高兴,抓着他的手腕,「你快看!」 陆绥并不关心靶子,他静静看着少女脸上的笑意,像那看不透的蒙蒙月色,只想剥开了、再剥开,好叫她打开内里最柔软的心给他看看。 她的指尖,暖暖的。 手指头也很软,抓着他的手腕,似乎很激动,也很迫切的要炫耀自己的成果。 这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全无防备。 对他渐渐有了更多的信任,她好像真的将他那句话听了进去,也没有在骗他,把两人从前的不快大度的给忘了。 陆绥对上这双信任的眼睛,想得却是得寸进尺的事情。 他已经很克制,不想越界。 偏偏这人该守规矩的时候不守规矩。 陆绥心里乱糟糟的一片,混乱的不成章法,脑子里许许多多可怕又杂乱念头,全都被压了回去。 他先拿开了她的手,而后回应了几个字:「看见了。」 竺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时激动冒犯了他,又记起来这人有洁癖,她万分抱歉,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陆绥见她很有眼色的往后退,默默垂眸,抿直了唇,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 第59章 竺玉看着陆绥这张沉下来的、情绪不太好的脸庞,心里生出几分惭愧来。 陆绥对她这么客气,还帮她指点了一二,她反而一时得意忘形,忘记了他是个不喜欢旁人触碰的人,十分的爱干净。 若是他上辈子是只品种高贵的猫,怕是无时无刻都在打理自己的毛髮,洁癖严重。 竺玉方才也是无意,她怕被他误解,讷讷地像个笨嘴拙舌的老实人,有些笨拙的为自己解释:「陆兄,我刚刚一时高兴,失了分寸,却不是故意的。你莫放在心上,往后我会多多注意。」 陆绥皱起眉头,靶场上的微风拂动着她额前落下的碎发,阳光自头顶如潮水倾泻。 少女是娇养长大的小姑娘,虽然有些时候娇气的让人无奈,但她的心地常常出奇的柔软。 她垂着眼睛,浓黑长翘的睫毛在眼睑落下蒙蒙的阴影,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真的很惭愧,心里头还有些紧张和不安。 每回安安静静的模样,都好像是极乖巧的人。 笑起来也是,柔软的、那种仿佛同你推心置腹般的天真。 陆绥的心里好似那春风翩跹,干涸贫瘠的内心犹如被春水滋养过后,根深蒂固,蛮横的长了起来。 陆绥忽然想起来他同她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好的时光,她那时候就很胆小,像只不合群的、无处可去的小野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拖着尾巴怯生生的跟在他们身后,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她总是后知后觉,哪怕是要确定是善意还是恶意都要耗上臂旁人更多、更多的时间。 小心翼翼的确定好自己不会受到伤害才会试探性的伸出柔软的爪子。 只是先前的防备谨慎,终究是让人不快的。 就像是挑选伴读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就往皇后的身后躲,没人会喜欢被当成瘟疫似的避之不及。 所以每每当她试图融入,总是晚了。 换成旁人,听了几次似讽非讽的话,又被回绝了几次,便不会再眼巴巴的往他们跟前来凑。 她却不是那样的。 没有假清高的骨气,每每总是笑着,眼睛里总有明媚春光般柔软的笑意。 眼睛如月牙儿弯起来,眼底的流光溢彩仿佛随着她的情绪而跃动,那种样子其实是很动人的。 陆绥回神:「没关系。」 他顿了下,兴许是觉得自己这三个字太潦草,亦或是太生硬了,他说:「你学得很快。」 她学得是还挺快的。 方才肩部发力,比起手腕更有力道。 竺玉抱着怀里的弓,站在陆绥面前,比他矮了有一个头,她仰着脖子看着他,毫不吝啬自己脸上的笑,连眼睛也笑弯弯的,她说:「多谢你的提点。」 陆绥现在在她心中就是大大的好人。 可能是上辈子,两人身份尴尬,她怕他想要将她除之后快,惶惶不可终日。 而陆绥对一个没什么用的小皇帝自然是没有耐心的,短暂的几个月,两人也不是很合得来。 看来她上辈子对他有误解啊! 陆绥对她好像也没有藏私,刚才更是毫不保留的教了她,她从内心已经将他视为半个小师傅了。 她本就是个认生不认熟的性子,将陆绥视为朋友之后,在他面前连话都变多了许多。 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的男人有多危险。 她叽叽喳喳的,以前有什么不明白却又不太敢问的事情,通通都张了口:「陆兄,你是天生力气就这么大吗?还是后来跟着师傅练的?」 竺玉也想当个力大如牛的人。 起码碰到什么危险的时候,能拿得起那沉沉的刀子,保护自己。 陆绥耐着性子回她:「天生如此。」 竺玉闷闷不乐:「哦。」 她接着又有了精神,继续问:「那你说我能练出你这么大的力气吗?」 陆绥沉默住了。 紧接着低沉的嗓音毫无波澜的落下:「我不知道。」 竺玉哦了声,她其实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琐事想问陆绥,但是看他那一脸淡色,就不太敢张口了。 因为他看起来不是很耐烦的样子。 好像耐性也的确不怎么样。 竺玉很识趣的也也闭上了嘴,也没发现陆绥的目光一直在她身后,恰好望着她的头顶,视线顺着往下,看着她柔嫩的小脸。 陆绥记得很清楚,她很久没有和他主动说过这么多的话。 在此之前,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还小,他们年纪也不大。 李裴作死似的将她偷偷摸摸从皇宫里骗了出来,去了宁香山后面,随他们一同进山去打猎。 那时候本来就是好玩。 野性难驯,又多有几分桀骜。 一声不吭就钻进勐兽成行的深山老林,什么都没猎到,还得带着个小跟屁虫。 偏这个跟屁虫也不知天高地厚,兴许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乖乖就跟在他们身后,寸步不离。 走得累了,也不叫累,可能是不敢。 听见老虎的吼声,既害怕又好奇,陆绥将她塞进了背篓里,几人轮流带着这个累赘,束手束脚,很怕她出什么事。 她探出脑袋来,听见野兽的叫声,耳朵都竖了起来,忍不住的好奇:「方才是老虎叫吗?」 陆绥背她的时候,是非常不愿意和她说话的。 话多显得蠢,不过她那时候本来就很蠢。 哪怕无人应答,她也能怡然自得自顾自说:「老虎离我们远不远?你们真的要去打老虎吗?还是不要了吧,很危险的。」 陆绥那时面无表情的听着,有几次都想将背上的人给扔上去,嫌她聒噪。 这会儿同当时,也是如出一辙的话多。 但是陆绥却不觉得聒噪的惹人烦,反而…越听越觉得顺耳。 陆绥想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远远看着就行,离得太近,难免什么时候就失控了。 他不想要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那样总归没有那么安心。 他心里想的是远离她,脚下的步子却诚实的往前了两步,碰了碰她的手腕,捏了两下,「你要练力气就要吃很多的苦。吃不吃得下来,谁也说不好。」 她的手腕捏起来也细细软软的,不刻意使劲儿的的时候句像抽走了枝干的软绵绵的细条。 拿捏在手里,是很容易的。 陆绥停顿稍许,接着说:「你不用练这些,将来有人会为你上战场。」 帝王总是坐在高台之上。 只需要拆迁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不惧生死的忠臣即可。 竺玉感觉有点奇怪,他的指腹贴在她的手腕内侧,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也没有任何戏嚯之意,淡淡的,好像只是试试她的力道而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她也不好抽身,愣了下说:「我就是…就是想做的更好。」 不想总当最差的那个了。 陆绥默了片刻,缓缓松开她的手腕,接着说:「不用着急,慢慢练就是了。」 竺玉抬起小脸,对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陆绥盯着她湿软的唇看了半晌,漆黑深沉的眼神慢慢往下,扫过小姑娘细细的喉咙,接着就好似无动于衷般挪开了眼。 两人站在一起说了这么久。 李裴在那边看得早就坐不住,几次都想往这边来,被同为一组的秦衡给拦住了。 秦衡是出自好心,李裴这样被太子勾了魂似的状态可不对劲,他按住他的肩膀:「太子殿下又不是归你一人所有,你这样沉不住气很像个要争宠的小妾。」 李裴挥开他的手臂,到底是摁住了脚下的步子,「他们俩有那么多话可说吗?」 李裴方才还担心太子会被陆绥刻意刁难,但是这会儿瞧见两人迎面而立,相谈甚欢的样子显然就是她多想了。 李裴既放下了心,又有点不痛快。 等到骑射课结束了,李裴马不停蹄就往那边跑了过去,警惕的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吃醋了似的问:「你们方才说什么说了这么久?」 竺玉被他拽着胳膊,悄悄的挣开,她一五一十和李裴说:「陆兄刚才教我射箭了。」 年轻气盛的少年也不怕攀比。 更不想服输。 「我射箭也很好!我也能教你!」 这事竺玉也知道,只是李裴每次和她凑在一起,两人往往做不了什么正事。 她不是能坐得住的性子,时间一长,就想浑水摸鱼。 李裴也不会制止她,只会跟着她一起偷懒。 不想学就不学了。 不想练就不练了。 口头禅便是:「往后你还有我呢。」 有了上辈子的教训,竺玉也知道自己靠不上其他人,谁知道会因为什么小事就翻脸呢。 尤其李裴又是锱铢必较的性子。 「今天练的胳膊痛,下回吧。」竺玉轻车熟路的煳弄了过去,李裴只要她不和陆绥靠得那么近,就怎么着都行,于是他点点头,「行,那就下回。」 * 上学没几天,京城就开了春。 雪意消融过后的春天,百花争先盛开,尤其是太子别院里的那些争先恐后开了花的白玉兰。 高高伫立枝头,一枝比一枝清丽。 纯净透彻的嫩白,花瓣开得正好,院子里唯余浓香。 以至于竺玉每日去上学,身上好像都还有淡淡的玉兰花香。 春天本是万物復甦的时节。 天气好,按理说人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只是长元帝久违的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几近震怒,冷着脸要处置了吏部新替上来的侍郎宋岿言。 宋岿言年纪很轻,长得一表人才。 上届春闱考了第七名,进士出身,又颇得皇帝的赏识,才进了翰林院不久,步步高升。 从毫无实权的编修到吏部。 与他年纪相仿的,不可谓不羡慕。 宋岿言这次触怒是天威,也是事出有因。 长元帝已是中年,忽然开始迷信道家长生,炼化丹药不说,还动了要以活人祭祀的念头。 事情还没办。 宋岿言就站了出来,引经据典,在早朝上极力劝阻,用词犀利,长元帝脸上不好看,又感觉被人阻了长生,自然是心头怒火难消,当即就将人给下了狱。 竺玉听说这件事后,也没觉得奇怪。 上辈子也有这齣,宋岿言最后被削去了官职,贬为庶民,他家中还有个久病难医的妹妹,得的还是富贵病,每个月光是吃药就要花好几十两银子。 他的日子捉襟见肘,妹妹病死了。 宋岿言死的也蹊跷,死在长安街的大路上,心头插着根簪子。 竺玉不忍心宋大人重蹈覆辙。 况且宋岿言是周家的学生,她的小舅舅,并未从军,这么多年四处云游野鹤,收了不少的学生。 宋岿言便是其中之一。 上辈子父皇还曾怀疑过是周家要阻拦他长生的路,是顾念着对贵妃娘娘的感情,才将宋岿言和将军府的这层关系给压了下去。 后来,陈皇后去请了白云观的道长来,为其炼化丹药。 父皇才勉强消了气。 人老了都会怕死。 父皇妄求长生,这才叫陈皇后有了可趁之机。 传说中白云观的道长隐匿江湖,不入世,陈皇后上辈子找来的道长未必是货真价实的道长。 竺玉觉得她的父皇也不是煳涂的人,若是有人肯多劝劝他,让他看清他每日吃的丹药不仅无用,还很伤身。 他兴许就打消长生的念头了。 竺玉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想着事情,整个上午都没怎么出声,认真思索着怎么才能让父皇知道丹药无用。 一直等到傍晚下了学,她也没想到很好的法子。 但是她得先去给宋大人求情,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 长元帝沉溺道法,连太子也很少见。 以前竺玉巴不得父皇不要召见她,这回主动求见还吃了个闭门羹。 刘公公压低了嗓子劝道:「殿下还是回去吧,陛下正在气头上。」 竺玉却不想走,她干脆在殿外就跪了下去,双膝落地,磕得用力,隔着殿门,字字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父皇,宋大人也是关心则乱,若您活人当炼药的药引,怕是会寒了大烨子民的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且不说那丹药有无效用,即便真的能长生,那道士为何自己不吃?」 里头鸦雀无声。 过了会儿,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嘆了嘆气:「殿下,陛下叫您回去。」 竺玉也想用长跪不起这套。 可她的父皇压根不吃这套,不能硬来。 她觉得她日日来求情,父皇听得心烦可能也就消火了。 太子给宋大人求情了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宫外。 李裴这天正好请了她到自己家中来做客,他也不明白好端端她要给毫不相干的人求情。 李裴明面上是请她过来赏花,其实还是想让她过来看看他偷偷摸摸买的那两箱子衣裙,都是给她买的。 李裴到现在还记得积善寺里,她穿着女子衣裙的模样,盈盈动人,时常入梦,他梦得次数多了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时间长了,也想再看看。 就看一眼。 总归他家里也不会有外人在,她也能安心的穿着,不用害怕被别人看穿,更不用再委屈巴巴用面纱蒙着脸,怕被人给瞧见。 李裴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偏有人不让他如意。 秦衡自己情场失意,找不到意中人,就故意来破坏他的姻缘,更是见不得他好,得知他请了太子赏花,也厚着脸皮无耻的说要过去。 周淮安还没弄明白兄长对太子特别的关照,于是不假思索当即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陆绥好像闲得发慌,默了许久,装模作样演得还真像清清白白毫无私心的样子:「明日正好得空,我也去。」 李裴:「……」 他真是一点儿都不想请他们一同前去。 他们是喜欢赏花的人吗!? 他买的两箱子衫裙,又要继续压箱底了。 根本找不到机会拿出来。 赏花这日,李裴怨气冲天,竺玉出来解闷,心情开阔,没发现李裴怪异的心思。 一行人刚到李府的后花园,隔着假山就听见一阵哭叫。 「奴婢再也不敢了!公子饶我这次吧!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 哭叫声有几分悽厉。 听起来就很可怜,那少女接着好像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巴,被迫止住了声音。 管家压低了嗓音,冷冷的:「快些给压下去,叫人牙子过来把人给带走,可别让主子回来还听见这些晦气的话。」 小丫鬟被人捂住了嘴巴往外拖。 哪怕走了后门,还是叫竺玉给撞上了,那小姑娘看见她身边的李裴,忽然爆发出一阵大力挣脱了捆住她的人,双膝跪地,用力磕头,连声求饶,只说自己绝不敢再犯。 不会再生出非分之想。 这个小丫鬟新来不久,有几分容貌,家里从小又惯着,一时落魄才将她卖进了府里当丫鬟。 她还不懂规矩。昨夜以为主子喝醉了,不甘心一辈子当个伺候人的小丫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爬床,结果不成反而被发落了。 李裴压着冷眼,面无表情,耐心到了头:「拖下去。」 竺玉怔怔望着少女被拖走的背影,李裴知道她这是又犯了怜香惜玉的老毛病,可勾引主子的奴婢向来都是留不得的。 换做旁人,早就给打死了事。 竺玉回过神来,轻轻抿了下唇,她问:「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李裴冷嗤了声:「我有那么蠢吗?」 一个上不台面的奴婢,她是也想救人于水火? 竺玉闭上了嘴,没有再多嘴。 原本刚刚这句话她都不该多提的,李裴处理家事,还轮不着她来插手。 相处的日子久了。 她总以为李裴是最好煳弄、相较而言心慈手软的那个。 其实都一样。 说穿了都是冷血无情的小郎君,将规矩看得极重,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不容僭越。 一时无言,静了下来。 陆绥的视线悄然落在她身上,不声不响,不动声色。 少女攥紧了指尖,白嫩柔软的手指头掐得醉人的粉白色,她低着头,长发垂落,侧脸柔白,唇瓣看起来潮湿柔软,很好亲的样子。 洇红的唇看起来很软。 其实那粉嫩的舌尖也很柔软,亲得狠了,细细的喉咙还压抑着可怜兮兮的呜咽声,仿佛吞不下那炙热浓烈的吻。 第60章 李裴倒是想改改她心慈手软的毛病,什么阿猫阿狗只要落了难,她瞧着都有几分怜惜。 说到底还是奴婢先坏了规矩,主子要怎么处置都是应该的。 李裴见她垂着眉眼不作声的样子,心头起火了似的,他说:「德行不端的人留在身边将来迟早招来祸害。你若心软,往后底下的人有样学样,日子就没个安生。」 竺玉轻轻嗯了声,她说:「我知道的。」 她知道。 只是每次听见求饶声,就想起来很多年前陈皇后处置宫人的手段。 那时候她还小,很多事情也不太懂。 只记得那个小宫女长得有几分姿色,父皇难得去陈皇后那儿一次,多扫了眼递茶的小宫女。 隔天早晨,她就看见小宫女被捆到了院子里,随意寻了个罪名,罚了五十个板子。 三十个板子就够要人的命了。 五十个,是真的没有让她活。 尤其是内务府的小太监得了吩咐还特意下了狠手,板子重重砸在小姑娘的后腰,惨叫没几声,人就没力气叫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背后血淋淋的。 鲜血很快就浸透了衣裳,粉白色的衣裳染得通红,比那春日里开的杜鹃花颜色还要浓几分。 肉都打烂了。 太监还没停手。 人也早就断气了,偏要打足这五十个板子。 很长一段时间,竺玉做梦都是那血淋淋的一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样子,在她的噩梦中挥之不去。 李裴听着她嘴上说的话,知道她就是在哄他呢。 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她在先生面前也是这般阳奉阴违的,叫她做什么都乖乖的说好,但是她若是真的不想做,定然是不会做的。 她只不过是不想争得太难堪。 李裴心里冷冷的,想起刚刚被拖走的小丫鬟,长得有几分美艷,太子莫不是看上了? 看上了也没用。 已经被发卖了。 李裴这样想着心气儿才顺了些,回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嘴脸有点难看,她一句话就踩中了他敏感的痛脚似的,害他龇牙咧嘴,面目可憎。 他缓了缓语气:「外头太阳晒,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竺玉听出来他有意在哄她,似乎也不想和她闹得太僵硬,她点了点头:「好。」 接着就想起来了今天的正事:「你不是请我们来赏花的吗?花开了吗?」 李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后花园里精心娇养的花枝大部分都还没有到花期,这会儿过去是看不到花团锦簇的画面的。 他厚着脸皮:「开了吧,等会儿再看。」 他也得先把在场的另外几人给打发了。 李裴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将他们支开的机会,几个大男人硬生生凑在一起,很难煎熬。 不过这里只有李裴觉得难熬,秦衡从始至终就是来看戏的,本就是不怀好意,如愿破坏了李裴的算盘,心里自然觉得有趣。 周淮安也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没人同他说话,他也能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多说。 至于陆绥就更不必说,是那闷葫芦,什么境况都能泰然自若,好似周遭发生的所有事与她无关。 而竺玉自小经歷过许多这般尴尬的处境,现在甚至已经能够觉得没什么关系了! 不就是没人说话吗? 她反正也不喜欢说话。 这般僵持了小半会儿,直到李裴的庶妹被故意使唤到这边来,才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 李裴的妹妹今年刚好十六,到了婚配的年纪,李裴的母亲也不是个会苛待庶女的主母,将人低嫁,面上难看。 况且府上的姨娘都老老实实的,多年来都不敢作妖,为的就是女儿们的婚事,将来都能顺利。 主母能多怜惜几分,给她们嫁个好人家。 府上来了人,李夫人就想趁此难得的机会,叫府里的几个女孩儿在贵客跟前露露面,留个印象也好。 若能碰上合眼缘的,凑上一门婚事,就更好了。 小姑娘是来这边递话的,她抬眸匆匆看了眼就低下了眼,脸色微红,却也不是羞答答的小娘子。 她同兄长说:「哥哥,前头已经备好了席面,母亲让哥哥不要怠慢了客人。」 李裴也知道母亲将妹妹使唤过来打的什么主意,他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 李裴虽然和这几个人,关系不怎么样。 然而平心而论,他妹妹若能嫁过去,这辈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竺玉多看了眼李裴的妹妹,长了张圆圆的小脸,皮肤柔白,眼睛润润的,稚气未脱般冰雪可爱。 可惜秦衡有了心上人。 周淮安看起来兇巴巴的,不太像是会疼老婆的好男人。 嫁人还得是要嫁个知冷知热的贴心小夫君。 她看陆绥就很不错,面冷心热还护犊子,他家里那几个妹妹,平时有什么事,都是他照看着的。 是个稳妥的、靠谱的、能负得起责任的好兄长。 几人去了前厅。 桌上已经布好了菜,席面精緻,可就李府的厨子是费了心思的。 精巧的菜色装点在粉彩银器餐具里,格外讲究。 李裴不断的往她的碗里夹菜,生怕她吃得少了:「你多吃些,鹿尾最是滋养身体了。」 竺玉碗里已经满了,她摁住了他的手:「我自己会夹的。」 李裴挑眉:「你不知道哪样好吃。」 他执意如此,说了也不会听,很是固执的一个人。 竺玉吃的最后肚子都圆了,李裴还嫌她吃得不够多,还说她过了个年还瘦了。 竺玉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啊,我胖了的。」 宴会上少不得要吃吃喝喝,如此便日渐圆润,原本清瘦的脸倒也还真的看起来圆了一圈。 却也因为睡得足够,皮肤看起来更好了。 又软又白的。 饭桌上的人不禁都朝她看了过去,黑沉沉的目光盯了她好一会儿,像是被海味山珍滋养得无比娇气的么儿。 白腻诱人。 漂亮的不得了。 她茫然费解又有点自我怀疑的眼神,看着好似依稀透着蒙蒙的光,浓黑的双眼里装了几分粼粼的水光。 秦衡本来还只是懒洋洋的看戏,唇角噙着的笑意慢慢淡了回去,他抿起唇,神色渐渐变得冷肃。 他望着太子眉眼拢着的神色,尤其是这般茫然无辜的样子,十足十像那日他在积善寺撞上的小姑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秦衡并非一惊一乍的人。 只是方才那个瞬间的神态太像了。 他沉住气,冷冷的像难不成是他太多疑了?连日来都找不着人才害得他现在逢人就觉得相像? 如此荒谬。 秦衡沉默着,黑沉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半晌,觉得相似,又不敢确定。 怕是自己的草木皆兵。 竺玉还不知道自己快露了馅,还傻乎乎的觉着鹿尾难吃,炖得软烂,还是不太好吃。 等她后知后觉被他们盯着看,才觉得不自在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软软的,是长了肉啊。 怎么长胖了也是多稀奇的事情吗? 竺玉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秦衡也吃不下去了。 陆绥心细如髮,秦衡方才目不转睛盯着她,目光如炬的审视,分明是起了疑。 陆绥垂眸,心中不动声色就有了计较。 要打消秦衡的疑心却也不难。 只要让他找到他想找到的人就是了。 与她身形、眉眼都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尽管难找,也不是找不到的。 午膳过后,又得了闲时。 竺玉还有事情想单独同陆绥说,宋岿言这个人,她是一定要救下来的。 若是让陈皇后寻来的道长博取了父皇的信任,届时做什么事情都迟了。 做虚弄假向上谄媚的道士只会害人,救不了人,也无法让人得道成仙。 上辈子父皇听信谗言,最后真用了活人来当祭祀的诱饵,被活生生献祭的人何其无辜。 竺玉站起来:「我想去解手。」 她看向陆绥,给他递了个眼神,生怕他看不出来,又问:「陆兄,你要不要陪我一道去?」 陆绥看出她有话要说,沉默半晌,低低嗯了声。 两人穿过雕花抄手游廊,等到周遭无人,才缓缓停下。 陆绥也没先开口,男人沉沉的视线不动神色看了她半晌。 将她脸上的纠结看得清清楚楚。 他也不做声,只等她开口。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就再也忍不住,仰起了脸来,唇点绛色,缕缕的金光落在她绛色的唇瓣,好似透着薄薄的月光,莹润诱人。 像乖巧的等着人来亲。 她纠结良久,张了口:「陆兄,你知道宋大人的事情吗?」 陆绥一点儿都不意外她说的这件事,但平静的内心还是有种被她利用的冷怒,好像每次都是有什么事,求到他面前,或者需要他施以援手时,她才会眼巴巴的来找他。 和他多说两句话。 陆绥抿起唇,心头不悦,嘴上仁慈:「知道。」 他补充了几个字:「父亲同我说过。」 竺玉扣紧手指:「宋大人说的话不无道理,你觉得呢?」 她便是求他办事,也循循善诱的,一点一点的得寸进尺,还以为自己做的不明显。 陆绥开门见山:「那又与我何干。」 竺玉被他一句话给堵住了后路,紧接着又听见男人冷冰冰地问:「殿下叫我出来,只是为了宋大人?想让我父亲帮宋大人求情? 竺玉眨了眨眼,有些勉强:「也不…不止是如此。我是真的想去解手,又怕李裴他们要跟过来。」 她说着又对他笑了笑,这个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一直以来,她就觉着对人笑,再盛气凌人的也会消了火。 「如今我能信得过的只有你。」竺玉感觉他身上就像积蓄了千万年来的寒霜冰雪,冷得不近人情,她只能捡着好听的话,一说一箩筐:「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少女的脖颈仰起漂亮的弧度,唇瓣红润,抹了会生香的浆果汁水似的,饱满诱人,她可能也心虚,声音越来越低,还扯住了他的袖口。 撒谎,骗人。 骗人都不会诚心骗。 陆绥不想再上这种当了。 他也不会把她随口说的几句好听的话当真。 陆绥没让她松手,也没提醒她正揪着他的袖口,他说:「我也信你所言非虚。」紧接着,男人语气和缓:「父亲那边,我会替你去说。」 第61章 陆绥哪怕识破了她心里那点弯弯绕绕,还不计前嫌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帮她的忙,她心里的愧疚就更深了。 她方才张口就来的那两句话,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竺玉有种欺瞒的一个老实人的真心,她想着心里也难受,有种受之有愧的负罪感。 她深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想大不了往后不对他说谎了,她低声道:「多谢。」 陆绥淡淡地:「不必客气。」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急着辩解,竟然捉住了他的袖子。 好在陆绥似乎也没有察觉,她又小心翼翼的一根、一根轻轻的松开了手指头。 他神色不变,还是那高高立着冷霜的雪枝,千年不化的冷淡样子。 竺玉悄悄的松了气,又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两步,穿堂的春风灌入长廊,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脸小小的,低头时侧脸在光影里映着清丽诱人的弧度。 衣领遮住了脖颈,薄薄的交领若有似无遮掩不严的雪肤。 都道春色动人。 可她静静站在那里,比院中的春色还要动人几分。 陆绥垂眸,面无表情回忆起她方才紧张蜷起来的手指,指甲盖粉粉白白,骨节好像都是粉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攥着他哪怕使了劲,也没多少力气。 不过她力气本来就小,不管怎么说,到底是皇室温养的么儿,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需要让她使力气的事情。 陆绥说:「下回你有事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来试探我。」 竺玉看着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往后我再也不同你假客套了。」 陆绥的视线落在她乌黑的眼,像那干净见底的小溪,这次说的话倒是真的,只是说白了还是因为他有利可图。 还是不诚心。 陆绥冷冷的想。 「你若觉得我不值得你相信,往后有什么事情你就去找李裴,他待你好,事事都顺着你,的确不似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他是更讨人喜欢的。」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深处好似透着一股冷酷和嫉恨,很冷漠,好像在周身竖起了平静却尖锐的刺,冷冷的把自己包了起来。 陆绥自小就是这样,是他的就全部都是他的,不是他的就不要。 她实在太会骗人,哪怕说谎也说得像真的,好像是世上最真诚不过的人,把真心都剖出来给了他。 事实上她对每个人都是这般将其当成了真心朋友的模样。 以前觉得她懦弱、没主见、没有机锋,只会讨巧卖乖,现在看来这套对她而言,是最好用不过的。 不用费什么脑子。 又多的是人为她争得死去活来。 她只需要在旁边看看就好了。 陆绥却不允许她把这招用在他身上。 他当然可以帮她。 竺玉被他说的有几分惭愧,她没想到陆绥待她竟这般的真诚,凡事开诚布公,不遮不藏。 倒显得她顾虑颇多在犯疑心病。 她说:「陆兄,你人也很好,从前是我误会了你,你不要妄自菲薄。」 她低下头:「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你不要生气。」 陆绥低低嗯了声:「我没生气。」 竺玉感觉他就是生气了,但是他不承认,她也不和他争这个。 宋岿言的事情,若是有人帮忙在父皇面前多说几句,兴许就有了转圜的余地,不至于落得个被贬谪的下场。 陆绥也没问她为什么要帮宋岿言说话。 宋岿言在吏部,同她外祖父家的叔伯是不太能合得来的,暗藏锋芒,几番交手,让她的叔伯都吃了亏。 不过陆绥知道她做事是天生带着蠢劲儿的。 凡事平心,不论外迹。 竺玉放松了下来,说清楚之后如释重负,她又对他笑了笑:「陆兄,我们可以回去了。」 陆绥:「嗯。」 两人去的时间也不久。 李裴等得有点着急,他刚才心里就奇怪,他和太子是国子监里最要好的人,她都不与他一同解手。 性子害羞的很。 很不情愿被人看了那处去。 李裴疑心病犯了:「他们俩真是去解手了?」 秦衡还想着刚才的事儿,心里烦得很,没空搭理李裴的疑神疑鬼:「不然还能做什么?」 李裴咬牙切齿:「可她不同我一起的。」 秦衡觉得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太子就是根墙头草,谁对她稍微好点,她就往那边倒,最擅长做见风使舵的事情。 秦衡不耐烦地说:「哦,那就是太子厌烦你了。」 下午也没怎么赏花,待了不多久便告了辞。 府上的女眷偷偷躲在屏风后,还有些依依不捨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意犹未尽似的,还想再多看几眼。 等背影都瞧不见了。 她们这才红着脸从屏风后走出来。 李夫人见她们面红耳赤的样子,便知道她们心里也是瞧上了的,这几位小郎君长得都不差,深得小姑娘的喜欢。 她当年也是这个年纪走过来的。 「行了,人都走远就别看了。你们的婚事不会差。」 李夫人只得了一个儿子,占了嫡子的名头,她在家中主掌中馈,几个姨娘老老实实的,人生也没什么不圆满的。 顺顺噹噹把家里几个女孩儿嫁出去,就没有令她操心的事情了。 等到春日更盛,她便宴请几位京中交好的夫人,私底下先将婚事给定了。 * 马车停在府门前。 周淮安的小厮匆匆跑上前来,连忙行了礼,紧接着说:「主子,二公子正在马车上候着您。」 周淮安一听兄长来了,心里打鼓似的无端有几分心虚,可他最近可没有惹什么祸事。 没有同人吵架,也没有打架。 二哥忽然找来,害得他心里凉飕飕的,感觉像是发了毛。 周淮安皱眉:「二哥怎么来了?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小厮也怕二公子,摇了摇头:「没说。」 周淮安正要走过去,他的二哥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周淮景今日没有去刑部,上午去了趟私牢,晌午才出来,原本是要回家的,绊倒叫马夫掉了个头。 马车在李府的正门前停了有半晌。 他来不及去换衣裳了,上午对人用了刑,不可避免又弄脏了衣裳,用沾湿的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还是觉得有点腥。 周淮景还知道太子胆子小,弱弱的,总是委委屈屈的样子。 他特意等这一趟,自然不是来看他的弟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周淮安走到兄长面前,「二哥,你怎么来了?」 周淮景笑容淡淡,平易近人而又无害,他的目光若有似无扫过他身后不远处站在台阶上的少女。 「从刑部回来,正好来接你。」 周淮安放下了心,不是来收拾他的就成。 不过他都多大的人了,出个门还要用兄长来接,传出去都丢脸。 周淮景看向了他身后的人,客套礼貌的打了个招唿,分寸拿得正好:「殿下。」 竺玉对他点了点头,声音轻轻地:「周大人。」 周淮景这次见了她,比上次还顺眼几分,可能是知道眼前的少女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妹,天性使然,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亲近。 她尽管柔软,却很聪明。 若不是她自己有所察觉,陈皇后这辈子都能瞒天过海下去,在姑母的眼皮子底下让她和至亲骨肉分离。 人的情感还真是奇怪。 上次见面识破了她的身份,脑子里百转千回已经想要了要利用这件事将其置于死地。 今天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可爱。 家里没有妹妹,几个堂妹自幼被宠得要上房揭瓦,直率的、莽撞的,有着将门虎女该有的勇敢,尽管也讨人喜欢。 但他好像就是更偏心她。 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周淮景杀人无数,还真不觉得自己留有绕指柔的心肠,他觉得表妹很可怜,在陈皇后手里养大,箇中不为外人所见的委屈自是无数。 她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也没有。 国子监于她而言也是个狼窝。 周淮景冷眸扫了眼自己的弟弟,不用想也猜得到他必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周淮安被瞪了眼,只有茫然,他可什么都没做,就说了句话也不行吗? 竺玉闻到了周淮景身上的血气,淡淡的腥味,不仔细闻其实也闻不出来。 是了。 周淮景在刑部办案,少不得刑讯逼供。 宋岿言现如今就在刑部的大牢里,周淮景应当会顾念着他二叔的情分,不对其动刑。 周淮景:「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周淮安:「嗯。」 竺玉看见了周淮景衣袍上的血,也没觉得害怕。若是换做别人,她可能就躲得远远的了。 回府的半路上,周淮景看着周淮安,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吩咐你做的事,你可上心了?」 周淮安撒不了谎,若无其事擦着怀里的剑,就不吭声。 周淮景压低了冷眸,冷冰冰的话里已经带着几分警告:「明日上学,你寻个时机,告诉太子,让她不要插手宋岿言的案子,也不要为他求情。」 她想保。 不需要她来冒险。 周淮安狠狠皱眉,分明不解:「为何?!她有什么好的?兄长你不过见了她两回,就要帮她避祸?兄长不要忘记了她是谁家的人。」 第62章 周淮安的话听起来怨气颇深,还有几分义愤填膺的,要他和太子交好实在是兄长强人所难。 如今还不止是交好,竟然要他主动去帮她。 周淮安眉头打了结,眉眼是埋怨般的苦大仇深:「二哥,你也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无缘无故帮衬一个仇人,我想不通。」 周淮安的话听起来像是在置气,其实还是在逼迫他的兄长告诉他缘由,这其中没点蹊跷,他是不可能会信的。 他的二哥,心黑手辣,杀人也面无表情,甚至有时候杀了人唇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从前是大理寺的活阎王,如今也是大理寺闻风丧胆的存在,深更半夜带着人上门去抄家查案,威名赫赫,弄得旁人见他上门拜访都吓得两股颤颤,胆子都给吓破了。 周淮安越想越奇怪,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想到李裴那个样子的,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看向兄长:「二哥,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毕竟太子除了长得好,还真没有别的值得让他二哥特意开口照拂。 周淮景黑了脸,丧失了伪装出来的好耐心,端出冷厉兄长的一面,语气已经有些阴沉:「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只管做,不要废话。」 周淮安还是怕兄长这种六亲不认的样子,他刚准备开口就又被冷声打断:「别不服气,也别给我阳奉阴违。」 「你觉得勉强,也得做。」 「我是你的兄长,不想听也要听我的。」 周淮安感觉他二哥在训话一样,将他当成了他在刑部的下属,一点儿都没客气。 周淮安垂着脑袋:「知道了。明儿我就去说。」 周淮景面色稍霁:「嗯。」 他道:「从小到大,我没害过你,让你做的事情,也不会让你后悔。」 这句话的确是真。 二哥心眼多,主意也多,小时候兄弟几人哪怕做了坏事,二哥都能带他在家中的长辈跟前摘得干干净净。 每次被罚,都能躲过去。 周淮安再不情愿,被兄长用如此严厉的语气教训了一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 傍晚冷风骤起,阴云席捲而来。 不多会儿,灿灿的烈日悄然被黑沉沉的乌云遮蔽,磅礴的大雨势如破竹,声势浩荡的砸下来。 路面的石砖缝隙缓缓流动的雨水,像一阵流速急促的小溪。 陆绥回了府里,沉下心来写了几个大字,随后将朔月叫了过来,他撂下毛笔,宣纸上的字迹还未干涸,静字好似是被用毛笔刻上去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男人的五官隐匿在黑沉阴翳压下来的暗光里,他吩咐道:「你去找个同太子身量差不多高的女子,最好是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得是个哑巴,给秦家那边的人透点消息。」 朔月恭敬道:「是」 陆绥接着吩咐:「不要做的太刻意,还有,那女子家世要足够清白。」 秦衡也是找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性子。 既然如此,他帮帮他。 秦衡那边甚至动用了父亲的属下,他回去之后彻底发了狠,下了死命令:「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我就不信活生生的一个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一个哑女。 真有那么难找吗? 若是他如此打动尴尬还找不到的话,就怨不得他对太子起了疑心。 也不是说不过去。 怎么偏偏她就是个哑巴?到底是出不了声,还是不能出声。 隔天。 上学的日子,竺玉早晨吃了个饱,才乘着马车去上学。 肚子填得圆鼓鼓,都有点撑了。 她还在抽条长身体的年纪,多长点肉也不怕生病。 她才进大门,就被人扯住了胳膊,周淮安力气大,哪怕感觉自己没怎么使劲,她也疼得皱了眉。 周淮安一看她皱眉,心里忍不住想,娇气。 真娇气。 好像他在欺负她。 竺玉看着他:「有事?」 周淮安嗯哼了声,对她努了努下巴,「去那边说。」 竺玉挣开了胳膊,揉了揉手腕,她跟着周淮安去了影壁后的角落:「有什么事还不能让别人听的?」 周淮安垂眸望着她的脸,这具身体看起来很诱人,骨肉匀称,体态轻盈,不染纤尘的漂亮小脸,说不定真的蛊惑了他兄长那个活阎王。 周淮安向来对这种会祸害人的尤物敬而远之,他抱着双臂,硬邦邦的帮她带话:「宋大人的事情你不要多管。」 「他是我二叔的学生,我二叔会帮他,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 竺玉上辈子见过宋岿言的下场,若是没有,她也不会多管,她想了想:「宋大人为民仗义执言,我身为储君怎么能坐视不理?」 周淮安直言:「陛下不喜欢你。」 竺玉:「……」 周淮安说话就是如此,直接了当,不想多说一个字的废话:「你即便苦苦求情,只会害了自己,更惹了陛下的不快。」 竺玉默了半晌:「可是这样的事情总是有人要去做的。」 她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若是人人都怕被皇帝嫌恶,什么都不敢说,那百姓还能有太平日子过吗?」 若是不做那些劳民伤财的事情,修仙问道也无妨。 可但凡走了歪门邪道的路子,就是祸端。 周淮安目光一顿,她竟还有几分忧国忧民的良心。 此话不错,但要做起来难。 「你是自讨苦吃。」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周淮安已经仁至义尽,他自认已经做到了兄长的嘱託,往后他是什么样,也与他无关。 周淮安:「随便你。」 男人转身就走。 竺玉看着他的背影:「谢谢你同我说这些。」 周淮安脚下顿了顿,接着就继续往前走。 宋岿言的事,文武百官都没有插手,原因复杂。 朝堂上,亦是利来利往。 没有好处的事情,凭什么要去做? 他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是能顺理成章被拉下来,旁人就有机会顶替上去。 再说陛下这回震怒,没人愿意冒着被削爵贬谪的风险为一个不相干的同僚说话。 竺玉接连几日下了学,都去御书房求见。 长元帝避而不见,觉得他这是心思野了,年纪小小,就敢插手朝堂的事情,偏偏还来忤逆他的决定,更叫他恼火。 这几日,陆阁老也来为宋岿言说了话,字字肺腑,说的在理,古往今来追求长生的帝王,没有一个成事,反倒落了骂名。 长元帝被劝解过后,渐渐冷静了下来。 碍于脸面,还未松口。 长元帝已经烦透了看不懂脸色的太子,同她的母后一样的不讨喜,做事这么轴。 长元帝金口玉言,直接给太子定了个罪名,禁足半月,罚抄百遍经书,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不过。 宋岿言也被从刑部的大牢里放了出来。 陈皇后知道这事的时候,在殿内砸了茶杯,她连好不容易叫人找来了白云观的道长,万事俱备,偏被人横插一脚,毁得干干净净。 还是她养的好女儿做出来的好事。 她别是装出来的乖巧。 陈皇后气不顺,一连几天睡也睡不好。 而被禁足在别院的竺玉吃的比以前还要多,睡得也香。 只是要抄写的经书实在是多,手抄断了感觉也抄不完。 半个月后,解了禁足。 竺玉才能回到国子监上学,这半个月,国子监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金陵城来的小世子旬假过后就要来上学。 秦衡找到了他的心上人,已经准备叫母亲派人上门去提亲。 国子监请来了两位新的先生。 是陛下从前的太子太师。 太师大人已是花甲之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教学严格,比起监学还要严厉三分。 眼中对学生一视同仁,眼中没有身份高低之分。 太师给他们授课的第一天就罚了太子,好似是特意被派来磨砺太子心性的,丁点小错,也要严惩。 「殿下,上课不得交头接耳。」 竺玉心里冤枉,她不过是想问问陆绥,太师布置了什么课业,嘴巴还没张,就被逮住冷冷警告。 太师捋了捋花白的鬍子,看了眼她:「今日院子里洒扫的活,就由你来做。」 竺玉不服气也不敢忤逆:「是。」 傍晚,放课之后。 竺玉的手里就被塞了个扫把,被叫出来清扫院子和走廊,里里外外加起来还真不小,是个体力活。 她一个人,肯定是干不完的。 先前抄书才伤了手腕,现在握着扫把,手都觉得疼了。 李裴今日没来上学,请了病假。 她想找人帮忙,思来想去,又只能想到陆绥。 她嘆了嘆气,她若是陆绥,肯定嫌她是个麻烦精。 不过,她侥倖的想…陆绥应该不会拒绝她吧? 当她拿着扫把挡在陆绥的面前时,他对上她圆圆的眼睛,她的心思真的太好猜了。 他心底冒出了四个字——得寸进尺。 不过嘴上冒出来的又是另外一套说辞:「我帮你。」 第63章 陆绥微垂着脸,皮肤好似那细腻的白玉,乌髮似流霜缓缓扬起,他看起来安静、沉默。 竺玉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他现在就像是那天上来的仙人,不然怎么能有这么慈悲的心肠? 她为难的话语还没好意思张口说出来,他就主动提出来要帮她的忙。 她对他笑了笑,还是那种讨巧的笑,没多少真心。 但是很可爱,也很好看。 陆绥看着她眼睛里仿佛流光溢彩的笑意,觉得哪怕她没那么真心也没关心。装也要一直在他面前装。 「我手痛死了,抄了一百多遍的经书,手腕都抬不起来。你今天帮我的忙,下回你有事,我也义不容辞的赴汤蹈火。」 陆绥早就发现,她愿意的时候,其实很会讨人喜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像那搅乱春池的石头,不轻又不重的、轻轻投落在他的心头。 她刻意疏远人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很恼火,恨不能把她用力的、粗暴的抓到自己面前来,不让她躲。 陆绥明知她是张口就来、满口谎话的小骗子。 说的话都是审视适度的选择,怎么样对她有利,她就怎么说。 他还是要清醒的上她的当。 陆绥脸上的神色缓了缓,他低低嗯了声:「好。」 竺玉犹犹豫豫将手里的扫帚塞给了他,自己又去拿了另一把扫帚,好在这个时节没什么落叶。 只是白玉兰的花期很短暂。 才盛开没有几天,来了一阵风,泣露的绯白花瓣就纷纷扬扬的掉了下来。满院掉落的花瓣,扑鼻的香味。 她自己不觉得,她其实是有点娇气的。 干得了活儿,但是不想干。 两个人干起活儿来,好像都没那么累。 竺玉发现陆绥做起杂事动作也很利落,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认认真真的扫着地。 她没怎么使劲,他就做完了事情。 黄昏将息,夜色渐沉。 天色已然昏黑。 竺玉坐在长廊旁的台阶上,抱着扫帚,撑着下巴静静看着他,等的都有点困了,眼皮直打架。 陆绥扫完了地,抬起眼,黑沉的视线平静的落在她身上,她似乎是很累了,将脑袋搁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睫毛微长,落下一片漂亮的阴影。 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 好像累得不行的样子。 娇气。 金贵。 但是又实在是可爱。 让人觉得她便是偷懒也没什么,懒洋洋的窝在那里也可以的。 陆绥盯着她看了很久,没有张口惊扰了她,可能是有几分不忍心打破这么安静的时刻。 风声簌簌。 兴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竺玉抬起睏倦的眼皮,猝不及防就撞进了他的眼底。 她屁股像是着了火,很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好了吗?」 陆绥点点头:「好了。」 竺玉将扫帚放在一旁,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抬眸看了陆绥几眼,他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即便发现了她偷懒也没说什么。 竺玉脸皮也不够厚,多少有点难为情,她说:「陆…绥,我请你去酒楼吃顿饭吧。」 她叫他的名字,还有些生疏。 咬字清晰,但是又有点僵硬。 陆绥平静的唿吸莫名漏了一拍,从她口中生涩吐出来的两个字仿佛过着电,落在耳边,酥酥麻麻。 他又无端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觉得愉悦。 他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会儿:「好。」 满春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厨子手艺好,南北菜系都会几样,还有几样密不外传的家常菜。 出了国子监。 竺玉带着陆绥一同去了满春楼。 平宣寻常都在国子监外等她,同车夫一起,马车里时常备着点心,就怕小主子读书饿了,路上也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平宣等得焦急,瞧见小主子和陆绥一同从国子监里出来,心急如焚,欲言又止,可也不敢在陆绥面前对小主子多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平宣还记得那日,陆小郎君搂抱着小主子,亲了她。 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了,他也一点都不害怕。 竺玉看平宣有话想说又憋着不说,也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平宣低着头,埋着脸,头如捣蒜:「主子,奴才方才身体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已经好了。」 竺玉想了想:「那你先回去歇着。」 平宣摇头摇得更厉害了:「这怎么成,奴才就在外边等着殿下,您不来,奴才就不走。」 这话平宣也是故意说给陆家这位小郎君说的,他别想做的太过分。 他可得牢牢守着小主子。 谁知道陆小郎君会不会趁人之危。 竺玉见他神色坚定,就没有多劝。 进了满春楼,掌柜热情的迎了出来,两位贵客穿着打扮就与平常人不太一样,瞧着就是有钱的。 个子小一点的看起来没什么城府。 个子高的,面色冷肃,不太像好煳弄的。 「楼上还有雅间,二位不妨先上楼?」 掌柜试探性的问。 雅间的价钱自然是更高一些的。 竺玉知道陆绥爱清净,她点了点头,接着又吩咐:「再来一壶温酒。」 「得嘞。」 二楼的雅间,清净许多。 这满春楼到了夜里尤其热闹,楼下大堂还有弹琵琶唱曲儿的清伶,点缀了几分附庸风雅。 椭圆的穹顶坠着做工精緻的烛灯。 将整间酒楼都焚烧的亮如白昼。 竺玉早就饿了,等菜上齐,就动了筷子。 陆绥好像不饿,一点儿都不急着用膳,他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挺直着背嵴。 他看着掌柜方才送来的温酒,问:「殿下要喝酒吗?」 竺玉摇头:「我不喝。」 她主动解释道:「我是给你要的酒。」 陆绥沉默,没说喝,也没说不喝。 他喝醉之后,情绪会变得很极端,眼睛里也会变得更加容不得沙子,不过一壶温酒,也灌不醉他。 但是陆绥也不想失控。 她把人放在心上的时候,真的会给人一种她最在意你的错觉,连他喝不喝酒都记在心上。 还会主动给他夹菜。 很乖。 很喜欢。 陆绥垂下眼皮,有些食之无味。 竺玉今晚这顿饭,也是感念着陆绥上一份的恩情,若不是陆阁老在父皇面前求了情,叫父亲对道士产生了隔阂。 宋大人的事情也没有那么顺利。 竺玉感觉她这辈子和陆绥应当能成为朋友,不似上辈子那么针锋对麦芒,谁也不想谁好过。 她给他倒了杯酒,为表诚意,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她说:「陆绥,宋大人的事情我也要多谢谢你。」 她的眼睛润润的,这样看着他,好像眼睛里只有他。 陆绥喜欢这双乌黑莹润的眼睛,也喜欢她眼睛里只有他的倒影,这能够满足他病态多疑的坏心。 可这又是不应该的。 陆绥端起酒杯,看着她,问:「那我现在是你的、知交好友吗?」 这句话中间还顿了下。 怕她听不清楚。 竺玉点头:「当然。」 又撒谎。 但他习惯了。 陆绥嗯了嗯,接着轻描淡写地说:「以后下了学,我日日去帮你整理功课,若是时辰晚了,就宿在你那儿。」 竺玉感觉有点不妥,但是陆绥难得开了口,她若是拒绝,显得她刚刚这两个字像是在骗人。 她以为陆绥也把她当成了好友。 哪里想得到他脑子里那些个危险的念头。 衡量过后,她还是有点犹豫:「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陆绥说:「我不嫌麻烦。」 见她还在迟疑,陆绥面无表情地笃定说:「所以你方才在哄骗我。」 竺玉对上他眸底好似被狠狠欺骗了的冷然,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好像狠狠亏欠了他似的,她硬着头皮:「没有,既然你不嫌麻烦,那你就来吧。」 陆绥是操心她的课业,无论如何,她也不该怀疑他的用心。 陆绥看清了她眼睛里的挣扎,她很聪明,也十分敏感。 嘴上说的好听,心底永远警惕。 什么知交好友,全是骗人的。 陆绥最记恨别人骗他,戏弄他。 但是她这样做也没有关系。 他会从她身上讨回来的。 她喝了半杯酒,脸上就染了微醺的绯色。 陆绥不禁又想起,那天夜里,她昏昏沉沉伏在他怀中,被亲得喉咙连呜咽声都吐不出来,无意识抓着他衣襟的指尖都在发抖的样子。 竺玉被他沉沉落下来围剿似的目光静静看着,看起来好像是再寻常不过的眼神,却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避开了他的视线,转移了话题:「我听说秦衡要订亲了?你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吗?」 上辈子。 到她死前,秦衡也没有婚配。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旁人的命运也开始跟着改变了。 陆绥拧眉,尽管不喜欢她关心秦衡的事,也还是如实告诉了她:「一家农户的女儿。」 竺玉问得仔细:「他们俩如何认识的?秦衡真的是对她一见钟情吗?其中还有什么别的隐情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她问得这么仔细,也是为了自己。 这一出忽如其来的变化。 让她措手不及。 她做的事,应当不会改变秦衡的未来,还是婚配这么大的事。 她难免担心,这世上还有与她一样,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第64章 男人沉沉的视线平静看着她,下颌绷得有些紧,神色有些冰冷。 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她也如此关心。 男人平静的目光透着几分可怖,黑沉的眼,好似毫无情绪,沉默了许久,他语气如常,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他眼底深处透出来的冷意,让她觉得害怕、不自在、想要躲避。 但是她又不敢表现的很明显,不然难免让人觉得她有卸磨杀驴之嫌。 竺玉忍着怪异的感觉,她嗯了嗯声:「我随便问问,你不清楚也没关系。」 她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两口,以此遮掩自己的不自在。 兴许是她草木皆兵,胡乱担心。 许多事已经和上辈子不同。 机缘巧合下,秦衡碰到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子,也不奇怪。 她不知不觉就喝完了杯中的酒,薄嫩白皙的皮肤漫上醉人的洇红,看起来醉醺醺的,但是人还没煳涂。 竺玉立刻乖乖的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再喝下去她就要醉了。 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不过她喝醉之后也不会撒酒疯说胡话,都是安安静静的就要睡了。 竺玉见陆绥已经停了筷子,她抬眼看着他:「陆绥,你吃饱了吗?」 陆绥点头:「嗯。」 竺玉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外檐坠着几盏漂亮的烛灯,火光明明灭灭,这会儿街边人也不多。 连拱桥那边赏湖景的亭子里,都不剩几个人。 她说:「那我们回去吧。明早还要上学,睡得太晚起不来,就又要迟到了。」 其实起不来的只有她。 爱睡懒觉,尤其是严寒冬日,恨不得一整天都窝在暖和的被窝里,起个床都要好几个小宫女轮着进屋子里哄。 这件小事,陆绥早有耳闻,她那时候还经常迟到,没少被罚站罚抄,诚然如此,依旧不长记性。 同先生道歉的时候,看着仿佛再诚心不过,甚至像已经把心挖了出来那么诚恳的道歉,眼中还满是愧疚,叫人不忍心多责怪她。 然而,第二天依然迟到,又红着鼻子红着眼睛同先生说着对不起,说她错了,磕磕绊绊能扯出一大堆藉口。 先生被她气得吹鬍子瞪眼,然而听着她柔软的、哽咽的道歉声又忍不住要心软,把这个得寸进尺的小骗子、撒谎精纵得更加娇气。 陆绥望着她微醺的小脸,娇嫩的皮肤烙下薄薄的红,看起来像涂抹了胭脂似的,黑漆漆的眼渗着潮湿水润的光泽,眼睛圆圆的,眼尾染了醉人的水红,她仰着脸,有点傻傻的看着他,好像在发呆。 眼神放空了似的。 有点蠢的样子。 陆绥抬手,常年握笔的手指长了薄茧,触感粗粝,他碰了碰她的脸:「喝醉了吗?」 男人很快就收回了手指,竺玉感觉自己好像被冰了一下,她摇头,语气认真:「没有的。」 陆绥点点头。 这种语气就是有点醉了。 她每次喝了酒之后都很安静,只剩卸掉防备后的柔软,很好靠近,也很好骗。 陆绥嗯了声:「走吧。」 酒楼外。 平宣等得心急如焚,再晚些见不到人他就要冲进去找小主子了。 陆家这个看着是个有分寸守规矩的,谁知道他背地里能做出多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平宣伸长脖子往里头看,终于等到了他的主子。 小主子跟在陆绥身后,像是他背后拖着的小尾巴似的,垂着脑袋,目不转睛盯着地上的倒影,脚步幼稚的跟着踩上他的影子。 陆绥没管她这种幼稚的行为。 下阶梯的时候,她一步踏空两级青石台阶,重重踩在地上,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抓住了眼前的人。 她手指揪得很紧,死死抓着他的衣衫。 撞上他的背,鼻子都有点疼。 这个人背也很硬,瞧着文弱,浑身都还挺硬的。 竺玉稀里煳涂的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什么时候被陆绥捉住了手腕都没察觉,恍恍惚惚再抬头,人已经被他拽进了马车里。 里头提前熏了香。 她闻着熟悉的薰香又有些犯困,不过打瞌睡之前还记得正经事,她一把掀开车帘,外面的冷风直接扑了过来,趁机钻进她的衣领,凉飕飕的春风灌进身体里,她打了个哆嗦:「你们先去陆府。」 陆绥握着她的手腕把人往里扯了扯,接着放下车帘,挡住了外面的冷风,他的声音沉沉的:「不用。」 竺玉被他拽回来,和他挤坐在一起,人都快坐到了他的腿上,她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他。 陆绥解释道:「太晚了。陆府也有门禁,让父亲知道我这么晚才回去,我会被责罚。」 陆府的确有门禁。 但这是底下的人要守的规矩。 主子自然是什么时候想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谁敢拦着不成。 竺玉因为酒劲上涌,脑袋有点晕,但她也不是傻子,她问:「你家里人管得这么严厉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陆绥点头:「父亲待我向来严厉。」 顿了顿,他面无表情地说:「母亲亦是如此。」 竺玉半信半疑,看着陆绥这张清冷孤傲的脸,又感觉他不像是会撒这种谎的人,她纠结半晌:「那你今晚要住客栈吗?」 问完她又忍不住嘀咕:「可他们若是知道你今晚夜不归宿,岂不是更生气。」 陆绥面色不改:「我院子里的人会帮我遮掩。」 竺玉点头,哦了声。 她说了这些话其实就困了,想睡觉了。 眼皮一眨一眨的,话也要说不清楚了,强撑着精神在和陆绥说话。 马车原本是足够宽敞的。 甚至能让她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多了个陆绥,他人高马大的、身强力壮,光是什么都不说往这里一坐就有慑人的压迫感。 她实在坐得难受。 昏昏沉沉之际,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置身的地方好似也变得更暖和了。 就是屁股底下有些硬。 陆绥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软软的触感,让他的神色一顿,下腹好像起了火,脸上依然平静。 她的脸轻轻趴在他肩上,睫毛簌簌垂落的阴影,像半扇漂亮的月牙,唿吸绵长,很快就睡着了。 马车静静的往太子在宫外的别院。 男人抱着人,搭在她腰间的手指不知不觉收拢的越来越紧,看起来好像是不想放开了。 半途中,少女醒了一次,可能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往他温暖的怀抱里又拱了拱,生嫩葱白的手指攀在他的腰背。 可能是嫌他的大腿邦邦硬,坐着不舒服,她下意识往前又蹭了蹭,都快要坐到了他腰腹的位置。 陆绥的指尖骤然用了力,掐着她的腰。 少女撩起眼皮,迷迷煳煳看了他一眼,觉得奇怪,带着浓郁的鼻音问:「你怎么抱着我?」 陆绥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髮:「这样你睡得舒服一些。」 她实在困极了,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多了几分软乎乎的感觉:「这样是不是不好?」 很奇怪啊。 在梦里也很奇怪。 在梦里她也不应该趴在陆绥的怀里睡觉。 陆绥看着她:「无妨,是正常的。」 某些方面,这个很会审视适度的小骗子是不太懂的。 没有人教她,她还是一张白纸。 她很会说好听的话来骗人。 也很容易被骗。 怀里的人很快就又睡着了。 陆绥听着她的唿吸声,感觉自己都平静了下来。 * 第二天。 竺玉和陆绥又是一同去的国子监。 她对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记得没那么清楚。 她对自己的酒品很自信,应该没发生什么。 李裴今日来得更晚一些,好在他来得晚,不然瞧见她和陆绥一同进屋,肯定又有话要说,兴许还扯不清楚。 李裴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些白。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劲?生病了?」 「没有。」 李裴坐下来的时候,嘶了一声。 浑身都还疼着,前天晚上挨了一顿家法,被揍的一天都起不来床。 李裴昨天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还是她。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像鬼迷了心窍似的,越来越喜欢她了。 李裴不想让她知道这么丢脸的事情,闷着声强撑着不想让她知道,也不想她继续追问下去,不然他肯定要憋不住告诉她的。 于是,男人生硬的提起了别的事情,他望向秦衡:「听说你要定亲了?恭喜。」 秦衡脸色冷淡:「没有的事。」 这下不仅李裴奇怪,竺玉也很奇怪。 秦衡要定亲的事情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怎么都不像是假的,秦衡先前也听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过,压根没有否认。 「你不是找到你一见钟情的命定之人了吗?难不成她不喜欢你,不愿意嫁给你吗?」 竺玉措辞小心地问。 秦衡盯着她,像猎犬盯上了猎物似的,他冷笑了声:「不是,我找错人了。」 这几个字,他说的咬牙切齿,好似有那滔天的恨意。 秦衡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当他看见小姑娘的那张脸的时候,下意识的感觉就是失望。 总觉得面纱下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张脸。 第65章 一开始秦衡只是有些失望,但既然大张旗鼓找到了人,未免伤了她在十里八乡的名声,他是想娶她进门来着。 此事同母亲提了一次,秦衡当即就被母亲训斥的一通。 母亲被他气得脸色发白,说他是在胡闹,把自己的婚事当成了儿戏。 打小他要做什么就没有做不成的。 犟着不松口,就是要娶。 让母亲去寻了媒婆上门提亲,母子两个僵持了好些天。 秦衡原本觉得自己若是找到了她,一定急不可待要把人给娶回家,可事实上他却变得没有那么焦急。 母亲不同意,父亲也不同意。 家中的长辈都觉得他这是要翻天了。 「你的妻子不说得是个高门贵女,但也绝不能是个连话都说不了的村女!婚姻岂是儿戏!别的事情我同你父亲都能纵着你,唯独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便是同我们耗死,我也不会松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母亲将话说的不留余地,言辞锋利,态度坚决。 秦衡执意要做的事情,便是旁人说破了天,他也不会改,可他那天也没同母亲吵架,只是听着母亲嫌她是个哑巴的时候,觉着刺耳。 「她说不了话也不是情愿的。」 总之,这样又那样。 婚事就僵在了这儿。 秦衡也想趁此机会好好冷静,难不成他也是太子那般喜欢流连花丛、见一个爱一个的浪子? 他对小村女,还真就是不喜欢了。 秦衡这边还没想明白自己是不是那滥情的负心人。 那名女子的家里人反而开始到处宣扬高门显贵要来自己家里求亲,眼巴巴要把他们家的姑娘给嫁过去呢。 那名女子好像也是个拎不清的,安静了两天也得意了起来,待她瞧不上的人横眉竖眼了起来。 秦衡在村子里放了眼线,听到这些话,心里不悦。 他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这件事,透着不对劲的地方。 那日在积善寺,少女身上的衣裙看起来就不差,一般人家也不是买不起,但是捨不得买那么好的。 况且,即便她掩面示人,也看得出气度极好。 绝不是无知村民能养得出来的。 秦衡后知后觉自己这是被人给骗了。 这名村女根本不是他要找的人。 秦衡偏就不信他找不到人,京城虽然大,但积善寺来来往往就这么些人,还真能有人凭空消失了不成? 秦衡越想越恨得咬牙切齿。 就像那民间神话俗本里写的故事似的,他是那被压在不见天光之处的恶人。 起先只会默默地想,若是有谁来救了他,必当以丰厚的金银财宝相赠回报他。 再后来,若是有人能来救他,他更加不会吝啬,只会给出更丰厚的条件。 等啊等。 等了不知多久,就会生出叫人触目惊心的恨意来。 谁来救他,就杀了谁。 来得太迟了。 这会儿,秦衡目光冰冷看着太子,他感觉她方才那句话就在嘲讽他一样,像是故意的落井下石。 秦衡好似被她羞辱了一番。 他往前逼近了一步,眸色顿了顿,似乎在她身上嗅到了陆绥才有的冷香。 竺玉感觉秦衡眼底露着冷冰冰的凶光,她谨慎往后退了两步,就怕秦衡将情场上的失意迁怒到她身上,她挤出干巴巴地笑来:「人总不会凭空消失,秦兄,你耐着性子再慢慢的找找,兴许哪天缘分来了,你也就找到了她。」 站在她身旁的李裴,闻言轻轻挑了下眉头。 秦衡这辈子都找不到,他可能到死都想不到他掘地三尺要找的人,整日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 李裴还没得意多久,秦衡的一句话就叫他暴跳如雷起来:「殿下说得对,我不着急,慢慢找就是了。只不过我找人这些天,殿下和陆绥情谊真好,听说陆绥昨晚夜宿太子别院?难怪我在殿下身上闻到了他的香。」 李裴对此事毫不知情,他立刻转过头,看向了她,话到他嘴里又不是那么回事,怎么听都奇怪:「你同陆绥一起睡了?」 竺玉眼神发懵,看着是呆头呆脑的傻样。 但她经常用装傻煳弄她不想解释的事情。 「昨晚我们俩都喝多了,时辰太晚,我就…就…」她也忘了昨晚是不是她主动邀请陆绥在别院里过夜,顿了顿,她继续说:「我就留了他一晚,免得来来回回的还要多折腾。别院那么多间房,往后你们若是要来借宿,也多的是收拾干净的屋子给你们住。」 她说话,很少有人不爱听。 秦衡不为所动,看透了眼前的人。 只有李裴会傻乎乎信她随口应付的话,说什么将屋子给他们住,不还是怕李裴这阴晴不定的小霸王发作脾气,不得已安抚了几分吗? 秦衡火上浇油:「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殿下盛情邀请,不妨就今晚。」 竺玉感觉秦衡故意在给她使绊子,她方才说的话就是权宜之计,李裴过不了几天就会忘,不会真的要抱着被子上门入住。 她只需要再等几天,这事也就翻篇了。 竺玉硬着头皮装样子:「我都成,你们呢?家里人知道不会觉得不好吧?」 秦衡看她都快为难死了,还得装作没关系,怕是苦水都往肚子里咽下了。 他原本不快的心情,和缓了一些。 秦衡站在她面前,离得很近,少年的小脸圆润透白,整个人散发着干净香软的气息。 他低头看她,刻意为难的念头走远了,不禁又回忆起香积寺的那个午后。 忽然间。 秦衡捂住了她的脸,他的手掌比她大了不少,五指併拢都足够遮住她的唇瓣再到鼻樑。 只露出眉眼和额头。 竺玉猝不及防就被人给捂住了嘴巴,她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抬眸疑惑的看向男人。 秦衡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复杂,严肃、凝重。 惊讶、甚至是扭曲了的冷恨。 竺玉被他吓着了。 秦衡比她却更诧异,还真是…真是十成的相似。 他失神片刻,若是面纱下的人,长了一张这样的脸,他竟然也不是不能接受。 竺玉被秦衡捂着嘴巴,喉咙窒闷,唿吸不过来。 她挣扎着抓住他的手腕,使劲把他的手给掰开,缓过气儿来还需要大口大口的往里吞气,她像一条被迫上岸的白鱼,难受的要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她的脸红红的,也有点生气了,拧着眉头冷声问:「秦衡,你是要杀了我不成?」 秦衡完全没有在听她说什么,黑沉的视线牢牢看着她,盯着不放。 他的手腕刚刚被她的指甲留下了几道青红色的条痕,疼却不怎么疼。 秦衡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咄咄逼人的往前两步,黑眸冰冷,目光像是恶狠狠凿在她脸上似的。 竺玉真是不明白,秦衡差点闷死了她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冷冷看着她。 好像做错事情的是她似的。 竺玉还真被他眼里的冷光给唬住了,她心里刚冒出来的火气,不得不被掐灭了,甚至还真被唬得回忆起她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 认真想了想,真的想不起来。 她平日里和秦衡就没什么往来,独处的时候都少,更谈不上得罪了。 竺玉往后直退,「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秦衡轻吐了口气,面无表情收敛了戾气,他平时做什么都笑盈盈的,害人的时候也是。 还真的少有如此喜怒形于色的时候,也难怪竺玉被吓住了。 秦衡渐渐冷静下来,抿直唇瓣:「没什么。」他敷衍道:「刚刚殿下脸上有东西。」 竺玉沉默半晌,她说:「我以为你是想闷死我。」 秦衡看着她,眼神锋利,噙着几分冷漠的笑,他在心里冷冷的想,若那日在积善寺的人真的是她…… 那他这些天在她眼皮子底下像只苍蝇似的胡乱找人,她心里一定很得意。 看着他被她耍得团团转。 秦衡越想就越是火冒三丈,心里头甚至有几分恨意,她是把他当成了和李裴一样的蠢东西了不成,以为他也会和李裴一样,喜欢上她? 他一想到自己大张旗鼓非要娶一个男人,就噁心无比。 秦衡冷冷收回目光,收拾好心里翻涌的情绪,将恨意也妥当的安置了起来。 只是,装得心平气和,还是忍不住要出言讽刺:「殿下这些日子一定很得意吧?」 第66章 秦衡这句话里的每个字都带着浓厚的讽刺,怎么听都阴阳怪气,尖锐且不怀好意。 竺玉前些天才被禁足,被狠狠罚了一通,哪里有他口中所说的春风得意? 她甚至不知道一向喜欢隔岸观火的秦衡为何会莫名的来针对她。 说这些个难听的话来。 竺玉性子虽软,还常常懵懵懂懂的分不清状况,可若是让她分辨出恶意来,她也不是会一直忍气吞声的,况且这会儿她还正窝着火,她冷着脸说:「近来是还不错。」 起码宋大人的事,比她想像中要顺利许多。 陈皇后找来的那名道士,也无用武之地。 她左思右想,秦衡怕是不爽的也只有这件事,可这和他并无关系。 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恼火的,还将怒气对准了她,简直是无理取闹。 她说这句话时神色认认真真,稚嫩的小脸透出一股子韧劲儿,瞳孔乌黑,目光澄明,反而是她这么认真的神态让秦衡更是恼羞成怒。 他感觉她在羞辱他。 秦衡压着火,不再吭声。 这种奇耻大辱,他定然是忍不得的,可若要放在檯面上说又更加丢人现眼。 难怪她还来关心他的婚事,感情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李裴只当秦衡是婚事不顺,才对无辜之人发泄怒火,他略有不满,摆着不悦的脸:「你找错了人,对她发什么火。」 李裴当然是不希望秦衡继续往下找人的,万一被他发现那日是太子穿了女装,谁知道秦衡会做出什么。 李裴挑了挑眉,懒懒散散开口劝道:「你既找不到人,就说明你们两个没有缘分,既然没有缘分,那就不要强求。」 秦衡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吐出几个字来:「我不会放过她的。」 这话说的阴恻恻。 竺玉还真没见过秦衡如此执着的样子,不死不休般的固执。 她忽然有些同情那位被秦衡一见钟情了的少女,看秦衡这又爱又恨的态度,找到了人兴许还会埋怨,她藏得为何那么深。 还是不要找到的好。 过两日,他也就忘记了。 院外响了梆子声。 到上课的时辰了,几人便又规规矩矩的回了自个儿的位置。 竺玉上课的时候,如芒在背,在她身后,秦衡的目光实在难以忽略。 像冷箭似的嗖嗖嗖的往她身上放。 竺玉被盯得后背发凉,忍不住回过身,对上他那冷中带了笑的目光,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她甚至觉着,秦衡的眼睛里有对她的憎恨,还是很深刻的憎恨。 男人的心思变化多端。 她向来看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殿下,上课要专心。」 竺玉不过往后看了一眼,就被先生给点了出来。 她下意识低下头,做出埋头看书的样子。 这两位新来的先生,盯她盯得实在是紧,分毫不让她喘息,好像在她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要将她这棵朽木培养成才。 她先前还能在先生的眼皮子底下混混日子,如今可就难了。 从前偷摸带进来的糕点,被查出来好几回,通通给她没收了,还被罚抄了好几遍国子监的规矩守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艰难熬过上课的时辰。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她的肚子就饿得咕噜咕噜叫。 等到中午的梆子声响了。 竺玉一刻都等不了,火急火燎就要去饭堂用膳。 她走得再快,也比不过他们几个腿长的,三两步就追上了她,李裴从身后勾住了她的肩膀,偏过脸在她耳边念叨:「先生管得严,应当也是陛下的意思。」顿了顿,李裴安慰她说:「这说明陛下越来越看重你了,是好事儿。」 竺玉满脑子只有肚子好饿,李裴在她耳边念叨的话,她也没心思听,从来都慢吞吞的性子难得露出几分焦急,她咽了咽喉咙:「我好饿。」 李裴哦了声。 紧赶慢赶到了饭堂,总算吃了热乎的饭。 竺玉很挑食,有许多东西是不吃的。 碗里的鱼块全都挑了出来,不乐意进嘴。 李裴看她挑食的样子,心想她还是不够饿,真饿了便什么都吃得下了。 李裴没急着用膳,尽忙着给她夹菜了。 他们几个坐在一桌,李裴这种德行,饭桌上的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陆绥没怎么动筷子,他静静看着李裴殷勤伺候她的样子,沉默了会儿,他提醒说:「一会儿让监正看见,又有麻烦。」 竺玉也怕了这段时间无孔不入的规矩,稍稍过了线,就要被罚。她听陆绥这么一说,也不大敢心安理得享受李裴对她的照顾。 「你不用给我夹菜了,你快自己吃吧。」 李裴不大高兴的嗯了嗯,他这几日吃不得荤腥,也吃不了味道重的,身上全是伤,养伤也有忌口。 李裴只能喝些汤,他闷闷不乐喝了两口汤。 他记性又好,还记着早晨秦衡说的那句话。 李裴放下手里的瓷碗,定定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少年,酸不拉几的话从喉咙里挤了出来,状似无意开了口:「你和陆绥怎么昨夜一起去喝了酒?你不是喝不了酒吗?」 竺玉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事儿呢,还以为她早晨已经煳弄了过去。 李裴当然记在了心里,他每次邀请她去酒楼里吃酒,她总是推三阻四、不情不愿,好像他不是叫她去喝酒的,而是去喝毒。 为什么换成陆绥,她就如此爽快? 难道陆绥长得比他好看些? 也没有吧。 李裴自小就知道他长得也很好看,小时候陪母亲一同回娘家,想抱他的人都得排着队,爱不释手,捨不得放下他。 他昨日因为她在挨打。 她倒是潇洒的和人吃酒取乐! 竺玉被问得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支支吾吾,一时也想不到藉口,只得硬着头皮胡说:「就是忽然馋了。」 李裴:「馋酒?」 竺玉艰难点头。 李裴板着张面无表情的脸,冷呵了声:「馋酒你早说,我那儿多的是能叫人醉生梦死的酒。」 竺玉骗人骗多了,再说谎也就不会觉得心虚愧疚:「下回、下回我想喝酒了就同你说。」 她用下回这种藉口不知道敷衍了多少人。 每次都很好用。 嘴巴甜的时候就像裹了蜜,任谁对上她那乌黑水润、轻轻颤抖的瞳仁,也说不出更重的话来。 明知她就是说说罢了。 用不了几天,她自己就忘了她说的这回事。 「你们昨夜还一起睡了。」 李裴又酸熘熘的说起这个,怨气不小。 这话在她面前说说就罢了,这会儿陆绥也在,他又知道她的身份,怕他听了误会。 竺玉立刻解释了清白:「我早晨就和你说了,他睡的客房。」 即便是客房,李裴心里也不舒坦。 他前天同母亲坦白,自己不成谈婚论嫁,他也没说喜欢谁,只是言语中透露了些不正常的倾向。 于是,他就吃了一顿家法。 陆绥抬眸,从容淡定:「不是客房。」 他看向了她,眉眼舒展,平静的语气吐出惊人的字眼来:「我们昨夜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只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绥想起昨夜,眸色暗了暗,她睡着的时候很乖很安静,躺在床上,被闷得发热就无力的蹬了蹬她的小腿,袜子是早就脱掉了的,光着脚,脚趾头看起来也很可爱,受了凉就又默默蜷了起来。 她喝了酒,也是不太舒服的。 睡得不好,一会儿就难受的流了泪,又说不出来哪里难受,抓着被子,指节攥得白白的,手上腿上都没什么力气。 纤瘦的手臂好像缓缓落下的蝶翅。 慢慢放了下来,无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 陆绥并不急着推开她,甚至纵容她往他身边贴,她觉得热,就会往舒服的地方钻。 一会儿怕热,一会儿怕冷。 娇贵的很。 陆绥以前会嫌她事多娇弱,昨夜却十分喜欢她这种无意识的依赖,养得娇气也有娇气的好。 只是,哪怕她睡着了,也无法掩藏过河拆桥的本性。 缓解了身上的热意,便想立刻离开他的怀里,又往千工拔步床的深处钻。 陆绥越发喜爱她,就越想占有她。 这是很正常人,男人的欲望就是如此的直白和粗暴。 所以。 她被他抓了回来,搂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是她先抓着他不松手的,不能中途就荒废。 竺玉听清楚陆绥说的这句完整的话,脸色也变了,又红又白的,尤其是被其他几个人盯着打量的时候。 她就更慌张了,差点就要同陆绥翻脸了:「你可别胡说!我怎么不记得!」 陆绥沉稳道:「殿下喝醉了。」 他继续用平稳的语气叙述:「是殿下抓着我不放的。」 还记得她颤颤巍巍往床里面缩的样子。 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可能本能叫她觉得害怕。 停顿稍许,陆绥轻出了口气,缓缓道:「我挣不脱。」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挣不脱已经喝醉的人。 这就是在胡说八道。 竺玉昨天才同陆绥说了「我们是一辈子的知交好友」之类的话,这会儿还不能同他生气,也不好指责他胡说八道。 而且陆绥如今在她这里,是再正派不过的人。 应该不会编造这种话来败坏她的名声。 她有点抬不起头来,唯唯诺诺的像夹在两个妻子之间的懦弱丈夫,有口说不清。 秦衡饶有兴致听完他们三个人这齣大戏。 这小太子瞧着果真不像正经人,越看越像有龙阳之癖的人,难怪私底下出门偷偷摸摸的把自己打扮成女人。 秦衡忽然想到了个好主意,来给自己狠狠出一口被戏耍的恶气。 她不是喜欢装女人吗?还喜欢穿女人的衣裳。 他让她穿个够。 第67章 竺玉是真的全无记忆,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反倒越描越黑,她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这顿午膳,几人各怀心思。 李裴的目光在太子和陆绥身上来来回回的打转,这两人如今好的有些过分,总感觉他们俩藏着秘密,无形中把隔绝出了一道屏。 换做从前,她根本不可能同陆绥单独赴约。 李裴面无表情地想,他迟早会揪出两人之间遮遮掩掩的猫腻。 竺玉这边在国子监水深火热、日子煎熬,宫里头也不安生,陈皇后差人来东宫请过她好几回,都被她拖延了过去。 凡事不过三。 是日,陈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第三回 到东宫来传话。 竺玉心知肚明自己不能再藉口推脱,前两回也是权宜之计,陈皇后心思缜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煳弄陈皇后多久。 只是有些事情,便是提前知道陈皇后会怀疑她的用心,她也不得不去做。 掌事太监瞧着慈眉善目,在小太子跟前也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分怠慢之处。 他微微弯着腰,说话时姿态谦卑:「殿下,皇后娘娘有小半个月没见着您,想您想得厉害,您若是有空,不妨去娘娘那儿请个安。」 竺玉轻轻吐了口气,既然躲不过,就只能迎难而上。 陈皇后就算怀疑了她,也不敢和她撕破脸。 这条船若是翻了,她不一定会被处死,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绝对保不住。 陈皇后至多对她起了杀心,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杀了养在自己名下的「亲生儿子」。 太子之位,是他们陈家的仰仗。 不然当年,陈皇后也不会铤而走险。 「母后的心意,我知道了。」竺玉板直了背嵴,整张脸看起来冷冷的,端出了储君居高临下的态势,冷眸淡漠的扫过去,颇有威严气势:「公公先回去吧。」 掌事太监方才被觑了这一眼,心中竟是一凛,接着他却又笑了笑:「奴才…」 刚张了口,就被她冷冷打断:「怎么?孤使唤不懂你们了?」 掌事太监唇角悬着的笑变得有些僵硬,敛了敛神,奴颜屈膝:「奴才这就去回话。」 竺玉淡淡嗯了声。 掌事太监转过身去脸色就变了,他是皇后宫里得力的大太监,除了皇后娘娘,多少年了不曾被这般冷斥过。 阉人心里总归不太正常,过卑过亢。 他这会儿心里起了恨,冷笑了声,心道这些瞧不起阉人的主子,总有一日要靠到他们阉人手里。 掌事太监到陈皇后跟前,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末了,迟疑半晌,吞吞吐吐:「奴才感觉太子同从前是截然不同了。」 陈皇后眼神冰冷:「仔细说说。」 毕竟太子是太子。 皇后娘娘是他的生母。 掌事太监就算有怨气也不敢多说,不然稍有不慎,他就成了挑拨离间的恶奴,他试探性地开了口:「殿下如今好像那放到林子里的鸟儿,有了野心。」他讪讪的笑:「不过娘娘,殿下有野心是好事。」 陈皇后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她何尝没有感觉到太子有了不该有的野心。 她摆了摆手:「下去吧。」 掌事太监不敢揣测主子娘娘的心思,下眼药的话也只敢点到即止,不敢多说。 过了会儿。 陈皇后看向嬷嬷,眼底深深,意味不明问道:「补药备好了吗?」 嬷嬷会意,点头应道:「备好了,娘娘放心。」 陈皇后嗯了声:「殿下身子弱,补药得常喝,叫他们不要忘了往东宫送药。」 「奴婢晓得。」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 过了晌午,竺玉才不紧不慢到了芳圆殿。 陈皇后坐在窗台前的小榻旁,里头穿了件素锦衫裙,外头罩着件素色杭绸兰花绣褙子,指尖清瘦,漫不经心斟了两杯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陈皇后的容貌亦是素净的那般,少了几分艷丽,瞧多了就如寡淡的凉开水,没什么味道。 竺玉的脚刚踏进屋子,就闻到了屋子里瀰漫的暖香。 栀子花混着橙香,味道有些腻。 她恍惚了下,上辈子临死前,陈皇后身上都是这股子腻的叫人厌烦的暖香。 她回过神来,挤出乖巧的笑:「母后。」 陈皇后放下手中的茶杯,眉眼含着淡淡的笑意,唇角的弧度好似都专门练过似的,笑容淡淡,眼含慈爱:「你来了。」 竺玉垂着脑袋,装出低头看脚尖的窝囊样,生怕陈皇后看不出她的局促不安。 陈皇后对她招了招手:「坐。」 竺玉露出几分懦弱,小心翼翼坐在小榻上。 陈皇后将热茶推到她面前,笑着问道:「你同我说说,你为何要替宋岿言求情。」 竺玉路上就想好了说词,她抬起怯怯的小脸,咬了咬下唇,看着好像很怕母后的责怪,她说:「母后,我觉得宋大人说的也没有错,要活人血祭着实残忍,会激起民愤民怨,于朝政不稳。」 「而且…」 她顿了顿,露出轻轻的笑来,眼中有几分狡黠:「我帮宋大人说话,传出去,百姓也会感激我的。」 她故意透出自己是为了博取一个好的名声,才选择出手相助。 陈皇后望着她,目光缓缓的、一寸寸的扫过她的脸,过了会儿,唇角含着笑:「可宋岿言毕竟是站在周家那边的人。你这回不应该替他求情。」 她虽然还是笑着,说的这句话却非常的冷漠。 竺玉低着头,事情既然已经做成了,陈皇后有再多不甘也没有用,她即便低头认错,也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失。 她刚想卖个乖,就被陈皇后打断,女人唇角的弧度已然回落,面无表情,话语冰冷:「我早和你说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况且这件事你并未同我商量过。」 女人凤眸锋利,冷冷盯着她:「你是觉得你现在翅膀硬了,可以不听我的话了吗?」 一声声冰冷的字句淬着杀意。 竺玉听得出来陈皇后这回是真的动怒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小脸,蹙着眉头,「我…我…我不想再让母后事事都为我操心,我想为母后分担一些…」 陈皇后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她,一时片刻竟然分不清她这会儿表现出来的怯懦、愧疚,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她不应该做的事情了。 陈皇后先前还只是半信半疑,如今对她可真就是半分信任都无,翅膀硬了,是会有野心了。 陈皇后养她这么多年,可不是要让她和自己作对的。 「你是在给我添乱。」陈皇后心里烦躁,自是装都不想再装,冷冷看着她说:「先前你祖父遭难,我让你去你父皇面前求情,你百般推辞,就是不肯。」 陈皇后嗤笑了声:「宋岿言还是周洅的学生,你还能不计前嫌的去你父皇跟前跪着,你安的什么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家的人才是你的血亲。」 「母后,我…」 陈皇后厌倦了她这种无辜至极的神色,遏制不住蔓延的怒火,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护甲上的尖锐划伤了少女细嫩的皮肤,落下一道醒目的淤红。 竺玉偏过了脸,疼是疼的,但也没有到不能忍受。 陈皇后这是在警告她,往后做事要掂量着后果,她一直是如此,只想要一个能为陈家谋取利益的傀儡。 忤逆了她,就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陈皇后打了这巴掌,也收着力道,没有太重。 她看着她落下红痕的脸,好像白嫩的豆腐破了一道口子,看着是叫人惋惜。 「我不想养出吃里扒外的东西。」陈皇后说着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药膏,挖出一小勺,慢慢的涂抹在她的伤处。 打了一巴掌,立刻就给一颗糖来安抚。 这些年,她一直是如此的手腕。 就好像她打你,也是为了你好。 化开的膏药沁入皮肤,冰冰凉凉的缓解了大部分的痛意。 陈皇后边给她上药边说:「往后你不要擅作主张,要做什么事都要同我商量。」 竺玉垂下眼睫,眼睛红红的,染了几分泪意,这几滴示弱的眼泪是她努力挤出来的,她闷声地说:「可是父皇总嫌我…没有主见,您知道的,小世子已经进京,他们都说父皇将来是想要…」 陈皇后拇指一顿,打断了她:「你才是他唯一的儿子,陛下再怎么疼爱小世子,那也是侄子。」 她为她涂好了药,接着说:「你不用胆子自己坐不稳东宫太子的位置,只要母后还活着,太子就只能是你。」 竺玉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满眼感恩看着她:「有母后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陈皇后心道难怪她昏招频出,原是怕自己被废弃了。 她抬手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脸:「还疼不疼?」 竺玉摇头:「不疼,我知道母后也是为了我好。」 陈皇后嘆息了声:「你能体谅我,我再是欣慰不过了。」 说着陈皇后看了眼嬷嬷,叫她端来了温在灶上的补药,她状似无意间说:「你来之前,我就叫他们给你煮了支人参,你读书辛苦,好给你补补身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竺玉哪能不知道汤里有毒。 她眼睛里的感动满得快要溢出来了,「母后待我是最好的了。只是我吃饱了肚子才来,这会儿有些喝不下了。」 陈皇后面露不虞。 她紧接着就将平宣叫了进来,「将汤药端回去,可不要洒了,晚些时候记得提醒我喝药。」 平宣卑躬屈膝,脑袋都快埋到了地上:「奴才知道。」 陈皇后见状没说什么,东宫里有她的眼线,喝没喝药,到时自然会有人来同她说。 竺玉从芳圆殿出去之后,紧绷着的心弦才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她绕了路,特意经过了御花园。 亭台水榭,春日韶光慢慢。 周贵妃一身月白色花纹对襟轻纱衫,在花团锦簇的园子里,显出几分淡色。 周贵妃似乎是特意在这里等她,多日不见,贵妃的气色比起上回,多了许多生机。 眉眼的黯淡,逐渐消散。 人活了,也就有神采了。 不再死气沉沉。 后宫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周贵妃知道她方才去了皇后的宫里,她盯着她的脸,忍着脾气:「她打你了?」 竺玉一时笨嘴,不知道怎么说才对。 周贵妃深吸一口气,绷着冷淡的脸:「这贱人,给我等着。」 竺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贵妃娘娘还有…这一面。她从前连话都不多的,兴许连骂人都懒得骂。 竺玉不敢在这里多留,能瞧上一面,说两句话就已经足矣。 周贵妃虽然随心所欲惯了,但也知道分寸,临别前,她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那日你说的话,我是信你的。」 竺玉心里酸酸胀胀的,有点想落泪。 她想,如今的局面总归比上辈子好。 当天,周贵妃就派人给她送了治伤的雪肤膏,送药也未避着人,生怕后宫里其他人不知道。 周贵妃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用心。 竺玉涂了雪肤膏,第二天脸上就瞧不出来什么痕迹了。 她去国子监,也没人看出来她前一天才被皇后给打了。 挨了这么一下,情绪多多少少有些不好。 一整天都窝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苦读,发奋用功的学习,卯足了劲头,好像要把书给读烂了。 中间休息的间隙。 她小心翼翼的去解手,陆绥陪着她一道去了净室,既能掩人耳目,也能帮她多看着点。 竺玉以前打死也想不到,陆绥会帮她守在净室外头。 她起初两次还扭扭捏捏,不大好意思,到后来…,脸皮厚了就不在意那么多了。 总之。 她这个「知交好友」对她是越来越好,把规矩看得极重的人,如今也会徇私枉法偷摸着给她塞一些垫肚子的糕点。 竺玉受宠若惊,吃着陆绥塞给她的雪片糕时,不禁觉得他待朋友是真好。 楚汉河界,泾渭分明。 被收拢在他这边的人,他极力帮衬,处处照顾。 从前她和他没那么要好的时候,陆绥是连冷眼看她都懒得看的人。 竺玉偷吃也是躲起来吃的。 陆绥守在一旁,微垂眼眸看着她吃。 粉嫩温热的舌尖探了出来,软软的,湿湿的。 齿尖轻轻咬下去,都要担心她会不会咬到舌头。 她吃的很慢,咬的也很小口,舌尖粉粉的,吃的时候细小的喉咙慢慢往下咽。 春光艷艷,太阳晒得他好像生了火。 陆绥气息一紧,缓缓静下心来,而后冷静的挪开视线,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朝她瞥去。 她还在那样小口的咬着吃。 他忍无可忍:「吃快点。」 接着男人就又问:「吃饱了吗?」 竺玉咽下最后一口,光顾着吃,也不知道身边的男人被她撩出了压不下的邪火,她点点头:「吃饱了。」 陆绥盯着她,抬起指腹,轻轻蹭了两下她的唇角,颳得有些用劲儿。 竺玉愣住。 他若无其事的解释:「有碎屑。」 她点点头:「哦。」 不过她觉着这样不好,毕竟男女有别,他可以提醒她的。 但是竺玉没有开口把这句话说出来,好像心里隐隐知道他听了这句话不会高兴。 * 秦衡等了两天才等到机会。 他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自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只不过对方毕竟是太子,秦衡便是要出气,也不能大张旗鼓,唯有背地里搞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 思来想去,也只有在她放学回去的路上能见缝插针算计一番。 她每天到国子监里来,一个马夫、还有一个忠心耿耿伺候她的小太监,还有两个暗卫。 秦衡手里也养了人,这回刚好能用上。 他吩咐了死侍:「把太子车驾往死巷里堵,你再派几个人把那两个暗卫调开。」 「是。」 计划有条不紊,也无比顺当。 竺玉还不知道前面有陷阱在等着她,马车好端端的被人给吓得四处乱窜。 马夫都被发颠的马匹给震到了地上。 平宣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横冲直撞的骏马,只得眼睁睁看着马车带着车里的人跑了。 平宣追得气喘吁吁,一眨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他顾不得再往前追,咬了咬牙,只能回头去找人。 竺玉在马车里被颠得脑袋发晕,扶着两边的把手才坐得稳,不知过去了多久,受惊吓的马终于慢慢平稳了下来。 周遭静悄悄的。 有些骇人。 正当她准备掀开车帘,往外看一眼的时候。 忽然间,一双大手勐得捂住了她的口鼻,她蹬着腿挣扎了好几下,捂在口鼻上的手帕沾了蒙汗药。 没过多久,秦衡臂弯里还在扑腾的人就昏迷了过去。 他冷笑了声,随手收起手帕,低头看着晕在怀里的人,泄恨似的在她脸上捏了两下。 皮肤滑熘熘的,比豆腐还嫩。 秦衡手边还带了一套少女的衫裙,他这会儿就要亲手给怀里昏迷不醒的人换上裙子。 等她醒来,定然又惊又怕,又觉得没脸。 这样,这件事也就扯平了。 秦衡的手指搭在她的衣襟系带上,指尖轻挑,才发现系带上打了个死结。 第68章 这小子防备心还挺强。 秦衡用力扯了两下竟然都没能扯开,衣襟上的死结系得牢牢的,若是要解开得耗不少的耐心。 秦衡这会儿其实没有多少耐心,等会儿太子那个蠢奴怕是就要带人找过来。 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暗地里出口恶气而已。 秦衡身上带了匕首,刀刃锋利,白刃映着男人乌黑冰冷的眼瞳,情绪冷漠。 他刚想一刀将她衣襟上紧紧拢起来的系带给划断,想了想,还是将匕首收了起来。 秦衡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慢条斯理的解开了她打了死结的系带,少年身上的衣裳顿时变得松散又凌乱。 她用来束髮的白玉发冠,方才也不小心剐蹭了下来,掉在他的膝盖上。 她安安静静的枕着他的腿,漆黑浓墨般的长髮缓缓铺开,发梢细腻,几分垂散在他的指尖。 秦衡的动作忽然顿了顿,盯着怀里这张被衬得有些浓艷的脸,皮肤是细腻的雪白,剥了壳的荔枝也不过如此。 五官精緻,脸又小小的,柔媚的眉眼透出被滋养的精贵。 长得是真漂亮。 也难找出比她还是好看的人了。 不仅好看,还对他的胃口。 秦衡忽然觉得自己对她假装出来的少女一见钟情,变得没有刚开始那么难以启齿。 不过。 他还是心怀芥蒂,无头苍蝇似的找了这么久,这把火也没那么容易消下去。 秦衡回过神,继续脱她的衣裳。 太子身上的衣衫穿戴繁琐,如今都已经是暖春了,还层层叠叠一件添着一件。 秦衡知道她骨架小,人也瘦,除了屁股身上就没有多少肉,但他不脱她的衣服还真想不到她竟然这么瘦。 穿了这么多,看着还很纤弱。 脱了外衫,还有里衬。 里衬依然的打了死结。 秦衡瞧见这个死结的时候,默了半晌,差点就要怀疑太子是不是提前就知晓了他要做什么,特意防备着他。 这守身如玉的姿态,好像生怕别人来脱她的衣裳,玷污她的清白。 秦衡耐着性子解开里衬,脱一个男人的衣裳,他心里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负担的。 即便男人袒胸露乳,也没什么可看的。 秦衡费了点时间才脱到最里面这件里衣,交领窄袖,倒是没再打死结。 秦衡的耐心也几乎到头,直接干脆利落的将这件衣裳也扒了下来。 他还没这样伺候过一个人脱衣服,早知道这么麻烦,方才就叫别人来把太子给扒干净了换上裙装。 秦衡觉着自己还是对她心慈手软,不忍心她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瞧了去。 正当他以为已经将她身上的衣裳脱干净了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她里头竟还有一件! 只是不大一样。 瞧着倒是像一块缠胸的布。 秦衡的目光逐渐暗了下来,盯着她胸腹前缠着的这块白色的布料,微微伏起来的弧度,让他感觉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黑沉的视线缓缓落在她的胸前,用来缠胸的布帛显然也有些松散,若有似无的弧度渐渐圆满,难以忽略。 她浑身的皮肤像牛奶那么白。 胸前鼓鼓的。 秦衡放轻了唿吸,忽然间像是怕吵醒了她,他小心翼翼的探出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胸前,耳根一下子像是被点了火似的烧了起来,又烫又红。 掌心里柔软的触感,即便只有一瞬,也能确定一些事情。 秦衡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如此,他盯着怀里的人,这会儿浑身发烫,身体里的血液都被烧得像是沸腾的热水,他立马别开了眼,身体紧绷,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衡心乱如麻的,目光时不时就想低头看一眼,心里头又忍不住要默念非礼勿视。 等身上滚烫的温度缓缓回落。 秦衡才慢慢恢復了镇定,他总算有勇气再低头,面对怀里的人,他的手还轻轻扶着她的后背,一动不动。 男人静静打量着她的眉眼,精緻的像是瓷娃娃,垂落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鸦色的漂亮阴影,鼻尖微微泛红,很是秀气,唇形饱满,唇瓣洇着几分醉红,潮湿润泽。 以前没有仔细看过,也就没有发现,她的喉咙看起来也细细的,看不出喉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秦衡的耳根子这会儿还是红的,他默了片刻,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纤细的喉咙,平缓的、没什么起伏。 这里什么都没有。 难怪即便是炎炎夏日,她也穿着领口层层叠叠的衣裳,又难怪她从来不与他们一起下水,每次换衣裳也都避着他们。 许多不曾注意到的细节,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秦衡收回了手,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公子,有人马朝这边过来了。」 马车外的死侍隔着车帘出声提醒,这个巷子的周围他们都布了人,这事不光彩,即便做了也不能让人查出来。 秦衡嗓音喑哑嗯了声,他捡起刚才被他剥下来的衣裳,又得一件件的给她套回去。 只是心境到底不同。 他为她穿衣裳的动作远没有方才那么干脆利落,唿吸有些紊乱,指尖轻轻颤动着,怎么也压不平心绪。 满脑子都是掌心里方才那柔软的触感。 秦衡重新帮她穿好了衣裳,连死结都给她恢復了原样,她醒过来应当不会发现自己被人脱过衣裳。 秦衡轻轻把人放下,指尖缠绕的髮丝在他抽身的片刻像流淌的湖水缓缓滑落。 他没忍住,将她腰间的小香包给抽走了,牢牢攥在掌心。 死侍已经开始催促:「公子,我们该走了,那边来势汹汹,已经开始在附近搜查。」 迟早顺着蛛丝马迹查到这边来。 秦衡端着冷峻的面色,将手中的小香包仔细收了起来,他掀开车帘,弯腰出了马车。 秦衡心情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又有点不想承认,自己竟然还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既不想戳破她,也不想用这个把柄来威胁她。 秦衡想得远了。 既然她是女子,那他在积善寺就不算被她骗了,也不算被她戏耍玩弄。 短短须臾,秦衡就想了许多,箇中关系,权衡利弊。 最后,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还是很想娶她。 第69章 秦衡走之前,还将她身上值钱的物件都给拿走了,还故意将马车里弄得乱糟糟,瞧着就像是刚被打家劫舍。 既然有人找了过来,他就得装成冲着财物来的匪徒。 马车停在巷尾,巷子重回寂静。 清清冷冷的风声吹过院墙里探出的几条枝头,树叶摩挲,簌簌而落。 马车里的人被安置在小榻上,靠着软枕。 看起来好像睡得正熟,白里透红的脸仿佛那已经熟透了软桃,樱红的唇瓣微微张开。 外面的风吹草动仿佛都与她无关。 * 平宣起先火急火燎是想跑回太子别院去叫侍卫来,两条腿毕竟跑得慢,别院又有些远。 他咬咬牙改道往官府那边跑,谁知道偏就那么巧,半路撞上了陆家小郎君的人马。 他也顾不得从前的恩怨,当即就拦下了陆绥的马,跪了下来:「陆小公子,我们家主子好像被人劫持了!您正好带着人,请您随手帮帮忙,让他们同奴才去找人。」 他家小主子,身娇体弱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实在担待不起。 陆绥骑着高头大马,脸色微沉:「随身跟着她的暗卫呢?」 平宣也想问啊!可人和马车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见的,怕是暗卫早就被人引走了。 陆绥骤然拉紧了缰绳,脸色冷峻,着实不大好看,他接下悬在腰间的腰牌,随手扔给跟在他身后的心腹:「你带几个人,拿着腰牌先去应天门把陈兆纪给拦下来,其他人跟着我。」 那人拿上腰牌,双腿夹紧马背,重重甩了一鞭子,先行去了应天门拦人。 陆绥随后静静看向平宣,瞳色乌黑,嗓音冰冷,扑面而来沉沉的压迫感:「人在哪儿丢的?」 平宣都快要急出了眼泪,抹了一把眼睛,面色发苦:「就在前头的市井,马车忽然受惊,将马夫从车驾上甩了下来,随即就开始横冲直撞,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大道上了。」 「奴才扯起两条腿去追,也不知是倒霉,还是有人从中作祟,狠狠摔了一跤,等奴才再爬起来,殿下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陆绥看向平宣手指的方向,冷声吩咐身边的随从去找人。 马车的去向,也不难查。 一路上总有人看见,侍卫不过提了两三个人,就问出了去向。 没过多久,有人来禀。 「殿下,马车在户部巷里。」 户部巷离这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陆绥挥鞭,如一阵凌厉的风势如破竹般就沖了出去,他神色凝重,直到见到了人,眉心还蹙着。 陆绥下了马,周遭已经被他的人给围了起来。 这会儿,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安静、沉默。 连枝头上雀鸟扑翅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派凛冽肃杀。 男人掀开车帘,瞧见在里面睡得正熟的少女,心头那根紧紧绷直了的弦,「挣」得一声松开了。 陆绥轻出了口气,他探了探少女的鼻息,平稳舒缓,身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 衣裳完完整整穿在身上。 只是头髮散乱,用来束髮的白玉冠和白玉簪都不见踪影,车厢里也被搜刮过了似的,但凡值钱的物件都被人拿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剩下的都是些带不走的东西。 连她腰间那根玉革带都不见了。 这劫匪当真搜刮的一干二净。 看起来倒是像来劫财的。 拿了值钱的东西就走,不伤人不害人。 陆绥缓缓拢起眉心,这人分明是欲盖弥彰。他既知道要引开暗卫,十之八/九也知道马车里的人是什么身份。 京城里遍地都是富商。 要劫财,何必要挑一个这么麻烦的。 陆绥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她这是惹了什么人。 明知她的身份,也敢如此张狂行事。 男人沉思半晌,怀里的人慢慢转醒,眼皮动了动,随即缓缓抬起了压得沉沉的眼皮。 竺玉只感觉自己睡得很沉的一觉。 她眼前朦胧的视线逐渐恢復了清明:「陆…陆绥?」 陆绥还搂着她,却是正襟危坐,他嗯了声,随后平铺直叙道:「你被人用迷药弄晕了。」 竺玉的后脑勺有些痛,可能是迷药带来的后遗症,她抬手捂了捂沉沉的后脑勺,想从他怀里坐起来,但是药劲儿还在,没力气爬起来。 她也想起来了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马车失控,跌跌撞撞。 等她想看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接下来就不省人事了。 陆绥也没急着打断她,等她回忆半晌过后,才问:「你最近可有招惹什么人?」 他用的招惹,而不是得罪。 显然,这个刚才劫持了她的人,并不想伤害她。 反而做出图财的假戏码。 陆绥平静的蹙了蹙眉,她平日素来喜欢招惹了人又随时丢弃,招猫逗狗似的惹得别人心烦意乱,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无其事拍拍屁股就走。 他很烦,她这种沾花惹草的性子。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不知收敛。 竺玉见他皱着眉不太耐烦的样子,以为他是嫌弃接手了她这个麻烦,她心里有愧,怎么又麻烦到了陆绥呢? 他帮她,都不知道帮了多少次了! 难怪他会觉得烦。 若是有个麻烦精缠着她,她也会嫌麻烦的,迟早没有耐心。 竺玉认真回忆,许久过后,她依然摇了摇头:「没有,我不记得我近来得罪过什么人。」 男人乌沉的黑眸对上她的眼,一板一眼纠正她的措辞:「是招惹,不是得罪。」 竺玉睁着有些茫然的眼:「这不是一样的吗?」 陆绥抿直了冷冰冰的唇,有点生气,但是对她又发作不起来,他压着火:「真的没有吗?你再想想。」 竺玉最近几个月安分守己的不得了,况且她在国子监的人缘也不差的,旁人犯不着冒着杀头的大罪来劫持她。 她笃定的摇了摇头:「真的没有,他们都很喜欢我。」 后半句话,在陆绥听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陆绥目光冷冷:「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或许只是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巴不得你从高处跌落尘埃,被碾碎在他们的脚底。」 竺玉被他的话说得后背发凉,男人平静无澜的话语听起来就是阴恻恻的,叫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陆绥,你把人心想的太脏了。」 她不太认同陆绥的话,但是反驳的也没什么底气,说到底,人心如何,她也不了解。 陆绥掐着她的腰,盯着她珍珠般的眼眸,从她这双干干净净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无声咽了咽喉结,掐在她腰肢上的指腹忍不住加深了几分力道,若是再用力些,隔着轻纱薄衣,少女身上娇嫩的皮肤都要被迫留下两道指印,像落在皑皑白雪上的点点红梅。 男人面无表情:「你信不信,今日做这件事的人就是你口中自以为喜欢你的人。」 竺玉忍不住辩驳:「你没有证据,也是在信口胡诌。」 陆绥垂眸,居高临下看她一眼,吐字清晰:「愚蠢。」 竺玉不想和他吵架,她心里头也乱糟糟的,若是真的像陆绥所说,是她相熟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可这人又图什么呢? 图她身上这点值钱的东西? 她想不通。 「人都跑了,我们争这个也没有意思。」她说着就要从他身上爬起来,但是身上的力气也没完全恢復,四肢软绵绵的,哪怕撑着双臂也爬不起来,反而重新摔倒在他身上。 双手下意识抓住他的肩膀。 屁股落在男人的膝盖上,硬邦邦的,硌得慌。 陆绥深吸了口气:「殿下,别添乱了。」 她纤白的手指有些无力的攀在男人的肩头,脸上有些烫,慌里慌张从他的大腿上慢慢挪动位置。 少女乌髮松散凌乱,如雪莹白的小脸,只有他巴掌的大小,唇瓣湿湿的红红的,眼神也有些慌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受惊了的林间小鹿。 陆绥心里怪异,下腹起了燥意。 她说的其实也没有错,人人都喜欢她。 散乱如绸细腻的长髮流水般缓缓坠落,发梢轻盈落在他的膝上,几缕乌髮漫不经心缠绕着男人的指尖。 她后知后觉自己的髮簪不见了。 陆绥一声不吭解开手腕上的系带,递给了她:「把头髮绑起来。」 竺玉接过布带,低声道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她背过身去,动作不太熟稔,甚至有些笨拙,将头髮随意绑了起来。 陆绥的视线静静落在她的背影,沉默望着,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徐徐前进,快到了府门前。 竺玉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如此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下马之前,她低垂眉眼小声同陆绥商量:「今日的事,劳烦你不要告诉别人。」 陆绥冷着脸:「知道了。」 竺玉低声道谢:「谢谢你。」 陆绥望着她:「回回帮你,回回都只能得到一声谢谢。」 竺玉被说得抬不起脸来。 的确,倒是她不会做人了。 过了会儿,她抬起小脸,有些侷促羞涩,随即就又认认真真看着他许诺:「我这会儿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银子都被抢光了。」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小声地讨好:「明日,我将我这个月的例银都给你。」 陆绥生生被她给气笑了。 给点银子就打发了。 确实也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第70章 竺玉想得简单,陆绥说的这句话就像是讨赏一样,挟恩相报,本就是应该的。 倒也不是竺玉觉得陆绥看起来像是贪图银两的人,而是银子了事比较安心。 陆绥若是张口问她讨要人情,说实话,她还真不一定能帮得上忙,她自个儿都立于自顾不暇的危墙之下,即便想帮他也有心无力。 她小心翼翼地说完,悄悄打量两眼男人脸上的神色,皮肤白皙,稜角冷然,狭长的眼瞳蕴着黑沉沉的阴影,与车窗外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看上去似乎是不大高兴的。 竺玉自作聪明将他的不悦当成了不满,她默了默,接着又有点期期艾艾的小声问他:「那你想要多少?」 陆绥仿佛在思考,过了会儿,朝她看来了一眼,他默不作声,抬手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冷白有力的大手轻而易举就控制住了她。 竺玉不明所以,瞳孔微微张大,感觉手腕内侧这片皮肤像是烧了起来,感觉很奇怪。 她陡然剧烈挣扎了起来,似乎是想挣脱这种怪异的暧昧之中,「陆…陆绥,你别抓着我的手,这样不…不妥。」 男人微微蹙眉,漆黑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好像在看着什么无理取闹的顽徒,他吐字道:「手别动。」 竺玉对上他眼中的冰冷,被威慑住的这个瞬间的确忘记了反抗。 陆绥的指腹搭着她的细腕,神色沉静专注,原来是在为她诊脉。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冒出了点尴尬。 刚刚是她…误解了他。 竺玉耐下性子慢慢等他诊完脉象,而后动作小心的抽回了手,她说:「我没事了。」 劫匪抢了钱,也就跑了。 犯不着迷晕了她又给她餵乱七八糟的毒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陆绥看她浑身没劲儿还有精神同他挣扎的面红耳赤,唇角缓缓勾了起来,藏着几分冷冷的嘲弄。 这人看着柔软无害,平易近人。 实则嗅到丁点危险的气息就要逃之夭夭。 娇气,软弱,见风使舵。 身上有数不完的劣性。 可当她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的时候,又总是要对她心软的。 譬如方才陆绥被她一句话着实气得不轻,这会儿她低眉顺眼对他讨巧卖乖,他又发自内心觉得她很可爱。 蒙汗药的药效渐渐消退。 竺玉身上也慢慢恢復了力气,十指已经抓得动桌上的摆件,无力孱弱的四肢也能使出劲儿来。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跟着落了地。 竺玉偷偷摸摸的在使力气,张开十指又用力攥紧,她以为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没看见,一声冰冷的嗓音打断了她:「这里地方太小,你想练功施展不开。」 毫无波澜的声音,反而叫人听出了平静的讽刺。 竺玉发现陆绥这人说话有时候还真是够难听的,尽管没有一个刺耳的字,但是凑在一起听,就很震耳发聩。 她不想与他说话了。 待到马车停稳,竺玉就想迫不及待的离他远些。 她扶着马背,轻轻跳下了地,脚底一软,差点以膝盖跪地的姿势摔下去。 她下意识抓住了马背上的绳索,受了惊的马高高扬起前蹄,又差点将她带飞出去。 一连串的意外,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身后如芒在背的视线好似时刻都在看向她,这么狼狈的样子被他瞧见,她多少也觉得有些没脸。 陆绥冷眼旁观,看着毛毛躁躁的她迫不及待的要甩开他。 莫约是绳子太粗糙,她掌心这片皮肤又很娇嫩,刚刚狠狠拽着被剐蹭了一下,这会儿看着就不好受。 待她痛得换过了气儿,她将右手藏在了袖子里,随即头也不回往里走。 竺玉闷头往前走,忽然间停了下去。 平宣跟在她屁股后头,差点撞上了她。 竺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应该因为陆绥说的那句话难听,就生闷气。 毕竟他救了她。 竺玉身边没什么人可以为她授业解惑,真能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的人,可能就只剩下在她身边多年的平宣。 「平宣,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竺玉说完接着自言自语:「陆绥这些日子对我,还真是无话可说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平宣有苦难言,看着小主子为陆家那人面兽心的小郎君说好话的样子,都快憋出了内伤。 「陆小公子,心机多城府深,您防着他也无可厚非。」 竺玉心里还在百般纠结,她是听说过陆绥在外很护着他家里的几个妹妹,他莫约是把她也当成了他妹妹来照顾,偶尔难免多出几分蛮横。 「对了,你今日是怎么碰见他的?」 「陆小公子好像要出城办事,身边带了不少人马,威风凛凛的,奴才当时着急,想都没想到就扑通一声跪下去了。」 「这么说来,我还耽误了陆绥的正事,真是罪过了。」 平宣说的这句话可不是这个意思!可看小主子现在对陆小公子是看哪儿,都觉得好。 他也不敢揭露陆小公子背地里干得那些不是人的事儿。 上回被他瞧了个清清楚楚,他第二日还在小主子的后颈上看见了一枚深深的咬痕。 平宣知道的多,偏偏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就只能见缝插针的给陆绥上点眼药。 主僕两人,聊得文不对题。 宫里忽然来了人,来的还是长元帝身边颇为得宠的大太监,兴师动众,倒是难得。 刘公公是个阉人,从前没有得到皇帝宠信的时候,在宫里那也是遭受过不少的白眼的。 拜高踩低的人,不论是奴婢还是主子,都不会用正眼瞧他们这些个没根的老东西。 不过刘公公对太子的印象一直很好。 小太子虽然不怎么聪明,也不讨陛下的喜欢,但是在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老太监面前,既没有趾高气扬的架子,也不会高高在上的睨他们。 刘公公今夜是特意带着长元帝赏赐下来的东西,走这儿一趟。 「太子殿下,陛下听说您受了责罚,命老奴特意给您送了些膏药和滋补身体的补品。」 这两天,宫里热闹可不少。 昨儿,周贵妃高调的往东宫送了药,生怕宫里的人不知道太子殿下受了伤。 东宫储君,身份尊贵,哪怕是手指头破了皮,那也是值得兴师动众的大事! 当天夜里,陛下果然问起了这事,未等他去打听,贵妃娘娘恰好端着补汤到了御书房里来。 这么多年。 贵妃娘娘还是头一回主动来御书房,龙颜大悦,他们这些底下伺候人的日子也好过。 陛下有多喜爱贵妃娘娘。 刘公公看在眼里,私底下的骯脏事都替陛下办了不少,这男人要想得到一个女人,那可真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贵妃娘娘到御书房来,温言温语,别说陛下听了心疼,他这个阉人听着骨头都要酥了。 刘公公也没想到贵妃娘娘是来为太子殿下抱不平的。 「臣妾在御花园偶然碰见太子殿下,那张好看的小脸被打的,臣妾瞧着都觉得疼。脸上红红的巴掌印,烙在上头似的,太子他是做错了什么事?您要这般罚他?」 刘公公卑躬屈膝在旁边装聋作哑,不敢去窥探主子爷的脸色。他心里暗暗佩服起贵妃娘娘。 这番话说的不好,就有挑拨离间之嫌。 谁都猜得到是皇后那边下的手,贵妃娘娘故意装傻,将这脏水泼到主子爷身上,就将自己从挑拨母子离心这个事上给摘了出去。 贵妃娘娘两句话,就叫陛下动了怒。 皇后那边毫无缘由擅自打人,着实叫人反感。 于是乎。 昨儿夜里,陛下就派了人去皇后娘娘宫里传了话,太子是半君,排在后头的身份才是她的儿子。 打人之前也要掂量掂量身份尊卑。 刘公公没瞧见陈皇后当时的脸色,不过想来是气得不轻,也恨得不轻,今早就告了病,还要闭门思过。 不过宫里的风风雨雨、暗流涌动。 眼前这位小主子,显然还不知道。 刘公公将宫里赏下来的东西送到,就回宫復命去了。 竺玉没想到父皇竟然还会关心她,她很容易满足,心里不禁雀跃了起来。 连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瞧着精神都很好。 她一笑,乌黑纯净的灵动双眸好似浮动着璀璨的流光,格外的漂亮惹眼。 她今日见了谁都笑盈盈的。 脸上带着笑,眼睛也跟着弯了弯。 她又是出了名的长得好看,倒是叫思学堂的其他人不大好意思起来。 尤其是周淮安,本来对她没有好印象、好脸色。 在笃定她给兄长下了迷魂汤之后,对着她就整日板着张冷酷的脸孔,将她视为了迟早要根除的祸害。 可一见她脸上无害柔软的笑,又乖又漂亮的样子。 周淮安有几分深恶痛绝的羞涩之余,还有无处发泄的烦躁。 秦衡进门时心不在焉,边往前走,边忍不住朝她的身影看了过去。双脚踏过思学堂的门槛,一时不察,狠狠的绊了一下,幸而眼疾手快扶着门槛才没摔得个狗吃屎。 若不是昨天傍晚从她身上拿走了她的小香包,秦衡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似乎听到了门边的响动,扭过脸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秦衡对上她碧洗过的眼,脑袋嗡的一声,他狼狈的别开眼。 昨晚想了一夜,他翻来覆去都没睡着。 想到天亮了,也没想出个正大光明能把她给娶了的法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第71章 秦衡杵在门边,像被抽走了魂的木头桩子,还挡住了别人进出的去路。 李裴重重拍了下他的背:「你挡在这儿干什么?」 秦衡醒过神,敛下烦躁:「没什么。」 李裴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饶有兴致,抬了抬眉,漫不经心地问起:「出什么事儿了?」 秦衡又不是听不出李裴话里话外的落井下石,不坏好意等着看好戏,他回过头,看着李裴有几分阴冷的脸庞,忽然间就笑了。 李裴聪明一世,煳涂一时。 这么多年,就属他和太子关系最好,近来更是好的形影不离,可他现在这个蠢样,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吗? 李裴现在就是被乌鸦琢了眼,猪油蒙了心。 不过这也是他活该。 「你笑什么?」 「我不能笑吗?」 「那你别对着我笑,我嫌噁心。」 李裴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越过他就回了自己的位置。 秦衡懒洋洋的,也没有多说废话的兴致。 竺玉被新来的两位先生牢牢盯着,已经自顾不暇,没有空闲去管她这些个本来就阴晴不定的同窗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从前上学,她只觉得早起很痛苦。 现在是在国子监的每一刻,都很痛苦。 一刻都不得松懈,太傅比她先前的老师还要严厉,文章做的不好会被指责,大字写的不好也要重新抄写。 一页页纸上全是她的批红。 朱红色的墨笔在她写下来的打字旁打出一个个小圆圈,圈的她无地自容。 整篇文章写下来,得有大半篇的字词是太傅不满意的。 竺玉抱着被批红的文章从太傅那儿回来之后,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仿佛被吸干了精气神,提不起劲来。 太傅方才说的话,如魔音绕耳,不断折磨着她。 「走势软绵,有形无力。十岁小儿写的字走势都比你的要凌厉。」 竺玉做什么都觉得凑合就行。 不指望自己做到最好,而且想要名列前茅,就必然要付出同等的努力。 她骨子里其实是有些懒的,不想将自己逼到绝境里。 说的好听些,就是不捨得对自己那么狠。 人生苦短,上辈子早死的她,这辈子只想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不捨得亏待自己。 只是日日被太傅冷声训斥,于她的心里,也是莫大的压力。 她被说的吃不下饭,睡也睡不好。 尤其是金陵的小世子,初入长安,风华灼灼,头顶金灿灿的光芒将她这个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平庸太子刺得无处容身。 这些日子,长安街头关于这位小世子的传言,愈来愈广。 少年嚣张恣意,尽管他在金陵也没少做越界的事,可他文能写文章,武能在马背上百步穿杨。 文武双全,资质比起她不知好了多少。 他们和小世子不在一块儿读书,因而这些日子才没有碰面。 竺玉也不想和他碰面,免得被比得自惭形秽。 她闷闷不乐的样子被秦衡看了去,晌午过后,阳光灼灼,烈烈的那束光正好拢着她雪白的小脸,束起了乌黑的长髮,后脖颈又嫩又白,身上一袭轻柔单薄的春衫,轻薄的衣衫若有似无映着少女轻盈的体态。 后腰微微往里塌陷的弧度,暧昧动人。 她枕着手臂,百无聊赖往窗外看了过去,盈盈的光晕映照着她那半张精緻白腻的侧脸,阳光之下,皮肤愈透,轻轻碰一下好像就要破皮了。 也不知道她在犯什么春愁,时不时咬一咬下唇,愁得很。 手里拿着毛笔,想得出神了,手中的笔头就不知不觉送到了唇齿间,锋利的牙齿轻轻咬上一口。 秦衡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她的身份,他也娶不了她。 况且,他真有那么喜欢她吗? 若是那日在积善寺,他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之后还会那么执着吗? 秦衡自己给自己泼了一碰冷水,好叫自己清醒些。 若是早早就得手了,兴许今日他也就不会胡思乱想这么许多,还想的夜不能寐。 若是来日,她真的登基为帝。 有一场风流,他就不会对她这般念念不忘。 她瞧着,也不像是能守身如玉的。 而且,秦衡不会做威逼利诱的恶人。 她前路艰难,步步惊心,走得如履薄冰,往后入了朝政,危机重重,踏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的输局。 秦衡又是十分了解她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没见过人心险恶,也没有杀伐果断的决心。 懦弱的、柔软的、遇事就退就躲的小姑娘而已。 只要她有所求,他就有所图。 秦衡这样想着,拢在心头一夜的阴霾烟消云散开来了。 竺玉伏在案桌上晒太阳,软绵绵的春光迎面照在脸上也不觉得晒,只让人睏倦。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旁人眼中的猎物,她小憩片刻,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睡饱了,总算有了精神。 竺玉重新拿起太傅晌午给她布置的题目,看清上面的字就想嘆气,才提起来的精神又松懈了。 她喝了几口水,慢慢坐正自己的懒骨头。 做什么都成。 这会儿就是不想去写枯燥无味的文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她抬头往身边看了两眼,陆绥挺直着板正的背嵴,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继续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竺玉感觉陆绥还在为昨天的事情,在生她的气。 她想起昨天自己就因为他讽刺的那句话甩脸子,实在有些不应该,说到底最开始也是她没有表现出对陆绥完全的信任,他又容不得被质疑,心里有气也正常。 想到陆绥撇下自己要办的事情,特意来救她,又担心她的身体,反而还被她不识好歹的质疑别有用心,是该要生气的。 换成她,早就气得「砰」一声爆炸了。 竺玉因为自己的不够真诚,又愧疚又心虚,她看了看陆绥,又掩耳盗铃的望了望窗外的天,再扭过脸来看他。 正当她以为陆绥要装聋作哑到放学,她抬眸就同他的眼瞳在空中撞上了。 光线折射下的眼瞳染着几分浅薄的淡灰色。 他面无表情的睨着她,几分高傲。 好像专门在等着她来哄他似的。 竺玉从小到大道歉都是家常便饭,做了坏事就很乖巧的低头认错,说她不应该做错事,不该辜负谁谁谁等之类的话。 这会儿对着陆绥,张口就来的话反而变得难以启齿。 她想起来陆绥昨天后来还重新帮她绑了头髮,将浑身无力的她从榻上扶起来,担心她的身体还给她号脉。 心中的愧疚之情更甚几分。 尤其是对上陆绥那双冰冷中带着痛色的眼眸,好像自己是那反咬恩人一口的白眼狼。 陆绥一定被她伤透了心。 她这回得认真的道了歉,下回再也不怀疑他了,也不生他的气了。 竺玉为了让自己等会儿能口若悬河般表达对他的愧疚,埋头提前写起了草稿。 只不过起了两行,绞尽脑汁都再也编不出几句了。 趴在桌上,又犯起了懒。 不过竺玉好歹在放学前,洋洋洒洒写好了一篇滔滔不绝用来道歉的文章,用尽了她毕生的才华。 她本来想趁人不注意,将写好的道歉书放到了陆绥的面前。 直到下了学,也没等到合适的时机。 她动作勤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桌子,怕动作慢了,一会儿思学堂就没人了。 竺玉还没跟上陆绥,就被李裴给缠住了。 李裴感觉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昨晚没见着她,今儿就甚是想念。 想摸摸她的脸,又怕她觉得自己轻浮。 李裴仿佛已经被她驯化,明明长得也是极具攻击力的容貌,身材高大,气势锋利,却在文文弱弱的她面前甘拜下风,纵容着她。 她不喜欢的事情就不做。 她不爱听的话就不说。 可怜巴巴的闭上嘴,又很可怜的收敛戾意。 「你在找谁?」 李裴说着还是没忍住勾住了她的肩膀。 竺玉拿开了他的手,眼神飘忽,心虚的时候声音听着都软了一些,她没什么底气的说:「没找人啊。」 李裴觉得她对他没有从前那么亲昵,或者说就还是那样。 不像他,已经越陷越深。 浓烈的感情膨胀的快要从心脏里满了出来。 他希望她也是如此。 他有点气恼,又不敢太兇的和她说话。 她脾气好,但是太容易生气了。 生气了就不会理他,还难哄的很。 「你也没问过我前天怎么没来国子监上学。」 他为她可是挨了一顿毒打的。 竺玉眨了下眼睛:「你请了病假。」 李裴低头,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他说:「我被父母用家法打的起不来床。」 家法。 那定然很严重了。 竺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嘱他:「定是你做了出格的事情,你父母平日都很疼你,对你痛下打手,想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你下回不要再顶撞他们了。」 李裴不仅没得到安慰,还被反过来说了一通。心头堵着一口闷血,快要憋屈死了。 他气的快死了,却没和她吵。 吵赢了她,三天不带搭理他的。 吵输了,又丢人现眼。 李裴冷着脸,忽晴忽阴的脸看起来好生精彩:「你从不体贴我,也不知道心疼我。」 说完,又把自己给气着了。 转身,冷冷离去。 竺玉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她刚才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啊!可能李裴就喜欢别人事事都顺着他,可那样不也是害了他吗? 她的思绪浮浮沉沉,等马车停在别院正门,她掀起帘子,见到门前石柱旁那挺拔冷峻的身姿,忽的一顿。 她跳下马车,走到陆绥的跟前,声音弱弱的问:「你怎么来了?」 陆绥正经道:「说好了为你授业解惑。」 竺玉仰起小脸,对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就不来了。」 陆绥没生气。 他只是习惯了冷着张死了人的脸。 倒也没料到会让她想那么多。 他也没解释自己不生气。 她只有在提心弔胆的时候才会老实一点。 第72章 陆绥是个很好的老师,虽然要求也很严格,但如此说话已经没有从前那么伤人自尊。 重要的是他有足够的耐心。 不像监学里的两位太傅,他们先前的学生都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透的人,尽管她不愚笨,但是理解起来总是要迟钝一些,慢吞吞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两位太傅也不会训斥她,斥责她是那不开化的朽木。 只是落在她耳边的嘆气,看向她眼中的失望,都像无形中压在她心上的石头,压弯了她的嵴骨,抬不起颜面。 平宣瞧见小主子带着陆小公子一道回了府,眼前发黑,几欲吐血,小主子还不知她这是引狼入室,看着十分信任陆小公子,将他奉为了知己相待。 两位主子在书房单独待了许久,中间平宣故意进去送了几回茶水。 没看出什么异样,还是不能放心。 可他是奴才,不得僭越去管主子的事儿。 平宣今夜本不用当值,硬是在书房外的廊下等着,站的双腿发麻、膝盖酸痛也没打算走。 底下的小太监有意讨好他,主动要来替他。 平宣把人给使唤走了:「主子身边离不得我,你们回去歇着吧,夜里不用你们管。」 小太监只当平宣公公怕他们在小主子跟前露了面,分走他的宠信,笑着说了两句客气话,便都老老实实回屋歇息去了。 隔着扇门,听不清书房里的动静。 烛台上的蜡芯快见了底,竖起的火光摇晃厉害,斑驳摇曳的烛光像落在少女脸庞上灼灼的余晖,照见她黑色眼珠里熠熠的流光,璀璨似流星,明亮生动。 她看向陆绥的目光已经没什么防备,满心都是她的课业:「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太傅今日问起来,我答得也是对的,可是太傅似乎不大认同这句话,觉着我只会死记硬背,没有自己的想法。」 陆绥低低嗯了声,懒懒的、喑哑的嗓音听起来有几分心不在焉,男人黑沉的眼神不动声色落在她的头顶,扫过少女自然垂散下来的长髮,乌木般浓黑,极致的颜色衬得她脸上的皮肤更加雪白,唇色也被屋子里温热的暖气染得红红的。 她的唇瓣一张一闭:「我心里是觉得这句话不对,人在事事都不顺心的境况下,对老天爷、对命运有些怨言和牢骚,想发泄出来无可厚非。若是连怨气都不能让人有,这岂不是太过残忍了。」 一个人若是真的很倒霉。 现状事事都不顺心,怨天尤人,出一口气也无妨的。 竺玉仰起脸,脖颈是纤细的,微微仰起的细颈拉起细腻柔软的弧度,眼底看着也很柔软,像一汪能容纳所有情绪的温水,她说:「我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不敢在太傅面前这样说。可他还是觉得只会照着书上的释义来念,没有用心去想。」 「于是我便老老实实的说了,太傅又觉得我没脑子,我这样想不对。」 「陆绥,你也觉得人活着不该有怨气吗?」 陆绥对上她眼中的困惑,默了会儿,他说:「人并非不能有怨气。」 「那我就是对的了。」 「只是人若只剩下怨气,必然事事都不顺心。」陆绥垂眸,安静看着她,接着说:「你说的也在理,抱怨是人遇到坏事的本能,可抱怨却不是解决的办法。一昧的怨天尤人是无法改变现状的。」 竺玉明白了陆绥说的话,也不能说她想的是错的,只是她同旁人看到的重点总是不同的。 她天生就倾向站在弱势的那边,为他们着想。 但有句老话,十分有理。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凡事都有得有个度。 陆绥瞧着她似懂非懂的样子,便早就知道她看起来柔软,但在自己认定的事上,很是倔强。 这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弄权者,不需要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 只要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就足够了。 她没有。 他可以帮她狠下心。 「先生不是叫你练字吗?今夜不写了?」 听见陆绥的声音,她回过神,认真道:「要写的。」 写的不好,又得听那些唉声嘆气,面对失望又遗憾的眼神。这于她委实是种无形的折磨。 竺玉发现陆绥现在仿佛有了永无止境的耐性,既不会嫌她学得慢,觉得她笨,也不会再拔苗助长般催促她长进。 他站在她身后,拥着她的手,一笔一划,落在纸上,写的认真。 她的字迹没有笔锋,他也不会再说什么。 瞧着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的字,他还能认认真真夸上几个字:「写得不错。」 竺玉把他的夸奖当成了真,得了夸奖自然写得更卖力,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蜡烛烧得都快见了底。 屋里的光线渐渐黯淡下去,她都毫无察觉。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几乎被笼罩在男人的怀里,他的手臂圈着她的大半个身子,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铺天盖地将她圈禁在了他的领地。 窗户开了半扇,晚风裹挟着花香静静的拂来。 少女流淌在身后的髮丝也跟着轻轻拂动,发梢轻轻吻过男人的手,细腻丝滑的触感,像那轻轻柔柔而过的溪水。 尽管竺玉很专心的在跟着他练字,渐渐的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贴得好像太近了。 她都不太敢动,逐渐绷紧了身体,怕不小心会碰到他。 她的分心,也没有逃过他的眼。 陆绥握着她的手:「专心。」 竺玉有点怀疑难道是她想的太多了吗?陆绥好像一点儿都没觉得奇怪。 男人的气息拢着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她有点窒闷,又说不上来自己是因何觉得透不过气。 她蜷着葱白的指尖,犹豫良久,还是说出了口:「我们是不是贴得太近了?」 背后的这道嗓音低沉正直,听不出任何的异样:「不这样要怎么教你练字?」 竺玉想了想,好像也是。 她小时候,为她开蒙的先生也是手把手的教她写字的。 可能她小时候长得比较讨喜,偶尔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将她抱在腿上,拢在怀里,一笔一划认真的教她写字。 好像是这样没错。 既然练字,就得手把手教。 但她还是不太能确定:「是…是是这样吗?」 陆绥握紧了她的手,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是。」 他默了一下,声音冷了下来:「你若是不想让我教你,可以直说,不必用这种藉口来伤人心。」 竺玉对男女之防,懂得没有那么多。 身边也没有嬷嬷会特意教她这些,自幼又不曾对什么人动过心,反而被许多羞答答的小娘子送过香包、塞过香囊。 因而她在这方面比普通的小娘子,要迟钝很多。 正还懵懵懂懂的。 陆绥又岂是能看不出她对男女情事懵懂的人,不过是心黑又果决,偏要在果子未成熟的时候,一步步蚕食了她,连皮带肉,慢慢吃掉。 带落在枝头的小果子颤颤巍巍的回过神来。 已经被吃得神魂都不剩多少了。 柔软香甜的白肉一口一口被吞进男人的肚子里,鲜嫩的汁水也被咽进他的肚子里。 融为一体。 「我没这个意思。」竺玉立刻就改了口风:「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男人不轻不重嗯了声,继而又轻轻控制住她的手腕:「那再写一会儿。」 顿了顿,他贴心补充道:「写累了就不写了。」 陆绥这般正经,一点儿歪心思都没有。 她也不好再想那些不太好的念头,不如趁着手腕还有些力气,再多写些字。 只是竺玉没想到陆绥口中的累了,同她以为的累了好像不大一样。 平宣在书房外提醒了两回,到她平时洗漱睡觉的时辰了。 她其实已经想休息了,语焉不详暗示了两回,譬如已经听见了外头的打更声,又或者小声地说句墨汁快要用完了。 陆绥好像都没听出来她的睏倦和劳累,若无其事添水研磨。 非要将她逼得亲口说累了,才罢休。 陆绥看她熬红了的眼睛,亦或者是他松开她之后,她揉捏手腕的动作,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控了。 情不自禁想要与她多粘着一会儿。 陆绥缓缓皱眉,也很是不喜自己这般,非得同她黏腻在一起,忍不住守着自己喜欢的人。 父亲是如此。 他亦是,且变本加厉。 陆绥替她揉了揉手腕,他手上有劲儿,也有巧劲儿,不一会儿便替她揉开了腕间的酸痛。 哪怕已经有意克制过,还是将没怎么吃过苦头的她给弄痛了。 她又不好意思说。 等陆绥再垂眸,看见了双氤氲着雾气、看着就水润润的双眸。可怜又诱人。 陆绥喉结滑动了下:「好了。」 竺玉已经犯困,隔壁的厢房早就备好了热水。 她忙不迭沐浴更衣,换好寝衣就窝进床里面睡了。 头髮还是陆绥帮她擦干的,她累得睁不开眼皮,只在朦胧中看见坐在床边的身影,当自己在做梦。 梦中的人,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睡吧。」 她闻着熟悉的味道,安心的接着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 没睡几个时辰的平宣强忍着困意,用冷水洗了把连,强迫自己清醒些,他照常陪小主子去国子监读书。 只是今日的马车上。 多了一个人。 尽管昨夜陆小公子睡在客房,平宣看着他的目光还是相当防备,今早亦是,小主子的吃穿用度,一概不沾他人之手。 即便如此。 平宣不经意间,还是瞧见了小主子手腕那侧那一枚颜色已经深了的咬痕。 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咬出来的。 只能看出在上面留下印记的人,毫不遮掩的野心。 第73章 竺玉渐渐习惯了陆绥每日都在院门前等她。 他仿佛有用不尽的耐心,哪怕她再有一些愚蠢的问题,也会耐心的同她解释清楚,抽丝剥茧般细緻的整理在她面前,似乎一点儿都没嫌麻烦。 于是竺玉就愈发笃定,陆绥在家当惯了妹妹们的兄长,待她也如同对他的妹妹那般,细緻体贴,极其容忍。 这份偶尔让她觉得不太适应的、觉得过分亲密的温柔,就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两人每天下了学,都是一前一后的离开国子监。 这样愣是过了半个月,监学里也没有别人发现两人之间的猫腻。 陆绥又是深藏不露的性子,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若是让李裴了这事,定然是要大骂陆绥无耻的,也就骗骗心性单纯的太子罢了。 转眼就是春日宴。 每年长安城的春日宴都是声势浩大且也无比热闹的。 长元帝在狩猎场设了骑射比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春日宴来的大多都是世家子弟、名门闺秀。 既是在猎场,自然要穿得轻便一些。 上午蹴鞠,下午围猎。 往年在马背上行进的蹴鞠比赛,竺玉同他们几个也是一队,只是在场上发挥有限。 她不是他们需要谄媚讨好的上峰。 他们也不是曲意逢迎的性格。 她顶多就是上去跑跑马,没什么参与感。 今年也是如此,他们几个高高坐在马背上,眉目冷峻,连秦衡身上都不见那懒洋洋的姿态。 竺玉感觉他们今年可能都很不耐烦。 往年只有李裴想快些结束比赛,今年陆绥和秦衡看上去也没什么耐心,似乎想提早结束场上无聊的比试。 竺玉骑的马,是她自己餵养长大的一只小马。 她踩上马镫,刚刚爬上马背,李裴骑着马到了她身边来,少年一身黑色骑装,身形劲瘦有力。 春光之下,风华绰绰。 他同她齐头并进,怕她等会儿又犯傻,多叮嘱了几句:「你一会儿不用勐冲,只要防着他们就成,免得他们不小心伤着你。」 马背上争抢起来,上了兴头,六亲不认。 万一不小心伤了她的马,害她从马上摔下来可就严重了。 从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竺玉见识过对方在马背上的凶态,如凛凛的烈风,一不小心就被刮伤了。 她攥着缰绳,认真点点头:「我知道,你也小心些。」 李裴看着她乌熘熘的圆眼睛,认认真真的目光,都让他觉着心起意动。 他真是没救了。 李裴得了她这句关心,浑身顿时提起了仿佛使不完的牛劲儿。 场上都是英姿勃发的少年郎,个个都样貌英俊,长相不俗,家世门第亦是不差的。 场下正值妙龄的小娘子们,一扫平日的矜持,正大光明的欣赏起了猎场上的赛事。 「我瞧着还是太子长得最好。」 「我也觉得,他人也好,有几回我同哥哥出门,碰见了他,他还会对我笑呢。」小娘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些害羞,脸红红的:「笑起来也好看的不得了。」 「陆家的小郎君,长得也不太子差吧。我喜欢陆小郎君这样的,像话本里禁慾古板的仙人。」 「陆绥样貌出色,可这人却十分不近人情,若嫁给了他,婚后必然也是那冷冰冰的日子。嫁人还是得嫁会疼人的丈夫,那样日子才有盼头。」 竺玉在场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小娘子们眼中的佳婿,她骑马跑得快,总能出奇轻巧的出现在对方的身边,挡住他们的去路。 陆绥下手果断,冷冷的一击,就进了球。 几番配合下来,他们这边接连得了好几分,胜局已定,对方被压下了气势,就再难振作。 竺玉的额头已经出了汗,细细密密的汗珠,沁着雪白的皮肤,她只能先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一张小脸也是跑得泛红。 气色看着犹如那染了露水的花瓣,柔嫩生香,令人垂涎欲滴。 比赛很快结束。 竺玉的气息有些喘,李裴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刚准备递给她,又及时止住了这个动作,用手帕帮她擦了擦脸。 竺玉是被娇惯养大的小太子。 对于旁人的照顾,若是没有人刻意提醒,又或者是十分的越界,她其实感觉不到什么,反而习以为常。 李裴替她擦干净额头上的汗珠,默默将这方帕子收回袖子里,也不嫌脏,也没打算扔掉。 她方才无意识往他这边偏过了脸,微微仰着脖,仿佛将最柔软的地方都放在了他这里。 李裴感觉自己有了慾念。 望着她湿润潮红的唇瓣,很想亲一下。 这样想着,他也没有多排斥,但是要他做的更多,他也做不下去了。 李裴从小就觉得太子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生了一张乖乖软软的脸,性子习惯都有点像女孩儿。 温吞、娇气、很会使唤人。 长得也比寻常的男子要秀气,轮廓都要柔软几分。 李裴夜深人静想着她穿女裙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他想着那张脸,想着那天在积善寺裊裊娉婷的少女身姿,才提得起劲儿。 李裴觉着,他可能从始至终都把她当成了小姑娘。 直到现在,也没真的将她当成个同自己一样的男人来看。 先前心里百般受折磨的时候。 李裴还去了一趟花楼,鸨母送来了几个模样清秀、身材细瘦的少年,人刚还没靠近他,就被他一脚给踢开。 他觉得噁心,还被噁心的不轻。 思来想去,他喜欢的莫约就是太子这个人,更喜欢的是穿着裙子打扮成小姑娘的太子。 李裴想着这些就失了神,竺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李裴回过神来:「那边有净房,你要不要过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竺玉很爱干净,出了汗是一定要换衣裳的,不然就觉得自己浑身臭臭的。 她以前都只能忍耐着,春日宴上人多眼杂,净室门口也不会有人特意把守,万一叫什么人闯进来就不好了。 不过她今年总算不必忍耐。 可以让陆绥在门口帮她看着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我要去洗澡换衣裳的。」 「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 「我在外边等你。」 「那我也不要,你难道不用洗澡吗?」 「等你洗完,我再进去洗洗就成。」 李裴平时也是个讲究人。 这会儿倒是不嫌弃用她用过的洗澡水。 竺玉也知道他固执,过了会儿就想出了个两全之策:「你帮我守着门,不要让别人闯进来。」 李裴没怎么想就点头同意了。 竺玉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就起了身,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 她推开门。 李裴看着她新换了套常服,宽松方便,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慵懒。 他怕她嫌弃他脏,也火速进屋去沐浴更衣。 当然,木桶里的水都没来得及换。 李裴没觉得脏,反而感觉氤氲的水雾瀰漫着浅浅的香。 两人换好衣裳重新回到围猎场。 竺玉迎面就被掷了许多捧花,砸懵了她,少女抱着落在怀中的盈盈花束,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她身旁的李裴,脸色沉如锅底。 少女掷花,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看上她了? 李裴怀里空空荡荡,没有哪家小娘子敢往他这张冷脸面前掷花的。 竺玉一路上抱着这些花,没想好要怎么办。 李裴的声音凉飕飕的:「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竺玉听出来他的不悦,估摸着是方才的对比有些惨烈,李裴身为男儿,兴许这方面的自尊心就是比较强,觉得丢脸难堪,才如此不悦。 竺玉停下来,侧过身安慰他:「你别太难受了。可能是你平日太兇了。」 她抱着花,小脸仿佛染上了清艷花瓣上的香甜,眉眼精緻,轻柔的风贴着她身上薄薄的轻衫,细瘦又丰润的身姿若隐若现。 很漂亮。 好喜欢。 李裴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他沉默着,目光很沉,眼珠乌黑,静静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只是安安静静的抚摸着她的脸。 这个拐角,没什么人。 李裴知道自己是她听话的狗,她也心知肚明。 旁的地方都很笨,利用旁人对她的喜欢,她一向很得心应手,从善如流。 可她吝啬给他狗骨头吃。 总是饿着他的肚子。 这样,即便是再听话的狗,也会反咬主人一口。 可惜她没吃过亏,不懂这些。 李裴看见了她想躲闪的动作,他更加用力的扣住了她的下颌,他想她本来就是他的。 从小就被他护着,被他盯上。 躲也没用。 微风捲起,少女乌墨般的眼瞳后知后觉带着几分慌乱,睫毛颤颤的,神色敏感。 可惜已经晚了。 李裴感觉自己被她怀里的花香给迷醉了,他俯身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还**了下少女如白雪细腻的皮肤。 竺玉当场僵在原地。 事发突然,偏又那么不巧。 秦衡同陆绥刚在长元帝面前谢了恩,他们方才也出了一身的汗,正准备去更衣。 经过这道拐角,恰好撞上李裴亲她的一幕。 两人的脸看起来都红红的。 怎么看都像是在偷情。 第74章 李裴亲了她,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唇。 温凉的唇瓣轻轻贴近少女脸颊像一捧雪般白皙的皮肤,触感极度柔软,仿佛从血液里面蒸腾出来的软香,让他感觉好像吃醉了酒那样。 头昏脑涨,晕晕乎乎。 饮鸩止渴般,不得满足, 他还想再来一下,想继续在**她。 真的很好亲。 香香的,软软的。 竺玉怔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脏好似都轻轻收缩了一下,她僵在原地,茫然着小脸。 李裴的心咚咚敲的厉害,他仿佛都能听见胸腔震颤剧烈的心跳声,他像终于尝到了肉沫味的小狗,贪心不足,只想舔一口,再多舔一口。 **兴许都满足不了他了。 早已发痒的齿尖迟早会想要狠狠的叼住她雪白的后颈,将人叼进自己的巢穴里。 这是动物的本能。 也是男人的本能。 真正的喜爱,就是会想要不讲道理的占有。 李裴蠢蠢欲动,盯着她樱粉色的唇瓣,正想再来一下的时候,就被一道又沉又冷的声音打断:「你们在做什么?」 秦衡的眉眼比平时多了几分清冷,低低压着眉眼,面无表情,若是从前,他可能乐于看这种热闹。 这会儿,秦衡着实没有心情,想起来刚才那一幕心里就难受。 竺玉如梦初醒,葡黑的眼珠颤颤了两下,怎么看都像是被撞破姦情后的心慌意乱做贼心虚。 她深深吐了口气,定下心神,故作镇定闻声望去。 秦衡和陆绥还穿着方才那身利落的黑衣,玉冠束起长发,精緻的五官尽数展露。 陆绥静静站在门廊旁,黑衣黑髮,皮肤雪白,肩上沉了几片落下的粉白花瓣,阳光落下,他的眼眸里好似映着清绝的光辉。 她怔了下,被这冷漠的眼眸看得心里发虚。 秦衡见她怔怔的不吭声,心头野火遍地,难不成她真的看上李裴这样的了? 她喜欢李裴也不奇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她一两句话就能把李裴骗得团团转,给点甜头就能拿捏。 秦衡眯起了眼,眸色渐渐沉了下去,心里的恶念不断滋生,会不会从前她就是如此。 给他碰,给他亲。 不然李裴怎么会事事都那么顺着她?护着她? 李裴是什么性子,秦衡心里也有数,论起霸道,他们其他几个人都得甘拜下风。 鲁莽、粗鲁、兇狠。 这些词用来形容他都最贴切不过了。 她以为自己挑中了个最听话的,殊不知李裴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以前只是搂搂肩膀、碰碰手,今儿不就到亲嘴这一步了吗? 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拐到床帐里头去了。 骤然被打断了的李裴脸色阴沉,看着忽然冒出来的两人,颇为不满,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此时出现。 李裴是一点儿都不怕被人瞧见的。 秦衡和陆绥压根不会往外乱说,若是其他人看见了,威逼利诱叫人闭嘴,实在不行就悄悄杀了封口。 总之,他喜欢她,秦衡和陆绥都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就算看见他亲了她,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只不过秦衡吐出这几个字里的阴阳,倒是像吃醋了。 他又什么可吃醋?八成是羡慕他。 李裴知道太子脸皮薄,顾忌着她的面子,他说:「没做什么,正好路过。」 秦衡扯了下唇角:「你父亲方才还在找你,谁知道你竟躲到这儿来了。」 他似笑非笑:「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指挥使大人着急上火的找不着人。」 李裴的父亲对他管教甚严。 指挥使大人若是知道他方才在轻薄太子,不仅是要上家法,八成要动用军法教训儿子。 「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事。」 「我好心提醒罢了,小裴公子不要不识好歹还来反咬我一口。」秦衡微笑:「你若真不想回去,我还能自找麻烦把你绑回去吗?」 竺玉在旁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感觉暗藏机锋,好像都快要打起来了似的。 都没安好心,谁也看不惯谁一样。 她绷直小腿站在原地,脚底发麻又僵硬,她一贯不想参与旁人之间的斗争,免得她被伤及无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她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偷偷的熘走,只能在这里听他们夹枪带棒的讽刺彼此。 秦衡看她低着头,有点无措盯着脚尖,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想管的样子。 哪怕看不到她的脸也猜得到她此刻的表情,估计又是那种无辜而又茫然的懵懂神色,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不是她挑起的事端。 她只想拍拍屁股就走人。 坏得很。 秦衡对她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恨得咬牙切齿,他可就真不信了,她看不出来李裴对他什么心思。 他也不信她不知道他喜欢她。 他恨得牙痒痒,胃里又酸得要命,喉咙里咽下去的气息都发苦。 秦衡缓了缓脸上有些阴沉的表情,他接着说:「指挥使大人似乎是要让你去照看你的表妹,他今日忙得很,抽不出空来看顾你的表妹。」 表妹是真,也不是秦衡编造出来的。 春日宴宾客众多,李裴的母亲是琅琊王氏,家世同李裴的父亲相当,都是高门大户。 他这表妹前些日子才从琅琊千里迢迢到京城来探亲,索性在李家住了下来。 两家打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李裴下意识看了眼他身旁伶仃的人儿,生怕她误会,可她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盯着脚尖,又好像百无聊赖的在看地上的蚂蚁。 好像就是没有在听秦衡的话。 又或者听见了也没什么所谓。 李裴无声握紧拳头,不知道自己胸口乱窜的这股气是什么,总之就是气得厉害! 她怎么不在乎? 她怎么能不在意呢!? 李裴冷硬的下颌绷得紧紧的,他面无表情看向秦衡:「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又这么空,那就劳烦你去替我照看表妹。」 秦衡毫不客气,好生无情:「你们琅琊王氏的人同我有什么关系?」 李裴嗤了声:「也是,小秦公子心里头只有那找不到的哑女。」 李裴当然还不知道秦衡已经看破了积善寺那位姑娘的身份,他只知道踩人就要踩痛脚。 秦衡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人。 竺玉不知道这两人要吵到什么时候去,她抬起小脸,瞧见这几人都不太愉快的脸色,轻轻唿了口气,她说:「你们慢聊,我还有别的事。」 李裴抓住了她的手腕,拧着眉头看向她:「什么事?」 又来了又来了。 李裴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什么事情都要她同他说的清清楚楚,若不是她太子的身份压着他,恐怕他都要逼迫她将每日同谁说了话、说了哪些字、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掰扯清楚。 她同李裴说过很多次。 他也还是不听,改也改不了。 更小一点的时候,陈皇后往她身边送了两个年纪差不多、性情也很温和的玩伴。 李裴见到人之后非常的不高兴,那几天都拉着脸,活像茅坑里的臭石头,可他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有意无意将那两人给撞开。 过了没多久,那两个玩伴就受了伤,听说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才七八岁,摔断了腿,又破了相,就没法进宫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竺玉生着闷气,旁人也看不出来。 她也不想和李裴闹不愉快,显得她这个人很小气。 她低着头,闷声说:「去父皇那儿谢恩。」 方才赢了彩头,父皇赐了不少东西给他们,她也有份。 李裴也不知她怎么变得闷声闷气,想来想去都觉得是秦衡的错!若不是他像个长舌妇似的多嘴说这么多,她才不会生闷气。 秦衡可真是个贱人。 李裴这样想,却不会失态当众骂出来。 竺玉说罢也没有再去管他们三个,他们打架归打架,可别伤了她。 她回了围猎场。 去了父皇的营帐,刘公公守在外边。 刘公公瞧见了小太子,他笑眯眯的,压低了声音:「殿下,贵妃娘娘还在里头,您要不等会儿再来?」 贵妃娘娘终于想开了。 这段时日已经不再是从前那冷冰冰的样子,也愿意来亲近陛下。 陛下心情好,他们底下人跟着也能松快不少。 竺玉想了想:「劳烦公公替我通传一声。」 她也想见见贵妃娘娘。 哪怕不能一道说说话,但是悄悄的看上两眼,心里也高兴。 刘公公见小太子心意已决,他默了默,随即进去禀告了声:「陛下,太子求见。」 长元帝本不想见他,周贵妃淡淡的说了句:「殿下既然来了,免得让他白跑一趟。」 长元帝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接着才发了话:「让他进来吧。」 营帐内燃着香。 是周贵妃屋子里常点的那种香,清旷宜人。 帐中视线昏茫,烛火亮起的火光有几分朦胧。 竺玉隔着摇曳的火光,静悄悄的看向坐在父皇身边的贵妃娘娘,气色红润,少了些许苍白。 看着这段时日滋养的很好。 竺玉放下了心,默默的垂下了眼,不敢多看。 「儿臣谢过父皇的赏赐。」 长元帝待她不怎么上心,但他方才也瞧见了她在赛场的表现,无功无过,但却很机敏。 有几分聪明。 总算没那么愚笨了。 「下午的围猎,你自己小心些,不必为了争夺猎物让自己涉险。」 「儿臣知道。」 「你回去歇着吧。」 竺玉一直低着头,临走前才敢抬起脸,怯怯的看了眼贵妃娘娘。 周贵妃对她笑了笑。 竺玉心里有些捨不得,却又不得不走。 帷帐抬起又放下。 周贵妃不紧不慢为长元帝斟了杯茶,状似无意开了口:「殿下是个心性好的。」 美人在怀,长元帝忍不住将她搂的更紧,这段时日她对自己笑的次数比从前的十几年还要多。 他亲了亲她的脸,喑哑着声音说:「你也给我生个孩子。」 周贵妃指尖顿了顿,继而若无其事放下手中的小茶壶。 她不说话。 长元帝也知道她心里忌惮什么,他接着说:「我们的孩子也不会差。」 周贵妃莞尔,温柔如水的声音听着就能叫人静下心来:「殿下就很好。」 长元帝默了半晌:「你倒是喜欢他。」 竺玉在父皇的帐外逗留许久,为了不让人生疑,又在周围熘达来熘达去的。 刘公公都看不过眼,不知道这位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刘公公正准备上前去,里头的周贵妃恰好出来了。 皇帝的营帐四周都是皇帝的人。 「太子殿下。」 「贵妃娘娘。」 周贵妃给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神,小宫女立刻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几瓶膏药和护膝护腕。 「围猎总有预料不到的意外,殿下万事小心。」 周贵妃也想摸一摸她的脸。 这孩子的性子不像她,她自幼爱憎分明,心也是个狠的,可是她的女儿处处都很温和,什么事情都容得下,什么人都容得下。 周贵妃在怀胎十月的时候,经常想往后也要把她的孩子养成她这样,越嚣张跋扈越好。 越骄纵越好。 如此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人人都要敬畏她。 世上什么好东西都得先给她。 眼前的小姑娘同她从前想像中的截然不同,她心里还是万分欢喜,怎么看怎么喜欢。 难怪她小时候,她瞧着她就比别的小孩儿要顺眼很多。 周贵妃将护膝护腕递了过去:「这是我亲手缝制的,手艺比不上宫里的绣娘,用起来却不会比别人差。」 竺玉眼眶酸胀,小心翼翼把东西搂在怀里,鼻尖红红的:「多谢娘娘。」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瞧着也湿漉漉的漂亮,她忍不住小声地问:「娘娘的手没被针伤着吧?」 她就很不擅长做针线活。 给自己缝补一下衣裳都会不小心被针戳破指尖,疼的直掉眼泪。 周贵妃心里暖暖的,她对她笑了下:「没伤着,你不用担心我。」 竺玉点点头,她还有许多话想问,她没忍住,小声地问:「娘娘的身体可好些了?最近有好好喝药吗?」 周贵妃望着她小鹿般漂亮的眼睛,心头软得一塌煳涂,她说:「兄长替我寻了名医,吃了几副方子,我的身体也好多了。」 竺玉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就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又都是皇帝的耳目,说的多了惹人起疑。 竺玉今日能通贵妃娘娘说上话,心中已经非常满足,离开的时候,脚下的步伐都比平时要轻快很多。 回营帐的半途,隔着远远的距离,有些看得不那么清楚。 待她眼前渐渐清晰,绚烂阳光下是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姿。 陆绥沐浴过后,已经换过衣裳,黑髮沉沉落在肩后,面容英俊,气质出尘。 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安静。 他无疑是好看的。 竺玉这样盯着他的脸,心里有点乱,觉得他好看,想多看,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竺玉走上前去,问他:「陆绥,你是在这儿等我吗?」 陆绥说:「路过。」 竺玉哦了声:「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陆绥叫住了她:「等等。」 她转过身,好奇的看向他:「还有别的事吗?」 陆绥看着她:「我是不是提醒过你,李裴喜欢你。」 竺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难道他真的把她当成他妹妹了?觉得他被李裴轻薄了所以才会很生气。 这样想才说得通。 竺玉心里很是感动,她自幼就没什么亲缘,方才贵妃娘娘担心她在围猎场上受伤,给了她亲手缝制的护腕护膝,这会儿陆绥又这样极力维护她。 「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亲我。」竺玉小声的解释,说着她又拿出了自己惯常哄人的那套:「下回我会好好护着自己的。」 陆绥望着她,一言不发。 只是表情看上去依然没那么愉快,苦大仇深,眉眼还有几分怨气。 竺玉觉得自己不能让他寒了心。 他现在对她这么好,既任劳任怨给她当老师,又守口如瓶为她保守秘密,处处照顾着她。 这份恩情,她不能忘。 她也不应该当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陆绥看起来显然没有李裴好哄,哪怕她软下声同他保证了往后不会再随随便便让人占了便宜,他的脸色依然没有和缓,眉眼清绝,沉冽如冰。 陆绥望着她,心中不悦。 晌午那会儿,她被李裴亲了也没不见几分抗拒。 她是口蜜腹剑的骗子。 说什么都不能当真。 可他又忍不住动容。 明明他最开始只想离她远些,再远些。 陆绥亲眼看着自己慢慢沉进她的陷阱里,不断的沉沦,逐渐的病态。 竺玉看他阴沉着脸,心道坏了。 这回是真的气得不轻。 他先前的确是提醒过她的,她还同他争辩过,后来也没放在心上。 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 想来是觉得她十分冥顽不灵,是个顽固不开化的庸徒! 竺玉磨磨蹭蹭往前挪了两步,离他近了,就需以仰视他,只是她不知道,她每次微微仰起细嫩的脖颈,都像那引颈受戮的羔羊。 陆绥盯着她细细的脖子,纤弱到他一只手就够掐住她。 妒火中烧的男人是没什么理智可言的。 但此时此刻的陆绥看起来却出奇的平静,置身事外般冷艷旁观自己被平静冷冽的火烧得面目狰狞。 「你担心我,我也信得过你。」 「这次是我没想到,下回…应该没有下回了。」 「你就别生气了。」 「你绷着脸不说话,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陆绥听着她轻声细语说的这些话,又渐渐被她迷惑,情不自禁的要去相信她。 她这样,是不是对他也有几分感情? 陆绥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指腹停在她晌午被李裴亲过的这片皮肤。 竺玉觉得奇怪,以为他很快就会收手。 可是并非如此,他的指腹轻轻在她脸上摩挲。 陆绥循循善诱了这么久,内里的心思一点儿都没露出来,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慢慢掉进固若金汤的牢笼里。 她被他扼住手腕,她好像察觉到了危险。 可是她为什么会害怕陆绥吗? 尤其是眼前的陆绥。 他很好的。 很照顾她。 她如同警惕的小动物,浑身都很敏感,这会儿尤其,正当她准备开腔时。 陆绥若无其事松开了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瓶上等的伤药:「你的手,弄伤了。」 上午的比赛。 她时刻绷紧心弦,掌心用力攥着缰绳,粗糙的麻绳狠狠刮过掌心的软肉,的确弄得破了皮。 竺玉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是她多疑了。 她又对陆绥笑了笑:「谢谢。」 陆绥望着她脸上乖巧漂亮的笑,默默地想,笑起来更好看些,她今日下场的时候也是这样对李裴笑的。 陆绥开始计较那些细碎的小事。 他本不该如此,但他无法控制。 就像他明知她对他的笑,不过是因为他对她好。 信任他,却不是多喜欢他。 说着是最好的朋友,可她永远会有的别的更好的朋友。 她很贪婪、又谎话连篇。 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天真,把每个人都想得很好。 陆绥也不知道自己这张人皮在她面前能装多久。 也许,很快。 她自己就能察觉到,就像刚刚,她颤颤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害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谁说她笨。 都是他们看走了眼。 竺玉被他看得心慌,她捏着药瓶:「我先走了。」 陆绥也想亲她,醉酒的那两回,少女在怀中气喘吁吁,吞吐不下时的呜咽着不要再亲了。 陆绥跟在身后,语气如常:「我送你。」 第75章 下午的围猎,才是重头戏。 外人只在每年春秋之际才得以进入皇家围猎场,深山野林,百里之广,越往深处就越是危险。 今日春光好,天公作美,艷阳高照。 风过林梢,繁茂枝头的摩挲声听起来都没那么渗人。 年轻意气、风华正盛时的少年们已经骑在马上,气势飒飒,年纪轻轻,眉眼间已经透着几分厉色。 竺玉也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圆领锦袍,袖口收得窄窄的,手上佩着黑铁护腕,头髮高高束了起来,露出一张精緻小巧的脸,额头还戴着两指宽的黑色抹额,给这张脸添了几分英气。 她手里拿着的弓,也是宫里的工匠特意为她量身定做的。 弓身轻巧,弓弦紧绷而有张力。 她射箭的准头好,只有力道美中不足,常常射得不够远,也不够深。 竺玉刚上马,李裴骑着马就到了她身旁,他穿得很是英武,板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隐约已经能看到他父亲的影子,像那威风凛凛、杀人不眨眼的指挥使大人。 男人黑瞳静静看着她,下意识无声的舔了舔齿尖,一旦开了口子,就有点收不住了。 就像从来没有尝过荤菜的人,但凡尝到了荤腥味,往后就再也忘不掉那个味道,日日想,夜夜想,想得睡不着觉。 李裴方才满脑子都是她,只亲脸已经远远不能够满足他了,想要探入她的舌尖,霸道又恶狠狠的吞噬她的气息,堵住她的唿吸,逼迫她张开口,舌尖交缠,深深的吻下去。 要她主动最自己打开唇齿,同他交融。 李裴越想这些,身体里的血液就越来越烫,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当百依百顺的狗又有什么意思。 不如当一条反主的野狼。 李裴渐渐静下心来,他回过神,看向她,男人抬了抬下巴,眉宇间是毫不遮掩的桀骜不驯,他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狐狸皮?一会儿我就给你猎来。」 他记得很清楚,她怕冷。 每年到开春了都还裹着厚厚的狐裘斗篷。 竺玉看他一点儿都没有冒犯她的尴尬,好像还很怡然了起来,难道他没觉得他晌午那是一种轻薄吗?! 竺玉皱着眉头:「不用,我自己能打到猎物。」 李裴默了半晌,才说:「我想送你,既是送你的,就得过问你的意愿。」 竺玉心直口快,脱口而出:「可你那会儿亲我就没有过问我的意愿。」 她蹙着眉,看着像是生气了。 这句话说了出口,她心里也有几分懊悔,她脸皮薄,提起来都感觉尴尬。 可是李裴打小就皮糙肉厚,也根本不知道尴尬是什么。 「我问了,你会点头答应吗?」 「当然不会!」 「可你说不会,我还是会亲的。」李裴眼瞳漆黑,定定看着她,吐字比眼神还坚定。 李裴目光坦然,深邃乌黑的眼眸深深望着她,似乎根本不打算隐藏掩瞒,他接着坦坦荡荡地说:「我喜欢殿下。」 这直白的话语,像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刀子。 竺玉一愣,接着又想龟缩回自己的龟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然而,李裴却不给她装聋作哑的机会:「殿下听见了吗?」 竺玉揉了揉眉心,她一大声说话连都跟着红了起来:「大胆!荒谬!」 她假装正经的咳嗽了几声:「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这种惊世骇俗的话往后你也别说了。」 为了让李裴彻底死了这条心,竺玉将心一横,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日要重许多:「我不喜欢男人。我有心仪的姑娘,你趁早迷途知返,不要再错下去了。」 李裴面无表情听着她不留余地的回绝。 滚烫的心,渐渐的凉了。 其实他早该预料到她会说什么,瞧着是个温驯柔和的好性子,无伤大雅的小事,不管你怎么做,她都会望着你乖乖点点头,仿佛是这世上最乖巧的人了。 可是一旦,要从她这里得到一点什么,就难于登天。 她只想要好处,不想付出代价。 可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世上根本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 李裴为她掏心置腹这么多年,什么坏事没帮她做过,什么好事又没曾想着她? 哪怕先前,她为了拉拢将军府的人,故意接近周淮安,想着同他交好。 哪怕李裴心里十分不快,却也没有出言阻过她。 知道她这储君位置坐得不稳,来之不易,她要稳固自己的根基,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他处处都为她想。 她的无情无心真令人心寒。 李裴拉紧了手中的缰绳,凸起的指节隐约看得见皮肤底下泛白的骨头,喀喀作响。 男人面容阴沉,他想把她抓到自己怀里来,想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李裴深吸了口气,面色不改,他说:「我不同你吵架。」 她是说服不了他的,往后他也不会再同她客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李裴平静的扭过脸,没再看她,接着说:「你喜欢雪白的狐裘,这林中有白狐也有红狐,我都给你猎来,你随便挑。」 说完,男人抬手挥鞭,身下的马高高扬起前蹄,引颈长啸一声,就如一道疾风往林子里沖了进去。 竺玉心事重重,这李裴看起来似乎油盐不进。 难道他真喜欢男人吗?还是他也已经看透她的身份了? 这也不像,李裴在她面前向来直接,若是知道她是,哪里还能心平气和在她面前同她说好话。 如此的话。 那就是他真的喜欢男人。 竺玉这样想着也舒了口气,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男人,李裴往后总有一天回知道真相,那时候就不会想着要缠着她了。 至于现在,她可以给李裴找个模样好的、能讨他喜欢的少年。 大烨朝好男风者不是没有。 打着灯笼还是能给李裴找到同好的。 竺玉想着这些事,进林子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后头,在她身后,已经不剩别的人了。 她跟着前面的人,进了林子。 林子深深,苍天大树盖下来的阴影犹如遮蔽在头顶的另一片天。 她一路上倒是猎到了几只野兔子。 皮毛鲜亮,外形肥美。 竺玉将猎到的兔子都装进了麻袋里,绑在马背上,背上似乎都沉了不少。 耳边风声唿唿,两道利箭铮铮的震,直中藏在远处的红狐。 利箭惊动了枝头上的繁叶。 簌簌落下几片。 竺玉再一抬眸,陆绥已经到了她的跟前,他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弓弦。 他扫了眼她的马背,麻布袋里的战利品显然不多。 竺玉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被他这么一瞧,就好像被嘲笑了似的,每年同他们满满当当的猎物相比,她那点确实不算什么。 但是她惜命,林中野兽横行。 她又时常落单,若是碰上什么不好处置的勐兽,不小心丢了性命就得不偿失。倒不如求稳。 竺玉这会儿有点没脸,她小声地说:「我刚进场,还没怎么开始。」 陆绥嗯了声。 他骑着马将方才射中的红狐捡了回来。 是一只看起来就很漂亮的火红狐狸,身旁还窝着一只小小的、颤颤巍巍缩起来的小狐狸。 陆绥将小狐狸捉了起来,随即看向了她:「袋子。」 竺玉看着小狐狸,有点于心不忍:「要不把他放了吧?」 陆绥见她不动,拿下了她马背上的麻布袋,将已经死了的狐狸给装了进去。 他还捏着小狐狸的脖子,似乎也一点儿都不怕被咬,他说:「他太小了,母亲死了,留在这里也活不到长大。」 陆绥说着看了看她:「你不想养吗?」 竺玉啊了声,有些诧异,她心里纠结了一番,想是很想的,但是… 「想养。」她顿了顿,说:「等小狐狸长大,我就把他送回来,届时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陆绥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 竺玉好像莫名其妙就同他组成了一队,陆绥下手干脆利落,往往她还没察觉到什么风吹草动。 耳边一阵风声,箭就出去了。 她的马背越来越沉,身后的麻布袋很快就装满了。 眼看着渐渐日落,总算到了该回去的时辰。 这一趟,所有人都硕果纍纍。 周淮安甚至射死了一只老虎,只不过他自己也受了伤,肩上包扎着纱布,浸透了血。 倒了大半瓶的止血药,才勉强止住血。 可他瞧着还和没事人一样,不痛不痒。 竺玉这一大麻袋的猎物,里面大部分都是陆绥的成果,她不能同他抢。 一样样将他射杀的猎物分了出来。 她还没分完,李裴连脸上的血都没擦干净就来她这儿送东西,手里提着一只已经死了的白狐。 皮毛完完整整的剥了下来。 骨肉也完好无整。 只是这样看着有些骇人。 他看她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李裴将白狐的皮毛和尸首扔在她面前:「说好要给你的。」 竺玉先是看见了完完整整的狐皮,紧接着就看见了旁边的肉,说实话,这个画面有些血腥。 她深深屏了口气,慢慢缓了缓:「我有了,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她感觉头顶的视线变得十分沉重。 她过了会儿才抬头,对上李裴气唿唿的脸,他说:「你不要就扔了,拿去餵狗!」 竺玉没忍住:「狗应该不吃狐狸肉吧。」 李裴冷笑了声:「那谁知道,你去试试。」 竺玉这边还不知道拿李裴怎么办,秦衡又派了人,将他下午猎到的白狼送了过来。 正巧周淮安派的人也来了,送的是张虎皮。 竺玉也不知道他们做的这是哪出,好像她忽然变成了一个香饽饽,这才特意往她这里送东西。 打发一个李裴就够难的了。 加上秦衡和周淮安,那简直要累死她。 她想了想,也就不再客气,干脆全都留了下来。 没想到她即便如此,李裴还是哼哼唧唧的不满,嘴碎的很,嘀嘀咕咕,唠唠叨叨,怨气冲天的,话里话外甚至还听得出几分尖酸刻薄的讽刺:「我送的东西莫约是臭的,有毒的,你才不肯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他们一个两个眼巴巴给你送东西来,你就兴高采烈的收下来,人同人果真就是不同。他们金贵,我下贱。」 「又是狼肉,又是老虎皮,自然是要值钱些。」 「我这狐裘,就算不得什么了。」 阴阳怪气,难听刺耳。 竺玉也不知道李裴从哪儿看出来她的兴高采烈,她看他正在气头上,怕说多错多,惹得他更不高兴,索性就乖乖闭上了嘴巴,什么都不说。 谁知道即便如此,李裴反而好像更不高兴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如今竟是敷衍都懒得敷衍我了?!」 竺玉张了张嘴,就像那笨嘴拙舌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的老实男人。 她眼前的李裴活脱脱想那无理取闹的美艷娇妻,脸色难看,嗓音严厉:「他们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才几日你就这样向着他们?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比不过他们这段时日同你的曲意逢迎吗?」 竺玉:「……」 她好难。 感觉就算她长了十张嘴,也没办法让李裴冷静下来。 到最后,她只干巴巴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李裴勾唇,笑意冷漠:「我自是信你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信了她的样子。 「我与心意相通,必定不是他们挑拨离间就能伤了情分的。」 竺玉不觉得自己同他心意相通,她又不敢直白的说李裴是自作多情,忧心他会直接上来掐死她。 她只得讪讪的点了点头:「自然。」 反正她同每个人都是这般说。 先哄住了再说。 事后装作忘记了就是。 她最会装傻了。 李裴也不想吓到她,知道她胆子小,经不起吓。 他对她是又爱又恨,她老实本分的时候尤其讨人喜欢,黑漆漆的圆眼睛,水润润的好像会说话似的,简直叫他心都化了。 可是她谎话连篇的欺瞒他的时候,含含煳煳不肯答应他半点好处的时候,总是同其他人拉扯不清,到处留情!四处勾搭!的时候,也叫李裴恨不得拿锁链把她锁在家里头,这辈子都不想让她在外头露面。 若不是她是太子。 她将他逼急了,他还真就什么都做的出来。 李裴可不是什么好哄的小狗,杀人见血的勾当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同父亲一起去抄过家,练得冷心冷肺。 便是头髮花白的老人跪在他跟前求饶。 也能面不改色叫人堵住嘴巴给拖下去。 只有沈竺玉,以为他们都是好骗的傻子。 「记住你说的话。」 「我又不是专职的骗子。」 「你前科累累,我自要谨慎些。」 竺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身边都是这些不太好煳弄的人,偏偏家里也都不差,有权有势,几家犹如苍天大树抱了团,撼动不得。 想着李裴同另外几人总是不太合得来。 她铤而走险,接着说:「我同他们那是万不得已下的周旋,唯有你,才和我有着竹马之情。你与他们是不一样,我捨弃了谁,也不会捨弃你。」 不管是不是真的。 李裴听着的确舒坦很多。 竺玉总算把人给哄住了。 夜里,他们营帐外起了篝火,在火架上灸肉。 新鲜的羊肉,烤起来很香。 长元帝心情大好,给众人赐了酒。 竺玉身为太子,这种场合又是躲不过的,没过一会儿她就被敬酒弄得不知东南西北。 晕乎乎的脑袋怎么甩,眼前都天旋地转的。 她只能坐在原位上,绷紧了背,一动不动,免得做出失态的举动。 熟悉她的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样是已经醉了。 最后,还是陆绥替她挡了酒,替她喝了几杯,他那张好像死了人的冷脸,冷冷出现,想要向上献媚的人也就歇了心思。 李裴被他的表妹给缠上了。 王家小表妹是个胆子大的,故意装醉往表哥的怀里倒,她在琅琊时,在父母跟前就受宠的很。 心性天真,做事没什么顾忌。 也不怕表哥生气,即便生气了,她也能把人给哄好。 李裴抓住她的手腕,把人狠狠往外一推,不给脸面:「表妹自重。」 王家小表妹眼中噙着泪,泫然欲泣的样子怎么不能说是楚楚动人,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 可眼前的男人不为所动,好像还有几分厌恶。 王家小表妹见状,下一刻就收拢起了眼泪,擦了擦脸,恢復了那张娇艷生嫩的颜色。 表哥不吃泪美人这套,那她再换个路数就是了。 而且今夜,京城名门世家的青年才俊这么多,她只要勾上一个,就够了。 李裴被表妹缠着脱不开身。 那边竺玉已经困了,搭在案桌上的胳膊撑着脑袋,眼皮不断往下耷拉,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不知过去多久,她身边好像来了人。 她费劲抬起眼皮,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睡吧。」 听着这道清润声音,她便真的就安心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只是中间醒了一次,发现自己正窝在他的怀里。 她似乎习惯了如此,没有大惊小怪。 先前那些日子就是这样,陆绥教她练字,起先还要他手把手的带她练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后来她便不需要他手把手的教。 她专心练字的时候,陆绥就在另一张靠窗的案桌上写文章。 练字的时间一长。 就会累。 她一累就困,想睡觉,想懒洋洋的休息。 她记得自己趴在案桌上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窝在他的怀里。 这会儿,她靠着他的胸膛,眼皮还是很沉,她好像还在做梦,轻声呢喃:「我没吃饱。」 她想到了梦中的梨花糯米甜糕。 她舔了舔唇,光是想着就已口齿生津:「我想吃梨花甜糕。」 男人脚步沉稳,捞着她腰肢的手臂亦是沉稳有力,他说:「这里没有甜糕。」 她嗯了嗯,吃不着想吃的东西还有点委屈:「可是我想吃。」 陆绥顿了下,回答她:「那也没有。」 一路风声静静。 很快就走到了她今晚休息的营帐。 守在外头的平宣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这样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平宣垂着头,闭起了耳朵。 可这心里还是很煎熬。 若是今晚,陆家这位还是那般得寸进尺,哪怕事后会被伺机报復,他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叫可怜的小殿下看清楚她无比信任的同窗是什么样的本性。 豺狼也不过如此了! 帷帐重新被放了下来,隔绝了外面的月光。 竺玉感觉自己被人放到了床上,他扶着她的腰肢,让人靠着自己,给她餵了温水。 过了会儿,她准备捲起被子闷头大睡时,下颌轻轻被人掰开,唇齿漫上了梨花和糯米的清甜。 陆绥不知从哪儿给她弄来了甜糕。 她一连吃了好几个,总算填饱了肚子。 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伸出了粉嫩的舌尖,灵活生动。 陆绥静悄悄垂着眼,鸦睫浓黑,他忽然扣住她的下巴,止住了她想往被子里钻的小动作。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趁人之危。 对她,只能卑鄙无耻。 兴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已经习惯了被人照顾。 他惯着她,什么事都能有条不紊帮她做好。 一条已经落网的鱼,哪怕翻身也回不去水里。 陆绥事无巨细妥帖的照顾她,并不是要像李裴那样,试图用对她好来打动她。 这样做,十分可笑。 也根本没有用。 她是最擅长物尽其用、用完就弃的白眼狼。 陆绥在很早、很早,在没有察觉她的女儿身就看穿了她的本性。 好话都是她说的。 无论是不是撒谎。 他都当了真。 男人的手指缓缓没入她的发间,他抬起了她的脸,她在半梦半醒中睁开了眼,「陆绥?」 他看着她,嗓音温柔的嗯了声。 然后。 然后他伏身对着少女樱红的唇瓣深深的吻了下去,几乎要吞没到了她纤细的喉咙。 她仰起雪白的脖颈,好似那濒死的天鹅,弧度诱人。 舌根发麻,喉咙都觉得痛。 快要断了气般的沉溺,她似乎都忘记了怎么唿吸,手指攥紧了他衣襟,蹬直了纤细白腻的小腿,脚指头也绷得紧紧的。 面上一片水润的潮红。 眼中噙着薄红的雾色。 可怜又诱惑。 陆绥轻轻抚摸着她后背薄薄嵴骨,沉声在她耳边说:「张嘴。」 李裴白天想做的事情。 他帮他做了。 他就是要在她清醒的时候。 夺取、侵略般的亲吻她。 第76章 她蹬直的小腿踩在他身上,像只无力翻身却还在扑腾的小鱼儿,翻来覆去不过也是将最柔软的地方暴露在掠夺者的面前。 她挣扎着好像快要透不过气,听着耳边这道温和却又有点冰冷的嗓音,有点茫茫然的、怯生生的张开了唇瓣。 男人仿佛永远不知餍足。 他说她得寸进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得寸进尺的人。 陆绥望着怀里的人渐渐喘过气来,微白的小脸腾起几抹云红,眉眼轮廓柔软无害,愈发动人。 她好像舒服了一些。 似乎觉得男人已经餍足,放过了她。 可她还未庆幸多久,又被他堵住了气息,深入的唇舌仿佛要死死堵住她的喉咙。 她挣扎了起来,指甲深深抓破了他的手腕,他似乎不太在乎,不痛不痒的,连制止都不曾制止。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 陆绥怀里的人也没再折腾,好像亲着亲着就睡着了。 只是她方才被仔细吻过的唇瓣,看起来潋滟润泽,被甘霖滋养过一般的生嫩。 陆绥看着倒是气定神闲,仔仔细细温温柔柔将她塞进被窝里,掖好被角,免得让冷风灌了进去。 陆绥坐在床边,没急着要走。 她窝在锦被里,小脸泛红,身体像被烫熟了的虾,蜷了起来。唿出来的热气好似都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香甜。 她睡得不老实,没一会儿,手和脚就都伸了出来。 陆绥怕她着凉,耐着性子又将她的手脚塞了回去,他就这样静静在床边望了她许久。 压根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反而安安静静的在这里欣赏起她睡着后的样子,没有谎言,没有狡黠的谎话,也不会想着怎么欺瞒他、煳弄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很乖。 很安静。 脸上那点稚气的天真也很讨人喜欢。 陆绥其实也是很粘人的,只是不太会让人看出来,也不会允许自己那么失态。 但是喜欢上一个人,就想时时刻刻同她待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 她睡了会儿,似乎渴了。 陆绥去给她倒了温水,餵她喝了大半杯,喝完了水,她也没有再说梦话,翻了个身接着就睡了。 营帐里的蜡烛烧得见了底。 火光浸泡在烛油里,渐渐熄灭。 帐内顷刻陷入了一片昏黑之中,昏昏沉沉,没那么清楚。 平宣在营帐外等到了后半夜才等到陆小公子从里面出来,一身黑衣,几乎融于夜色。 面色寡淡,喜怒难辨,眉眼间的神色深不可测。 平宣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盯着这张脸,也看不出什么来。 第二天清早。 竺玉睡醒时,就感觉嘴巴有点痛。 营帐里没有镜子,她摸了摸嘴巴,感觉破了,又不能确定。 她叫平宣拿了面镜子来,嘴巴有些红,嘴角好像真的有个细细的小口。 她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有点记不清楚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昨夜喝得是羊奶酒,酒性烈,后劲足。 可有些画面,她似乎又还记得,只是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 竺玉放下镜子,看向平宣,问:「昨天晚上是谁送我回来的?」 平宣不敢隐瞒:「陆家的小公子抱着您回来的。」 竺玉拢着眉心,也没觉得松了口气,心里头反而沉沉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转念一想,陆绥是正人君子,耐性那样好,守礼法,知进退,她嘴巴上的伤口应当同他没什么关系。 可是即便这样想,她也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难不成是她自己咬出来的吗?这倒也是极有可能的。 竺玉已经麻烦了陆绥许多事,昨夜又辛苦他将一个醉酒之人送回来,她心里过意不去,开口便对平宣说道:「你去将我昨天猎得的几只兔子送给陆小公子,多谢他昨晚将我送回来。」 野兔子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但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何况还有好几只灰扑扑的漂亮小兔子,都还活着,哪怕养在后宅,也挺招人喜欢。 平宣是知道自家殿下的,往年猎来的小兔子一只都捨不得送出去。 便是李家的小公子亲自上门讨要,她也不给。 如今倒好,说送就送了。 偏偏还送的是人面兽心的陆绥。 平宣越想越替殿下不值得,殿下待人诚心,结果呢?还被反咬一口。 平宣也瞧见了小主子嘴角上的细口,若是从前,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如此,定然是那无耻之人昨夜又乘人之危! 做出这等事情来,简直无法无天。 平宣当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竺玉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平宣一口气将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殿下,您把陆小公子视为知己好友,可他却是个狼心狗肺的禽兽啊!」 竺玉睁着圆圆的眼,听着这话也有些茫然了,她镇定下来:「你慢慢说,把话说清楚。」 平宣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的泪意,接着一五一十娓娓道来:「您以为陆公子待您也是真心,事事帮着您,想着您,其实您不知道,前几回您喝醉了,奴才亲眼瞧见他…」 说到这里,哪怕平宣是个太监也觉得难以启齿。 他支支吾吾又有点说不下去。 竺玉蹙眉:「你怎么不说了?」 平宣只得厚着脸皮,小声地说:「他抱着您…还亲了您…」 声音越来越低,生怕被营帐外头的人听见。 这种事情毕竟不光彩。 竺玉脸色苍白,瞳孔微微收缩,有些不敢相信:「这…可是你亲眼瞧见的?」 平宣用力点头:「奴才看得一清二楚,陆公子也瞧见了奴才,他一点儿都不怕被人撞破,还叫奴才滚。」 竺玉心里压着口气,压抑的很。 几乎被这话震惊的回不过神来, 她喃喃道:「我以为他待我好,是将我视为他的兄弟手足。」 平宣哪里知道他家小主子这般单纯!竟像是不通人事,不怪乎此,皇后娘娘至今也没给殿下的房里送几个人来。 这方面自然就迟钝了些。 「有哪家兄弟是这样的?!即便是兄妹也不会同他对您这般的亲密!他怕是将您当成契兄弟了!如此行事,当真过分,奴才忍到今日才说,实在罪该万死。」 平宣有些话也没敢说。 譬如昨夜营帐里传出来的响动,细碎的、跟小猫儿似的发出来的破碎的声音,他根本就不敢多听。 竺玉有些迟疑,平宣口中的陆绥同她认识的好像是两个人。 他怎么可能会亲她呢? 他根本就对她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啊! 「你没看错?是陆绥?」 她脑子都有些混乱了,陆绥在她眼中是个温和又有些冷漠的人,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多余的兴趣。 「千真万确,绝不会错。」平宣抓着小主子的裤腿:「殿下可往后断不能被他装出来的样子所迷惑了!」 「殿下,这种人还是离他远着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竺玉将平宣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心里乱成一团麻,平宣自幼就在她身边,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骗她。 都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她还真没想过陆绥会是这种人。 她的唇瓣,这会儿还有几分细微的刺痛。 可见昨晚他下口时,必没有留情。 难怪。 他情愿替她保守秘密。 她还打从心底感激万分,原来都是另有图谋。 竺玉冲动之下想跑去陆绥跟前质问他做的好事!冷静下来之后,又认清了现实。 陆绥手里握着她这么大的把柄,难怪无所顾忌,一点儿都不怕她。 他便是吃准了她这点,所以并不担心东窗事发。 竺玉出门时,脸色不大好看。 李裴早早跑来寻她,少见她面色如此冷淡的时候,像是谁招惹了她似的。 李裴心直口快:「谁惹你了?」 竺玉这会儿看李裴都顺眼了!起码…起码他比陆绥还算大方,她闷声道:「没人惹我。」 李裴睨她一眼:「你这嘴都能挂油壶了,还说没人惹你。」 竺玉哦了声,置气般说:「没睡够,心情不好。」 李裴是知道她有起床气的,因而也就没有怀疑,他勾唇一笑,眼睛里有着细碎的流光:「我陪你回去再睡会儿?」 竺玉张嘴,毫不客气:「那我更睡不好觉了。」 李裴感觉她今儿对他的态度好了些,他就知道她对他并不是全无感情。 他们就是两情相悦。 李裴心旷神怡,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回去接着睡,有什么事我帮你顶着。」 竺玉摇了摇头,「不用。」 李裴上午就黏在她身边,走哪儿跟哪儿,免得被其他人得了可乘之机。 竺玉待他没有先前那么疏离,今早也同陆绥打了照面,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他。 实在是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下去,她做不到。 可要她同陆绥撕破脸,对她又是弊大于利。 到晌午,竺玉回营帐休息时,左右为难。 她其实也知道,她藏不住事,演不来戏,迟早是要用陆绥撕破脸的。 他这般欺辱她。 她难不成还要继续忍气吞声? 午间日头大,晒得慌。 帐内极其暖和,陆绥掀起帷帐进来的时候,她趴在窗边,闭着眼睛看着像是睡着了。 阳光扑在她粉白的脸庞,皮肤透光般的娇嫩,睫毛颤颤,唇色润泽,有些红肿,看起来就很好亲。 陆绥等了她一个上午,也不见她来质问他。 早先见到他,就垂下眼当做没看见。 不像是不记得昨晚的事。 他悄然靠近,趴在窗前的人,眼皮好像动了两下。 他轻轻拢住了她的小脸,眼神细细扫过她唇瓣上的红肿。 少女似乎浑身都颤了一下,身体紧绷了起来。 但是依旧没打算睁开眼睛。 陆绥伏身,与昨夜几乎亲到她窒息的炙吻不同,男人只是轻啄了下她的唇,接着温声说:「别装了。」 第77章 寒意顺着她的嵴骨丝丝缕缕往上钻,身体里流速滚烫的血液仿佛顷刻间凝结了起来,手脚冰凉,头皮发麻。 竺玉慢慢的、僵硬的抬起脸来,男人的指腹还轻轻拢着她的下巴,指印落下的那片皮肤留下了艷丽的薄红。 她的目光有些木然,过了会儿,挣开了他的手,她的心脏咚咚咚敲击沉沉,跳动却缓慢。 对上眼前这双情绪晦暗的黑眸,她的掌心直冒冷汗,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冷静。 是陆绥东窗事发。 要心虚的也不该是她。 她只是有点怕,看不明白陆绥这是想做什么。 他似乎猜出来了她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他方才也清楚她在装睡,还故意俯下身来要亲她。 这已经不只是胆大妄为了。 简直是一点儿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陆绥,我推心置腹的信你,你肆意辱我,实在是欺人太甚。」 少女眼底一片红,说这番话时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声线轻轻颤抖,听着像是气得不轻。 陆绥望着她,身形有几分伶仃弱态,薄薄淡淡春衫罩着她清瘦的身姿,唇红齿白,眼底清凌凌,哪怕是生着气,也没有叫人生厌的戾气。 他抬手,漫不经心关上窗,喉咙深处淡淡嗯了声。 语气平静,仿佛她口中说的并不是值得一提的事。 竺玉冷冷推开他的手:「往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陆绥盯着她:「为什么不行?」 竺玉不知他理直气壮反问的底气从何而来,哪怕被她拆穿了真面目,也半分都不觉得心虚和羞愧。 她的话说得不留余地:「我与你志不同道不合,自然没有再深交的必要。」 陆绥又嗯了声。 他似乎渴了,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抿了一口,接着才语气平淡地说:「恕难从命。」 竺玉深吸了口气,没料到陆绥在这件事上如此难缠,更没料到他分毫的心虚都没有。 仿佛有着十足的底气。 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扑在脸上的阳光将她的皮肤晒得灼热,她抿了抿薄红的唇瓣,她提醒他:「你犯的是死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他亲薄太子。 传出去,哪怕他父亲是当朝内阁首辅,也护不住他。 陆绥眼底几分淡淡的笑意,男人骤然捉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事发突然,待她反应过来,屁股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人也已经到了他的怀里。 满怀冷然的气息。 铺天盖地好像一场逃脱不得的围剿。 男人的臂膀健硕有力,手指头掐着她细细的手腕,毫无难度。 他面无表情,口吻平淡地问:「你要和我同归于尽?」 竺玉抬头,撞进一双黑沉沉的眼眸,身体隐隐在发抖,几个字像是从喉咙深处迫不得已挤出来的:「你威胁我?」 陆绥先前明明答应过她,不会把她的事情说出去的! 而且…而且,竺玉在此之前还天真的想过,若陆绥是个正人君子,就不会拿这种事来要挟她。 陆绥好像看出来了她在想什么,嗓音平和:「我不是正人君子。」 紧接着,他平静的看着她,又问道:「为什么不能威胁你?」 竺玉被气得浑身直哆嗦,被他如此沉静的无耻惊到了。 他是连装都不装了? 仗着捏着她的死穴就如此欺负人? 亏她还以为他是如皎皎明珠的君子,温润如玉、外冷内热罢了。 原来还是个黑心肝的。 陆绥望着眼前气得小脸通红的人,胸脯起伏剧烈,抿紧了唇瓣,生起气来好像炸了毛似的,眼睛里既有恼火,又有委屈。 又气又恼又闷,黑漆漆的眼珠好像刚从水里拿出来的黑珍珠,漾着水润光泽。 像被人狠狠欺负了似的。 明明他也没说什么,她就这么委屈。 难怪李裴总是上她的当,总是情不自禁就被她没过心随口说出来的话,哄得什么都依了她。 这种可怜兮兮仿佛被辜负了的神色,一般人的确招架不住。 竺玉感觉这段时日,她对他的信任简直是被错付了。 她真是蠢,就被他的那点好给迷惑了! 竺玉心里好憋屈,又闷又胀,说又说不出来。前段时日,他于她而言,亦师亦兄,她背负着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復的秘密,日日夜夜压在心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推心置腹、在他面前放松下来的人。 他竟然是在骗她。 他只是想对她…做那种事! 「你真的会说出去吗?」 竺玉还是有点不死心,总觉得他可能没有那么坏,相处数月,他真的忍心吗? 陆绥垂下眼皮,眼底的情绪仔仔细细收敛了起来,他语气淡淡地说:「我会。」 竺玉浑身发冷,说话都打着点哆嗦:「你答应过我不说的。」 陆绥提醒她:「你也说过将我视为知交好友。」顿了顿,他接着语气冷然提醒她:「可是你现在却要我滚。」 男人盯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紧紧锁住了她,锋利无情的眼神牢牢钉住了她的翅膀似的,他说:「你能翻脸,我为什么不能反悔?」 竺玉微微愕然,小脸又红又白,刚刚有一瞬,差点被他说的无地自容,以为好像真的是她做错了。 她挣也挣不开他的怀抱,小腿用力蹬了他两下,很快就被他捉住了腿弯,将她的腿架在他的腰上。 竺玉不敢再乱动,谁知道男人禽兽起来会做什么?她的力气肯定是比不过他的。 和他比力气,就是自取其辱。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今日她将胸口缠的太紧了,她觉得胸闷气短,好生难受。 待她慢慢喘过气,她说:「你若不背地里、趁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做…那些事,我怎么会先背信弃义?!分明是你心怀不轨骗我在先,怎么还能倒打一耙说是我先翻脸?」 陆绥耐心听完:「所以你想如何?」 他这么问,看似将决定的权利交给了她,可是只要她仔细一想,就知道她根本没得选。 「我不想如何。」 「嗯。那就同从前一样。」 竺玉浑身不自在,她也不习惯这样坐在他的腿上,亲密的仿佛要融为一体。 她却也不敢乱动,免得引火烧身。 她垂着眼皮,看起来倒是乖巧,心里千百般念头已经转过,若是要熬到她当皇帝,陆绥也不见得不会再拿这件事做文章。 她得让他害怕,不敢这样威胁他。 她能利用的人很有限,除了李裴…她一时也想不到其他人。 可叫她利用李裴去对付陆绥,让李裴知道了,必然是要同她清算的。 挑拨离间的手段她自然也是会的。 只是不常做这种事,利用起来就很生疏,兴许还容易被看出来。所以她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过去了不知多久。 竺玉感觉自己屁股都要坐麻了,她试着慢慢挪动,见他没再使什么手段,松了口气。 陆绥还抓着她的手,方才的惊动中,碰到的茶盏,溅出来的茶水,沾染指间,湿滑黏腻,很不舒服。 陆绥用手帕仔仔细细、一根根帮她擦干净手指。 将她的手拢在掌中,好似把玩。 竺玉一言不发,不愿看他,也不想说话。 到了下午,宴会将散。 各自人马都在收拾东西,打算回京。 平宣带着人收拾好营帐的行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竺玉趁此机会出来透气,恰巧碰见了周家的人。 周淮安跟在他哥哥身后,周淮景原本是不用来参加春日宴的,恰好刑部这两日得了空,正好来看看姑母。 周淮安远远就瞧见了太子,怕被太子听见他们三个的对话,故意咳嗽了两声。 周淮景冷眼扫过去:「你得疯病了?」 周淮安抿唇:「有人来了。」 周淮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太子的身影实在好辨认,站在树下,拢着眉心,似乎在沉思。 周淮景下意识看了眼姑母,随即若无其事道:「过去打声招唿。」 周淮安不情不愿:「有什么好打招唿的。」 周淮景抬腿便是一脚:「让你去就去。」 周淮安往后躲了躲,他哥哥虽是文臣,武力却也不差,真被他踹中了,也有够疼上一阵子了。 「哥,你要杀了我吗?!」 周贵妃听着笑了笑,春风拂面,她一笑就像那一树树绽开的白梨花,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她说:「走吧。」 姑母发了话,周淮安即便再不情愿,也得跟过去。 竺玉一会儿望着远处的天,一会儿又望着脚尖,她的眼前多了几道身影。 她慢慢抬起头,撞上一张柔美的笑脸。 竺玉在她面前总是手足无措的,不知怎么才好。 她磕磕巴巴:「贵妃娘娘,周大人。」 周遭无人,可以不用那么拘谨。 也不用怕被人瞧见。 周贵妃抬手替她拂去肩上落下的粉白花瓣,她眼神温柔,静静望着她:「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竺玉嘴笨,紧张之余脱口而出:「无聊。」 周贵妃莞尔,周淮景也笑了。 周淮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很可爱吗? 怎么姑母和兄长的表情都那么柔和,甚至还有几分宠溺?平日对他可没有这么温柔! 竺玉说完就开始懊悔,她润了润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沉稳大方,她补充道:「闲来无事,出来透透气。」 第78章 短短几句话,周淮安在一旁已经非常不耐烦,他的兄长对太子和颜悦色也就罢了,先前还要他在国子监多多照顾太子,这会儿对她有个好脸色也不奇怪。 周淮安也不能催。 姑母和兄长都在这儿,轮不着他造次。 周淮景看这位表妹如今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哪怕她手足无措的傻样,在他眼中也是顺眼又可爱的。 周淮景笑的如沐春风:「围猎场这边是什么好玩的,回了京城,殿下若是得空,可同淮安他们一同去射风筝,春日风大,风筝飞得远,你们争起来也有意思。」 她自小被当成男儿来养,应当没怎么玩过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周淮景记性好,以前没特意注意过她,也还记得她面红耳赤同别人争执谁的风筝射得远的样子。 瞧着柔软,还是有好胜心的。 嘴上服气,心里头还想争出个高下来。 若不是淮景开了口,周贵妃都不知道她乖乖软软的女儿喜欢去射风筝。 也是。 她一直被拘在宫里,束缚多,规矩多,闷得慌。而且…… 周贵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锋利无情,陈皇后那样的蛇蝎,怎么会让她的日子有多好过?不会叫她有喘过气来的机会。 周贵妃冷下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冷艷更甚,她笑的时候犹如那枝软白的梨花,冷着脸就是那寒意凝结会伤人的霜花。 竺玉一直眼巴巴望着她的母亲,能碰上面的次数总是少的,能说上话的时候就更少了。 每次都得偷偷摸摸的,好像做贼一样。 如今她也大了,贵妃娘娘也不能同从前一样,正大光明的抱抱她。 周贵妃意识到她在看她,也不想吓着了她,立刻敛起眼中的冷意,她也笑了笑:「春光正好,你们这个年纪是该多出去走走。」 周淮安听着不是滋味。 姑母同兄长三两句话就将他给安排了,也不问他愿不愿意同太子去射风筝。 竺玉重重点头,怕自己说错话,因而就有点小心翼翼,她说:「我喜欢射风筝的。」 可能也想证明自己并不差。她笨拙又认真的解释:「我每次都能射飞到很远的风筝,淮安兄有时候也比不过我。」 周淮安:??? 她好端端怎么还好意思贬低起他来了?虽然她也没说错。 周淮安气不过,在家里人面前总是要争一争的:「你也只侥倖赢过我几次。」 竺玉抿了抿柔白的唇:「好几次。」 周淮安冷笑了声,被噎得不想说话了。 周贵妃没忍住,笑出了声,轻轻的一声,眉眼跟着笑了起来。 竺玉听见这声笑,脸上一热,不知道脸上为什么这么烫,很不好意思似的。 「从前倒是不知道殿下如此厉害,下回有机会我可得亲眼去看一看。」 「嗯。」她声如蚊讷:「贵妃娘娘得了空,想来便来就是。」 说罢。 她也红着脸腼腆笑了起来。 周贵妃抬起手指,轻轻颳了下她红红的鼻尖,轻轻柔柔的触感,叫她颤慄了一下。 周淮景也想碰碰小表妹,毕竟男女有别,即便是兄长,也不太好说碰就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不知内情的周淮安的心情简直不只是以惊愕太形容的。 他是眼花了吗? 周淮安双腿灌铅了似的僵硬在原地,后背一阵发麻,他悄悄看了眼姑母,这么多年,何时见姑母笑得如此开怀过? 他的兄长亦是。 哪回不是笑里藏刀,今天眼中的笑那就不像是装的。 他都怀疑他的二哥自己成婚了也未必笑得这么高兴。 更邪门的是,太子脸上的笑意竟然有几分……羞涩?! 他在害羞什么? 周淮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不禁有了个最坏的猜想。 他还记得太子几个月前,厚着脸皮陪他去探望生病的姑母,那时候她就在勾引他的姑母!暧昧缠绵的眼神,里面似乎有万千情意,丝丝缕缕,黏腻得很! 难不成姑母真的被太子的相貌勾引了? 这也太荒谬了! 他们可是……背德的关系! 有违人伦! 思及此,周淮安的心情无比复杂,看向太子的眼神也变得奇奇怪怪。 这叫什么事! 这种事他还说不得什么,更要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能吐露。 他百思不得其解,除了这张脸,姑母到底看上太子什么了? 哪里值得她喜欢? 别的不说,太子可是皇后的儿子。 血海深仇的仇人。 那边来了人,马车上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半晌都没瞧见太子的人。 平宣就派了人四处的找人。 竺玉只得先行离开。 周淮安见姑母目光眷恋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眼中的失落、依依不捨,简直叫他觉得惊世骇俗。 太子那张脸,果真就是个祸害。 兄弟两人将姑母送了回去。 路上,周淮安憋不住话,「二哥,你…不要忘记太子的身份。」 周淮景淡淡嗯了声。 周淮安直接问:「姑母喜欢太子?」 周淮景停下来,看他:「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周淮安顶嘴:「你为何不说你们刚才有多奇怪?姑母过界了,让陛下的人瞧见,她会死的。」 他的话,也很沉重。 周淮安很费解:「姑母喜欢谁都可以,她勉强也算是太子的母亲,隔着辈分,有违人伦。」 周淮景已经习惯了这个蠢弟弟,简单的头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 「可你不肯同我说实情。」 「你只需记着,太子是我们周家的人。」 「姑母就那么喜欢他?!都将他当成我们周家的人了?!他是陈皇后的儿子!」周淮安冷着脸:「我的姑父是谁都不可能是他。」 周淮景被他怒火冲天之下说的话给气笑了。 周淮景沉默想了半晌,瞒着他,也得瞒,他不是个能把事情藏得滴水不漏的。 告诉他,也得说,不然他的猜忌永远都不会消停。 周淮景看向他:「你附耳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周淮安乖乖将耳朵凑到兄长那边。 周淮景说:「此事说来复杂。你记住太子是你的弟弟,所以我才叫你护着她。」 第79章 周淮景不打算悉数告诉他真情,他远不如国子监里另外几人细心,让他知道后,即便他保证能守口如瓶,也不见得能瞒得住。 「他是我们的表弟,所以我才叫你多照顾着他一些。这事你自己烂在肚子里就成,不能往外说。」 周淮安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太子怎么就变成了他的表弟了?他深深吐了口气,眉心微拢:「他不是皇后的儿子吗?」 到底是怎么就变成了姑母的孩子了? 原本没觉得。 兄长这么一说,周淮安竟然还真的觉得太子的眉眼同姑母有几分相似。 周淮景没有耐心给他编一个来龙去脉,他微微颔首,淡淡道:「此事内情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知道许多对你也没好处。我说着,你听着,不要多问。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什么都清楚了。」 周淮安也算是兄长带大的,听着兄长这种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已经很不耐烦。 旁人兴许就怕了。 周淮安总归没那么畏惧,他看着兄长,欲言又止几回,还是没忍到最后:「她不会是姑母同别人生的吧?」 周淮景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叫你不要多问,就是把嘴闭上。」 周淮安抿直了唇,多少有点不服气:「二哥,你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为何你能知道,我就得被蒙在鼓里。」 周淮景似笑非笑:「不服气?」 他虽没回答,脸上的表情却是给了答案的。 周淮景接着不太客气地说:「不服气我也是你哥哥,给我忍着。」 * 春日宴过后。 该上学的还是得去上学。 周淮安倒是没有再抗拒过父兄的叮嘱,要他在国子监里多看顾着太子,不要让她被人算计欺负了去。 周淮安没有梗着脖子说不要之类的话。 但是他清早去国子监瞧见太子,看着她还是觉得别扭,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她。 说讨厌,的确没有以前讨厌。 他以前看她不顺眼,也只是因为她是陈皇后生下来的孩子,是陈家的依仗。 他实在没想到她竟然是他姑母的孩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难怪长得这么好看。 周淮安回过神来,上前去不动声色挤开了她身边的人,与她肩并肩进了院子。 周淮安想找两句话同她套近乎,但从前对她爱搭不理,更是从没有过主动和她攀谈的时候。 这会儿竟有些相形见绌。 走廊宽阔。 竺玉却被周淮安挤得要贴墙走,他好像偏要同她肩并肩,她往里,他也往里靠。 竺玉停了下来,不知道哪里又开罪了这位小将军。 惹得他如此幼稚的同她过不去。 周淮安随她一起停了下来,四周看了看,又奇怪的看着她:「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竺玉看他的样子好像又不是故意的,她无奈道:「周兄,你撞着我的肩膀将我往里挤,我迈不开脚往前走。」 周淮安哦了声。 他往边上捎了捎,落后了几步,望着她的背影,虽没多高,勉强到他下巴,但胜在身形很板正。 春衫薄,日光透,扶光映着单薄的绸缎透出少年清绝的的嵴椎线条,莫名诱人。 周淮安头一次觉得她漂亮的外表不再是一无是处的东西,而是真的怪叫人容易心生喜欢的。 他忽然有些理解李裴了。 不过意志力坚定,绝不承认自己对她有多深刻的改观。 怯懦的弱者,活该被人看轻、被人欺负。 周淮安摁下对她的偏见,看在父兄还有姑母的面子上,勉强才问了句:「近来可有人欺负你?」 竺玉心生疑窦,周淮安今日很不对劲。 平时瞧见了她,都将她视之无物,但凡两人不是马上要碰上面,他都能装作看不见她,听不见她的话。 是一点儿都不关心她的事情。 沾上半点都嫌晦气。 「没有。」 「哦。」 周淮安撇下不自在:「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同我说。」 竺玉就更奇怪了:「和你说?」 她语气疑惑,眼神怀疑,似是全然不信他。 周淮安被她这种目光看得心头窝火,她在围猎场的时候,都知道对姑母还有他的兄长傻兮兮的笑。 他也是她的表兄,怎么留给他的就只有怀疑? 周淮安抓住她的胳膊,握紧了手,怔了一下,这小子还真够瘦的,胳膊这么细,骨头好似都是柔软的。 男人回过神,穿过拱门,将她拽到一旁的遮阴处,他弯腰低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你不要同我装了,兄长什么都告诉我了,既然你是我的表弟,就算我看不上你的做派,在国子监,我也会护着你的。」 兹事重大,马虎不得。 周淮安紧紧贴着她的耳朵,将嗓音压得最低,就怕除了两人之外的人,听见这番话。 竺玉往后躲了躲,她揉了揉发麻的耳朵,语气探究。小心翼翼冒出两个字:「表弟?」 周淮安冷冷注视着她:「怎么?你不想认?」 竺玉半知半解,周淮安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又好像…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她思索半晌,猜到了二表哥兴许没有同周淮安说全部的实话。 她摆手:「没有。」 周淮安面色稍霁。 树影重重,阳光透过满目的鲜绿,枝叶的影子落在她瓷白的小脸,一缕薄薄的金光恰好吻在少女粉白的鼻尖,她低低垂着睫毛,脸上的神情像这个春日般柔软。 周淮安的喉咙忽然有些干,嗓子发紧:「总之有什么事你就同我说,我虽不大乐意,可既然我是你表哥,自然是会顾着你的。」 竺玉点点头:「知道了,多谢你。」 她缓缓抬起头来,有点不大放心:「这件事…你不要说漏了嘴。」 周淮安不大高兴:「我有那么蠢吗?」 竺玉行事谨慎惯了,多提醒两遍总不会出错:「你就当是我胆小怕事。」 周淮安不情不愿嗯了声。 他还有别的事想问,兄长不肯告诉他实情,他不信还撬不开她的嘴巴。 「上回我姑母生了病,你跟着我去探望她,那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我的姑母才是你的母亲?」 竺玉点头:「嗯。」 周淮安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她:「你是如何得知?」 竺玉垂下脸,装聋作哑了起来。 周淮安不耐烦她的沉默,冷下了脸,眉眼的厉色同严刑拷问的主审官也没什么分别:「你同我说实话,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竺玉半晌都没理他。 周淮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同她说话的态度不大好,他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何况,兄弟之间,争执起来,哪有动不动就生气的。 他二哥时常冷声斥责他,真没了耐心,还会对他动手,他若是动不动就生气,早就被二哥给扔出去了。 「你…」 「快上课了,我得回去了。」 周淮安连开口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他跟在她的屁股后头,几次张嘴想要缓和气氛,就是死活说不出来。 而后也忍不住心生恼火,她摆什么脸色?问两句就生气,都是被娇惯出来的脾气!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思学堂。 窗门大开,屋内敞亮,微风挟着淡淡的书卷墨香。案桌上方的白瓷花瓶里落了枝悄然开了花的粉玉兰。 也不知是谁折下来的花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枝头的花苞,一簇簇绽开,香气四溢。 上午的几节课,竺玉听得认认真真,即便听多了也会觉得枯燥乏味,却没有再犯困。 离秋闱也没有几个月。 国子监里的学生比起从前更为刻苦认真,不过思学堂里这几个还是一如既往,沉稳如常。 仿佛今年秋闱下场考试,于他们而言,考中并非难事,才能如此闲适自得。 不过读书天赋高,往往是旁人再勤奋都补不过来的。 竺玉白日里认真上课,读书写文。 不懂的就去请教太傅,她的进步几位老师看在眼里,颇为欣慰。 李裴也十分高兴她只顾埋头读书。 反正只要她不与别人走得更近,不与他们搂着肩膀称兄道弟,其他怎么着都行。 怕她读书辛苦,李裴每日都叫人炖了补汤送到国子监,他悄悄给她带进来,还热乎着。 竺玉没有拒绝李裴。 陆绥自从被她戳破假面之后,是彻底装都不装了,有时候练着字儿,她也不知怎么就坐到他的腿上去,被他抱在怀中,没一会儿气喘吁吁。 唇瓣发麻,舌根微痛。 陆绥的贪婪,让她后怕。 他并不是浅尝辄止就能满足的人,她像被摁在他刀板上的鱼,男人料理起来,不急不缓,还有足够的耐心。 可怜的只有她,时常缓不过气来,喉咙也会痛。 竺玉回过神,她喝完了李裴带来的补汤,沾着水润的光泽,唇色滟滟:「李裴。」 李裴浑身一凛,许久没有被她这样好声好气的叫过一次名字,都有点不习惯了,面上有些热。 「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嗯。」他别扭,却又有点得意洋洋的哼出了声。 竺玉望着他:「你也是我觉着这世上最好的人。」 李裴被哄得身后的尾巴翘得高高的,大尾巴甩来甩去:「你知道就好。」 竺玉对他笑了笑,有些话还不能明说。 她斟酌一二,刚准备开口,影壁后缓缓走出一道修长身影。 她望着陆绥,目光一僵,当即把原本想要挑拨离间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段时日,竺玉在国子监,看见了陆绥就当没看见。 起先她还担心陆绥会在监学里胡来,过去了相安无事的几天,他什么都没有做,哪怕看见她故意避着他,也什么都没说,仿佛并未放在心上,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如此,竺玉才能松懈了几分。 可夜里回到她的别院,陆绥就原形毕露。 第80章 明面上,竺玉和他是没什么往来的两个人。 陆绥每天离开国子监的时辰都比她要早,她磨磨蹭蹭,人缘还可以,又不像其他将内院外院子弟分成三六九等的权贵,渐而渐之,好说话的名声在国子监里是出了名的。 勋爵世家之子瞧不上她有意讨好寒门之士。 外院的学生却对她这般做派交口称赞,有什么问题、出了什么事,便都敢厚着脸皮来她面前问一问。 几个问题,就耽误了时辰。 她回别院的时辰也就晚了,自从同陆绥撕破脸之后,竺玉也有意磨蹭到天黑,才打道回府。 这也让她见识到了陆绥的耐心,还真能耗,就在她的书房里等她。 她逐渐发现,这样做于她而言简直得不偿失。 回去的早,写完了大字儿,陆绥也就被她打发回去了,她回去的晚,陆绥顺理成章藉口晚了留下来夜宿。 两人挤在一张床榻。 尽管拔步床宽敞的足以容得下第三个人,可她始终感觉很逼仄,转个身都是他的气息。 陆绥很喜欢亲她,更进一步的逾越,倒是不会去做。 可他对亲吻的索取,就足够弄去了她的半条命。 李裴没发觉两人的猫腻,有几分被陆绥的出现打断的不快,她显然是有话对他说,兴许马上就要同他互诉衷肠了。 陆绥出现的太不应景了。 竺玉沉默着,她也不敢保证陆绥刚才听到了多少。 怕他瞧出来她的打算,到时候离间计可能也没那么好用了。 * 春日遥遥,转眼就到了浓夏。 待到八月,便是开恩科考试的日子。 竺玉不必下场考试,比起其他埋头苦读的学子也不得清闲,太傅布置的课业越来越繁重。 她常常得熬上半宿才能写得完,伏在案桌前,手里握着狼毫毛笔,小脸不知不觉就趴在桌面上,脸上染了漆黑的墨水,抬手擦了擦,越描越黑。 她一觉都睡醒了。 陆绥还很精神,眉眼不见疲倦,听到她缓缓醒来的动静,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的笔,朝她看了过去。 她被他这样盯着看,身体慢慢僵硬了起来。 陆绥帮她擦干净了脸上的墨汁,干干净净的一方帕子染上墨水,也不大能看,洗也洗不干净。 烛火微动。 男人慢条斯理抽走了她手里的毛笔,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亲吻,他几乎将她裹在他的怀里,被迫仰着脖颈,透着几分可怜却柔美的弧度。 她有些咽不下,唇瓣发麻。 他的怀抱牢固的让她心生恐惧。 这样的夜晚,总是多的。 他的慾念都在深夜里,白天好像换了个人,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平静的冷眼旁观她同李裴或者是周淮安过度的亲近,等到晚上,再逐一讨要回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这个年纪,如狼似虎。 尽管没有越过雷池,但是有一回他喝了药酒,又吃了大补之物,那玩意耀武扬威的顶到她的后腰。 她头一回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一张脸又红又白的。 陆绥比她淡定许多,爱不释手摸了摸她的头髮,从身后抱着她,下巴轻轻落在她的颈窝,他嗓音喑哑:「抱歉。」 竺玉一把将他推开,自己钻进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过了会儿,她被闷得有点透不过气,慢慢从被子里钻出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却黑漆漆的,格外漂亮,她诚恳的建议他:「这会儿花楼还开着,你要不要去看看?」 也省得他缠着她。 花楼里的女子,若是有能被他看上带回家的,也是幸事。 陆绥面无表情,好像比刚才还要不高兴。 竺玉又想了想,她这个提议多少有些不妥当了。 她一直都有听说,宜和郡主这大半年一直在给他物色亲事,相看了不少女子。 先成家后立业。 如无意外,陆绥榜上有名是铁板钉钉,他如今也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不信陆绥有了妻子还敢这么胡来。 陆家还算家风好,后院里没有妾室。 陆绥语气平静地说:「殿下懂得真多,还知道能去花楼寻欢作乐。」 竺玉感觉他话里带刺:「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别去,我又不会强逼你。」 陆绥自己也不大清楚,为何会如此不快。 可能是她这种将他当成破布垃圾随手敷衍出去,随便塞给谁的态度,叫他心生恼火。 可是陆绥从前就很清楚,她对他,从来就没有过多余的感情。 从生疏到亲近,又到现在这种恨不能远之的态度。 她先前依赖他的那段时日,也不是喜欢他。 她从来就没有对他动过情。 这没什么。 陆绥并不是很在乎,他只需要像父亲一样,把喜欢的人锁在自己的怀里,铸造的牢笼足够不让她飞远就够了。 他喜欢亲她。 愿意听她说一些无聊的、枯燥的、甚至有些蠢笨的话。 也想日日夜夜都缠在她身边。 他并不需要她回报什么。 不用她喜欢他。 也不用她回应他。 可是他变得愈发不满足,像那贪得无厌的恶鬼。 吃掉了肉,就想连魂一起吞了。 * 八月,暑气未消。 刚入了秋,天不冷不热的正正好。 入场考试的前两天,京城的各大酒楼都住满了人,气氛紧张。 竺玉不用参加考试,上辈子,乡试过后,父皇便随手给她指派了个职务,在翰林院里,没什么实权。 父皇既想歷练她,又怕她真的得了权。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得诸多防备。 国子监难得清净了一段时日。 正式开考那日,竺玉去了考场外凑了个热闹,考场门前有禁卫军把手,盔甲在身,腰间别刀,一排雄壮的士兵往那儿一站,将看热闹的百姓和考生隔绝开来。 人挤人的,竺玉被挤到最前排,后背已经被挤出了汗。 考生依次入场,还要脱衣检查,怕偷藏了作弊的器物。 没一会儿,竺玉就站不住,身板小在这个时候就有了好处,轻而易举就从攒动的人群里挣脱了出来。 只不过衣服乱了,头髮也乱了。 她看完热闹出来的时候,正巧在门前碰见打算进场的李裴他们。 他们似乎都不想再等下一个三年,年纪这么轻,就要试试。 陆绥的兄长——陆宴。 当年也是在他现在这个年纪,参加科考,一举夺魁。 周淮安头顶的两个哥哥,有多优秀,也不必再赘述,提起来都是人人羡慕的存在。 更是京城媒婆拉媒榜单的榜首。 有才情有样貌的郎君是姑娘们都抢着想嫁的。 本来李裴没再人群里发现小小的她,秦衡眼神尖锐,碰了碰他的胳膊:「太子也来了。」 秦衡这几个月忍的辛苦,要娶她为妻,属实难于登天。 要他暗中同她无媒苟合,他也做不到。 总之,就是烦得很。 这样耗着,也不是不成。 她嫁不了他,也嫁不了别人。 这段时日,秦衡为她的身份遮掩的也很辛苦,李裴不是没怀疑过,正值酷暑的那两个月,李裴硬要拉着她去游水。 秦衡替她说了几句话,替她挡了挡。 武课过后,不也都是他暗中帮她守着更衣沐浴的房门吗?只不过她不知道而已。 李裴眯起眼睛找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人。 他对她摆了摆手:「殿下!」 接着迫不及待的朝她沖了过去。 李裴一厢情愿当她是来送他考试的,他抓着她的肩膀,「这儿人多,别把你碰坏了。我们去外边说话。」 竺玉跟着李裴走出人群,到了考场对门的街边,这里人少一些。 她看见了秦衡,还有周淮安。 陆绥也在,身着黑衣,英俊逼人。 李裴率先开了口:「等考完那日,你再来接我。」 竺玉瞧见他额头有汗,洁癖作祟,忍不住从袖子里拿出手帕,递给了他,声音轻轻地:「你先擦擦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李裴接过帕子,有点捨不得用。 但是又怕嫌弃自己,还是乖乖将脸擦了个干净。 陆绥静静看着两人短暂交汇了一瞬的手指头,晦暗的黑眸,渐渐沉了沉,他无声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竺玉不记得他们上辈子具体考了第几名,不过这几人的名次都不差。 她温声道:「你考完那天,我会来的。」 李裴心满意足,对她温柔听话的模样毫无抵抗,立刻就能束手就擒。 秦衡恨不得踢李裴一脚,好让他清醒片刻。 她这般乖巧的时候,心里就全都是算计,八成装了满肚子的坏水,在等着他们。 陆绥也在冷眼旁观,哪怕看出来她说这些好听的话,是对李裴有所图谋,他也很不高兴,反正就是难受。 秦衡笑了笑,故意开腔:「这话说的,你们俩也不嫌腻歪。」 他是在提醒她,别忘了先前李裴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做过什么。 果然,少女唇角的笑意僵了僵,不过她依然是笑着的,她若无其事同他们说:「你们快些进场吧,免得耽误时辰。」 李裴同她告了别。 临别前,一步三回头,频频张望。 见她就静静站在那里,心里才舒服些。 几人验了身,过了检查,这才被准许往考场里走。 秦衡是喜欢她不错,但不是全无理智,他停下脚步,同李裴说:「你不觉得太子对你耐心了许多吗?」 李裴嗯了声:「他爱慕我。」 周淮安听不下去,太子是他表弟,背地里被这样污了名声也不好,他臭着脸:「你别犯疯病。」 秦衡抬了抬眉:「你轻薄了她的那日,她看起来分明就是不想理会你的。」 周淮安:「什么轻薄?」 自然是无人理会他的。 李裴沉默。 秦衡继续提醒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裴冷冷瞥他一眼:「你是说她想利用我?」 秦衡不置可否。 李裴说:「我不信。」顿了又顿,他接着说:「也不在乎。」 秦衡对他笑笑:「不信你就等着瞧,她是不是要让你帮她收拾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李裴说:「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秦衡问:「她让你帮她杀人你也杀?」 秦衡随口的这句话,倒是让陆绥的眼皮动了动,原本冷眼旁观、波澜不惊的男人慢慢蹙起了眉头,又慢慢舒展开来。 她在他跟前忍了这几个月,想出来的法子原来就是借刀杀人。 她想除掉他。 陆绥觉得她很笨,这世上没有不要回报的心甘情愿,都是平等的利益交换。 陆绥忽然间笑了。 倒是让他们几个愣了愣。 陆绥语气淡淡地说:「杀个人而已,她想做,就帮她做,不是大事。」 第81章 这话说的轻巧,听得也轻巧。 李裴竟然颇为认同陆绥这番话,他点了点头:「陆兄这句话,在理。」 秦衡听不下去:「若她要你杀的是恶贯满盈之辈也就罢了,若是品性高德的好人,你也能为虎作伥?」 李裴认真想想,回道:「你的假设就不对,她又不是嗜杀的昏君。真想拿我当刀子,我给她用就是了。」 秦衡盯着他看了半晌,过了会儿,也不再试着说服他,只从容不迫地说:「你就是嘴硬。」 她若是真的在利用李裴。 李裴能比要他去死都难受,这么多年,他一直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 进了考场,便没有再交谈的机会。 每人分得的小屋,狭窄逼仄,三面墙,一面窗,四四方方还小小的屋子里,摆了张桌子还有张小凳,除此之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们要在这里待上整整九天。 天气炎热,多少有点难熬。 考场外的热闹,并未因为紧闭的大门就消散。 时不时就有考生的家人在考场外张望两眼,手里攥着从寺庙文殊菩萨那里求来的上上籤,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念得都是必定高中的吉利词儿。 八月还是热。 竺玉窝在屋子里,没怎么出门。 屋子里的冰块就没断过,不知为何,今年入了秋,却仿佛还是酷暑,十分难熬。 九天的时间,眨眼而过。 考完这天,竺玉差点睡过头,匆匆忙忙赶到贡院,监察御史已经叫人打开了贡院的大门。 李裴有些后悔让她来接他。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臭烘烘的,小屋子里自然没有地方给他洗澡,能要来两盆凉水都不错了。 在里面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每日只能简单的梳洗一番。 贡院门口的这条长街,已经停满了勛贵人家的马车,都是来接人的。 辛辛苦苦这九天,可不得赶紧将主子们送回去好生歇息。 陆绥洁癖尤为严重,才出了贡院,就绷着张没表情的冷脸,难得看得出来他在生气。 偏偏还是同自己生气。 受不了自己这么脏的时候。 陆府的奴僕瞧见了二公子脸色不大好看,还以为是他考得不好,不敢作声,怕牵连了自己。 陆绥回了府,迫不及待沐浴了一番。 待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脸色才缓和了些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他被叫到了前厅,父亲在垂花门前送客,寒暄了两句,就将人给送走了。 陆大人瞧见自己的儿子,也只是简单过问了句:「考得如何?可有把握?」 陆绥眉眼带着几分倦色,这些天也没能睡个安慰觉,他说:「尚可。」 陆大人瞧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多问,更不担心他会落榜,过了会儿,陆大人说:「你母亲前几天病了,你去看看你母亲。」 末了,陆大人补了几个字:「别惹你母亲不高兴。」 陆绥嗯了声:「儿子知道。」 宜和郡主病得不重,一场小伤寒,让她骨头都变懒了。 儿子考完了试,她这个做母亲的理应关心一二,不过他自幼就被先生夸赞天资聪慧,应当不至于落榜。 宜和郡主自个儿吃了联姻的苦头,便不想让儿子这般。 可他同他兄长一样,是个油盐不进的石头。 陆绥到了碧水院,在门外就听见了母亲的咳嗽声,他走进去,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耐着性子给母亲餵了药。 宜和郡主喝完了药,抬眼看他:「考得如何?」 陆绥放下空碗:「不差。」 宜和郡主忍着咳嗽,她说:「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没几日就是七夕节,你正巧得了空,多出去走走。」 宜和郡主私底下同各家夫人都通了气。 七夕这天夜里,花灯桥下,凑一个偶遇倒是不难。 看上了眼,接着就是顺理成章的好事。 陆绥仿佛没看出他母亲的算盘,低低嗯了声:「好。」 * 贡院大门这边,竺玉伸长脖子张望许久,也没看见李裴从里面出来。 不仅没有瞧见李裴,也没看见秦衡、陆绥他们几个! 难不成他们都还没写完试卷?这也不应该,到了点,监察御史就要开锁放人,便是想多留都没有机会。 竺玉等了半晌,过了会儿,平宣带着一名面生的小厮找到她跟前。 小厮穿着青色的布衣,态度恭敬:「殿下,小公子让奴才给您留个话,他说他累了,先回去歇息,待恢復了精神再来找您。」 竺玉诧异:「他已经回去了?」 小厮用力点点头,弯着腰同她说话:「这会儿怕是已经到府上了。」 竺玉白跑了这趟,也没生气。 她还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带着目的性的刻意亲近,其实也日夜焚烧着她的内心。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厮带话的同时也不忘悄悄瞄上两眼太子殿下的神色,没瞧见不悦,不禁松了口气。 他还得回小公子跟前回话的。 小公子特意叮嘱过,要他仔仔细细看过殿下的神色,若是有殿下动怒更要及时禀报。 小厮急哄哄回了李府,给小公子回话。 李裴沐浴更衣过后,也不觉得自己臭烘烘的,闻哪儿都是香的,他满意的不得了。 他将候在门外的小厮叫进了屋子里。 小厮一个字都不敢篡改,太子殿下说了什么,他一五一十背了下来,当着主子的面,复述了一遍。 李裴不大信,甚至还有点失望:「她没生气?!」 小厮如实摇了摇头:「不见殿下有任何怒色,瞧着反而…」 李裴眼睛眯了眯:「反而什么?」 小厮不敢有所隐瞒:「松了口气似的。」 李裴默了半晌,摆了摆手,叫他出去。 这九天,若说他全然没被秦衡临考前说的那番话影响,那也是假的。 眷写完考卷之后。 他翻来覆去想的都是秦衡的那段话。 她对他的亲近,是另有图谋。 他如何能看不出来?只是睁只眼闭着眼在装傻,装作不知道。 往深了想,他不高兴她这样。 若真遇到了什么难事,她何必拐弯抹角的,大可以同他直说,拐弯抹角整这些把戏,不就还是把他当成外人吗? * 九月上旬,京中放了榜。 陆绥位列榜首,秦衡是第二,至于李裴已经排到十几名去了,周淮安则是第三十多名。 这个成绩,自然是都不差的。 等到来年开春,他们过了会试,便是一只脚踏进了朝廷,将来的前程未必会不如他们的父兄。 放榜过后,上门贺喜之人都快踩烂了门槛。 其余人等都很气定神闲,后头还有会试、殿试,等中了进士再高兴也来得及。 只有将军府上大动干戈的隆重庆贺了一番。 他们原本就对周淮安的名次不报希望,这只会舞刀弄枪、脾气暴躁的小子,还能指望他文曲星上身? 偏偏这小子不声不响就是争气。 考了三十几名,真是个不差的名次了。 将军府设了私宴,邀请了平日走动比较多的亲戚好友。 周淮景将请柬塞给了弟弟:「送到太子的别院。」 周淮安捏着请柬,不禁怀疑:「我怎么觉得这不是为我设的宴?」 周淮景深深看了他一眼:「还能想到这齣,有长进。」 弟弟考了个好名次,的确值得高兴,但不至于特意设宴庆贺。只不过借着这个由头,能多见几面他那深陷囹圄的小表妹。 况且,姑母如此也能找到藉口顺理成章出宫回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周淮安亲自去送的请柬,竺玉受到邀约,心中自是高兴,为此还特意从库房里精挑细选了一份厚礼——东海鲛珠。 听说用东海鲛珠碾磨的粉,能叫腐烂的血肉都起死回生般癒合。 周淮安平日总是同刀剑打交道,万一受了伤,这样东西届时也派得上用场。 宴会当日。 周淮安收到礼物,当着她的面就开了盒,将眼前这个巴掌大小、明亮的珠子拿出来看了看。 「这什么玩意?」 「东海鲛珠。」 「我用不上。」 话虽如此,周淮安还是让人给收进了自己的库房。 竺玉耐着性子告诉他,鲛珠的功效。 周淮安很敷衍的听着,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走,我带你去见姑母。」 周贵妃低调出宫,回母家为侄儿贺喜。 正大光明,不会引人怀疑。 竺玉被周淮安拽到了后院的亭台水榭,同上次不一样,贵妃娘娘身边多了几个她宫里的嬷嬷。 她看了一圈,没瞧见赵嬷嬷。 周贵妃悄声无息已经把赵嬷嬷给处理了。 她沉得住气,知道赵嬷嬷背主之后,没急着要她的命,继续留着她,好迷惑陈皇后。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从侄儿那里拿到了一个方子,往赵嬷嬷的膳食里放了药,渐而渐之,赵嬷嬷的身体就不太行。 风邪入体般病倒了。 咳得肺都疼。 请来太医看也看不好,药方子吃也吃不好。 赵嬷嬷走投无路下冒着风险求到陈皇后跟前,陈皇后怕她得了痨病,见都不见,叫人赶紧给她打发走了。 若是赵嬷嬷但凡有了鱼死网破之心,立刻将人扔进井里,让她早些去投胎。 赵嬷嬷最终还是被陈皇后的人给丢进了枯井里。 彻底死了。 陈皇后杀了一个不中用的眼线,就得再安插一个。 她以为自己做的隐蔽,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周贵妃的圈套。 不过这些事。 周贵妃不打算让她知道。 秋风懒懒,周贵妃打开食盒:「听说你爱吃梨花糕,这是我今早特意做的,你尝尝味道。」 竺玉捏了一块,送进嘴里,还没怎么尝到味道就点头说好吃。 周淮安也想尝尝,手还没伸,就被姑母漫不经心朝他瞥来的眼神给劝得退缩了。 第82章 既然是在将军府上,顾忌就没有那么多。 周淮景屏退了四周的僕人,门外还有他的亲卫牢牢把守,连只苍蝇都难飞进来。 时隔这么多年才相认,若说周淮景对小表妹多么深的感情,那就有些虚假。 可是的确对着这张脸,看着就是觉得讨喜,下意识就忍不住要偏爱于她。 尤其是,姑母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在好转,眉眼间已经不復曾经死气沉沉的丧气。 周贵妃见她吃得开怀,心情好了不少,抿起唇瓣,笑容清绝,她说:「少吃些,免得等会儿吃不动正餐。」 竺玉脸上有些红,说:「娘娘,我饭量大。」 周淮安看着她含羞带怯好似那含苞待放的小花苞,他是理解不了她在害羞些什么,说个话也吞吞吐吐,戳一下说一声。 这小子在国子监看着老老实实,在姑母面前倒是能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她是爱吃,但是每回吃得都不多。 饭量跟猫儿似的,还很挑食。有半点荤腥味都不碰。 事儿多的麻烦精。 搁军营里,早就被扔出去了。 「姑母,她骗人的。」周淮安毫不留情拆了她的台,抬起手比了个拳头:「她每顿吃的饭就我这个拳头大小,还要少点。」 竺玉踩了他一脚:「你栽赃陷害。」 周淮安被她踩了一脚也不痛不痒,他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你急什么?吃得不多有什么好装的。姑母又不会嫌弃你。」 周贵妃拢住她的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细碎的髮丝,「难怪你这样瘦。」 脸上看着也没什么肉。 这么多年,哪怕到现在,终归都是在委屈她。 在宫里女扮男装,何其惊心动魄。 陈皇后这招险棋,几乎是没给她留活路,她也不信,陈皇后真能那么大度送她的女儿登上皇位。 周贵妃摸了摸她的脸,指尖温热,身上的气息也令她觉得十分温柔,好像春日里和煦的风,裹着淡淡的花香。 让人逐渐平静、安宁。 周贵妃说:「我早先就听说你的身体不大好,动不动生病,你表哥前些日子请来了民间的神医为你外祖父看病,正好也替你把把脉。」她怕她胡思乱想,接着安抚道:「开些补身体的药方,你身体好,我才能放心。」 替老将军看病,自然是幌子。 神医难寻,周淮景却有那通天的本事,再难找的人,也不可能毫无踪迹。 既然有人知道下落,撬开他的嘴就不难。 于是神医就这么被「请」到了将军府。 宫里的骯脏手段层出不穷,周贵妃如此也是以防万一。 竺玉并未怀疑,她对贵妃娘娘跟前总是很听话的:「好,劳烦表哥了。」 周淮景笑眯眯的:「不麻烦,顺手的事。」 周贵妃不能久留,每次出宫的时辰都有限,还没到傍晚,宫里就派了人来将军府门前接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周贵妃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送给了竺玉,「这把匕首,是我少女时期,父亲送我的礼物,你拿着防身。他们难免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有人若是伤了你,你就拿这把刀杀了他。」 匕首有刻字。 她杀了人,也不会找上她。 竺玉收下礼物,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她不想让贵妃娘娘为她担心,用力点点头:「娘娘,我定会护好自己。」 周贵妃摸了摸她的发,无线温柔的眼睛里仿佛揉着细碎的流光:「好孩子。」 送走贵妃娘娘。 周淮安下意识往她那边看了看,她还眼巴巴望着姑母离去的方向。 好似被抛弃的丧家之犬。 可怜的要死。 姑母都走了,她还在装乖。 周淮安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腿,因为他哥要同他说话的时候,经常踢他。 不过她瞧着很瘦弱,周淮安没敢用力。 「你在姑母面前装得还挺乖。」 竺玉不想理他。 周淮安哪能受得了她扭过脸把他当空气的样子,她是太子,但也是他的表弟! 既然是他弟弟,就得听他的。 「哭哭啼啼的不像样子,又不是没断奶的小孩儿。」 竺玉闷声回怼:「我没装乖。」 周淮安非常惊讶:「难道你觉得你原本就很乖吗?」 竺玉正要点头,周淮安很不客气把她那点破事全给抖落出来:「谁不知道你被李裴给轻薄了。」 周淮安接着又说:「自己惹出来的事儿,还真以为李裴有多听话。」 周淮安是觉得噁心的。 李裴亲谁不好,偏要亲她。 哪怕是亲脸,也是大逆不道。 竺玉还没说话。 周淮景开腔问起了这事:「是指挥使大人家的那个?」 周淮安点点头,接着就理直气壮的要求他的兄长:「二哥,你也管管她。」 他二哥对他管教甚严,他没事还得挨上两脚,若是同其他男人搞出这种事情来,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脚了。 周淮安看不过眼太子这么信任他的二哥。 狠东西装什么好人。 周淮安没等到他二哥的发作,反而自己大祸临头,肩膀上挨了一下:「这事你莫要外传,咽进肚子里,就当烂了。」 「传出去一个字,我都要你好看。」 周淮安不服气:「明明是她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怎么二哥还来警告我?」 周淮景凉凉扫了他一眼:「她性子如何,我能不清楚?李家那个小子,我自会去警告他。」 周淮安气得冷笑连连,他二哥还真是偏心。 「行了,先去看诊。」 周淮安陪她去后院的时候还满腹牢骚,他二哥这心都要偏到天上去了。 太子才像他亲弟弟,一个爹娘生出来的那种。 周淮景请来的神医,早早就被提着衣领让在这儿等着,可怜老人家一把碎骨头,还得这般折腾。 周遭都是凶神恶煞的亲卫,腰间横着长刀,个个冷着脸,对他严加看管。 周淮景在深意面前倒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全:「刘大夫,麻烦了。」 他居高临下睨了眼刘大夫:「我表弟先天不足,你仔细瞧瞧可有哪里不对。」 以陈皇后缜密的性子。 断不可能不留后招。 刘大夫被刑部这位年轻的大人看出了冷汗,两股颤颤,「是是是,大人客气了。」 竺玉在宫中都是有太医院的院首来看诊,院首是陈家的人,如此也不会走漏风声,平日有个头疼脑热,更不会露馅。 不过二表哥已经知道她的女儿身。 他请来的大夫,应当是信得过的。 竺玉默默盘算好,就乖乖伸出了手。 周淮景瞧她伸手之前还认真思考过的样子,竟觉着有几分可爱,比他这执拗顽固的弟弟讨人喜欢多了。 刘大夫刚一答脉,猝然睁开了眼。 这…哪里是个小公子!? 分明是个小姑娘。 刘大夫抬眸对上周大人冷冰冰的黑眸,许多话瞬间咽进了肚子里,难怪特意提点一句是表弟。 想来身份不得暴露,才如此掩人耳目。 刘大夫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诊脉,他的眉头越蹙越深,诊过脉象,徐徐收回手,他也不敢隐瞒。 「这位姑…公子,先前可是中过毒。」 周淮景的眼神变得更加锋利了起来。 连周淮安的脸色都变了。 竺玉早就知道陈皇后的手笔,反而是不怎么诧异了,她点点头:「应该是的。」 她的声音很轻:「但我不知是什么毒。」 而且自她重生以来,在宫里入口的东西,样样小心,轻易不会进嘴。 从陈皇后那边送来的汤药,更是一口都没碰过。 哪怕被嬷嬷盯着喝进肚子里,也立马催吐,全都给吐了出来。 「小公子中毒的日子有些年头,这毒药润物细无声,发作起来也慢,没个十年八年,起步了效,好在这段时日断了药,倒也还能补救。」 刘大夫说着就给开了药方子。 「毒药寒凉,往后公子…的子嗣上可能会有些困难。」 周淮安的眼神变了又变,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可怜,往后连孩子都不能有。 哪个姑娘家不会嫌弃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知道之后怕是连太子妃都不想当了。 谁知太子本人满不在乎,他说:「无妨。」 周淮景留下了药方子,随后让人送走了刘大夫,接着又面无表情吩咐了下去:「派人守着刘大夫,若他乱说话,就地斩杀。」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 周淮景回到屋内,看向小表妹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怜惜,料想过她日子艰难,也想过陈皇后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真的确定她被下了毒。 心里头还是难受。 「你什么时候知晓自己被下了毒?」 竺玉在周淮景面前就感觉自己无所遁形,撒谎都不敢撒,她默了默:「去年。」 她低头,说:「我无意间听见了皇后同身边嬷嬷说的话。后来拿着药渣找人验了药,才知道原来她想要害死我。」 她编得很像样,接着娓娓道来:「贵妃娘娘的药里掺了毒,我也是那时候偷听来的。」 这样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周淮景没有把她当成犯人,自然也就没有怀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竺玉在周家这短短的半天,外头又闹出了翻天覆地的大事。 陈寅在外头逼。奸了良家妇女,闹到京官跟前,陈寅竟然拿着太子的令牌去恐吓了京兆府尹,还有那位良家女的家里人,逼得她家人撤了诉。 那女子不堪受辱,拿着血书,一头撞死在府衙门前。 第83章 字字泣血的诉状,传得到处都是。 一时民怨升天,陈寅当即就被下了大狱,不过诉状中的太子也难逃牵连。 这案子说小不小,毕竟闹出了一条人命来。 处置不妥当,不够公允,若是再有人有意推波助澜,定会激起民愤。 京兆府尹当即将事情禀告到了宫里,他也不敢推脱,抖落的干干净净,先前陈寅的确是往他这儿塞了银子,又厚颜无耻搬出东宫太子来要挟他。 拿出了令牌,说他也是替太子顶罪的。 京兆府尹也并未包庇陈寅,只是暂且将案子压了下来,没等他斟酌好,如何往上禀告,就闹出了人命。 一头撞死的小娘子同她夫婿感情甜蜜,怀了身孕也不知道,人被玷污了,便是侥倖活了下来,邻里的闲话也能将她逼死。 娘家人、婆家人,都不希望她活着给人蒙羞。 她本来也不想活了,死之前还想为自己讨回公道,不愿做权贵势力下的无辜亡魂。 京兆府尹说完此事的来龙去脉,低着头也不敢去看金銮殿上这位的神色。 长元帝脸色阴沉:「天子犯法,庶民同罪,你且按照章程办事,若真与太子脱不了关系,律法如何,就如何判,不必包庇。」 京兆府尹感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这案子牵扯到的毕竟都是皇亲国戚。 他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 到底是要太子有罪,还是无罪。 大烨朝只有这一根独苗苗,陛下也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若按照律法判定,这是死罪。 总不能真叫太子伏诛。 京兆府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卑躬屈膝,头也不敢抬,他斟酌好了字句,小心翼翼开了口:「陛下所言极是,兹事重大,不妨将此案移交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同北镇抚司联合查案,如此也能服众。」 长元帝默了半晌:「可。」 他这个太子,是出了名性情柔软,以他的为人,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的。可帝王毕竟多疑,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他也不敢断定自己会不会看走了眼,这么多年,太子也不是不可能忍辱负重,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当夜,大理寺少卿陆宴同北镇抚司指挥使就被叫进了宫里。 * 竺玉刚出将军府的大门就被禁卫军给团团围了起来。 黑压压的人群,气势非凡。 腰间的长刀足够威慑众人。 她被带回了别院,没有旨意,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转眼间,太子被软禁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太子殿下这几年也没做什么惹人注目的事儿,老实本分,低调上学,这忽然的飞来横祸,不由勾起了旁人的兴趣。 一打听才知道太子同京兆尹前段时间的案子扯上了关系。 这事在外人看来,就很微妙。 陈寅是太子殿下的表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按说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会给自己的亲表哥泼脏水。 图什么呢? 陈家势微,除了太子,可就谁也靠不上了。 可陈寅若是故意陷害太子,那就更说不过去了!不仅仅是蠢,还尤其荒谬。 世家门阀,哪个大族不是举全家之力保住最希望的那个? * 第二天,天色刚熄。 黑沉沉的夜色像是被天地倾吞。 入了秋的深夜,骤风如刀,冷冰冰从脸上拍过。 男人一身黑色锦袍,衣袍上着冷目而视的麒麟,年纪轻轻,眉目锋利,面无表情,像是刚断了案子过来,气势冰冷,又带着一丝血气,瞧着就是个浑身冰冷的阎罗。 陆宴望着紧闭的院门,淡淡道:「请殿下随臣移步大理寺。」 竺玉方才还在梦中,被一阵粗鲁的拍门声惊醒。 砰砰砰的,像是在砸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大理寺的人,办案素来如此。 比起人见人怕的北镇抚司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新官上任不久的大理寺少卿陆宴,那更是铁血无情,手段冷厉。 隔着门扉,竺玉镇定回话:「陆大人稍等片刻。」 她穿着寝衣,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长发缓缓落下,发梢落在掌边,她的神色还有些茫茫,回了话之后不急不缓开始起来穿衣。 毕竟还未定罪。 大理寺的人即便来了也不能真的对她做什么。 她依次穿好衣裳,系好腰带,长发束了起来,神色如常,瞧着倒也还是很精神。 院子里的人,耐心等了许久。 平宣两条腿直打哆嗦,谁不知道大理寺的赫赫威名,不论官职,进去了就得脱层皮。 将人送出来的时候,还有口气儿都算是家里头祖坟烧高香了。 大理寺丞的位置空着。 如今可不就是这位陆大人只手遮天,一人说了算吗? 瞧他方才敲门的阵仗,可谓也是个目中无人的。 平宣心里打鼓,过了会儿,听见门扉被推开的声响,隔着夜色,他往门边看了眼。 小主子已经穿戴整齐,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 少女身形板正利落,背嵴挺得直直,乌瞳映着院中这些不速之客,火光映照眼瞳。 她几乎没怎么见过陆宴,也不曾听陆绥提起过他的兄长。 传闻中陆家大公子脾气温和,行事低调,进了大理寺后倒是办了不少公允的案子。 在民间威望甚高。 在其他官员的眼中,那就是来索命的阎王爷了。 陆宴面沉如水,倒是客气:「殿下请吧。」 竺玉四下看了眼,陆宴还真是看得起她,今夜带了不少人来,手扶弯刀,仿佛她若是敢反抗就立刻斩杀。 她是不慌的。 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但如今也不是清者自清的世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陈寅是什么时候拿到了她的私人令牌。 给他令牌的人,除了陈皇后,不会有第二个人。 竺玉垂眸,深思半晌。 陈寅未必是故意设局栽赃陷害她,上辈子他就闹出了这齣事,只是被陈皇后暗中给处理了,既没有出现她的令牌,也没有人的口供里出现了她的名字。 竺玉好像慢慢想明白了。 陈皇后已经对她起了疑心,这番既是试探她,也是敲打她。 竺玉绷着冷冷的小脸,神色严肃上了马。 大理寺深夜提审,其实并不合规矩,不过陆大人要审犯人,旁人也不敢多嘴。 殿内冷肃,堂上的烛火忽明忽暗。 竺玉静静垂着脸,无声无息攥紧了手, 「殿下,陈寅和他的僕从的供词中都说当夜您也在场,您可否说说那天夜里,也就是上个月十五号的深夜,您人在哪儿?可有人证?」 竺玉记得很清楚,她每个月来来回回就那么些地方,只是夜里的去处,确实不太方便拿出证据。 那天夜里,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外祖父忽然差遣了人来,叫她去了一趟陈府。 可是,陈寅的口供若有意为之。 陈鸿祯必然不会为她作证,况且家里人的证词算不得数。 竺玉这会儿沉默,是还没想好如何应付陈皇后那边,既知道她在故意为难她、试探她对她的忠心。 她便不能轻举妄动。 陆宴居高临下望着身形瘦弱的少年,接着面无表情的吐字:「上个月十八号的夜里,您将自己的私人令牌交给了陈寅,让他出面去京兆府尹的府上替您摆平这桩案子,此事又是真是假?」 沉默良久。 竺玉缓缓抬起脸:「令牌是陈寅从我这里偷走的,我从未将令牌交给他。」 陆宴瞳色淡漠,默了几瞬,问道:「殿下可拿得出证据?」 竺玉抿唇:「我没有证据。」 理直气壮,丝毫不憷,她抬了抬下巴,挺直了腰杆直视陆宴那双冰冷的眼睛,她反问:「陈寅不也没有证据吗?」 他口口声声说与她同污合流,是拿了她的令牌受了她的指使,不也是空口白牙,没有佐证。 陆宴神色淡定望着有点小得意小聪慧的太子,多年前在宫宴上见过几回,生得唇红齿白,皮肤白头髮黑,五官精緻,长得是很好看。 但是,脑子还是没什么长进。 说笨不笨,说聪明也算计不了什么人。 陆宴当然知道他那沉默寡言的弟弟,有好多天夜不归宿,偏要挤在太子那小小的别院里。 如今一看。 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毕竟这小太子长得的确出挑。 他们陆家的人,认准了,又往往不松口。 竺玉被陆宴一言不发的打量许久,心里丝毫不慌,即便大理寺手段酷烈,但是想对她用刑,也得掂量掂量她的分量。 陆宴淡淡道:「陈寅手中有你的亲笔信。」 他是连敬词都懒得说了。 陆宴接着轻描淡写:「信上还有你的印章。你让他胁迫不成就杀人灭口。」 竺玉愕然,她还未张口,就被年轻的大理寺少卿给打断了:「殿下还是先想想陈寅手中的亲笔信是从哪里来的吧。」 陆宴审案无数,诏狱里头什么硬骨头没见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撒没撒谎的,往往嘴都很硬,若没点眼力见还真难以分辨真假。 像太子这样的一张白纸。 总归不多。 这案子没什么审问的必要。 也难怪他弟弟还能沉得住气,从头到尾没来他跟前过问,想来是知道她做不出这等事。 既是被人栽脏陷害,那反而好办。 第84章 太子被连夜提审,扣押在大理寺的诏狱里。 大理寺犹如不透风的墙,有关此事的只言片语都难以打听,遑论更多的细节。 也没有不长眼的胆敢去陆宴跟前过问。 京城文武百官,这天夜里战战兢兢睡不着觉。 早就知道陆宴是那没有心肝的活阎王!抄家无数,杀人无数,但是没想到太子落在他手里也得坐牢。 按说提审过后他就该把人全须全尾的送回去,一国的储君,难不成还怕他犯了事跑了不成? 可他们陆家人倒好,铁面无私,捉拿下狱。这不是公报私仇,还能是什么? 陆宴的确是在公报私仇。 多年前的大难,叫家里人受尽苦楚,陈家人没落在他手里倒是好说,睁只眼闭着眼,他也不会特意去寻他们的麻烦。 既犯到了他面前,为何要放过。 左不过关押几天,吃几天的苦头,也不会让他们丧命。 诏狱的大门缓缓合上,门外的天光被阻隔在外。 男人面无表情,吩咐了下去:「严加看管,不必特意照顾。」 下属低着头:「属下明白。」 不论是大理寺还是北镇抚司的人都不可能对太子动刑,但还是有旁的见不得光的手段能叫她过得不太舒坦。 竺玉也没想到陆宴竟然直接将她关押了起来,她还以为问完了话,他就该放她回去了。 果真,陆家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她也没法说什么,陆宴也只是在秉公执法。 她被单独关押了起来,可阴森森的牢房里,好像都是老鼠蟑螂,短短一炷香的时辰,她就看见了不少乱窜的蟑螂。 十分的噁心。 她不怕老鼠,还真是嫌弃极了蟑螂。 偏偏蟑螂最喜欢这些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她给自己坐的地盘铺了层厚厚的干稻草,即便如此,仍然坐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熬过了心里头这关。 她刚躺上硬邦邦的床铺,隔壁的惨叫声尖锐悽惨的令她头皮发麻,好像是那烧熟了的铁钳子,深深烙进了男人的躯壳,她仿佛都能闻到肉烧煳了的味道。 她的脸色一白,都有些想吐了。 隔壁传来的惨叫,此起彼伏,痛到了极致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似的呵呵声,比那油尽灯枯的老人还不如。 「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被人陷害的。」 「我没做的事情!断不会屈打成招!」 竺玉一整晚也没法入睡,大理寺的官员好像根本不用睡觉,一晚上都在刑讯逼供。 往往坚持不到半柱香的时辰。 嘴硬的犯人就招供了。 在写好的口供上签了字,知道什么全都给吐了出来。 愈来愈重的血腥味让她想吐,直到一个浑身都是伤的被从她面前拖了出去,流脓的伤口,血肉翻覆的皮骨,都让她想要作呕。 她没忍住,捂着胸口真就吐了出来。 狱中的看守,瞧见她吐了,赶紧叫了人来收拾,没多会儿就将她刚才吐过的地方收拾的干干净净,不仅如此,还给她带来了干净的水。 男人身材魁梧,长得正义凛然,他对她笑了笑:「还请殿下再忍几天,诏狱里头日日夜夜都是如此,总有些嘴硬的犯人不见棺材不掉泪,证据都摆在面前还咬死不认。说实话,咱们对他们动手,也够累了。挥鞭子更是个力气活,殿下兴许不知道,我们陆大人自从上任以来,都不知道抽断了多少根鞭子,那鞭子沾着盐水,抽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钻心的疼。」 竺玉脸色煞白。 男人好似才瞧见她苍白的脸色,装模作样的说:「殿下莫怕,陆大人临走前特意叮嘱过属下,要仔细照顾着您,不得让您有任何闪失。」 竺玉长长吐了口气,胸口憋得慌。 她自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连着一夜耳边全是悽惨的叫声,入目皆是鲜血淋淋的皮肉。 她自然被吓得不轻。 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竺玉抿着白白的唇瓣,气若游丝道:「替我谢谢你们陆大人。」 男人笑了笑:「殿下不必客气。」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竺玉想睡也还是睡不着,他们大理寺的人精力旺盛,白天也有人替换轮值,牢狱里的惨叫声从始至终就没有停过,她听着渐渐都有些麻木了。 她如今只能咬死了令牌是被陈寅给偷走的。 至于亲笔信。 不必多想也知道是陈皇后的手笔,她怕是在知道陈寅做了欺男霸女的事情,就打算将她拉下水,试探她的忠心。 若是她将证据引到陈皇后身上。 事后,陈皇后定不会再留她。 即便不能拆穿她的身份,也不会留着她的性命。 所以,连那封书信她也只能说是陈寅找人临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她还得去陈皇后跟前叫屈哭冤,装出来不知道表哥为何要如此陷害她,咬牙切齿要陈家来清理门户。 这齣戏,才能遮掩过去。 而当务之急,是她要从牢里出去。 她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才待了半宿,就感觉身心受创,想好好洗个澡也不成。 她抱着双膝,将脸深深埋在膝盖里。 没来得及打理的长髮轻缓垂落下来,乌黑的髮丝,犹如丝滑的锦缎,细腻柔软。 她忽然听到了门锁挣开的声响。 黑靴不轻不重踩过干稻草,吱吱的响。 竺玉慢慢抬起了脸,苍白清瘦,这昏暗的地方更衬得少女皮肤雪白,像手中的一捧雪。 她睁着黑漆漆的眼,眨了两下,望着眼前高大冷峻的男人,一身黑色常服,面沉如水。 竺玉先开了口:「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陆绥来的时候,周遭的惨叫声就已经停了下来,他静静望着她,平静的目光从她可怜兮兮的身上慢慢扫过,他的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平波无澜:「害怕?」 竺玉强撑着:「我不怕,你看不起谁。」 陆绥嗯了嗯,接着阐述:「不害怕,但是一整晚没有睡觉。」 陆绥带了食盒进来,他不紧不慢将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摆放在面前有些破旧的小桌子上。 「先吃饭。」 竺玉不想吃嗟来之食:「我不饿。」 陆绥替她摆好了碗筷:「不吃饭你熬不过今天。」 在她开口反驳他之前,他很从容望着她,话语也很镇定:「这几天会不断有死刑犯从你面前被拖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伤口清晰见骨,运气不好的话,你还能见到被剜去膝盖的重罪之人,两只膝盖被挖空了,只能拖着走。」 少女本就苍白的脸剎时变得更加苍白。 陆绥捉过她的手,将筷子塞进她的掌心,继续面不改色道:「你胆子小,见不得血腥的场面,既不能睡,又不吃饭,日夜如此,不用几天我就能来为你收尸了。」 竺玉捏紧了筷子,浑身也绷得紧紧的:「你少吓唬我,哪有那么多死刑犯。大理寺若对谁都刑讯逼供,那与剷除异己有何不同?迟早也会被清算。」 陆绥颔首:「平日是没有。」 他给她的碗里夹了块肉,接着不徐不疾道:「这几日,陆宴特意叫人关照你,你怕什么,陆宴自然是轮番往你面前送什么。他不会让你好过。」 陆绥说完见她还是抿紧了唇,不吃不喝不睡觉的样子,像生了很大的气,没有别的办法,却又只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很可爱。 「要我餵你吗?」 「不用!」 竺玉闷头吃饭,没胃口还是强迫自己往嘴里塞了一些。 她吃饱之后,陆绥又替她重新铺了一层新的枕被,别的不说,倒是比原来的干净整洁许多。 陆绥没急着走,这诏狱俨然是他的第二个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里里外外的好似都听他差遣。 竺玉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陆绥却不是什么温柔的好人,既不善良,也不善解人意。 哪怕看清楚了她脸上的不喜欢,还是很不体贴的搂着她的腰肢,把人扯到了自己身边。 她要挣扎。 男人的掌心微微用力扣着她的腰窝,漫不经心往下摁了摁,把人固定在他的腿上。 陆绥一点儿都不介意她脸上的冷色,他慢慢的告诉她说:「这里没有别人。」 停顿稍许,他又告诉她:「不过,李裴和周淮安在外面。」 他看着她柔软的小脸,心也跟着软了几分,他宛如世上最体贴的情人,指尖缠绕着她的髮丝,接着从容不迫的开口问她:「需要我把他们两个带进来吗?」 第85章 竺玉偏从陆绥口中的这句话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总之是没那么顺耳的。 没安好心似的煽风点火。 竺玉坐在他的腿上,脚踝被他握在掌心,架着蛮力,不便挣脱。 不过他身上总比干稻草要干净。 这样想着她也就忍了。 竺玉感觉陆绥好像很不痛快似的。 不过他一年到头似乎也没有几日是高兴的,永远都是那样一张厌世脸。 鬼知道谁又招惹了他。 她装作没有听见他说的后半句话,冷静下来之后倒也没有忘记利用他,给自己谋点好处。 「我想洗澡。」 她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清楚,垂着眼皮继续轻声细语地说:「这里面什么都有,地上也很脏,稻草也是臭的,我感觉我身上也是臭的。」 她闻过,闻不出来。 诏狱里头除了潮气就是发腥的血气,令人反胃。 她在诏狱里熬了整宿,都没有洗澡,待在这种地方,不用想也知道身上定然是臭烘烘的。 竺玉说着故意往陆绥怀里拱了拱,抬起胳膊,刻意的将衣袖往他面前凑,生怕他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儿。 陆绥非要如此抱着她,身上的臭味若是能熏死他,反而称心如意。 陆绥又有洁癖。 肯定受不了这样。 陆绥任由她在他面前作乱,她身上的衣裳看起来的确有些乱糟糟的,衣襟散乱,的确有几分狼狈。 不过即便落魄至此,也没有她口口声声说的臭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衣袖上蕴着淡淡的梨花香,雪白的手腕,粉嫩的指尖,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惹人心烦意乱。 陆绥一声不吭望着她,双瞳冷澈,跳动的烛火映着男人玉白无暇的脸,过了会儿,男人微微蹙眉,扯起唇角,认真地道:「是有点味儿。」 竺玉以为自己作弄他的那点小计谋已经得逞,郁闷的心情从他的不快中得到了些许的宽慰。 她仿佛找到了死对头的痛脚。 卯足了劲,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他的痛脚上踩。 她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悄声无息的掉入了他的陷阱里,薄薄的轻衫贴着少女纤瘦单薄的身姿,杨柳细腰,不盈一握。 淡淡的梨花香,溢满了他的鼻尖,浓郁的春色不过如此。 竺玉还继续傻乎乎的往他跟前凑,蹭一蹭,碰一碰,好像要把自己身上的污浊栽赃到他身上。 过了会儿,她顺其自然的往下说:「你今日既然能正大光明的进来,想必也能让我去洗个热水澡。」 陆绥回过神,粗粝的手指拢着少女垂散下来的乌髮,他嗓音淡淡嗯了声。 「你现在就带我出去,再叫人给我准备一身干净的合身的衣裳。」竺玉接着又说:「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将我送回来。」 她的确忍不下去了。 觉着衣裳臭烘烘的不说。 也不想再听那些悽厉的痛叫声。 如噩梦盘旋在脑后,已经成为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竺玉敢开这个口,自然是她也不怕被看守发现她偷偷熘了出去。 陆绥将她带出去,便是被守卫发现。 陆宴为了自己的弟弟,也不会让他的下属声张。 陆绥嗯了声:「我带了几身你的衣裳,不用再准备。」 竺玉蹙眉:「你怎么有我的衣服?从哪儿得来的?」 陆绥笑了笑,清冷的眉眼难得有了几分颜色:「下了诏狱的人,少说得待上十天半个月,既替你准备了锦被,衣裳自然也要备齐了的。不然你在里头的日子多难熬。」 听着像是好心。 但她可不信陆绥安了好心。 陆绥说完就站了起来,顺手将她搂抱在怀里,大理寺的牢狱仿佛他的老巢,来去自如不说,还没人管! 黑沉沉的地牢,这会儿像是除了他们就没了别人。 「你放我下来。」 「地上有蟑螂。」 「你帮我踩死蟑螂,再放我下来。」 陆绥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他的眼中含着不易察觉的淡笑,轻轻的笑声还是被她听了个正着。 她面上有些过不去:「你笑什么?」 陆绥默了默,直言不讳,一本正经:「你说的话很好笑,所以我笑了。」 男人的大手压在她的后腰。 话说的漫不经心,动作却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陆绥抱着她进了一间黑漆漆的暗室,他将她放了下来,随即点了烛灯,火光缓缓亮起,四面的墙壁都被照得敞亮了起来。 小榻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 屏风后的热水似乎是刚准备好的,木桶里的热水还腾着白茫茫的雾气。 陆绥似乎早有准备。 竺玉回头看了眼陆绥:「你出去。」 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瞳,她忽然有些过河拆桥后的心虚:「我不是怀疑你要偷看我洗澡的意思。」 「只不过有旁人在,我不自在。」 陆绥坐了下来,光影轻黯,神色难辨:「殿下信我便好。」 他定定看着她,轻描淡写:「请吧,一会儿水该凉了。」 竺玉:「……」 她没时间同他空耗,又见识过他的固执。 沉默对视了几许,最终还是她先败下阵来,她慢慢走到了屏风后。 虽然陆绥这个人心肝脾肺都已经黢黑,平日又诡计多端、精明算计,但她姑且相信他的人品,不至于做出偷看女人洗澡的事儿。 竺玉缓缓解开衣裳,腰带、外衫、里衣,依次脱了下来,叠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她坐进温热的池水里,水流潺潺,仔仔细细洗去身上的脏污。 沐浴过后,又以极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裳。 陆绥又原样将她送了回去,从头到尾没有过问她的案子。 回到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心头都多了几分阴霾,她抱着腿坐在角落里,到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起小脸,看着陆绥的背影,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被冤枉的?」 陆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这还用问吗?」 竺玉闷闷的哦了声,陆绥知道她是女人,她即便有心,也做不了奸/**女的事情。 陆绥看着将自己蜷了起来的她,继续若无其事的开了腔:「即便坐实了殿下的罪名也无妨,我可以日日来牢房里探望殿下,如此也好,省得殿下还要劳神费心的找人对付我。」 竺玉听着他凉飕飕说出来的话,脸上有点挂不住。 她以为自己在他面前装得很好。 懦弱乖巧,看起来特别的老实巴交。 她张嘴,还打算为自己的不良居心挣扎一下。 陆绥开口打断了她:「我看殿下被关在大理寺倒是老实了许多,也让人省心了很多。」 这样关着。 外面的人进不来。 里面的人出不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陆绥也不用冷眼旁观她同旁人的关系有多好,哪次在外头,不是他被隔绝在外。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偏又什么都说不得。 名不正言不顺,外人眼中,他和她,关系本来就不熟稔。 人性丑恶,又是极为贪婪的。 他亦是如此,想着同她神魂交融,要她从里到外都透着他的气息,如此才能满足他丑恶的本性。 情爱总能把人变得不像人、鬼不像鬼。 内心滋生的情绪,都是那见不得光的爱恨嗔痴。 将她锁起来。 逼迫她只能和自己日夜相对。积年累月下去,不会讨厌看见他,兴许盼着他来。 或者是当着她的面将她蓄意接近的、有意勾引的男人都通通杀光。 就在她面前,斩断他们的脖子。 这些极端的手段,总是更有用的。更能让她这个狡猾的小骗子变得听话。 陆绥当然也做得出来,就像父亲曾经对母亲做过的那些事一样,没什么可收敛的。 同被憎恨相比。 显然失去的代价更不划算。 竺玉被他说的后背发凉,感觉他这话不像是在开玩笑,好像是真心希望她在这牢里关一辈子! 陆绥脑子里在想什么,永远是她猜不到的。 他就是个看起来无比平静的疯子。 * 出了大理寺的门。 陆绥就被李裴和周淮安拦住了去路,李裴使劲儿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他眼底一片青黑,得了消息之后一宿都没睡,熬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你见着她了?」 陆绥面色不改:「没有。」 李裴不信:「你兄长昨夜把人扣了下来,你想探视,他还能拦着你?」 他眼神阴冷,语气亦十分冷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清早天刚亮就进了大理寺的门。」 陆绥对上李裴的冷眸,沉默良久。 男人眼底幽暗,杀人不见血的冷光稍纵即逝,他勾唇,笑意讥讽:「嗯,那我见着了她。」 陆绥紧接着用不痛不痒的语气告诉他们:「她被用了刑,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李裴脸色难看,语气阴冷至极:「你胡编乱造这些有意思吗?」 陆绥没了耐心:「你不信,就不必问我。」 说着他又扫了李裴一眼:「与其在这里守着,白白耗费时辰,不如想想怎么替她开脱罪名,洗刷冤屈。」 陆绥说完,扬长而去。 不过片刻之后,陆绥叫随从回大理寺带了话。 「告诉肇天,看好了门,不要放李裴和周淮安进去。」 「别让他们见着了人。」 第86章 李裴平日在太子跟前是易怒易炸的暴躁样子,似乎十分沉不住气。 这会儿他的脑子倒是好使的很。 陆绥能旁若无人的进出大理寺,是因为他的兄长是手握实权的大理寺少卿。 陆宴此人,不好说话。 李裴知道自己哪怕找到陆宴,要他通融一二,陆宴未必会给他这个人情。 况且陆家原本就和太子有仇。 难得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又怎么能不放过? 李裴也不担心别的,他信得过太子的为人,她胆子小,压根做不出陈寅口中说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十成十是被诬陷的。 李裴是怕她在里头受罪。 陆宴还不至于对太子用刑,可除了用刑,还有许多手段能让人过得不舒坦。 她又是个没怎么吃过苦头的,万一被吓病了,可就遭罪了。 李裴心急如焚,也是想看看她在里头过得如何。 陆绥同他们好歹也是多年的同窗,这几分薄面都不肯给,当真心狠。 「你不是说你有法子进去吗?」周淮安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若不是李裴同他说能另闢蹊径、悄声无息熘进大理寺的牢狱,他还能站在这儿白白陪他晒太阳? 李裴看了他一眼:「本来是有的。」 周淮安抬眸:「现在呢?」 李裴一声冷笑:「现在路已经被堵死了。」 周淮安感觉让李裴给耍了:「你什么意思?」 李裴指了指后头的那面高墙:「原本我是打算让你站在院墙底下替我放风,我备了麻沸散,翻墙进去,药倒看守的卫兵,偷来钥匙就能进去了。」 周淮安:「所以我就是来给你放风的走狗?」 事到如今,李裴也不瞒着他了,免得周淮安到时不自量力的横刀夺爱:「我同太子的感情非同寻常,你与我,在她心中的分量也截然不同。你替我放风,是最好的选择。」 周淮安是懒得管七管八,但是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李裴对他这太子表弟什么心思,早就昭然若揭。 他是决不能看他这个表弟误入歧途,他说:「李裴,你别想太多了,她不是你能玷污的。」 这话李裴就不爱听了。 「我同她两情相悦,同你这种无关人员没什么干系。你喜欢她,也得在我屁股后头排队。」 周淮安听着都噁心,那可是他表弟!李裴是以为人人都同他一样,荤素不忌,有违天性。 「狗嘴吐不出象牙。」 李裴噙着冷笑,眼中的刻薄好似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说错了吗?你这段时日可没少缠着她,死皮赖脸的给她献殷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周淮安同这种善妒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陆绥都比李裴顺眼多了。 起码陆绥是个正常人。 不像眼前这个看谁都像情敌的妒夫,面上带着笑,怕是心里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了。 「小爷懒得同你吵,我自己想办法进去。」 「也是,你我争执这些也没用,方才后墙那边本来没人看守,这会儿四面墙根底下都守了人。」李裴说着眼中闪过厉光,恨恨的语气道:「也不知是谁去提醒了几句,多嘴多舌。」 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陆宴不愿给三分薄面,可这案子,也有北镇抚司的份。 北镇抚司的千户是李裴父亲的旧部。 李裴万不得已也不想求到父亲跟前。 李裴转过身,重新看向周淮安:「你没有从你兄长那里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周淮安面露不快:「这案子又不归我二哥管。」 李裴接着问:「陆宴不是和你二哥颇有交情吗?」 周淮安没什么好脸色:「我不知道。」 「那封亲笔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问我。」 「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周淮安不耐烦的说完,抱着剑,冷着脸:「我回去了。」 这边。 陆绥回到陆府,就被兄长叫住了。 陆宴昨天夜里回来就洗去了身上的血污,他身上几乎闻不到什么血气,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弟弟,听语气好像也不是很在乎:「你拿了我的令牌?」 陆绥将令牌稳稳噹噹放在桌面上,他抿了抿唇,语气淡淡:「偷的。」 陆宴扫了眼桌上的令牌,没急着拿回来:「你又以我的名义让肇天拦住李家那个和周家那个,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陆绥嗯了声,接着语气如常道:「我喜欢她。」 陆宴顿了下:「喜欢谁?」 陆绥抬眸,平静的不得了:「太子。」 陆宴只沉默了片刻,似乎听到的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消息:「哦。」 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然而。 陆宴没有试探过,也分辨不出这是不是他不耐被过问之下随口说出来的话。 「她应当是不喜欢我的。」陆绥接着平静阐述道。 陆宴看着他表情冷淡的弟弟,过了会儿,陆宴开口问道:「你是想用这种法子来堵住我过问的嘴吗?」 陆绥什么都没解释。 陆宴拿起桌上的令牌:「下回再犯,你就陪太子一同牢狱里待上几天。」 不过,经由昨夜的审讯。 陆宴觉得他这心若顽石的弟弟,会对太子另眼相待,也并非难以理解。 瞧着各方面资质都平平无奇的人。 总是让人无端想要多亲近几分。 柔软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大哥。」 「嗯?」 「你何时如此无能了?」 陆宴面无表情。 陆绥徐徐问道:「大哥还没找到她被诬陷的证据吗?那封亲笔信你分明早就看出了问题。」 陆宴没有反驳他的话。 亲笔信的信封上有太子的私印。 正是因为如此,才大有问题。 陆宴看过太子平日往来的书信,从没有留下私印的习惯。 单说字迹,临摹的天衣无缝,几乎看不出是两人的手笔。 陈寅为了陷害他的表哥,是做足了准备。 可偏偏又在这种细节上,有所遗漏。 这也难说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陈皇后到如今都还按兵不动,十分沉得住气,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她的儿子、大烨朝的太子,因此获罪。 这底气,不会没有缘由。 仔细梳理来龙去脉,整件事就不难看清。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想往远处的高林里飞,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皇后这手风筝放得真是漂亮。 陆宴已经看透了这件事,压着证据没急着往上禀告,还是想趁此难得的时机,耍点阴招,回报陈皇后当年的「恩情」。 陆宴好整以暇望着他,眼中的笑意极其淡漠,他问:「你到底是不是我们陆家人?」 陆绥答非所问:「地牢阴湿,她先天不足,稍不注意就会生病发烧,没有半个月好不了。」 「她爱洁,地牢里太脏了,她又处处都比别人讲究些,有点娇气,受不了这些的。」 陆宴面无表情听着、看着。 陆绥好像看不到兄长眼睛里的冰冷,他继续:「你让人吓唬了她一晚上,已经够了。不能再折腾下去了。」 冷风飒飒,树影摇动。 陆宴问:「这些和你有关系吗?」 陆绥说:「我会心烦。」 陆宴冷笑了声:「来日换作我被捉拿下狱,你都未必会心烦。」 陆绥毫无愧疚,也无负担:「确实不会。」 他说:「她同兄长,在我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自然是她更重一些。 第87章 哪怕竺玉心平气和、老老实实待在牢房里,可诏狱里糟糕恶劣的环境,于她而言,有些折磨人。 不过,诏狱里也总算再听不到刑讯逼供的声响了。 她能稳稳的沉住气。 笃定了陈皇后只想让她吃个教训,觉得害怕,而并非要她的性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她问守卫要来了纸笔,连夜写了封看起来声泪俱下的亲笔信,每个字都在提醒陈皇后要防备着陈寅。 让她务必不要掉易轻心。 殿内掌着烛火,信纸平铺案桌。 陈皇后仔细看完了太子叫人从大理寺里送出来的书信,她在暖黄的火光中缓缓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嬷嬷,你说她到底是不是在同我演戏。」 窗门被秋风拍的撞响。 萧瑟的夜风里裹着泠泠的细雨。 殿内静悄悄的,只闻得窗外的风雨声。 「娘娘,您同太子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素来多疑谨慎,只要殿下不知道那件事,以殿下的性情绝不会背叛娘娘。」 她们一手养大的孩子。 心性如何,她们最是清楚。 孝顺、谦卑、懂事又听话。 只是这段时日忤逆了娘娘不止一次,频频作对,即便无心,也会惹人怀疑。 「娘娘,殿下在大理寺的牢房里还记着您这个母亲,可见并未对您起疑,您也不要因为多疑伤了您同殿下之间的情分。」 嬷嬷劝道。 话虽如此,陈皇后亦是懂得这些道理的,可她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 便是装装样子,也难再装下去。 她的女儿出生就夭折,怀胎十月,生下来白白夭折。 那贱人生的孩子,瞧着不怎么聪明伶俐,可长得花容月貌、身体康健,又极其懂事孝顺。 叫她怎么能不恨。 陈皇后的手指攥得紧紧,隐隐作痛,她眼底渐渐腾出冷厉的血红,每个字几乎都是从喉咙里用力挤出来的,又痛又狠:「我替那贱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她若是个不堪的,也就罢了。偏偏生得那样好,我每次瞧见她那张脸,就恨得要命。」 嬷嬷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望着娘娘眼中的猩红,嘆了嘆气:「娘娘,已经到这一步了,您不能功亏一篑。熬到了头,就好了。」 陈皇后轻轻出了口气,她面无表情将眼前这封信漫不经心的扔进了火盆里,转眼灰飞烟灭,了无踪迹。 她说:「我知道,我就是忍了太多年了。」 陈皇后好似冷静了下来,不声不响掩去眼中的恨意:「嬷嬷,你让人带个信,请母亲入宫一趟。」 大理寺那边既然已经提审。 姑且还没波及到陈家的其他人,看来太子的确是如信上所说,以为是陈寅居心不良,由嫉升恨,才给她泼了脏水。 陈皇后设了这局,原本也没想把她怎么样。若她先前没有自作主张,她寻来的道士早已取信帝王。 这么多年,后宫无子。 并不是后宫那些女人生不出,若不是她暗地里派人给她们下了药。 大烨朝又怎么会只有一个太子。 陈皇后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后不后悔,当年的偷天换日。 可十几年前,她的丧女之痛,也是真真切切。 她抱着襁褓里的太子,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同她傻笑,她也曾有过片刻的动容。 「娘娘想明白了就好,如今还不到您同殿下离心的时候。」 忍了这么多年。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了。 当天夜里,陈皇后亲自去求了长元帝,字字都情真意切,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潸然落泪:「陛下,太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为人如何,您心里还不清楚吗?」 御书房内,点着龙涎香。 周贵妃站在长元帝的身旁,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漫不经心拨弄着玉盒里的龙涎香。 若非她知道了真相。 看着陈皇后脸上的泪痕,也要以为陈皇后是为计深远的母亲。 她这齣戏。 演得真是不错。 周贵妃淡淡一笑:「皇后娘娘,您这话有失偏颇,这案子自有刑官以证据定夺,人心难测,陛下若是随心论断,也就不需要六部来各司其职了。」 「您这般不仅是在为难陛下,也不能服众。」 陈皇后垂着眼皮,眼睛里的泪说收就收,她今夜来陛下面前求情本来也就是做一场戏。 周贵妃这贱人存心给她使绊子,她反而放心了些。 她巴不得这对亲母女水火不容。 斗得你死我活。 陈皇后默默垂泪。 长元帝看着她脸上的泪,并无动容之色,男人一惯如此,无情无义。 不喜欢的人,便是在他面前哭瞎了眼睛,他也不会心疼,只会觉得烦。 长元帝能理解皇后爱子心切。 但她哭哭啼啼的叫冤,确实令他更加反感。 「你回去吧,他若清白,朕不会冤枉了他。」 「臣妾知道了。」 陈皇后无声望向男人身旁的女人,她美貌不减当年,面色红润,荣华富贵和帝王的宠爱滋养出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庞来。 她看起来同十几年前没什么不同。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她对她微微一笑。 仿佛无声的挑衅。 陈皇后冷着脸转过身,出了御书房。 女人冷笑了声,周贵妃还当今日是她占了上风。 她还不知道她过不去的人,是她日夜焚香祈愿的亲女儿。 如此想着,陈皇后的气儿才顺了些。 * 陈寅经不住大理寺的手段,隔了两日就翻了口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承认了令牌是他买通了东宫的内侍,偷偷拿了出来。 亲笔信亦是伪造,临摹过后偷盖了太子妃私印。 这齣栽赃陷害,毫无缘由。 陈寅自知已经是家族弃子,若他不依照顺着父亲的意思,他的母亲也难活。 陆宴将新的口供送到了宫里,又查明了那两日,太子殿下夜里回了东宫。 宫里有门禁。 过了时辰,就进不去也出不来。 人证物证皆有。 也就可以结案了。 陈寅累累罪行,罄竹难书,最终被处以死刑。 * 竺玉被放出来的那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 陆宴叫人打开了牢房的门锁,客套至极:「殿下这几日受苦了。」 若非陆绥亲口告诉她,是陆宴命人刻意安排了死刑犯在她的旁边,让她日夜呗那些惨叫折磨,她几乎都要相信了陆宴是善良体贴的好人。 哪怕是这会儿。 陆宴的脸上也看不出来半分对她的算计。 竺玉最怕这种人,心里发寒,她抿了抿唇:「多谢陆大人还我清白,陆大人这几日也辛苦了。」 陆宴的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她的脸庞,哪怕在牢里受了惊吓,吃不好睡不好,她看起来也不十分憔悴,孱弱微白的小脸,唇色娇艷,乌黑的眼瞳好似溢了潺潺的水润,她说话的语气,也温吞的令人觉得舒服。 可惜。 陆家没有一个好人。 他不好,他弟弟亦然。 被陆绥盯上,不是好兆头。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感情上的事情,也是同样的道理。 太子瞧着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没几分锋芒,连脸庞的稜角都是柔软的。 可太子毕竟是个男人。 生来就是高人一等的天潢贵胄。 再好的脾气也不可能愿意雌伏人下,事关尊严,无可忍让。 然,陆绥又是不得手不罢休的死性子。 让他松口,这也不可能。 闹到最后,两人八成不死不休。 陆宴缓缓回神:「殿下客气,都是臣的分内之事。」 竺玉感觉她同陆宴说话都累。 开口之前都得仔细斟酌,听完他说的话也得小心翼翼的思索是不是有什么坑在等着她。 陆宴将她送出大理寺的大门。 李裴他们在外面已经等了许久,他还抱了她平时穿的衣裳过来。 平时不敬鬼神的人,这会儿倒是虔诚。 言之凿凿!囚服晦气,得烧了,还得跨火盆! 李裴见到她安然无恙,立刻将衣服塞进她怀里:「你将你身上的衣裳都给脱了。」 竺玉茫然的眨眨眼,不知道李裴闹得哪一出:「怎么我刚出狱你就要我脱衣服啊。」 她在坐牢的时候李裴又有了什么新的爱好吗? 李裴抓紧了她的手腕,一本正经道:「你身上的衣裳太晦气了,你赶紧脱了,不脱我帮你脱。」 竺玉按住了他的手。 同他拉拉扯扯的时候,发现她出狱倒是来了不少人。 不仅秦衡和周淮安都来了 连陆绥也来了。 好像拖家带口来凑热闹似的。 竺玉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襟,不给李裴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他今日好像铁了心要她烧了衣服跨火盆。 大庭广众下,她面红耳赤,被逼急了也才冒出一句:「这是荒谬的无稽之谈,好端端的衣裳为何要烧?你别被一些风水术士的谎言给骗了,哪有什么晦气不晦气。」 李裴这次是有盟友的。 「他们都觉着我做得对。」 「火盆是周淮安亲自准备的,不信你问他。」 周淮安无比坦诚的点了点头,「没错,趁火势正旺,殿下赶紧的吧。」 陆绥也难得笑盈盈的:「烧吧。」 竺玉实在想不到这无比正经的几个人,会一起胡闹! 她支支吾吾,好像被逼上梁山无路可走的笨拙老贼。 「我回府之后再脱下来给烧了。」 「你们喜欢的话,到时候我将烧出来的灰收拾出来给你们看看。」 第88章 大理寺门口的火盆烧得噼里啪啦响,木炭通红,火势正旺。 周淮安今早为了这个火盆,可是费了心思的,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都做了,容不得她拒绝。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她好。 周淮安对她,是又嫌弃又不得不做。 虽然他还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但姑母和兄长都不是煳涂人,更不会骗他。 既是他的表弟,他捏着鼻子在她的事情上多费些心思也没什么。 周淮安见李裴对她就瞻前顾后的样子,也十分看不惯。 他懒得废话,上前去直接扒掉了她的外衫,一把扔进了火盆里。 火光瞬间吞噬了锦缎,不消片刻,捻灭成了飞灰。 李裴转过头来,冷眸盯着周淮安,语气也不大好:「你干什么突然扒她的衣服?」 周淮安听他这般语气,心里头也极其不痛快,他帮他的表弟去晦气,和他有什么关系? 周淮安冷冷淡淡:「看不过你们磨磨蹭蹭,做个事还得哄着,什么德行。」 竺玉听得出来周淮安明里暗里是在嘲讽她,她也不知道周淮安现在怎么这么喜欢管她的事情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她又不好指责他们一厢情愿为了她好,毕竟他们这也是出于好心。 她若说了那样的话,多少寒了他们的心。 竺玉闷声道:「可我自己没觉得晦气。」 她在牢狱里,也是日日都洗了澡换了衣服的。 竺玉边说边套上了李裴给她带的外衫,系好腰上的革带,勉强穿戴整齐。 这么一看,她不仅没瘦,小脸还养出了些了几分圆润,红唇齿白,眉眼透净,又是个长得漂亮的小公子。 周淮安阴阳怪气:「倒是我们自作多情,早知道你这么喜欢这身衣裳,我就不做这种恶人,好让你夜里都抱着这身衣裳睡觉。」 竺玉试图解释:「我没觉得你们自作多情,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周淮安哪里有那么好哄,每回帮她,都显得他是那多管闲事的人。 「殿下不必言不由衷的说着好话,下回我们再不必多管闲事,也不必让殿下左右为难还要低声下气的来哄。」 周淮安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听着还真刺耳。 李裴的目光忍不住朝他扫了过去,张口吐字:「你今日说话怎么这般难听?阴阳怪气,不知和谁学的。」 周淮安面色冷冷:「我天不亮就爬起来做了辛苦活,说两句话都说不得了?」 他看李裴就是猪油蒙了心,不断迁就、娇惯太子这不知道心疼人的本性,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你退一步,她进一尺。 李裴自己可以在她跟前阴阳怪气,但是旁人这样对她,就是不行。 他听了不痛快,也忍不了。 「又没人求你做。」 「你就护着,人迟早被你惯坏。」 「周淮安,你管不着。」 「你以为我们都是瞎子,看不出来你这么护着她的私心?不要脸的东西。」 两人对彼此都没有多余的耐心。 一言不合就针锋对麦芒,言辞不善的吵了起来。 秦衡置身事外的看着热闹,好事坏事全让他们做了,好话坏话也全都让他们说了。 太子笨手笨脚站在那儿,看着好像是想开口来劝,又仿佛不知道怎么劝。 同那眼睁睁看着妻子和小妾扯头花的怯懦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秦衡在心里啧了声。 有些时候都不知道她这份无辜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就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等到李裴和周淮安吵得差不多了,什么难听刻薄的话都说了出来。 秦衡才装模作样来当和事佬:「你们别吵了。」 他看了眼太子,笑了笑:「走吧,我们在满春楼定了二楼的雅间。」 竺玉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擅长处理吵架事宜,她也的确不知道怎么劝。 每次她越努力的劝和,就越像是在火上浇油。 她有几分感激秦衡站出来打圆场,抬起脸,下意识对他笑了笑。 少女面颊圆润,脸上薄嫩的皮肤透着红晕,秦衡望着她温柔缠绵的笑意,微微一怔,心头如一阵暖流缓缓经过,胸腔里这颗冰封的心脏也随之颤了颤。 她对他笑了。 眼睛里仿佛都闪着璀璨的流光。 秦衡忽然又觉得,她刚才的无措肯定是真的,她也是何其的无辜,要被迫捲入李裴和周淮安之间那点破事。 秦衡也对她笑了笑,桃花眼微微弯了弯,不见平日里的风流,只剩恣意少年难得的真心。 竺玉还没笑多久,目光陡然对上秦衡身边的男人。 陆绥神色淡淡,面容如水沉静,乌黑的眼瞳沉默的望着她,好像看穿了她心里那点把戏,看透了她这个人似的。 竺玉不知道陆绥今天怎么也会过来,这几日他日日都大驾光临她的牢房。 食盒里装得都是她爱吃的。 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是她爱听的。 陆绥如今在她面前不装了之后,说话都没了那么好的耐心。 她有骨气的说不用他来探监。 陆绥便说她的案子翻身无望,等着一辈子坐牢好了。 睚眦必报,心眼相当的小,特别的坏。 陆绥却不这么以为,反过来倒打一耙说论起坏心眼没人是她的对手。 佯装无辜,不声不响就做到了借刀杀人。 她做出为难的样子,就有人愿意为她肝脑涂地、冲锋陷阵。 竺玉被陆绥说穿了内心道德败坏的那点心思,多少有点难堪,面红耳赤的,没什么话来反驳。 此刻。 她同他对视良久,哪怕有点生气,看着也不怎么凶。 陆绥姿态从容:「殿下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余下的几道目光齐齐朝两人看了过去。 竺玉想到陆绥在牢里同她说的拿着风凉话,就不想再忍让,她这不是好端端出来了吗?怎么也得出口恶气。 「我还记着,你说我要蹲一辈子牢狱。」 周淮安知道陆绥这些天拿着他兄长的令牌自由出入诏狱。 他可是特意麻烦过他好好安慰身陷囹圄的太子,毕竟人胆子小,又没经歷过什么事儿,可别被一点风雨就摧折的吓破了胆子。 陆绥可是说了好字的。 周淮安皱着眉:「你这两天同她说的就是这些玩意?!」 陆绥毫无羞愧、也无礼义廉耻的掉头承认了,他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说:「我在磨鍊殿下的心性,若真翻不了案,心里头也好有个准备,届时结了案子才不会崩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周淮安真是佩服陆绥这般镇定的无耻。 竺玉走到他面前,抬了抬下巴,有些小得意:「陆公子,你往后小心些,若犯了事儿,我才要你蹲一辈子的大牢。」 等她当了皇帝。 有了上辈子被臣子夺权的经验,这辈子难道她还能重蹈覆辙吗?必然不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们走着瞧。 周淮安十分坚定站在他表弟这边:「说得好。」 李裴也认认真真点了点头:「没有错,就该如此。」 几人刚说完了话。 大理寺的守卫,扶着腰间的长刀忽然从里头踏门而出。 守卫板着张没有表情的冷脸,看向他们几个。 几位小公子都是长安城里风华正盛的少年郎。光是站在那儿,都十分养眼。 守卫将上峰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陆大人说了,劳请各位别挡在大理寺的门前,影响办案。」 顿了顿,守卫扫了眼台阶下方的火盆,继续尽职尽责的带话:「陆大人还请你们连人带盆的赶紧滚,大理寺门前丢不起这个人。」 竺玉:「……」 她有些难为情,低下头,连声音都低了不少:「咱们赶紧走吧,我也饿了。」 周淮安看她说起饿了的样子,都觉得她可怜巴巴,牢里什么样子,他也见过,的确不是人待的。 他方才那点对她不识好歹而生出的怨气,轻易化解,他问:「这几日你吃的如何?他们可曾恶意亏待了你?」 竺玉胡乱点了点头。 抬眸就对上了陆绥似笑非笑的眼睛,瞬间又有些心虚。 周淮安心直口快:「我就知道他们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落井下石的老东西。」 竺玉扯了扯他的袖子,想让他不要再说了。 周淮安骂起大理寺和北镇抚司来滔滔不绝,这帮为权不择手段的老狐狸,连太子的饭食都敢苛待,简直目中无人! 竺玉卯足了劲想让他闭嘴,也拦不住未来的小将军滔天的怒火。 周淮安眼睛里都是怒色:「他们不会只给你吃水煮白菜和白面馒头把?」 竺玉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颇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她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开不了口的样子更加坐实了大理寺欺人太甚的事实。 陆绥凉嗖嗖的插了几个字:「殿下,是这样吗?」 竺玉头皮发麻。 周淮安这会儿看见陆绥都想迁怒他那老谋深算的兄长:「大理寺是穷得供不起荤腥了?这样磋磨人!」 陆绥抬眸,定定看向支吾不敢开口的某人,他扯了下唇角:「可能都拿去餵了白眼狼。」 竺玉心道,陆绥果然不论什么时候说话都难听死了,还能把人气死。 紧接着。 陆绥又凉嗖嗖地开了口:「我瞧着,殿下备受虐待却好像还圆润了几分。」 竺玉摸了摸脸,声音小小的弱弱的:「也…没有吧。」 第89章 总之,风凉话再多,几个人还是一道去了满春楼。 李裴耐心也不是很好,这回居心不良,总想捅破最后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不仅得让太子知道他喜欢她,还得给显然没开窍的人,下点勐药。 不说要她立马接受同他结契。 也得让她明白男人和男人之间,不止是只有白玉无瑕的同窗之情。 李裴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本来还打算瞒着其他几人,偷偷行事。 秦衡这人的眼睛太利,去大理寺之前,就不动声色的给他出主意:「殿下对男欢女爱之事都未开窍,何况是同男人?你要默默的等她自己开悟,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李裴听着半信半疑,既不觉得秦衡会无端好心好意的来帮他,又觉得他说的话也有道理。 太子就是那冥顽不灵的木头,即便他亲了她,她好像也似懂非懂的,非要把这事儿掰开揉碎在她面前,她才能明了。 李裴:「你有何高见?」 秦衡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就是要他开口来问:「满春楼里也不是没有男小倌,你让他们在她面前演场戏,她就什么都懂了。」 李裴考虑了半晌,勉勉强强同意了。 倒不是他被秦衡说动了心思,而是他其实到现在也还没过去心里那关,更何况是身体。 他自己也得看个一清二楚。 才能说服自己接受这种事儿。 不过。 最终还是得委屈了她。 他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屈居人下。 秦衡见他点了头,就派了人去满春楼,让他们仔细安排,不得怠慢。 此时此刻,一行人已经到了满春楼的雅间。 周淮安辛辛苦苦带去大理寺的火盆,连盆带炭都又端回了马车里,一会儿还得带回家去父兄面前交差,也好显得他在表弟落难的时候不是什么都没做,还是为他出了些力气的。 满春楼的掌柜笑眯眯将几位小公子迎进了二楼的雅间,临了,又意味深长同李裴说:「小郎君放心,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您开了口,咱们什么时候就能上菜了。」 这个上菜显然同平时的上菜不是同一个意思。 李裴面无表情嗯了嗯,他心里也没表面这般轻松,想到等会儿要看到的画面,莫名沉重起来,有点…有点噁心,但海的忍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别没把她哄开窍,自己反而打起退堂鼓。 掌柜的笑呵呵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为他们关好了门。 竺玉不知道李裴和掌柜在打什么哑谜,她还天真地问:「你已经点好菜了吗?」 李裴表情复杂。 秦衡闻言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浪荡的桃花眼仿佛时不时带着笑意,他说:「是啊,李裴待殿下素来上心,今日的洗尘宴也是早有准备的。」 秦衡说着便又微微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殿下等着惊喜就好。」 竺玉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他们在卖弄些什么。 不过他们几人做事心里都有数。 应当不会太过分的。 李裴让人准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生怕她吃不够。 然而,他自己倒是没怎么动筷子,好像没什么胃口一样。 竺玉这几日在大理寺的牢狱里,不说大鱼大肉,但也的确没被亏待。 吃多了荤腥,再见着难免有些腻。 她挑挑拣拣吃了几块肉,筷子便伸到了素食的瓷盘里。 李裴虽然没什么心思吃饭,食不下咽的,但是还要多余的精力来管她吃了什么,瞧见她只盯着盘子里的素菜,就皱起了眉头。 「你吃肉啊。」 竺玉感觉李裴心里有事儿,她这会儿已经吃的半饱,她慢慢放下筷子:「我吃不下了。」 李裴早就知道她的小鸟胃,见怪不怪,他已经有几分懊悔等会儿安排好的场面,但都走到这一步,哪怕咬咬牙也得继续下去。 不能再叫她装傻卖乖下去。 不然他等着、守着,恐怕等来的只有她同别的女人结亲生子。 他看她也很喜欢女人,总是同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李裴这样想着,刚刚才动摇的心又狠了起来。 没等他接着开口,只见她直勾勾望着他,犹豫片刻之后语气迟疑的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儿?」 李裴一时半会的解释不清楚,他抿了抿唇角,派人去将酒楼的掌柜叫了过来。 掌柜一听就懂了,立马扯起高深莫测的笑来:「两位小郎君请随我到隔间里来,稍等片刻。」 李裴淡淡嗯了声。 竺玉没听明白,可她看在场的其他人好像都心知肚明的样子,一点儿都没觉得奇怪。 秦衡依然笑眼弯弯,还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假笑。 周淮安还没吃饱饭,正慢条斯理用着膳食,仿佛别的事情都同他无关。 陆绥亦是处之泰然,宠辱不惊的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才缓缓撩起眼皮同她对视一眼。 风清月霁的男人对她微微一笑,似笑非笑,譬如朝露,是极为漂亮的。 哪怕陆绥笑里没有几分恶意,也不见嘲弄,反而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但是他好像…好像就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一样。 「你们到底在卖弄什么关子啊?」 弄得她心里十分不安。 好像他们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了鼓里。 秦衡好心回答了她:「李裴给你准备的惊喜。」 竺玉看向李裴,少年有些不太自在的咳嗽了两声,低头时耳朵也红了红,他拉着她的手,攥住了就不想松开:「你且随我过来。」 担心她会害怕,又耐心补充:「不会害你。」 竺玉试着抽出手,李裴下意识抓得更紧,攥紧了每根骨头似的,锁住了她的手。 她怔了下,仰起小脸看向他的侧脸:「有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的?还弄得如此神秘。」 李裴说:「别急。」 竺玉被他带着走了出去,进了走廊尽头一间僻静的屋子。 李裴带着她坐在锦帐后的木椅上,若隐若现的纱幔正对着床榻,那边还有一道小门。 过了会儿,隔着锦帐,掌柜低着头上前来递话:「小郎君,一切准备妥当,现在可要叫他们进来。」 李裴绷紧了下颌,神情严肃的像是马上就要英勇就义了:「嗯。」 他脸色严肃:「让他们进来。」 掌柜听出了小郎君话里的冷肃,这种要来看活春宫的人,不都兴致满满,哪有像这两位小郎君似的。 一个苦大仇深。 一个一脸茫然。 虽然不解。 掌柜的也只是拿钱办事,赶紧去叫了那两人进屋子里来。 两个年轻的男人长得且都还不错,个子稍低一些的生得细皮嫩肉,皮肤白得像是涂了粉,四肢纤细,长相柔美,笑起来也很乖。 另一个身材比他要高大魁梧一些,皮肤也要黑许多,不过长相也不错,眉眼周正。 两个男人往帷幕看了眼。 他们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两位贵客,亦别无选择。 皮肤白的年轻男子红着脸慢慢的开始脱衣裳,皮肤黑的也不紧不慢的开始解腰带。 两人脱得只剩下一条中裤。 竺玉转过脸,根本不敢再往床榻的方向多看,她深吸了口气,质问李裴:「这是做什么?」 李裴其实也看不太下去,脸色比起她根本没有好看多少,不过他依然强撑着,厚着脸皮说:「带你来见识见识活春宫。这世上也不只有男欢女爱。」 李裴顿了顿,接着问:「我这样说,殿下可明白?」 床上的人,已经趋近脱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竺玉一眼都看不了,头都没有往回扭过,僵硬着脖子,只敢盯着李裴的脸,生怕自己稍有动作就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她感觉李裴好像在发疯! 她一点儿都不像看什么活春宫,实在是…实在是…有辱斯文。 而且她也不是没见过。 她见过陆绥的,直到现在依然印象深刻。 那玩意看起来趾高气扬,又丑又凶,叫人害怕。 竺玉被气得不知道对李裴说什么好,难怪他们一个个讳莫如深,难怪陆绥会是那种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早就知道她要出丑。 竺玉深唿吸,她也不打算同李裴争辩他这样做对不对。 李裴也执拗的很,认定的事情从不觉得是错的。 她说:「我尿急,我先去如厕,等会儿就回来。」 李裴抿了两口温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 男人黢黑的眼珠定定看着她,似乎也不关心床上的人正在做什么,他说:「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竺玉离开就不打算回来了。 这里现在对她来说就是龙潭虎穴。 床上传来的呻/吟,更是让她头也不敢回。 门扉砰的一声合了起来,床上起起伏伏的身影,好像正是浓情时。 李裴的面色黑如锅底,啪的声,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在檀木桌面,瓷杯撞得四分五裂,碎了满地。 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掌心。 血迹顺着掌心的脉络像溪水缓缓往下流。 李裴冷着脸,对床上的人说:「穿上衣服给我滚。」 * 竺玉屏着唿吸逃离了方才那间屋子,猫叫似的吟声像那魔音绕耳,始终不放她。 待离走廊那间屋子远了。 她紧绷的神色才勉强放松了下来,经过楼梯的拐角,忽然之间,她被人抓着手腕抓进了屋子里。 砰—— 门板利落合起。 她被扣在案桌前,后腰紧紧抵着桌沿,男人的手掌压在她薄薄的背嵴,长发瞬间如云雾松散铺开。 她听见了一道平静的声音:「殿下,春。宫戏可还好看?」 第90章 沉沉如流水的嗓音平静的不可思议,温热的气息轻轻抚过她耳后这片皮肤,耳朵有些发麻。 她静下心来,面色镇定,她问:「你们早就知道?」 陆绥的目光沉静扫过她的脸庞,显然有些紧张,微微拢着眉心,像是在沉思。 脸上的皮肤看起来还有些红。 耳朵也是红的。 刚刚又是从那间屋子里逃出来的,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应该都已经看见了,才会如此仓促的出逃。 尤其的狼狈。 好像被吓着了。 陆绥嗯了声,着重咬字,好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似的:「李裴特意为你准备的这齣好戏,殿下有福了。」 竺玉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话外的嘲弄,他一定是觉得她现在很狼狈。 应对不了刚才的场面。 现在看起来才会这么没出息。 竺玉在陆绥面前情不自禁变得幼稚起来,反正就是不想让他如愿,不想看他事事都在掌控之中、运筹帷幄的样子。 她故作逞强,梗着脖子,随后又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说:「我看了,很好看,精彩万分。」 陆绥抬了抬眉,沉默几许后,他忽然间就笑了,嗓音玩味:「殿下看得这么仔细?」 竺玉感觉陆绥都快要亲上来了,她有些不自在,微微撇过了脸,嘴硬道:「当然。」 陆绥好似由衷的夸奖她:「殿下好厉害。」紧接着就问:「殿下可有学到什么?」 竺玉忍不住回忆起方才的场面。 虽然有帷幔挡在眼前,雾里看花般的朦胧,可那些细碎的、像猫儿叫的低吟,是她想闭上耳朵也无能为力的。 她的脸瞬间又烧了起来,火红的一片,生嫩的小脸仿佛映着云霞,楚楚动人的极其好看。 她支支吾吾,半晌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恼羞成怒似的发了个脾气,一脚踢上了陆绥结实的小腿,他好像一点儿都不痛,纹丝不动站在原处。 陆绥被踹了两脚,压在她后腰上的手掌用了更深的几分力道,把人环在怀中。 他说:「殿下什么都没学到也没关系。」 竺玉有些不解,下巴就被人轻轻的捏住,接着就是一个潮湿窒闷的吻:「我教你。」 强势探入的舌尖几乎要剥夺她的唿吸。 她往后踉跄的退了两步,无措的手指下意识攥住手边的摆件,混乱之中,案桌上的小物件顷刻就被打翻的四处都是。 她被迫仰着细颈,唇瓣被吮得又肿又麻,舌根好像都已经麻了。 她的双手攀着男人的肩头,用力攥着他的衣裳,素白的十指蜷得紧紧,一会儿蜷缩起来,一会儿又绷得笔直。 好像经歷了一场浮浮沉沉的浩劫。 等到怀里的人看起来好像快要断气儿了似的,陆绥才不紧不慢的放过了她,其实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吃着,弄着,还不知足。 男人的本能就是掠夺,尤其是侵占欲比普通人更强烈的男人,总是恨不得要将喜欢的人吞下去的。 如刚筑巢的动物,恨不得日日夜夜缠绵在一起。 守着、腻着,时时刻刻看着她才能满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男人的指腹缓慢落在她的唇瓣,盯着她红肿的柔唇:「疼不疼?」 他不急不缓:「你继续在李裴面前装傻已经没有用了,他如今是铁了心要捅破那层窗户纸。」 竺玉喘过气儿来,她问:「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陆绥帮她拍了拍背,说话听起来很温吞:「没什么。只是提醒你,要拒绝他。」 竺玉逆反心起,她凭什么要听陆绥的话拒绝李裴。 她才不要。 白白得罪一个人,让自己陷入更加孤立无援的境地。 陆绥看透了她两面三刀的本性,她也不坏,只是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其实比男人更风流。 这个捨不得翻脸。 那个不忍心得罪。 在谁面前都要做好人,对谁都想留一线。 惹得别人心绪不平,多疑多虑,她又长得好,招人喜欢,渐渐地自然会引起别人的自作多情,时刻疑心她是不是喜欢喜欢。 「你当然可以不拒绝他。」陆绥面色冷淡:「也可以很爽快的答应他,告诉他说你愿意和他结契,你最喜欢他,最信任他,就像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用来继续矇骗他一样。」 陆绥说起这些,暗藏讥讽。 听着却又不那么明显,仿佛只是错觉。 陆绥的手碰了碰她的脸,指腹忍不住在她的下巴停留,捏着她,逼迫她抬起脸来,看着自己。 他望着她漆黑色的眼瞳中倒映的自己。 前所未有的满足。 陆绥接着说完刚才没有说完的话:「不过这样的话。」 他轻描淡写:「你就得陪他睡了。」 明明是粗鲁至极的话。 从他口中说起来好像就没有那么不堪。 竺玉气得脸色发红,感觉被污了耳朵,可是陆绥说的是实话。 李裴让她看那样的戏码… 不就是…不就是想同她!做点什么吗?! 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没安好心,都要将她逼上绝路。 陆绥好像没看出她脸上的羞怒,若无其事开腔:「与其和他,殿下不如同我共度春宵。」 陆绥面不改色说起这些叫人面红耳赤的污言秽语来,偏偏他的神情看起来又正经的不得了:「我让殿下快活。」 竺玉说不过他,也不大会骂人。 她低头,支支吾吾:「我…我不要你给我快活,你也别和我说这些不要脸的话了,我听不懂的。」 说完,她推开了他,又从狼窝掉入了虎穴。 仓促跑出去的时候,估摸着里头那场春宫戏已经演完了,才敢慢吞吞回了方才那间屋子。 她推开门,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才松了口气。 李裴端正坐在原位,脸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竺玉捂着肚子随便找了个藉口:「方才肚子不舒服,去的时辰就久了些。」 李裴心不在焉嗯了声。 她装模作样的问起来:「那两个人呢?」 李裴想起来就噁心,提起来都想暴跳如雷!什么玩意!早就知道不该听秦衡的馊主意。 真是噁心。 噁心的要死。 李裴光是想起来这些天都难以下咽,连细皮嫩肉的男人都不想看见了。 他没好气道:「让他们滚了。」 竺玉长舒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总算能放下来。 她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我们也该走了。」 李裴忽然握住她的手,隐忍许久,哪怕方才的进展不大顺利,殿下瞧着还是没有开窍的蠢样子。 但他等不得了。 竺玉好像预感到了不妙,几番挣扎无果,无可奈何被李裴抓着手。 她想先发制人,「我不喜欢你」几个字酝酿到了嘴边,还没说出来。 李裴幽幽的目光盯着她的唇瓣:「出去一趟,你的嘴巴怎么肿了?」 竺玉做贼心虚似的摸了摸嘴巴,已经能厚着脸皮胡说八道:「你看错了。」 李裴扣住她的下巴,直勾勾盯着看了半晌,用更加笃定的语气确定道:「就是肿了。」 他心烦意乱,如此更是不爽。 好像自己辛辛苦苦守着的小白菜莫名其妙就被拱过了一样。 也许是被春/宫戏给刺激到了,李裴冷不丁甩出一句:「你背着我偷吃了?」 竺玉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她硬着头皮装得清清白白:「没有,可能是我刚才不小心咬到嘴巴了。」 她这样煳弄李裴也不是一两次了。 只是这回,眼前的人没那么容易相信她。 李裴眼瞳幽暗,安静盯着她,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他吐字道:「我也想咬咬看。」 他没喝酒,没有醉。 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字字清晰,也不像是不清醒。 竺玉扭过脸,扯起别的话题,试图用装傻的老办法煳弄过去。 李裴以前都是心甘情愿被她煳弄,心里头门清。 他面无表情,语气执着:「我要咬你。」 竺玉:「……」 李裴说着就把想要逃开的人往回用力一扯,两人都狼狈的倒在了身后的软榻。 李裴垫在她的身下,少女软绵绵的身体摔在他的身上,也不怎么沉,更不怎么重。 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真要爬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李裴翻身,将她欺压在身下,他的双膝用力抵着她的腿边,他看着她:「我要开始咬了。」 少女的长髮枕在他的手边。 丝滑细腻,像上等的绸缎。 如缓缓流动的清冷湖水。 李裴心里咚咚咚的,敲得震天响,他从未如此紧张过,即便是第一次杀人,也没有那么紧张。 他低头,对着她红肿的唇瓣,先是蜻蜓点水般的碰了一下。脸就红了,好像有点害羞。 过了会儿,他想用力的、狠狠的将她揉碎了吞掉。 房门砰的一声,有些粗暴的叫人从外面给踢开了。 周淮安踢开房门的动作堪称粗暴,他才知道李裴打的什么算盘,这才毫不客气踢开了门。 秦衡看好戏似的跟在周淮安身后。 陆绥也在。 甚至周淮安知道春宫戏这个事儿,还是陆绥不动声色告知了他。 眼前的这一幕。 让闯进来的几个男人脸色都变了变,笑也笑不出,眼里的冰冷,倒是藏也藏不住了。 李裴压着她,两人的脸上都泛着薄红,好像初初动情了的害羞小夫妻。 无比的碍眼。 第91章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模样实在不堪入目,衣衫凌乱松散,如浓墨似流云缓缓晕开的乌黑长髮,也十分暧昧的交缠在一起。 李裴紧紧扣着她的十指,还很霸道的压在头顶上方,双腿交缠,身体贴着身体,几乎没有空隙可言。 竺玉眼神惊慌,黑色的眼瞳里还有几分被撞破好事的惶然,小脸白白的、瘦瘦的,下巴尖尖的,唇瓣红得发滟、水色润泽,好像拿新鲜的沾了露水的红樱桃。 还是最甜的那点樱桃尖尖。 红嫩香甜。 咬一口,口齿生津,刺破果肉的皮,还能尝到甘甜的汁水。 秦衡几乎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头髮颤,又是喜欢、又是恼怒,方才进来的瞬间,瞧见这乱糟糟的一幕,他脸上看好戏似的笑意就缓缓回落,慢慢僵硬,直至消失,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俊朗的面孔甚至有了几分冰冷的杀意。 秦衡还算镇定,只冷着脸。 周淮安简直都要炸了,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也没想到李裴这厮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两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全然不顾礼义廉耻了!!! 同他们脸上的诧异相比,李裴脸上只有被打扰了好事的烦躁,臭着张脸,面无表情。 他才刚尝到甜头,还没亲够呢。 李裴亲她,倒是一点儿都没觉得噁心,反而觉得还挺好吃的。 唇瓣软软的,像柔软的桃子肉。 不仅香软,汁水还多。 咬破了皮,就只剩下甘甜的桃子蜜水。 李裴痛恨这几个人的不识时务,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他懒洋洋的,死皮赖脸的赖在她身上。 竺玉还要脸,着急忙慌的、好像被当场抓姦了似的、一把将李裴从身上推到旁边。 殊不知她身上的衣裳刚刚就被弄得凌乱不堪,衣襟的扣子开了好几颗,外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里面的中衣,布料单薄,质地又透,清瘦的曲线若隐若现。 她狼狈的背过身,哆哆嗦嗦的系好衣襟上的系带,可能又因为太过慌乱,还系错了两根带子。 李裴慢吞吞的爬起来:「我帮你。」 竺玉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如此淡定,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下一刻,她便听见了周淮安怒而质问的声音:「你们两个方才在这里做什么!?」 仔细听,这嗓音里还有些极其愤怒而产生的颤抖。 能把未来的小将军气成这样的事情可不多。 他脸上的冷色冰得像是马上就要拔剑砍人了。 李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都不明白周淮安生的哪门子的气?他又不喜欢太子。 而且从小到大都没看顺眼过。 以前也没少和她过不去啊。 这会儿好像自家白菜被拱了、气得都在发抖的样子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李裴比他还要高兴,好事被打断,败坏的不止一星半点的兴致,他说:「亲嘴啊。」 既然被瞧见了。 还是被这几个人撞破了,也没什么可隐瞒了。 而且秦衡和陆绥早就知道他喜欢太子。 今天这场春/宫戏甚至还是秦衡给他出的主意,就更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周淮安上前恶狠狠抓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你怎能如此欺辱太子?」 这可是他的表弟! 哪怕他不怎么喜欢这位表弟。 但是毕竟是兄长和姑母耳提面命要他好好看顾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一个人男人这样羞辱,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李裴握住周淮安的手腕,冷冷甩开,他说:「我同殿下两厢情愿,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周淮安冷笑了声:「你放屁。」 接着他就看向了一旁总算整理好衣裳的人,拢着眉头,表情严肃的看着她:「你真的喜欢这么个玩意?心甘情愿和他…」 亲嘴两个字他都说不出口。 败坏世风! 李裴也朝她看了过来。 秦衡和陆绥,亦然。 几道幽幽的目光里好像都泛着绿光,像藏在暗处的毒蛇的眼中才能出现的那种阴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竺玉被盯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怎么说可能都不对。 她既不能把话说死,又不能给李裴不切实际的希望。 免得他还真的以为她喜欢他。 竺玉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犹犹豫豫的样子像极了爽完又不太想负责任的纨绔子弟,提起裤子,就要跑路一样。 周淮安面色稍微好看了点,总归是没有刚才那么难看。 李裴就不太舒坦了,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殿下不吭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怕了他们?你我之间的感情,何须在意他们的目光。我们坦坦荡荡,他们才是嫉妒而不得的小人。」 周淮安毫不留情:「李裴,只有你一人自作多情。」 他说话难听:「欺负殿下心地善良、力气又没你大,好方便了你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周淮安用力把人扯到自己身后,护在背后,接着说:「你今日做的事情,已经是死罪了。」 侮辱储君。 罪该万死。 李裴好像没听见周淮安说的话,直勾勾望着太子殿下,乌黑漂亮的眼睛里好像还有被她的话伤透了心的破碎:「殿下方才难道不舒服吗?明明你也是喜欢的。」 小舌头,粉粉嫩嫩的。 他已经吃到了一点儿舌尖,是甜的。 软软的。 有点湿。 她因为不会唿气,像那可怜濒死的天鹅,被迫仰起了脖颈,拉起细腻雪白的弧度。 李裴还想亲亲她的脖子,也想舔一舔。 总之。 破了戒之后,越来越出格。 忍不住要把她亲的浑身无力。 竺玉面色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什么都不敢说。 她只能像只鹌鹑缩起来、躲起来。 李裴哪里能受得了她这样,上前两步就要去捉住她,被秦衡挡在了身前。 秦衡似笑非笑的:「你这样恐怕不好吧。」 李裴没有耐心:「滚开。」 秦衡盯着李裴的脸,想起她红肿的唇瓣,心里恨透了,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李裴是个粗人,肯定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所以才把人的唇瓣蹂/躏成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秦衡是半点都没往别处想。 除了李裴,还能是别人做的吗? 他又嫉妒,又痛恨,没想到今日这齣戏还能演成这样。 原本按照他的设想,她瞧见李裴给她安排的戏码,定然会觉得李裴又噁心又疯癫,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噁心他是看出来了。 敬而远之也看出来了。 方才听掌柜的说,短短片刻,她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想来是噁心的受不了了。 但是秦衡还真没想到李裴竟然吃的这么好。 秦衡内心的嫉妒如烧不尽的野草,疯狂的蔓延,不断的生长,他脸上还挂着笑,眼睛里嫉妒的扭曲的神色,已经有些狰狞。 他接着说:「你我都知道,殿下不仅心善,胆子还小,即便不愿意,恐怕也不忍心说实话,怕伤了你那可怜的自尊心。」 李裴听不进去,眼睛死死盯着躲在两个男人身后的少女,都要把她盯出个洞来:「你出来。」 竺玉憋了半天,才憋出几个不痛不痒的字来:「我累了,得回去休息了。」 一直没出声的陆绥,好像笑了下。 一声轻轻的笑,像极了对她逃避的、敷衍的、火上浇油行为的嘲讽。 竺玉被这声笑,逼得有点下不来台。 她垂着脸,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把自己藏了起来。 要她说点什么,那是说不出来的。 李裴怒火中烧,尤其是见她这种完全不想认帐也不想负责的态度,就更是窝火。 他冷着脸,眼中已经有了凶光:「你出来!」 秦衡面无表情:「你这是什么语气。」 周淮安亦是面色不善:「你再凶她试试?」 这可是他们周家的人。 还轮不着外人来欺负。 李裴正愁没处发泄脾气,看了看秦衡,又看了看李裴,他冷笑了声:「与你何干?没事少来管我们的闲事,有空就去找你那小哑巴去。」 李裴提起这个,秦衡脸色阴冷了起来。 他明明知道积善寺的人是谁,却偏偏不告诉他,看他着急上火似的找了那么久的人,看尽了笑话。 秦衡说:「我已经找到了人,当然不用着急。」 他上下扫了眼李裴,轻声笑了笑:「倒是你,当狗都不讨人喜欢。」 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难听刺耳极了。 连竺玉听着都觉得…有些过分。 她犹犹豫豫要不要站出来叫停的时候,场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彻底乱了套! 李裴冷眸高贵望着他,说:「你连狗都没得当。」 秦衡这话说的他好像自己不是上赶着要去贴她一样,眼巴巴找了那么久的人,找错的替身都不知道几个了,这不是还没放弃吗?死心塌地、深深陷进去的样子不比他好看多少。 秦衡有多清高吗?根本没有。 真让他把人娶回去,他也只会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伤了。 只是他自己以为他多心高气傲罢了。 李裴还真想对高高在上的秦衡说清楚一切,告诉他你喜欢的是个男人。 你找的不是小哑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是个小哑男。 第92章 李裴刚尝到甜头,龙精虎壮、冲动燥热,刚才若不是周淮安一脚踹开了门。 这会儿他应该早就抱着人狠狠的啃过,揉碎了吞进肚子里了。 说不定他兴许顺水推舟越过了心里那关,脱了衣裳,做到了底。 他以前也没发觉她的身形这般纤瘦,他用一只手臂就够圈住她整个人的了。 腰肢细细的,屁股上倒是有些肉。 他的手无意间往下,不小心碰到了两下,软软的。 李裴虽然当时立刻就抽回了手,可脸上还是面红耳赤,耳根子烫得像是要碎掉了。 非常的难为情。 特别的不好意思。 不过指尖柔软的触感,还是让他有点…意犹未尽。 看来她平日吃进肚子里的那些肉,都长到了屁股上去了。 李裴回过神来,看着秦衡,就一脸的晦气:「你帮我出的主意,这会儿装什么人模狗样。」 秦衡出的还是馊主意!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太子方才显然也是被噁心到了,随意找了个藉口就熘了出去。 秦衡脸色僵了僵,黑沉的眼眸静静对上他的眼,没想到李裴是要打算同他撕破脸皮。 秦衡不大想同他撕破脸,关乎太子的事情,李裴就比平时要好骗一些,三言两语就能忽悠的人做出不着调的事情来。 他同她关系好,秦衡当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徐徐诱之,也只想除之后快。 秦衡沉默不语。 躲在他们身后的竺玉微微诧异,没想到刚才那出春宫戏是出自秦衡的手笔。 竺玉忍不住将身体往周淮安那边靠了靠,秦衡这简直就是蓄意在报復她,生怕她过上舒坦日子。 李裴讽刺完了人,又要去他们身后把人给抓回来。 有什么误会,他会同她解释清楚,轮不着这些豺狼虎豹的男人装模作样的为她好。 周淮安看见李裴还敢上前来抓人,本就怒火中烧,这下更是火上浇油,怒上加怒了! 当着他的面也不知收敛。 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欺辱他这可怜的小表弟。 「做什么?你做什么?!」 李裴也很恼火,生得女相的面容有几分昳丽的凌厉,好看虽然好看,但也叫人发憷。 阴冷的眼眸,看着周淮安就像是看着什么夺走了自己丈夫的正宫大房,好像等不及要下药毒死这个勾搭自己丈夫的外室。 「当着我的面你还想欺负她?做的什么梦。」 「以前你欺负她还少了吗?」李裴不知道周淮安在装什么好人,他又很记仇,小时候的事情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殿下挑选伴读,点名指姓说不要你,你不还恨恨的跺脚说殿下有眼无珠,是个脑袋空空的榆木吗?」 「先生责罚她的时候,不也是你带着人去外头看她罚站?既站了街你就别想从良。」 李裴这番话,难听的要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也的确是李裴以前做出来的好事,他即便想开口抵赖,都没有机会。 周淮安脸上好生精彩,像那打翻了的颜料,红红白白,青青紫紫,他在军营里又是个暴躁的性子,当即就毫不客气的骂道:「你这贱人。」 秦衡在一旁听着,由衷的在心里点了点头——骂得好,骂得对。 李裴可不就是个贱人吗? 撕破了脸皮,扯下了遮羞布,真够让人恼火的。 秦衡这会儿不打算触霉头,免得李裴嘴里又翻出他从前的旧帐,毕竟以前他做的「好事」也实在不少。 被翻出来,被她记恨上,可就真不划算了。 这会儿秦衡只想隔岸观火。 李裴面无表情:「你才贱。」 他往前两步,竺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是在躲他。 李裴方才身上还全都是尖锐的刺,来一个杀一个,这会儿瞧见她往后躲闪自己的动作,还是那怯怯的小脸和目光。 黑色的眼眸好似流着破碎的光。 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少年脸上是狰狞又漂亮的不可置信,眼睛顿时就红了,不满了血丝似的,咬牙切齿的对她说:「不许你躲我!」 他接着又说:「你若是…觉得他们噁心,下回我便不叫他们来了。」 李裴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是上了秦衡的当。 也就是他蠢,才中了这个男人的奸计。 他越想越恨,望着秦衡的眼睛里都是利箭,恨不能当场射死他:「好啊,你也是个黑心的贱人,出这种馊主意来害我。」 秦衡微微一笑:「我没有。李裴,你别见人就咬,无缘无故我害你做什么?」 李裴看着他:「你别演得自己多清白无辜,你也喜欢太子。」 秦衡有点挂不住脸上的笑,这种时候他显然是不能承认的,免得吓坏了这只小兔子,他厚着脸皮,用微微谴责的语气说:「你怎么能这样玷污我同殿下的清白?我对殿下,是肝脑涂地的仰慕之情,并无你口中所说的、不清不白的、骯脏不堪的断袖之好。」 李裴听着都噁心,也不禁为他的无耻而敬佩,这种屁话都能说得出口,还能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吗? 忍辱负重的一面,别人的确比不过这只会算计人的老狐狸。 李裴今日非撕破他那张无耻的伪面,「秦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秦衡眉心重重一跳。 果不其然,李裴接下来语气平淡的阐述:「你不可能还不知道那日你在积善寺,一眼钟情的人是太子男扮女装的少女。」 一声平地惊雷。 周淮安:「???」 竺玉:「……」 这种当面被人给拆穿了秘密的感觉着实不太好。 他们吵架就吵架,为何要牵连无辜至极的她? 秦衡唇角带笑,将厚颜无耻几个字贯彻到底,他还能死撑着不认帐:「我不知道。」 顿了顿,为了让自己装得更加清白,他故作惊讶,又很快恢復了镇定,演的好像真的只是刚刚才知晓这个振聋发聩的消息:「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秦衡回头看了眼怯生生的小太子,小小的一张漂亮的脸上,有尴尬有退缩,还有几分畏怯,看着怪可怜的。 于是,他接着又说:「没想到殿下便是男扮女装也别有风姿。」 周淮安一方面佩服秦衡的不要脸,一方面还在震惊积善寺那个叫他们都念念不忘的小姑娘居然是—— 太子殿下。 是他表弟。 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怎么着这一个个都断了袖,表弟真真祸害了不少人。 周淮安还是不愿意相信,「你把话说清楚,你如何知道那是太子殿下?」 李裴不想搭理他。 周淮安不依不饶,一个劲儿的你把话说清楚,你装死算什么本事。 场面混乱。 已经是一锅乱粥。 竺玉脸上又热又烫,怕他们几个打起来,到时鼻青脸肿的,不好收场。 传出去也不知有多难听。 她弱弱的站起来,声音也小,「你们别吵了。」 她不出声还好。 一出声这几个人吵得就更凶,陈年往事全都扒了出来。 一个个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般。 「你知道她怕虫子还往她的抽屉里塞过虫子。」 「你以为你就干干净净?这么多年对她好就毫无私情了?她八岁那年你就趁她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偷偷亲了她的脸颊!」 「还舔了舔唇,意犹未尽亲了第二下。」 几人的丑事可谓是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骯脏的那面更是揭露的毫不留情。 竺玉想要劝架都劝不住,倒是置身之外的陆绥看起来完全没掺和进来。 殊不知最开始就是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把周淮安引到了这边。 这才轰轰烈烈撕了这一场。 叫每个人都不好过。 偏偏他能独善其身。 竺玉实在听不下去他们乱七八糟扯头花似的说的话,她试图调停,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几分:「我说你们别吵了!」 吵吵吵。 吵得她耳朵疼。 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他们说的话。 别再抖落出她的一点破事! 她还要脸! 她还以为在积善寺,她男扮女装的特别成功!怎么都认出是她了吗!? 这让她这个太子颜面何存! 他们停下了唇枪舌战,几道目光纷纷而至,她被他们看得头皮发麻。 忽然就没有了刚才吼出声的底气,声音又变得弱弱的,好不窝囊。 这几个人都挺难应付。 还真像家里头那种不好煳弄的当家正房的气势。 她低声下气的劝说:「咱们都是自幼一同长大的竹马,吵成这样,属实没有必要。不妨坐下,彼此都和和气气,将误会都解开。」 几人异口同声:「没有误会。」 李裴刚才已经被她的逃避伤透了心,这会儿一定要逼她做个选择:「我们几个,你到底选谁。」 竺玉偏过脸,一个都不想选。 可她这种样子就更像想要坐享齐人之福、后宫佳丽三千都要填满的、好色享乐还不愿负责的皇帝。 李裴目光失落,气唿唿的:「你总是这般。」 总是如此。 不说个清楚。 既要又要,什么好事都想占了。 一个漂亮的、惹人喜欢又叫人痛恨的花心大萝蔔! 竺玉唉声嘆气,她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了吗? 一个两个谴责失望的目光都快要把她给压死了。 第93章 李裴在她面前少见的咄咄逼人起来,一定要她选一个出来才肯善罢甘休。 她谁也不想得罪。 主要是她哪个都不想选,大家和和美美的,难道不更好吗? 竺玉被李裴好似已经肝肠寸断了的目光盯得抬不起头来,眼神飘忽,心虚而又没有底气,她有点手足无措的支吾着说:「你们在我心里都是顶好的,这么多年一同长大的感情,是旁人比不了的。」 李裴现在根本不听她的狡辩。 花心大萝蔔的话能当真吗? 他也不指望能强迫她从中选其一,指望她收敛她那泛滥的爱意,还不如他亲自动手解决了这些别有用心之人。 李裴的咄咄逼人,自然也趁势被「有心之人」利用。 秦衡垂着眼,看向竺玉的目光十分的怜惜,也极其的同情,兴许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表现得极其的通情达理,拿出了宽阔的胸襟:「李裴,你何必如此逼迫殿下。」 微微嘆息的语气,无形中衬得李裴在这里无理取闹,是搅动一锅粥的那颗老鼠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流动的空气里茶香四溢。 这世上仿佛再也找不出比秦衡更贴心的人了,他看了眼她,唇角勾起笑来,温柔又体贴:「殿下既然希望我们和和气气,咱们就算有什么不快,也莫要叫她为难。」 顿了顿,秦衡说:「殿下选不选我,都是无妨的。」 「只要殿下心里有我,是与不是第一位,我都是极高兴的。」 他话说的高尚。 比起花楼里的解语花,还要善解人意。 哪个男人听了不会心软? 何况是心地本就柔软的太子殿下。 竺玉看向秦衡,忍不住默默的想若是李裴也能像秦衡这样通情达理就好了。 她也不用像个苦主,在这里战战兢兢的劝架。 硝烟战火。 总算在无声的静谧中渐渐止歇。 竺玉刚才劝架,还差点叫他们给伤了,这几人扯起头花来六亲不认,目中无人。 她挤都挤不进中间,不小心被推到了后面,小腿磕在椅子腿上,疼也不疼,不疼也疼。 每次他们起了什么不快。 倒霉都是她这里外不是人、墙头两边倒的窝囊小草。 眼见着几人冷静了下来,她也松了口气,起码每个人脸上瞧着都白白净净,没伤着,走出去也不怕被传闲话。 长安城里,屁大点小事都能传得满城风雨。 「咱们回去吧。我都被你们说得困了。」接着竺玉就心安理得的把所有沉重的大锅都推给了大理寺:「我在牢房里,就没睡一个好觉,夜夜都有人吓唬我,故意不让我安生。」 一直没吭声的陆绥,视线默默的挪到她看似怯懦的小脸。 少女低着头,脖颈拉起细腻雪白的弧度,饱满润泽的唇瓣微微泛红,她可怜巴巴的扯谎,柔软瓷白的小脸上却无端透着几分柔媚。 陆绥笑了声。 很淡。 竺玉浑身一僵,脸上火烧了起来似的烫。 她卖弄了可怜之后,果真没人再忙着你来我往的吵架,周淮安阴阳怪气的讽刺大理寺的人,向来如此。 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话题被扯了过去。 时辰也不早了。 待到出了酒楼,不巧迎面碰到了几位眼熟的姑娘。 秋高气爽,小娘子们适才放完风筝,小脸浸着几分浅薄的樱桃水红,瞧着比扶光还要明媚几分。 京兆府尹卫家的小姑娘,年后就要谈婚论嫁。 还有前任大理寺丞明家的小娘子,几人同他们也是旧相识,平常逢年过节,时时走动。 几家彼此也都有所属意。 若是能结亲,如此亲上加亲就更好了。 卫家的小娘子卫昭昭,目光频频朝落在最后的太子身上望了过去,她今日穿了身薄荷绿的袄裙,外罩浅粉色轻绸褙子,梳着灵巧的髮髻,玉簪头上是只栩栩如生的小凤凰,长髮及腰,神色恬淡,小娘子瞧着温柔又秀气。 卫家这段时日同陆家走的很近,两家有意结亲。 从前卫昭昭是觉着嫁给谁都行,自古以来,女子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个儿也说不上话。 只能从父母挑选里面的人再挑一个。 原本她对陆绥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若是嫁给了他,将来她也会恪守妻子的本分,替他打理好中馈,当一个合格的妻子,不丢他的脸面。 陆绥长相英俊,她即便嫁了过去,也不吃亏。 可自从许久之前,她在宫中撞上一回太子。 少年惊心动魄的美貌,脸上有些腼腆的淡淡笑意,还有那温润的嗓音,让她回去之后还神魂颠倒、念念不忘的。 这会儿难得再次碰见。 她一时失态,直勾勾望着人,捨不得挪开。 竺玉也不是真的木头,有人一眨不眨盯着她瞧,她不可能毫无察觉。 她还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些狼狈的低下头,仓促抬起袖口擦了擦脸。 可是卫家小姐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把她瞧得都不太好意思了。 她面颊一热,对卫家小姐挤出一抹生涩的笑来。 卫昭昭缓缓行了礼,压着胸腔里剧烈的心跳,腼腆的笑了笑:「太子殿下。」 接着她又看向众人,一一打了招唿。 李裴看她们俩眉来眼去就心烦意乱,太子有多喜欢女人,他打小就看出来了。 喜欢往女人堆里扎。 女人缘也是出奇的好。 一堆堆的烂桃花,甩都甩不完。 李裴觉得像太子这样身材纤瘦的男人,还是别想着怎么疼女人比较好。 阳气本就所剩无几。 等会儿被吸干了。 估计那玩意都难硬起来,彻底就废了。 不过。 废了也好。 用不上了才对。 秦衡也看着她们眉来眼去,又看见李裴那张气得快要冒烟的脸,他饶有兴致的看热闹,觉得好笑。 若是没人告诉李裴,他这辈子都发现不了太子的真实身份。 明家小姐轻轻扯了下卫昭昭的袖口,好提醒她收敛着些目光。 不过明小姐在看清太子方才脸上那抹善意的笑,忽然就明白了卫昭昭为何会深深陷了进去。 少年笑起来好看、无害。 好似还能化解人心底的戾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不过明家小姐心有所属的却不是这种类型。 她看向秦衡,身为明家的嫡长女,表现得落落大方:「秦公子,上回问公子借的寒梅图忘了还你,不知秦公子何时有空,我好将寒梅图送还回去。」 明家小姐对喜欢的人,一向主动,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若是被拒绝了,反而还能越挫越勇。 秦衡微微一笑:「不必如此麻烦,改日我派人上门去取。」 明家小姐面色一僵,强撑着唇边的笑意:「秦公子客气了。」 秦衡便是拒绝人,也是润物细无声,不太会令人难堪。 几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都很有默契的告辞。 竺玉迫不及待钻进马车,只想快快摆脱这些人,让自己耳根子清净一些。 谁知道陆绥白日里没什么存在感,到了夜里就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她的别院。 外面的护院都没察觉到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竺玉刚洗完澡,头髮潮湿,光着脚踩在地上,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瞧见坐在窗台前的那道身影,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她将喉咙里的声音压了回去。 少女刚沐浴出水,身上的衣裳都没穿好,衣襟松散凌乱,大片瓷白如玉的薄嫩皮肤露了出来,精緻雪白的锁骨凹凸明显,她未曾缠胸,胸前起伏的弧度饱满又圆润。 单薄的里衣,若隐若现。 陆绥目光沉静望着她,黢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身影,男人打量她的眼神清清冷冷,神色难辨,看不出喜怒来。 竺玉披了件外衫,蹙着眉头:「你怎么进来的?」 陆绥的眉头缓缓舒展,如实告知:「翻墙进来的。」 竺玉没记错的话,她这院子里外都有护卫。 院墙周围当然也不例外。 陆绥的眼皮动了动,直白的告诉他说:「他们拦不住我。」 竺玉警惕的站在离他远远的地方:「你深更半夜的闯进来,十分无礼粗鲁。」 陆绥望着她,没什么情绪的吐字:「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又不给你吃,又不让你睡,粗鲁夜闯也很正常。」 竺玉感觉他在嘲讽她白天说的那些谎话。 可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又很一本正经。 陆绥往前迈进两步,居高临下的身躯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冷冰冰的眼瞳,好像幽静的黑色河流,四面八方的将她围剿了起来。 「你今日既不拒绝李裴,也不点头答应他,贪婪的吊着他的胃口。是想还和训狗一样,使唤他来帮你杀了我吗?」 竺玉心里打了个哆嗦。 她当然不能承认。 虽然她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 陆绥用她的身份来威胁她,她如何就不能想法子杀了她? 本就是他得寸进尺在先。 她不过是没有办法之下的还击罢了。 「我同情分深刻,我不想让他伤了心。」竺玉在陆绥面前就是不想落了下风,接着抬起小脸,嘴硬道:「我也愿意…愿意同他睡了!」 这话羞耻。 一句话哆哆嗦嗦的吐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陆绥不是有洁癖吗? 还喜欢抱着她亲。 若是她和李裴真的有了什么,她看陆绥还能不能下得去口。 第94章 清冷的月光随风浮动,皎洁的盐白落在男人的脸庞,漆黑的瞳仁好似被映成了冷冷的琥珀色。 他静静注视着她,不声不响,平静里的眼眸深处蕴着锋利阴冷的寒意。 空气里仿若浮动着冷冰冰的、令人遍体生寒的冷和怒。 他生气了。 竺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可能是洁癖真的…很严重吧。如果知道这种法子对陆绥有用,她早该拿出来了。 既张了口,已经说了这般不要脸的话。 她再度开口,便没有方才的支支吾吾,声线也不似先前恼羞的颤抖,脸上热热的,她厚着脸皮说:「他体格好,又有劲儿,还听我的话,我不仅不吃亏,他应该还能将我伺候的挺快活的。」 说着说着脸上越来越热。 可底气却越发的充足。 她渐渐抬起了脸,眨巴眨巴了眼,好似彻底想通了,困惑的只有他:「怎么着都对我有好处的事儿,我为何要拒绝他?」 少女眼睛圆润,眼尾微微下垂,眼珠透净似玉,往往总是一种什么都不太明白的煳涂样,茫茫然的神态总让她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既会对她心软,又想狠狠的磋磨她。 陆绥望着她张张合合的唇瓣,她的唇色偏红,滟滟的水色像是才抹了薄薄的浆果蜜汁,泛着软香的甜。 她不太会亲人。 也不擅长应对旁人的亲吻。 这么多回。 都不太会喘气。 亲她不过片刻,她便好像浑身都散尽了力气,四肢柔软,身体也软绵绵的不得不靠着他。 可怜兮兮仰着柔软的脖颈,细碎的呜咽求饶声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得学会如何吞咽男人滚烫的欲望。 每次气喘吁吁,小脸上腾起的绯红像是被慢慢蒸出来似的,带着软香、冒着热气儿。 陆绥往前,她就往后。 他的手指像铁那么硬,牢牢钳住她的手腕,一声不吭把人抓了过来。 男人身上泛着冷冷的幽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月色流光像缓缓降落的流云,落在他的肩头。 黑沉淡漠的双眸压着可怖的平静,唯有冷冰冰的指节,扣紧的力度,叫人觉得心慌。 这是腕骨几乎都要被捏碎的力道。 她蹙着眉,说疼。 男人面无表情,似乎也没打算松手,甚至掐着她的力度也没有丝毫的松懈。 陆绥目光平静扫过她皱起的眉头,神色淡漠,高高在上,仿佛没有丝毫的动容。 在他的世界,似乎的确就该如此。 她是弱者。 陆绥弯着脖颈,低头狠狠咬住了她的唇瓣,逼迫她打开了紧闭的唇瓣,滚烫的舌头贪婪又蛮横的探入了她的唇齿,吞没了她的唿吸。 尖锐的齿尖,刺破了她的唇。 又痛又恨,好像又有几分怜惜。 咬破了她,咬疼了她,又开始心疼。 慢慢的、温温柔柔的舔舐她被亲得红红的肿肿的唇,舔干净了细细的血珠。 男人的另只手已经落在她微微塌陷的腰窝。 他脸上不见色慾,神色淡淡,语气亦是淡淡:「那我先吧。」 他眸色认真,目光静静锁着她。从容不迫:「我也能让你快活。」 她肩头的外衫散落在地,堆叠在她细嫩雪白的脚底,单薄的里衣已经凌乱不堪。 烛火拢着少女只有他巴掌大小的脸,惊惶的神色,仓促的想要落荒而逃,却已经被固定在他的身上。 衣襟上的系带不知不觉已经被解开。 她被迫坐在他的腿上,被牢牢固定着不得动弹,身后就是一张黄木梨花千工床。 足够睡下好几个人。 乌黑的长髮落在腰后,如和缓的流水轻轻晃动,触感柔软的发梢缠绕着男人的指尖。 他抬起她的腿弯,用力往前拢了拢,架在自己的腰上,他低头又去亲她,脸上的神色不见变化,从始至终都很镇定。 愈平静。 愈疯狂。 似的。 她被吓坏了。 这个时候才有种自己捅了马蜂窝的感觉。 她越抗拒,他反而抓得越紧。 竺玉哆哆嗦嗦,看着陆绥这张脸上的平静,心里反而像坠入深渊那么沉重,她一时半会儿不敢再同他对着来,她又一贯能伸能屈,当机立断在他面前示软:「你吓到我了,我害怕。」 陆绥静静望着她,平静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怯生生的小脸,黑色的眼睛里也是受了惊慌的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 但是。 陆绥已经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了。 她很会骗人。 谎言张口就来,只要对自己有益,总是什么都能编撰出口。 这个姿势其实很危险。 她被迫固定在他的腰腹上,怕惊醒了不该惊醒的庞然。 既想要逃离,又不敢轻举妄动,怕适得其反。 竺玉见他的脸色没有方才那么冷漠,她轻轻出了口气,怕掉下去,又或者是想让他看见她的诚意。 她动作慢吞吞的,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 抬袖间满是馥郁的馨香。 她说:「陆绥,你别总是这么凶。」 陆绥并未制止她的亲近,他说:「没有。」 他凶起来并不是这样的。 方才的狂风骤雨好像被轻飘飘的抚平了。 她悄然松了口气,以前倒是没看出来陆绥吃软不吃硬,总觉得他是软硬不吃的臭石头。 对什么都没兴趣,也不太关心。 看他们的就像看幼稚的臭小孩。 「时辰也不早了,你要不还是快些翻墙……回去吧。」 陆绥低头看了她一眼,过了会儿:「你真的喜欢李裴吗?」 竺玉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李裴从小就对她好,她对李裴有几分好感也无可厚非。 其实。 每个人,她都还挺喜欢的。 毕竟这些年,虽然有摩擦,可到底也是同甘苦共患难过的同窗,多多少少也有感情在的。 竺玉想了想,语气不太确定:「应该…吧。」 她本就是个喜欢广结善缘的性子,喜欢交朋友,也总是想着与人为善,她完全没有察觉陆绥的脸色有多阴沉,接着点点头:「是喜欢的。」 竺玉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她理解的喜欢,同陆绥说的喜欢,显然不是同一个。 陆绥压着浮浮沉沉的怪异情绪,胸腔闷得厉害,听清她的话,更是透不过气来。 他冷冷掐着她的腰窝,面无表情地想,就算她喜欢李裴也没关系,就算她背地里同李裴真有了点也没关系。 他只会在她身上咬出更深、更痛的痕迹。 以此覆盖。 只是—— 他还是很不高兴。 他好像终于能理解为什么父亲会在母亲身边不动声色的拢下天罗地网。 人性的贪婪。 不只是得到就能满足。 陆绥慢慢蹙起没有,没什么表情的脸像是被冰封住了。 他看起来好像有些闷闷不乐,低头啄了啄她的唇,到了喉咙的那句「那我呢」,还是被咽了回去。 她喜欢李裴。 却不喜欢他。 「痛。」竺玉没忍住,实在是他压在她腰上的手指,力度之深,像是要折断了她整个人。 他好似回过神来,脸上紧绷着的冷淡,在看见她眼中对自己的害怕、远离,彻底分崩离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他冷冷注视着她,眼底好像焚烧过激烈的恨意,他语气不善,说:「李裴一个蠢材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他能娶你吗?他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你分得清吗?他分得清吗?」 陆绥居高临下望着她,眼神淡漠,略带讽刺,男人继续淡漠吐字:「几句花言巧语就能骗走你的心,你这颗心未免也太廉价了。」 竺玉懵懵的。 感觉自己被陆绥噼头盖脸的给谴责了一顿,他好像对她特别的不争气特别的深恶痛绝。 仿佛她刚刚说的是天怒人怨的事儿。 她真是受不了陆绥这个破烂脾气。 兇巴巴的不说,还阴晴不定的。 比小姑娘还要别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点燃了他的怒火,被他尖锐的话语好生的羞辱一顿。 她气得想冒烟,但是他说的又是实话。 正是因为是实话,所以才难听。 竺玉气不过,她撇过脸,不想看他,却还是要同他争的:「就算在你眼中他有千万般的不好,可我却不介意,在我眼中他就是好的,就是值得喜欢的。」 话音落地。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阵。 她面前的男人面若冰霜,紧紧抿直的唇瓣好似一条冰封的直线,黑眸沉沉,一言不发。 翻涌的嫉恨,无声的焚烧了他。 内心的自己痛得面目狰狞,烈火焚身般又烫又痛,表面还似波澜不惊的湖水,依旧能做到面无表情,不让人窥探到半分的情绪。 * 这晚过后。 竺玉有很长一段时日没见到陆绥,她出门次数少,他们也还要继续准备春闱考试。 事关前途,谁也不想落下风。 哪个男人不想金榜题名,不想风风光光的穿着红衣骑马游街。 转眼秋天过去了,冬天又过去了。 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春闱如期而至。 一共三场。 一场三天。 熬过了这九天,也才只是金榜题名的第一关。 他们考试的这些天。 竺玉也没闲着,常常被父皇叫去御书房,倒不是考验她的功课,而是将一些无伤大雅的奏摺扔给了她。 竺玉听着父皇压抑在喉咙里的咳嗽声,有些走神,从去年冬天起,父皇的身体渐渐的就不太好了。 总能听见他止不住的咳嗽声。 父皇好像又将念头落在道士口中的长命百岁的药丸上,暗中依然在服用丹药。 上辈子,父皇是后年冬天病故的。 她总觉得父皇的死,同他吃的那些丹药脱不了关系。 她小的时候,父皇偶尔也会将她放在肩膀上,让她「骑大马」似的骑着他。 她怕高,总是控制不住紧紧攥着父皇的头髮。 坐在父皇的肩膀上,对于那时还小小的她,的确能看得更高更远。 她不想父皇那么早就病亡。 但又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出了宫。 竺玉还心事重重的,直到前面的路被百姓给堵住了,才知道原来今日就是春闱的最后一日。 他们都考完了最后一场。 等着一个多月后的放榜。 竺玉掀开车帘,望向东南方的贡院。 他们的青云路,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春闱才结束,竺玉就收到了邀约,拜帖纷至沓来,不要钱的送到了太子在宫外的别院。 不过这几日,她没有那么清闲。 有一江湖淫贼,夜里悄声无息糟蹋了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姑娘,顺手还杀了几个无名小卒。 弄得人心惶惶。 父皇将案子扔给了她。 她也快成年,肩上是该挑起担子,不能什么事儿都不干。 竺玉正为这案子焦心,出门赴约都还愁眉苦脸的。 周淮安考完了试,心情大好,懒洋洋的开腔问道:「殿下怎么一脸苦相?这是遇着什么难事了?」 第95章 二楼春风盛,吹进屋子里,拂去了午间的燥热,温凉的春风一时也能令人平心静气。 竺玉原本撑着下巴,愁眉不展望着窗外,听见周淮安的话,缓慢收回视线。 她扫了眼在场的几人。 周淮安往后大概是要走他父亲的路,周家避开了上辈子的祸事,没了灭门的惨案,他应当还会是骑在高头大马上、舞刀弄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 李裴则先是进了翰林院,后来擢升都指挥同知,在他父亲的庇荫之下,自是青云直上。 秦衡比他们俩还要顺当,初涉朝政,就进了文渊阁。 在皇帝面前十分能说得上好。 唯一同查案子有些关系的。 莫约也就只剩下现在与她处处不太对付的陆绥,他起先是是督察院御史,后来又去大理寺歷练了一番,经手的案子无数,无一例外,全部破获。 后来进了内阁,渐渐露出更加尖锐的锋芒。 竺玉回过神来,她现在这个棘手的案子,在外也不是什么秘密,三言两语,简单的同他们说过之后。 她拢着眉头,有些苦恼地说:「那淫贼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风声,这几天倒是没有再出来作乱,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做人,不知道躲到了哪儿去。」 「我还得想个法子将他引出来。」 可这个江湖淫贼,手段残忍大胆,戒备心也不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朝廷开始查案,他就此销声匿迹,躲得严严实实。 竺玉查了好些天的线索,到现在也没找出他曾经的留宿之地,连名字都不知道。 被他糟蹋过的小娘子,上吊的上吊,投湖的投湖,削髮为尼、从此青灯古佛度过余生的下场,都算是家里开了恩。 周淮安听完来龙去脉,也不觉得此事有多棘手,他端起眼前的酒杯,漫不经心啄了两口:「这人不是好色吗?奸淫掳掠的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你寻个貌美的女子,同她一起设个套,事先假装已经抓到了淫贼,叫他忘了警惕,不怕他不上钩。」 竺玉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她摇了摇头:「不成。」 周淮安:「为何不成?这主意不说万无一失,但想要瓮中捉鳖也不难。」 竺玉拢着眉心:「哪有愿意这样做的女子?」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几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她被看得也有些紧张,攥紧了手指,语速和缓,甚至有些慢吞吞的:「而且既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就不能让无辜的少女以身涉险,真出了悔之不及的事情,我便是以死谢罪都偿还不了的。」 周淮安早就习惯了这个表弟的烂好心。 打小就如此,处处都留情的小种马。 心疼这个,心疼那个,总之顾虑颇多。 她既担心良家子受到伤害,大可以多花些银子买通花楼里的妓子,叫她们帮忙演上一场戏。 既然已经挂了牌,当了娼妓,就没了清白可言,想必不会在意、也不必担心会被糟蹋。 周淮安也没把话说透,而是意味不明道:「这世上就没有花银子办不到的事情。」 竺玉绷着小脸,表情严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许多事是银子换不来的。即便她不在意清白,可若被伤了性命,就算许了她金山银山,她也没机会花。」 周淮安听着不是滋味,倒是显得他像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畜生,可他分明是好心好意为她出主意。 这人打小就像个白眼狼。 长大了还是大白眼狼。 周淮安放下手中的酒杯,英俊潇洒的脸庞,紧紧绷着,面无表情,无比冷峻:「这不行,那不行,那你可还有更好的主意?」 竺玉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还没想到,所以才愁眉苦脸的嘛。」 秦衡听着,心里倒是有了别的主意,不过压着没表。 李裴满不在意,将面前这碟子糖糕往她跟前推了推:「抓不到就算了,刑部也不是吃干饭的。」 竺玉却不想让父皇失望,也不想坐实了废物的名声。 她虽然没有那么厉害,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周淮安盯着她的脸,无声看了半晌。 眼神直白,难以忽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半晌也没摸到什么脏东西,她被周淮安深不可测的目光看得心慌。 周淮安打量过她的全身,细腰细胳膊,细皮嫩肉,肤若凝脂,睫毛浓黑纤长,黑色的眼珠看着天真又妩媚,这会儿怔怔的、有点懵懂的对上他的眼睛。 他心里怪怪的,看多了也忍不住想这小种马长得还真是漂亮,他又想起来积善寺她穿着那身衣裙,纤瘦却凹凸有致的身形,被勾勒的极其勾人。 不然也不能把秦衡迷得团团转。 没记错的话,好像陆绥那会儿正要硬要将她留下来,面纱上好似沾着湿液,谁知道发生过了什么。 周淮安咽了下喉咙,吐了一个字:「你。」 竺玉愣了下,指了指自己:「我?」 她不解:「我怎么了?」 秦衡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陆绥看了眼周淮安,已经看穿了他的打算,他说:「不行。」 周淮安说:「她想破案,想抓着那淫贼,又不想旁人涉险,那就只能如此。」 沉默片刻,陆绥淡道:「她也很弱小。」 竺玉好奇的看着他们俩:「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周淮安偏过脸,看向她:「我在想既然殿下也不是没扮过女人,不妨这回你自己上阵当那个鱼饵,将那淫贼钓出来。这样你也不必担心无辜之人被牵连。」 竺玉没想到周淮安想出来的主意竟然是这个。 她有些心虚,又得强行打起精神来给自己壮胆,认真强调:「这怎么行,我是个男人。」 周淮安撩了下眼皮,「我知道殿下是个男人,你若是个女的,还没人敢叫人去当鱼饵。」 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喜欢沾花惹草、怜香惜玉的花心男人。 竺玉支支吾吾,不想答应,可认真想想,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这案子一日不破,就一日不得安宁。 她这太子,也叫人看不起了去。 秦衡在心中啧了声,想到积善寺那日她穿着罗裙的样子,唿吸紧了紧,片刻之后,秦衡也开了口:「殿下,他说的不无道理,为今之计,只能先委屈了你。」 竺玉抬起眼,眼尾有些红润,蕴着无辜之色,脸白白的、小小的,惹人怜爱,她眼中的抗拒和挣扎,被人尽收眼底,她有点委屈的说:「为何你们不能男扮女装?也是为名除害了。」 这种缺德事!怎么就想着她呢! 她若真是个男的就罢了,装成女孩子也没什么,可她偏偏是个假男人,若是弄巧成拙,被看穿身份,可不是要命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周淮安毫不客气:「殿下看我们几个扮成女人能骗得了谁?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徒增笑料。」 竺玉抬眸认真看了看他们几个,长得的确都还不错,但是确实也有稜有角,轮廓少了几分女性的柔软,眼神里的厉光都能杀死人,看见他们都只想远远避开,免得惹火上身。 竺玉望着李裴,过了会儿,目光又落到了陆绥身上,她小声地说:「李裴…长得也挺秀气的。」 「还有陆绥,若是作少女打扮,定是像高不可攀的枝头月,孤高清冷,让男人有征服欲。」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也不敢抬头去看陆绥的脸色。 陆绥似乎笑了下,是那种阴冷的讽笑。 好像看穿了她的坏心眼,又懒得戳破她,连多余的字都懒得讲了。随她高兴,随她作弄。 竺玉当做没听见这声阴不阴阳不阳的笑。 周淮安想像了一番,咦了声,差点没噁心吐,没想到她的口味竟然这么重。 秦衡没吱声,她不愿意,属实正常。 然而在没有选择的境遇下,不需要软磨硬泡,她也不得不妥协。 周淮安随口一提,她不答应也就算了。 「殿下若是觉得别扭,不肯,就算了。总归不是我的差使事,人心惶惶的也不是我。」 竺玉拢紧了眉头,内心纠结良久,等了片刻,似乎总算下定了决心,她深吸了口气:「罢了,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周淮安挑眉:「殿下这是同意了?」 竺玉点点头,嗯了声:「先这样试试。」 秦衡表现的既不过分殷勤,也没有置身事外,他很体贴地说:「殿下为百姓牺牲至此,待此事了结,百姓心里都有桿秤,记着殿下的付出。」 他把她说的都难为情。 脸红红的,都不太好意思说话了。 秦衡接着说:「既然如此,我去为殿下准备合适的衣裳。」 刚好趁此机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打扮她。 李裴的屋子里之前备了一堆的裙子,此时正好有了用武之地,他干涩的咳嗽了两声,耳朵有些热,他一本正色,看不到任何的私心,他说:「不用你准备,派人去我的屋里拿,有现成的,什么样式的都有。」 正经的。 不正经的。 样样俱全,随便她挑。 第96章 【新增八百字】 秦衡眯起了眼睛,他不动声色地问:「合身吗?」 李裴颔首:「自然合身。」 秦衡似笑非笑看着他:「看来你早就有所准备。」 李裴的心思被秦衡这么明明白白的点出来,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显得他蓄谋已久。 他梗着脖子嘴硬道:「钱多,随手买的。」 秦衡轻笑了声,好似温文尔雅,却非要给他难看:「随手买的就能刚好合了殿下的身量,也是真的太巧了。」 李裴厚颜无耻的点了点头:「可不是。」 竺玉感觉他们俩看着好像不太合得来,她似乎都闻到了浓郁呛鼻的硝烟味。 她没想到他们对她的事情这般上心,不仅给她出主意,还要劳神费心的帮她到底。 她内心多少有些感动,对他们笑了笑:「不用,衣裳我自己去买就是了。」 李裴抿唇:「我这边有一箱子,你还费那个钱做什么?外边衣铺里买的衣裳,用的料子都不怎么好,你吃惯了好的、穿惯了好的,再去用些次品,不是受罪吗?」 竺玉觉得自己没有他说的那么娇气。 尽管有些时候她表现得是很事儿精,但是—— 真叫她吃苦,她也能吃的下来。 竺玉眨了下眼睛,黑珍珠般水润的眼眸,天真娇媚,她说:「没有啊,几件衣裳而已,不用那么讲究。」 秦衡插了句话:「殿下也说了,几件衣裳而已,既然有好的,那还是穿好的。」 周淮安也感觉他们俩说的有道理,颇为认同,对她抬了抬下巴:「殿下也别和他们客气了。」 她什么德行。 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几个人,还能不知道吗? 哪怕在路上快要憋死了,外边的茅房也是绝对不会去上的,赶路的途中,哪怕饿得肚子咕噜噜叫,也不肯咬一口她不爱吃的饼子。 更别说其他乱七八糟的小细节。 平日里用来擦脸擦嘴的手帕都得是天蚕丝织的帕子。 用了普通的帕子,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那慢慢蹙起来的眉头,是任谁看了都知道她不满意的。 只是她自己觉得她很好伺候罢了。 实际上,比谁都挑剔! 还不都是他们惯出来的,嘴上嫌弃归嫌弃,同她出门,哪一回不是将她要用的物件都给备齐全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讲究的小娘子。 周淮安反正没见过如此挑三拣四的男人,她是头一个。 所以也不怨他从前看不惯她,放在军营里,她这德行早就被人给揍得满地爬了。 他们盛情难却。 竺玉便不太好拒绝,她噢了噢,这事暂且就这么定了。 当天,竺玉就安排了人在满春楼散播消息,说楼里来了位卖艺不卖身的天仙神女,将其容貌吹嘘的绝无仅有,好似那小神女下了凡,即便只是窥见了一面,个个也都神魂颠倒,叫人念念不忘。 小神女的名声很快就传了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满春楼的客人都多了不少。 竺玉在这儿安排了间屋子,这些日子,她得住在这里,请君入瓮,随后再瓮中捉鳖。 李裴早早就将两大箱的衣裳都送了过来。 他们考完了试,成绩还没出,每天好像闲得没事儿做,天天来她跟前晃悠,净帮她忙着这点事儿了。 竺玉打开箱子的时候,着实被震撼的快瞎了眼。 两大箱子,满满当当,藕粉色月牙白湖蓝色什么颜色的衫裙都有,什么样式的裙子都有。 她伸手摸了摸,触感丝滑柔软,用的都是上等的天蚕丝,单薄的布料仿佛透着光,便是层层叠叠穿在身上也不会显得臃肿,勾勒着纤瘦婀娜的身段,若隐若现,心驰神往。 竺玉将衫裙拿出来看了看,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说呢。 委婉一些说,就是这些衣裳都不太正经。 或是宽松露骨,或是不怎么能遮掩身形,腰上坠着的小金腰链,碰撞声叮铃的响。 竺玉万万没想到,李裴原来有这些爱好。 她将箱子打开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在场,看着里面堆叠的衣物,还有花里胡哨的装饰。 腰链、脚环、手绳诸如此类,等等令人瞧见了就会胡思乱想的物件。 周淮安啧了声,看向李裴的目光变得高深莫测:「没想到你平时不近女色,私底下竟喜欢搞这些。」 周淮安又想到李裴之前扑在他表弟身上的画面,脸色冰冷,果真变态也不可貌相。 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衡眸色暗了暗,下腹起了火似的。 李裴生硬的解释:「掌柜的送的,可不是我主动要买的,少诬陷我,我是正经人。」 竺玉捧着衣裳尴尬的呵呵笑了笑,接着就安慰他说:「我们都明白的,人总有些不能见光的癖好。你只要不伤着别人,也无伤大雅。」 她顿了顿,「不过,你还是得多注意身体,别纵慾过度,把自己玩坏了。」 李裴的这些癖好,反而让她放了心。 这说明什么!李裴他还是喜欢女人的!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这个「男人」。 李裴臭着脸,解释都没地儿解释。 索性闭上了嘴巴,他硬邦邦的说:「你先去换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竺玉犹犹豫豫:「现在?会不会太赶了?那淫贼今夜未必会来。」 周淮安插话:「你这『小神女』得先露面,让他瞧见你的花容月色,他才有胆子在夜里当那採花大盗。」 二楼的暗处里里外外都藏了他们的人。 他但凡敢露面,就逃不掉。 竺玉抱着裙子,手指无声蜷缩了起来,她还有些犹豫,过了会儿,她看了眼外边已经沉下来的夜色,同他们打着商量:「这会儿也晚了,你们今夜先回去,我自己在这儿就够应付他的了。」 怕他们担心,或者是信不过他。 她补充:「我带了人来的。」 李裴好不容易才等到她穿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精緻小裙子,哪里捨得就这么走了。 秦衡也只是笑,就是不吭声。 周淮安更加不可能离开了,他的使命就是守好他如花似玉的小表弟,若是她伤了一根手指头,他哥哥都得狠狠收拾他。 至于陆绥。 他对别人如何,没什么兴趣。 他只说:「我守夜。」 周淮安觉着小表弟这扭扭捏捏害怕被看了的样子,还真有点小气,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还怕被看了? 虽然的确有些屈辱。 可他们都不会往外说。 他推了下她的肩膀,力气大,一掌就把人推到了小榻边,「你换就是了。」 接着他又问:「对了,是不是还得给你找俩大馒头来?」 他自顾自嘀嘀咕咕:「上回见你胸前起伏的弧度做得可极逼真,就是用得馒头有点太大了,这回还是找俩小的吧。」 竺玉两只耳朵都在冒热气儿。 整个人就像烫熟了的虾。 红红的,软软的,只想把自己蜷起来,不再见人。 她被这话呛得直咳嗽,本来就泛着红的脸咳得更红了,一口气差点没能咽下去。 周淮安好心好意给她倒了水,还很不解:「你怎么了?」 竺玉小口抿着瓷杯中的的温水,唇上洇了几分潮湿,泛着诱人的光泽,她道:「没怎么。」 周淮安点点头,接着又催促她:「换吧。」 她既点头答应了下来,这会儿又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在等什么? 竺玉面露难色,这么多人在这儿,她自然不能当众脱衣换衣。 她绞尽脑汁想了几个藉口,还未等到用武之地,一直没吭声的陆绥语气淡淡道:「殿下身子金贵,我看我们还是都出去吧。」 秦衡也知道她的难处,他附和了句:「确实。我们在这儿,殿下莫约是不自在的。」 她只管安心的换。 外面有他们守着,不会让除了他们之外的人瞧见。 竺玉依次脱下外衫,解开缠胸的时候,好像都更能喘过气来,箱笼里的衣裙,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连肚兜都有好几种样式的。 竺玉生疏的穿好了衣裙,女子的衫裙样式繁杂,穿戴起来也麻烦,里面是件芙蓉色对襟软绸罗纱衫,配了件海棠花鸾尾长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少女缓缓放下长发,髮髻上簪了根琉璃金凤头钗,坠着几方金花枝的流苏。 眼波流转间,透出几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清绝艷色。 她又蒙上了面纱,走到镜子前。 铜镜里的人,看起来就是模样标緻的少女,眉眼乌黑,像画中描绘的那么精緻漂亮。 胸前鼓鼓囊囊的,起伏的弧度,确实有些惹眼。 她吃的肉,全长在不该去的地方了。 少女身材纤瘦有致,细腰长腿,**软绵。 她自己看着都觉得脸红,竺玉轻轻吐了口气,随后小心翼翼打开了一条门缝,红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馒头。」 还是得装装。 不然她也没法解释。 周淮安刚刚派人去买了馒头来,门缝只有一点点缝隙,压根塞不进去,「你把门打开。」 竺玉将门扉往外又推了推,「现在能塞进来了。」 周淮安以为她是怕丢脸,才这么不好意思见人,将馒头塞进去没多久,他就等不及地问:「好了吗?」 竺玉将两个大馒头给吃了。 差点噎着,喝了水才缓过来。 她整理好面纱,润了润嗓子:「好了。」 周淮安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一把将门推开,窗台旁,蒙着面纱的少女静静站在冷冷月色的清辉下,乌木般浓黑的长髮,皮肤白得像是一捧晶莹剔透的雪。 窈窕清绝的身姿。 比起画中的小神女,不输什么。 周淮安狠狠一愣,定在了原地。 第97章 宛如濯水的芙蓉,熟透了的花瓣粉粉嫩嫩的。 男扮女装,多少有点挂不住颜面,兴许是男人的自尊心令她羞耻,她的神态不大自然,眼神飘忽,怯怯的、有点不好意思的、不敢同他们对上眼。 周淮安深深吸了口气,目不转睛盯着她,无比艰难都难以移开视线,他的视线不由自主挪到她的胸前,鼓鼓囊囊的好像要将薄透的布料给撑开,起起伏伏的弧度饱满圆润。 好像两颗透熟的蜜桃。 周淮安在心里咋舌,叫人特意买了较小的馒头,这瞧着也太逼真了。 他一时忘了吭声。 李裴比起他也没好到哪儿去,眼睛都看直了,瞳孔仿佛都竖了起来,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他的手脚好像都僵住了。 心跳急促,唿吸发麻。 周淮安率先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手掌大大咧咧的就朝她的胸口摸了过去。 竺玉被吓了一大跳,脸色泛白,反应极快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脸色不大好看,扯了下嘴角,很不高兴地问:「你做什么?」 周淮安被她凶了这么一下,心里头也不太爽利,他很费解,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就摸摸看!」 「……」竺玉脸上臊热,没好气道:「不能摸。」 周淮安早就感觉她十分的爱生气,动不动就不高兴,碰也碰不得,摸也摸不得,说也说不得。 就像那摆在架子上的金贵瓷器,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 「这馒头还挺逼真,软不软啊?」 竺玉闭了闭眼睛,深唿吸来保持镇定从容,她说:「你若真这么好奇,自己也塞两个试试看手感好了。」 周淮安想想自己这种样子就恶寒,可真够让人噁心的。 他没她这么秀气,也没她那么精緻,装女人肯定是装得不像,一眼就能被识破是个粗糙的男人。 李裴也被她勾的心旌意动,长明的烛火照着她微微泛粉的脸颊,眼珠润润的,就是在勾他。 他心想,两大箱子的衣裙可能还不够。 他还得多买两箱子,想哄她日日夜夜穿着小娘子们爱穿的小裙子给他看。 肯定比女人还要好看。 李裴也认命了。 他不是喜欢男人,他就是喜欢她。 哪怕这辈子都做不得别的,亲亲摸摸,也能饮鸩止渴。 他的能做得最多,便是用手帮她纾解。 同为男人,这种事倒是没有那么膈应。 李裴咳嗽了声,他问:「殿下怎么还戴着面纱?」 灯火葳蕤,四周被照得透亮。 烛台上的红烛,扑着明艷的火光,将屋子衬得暧昧色气。 她被他们深深盯着,虚得快要站不住脚,等慢慢缓过这阵心虚,她说:「我看楼里的花魁都是蒙着面纱的。想必如此能增添几分神秘感。」 一间小小的屋子,站了五个人。 多多少少显得拥挤,尤其是他们四个男人身形高大,无声又沉沉的气势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她仿佛是掉入陷阱的待宰羔羊。 随时都有可能被粗暴的咬断脖子。 她知道他们都很聪明,怕时间长了就露馅,赶忙开口催他们离开:「夜深了,一会儿人该来了,你们别都在待在这里,不然我们的计划妥妥要落空。」 她说得不无道理,周淮安本来也没打算今晚都在这儿耗着,楼里有暗卫,用不上他们。 「行,你今晚自个儿注意着些,别被伤着了。」毕竟是亲表弟,周淮安情不自禁多叮嘱了几句:「那淫贼若是要摸你,你就先让他摸摸,总归都是男人,吃不了亏,回头捉住了人直接杀了了事。」 竺玉胡乱点头:「知道知道。」 已近亥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他们继续留在这里,的确误事。 屋子里这张床,瞧着只能容得下两个人。 他们便是想藏都藏不了。 秦衡倒是不太想走,又找不到藉口留下来,再者他若是开了这个口,其他人未必也会走。 秦衡盯着坐在床上的人儿,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赶他们走,眼睛里一点儿都藏不住事儿。 秦衡嘆了嘆气。 她这性子,又没有舅舅家的依仗,以后当了皇帝,也只有被朝臣拿捏胁迫的份。 秦衡装模作样,总是不想当那个恶人的。 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会将自己弄得迫不得已的样子,不想让她恨上他。 临走前,秦衡将自己随身带的匕首给了她。 不过,她拿着刀,兴许也不敢杀人。 等人走后,竺玉锁好了门,她摘下面纱,感觉自己这张脸好像还挺漂亮的。 她却不喜欢这样,轮廓愈发柔软,瞧着就没什么威慑力。 她知道他们都不太怕她的,经常将她当成没懂事的小孩儿,戏弄她。 觉得她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 不然周淮安刚刚也不会耳提面命,叮嘱了那许多。 出乎意料的是,秦衡竟然捨得将他宝贝已久的匕首随手赠给了她。 她没记错的话,这把匕首是秦衡的母亲送给他的礼物。 刀鞘精緻漂亮,刀刃快如闪电,白刃锋芒杀人如砍瓜。 匕首出自名家之手,也已经绝版。 这么多年,别说给别人碰一下,便是旁人想要一睹名家之作,秦衡也吝啬给旁人看上一眼。 竺玉拔出匕首,白刃倒映着少女乌黑的眼瞳,刀光锋利,带着凛凛的杀性,仿佛天生就是要淬着血的。 竺玉默默地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她这些个讨人厌的竹马,也没有多讨厌嘛! 担心她的安危,也在乎她的性命。 看来往常的不对付,都是少年与少年之间的偏见在作祟,长大之后,便不会再为那些幼稚的事情而起争执了。 竺玉将匕首放在枕头底下,她起身,吹灭了红烛,只留了床头的一盏灯。 昏黄的火光,将熄不熄。 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直勾勾望着床顶,这张檀香木的拔步床,做工精美,床顶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禽兽,沉香混着鹅梨花香,漫上鼻尖,昏昏欲睡。 正当她来了些睡意的时候,门边窸窸窣窣的声响让她猝然清醒,颤颤的睫毛抬了起来,她拥着枕被轻手轻脚的坐起来,手指悄声无息探入枕头底下,她握住了匕首,屏住气息,警惕望着房门的方向。 啪的一声。 门锁轻而易举被外面的人撬开了。 竺玉的心脏好似跳到了嗓子眼,咚咚咚的胸口像是在打鼓,她紧张不已,攥紧的手指骨节已经发白。 过了会儿,门外好似没了动静。 她还未来得及放松警惕,门扉被人缓缓推开,清冷的月色拉长了男人的身影,夜色漆黑,男人亦是穿了一身黑,在这浓稠的夜色里,几乎看不清他的五官。 隔着床幔,竺玉以为自己面对的穷凶极恶之徒。 她在心里反覆回忆武学课上的招式,出招必然要快,若是双方实力悬殊,她更得以巧取胜。 男人缓步朝床边走了过来,清瘦削白的手指漫不经心挑开床幔,指尖干净,如他这个人一般。 竺玉在他出现在自己跟前的瞬间,挥刀朝他的脖子攻了过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刀锋利得能割下对方的头颅。 与此同时,她也不忘朝男人的要害蹬了过去。 只是运气不好,双双落空。 男人牢牢钳着她的手腕,指腹用力掐着她的骨头,她吃痛,腕上一松,匕首就掉了下去。 接着好似一阵天旋地转。 她重重摔进了锦被里,爬都爬不起来,胡乱蹬的脚也被控制在那人的手中。 如流云缓缓铺开的长髮陷落绸缎中,好似挥洒在画卷上的浓墨。微微颤抖的身体,应该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在朦胧中抬起眼皮,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明,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 僵硬发抖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没有方才那么紧绷,她轻吐了口气,白嫩的皮肤掐着一抹红,似乎是方才争得太厉害,争出来的。 竺玉差点被陆绥给吓出病来,内心窝火,不明白他一声不吭折返回来是要做什么。 存心来吓唬她的吗? 两人的身体几乎交叠在一起,他的膝盖撬开了她的双膝,细嫩的手腕被他的掌心捆在头顶。 男人的指尖缠绕着她的髮丝,他眼瞳乌黑,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像那不见底的深渊。 竺玉气有些喘,他的鼻尖都快要蹭到她了。 她说:「你无事撬我的门做什么?!陆公子有这么无聊吗?深更半夜跑来吓唬人。」 陆绥盯着她气得发红的脸,探出指尖,蹭了蹭,他面无表情道:「白日你非要与我装作不熟,我只能夜里来。」 竺玉踢了踢他,踢到他的肉也是邦邦硬的,很结实。 陆绥松开了手,她推开了他,往里挪了挪,若不是出不去,下不了床,她只怕是想要离他十米远的。 陆绥也很少见她穿裙子,身上的衣裙已经有些乱糟糟的,这般打扮,却很清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竺玉背对着他:「我在当诱饵,你这样会坏我的事。」 陆绥说:「这张床能藏得下我。」 竺玉忍不住转过身,却顺势被她捉住了手腕:「真坏事了,我帮你捉来。」 竺玉本来可以不用如此被动。 谁让她有这么个大的把柄在他的手里。 偏偏她煽风点火的本事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每次暗戳戳的想要利用李裴对她的喜欢,来给陆绥找点麻烦,就良心不安,过意不去。 竺玉还未张嘴,临街的窗边又有了细微的动静。 她静若寒蝉,竖起耳朵细细的听着,又安静无比,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她小声地问。 背后传来的声音低沉淡漠:「没有。」 竺玉哦了声,她闭上眼睛不久,还没睡着就又睁开眼,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不确定是不是陆绥身上的淡香。 她忍不住攥着他的衣襟,用力在他身上嗅了嗅,鼻尖都快要凑到他的脖颈。 陆绥漂亮阴暗的眼瞳里一片漆黑,他忽然扣住她往上攀的手,「做什么?」 他的身体结实又滚烫。 她感觉自己都要被他的体温给烫晕了,或许是她的脑袋本来就很昏沉,她小声嘟囔着问:「你有没有闻到一阵香味?」 隔了片刻,男人道:「闻到了。」 竺玉摇了摇脑袋,眼前仿佛有两个陆绥,她的手掌轻轻拍上他的脸:「是你衣服上的薰香吗?」 陆绥如实告知:「不是。」 停顿几许,男人波澜不惊的告诉她:「是迷情香。」 竺玉:「……」 她沉默了下来。 陆绥以为她不懂,正儿八经的同她解释:「迷情香就是会让人脑袋发晕、身体发情的那种香。」 竺玉抿了抿唇瓣:「我知道。」 她语气生硬:「你不必解释。」 她赶忙捂住了口鼻。 免得自己中毒太深。 陆绥瞥了眼怀里的人,她用双手捂着口鼻,睁着乌熘熘的圆眼睛,眼巴巴望着他。 倒是怪可爱的。 陆绥笑了下,掀起薄唇,从容不迫吐出两个字:「晚了。」 已经中了药。 再捂着也没用。 这淫贼想必十分自信,都不屑于用迷药,不怕人醒着会反抗。 男女力道本就悬殊,淫贼武功高强,自然不怕会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反杀。 窗户被挑开。 脚步轻轻落地的声音。 随着这道身影越来越近,蒙面的黑衣男也露出了原本的样貌,行事猥琐,声音听起来也猥琐。 「让我瞧瞧是个多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男人还未靠近,竺玉感觉她身侧的男人杀气凌厉,随手拿起放在床边的长剑。 剑光锋利,银白的月霜落在白刃上好似一抹漂亮的流光。 蒙面男显然没想到屋子里竟然有两个人,更没料到从床上会冒出个大男人来。 他又气又恼火,当即变了脸色,也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杀意凛凛,誓要杀了此人。 败兴的玩意! 差点给他的巨阳吓软了。 怎能不窝火。 刀光剑影,杀了起来。 这淫贼的确不是花架子,打起来还有几分难缠,过了十几招,眼见着陆绥就落了下风。 竺玉躲在床上观战,也只能干着急。 她不声不响又拿起方才掉落在地的匕首,身体因那迷情香而发软,颤颤握着匕首,只能伺机而动。 挣的一声。 剑刃碰上的声音,嗡嗡的响。 陆绥的肩膀划了一剑,鲜红的血染湿了他的衣裳,血气浓得发腥。 淫贼洋洋得意,落了疤的眼睛看起来更加像亡命天涯的兇恶之徒,他冷笑了声:「不自量力,真是找死。」 竺玉没想到陆绥竟然都不是这淫贼的对手。 看来对方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武林高手。 不过陆绥也中了迷药,力不从心,打不过他也不奇怪。 竺玉悄悄的往床边挪了挪,她张嘴本想叫躲在暗处的那些守卫,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陆绥退到了她这边,似乎体力不支,倒坐在窗边,那人一剑重重朝这边砍了过来。 竺玉可以伸手将他扯开,她却没这么做。 方才的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有了个绝佳的主意。 为何不趁此机会,借刀杀人呢? 让李裴帮她也是帮,借用淫贼的手也是借。 她心里其实也有些纠结,真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好像显得她很没心没肺。 可是… 谁让陆绥先厚颜无耻利用她的把柄来威胁她? 难道她要一辈子都活在陆绥的威胁之下吗? 这件事总要解决的。 竺玉自己远远躲开,那人的刀砍下的瞬间,她紧紧闭上眼,过了很久,都没有听见刀刃翻覆血肉的声响。 她颤抖着抬起眼皮,陆绥一脚踢中了对方的心口。 那人像是飞了出去,撞上小榻,跌落在地,随后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两人打得很是焦灼。 那人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怒火滔天:「老子剁了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竺玉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 默默攥紧了十指,心跟着起起落落。 若是这人真能杀了陆绥就好了,如果不能,她也不是不能帮他一把。 这样想着,竺玉握着匕首看似莽撞的沖了出去。 打斗之间,少女的裙摆随着风遥遥扬起,长发如水流缓缓浮动,清绝惊艷的小脸,犹如皎白月色里的一枝春。打 她抬手,匕首调转了方向,不仅没有伤到淫贼,反而还成了陆绥的拖油瓶。 淫贼瞧见她的脸,满目惊艷:「今晚我来的倒是不亏。」 他看陆绥这个碍事的人就更是眼中钉肉中刺:「等我解决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就来疼你,哥哥定叫你要死要活,犹如登仙,弄得你几天几夜下不来床。」 污言秽语,听了都噁心。 对方的长刀噼了过来,竺玉不想再放过这么好的时机,从陆绥的怀里逃出去的瞬间,还推了他一把。 当然是将他往刀刃的方向推了过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今夜,她要当那只黄雀! 陆绥眯了眯眼,伸出长臂,将逃出去的少女蛮横带回了怀里,沾着鲜血的手掌像缠绕在她腰肢的铁丝,越收越紧,哪怕她疼了,也不会放手的冷绝。 他似乎也厌倦了这焦灼的战局,手起剑落,干脆利落的一剑直接贯穿了对方的喉咙。 一剑穿喉,必死无疑。 这凌厉的手法好像方才被打得接连退败的人不是他。 竺玉看着倒在地上喉咙冒出涓涓流水般是鲜血的男人,她微微睁大了瞳孔,不可置信。 她还攥着匕首,都没来得及趁乱对陆绥动手。 「他…他死了?」 陆绥看都没看地上的那具尸体,他抬手,长指用力拢住她的下巴,指尖上的鲜血已经开始凝固。 腥味浓重。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沉稳的盯着她,眼神锋利的同剑刃也没什么分别,他掀起薄唇,吐字冰冷:「你想杀我?」 竺玉感觉他周身的气势都变了。 冷冰冰的,像刀子刮过来。 她很害怕。 被迫颤颤的待在他的怀里,还得仰起脖颈望着他, 她心里悸颤,手和脚都有点发冷,被一眼看穿意图后的心虚,让她后知后觉的开始恐惧。 可是心头的不服气,又令她不想那么没骨气的服软。 她对上陆绥这张凛肃威严的脸孔,咬了咬牙说:「你威胁我,我为什么不能想着杀你?!」 她看了眼没了气息的尸体:「就是他技不如人,不然这会儿倒在地上的就是你了。」 刚才的匕首是对着他的。 毫不犹豫将他推出去,也是要他去送死的。 陆绥眼中的冷意,越发的深,万年冰雪不消的冰山也不过如此。 压在她腰上的手掌,力道亦是越发的沉。 她开始莫名的颤慄,唿吸窒顿。 下一瞬间,她就被扔到了床上。 这个夜晚,于她而言,是很难熬的。 有几次竺玉都感觉陆绥看她的眼神是想要把她给杀了,他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杀意,既疯狂又平静。 她被他蒙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她闷声的问陆绥是不是想闷死她? 男人语气认真:「是想杀了你。」 杀了她,就不会做那么多令他讨厌又伤心的事情。 陆绥看着她的眼睛,平静的盘算:「我现在就杀了你,一剑穿心,死的很快,不会怎么痛。」 末了,他还贴心的补充:「我知道你怕疼。」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在被子里都在可怜的发抖,陆绥苍白的脸上沾了血,红红白白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竺玉忽然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那么冲动。 陆绥好像被她气疯了。 不过她战战兢兢等了许久,没见陆绥去拿剑,不等她开始庆幸,身体翻覆剧烈的燥热,难以容忍。但 她忍不住夹着被子,磨磨蹭蹭。 脸上渐渐腾起微醺过后般的潮红,唿出的温热气息,暧昧香甜。 药效发作了。 他摁住了她的膝盖,不许她乱动。 她被这种欲言难止的感觉折磨出了眼泪,翻来覆去,咬着被子呜呜咽咽。 窗外的枝头款款摆动。 她在意识发热之间模模煳煳好像终于明白,陆绥明明是真的想要杀了她,又为什么没有杀她。 夜色深重。 少女满脸泪辙,呜咽着伸手主动抱住了他,索求他身上冰凉的温度。 男人反客为主,扣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柔嫩的脸颊轻轻蹭了下,白皙的皮肤沾了他的鲜血。 潮湿的眼睫,充满雾气的黑眸,可怜又难过。 她有点怕他,忍不住往后退缩,又因为身体的本能,贪恋他身上的冰冷,而主动靠近。 其实,她只是帮他当成了解药。 待她短暂的恢復了些许清醒,她觉着陆绥是不会想当这个解药的,于是,她说:「你若不愿,帮我叫个侍卫进来。」 她难受的紧,却也未曾忘记提要求:「不要丑的。」 第98章 她这两句话,几乎都没怎么犹豫。 她知道自己对贞操看得并没有那么重,上辈子死的早,许多事情都未曾体验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对于男女之事,她总是想得更开。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其实没多少骨气,只有那么点本事,有时候做得成,有时候越努力反而越糟糕。 她这个人,懒散、娇气、贪婪。 就像李裴说的那样,既要又要,贪心不足。 好像处处都是缺点,可是…可是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已经改不掉了。 焦灼的泪将她的眼模煳住了,她还难受的夹着被子,精緻的小脸上扑着暧昧的潮红。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抱进了一个冷冰冰的怀抱。 她好像坐在一块硬邦邦又冰冷的石头上,这块大石头好像都比别的石头要硬几分。 软弹的屁股坐在上面,极其不舒服。 嫌硌得慌,却又贪婪石面的冰冷。 她的掌心搭在男人的胸口,被牢牢固定在他的身上,坐不住了便软绵绵的倒在他的胸膛,纤瘦无力的手指攀着他的肩膀,蚕丝锦缎衣裙已经被蹬在少女软白的脚底下。 少女水润无辜的眼洇着几分红,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好似被雨水狠狠沖刷的那个瞬间,被吞没在喉咙里。 外面下起了雨。 夜雨潇潇,雨珠拍打窗面,掩盖了屋子里细细破碎的软音。 迷情药。 还能缓解疼痛。 床单好像湿透了。 屏风后有一浴桶。 才抬进来不久的水还冒着热气儿。 到后半夜才用上这桶热水。 第二天。 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 床单是干净的,她身上的衣裳也是干净的,若不是身上这些一枚枚的吻痕,昨晚那场旖旎的梦好像真的就只是梦。 她的皮肤本来就生得白,印在上面斑驳暧昧的深红色,任谁瞧见了都不清白。 她掀开被子,腿又酸又麻,慢慢蜷起来都觉得胀痛,昨晚实在是折腾了太久。 膝盖上磨得红通通了一片。 哪怕仔细垫了锦绸,时间长了,难免还是要留下印记。 似乎已经被人提前涂了药,只是哪怕涂了药,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掌心也是红的。 她坐在床上,呆呆回忆了番昨晚后来的画面。 时而模煳,时而清晰。 只记得到最后她好像真快要成了那濒死的天鹅,快要唿吸不过来。 门吱得一声响。 陆绥端着了早膳进屋,他看着她:「吃点东西,昨晚就叫饿了。」 地上那具尸体已经不復踪影。 血迹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竺玉下了床,强撑着酸痛的身体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故意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我还没刷牙。」 陆绥摆放好碗筷,抬眸扫了她一眼。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昨晚那脆弱的情/态,昨晚被他拆穿了她杀他未遂的念头,还是怕的。 这会儿又高高扬起了身后的尾巴。 得寸进尺,说的是她自己才对。 「我去端热水。」 竺玉趁他离开的间隙,赶紧打开了窗户,屋子里的味道实在太重了,所以才不方便进人。 风吹进来了一会儿,那股浓郁的、挥之不去的味道渐渐淡了。 陆绥端来热水,还备好了新的牙刷、牙粉。 她认真刷了个牙,又仔仔细细洗了脸。 水珠沁着娇嫩雪白的脸颊,像搭在花枝瓣面上的新鲜露水,晶莹剔透的露水顺着花瓣的脉络缓缓往下坠落。 出水芙蓉,便是如此。 陆绥递了方手帕给她擦脸。 竺玉盯着他递来的帕子,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她忽然想起来她昨晚也用了他的帕子,只不过是用来擦…… 用得全都湿了。 她脸上热了热,还有些羞恼。 陆绥望着她好似滴血的耳珠,解释道:「帕子是干净的。」 竺玉拽下他手中的帕子,深深唿了口气:「我没说不干净。」 她擦干净脸,坐在饭桌前。 早膳清淡,她喝了两口温热的米粥,胃口小,没吃多少就垫饱了肚子。 陆绥慢条斯理用完了早膳。 她眼神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似乎确保了他不敢伤害自己,收敛起来的趾高气扬的尾巴又重新扑了出来。 她说:「陆绥,你去准备一碗避子汤。」 她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叫人煎这种药。 毕竟东宫连个通房都没有,煎了药都不知道给谁喝。 陆绥面无表情:「没在里面。」 她的耳珠一下子红得发烫,她说:「我不放心。」 万一有了。 岂不是让陆绥捡了个大便宜,她也不敢喝落胎药,吃苦又受罪,躲也没法躲十个月。 总之,这件事,需得确保万无一失。 昨晚的分量可不少,谁知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竺玉紧绷小脸:「我不放心的。」 陆绥盯着她看了会儿,而后起身,往外去了。 应当是给去为她准备避子汤去了。 竺玉感觉自己身上好像都染上了他的味儿,她同陆绥这乱糟糟的关系,理不清反而更乱了。 好愁。 不过,她不必对陆绥负什么责任,喝完这碗汤药,便能及时抽身。 陆绥端着药,去而復返。 还顺手给她准备了两颗蜜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知道她怕苦,每回喝药都像在喝毒。 她这回,也没叫苦,捏着鼻子,将乌漆嘛黑的汤药一饮而尽,痛快得很,迫不及待。 陆绥心里闷闷的,脸上是不大高兴的,他看着已经空了的药碗,抿直了唇,不声不响将蜜饯递了过去。 竺玉吃完了药:「昨夜的事情,你我都烂在肚子里,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绥抬眼,分毫不让:「如何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竺玉说:「你没吃亏。」 陆绥道:「我乃清白之身。」 竺玉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烈女怕缠郎。 他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还指望她嫁给他吗? 竺玉小脸一本正经:「你如何证明?」 她接着:「空口白牙还不是你说了算,谁知道你房里有没有过人,总之,我是要忘个干净的。」 陆绥静静看着她,也不为自己辩驳,只道:「我记着就行。」 记就记着。 又不能拿她如何。 竺玉转而问起:「那人的尸体呢?」 陆绥缓声道:「清早已经抬出去,叫人送去了刑部。」 顿了顿,他说:「人是殿下杀的,功绩自然记在殿下头上。」 竺玉也没同他客气。 出了这道门,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昨晚的事。 刑部的人看着这具大清早送过来的尸体,摘掉男人的蒙面黑布,一张粗狂的脸,同先前那几位遭难的姑娘描述的别无二致,眉心一道拇指大小的短疤。 额头上还有颗显眼的黑痣。 人是没杀错的。 就是… 望着男人喉咙上的血洞,也知道昨晚殿下是下了狠手的。 太子殿下温和的名声在外,属实没想到她杀人的手法如此利落。 周淮景盯着发白的尸体,慢慢皱起了眉。 同僚瞧着周大人紧蹙眉头,还以为其中有什么误差:「周大人可还是心有疑虑?」 同僚紧接着补充:「人我们已经核对过,是那兇手不错。」 周淮景屈膝半蹲,抬手扯开尸体的衣领,将他喉咙的伤口看得更清楚,一剑捅穿喉咙,不说准头,还需要极重的力道,不像是她杀的。 人若真是她杀的才好。 陈皇后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周淮景更得如她的愿,将自己的表妹送上龙位,要当皇帝,就得心狠。 杀人就得同切瓜砍菜。 不能留情。 周淮景收回眸光:「结案吧。」 同僚对年纪比自己还轻的周大人,敬畏多过害怕,此子心机了得,手段狠辣。 稍有不慎就着了他的道。 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周淮景从刑部回去,随风在书房外等候许久:「主子,宫里派了人来。」 周淮景解下斗篷,小丫鬟低着头,小心翼翼接过主子随手解开的斗篷,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把人请进来。」 「是。」 来人遮着脸,极其低调。 「娘娘说药已经用完了,请二公子这回多备一些。」 「嗯。」 周淮景打开上了锁的锦盒,将里面的药盒拿了出来:「里面有十颗,半月一颗。」 来人恭恭敬敬收下东西:「有劳二公子费心了。」 周淮景淡淡颔首:「应当的。你回去路上小心,别被人察觉。」 「奴婢知道。」 门扉缓缓关闭。 天光一併被关在外头。 屋子里没有点灯,男人一身漆黑圆领锦袍,几乎同这昏黄的夜色融为一体。 十颗药。 毒性渗透虽然缓慢,却对身体伤害极大。 这件事,周淮景连同父亲和祖父,一併隐瞒得死死。 知道的内情只有他同姑母,一旦东窗事发,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周淮景往常行事狠毒,这件事上却是小心又小心,陈皇后寻来了道长,要那修仙问道的道长给陛下进献「长生不老」的丹药。 他们不过是帮了一把陈皇后。 将药换了过去。 即便陛下察觉端倪,下令彻查,同那道长有关系的也只有陈皇后,被连根拔起的只会是陈家。 周淮景要将自己的表妹送上皇位。 * 竺玉这桩差事,得了父皇的夸奖。 父皇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希望,望着她的眼中难得有了赞许,抓到了人不算什么,叫他欣慰的是,她敢杀人了。 大烨朝不需要一位懦弱不堪的太子。 连人都不敢杀的皇帝,是坐不稳龙椅的。 竺玉听着父皇的咳嗽声,抬头看见他鬓边的白髮,心头涩然,她忽然大起了胆子,望着他劝道:「父皇,若真有长生不老的药,那些道士的师长也就不会死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长生不老这回事。 人都是要死的。 竺玉小声地说:「父皇,是药三分毒,您要多顾着自己的身体。」 长元帝望着她,他其实从未真的关心过她,只因为她是唯一的储君人选,偶尔才会多提点两句。 他还有十几个女儿。 却都记不得她们的样貌,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起。 长元帝是大烨朝最凉薄的皇帝,从微末之位爬上来,更是看透了人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不信任何人。 若说爱,他是真心疼爱周贵妃的。 长元帝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如若不然,他也不会魔障了一般的要找长命百岁的药。 「朕的事,还轮不着你过问。」 长元帝的语气已有三分厉,丹凤眸冷冷注视着她,上位者睥睨臣子的威慑。 「出去。」 竺玉从金銮殿退了出去。 刘公公瞧着太子垂头丧气的被骂出来,也有些心疼她。 他一个老阉贼,耳朵灵敏的很,里面说得什么,听得清清楚楚。 这世上,怕是只有这孩子真心待她的父皇。 帝王醉心丹药,身边几乎无一人开口去劝,周贵妃也权当不知道这回事,不插手、也不阻止。 陈皇后倒是乐此不疲,也不知是为了拉拢帝王心,还是别有用心。 白云观的道士,都是她费了大力气找来的。 若是邀宠,这阵仗也大了。 若是别有心思,他都不敢深香。 皇帝死了。 太子便是新的皇帝。 皇后就成了太后。 自古以来,太后垂帘听政的事情还少吗? 刘公公眯起眼睛,遥遥望着太子的背影,只见她忽然停了下来,原来是碰着来送汤的周贵妃。 「贵妃娘娘。」 「殿下。」 周贵妃望着她:「怎么愁眉苦脸的?」 竺玉眼圈一下就红了:「贵妃娘娘,您信长生不老这回事吗?」 周贵妃唇角的笑意僵了僵:「为何问起这个?」 竺玉不敢对别人说,但对贵妃娘娘,全然信任:「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他还勐勐的吃丹药。」 「那些丹药吃了根本不会好,兴许还会死人。」 「我劝了两句,父皇不肯听我的。」 周贵妃知道她的女儿,心性善良,还很稚嫩。 长元帝是她从小到大需要仰望的高山,哪怕没有普通父子那么亲笃,也还是有感情的。 她是个好孩子。 周贵妃也不想将自己的孩子变成杀人如麻、六亲不认的怪物。见不得光的事情,有人会替她来做。 她这辈子,什么都不必愁。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周贵妃轻轻颳了下她的鼻子,笑了声:「我会帮你劝劝陛下。」 竺玉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不要。」 周贵妃微微一诧,接着听见她说:「父皇骂我就够了,不想让贵妃娘娘也被牵连。」 一阵暖意从心头缓缓流过。 周贵妃在这深宫被困了许多年,折了翅的鸟,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 再不能得到自由。 只能像个被观赏的宠物,做一些讨好人的事。 从她进宫那天,头顶就是暗无天光的黑色。 她许久没有活得如现在这般自在过。 长元帝以为她不知道,他早就在逼她入宫的时候杀了她的心上人。 十几年过后,恨意不会淡。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也不耽误他后宫佳丽三千,儿女成群。 周贵妃早已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被哄骗的小姑娘。 男人的爱,最是缥缈。 尤其是位高权重者的爱,更是裹了糖的砒霜。 不能当真。 周贵妃从前为家族忍耐,可如今为了女儿,她什么都做得出。 长元帝,是该要死在她的手里的。 周贵妃对她笑了笑:「人各有命,你多顾着自己,旁的事,都有我在。」 竺玉回道:「娘娘也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 半月之后。 春闱揭榜。 竺玉没去看榜,也听说了那几人不出意外都上了榜,名次还都不低。 殿试,几人更是发挥的游刃有余。 龙心大悦,点了陆绥是探花,秦衡是甲子第四名,李裴次之,周淮安排在几十名后,于他而言,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 陆绥同秦衡顺利进了翰林院。 李裴则去了镇抚司。 周淮安过了这个年,就得随着他的父亲去雍城打仗。 边境不宁,匈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面上讲和,私底下杀伤平民无数,欺人太甚。 各人有各人的归处。 只是,李裴还在同家里给他安排的婚事抗争,闹得翻天覆地死活不肯点头。 到最后,竟直接说出我喜欢男人! 李家封了口,听见这话的奴才一律发卖到了偏远之地。 不过其他几家却也因此有些惶惶不安。 陆绥的父亲原本儿子不急着谈婚论嫁也没什么。 此事一出,他也不得不谨慎几分,将儿子叫了过来,例行问了些他在翰林院琐碎的杂事,最后才委婉的奔了主题:「你母亲很操心你的婚事,你三番五次的推拒,不会也是…」 陆绥如今比他父亲还要高,看起来比他父亲也还要魁梧,他沉稳道:「父亲,我喜欢女人。」 陆大人还未来得及松了口气。 他的儿子继续荣辱不惊的抛下惊天大雷,年轻俊秀的男人极其淡然地说:「父亲,但我应当不会娶妻。」 陆大人:「……」 那边的李裴把事情同父母挑明过后。 当晚就翻墙去了太子别院。 他来的不巧,她已经睡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李裴是偷偷摸摸来的,不仅翻了墙,还翻了窗户。 满腹的委屈在看见床上的人就烟消云散,他摸着黑就爬上了她的床,就像小时候那般,像个八爪鱼从身后搂抱着她。 他的手掌也不安分。 上上下下,到处乱碰。 碰到一阵软绵,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99章 黑夜沉沉,李裴顿时睁开了眼,困意全无,男人紧锁眉头,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似的轻轻的捏了两下。 软绵绵的手感,着实令人惊悚!!! 李裴深深屏住唿吸,一时倒也没有多想,只当她的床上多了貌美如花的奴婢在夜里伺候。 他心里顿时恨极了! 他在同家里人闹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的时候,她享着帐中美婢,过得好不快活! 竺玉原本已经睡着了。 窸窸窣窣的爬床声在她耳中有些模煳。 李裴冷着脸坐起来,一把掀开床帐,好借着外边的月光看清楚床上的人。 他用力捏着被角,指头掐得都白了,冷冷掀开锦被,床上并没有他以为的第三人。 她睡得正香,薄薄的白色寝衣还有些透,少女玲珑的曲线一览无遗。 长发像深黑色的海藻在水中缓缓流淌,髮丝柔软顺滑,乌黑的墨色衬得少女肤色如雪,宛若剥了壳的荔枝那么娇嫩。 李裴的精明在她这里总是用不上的,几百个心眼子也用不到她身上,全用来对付自家人了。 今儿在母亲面前将话直接说死了。 若是逼他娶妻生子,无异于将人家的好姑娘当成了生育的工具,借腹生子,传宗接代,丧尽天良。 在父亲跟前,更是蛇打七寸。 身为李家的嫡长子,又是独子。 往后李家的前程可全要看他争不争气,他如今也算给自己挣到了一份体面,往后如何不好说。 不过十九岁就已登科及第。 将来的青云路,自是不会差的。 真逼急了他,辞官削髮,直接去深山老林的寺庙里去做那与世无争的小和尚。 父亲这房人从他这儿就绝了后。 李裴说要去辞官去做和尚当然是吓唬父亲和母亲的。 他这番话说的决绝,父母被气得不轻,家法的棍子都打断了两根,也拿他没法子。 怕他冲动之下真进宫辞官了去。 到时候哭也来不及了。 回过神来,李裴又探出手去摸了摸:「你怎吃胖了这么多?胸脯像个女人似的软绵绵。」 说这话的时候,竺玉将将被吵醒。 身上的被子被李裴扔到了床角,他起身还顺手点了烛灯。 摇晃摆动的烛火将这张小床照得清清楚楚,少女的眼神瞧着还有几分没睡醒的迷濛,视线空茫茫的,有些涣散。 待她渐渐凝神,眼前的男人也看清楚了一切,彻底沉默了下来。 竺玉从梦中醒过神,看清楚李裴的脸,下意识就去抓被子要挡在身前。 李裴一言不发扣住她的手腕,从未如此用力,掐得腕骨好似都要折了。 她整日都要缠胸,只有夜里睡觉的时候才能松快些。 里衣单薄,领口微开,雪白的锁骨下是鼓鼓囊囊的胸脯,弧度圆润饱满,像一捧雪那般的白。 枕在胸前的髮丝,像铺开的流云。 这张脸不施粉黛,瞧着也是娇媚动人的。 只是平日她在外都刻意穿那些板正的男装,遮掩了身形,松散的长髮又严严实实的束在玉冠里,偶尔还会故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瞧着便没有现在这般,妩媚妖艷,反而多了几分清绝。 她的脸睡得泛红,手指抓着身下的床单,喉咙像是被塞住了似的。 她摸摸将被子扯了回来,挡在胸前:「你深更半夜怎么摸到我的床上来了?这多不礼貌啊。」 说完这句,她只听见一声冷笑。 竺玉都没有抬眸,压根没有勇气同他对视。 李裴一言不发,冷冷上前来,又用力的来扯她胸前的被子,她牢牢攥着被角,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死活不愿松手。 李裴声音沉沉:「松手。」 竺玉当然不会听他的话。 李裴当即发了狠,结实的锦缎都被他撕成了两片,破烂的被子被他当做垃圾扔到了地上。 他闷声不吭,继而就要来扒她的衣裳。 竺玉吓得缩进了墙角里,弓着双膝,挡在身前,她问:「你疯了吗?」 李裴看着她:「你不打算同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竺玉望着他冷漠的神色,仿佛瞧见了上辈子那个在朝堂之上处处都同她过不去的男人。 她要办什么事儿,他都给她使么蛾子出来。 阴阳怪气的话也是不少的。 不让他顺心。 她与李裴相交这么多年,多少也了解这个男人的脾性。 最痛恨欺骗,最讨厌被戏耍。 她将身份瞒得严严实实,今夜被他无意间发现,他这会儿定然是有些不痛快的,肯定觉着她在戏耍他。 可是她也没法子。 身处悬崖边,又怎么能不如履薄冰? 竺玉这会儿胸口都还疼着,他手劲儿极大,方才也没轻没重的,真真儿是痛。 竺玉垂下眼睫,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李裴情绪复杂,这么多年他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从来都没有。 哪怕是他察觉到自己喜欢她,宁肯是当自己龌龊变态下流,也没怀疑过她是个女的!!! 他为自己的断袖痛苦不堪,万般煎熬! 她在旁瞧着,什么都不说,一个字都不透露。 当真是狠心。 从前秦衡说她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他还替她说话来着,冷冷驳斥。 可见秦衡一点儿都没看错,她压根就没有心。 李裴咬牙切齿痛恨的同时,其实心里又是有几分庆幸和激动的。一想到自己刚才摸到的是什么,他的耳朵一下子就像被热水烫熟了似的,烧得火红。 可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他从心里溢出来的恨意。 李裴红着眼睛看着她:「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日想过要告诉我吗?」 竺玉望着男人眼中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感觉他这双桃花眼里都要落泪了。 旁的事,她自然是不想骗他的。 骗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她也会心中有愧。 于是。 竺玉特别老实巴交的告诉他:「没有。」 这种杀头大罪,欺君的事情,她又怎么敢告诉他呢?人心难测,等闲易变,她若是主动把自己的命脉交到旁人手里,那不是顶顶蠢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李裴被她这两个字气得要呕血了。 又委屈又生气。 泪痕悄然淌在脸上,他的眼睛看起来还是红红的,满腹怨怼:「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信任的好友,其实你心里从未有过我。」 他待她,可是都要将心都挖出来给她了! 何时亏待过她?何时没替她想过? 竺玉摸出手帕,她跪坐在床,慢慢直起身子,小心翼翼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少女嘆了嘆气:「我的身份,如何能说得?多一个人知道,我便性命不保。」 她也哄了李裴这么多回。 知道他气上头的时候,就得顺着他的毛来摸。 「并非是我不信你,你也知道我处境艰难,父皇并不喜欢我,母后也…只是想利用我皇太子的身份,光耀陈家的门楣,没人真心替我打算,我只能自己为自己谋划。」 月下烛影,美人如画。 她温温柔柔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说这番话时语气平淡,仿佛万般的委屈都被自己吞了下去,惹人怜惜。 「我又何尝想矇骗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胆子有多小,日夜都担心自己掉脑袋,惴惴不安,夜不能寐,我…」 可怜兮兮的话,说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李裴冷不丁打断,幽幽地说:「我瞧你方才睡得挺香,哪里像是夜不能寐。」 竺玉:「……」 他怎么忽然就不吃这套了?! 竺玉当然不想和李裴撕破脸,当务之急的确是要安抚好他,她也怕李裴一怒之下将她告到父皇跟前。 竺玉低头,她闷声说:「你真的不能体谅我的难言之隐吗?」 李裴方才没制止她来给自己擦泪,就说明他也不是怒不可遏的。 他知晓她每回只有需要用上他的时候才会笨拙的来讨好他,刚刚也不例外。 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的这些举动,不还是因为太喜欢她了吗? 「我体谅你有苦衷说不得,可我后来分明已经同你表明心迹,你也不是看不出我为「好男风」这事有诸多煎熬,便是那种时候,你也没想过告诉我真相吗?」 他那时才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瘦了一大圈,还强逼着自己去满春楼看那些男人是怎么… 总之,噁心至极的事儿他都强迫自己看了个遍。 竺玉斟酌片刻:「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李裴眼中失望至极、伤心至极:「好啊,你连哄骗我都懒得骗了。」 竺玉声音弱弱的,听起来毫无诚心:「我没有。」 她思索片刻,断断续续把话说完:「我是、想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 「嗯,没错,就是如此。」 李裴咄咄逼人:「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我临终之前吗?」 竺玉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眼神飘忽:「倒也不会那么晚吧。」 她长着张无辜又老实巴交的脸。 实则一点儿都不老实。 一个无心骗子。 竺玉感觉李裴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好说歹说到底是把他的火气给降了下来。 她眨巴眨巴眼,继而好奇地问:「你还没解释你为何半夜悄声无息钻到我这儿来?」 李裴总不能说自己是被父亲打了,跑她这儿寻求安慰。 实在丢人。 他不禁又想起自己刚才在床上乱摸的这通,目光情不自禁在她身上扫了两眼。 一览无遗的身段。 烫熟了他的脸。 李裴下意识撇过眼,像个纯情的毛头小子,不敢多瞧。 他板着脸,瞧着冷漠,耳根红得不能再看,他说:「夜里燥热,睡不着觉。」 竺玉觉得他在骗人:「料峭寒春,哪里燥热了?」 尤其是这几日还下着绵绵细雨,冷得很。 她夜里睡觉还得先用汤婆子捂热了被子。 李裴看了看她,下腹的翘弯方才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叫他难堪,幸好衣衫宽大,能遮掩住一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他这个年纪,也没过女人,多看两眼喜欢的女人,就精神起来,也是他自个儿都没法控制的。 李裴微微偏了偏脸,没再看她,他说:「你现在不是男人,你不会懂了。」 第100章 不懂就不懂吧。 反正她也不是很想懂。 这么一折腾,都快到天光露白的时辰。 竺玉望着李裴,没急着赶他走,踌躇片刻,斟酌过后吐出来的字句万般讲究:「今夜的事,你会守口如瓶的吧?你也知我除了你,也没有别的能推心置腹的朋友了。」 说着她垂下脸,声音可怜:「他们都不太看得起我,也不喜欢我。」 正是方才试探过后心中有了底,感觉李裴不会同别人多言,她才敢好声好气的暗示他。 话音落地。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李裴深沉的眸光朝她投了过去,他心知肚明她说的话什么意思。 少女低着头,后颈弧度柔美,瓷肤雪白。 侧脸清绝,几分无依无靠的弱态。 李裴语气不好:「你不必做出这幅样子来骗我。」 他冷笑出声,才降下来的火气捲土重来:「说什么推心置腹,你说这番话不也还是担心我会出去胡说八道,陷你于囹圄。」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他。 竺玉被他反覆如常的性子折磨的够呛,她耐着性子,好脾气地说:「事关性命,我如何不能谨慎一些?得了你的一句准话,我更能安心,夜里也睡得安稳。」 她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对你…已经全无隐瞒,你若是还不高兴,就去陛下面前揭发我,好出一口这么多年来被欺瞒的恶气。」 她说完这话,也不看他。 绷着小脸,闭紧了嘴巴,和她往常时候生着闷气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李裴觉得自己也是个贱骨头。 这会儿头脑清醒无比,什么阴谋诡计都能看透,明知道这又极可能是她的做戏。偏忍不住上当。 见她有点生气,就不想非得梗着脖子同她闹得僵硬。 李裴这么生气,也不全是觉得自己在她心里分量没那么重。其实也想让她哄哄他。 可她连哄人的耐心都远不如他多。 「你明知我不会这样对你。」 「嗯。」她瓮声瓮气:「我信你的。」 屋子里猝然亮起的烛火惊动了外边守夜的人。 小太监坐在台阶上,倚靠着柱子打瞌睡,脑袋一歪,骤然惊醒,瞧见屋子里点了灯,连滚带爬起身,也不敢敲门,隔着门板小心翼翼:「殿下,可是要起夜?」 竺玉润了嗓子:「不必。」 语气淡淡,听着像还有起床气。 小太监不敢多言,坐回台阶上继续值守,这会儿倒是不敢再打瞌睡了。 竺玉怕被门外守夜的小太监听见动静。 李裴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还想再睡会儿,明早还要去宫里请安。」 李裴捉住她的手,捏在掌心的手指头软绵绵的。 她就是瞧着瘦,摸着哪哪儿都肉乎乎的。 李裴低声说:「我没处去。」 竺玉蹙眉:「你怎么会没处去?」 李裴抿直唇线,直接告诉她:「我同母亲说我是个断袖,留在家里只会挨打。」 竺玉愕然,过了会儿,兴许是她心里生出了那么点愧疚,知道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她的良心受到了谴责:「打得重不重?」 问完也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 李裴的父亲,也不会因为是亲儿子就心慈手软。 李裴冷哼了声,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还算她有点良心。 他耳根上的通红已经逐渐消退,脸颊也没有方才那么烫,他说:「很痛。」 他从她这儿也学来了卖惨这招:「起先两次打的我皮开肉绽,下不来床。昨天下手没有以前那么重,但我身上现在也是一块青一块紫。」 说着,李裴当着她的面开始宽衣解带,动作利落扯开腰带,脱了外衫,裤子倒是没急着脱,这会儿还又弯又翘的,见不得人。 男人胸膛的肌肉线条清瘦好看,身上斑驳的伤口也的确瞩目,好像一块上等的玉,布满了青青紫紫的裂痕,着实可惜。 男人身上的伤,应当是他的荣誉。 至少李裴是这么想的,就这么给她看了,也不觉得丢人。 对付她这样没心肝的,就得好好让她看个清楚有多可怖,她才知道心疼人。 李裴主动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父亲差点将我打死了。若是有地方来,我也不会摸到你床上来吓唬你。」 李裴攥着心爱之人,胸口好似充盈了暖流,从未如此痛快过。 他垂下眼眸,安静望着她,嗓音有点沙哑:「你收留我一晚。」 竺玉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有点狠不下心,可是—— 李裴的睡相真不是个好的。 乱摸乱碰,是家常便饭。 他还特别喜欢抱着她,四肢缠着她睡,这样的话,她自己就睡不好了。 竺玉睫毛颤了两下:「那你……打个地铺,或者是在窗边的小榻上凑合一晚。」 男女有别,岂能睡在一张床上? 李裴松开了她的手,沉默的望着她,目光瞭然,语气不善:「地上太冷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竺玉眨眼:「你方才还说燥热。」 李裴面无表情:「被你一盆冷水浇得冰冷。」 竺玉:「……」 她不一直在哄着他吗?也没说他不爱听的话啊。 总之,这样又那样之后。 李裴还是老老实实打了个地铺,宁愿睡在地上也不想睡小榻。 原因无他,离床太远了。 竺玉回到床上,认认真真给自己盖好被子,末了还关心了下在床底的男人:「你真的不睡小榻吗?」 「地上多硬啊,而且天冷。」犹豫了下,她继续道:「你刚才还说地上冷,不然你还是去小榻上睡吧,若是被冻了伤寒,多划不来。」 她小嘴叭叭的,听起来是处处为他考虑,但是又很机敏警惕,绝口不提让他上床睡的事儿。 李裴下边还硬挺挺的,他用被子把脸蒙了起来,索性闭上了眼,让自己冷静。 「不用,在榻上我施展不开拳脚。」 竺玉想了想他的睡相,八爪鱼似的四肢,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地上地方是大些。 够他发挥的了。 第二天竺玉睡醒,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小榻上。 李裴像是昨晚没来过,竺玉躺在床上放空了片刻,慢吞吞爬起来,穿衣洗漱。 她近来得了空闲,父皇交给她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她如今处理起来也游刃有余。 前天甚至协同刑部侍郎,办了官员贪墨的案子。 贪污案,在朝中屡禁不止。 父皇从前也算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只是这些年来,眼底容不得沙子。 国库亏空,积重难返。 但凡涉及银两的案子,都通通处以极刑,甚至杀人全族。 竺玉做不到那么狠,做不到诛九族,至多流放了全家,以儆效尤。 这案子办得不错,怀柔政策颇有成效。 有几位官员受不住压,上交了银子,主动叩首请罪。 太子一时在文武百官这里,评价颇高。 只是长元帝却嫌她此举优柔寡断,人性的贪婪,永无止境。 不杀一儆百,根本就没用。 于是这天,长元帝就把太子叫了过去。 只不过长元帝的身体这些天急转直下,已经到了病重起不来床的地步,病容苍白,脸颊微微凹陷,已经不復当年的俊美。 竺玉入宫时,长元帝一併召见了陆家的父子,里头话还没说完,她只能在外面等。 长元帝靠着枕头,咳嗽不止,擦嘴的帕子染了血,他不动声色将手帕收了起来。 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这几日,他的脑袋倒是很清醒,从前想不通的事情也已恍然大悟。 他望着陆家父子。 将自己一手扶持起来后来又无力控制的权臣召到跟前:「陆大人。」 他又看了看陆首辅身后的年轻男人,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他父亲玩权弄势的影子。 「虎父无犬子,朕还记得当年你也是年纪轻轻就登科及第的状元郎。你这儿子瞧着一点儿都不输你。」 陆首辅谦卑道:「陛下谬赞。」 长元帝这段时日,是很器重在翰林院的这位探花郎。 有些本不该是他能插手的事宜,都交给了他。 此子也没有叫他失望,心狠手辣,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总是叫旁人掀不起风浪来。 长元帝甚至都有些遗憾,这不是他的亲儿子。 若是太子有几分似他,长元帝也不必禅精竭虑这许多。 长元帝说了几句话就又咳嗽了起来:「朕身边只有你一位值得信任的肱股之臣,朕时日无多,有些事情只得託付于你。」 陆首辅道:「陛下身体康健,定能福寿绵长。」 长元帝握住了他的手,另只手缓缓拿出早就写好的遗诏:「太子心性纯良,往后你们需得尽心辅佐。」 他说这话,并未叫陆绥出去。 他看得出来,陆家这个年轻的小公子,比起他的兄长,手段要狠辣许多。 朝廷需要这样的人。 前提是,忠心。 太子能不能收拢他们的忠心,长元帝也不知道,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长元帝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将遗诏塞进陆首辅的手里,接着苍白的容颜浮现出几分平静的狠绝,他缓缓开口:「朕死后,葬礼无需铺张。」 「只是朕心里还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朕此生只爱过这么一个女人,我若先她而去,总是放心不下她在这世上,怕她被人欺负,吃不好穿不暖,还要受气。」 「与其如此,不如与她一同西去。」 「来生还做那恩爱的鸳鸯夫妻。」 话已至此。 长元帝口中的人是谁,陆家父子二人心里已经有了个名字。 陆绥紧锁眉头,面色冷凝。 长元帝紧接着波澜不惊道:「奉朕口谕,朕死后,周贵妃谥号纯善皇贵妃,随朕同入皇陵。」 陆首辅垂眸,脸上本分表情不露:「臣谨遵懿旨。」 盛宠多年的周贵妃,到头来还是个被殉葬的下场。 谁能说得清楚这是帝王的恩赐,还是狠心。 不过便是没有被殉葬,太子登基,陈皇后一族又岂能放过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将军府再怎么势大,后宫的事,也插不进手。 难道他们还能为此压着全族人的姓名谋反吗? 出了殿。 陆首辅看了眼儿子:「陛下器重你,今日的话才没避着你。」 陆绥低声道:「儿子知道。」 他望着父亲,眼神沉沉:「父亲,周贵妃当真要殉葬吗?」 「方才的话,你也听清楚了。」 「周贵妃不能死。」他说。 陆首辅心中有数,只是这事不好办,却也不是不能办:「此事你不必多管,我自有打算。」 周贵妃的确不能死。 陈皇后岂是那好餵养的兔子。 她野心极大,真叫她一家独大,容不下将军府,也容不下他们。 父子俩先后往外走。 陆绥忽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刘公公将那道纤瘦的身形引进了殿中。 竺玉同父皇也没说上几句话,父皇便摆了摆手叫她出去。 她觉着父皇瞧她的眼神同往日都不一样,好像有几分失望,又有几分不舍。 出了殿门。 竺玉忍不住问起刘公公:「父皇近来身体如何?可有服用丹药?」 刘公公打着马虎眼:「奴才瞧着一切都好。」 他笑了笑:「奴才先进去伺候陛下了,殿下慢走。」 竺玉从他这儿套不出话来,定在原地站了许久,待回过神,正要往外走,被一只手捂住了嘴,拖到了偏殿。 他另只手搂着她的腰肢。 把人抵在门扉上。 他捂着她的嘴巴,望着她瞪圆的眼睛,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松开你,你莫要出声。」 竺玉点点头。 他缓缓松开手指,竺玉岂能受他这种屈辱,正要张嘴叫人来将他这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给拿下。 就立刻又被捂住了嘴。 粗粝的指腹抵在她的唇瓣,磋磨了两下,好似那夜用沾了血的手指撬开了她的唇齿。 他微拢眉头:「别出声。」 陆绥好些天没见她,想得很。 他的手指漫不经心缠在她腰窝的软柔,她若是挣扎,他便用多几分力道。 要治她这个骗子,总是要叫她怕了才有用。 让她怕的不敢再骗他。 陆绥忽然有些失神,若是他要死了,会捨得叫她一同陪葬吗?他认真的想,也想不出个答案。 想和她一起死了。 又捨不得看她掉泪。 最好是让他死在她的后头,守着她的尸首也还能再活几年。 打造最好的冰棺。 将人放在里头。 日日为她梳妆打扮,为她梳她最喜欢的髮髻。 春日到了,还能为她这几枝花来。 这样似乎也不错。 陆绥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啄了两下她的唇瓣,復又贪婪,顶开她软嫩粉白的唇舌,索求她的气息。 平静的、却又蛮横的要亲到她的喉咙,将她的喉咙亲肿了才肯罢休。 过了会儿。 男人依依不捨的放开了她,在她叫人来之前,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一墙之隔,别叫你父皇听见了。」 竺玉迫不得已闭上了嘴,脸还红红的,热热的。 陆绥摸了摸她的脸:「你不必再怕,陛下方才下了遗诏。」 「传位于你。」顿了顿,想到她似乎莫名很黏周贵妃,还是告诉了她:「赐死周贵妃,殉葬皇陵。」 第101章 她神色怔怔,好像被吓到了。 陆绥不动声色打量她脸上的神情,知道这个消息,瞧着反而还有几分凝重,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陆绥低声唤回了她的思绪:「你不满意。」 竺玉深唿吸了口气,她抬眼对上他,似乎是不愿意相信,而要竭力同他争辩:「父皇一向宠爱贵妃娘娘,两人近来感情和睦、形影不离,父皇怎么可能捨得赐死贵妃娘娘?」 她压低了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沙哑。 陆绥拢眉:「我亲耳听见。」 接着,他状似随意开了口:「殿下很在意周贵妃。」 竺玉情急之下又叫他抓住了蛛丝马迹,她谨慎起来,缓了缓焦躁的情绪,她也放软了态度,收敛起方才竖起来的刺,低声软软地问他:「陆大人,你可知遗诏在哪儿?」 陆绥扫了她两眼:「怎么,你想去偷?」 竺玉一下被他点破龌龊的心思,怪没脸面的,她低着头,睫毛浓长,簌簌扑出扇形的漂亮阴影,她心虚道:「陆大人,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难听,什么叫偷,本就是要给我的东西,我偷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陆绥低头,就能看清她因紧张不安而发颤的睫毛,手指情不自禁攥紧了他的袖口,还毫无察觉。 支支吾吾的开口,断断续续把话说完。 怎么能说不是心虚?又胆大包天又怂得不行。 陆绥直接点明了她打的算盘:「偷来篡改。」 他迫使她抬起脸来,不让她像那遇事的乌龟,躲进龟壳里。 他直言不讳道:「你不想周贵妃死。」 他说话本来就像冬日里的一捧雪,总是冷冰冰的,颇为不近人情。 进了翰林院之后,说话就更冷酷无情。 都不像雪了,而是稍不留神就会伤人的冰碴。 不过陆绥并未追问,对她同周贵妃莫名而来的情分,没那么关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竺玉被迫同他对视,被揭穿后,索性破罐破摔:「你既然什么都猜到了,就告诉我遗诏在哪儿。」 说她胆子大。 她又时常表现的胆小如鼠,稍稍越界的事情都不敢做,一点琐碎的小事也瞻前顾后、怕东怕西。 说她胆子小,这会儿又能当机立断做出要篡改遗诏的事情来。 陆绥默了几许:「字迹难仿,此招太险,届时被拆穿,你自身难保。」 他抬手,粗粝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鬓髮的碎发被细细收拢在耳后。 她眼底发红。 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好似这件事是她非做不可的。 陆绥接着不急不缓给了她建议:「不如直接烧毁了事。」 他淡定从容说出这句话,丝毫不觉自己说的是多倒反天罡的话。 「你本就是正统,即便没有遗诏,也该是你继承大殿,登基为帝。」陆绥薄唇微抿,吐字清晰:「遗诏既已烧毁,周贵妃也能如你所愿保全性命。」 男人指腹温凉,竺玉却觉得被他轻轻触碰过的皮肤像是被野火撩过,微微有些烫。 她的心脏,好像也有点烫,像是进了滚烫的水里,洗过了一遭。 咚咚咚的敲得比往常要快一点。 她望着陆绥,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遗诏在哪儿?我自己去偷。」 陆绥毫不犹豫出卖了长元帝,平静吐字:「在保和殿的匾额后方。」 只等帝王驾崩,而后在王公大臣的见证下拿出来宣旨。 如今想要去偷,自是不成的。 长元帝会派人日日检查,匾额后的遗诏若是不翼而飞,他定会察觉,即便对朝政有心无力,可要赐死一个人却不是难事。 临终前先鸠杀了周贵妃。 也省得麻烦。 帝王的爱,总是如此。 看似有情,其实是冰冷又无情的。 竺玉点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下,她轻抿唇角:「多谢你。」 陆绥顺着杆子往上爬,也没同她客气:「拿什么谢我?」 竺玉默了默,垂着脑袋,只用头顶对着他,像个不高兴的小兔子,耳朵气得都要竖起来了。 但还是在沉默之后。 踮起了脚尖,仰起脖颈,凑近他的唇瓣,落花点水般,主动亲了他一下。 陆绥仿佛愣了下。 在她亲完之后,脸红红想要往后逃的时候,重新捞住了她的腰。 「和谁学的?」 「你不喜欢?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她说这句话时,脸还是红的。 第一回 主动亲人,生疏又不自然,还有些害羞。 但是… 却没有想像中那么排斥。 陆绥诚实道:「喜欢。」 他的手掌拢着她细细的腰肢,手指漫不经心压着微微塌陷柔软腰窝,占有似的圈着她。 陆绥低头,狠狠教了她如何亲人。 比起她的蜻蜓点水,他的吻,浓烈的像酒,要捅穿了她的喉咙似的。 竺玉发觉陆绥越来越像那慾壑难填的老餮。 这几回好似都要将她的喉咙弄肿了才罢休。 任这个男人平日看起来多温和从容,到了床上就是另一种样子。 年轻、身强力壮,像头没吃过肉的狼,有使不完的力气。 满春楼那回,她吃了大苦头的。 后来没了力气,跪也跪不住,红绸缠绕着手腕,另一头被随手落在床顶的落钩。 只是她不怎么记得了,这段记忆模模煳煳。 本能还是有些怕,想躲的。 先前陆绥威胁她的时候,她真是恨不得杀了他才好。 现在,好像又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竺玉胡思乱想着,抬头的时候没注意,后脑勺撞上了后面的门板,好在陆绥伸手挡了挡。 她的脑袋重重撞上了他的掌心,咚得一声,听起来都胆颤心惊。 陆绥的手背当即被撞红了,得亏是骨头硬,重重抵着门板也没碎。 痛应当还是痛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小心些。」 竺玉心里混乱,噢了噢。 这一整天,她的心里都乱糟糟的。 总之,就是静不下来。 竺玉感觉自己被陆绥给勾引了,他做出这种善解人意的好人样子,她就容易招架不住。 她莫名想起,那日她去翰林院。 还以为里头没人,闻见纸页翻动的声音,顺着声缓缓朝角落的昏暗处看去。 一身官服的男人静静坐在那边。 轮廓模模煳煳的。 乌黑宽松的大袖,一双瘦白的大手,指尖漫不经心压着纸页,正巧一缕金光从窗缝拂在他的身上,晴光映雪的容颜,清贵出色。 她当时便觉着心脏重重的一跳。 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她说不清楚。 更不明白怎么回事。 出了宫。 竺玉刚回别院,就被事情找上了门。 原是陈家来的表妹,要她主持公道。 小姑娘是偷偷摸摸的找到她这个有权有势的表哥跟前。 她是庶出,在陈家没什么存在感。 几个哥哥不争气,姐姐也不是好惹的。 她庶出的二姐,同赵家的嫡子,被家里人抓姦在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男方却不肯认帐,不愿娶庶出的为正妻,觉着她配不上高门大户的正头娘子。 女子的名节已经没了。 嫁过去当侧室,也不是不成的。 可她这二姐是个心高气傲的,设计这么一出便是要逼婚。 这事传出去不好听,两家名誉受损,她才议好的亲事也要受姐姐的牵连,这么下去怕是没有下文了。 迫不得已,她只好找到太子表哥这里碰碰运气。 好叫表哥出面,拿身份威压赵家答应了这门婚事。 竺玉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说:「表妹不必担心,舅母定不忍家中的其他人被连累。」 她如何管得。 表妹也是沉不住气,赵家气不过不想答应,陈家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她那舅母也不是省油的灯。 自家女儿还没出嫁,不会眼睁睁看着被妾室所出的女儿连累了名声。 竺玉耐着性子,劝了她一会儿。 表妹才慢慢冷静了下来,不过还是气愤不已:「那赵家的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二姐,却还同她无媒苟合!」 「可见男人的嘴,真是信不得。」 「婚前背地里就勾勾搭搭的,不顾女方死活,哪里是真的喜欢。」 「都只是想骗了身子,玩玩罢了!」 竺玉听着,有些发怔。 她好像忽然清醒了几分,这样算来,她同陆绥也是无媒苟合。 陆绥心里想的会不会同赵家的这个也没什么分别。 都只是玩玩罢了。 她有点说不明白的不高兴。 第102章 表妹这番话,像一盆凉水,不声不响就浇灭了她心里原本那些别扭的心里。 本来想到那日在翰林院的画面,脸热热的,手热热的,心脏也热乎乎的,浑身都有些紧张的感觉。 这下子是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陆绥长得是很好看,颇有几分姿色。 清贵又沉稳,不咄咄逼人时说话做事又都稳妥可靠。 像一个值得託付的兄长,尤其靠得住。 她刚好又在少年怀春的年纪,陆绥私底下又不知道什么叫收敛二字,暗地里没少对她行那僭越之事。 又温柔又霸道。 索求无度却也知道让她舒服。 三番几次,她便被表面的温柔蛊惑,渐渐扰乱了心神。 这下当即又清醒无比,陆绥定然不是真心爱慕她,对她做的事,仔细想来,也无尊重可言。 不然也不会在青天白日里,就乱来。 而且。 他往后也会说亲,很快也要娶妻生子。 他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 这样也好,她也没有。 竺玉忽然有些庆幸表妹走了这一遭,不然她稀里煳涂的可能还要继续被陆绥的温柔给骗了。 她便是要喜欢一个人。 也要喜欢一个敬重她、不嫌弃她、品性高洁之人。 「太子表哥,得了您一句话,我也放下心来了。」 「只盼着姐姐与我都能顺顺利利的出嫁。」 这世道,女孩子也只能寻求嫁一个好的夫家。 竺玉叫人将表妹送了出去,临了还从库房拿了几千两银子和几样值钱的首饰给送了过去。 她知道陈家是极其重男轻女的,小姑娘在家的日子不好过,她与她也算打小就认识的情分。 出嫁之后,手里有银子,日子也会过得好些。 另一边,皇宫里。 帝王病重,周贵妃日夜侍疾,尽心尽力。 太医院送来的汤药都是经由她的手一勺一勺餵进长元帝的喉咙里。 白云观的老道已经被关在了牢狱里。 周贵妃去看过,两边的琵琶骨都被利刃穿透了,用锁链将他这个人锁在了墙上,身上的道袍被血迹浸染的鲜红。 吊着最后一口气,没要了他的命。 长元帝虽然昏聩多年,可年轻时候的狠劲儿还是在的。 得知自己被矇骗之后,惩治的手段断然不轻。 「陛下,该喝药了。」 周贵妃端着药碗,轻轻吹了吹,仔细小心的将汤药送到长元帝的嘴边。 男人默了默,一口接着一口,咽下了汤药。 只是才喝完了药,就又咳嗽了起来。 周贵妃放下碗,握紧了男人的手,她垂下眼睫,神色苍白,眉眼间还有几分熬出来的疲倦。 她的眼睛瞧着红红的,好像哭过。 长元帝感觉她瘦了不少,好似也病了一般,很是憔悴。 他反手握住了她,嗓音低哑:「不必担心。」 周贵妃垂泪,弱不禁风的模样惹人怜惜,她在帝王面前极少示弱,哭也没哭过几次,总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掉泪的。 这几天的眼泪,比她先前在他面前哭起来的次数都要多。 长元帝的眼里仿佛只剩下她,眼神温柔:「朕捨不得你。」 周贵妃拭了拭眼泪,带着鼻音小声地说:「臣妾失态了,陛下可要快点好起来。」 长元帝握紧了她的手:「朕知道你对朕的一片心意。」 她身边无子。 娘家势力强大。 他若是走了,真的留下了她,也是吃苦受罪。 陈皇后容不下她,以免日后争得头破血流,于家国并无好处。让她随着自己一同往生,来世还能再做夫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长元帝甚至有些不放心,心慈手软的太子,能狠得下心让嫔妃殉葬吗? 再者,他也不想让她走在他后头。 长元帝不是没有动过其他念头,还存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赐她一杯毒酒,让她死在自己身边。 他便也能紧紧握着她的手,共赴黄泉。 如此,两人也不必走散。 只是长元帝怕自己到时候瞧见她那双眼睛里无声的泪,会于心不忍,如此才作罢。 长元帝回过神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朕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周贵妃破涕为笑,接着又叫人端来了补汤:「陛下莫要哄骗臣妾才是。」 她经手的药碗,男人毫不怀疑,尽数咽下。 这些汤药其实也没有问题。 只是长元帝的身子,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便是不再对他下药,他也没有几日可活。 出了内殿。 周贵妃眼中的泪,悄然不见。 便是方才那副柔弱的样子,也是在长元帝面前装出来的。 周贵妃唇角噙着冷笑,男人口中说的再好听,不也还存着要她死的念头吗? 她如何不了解这个自私自利的帝王。 说着爱她如珍宝的话,临死也不打算放过她。 若是从前,死了便死了。 这深宫早就活埋了她。 如今,她可得好好活着,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一个短命的鬼陪葬。 * 竺玉自从知道殉葬的旨意,连着几天都睡得不太安稳。 她在保和殿放了钉子,父皇若是大行故去,她便即刻叫人守住保和殿。 她才悄声无息将遗诏给烧毁了。 如此一来,谁也不会知道。 只是纵然放了钉子,安插了自己的人,竺玉也还是不太放心,怕自己即便重生一回,也拗不过原本的命运。 父皇这番来势汹汹的病,就比上辈子要早大半年。 思来想去,竺玉还是打算出宫一趟,她这里可用的人手不多,父皇前几日才把禁卫军的令牌交给她,任她差遣。 已经在安排后事。 竺玉乔传打扮出宫了一趟,走了周家的后巷。 她戴着斗笠,守门的小厮认不得她:「您是哪家的公子?」 「我是你们小公子的同窗,我有事找他,你去通传一声。」 小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眼,瞧着她不像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说的也不是谎话,这才愿意进去帮她通传。 周淮景今日休沐在家,周淮安跟着父亲在军营里操练了好长一段时日,皮肤晒得有些黑,顶着张臭脸,看起来就更像不解风情、凶神恶煞的恶霸小郎君了。 听到通传,周淮安也没在意,随口就让人进来。 他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看起来虽然不好相处,但是性子直爽,眼里又见不得脏东西,因而人缘不错。 时不时会有同窗找上门来,也不奇怪。 但周淮安也没想到今日来的是太子。 自打他入了军营之后,许久没见过太子,他已经晒得黢黑,她瞧着还是细皮嫩肉的。 周淮安锁紧眉头,很不满意道:「殿下怎么偷偷摸摸走后门?好似见不得人一样。」 到他们将军府上,有这般见不得光吗? 还是怕被陈皇后知晓,多大的人了,做这点小事也要看陈皇后的脸色,哪里有储君的半点样子。 周淮景重重拍了他一下:「你先闭嘴。」 周淮安气得冒烟,兄长偏心这个表弟也不是第一回 了!!! 竺玉此番前来,便是想同她这位心思深的表哥借点人手。 「周大人,我有事相求。」 「殿下同我到书房里来。」 「好。」 周淮安也想跟过去,被他哥冷冷瞪了眼。 他便只能在门外等着,他心里不爽,有什么事儿他又听不得。 竺玉并未将遗诏的事情告诉周淮景。 她支支吾吾的开口,目的是来讨人的,她能用上的心腹实在是少得可怜。 真到了那日。 怕是不够用的。 周淮景亦知道陛下所剩时日不多,也知道她怯怯的在怕什么。 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年龄都不大,也没遇过这么大的事儿,会害怕也正常。 周淮景解下腰间的玉佩给了她:「你要用到什么人,届时就拿着这枚玉佩去找陛下身边伺候多年的刘公公,你要办什么,他都会替你去办的。」 竺玉微微诧异,没想到刘公公竟然已经是周家的人。 她接过玉佩,用力攥紧:「待我用完了再还给表哥。」 周淮景听见这声难得的表哥,微微一笑,他素来冷淡,这么一笑,便如窗外春风吹过簌簌绽开的绵白桃花。 好看的惊心动魄。 周淮景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会儿捨得叫我表哥了。」 不给她办事,从她这儿还真难得到些甜头。 是个小气的表妹。 又笨又聪明的,也不知道像谁。 竺玉脸上热乎乎的,被说的有点无地自容,她红着小脸低声解释:「在外头…不方便。」 她有些心虚的低着头,声音也有越来越弱,勾得人心里痒痒:「我心里是想叫表哥的,怕被别人听见。」 这番解释,也不是说不过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周淮景垂眸扫了扫她,眸色忽然顿住,她低头时,纤细的脖颈拉出细腻的弧度,宽松的衣领透出雪白的皮肤。 只是脖颈后这片瓷白的皮肤落下了醒目的咬痕。 像是被人咬过的痕迹。 再瞧着她的眉眼,姝色动人。 清绝的脸庞透出从前没有的媚色来。 竺玉不知道她脖子后面还有痕迹,陆绥时常不声不响就出现在她宫外的别院。 起先还会耐着性子帮她处理一些棘手的奏摺。 等到慢条斯理的处理完她的事情,就不急不缓的开始料理她。 男人重欲,弄得她又爽利又难受。 喘不过气儿来,仰着白皙的细颈,眼角含着水色,脸上红红的,手指攥紧了他的肩头,绷直了脚趾。 好像经歷了一场大风大浪。 她常常累得趴在他怀里就睡着了,连驱赶他下床的力气都没有,顶多是用已经抽筋的小腿踢一踢他。 对他而言,却是不痛不痒。 周淮景的笑意慢慢的淡了,脸色如常,处惊不变的瞧着没什么情绪,他随口问:「你这几日都在宫中?」 第103章 竺玉也没听说周淮景话语里的试探,照实了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几日琐事多,常常要外出办事。」 周淮景盯着她的脖子,确定这是人咬出来的痕迹,而不是什么蚊子叮出来的伤口,或者是不小心磕着碰着。 他的心往下沉了沉,倒是不曾听她说过同谁有这般亲密的关系,也没听说她对谁心有所属。 唯独同李裴关系更亲近些。 周淮景先前也见过李裴对她搂搂抱抱,尤其没有分寸,她的神色看着不像是喜欢,也没有厌烦。 就是脾气很好的,勉强忍耐着。 周淮景瞧着她脖子上的痕迹,有些微不足道的冷怒,却又不太方便张口多说。 即便她是他的表妹,可到底也还是面皮薄的小姑娘,若是直接开口问,周淮景都怀疑自己会惹出她的眼泪来。 表兄妹的情分还没多深。 可别叫她怨了他。 但是要周淮景坐视不理,却也难。 她瞧着就是温温柔柔好欺负的糯米糰子,万一是有人强迫了她,或者偷鸡摸狗趁她不注意做的呢。 周淮景沉思半晌,语气如常:「多事之秋,风雨欲来,你若没有重要的事,便留在宫里。」 竺玉点点头:「表哥说的有理。」 周淮景把人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用了午膳,周淮安厚着脸皮也来蹭饭了。 周淮景没把人轰走,用过午膳,似乎是看出了他这小表妹眉眼间的疲倦,就不动声色把人支走,把人领回自己平日休憩的厢房,让她在屋子里头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回去。 竺玉也没推辞,到底是累着了。 不过也不是身体上多么劳累,只不过这些天难免心思重,想多了事情,精神不足,人看着也就怏怏的。 院中伺候的奴婢恭恭敬敬的进屋来铺床单,换被子。 这倒也是二公子头回让人睡在他的屋子里,以前从未有过。 便是小公子宿醉后找错地方,钻过来也会被轰走。 二公子就不喜欢除了他自个儿之外的人到他的领地。 洁癖也有几分重。 若非如此,也不会都已经是朝堂高官,屋子里还没个伺候的人。 底下的奴婢更不敢怠慢这位贵客,需得把人服侍的妥妥噹噹才行。 竺玉进了屋子也没多想,脱了鞋,钻进被子里,总算也能舒舒服服睡一觉。 前两天晚上。 睡也睡得熟透了,可睡前也的的确确把她累得够呛。 陆绥极有耐心,不论忙到多晚,不管看起来累不累,他好像都有数不完的精力来料理她,腾出手来慢条斯理的处置一条已经在他砧板上的白鱼似的。 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她有点怕又有点没法子。 渐渐的也能得到一点儿趣味。 身体好似都不是她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到了后半夜。 那湿透了的床单简直没法看。 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儿。 这湿透了的床单还没法给别人瞧见,都是陆绥收起来,在她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就给处置了。 竺玉和衣而眠,窗外偶有春风。 扑在枝头,簌簌的响。 她趴在枕头上,不一会儿便陷入了熟睡。 周淮景特意将弟弟叫到了远些的亭子里说话,免得这沉不住气还心直口快的弟弟,突然拔高了声音吵醒屋子里的人。 周淮景半点风都没透,拐着弯打探消息:「太子近来同谁关系要好?」 周淮安平常观察的没有那么仔细,但是因为兄长的三申五令,确实像盯犯人似的盯着她许久。 最近,她还真的就老实巴交的。 什么事端都没生。 许是京城里的人都已经嗅到了满城风雨欲来的气息,谋而后动,个个心机深沉、手段老道的人也都隐忍不发。 等着皇城的腥风血雨来临时。 好能明哲保身。 「没谁。」周淮安抿了抿唇,补充道:「明面上我是没瞧见她同谁走动,私底下我就不清楚了。」 周淮安早就看不惯兄长处处偏爱这个表弟,而不将他这个亲弟弟放在眼里,趁此机会,冷不丁发作了起来:「兄长也不是看不出来,我们这个表弟本来就不是个心眼少的,骗起人的招数目不暇接,兄长别总觉得她可怜,打小她就是那副表情,可怜巴巴的瞧着你,转头就不搭理你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小时候被她嫌弃过许多回的周淮安提起这些事依然耿耿于怀。 周淮景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反倒听了一肚子牢骚,他意味不明看了眼他:「你不喜欢她?」 周淮安没承认:「也没有,就是心烦。」 周淮景默了默,他问:「你小时候不是常常嚷嚷着要母亲给你生个妹妹吗?」 且不说他们这一房。 便是二叔伯他们那一房,生的都是儿子。 将军府家教严,都没有妾室。 外头更是不敢养人,弄出什么私生子来。 这里里外外都找不出个妹妹。 真就是邪了门。 小时候,周淮安瞧见别人家乖乖软软的小妹妹,心里痒痒,又馋的很,眼巴巴凑到小姑娘身边去,想同人家玩。 偏偏他小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讨人喜欢。 看起来冷酷,又兇巴巴的。打起人的力气,像头蛮牛。 五六岁的小妹妹自然也不乐意同他玩,瞧见他就躲得远远,他回家就很委屈的抱着母亲,眼睛都是红的,一定要母亲给他生个妹妹出来。 周淮景心里,其实也盼着有个妹妹。 几个弟弟,从小到大惹了许多让他头疼的事儿。 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 周淮安被兄长冷不丁这么一问,也不知是怎么个意思,他觉得莫名其妙:「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接着他又有点不服气的嘴硬道:「兄长,我早就过了要妹妹的年纪,没有就没有吧,有几个哭唧唧的妹妹也够让人心烦的。」 周淮景抬了下眉头,唇角噙着淡笑,懒得再说。 刚刚兄长将他叫到亭子里来,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就这么三言两语,还值得避开耳目吗? 周淮安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 周淮景拍了下他的脑袋,说:「怕你吵着你表弟睡觉。」 周淮安:「???」 他气得大叫:「她睡个觉有那么金贵吗!?我从前犯懒起床晚了,你可是从来没有心慈手软,上来就踹我的!」 「二哥,你真偏心。」 周淮景不置可否:「谁叫她长得比你好看,比你讨人喜欢。」 这话周淮安是想否认都没法否认的。 他这小表弟,若是不好看,先前能把李裴迷得都要断袖了吗?穿了裙子还叫秦衡念念不忘、神魂颠倒。 竺玉这一觉睡了将近一个时辰。 眼见着天色晚了,周淮景才进屋去把人叫醒。 小姑娘窝在锦被里,睡得熟透了,小脸红扑扑的贴着柔软的枕头,唇红齿白,樱桃小口微微张着,还能瞧得见粉嫩的舌尖,好像贪吃的小馋鬼。 睡着了都顾念着那口吃的。 周淮景知道他弟弟方才说的话没有错。 他这个小表妹确实是个没心没肺的,只有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乖觉,可是她乖乖的看着你的时候,总容易叫人相信她的确是真心的。 其实如此也好。 这样才是聪明人。 她只想讨到好处,不愿付出代价。 这样也对,起码不会吃亏。 莫名的,周淮景戳了下她的脸,他已经有许多年没做过这么幼稚的举动。 他笑了笑,见她没醒,便也算了。 等出了这道门,叫侍女进屋去:「将里头的小主子叫醒。」 侍女低着头,赶忙进了屋。 只听见外头的主子有冷不丁补充了句:「温柔些。」 侍女不敢多想,唯有照做。 小心翼翼将屋子里这位小主子叫醒,侍女便又恭敬服侍着贵客更衣。 竺玉睡了太久,后脑勺都很沉。 走的时候,周淮景派了人从后门将她送出去,以免被旁人瞧见。 竺玉手里攥着周淮景给的玉佩,心仿佛定了下来。 她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了宫里。 * 宫里头,平静的可怕。 深更半夜,悄然寂静的时候。 漆黑的走廊下经过一道匆匆的身影,来人罩着黑衫,几乎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门吱的一声,开了又关。 陈皇后坐在蒲团前,双手合十对着佛像,瞧着样子像是为她的丈夫、当今的皇帝祈福。 吹灭了刚点的三支香。 陈皇后这才有空回头看向方才过来的人。 刘公公摘下黑色的兜帽,卑躬屈膝:「娘娘。」 陈皇后这几日气色极佳,红唇微勾,她问:「陛下可有留下口谕?」 任谁也不会想到。 刘公公是她的人。 陈皇后平日从不召见她这颗了不得的钉子,到今日,总算用得上这个人了。 刘公公垂下眼皮,想了想:「没有口谕。」 长元帝召见陆首辅的事情,陈皇后早就知道了。 若非安排后事,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刘公公接着说:「但陛下亲自写了遗诏。」 陈皇后挑了挑眉:「你瞧见了?」 刘公公点头,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般低声告诉她:「太子继承大典,周贵妃…随帝王殉葬。」 陈皇后微微一怔,随即就笑了起来。 她实在没想到,那个贱人受宠这么多年,临到头竟然会被最爱她的男人赐死。 陈皇后愈发觉得自己当年铤而走险,做的没有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若是这贱人有儿有女,长元帝还捨得赐死她吗?说到底还是因为继承皇位的是她的「儿子。」 长元帝不捨得那贱人往后「受罪」,索性带走了她。 陈皇后胸中痛快,许多年没有这么爽快过。 若是可以,她都要大笑出声了。 「遗诏在何处?」 「娘娘放心,遗诏被封存上锁,陛下交给了陆首辅,等新帝登位,便可公之于众。」 「知道了。」陈皇后对刘公公笑了笑:「还要再辛苦公公一段时日了。」 「奴才应该的。」 刘公公离开时,依然是一袭黑袍。 他今夜所说,全是周贵妃吩咐的。 刘公公倒也猜到了周贵妃的心思,先叫她痛快几日,她既觉得快意,又放松了警惕,等事情尘埃落定,临到头了,再叫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盘算落空,得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第104章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 永寿殿内烛火通明,太医院的太医尽数被叫到了殿内,病重的帝王脸上透着死气沉沉的苍白。 咳嗽声久久不止,唇角沁着血丝,眉眼好似透着一股黑气。 长元帝撑着最后一口气,临到头了,还是不放心,他抬起眼皮,气若游丝的说:「去,将周贵妃请过来。」 刘公公眉心一动,低着头:「奴才这就去。」 酒水已经备好,这个时候将周贵妃叫过来,是何用意,昭然若揭。 刘公公不动声色瞥了眼案桌上的酒杯,给他的小徒弟使了个眼神,随后才去请周贵妃。 周贵妃看见刘公公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特意梳妆打扮过了,镜子里的女人美艷动人,岁月仿佛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周贵妃漫不经心整理好髮髻上的金步摇,这是她入宫那天,长元帝赠予她的礼物。 今夜,她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长元帝已经屏退了太医,殿内烛火晃动,风声夹着雨声,淅淅沥沥,几分萧瑟。 他突然回忆起来多年之前, 第一次见到她,也是一个雨天。 江南夏雨,少女撑着伞,静静停在桥上,似乎在等人。 等的不太耐烦了,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雨停之后,她等的人才匆匆赶来。 她扭头就走,少年连声道歉,不知同她说了什么,她绷不住冷脸,还是破了功笑了出来。 便是那一笑。 叫长元帝心跳如擂,眼睛里从此再也没有别人。 他的上半辈子,如履薄冰,想要什么都不能轻易的得到,如此才养出帝王后来霸道的性情。 既看上了,不管她爱不爱自己,不管她是不是心有所属,都要把人给占了。 他逼迫她入宫。 犹不满足,背地里杀了她从前的未婚夫。 这十几年来,事事顺着她,可是她依然不爱他。 他知道,什么都知道。 她对他的笑,都是装出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长元帝再也没有从她脸上看见过一如当年那般如骄阳明媚炽热的笑意。 「陛下。」 温温柔柔的声音,让这个行将就木的男人慢慢回过神来,他抬起手,拍了拍床边的位置:「坐过来。」 周贵妃微微笑着站在那里,脚步迟迟未动:「陛下看着愈发憔悴了。」 长元帝又咳了起来,吐出的已经是黑血,他捂着胀痛的胸口,待缓过这口气,漫不经心的叫人将准备好的毒酒端了上来。 「朕放心不下你。」 周贵妃的笑意深了几分,她说:「陛下向来牵挂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事到如今,长元帝还有些贪婪的望着她脸上的笑:「我知道,你恨我。」 周贵妃笑而不语。 长元帝望着她的眼神中有着无尽的不舍和爱恋:「可是我真的不能将你独自留在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了。」 周贵妃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是啊。」 小太监低着头将托盘上的酒杯送到贵妃面前,周贵妃端起酒杯,而后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她眼神淡淡,漂亮的眼漫不经心望着他,语气也很淡:「陛下不是病了。」 盛装打扮的美人,在灯下更衬美艷。 她说:「是中了毒。」 长元帝又咳出几口黑血,喘气儿都有些费劲。 周贵妃吐字道:「是臣妾下的毒。」 长元帝默了半晌,咽下口中的血,他说:「我知道。」 周贵妃用手帕,动作温柔的替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她也知道他最后会清楚这一切。 这个人,从不受宠的皇子当上皇帝。 也不是那么好煳弄的。 只是后来这十余年,力不从心,才开始寻仙问道。 他反应过来,怎么会不起疑心。 不过她不怕,就算他知道,也无力回天。 周贵妃望着他的眼:「那臣妾便说一些陛下不知道的事情吧。」 她莞尔:「太子殿下其实本该是个小公主。」 她接着说:「这后宫也不是没有过皇子,只是都您的正妻、大烨朝的皇后偷偷给杀了。」 长元帝猝然睁大了眼,抓着床幔的手也狠狠收紧。 周贵妃捏住他的下巴,长指抿开他的唇瓣,将手中的毒酒灌进了他的唇齿:「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听你的话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因为他们都是臣妾侄儿的亲信。」 「遗诏这会儿应该已经烧了。」 「陛下放心的去吧,您的女儿会好好继承您的江山。」 长元帝眼底猩红,布满了血丝,看着便极度的骇然。 他想到太子,那个文文弱弱的太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即便这件事,也没让他觉着不甘心。 他只是恨,恨不能同她一起死。 长元帝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喉咙里的这口血再也忍不住,缓缓溢了出来,血染衣襟。 男人睁圆了眼,却已经断了气。 终究是死不瞑目。 周贵妃慢慢合起他的眼,一脸漠然。 只有他死了,她的女儿才能当上皇帝。 * 竺玉半睡半醒间被平宣给摇着肩膀叫醒了。 外头天光刚亮,时辰还早。 她又不用去上学,父皇自从病重之后,她也不用上早朝,压根不必起得这么早。 平宣瞧见小主子懵懵懂懂的神色,连忙同她说清缘由:「殿下,长寿宫传来消息…」 平宣随了主子,胆儿也小,他说话哆哆嗦嗦:「陛下薨逝了。」 事发突然。 同上辈子也没什么分别。 平宣顾不得其他的,叫来伺候的小宫女,七手八脚为殿下更衣。 平宣心里又有几分激动。 可算让主子熬到了今日。 说句大不敬的,陛下若是不死,太子殿下又如何能登上金銮宝殿。 平宣想到这里就有些心酸。 往后,他家主子便不必受许多窝囊气了! 连他这个小太监都能跟着挺直腰板,趾高气扬的看人。 毕竟这天下,没有人能越的过皇帝。 有过一次经验,竺玉这回便没有上辈子那么惊慌失措。 灵堂已经布置好了。 竺玉穿着一身孝服,衬得小脸苍白,灵堂内,朝中大臣、王宫内眷,亦是一身白色的孝服。 「陛下口谕,太子贤德,品行贵重,民之所向,深肖朕躬,必能继承大统,即皇帝位。王公大臣,尽心辅佐,共图新治。钦此。」 即便没有口谕。 此事也已成定局。 大烨朝就没有第二位皇子来同太子争抢新皇的位置。 竺玉穿着孝服就被推上了金銮殿的宝座。 陈家人可谓是春风得意,喜形于色。陈皇后听完刘公公宣读的口谕,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先前所提的遗诏。 她面色微凝,盯着刘公公:「陛下难道不曾留下遗诏吗?」 刘公公面不改色道:「陛下去的匆忙,不曾留下遗诏。」 陈皇后死死瞪着他,扭头看向身后穿着一身白的周贵妃,见她对自己微微一笑。 无需多想,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被这两人合起伙来给耍了! 陈皇后勉强压下火气,无妨,无妨,她的「儿子」当了皇帝,想逼死一个太妃,又有何难? 第105章 先帝驾崩,上至亲王,下至文武百官。 皆要遵循礼制,三叩九跪,序力举哀。 大丧日始,举国上下缟素月余,百日内不得婚嫁、享乐。 新帝在三万钟声里,一步步被送上金銮殿的龙椅之上。 竺玉穿着连夜赶工的新制龙袍,坐在冷冰冰的龙椅上,听着底下朝臣的叩拜声。 哪怕已经当过一次皇帝,她的神色看起来还有些惶惶,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尤其底下都是些老奸巨猾的朝臣,像压在心头的巨石,叫她一刻都不得放松。 她虽是新篁,许多事却不是她一句话说了算。 便有决断,也得看内阁的脸色。 手握权柄的朝廷重臣,总有话要说,同口诛笔伐是一个道理,不需强逼,三言两语便能打消她的念头。 以「仁君」来压她。 不过朝廷不似这十来年不似前朝乌烟瘴气,几位权臣,心里多少也有社稷江山。 竺玉心知肚明自己不是什么好皇帝的料子。 她没有要垂名青史的野心,也没有打算成全什么王权霸业,惟愿让百姓修生养息、能过上吃饱喝足的好日子。 不必忍飢挨饿。 早朝过后。 竺玉肩上都没清早那么沉,她松了口气,回了仁寿殿,更是一连喝了好几杯温水才缓过方才那阵紧张。 平宣如今已经是她身边的大太监,忙从她手中接过茶杯,即刻就叫宫女进来伺候陛下更衣。 竺玉摆了摆手:「不必,你们都出去吧。」 平宣带着人去了外头。 将殿门闭得严严实实。 竺玉脱了解开了身上的腰带,本就宽大的衣袍如此就更有余量,她解开衣襟,费劲儿将缠胸的白布给抽了出来。 这般总算能透过气来。 待她正打算好生歇息片刻,平宣隔着道门,恭恭敬敬的通传:「陛下,都察院的陆大人有事求见。」 竺玉才松快些,若要见人,必然又得好生整理一番。 这些日子,她亦是小心谨慎,生怕走错了一步路,既然她如今贵为天子,虽说…手里头没什么实权。 但也绝不是那傀儡皇帝。 见与不见,可全凭她自己的心意。 竺玉抿了下唇:「便说朕…已经睡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平宣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陆大人,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低声道:「陛下,陆大人已在殿外侯了许久。」 陆绥平时瞧着是个好性子。 总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也少见有什么事情能叫他喜形于色。 这位才在翰林院待了几个月就被先皇调任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如今可没有那么好的气性。 男人一袭深黑色的蟒绣官袍,锦衣在身,添了几分冷冽的气魄,身形板正,面色寡淡,男人微抿薄唇:「既然陛下已经睡着了,那殿内装神弄鬼的又是何人?」 他负手而立,琥珀般的眼眸在阳光映照下,更显淡薄:「既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冒名顶替,微臣有责替陛下肃清此等逆臣贼子。」 说罢,男人似乎也并未将内宫的其他人放在眼里,径直推门而入,千斤重的殿门在他手中好似轻飘飘的。 门扉大开,金光灿灿。 平宣给身旁的几个小太监使了眼色,几人默契抬步跟上,却又被重重合上的殿门给碰了一鼻子灰。 鼻樑差点就给撞断了。 平宣没想到陆家这位小郎君,到如今行事还是此等做派,不曾将天威皇权放在眼里一般。 皇帝的寝殿也是想进就进,莫不是他们陆家真的要当摄政的王?! 先帝临走前,什么都不曾留下。 心腹都不剩几个。 平宣想到这里,又想嘆气,自古以来傀儡皇帝也不少,主子刚刚摄权,处处受制于人,处境并不好。 上有太后,下有朝臣那些能把活的说成死的那张嘴。 竺玉没想到陆绥就在外头,他竟还无耻的、正大光明的闯了进来。 她方才解开的衣襟,才匆匆忙忙的扣上了几颗。 身上的龙袍,倒显宽松,反而将她衬得小小的,好像随时都会从那把龙椅上摔下来似的,坐都坐不稳。 陆绥礼数周全:「陛下。」 竺玉伸手去够被她丢在一旁的腰带,悄悄给抓了回来,塞到身后,她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陆大人,你有何事?」 陆绥方才顺手锁了门。 他踩着黑靴,脚步沉稳,徐徐向前,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宽大的遮不住什么的龙袍。 衣领大大的。 袖口也宽。 一截白藕似的纤细手腕,颤颤巍巍缩在宽大的衣袖里。 陆绥眸色漆黑:「陛下不是睡着了吗?」 竺玉闷头整理衣裳,并不作声。 陆绥近上前来,抬手帮她收拢腰间的系带,他垂着眼眸,神色认认真真的,仿佛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待慢条斯理帮她整理好龙袍,陆大人不急不缓道:「陛下还未坐稳脚跟,就想着过河拆桥了吗?」 竺玉面色不改的扯谎:「陆大人,不要胡言乱语。」 陆绥忽然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也小小的,很轻易就被包裹在他的掌心,他深深望着她:「若这双手有朝一日,大权在握,陛下会不会头一个就拿臣的血来祭刀?」 把她说的像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白眼狼一样。 陆绥的手掌好像会收拢的藤蔓,挣扎的越用力,他收得越紧,她望着他,直视这双深沉的双眼,内心有畏惧,可是皇帝的身份也给她带来了几分勇气:「陆大人,朕是天子。」 她已经是皇帝了。 他岂敢还同从前那么放肆? 陆绥默了半晌,片刻之后,他把人固定在黄花梨木椅上,掌心漫不经心压着她的肩,迫使她不得不坐在上面。 男人居高临下望着她:「是,陛下是天子。」 他几乎是将她圈在这个逼仄的位置,他低头啄了扣她的唇,比起从前,甚至更加放肆。 「身为臣子,自当要讨陛下的欢心。」 守在外头的平宣驱散了底下的人,自个儿也不敢离得太近。 倒是如此,站在廊下的平宣还是听到了不该听见的。 他一个阉人听着都脸红,心里头亦是各般滋味。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那若有似无的声响才渐渐停歇。 屋子里,她声音听起来也有点哑,刚刚将他的肩头咬的鲜血淋漓,方才还不忘使唤他将窗子关上。 少女身上的龙袍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瞧不出什么异样,只是脸上红红的。 陆绥用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指尖。 她缓过来了那口气,抬起沾染了雾气的睫毛,乌漆漆的眼望着他:「陆大人,你今日求见,就没个正事吗?」 陆绥将帕子收了起来,好像这才想起来有正事要办:「陛下,您的舅舅先前勾结盐商,低价买进,再高价卖出,大肆敛财,又贪婪的私吞了所获的所有利润。」 「那名盐商被吞了钱,愤恨之下便想与他鱼死网破,千里迢迢告到了京城。」 「只不过盐商刚入京,尸首就被发现在护城河。」 「案子好查,盐商的两个随从侥倖逃脱,装死躲在草丛里,亲眼瞧见陈家的护卫捆了盐商的手脚把人推进护城河里。」 「人淹死了。」 陆绥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接着才问:「陛下想如何处置?」 这案子,若不是同她有关。 陆绥本不必多问一句,论律法处置了便是。 可若是她有心包庇,这案子也可以不成为案子,变成一桩简单的失足落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陆绥坐上都察院佥都御史的位置,自然不是因为他有多正义凛然。这世上哪有干干净净的人,有心去查,手里多少都沾了些脏事,不清不白的。 都察院是以监察百官。 权利不小,倒是方便行那些剷除异己的事。 陆绥望着她的小脸,白里透着红,仿佛刚抹了薄薄的胭脂,颜色鲜亮,他说:「陛下若是想包庇他,臣自有办法。」 她手里没有依仗,的确也难。 不过她本也靠不上陈家那些个废物。 他才是她的倚靠。 他心甘情愿做她手里那把刀。 可惜,她用起他这把刀,仍旧是不情不愿的。 「谁说我要包庇他?」 陆绥抬了下眉,有些诧异:「陛下是要臣秉公执法?」 这事陈家的其他人未必不知情,真查起来,摘都摘不出去。 竺玉抬眸:「陆大人按照大烨朝的律法处置便是,不必问我。」 陈家那几个人,作恶多端。 便是被处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陆绥把人给处置了,陈皇后找过来,她大可以继续装可怜,说他们都不听她的。 加之板上钉钉的证据,她便是想包庇他们,也不好做的太过。 免得落下个昏君的名声。 被这帮老臣打着清君侧的由头给废了。 陆绥不动声色扫过她的脸,不见任何勉强之色,却叫他看出了她的蠢蠢欲动。 他忽然想起来,她好似一直就不怎么喜欢陈家的人。 厌恶的紧。 「臣谨遵圣意。」 「陆大人没有别的事儿,就先回去吧。」 竺玉迫不及待要赶走他,方才被这人摁在椅子里… 身上的这套龙袍都不怎么干净了。 再穿着也不舒服。 这句话听着就像是想要迫切把他给轰走。 陆绥却不急着离开,脚步扎根了似的,迟迟不抬,望着她白里透红的气色,若无其事的说瞎话:「臣见陛下脸色不大好,臣想留下来服侍陛下。」 第106章 竺玉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挺软和,方才也照过镜子,气色红润。 虽近日只得茹素,可她吃得反而更多,脸颊也跟着圆润了几分。 她咳嗽两声,对上陆绥确有其事般笃定的神色,又把本要骂他胡说八道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讪讪回了几个字:「我挺好的。」 声音几乎低得听不清。 陆绥望着她的头顶,脑袋也圆圆的,可爱的紧,他缓了缓神,说:「陛下不必逞强,臣理应为陛下分忧。」 竺玉的脸上挤出勉强至极的笑来,手指头也因为尴尬弱弱蜷缩起来:「陆大人一片忠心,朕心领了。天色渐晚,陆大人还是早些归家,养足精神方能继续为朕分忧。」 她还是不大习惯拿出皇帝的派头。 说这句话差点打着舌头。 陆绥见她闪着舌头的样子,忍俊不禁,清冷的脸上难得浮动几分淡笑。 这笑就像那扑开灼灼芳华的春风,撩拨起了涟漪。 他慢慢攥住她的手指头。 她抓得很紧,併拢五指,握紧拳头,粉白的指甲盖深深陷入掌心。 低着头,青丝垂散,小脸精緻,皮肤也白白的,像那枝头颤颤巍巍绽开的花瓣。 碰一下,就害羞的要把自己合起来。 陆绥像一个霸道的入侵者,缓缓强迫她打开十指,纠缠着她,牢牢扣紧她的手。 他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冷冰冰的音色多了些许沙哑:「陛下,夜色漫长,臣孤枕难眠。」 竺玉脸上的高温不退,耳朵根剎那间变得又烫又软,她避开他的眼眸,磕磕绊绊道:「朕…朕一个人就睡得很好。」 陆绥亲了亲她的眼皮,一路往下,又亲了亲她的鼻樑、唇瓣,再到细细的脖子。 竺玉被亲得浑身酥麻,被松开的手指好像无力振翅的蝴蝶,瞬间绷紧,又软软的从空中骤然落了下来。 受不住这种刺激。 双手胡乱在空中乱抓,下意识缠住了他的髮丝,十根纤细白嫩的手指头,抓紧了他的头髮。 她听见陆绥似乎笑了一声。 然后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搭在他的腰上,她喘着气,唿吸急促,脸颊透红,恍恍惚惚的余韵中听见男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抱紧。」 温声细语中无形还是透着些与生俱来的命令。 她怕掉下去,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不过也还是抱紧了他。 疾风骤雨狠狠拍打着落难的小蝴蝶。 蝴蝶的翅膀被雨水惊扰得可怜兮兮,仿佛再也飞不起来了。 等这场风雨过去之后。 耗尽力气的小蝴蝶只能趴在那儿,动也动不得。 待已经餍足的春风缓缓将她抱了起来,方得片刻的歇息。 可是这场风还是性情恶劣的风,将小小的她放在掌心,还要拿豪毛笔轻轻扫过她已经没力气开合的蝶翅,戳戳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蝶身。 轻轻扫过的毛笔,带起一片细颤。 颤得越来越厉害,到后来一点儿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 新帝的起居註上便多了一条。 都察院佥都御史陆绥深夜求见,帝宣之,后留宿宫中。 陆绥一连在宫里住了好几天,他也不是闲着无事来逗她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新帝仁善,登基过后,大赦天下,开恩科,减赋税徭役。 平战事,主张修生养息。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这些事往下办,总有几个阳奉阴违的,想从中捞点油水,给家里赚着补贴。 有些人寒窗苦读多年,也不是来当这两袖清风的好官。 为名图利,都有迹可循。 因而新帝才登基半月,书桌上就有了堆积如山的奏摺。 每日早朝,也是闹哄哄的,不得清净。 人人好似说的都有道理,这群老狐狸可不是一只小白兔就能治得下来的。 先前陆绥就帮她批阅过奏摺。 如今亦然。 既不觉得自己做的是大不敬的事,也不怕将来她真的掌了权,再来秋后算帐。 竺玉其实有点奇怪。 上辈子陆绥压根不会帮她看奏摺,更不可能替她批阅,他要争权夺利,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不遮不掩。 懒得大费周章、拐弯抹角的夺权。 奏摺上都是些琐碎的事情。 只是字字句句都给她设陷阱,有时候她能看得出来,有时候她看不太出来。 当皇帝好难。 当皇帝也很累。 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还要在她面前理论大半天,一亩三分地的纠葛也要她做主。 还有为仁君的素养处处压制着她。 但是却还没人嚷着要她选秀开后宫! 皇帝的苦倒是都吃了,福还没享。 她也不要后宫佳丽三千、温香软玉这等好事,毕竟这样也耽误了正是芳华的小姑娘。 可她身边都是小太监。 连个如花似玉的小宫女都见不着。 回过神来,竺玉看着案桌前的男人,窗外浮光掠影,恰到好处落在他的身上,多了几分伶仃。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 他抬起脸,光影投射下琥珀色的眼静静朝她投来。 她被看得一愣。 毕竟使唤他做了事,她也不好把人当空气,磨磨蹭蹭到他面前,看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摺,还有砚台已经用尽了的墨水。 「陆大人辛苦了。」 陆绥放下手中的毛笔,他嗯了声,对她难得的讨巧卖乖,显然也很喜欢。 只是不善言辞,不大会表露。 「还剩了些摺子,得陛下亲自过目。」 「好好好。」 堆积如山的奏摺只剩下一小半。 她自然乐意处置。 陆绥对她招了招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来,顺手将毛笔塞进她的掌心。 她恍惚了一下,好像回到了前几天的那个夜里。 头顶沉沉的声音落下,像一阵风。 「专心。」 她恍然回神,抓着笔认真的开始看起奏摺。 她性格懒怠,但做事还是认真的,哪怕剩下的这些摺子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还是逐字看过,尽心批阅。 陆绥在旁替她整理文籍,过了半晌,再度抬眸,伏在桌上,枕着青丝,小脸粉白,睡得正香。 窗外风声惊作。 还未入夏,天气还是凉的。 陆绥拾起架子上的外衫,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这两日,他已有所收敛。 那天夜里切切实实叫人怕了她,无形之中好让她清楚休想一脚踢开他。 她觉得他凶蛮。 可她才是最无情的。 陆绥敛眸,替她拢紧的外衫,让她安静的睡了会儿。 春光正好,正是浓情时。 陆绥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春日,她还是那个有点害羞的小太子。 一开始嫌弃他们,彻彻底底得罪了他们。 没几个人爱同她玩。 她总孤零零的,显得可怜。 在国子监,闲来的空隙,耐不住贪玩的性子,便熘出门去,却也不敢走远,顶多在后门的小巷子里转悠。 不知道从哪儿抱来了几只小奶猫,偷偷藏在袖子里,下了课,小奶猫饿得喵喵叫。 她还遮遮掩掩,装作听不见。 旁人问起,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再悄悄出了门,躲在亭子里,用偷带进来的羊奶餵养这几只小奶猫。 她以为没人知道。 其实都看在眼里,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后来其中一只病死了。 她难过的哭肿了眼睛,那几天眼皮红红的,哭着哭着就趴在亭子里睡着了。 陆绥那天正好经过,隔着树影,听着少女憋在喉咙里的呜呜咽咽。 他皱着眉头,分明不喜,却始终迈不开脚步走人。 定定站在那里,听着声音渐渐变得微弱。 等他再看过去,她就趴在那儿睡着了。 那时陆绥以为她是个心软的人,到今日才看清她本没什么心肺。 待小畜生也比人要亲近。 这也无妨。 她不喜欢他也不是不成。 却也不能喜欢旁的任何人。 他回神,抽过她手里最后一本奏摺,不急不缓替她整理完。 竺玉醒来时,已近黄昏。 陆绥似乎也睡了,她的脸上睡出了印子,揉了揉脸,慢慢醒过神。 她也很少见陆绥睡着的样子。 少女心中微动,握着手边的毛笔,小心翼翼在他的脸上画了几笔。 男人的眼皮似乎颤了两下,把她吓了一跳,她屏住唿吸,见他没醒,这才继续在他脸上画了两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雪白的脸沾着黑色的墨汁。 看着竟也不丑。 画完之后,她对着他的脸,还吹了两下,猝然对上一双睁开的眼。 竺玉被吓了一跳,不知作何反应。 陆绥仿佛没察觉到脸上的不对:「奏摺已经整理好了。」 竺玉哦了哦:「你辛苦了。」 她望着陆绥左边脸上的小王八,心虚别开眼:「爱卿,你洗把脸就可以回府歇息了。」 陆绥微微一笑:「不必,臣这就先告退了。」 竺玉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他顶着脸上的小王八出了门。 外头的人,瞧见了也不敢吱声。 陆绥若无其事,出了宫门,恰好碰见入宫觐见的秦衡和周淮安。 宫门前等候许久的小厮,瞧见大人脸上墨迹已干的小王八,「公子,您脸上…」 小厮也不敢明说,怕被迁怒。 秦衡盯着他的脸,默不作声。 周淮安也觉得奇怪,陆绥竟顶着这样一张脸就出了门,未曾听说他有什么受宠的爱妾,搞这种小把戏。 陆绥嗯了声,不太在乎的样子,他说:「陛下调皮,无妨。」 第107章 这话仔细听来,便不是那个滋味。 周淮安听着格外奇怪,怎叫他听出了几分宠溺和纵容来,便是天子近臣,也不必用如此的口吻。 「陛下真有这么无聊?」周淮安不大信,更叫他吃惊的还是陆绥竟活生生忍受了她在他脸上画王八? 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这会儿被点破了也一派无所谓的姿态。好生洒脱大气。 可他的性子,周淮安也不是不知道的。 睚眦必报。 相当记仇。 陆绥回道:「这几日摺子多,陛下看得心烦,拿我作乐解气,没什么可奇怪的。」 周淮安哼了声:「你竟然能受得了。」 便是他的亲表弟,也不成的。 在脸上画东西,还被这许多人瞧见,简直颜面扫地。 陆绥淡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陛下只是在我脸上画几笔,同性命相比,委实算不了什么。」 周淮安听着这话都起了鸡皮疙瘩,谁人不知,当朝新帝,性情宽厚,手边还无人可用。 朝堂之上,礼法相压,手里的权利少的可怜。 并非如开国皇帝成祖那般,暴虐无度,说杀便杀。 不过几大世家,互相牵扯。 朝堂上倒也能过得去,风风雨雨,不涉他人。 周淮安心直口快:「冠冕堂皇。」 陆绥并未介怀:「昨夜熬得太晚,我便不同几位多说了。」稍作停顿,他道:「不过陛下睡得也迟,劳累过度,怕是没有精力召见你们二人,你们不妨改日?」 至于怎么个劳累法。 无需明说。 秦衡盯着陆绥的脖子看了半晌,方才迟迟没有出声,便是被他脖子上那细微的抓痕给吸引了目光。 这道伤痕,属实突兀。 陆绥还没有枕边人,总不能是他自己抓伤的。 秦衡的心往下沉了沉,「看来你在宫里不容易,不仅睡不好,脖子上还有伤。」 陆绥闻言,顿了一瞬。 不过须臾,恢復如常,覆着冷霜的眼瞳好似变成了银灰色,瞧着就冷冷淡淡的。 他望向秦衡,不动声色默了半晌,却是不慌不忙,也不大在乎秦衡话里的深意,他抿起薄唇,吐字道:「小伤,不碍事。」 周淮安既不是瞎子,也不愚钝。 两人话中的交锋,都要误伤他这个看客。 不曾听说二人生了什么嫌隙,平日他们两个也还算要好。 针尖麦芒的时候,的确少见。 周淮安袖手旁观,决计不会多管闲事。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真有那个本事掐死了对方也是做了桩好事。 他既已到了宫门前,自当也去做正事:「陛下辛苦,我们走到这儿也很辛苦。来都来了,如何能拒之不见?」 陆绥也没拦着他们。 仁寿宫有他的人,放了眼睛,且能安心。 「既如此,我便不多耽误你们的时辰了。」 「行。回见。」 秦衡如今还在翰林院,文渊阁的大学士,有他父亲叔伯铺路,他本来也心计无双,这一路走得自然也顺当。 作杀人的刀,也要磨好了刃。 不然一刀噼下去,还是沾泥带水,藕断丝连,那可就闹得难看,还后患无穷。 仁寿宫的主殿。 只有一帮小太监,宫女都少见。 平宣如今见着这几个人都头疼,一个两个,都是硬茬,都是来为难人的。 平宣不情不愿进殿禀告。 竺玉唯有心累。 他们怎么屁大点事,都要来找她决断? 平时见他们主意都大得很啊! 周淮安在军营里被狠狠磨鍊了大半个月,父兄不让他出来,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一趟,他脑子里竟还想着这个小表弟。 先帝出殡那日,瞧见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神色苍白,伶仃可怜。 他心里真是怪心疼的。 他自然知道先帝在她心中的分量不低,亲人离世,不论亲疏远近,心里都是会难过的。 周淮安想来好生安慰她,亦是来为她撑腰。 不必害怕,这天下还有周家人肯帮她守着,便是谁也不能将她从龙椅上拽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她想要河海宴清。 必叫她瞧见一个辉煌的盛世。 可周淮安一进殿,就听见了她的嘆息声,好像十分勉强才见了他。 他当下就起了火,那种送上门来被人给羞辱了似的,兄长交代他的话,他便一句都不想多说了。 禀明公事,也没有旁的多余的话。 至于秦衡,本来也没非说不可的话,他不动声色的扫过她的脖颈,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绯白的皮肤落下了几片粉白花瓣似的拓痕。 秦衡眼神利了几分,压着难言的情绪。 直到出了仁寿宫,秦衡依旧是一言不发的,眼神极其的淡,脸色冷肃。 他总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会儿倒是杀气极重。 周淮安没察觉到他的不对,秦衡早该想到,她不擅遮掩,藏了这么多年被发现,已经是极限。 可即便如此,她未必只被他一人察觉了。 陆绥心思细,如何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只是他这人,沉默寡言,不像李裴表露的那么明显,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关心到他的头上来。 又是抓又是挠。 秦衡垂着眼皮,面无表情。 * 陆绥回了府。 母亲在去苏州的路上起了高烧病了,父亲请了几日的假,赶到半道将母亲接了回来。 连着几日高烧不退,这两天才好了一些。 父亲事必躬亲,药是一口一口餵的,母亲并不领情,喝了多少就吐了出来,脸色苍白叫他不要再来了。 父亲却是不怎么听的。 陆绥知道他更像他的父亲,看着温和,骨子里是个很顽固的人。根本说不动。 也感觉不到什么痛。 陆绥看见父亲从母亲的院子里出来,他站在门外,过了会儿,开口问了句:「母亲好些了吗?」 陆首辅鬓边也有白髮,他嗯了声:「好的差不多了,但也得继续喝药,本来她身子不大好,生了你们,到底还是伤了根基。」 陆绥说:「她不想看见您。」 陆首辅淡道:「我是她的夫君,她这是在同我闹脾气,她难受,便要我也难受,这没什么。」 陆绥听着,点了点头。 接着便听见他的父亲同他说:「你若是有了喜欢的人,莫要逼她,免得她恨你。」 男人望着窗外远去的鹰,嘆道:「恨你容易,喜欢却是难上加难。」 陆绥捏紧指骨,他说:「我不用她喜欢我。」 他忽然想起下午,他无意间瞧见的春色,她静静趴在桌上,在他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陆绥说:「父亲,我不在乎。」 这些年,母亲都没能爱上父亲。 两情相悦实在太难,他不强求。 他要用手中的权、用忠心、用杀戮、用尽一切所能,将她牢牢绑在金銮殿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 要她离不得他。 也要她断然不敢抛弃了他。 绑住她。 便够了。 陆绥听见父亲笑了声,过了会儿,遥遥传到几个字:「当年我也如你一般,如今悔不当初。」 陆绥执拗道:「我同您,是不一样的。」 顿了顿,男人抿唇:「父亲,我不会轻易后悔。」 纷纷扬扬的春花在风中飘扬又落下。 这场父子对话,亦是戛然而止。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 三个月之后。 朝臣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上摺子请陛下充盈后宫,早日诞下龙裔,也好维繫前朝后宫的稳定。 竺玉不想选妃害人,可这事不是她随便就能煳弄过去了。 有心往后宫塞人的臣子贼心不死,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摺子上奏。 尤其是户部尚书张槐,一天好几封摺子,大写特写空置六宫的弊端。 竺玉被逼得焦头烂额。 当天夜里,都察院的人便将张家给围了起来,将张家给翻了个底朝天。 张槐当晚就被下了牢狱。 陆绥歷朝歷代最年轻的都察御史,这段时日也是威名远扬,听见他的名字都让人闻风丧胆。 这般干脆利落的手法,像是寻仇来的。 谁也不知道张槐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不好相处的煞神。 第108章 都察院主掌监察,权利不小。 刑讯的手段不比另外两司收敛,甚至因为陆家这位新上任不久的佥都御史,名声比起刑部和大理寺,更加闻风丧胆。 偏偏这位佥都御史每次上门的阵仗都像是来抄家一样。 手里拿着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儿拿到手的罪证,给人定罪,叫人无话可说。 时间一长,便也无人会去招惹他。 好端端的去寻阎王爷的晦气做什么? 即便如此,请旨陛下选秀的还是大有人在,朝堂之上甚至愈演愈烈了起来。 且不说先帝便是因为子嗣单薄,到最后差点就是选无可选,若是新帝底子再差些,怕是真的得请金陵那位小世子来坐这个皇位了。 朝臣未雨绸缪,亦是情有可原。 心里想句大不敬的,若新帝也是个短命鬼,连个子嗣都没有,储君人选不定,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届时打着各种名号谋夺江山的乱臣贼子,师出有名,打起仗来,生灵涂炭,也是罪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选妃的摺子如雪花似的往金銮殿上飞。 与此同时,都察院也不断的在抓人,今儿有个死谏求陛下开后宫选秀,明儿就能收到全家下狱的风声。 饶是这帮迂腐的老臣再怎么迟钝,一回生二回熟,渐渐也看出来不对劲来。 这位陆大人分明就是不想让皇上选妃,这是要陛下断子绝孙啊! 做法歹毒,其心可诛。 他们心中惶惶,不曾想陆家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连陛下后宫的事宜都要插手,不让选妃,又如何能诞下皇子?往后这江山更是无人继承。 歹毒,歹毒啊。 可他们原也说不得。 既拿不出陆绥公报私仇的证据,二来他也并非冤枉了那些个下狱的大臣,每个罪名都有板上钉钉的证据。 人心慌张,再不敢多言。 生怕下一个就查到自己家的头上来,这位阎王爷可是三更半夜都会带着人来抄家的玉面修罗。 半分人情不留。 连他沾亲带故的远房舅伯都给抓了,刑讯时用的手段样样都没少。 自家人都不留情面,外人落在他手里岂能讨得着好? 总归陛下还年轻,选妃的事宜还能再往后拖延一二。 竺玉这日上朝,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下来,再没有人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陛下合该以皇嗣为重啊!」 诸如此类的话。 即便有微弱的声音,也被陆绥挡了回去:「陛下体弱,如今更需养好身体。」 活阎王都开口了,其他人哪里还会再那么不识相的同他作对。 秦衡也站出来帮了几句腔:「陛下重仁孝,尚在孝期,诸位大人不该再苦苦相逼。」 秦衡当然也不想见她选妃。 她原本就喜欢同女子走得亲近,从古到今,磨镜之好,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儿。 他瞧着她待女孩子,还要多出几分温柔,说不准,朝夕相处,还真就让她日久生情了。 竺玉是不打算选妃的,她附和了句:「陆大人所言极是。」 这句话在朝臣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听起来像手无实权的可怜小皇帝被威胁了一样,实在可嘆。 周淮安同朝臣想的一样,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岂不是灭人慾?怎么能连选妃都要伸手干涉?咄咄相逼。 尤其是陆绥,做的可真是明目张胆,就差在脸上写字,谁敢怂恿陛下选妃,就抄谁的家几个大字。 周淮安本以为兄长会站出来帮一把孤苦无援的陛下。 谁知他的兄长,不言不语,任陆绥在这儿胡作非为。 下了朝。 周淮安还在想着这事,他同李裴一道往外走,想不明白的事儿就只能问李裴:「陆绥不让陛下娶妻生子,是怎么个道理?他们陆家做事真要这么绝?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啊。」 李裴现在看着也有了个副指挥使的样子,他心里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 李裴的手放在腰间的刀上,五指慢慢握紧:「现在本就不是选秀的时机。」 他今日想说的话,被陆绥捷足先登,不然他也是要这么说的。 周淮安皱眉,操心起她的婚事比自己都要着急:「她今年都要二十了!荣郡王家的世子爷,女儿都有咱们小腿这么高了。」 李裴:「陆绥这事办得没错,换成我也要这么办。」 周淮安:「我倒是忘了,你喜欢她,自是见不得她同别人长相厮守。」 说着周淮安拍拍他的肩膀,既是劝也是警告:「可她是皇帝,不可能一直空置后宫,生来就是要有六宫粉黛的。你别犯浑。」 李裴:「她没这个福气。」 * 竺玉没有后宫佳丽三千,也不遗憾。 她每日都要出宫,少时被拘着的性子,在这个时候玩了个痛快。 平时乔装打扮,也没人认出她的身份。 她这样走出去,看着就是个清俊秀气的小少年郎,只是被养得娇气了些。 时逢开恩科,京中学子众多。 竺玉常去的酒楼,每旬都有斗诗会。 文人学子,少年心气,斗起诗词毫不相让,倒也精彩。 陆绥知道她每日悄声无息就跑出来,她身边放了他的人,知道她每日的去处,陆绥也没管,吩咐他们私底下把人看好,别叫她被什么不长眼的给伤了。 陆绥也没过问,她在外头认识了些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而竺玉也不知道自己被陆绥盯着,她跑出来,纯粹是因为前十几年被陈皇后管得太严,做什么都不得自由,都得小心翼翼避开她的眼线。 如今陈皇后是太后,但是已经管不着她、也威胁不了她什么了。 陈皇后已经没有同她鱼死网破的机会。 陈家想像中的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也没来,周淮景处处找他们的麻烦,他又是极擅长刑案的官员,这几个月叫他们焦头烂额,难受的要紧。 陈家人找到太后也无用。 新帝只知道睁着无辜的眼睛说她也没法子。 近一个月,陈家光是定罪的人就有四五个,还有十余个淮安士族的同族在刑部待审,不留活路。 他们自顾不暇,竺玉方得自在。 便是在斗诗会上,她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男人一身水洗髮白的粗布麻衣,瞧着仍旧风姿翩翩,他追上前来:「公子,你的荷包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竺玉摸了下腰,荷包还真的没了。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荷包,拱手道谢:「多谢兄台,是我太粗心大意了。」 里面还有沉甸甸的银子。 若非他好意将荷包送还过来,她都没银子付帐,要被掌柜的当成吃白食的。 男人迟疑半晌,同她说起实话:「其实不是公子粗心,方才我瞧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靠近你,趁你不备,偷着将你的荷包给摸走了。」 他这样说,还有几分怕她不相信。 竺玉这次发现男人脸上有一块不怎么显眼的淤青,像是被人打了。 她抬手,指了指他脸上的伤:「你的脸,没事儿吧?」 男人摇头:「没事,不痛。」 竺玉心下过意不去:「我请你吃饭,还望兄台不要客气。」 他素来腼腆,本不想答应,但对上她的眼睛,便不忍回绝:「好。」 路上,竺玉才想起来问他的姓名。 「在下姓严,单名一个忌,颍州人士。」 「严公子,我姓沈。」 「沈公子,幸会。」 严忌话不多,懂得却多。 一番交谈中,竺玉知道了原来他上一届考试还在孝期,才未能进京赶考。 刚出了孝期,便准备下场为自己挣一个前程。 他的话虽然不多,听着却叫人无比舒服。 什么烦恼说与他听,三言两语都能轻易化解。 竺玉听他说颍州的风土人情,听得沉醉,天快黑了才想起来到了点,该回去了。 临走前,竺玉盯着他的脸,忽然察觉严忌长得也很不错。 眉目清冷,眼色温润。 外边下了雨,严忌忽然抓住她的手,把自己的伞塞给了她:「你看着就瘦,还是别淋雨了。」 气息相近,她抓着手里的伞,脸上忽然一热,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 少女情窦初开,总在不经意的一个瞬间。 她轻声问:「那你怎么办?要淋着回去吗?」 严忌在附近租了院落,虽然小了点,还是与人合住几间房,但是胜在离长安街很近,他说:「我住的不远。」 竺玉打着他的伞,遥遥消失在雨中。 这天之后,两人就常见面。 她批完摺子趴在桌上,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还会想起严忌来,感觉他又古板又正经,但是又是十分通情达理、很好相处。 竺玉那天回来就叫平宣将那把油纸伞好生收了起来。 这会儿下了雨,那把伞又被放在了殿门外。 竺玉盯着门槛外放着的油纸伞,忽然间又很想去见严忌。 听他同自己讲故事,哪怕她表现得很无知,他好像也不会嫌弃她。 头顶被捲起来的书卷轻轻碰了两下。 陆绥看见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想什么。」 竺玉才不会把自己结交了新朋友的事情告诉他:「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听。」 「梅雨时节,还要再等两天。」 「噢。」 她已经等不及了。 想出宫。 陆绥看她眼睛珠子频频往外看,当她只是贪玩:「等放了晴,才出去玩也能玩得。到时候我陪陛下一道。」 竺玉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用你陪,我有去处。」 陆绥手上一顿:「还没去腻?」 她叽里咕噜,说得不清楚,他没听清。 陆绥垂眸一看,只见她在纸上写了他的名字,旁边还画了只丑丑的老乌龟。 第109章 竺玉察觉到他的目光,莫名心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把纸张揉碎,未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嘴硬解释道:「没在画你。」 陆绥好似故意盯着不放,扯了下唇角:「陛下墨宝珍贵,臣瞧着这只小王八也眉清目秀,怪好看的。」 竺玉被他说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后背一阵发麻的凉意,顺着嵴椎蹿上脑门。 她辩驳了两句:「这不是小王八,这是一只丑陋的老乌龟。」 虽然没胆明着骂,且也被他看出点什么。 但还是要拐着弯的说他几句不好才甘心。 陆绥缓缓从她手中抽出这张已经被她捏得皱巴巴的纸,仔细看过两眼,认真的神态仿佛在欣赏什么传世大作。 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再度抬眸,黑瞳认认真真望着她:「很丑吗?」 好像不是在问这只老乌龟。 而是他本人。 竺玉被他盯得狼狈,仓促撇过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结巴:「就是、就是很丑啊!又老又丑。」 陆绥漫不经心将纸张交还给她,神色淡淡:「原来陛下便是如此看这只王八的。」 她极小声:「是老乌龟。」 陆绥嗯了嗯:「乌龟不好听。」 她依然很小声:「那王八就很好听吗?」 陆绥颇为认真:「稍微好上一些的。」他抬手继续为她研磨,脸上不见被作弄的不满,语气平稳:「不过也没什么分别,在陛下眼中,都是牲畜罢了。」 竺玉感觉他话里有话,偏他态度恭敬,又叫她抓不住把柄。 砚石在他手中,使起来好似极轻盈的。 竺玉望着他的手指头,瘦长雪白的,生得很好看。 他也不在乎她不应答,接着竟是轻轻笑了声,抬眸望向她:「不过王八也好,起码能活得很久,比命长还真比不过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他似乎意有所指,她也只得假装听不出来。 揉碎了纸张,又默默地想,陆绥果真是个小气的人,紧抓着不放。 外边雨声落盘的玉珠,噼里啪啦往下砸,雨势不见消退反而见长。 夏日里多是雷阵雨,来一阵,去一阵。 总归没个定数。 像这两日,连着下暴雨,属实也少见。 竺玉好像那刚被放出笼子得了趣味的小鸟,真是想往外扑棱翅膀的时候,被这阵雨挡住了脚步,都快没有了耐心。 批完摺子。 竺玉照例像把人给轰走,哪怕外头下着瓢泼大雨,她也没有要把人留下来的意思,自然也看不见陆绥听出她的驱散时的脸色有多漠然。 「陆大人,晚些雨怕是会更大。」 男人的唇线绷得直直,一言不发。 竺玉也知晓要给他点甜头,不然他凭什么给他当牛做马处理这些琐碎的小事,替她惩治那些个老奸巨猾的老油条。 于是她装出特别体恤臣子的好皇帝:「若淋了雨,生病了就划不来了。」 陆绥撩起眼皮,总算肯看她:「陛下也会担心臣病没病吗?」 竺玉点头:「自然。」 她这句话也是真心,还真不是哄骗他的:「这朝堂,没有爱卿是不成的。」 那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都等着他呢! 还有陈家那些打不死的吸血虫,她装没用也得拿他这个霸道的权臣当挡箭牌。 陆绥威名在外,阎王殿的活阎王拿着板上钉钉的证据办案,便她是皇帝也不能叫为法者目无法纪。 她先前也没发现陆绥这么好使,现在才知道没有比他更好用的挡箭牌啦。 陆绥一眼就能看透她有没有撒谎。 她说这话,没有作假。 可她的担心,却也仅仅只是担心他不能再替她办事,不能再为她做杀人的刀而已。 男人心口的酸涩,也像蓄满了夏日里的阵雨,不断的膨胀了起来,直至塞满整个胸口,他觉得难受。 陆绥冷着脸:「陛下所言极是,臣先告退。」 竺玉叫来平宣:「你且去送送陆大人。」 陆绥淡漠道:「不必。」 他瞥见门柱旁的雨伞,沉沉的眸色定在油纸伞面上看了半晌。 这把伞,看起来很陈旧。 伞面也没什么花样,油黄色都渐渐褪了白。 做工也不够精细,粗制滥造之物,不像是宫里所用之物。 陆绥随口问了句:「这伞哪里来的?」 平宣弓腰屈膝,陆家小郎君做了官之后,威势更甚几分,尤其是那双眼,幽得像是能吃人的湖,迫人得紧。 他留了个心眼:「方才雨大,奴才用了之后忘记收起来了。」 他不敢说是主子从外头拿回来的东西。 陆大人瞧着平心静气,冷冷的不大发作,可他是看在眼里的,陆大人就像那成了家的狼,圈紧了的人,是半点都不许旁人来沾一口。 主子这些天自宫外回来,眉开眼笑,心情愉悦,饭都多吃了几碗。 还将藏书阁的游记书本全都抱了过来,读起来废寝忘食,却也快活。 平宣瞧着,他的主子恐怕是开窍了! 在外头有了相好的,眉眼间瞧着都是动了情的憨态。 主子登基之前,日子就过得辛苦,好不容易快活几日,可不能叫这黑心肝的给坏了事。 陆绥拾起油纸伞,他刚握在手中,就被殿中人的余光所见,少女匆匆站起,朝他奔来,瞧着神情倒是很紧张,抓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这伞不是你的。」 「臣只不过是想借用。」 她脱口而出:「不成。」 说罢她也知自己反应大,惹人生疑。 她说:「这把伞看着就破旧,我差人给你拿好的、新的。」 陆绥神色稍霁,雨过天晴,他望向她的神色存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低低嗯了声,任她去了。 还不知晓手中这把破油纸伞是她新认识的小情郎给的。 隔了几日。 雷阵雨总算过去。 竺玉每日忙完了政务,照例熘出宫去。 严忌如今在一家书坊给掌柜抄书,赚些家用。 她来找他,次数多了,他也不嫌烦,只当她是哪家伶仃的小公子,没什么人陪她玩,有点可怜。 两人在一块,总是严忌掏银子。 这个给她买,那个也给她买,看出来她是个馋的,抄书赚来的零用钱大半都花在了她的嘴上。 严忌倒也不在乎,钱总是要用来花的。 她性子闹腾又安静,不像寻常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喜欢寻欢作乐,她每天总往些穷乡僻壤里钻,有几回还被人追的不得已上了树。 严忌虽是书生,在家时也没少干农活。 先上了树,才将她拽上来。 两人躲在树上,枝头的空隙总是狭窄,容身的地方多少有点拥挤。 竺玉被他抓着手,她忍不住说:「好像又是我连累了你。」 严忌每回都说她胡闹,但是每回有事都陪着她一道办。 前两天京城进了一支商队,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商队的人黑髮碧眼、五官深刻,长得也是异域风情。 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来的狸奴。 训得小狸奴在笼子里给街上的看客讨巧卖乖,脖子上拴着发黑的皮革项圈,瞧着精神萎靡,可怜的要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竺玉打小就对这些小东西没什么抵抗。 起了恻隐之心,想花银子买下来,那商人竟然还不卖。 说是要留种的,一窝接着一窝的生。 生出源源不断的小狸奴来给他们赚钱。 竺玉气得不行,拉着严忌去偷笼子。 严忌揉了揉眉心:「偷盗是不对的。」 可一看她水汪汪的眼睛,顿了片刻,严忌说:「下不为例。」 竺玉没想到严忌一介书生,偷东西的本事却不小,过程惊心动魄,几次差点叫人发现了。 他倒十分沉得住气,不慌不忙将笼子里的小狸奴抱了出来,塞到了她的怀里。 竺玉抱了他一下:「严忌,你人真好。」 严忌笑了笑,有句话没说出口,她才是他见过最好的人。 严忌什么事都陪她做,随着她胡闹,耐着性子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竺玉喝了桃花酿,有点醉,眼神迷濛,她望着眼前的人:「你别动。」 严忌:「我没动。」 竺玉捧住他的脸:「其实我不是你的好兄弟。」 严忌没动,也没吱声。 竺玉对他眨了眨眼:「我是女孩儿。」 严忌给她倒了水,她叽里咕噜:「可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不会怪我吧?」 他说:「不会。」 竺玉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没骗我吗?」 他看着她:「没有。」 竺玉松了口气似的:「那就好。」 她虽然喝醉了,但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醒来后有点不自在,可瞧着严忌一如从前,她就松了口气。 她时常去他租住的小院子里,二进宅,四面房子都住了不同人家。 严忌要帮腿脚不便的邻居噼柴、教没钱上学的小孩温书习字、破了的衣裳都是他自个儿用针线补的,心灵手巧。 和他在一起,像浸在温水里似的,很舒服。 她出宫的次数多了,待得时间长了,陆绥便也就会过问她身边的人,她每日在做什么。 跟在她身边的暗卫是赵峰亲自挑出来的。 赵峰以为他的主子,盯着小皇帝,是要看她私底下见了什么人。 暗卫禀回来的消息,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小事。 主子不问。 赵峰也就没往上报。 只是近来,小皇帝同布衣书生走得近,出了宫就钻到他家里去,便是这个人无关紧要,他也得提上一句。 「陛下倒是没见别的什么人。」 「近日只与一位颍州来的书生走得近些,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第110章 陆绥手里的刻刀重重划破了一道,掌心快要成型的玉簪无辜多了处瑕疵。 烈烈灼阳,绚烂的光晕恰如其分落在他的侧脸,眼睫微垂,只顿了一瞬,便继续打磨手中的玉簪,他问:「只是一介白衣书生?」 赵峰立刻回道:「属下派人去颍州查过,这人姓严名忌,家里是种地的,他父亲多年前考中了秀才,便一直留在村里,是个教书先生。」 简而言之,是个清白人。 也是个没什么用处、没什么威胁的人。 陆绥放下手中的刻刀,阳光正好落入男人的眼底,黑色的眼瞳在光影的折射下瞧着更像清冷的琥珀,他望向窗外的走廊,目光停在对面的门柱。 忽然想起来那天在殿门外瞧见的、那把突兀的油纸伞。 布满了旧色,也一点儿都不值钱。 偏偏他拿起来的时候,有一个人那般紧张,破天荒的主动跑到他跟前来,抓住了袖子,生怕被他拿走了。 赵峰等了许久,腿都站的有些麻了。 他斗胆抬眸看了眼主子,那双漠然一切的眼,静静望着窗外失神。 片刻之后。 赵峰听见主子的声音,有几分散漫、听着却又像是很在意的:「那人长相如何?性情如何?」 赵峰一愣,没想到主子关心的竟是这般无用的细节。 他认真回忆半晌:「长得像一块玉。」 他不太会形容,绞尽脑汁也只想到这么个形容:「很干净。」 「至于性情,听他们说的这几件事,都不像只会死读书的迂腐书生,是个聪明却又很会照顾人的好人。」 干净、聪明、年轻。 有点骨气、有几分读书人的傲气,但也不是不会转圜。 这样的人,往后考中个好名次,进了官场,也是前途无量的。 陆绥听着赵峰说的这通话,忽的笑了声:「听你这么说,他还挺招人喜欢的。」 赵峰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也没琢磨出来主子是喜是厌,迟疑片刻,他如实道:「是。」 他将后半句话给忍了回去。 瞧着主子眼尾锋利的冷意,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可不是招人喜欢吗? 小皇帝被迷得七魂六魄都跟着他飘走了。 「知道了,你派人仔细盯着二人。」 「属下明白。」 * 傍晚的天色看着像一块扎染的布。 昏黄中晕染了几分红。 夕阳西下,又到了她归家的时辰,她有些不想走,坐在严忌屋子前的台阶上,懒洋洋支着下巴望向远处的黄昏西沉。 严忌去给她摘了新鲜的石榴,看她还呆呆坐在屋檐下,将石榴塞给了她:「熟透了,吃着应当很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今日怎么还未归家?不是说家里管得严?」 竺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晚些回去,也没人会发现。」 严忌瞧她每回出来都穿着男装,从未见她穿过裙子,猜测她应当是家教严谨,不许未出阁的小姑娘出来抛头露面。 再见她对外头的事情处处好奇,什么都很新鲜。 想来是被关的狠了。 处处受限,没什么自由。 严忌替她剥了个石榴,垂着眼皮,不动声色地问:「你父母待你可好?家中还有几个兄弟姐妹?」 竺玉怔了怔,不想骗他又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我家里有许多妹妹。父亲待我…很严格。」 果真如此。 看着就是被管得严厉的小可怜。 自己还很弱小,却又常常见不得比她更弱小的人或者小东西吃苦受罪。 胆子又大又小。 娇气又能吃苦。 竺玉闷声不响吃完他剥的石榴,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攥在了掌心,她有些愣,下意识扭过脸朝身边的男人看了过去。 严忌神色坦然,抓着她的手也面色不改的,他忽然说:「你嫁我吧。」 他笑了一下:「往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严忌不是死板的书生。 他似乎永远都这么坦荡,想要什么,便亲口同她说。 竺玉呆住了,眨了眨眼,傻乎乎看着他,好似没听清楚他方才说的话。 她本应该匆匆逃开,却挪不动脚,心跳慢了半拍:「严忌,你喜欢我?」 严忌:「嗯。」 竺玉:「你喜欢我什么?」 严忌的语气比她还要奇怪:「喜欢一个人,还要理由吗?」 竺玉不懂:「不需要吗?」 严忌:「不要。」 第一眼看中了就是看中了。 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理由。 严忌入京之前,父亲同母亲说等他考中了功名回乡,就为他说一门亲事。 他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母亲甚至已经提前替他相中了人,村长家的小女儿,他给回绝了。 严忌的母亲为此还有些恼他。 那小姑娘长得也不差,是他们村里顶顶出名的村花,去年就该出嫁,跟家里倔着非要等严忌,哪怕他这辈子只是个秀才,她也愿意同他过日子。 严忌没这个意愿。 母亲骂他眼光高。 严忌见过村长家的小女儿,过年的时候,她来这边给亲戚送肉,被他母亲拉进屋子里喝了碗茶,是很好看。 但他没什么触动。 只觉得这是个长得还挺漂亮的人,除此之外,便没了。 严忌出这趟远门之前已经同母亲说清楚了,他近两年不打算娶妻生子,不是他眼光高。 他得读书,又要赚银子。 没空照顾一个家。 现在。 严忌觉着要他照顾一个人,也没有那么难。 银子好赚,时间—— 挤一挤总会有的。 见她没有回他先前的话,严忌也不着急:「你慢慢考虑,不用急着回我。我家虽然穷了些,但我能赚钱。」 「我家里清白,父亲是个教书匠,平日里话少,也不爱管东管西,母亲管家,过日子虽精打细算了些,却也不是个会对家里人吝啬苛责的人。」 「我今年秋月下场考试,如无意外,榜上有名。」 「我能挣一个大富大贵的前程给你。」 他循循说完,巴巴望着她的眼睛,言语真诚,不是说着好听来哄着她的。 既要娶妻,自然要说个清楚。 竺玉有些慌乱,也有点说不上的惊喜。 心就像被火烤着。 她低头,脚底撵着地上的小石子:「我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并不讨厌严忌,喜欢同他待在一块,应当也是喜欢这个人的吧。 竺玉声音很小:「我不是不想嫁给你,可我的婚事…」 她面露为难,可怜死了。 严忌瞧着就心软,心想她家里那关多半是不太好过的。 平日他也不会这般冲动,看她的穿着、还有还有谈吐,想来她也是世家出身,父母管教严格,定然瞧不上一个农家子。 「不急。」 「我不逼你。」 竺玉松了口气,她说话有点幼稚:「你喜欢我,我应该也是喜欢你的。」 严忌眉眼带了几分春风桃花般的笑,他只盼着秋月早些来。 * 宝成殿静悄悄的。 平宣瞧着在殿内等候多时的陆大人,嘴角都要起泡了。 陆大人毕竟是要为都察院的办事,没那么清闲,纠察百官,那案子自然多了去,要查的事情也多。 往常隔个三五天才会往这边来。 从前在国子监读书的那几位,都正忙着正事,找过来的次数远没有读书的时候多。 今日,陆大人忽然入宫觐见。 威仪凛凛,气势极寒。 看起来哪里像是觐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杀人的。 足足两个时辰过去了。 平宣这双腿都快站不住了,陆绥耐心还是极好,岿然不动稳如山的在这里等候,平静至极,莫名叫人心里发慌。 天色漆黑。 竺玉才回到宫中,平宣在宫门外瞧见主子的身影便匆匆迎了上去:「陛下,陆大人有事求见,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竺玉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她动作轻盈,眼角眉梢含着春若桃花的盈盈浅笑,面若飞霞,气色红润,比起正簇绽开的花瓣,还要娇艷。 陆绥抬眸望去,撞进她这双生动的笑眼里。 她的视线同他撞上的瞬间,她便悄声无息将她的笑给藏了起来,「陆大人?你怎么这个时辰进宫来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陆绥何曾见过她对自己这么笑。 每次她对他的笑,都是迫不得已的卖乖。 从未有过真心。 见到他,只会把她真心的那面藏得严严实实,吝啬又小气,再也不肯露出半分。 陆绥握紧手指,绷紧的下颌像一道锋利的线。 胸腔犹如玉石俱焚般阵痛起来。 他问:「宫外可好玩?」 竺玉恰好站在宫灯下,小脸被烛火染得红红的,不知她想起什么,瞧着多了几分腼腆和羞涩,她含含煳煳道:「还成。」 陆绥问:「出宫怎么不带几个玩伴,是新认识了什么朋友吗?」 竺玉眨了眨眼,如今欺骗他,也不会有愧疚,她说:「没有。」 她反问:「你深夜入宫,就是来问我这些小事?」 陆绥说:「臣下午就到了宝成殿,陛下迟迟不归,想来宫外是有什么东西引得陛下乐不思蜀。」 他的面色猝然阴沉了下去,黑瞳冰冷:「不过陛下身为一国之主,不可沉溺作乐。」 他的手掌沉沉压在腰间的长刀上,抿唇吐字:「臣这就出宫去,一刀了结勾引陛下的妖孽。」 第111章 猝然变得狠戾的语气,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竺玉都被吓了一跳,她许久没见过陆绥这么凶,眼神冰冷,杀性浓重,他修身养性这么些日子,原来还是装不下去,本性难移。 他说的话,好像也是在针对她。 竺玉有些气不过,又烦又怕的,她声音颤颤,却依旧拿出了天子的气势:「朕是皇帝,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陆大人的准许?」 陆绥牢牢盯着她,冷冰冰的视线固定在她的脸上:「陛下言重,臣也是担心陛下被人所骗。」 竺玉沉默半晌,而后她说:「陆大人,你根本没有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陆绥往前了两步,将她拢在他的阴影里:「臣冤枉。」 他在她转身往后逃的瞬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狠力往前一拽,她撞进了他怀里。 少女眼神倔强隐忍,有几分恼怒,迫于力气的悬殊,才不得已被控制在他的掌心。 陆绥感觉她都快要哭了,不像方才,进屋的时候还是笑盈盈的。 想到这些,他心中又恨透了。 恨她为什么不能也那样对他笑。 为何对他就那样的吝啬,小气巴巴什么都要分的清清楚楚,见他如见蛇蝎,若不能将这蛇蝎拿来当药引,就退避三舍。 陆绥蛮力抓着她的腕骨,见她吃痛的表情也不见收敛。 此时此刻,他只想把这个人紧迫的抓在手里。 男人深吸了口气,缓缓等待情绪逐渐平缓,他轻描淡写道:「往后的摺子,劳请陛下自行批阅。臣不敢再越俎代庖。」 也就是让她过得太清闲了。 她才有空往外跑!去招蜂引蝶。 陆绥倒不信她和那名农家子,还能如何。 不过认识几天,她怕是连真名都不敢告诉对方。 即便如此,即便是小打小闹、无聊中找个乐子,即便知道他们的「友谊」脆弱的不堪一击,决计不能长久。 陆绥还是觉得恨,还是想将其杀之后快。 竺玉被抓疼了手,挣也挣不开,疼得眼泪都掉了几滴。 滚烫湿咸的泪落在他的皮肤上,有些烫。 「疼吗?」 「疼。」 「我也疼。」 竺玉眼前拢着雾气,沾着水光的睫毛簌簌的扑了两下,还是看不太清楚眼前人的神色。 男人粗粝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慢条斯理的、一点点帮她抹掉眼角的泪,他抿了下唇:「哭什么?」 他似乎还很不高兴。 明明被抓疼的也不是他。 骨头快要碎掉的也不是他。 他凭什么不高兴呢? 陆绥胸口闷得发胀,他大抵也是不太会安慰人,望了她半晌,便也只吐出几个生硬干巴的字来:「不要哭了。」 陆绥眼睫低垂,瞳色清浅:「笑一下。」 「对我笑一下。」 竺玉笑不出来,她甚至不知道陆绥今晚兴师动众大发脾气是为什么。 她根本就没有惹他,他缘何生这么大的气? 还将火气发泄到她的身上。 这个人,从小到大,都很恶劣。 坏得很。 她不肯笑。 陆绥的神情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幽幽的眼瞳定定凝视着她,把人看得心底发慌,他的手掌慢慢抚摸上她的脸,轻启薄唇,平静道:「我把你杀了好不好。」 竺玉的眼睫毛不安的颤了两下,像蝴蝶那双漂亮的翅膀,无力扑了扑。 她后背冰凉。 陆绥微微拢着眉,有些苦恼,但是又很认真:「吃掉你的肉,吃掉你的骨头,这样我们就永远都是一起的了。」 彻彻底底的融为一体。 不必担惊受怕她喜欢上别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竺玉浑身冷得发抖,她分不清陆绥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话,怕他真的把她掐死在这里,这会儿连眼泪都不敢掉。 泪珠悬挂在睫毛上,她连动都没敢乱动,贪生怕死下当机立断,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条路。 她哆哆嗦嗦的、小声地问:「你、你今晚是怎么了?」 生死攸关下竟还想得起他喜欢什么,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冷静些,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要闷在心里。」 陆绥看她如履薄冰的可怜神色,便看出了她被吓得不轻。 是怕他真的要杀了她, 她甚至还违心的对他挤出了一抹难看至极的笑。 陆绥盯着她脸上牵强的不能再牵强的笑,心里已是血流成河,少女唇瓣的弧度,像一把锋利的弯刀,刻下深深的伤口,翻覆的白肉粘着鲜血,痛得人浑身发颤。 她越笑,他越痛。 她刚刚不是这样笑的。 陆绥今晚原本不想发作的。 他应该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严忌看破她的身份,等到他们两个不堪一击的友情,说破就破。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耐着性子等着,冷眼旁观就足够,看她惨败收场。 他就该气定神闲的、继续若无其事的、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的、对她徐徐图之。 只要守着这个人,就好。 他同父亲说,他根本不在乎她喜不喜欢他。 一点都不在乎。 两情相悦于他而言没那么重要。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自以为心若顽石,偏活成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妒夫,嘴脸难看的很。 他就是在意的要命。 连这么个浅浅的、多余的笑都容不下。 陆绥回过神来,他脸色有些白,咽了咽喉,低声说:「我等了很久。」 竺玉心里抓狂,又不是、又不是她让他等的!和她有什么关系!他自己执意要等两个时辰,等得不耐烦竟然就要杀了她! 哪里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竺玉怕又掀起他刚刚那疯癫的要提刀出去砍人的样子,忍气吞声的哄他:「我忘了时辰。」 「你、你下回不要等了。」 陆绥好似被顺了毛的凶兽。 总之,身上的戾气被抚平了不少。 陆绥抬起她的手,刚刚虽然用了极深的力道,却也还有分寸,没有真的叫她伤着。少女的手腕像一截白白的藕,圈下的指印醒目又惹人眼红。 她心里似乎有了阴影,用力挣了铮。 陆绥捏着她的手指头:「我看看骨头。」 烛火烧得正旺,殿内光线通透。 撩人的火光,好想将宝成殿也烧得闷热。 竺玉也不知道,看着、看着怎么就被扯到了床上。 陆绥在她腕骨凸起的位置咬了口,一枚枚的吻,落在粉白的皮肤。 他像永远都填不饱肚子的老餮,不急不缓料理已经在砧板上的鱼肉。 四肢缠绕。 红纱缚腕。 到最后昏昏沉沉,受不了那个刺激,她的眼睛都有些翻白。 第112章 第二天,她简直无法见人。 脖子上一枚枚的咬痕,哪怕穿了领子高的衣裳也挡不住,雪肤落梅,引人遐想。 竺玉早朝之前,不得已叫平宣去拿了脂粉来,这才遮掩了一二。 她坐在金銮殿上,底下吵得不可开交。 「北蛮近来蠢蠢欲动,他们那帮未开化的蛮夷觊觎我们大烨的国土也不是一日两日。这回怕是假意上京朝奉、求娶公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陛下断不能中了他们的怀柔之计。」 「刘大人这说的什么话?你也知道他们是蛮夷,既愿意对陛下俯首称臣,何不将公主嫁过去,以求两族和平,也可免平民之苦。」说着这人就跪了下来:「国库空虚,陛下,百姓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辛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既然诚心俯首称臣,又岂敢开口要娶咱们的公主?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狮子长了口,只会越来越不满足。」 「咱们也不是没同他们打过仗,周老将军英勇不减当年,要杀他们的锐气,也是轻而易举。」 「这倒也是。」 吵吵嚷嚷的。 没个消停。 老臣跪下来逼迫着年轻的君主将她的妹妹嫁出去,以保子民平安。 竺玉望着跪在她面前的臣子,想起来上辈子嫁去蛮夷和亲的三妹妹,她嫁的是大单于,五六十岁的老男人。 年龄大的能当她的父亲。 她嫁过去没多久,大单于便死了。 她被大单于的长子给继承,受尽屈辱,趁着两国交战的时候从营帐里偷偷跑回故土,身后是穷追不捨的追兵。 她死在了草原边冰冷的湖水里。 自尽而亡。 如今,三妹妹还未出嫁,她已经当了皇帝,必不会同父皇那般,将她嫁过去受那种罪。 「陛下,公主既享了子民的供奉,便该为国为民分忧啊!」 竺玉冷冷望着他:「爱卿的俸禄也是享了百姓的赋税,按你说的,爱卿也得为百姓分忧,不妨你也去大单于跟前做点力气活。」 他被说得脸色难看。 周淮安这个时候开了口:「我们周家也不是没人,嫁公主?他们也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刘福清点点头:「是是是,周小将军说得没错的,周老将军是大烨朝的功臣,有他在,定能保我们边境不受侵扰。」 周淮安颔首:「还是刘大人眼明心亮。」 刘福清顺水推舟:「陛下,不然便派周老将军先去杀杀他们的威风,臣听闻蛮夷内部也不多安稳,各有异心,若能将他们打散,他们也就没功夫再生事端。」 竺玉望着刘福清,阔脸浓眉,瞧着正气凛然,没有半分奸邪之气。 可他这番提议,没安好心。 上辈子,周老将军连同他那二十万大军都被葬在北边的山谷里。 内贼伙同大单于将周老将军他们引入山谷,早有准备,来了个瓮中捉鳖。 那么多条性命惨死,还在他们身上压下叛国通敌的罪名。 刘福清被帝王冷冷盯着看了半晌,心里都有些憷,难不成她看出什么了?这不可能,此事绝密,大单于的人甚至递过消息,就服毒自尽了。 刘福清额头起了冷汗,「陛下?」 竺玉收回视线:「周老将军年事已高,此事延后再议。」 吵吵嚷嚷的早朝总算过去了。 竺玉回到宝华殿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摺要处置,陆绥说不帮她看,就真的一个字都不再帮她看了。 没什么国家大事。 摺子上剩下的就还是那些可以忽略的请安问候。 竺玉批改完奏摺,已经到下午了。 晌午连饭都没空吃,屁股在椅子上钉着,坐都坐痛了。 陆绥坐在一旁好像一个恶劣的监工,手里还拿着鞭子,若是干活不认真,或是想偷懒,就随时会对她挥鞭。 竺玉每每想要偷懒,默默放下手中的毛笔。 坐在一旁看书的男人,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陛下,只有这点耐心吗?」 竺玉手腕都写酸了,眼睛看得都痛。 陆绥的话好似在谴责她,仿佛她是个不务正业、没把心思放在正事的昏君。 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看累了,稍稍歇歇。」 陆绥放下手中迟迟么有翻页的书:「天还没黑,才过去几个时辰,殿下且再辛苦一会儿。国家大事,不可懈怠。」 其实哪里有什么国家大事呢! 不都是些、问她好不好的废话。 竺玉萎靡不振趴在桌子上,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陆绥,她不禁想问:「陆大人,这几日不用查案子吗?」 陆绥说:「不急。」 他淡淡道:「陛下的事总归更重要一些。」 竺玉撞上他那双幽深的黑眸,莫名心虚:「我、我没什么事啊。」 总之。 被这样盯了几日。 竺玉实在受不了了!同陆绥发了一次脾气,将他递过来的补汤打翻在了他的身上,面无表情:「陆大人是都察院的御史,不想着查案倒是上赶着为我做这些端茶递水的小事,真是埋没了。」 陆绥管都没管胸前被打湿的衣襟,重新端来一碗补汤,将汤匙递到她的唇瓣:「张嘴。」 停顿片刻,补充道:「我试过了,不苦。」 喝完补汤。 天都黑了。 竺玉被折腾的没空出宫也没气馁,本来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对严忌这么上心,分别了短短几日,她还真的有点想他了。 不过这样也正好。 他也能专心备考。 见不上面,还能书信往来。 竺玉看完奏摺,趴在桌上,闷声不吭的开始给严忌写信,提起笔又不知道能写什么,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翻来覆去。 落笔便只剩下一句话。 「我亦甚想你。」 信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 都是些很小的小事情,譬如今日吃到的石榴没有你那天摘给我的甜,再譬如她出门却被绊住了手脚,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琐事,她也说的津津有味。 写到信的末章。 她的脸莫名发热,在信上悄悄的问他心里可有想念她。 陆绥见她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他走过去,还未靠近。 她便将信纸收了起来,对他无辜的眨了眨眼:「没有墨水了。」 陆绥默了片刻,拾起砚石,替她磨墨。 第113章 写好的信,竺玉都交给了平宣,叫他派人送到了宫外。 竺玉这回藏了心眼,几次叮嘱平宣:「切莫声张,也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偷偷摸摸的,藏得好些。」 她觉得陆绥这般严加看管着她,是怕她同旁人联起手来对付他。 那天陆绥提着刀,面无表情要去砍人,的确将她吓得不轻。 她同严忌之间可不是陆绥想的那种关系,她和严忌现在也算两情相悦,压根没有别的图谋。 可这样的话。 竺玉又不好同陆绥说,多少是有些羞耻的。 她还得先同陆绥将不清不楚的关系给处置了,总不能这辈子都稀里煳涂的被他玩弄!先前那些回,她也不是没有得到过欢愉,又处处受制,且先算了。 可是如今她心有所属。 她再与陆绥那样,就有些不太好了。 这日她看完严忌同她写的回信,几页几页的信纸,填得满满。 末了,信封里还捎了一盒胭脂。 「她们说小娘子都喜欢这个,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竺玉攥着这盒胭脂,瞧着也不像是便宜货。 应当要花个几两银子的。 陆绥来的时候,她脸上刚抹的胭脂都未来得及卸下,小脸透着薄红色,一眼便看出她上了妆。 陆绥望着她气色红润的小脸,这些时日,吃得好睡得好,脸颊莹润几分,像颗漂亮又饱满的珍珠,潋滟诱人。 陆绥的喉咙动了动:「好看。」 竺玉已经将胭脂收进了是梳妆盒里,她剎时扣紧了手指,莫名有些紧张。 她内心煎熬,斟酌着、要怎么小心翼翼的把话给陆绥说个清楚。 迟疑的片刻。 陆绥缓缓打开她的掌心,一根精緻漂亮的玉簪便塞进了她的手里,上头雕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 竺玉拿着烫手,磕磕绊绊:「给我的吗?」 陆绥点头:「可还喜欢?」 竺玉觉得陆绥这样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她又没想明白。 她捏着玉簪,好像拿着什么烫手山芋:「很精緻。」 陆绥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指腹好似染了几分胭脂浓香,他说:「我亲手做的。」 竺玉怔了一下。 陆绥抿唇,接着说:「费时费力,还伤了手指头。」 竺玉垂着眼睛,很想装聋作哑,又不是她、让他做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好像是她在虐待他,逼迫他给自己做簪子。 陆绥瞧着也不像没钱的,拿不出几十两银子买根玉簪吗? 过了会儿,竺玉才干巴巴的挤出几个字来:「那你辛苦了。」 陆绥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指腹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几乎都看不出什么痕迹来看:「你喜欢就值得。」 她也没多喜欢。 可她有口难言。 竺玉敷衍的点点头:「喜欢的。」 为表诚心,她还多说了两个字:「好看。」 她看起来其实有点不耐烦,但是陆绥看着她这个样子也只会觉得很可爱。 再者,这些日子她也没闹着要出宫,都乖乖的待在宫里,苦兮兮的坐在案桌前埋首批阅奏摺。 想来是已经将宫外那个人忘了个干净。 从小她就是如此,三分热情,三分记性,喜欢也喜欢不长久。 陆绥心神意动,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竺玉被他亲了两口,她有些躲闪,眼神飘忽,小手不安的攀着他的肩,看他神色平静,像是能听得进去话的样子。 她张了口:「陆绥。」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陆绥的手一顿:「哪里不对?」 竺玉鼓足勇气:「有违君臣礼数。而且你也不会…一辈子都与我这般苟合,我记得郡主很是为你的婚事操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有底气,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你也早就到了要娶妻生子的年纪,你若是有什么真心喜欢的姑娘,我可以为你赐婚。」 「满京城的金枝玉叶,应当有你能瞧得上眼的。」 「若你喜欢,她也愿意,正好趁人之美。」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通情达理的皇帝了。 她真是个好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直白望着陆绥的眼睛,一点儿都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正因如此,她眼中的情绪也被陆绥看得清清楚楚。 腰间的手骤然加深了一个力道。 她的肋骨疼了下,胸腔拥挤,差点有些透不过气来。 「陛下真大方。」 「陆大人为朝政贡献颇多,这点小事,无足挂齿。」 「陛下当真要为我赐婚?」 「嗯!金口玉言,绝不是儿戏。」 陆绥盯着她的脸,迟早有天要被她气死。 他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一张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将自己赐予我。」 竺玉怒道:「你说什么胡话。」 陆绥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指尖冰凉:「论贵女,又有谁的身份能尊贵得过陛下?」 竺玉都快要气绝身亡了。 油盐不进的臭石头。 竺玉一时难以说服他,讪讪止了声。 免得他再说些什么狂言妄语。 她不信,等到她有了两情相悦之人,陆绥还能厚着脸皮夹在他们中间。 男人向来都将颜面看得十分重,难能受得了自己头顶有个绿油油的帽子,而且强人所难,也没什么意思。 如此又过了些时日。 竺玉同严忌书信往来也有两月有余,从浓夏进了正秋。 恩科开考,严忌毫不慌张进了考场。 考完了试,就老老实实继续回去赚钱。 等揭皇榜,正是金秋时节。 可能陆绥总算体恤她这个皇帝当得有多辛苦,她书房里的摺子少了大半,竺玉这回出门也留了心眼,先是去了将军府,而后换了身女装偷偷摸摸熘出了门。 榜前人头攒动,她是随着人流被挤进去的。 瞧见了严忌的名字位列前茅,她顿时就笑了起来。 他果真厉害。 从小村子里一步步走到京城,这一路想必诸多不易。 人潮散去,竺玉也打算转身离开,身后一阵马蹄声疾,耳边扫过烈烈的风。 适才往前的骏马,忽然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男人,一身黑色的冰冷铠甲,额头上束着黑色的宽抹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高高坐在马上,五官俊秀,神色冷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李裴去了淮城两个月。 前几天才算料理完了事情,赶了回来。 得亏他眼睛尖,余光一扫,便瞧见了隐在人群中的她。 方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时辰,她怎么会穿着一身薄裙站在这儿? 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裴也不喜欢有太多人盯着她看,长鞭一钩,拢住她的腰肢把人拽到了马上。 竺玉被吓了一跳,只觉得眼前模煳了下,便到了李裴的怀中。 他这回去淮城,是去办案的。 亲手带了巡抚的人头回来,血淋淋的脑袋还装在箱笼里,给他带了回来。 李裴的手还大大方方楼在她腰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说完,他笑了起来,低头狠狠在她后颈这片嗅了一口:「是不是知道我今天回来,特意在这儿等我?」 竺玉哪里算得准今天出门会这么倒霉。 「才不是。」 李裴听着她兇巴巴的反驳也不恼,心里反而美滋滋的,搂着人爱不释手的,在他后面的属下等人,也不敢贸然出声去催。 这位副指挥使,在淮城不近女色。 连酒都不怎么沾,有人往他跟前送美人,便只留下一句——家中已有未婚妻。 清心寡欲的不得了。 瞧着现下这股腻歪的劲儿,谁会那么眼瞎去打扰他。 「反正我这两个月,梦里夜夜可都是你。」李裴做的那些下流梦,没必要同她说。 怕她在马上坐得不舒服。 李裴又把人带去了后头的马车里。 外头嘀嘀咕咕的声音,闭上耳朵不想听也听得清楚。 「这就是咱们指挥使的未婚妻?」 「还不够明显?」 「他人也忒着急了,一刻都等不得的样子。」 「可不是,我都没见大人笑过,今儿也算开眼了。」 竺玉千防万防,没防住今日回京的李裴。 她坐在马车里,他的眼神就像是绳索,把她给捆住了,哪哪儿都跑不掉。 李裴如小时候那般,偏喜欢往她身上黏,搂着、抱着也不满足,时不时捏捏她的脸,情不自禁就出了格、过了火。 竺玉推开他,他还能厚着脸皮再缠上来。 只是。 他的目光忽然顿住,停在她的脖子下方那枚咬的深刻还未褪色的吻痕。 李裴当即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这谁弄得?!」 竺玉睁圆了眼:「不是你咬的吗?」 李裴愣了下,想起来方才他是有些过火,没个轻重。 竺玉整理好衣襟,烦躁不满:「你能不能别像一条狗一样,见到我就又是舔又是咬的。」 第114章 李裴好像上了瘾,细细嗅着她身上的软香,怎么都难松手。 甚至有种她若是个人偶娃娃就好了的念头,便能叫他一直搂着不放,她又不是个会听他话的。 不会叫她动,她就动。 叫她笑,她就笑。 她总是有几分不太愿意同他很亲近的。 李裴红了眼,闷声不乐道:「我去了淮城两个月,也不见你捎来只言片语,你怕是早就把我忘到脑后了。」 竺玉被说得有几分心虚,但她也不是没想起过李裴的。 淮城地远,民风彪悍,当官的也不大好应付,府衙对朝廷阳奉阴违也不是一回两回,整治起来还真是有几分棘手和麻烦的。 竺玉也知道李裴的父亲有意让他去歷练。 京城锦衣玉食的小公子,不能一辈子都当个刀不见血的好人,总得有人来为他的长剑开刃。 「我没有忘了你。」竺玉被他抓着双臂,感觉脆弱的外衫都要被他给拽下来,她嘆了嘆气,说:「可是淮城太远了,我给你写信,一来一回也要花上一个多月,这时候你都要回来。」 竺玉也不是真的白眼狼。 李裴对她好,她自然也担心他。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谁能伤得了我。」 李裴双手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寻常夫妻也不会有他们这般亲昵:「你心里有我就行。总归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竺玉有些喘不过气,倒不是难受的。 而是觉得李裴的这份感情太沉重了。 竺玉轻轻挣开了他的手,有些话再拖下去不说就不成样子,总不能一个两个都是陆绥那样的硬石头,说了他不爱听的就装作听不见。 她抿了抿柔唇,说话温吞,吐字却很清晰:「我一直都将你当成一个兄长来看的,自然是会担心你。」 她感觉得到抚着她脸颊的手指逐渐僵硬,面前的男人万般柔情也慢慢的变得严肃起来。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们从小感情就比其他几个人要好,真心换真心,你回来了,我也不用日夜担忧你出了什么事。」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 感情要好是真,日夜担忧却没这么夸张。 她…还真的不曾担忧过他。 淮城虽然是个是非之地,李裴的父亲当了这么多年的都督,若是护着儿子的这点手腕都没有,他这些年也不能高枕无忧。 李裴不是傻子,听得懂她的话。 他慢慢抽出手,锋利的目光一寸寸从她脸上扫过:「我明白了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李裴的脑子忽然变得无比清晰,望着她的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楚,这张脸瞧着比他两个月之前看见的要圆润,气色也被滋补的红扑扑的。 李裴在她面前总是容易被骗的那个。 只要她肯费点心思,他就轻易被她矇混了过去。 但到底,他不是真的什么蠢货。 李裴的目光牢牢锁着她的眼,逐字逐句的逼问:「你喜欢上谁了?」 她以前从来没把话同他说得这么明白,还愿意丢根肉骨头在他跟前吊着他,忍着不愿意同他撕破脸皮。 她本就是能忍则忍、和气生财的性子。 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翻脸。 今日这话,虽谈不上翻脸,但也是要他绝了对她的心思。 竺玉一愣,没想到李裴这么敏锐,她被他的眼睛盯得无所适从。 看李裴这个样子,她当然不能让他知道严忌的存在,不能害了人家。 竺玉低头,闷声否认,声音竟还真的听得出几分委屈:「没有啊。你别乱猜。」 她望着自己的脚尖,心虚之下说的话声音都不敢太高:「只是…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选秀,哪怕我不愿意,还是要有三宫六院。」 这话也是缓兵之计。 李裴根本不信,挑开她的衣领,望着她脖子上这几枚印记深刻的吻痕:「这就是他留下来的?」 刚刚李裴还被煳弄了过去。 这会儿可什么都想明白了。 若真是他刚刚做的孽,不会是这般颜色。 竺玉拢好衣裳,捂着脖子:「不是!」 李裴冷笑了声:「不会蚊子咬的吧?」 竺玉厚着脸皮认下:「可、可能呢。」 李裴双眸通红:「哪只蚊子如此不长眼?」 竺玉被问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脸上烧得慌:「天还是热的。」 她说着又把话扯了回来,望着李裴的冷脸,接着说:「李裴,你对我也就是看多了,看顺眼了,才觉得喜欢我。」 「我没有哥哥,从小就把你当成我的好哥哥。」 「退一万步说,即便我喜欢你,可我的身份…也不可能嫁到你家里去,你也不想成为三宫六院里的一员,多委屈多不值当。」 她只是打个比方。 她还没有开后宫的志气。 谁知李裴抓着这点不放:「如何不能?」 李裴说:「皇帝有三宫六院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怕你我的事,一辈子都见不得光,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竺玉还有一箩筐的话没说。 李裴就打断了她,漂亮的瑞凤眼盯着她,似乎看透了她拐弯抹角的小心思,开口打消了她多余的念头:「你不必再说花言巧语来哄我。」 李裴的黑眸锁住了她:「你告诉我,你喜欢上谁了?」 他不张口也不要紧。 淮城这段时日,的确叫李裴歷练到了不少。 「陆绥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身份,不然不会想着法子收拾那些要你纳妃的臣子。他又不是真的要你断子绝孙,而是替你处理这些你没法解决的麻烦。」李裴平静的阐述:「他从不会无缘无故帮一个人。他也喜欢你。」 想通这个。 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表面上陆绥看似同她没什么关系,话都不怎么说。 可是待她的事,从来也没少过他的手笔。 李裴越说语气越发笃定:「你脖子上的痕迹是他弄的?」 说到这句他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要被活生生的气死了。 一句短短的话像滚烫的火烧穿了他的舌头,痛得很。 李裴极为心痛,看着她问:「我不在的这两个月,你同他日久生情了?」 第115章 【新增一千字】 李裴好似肝肠寸裂,眼眸渐渐染得血红,抓着她胳膊的手也失了分寸,见她好像愣住了般,他咄咄逼人:「说话。」 竺玉也不知他这天大的误会是从哪儿来的。 李裴平时那么好煳弄,今天眼睛却格外的尖。 她不方便解释,也不能点头承认,只好支支吾吾装出似是而非的样子。 小姑娘眼睛一红。 李裴再多的狠招也不忍心对她发作,他还没怎么着,她就委屈上了。 他气得胸口疼,唿吸的时候都扯着般的疼痛:「陆绥从前一点儿都看不上你!还总是为难你,故意和你过不去,你喜欢他什么?」 李裴越说心口就越疼,满脸的怒容,刚回京的冷肃已经被嫉恨取而代之,什么体面、什么沉稳,通通都装不下去。 「他不就是长得有几分姿色吗?可他素来是个会演戏的,你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全都是装出来的!打量着你傻,好骗!」 后面两句话,陡然拔高了声音,生怕她听得不够清楚。 愤愤不平,心头似起了野火。 马车外的下属,便是想装聋作哑,也挡不住这位爷怒气沖沖的声音。 小裴大人成熟稳重,在淮城几次歷险,也没见他情绪这般外放,连话都懒得多说。 这般沉不住气,还是头一回。 后半句话,他们听得情绪,一个个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倒是没想到会听见小裴大人同未婚妻的辛密。 原来是个未婚妻心有所属的可怜人。 竺玉怕被别人听到,起身捂住了他的嘴巴,压低了嗓子:「你小点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李裴怒火难消,一把捏住她的手:「你好意思做不好意思让我说?!」 竺玉真的无奈,她撇过脸,声音小小的:「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 李裴真是被她气笑了:「你竟是藏都不肯藏了?」 他似乎寒心至极:「真就那么喜欢他吗?」 竺玉打定主意不能吭声, 李裴果真误会,接着在她咬牙切齿道:「你休想我成全你们两个。」 他冷着脸:「我不能动你,还不敢给他使绊子吗?」 竺玉装成了个聋子,谁知她这般不敢开口的懦弱样也被李裴当成,是为了维护陆绥的忍气吞声。 李裴心中有了计较,要彻底除掉陆绥,倒是没那么简单。 可给他找点麻烦,却还好说。 两人冷着脸,谁也不理谁。 马车行至一半,正好堵住了前头的去路。 周淮安驾马疾驰,他从军营里回来,一身戎装,瞧见李裴的人马,才知道他已经提前回京了。 只是不见李裴的身影。 周淮安随口问起:「你们副指挥使大人呢?」 下属恭敬行了礼:「大人在前头的马车里。」 周淮安略有些诧异:「他这么娇贵?竟是乘着马车回来的。」 下属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不太好解释。 周淮安挥鞭朝前,待停在马车前,男人跳下了马,一声招唿都没打就冒昧掀开了帘子。 身后有人这才想起来提醒他:「小将军!我们大人的未婚妻也是马车里!」 这话终究是说晚了。 周淮安一见她那张脸,就认出了她。 这是周淮安头回见她穿着女装露出脸的模样,细腻柔顺的三千青丝如上等的绸缎,乌木般的黑,皮肤雪白,眼眸莹润,唇瓣润润的红红的。 她微微睁开的眼,似乎受了惊。 周淮安的指骨用力攥着帘布,关节的骨头掐得泛白,他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李裴,这是你的未婚妻?」 李裴望着忽然冒出来的周淮安,扫了他两眼,脸色往下沉了沉:「你先下去。」 马车宽敞,三个人也是容得下的。 周淮安冷眼盯着他身边的少女,上上下下的打量,无论怎么看,都是货真价实的少女,不像是装的。 竺玉避开了他的目光,刚刚装聋,这会儿装瞎。 周淮安眼中冷光更甚,待将眼前的少女盯穿了个洞,才不急不缓将目光挪到李裴身上,沉沉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你的未婚妻是男人还是女人?」 李裴皱眉:「与你何干?我家事未断,你出去。」 周淮安阴着脸:「我出去可以。」 他抓住她的脚踝,一把将人从马车的小榻上给拽到自己的跟前,「我得带着她一同出去,有些话想问问她。」 短促的惊叫被吞没在喉咙里。 竺玉已经没有从前那么怕被周淮安知道真实身份,她已经当上了皇帝,不说坐稳了皇位,起码、他们都不能随随便便拿这个威胁她。 而且。 周淮安是她的表哥,哪怕知晓,也无碍的。 竺玉轻轻唿了口气,她整理好刚刚被衣襟,她看向周淮安:「我以为你哥哥同你说过了。」 周淮安面无表情的问:「说过什么?」 竺玉眨了眨眼:「没说就算了,周大人肯定自己的打算和用意。」 话到这个份上。 周淮安还有什么听不懂的,听她这话,他的兄长早就知道真相,唯独将他蒙在鼓里!把他当成傻子。 周淮安心里堵得慌:「他配知道,李裴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是不是?」 竺玉啊了声,认真想了想:「应该不止的。」 若是她的身份人尽皆知,她这个皇帝也不能当的这么稳当呀。 李裴看周淮安冷眼怒色的样子,轻嗤了声:「你生什么气?还轮不着你生气。」 周淮安撩起眼皮:「你别惹我。」 李裴冷笑:「怎么,小将军要杀了我?」 周淮安将手压在腰间的剑柄上,他面无表情:「未尝不可。」 竺玉弱弱出声:「我还有要事,不然我先下去?」 她原本还想拐个弯,去严忌的小院子里看看他,她同他都有两个月没见上面了,她在信上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 是真的有点想念他。 可能她到现在也不清楚什么是喜欢。 但是—— 和严忌在一起的时候,她好像一阵快活的风,一阵明媚的阳光,舒舒服服的,没有什么烦恼。 即便只能书信往来。 他在信中同她说的那些事,生动有趣,行文字句里还挂念着她。 她像是喝了一碗蜜,心里甜滋滋的。 若这不是喜欢。 那还能是什么呢? 李裴同周淮安齐齐看向她,异口同声:「你哪里也不许去。」 本来这把火还没烧到她身上,她一开口,两人牢牢盯着她不放,李裴起了疑心:「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 周淮安还没能从表弟变成表妹中缓过来,自然也不会放她走。 被欺瞒的怒火渐渐消退之后,他才得空认认真真瞧过她,以前就知道她长得好,但是从未想像过,她点了朱唇、抹了胭脂,一袭薄衫轻裙会出落的像水中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容颜昳丽,貌美天仙。 又娇又媚的,这么放出去都叫人不安心。 周淮安看了会儿都有些不好意思再看下去,神色僵硬,挪开了视线:「你今日晌午才知道你到了周家来,差人去兄长的院子里请你与我一同用膳,丫鬟说你睡着了,我还当你在宫里头累了,不敢多惊扰了你。」 「谁知你穿成这样跑出门来找乐子了。」 周淮安带着怨气说这番话也不是要斥责她。 她如今是皇帝,哪怕手里没什么实权,那也是一国之主,容不得他来斥责。 他说这些,也是后怕。 「你孤身出门,也真是敢!若出了什么事,父兄头一个就是拿我出气。」周淮安说着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往后你要出门,就使唤我院子里的人,拿着玉佩,自有忠心耿耿的隐卫替你卖命。」 周淮安谅解她许多事情得偷偷摸摸出宫做。 既然不能让外人知道,也就不方便用宫里的禁卫。 周淮安说完有些后悔用这么硬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凶。 他心里的欢喜,自是被骗的恼羞成怒要多几分。 他没有亲近的妹妹,既无表妹、也无堂妹,有的只有不太相干的远亲。 周淮安其实觉得她这样… 也没什么不好。 甚至,如此才是合理的。 一切就说得通了。 难怪她这么些年,即便身为东宫之主,也还是战战兢兢,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把她给吓住。 不是她胆子小。 是她不得不谨慎。 周淮安抬手,忽然用指尖蹭了蹭她的脸。 这是他小时候就想对太子做的事情,当年没能做成。 小太子藏在嬷嬷身后,使劲儿的往后躲,瞧见他们就跑。 如今。 没处躲去。 想跑也跑不成了。 无论是表弟,还是表妹。 不需要兄长再严厉的要他护着她。 他自当心甘情愿起来。 第116章 【新增一千字】 竺玉眼见一时半会不得脱身,又着急又生气。 气也不是气别人,而是自己倒霉,偏被李裴给抓到了,半路又杀出个周淮安。 这两个人都是如出一辙的霸道性子。 被他们盯上,简直比被陆绥盯上还难缠几分。 竺玉说:「我这样也没人认得出来,更不会有人要害我,反倒安全。」 她将玉佩还了回去,嘴上说着:「小将军的照拂我心领了,却是不必如此折腾。」 说是这样说。 其实是有了个前车之鑑。 竺玉也怕用了周淮安给的人,会给他通风报信。 到时候她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那可要怎么活? 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每个人都是那难缠的藤蔓,叫他捉住,一言不发就先将你捆起来。 周淮安没想到她竟然这般不领情,正要生气,又不忍心再摆脸色,莫名其妙心软了起来。 他开口之前忍住了脾气,没让自己看起来和蛮横无理,他说:「我行事光明磊落,又不会害你,防着我做什么。」 竺玉眨眨眼:「我是真的用不上。」 周淮安看她两眼,··柔软白腻的小脸,看着就叫人生不起气来:「罢了罢了,先回府,换好衣裳我亲自送你回宫。」 李裴冷嗤了声:「怎么她的事儿轮到你来做主了?我府上也不是没有她能穿的衣裳,去我那儿是一样的。」 周淮安呵呵两声:「你懂个屁。」 这是他表妹! 亲表妹! 他身为表兄,如何不能做主了? 倒是李裴,以前这两人搞断袖之癖,他尚且不是不能容忍,只是身为旁观者瞧着有几分噁心。 可是李裴觊觎的人从表弟换成了表妹,周淮安一分都忍不得,觉得他根本不配。狗脾气,死妒夫,不是什么温柔可人的好郎君。 不值当同他扯上男女之情。 李裴挂着冷脸,将话挑明:「我还有事没问清楚,她走不得。」 周淮安听着就不爽:「你这是什么语气?她是天子,想做什么做不得?」 李裴对上周淮安眼中的防备,他甚至已经悄声无息拔了腰间的长剑,蓄势待发,手中的利刃好似随时都会朝他斩下。 李裴装作没看见周淮安眼中冷冰冰的杀意。 「你将我视为情敌有什么用?咱们两个傻子,都被京城里守着的老狐狸给偷了家。」 似是而非的话。 故意引人深入。 周淮安听着前半句觉得脏了耳朵,后半句又让他立刻竖起防备的刺:「你别和我打哑谜,什么意思?」 李裴哦了声,面无表情:「她眼瞎了,看上陆绥。」 周淮安听了不爽快,李裴他瞧不上,陆绥他也瞧不上,总之他身边这些个打小就认识的男人,他通通都瞧不上。 秦衡伪善,两面三刀。 李裴决绝,情感上极端。 而陆绥,则是太能算计人了,闷声不吭就能把你算计的什么都不剩。 都非良配。 若是两家为了利益结合的联姻,那他们倒都是不可多得的人选。 可若是找个贴心人,琴瑟和鸣、恩恩爱爱过一辈子,却是十分不合适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竺玉小声辩驳:「我没有,他胡说。」 正是她很小声,又有点支吾,这句话听着着实像越描越黑了。 李裴:「你听,她还在给陆绥遮掩。」 周淮安:「陆绥长得确实不错。」 李裴:「有我好看吗?」 周淮安:「你看起来凶,女孩子不大会喜欢。」 … 总之,这天过后。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才从淮城回来的副指挥使是处处同镇抚司的陆大人过不去,早朝上都等不及要发作,逮住半分要害就往死里逼。 咄咄逼人的态势,像是祖上有世仇。 陆大人倒是处惊不变,任凭被怎么针对,瞧着不曾慌乱,也没生气。 这日早朝过后,李裴挡住了陆绥的去路。 宫檐巍峨,秋意萧瑟。 李裴忍耐多时,再忍也忍不下去了。 陆绥对他这些日子的针对,心知肚明,原因左不过只有那么几个。 无非就是受人挑拨,或是被喜欢沖昏了头脑。 龙椅上那个小骗子,旁的本事没有,哄骗人的手段是层出不穷的。 净想着渔翁得利的好事。 「有何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嗯。」 陆绥没打算再欺瞒,或迟或早,总是要被人知道的。 李裴冷嗤了声:「陆大人真是深藏不露。」 陆绥语气淡淡:「你与她比我更亲近,我以为你也早就心知肚明。」 李裴感觉陆绥像是故意在嘲讽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像个傻子一样,到后来才看破她的身份。 「与我亲近?她喜欢的不是你吗?」李裴言之凿凿。 陆绥沉默半晌,过了片刻,他问:「她是这么同你说的吗?」 李裴盯着他的脸,眼中已有了不耐:「你在炫耀?」 陆绥笃定回道:「你被她骗了。」 李裴自然是不信他这套的,陆绥这人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轻易就会掉入他的陷阱。 「我亲口问了她。」 「是吗?」 「不错。」李裴看他的样子就碍眼:「你很得意吧?」 陆绥垂着眸,眼底神色难明,过了会儿,男人微微一笑:「若是真的,是有一些。」 他拍了拍李裴的肩膀:「不过小裴大人可别做了别人的刀。」 陆绥说完改道去了宝成殿。 竺玉刚换回常服,梳拢着长发,平宣将宫外的传信偷摸着塞到她的手里,她这封信还没来得及打开。 陆绥的人就到了。 竺玉将信放在案桌上,好在外边还套了个信封。 单单瞧着,不会惹人注意。 陆绥一进殿,四下伺候的宫人便被屏退。 竺玉打开了窗户,透着光,没那么紧张,也没那么害怕。 陆绥仔仔细细扫过她的脸,没有见到几分心虚,她大大方方任由他打量,眼神并未闪躲,看起来不像是做了坏事。 竺玉被他盯了片刻,按耐不住:「陆大人,有什么事你直说。」 陆绥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来,抬手替她收起窗扇,隔绝外面的烈烈朝阳:「臣有一事,特来求证。」 殿内骤然昏暗些许。 视线不清。 竺玉的心跟着提了起来,黑暗总是会叫人不安,她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问。」 「陛下喜欢我?」 竺玉表情奇怪的看着他,好像吃了什么苍蝇似的。 她小心翼翼的打探消息:「你怎么突然这样问我?」 陆绥靠近了她,气息灼灼,落在她的鼻尖。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炙热的星火烫了一下似的,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陆绥据实相告:「李裴同我说的。」 男人语气平静,漫不经心替她正好髮髻上的玉冠,漫不经心:「他好像吃醋了。」 竺玉心里紧张,既然已经被误会,倒不如不解释。 「李裴是爱吃醋的人。他没伤着你吧?」 陆绥没再逼问,他望着她莹润的眼,乌色的眼瞳好似漫上雾气,看着这样一双眼,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忍不住要心软。 陆绥总觉得自己不会被她骗。 她藏不住事,一使坏就心虚。 想一页空白的纸。 轻易看透。 可这会儿,他明知这是个陷阱、是一场骗局。 还是心甘情愿往里钻。 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侥倖的想着日久生情的戏码,兴许她对他真的有了几分不咸不淡的喜欢。 李裴的嫉恨,也不是演出来的。 陆绥低头啄了口她的唇:「你骗我也没关系。」 他缓缓道:「但最好能骗我一辈子。」 竺玉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心里发毛,后背起了冷汗。 她低下头,吐字生硬:「我还有摺子没看。」 陆绥留下来陪她一道看奏摺。 竺玉胆颤心惊,右手边的信封离他近在迟尺,偶尔男人拿起摺子,她的心脏仿佛随着他的手高高举起,又沉沉落下。 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很害怕被陆绥看见她和严忌往来的书信。 她浑身紧绷,握着毛笔的手也很僵硬,一笔一划落在摺子上的字迹,硬挺又刻板。 陆绥的指尖已经碰到了信封,他随意扫了眼,倒是没有拿出来看的打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这个上午,她的心思全在这封信上了。 熬到晌午,竺玉才把陆绥给熬走。 她下午也悄悄出了宫,一袭裙装,瞧着便是正值芳龄的少女。 只是长得比旁人出挑一些。 严忌家的院门上了锁,他人不在。 竺玉并着膝盖坐在院门前的台阶上,耐着性子在等他回来。 她百无聊赖撑着下巴,水嫩的脸颊被太阳晒出几分薄红,乖乖软软,好似透着香气的熟果。 严忌傍晚归家,才到巷口,邻居大娘便忍不住笑,神神秘秘道:「严公子,难怪你前些天拒了那么多门好亲事,原来是已经有了良配。」 邻居大娘接着说:「你快些去吧,别让你家门前的小娘子等着急了。」 严忌止住脚步:「我家里来人了?」 邻居大娘是个热心肠:「可不是,小娘子貌美天仙,叫咱们这个巷子的人都看迷煳了眼!」 严忌心里重重一跳,仿佛猜到了什么。 礼貌道谢过后,脚底生风,急匆匆往家的方向跑。 第117章 晚风遥遥,黄昏的余韵像落在她脸上的一抹胭脂,涂抹着醉人的暖红。 一袭轻衫百褶罗裙,掐着细腰,长发并未收拢,而是懒洋洋的垂散在肩侧两边,她似乎等得无聊了,百无聊赖的托着脸颊,眼神有些懵懂的望着天。 又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台阶旁的小蚂蚁。 竺玉望着地上的蚂蚁,成群结队,忙活的样子,好像快要下雨了。 她仰起脸,正打算抬头看看天色。 暮色沉沉,似是有要下雨的徵兆。 冷冰冰的雨滴溅落在脸上,她懵了会儿,抬手擦了擦脸,她正准备起身,头顶压下一把陈旧的油纸伞。 伞面大半朝她这边倾斜。 男人握着伞柄,一身黑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问:「等了多久?」 竺玉坐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也没多久。」 她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严忌,两个月不见,他好似清减了一些,高高瘦瘦的,整个人看起来却还是温和的。 严忌打着伞,叫她跟着自己进了屋。 油纸伞被放在长廊下,屋子里整洁干净。 严忌去拿了干净的帕子,替她擦干净了脸,沾染的雨水慢慢抹去,少女的小脸透净粉白,漂亮得紧。 竺玉像只乖巧的小猫儿,耐着性子等他为自己擦干脸上的雨珠,过了会儿,她才听见他问:「你是不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竺玉愣了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家里人现在管我…没有那么严厉了。」 严忌嗯了声,不曾说他先前去找过她,私底下四处打听,曲折迂迴,也不曾打听到同她身份相似的少女。 他一向有耐心,收得住寂寞,也很擅长等。 在这件事上,他显得没有那么能沉得住气。 「那你明日还能出门吗?」 「能。」 竺玉夜里就能批阅完每天的奏摺,上午处理朝政,事实上,真到她手里,要她做主的事情没有几件。 一般晌午用过午膳,她便没什么事情可做。 她在将军府换上女装再从后门熘出来,也不会被发现。 起码,到现在也没被藏在她身边的那些钉子察觉。 竺玉抬起脸,沖他笑了起来:「放榜那日,我偷偷去看过,还未恭喜你榜上有名。」 严忌眉眼舒展,也对她笑了笑。 他去了厨房,给她煮了碗鸡汤面。 竺玉蹲在厨房外面,看他在灶台前忙活,都说君子远庖厨,他倒是没这个忌讳,甚至看起来好像还挺熟悉的。 严忌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往她那边看了眼。 小姑娘可能是站的累了,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的蹲在外头,眼巴巴的望着他,想进来好像又有点嫌弃厨房里的油烟味,便只能在外头守着。 严忌心头忽然一软,这些日子的克制、思念,似乎都得到了缓解。 「快好了。」 竺玉点点头:「我也不是很饿的。」 她心直口快的,自己也没怎么想,脱口而出:「我就是想看看你。」 隔了两个月。 真的怪想他的了。 先前还没觉得有多难熬。 真见了人,发现她…她就是喜欢他的呀。 严忌莞尔,脸上红了红,前几日便是考中了名次,也没叫他这般高兴。 惯常也不喜形于色的人,这会儿心里觉得甜滋滋的。 等煮好了面。 严忌自己没吃,只是看着她吃,末了,才问一句:「好不好吃?」 竺玉轻轻点点头:「好吃的。」 严忌嗯了声,接着问:「要不要再吃点?」 她摇头:「我吃饱了。」 天色已经黑了。 屋子里点了烛火,映着两人都有些红红的脸。 四目相对,彼此好像都害羞了起来,脸上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烫,好像整个人都要被烫熟了。 竺玉望着眼前这张白皙俊秀的脸,明明刚吃饱却还觉得有几分秀色可餐,她咽了咽口水,脱口而出:「你看起来好香。」 干干净净的。 透着白。 好像刚被雨水浸润过的枝叶。 泛着鲜嫩的清香。 让人想要尝上一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若是从前,严忌大抵是会镇定的应付过去,君子不可逾距。 起码行事得要光明磊落,不能当那趁人之危的小人。 可。 两个月也足够严忌想明白很多事情。 一次次叩门,一次次无功而返,一回又一回都找不到人。 足够让他明白,什么都是空的。 循规蹈矩的礼数也是做给别人看的。 严忌直勾勾看着她,很宽容大量的开了口:「你要不要尝尝?」 竺玉怔了下:「什么?」 严忌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这是他头一回对她如此大胆,面色不改握着她的手:「亲一下我。」 竺玉彻底怔住,期期艾艾的眼神里又透着几分蠢蠢欲动,她感觉被严忌轻轻握住的这片皮肤,烫得发麻。 严忌见她愣住,不急不缓地问:「不敢吗?」 嗓音平静又温柔,同平时与她说话的语气没什么两样。 竺玉是有点不敢,这温温柔柔的语气像缠上来的细枝,不会让她难受,却也不想让她当个落荒而逃的懦夫。 竺玉支支吾吾,有点怯怯的。 严忌望着她的眼,他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没怎么用力,轻轻的:「那我来吧。」 竺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亲了一下。 很轻,点水般的吻。 竺玉感觉被他亲过的地方软软的,她整个人也晕晕乎乎,仿佛置身云端,浑身轻盈漂浮。 这种感觉很舒服。 她…她甚至有点喜欢。 和陆绥亲她的时候不太一样。 陆绥亲她,是想吃了她。 很蛮横、像要把她吞噬,她只有害怕。 又怕又不敢反抗。 只能温顺的被他亲吻,不然他的手段就会更加的酷烈。 竺玉摸了摸唇瓣,抬着小脸有点呆的看着严忌。 她听见他说:「我想去你家里提亲。」 他知道她家里是高门显贵,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松手。 权当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非她不可了。 竺玉没有回他,而是慢吞吞的圈住他的脖子,低头也亲了他一口。 舌头湿软,还舔了他一下。 她浑身虚脱了似的埋在他怀里,双手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脸上冒着热气儿,小声地说:「我敢的。」 「敢亲你的。」 第118章 这句话说的很小声,她的动作却很大胆。 纤细的胳膊也还软绵绵的圈着他的脖颈,亲了一口,似乎没尝到什么味道,又忍不住大胆的伸出软舌头,往里探了探。 严忌绷紧全身,僵在原地不敢随便乱动。 像乖觉的雕塑,任由她糟蹋。 男人表面不动如山,只是气息显而易见喘得粗了些,他扣在她后腰的手指忍不住掐着大力。 竺玉没察觉到男人的变化,也没看出来他在忍耐。 她想尝到好吃点心的小猫,蹭来蹭去,舔来舔去,觉得他香香的,浑身哪里都好闻,哪里都好亲。 干干净净的气息像春天的绿枝。 鲜嫩、又蓬勃。 严忌没有制止她的动作,等她在怀里不动了,压着沙哑的嗓音,温温柔柔的问她:「够了吗?」 竺玉老脸微红,浑身臊热,她刚刚好像是有那么点急不可耐。 也不知道严忌有没有被她吓到。 她捂着红扑扑的小脸,开口还有点支支吾吾:「我、我平时不这样的。」 方才可能是鬼迷心窍了。 严忌轻轻捉住她想逃离的手指:「我很喜欢。」 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也怕她听得不够明白,尽管耳尖红透了,他还是照实相告:「我喜欢你这样。」 竺玉感觉她的脑子也被烧得不太清醒。 呆头呆脑,他说什么,她都只会呆呆的说好。 严忌看她只知道傻不愣登的点头,不禁缓缓笑了起来,少女皮肤粉白,眼角眉梢漾着意动的春色,柔唇红红的、润润的。 黑色的眼睛珠子,像珍珠似的,渗着清润的水。 安安静静的盯着你看,全然託付信任的样子,直叫人心尖发软。 严忌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他在父母、师长眼中是再循礼克制不过的人了。 这会儿也想那书中恬不知耻、得寸进尺的恶鬼一般,想要将她私藏。 「我得回家了。」 竺玉从他身上爬起来,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裙摆。 严忌道:「我送你。」 竺玉怎么敢让他送,她犹犹豫豫,他便看出来了她的为难,可这两个月无头苍蝇般的找人,着实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一时半会儿的。 严忌还真不想就这么把人给放走,怕她又像一滴水似的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严忌捉着她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这么晚了,你独自回去,我也不放心。」 他瞧着是个容易害羞的读书人,骨子里其实很倔。 就想进京考试之前,母亲以死相逼要他先与村长的女儿定下婚事,他也没有松口,与母亲一道绝食。 不吃不喝,固执已见。 母亲拗不过他,这才作罢。 竺玉看出了他的执着,低着头:「父亲、母亲还是我如今都是借住在亲戚家里,被他们发现我这么晚了回去,他们不会饶了我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严忌嗯了声,「那便不要被他们察觉。」 竺玉噢了噢,感觉是再煳弄不过去了。 不过她也不能一直这么骗着严忌,迟早是要与他说明身份的。 只是她还没想好如何同他说,瞻前顾后,仿佛前有狼后有虎似的,不太好弄。 趁着月色。 竺玉在他的陪同下,与他一道出了院门。 街上遥遥传来梆子声。 竺玉低着头,幼稚的踩着他的倒影,一步步闷头往前走。 一直到将军府的后门,才堪堪站定。 「我到了。」 严忌什么都问,既不问她为何要借宿,也没问她同将军府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只是在她转身要进去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掰开少女的手指,将一直藏在袖中的簪子拿了出来。 一根白玉簪。 简单朴素,不是多好的东西,却是他用这两个月攒下来的所有银子买下来的。 他知道,她看着就是要好东西的。 得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京城贵女用什么,她便该用什么。 只是这已经是他现在能拿得出手最好的东西了。 严忌是个不急不缓的性子,在这件事上却已经有些等不得了,总是不大想委屈了她。 「我瞧着好看,看起来就衬你,就买了下来。」严忌说话从不会让人觉得难受,像温开水,觉得舒服:「你喜欢就收着,不喜欢就随便处置了。」 竺玉从他这里都收到了好些礼物。 她握着簪子,满心欢喜:「喜欢。」 严忌也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髮:「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你若受了欺负也不要忍着,记得要同我说。」 竺玉点头:「嗯。」 月色清冷,少女黑色的眼珠映着他的身影。 严忌只想一直、一直被她这样妥善的藏在眼中。 最好令她的眼里只有他自己。 竺玉怕被府里的底下人察觉到他们,也不敢多说,更不敢高声说。 她对他摆了摆手:「你也快些回去吧。」 严忌看着她进了门,他还在后巷待了好一会儿。 他若真是个君子。 其实今夜就不该勾引她。 严忌是个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喜欢他的皮囊,她是那犯馋了的小猫儿,瞧见自己喜欢的玩具,便想伸出爪子碰一碰。 严忌轻轻吐了口气,没再多想。 这边竺玉走路都放轻了脚步,廊下的烛火将夜色烧得宛如白昼,院子里灯火通明,她既能看得清楚路,也不会害怕。 这会儿换回自己的衣裳,再回宫,也还来得及。 住在宫外,就赶不上明日的早朝了。 尽管她在金銮殿上更像是个摆设,但还是要露面的。 竺玉猫着手脚,正准备偷偷熘进屋子里,耳边一道低低的咳嗽声,差点将她吓个魂飞魄散。 周淮景从夜色里走了出来,一身常服,斯斯文文,他洗过了澡,仿佛洗干净了身上的煞气,他明知故问:「穿成这样是去见谁了?」 竺玉吓得收回了推门的手,脸白了白,待听清楚他的声音,脸色才好看了许多,她做贼心虚,才会如此提心弔胆。 对这位表哥撒谎,她从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怕被看破了谎言,对他撒谎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啊?表哥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竺玉垂着脸,极其别扭的扯开了话题,生硬的不能再生硬。 周淮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是锋利的刺似的。 竺玉实在没有勇气抬起头来同他对视,只能装傻充愣当个鹌鹑,把自己缩起来,装得很乖觉。 周淮景其实什么都瞧见了。 他在后门等了有一阵子,这些天,她时不时便从宫里跑出来,这本没什么,小姑娘被拘得狠了,一下子没了限制,心思野了也无可厚非。 可奇怪的是,她次次从将军府出去都换上了裙子。 看得出来,她还不太习惯穿裙子,有几回走得匆忙,跑得也急,差点踩着自己裙摆摔倒了。 周淮景甚至不用怎么查,肉眼可见这些细微的变化,便也看得出来她这阵子不大正常。 这才耗了会儿时辰,在后门守了小半日。 果真没叫他失望,还真被他瞧见了些不得了的画面。 方才夜色黑沉,周淮景还是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长得还算不错,白净出挑,也不像是个小人。 她羞羞答答,又红着脸的样子确实好骗。 动了情,人都活泛了起来。 「忙着逮猫,便没得睡。」周淮景没打算让她轻易煳弄过去:「你下午就出了门,这个时辰才回来,忙什么忙了这大半天。」 她以为她已经够明显了。 她不信周淮景看不出来她不想说,依然还要问她,就是不想轻轻揭过。 竺玉想了想:「认识了个新朋友,许久未见,一时聊得兴起,就到这个时辰了。」 周淮景往前两步,高大的身影拢着她小小的身躯。 「我瞧见了。」 「什么?」 「后门。」 竺玉的脸色一下变得复杂起来,又惊慌又懊恼,她攥住了周淮景的袖口,总算捨得抬起脸来了,瞧着怯怯的样子,可其实什么都敢做。 架不住这人天生就是个刑讯逼供的阎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竺玉不打自招了起来:「我、我喜欢他,但也没和他怎么样。」 周淮景还没怎么着,她已经自乱阵脚。 说到底还是怕周淮景去为难严忌,怕他不许她的这点风花雪月。 周淮景瞥了眼她白白的脸,像一捧雪,苍白的有些可怜,他缓了缓脸色,语气也比先前和缓许多:「慌什么。」 竺玉眼神颤颤的,哦了声,却不知道自己在哦什么。 周淮景接着盘问:「他叫什么?」 竺玉不大想说,对上周淮景的眼,也没了要藏的心思,他若有心去查,很快就能查到。 「严忌。」她忍不住给他说起好话来:「他是今年的考生,才出了成绩,考得很好,前十名呢。」 说这句话时,她也跟着与有荣焉了起来,恨不得把他很好很好几个字强行塞进周淮景的耳朵里。 周淮景漫不经心嗯了声:「瞧着还行。」 竺玉松了口气:「表哥没生气吧?」 周淮景笑了下:「没生气。」 竺玉眼巴巴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可爱:「表哥。」 「嗯?」 「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诉…贵妃娘娘。」 周淮景垂眸,扫过她的脸,她有求于人的时候,眼神看起来想只真诚的小狗,他本不应该答应下来,也不知为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表哥,你人真好。」 周淮景不知道她的没心肝是从谁那儿学来的。 唯有得到好处的时候,她才捨得从指缝里露出一点儿真心来。 周淮景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自己,心里应当有个数,即便喜欢他,也要留个心眼,知道吗?」 竺玉用力点头:「我知道,我不会被人欺负的。」 她又怕疼,又怕吃亏,还很小气。 谁让她疼了一下,她能在心里记上很久很久,然后再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往来。 从小到大,就是如此。 所以李裴总说她没良心。 周淮景派了人,将她送回了宫。 他之所以放任如此,是真心觉得没什么。 周淮景也不是没看出来她同陆绥、甚至还有李裴都不是很清白,陆绥心甘情愿为她做了许多,肃清了一大帮人,自然也得罪了不少元老重臣。 他甚至说服了他的父亲,没有将遗诏拿出来。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背地里,她许了他好处,只有这么简单的缘由,才说得通。 周淮景将她视为女帝,既是女帝,多几个男人,没什么不可。 买菜还有在摊子上挑挑拣拣,找男人不得也这样吗? 男人再多,也是可以的。 因为她是皇帝,那么就什么都可以。 * 没两天。 陆绥在宝成殿里帮她批摺子的时候,就发现了她头髮上的髮簪,通透的白玉,尤其衬她的肤色。 陆绥放下手中的毛笔,盯着她头上的簪子看了半晌,男人的拇指缓缓弯曲、蜷缩,他漫不经心开口问道:「怎么以前没见过这根簪子?谁送的吗?」 她的物件,在这宝成殿里,早已被他摸透。 陆绥心里门清儿,一眼就看出这是多出来的。 竺玉抬手摸了摸头顶的髮簪,脸颊微热,耳尖也有些红,藏在乌黑的髮丝里,幸而没被瞧出来。 她说:「没注意,我随手拿的。」 撒谎。 又骗他。 陆绥不动声色,缓缓撩起眼皮,黑曜石般的眼珠静静望着她,没有戳破她的谎言,他只是问:「怎么没用我之前送你的那个?」 那是他亲手雕刻的。 费了好些功夫。 上面还嵌了块青绿色的宝石。 竺玉压根都要不记得陆绥送过她簪子这件事,她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不过很快就装出来有这回事的样子。 她说:「我捨不得,怕弄坏了。」 陆绥的脸色缓了许多,他说:「送你了自然是给你用的,坏了就坏了,又不是没有。落在箱子里生灰,才是浪费了。」 竺玉顺着他的话乖巧点头,好像听话的不得了的样子。 其实她压根没往心里听。 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和严忌说清身份的事。 她一开始瞒着他,确实不够诚心。 像是故意在戏弄他。 也不知道他知道她的身份后,会不会生气。 不过严忌看起来很好哄,没脾气的样子,又能砍柴、又能做饭、体贴温柔,想做什么的时候,偶尔也会强势。 是再好不过的伴侣。 竺玉唉声嘆气。 陆绥拢住她的小手:「嘆什么气?」 竺玉扭过脸,她忽然间问:「陆大人,你说怎么样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陆绥语气淡淡:「怎么这么问?」 竺玉抽出手来,又被捉了回去。 「没怎么。」 陆绥觉得她这些日子乖巧不少,自然误会了些什么,以为她是要同自己表明心意:「以诚相待。」 「拿出真心,就能取信于人。」 第119章 竺玉对男女感情上的事情稀里煳涂的,但是经过陆绥这么一点拨,好像又似懂非懂。 陆绥说的也没错,只要拿出真心来,便足以打动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何况严忌也并非不通情达理的人,她用假身份欺瞒他,也是无奈之举。 可这几个月日日夜夜的相处,却是做不得假的。 她像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认真点点头:「我明白了。」 陆绥眉头微挑,一个嗯字仿佛透着愉悦的心情。 竺玉感觉陆绥只要不黏着她的时候,还是挺有用处的,懂得好像也很多,他都还没成家,也没听闻他的什么感情绯闻。 对这方面,却不是一窍不通的。 陆绥一连几天心情都是极好的,就连在镇抚司的同僚也觉得陆大人这几日颇有些如沐春风的样子。 瞧着更像是好事将近。 陆绥日日都到宝成殿,有时候待得不久,只是稍稍来坐坐,便要去忙别的事。 有时他刚过来,她还在睡午觉。 趴在太阳底下,睡得迷迷瞪瞪,只是秋日太阳正好,叫人不忍心惊扰了她。 陆绥每天都会看见她戴着那根不值钱的簪子。 很劣质的玉,用料平平无奇,也不见得有多好看,可她就是日日都用着这根簪子,便是不用的时候,这根簪子也被她放在梳妆檯上最显眼的位置。 渐渐的。 陆绥的心情便又没有刚开始那么好,他出了殿门,不动声色的问起在她身边伺候的宫人:「陛下用的那根簪子是从哪儿送过来的?」 小宫女低着头,有些怕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奴婢也不知道,可能是内务府一併呈上来的。」 陆绥默了半晌,没再问下去。 只是这根玉簪还是成了他心里的刺。 竺玉哪里能想得到陆绥会每天都盯着她的簪子瞧,关注这等微末的细节。 她得了空就欢欢喜喜跑出宫去,离殿试还有一个多月,严忌早已准备的差不多,这大半个月倒也清闲。 竺玉自上回主动亲了他之后,好似开了窍,得了趣味。 难怪陆绥先前那么喜欢亲她,亲别人和被别人亲,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竺玉在严忌这里像个大胆的女侠。 什么书都敢看,什么事儿都敢做,什么地方都敢去。 有一回还拉着他去逛了胡人开的花楼,里面的姑娘穿得很大胆,衣裙却十分漂亮,身上的配饰随着动作晃得叮铃响。 严忌似乎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喝酒都被呛着了。 他长得好,花楼里的姑娘都喜欢他,这本就是个卖艺不卖身的花楼,拉琴的胡姬瞧上了清隽的小郎君,一曲作毕,给他倒酒的时候,纤纤玉指从他的掌心暧昧划过。 严忌抽回了手,转过头来看向在一旁已经被酒餵得晕晕乎乎的少女,无奈嘆了嘆气,他说:「我们回去吧。」 竺玉喝了半杯胡姬递来的酒,就已经头脑发晕。 可她又觉得自己的酒量没有那么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点点头,随后慢吞吞的挪到他身边,大大方方的抱住他,往他怀里一栽,全然不知被她抱住的男人身体有多僵硬。 她开口说话也带着浓郁的酒气:「不舒服。」 难得娇里娇气。 严忌方才一口酒都没喝,这会儿倒是清醒的很。 看她脸颊红透了的样子,不像微醺,反而像是已经烂醉了。 胡人那边的酒,总是更烈几分。 吃着甜,酒劲大。 严忌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倒是也很乖巧,搂着他的脖子,温热的气息落在男人的脖颈,想羽毛似的轻轻扫过。 严忌绷紧了身体,连忙将人抱了回去。 路上她却不怎么安分,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时不时偷偷亲了他一下,咬他一口。 严忌被她扰乱的唿吸紊乱,他停住脚步,轻轻握住她作乱的手:「你乖一点。」 竺玉抬头望着他,眼睛像是浸润在水中的黑色珍珠,她点头,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接着她就又凑上来亲了他的唇。 严忌好不容易把人抱回家,给她煮了碗醒酒汤。 她嫌难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餵进她的嘴里。 人渐渐清醒过来,却也是天黑之后的事儿了。 竺玉感觉嘴巴有点痛,一照镜子发觉竟然肿了。 她还记得自己方才「轻薄」他的事儿,再厚的脸皮这会儿也有些脸红,她假装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无其事说自己要回家了。 隔天。 陆绥就发现她的嘴巴不太对劲,红红的还有点肿,仔细看上面好像还有很细密的伤口,像是被牙齿刺破似的。 竺玉被陆绥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手里的摺子也看不下去,「我脸上怎么了?」 陆绥的眼神深又黑,沉得叫她觉得惊心动魄。 忽然之间,一直沉默的男人,抬手轻轻拢住她的下巴,指腹漫不经心碾过她唇瓣的红肿,他面无情绪:「这里肿了。」 竺玉心中一惊,扯起谎来面不改色:「可能是我昨晚在梦里咬的。」 她现在在他面前撒谎已经很镇定,从善如流:「难怪我说今早起床觉得嘴巴痛。」 冷冽的气势缓和些许。 他脸上的神色瞧着也叫人放松许多,他慢慢松开了手指,叫人拿了药过来。 清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也不会觉得疼。 冰冰凉凉的,反而很舒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陆绥边帮她上药,边问起别的事:「陛下好像很喜欢这根簪子。」 竺玉被迫抬着脸,隔得这么近,好像连他的睫毛都能数得清楚。 陆绥接着说:「是谁送的,值得陛下如此厚爱。」 竺玉眨了眨眼:「忘记了。」 陆绥顿了下,接着便客客气气的嗯了声,仿佛不打算再追问。 竺玉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晌午用过膳。 陆绥叫人去将内务府的太监请了过来,小太监往常没机会在前朝的权臣面前露脸,陡然被叫过来,心里头跟打鼓似的,紧张又害怕。 陆绥的威名,他们内宫这些当差的也都听说过。 抄家杀人,那是样样不落,从不心慈手软。 「你将这两个月送到宝成殿的东西列个单子,送到我这儿来。」 内务府的太监也不敢说这不合规矩:「奴才这就去办。」 内务府本来就有册子,将每样东西的去处记录在册。 他一刻都不敢耽误,即刻回去取了册子送到陆大人跟前。 陆绥仔细扫过册子,没瞧见她头上那根玉簪,既然这样,便只能是别人送的了。 内务府的太监只见陆大人的脸色逐渐阴冷,还以为自己的差事出了什么错,大气儿都不敢喘。 等到陆大人将册子扔回来,人也走远了,他们才敢抬起头来,宛如躲过了一劫。 陆绥这两个月有意纵着她。 并非不知道她经常出宫,每次都是去将军府。 他只当她是想拉拢周家的人,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她哪里是那么有志气的人。 陆绥想到她唇上可疑的红肿,不说肝肠寸断,却又是十成十的难受。 又怒又气,被嫉妒裹挟成面目扭曲的怪物。 倒是他一直小瞧了她! 陆绥回了宝成殿,将他气得恨不得玉石俱焚的人在软榻上睡得正香,无忧无虑,无仇无怨,好不惬意。 陆绥没有发作,压住了气。 他走到案桌前,写了几个大字,勉强才静下心来。 偏偏那么巧,余光瞥见案桌砚台下的几封信封。 是无字信封,却在这里压了许久。 陆绥将砚台下信封拿了出来,一捏便知道不对,厚厚的,不像是空的。 第120章 竺玉午觉噩梦连连,醒来时出了一身的冷汗,鬓髮微潮,四肢酸软无力。 她倒是不太记得清楚梦见了些什么,好像是一路都被人追杀,她四处逃窜,跑得喘不过气来。 也难怪睡醒会这么累。 只是她没想到,陆绥竟然还没走。 往常她一觉睡醒,陆绥就已经出宫了。 他平时也没多清闲,忙得很。 光影浮动,窗外的树影摇摆和缓。 萧瑟的秋风拂起案桌上的书页,一页页,簌簌响。 竺玉听见纸张翻动的声响,下意识转过脸朝那边看了过去,她一时愕然,陆绥还站在窗前的案桌旁,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冷峻的五官隐匿在光影的暗处,寡淡的神色,叫他看起来像一块通透的玉,冷冷的。 他手里翻页的速度很缓慢。 捏着薄薄的信纸,慢条斯理,一行行、一个字接着一个字慢慢的扫过去。 竺玉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刚睡醒的困顿剎那间消散的一干二净,她提心弔胆的从床上爬起来,边整理身上乱糟糟的衣裳,边疾步走到陆绥的身前,下意识将他手中的信件抽了出来。 她看了眼,幸好不是她同严忌往来的书信。 竺玉舒了口气,然后又没那么理直气壮的谴责起了陆绥:「你怎么私自看我的书信?」 陆绥盯着她,半晌不语,过后才不咸不淡的回了几个字:「看不得吗?」 竺玉被他盯得心里没底:「这本就是一件很无礼的事情。陆大人怎么还理直气壮的?」 陆绥道:「陛下如此紧张,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竺玉反驳:「我没有,你别含血喷人。」 陆绥替她收拢好桌上的信件,接着不紧不慢道:「既没有见不得人,那也就不怕被人看。」 竺玉回击道:「你这是谬论。我自是有不想让人看的权利。」 陆绥的眼神像一片平静的湖水,静而深远,他似乎极为敷衍:「这是自然。不过臣已经看过,陛下若是生气,大可责罚。」 竺玉哪里敢责罚这位活阎王。 真罚了他,转头他就要给她找事做。 只要他没瞧见她同严忌往来的书信,其他的,便也没那么重要。 宝成殿里外漏成了筛子,定然是有他的眼线的。 宫里发生的事,想来他不用私看她的书信,也能知道。 竺玉只叫人回府去。 陆绥大多数时候的温和都快叫她忘记了他曾经酷烈的一面。 男人离开之前,淡淡提醒:「过两日便是恩科殿试,陛下可有想好试题?」 殿试的试题没什么讲究。 竺玉倒是早有准备,可她却不想露面,到底还是没准备好怎么同严忌坦白,骗了他那么久,他真的会一点儿都不生气吗? 竺玉点头:「嗯,想好了。」 她又摆出为难的样子,提前开始装模作样:「不过我这几日身体不太舒坦,身上还起了麻疹,若是再发展下去,麻疹都要到我脸上来了,为了天子威严,届时兴许要遮掩一二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陆绥唇角微弯,心中冷笑。 她在信中,字字情深意切。 思念之情,几乎都要穿破纸张。 果真是喜欢的紧。 都怕被那人知晓她的身份,因而生出嫌隙来。 这两个月,她便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同那人陈仓暗度,眉来眼去。 难怪经常跑去将军府,不过也是迷惑他的罢了。 陆绥撩起眼皮:「陛下身上生了麻疹?」 竺玉点头,蹙着眉装作难受的样子:「对,夜里还会痒,很不舒服。」 陆绥瞧着她,眼中情绪难辨,他问:「可严重?」 竺玉继而面不改色的点头:「严重。」 陆绥这会儿也不装什么君臣和睦,他近上前来,两步就到了她的跟前,凛冽的气息想冬日里刚下过的那场雪。 他抬手,便要来解她的衣裳:「我瞧瞧。」 竺玉大惊失色,双手下意识捏紧自己的衣襟,摇了摇头:「不、不用。」 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太医已经瞧过了,还开了药方子,我吃了药,稍有缓解。」 陆绥心意已决,似乎一定要看。 他轻易就扯开了她的手腕,边蛮横的解开她的衣襟,边客客气气的温声温语道:「陛下身体娇弱,身上难受,嘴巴上又是伤,可见身边的人伺候不力,太医院开的药方也没什么用。」 「还是让臣来瞧一瞧,若是已有和缓,臣心里也好受些。」 竺玉被他逼得喘不过气来,她偏过脸,咬着牙说:「你又不是太医,看了也没用。」 陆绥毫不谦虚:「臣略懂一些岐黄之术。」 竺玉挣扎的这点力气在他手里就像猫挠,压根没什么用,也没抵御多久,就被他给扒了衣裳。 她气的一张脸又红又白。 殿内静得迫人。 陆绥打量她的目光,即便温和,也像锋利的刀子,叫她忐忑。 少女白腻柔软的身躯,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藏在薄被里,即便如此,方才也让陆绥看了个清楚。 如雪瓷白的皮肤上宛如落了阵红梅,大腿内侧还有尚未消退的指印。 浑身暧昧的痕迹,像是才被人疼爱过似的。 陆绥安安静静的盯着,瞳色漆黑,默然不语。 过了好半晌,他不急不缓替她盖好了被子,扫过她因为生气而泛起薄红的小脸,忽的冷嗤了声:「这是麻疹?」 竺玉感觉气压阴沉,密不透风般的憋闷。 陆绥看起来好像还是心平气和的,可周遭的气氛僵硬的像是有人掐着她的脖子,她望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硬着头皮点头:「是、是的吧。」 陆绥默了片刻,轻轻的笑了:「既然陛下说是麻疹,那便是麻疹吧。」 竺玉这会儿反而怕他笑,她瑟缩两下,往后退了退,细微的动作也没逃过男人的法眼,骤然被他握住了脚踝,用力的往他怀里扯了扯。 陆绥扫过她身上的痕迹,哪哪儿都红红的。 他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死寂般的平静只会令人不安。 她还真是。 给人惊喜。 陆绥眼瞳里的漠色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是怒是恨,说不清楚。 事已至此,他就只要顺着她,装傻。 陆绥当然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好东西。 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哪怕气得想要将那人五马分尸,他也得冷静下来权衡利弊。 棒打鸳鸯的事情。 他已经做过一回了,叫她气得半个多月都对他爱答不理的,心里怕也是记恨着他的。 若是换做别的人。 他不会棒打鸳鸯第二回 ,有无数种法子能借别人的手,叫她死了心。 李裴就是个好用的工具,善妒的嘴脸不在他之下,若是叫他看见了她身上的这些痕迹,现在就会去提刀杀人。 可是陆绥这回依然不打算假借他人之手。 爱也好,恨也罢。 都得是他的。 竺玉就好像被捏住后颈的猫儿,乖顺很多,不敢轻易扑腾。 见陆绥面无异色,她慢慢放下惊惧,可是还没一会儿,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她像离了水的白鱼,被迫乖觉了下来。 气息滚烫,血液也是烫的。 她口口声声说是「麻疹」的地方,仿佛都刻下更深更痛的颜色。 待此事终了。 天已经截然黑了。 陆绥穿戴整齐,看了眼在床上酣睡的少女,她似乎累极了,倦色浓郁。 男人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放下床帐,挡住了外间遥遥的烛火。 出了宫门,男人叫来心腹,夜色阴沉,他神色模煳,语气淡淡吩咐了下去:「你派几个人,守在将军府的正门和后门,不管什么人进出,也无论男女,都禀上来。」 「是。」 陆绥见过那个男人一回。 他坐在马车里,严忌刚好从书铺回家,一身素净的青衫,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品行高洁,性情温和。 即便是个千好万好的人。 陆绥要杀他,也不会手软。 他既已经榜上有名,却也是好事。 当了官,身不由己的事情就多了。 随随便便寻个罪名,就能把人给处置了。 陆绥觉得她看起来怕他,实际上一点儿都不怕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她不害怕他们之中的任何人,清楚的知道他们对她多多少少是有感情的,游刃有余的利用这些感情,随心所欲。 谁都纵容着她。 还真没叫她怎么吃过苦,见到血腥的场面。 陆绥想的很清楚,他要逼迫她亲手处死这个人。 人死了,爱也就没了。 想起来都似诛心之痛,与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分别。 如此,甚好。 两人近日的信中,还约好了等到满月之日,去小重山一同赏月。 信里的爱意,浮动在字间。 衬得他像个阴暗狰狞的恶鬼。 陆绥怔怔想着这些事,兄长什么时候到他身后,他也未曾发觉。 陆宴也是刚忙完公事,见着自己这个弟弟,才想起来问他:「你和李裴,是怎么回事?」 陆绥嗯了声,满不在意:「他派人来杀我,我知道,兄长不必管。」 第121章 「你自己心里有个数成。」 陆宴没操心这事,只是顺嘴提上一句,倒也不会担心他弟弟就这么死在李裴的手里。 陆宴随口问的这句,其实也是好奇,这两人不说有多肝胆相照的友情,可是也断然没有深仇大恨。 李裴下这样的死手,还得瞒着家里人,叫他父亲知晓了,届时连累得两家长辈伤了感情,此事怕不好揭过。 「只是你做了什么,要李裴对你痛下杀手。」陆宴说着稍作停顿,不紧不慢补充道:「他可是连他养得那些私卫都尽数派了出来。」 说假话瞒不过他这位兄长。 陆绥也不打算说假话,他思忖片刻,想好了措辞,简洁明了:「我抢了他的心上人。」 陆宴抬眉,略有些诧异,在他听来,儿女情长不过是最无足轻重的小事,值得这两人如此大动干戈。 陆宴不太相信:「就这样?」 陆绥点头:「就这样。」 陆宴上个月才定下婚事,辽东巡抚家的嫡长女,他未曾见过面,自当没有什么感情。 婚姻只是因为门当户对。 正合适,于两家也都有好处。 因而,他不信弟弟口中说的话,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先前也不曾听说你喜欢过谁。」陆宴不动声色的扫过他的脸,淡淡的口吻漫不经心的打探:「是哪家的姑娘,叫你们两个争得头破血流。」 陆绥口风紧:「我不过问嫂嫂是谁、性情如何,兄长也不必浪费时辰打听这些于您无用的事。」 陆宴听出来他这就是不想说了,藏得这么严实,更加蹊跷,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若你真心喜欢她,是迟早要将她带回家的,早些告诉我,也没什么。」陆宴淡淡说完这句,接着似是玩笑道:「还是你怕我会害了她。」 陆绥蹙眉,认真想了想:「她胆子小,往后再说吧。」 他半点口风不露,陆宴也不是个愿意追问的人,既不愿意说就算了。 还是年轻。 才会将喜欢两个字看得这般重要。 父亲同母亲的前车之鑑,也不能叫他长记性。 陆宴没再多说。 * 李裴派出来的杀手,虽未能伤了陆绥的性命,但也实实在在伤到了人。 十几名死士,围杀一个人。 陆绥再有通天之能,还是吃了亏的。 胳膊上被划伤了两道。 深可见白骨,他藉口受伤请了几日的假。 竺玉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批了他的假期,在朝臣面前表现出关切的样子来:「爱卿好好养伤,彻底养好了身体再来上朝便是,切莫坏了根基。」 殿门大开,金灿灿的日光照着他绯白的脸色,病气缠身的男人瞧着也比平日虚弱了两分而已。 他低垂眉眼:「谢过陛下。」 竺玉还赏了好些名贵的补药给他,百年的人参都给他送了两根。 陆府的人瞧见如流水送过来的补品,还当自家的二公子深收帝宠。 只二公子冷冷淡淡的反应,好似对这些赏赐并不挂心,甚至瞧都懒得多瞧,也不打算用在身上。 直接叫人收拾了放进库房。 管家有些迟疑:「少爷,这些可都是上等的补药,对您的伤,切切实实有好处。」 便是不喜欢陛下,也不必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陆绥说:「我的伤没什么大碍。」 说着他的唇角扯起讥讽的弧度,轻描淡写:「往后还有用得着的时候。」 说着他又重复了遍:「收起来吧。」 管家不敢多劝,府里几位主子其实都是不容置喙的主。他们做下人的,唯有听话。 「是。」 李裴显然是对刺杀的结果不满,即便伤了陆绥,他也没觉得多高兴。 受了伤,也还总是有好的那天。 他又不是死了,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不会再来碍他的眼,挡他的道。 可李裴这些日子也不能再轻举妄动。 即便不甘不愿,只得隐忍下来。 而宝成殿这边才送走了陆绥这尊大佛,竺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来了个得了清闲的李裴。 她本来以为李裴比陆绥更好应付,她眼睛红红的挤出两滴眼泪,再装作闷闷不乐的说两句气话。 李裴便什么都听她的了。 陆绥可不是个会听话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可是她忘记了从前李裴在国子监就粘人的紧,同她寸步不离,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哪怕被其他人在背地里嘲讽是跟屁虫,也当做听不见,照样我行我素。 竺玉出宫不难,可要甩开李裴就太难了!!! 她忍了几次,都再难忍下去:「李裴,难道你没有公务吗?」 李裴摊开四肢,大大方方睡在她的龙床上,甚至毫不客气的脱掉了外衫,只穿着单衣,霸占着她素日睡觉的位置,用调笑的语气:「陛下,臣这才为您拔除心腹大患,一千多里的路程,提着颗人头,可是很累的。陛下就让臣歇歇吧。」 竺玉心道这不是正好吗? 她哄着他:「我知道你辛苦,你回家好好休息半个月,别把自己累着了。」 李裴睡着她的枕头,躺在她的被子里,感觉浑身都染上她的气息,这种滋味叫他舒爽。 他说:「我捨不得走。」 竺玉哦了声:「那你便在这里歇着,我出宫办事。」 李裴懒洋洋坐起来,长发就似那倾泻而下的银河,肤白唇红的男人在她床上,瞧着像是她养的脔。宠。 「办什么事?我也要去。」 说罢他就起了床,穿好鞋子,又起身缓缓穿好了衣裳。 竺玉有些烦躁,他们一个两个,没完没了似的。 李裴看见她脸上摆出的脸色,毫不犹豫点破了她的心思:「叫你带上我,你便又不想出门了是不是。」 竺玉还未辩解。 李裴冷哼了声:「不过你兴许就是想轰走我。」 他拢住她细细的手腕,把人扯到了怀里,脚下故意没有用力气,任由两人往后仰倒在金丝枕被里。 锦被柔软,好似坠入软白的云层。 李裴抬手顺势放下床帐,少女跌靠在他怀里,双手撑着他的胸口,刚起身就被他使了坏心,用帷幔缠住了她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害她又被绊倒在他身上。 李裴心神荡漾,搂着她的腰就不肯松手了。 他故意说:「怎么占我便宜?」 「我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你缠在我身上不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句话,可真够不要脸的。 竺玉起又起不来,缠在两人腰上的绸带,落入他的掌心,他厚颜无耻打了个死结,仿佛如此就能将两个人的心也牢牢绑在一起。 竺玉踢了他一脚。 李裴反而一脸享受的表情,好像还没踢爽,竺玉生怕他张口还要她再替他一脚。 「好兇。」 「再来一下。」 竺玉脸上的表情都不是一言难尽可以表达,她下不去脚,也下不去手。 李裴压根就不怕挨打啊! 她忍了忍:「李裴,你别闹了。」 李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抬手扯掉了她发间的簪子,随手扔在一旁,他盯着她黑漆漆的眼:「没闹。」 他摸了摸她的脸,对指尖柔软的触感,爱不释手。 接着就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他虽然好哄好骗,却不好打发。 并非真的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你亲口承认过你喜欢我。」 「我没有。」 「你有。」李裴对她毫不犹豫的否认还是有些难过,但也在意料之中,她忘性大,对自己说过的话总是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反正是差不多的话,你说过同我的感情是最深厚的,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喜欢的要命。」 李裴说着又低头咬了口她的唇,带着泄愤的性质,却也因为怕她疼而没有真的用力。 「我也是人,不是铜墙铁壁,会伤心难过,也会受伤,杀那些阳奉阴违的逆臣,并非我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做到的事情,这几个月,也是耗尽了我的心血和精力,拼死才将逆臣的项上人头给你送回来。」 「你就当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他说这番话时,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卖弄可怜的讨好,像是故意往她心软的那片地方戳。 事实上,李裴杀那些人的时候,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就将人头斩了下来。 他只会嫌自己提刀的速度不够快,耽误了他回程的日子。 这几个月,日也想,夜也想。 想到了骨子里,想着若是能将她变小,藏在掌心里,一併带着就好了。 竺玉耳后这片皮肤一片滚烫,李裴竟还记得她先前应付他的那些话,甚至已经开始问她讨要。 「我如何没有心疼你?」 「你才回来,我便赏赐了你许多东西,旁人都没有。」 李裴埋在她的胸口:「我不要这些身外之物。」 这些东西对她是最不值钱的、也最普通不过的了。 她赏赐别人,也是一样的。 竺玉抿紧了唇,闭上嘴巴没有开口问他想要什么。 李裴想要什么,昭然若揭,根本不必再问。 她不问,他便主动开口说。 李裴的双手掐住少女两边的腰窝,他直勾勾盯着她:「我要你。」 床榻间凌乱了起来。 李裴刚才本来就没有好好穿衣裳,这会儿衣襟松散,露出大片胸口,摆出任人蹂。躏的样子,好像要她做那个昏聩好色的君王。 竺玉挪开了眼:「你先把衣服穿上。」 李裴不仅不好好穿,还扯开了她的腰带,她身上的皮肤如白瓷般细腻,薄纱外的烛火映得她的肩头和关节都红红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只是雪白的柔肤上,还有一些淡淡的斑驳印记。 李裴摁住她往里藏的身体,叫她被迫对自己打开所有,他仔仔细细的看过之后,乌黑的眼瞳越发暗沉,几分薄怒一闪而过,而后又很快消失。 他捏着她细细的手指,把玩揉捏。 李裴对上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同她说:「没关系,我会比他更厉害。」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陆绥。 李裴还不知道他的苦主另有其人。 他只知晓对陆绥的恨意又深几分,总得想办法除了陆绥,要一个人死,也有千万种法子。 一个个试过,陆绥若还能安然无恙,他倒也敬佩陆绥是只能苟的千年乌龟老王八蛋。 竺玉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她慌慌张张拢好衣襟:「李裴,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她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他下腹的炙热坚硬。 通过人事之后,并且还得到了不少欢愉的她,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 李裴蹭了蹭她的大腿,嗓音沾染些许情慾的低哑:「你要不先看看?」 竺玉两只耳朵简直在冒烟。 李裴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行径很不好脸,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对了,你见过的。」 竺玉推了推他:「起来。」 李裴闷闷的声音在她耳边,他认真地问:「那时可还满意?」 他十分自信。 觉着自己这方面天赋异禀。 爱与欲,是分不开的。 那么多盲婚哑嫁的例子,不管先前如何生分,到后来多的是如胶似漆的夫妻。 这可不是客套出来的感情,都是睡出来的。 竺玉解开身上缠绕的绸布,如此才得以喘息,手脚都得了空,轻易就把这个拱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给推开了。 李裴这天灰熘熘在宝成殿泡了个冷水澡。 她不愿意,他还能霸王硬上弓吗? 能是能,还是怕她恨他。 李裴感觉自己是叼住了肥肉的狼,只要趴在这块肉的旁边,眼巴巴的守着,谁来咬谁,就能守得住。 可他没有想到,这是一块长了腿的肥肉。 自个儿会往外跑了。 李裴之所以不着急,是以为她谁都不喜欢。 他才能这么不急不缓,慢慢等候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不过很快。 李裴就尝到了被辜负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 竺玉准时赴了小重山之约。 天公作美,月明星疏。 临出发前,严忌做足了准备,背了行囊,装了些饼子还有两壶的水。 他穿得轻便,遥遥见着就是干净利落的少年郎。 行囊背在他身上,竺玉两手空空,什么都不用拿。 严忌说:「观星台的官员说这几日兴许会出现五星连珠的星象,百年都难得一遇。」 竺玉咦了声,每日早朝,底下都吵得她耳朵痛,她竟然也忘记了观星台的人有没有说过这话。 「我一会儿可得好好守着。」 严忌闻言一笑:「你若困了,就裹着毯子睡一会儿,等出现了五星连珠,我会叫你。」 竺玉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守着多孤单,说好的我们人一起,那做什么都得一起。」 月色昏昏。 竺玉听见严忌温润的声音,含着几分宠溺般的嘆息:「可你往常这个点就该睡下了。」 她又是个贪睡的。 睡不够就无精打采,可怜死了。 竺玉抓住他的手,严忌没有推开,反过来也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指。 「我今晚绝不会犯困。」 「即便要睡,我们也一起睡。」 这话说出来。 她红了脸,山风带走了一些燥意,她的脸才没被烫熟。 严忌停了停:「嗯,好。」 他脾气很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差遣。」 寂静的山间,唯余两人的交谈声。 她说得多,他每句都回,也没有惜字如金。哪怕听到极为幼稚的问话,还是耐着性子一遍遍同她说清楚。 便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带女儿,也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竺玉在他面前总喜欢问些蠢问题。 话说多了嗓子就痛。 严忌察觉到了她喉咙痛,将水壶递给了她:「润润嗓子。」稍作停顿,他又吐了几个字:「少说些话。」 竺玉抱着水壶仰头灌了一小半,如此解了渴,肚子也给撑圆了。 小重山不高。 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两人就到了山顶。 夜间的风冷飒飒,严忌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从头顶罩下,这样脑袋也不用受风。 竺玉抱着双膝坐在石头上,靠着他的肩膀,果真被他说中,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严忌,我还是有点冷。」她一本正经地说:「你能不能搂着我?我觉得钻到你的怀里,会更暖和一些。」 她也是粘人的。 还是粘喜欢的人。 林子里的风,吹动男人的衣袍。 陆绥隐在暗处,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样子,冷风将她的话一併送到了他的耳朵里。 陆绥身后,布满冷煞的暗卫,腰间缠着刀,锋利的箭矢已经对准了他们的方向,蓄势待发。 第122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山间月映着男人眼中冷冰冰的杀意,无尽的冷风扑面而来。 相互依偎在石头上的两个人还未察觉到危险降临,满心欢喜盼着五星连珠的场面。 竺玉钻进他怀里取暖,驱散了方才的困意,便没有再打瞌睡。只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天上的月亮没什么变化。 竺玉的眼睛看得都有些发酸,饶是如此,还是耐心等着。 严忌问她饿不饿。 她摇了摇头。 「今夜观星赏月,好像也不是明智之举,怕我们两个是等不到了。」竺玉瞧着毫无异动的天色,忍不住说道。 严忌揉了揉她的头:「今夜不成,还有往后。」 竺玉心想他说的也对,日子还长,总能等到。 她裹着他的衣裳,身上都是他的气息,清冽至极的冷香,沁入鼻尖,煞是好闻。 花前月色,正是好时节。 她难免心旌意动起来,仰着小脸,粉润的唇瓣像刚吃过花酿,香甜柔软。 还没碰到他。 耳边一道锋利的风掠过。 箭矢擦着严忌的胳膊,沉沉落地。 四面八方燃起了火把。 迎头而来的肃杀之气将这片小山头彻彻底底的包围了起来。 靴底碾过枯叶,这声响在此刻尤为刺耳。 竺玉顺着声音望去,男人踏着月色缓缓走出来,一袭阴沉的黑衣,手边沉沉压着剑柄,袖口收束的干净利落,似乎方便他随时可以抽剑夺人性命。 借着茫茫月色,将他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 一双冷眸,毫无情绪。 少女的瞳孔缩了缩,抓着身边的男人,身体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可这四周都是他带来的亲卫,早已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铜墙铁壁般叫人插翅难逃。 竺玉脸上褪了血色,如纸般薄,浮着几分苍白,慑人的压迫感逼得她都喘不过来气。 陆绥望着她,神态从容,仿佛并不是在盛怒中赶来,他语气平和:「殿下玩够了吗?」 还是给她留了颜面。 没有彻底拆穿她的身份。 男人脚底的黑靴一步步朝她靠近,脚下枯枝烂叶被碾碎的声音像夺命的符。 陆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严厉的掌风将她从严忌的身后拽了出来:「殿下总是贪玩,这倒也没什么。」 「玩几次平民百姓解闷作乐的过家家游戏,就当打发时辰,可这山林,夜间常有勐兽出没,若一不小心伤了殿下,可就糟糕了。」 陆绥说着,撩起眼皮,漫不经心扫了眼严忌,仿佛压根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里。 他接着说:「不过下回,还是莫要用旁人的真心来作践,他被您瞒得苦,还当您是身世悽苦的小可怜,其实他才是被您玩弄掌心的书中人。」 竺玉万万没想到陆绥竟然这样污衊她,她从未将严忌当成解闷的乐子!隐瞒身份也是无可奈何。 竺玉气得身体哆嗦,「你这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不认得你。」 她虽然生气,脑筋转的却不慢。 当机立断,还不如装作不认识陆绥,那他口中的话自然做不得数,也就不必她苦苦解释。 陆绥冷笑了声:「殿下莫要再闹了。」 说罢他看向严忌,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也懒得遮掩的厌恶和嘲弄,他说:「主子顽劣,我替她同严公子道个歉,这段时日不过是她无聊时用来打发时辰的法子,她从前也这样欺瞒过别人。」 停顿稍许,陆绥吐字:「是个惯犯。」 严忌望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向来温和的他周身也显出几分冷戾:「她既说不认得你,我便信不得你的话,还请这位大人,先将她松开。」 陆绥笑了笑,眼底更加冰冷。 他松开了手,随从即刻意会,上前来扣住了少女。 陆绥拔了剑,锋刃的冷光透着凛凛的杀意,白刃倒映着男人漠然的黑眸。 他一剑落下,划破了严忌这张出色的脸。 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往下落,留下一道血红色的印记。 少女起先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随即的惊叫,仿佛痛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了方才的冷静,看着他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恨意:「陆绥!你做什么!?你不能、不能伤他。」 可怜她再怎么挣扎。 纤弱的身体也抵抗不了训练有素的亲卫,更无法抗衡男人此时此刻滔天的嫉妒。 陆绥手里还提着剑,用血洗过的剑,仿佛更加锋利,他回过头,沉默着望了她好一会儿。 冷瞳无畏无惧直视着她的眼。 好像打碎了的陶瓷,乍开如瓷片般锋利的恨。 他望着她对自己的憎恨:「殿下方才还说不认得我,怎么知晓我的名字?」 竺玉咬着牙,声音颤颤:「你别伤他。」 陆绥站在原地,身如松柏,神色平静:「殿下是不是觉着,你每回只要软下声来求我,我便什么都会听您的。」 竺玉摇头,冷风吹来,牙齿冷得打颤,也可能是怕的,她流着泪讷讷道:「没有、没有。」 陆绥面无表情:「我容不下他。」 男人淡淡道:「我得杀了他。」 长剑出鞘,总是要多沾些血。 这次划破的是严忌的脖颈,不深不浅的一道伤疤,若提剑的人再多用半点力道,便足以割断他的喉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颈间的血痕,触目惊心。 竺玉望着严忌脖子上的伤,惊叫堵在喉咙里,便是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本就经不起吓唬,眼睛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陆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离开时,回头看了眼严忌:「离她远些。」 「我不杀你,可你的父母已经年迈,若是不小心死了,也没人会怀疑。」 「严公子,儿女情长同父母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你心里应当有数。」 说完。 陆绥抱着人下了山,上了马车,他面无表情脱掉她身上属于别的男人的外衫,直接扔了出去,吩咐随从:「拿回府里烧了。」 「是。」 少女受了风,又受了极大的惊吓。 她在梦里看见的都是血淋淋的场景,梦见严忌的脑袋被陆绥割了下来,陆绥在她耳边:「不是喜欢他吗?我给你送来了。」 这个梦是再可怕不过的噩梦了。 她大叫着的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宝成殿的寝床里,身上的衣裳已经叫人换过了。 竺玉抬眸,就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 她感觉刚刚陆绥手起刀落划破的不是严忌的脖子,而是她的心脏。 竺玉抓着他的胳膊,声音沙哑虚弱:「严忌…严忌如何了?」 陆绥慢慢握住她的手,面无异色回答她:「死了。」 男人漫不经心补了几个字:「被我杀了。」 竺玉怔怔地,话还没说,眼眶中豆大的泪却先落下,她眼前又开始发黑,胸闷气短,像是被气得要不会说话了,断断续续,气若游丝:「你…你…你怎么能…如此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陆绥安静的用帕子替她擦干净脸:「我讨厌他。」 男人的手掌缓缓拢住她的下巴,望着她,说着似乎觉得没什么不对的话:「他夺走了你。」 她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 攥紧的手指,掐得隐隐作痛。 这双总是逃避、装乖、装傻的眼睛里映着清晰的恨意,她崩溃道:「他有何错?!」 陆绥望着她的眼,自己的心亦是四分五裂:「他没有错,我想杀就杀。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陆绥掀起眼皮,本不该多问这句,他还是作了情。欲的傀儡:「你就这么喜欢他?」 竺玉点头,通红的眼睛蓄满了泪,她深深道:「对,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他!」 第123章 她觉得陆绥说的并不见得就是真的。 杀人偿命,他还是朝廷命官,随意对手无寸铁、清清白白的平民布衣开刀,取人性命,也要担罪责。 竺玉下了床,跌跌撞撞到他跟前,眼睛还是红红的,开口的同时眼泪应声落下:「他真的死了?」 陆绥拧着眉头,望着她脸上的眼泪。 男人沉默良久,似乎根本没有将她的问话放在心上,也没有认真在听,更遑论好好回答她。 竺玉抖着手,冲动之下拔出挂在墙上的长剑,双手紧握剑柄,锋利的剑刃对着他的心口,颤颤出声:「说话。」 陆绥往前两步:「你要为他杀了我?」 他神色平静,只是眉眼间有几分不解:「你同他,才认识几个月而已。」 真的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吗? 叫如此胆小的她,对他拔剑相向,流着眼泪嘶哑着声要为他报仇雪恨。 陆绥的心有些冷。 他本该表现得波澜不惊,不能叫她看出他明明十分在意,可是情难自抑,这颗心再怎么铜墙铁壁般的冷硬,也还是会伤心、会难过、会嫉妒的无法自控。 陆绥面色沉稳,直勾勾望着她问:「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喜欢他。」 竺玉握剑的手有些抖,陆绥边说还边往前,丝毫不怕被长剑捅个对穿。 她往后退了两步,陆绥依旧咄咄逼人的往前,伸手握住剑刃,划破掌心的皮肉,源源不尽的鲜血顺着他掌心的脉络往下滑落。 血腥气浓。 闻着刺鼻还叫人心中发慌。 陆绥感觉不到手上的痛,这点伤口甚至远不如心头说不上来的胀痛,他凝视着她的眼。 少女的眼底倒映着他的身影,有惊惧有害怕还有恨。 昨晚那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本可以叫别人做。 但是陆绥并没有如此。 他就是要她看清楚,看清他内心扭曲的嫉妒,如业障般生出的独占欲。 利剑刺破锦缎、深深埋进男人的血肉里。 声音听着就疼。 她怔怔地看着他胸口流出来的血,不消片刻,被血浸透的地方已经染得发黑。 竺玉恍然了下,想到昨天夜里严忌脸上的血,适才软下去的心肠又变得冷了几分。 「他到底是死是活?」 陆绥问她:「你要杀了我为他偿命吗?」 竺玉沉默半晌,她紧绷着身体,整个人看起来像受了刺激的小猫,战战兢兢又警惕防备:「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个好人,是无辜的。」 「我喜欢他,也并不是他的错。」 这些话显然是陆绥不爱听的。 在他耳朵里,分外刺耳。 男人上前,胸前的长剑并未挪动分毫,她怕归怕,却也没有阻止他往前自寻死路。 心软是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天底下,她最没良心。 陆绥淡淡道:「那陛下杀了我吧。」 他说:「现在就杀了我。」 竺玉吃软不吃硬,总是不喜欢被威胁的,她问:「你以为我不敢吗?」 陆绥望着她:「陛下是天子,怎么会有不敢做的事?剑就在您手中,杀了我,往后就少一个人逼迫陛下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精神有些恍惚。 等她醒过神来,大半的剑身已经没入他的身体,地上的鲜血,猩红醒目。 隔日。 陛下犯魇发狂伤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年纪轻轻刚登基不久的少年天子被迫留在宝成殿养病,宝成殿里外,都有亲卫把守,太医院煎好的药也要经过好几道查验,才能送进宝成殿里。 她又上了陆绥的当。 这个男人,伤心是假、破碎是假,难过可以是装出来的,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是算计人的筹码。 她无故拿剑伤的是朝廷重臣。 便是皇帝,也要给个交代。 犯魇这个藉口,传出去也不会太难听,只是给了陆绥光明正大迫使她养病的机会。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朝臣大多有些同情陆大人,觉着他还挺倒霉,身为颇为受宠的天子近臣,平白无故被捅了一剑,伤势不轻,都直接被留在了宫里养伤,抬都不能抬。 他们又有几分庆幸,好在伤的不是自己。 若是他们被砍了,可不比年轻人身轻力壮,一群老胳膊老腿,一剑就够让他们去见阎王了。 这样想着,他们倒是巴不得小皇帝多养一阵子的病。 李裴听说了这事,只觉得痛快。 下了朝,有些遗憾的想,她怎么没把陆绥直接给捅死呢?早就该用剑把人给杀了。 一个满肚子坏水的黑心鬼。 算吧算吧谁能算计过他。 不过李裴更担心的还是她的身体,好端端怎么会犯魇?兴许是被不长眼的人给吓到了。 李裴去了两次宝成殿,都吃了闭门羹。 殿外的亲卫,十分不给他颜面。 「小裴大人,没有陛下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裴皮笑肉不笑的:「付统领何必这般不给颜面。」 付统领面无异色:「小裴大人莫要胡说,陛下龙体欠安,需要静心养病,小裴大人既然未得觐见,还是不要为难属下了。」 李裴笑也不笑了,冷下了脸:「你的主子到底是陛下还是另有其人,你自己心里有数。」 付统领道:「小裴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李裴没有再同他白费唇舌,他们的人将这里围得如铜墙铁壁,他便是争破了嘴皮,也进不去。 这事透着蹊跷。 即便养病,也没必要严防死守。 李裴猜得没错。 竺玉被软禁在了宝成殿,不过她也的确有些不舒服,被吓到了病了几天。 待身体好了些之后。 陆绥便没有再同她客气,温柔、和善、体贴,通通都懒得再装。 哪怕他身上有伤。 也还是日日都要来她这里索取。 男人的前胸后背都是她的指甲抓出来的伤痕,一道接着一道。 他倒是不曾修剪她的指甲。 任由她像只小猫儿似的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 陆绥也并未再刻意收敛。 每日到天光露白才消停,怀里搂抱着的人气喘吁吁,他一动,她的眼睛都有些翻白。 实在承受不住了。 便也不叫了,不骂了,也不咬人了 甚至眼神还有点怯怯的,像是被收拾狠了终于学乖了,哪怕眼睛里还噙着泪,却也不会再躲他。 陆绥也知道自己这几日有多过分。 他似乎变成了同他父亲一样的人。 无尽的索取。 学不会满足。 陆绥心里亦是有其他的盘算。 她总是花言巧语的骗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亦捨不得狠狠收拾她。 他不求她能爱他。 但是。 若能有更深的牵绊,她想毫无顾虑的踢开他,也难了。 父凭子贵这条路也不是走不通。 竺玉不笨,隐隐约约看穿了他这个念头,可她身边无人可用,送过来的汤药,严防死守。 她一点儿都不想让陆绥得逞。 凭什么事事都顺他的心。 凭什么他在杀了她心爱的人之后,还能得意。 李裴便是这个时候,偷摸从宝成殿后面的狗洞里钻进来的。 殿内倒是没几个伺候的人。 她喜欢安静,陆绥便依着她,没放钉子在屋里头。 李裴翻窗进来,她还躺在床上,瞧着真像病了。 她睁大了眼,李裴还未开口,就被她捂住了嘴:「嘘。」 李裴反手捏住她的手腕,对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高声说话。 竺玉松开了手,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进来了?」 李裴扫了眼她身上的衣裳,轻薄的里衣,露出来的锁骨,落了几枚痕迹。 「你病了?」 她点头又摇头。 李裴瞧着有几分闷闷不乐:「你倒是捨得让他碰你。」 说着,他低头泄愤似的咬了口她的唇瓣,她本来想推开他,不知想到什么,半推半就下,忽然想着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她才不要让陆绥,万事顺心。 他将她软禁在这里,又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凭什么? 怀中的少女破天荒的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腕。 李裴怔了一瞬,激动了起来,忍不住在她身上拱来拱去:「我不比他差,你试试就知道。」 第124章 说李裴像条狗,是绝没有说错的。 见她没有上回那般牴触,身后无形的尾巴已经高高甩了起来。 竺玉是个细皮嫩肉的娇气鬼。 刚开始就在忍,忍着李裴这种过分黏腻的靠近,等他像头牛乱使力气的时候,她没多久就有些受不了。 想要逃。 原本没什么,可当她怯怯的往后缩、往后躲。 李裴身上的气势陡然间就变了。 男人在这方面总归是天赋异禀的,压根不需要怎么学,天生就会了。 竺玉深深吸了口气。 李裴用力抱住她,好像护食的小狗。 她吃不得苦,无论什么苦都吃不得,这些日子应付的陆绥已经很累。 还以为李裴会比他好点,看来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全都一个样。 她踢了他一脚:「起开。」 不过李裴还是很心疼她的,知晓她身娇体软的,往日磕着碰着都得嘀嘀咕咕好多天。 她浑身的骨头好似都是软的。 小手柔软,又有些肉。 不过她身上哪里都肉肉的,匀称又漂亮,他喜欢的厉害。 李裴抱着她,这种感觉,实实在在叫他满足。 他抬起脸,漂亮的狐狸眼里染了几分未消退的颜色,他一本正经地说:「腿别踢疼了,我替你揉揉腿。」 竺玉将脸埋在被子里,脸颊烫烫的,闷着声:「你滚。」 李裴这会儿听见她骂人也觉得娇滴滴的,落在耳朵里都好听得很,他这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尾巴又开始狂甩,有点高兴,还有点得意忘形。 他掀开被子:「我又不是没帮你揉过腿。」 竺玉又踢又蹬的,软白的脚丫子在他脸上蹬了好几下,李裴捏住她的脚踝:「再踹我脸,我就不客气了。」 她臊得眼泪的都要下来了。 李裴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看了会儿,眉头微蹙:「脚踝都有些肿了。」 想来这儿不会有消肿的药。 他略作思索:「明日我带消肿的药来。」 顿了顿,他接着说:「届时我给你上了药再走。」 竺玉在他方才往下看的时候,一张脸就跟蒸熟了似的,烫得发麻。 这会儿听见李裴厚颜无耻所说的话,脑袋都冒着热气儿,她恼羞成怒,甚至到了说不出话来的地步。 哆哆嗦嗦。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用。」 其实殿内有药。 莫说是消肿的,便是别的药也有。 不过竺玉这会儿的疼痛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脚确实有些疼。 她慢慢坐起来,拥着锦被。 长发如青丝般滑落,整个人看起来乖乖软软,乌色的眼瞳瞧着有些茫然。 竺玉没眼看身上这些痕迹。 她这人总是摇摆不定,方才满心满眼就想着不让陆绥痛快、要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此刻,竺玉又有些后悔,她不该那么冲动。 这倒也不是为了谁。 只是。 不能再多招惹一个两个了。 李裴平时看着好说话。 刚刚可一点都不听话。 「你赶紧走,明日也不要来了。」竺玉说着就扭头看向另外一边:「来了我也不见你。」 李裴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举动惹恼了她,这会儿全然没有方才那股兇狠劲儿,心甘情愿哄着人:「你别生气,我错了,你不见我还想见谁啊?除了我还能有谁钻着狗洞跑来找你。」 说起这个他也不嫌丢脸了。 倒豆子似的全说给她听。 诉苦狗洞难爬,还得防着陆绥留在这里的走狗。 竺玉:「……」 她没脸再听,只一个劲的催他走:「你快走。」 李裴看起来是人模人样、丰神俊朗的小郎君,谁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做得出钻狗洞这种事的人呢! 烛火摇曳。 灯影绰绰。 李裴也没忘记正经事:「他们是防着你出去,还是防着我们进来?」 竺玉摇头:「我不知道。」 李裴心想这事回头还得去问陆绥,守在宝成殿的亲卫,明面上是皇帝的人,不过向来都是听从陆家的命令。 前朝皇亲国戚做大。 不论是钱财、还是官职,都在这帮皇族的子孙里打转,寒门士族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 淮阳的起义军杀干净了皇族。 血洗过后,寒门崛起。 到如今,依然如此。 寒门士族,文武大臣,都极其有默契有意架空皇权,以免重蹈覆辙。 李裴点了点头:「回头我去打听。」 竺玉不想让他来,说了也怕他不高兴就不肯走了,若是他再赖着不走,怕是要撞上陆绥了。 到那时,场面难看,不好收场。 竺玉敷衍道:「知晓了。他们难不成还能一直让我养病吗?」 李裴想了想,觉得也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再怎么样,明面上她永远都是帝王。 他们也永远都只能是臣子。 只是夜里,他可以是她的夫婿。 李裴捨不得走,瞧着她红红软软的脸,仿佛像是吃过酒后的微醺。 他唇角上翘,忍不住得意起来:「你这一剑捅的好,下回再捅得深些,要往心窝上捅刀,人才会死。这回叫陆绥侥倖捡回一命,往后他迟早还是得去见阎王的。不过你也别怕,他本来就该死。」 竺玉感觉李裴对她捅了陆绥这事儿还挺高兴的。 他就没想过,可能她下一个过河拆桥捅的就是他了。 李裴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话。 竺玉听得不耐烦了,这人才在她生气之前不情不愿翻窗户离开。 屋子里这股味,迟迟散不去。 一闻就闻得出来。 竺玉越想越心虚,她忍着腰肢的酸痛下了床,套了件薄薄的衫裙,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如此也好散散味道,只是可惜这会儿没什么风。 陆绥来的时候,她还在窗边,吹了会儿风身上仿佛还有散不尽的味儿。 陆绥抬脚进屋,脚步忽然一顿。 他撩起眼皮,看向窗边的少女:「病才刚好,又吹冷风,陛下是一辈子都不想出这道门了?」 竺玉方才人没来她还心虚,这会儿听见他说的话又气不过:「我难不成连开个窗户的权利都没有吗?陆大人,干脆我这帝位让与你得了。」 陆绥走上前来,关掉了窗户,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蹙起了眉:「臣要这帝位做什么?臣此生只愿为陛下献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话说得好听。 谁家的犬马还能管得到主子头上呢? 她抿着唇不吭声。 陆绥捉住她的手,指尖微顿,垂眸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装模作样的在她身上嗅了嗅,过了半晌,轻笑了声,极其冷淡,他漫不经心地问:「有人来过?」 竺玉心里一缩,害怕的抽出手来,却被抓得更紧。 她强撑着,对他倒打一耙:「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绥垂眸,见她睫毛颤颤,即便努力摆出受辱了、气鼓鼓的样子,但她看起来也还是心虚至极。 他的眼神慢慢沉了下去。 方才一进殿内,他就闻到了那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陆绥捏住她的肩膀:「紧张什么?我瞧瞧。」 男人面无表情,她这会儿觉得有点怕了,短暂的报復过后才发现她要承受的代价可能比较惨重。 以陆绥这小心眼的性子。 斤斤计较起来,绝不会让她好过。 可是。 她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她就是要给自以为是、觉得万事都在他掌控中的男人重重一击。 让他知道他其实在她眼中就是个老王八。 她又想看他知道自己是个老王八之后的表情有多精彩,又有点害怕。 说来矛盾。 可她这个人的性子一直如此。 扭捏纠结,说变就变。 在她还没有开口推拒的时候。 陆绥就已经将她抱回了床上。 哪怕她使劲力气去踢他,也无济于事。 后来陆绥可能是烦了,冷冷的警告她:「别发脾气。」 她颤颤抬起睫毛,看清楚了陆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难看二字足以形容。 冷若如霜的脸,眼底黑得发沉。 胳膊拧不过大腿,陆绥轻易就摁住在床上挣扎的宛如一条白鱼的少女。 难怪身上的檀香味儿那么浓。 好似里里外外都染着檀香木的味道。 陆绥盯着她不安侷促的脸,他什么都没说,将她抱去屏风后的浴桶里,认真为她洗了个澡。 男人的动作格外用力,毫不留情。 竺玉害怕的蜷缩起来,她也不敢出声。 他这样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陆绥替她擦干净了身上的水珠,方才用过的帕子很快就丢进了火盆里。 他的眼是红的,冷着张脸,好像猜出来是李裴来过,想了想,他说:「你不要被李裴骗了,他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陆绥似乎忍着脾气,他冷冷的、又带着点瞧不上的语气认真的告诉她说:「李裴根本不会照顾人。」 自己还是个娇横的、脾气大的二世祖。 第125章 陆绥很平静,至少在竺玉看来,他平静的有些让她心慌。 她抬眸朝他看去,烛火下肤色略显苍白的脸庞,削瘦冷峻,眉眼蕴着凛凛的锐意。 「他也不知轻重。」陆绥说着起身去拿了药,他垂着眼皮,看起来明明是生气的,甚至竺玉觉得他气得好像快死了,男人紧紧绷着脸,像是憋着这口气,隐忍着没有发作:「我给你上药。」 竺玉难得看他忍着脾气,还忍得这么辛苦。 她还以为陆绥会发个大发脾气,然后她便能顺理成章再同他大吵一架,说些难听的胡来把人活活气死。 竺玉由着他给她上了药。 屋子里瀰漫着一股子药香。 过了会儿。 宫人进屋来换了锦被。 陆绥无声咽下喉咙里的鲜血,方才憋着的那股气,迟迟难消,堵在胸口,竟是直接将他气得吐了血。 他深深唿吸一口气,心脏都跟着疼得厉害,手脚发麻,痛得发颤,他抬眸望向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少女气色红润,满眼无辜。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天真。 兴许在她眼中,这也没什么。 她是皇帝。 想做什么不成。 陆绥发现他用在她身上的法子是不太对的。 她虽软弱,却很叛逆。 自小就是如此,装得很乖,却很记仇,冷不丁就狠狠咬你一口。 陆绥沉默的想着,定然是李裴厚颜无耻的纠缠上来,她又是个不太会拒绝的性子。 几声温言软语,就叫她软了心肠。 唯唯诺诺,左右摇摆,心性一点都不坚定。 不能怪她。 陆绥仿佛咽下了心中的血和泪,他说:「严忌没死。」怕她听不清楚:「我没杀他。」 竺玉怔了下,心脏重重提起,又缓缓放下。 她一时被高兴吞没,却没察觉到他的脸色有多苍白。 即便知道人没死。 她却还有点斤斤计较。 「可、可是他的脸被你划伤了。」她这会儿倒是没有那天提着剑对他要砍要杀的架势,没有流着泪嘶哑着的声音质问他,只是望着他,为了别的男人同他掰扯那些琐碎的细节,一点儿亏都不捨得那人吃。 陆绥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眼尾有些猩红,他缓缓提起唇角,勾起的弧度有几分讽刺之意。 竺玉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尖一颤。 讽刺中带着些许悲凉。 好像、还挺可怜。 竺玉偏过目光,尽量不同他对上眼神,她接着说,只是声音弱了弱:「你下手那样狠,他脸上的疤痕肯定不好去除,脖子上那道尚且可以遮掩,可是脸上的伤,人人都瞧得见。」 「你、你叫人给他送些去疤痕的膏药,伤了脸面总是不好的。」 陆绥听着,心里有些麻木。 男人还握着她的腕骨,手背砸落的滚烫让她抖了一下,好像这滴若有似无的眼泪不是落在她的手上,而是心尖。 「你只记得我划伤了他。」陆绥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伤口尚未癒合,差点正中要害,他也是九死一生才醒过来的。 好像他的死活,在她眼中是最微不足道的事。 连记都不记得。 「我也受了伤。」陆绥望着她的眼:「也很疼。」 竺玉被他这种目光看得喘不过气来,胸前的伤口撕裂,鲜血浸透纱布,衣襟都被染得血红,她的掌心也不能倖免,湿濡的、黏腻的鲜血染得发红。 她害怕的抽回手:「可是、可是你不骗我说你杀了他,我、我也不会那么生气的捅你的。」 他就不会受伤。 不会这么疼。 陆绥垂下眼皮:「是啊。」 竺玉的确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陆绥不过展示了几分软弱,她确实也没有先前那么讨厌他。 见他垂着脸,伶仃的可怜样子,也有几分不忍。 「你快些给自己上药吧,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了。」方才那样用力的将她的手压在他的胸口,不疼才怪。 陆绥嗯了嗯,脱了衣裳。 胸口这道伤其实是有些难看的,他似乎不太愿意让她瞧见自己难看的样子,抿了抿薄唇:「你别看。」 竺玉瞧着就觉得可怖,血肉翻覆,看起来就疼。 男人背过身,重新上了药,缠好纱布才再度转过身。 总归。 这天过后。 竺玉同陆绥的关系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她也没有绞尽脑汁想着给他不痛快。 她甚至有几分丧气和懊恼。 觉得她和她的父皇,是一样的人。 三心二意,见一个喜欢一个。 好像谁都可以。 只要、只要长得好看,又没有那么可怕,肯听她的话、顺着她的心意。 她就容易妥协。 忠贞、专情、吃苦耐劳等一些良好品德,在她身上好像都没有多少。 她甚至是懒惰的、懦弱的、只有一点小聪明。 宝成殿后头那个狗洞被封了起来。 殿前的守卫却也同时撤了。 竺玉养好了身体就又要去上朝。 可能是她一剑捅了陆绥的事儿流传甚广,底下的官员对她似乎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警惕。 怕新皇发疯砍的下一个人就会是自己。 没有谁愿意平白无故被捅一刀。 他们也没有陆大人这么扛杀,一剑也没能捅死。 只是这件事便这么揭过了,前朝无人拿此事做文章,便是受害者,陆家的人也只字不提,既不要公道,也不要补偿。 前朝风平浪静。 后宫却汹涌不断。 陈皇后这段时日如此安分,是因为她病了,病得严重,便是想做些事,也有心无力。 新皇登基。 她被奉为太后,可她的「好儿子」却从未来看过她。 叮嘱她做的事情,也没有一样成事的。 陈皇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派人将自己的嫂嫂接进宫里,哪怕在病中,她瞧着还是锋利,冷着脸同嫂嫂交代了事情,如有必要,要同新皇鱼死网破。 交代好了这件事。 陈皇后第二天就开始咳血,太医院的人也瞧不出端倪,吃了几个月的药,不仅没有和缓,她的头髮还大把大把的落。 宫人已经不敢在殿中摆放镜子。 陈皇后形容枯藁,午间醒来,恍惚之中实在不甘自己算计半生,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她挣扎着爬起来,「叫人去请陛下。」 殿内死气沉沉的,宫人得了令,即刻派了人去请陛下。 竺玉许久没有关心陈皇后如何了。 贵妃娘娘只说不需她来管,也不必过问。 她其实已经猜到贵妃娘娘要做什么。 她没有阻拦。 这边宫人刚到宝成殿。 在宫外住了许久的贵妃,就回了宫。 她信佛了大半生,手中犯下杀孽,自是要去忏悔的,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她的女儿。 世事因果。 总有定论。 周贵妃回宫之后直接到了宝成殿,瞧着她的女儿一张脸圆润,放下了心,她握着她的手:「我去见见皇后,你放心,她现在还不会死。」 只受了几个月的折磨,就叫她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周贵妃并不纯善。 陈皇后没有等到皇帝,等来的只有她的宿敌,在她眼中祸国殃民的妖妃! 周贵妃亲自为她端了药,望着床上竭如枯木的人,她漫不经心将汤药摆在一旁。 「姐姐。」她笑了笑。 陈皇后咳得撕心裂肺,瞧着她盈盈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同十几年前没什么分别。 她好像都不会老。 还是那么美。 周贵妃想到以为女儿夭折的那个雨夜,她撕心裂肺,却哭不出来。 眼泪都在心里流。 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十几年,日日夜夜,哪一夜不是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的?总想着若是她的女儿活着就好了。 若是她再小心些就好了。 「我早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女人红唇微张,轻轻吐字,她故意往下说:「这十几年,还要多谢姐姐为我们母女未雨绸缪,若不是姐姐禅精竭虑,我的女儿至多只是一位公主,又如何能登上旁人抢破头的皇位?」 陈皇后睁大了眼,紧紧攥着床单的手指头用力的几近痉挛,她张了张嘴,却被气得吐出一大口血来。 「不…不可能的。」陈皇后眼睛里布满血丝,彻骨的恨意叫人见了心里发慌:「不可能。」 她几次都存了死志。 怎么可能早就知道? 周贵妃说:「姐姐能做戏,我就不能?这戏演的不逼真,如何能让姐姐破釜沉舟。」 她懒懒散散替陈皇后擦干净唇角的血迹:「姐姐得好好活着,这往后的日子还长,好好瞧瞧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这一切。」 说罢,她起身,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神。 新来的嬷嬷便用了蛮横的力道往陈皇后的口中灌了药。 这药是从前陈皇后用在她身上的。 兜兜转转,不过都是自食其果。 * 殿试那日。 坐在金銮殿上的竺玉隔着帘帐,瞧见了严忌,他绷直了背,挺拔如青松,脸上的疤痕已经看不太出来。 殿试过后,严忌得了第七名。 这已然是很好的名次。 年少及第,何等风光。 他回头看了眼坐在殿上的人,摸了摸脸上的伤痕。 走出殿门,一路沉默。 「严公子,恭喜啊。」 严忌回过神来,勉强扯起个笑:「多谢。」 忽然间,他停下脚步。 白日里,能瞧得更清楚。 男人身着黑色坐蟒官袍,如一道凛凛的风,他正大光明进了殿。 手握权柄,才能这般,有着湮灭众人的底气。 陆绥当然也看见了他,素来不喜形于色的男人眼中存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第126章 陆绥淡淡收回目光,到了宝成殿。 他摆出的脸色并不算太好,不过即便臭着脸,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都做了的。 打理的井井有条。 又仔仔细细同她说了一遍。 「守军在半道截住了陈家送往两江御史的亲笔信,他们联手江南旧门贵族要给陛下施压。」 逼迫她不得不为贵族的利益同士族翻脸。 新政改革,也只会让皇帝同士族争执的你死我活。 两方斗起来,届时两败俱伤,他们也可坐收渔翁之利。 「信在这里,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竺玉接过信件,密密麻麻的小字写得清晰,陈家也是极其费心的,打算设个连环计在其中挑拨离间,使劲煽风点火,生怕两边打不起来。 陈家的人做梦都想摆国舅爷的威风。 自是想要拥护皇权的利益,又觉得这是个好拿捏的皇帝,只要他们这些皇亲贵族逐步夺回权利,便又能继续唿风唤雨,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 竺玉扫过信上的内容,随后扔进了火盆里。 火光吞噬了余烬,她的眼瞳倒映着如炽的野火。 待这封信彻底化为灰烬。 陆绥说:「陛下,只要你想,这天底下的权利还是在你手中。」 她想要做的事。 总会有人替她去做。 就如这么多年一样,从来都不需要她自己多劳神费心。 竺玉总觉得陆绥话里有话。 她早就知事的时候起就知晓天上不会掉馅饼。 陆绥说完了正经事,瞧了她两眼,復又问起:「陛下的伤可好些了?」 竺玉愣了愣,一时记不起自己受了什么伤。 陆绥这会儿不复方才为人臣子的板正,似乎将她视为了自己人,熟稔的、亲密的、仿佛从没有隔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他上前来,轻轻捏住她的手腕:「消肿药涂过之后,也未见得很快就能起效。」 这话说起来,男人顿了顿,垂下眼皮,温和如玉的容颜多了几分冰冷,却没有在她面前显现。 如那日那般,明明气得吐了血,还得忍耐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竺玉被他拽到腿上,裙摆有些散乱,腰间的系带在他手中变得松松垮垮。 他有两天没有这样抱过她,这会儿还有些爱不释手,边在她耳边说:「李裴下手没个轻重,只知道叫自己开心,哪里能体谅你好与不好。」 这话毫无偏颇。 本就是如此。 李裴家里只他一个,不论是父母还是他的祖父母,待他都可以说是溺爱。 李家的独子,哪能不像看着个眼珠子似的看着他?吃穿用度,皆是簪缨世家的做派。 这些年,上门求亲的也如过江之卿。 京城里头,眼界稍广的人家都有意叫夫人上门前去,有意无意的提及婚事。 指望着将自己家的姑娘嫁上门。 李裴从没有伺候、讨好过谁,都是旁人来巴结他,他当然不知道体贴人。 若非如此。 那天,陆绥也不会捏着鼻子、忍辱负重下来。 装作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不知道,在她面前忍气吞声,没怎么提她和李裴的事。 说到底,陆绥再有容人之量,心里头也不是不膈应。 说膈应,也不对。 是男人出于对女人本能的占有,对心爱之人骨子里的独占欲。 他说:「肿起来的这块,没个几天都消不下去。」 陆绥为她重新上了药,她的脑袋埋进被子里,脸红红的,什么都不好意思看。 陆绥这会儿话还变多了:「你也了解他的性子,得寸进尺,还爱生气,动不动对你摆脸色,越发的不满足,哪里是你能餵得饱的?胃口大如牛。」 竺玉闷在被子里的时辰久了,有些透不过气,渐渐便觉得有些困了。 昏昏欲睡起来,压根没认真听他说什么。 陆绥恨恨捏了下她的腰肢:「你可有在听?」 竺玉腰肢上的软肉很敏感,她怕痒,被这样轻轻的握着也忍不住痒得发笑。 她探出脑袋,连忙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陆绥蹙眉看着她,似乎不太相信她。 竺玉脱口而出:「胃口大如牛,力气也大如牛。」 她面前的男人瞬间黑了脸,沉着张黑如锅底的脸,一言不发。 竺玉自知失言,便尴尬的闭上了嘴巴,没再吭声。 陆绥见她心虚又全然没有在意的样子,冷笑了声,他说:「李裴还不知你同严忌有过那么一段,也就是我,才只是划了他两道,若是换成李裴,那天夜里,你觉得严忌还活得成?他是个不管不顾的人,怕是会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他。」 陆绥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隐隐约约好像又能听得出他话里话外咬牙切齿的意味:「便是你晕倒了过去,也会用冷水把你泼醒,或是将你掐醒,让你亲眼看着严忌是怎么被他弄死的。」 竺玉听得心里发毛,边小声反驳,一边又觉着这是李裴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陆绥见她脸色白了几分,脸上的冷色缓了缓,知道怕就好,就说明她对李裴也没几分信任。 话说到这个份上。 她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陆绥的目光又瞥见她发间的那根廉价的簪子,忍着夺走的冲动,抿唇不语。 下午,竺玉等到困了,才将陆绥给送走。 宝成殿伺候的宫人又变多了。 大多数都是她没怎么见过的生面孔,如今就算是她睡着了,殿内也有人守着。 陆绥再也不会给李裴偷鸡摸狗的机会。 出了宝成殿,恰好碰见往这边来的李裴。 李裴瞧着春风得意,陆绥面若冷霜:「陛下睡了,小裴大人改日再来吧。」 李裴见陆绥还生龙活虎,心里也相当不爽,怎么就没死呢?该死的时候不死,惹人嫌的东西。 李裴笑眯眯地说:「无妨,我等陛下睡醒就是。」 陆绥冷眼盯着他:「小裴大人心情似乎很好。」 李裴眼眸微弯:「情场得意,难免有几分高兴。不像陆大人,做什么都是一厢情愿。」 陆绥挑眉:「小裴大人狗洞都钻得,情场得意也是应该的,只是…」 他稍许停顿,接着说:「小裴大人可别不小心当了人家的脚踏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裴冷冷一笑:「不劳陆大人操心了。」 陆绥说:「我不操心,她不喜欢我,即便我强迫她,也没什么意思。」 他垂下眼皮,好似真的死了心:「不喜欢就罢了,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她心里既有了人,爱得肝肠寸断,我不如成全他们。」 「只是没想到,小裴大人要当这拆散好姻缘的恶人,心甘情愿当这多余出来的累赘。」 李裴的脸有些狰狞。 不过他生得本来就昳丽,即便多了几分厉色,也是很好看的。 来时的好心情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即便知道陆绥是在挑拨离间,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怀疑。 「陆大人这是得了失心疯,说的这话怎么叫人听不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小裴大人为爱蒙蔽了双眼,有些事情没有察觉也在情理之中。」 「你到底什么意思?」 「小裴大人竟然真的不知道吗?」陆绥啧了声,似乎很惊讶:「陛下和刚进翰林院的那位大学士,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了啊。」 陆绥仿佛是个好心人:「她头上一直戴着的那根簪子,便是那位送的。」 「那样廉价、劣质的东西,偏偏能入她的眼,到她的心里。」 「你又算什么呢?」 「消遣都不是。」 「甚至…还照顾不好她。」 弄疼了她。 不知道收敛。 也不知道给她上药。 有个健硕的身体,又如何。 都是跳樑小丑。 陆绥说完这些,又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李裴:「小裴大人可千万不要去找严忌的麻烦,不然她可是会恨上你的。」 陆绥了解李裴。 他在她这里得到过太多,已经被她养出了一些自以为独特的骄纵来。 陆绥能权衡利弊,点到即止。 该忍就忍。 李裴做不到。 他会杀了严忌。 陆绥在严忌脸上划的那两刀,是试探。 若她没有那样撕心裂肺的质问他,甚至想要他偿命,他就会亲自动手杀了严忌。 若是有。 这件事。 当然可以陷害旁人去做。 男人的嫉恨心,也是会杀人的。 既然侥倖让李裴吃到了这口肉。 陆绥也要亲手撕掉他的一块肉。 第127章 李裴听得心思渐沉,表面上却不想让陆绥看出任何不妥,他扯起唇角:「陆大人,倒是轻易就善罢甘休了。」 陆绥语气淡淡:「不然你以为我身上这伤是如何来的?她要为那人杀我,已经情深至此,我再做任何事都是徒劳。」 陆绥说罢瞥了眼李裴的脸色,天光明亮,照在男人削瘦的脸庞,乌瞳照影,淬着冷意。 李裴还没说话。 陆绥接着用随口一说的口吻告诉他:「一剑穿胸,若非她力气小、准头不够,这会儿我已不能站在小裴大人面前,同你说这些话。」 他好似字字都是认真。 不像作伪。 李裴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陆大人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陆绥说:「小裴大人不信的话,大可以等着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阳光拉长了男人的倒影。 没入暗处的冷峻脸庞神色冷淡,他沉住气,接着说:「我也不是好心,只怕你冲动之下伤了严忌,到时候她同你拼命,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 李裴抿直唇瓣,过了半晌,他问:「你伤过他?」 陆绥落落大方的承认了下来:「她对我一剑穿心,正是因为我伤了她的心上人。」 他近上前两步,默了片刻,紧接着道:「小裴大人被偏爱了这么多年,我若是不提前同你打个招唿,怕你到时忽然察觉她心中另有他人,接受不了,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情来,就太迟。」 「你我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她的感情不容我们左右,也不分先来后到,小裴大人听我一句劝,不妨成全了他们。」 李裴紧绷着脸,下颌弧度僵硬冰冷,他一言不发,半晌过后,他冷眼横向陆绥:「多谢陆大人的好心提点。」 「不客气。」 李裴还是去了宝成殿。 好心情荡然无存,他阴着张脸,抿紧唇瓣,瞧着就像是谁狠狠开罪了他似的。 竺玉前脚送走陆绥,就又要应付李裴。 不过李裴还是比较好煳弄的,她对他也没那么抗拒,两人小时候一起玩的日子确实也比旁人要多。 她见李裴顶着张臭脸,有些好奇:「谁惹你了?」 小姑娘真诚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乌熘圆润的眼睛能将人给看化了。 再铁石心肠的人,被她这样看着,也该心软。 可李裴这会儿心里存着气,更为恼火。 他心知肚明陆绥说的这番话定然没安好心,可是也清楚陆绥不会拿无稽之谈来骗他。 李裴静下心来,忍住被妒火冲撞的快要发作出来的脾气,男人一把搂住她的腰,把人抱起来。 他向来如此,直接又莽撞。 竺玉被扔到床上还有些懵,他也没做别的,就是使劲儿的抱着她,力道深重,像是要将她揉碎了融入自己的血骨里。 李裴抱紧了她,脑袋深深埋在她的脖颈,唿吸滚烫,他闷声说:「你不能喜欢别人。」 说完又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 竺玉被他的双臂勒得胸口疼,她挣不开李裴的怀抱,气喘吁吁,脸都涨红了。 「你起来,好好说话。」 李裴没好气道:「我起不来。」 他咬了咬她柔软的耳朵,可能觉得自己下口的力道重了,又很心疼的舔了舔,他兇巴巴却又认真地说:「我要死在你身上。」 李裴说完就瞧见了她随手挽发的玉簪,的确眼熟,他也见过几回了。 从前几次没有认真瞧过。 这会儿盯着看了半晌,玉簪像是扎在他心里的刺,他面无表情,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发:「这瞧着不像是宫中御制之物,你从哪儿弄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竺玉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问起这个。 又不是很显眼。 他平日也基本不管她用什么簪子,顶多是在她身上拱来拱去的时候,威逼利诱要她第二天穿什么样的裙子给他看。 竺玉有过前车之鑑,说到底还是怕了。 怕李裴像陆绥那样,不由分说就对严忌开刀,再划上两剑,那严忌可真就被他们给毁了。 她不敢再任性妄为。 怕害了人。 竺玉咽了咽干涩的唇,喉咙还是发紧,她有点结巴,但好歹也是将这个谎说出口了:「我、我在外头买的。才花了十几两银子。」 李裴盯着她的眼睛,她被迫同他对视,迎着他的目光,不敢被他看出心虚来。 李裴沉默了会儿,骤然拔掉她头上的玉簪,乌髮如流淌的云色,缓缓下沉。 她精緻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错愕,张开的五指又默默的攥紧,忍着没有去抢。 少女的唇瓣被她自己蹂/躏的嫣红,沾过果浆似的红润,滴着饱满的润泽,她小声还有点不安地问:「你要我的簪子做什么?」 她看过李裴的脸色,不太好看。 还有点严肃,像是生气了。 可是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现在被他压在床上的可是她!被抢了簪子的也是她,她还没委屈,他怎么还发起脾气了? 竺玉碍于心虚才没有和他翻脸:「这簪子我用过的,也不值钱,你拿走的话,也没什么用处。」 李裴听她好声好气同自己商量的话,几乎得以肯定陆绥说的不是假话。 这廉价的玉簪对她而言,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 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同他摆脸色、发一通好大的火了。 她只是瞧着软软的。 到底还是骄纵的。 不过这也与李裴有意惯着她有关系,李裴这些年有意将她惯得别人都受不了,世上只有他才能受得了。 「既没什么用处,就扔了吧。」 「可是、可是我喜欢。」 竺玉骗人骗得如何炉火纯青:「我喜欢这个样式,才花了银子买下来。」 她朝他伸出手:「李裴,你不要抢我东西,还给我吧。」 柔软的声音。 听着还有几分可怜。 李裴握紧了这根簪子,妒火烧心,他脸色却平静:「我收起来,当作你我的定情信物,留以纪念。明儿我给你送个更好看的。」 什么烂东西,也配留在她身上。 她是金枝玉叶,什么都该用最好的。 李裴没有当着她的面捏碎这根簪子就已经是极其隐忍了,按照他翻天覆地的性子,在知晓她骗了他、心中另有其人的时候,就该闹得不死不休了。 李裴最恨欺瞒,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人是他看着长大的。 这骄纵的脾气也是他养出来的! 怎么能让一介草民,身份卑贱的布衣给捡了便宜。 天底下哪里有这种道理。 她似乎也没有发现,她这人就需得严密到透不过气的爱和管制,才能叫她收敛了三心二意的性子。 李裴望着她的眼,懵懵懂懂,无情无义。 他忽然起了些恨意,又爱又恨的感情将他折磨的脑仁作痛,他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接着低头亲了下去。 小狗又开始吃人了。 火急火燎的吃。 吞没了所有的声音,这次还有点兇狠。 敢躲就更凶。 小狗总是这样,赤忱却焦躁,舔来舔去,浑身都是他的口水,还不满足。 胡闹到了傍晚。 李裴才出宫,他走的那会儿,她不肯搭理他。 李裴还是拿走了手里这根破烂簪子,他脸色瞧着不好看,府上的人,见到小郎君臭着脸,纷纷噤了声,怕招惹了小郎君的不快。 李裴将自己关进屋子里。 他知道陆绥不可能有那么好心,他该沉住气,按兵不动。 可是他忍不了。 生性如此。 难以改变。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难不成他还动不得了吗?越想他就越生气,越生气就越忍不住。 隔天。 李裴随便寻了个什么藉口,去了翰林院。 隔着一道门,他瞧见了长廊那头的男人,一身官服,肩头落了几片花瓣。 一张脸,清清冷冷。 瞳色似琉璃,的确很好看。 李裴看清了严忌的脸,他静静打量着那个男人,也未靠近。 平静的过了会儿。 李裴将手里快被捏断的玉簪扔给了身后的随从:「将这东西还给严大人。」 随从拿着东西就跑了过去。 严忌接过玉簪,仔细摩挲了两下,随即抬头看向李裴的方向。 李裴见他收到东西也不诧异,脸色冷了几分。 果真是他送的。 李裴已经起了杀心。 他连陆绥都敢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难不成还杀不得了? 李裴也不想再废话什么。 他这人做事本就干脆利落,待除了她之外的人,都是铁石心肠。 李裴既动了杀心,就会去做,不会考虑更多。 回府便面无表情吩咐了下去:「别叫他活到第二天。」 第128章 第二天,下了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陆绥未得召见,却还是轻车熟路进了宝成殿。 他手里拿着一块被布包起来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泰然进了殿。 陆绥打开了布匹,里面包着把带血的长剑。 竺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陆绥说:「昨夜李裴派了人去杀严忌。」 竺玉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陆绥见她变了脸色,不动声色敛起眼底的不虞,他继而面不改色的同她说:「我早同你说过,你喜欢严忌这事,瞒不住。不是我,还有别人。」 他告诉她,严忌昨夜归家时路遇隐姓埋名的匪徒,差点被杀。 虽没伤及性命。 但也受了些轻伤。 李裴派出去的人没有得手,并非是严忌运气好或是命大,而是陆绥暗地里叫人守着他归家的路,才救下他的一条命。 竺玉怔怔听着,她忽然想起李裴昨天莫名其妙拿走了她的簪子,好似故意同她那根簪子过不去。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 原来…原来真的是被他知道了点什么。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分明藏得那样好,有了陆绥这个前车之鑑,她在没有办法护他周全之前,根本就不敢再让其他人看出来。 「李裴、李裴他怎么知道的?」少女的睫毛动了两下,她抬眸看向陆绥,起了疑心,但是又无法确定:「是不是、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陆绥并未回答她,而是反问:「陛下觉得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吗?」 他近上前,步步紧逼,嗓音听起来利落干脆:「我能看得出,他也能看得出来。谁都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陆绥捉住她的手,逼近她的目光,四目相对,眼眸黑沉:「陛下总是喜欢装傻,谁都好处都想占尽了,又对谁都不愿意交付真心。」 「僧多肉少,你死我活。陛下总要做个抉择。」 「这世上哪有日日防贼的?」 「陛下不选,他们会逼迫你选。」 她想摇摆不定。 绝无可能。 陆绥不着急着要她的回答,他接着缓缓道:「我能等得,旁人等不得。」 「陛下不要等到人真的死了,再来后悔。」 他要她,只能选他。 也不得不选择他。 弱小的人,只能选择更强大的人才能保护自己。 竺玉心里已经被吓唬的有些怕了,控制不住的回忆起那天夜里,陆绥在严忌身上落下的两剑。 生死面前,由不得她犹豫。 她颤颤地说:「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你。」 陆绥说:「我母亲也不喜欢我父亲。」 他有些倔强的望着她,告诉她说:「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相互扶持过了大半辈子。」 陆绥觉得自己也可以如父亲那般。 在一定限度里忍耐下来。 母亲心里没有他。 却一辈子都得留在他身边。 陆绥看得出她的害怕,她本身胆子就不大,经不起吓唬,几次提心弔胆的经歷之后,怕是要夜不能寐。 日日夜夜都要担心,严忌的性命。 哪怕人不是她杀的,却因她而死,她会愧疚、会懊悔。 她不会捨得看着严忌就这么死了。 甚至捨不得他受了伤。 严忌当然也不会看着李裴真的杀了严忌。 死了的白月光。 当真就是一辈子、想忘都忘不掉的白月光。 陆绥要她看着严忌日后娶妻生子,要亲手将她心里这片余情给挖出来。 她可以不爱他。 但也不能爱任何人。 陆绥握紧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抵死缠绵般的亲密,他低声地说:「陛下,我能替你做许多你做不到的事情。」 这是交易。 不是爱。 但是没什么所谓。 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左不过是两家合适罢了。 陆绥见她还举棋不定,心思纠结的在摇摆,他抬起她的脸庞,动作轻柔:「我能帮你。」 「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 「对我的忠贞。」 「就足够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好像会蛊惑人心似的:「你这般摇摆,总有一日,他会死在你面前。」 「你也不想他为你而死。」 沾了血的长剑还在地上。 她垂眸,就能扫见。 血迹干涸,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她怔怔望着地上那把剑,好像受够了那样深的颜色,浑身都在抖,慢慢的、颤颤的。 她感觉自己往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也是深渊。 陆绥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挣扎,不急不缓:「我要的是他们之中最少的。」 贪婪的野兽已经学会了退让。 不再贪图要一口吞掉自己的猎物,只要她乖乖的待在自己的领地,让他搂着、抱着、舔上几口。 哪怕他真的饿了,也捨不得吃掉她的肉。 舔舔就能解馋。 可是其他的兇勐野兽,就不会有他这么大发善心。 他们都是得寸进尺、胃口大开、不知收敛的兽类,吃了她的肉,就想喝干她的血。 抽筋扒皮,什么都不会给她剩下。 她没有更好的抉择。 她是君王,也要是他的妻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晨光烈烈。 她好像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晒得脑袋都发懵,沉重的脑袋,刺目的鲜血,还有耳边低低的嗓音。 她脸上还有些迷茫。 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了,指甲掐得发白。 在陆绥轻轻掰开她的五指时,她并未挣扎,好像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些年,他们纵容着她的三心二意。 但是总有人会忍不住。 迟早、迟早是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没有挣脱男人的掌心,而是乖觉的望着他,眼中没有什么感情,认真的看着他,说:「严忌不能死的。」 他太无辜了。 太可怜了。 而她也不敢再喜欢他了。 陆绥得承认,哪怕算计到了她会妥协。 可听见她说出口的这几个字,他这心里还是会不痛快。 「我会叫隋耿派了人在他身边的暗处守着,一般人伤不了他。」 竺玉点点头,似乎放了放心:「好。」 陆绥默了片刻,男人抿唇:「就这样吗?」 竺玉刚才那句话就已经是在他面前做出了抉择,她妥协了,她不敢再硬碰硬。 自己伤了没什么。 误伤旁人,才叫她心痛。 于是。 稍稍停顿了会儿。 竺玉踮脚,在陆绥的唇瓣落下了蜻蜓点水的吻。 第129章 她像是被一次次折断羽翼的小白鸟。 疼了,疼得怕了。 渐渐也就不敢再扑开她的翅膀,怕又被无情的风雨雷电伤了脆弱的羽翼。 她不得不认清现实。 她得找到可以依靠的枝头,确保自己窝在里面不会再受到伤害。 一次次。 一遭遭。 即便不是严忌,哪怕换个人,她也还是得做出选择。 这是竺玉第一次主动亲他,颤颤的、有些想退缩,但是却因为需要他,而强忍着想要逃脱的念头。 陆绥感觉被她轻轻贴过的唇瓣,过电般酥麻了下,被撩拨的浑身都不太对劲,齿尖发痒。 她在他面前。 仰着小脸,眼珠黑白分明,她又不安的轻声确认了遍:「你不能再、让他们伤到严忌,他真的、真的很无辜,从头到尾都是我骗了他。」 「他死了,和我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她轻轻的讲着。 很小声。 也很谨慎。 仰着乖乖软软的小脸,乌黑澄明的眼眸像溢着春水,分明是最无害、最叫人心生柔软的模样。 吐出来的字,轻轻柔柔的却轻易让人肝肠寸断。 陆绥沉默片刻,低垂眼眸望着她。 什么都忍下来了,没道理这句话忍不下来。 以前她没心没肺也没软肋。 如今他即便捉住了她的软肋,也没多痛快。 「臣知道。」 竺玉宛如紧绷着弓弦的手指慢慢松懈下来。 她又想甩甩尾巴就跑开了。 陆绥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他用徵询的语气问她:「能像刚才那样亲我吗?」 竺玉坐在他怀里,迫不得已同他面对面,身躯有些僵硬,她很生硬的仰起小脸,凑到他的面前,试图像刚才那样,给他一个敷衍的亲吻,就够了。 事实上。 陆绥并没有给她挣脱的机会。 他似乎在玩弄她的舌尖,深深探入,剥夺了她的唿吸,她的眼神渐渐像快要断气似的发懵。 陆绥叫她张嘴,她才知道张嘴。 像个笨拙的人偶。 亲得发软的躯壳,软绵绵靠在他怀里。 陆绥捧着她的脸,温热的指腹慢条斯理为她抹去因过于刺激而冒出的泪花。 擦过泪的眼尾有点红红的。 看起来还有些可怜。 陆绥搂着她,半晌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她不安的动了两下,这一蹭可就蹭出了陆绥的火气。 青天白日。 总有些不好。 可得了趣味,便也没什么好不好了。 竺玉还会在心里默默的将陆绥和李裴拿来做比较,谁的劲儿大,谁更体贴。 总之两个人力气都很大。 都不怎么温柔。 如湍湍的河流。 一会儿急,一会儿缓。 她起初还能有余力失神,后头就只知道藏、躲,把自己埋起来。 事后一张潮红的脸。 汗津津的。 她脑子还有点煳涂,却感觉自己好像、好像稀里煳涂就答应了陆绥的条件。 像被骗了。 但是摇摆下去,的确不行。 他们谁都不肯听她的。 若是有一个愿意、愿意退让一步,和平相处,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就好像她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喜欢谁,就让谁抱。 她喜欢的人很多,抱过她的人自然就多。 她忘记了。 男人是有独占欲这种东西的。 可是他们能三妻四妾,她为何不能三心二意呢? 她想不通,却也不用再想通了。 因为陆绥已经逼迫她做出了选择。 陆绥起床,整理好了衣裳。 竺玉是个懒骨头,不大想动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他像是来侍寝的。 李裴也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只是往后能出入这张龙榻的只剩下了陆绥。 竺玉隐约明白了陆绥想要的,她心里可以有别人,但是…身边只能有他一个。 陆绥穿好衣裳,回头看了她一眼,假装没有察觉到她方才紧盯着他背影的目光。 「怎么了?」 竺玉摇了摇头:「没怎么。」 停顿稍许,她仰着微微泛红的脸,说:「往后不要白天做这种事了。」 白日宣淫。 她总是没脸。 陆绥这会儿倒是好说话,嗯了声,却也没有全然应下,只说尽量。 竺玉又有几分欲言又止。 每次和陆绥这样那样,好像也没怎么避着,更是从没喝过药的。 她后宫空置。 不方便叫太医院的人煮了避子汤来。 她是不大想生,但她往后总归也要个孩子。 好名正言顺,继承大典。 所以她也并不焦急。 若是有了就有了。 可是。 她同李裴那几回,也没吃过药。 都很放肆。 她抿了抿唇,小声地问:「陆绥,你有吃过药吗?」 陆绥默了一瞬,已经猜到了她说的是什么药:「没有。」 竺玉点点头,更小声了:「我也从未吃过。」 从未。 不只是这两回。 不过她本来也就吃不得凉药。 体质寒,身子骨也弱,不能再胡乱折腾自己的身体。 她是不大容易受孕的身体。 便是如此,也不是全无可能。 她的孩子,父亲是谁也不那么重要。 她张了张嘴,未完的话还没吐出来。 陆绥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无声握紧了手,语气如常:「我容得下。」 竺玉觉得陆绥还挺奇怪的。 一会儿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一会儿就又如此大方。 不过他能容得下,是再好不过了。 省得日后真出了什么事,还得同他为此事争吵。 竺玉点点头:「好。」 紧接着她眨巴眼睛看着他说:「我没有别的话了。」 陆绥嗯了嗯,盯着她潋滟的唇色,默了半晌:「再亲我一下。」 竺玉想了想,慢吞吞的走上前来。 已经有过经验,便也没有先前那么生疏。 她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碰,稍纵即逝。 动不动就要讨要亲吻,真的是有些不知餍足。 可竺玉也不好说他什么,免得他反过来得寸进尺。 这日过后。 陆绥似乎不打算藏,从前还会遮掩一二,在外极有分寸感。 这段时日,深夜里时常出入帝王寝殿。 常常伴驾左右,还在几双眼睛底下,亲手为年轻的皇帝拂去落在发间的花瓣。 她似乎也习惯了如此。 躲了一下,却没有躲第二次。 少女身上渐渐侵染了淡淡的檀木冷香,自内透出来的清香,叫人浮想联翩。 严忌养好了伤,若无其事回了翰林院。 他做事认真仔细,没过多久,严谨正直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李裴派出去的人,当然没有收手。 第一次不成,就第二次。 总有一日,能杀了他。 千日防贼,岂是能防得住的? 只是严忌身边显然多了人保护,守在暗处的隐卫还身手不凡,同他派出去的死士也能打个平手。 李裴万万没想到严忌竟然这么难杀。 直到下属将隐卫身上的私人令牌送到他跟前,他方知是怎么回事。 竟是金銮殿里的那位动了自己的暗卫。 李裴在她的事上,向来不怎么沉得住气,当夜都没过,就进宫去要同她为此事撕破脸。 她手里的暗卫本就不多。 竟捨得全都用在严忌身上。 李裴还未发现这些暗卫是出自陆家,并非宫中。 陆绥惯来不喜夜长梦多,不叫李裴狠狠栽了跟头,他也放心不下。 李裴入了宫,不顾君臣之礼,也忘了身为臣子的本分,直接面无表情将令牌扔在桌上,精緻好看的脸上溢出一声冷笑:「你越如此,我越要杀了他!」 咬牙切齿的,不留余地。 竺玉看见失而復得的令牌,还不知怎么回事,就听见李裴这声咬牙切齿的话来。 她本就对他不断刺杀严忌的事,心生不满。 相比而言,陆绥都算善良,只是划了两剑,就冷静下来,不再迁怒。 而李裴却极端到非得要将人置之死地。 竺玉有些失望,心里难过,她垂着眼皮,低声道:「李裴,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看错了人。」 第130章 「看错了人?」李裴溢出一声冷笑来:「你眼中何时真的有过我?」 这声自嘲的冷笑过后,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李裴阴着冷脸:「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 若要真抓着这点同她掰扯的清清楚楚,那他同她就有算不完的旧帐。 她根本还不起。 李裴就是这样想的。 他固执的认为她就是欠了她的,自己付出了多少,就要拿回来多少,一分一厘,都不能少了他的。 全然不顾当初是他强行要给她,并不是她主动索取。 是他要对她好,对她掏心掏肺,将她奉为掌心里的玉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我见过严忌,除了样貌有几分出挑,其他的,哪里比我好了?你看上他同瞎了眼也没什么分别。」李裴浑然不觉自己嫉妒的嘴脸有多难看,也克制不住自己要说许多难听刺耳的话来:「他能餵得饱你的胃口吗?旁人不了解你,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没人比我更清楚你有多贪婪。」 李裴有点恨恨的看着她。 恨中又带着割捨不了、怎么也放不下的感情。 说到底他对她的恨意,也只是因为她无论如何就是不肯爱他。 他为了这份求而不得的爱,变得斤斤计较。 像个锱铢必较的小人。 「你骗我那么多回,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骗我?你把谁都成了傻子,若不是我心甘情愿,你觉得你真的能把我耍得团团转吗?」李裴有些失控,拇指用力攫住她的下巴:「我为何要对一个傀儡皇帝言听计从,你真的不清楚吗?」 他就是这么个人。 从小到大得不到的东西太少了。 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不给他,宁愿鱼死网破。 他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可望着她的乌眸却好像要碎掉了似的。 竺玉比自己想像中要平静多了。 少女缓缓抬起羽睫,定定望着他:「你也觉得我无能?」 李裴默了几瞬,乌黑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略显单薄苍白的身影,男人薄唇微抿:「事实如此。」 竺玉点点头:「嗯。」 李裴望着她微白的面庞,心脏好像被用力攥了下。 他看着身形单薄纤瘦的少女,她垂着脑袋,莹白的侧脸透出淡淡的羸弱,好像被这几句话打击的无话可说, 他看起来似乎已经赢了。 可他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来时的嫉恨,也并未被浇灭,像寂寂无声的火焰,烧得肝胆俱裂。 李裴绷紧下颌:「我非得杀了他不可,你护着他,我连你的人一起杀了。」 李裴分毫不打算退让,他本就是得不到就拉着大家一起死的性子。 他不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包括她。 翻脸无情,这四个字,落在李裴身上也很合适。 竺玉以前的确天真的以为李裴至少是有几分真心喜欢她的,原来他也瞧不起她、看不上她、也会用这样冷冰冰的话来刺伤她。 他和别人,原是没什么两样的。 竺玉听见李裴刚才说的话,其实还是有点伤心的。 李裴面无表情盯着她的脸,白白的小小的,比起平时还多了几分破碎般的可怜,望着他的眼神透出淡淡的难过。 若是从前,他定然抱着她就开始哄了。 捨不得害得她用红着眼流着泪的样子来面对他。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没用了,我不会再上当。」 竺玉抿了下唇:「李裴,我不是你的玩具。」 稍微不顺着他的心意,他就大发雷霆、翻天覆地。 李裴听着这句话,几近冷笑,他忍下心口的酸痛,冷言冷语:「谁会对玩具那么好?」 他眼中赤红,咄咄逼人的是他,可他眼尾发红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受尽了委屈,男人带着点咬牙切齿:「我早该明白,把真心放在你这里,就是自甘下贱。」 竺玉平静的哦了声,开口时声线还是有点颤:「那你滚。」 李裴看着她好像被气得不清的模样,心里又不好受起来,但又有种近乎变态的。隐匿的快感,好像不至自己这么痛苦。 备受折磨的是他们两个人。 他痛,她也随着他一起痛。 他难受,她也没有好过多少。 李裴没有开口哄她,甚至没有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他冷眼旁观着她脸上的泪,他漠然的想,这些眼泪是为他而流。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这是属于他的。 眼泪是他的,恨也是他的。 她有多记仇,他也是清楚的。 能让她这样狠狠痛上一次,也比被她随时抛之脑后要好得多。 宝成殿的宫人只见小裴大人怒气沖沖的来,随即又阴沉沉的离开。 * 宫里管得严。 外边的人也不知道宝成殿里发生了什么,叫一向对陛下言听计从的小裴大人都冷这张脸走出来。 君臣翻脸,着实突然。 陆绥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还肿肿的。 应当已经偷偷的流过眼泪。 陆绥便是没在宝成殿里安插眼线,也猜得到以李裴那样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会说出什么。 李裴得到过太多,所以失去一点点,都要计较。 他断没有容人之心,也绝不会忍气吞声。 只是。 陆绥瞧见她眼尾这片薄薄的红,心里头还是会不爽快。 李裴在她心中,倒还有些分量。 不然也不会为他的几句话就伤心难过。 竺玉不想在他面前被看出来自己哭过,陆绥这样默不作声盯着她看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陆绥上前:「你哭什么?」 竺玉下午所受的委屈忽然有几分迁怒于他,尤其是在陆绥开口明知故问之后,一向乖顺温和的少女罕见露出锋利的攻击性来。 在他抬手朝她抚来的时候,她一声不吭抓住他的手腕,低头在他的腕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两排整齐的压印,又红又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都怪他。 什么都怪他。 他将她逼到这个份上,还要来看她的笑话。 竺玉忍不住又想起李裴下午说的那些话,字字诛心,透着高高在上的瞧不起,叫她难堪。 陆绥由着她像只小狗似的咬自己。 于他而言,只是不痛不痒的两下。 不过她这回咬人还真是够狠,咬破了皮,柔软的唇瓣洇着滟滟的鲜血,增添的颜色,瞧着诱人又娇媚。 陆绥等她咬够了才开腔:「又不是我惹得你。」 竺玉扭过脸,却被他攫住了下巴,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巴,另只手自然而然搭在她的后腰:「对我生什么气。」 他的语气听起来也没那么在乎。 似乎不介意被她当成出气筒咬了这么几口。 停顿片刻,陆绥问:「李裴同你说什么了?难过成这样?」 竺玉低头,看清楚他腕上的牙印,眼泪毫无徵兆的落了下来。 她本来已经好了。 陆绥开口这么一问,心里竟比方才还要委屈。 珍珠眼泪不断的往下落,簌簌的扑下来,像一阵细润无声的小雨。 她埋在他怀里,好像这会儿才将刚才压抑着的情绪发泄出来。 她抬起通红的眼睛,带着点警惕的攻击性:「我知道,你们都一样。你们、都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当皇帝,也并不是真心对我俯首陈臣。」 她攥着他衣襟的手指忍不住用力,骨节攥得发白,她说:「我也不想被你们瞧不起,没有谁会喜欢被人看轻。这个皇帝也不是我非要当的。」 「你们、都一样。」 她语速缓慢,停顿下来的时候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她越说心里越委屈,也就越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 小小的脸,黑漆漆的眼睛,装着清泪。 好生可怜。 陆绥望着她的眼睛,心肠不自觉都软了些,面对她总是会多出三分不忍。 忍不住心生怜爱,更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 陆绥从前的确瞧不上她。 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却并未再看轻过她半分。不然也不会隐忍至此。 陆绥替她抹掉眼泪,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泪沾湿了他的指腹,温热的泪珠砸在他的拇指,仿佛烫在他的心尖。 李裴越刻薄,越好。 说尽世上难听的话,就会将她越推越远。 还能衬出他的几分好来。 「我不曾瞧不起你。」陆绥鲜少见她对自己露出这样的一面,像小猫似的将自己最柔软的肚皮放在了他的掌心。 她又娇气,又要面子。 不情愿在他们面前暴露出自己最软弱、最真实的一面。便是眼泪,也是到了忍无可忍时才掉下来。 哭得这样可怜的时候, 委实不多。 她很警惕的封闭着自己的内心,生怕被撬开一道缝隙之后,就被蛮力入侵。 竺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成了这样。 像是水做成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簌簌的掉,她的鼻尖也红红的。 无声无息掉着泪,哭得脑袋晕晕。 陆绥胸前的衣襟都快被她的眼泪给打湿了,他心中不爽,却也不显山露水。 等过了会儿,轻声劝了两句。 叫她哭够了就不要难过了。 而后沉默片刻,接着淡淡补充:「李裴本就不是宽宏大量之人,他说话难听,往后你便不要再单独见他了,不然伤的还是你自己。他没有容人之量,也不怎么体贴,你退一步他进一尺,为他的话哭瞎了眼,压根不值当。」 稍许过后,陆绥抬起她深埋在他胸口的小脸,望着她乌漆漆犹如透着水泽的眼,男人说: 「以他的性子,怕是要同严大人不死不休的。」 「陛下还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差事。」 竺玉听他这漫不经心的两句话,心里有些慌张,以为他是想要反悔了。 她下意识用力抓住他的手:「你、你答应我了的。」 陆绥扫了眼被她用力攥在掌心的手指,并未推开她,他低头亲她,她并未同从前那样躲开,倒是很乖顺,仿佛待在心爱之人的怀里一般。 陆绥亲够了她,才说:「只要陛下言而有信,臣亦不辞辛劳、说到做到。」 第131章 这天晚上,陆大人又是夜宿宫中。 宝成殿的烛火烧到了大半夜,呜呜咽咽的声音到后半晌才停。 竺玉本来还很难过。 哭过之后好了些,眼睛却还是肿的。 陆绥耐着性子哄她,哄着哄着就开始乱来,无穷无尽的花样,叫人招架不住。 他平时就没什么话。 床榻间,更是沉默寡言。 竺玉昏昏欲睡时,还听见陆绥在她耳边说李裴的坏话:「小肚鸡肠、太过记仇、性情极端,不值得深交。」 后面还有长篇大论。 从很多年前,她自己都快忘了的一些细节娓娓道来。 「你不喜欢吃梅子糖,他偏要往你手里塞,还要亲眼见着你吃下去才肯罢休。」 「我瞧着你那时被酸的眼睛都闭了起来。他向来是先顾自己的意愿,再想起你。」 竺玉迷迷煳煳的听着,她真不记得了。 可是陆绥说起这些个陈年往事就算了,还要一个劲儿的问她还记不记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她困得要紧,只得点头,含含煳煳的说自己记得。 如此一来。 她也没睡多久。 好在第二日的早朝没什么事,下了朝她便能回去休息。 竺玉同陆绥的事儿在宫闱之中已然算不得什么秘密,宫人守口如瓶,什么都不敢乱说。 周贵妃大概也知道女儿帐中不太清白。 不过她既不说,她也没多问。 喜欢谁、不喜欢谁。 周贵妃无意插手,随她心意便好。 她的身份,也不需嫁人。 周贵妃也不必担心女儿同自己一样,被迫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形同枯木过了小半生。 周贵妃以为她是喜欢陆绥,才几次留人。 陆绥长相不差,性情沉稳,起码在长辈眼中,他暂且算得上沉得住气的、可靠的男人。 因而周贵妃也没多想。 竺玉自幼就张不开嘴同人倾诉,便是感觉到自己被逼到两难境地,也未曾想过要找母亲诉苦。 她自己能撑就撑。 撑不过去便先煳弄着。 陆绥进宫的次数多的已经有些目中无人了。 竺玉懒得去管,他自己都不怕被人议论,她两只耳朵一闭,也可以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竺玉本来就是个懒骨头,这些时日,愈发的懒倦。 晌午刚过,就懒洋洋的窝在小榻上,闭着眼睛小憩,每天怎么都睡不够似的。 陆绥今天来的时候,她又在睡觉。 阳光恰好落在她的鼻尖,透白的皮肤宛若凝脂,唇瓣红红的,像涂了胭脂似的。 时逢夏日。 天气炎热。 开着窗门,凉凉的徐风缓缓浸润。 她睡得正熟,眉眼舒展,像是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陆绥站在一旁,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没有惊动她。 也不知是不是她在梦中都察觉到了身后无处可躲的视线,慢慢从绵长的美梦中缓缓醒来。 瞧见是陆绥已经不会大惊小怪,早已习惯。 陆绥看她还犯困的样子:「昨夜没睡好吗?」 他明明早早就放她睡觉了。 她却好像还是睡不够一样。 竺玉摇了摇头,「就是困。」 就是想睡觉,她有什么办法! 陆绥每天孜孜不倦的说着李裴的坏话,可是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呀! 充其量,比李裴听得进去几分道理,没有那么固执。 陆绥伸手将她捞进自己的怀里,她如今渐渐也习惯了被他搂抱在怀中。 既然已经点头,同他交易。 那再端着,也不太像样。 陆绥今日上门也是有事同她说,不过不着急。 她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一点儿面子都丢光了。 竺玉脸上红了红,觉得丢了丑。 陆绥若无其事,掌心落在她的肚子上,有点肉肉的,兴许是这段时日养胖了。 「午膳还没吃?」 竺玉摇摇头,她睡过头了。 底下人不敢叫醒她,任她睡到了这个时辰,大半天没吃饭,肚子自然会饿。 「睡着了。」 陆绥蹙眉:「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能把自己给饿着。」 说着他叫人将备好的午膳端上来。 御膳房那边一直热着饭菜,过了时辰就重新再做一遍,这边没叫膳,他们那边也得时刻备着。 不一会儿,御膳房的人便端着热乎乎的饭菜摆上了桌。 竺玉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尤其是看见满桌子的荤腥,更是吃不下。 她这段时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饿得快,吃的却少。 陆绥见她吃两口就放下筷子,以为她是挑食,习惯了她如此,便也没说什么。 还有备好的糕点。 在宫里,谁也饿不着她。 除非她自己愿意。 用过午膳,陆绥往她嘴里餵了块糕点,边说:「李裴派了不少人去杀严忌,他这回是铁了心要杀严忌。」 竺玉听着,心脏跟着高高提了起来。 陆绥见她吓得脸色发白,压下心底的不快,接着面不改色道:「我派去守在暗处的人也被他杀了几个。」 「陛下动用的隐卫,也死了俩。」 这句话,轻描淡写。 却是要告诉她,李裴这回是连她的脸面都不顾。 也半点都不听她的话,不顺着她的心思。 就是要杀,哪怕是她挡在严忌面前,兴许也能照杀不误。 竺玉听着,的确有些意外和心寒。 上次李裴怒气沖沖离开宝成殿的时候,亦是放了狠话的,谁护着都要杀。 她以为是李裴的气话,只是没想到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当真一点情面都不留。 怎么能这么狠心? 竺玉将脸埋在陆绥的怀里,闷闷不乐的样子像是蔫了的茄子,她什么都不想说。 陆绥顺水推舟搂着她的腰肢。 男人大抵都是享受喜欢的人依偎在自己怀中,他希望她依靠他,最好只能依靠他。 所以他像修理多余出来的枝丫一样。 一根根剪出可能被她选择她的依靠。 秦衡到现在还在江南。 这其中自然也是有陆绥的手笔,把人支开不难,要将人困在那边,才需要动脑筋。 陆绥在她身上,已经用过不少手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说不择手段也不为过。 他做的这些事,不说神不知鬼不觉,要瞒着她却也不难。 即便日后被她发现。 届时木已成舟。 许多事已经无法改变,她想要逃开也就难了。 「你哭了?」 陆绥听见了细细的抽噎声,他听见她的哭声,内心是极为不快的,落在她腰间的手指不自觉多用了几分力道。 竺玉抬起哭得泛红的小脸,抬手擦了擦眼泪,鼻子都红了,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哭。」 鼻音闷闷的。 陆绥见她为严忌哭过,如今短短半个月,又为李裴哭了两回。 好像都为他们伤透了心。 陆绥面无表情,望着她脸上的泪痕,头一回没有伸手替她去擦,他问:「你又不喜欢李裴,为什么总是因为他哭?」 竺玉说不上来,答不上来。 姑且就当她是水做的不行吗? 陆绥往常都能睁只眼闭只眼,许多事情当做不知道,装作看不出来。 可今天,他偏要咄咄逼人。 将他逼迫到无法逃避的地步。 「你是觉得失望?还是接受不了他与你想像中的不同,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我、我不知道。」 说到底,还是心寒罢了。 心寒李裴对她一点儿多余的不忍心都没有。 她若是能学到他们的半分冷血,也不会总为这些难过。 陆绥的指腹沾了几滴她的泪珠,明明没什么温度,他却好像感觉被烫了下。 陆绥面无表情:「不许哭了。」 从前纵容着她为别人流的眼泪,时至今日,已经无法容忍。 他也被纵容的贪心。 只是暂时收敛了贪婪的本性,好放松她的警惕。 竺玉一下子更委屈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我哭不哭的都要管。」 陆绥压着眉眼,心中烦躁,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再说冷硬的话,忍了片刻,他说:「你可以将眼泪留在别处。」 她一贯能哭。 一旦开始流泪,就像流不完了似的。 陆绥只喜欢这双眼睛为自己落泪时的样子。 他说:「我早就叫你同李裴断了的,你不肯听我的。这会儿再来伤心难过,他瞧见也不会心疼你。」 竺玉吸了吸鼻子,嗯了声。 她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 陆绥攥住她细细的手指:「最后一次。」 竺玉愣了下,还没明白。 陆绥深深望着她的眼睛:「往后不许在为他们落泪。」 竺玉小声争辩:「我控制不住的。」 陆绥冷着脸:「怎么会控制不住,你心里只要没有他们,又如何能被他们伤了心。」 竺玉抿了抿唇,低头不说话了。 陆绥有些不满,这件事不是她装死就能煳弄过去的,他继续说:「他们往后本就与你无关,你暗自神伤,伤的只有自己。哭肿了眼睛,难受的也是你自己。」 说着,陆绥好像有些嫉妒似的,总算说出了一直就想说的那句话:「你从来没有为我哭过。」 竺玉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她的皮肤薄又嫩,多擦了两次,脸上就又红又痛的。 她瓮声瓮气的接话:「你若是死了,我也会这样为你哭的。」 陡然安静。 死寂了般。 竺玉说完也没觉得后悔。 说点陆绥不爱听的又怎么了,他真的听不下去,可以转头就走。 陆绥倒是比她想像中的更能沉得住气,默了会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温柔的迫使她慢慢抬头面对他。 陆绥说:「那我死的时候,你得哭得更伤心一些才行。」 竺玉感觉自己像是被他这双眼睛给吸了进去,漆黑幽沉,想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渊。 她下意识想要退缩,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掌控在怀。 她避开了这个话题。 随口扯了句:「李裴真的太狠心了。」 陆绥嗯了声,添柴加火:「我也没想到他会做的这么狠绝,丝毫不顾你们从前的情分。」 竺玉怕他继续说下去。 她不愿意再听,索性踮起脚,主动亲了他,堵住了他的嘴巴,不许他再说下去了。 陆绥哪能看不出她这点小把戏。 不过他乐于纵容她这样,她既如此,他也就不说了。 * 李裴派出去的人,几次鎩羽而归。 他相当恼火,却也不相信还有杀不了的人。 李裴也听说陆绥常常去宝成殿,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他还请了在翰林院的恩师,对严忌照顾一二。 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李裴对陆绥这等做派,自然是不屑。 往常两人还能相邀出门,面上的关系也还过得去,这段时日,是装也懒得装。 没什么好友之情。 只有死生大仇。 偶尔碰巧遇见,李裴忍不住刺了陆绥两句:「陆大人还真是能屈能伸,竟捨得脸面叫恩师照顾情敌。」 陆绥满不在乎:「陛下托我叫人多多照拂严大人,皇命难违。」 李裴冷笑:「你也不止一次阳奉阴违,不差这一回。」 陆绥笑了笑:「我只盼着她好。」 这话说的让人噁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李裴听着也的确很噁心。 他根本不信陆绥是这么大方的人,他那性子同他有什么两样,怕是还不如他。 「你真有这么宽容吗?」 「小裴大人,这世上你不能忍的事,多的是有人能忍。」 李裴还是没吃过苦。 这样也好。 陆绥接着说:「我向来是不在乎那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的。」 李裴盯着他看了半晌:「是吗?」 「当然。」 「那便祝陆大人早日得偿所愿。」李裴说罢也笑了下:「不过她那人,你对她再好,心也不会给你。」 陆绥没说话。 这是事实。 可他刚刚说的也是真话。 忍字头上一把刀,这刀落下的时候,是有些疼。 熬过去,便也习惯了。 这边两人不动声色的撕了一场。 那边竺玉还在睡觉,睡得昏天黑地。 日子过得稀里煳涂,等到她照镜子时才发现自己好像胖了一圈,整个人都珠圆玉润了起来。 竺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这次连肚子都吃胖了?! 她倒是没那么爱美,胖些身子骨都好些,生病也更能熬。 她只是比较意外,自己肚子上长出来的这些肉,从前再怎么吃,好像肚子上也没长肉。 难不成是年龄到了? 竺玉没有多想。 这方面她总是比较迟钝的。 直到平宣这日都有些瞧不过眼,斟酌过后,小心翼翼提醒自己主子:「陛下,这已经是您今日吃的第六顿了。」 竺玉才伸出去的筷子都有点不好意思放下来:「好像是吃的有点多。」 但她就是觉得饿啊。 可能当皇帝真的太累了。 竺玉放下了筷子,望着一桌子爱吃的菜,忍痛挥了挥手:「你叫人撤下去吧。」 平宣连忙跪了下来:「陛下,奴才不是叫您缩衣节食。奴才是怕您吃坏了肚子。」 竺玉叫他起来。 接着听见他说:「要不奴才去叫太医来给您瞧瞧?以前您可从前没吃的这么多过。」 便是这句话,让竺玉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她攥紧的手指抖了抖,食慾顿时消退,半点都不想吃了。 「不必,你先出去。」 平宣瞧见主子脸色不好,后悔的想要自扇耳光。 好端端的,他多嘴什么? 主子想吃,便吃就是了。 可他的确也是怕主子吃坏肚子。 平宣惴惴不安的退出了宝成殿。 竺玉的手颤抖着落在肚子上,摸了摸,弧度已经有些微微凸起。 她望着烛火恍惚了下,陡然间想起她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以前都在月初。 如今都月末了。 也没个音信。 竺玉每回来月事,肚子都痛。 有时候能痛得在地上打滚。 她巴不得不来月事,也就不会特意去数日子。 真记起来,脸色都变得苍白。 再想想每回做那档子事。 她是从来没吃过凉药的,想想也知道他们也不会吃药。 竺玉惶惶然的想,她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可她体质寒,受孕困难。 这才几回,就有了身孕。 竺玉这么想着还是觉得不真实,她其实也不怕怀了身孕,有了孩子,生下来就是。 她就是、就是觉得太突然了。 竺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宫里的太医定然不能请来。 要去诊脉,还得出宫一趟。 她也知道宝成殿里有陆绥的人,她怕出了宫,也被那些暗卫跟着,知道了她的行迹,别的事,也瞒不住。 所以她还是只能去将军府。 叫她的表哥替她请来大夫。 隔天。 竺玉在晌午之前就出了宫,她一进将军府,就奔着表哥的院子。 周淮安看她迫不及待去他二哥的院子,还有些说不清的捻酸。 什么事,那么着急。 不找近在眼前的他,偏要去找他那冷血多疑的兄长。 周淮安虽然不满,但也像个甩不掉的尾巴跟了上去。 竺玉转过头来,无奈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周淮安感觉被她质问了,当即就甩脸子不高兴了起来:「这是我家,我如何不能来?」 「有什么事得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我偏要在这儿听。」 竺玉感觉他像个无奈,她拿他没办法。 周淮景在屋子里就听到了两人的声音,走出去就瞧见他的弟弟轻轻摁住了表妹的脑袋,不准她再往前。 周淮景冷着脸走过去,凉凉扫了眼自己的亲弟弟:「你做什么?松手。」 周淮安不情不愿的松手,还要多嘴多舌一句:「你们俩是好兄妹,我什么都不是。」 竺玉也没管周淮安在阴阳怪气什么。 她望着周淮景,好像寻到了主心骨。 这位二表哥,是她少有能信得过的人了。 「表哥。」 她刚张嘴,周淮安又有话说:「我也是你表哥,怎不见你方才这样叫我。」 竺玉觉得烦,回头瞪了他一眼。 周淮安被瞪了这么下,还有些愣。 他这小表妹当了皇帝之后也还像泥做的,很好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难得见她兇巴巴,露出有攻击性的样子。 还挺有趣。 「我有事想请表哥帮忙。」 「进来说。」 「好。」 周淮安抬脚想跟着进去,周淮景冷冷看过去:「你留在这儿。」 周淮安不情不愿收回脚步。 进了屋。 竺玉才开始难以启齿,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呢? 表哥还是个男人,可她也寻不到别人了。 她不想让母亲知晓,免得叫她担心。 可是。 可是母亲也迟早是要知道的。 竺玉将心一横,她低着头,窗外的光拉长了她的身影,她说:「表哥,可否请一位大夫上门替我诊脉。」 周淮景望着她埋着脸的她,蹙起眉头:「你病了?」 竺玉半晌没吱声,待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她小声却清晰的说:「我、好像有了身孕。」 话音落地。 沉寂许久。 周淮景良久没有开口,落在她头顶的视线也变得难以言喻。 周淮景眉头的弧度越来越深,他都难免惊愕,像是从未想过会从她口中听见这句话。 片刻之余。 男人总算开了口:「好。」 他有许多话要问,这会儿都没急着开口。 「你坐着,别乱动,我派人去请大夫来。」 「嗯。」 周淮景叫来了府医。 如此才保险,也不会有人往外乱说。 既是府里的大夫,诊脉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搭着腕,脉象清晰。 大夫自然不知眼前这位年轻貌美的少女是什么身份,从前也未见过。他不敢贸然说话,斟酌一二。 「二公子,这位姑娘是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 大夫说完没有瞧见男人脸上有任何喜色。 于是更加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道出恭喜二字。 想想也是。 二公子还未成婚,这位姑娘瞧着貌美,说不定只是身份低微的通房,连个妾室都不是。 就先有了孩子,传出去也不好听。 谁家会让通房的孩子先生出来呢? 如此哪里有人愿意嫁进门来当正头娘子。 周淮景嗯了声,冷冷吩咐了下去:「你闭紧嘴巴,出去吧。」 府医点头:「是。」 屋子里一下变得静悄悄的。 竺玉还很恍然,真正尘埃落定下来,她也觉得不真实。 恍惚中还有些害怕,想来是根本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她年岁也不大。 二十出头。 周淮景瞧着坐在床上小小的一只,他也是头回变得连话都不知道如何问。 过了会儿,他低声问起:「孩子是谁的?」 竺玉听见这声问,颤了一下。 她仔细回忆了半晌,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不算久,真要想,也能想起来。 她的表情看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仿佛有些尴尬,坐在床边,手足无措,她闷声道:「我不知道。」 声音太小了。 含煳不清。 周淮景也没听清楚:「什么?」 竺玉被问的有点没脸,她挣扎了下,无果之后继续小声的回答他:「表哥,我不知道。」 这回周淮景听清楚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没那么重要。 再说了,生出来之后,总能看得出像谁。 周淮景知道她身体不好,当下是想劝着她将孩子留下来,不然喝了堕胎药,太伤身了。 「不知道也无妨。」 「这孩子不用旁人来养。」 竺玉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周淮景接着问:「姑母可知道?」 竺玉摇头:「我怕母亲担心。」 周淮景说:「姑母总是要知道的。」 竺玉小声说:「再、再等等吧。」 等她把身体养得好些了。 再让母亲知晓也不迟。 等一等,也无妨。 周淮景也不会让旁人伤了她。 竺玉这会儿犯了难:「表哥,日后我肚子大了,要如何隐瞒?」 周淮景想了想:「好说,届时你便称病,罢朝三月。」 至于前面几个月,龙袍宽松,遮得住肚子上的肉。 隔着帘帐,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孩子生下来,即可光明正大的记在她的名下。 一切顺理成章。 这孩子来了,也不是坏事。 起码能叫她自由许多。 竺玉点头:「嗯。」 两人在屋子里待了许久,周淮安便在外面守了许久。 府医出来的时候,他还凑上去问了:「谁病了?是我兄长还是屋子里那位姑娘?」 府医得了吩咐,自当守口如瓶。 二公子的手段,他亦是有所耳闻,切不敢走漏风声。 府医只得说:「小公子,您想知道,还是亲自去问二公子吧。多的我也不能说。」 周淮安冷下脸:「你们一个两个还真是怕我二哥。」 府医苦笑,不再吭声。 周淮安也懒得为难他,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府医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逃开了。 在周淮安准备破门而入时,屋子里的门总算打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他感觉他这表妹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二哥身后,低着头,泛着些愁色,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周淮安抱着双臂,望着两人。 「二哥,谁病了?」 总不可能是他二哥。 八成就是她。 宫里有太医,她放着不用,偏要来用将军府上的大夫,定然隐瞒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淮景看向他:「你在军中若是有这么上心就好了。」 周淮安说:「二哥,我们是兄弟,有事你不该瞒着我。」 竺玉感觉周淮安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仿佛她成了他们兄弟之间的隔阂。 周淮安紧接着就对准了她:「表妹,你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病?」 竺玉笨拙的说:「没有。」 周淮安不依不饶,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二哥能知道,我为何不能。我也是你的表哥。」 他的语气有些凶。 人也往前了两步,都快要碰到了她了。 周淮景怕他粗手粗脚撞到了她,男人一把摁住弟弟的胳膊:「我同你说。」 顿了顿:「你先离她远些。」 周淮安不甘不愿要往后退让。 周淮景了解他执拗的性子,掀唇冷声道:「别碰着她,她有孕在身。」 周淮安缓了下,一时没听懂似的。 「什么?」 周淮景冷眸看他:「聋了还是傻了,我说她有孕在身,你别碰到她。」 周淮安傻站在原地。 周淮景见他僵住了的样子,冷嗤了声:「自己非要问,知道了又如何,毛手毛脚你就是个拖累。」 周淮安被兄长说的都没话反驳。 他紧紧盯着她的肚子,像是呆住了一样。 耳朵里也听不见别的,下意识就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肚子。 周淮安觉得怪异,这种感觉很微妙。 更多的是震惊,她怎么不声不响就怀有身孕了!? 哪个野男人如此有本事就钻了她的被窝。 周淮安还没摸够她的肚子就被兄长挥开了手:「叫你别碰她。」 周淮安嘴硬道:「我不会伤了她。」 周淮景已经很不耐烦:「你现在也知道了,可以滚了。」 周淮安偏不滚,「孩子的父亲是谁?」 周淮景看他一眼:「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周淮安就猜到了兄长不会告诉他,但是他仔细琢磨也能琢磨的出来,常常出入宝成殿的就那么几个人。 总不可能是这几人之外的人。 「不说算了,我总会知道。」 竺玉在将军府留到了傍晚,天快黑了才回宫。 怀孕这事,在陆绥这里,想瞒也瞒不住。 等她肚子渐渐大了,肉眼就能看出来。 不过竺玉依然打算隐瞒,能拖就拖。 这孩子同陆绥,有没有关系,她还真的不知道。 谁说的清楚呢?怕是他自己也不能保证。 好在今晚陆绥没到宝成殿来,竺玉睡了个安生觉。 第二天清早,精神奕奕。 睡饱了也吃饱了。 陆绥连着两天都没来。 李裴这两日在朝堂上像是一条逮人就咬的疯狗,矛头对准了所有同他合不来的人。 尤其是严忌。 被他参了好几本的奏摺。 竺玉权当没瞧见李裴递上来的那几本奏摺,她这种视若无睹的态度,更叫李裴生气。 原本打定主意,严忌没死之前,他决计不会找她。 可李裴委实咽不下这口恶气,日日夜夜被她喜欢别人这件事给刺激的快要发疯了。 他又气势凛凛去了宝成殿。 求见陛下。 李裴老老实实在侧殿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了人。 许多难听的话都到了嘴边,这么近的瞧着她的脸,说出口的话就变了。 李裴张口就问:「陛下是不是胖了?」 竺玉:「……」 她看李裴满面怒容的跑来,都做好了他口出恶言的准备。 心脏提了起来,身上的刺也竖了起来。 听见这么句话,多少放松了紧绷。 她想了下,说:「吃的多,是有些胖了。」 李裴这些日子是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可她倒好,还像个没事人。 该吃吃该睡睡。 怕是也一点儿都没有想起他这个人来。 李裴说:「陛下真是心宽体胖。」 竺玉已经不指望从李裴口中听见好话了,她困了。 于是。 她真的就就说自己困了。 李裴还以为她是连应付都不屑于应付他,急着要把他赶走,火一下就被点了起来。 「陛下昨夜没睡好吗?」 不等她回答,李裴自顾自说:「陛下睡不好,严大人也睡不好,日夜都得防人,一不小心恐怕就会被人给杀了。」 竺玉冷了脸:「李裴,你真的无理取闹。」 李裴往前两步:「陛下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也不想对她发脾气。 但是忍不住。 就是要摆出这种死样子来,叫大家都不痛快,他才能好受些。 竺玉被他气得肚子都有些疼。 见她脸色苍白,李裴勉强收了恶言恶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李裴并未多留,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迈出殿门,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心里想着她还是胖些比较让人放心,气色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以前看起来像一阵风就能吹跑。 日子一天天过去。 很快就进入了最热的那两个月。 往年都有到园子里避暑的习惯,今年也不例外。 新帝后宫无人,太妃们就沾了光。 园子精緻,又十分凉快。 竺玉在园子里小住的这大半个月,无需上朝,只需批改奏摺。如此也轻松了不少。 短短半个月。 她感觉肚子里这块肉好像又长大了不少,慢慢的、不知不觉中就鼓了起来。 她也会悄悄的摸一摸自己的肚子。 摸不出什么。 孩子还太小,不会踢她的肚皮,安静的很。 只是随着月份变大,她的睏倦,一日比一日多。 总是睡不够,处理完朝政就钻到床上去睡觉了。 园子清净许多。 大臣随意不得进。 不过想想法子,要进园子也是不难的。 竺玉这天从下午睡到天黑,漫长的一觉,醒来都有些恍惚,以为过去了很久。 她眨了眨眼,转过身来才发现坐在她床边的男人。 她被吓了一跳,不知道陆绥是何时进来的。 神不知鬼不觉。 陆绥没想吓她,他来了半个多时辰了。 她睡得太香,他没叫醒她。 陆绥刚查完一桩案子。 抄家也是个体力活,多多少少也有点累人。 他来之前已经洗漱更衣,见她醒了,脱了鞋子就钻进了她的被窝,搂住了她。 久久没有抱到人,还真有些想了。 陆绥的手恰好横在她的腰间,掌心落在她的肚子上,触感比起从前,有些不同。 他轻轻捏了下她的腰,不甚在意:「好像长了点肉。」 竺玉嗯了嗯。 陆绥摸着也觉得不太对劲,她这肉长得有些多了。 陆绥是想将她餵胖的,可她吃的再多,都不怎么长肉。 饭像是白吃了似的。 陆绥睁开了眼,他坐起来,掀起被子,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 竺玉被他盯着看,都想招供了。 陆绥半晌没开腔,她也就跟着不吱声。 良久之后,他问:「你的肚子,是不是大了?」 很镇定、很从容的语气。 平静又沉稳。 这种态度让竺玉也没那么担惊受怕。 陆绥知道了应该、应该也能受得了的吧。 那回。 他可是什么都看清楚了的,还帮她洗澡换了衣服。 陆绥气量大,想来是不会介怀的。 竺玉思考了片刻,她点头,声音很轻:「嗯。」 过去许久,他都没说话。 男人的下颌绷着冰冷的弧度,他问:「可瞧过太医了?」 第132章 竺玉低着头,有问有答:「嗯,看过了。」 既然看过了。 就不会有错。 陆绥先前的确有希望她怀孕的念头,可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见得是他的时候。 他的心情,总而言之便没有那么愉快了。 陆绥深而黑的眼眸静静望着她的小腹,落在上面的掌心温度滚烫,过了会儿,他不徐不疾地问:「几个月了?」 竺玉心惊肉跳。 不知道他非得问这个做什么。 她垂着脑袋,摆出不是很想回答的表情来。 直到被陆绥盯得受不了,才吭气:「两个多月。」 陆绥沉默下来。 两个月前的事情,他还记得很清楚。 想忘记都难。 李裴摸黑入宫,悄声无息就探到了龙床上。 她身上的那些痕迹,他也瞧见了,甚至是他亲手为她整理干净。 陆绥的手劲难以自持的深了几分。 竺玉感觉到一阵害怕,绷紧了身体,抿了抿唇说:「疼。」 其实不疼。 可她有点怕眼前沉默不语的男人。 男人的下颌线绷着冷峻的弧度,一言不发。 她怕他伤了她,小声扯着谎:「我肚子疼,你先把手拿开。」 她演技精湛。 装的很像。 陆绥缓缓松开手,眼睛还盯着她不放。 竺玉每回在他面前扯谎都会被戳穿,久而久之,渐渐心虚,说完谎话心里就不踏实。 她给自己打了个补丁:「孩子踹我。」 陆绥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告诉她说:「两个月大的孩子不会踹肚皮。」 竺玉面色讪讪,哦了声。 隔了许久,陆绥攥住她的手指,抓得有点紧,嗓音听着却从容温和:「除了李裴,还有别人吗?」 竺玉感觉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指,烫得发麻。 尤其是他问出这句话之后,她脸上也跟着发烫,倒不是无地自容,就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陆绥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心中仿佛有了答案。 他说:「那就是没有了。」 竺玉看不透他的神情,也不知道陆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绥没有继续追问,又轻轻揉了下她的肚子,微微凸起的小腹,其实还摸不出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看她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难猜出她是想留下这个孩子的。 这也没什么。 有个皇嗣,她的身份只会更加稳固。 至于如何在皇宫里神不知鬼不觉诞下一子,这也不难。 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嬷嬷,便是死也不敢乱说什么。 孩子生下来,便说孩子的母亲是宫外的民女,生产时不幸难产而去。 既如此。 孩子名正言顺,也不会被人猜忌来歷。 陆绥已经将事情想的周全,唯一的变数。 便只有孩子的父亲是谁。 「你安心养胎,别的事也不要多想了。」 陆绥的反应比她想像中要平静,她不由得舒了口气,她就知道陆绥是情绪最稳定的那个人了。 不会动不动就发疯。 不将他逼到绝处,他总是很平静的。 竺玉点点头:「我知道。」 她也没敢再让陆绥把手拿开,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理亏,尤其是面对陆绥的时候。 仿佛她狠狠辜负了他。 怀孕之后。 竺玉吃的比从前更多,口味也变幻莫测。 一会儿想吃甜的,一会儿又好辛辣。 哪怕她无意,也还是把御膳房的厨子折腾的够呛。 竺玉身边伺候的宫女又换了一批,做事干净利落,瞧着就稳妥,貌似还会些手上功夫。 五个月的时候。 竺玉还是会去上朝的,她身量纤细,穿着宽大的龙袍,不仔细看,的确看不出肚子上的异样。 再过两年,才是真的藏不住了。 竺玉怕露馅,抱病休养了一段时日。 而后的早朝,便理所应当的隔了一道帘子。 她这一「病」就是两个月。 隔着帘子,朝臣也只见得一道模模煳煳的身影。 便是李裴也有好几个月不曾见过她的面。 一道帘子,什么都看不清楚。 李裴这几个月还忙着同严忌过不去,每天见着他好端端出现在朝堂上,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杀他的念头,只增不减。 严忌明里暗里被刺杀了许多回,早就知道有人要他死。 李裴毫不遮掩,猖狂的根本不怕被他知晓是他下的手,便是下了朝,碰见了他,也毫不亏心。 冷冷注视着他,冷冰冰的视线从上到下,从头到尾将他打量了个遍。 看到这张脸他都嫌膈应。 严忌身形清瘦,瞧着就像冬日雾凇里那有骨有节的冷竹,气质清冷,却又勾人。 李裴冷笑了声,什么都没说。 他又去了宝成殿,原本咬牙切齿的想着要将严忌的尸体带到她面前,再去见她。 可有足足两个月都没见着面。 李裴着实有些忍不住了。 便是没能把尸体送到她面前,还是眼巴巴的凑了过去。 可是宝成殿外竟派了人守着。 他想进还被拦了下来。 李裴一眼就看出来守在外头的都是陆绥的走狗,想到这两人如今不清不白的关系,她那默认的态度。 李裴就大为恼火,他冷眼往里看了看。 紧闭的殿门,什么都瞧不出来。 李裴又绕到后墙,先前的那个狗洞已经被封起来了。 他当即有几分狗急跳墙的恼怒。 李裴性子叛逆,越不想见他,他偏越要进去。 男人翻身上墙,无声无息落地,轻而易举就进了宝成殿。 竺玉现在肚子沉,易困嗜睡。 李裴打晕了守在殿外的宫女,又如上次那样摸到她的床榻,枕被里拱起来的小山包,窝在被子里的人好像睡得很熟。 李裴走到床边。 她大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睡颜安静,小脸睡得微微泛红,面颊圆润了一些,睫毛长长的,簌簌的颤着,好像扑到了他的心尖。 李裴来时的硬气,在瞧见她的时候,忽然就泄了气。 他作噁心起,故意捏着她的鼻子,没过一会儿,床上的少女果真张开了嘴巴,舌尖粉嫩,香香的甜甜的。 李裴毫不客气,俯身低头,席捲了她的唇舌。 竺玉便是在透不过气的梦里面骤然惊醒,她一睁开眼睛,就撞见眼前这张放大的面孔。 她吓了一跳,仓促往后退。 李裴心生不满:「你怕我?」 竺玉没点头也没摇头,李裴辛辛苦苦翻墙进来,可不是要见她躲着自己的。 见她像只鸵鸟似的藏在被子里,见到他就往后退。 男人心生不满,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被子里扯了出来。 竺玉更是吓得不轻,另只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你轻点!」 女人垂散的长髮滑落腰肢,乌黑如瀑的发衬着她只有巴掌大小的脸,透着莹润的肤白,眨巴眨巴的眼眸,瞧着就娇滴滴的。 李裴被她凶了一句,刚准备呛回去。 低头一见,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剎那间,所有要说的话全都梗在了喉咙里。 他像是被剥夺了说话的声音。 怔怔地、愣愣的盯着她的肚子。 李裴望着她,一言不发。 只是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力气大的几乎快要掐断她腕骨。 她疼。 她挣扎。 都没有用。 李裴好像被抽走了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竺玉蹬了他两脚,他仿佛才渐渐回过神,猩红的眼睛像是染了血色,里面透彻的冰冷的痛恨,叫她看得触目惊心。 李裴咬牙问:「你有身孕了?」 嘶哑的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竺玉艰难的抽出手:「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李裴重新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才多久没见你!你就挺着个大肚子了?!」 李裴像是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通红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的肚子,好像要透过眼神杀死她肚子里这个孽种。 竺玉往后躲了躲:「你声音好大。」 紧接着李裴就问起了每个人都会问的问题:「这孩子是谁的种?」 竺玉眼神闪躲,她如何能答得上来。 这不是、在为难她吗? 李裴紧紧抓着她的手,眼睛红的好像要掉下来泪来了:「你说话!」 竺玉抿唇:「你别为难我了。」 李裴听着这几个字,眼神好像破碎的玻璃瓷片,他深深吸了口气,忍着胸腔闷胀:「我还能真杀了你、杀了这个孩子不成?你连这个都不肯同我说了。」 他的眼眸陡然变得锋利:「是不是严忌的?」 竺玉感觉李裴此时不是很清醒,她小心翼翼看着他,似乎觉得没那么危险,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李裴咄咄逼人:「你怎么会不知道?」 竺玉支支吾吾:「可、可能吧。」 谁都有可能。 孩子不生下来,她怎么能知道。 「可能什么?!」李裴的嗓音顿时变得严厉。 竺玉受不了他这样糟糕的脾气,彻底豁出去了说:「是陆绥的孩子。」 「我同他,已经、已经定了情。」 她说的也是实话,是事实。 她都认了陆绥这个人。 哪怕是没办法,是万不得已做出的抉择。 李裴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阴沉的黑眸泛着冰冷的戾意,他说:「你真是好样的。」 竺玉抱着肚子,躲在床头:「我现在身子笨重,你别恐吓我。」她继续说:「若是被你吓得一尸两命,你赔不起。」 第133章 李裴瞧见她大着肚子,虽然恼火惊愕,却也并非不能够接受。 可听见她说她同陆绥定了情,他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她又这般护着两人的孩子。 李裴当即口不择言:「我当你对严忌情深不悔,这才过去几个月,你就属意他人。你的情,当真一文不值。」 李裴说完见她不言语。 本来那点的后悔消散的无踪无影。 「你又看上陆绥什么了?」 「这皇位也非你莫属,为人天子,才有三宫六院,才能朝秦暮楚。」 竺玉听着这些话也觉得不好听。 但她感觉李裴这会儿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她一贯很会看脸色的,带着点欺软怕硬的小性子,看出来他不好招惹,就不惹他。 李裴说什么就是什么。 竺玉小心翼翼把自己往深处藏了藏:「你说的都有道理。」 她的不否认,更是犹如火上浇油。 李裴沉默的盯着她。 她还以为自己躲藏的小动作没被看出来,装傻卖乖,把人气死。 李裴心寒无比。 骂也捨不得再骂,走也捨不得走。 不上不下,只剩折磨。 * 竺玉本来以为李裴会很难缠,像孜孜不倦要毁掉严忌那样,伺机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小心提防了几日,身边风平浪静,倒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李裴也像是死了心,连在朝堂上都没再刻意同他过不去。 转眼就快十个月了。 她这几个月也没怎么受罪,吃得好睡得好。 周淮景时不时往宫里送些补品,还派了将军府上用惯了的接生婆子过来,免得她到时候发作,身边没个靠得住的人。 陆绥日日都来。 后来这两个月,他干脆在宝成殿住了下来。 琐碎的奏摺,都是他的处置。 井井有条,没出过乱子。 这时候正好到了冬月。 连着几天纷纷扬扬的大学,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竺玉闷在殿内半个多月,瞧见外头的风雪,实在有些忍不住。 陆绥怕她受寒,摁着人没让她出去。 为此她还有些不高兴。 「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陆绥在抄写经书,抄好的这些经书是要拿去护国寺烧了的。 他眼皮都没抬:「你是。」 竺玉窝在小榻上,身上穿着小袄,衣领上还有圈软绵绵的毛绒绒,她气色红润,这样看着脸上也有些肉。 她嘀嘀咕咕:「可我连宫门都出不去。」 陆绥抄完一卷经书,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他抬头看向她,目光锁在她的身上:「今日风大,你出去,若得了伤寒,太医不好用药。」 如今又是最要紧的时候。 他若不草木皆兵,也做不到那么周全。 陆绥走到她跟前来,握住她的手。 握着软软的,还很暖和。 「等明日放晴,你再出去走走。」 这会儿风大雪大,她不禁严寒,轻易就会生病。 竺玉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说清利害,她便也愿意听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你整日待在宝成殿,都不担心他们是怎么说的你吗?」 这些闲话,近来都传到她的耳朵里。 天子近臣,也不可能日夜都枕在皇帝的枕边。 陆绥默了片刻,面不改色地说:「不担心。」 他当然知晓外边的人传了些什么。 甚至有些话还是陆绥授意,叫他们肆无忌惮的外往说。 陆绥紧紧握住她的手,他同他的父亲没什么两样,只是他学会了用更聪明的办法,把人圈在了自己身边。 「名声尽毁也无妨。」 「只要你,不辜负我。」 当然。 他也不会给她辜负他的机会。 步步为营到今日。 他与她,都没有退路。 竺玉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发烫,平静却又炙热的目光让她有些害怕。 她仓促移开眼,岔开了话:「我想出去堆个雪人。」 她小时候就手痒。 一到落雪天就想堆雪人。 可那时候她是陈皇后手中的提线木偶,是要做表率的东宫太子。 不能在人前做这些幼稚的事情,人后有时刻有陈皇后的耳目盯着,能像个小孩儿放纵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多。 陆绥充耳不闻,手放在她圆圆的肚子上。 他对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当然不会有什么感情。 孩子还没出生。 就已经分去了她大部分的注意。 一向没心没肺的她也会为了这个孩子妥协,心血来潮时也会拿起针线给这个孩子做衣裳。 这是她的骨肉。 却不见得是他的骨肉。 不过生下来之后。 无论像谁。 都是他的孩子。 竺玉没注意到他的手,这几个月他常常一言不发摸她的肚子。 她已经习惯了。 「陆绥,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陆绥毫不亏心:「没有。」 竺玉耐着性子:「这两天难得下大雪,明日起了太阳,积雪消融,什么都做不成了。」 陆绥轻轻摩挲着她的肚子,好像上了瘾,他答非所问:「孩子现在还会不会踢你的肚皮?」 竺玉算是听明白了。 陆绥就是不想理会她。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她推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陆绥知道她在气恼什么,有了身孕之后,她的气性不小。 动不动就生气。 一点儿小事就看他不顺眼。 陆绥望着她气鼓鼓的侧脸,无端笑了下。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笑。 「不想说就不说。」陆绥紧接着却又告诉她:「我让他们熬了些赤豆煳。」 竺玉是爱喝赤豆煳的,甜腻腻的,吃进肚子里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宫人很快就端来熬好的赤豆煳。 赤小豆炖的软烂,加了些许的甘糖,口感黏煳甜腻。 竺玉吃了两碗,填饱肚子后忽然也就没有刚才那么生气。 她吃饱后就犯困。 陆绥没再闹她,把人抱回床上,陪她睡了好一会儿。 竺玉醒来时,已是傍晚。 殿内静悄悄的,偶尔听得见烛芯燃烧的声响。 她起身,打开了窗。 她微微怔住,殿外的庭院中间,多了个憨态可掬的雪人。 宫女见主子望着窗外发呆,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忙解释道:「也不知陆大人哪里来的童心,临走前堆了这么大个的雪人在这儿。」 「天寒地冻,陆大人倒是不太怕冷,掌心通红,脸上表情都不带变的。」 竺玉渐渐回过神,嗯了两声。 她心里怪怪的,但是却不排斥这种奇怪的感触。 过了会儿,她问:「陆大人何时走的?」 宫女想了想:「您睡醒前的半个时辰。」 竺玉点点头:「知道了。」 天气再冷。 庭院里这个看起来憨厚的雪人也还是在逐渐融化。 雪停之后。 她也没怎么出门。 身子笨重,不宜走动。 周贵妃几乎日日都来,有时候她也会撞上正打算离开的陆绥。 对于两人的事,她睁只眼闭只眼,没有阻拦。 也不知陆绥是如何说服陆首辅的,似乎也默认了这桩不得见光的私婚。 胎动那日,毫无徵兆。 竺玉正吃着饭,肚子就开始绞痛,她镇定的放下筷子,脸色却无比苍白。 一旁伺候的嬷嬷当即就瞧出了不对,立刻叫人去请了太医和接生嬷嬷来。 宝成殿的灯笼亮了一整夜。 里外戒严,便是平日在竺玉身边伺候的宫女都不得进。 只有知晓内情的太医和是将军府送过来的接生嬷嬷进了内殿。 陆绥得到消息后就赶了过来。 宫内异动,宫外隐隐也闻得到风声,以为是宫变,不敢随意猜测。 竺玉生了许久。 痛得浑身发麻,满脑子都是这辈子她都不想再生孩子了。 她在里面痛叫。 声音渐渐变弱。 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接生嬷嬷让她含了块人参,在她耳边一个劲儿的说:「您可千万不能睡,孩子就快生出来了。」 这个孩子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好不容易等他哌哌坠地,却迟迟听不到声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周遭顷刻静了下来。 接生嬷嬷抱着孩子,狠下心来,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片刻之后,总算听见了婴儿的哭声。 哭得惊天动地。 听着声音总算能叫人放下心来。 竺玉累得快脱力了。 她强撑着精神看了眼孩子。 说实话,有点丑。 是个丑丑的男孩儿。 扯着喉咙大哭的时候还在蹬腿,看着脾气也不太好的样子。 竺玉没精神多想,倒头就睡了过去。 这边孩子被抱了出去。 陆绥瞧了一眼,就没再看了。 皱巴巴的,像个猴子。 陆绥在她床边守了一夜。 她睡到翌日天光大亮才醒,昨晚耗尽体力,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噜噜叫。 陆绥餵她吃了碗粥,她脸上慢慢恢復了气色。 她攥着身下的床单,指甲微白,小声地问:「孩子呢…」 陆绥如实说:「不知道。」 他没管,也没问。 他不管,当然也会有人去管。 陆绥叫她张嘴,往她嘴里餵了粥,接着说:「你先养好身体。」 竺玉看他态度冷淡,一时心直口快:「是不是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陆绥手上一顿:「是我的孩子。」 竺玉啊了声,将他的话当真了。 孩子生出来之后,长得像谁,一目了然。 陆绥如此笃定,想来应该是像他的。 竺玉养了两天,就能起身下床了。 又过了小半个月,孩子渐渐长开,眉目越发的清晰。 这个孩子一出生就被封为了皇太子。 对外称他的生母是周大将军的表亲,不幸难产,赐了封号,以表慰藉。 大烨朝有了新的皇太子。 便没有老不朽催着皇帝开后宫选秀。 春光渐暖,竺玉看着小床上睡得正香的孩子。 她不太敢碰他,怕自己不小心就伤了他。 周淮景寻了个藉口入宫探望侄儿。 周淮安跟着一道过来了。 他在兄长身旁,望着襁褓里的婴儿,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孩子哪哪儿都长得像你,就是眼睛不像。」 是一双像狐狸似的桃花眼。 「男孩儿有一双桃花眼也不好,你看李裴,生了双招人的桃花眼,谁见了都觉得他是个花心滥情的男人。」 第134章 周淮安说完这句话就被兄长无端踢了一脚。 他觉得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眼兄长。 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好端端的为何要把我当成狗踹」。 周淮景抱起摇篮里的小人儿,漫不经心捏了下婴孩的脸颊,语气淡淡:「这么小,能看得出什么。」 周淮安觉得兄长故意在和他过不去,他不服气:「二哥,我又没有胡说八道,我也没说桃花眼不好,挺招人喜欢的。」 周淮安继而拿李裴举例:「虽说李裴脾气不太好,有些蛮不讲理,可他平日里还是招小姑娘喜欢的。想来咱们这个小外甥以后也不缺姑娘家的倾慕。」 周淮景的脸色渐渐变了,他抬眸看向自己这个还什么都不清楚的蠢弟弟。 「聒噪。」 「你先把嘴闭上。」 喜庆的日子。 周淮安也不想摆出难看的脸色:「我又说错了什么?」 周淮景冷嗤:「你开口就是错。」 竺玉本来没注意孩子的眼睛长得什么模样。 她先前仔仔细细盯着儿子看过许久,左看右看,都觉得像她自己。 完完全全从她的骨血里长出来的一块肉。 周淮安随口说了这么句。 骤然点醒了她。 竺玉盯着儿子的眼睛看了许久,难怪觉得似曾相识。 的确是双勾人的、像狐狸一样的桃花眼。 她的孩子,虽然才丁点大小。 但是霸道蛮横的性格已经初露端倪。 习惯了她的气息,就不要别人抱了。 饿急眼了也死犟着不喝奶。 非要等她来餵。 竺玉垂死挣扎:「我感觉不像桃花眼。」 声音小小的,闷闷的。 周淮安没想到一个两个都眼瘸,到底哪里不像了?有那么难以瞧出来吗? 「你抱着孩子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不论你问谁,这都是桃花眼,一点错都没有。同李裴那双眼一模一样。」周淮安显然是不会想那么多,接着说:「不信你把李裴叫过来,仔细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说错了。」 竺玉不吭声了。 她是无话可说。 周淮景默不作声朝他投去冷冷的一眼,看他的神色已经十分不耐,全然是在忍着:「我不是让你闭嘴。」 周淮安感觉兄长是真的动怒,才勉强闭上嘴巴没再吱声。 孩子突然间哭了出来。 洪亮的哭声在耳边听着都有点刺耳。 周淮景将孩子给了奶嬷嬷。 奶嬷嬷抱着小太子就去了隔间,解开衣裳便打算餵奶,可是小太子哭声不止。 似乎还认了人。 小小年纪,已经十分霸道。 竺玉听着隔间传来不休不止的哭声,有些于心不忍,都想把孩子抱回来了。 周淮景看出了她的意图,及时开了口:「孩子不能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周淮安亦是深表认同。 他家里两个哥哥从小到大也没有惯着他的。 溺子如杀子。 尤其是这小崽子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是不能够纵容。 周淮安没见过小孩儿这么能哭,感觉这小外甥还真是个冤家。 周淮景这会儿有话同她说,随意就把周淮安给支开了:「你把父亲昨夜写的信送到姑母那边去。」 周淮安挑了下眉:「兄长不同我一起吗?」 周淮景反问:「你是三岁稚童?这点小事也要别人跟着。」 周淮安又不是真的傻子。 兄长这是和她有话要说,还不愿意让他知道。 周淮安也不是第一次被排挤在外,心头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他不情不愿去送信,走之前还要阴阳怪气两句。 「我便不妨碍你们兄妹情深。」 往后她有什么事情求到他这里。 他绝不会答应。 周淮安前脚刚走,周淮景就问:「陆绥可清楚你的事?」 竺玉明白他在说什么,她艰难点头:「他、他什么都知道。」 她接着说:「陆绥心胸宽阔,他…什么都容得下。」 周淮景觉得以陆绥的性子能容得下才奇怪,「你还是防着他一些。」 孩子毕竟还小。 不小心夭折了,不见得能查出来。 竺玉现在也有点看不清楚陆绥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了,这孩子夜里有时候吵起来,翻天覆地,哭上一天一夜都不消停。 劲儿足,哭起来声音大。 往往都是陆绥起夜,将他抱过来,耐性哄着。 可他平时,不怎么亲近这孩子。 随意看上两眼,连碰都不怎么碰。 即便如此。 竺玉也觉得陆绥不至于会对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下手。 「表哥,我留了心眼,不会让人伤了我的孩子。」 「嗯。」周淮景随口说了句:「这孩子脾气也有点像李裴。」 竺玉心头一团乱麻,勉强应付:「长得随我,脾气也随我。」 周淮景没再说什么。 心知肚明的事情没什么再可说的。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孩子长得快。 转眼就会爬了。 他吃得多睡得多,被养得白白胖胖。 稍有不顺心就扯起嗓子大哭,眼冒泪花的模样尤其招人疼。 竺玉总是容易对他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子心软。 陆绥瞧见几回她的偏心之后,颇有微词。 她往常软硬不吃。 在这个小崽子身上倒是捨得纵容。 「你太惯着他了。」 这已经不是陆绥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竺玉刚给孩子穿好虎头鞋,听见耳边悠悠传来的这句话,她眨了下眼睛,死不承认:「没有的。」 竺玉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很乖,平时很少这么哭闹。」 事实勉强如此。 这孩子在她身边时,不声不响,无聊了就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啃。 但凡母亲不在身边,就是要闹得天翻地覆,叫身边所有人都头疼。 不满足他,誓不甘休。 陆绥闻言笑了笑:「是吗?」 他接着就说:「也就只有你觉得他是乖巧的。」 竺玉抬头看他:「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陆绥面无表情对着她,目光里带着点孤傲高冷,摆出等她来哄的脸色。 竺玉嘆了嘆气,走到他面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你别这样。我不喜欢你这样。」 陆绥说:「今晚不许和他一起睡。」 竺玉摇头:「可他会哭。」 陆绥非常冷酷:「没听说过谁家的孩子会哭死。」 这小崽子真的眼泪流尽而死,也算他厉害。 竺玉不想妥协,陪着孩子睡了几个月,已经有感情了。 心里不大能放得下。 她什么都不再说,就想先煳弄过去。 陆绥看着她。 她就摆出无辜的神色。 这套招数,屡试不爽。 深夜,屏风后的人在沐浴。 陆绥盯着床上的小崽子,他看着这张脸的神情很复杂。 长得像她。 但也有地方是不像她的。 陆绥眼神漠然,伸出手来,戳了下孩子的脸颊。 轻轻的一下,没使什么劲儿。 这小崽子还以为他在同他玩。 当即眉开眼笑起来。 笑什么笑。 有点蠢。 陆绥玩弄了两下就丧失了兴趣,叫人进屋来把孩子给抱走了。 「抱的远些,白天再送过来。」 竺玉洗完澡,就不见了孩子。 「我儿子呢?」 「让奶嬷嬷带下去了。」 「他会哭的。」 「你听见哭声了?他方才还笑了,我看他挺开心的。」 陆绥说着就搂住了她的腰:「她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害他。」 竺玉听见这句话,有些亏心。 陆绥他、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装的? 竺玉哦了声,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隔间有哭声,这才放了心。 两人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亲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这夜翻云覆雨,狂浪滔滔。 竺玉许久没这么劳累过,还真的有点吃不消。 第二天起来腰还疼。 周淮安常进宫里来探望他的小外甥。 他能进得了宝成殿,李裴却没那么顺利。 时至今日,李裴明里暗里派去刺杀严忌的人也不少,只是他才回过味来,自己被陆绥利用了。 那时候她不喜欢他。 也未必会喜欢陆绥。 等李裴想到这层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周淮安从宫里出来,盯着李裴那张脸看了半晌。 李裴被他看得心烦:「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周淮安说:「没什么。」 李裴今日来见他,可不是和他叙旧的。 憋了好一会儿。 李裴总算开口:「她可还好?」 周淮安以为他会憋死不问,看来还是忍不住。 「陆绥给她养好了身体,她如今看着比谁都健康。」 「她生下来的小崽子也是,有劲儿的很,很能闹腾。」 李裴闷闷不乐:「我没提孩子,你别和我说。」 周淮安看他心情不大好,劝了两句:「我看她同陆绥也是良配,两人如今恩爱,你就别钻牛角尖了。」 李裴恨恨的砸了手里的酒杯:「凭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阴恻恻道:「我得撕了他的脸皮。」 他可见不得什么恩爱小夫妻。 第135章 李裴对她生的这个孩子,没什么兴趣。 他也当然不会觉得顺眼。 不过等他真的看见这个孩子时,竟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厌恶。 李裴悄声无息进了殿,谁也没有察觉。 小太子的奶嬷嬷已经晕了,守在外头的宫女也被支开。 李裴伸手戳了戳床上的小人,睡得很香,和他母亲一样,睡着了之后就很难吵醒。 李裴盯着小崽子,怎么捏都不醒。 他看着他,反而还觉得比刚开始顺眼了些。 小崽子看起来很像他的母亲,五官很精緻,才几个月大,睫毛就很长了。 浓郁漆黑。 像一把小扇子。 李裴忽然觉得这个孩子也没那么讨厌了。 起码长得一点儿都不像陆绥,甚至半点他的影子都没有。 可能是他捏小崽子的时候,没注意力道,白嫩的小脸瞬间就多了些红红的指印。 李裴啧了声,薄唇微掀:「你倒也是个娇气的。」 从里到外都像极了他的母亲。 长得像,脾气看起来也像。 李裴觉得好玩,又捏了几下。 小崽子可能是被捏烦了,眼皮动了动,好像快要醒了。 李裴意犹未尽松了手。 小崽子慢腾腾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睛像熟透了的葡萄,很漂亮。 李裴能够清楚的看见小崽子的眼睛里,倒映的身影。 他似乎很好奇,傻乎乎的望着他。 不哭也不闹,但是很乖巧。 和传闻中显然不太一样。 小太子出生才几个月,有关他的事情,传出去的也不少。 譬如,离不得新帝。 动辄就哭闹不休。 很娇气。 不满足他就要大哭大闹,小小年纪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脾气。 一定要身边所有的人都惯着他。 李裴当时听周淮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想,也不知道这脾气是像谁,肯定是不像他的母亲。 她没那么娇气。 起码身边不会离不得人。 她离开了谁,好像都如鱼得水。 怎么着都行。 怎么着都不难过。 就像她对严忌,也是说忘就忘,转头就和陆绥好了。 谈情说爱,也是说换人就换人。 李裴其实早就发现他中计了。 陆绥当初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说那些话,他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陷阱。 拿捏了人心。 把什么都算的刚刚好。 哪怕李裴清楚这是个陷阱。 也心甘情愿的往下跳。 因为他眼睛里就容不得沙子。 他没有陆绥那种,睁只眼闭只眼的气度。 陆绥能不在乎,他不行。 李裴走了神,他忽然被醒来的小崽子捏住了手指头。 小崽子的手掌也小小的,软乎乎的。 整只手也只能够抓住他的一根手指。 李裴垂眸看了他一眼:「松开。」 冷冰冰的声音,不近人情。 小崽子似乎察觉不到眼前的人对他的讨厌,听见这道冷冰冰的声音,还咧开嘴巴对他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李裴觉得心烦,尤其是看着小崽子的傻笑,就更加心烦意乱了。 他冷着脸,面无表情:「笑什么。」 才几个月大的小孩子显然是不能够回答他,只会继续咧着嘴巴对他笑。 李裴沉默的看着他的笑脸,戳了下他的脸:「笑的太傻了。」 确实很傻。 像个傻子。 仿佛生下来就缺了脑子。 李裴接着说:「你长得倒是还挺讨喜。」 小崽子抓着他的手,他觉得有点奇怪,忽然间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已经诞下别人的孩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他再怎么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 说到底。 她不喜欢他。 才是李裴一直耿耿于怀,不能接受的事情。 李裴走了神,刚才莫名好起来的心情又缓缓回落。 鬼使神差,他把床上扑腾的厉害的小崽子抱了起来。 有点沉。 吃的有点胖,肉乎乎的。 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没怎么被亏待过。 也是。 这么黏着他的母亲,稍有不顺心就哭闹不休,又怎么会过得不好呢? 李裴的心思说变就变,看孩子又陡然变得没那么顺眼。 因为就连他,也没有得到过她的爱。 她的喜欢,总是那么奢侈。 哪怕以前她没那么喜欢的时候,只是同窗的时候,她对他也算好。 李裴实在不愿想像,她若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会付出多少。 是不是也会像飞蛾扑火,毫无保留。 想到这里,李裴就有点嫉妒。 他轻轻推倒了已经快要爬起来的小崽子,看着他往后跌坐在枕被里。 他似乎愣了一下。 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推倒了。 李裴挑了下眉:「好玩吗?」 没人回答他。 他看着胖乎乎的小崽子费劲想要再爬起来,作噁心起,又把人给推了回去。 李裴想看看什么时候能把这个小兔崽子给惹毛了。 莫名其妙想看他生气的样子。 应该还挺可爱的。 毕竟他长得就很可爱。 然而这个孩子的脾气比他想像中的要好太多了。 哪怕被无缘无故的推开两回,也没有懊恼,更没生气。 只是茫茫然的望着他,看见他看着自己,还会对他傻笑。 李裴实在想不通陆绥的儿子怎么会是个傻子。 陆绥那个人精,生了个傻儿子也算是他的报应了。 「别笑了。」 「傻子。」 李裴其实也犯了傻。 不然这会儿怎么会对着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孩子一直在说话。 小崽子爬不起来,就摊开了四肢。 两只有劲儿的脚丫子使劲的往上蹬,像青蛙的腿。 李裴俯身凑近过去的时候,正好被踢了一脚。 还偏偏踢到了他的脸上,沉沉的一脚,疼倒是不疼。 李裴捉住小崽子的腿,「你还挺会暗算。」 他今天过来原本是要和她大吵大闹一架,是不打算让她安生的。 这会儿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倒是不急着拆穿当初陆绥在他要去暗杀严忌的时候,出了什么力,又出了多大的力气。 她不是在乎她的儿子吗? 她不是不想再见他吗? 李裴就要她主动来找他。 孩子没有被安置在宝成殿,奶嬷嬷带着小太子住在偏殿,这边也有人守着,却没有那么森严。 李裴自己悄声无息的到这边来确实不难。 可是要光明正大的带着孩子出去,还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然而。 这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李裴抱着小太子,一直到了殿门外。 有人问起,便十分正直的说是要给陛下抱过去。 皇帝这会儿正在上书房。 守卫哪能想那么多。 尤其是。 这位也是前朝的权臣。 总不可能抱着小太子胡来。 于是。 李裴便这么理直气壮的抱着孩子出了宫门。 宫外有马车在候,随从瞧见自家的主子抱着个孩子出来,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打从哪里弄来的。 宫里的孩子。 来路也不见得能说清楚。 随从心里重重一跳,忍不住问起:「公子,这孩子是…」 李裴漫不经心道:「抱来玩玩,你别管。」 听着口风,随从自然不敢多问,生怕惹了他的不快。 李裴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怀里的小崽子兴许是没出过宫,睁着乌熘熘的黑色眼睛,好奇的、使劲儿的往外探。 李裴摁住他的小脑袋:「有那么好看吗?」 他又道:「乡巴佬。」 马车缓缓往回。 到了李府门前,管家瞧见小主子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回来,也被吓得不轻。 惊吓过后就是惊喜。 以为小主子这是带着在外头的私生子回来了。 李家总算不用绝后了! 便是私生子,想来大人和夫人都是极其愿意认下的。 谁让小主子死活不肯点头娶妻生子,这位又是个倔强的主子,不想做的事情,便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做。 管家匆忙迎上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小主子怀里的孩子,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觉得喜欢。 瞧着虽然没有那么像小主子。 可仔细看,也还是能看出来三分相似的。 尤其是那瞅人的样子,高高在上、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傲气简直如出一辙! 「公子,您怀里的孩子是从哪儿抱来的?」 管家明知故问。 李裴见管家眼中藏不住的笑意,语气淡淡:「你笑什么?你喜欢他?」 管家笑意更深:「老奴瞧着这孩子长得好看,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他也不是奉承主子。 说的也是实话! 这孩子,模样是一等一的好! 白白胖胖,五官精緻,抱出去都长脸。 李裴懒洋洋嗯了声,他说:「你先去找两个奶娘过来。」 顿了顿,他补充道:「要干净点的。」 管家连声应和:「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办,可不能让孩子饿着。」 紧接着,管家又问:「公子可要去见大人和夫人?」 李裴不打算抱着怀里的小崽子去见父母,怎么说?说他背着所有人,不声不响把太子从宫里抱了出来? 估计这样说完。 他父亲被他的所作所为给气死。 指着他说他是个不孝子,整天做这些个大逆不道的事情。 「先不用惊扰父亲和母亲。」 管家觉得奇怪,这怎么能是惊扰呢?这分明是大喜啊! 李裴其实不知道管家在高兴什么,转念想想,兴许是管家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瞧见个长得还不错的小孩儿,就爱屋及乌,难免多了几分热情。 李裴抱着这沉甸甸的小崽子。 刚准备进院,就停下了脚步。 他沉默住了。 也没什么别的原因。 仅仅只是因为孩子尿在了他身上。 李裴是个讲究人,也有些洁癖。 他闭了闭眼睛,深深唿吸了几次,尚存的理智让他没有立刻马上把这个孩子丢出去。 李裴把孩子交给了管家。 管家瞧着主子衣裳那片颜色更深的湿濡,更加觉得父子情深。 孩子尿在了主子的身上。 主子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了! 果真是亲生的儿。 就是不一样。 李裴进屋沐浴更衣,这回他还特意用了皂荚,被孩子尿过的地方还特意多搓洗了几遍。 等他换完衣裳出来。 管家已经擅自做主把他抱了个孩子回来的事情传到了主院,且还在暗示这孩子是他在外头的私生子。 李裴的父亲不在家。 李夫人听闻儿子抱了个私生子回来,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起码李家不会无后了。 李夫人让管家把孩子抱了过来,她盯着怀里的孩子,越看越喜欢。 「这模样长得真好。」 孩子每日不是吃就是睡。 这会儿又睡着了。 李夫人心肠软了软,看着他就想起儿子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乖乖软软、小小的一团。 蜷缩在她怀里的时候。 她整颗心都融化了。 因而李夫人一直就很溺爱自己的儿子。 从小,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便是得不到,也会尽力满足其他的要求,不让他有落差。 儿子的脾气其实不是被她惯坏的。 生来就如此,他父亲也如他这般,是有些霸道的。 不诚心如意,就统统都不能好过。 吃不到饭就掀桌。 李夫人以前也没觉得这样不好,人活着就该活得痛快些。 也是这两年,感觉儿子太过固执,才有些后悔。 「他可有说孩子的母亲是谁?」 管家摇头:「公子什么都没说。」 李夫人想了想,若孩子的母亲是个身份卑微的,哪怕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她也认了。 接回家里,抬一房小妾,倒也无妨。 但是要想母凭子贵,嫁进来充当家主母,那是绝无可能。 便是她再喜欢这个孩子,也不能让李家在满京城丢了脸面。 她这样想着,怀里的孩子忽然间哭了。 哭起来嗓门洪亮,把人的心也给哭化了。 李夫人问:「奶娘可过来了?」 管家连忙回道:「方才就把人接了过来。」 「孩子饿了,抱下去餵些奶喝。」 「是。」 李裴换了身衣裳到了主院。 孩子已经被抱下去餵奶。 他看着母亲,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对她抱走孩子一事不太满意。 李夫人先开了口:「这孩子看着也有五六个月大,你瞒得倒是紧,这么久了也不吭声。」 李裴蹙眉:「母亲在说什么?」 他接着打断他母亲的话:「您不会以为这是我儿子吧?」 李夫人心沉了沉:「难道不是?!」 李裴觉得好笑,他说:「您再仔细想想这孩子看起来像谁。」 李夫人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 「难不成你抱回来,也不打算让这个孩子认祖归宗?」 李裴扯起唇角:「不是我的种。」 李裴似乎没什么耐心:「我从宫里抱出来解解闷,等时辰到了就给送回去。」 说着他有补充道:「兴许不用等我送回去,一会儿宫里就会找过来。」 李夫人花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宫里抱出来的孩子只有那一位。 就是当今圣上当成眼珠子来疼的小太子。 李夫人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响,刚刚的欢喜一下子被打得魂飞魄散。 本来觉得想像的小脸。 这会儿也觉得不像了。 李夫人指着他:「你胡闹!」 她气得站了起来:「若这孩子在咱们府上出了什么好歹,你要如何解释?又要如何脱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你即便是无聊,也不能拿别人家的孩子来解闷!!!」 李裴就知道会挨骂。 不过从小到大,他也没少挨骂。 藤条都被抽断过两根,这点骂声在他耳朵里就显得不痛不痒。 他嗯了嗯,似乎没当回事。 那边孩子还在哭闹,死活不吃奶。 嬷嬷餵了些米汤才慢慢填饱他的肚子,这才消停下来。 李裴听说孩子不吃奶,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了声:「还这么挑嘴。」 他觉得竺玉生下来的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吃饱喝足后的小崽子,精神十足。 在床上爬来爬去,小脚丫对着天空使劲儿的蹬。 无忧无虑。 似乎也没发现自己被抱离了母亲身边。 如李裴所料,宫里的人很快就找了过来。 只是来的人是陆绥。 李裴没看见她的身影,不知道她是不是躲在马车里,也有可能是陆绥不愿意让他出面。 李裴笑盈盈看着陆绥,这人丢了儿子还是静如止水的样子,可真没意思。 「孩子呢?」陆绥开门见山。 李裴想了想,答非所问:「她连儿子都不要了吗?」 还以为她为了儿子也会来找他。 陆绥说:「她很着急。」 李裴沉默了下来。 过了会儿,他冷嘲热讽:「你倒是不急。」 陆绥当然不着急,他又不是多喜欢这个孩子。 况且这个孩子已经分去她太多的爱,他早就有所不满。 今天李裴也是大胆。 趁着人不在,扯了个弥天大谎,就把孩子抱出了宫。 李裴冷着脸,接着厉声道:「让她自己来见我。」 陆绥提醒他:「她如今是我的妻。」 李裴脸色冷峻,紧绷的下颌透着冰冷的弧度。 陆绥说:「她亲口对我许了诺。」 她答应了他。 这辈子归他。 陆绥还是变成了同他父亲一样的人。 铸造了同样的牢笼来捆住自己所爱之人。 陆绥眸色冰凉:「你见到她,也无济于事。」 李裴知道他改变不了她的主意,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用来威胁她。 但是—— 他笑了笑:「当初你是故意告诉我,她对严忌动了情,引诱我去杀严忌。」 他问:「她知道这件事吗?」 陆绥平静望着他:「你要告诉她?」 李裴毫不犹豫:「当然。」 陆绥眉眼舒展:「你尽管去说。」 紧接着他冷下声:「现在,把孩子给我。」 李裴没理他,而是一步步走到马车前,一字一顿:「你不想见我吗?」 竺玉在马车里,骑虎难下般左右为难。 李裴说:「陆绥也不是好人。」 竺玉掀开车帘:「李裴,你先把孩子给我。」 孩子留在他这里。 谁也不好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有些秘密。 不能宣之于口。 幸好现在李裴看起来也还不知道。 可能过两年,孩子眉眼长开,就越发不要藏。 但想了那个时候,所有人能已经平静了下来。 李裴笑了声:「你现在眼中只有你的孩子。」 他拉着她下了马车,倒也还注意着分寸,没让她摔了。 她很快挣开了他的手,下意识往陆绥那边看了一眼。 陆绥像一棵孤零零的树,挺拔的站在那儿,不言不语,却显伶仃。 她心里,忽然有点酸涩。 有一个瞬间,她很想走到他身边去。 李裴看见她朝陆绥望去的目光,他有些肝肠寸裂,极力克制,压着声音吩咐下去:「刘管家,带着陆大人去见小太子。」 管家低着头:「是。」 陆绥很早就知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有些事情,李裴不说,也会在别的什么时候不小心就露馅了。 陆绥看了眼她。 这一刻。 她眼中仿佛也是有他的。 这就够了。 陆绥进了院门。 没再阻拦两人独处。 「李裴。」竺玉看向李裴,说:「陆绥对我也很好。」 不只是他一个人对她好。 她也不是非要和对她好的人在一起。 竺玉现在渐渐也习惯了陆绥。 习惯了他夜里搂着她睡觉,习惯了做噩梦的时候往他怀里钻。 一旦成了习惯。 就很难摆脱。 她也没有回头路走,更不可能说反悔就反悔。 真当那种薄情寡义、三心二意的昏君。 李裴咽了下喉咙,缓缓道:「当初是陆绥告诉我,你对严忌动了心,你想嫁给他,想同他做夫妻。」 「他让我成全你们。」 「我才知道严忌这个人。」 李裴继续说:「若非如此,我怎么会对他痛下杀手。」 「是他先来挑拨我,再又许诺你好处。」 「他害得我们生了嫌隙,你也满不在乎吗?」 李裴边说边盯着她的眼睛看。 老实说,竺玉听到这件事,心中还是诧异。 她眼中渐渐多了几分惊愕,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甚至这只狡猾的黄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提前给蝉布好了诱饵。 布置了陷阱,把每个人都算计了进去。 过了会儿,竺玉声音轻缓:「即便没有他,你迟早也会知道我和严忌的事情,你还是会想要杀他。」 话音落地。 陆绥已经抱着孩子出来了。 第136章 风雨骤疾而来。 陆绥撑着伞,另只手抱着孩子,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 他神色平静,漆黑的眼瞳仿佛闪烁了两下。 陆绥淡淡吩咐了下去:「再拿把伞来。」 接着男人缓步走到两人面前,静静端详着她脸上的神情,倔强的小脸微微撇开,似乎有意躲闪他的目光,不愿意与他对视。 鬓髮零碎,冷风颳过。 她莹白的小脸上沾了几分薄薄的水雾,犹如风雨中透着韧劲的荷杆。 陆绥心中有数,却也不慌不忙。 当初他手段的确不光彩,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即便没有他的挑拨离间。 李裴也迟早会看出一切,他的推波助澜只是提早了一步。 陆绥咽了咽喉咙,语气平静的对她说:「孩子瘦了。」 她的睫毛颤动两下,忍不住往他怀里看了看,小孩儿安静睡着,窝在襁褓里,看不出瘦没瘦。 李裴听见这四个字,扯起一抹嘲讽至极的冷笑,还不到一天,就瘦了。 陆绥真能说得出口,厚颜无耻,一点儿脸面都不要。 陆绥接着说:「奶娘说他不肯吃奶,扯着嗓子哭了大半个时辰,哭到没力气才睡了。」 他抱着怀里的小孩儿,也觉得没什么重量。 当然,至于瘦没瘦。 都是陆绥在信口胡诌。 当母亲的都心疼孩子。 尤其是她,很宠这个不该来的孩子。 一点儿风吹草动,都风声鹤唳般谨慎。 陆绥将她脸上的不忍和心疼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软肋,又多一个。 人但凡有了软肋。 想要逃开牢笼就难了。 陆绥继续装模作样的开了腔:「可怜这孩子刚才听着声儿都哑了,他一天没见着你,应该很想你。」 竺玉没再躲他,伸手把孩子抱到怀里,瞧着小孩儿红扑扑的脸。 七上八下的心脏才慢慢落地。 李裴见她低着头,神色温柔望着怀里的孩子,心里烧得隐隐作痛。 她抱着孩子,转过身就要走。 李裴已经没有什么能对她说的了,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不想让她就这么离开。 他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话又变得言不由衷起来:「你会后悔的。」 李裴实在不擅长哄人,也不擅长委曲求全自己说好听的话。 陆绥是傲的。 他又何尝不是。 他甚至傲气更甚几分,只想等着她来哄自己。 等她后悔,等她道歉。 等她悔不当初说自己有眼无珠。 所以他永远都学不会好好说话。 如今就算想改也难了。 竺玉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她什么都没说,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回宫的路上。 竺玉一直沉默。 外面的雨,来得匆忙,势头正勐。 马车缓缓行进皇城,怀里的孩子睡的依旧正香,似乎是闻到了母亲的气息,小短手揪着她的衣袖不放。 下马之前。 陆绥轻轻扣住她的手腕,给她披了件外衫。 天气凉,怕她受寒。 竺玉望着陆绥,不明白他怎么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了宝成殿,竺玉把孩子交给了奶嬷嬷。 内殿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默契的退了出去。 殿门才关上没一会儿。 里面传来瓷器落地的破碎声。 像是重重的砸下来泄愤的。 竺玉望着陆绥,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疲惫不堪:「你骗我。」 陆绥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叫人进来收拾干净了,免得她等会儿不小心被碎片伤了。 「你设计了一切,又在我面前装好人,假惺惺的要帮我。陆绥,你真的…真的太可怕了。」 她说这句话,语速很慢。 说半句还要停下来片刻,缓一缓。 陆绥装了许久的善解人意,这会儿没有继续装下去。 他上前来,扣住她的十指。 哪怕她不情愿,也还是蛮力挤进她的手掌,强迫她与自己交缠。 陆绥认真地问她:「这样不好吗?」 他的十指收拢的更紧,灼灼的唿吸把她逼得喘不过气,他看着她说:「你把爱给了严忌。」 男人眼瞳深处看着都是淡漠的。 这种极致的漠然,反而叫人心尖发颤般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了疯。 「至于李裴,你也不是什么都没给他。」 「可我,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让他能看得着,摸得到。 他会日日夜夜仔仔细细看守着她,不会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陆绥以为他不会有真心。 偏偏他就是这么一步步、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有关她的事情。 他总能记得清清楚楚,连很久之前的小事,都记忆犹新。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她趴在石桌上睡得迷迷煳煳,自己在发烧都不太清楚,只小声的、可怜的咬字,说自己脑袋晕。 陆绥被她抓着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脸上,「是不是很烫?」 的确很烫。 不仅掌心是烫的。 心脏也烫。 他抽出手。 表情冷冷。 她不舒服的快要哭了,软绵绵的身体趴在桌子上,喉咙痛脑袋晕,眼泪直流。 她的唇瓣张张合合。 陆绥当时只听得见自己心脏过分跳动剧烈的声音,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过了很久。 等到他内心一片平静。 他才听清她怯怯的声音:「我会不会死?」 「我不想死。」 陆绥把她抱进了屋子里。 也许从她主动捉住他的那个瞬间时,他就难以自拔。 陆绥缓缓回神,哪怕被她知道了真相,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有的是手段。 谁强谁说了算。 陆绥直白的同她说:「陛下,弱者天生就是要被强者蚕食的。」 与他而言。 她就是弱者。 她就是要被他吃了的。 陆绥方才吩咐宫人煮了姜汤。 宫人这会儿刚好送了过来,碗里的姜汤还冒着热气儿。 陆绥端着碗:「方才沾了雨,喝了姜汤去去寒,你身体不好,免得之后又难受。」 竺玉不肯理他。 陆绥扣住她的下颌,没怎么用力。 他看着她:「先喝姜汤。」 竺玉置之不理。 陆绥沉默半晌,喝了一口姜汤,然后对着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渡进嘴里的姜汤味道辛辣。 咽不下的就顺着唇角慢慢往下溢。 不过陆绥也没浪费,舔了个干净。 她的唇色本来就红,这么一遭就更是红艷艷的。 一碗姜汤。 就这么餵进了她的肚子里。 后来她眼神都有些空茫了,整个人看起来神情恍惚的趴在它的怀里。 她的裙子有些乱糟糟的。 浑身都黏腻。 脚指头都有点软,一时半会的缓不过劲儿来。 竺玉感觉自己好像是陆绥手里的风筝。 他宽容温和的时候,风筝的线就放的长一点,给她一种她是自由的错觉。 他若不愿意,绑在风筝上的线就像扣在她的脖子上,拢得用力,锁在方寸之间。 竺玉从小习惯了被掌控。 好像继续忍气吞声、装聋作哑,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可她现在就是生气。 气得只想远远的逃开。 陆绥帮她整理好衣裙,低头亲了亲她的唇:「饿不饿?」 闹了这么久。 怕她饿了。 竺玉小腿发软,大腿也没什么力气。 她的后腰靠着枕头,缓解了些酸痛。 「饿了。」 陆绥餵她吃了碗面。 吃饱之后,她还是觉得不痛快,但又的确拿他没什么办法。 憋了半晌。 最后不痛不痒来了句:「他们都说孩子长得不像你,陆绥,你心里清楚吗?」 陆绥慢条斯理替她擦了擦脸,淡淡嗯了声:「知道。」 竺玉气急败坏:「我也觉得不像。」 陆绥说:「嗯,好。」 他不痛不痒的反应。 让她不痛快。 竺玉转念一想。 算了。 她斗也斗不过他。 说这些幼稚的话似乎也伤不到这个铁石心肠的坏男人。 若是不想被被困在这无形的牢笼中。 她就只能远远逃开。 陆绥捉着她的手,忽然间,指骨落下凉凉的余温。 他亲了亲她的手指:「我不着急。」 陆绥的手搭在她的腰腹间,他缓慢吐字:「我的孩子将来也会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 第137章 竺玉感觉自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细线缠绕着,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顺着骨缝钻进身体里。 以前当左右摇摆的墙头草。 总自作聪明的觉得自己迟早能摆脱他。 但是陆绥显然更像她无法挣开的跗骨之俎。 看似自由,却铺天盖地都是他设好的陷阱。 竺玉一下安静了下来。 仿佛刚刚的不满、怒气都被迎面浇了冷水。 陆绥看见她闷闷不乐的表情,沉默半晌,轻轻扣住她的下巴,她的下唇被牙印压出洇红的颜色。 楚楚可怜又分外惹人喜欢。 他的指腹漫不经心贴着她的唇瓣,明知故问:「怎么不高兴?」 竺玉张口,毫不客气咬住了他的手指头。 牙齿锋利,也不似往日在床榻上的调情,狠狠的一口,很快就咬破了他的皮肉,血珠斑斑。 陆绥让她咬着,等到她咬得下颌发酸,才慢慢止住口。 他听见她说:「讨厌你。」 陆绥神色一顿,用手帕擦干净指尖上的血迹,他什么都没说。 这几个字她倒是说过许多遍。 一次又一次。 生气了就说。 不高兴了也说。 陆绥不知道她会不会对别人说。 无论什么时候,听到这几个字,陆绥心里都不舒服。 只是在面上,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夜里。 月色正浓时。 陆绥这次主动将手指头缓缓塞进她的唇瓣间,似乎故意要给她咬一口来泄愤似的。 怀里牙尖嘴利的人仿佛被卸干净了力气。 摇摇晃晃坐在他身上,将脸埋在他怀中,葱白秀气的手指紧紧扣着他的肩膀。 吐息灼热,别说是咬人了。 便是一句话,都断断续续的说不出来。 她累极了。 倒在他身上很快就昏昏欲睡。 陆绥轻轻抬起她的脸:「不是讨厌我吗?给你机会报仇怎么都不报。」 竺玉脸上滚烫,感觉殿中的红烛烧在她身上,周遭的火焰将她包围了起来,她热得透不过气。 她张了张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陆绥哪里是要给她报仇的机会。 分明是他自己在报仇。 迷迷煳煳间,竺玉只觉得陆绥好小气,被她咬一口都要讨回来。 她压根想不到是自己说的那三个字惹的祸事。 她起先还死犟着不开口。 后来实在困极了。 在陆绥一遍遍的询问中。 呜呜咽咽的服了软。 「不、不讨厌你了。」 可是这样,他似乎还不满足,得寸进尺。 她用力抓着他的肩膀,没来得及修剪的指甲在他的后背划出一道道红痕。 她泪眼朦胧,给了他想要的回答:「喜、喜欢你。」 「我喜欢你。」 急切的。 想要摆脱他。 就只能先满足他。 陆绥嗯了嗯,总算满意:「睡吧。」 她趴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胸口,很快就睡着了。 陆绥毫无困意,他搂着怀里的人,心脏犹似被填满。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大正常。 喜欢她对自己笑。 可是当这双乌黑水润的眼睛淌着泪看着他时,无论是伤心的、痛恨的、还是厌恶的。 都叫他移不开眼。 他想要掌控她的所有情绪。 就像他一直试图掌控她的所有。 她睡得很沉,无知无觉。 陆绥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就这样吧。 现在这样也很好。 * 竺玉隔天醒来,回忆起昨晚。 依然觉得是陆绥的故意报復。 这个人总是装得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特别的大方,一点儿都不记仇。 其实但凡叫他不高兴了。 他总能找到机会狠狠的索要回来。 竺玉也没空再想这些多余的事儿,孩子没出生前是个不会让母亲遭罪的好孩子。 出生之后,净会折腾人。 睁开眼睛就知道认人了。 小孩子长得快。 转眼就会爬了、会走路了。 只是走得跌跌撞撞,两只脚依然很有劲儿,尤其是蹬人的时候。 竺玉发现这孩子脾气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好。 倒不是经常哭闹,而是死犟。 不要的东西就绝对不要,不吃就是不吃,不睡就是不睡。 竺玉不得不亲自带着他,小孩儿在母亲这边倒是很乖巧,也不闹着不吃饭、不睡觉了。 等到他会说话的时候,竺玉才发现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不知不觉就两岁多了。 他已经会叫人了。 也知道了自己的小名。 周淮景常常来看自己这个外甥。 周淮安只要是在家必定也要跟着兄长过来。 他在军营里日渐沉稳,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毛毛躁躁。 上过几回战场,刀尖饮血的日子,歷练了不少。 周淮安将精緻的小孩儿从地上抱了起来:「阿照比起上个月又沉了不少。」 孩子的小名就叫阿照。 他似乎不太喜欢自己这个舅舅,扭过脸,挣扎着想要逃开。 小胳膊小腿又怎么拧得过大人。 周淮安盯着他摆出脸色的小脸,比起他只有几个与大小的时候,他的五官越发清晰。 长得也越来越像某个人了。 周淮安再怎么后知后觉,也猜到了什么。 心道这孩子的脾气倒是和他父亲一样的糟糕。 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 竺玉整理好衣裳,才出殿门,就听到一阵哭声。 阿照一见母亲就哭出声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淮安见他变脸极快,愣是被气笑了。 小小的人,心眼倒是多。 还知道挑时候哭。 竺玉走过去,接过沉甸甸的孩子。 周淮安戳了下他的脸:「我可没欺负他,他自个儿就是个好哭鬼。」 阿照往母亲怀里钻,埋在她胸前,哼哼唧唧又不吭声了。 「就这性子还是皇太子呢,以后肯定少不了人要受他的欺负。」周淮安将这句话说出口才察觉不对。 果真被兄长冷冷扫了眼。 竺玉倒是没觉得他这句话也伤到了她的自尊。 她说:「再过两年有先生教他,他就不会这么调皮了。」 周淮安没觉得:「没几个人能治得住他,还是得找几位严格的先生来教他才行。」 不然也是要翻天的性子。 竺玉嘆气,阿照什么都好,就是太像李裴了。 越大了。 越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冷脸不高兴的样子尤其神似。 好在阿照很少在朝臣面前露脸,可是再过两年,是躲也躲不掉的。 朝臣未必能看得出来,可是李裴届时一见,就该知道了。 竺玉将怀里的小人儿哄睡着了。 然后交给了周淮景。 「表哥,麻烦你帮我照看些日子了。」 「客气什么。」周淮景熟练的抱着孩子,接着随口问了句:「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竺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时间一长。 日子一久。 她可能真的丧失了曾经想要「天高海阔」的念头。 那日也是巧。 瞧见抱枝经过的严忌。 她已经许久没有那么近的见过他,听着他与同僚寒暄,似乎是刚从老家回京。 同僚莫约也是随口提起。 问起江南水乡,他顿了下,只说如今正是好时节。 竺玉恍惚了下,想起来曾经她也同他约定过。 没去成的江南仿佛成了她和严忌的一个梦。 一个短暂的梦。 她忽然生出一些。 一些想要逃离的勇气。 也许还带着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叛逆,好让那个人知道并不是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昨天晚上她还主动抱着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亲了他好几口。 想来他也不会怀疑,她正琢磨着怎么离开他。 竺玉慢慢回过神,轻轻捏了下阿照的小脸,小声地说:「阿照要乖乖听话啊。」 夜已经深了。 陆绥夜夜都往宝成殿里钻,竺玉往他的茶水里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 她望着静静搁在案桌上的茶杯,有些紧张。 陆绥沐浴过后,缓缓走出来,端起茶杯,淡淡抿了口,他忽然朝她看了过来。 她被这道散漫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 她很心虚,声音微颤:「怎么了?」 第138章 竺玉心里打鼓,着实也分辨不出陆绥是喝出来了还是没喝出来。 但这药是她再三验过的,无色无味,绝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烛火摇曳,火光下映着她绯白的脸庞,朱唇点绛,肤白胜雪,只是娇媚的脸庞多了几分不自然的心虚。 陆绥望着她的脸,他放下手中的杯盏,笑了笑:「无事。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罢。」 竺玉闻言舒了口气,她平时安置的时候都要推三阻四、能拖就拖,这回倒是很乖觉,没再做那些无畏的抗争。 竺玉也不是抗拒。 她就是怕。 按说几年都过来了,她早该习惯,可是…可是陆绥那个人就不大是会能叫人习惯的。 不管来多少回。 她都是会怕。 药效慢,要等他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还要些时辰。 竺玉悄悄瞄了他两眼,见他揉了揉眉心,眼神也渐渐有些模煳,她像吃了定心丸,悄然放下了心。 看来这药还是有用的。 刚躺上床没多久,枕边的男人唿吸渐沉,楼在她腰肢的双手好似也没了什么力道。 竺玉轻轻的拿开他的手,他毫无反应,睡得依然昏沉。 借着微弱的烛光。 竺玉看清了他的五官,他的眉眼其实很柔和,没有那两道锋利的眸光,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温润如玉的小郎君。 莫名的,她抬起手指,温凉的指腹轻轻贴近他的脸庞,顺着男人英俊的轮廓缓缓触碰了两下。 这几年。 她同他相处的也算和睦,甚至都没吵过架。 她是个软绵绵的性子,极少生气。 陆绥虽然容易生气,有时候也挺小心眼,甚至斤斤计较。 可他到底是个沉稳的人,什么事,在面上都能忍。 真惹毛了他,至多那几日不怎么吭声。 也上点眼药,叫她不痛快罢了。 两人好像都已经摸透了彼此的性子,日子这样过下去,其实也不是不行。 竺玉回过神来,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不知为何,她忽然在他的唇瓣落下轻轻的一吻,亲了他之后,她自个儿都惊了。 其实陆绥很喜欢她亲他。 在床榻间,没少哄着她亲他两口。 有时候他低头来吻她,她甚至还会故意躲开,不让他得逞。 陆绥在这种时候,则会愠怒非常,扣着她的下颌,也不管她痛不痛,就要亲她。 竺玉慢慢抽回手指,轻手轻脚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换好了提前准备好的衣裳,柜子里锁着她早早就准备好的包袱,里面装了足够的银钱还有一些届时能够用来换钱的首饰。 一份假的身份。 官府路引。 一应俱全,好让她在路上不至于举步维艰。 至于朝堂上的事。 这两年皇帝罢朝是常有的事情。 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 龙椅上少个人,这天下照样转。 况且她也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不会出差错。 趁着夜色。 竺玉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悄悄摸摸就出了宫门。 夜深寂寥,蝉鸣声都显得有些骇人。 宫门外有马车等候。 竺玉爬进马车里,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 夏夜难得有冷风,迎面扑来,一阵凉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不安,好像人已经出来了,心却还是沉沉的、落在了宫里。 一直到城门口,都还是静悄悄的,仿佛今夜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熬了半宿没睡,往日这种时候早就去梦里会见周公了。 或许是察觉不到危险,又或是紧绷的心弦渐渐放下。 竺玉也慢慢放松了警惕,觉得这事不会再节外生枝,她靠着枕头,正准备小憩片刻,马车骤然停下,重重的这么一磕,实在颠簸。 像是车轮压着石子儿了。 竺玉醒过神,眉尖微蹙,她问:「发生何事了?」 车夫是表哥替她寻来的,应当是极靠谱的。 过了会儿,竺玉才听见车夫磕磕绊绊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外头太冷,他说话还有点打哆嗦:「姑娘…」 周遭火光亮起。 四下都被围了起来。 就连城门口,都被他们给挡住了,进不得出不去。 为首立在中间的男人,五官冷峻,冷肃的神色叫人看见了都觉得不寒而慄。 方才撩起那淡淡的一眼,都够叫车夫胆颤心惊。 他不敢吭声,只待里头的人缓缓掀开车帘。 明晃晃的火光将四周映的犹如白昼。 她神色一怔,望着中间那道挺拔的身影,甚至恍惚了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陆绥这会儿不应该还在沉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身后带了不少人来。 一袭黑衣几乎要与这昏沉的月色融为一体。 竺玉不声不响抓紧了手指,静静的同他对视。 陆绥开了口,直接问:「你想去哪儿?」 竺玉抿直了唇线,好半晌都没吭声。 她不想告诉他,显然对于他将她拦下来这事儿,心生不满。 她只是好奇:「你没喝那杯茶吗?」 陆绥往前了几步:「喝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他主动解释道:「我早早换了你的药。」 宝成殿到处都是耳目。 她要做点什么,不太好隐瞒。 哪怕是宫外,也有他的耳目,何况她本来就不擅长遮掩。 陆绥将她的药换成了同样无色无味的粉末。 喝了也没什么作用。 陆绥捉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把人抱了下来,他明知道答案,还是要很顽固的来询问她:「你要去哪儿?」 竺玉偏过脸:「左右也去不成了,你何必问。」 陆绥已经许久没见她这般抗拒自己的模样,一想到那日所呈上来的信件,她不过是凑巧碰见了裴忌,就想要撇下他远走高飞。 既让他心痛,又叫他心寒。 可是哪怕再痛,他都不想放手。 思及此,陆绥抓着她的手忍不住多了几分力道,他说:「你若真的想去,我陪你一道去。」 她心烦意乱,此番离开本就是存着同他作对的心思。 可是好像还是掉进了逃不脱的陷阱里,如何能不恼羞成怒? 竺玉低着头:「不要你。」 陆绥心中愠怒,正准备说几句狠话,手背落下一滴滴冰凉的触感,仿佛一阵忽然的雨,打在他的心上,阴雨连绵,潮湿久久不退。 这让陆绥原本要说的那些话又全都咽了回去。 过了会儿,他慢慢拢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小脸来。 人已经无声无息哭得满脸都是泪,梨花带雨的样子瞧见了都觉得心疼。 陆绥抿直了唇,说话还是有几分冷硬:「你哭什么?」 他用帕子一点点帮她擦去眼泪:「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存心不让我好过。」 陆绥哪能看不出她心里别扭的小心思。 觉得委屈、觉得憋屈、看见裴忌就想起她被迫中断的金玉良缘,又是不甘不愿留在他身边。 仿佛事事都如他所愿,所以才要让他不好过。 可这几年,他何尝真的是好过的。 压抑在心间的桩桩件件,又如何不是心上的刺。 她爱慕过裴忌,那样乖巧甜蜜的对裴忌笑过,为他闹过哭过,一颗真心真真切切的交付了出去。 还有阿照的存在,他每每瞧见这个孩子,都觉得厌恶难忍。 即便如此,还是要什么都忍下来。 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都已经如此。 她好似还不满足。 竺玉矢口否认:「我没有,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 陆绥这回并未叫她煳弄过去,而是非要逼迫她承认她内心的别扭,他捏住了她的下颌,盯着她乌黑的眼,他说:「我没你瞧见的那么快活。」 竺玉别开眼神,心尖好似触动了一下。 她什么都没说。 陆绥接着道:「你怨我强留你在身边,可是我想要的,你从始至终也没有给我。」 竺玉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颤了两下,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但是陆绥今晚是铁了心要把所有的话都说个清楚,不给她逃避自己的机会,他的语气算得上咄咄逼人,一字一句,态势强硬。 「非要我日夜煎熬,如此你才甘心?」 竺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句:「我没有。」 陆绥冷冷道:「你有。」 竺玉便不再说什么了。 她就是记仇的性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陆绥的确了解她,说着,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忽然间问她:「方才为什么亲我?」 竺玉若是知道他是装睡,才不会那么傻乎乎的去亲他。 这下好了,不仅亲了,还被他知道了。 竺玉答非所问:「你让开,我要赶路了。」 陆绥依然掐着她的手腕:「你知道,我不会放你走的。」 竺玉方才瞧见他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今晚走不成了。 陆绥便是这么个霸道的人,心肠也硬。 陆绥见她眼尾好似还有泪光在闪,微微嘆息了声:「同我回去罢。」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个向来不会展示自己柔软一面的男人,今夜难得将压在心底的话同她说了只言片语:「我这心里不比你好受。」 可是放也放不得。 便只能一日日这样熬过去了。 他松不了手。 黯淡的、灰白色的世界骤然多出这么一抹颜色。 想要清洗干净,便不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陆绥做出了退让:「日后有机会,我再陪你去。今夜不是好时候。」 竺玉抬起脸来,巴掌大的小脸瞧着白白的,这样看来就很脆弱,她问:「我若是不答应,你又如何?」 陆绥只得同她说了实话:「只好想打晕你,将你抱回去。」 紧接着他又说:「你身体不好,在宫里养上月余也不会有人起疑。」 他看着她慢慢僵硬的身躯,并不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这些话会吓到她。 她本就是吃硬不吃软的性子,同她好好说道,才是浪费最无用的口水。 竺玉又给气到了,浑身都在发抖。 陆绥这个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指望他好好做个人是不太可能的了。 他永远都学不会什么是成全。 陆绥温柔的安抚着她:「别怕。我也会在宝成殿里陪着你。」 竺玉一把挥开他的手:「你这个人、你真的是…」 她说不出别的话来。 陆绥嗯了声,接下她的话:「我早已无可救药。」 他这些天总想到以前的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偏就生了这么深的执念,非她不可,步步为营,徐徐图之,一步步像狩猎一样,把人困在自己的牢笼里。 后来陆绥就想通了。 他少时最不愿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 不被情爱所困,尤其是不想要被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所束缚。 所以,他下意识抗拒任何不喜欢他的、会叫他失控的人和事。 分明小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躲在皇后身后的小太子,也是觉得合眼缘的,觉得她粉雕玉琢的很可爱。 他内心的喜爱,在小太子往后躲闪的时候,荡然无存。 从那个瞬间,他就知道。 太子不喜欢他,既不喜欢他,他便不想与之有更多的接触,更不愿深交。 这点抗拒甚至再后来渐渐变成了厌恶,仿佛这样他就不会陷进去。 后来。 却变得更加糟糕了。 越要忍耐,就越控制不住被她吸引。 一颦一笑,哪怕是她不说话,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往窗外看的画面,在他眼中都像是一幅令他喜爱的画。 他步步被引诱。 压抑的本性在爆发的那日只会变本加厉。 他忽然间就想通了。 变成同父亲一样的人也没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无法强迫自己变得不喜欢。 既然喜欢,那就得抢过来。 到手里了,哪怕不情不愿,也无妨。 所以变成今日这样,他也不后悔。 哪怕到他死的那日,她都不肯真心爱他几分,他也认下了。 人哪能那么贪心,什么都要,就什么都没有。 她是这样。 李裴亦是如此。 人生来就要取捨,他们都太贪婪。 他已经是最捨得的人了。 他如此大方,她还妄想逼迫他放手,这又是何其的残忍。 陆绥轻轻安抚着身体发颤的她:「回去吧。」 竺玉还能说什么?遇上这样说不通道理的人,她既争不过就只能认下。 陆绥抱着她上了马车,他的心情似乎不受影响,抬了抬手,暗处的隐卫就都散去了。 他搂着她,如寻常那般。 男人低头,贴着她的耳朵,亲了亲,紧接着他说:「你亲我的那下,我很高兴。」 竺玉没吱声,耳朵却有些烫。 陆绥接着说:「你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往常我让你亲我,你也总是不情不愿,扭过脸去不肯理我。」 不过那种时候,陆绥也不怎么逼她。 知晓她不痛快,就不去招惹她。 陆绥温声细语,一点儿都不像刚刚说要打晕她的那个人,「你亲我的时候,我想你还是有点喜欢我的。」 竺玉偏要嘴硬:「不喜欢。」 陆绥闻言笑了笑,没有和她计较这句不爱听的话:「我不信。」 他说着目光又扫向手边这个鼓鼓的小包袱,打开一看,衣裳没有两件,银票和金子倒是不少。 陆绥的目光变得深了几分,男人抬了抬眉:「这点钱够你花多久?」 竺玉气闷,一把将包袱重新拢了起来,不想给他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陆绥失笑,「下回少带点金子。」 竺玉不解,甚至觉得他在坑害自己,这个人就不会安好心,满肚子的坏水,指不定又在算计她。 不过让她最为恼火的还是,陆绥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准备了迷药的呢? 她知晓身边有他的耳目,特意做的小心谨慎。 压根没想过会被他察觉。 就算被发现,也只会是她做贼心虚,被当场揭发,而不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人把药给换了。 「金子能换钱,够我花很久,为何不能带?你少在这儿坑我。」 陆绥真心实意告诉她说:「金子沉,你带着太累了,反正也走不出京城,倒不如让自己轻松些。」 竺玉听见这句话,就觉得他在嘲笑自己。 当即摆了冷脸。 陆绥一句两句都是在提醒她。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用之功。 她觉得自己像是早就被他捆住了似的,身边无处不在都是他设下的藤蔓。 很快马车就到了宫门前。 这么一闹。 天都快亮了。 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竺玉觉得挫败,但又没那么生气。 好像早就在预料之中,陆绥根本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她走。 守夜的宫人靠着门柱在打瞌睡,瞧见两位主子从外头回来,当即吓得脸色苍白,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好在主子没有责怪,只是她也难免奇怪。 主子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闹了大半宿。 竺玉也困了。 等她睡醒,陆绥将阿照抱了过来,小孩儿现在认人比起更小的时候还要变本加厉。 倒是怪亲陆绥的,让他抱。 其余的人,是抱都不给抱的。 只不过阿照看起来也有点怕陆绥,总之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总是有些奇怪的。 阿照乖乖待在陆绥的怀里,刚睡醒时一张小脸看起来还懵懵懂懂的。 这种时候,是他看起来最可爱的时候。 竺玉瞧着儿子傻乎乎的样子,心也软了软。 陆绥将阿照放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去你母亲那里。」 小孩儿跌跌撞撞朝母亲的方向跑了过去,他现在走路稳当,还会跑了。 每次瞧见母亲,就像一头小蛮牛似的横冲直撞。 哪怕跌倒了好几次回,也不怕疼一样,下回依旧如此。 竺玉看得胆颤心惊,赶紧下床来接住了他。 小孩儿抱着比起之前又要沉了许多,他胃口好,吃得多,哪能不长肉。 只是瞧着还是很讨喜,倒是不怎么胖的。 陆绥站在一旁看着,见她忍不住对自己的儿子亲了又亲,也没打扰。 过了会儿,陆绥不急不缓的开了口:「阿照,你母亲若是有一日不要你了,你可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阿照现在已经会说话了。 不仅会说话,还能听得懂大人说什么。 陆绥这么长一句话还没说完。 阿照只顾着听前半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袖,小短腿使劲的往上蹬,就要往母亲身上爬。 竺玉怕他摔了或者是磕了。 听着他惊心动魄的哭声,赶紧抱住了儿子。 她低声安慰着:「好阿照,别哭了,母亲怎么会不要你?」 小孩儿哭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的。 平日里三言两语就哄得下来的人,这会儿是怎么都不听。 扯起嗓子就是哭,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眼睛也红通通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竺玉望着儿子哭红的双眸,自个儿都心疼。 她忍不住朝始作俑者看了过去,狠狠瞪他两眼,但是这个人毫无悔改之心。 一脸自己什么都没有说错、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样子。 「母亲、母亲,阿照听话的呜呜呜。」 「母亲别不要我呜呜呜。」 「阿照再也不会不乖了。」 平时调皮捣蛋的小孩儿这会儿乖巧不已,好像真的被方才那句话吓破了胆。 竺玉听着儿子嘶哑的哭声,耐心哄着他:「阿照别哭了,母亲不会抛下你。」 连着哄了许久。 哭得满脸通红的小孩儿才渐渐止住哭声,可即便如此,一张小脸看起来还是可怜兮兮。 竺玉都心疼疼坏了。 小人儿趴在她怀里,哭着就这样睡着了。 竺玉抱着他,等人睡得沉了才敢将他放到床上去。 她回头,摆出冷冷的小脸对着陆绥。 陆绥厚着脸皮,佯装无事:「这样看着我作甚?我可有哪里是做错了?」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也没说错。你昨晚若是走了,可不就是不要他了。」 「他还小,脾气也不好,见不着你就不吃不喝,谁来哄都没用,怕是他的亲爹来了也不管用,这个小崽子只认你这一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现在心疼,昨晚打算离开的时候可有想起过他?可知道他见不到你会哭会闹?」 说着陆绥又扫了眼床上的小人儿。 漫不经心的一眼,显然是没什么感情的,一点儿在乎的意思都没有。 仿佛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好用的工具。 陆绥淡淡收回目光,继续说:「他还小,会哭会闹,也什么都记得住。你抛下他,难保以后他不会恨你。你真的能承受得住日后他对你的恨意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再退一步,他即便不记恨你,日后等你回来,你觉着他还能记得起你这个母亲?人都善变,何况还是个孩子。」 「深宫里无人庇佑,就靠你在他身边留下来的那几个人,他能不能活到长大都说不好。」 「你不就是觉得我一定会帮你护着他吗?如今我就将话同你说个明白,你走了,我不会管他的死活。哪怕是我的亲儿子,我也不会管他的死活。」 陆绥这是把昨晚压着的话,留到了今日。 这些话不说不行,他委实承受不起她的离开。 昨晚是被他拦了下来,他若是没能拦住呢? 陆绥望着她眼底的红,心里也觉得疼。 「你哭吧,都怨我不好。」 第139章 (正文完) 缠缠绵绵的夏日刚过。 不待秋日,仿佛就入了冬。 夏夜那场仓促的出逃无声无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好像被戳穿了心事,陆绥说的那些话?,骤然叫人变成毛髮炸开的小猫。 不仅炸了毛,还被捏住了后颈。 迫使?人?乖觉了下来。 人?生在世,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每逢冬月,京城仿佛就有落不尽的雪。 转眼阿照已经五岁了。 眉目长开之后愈发招人?喜欢,乌熘熘的眼睛像是会说话?,睫毛浓长,皮肤腻白?,唇红齿白?的模样谁见了都?喜欢。 他同他的母亲一样,十分畏寒。 小小年纪,已经显露出几分娇气来。 寒冬时节,小孩儿穿着精緻的袄衣,衣襟盘扣旁一圈毛绒绒,衬得小人?儿更加神气可爱。 尤其这双狐狸眼,居高临下的看过去。 哪怕是只有五岁,也有了一定的威慑力。 「小殿下,外?头雪大,陛下等?会儿就过来了。」太监在雪地里慌慌张张的追着前面跑得飞快的小人?儿。 「陛下在前殿议事,您这会儿去,怕是…哎哟!」 掐着声说的话?还没说完,太监脚底一滑,摔了个正?着。 人?仰马翻之后狼狈的爬起?来,雪中那道小身影已经跑远了。 前殿的守卫都?已经习惯了满宫乱窜的小殿下。 他生来受宠,陛下待小殿下堪称溺爱,几乎不会为一些小事就责怪他。 哪怕是闯进正?在议事的前殿,也不会说什么。 甚至还会将人?抱在怀里,拍拍脑袋哄上一两句。 他们远远瞧见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见人?横冲直撞过来,也不打算阻拦。 阿照如?今已经有了小太子?的模样,方才他也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很快就爬了起?来。 哪怕摔疼了,也佯装无事。 拍拍身上的碎雪,蹬蹬蹬就过来了。 两只小短腿艰难的爬过门槛,哼哧哼哧就要往里头钻。 平宣在外?头瞧见小主子?,连忙就要将他抱起?:「小祖宗,这会儿你可不能进去。」 里头气氛难捱。 赶巧了几位煞神可都?在,进去怕是更要一团乱糟。 平宣好不容易捉住了人?,很快就被有蛮劲儿的小主子?给挣开,他睁开眼就要见母亲,闭上眼睛之前最后一个要看见的也得是他的母亲。 平宣捉不住人?。 小主子?又?冷着张脸:「起?开。」 小孩儿绷着脸,就有几分威严了。 甩开平宣的手就往里头钻,一口一个母亲。 奶乎乎的声音在殿内有些突兀。 可他还是小孩子?,才不管那么多。 也不晓得什么是怕,瞧见母亲就扑了过去,抱住她的小腿,伸手还要抱抱。 殿内通透,光线澄明。 四下照得清清楚楚,小殿下的眉眼自然也看个清楚。 像极了其中的某个人?。 早就心知肚明的事情也没什么可说道的了。 秦衡这几年被任了个巡盐御史的职位,回京的时候少的可怜,鞭长莫及,等?他脱身回来。 她的孩子?都?已两岁。 如?今又?过去了三年。 倒是显得当时正?人?君子?的他,很是愚蠢。 竺玉搂着人?,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细语的哄了两句:「你先去后头玩。」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 小孩儿不见得会听。 可是他一向?很听母亲的话?,哪怕不情不愿,还是点了头。 窗外?雪意渐浓。 屋子?里烧了地龙,暖和如?春。 竺玉看了眼岿然不动?的几人?,心底微微嘆气,因为春猎这样一件小事,这几个人?各有立场,针锋相对了一个上午,也没分出个结果来。 说实话?,她都?有些困了。 每年的春猎都?要争上这么一场,从?前暗戳戳的争,如?今是演都?懒得演。 一个二个都?想在她身边放人?。 「雪势渐浓,不如?你们都?先回去?等?积雪成冰,路就不大好走了。」 李裴静静望向?她,这些年他急躁的性子?倒是有所收敛,然而争抢好胜的这面,却不曾变过。 那个孩子?。 和他很像。 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像了他,就要吃亏了。 李裴慢慢收回视线,垂下浓墨般的睫毛,他抿了下唇:「陛下说的有理,臣先告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李裴既先行退让。 旁人?也没有再僵持的道理。 秦衡看着李裴漠然的神色,下颌绷着冷淡的弧度,似乎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过这两年,秦衡也没见过他什么时候高兴了。 便是见着了亲儿子?,好像也不过如?此。 几人?虽退了出去。 却没急着走。 李裴站在檐下,外?边银装素裹,白?茫茫的天地唯有红瓦留下鲜亮的颜色。 他从?前殿出来之后,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屋子?里。 竺玉抱起?方才闹着要她抱抱的阿照,这会儿才得空摸了摸他的手,还是暖和的,看来方才也没被冻着。 「下回不要跑这么远,天气冷,生病了你又?不乐意喝药。」 阿照搂着母亲的脖子?,贪婪汲取母亲身上的气息,缠在她身上就不大乐意下来。 他埋在母亲怀里,声音闷闷的:「阿照做噩梦了。」 竺玉听见他做了噩梦,就忍不住有些心疼,这孩子?从?小就睡不好,常常做噩梦。 有好几回都?被噩梦吓得哭着醒来。 竺玉问他梦见了什么。 他又?说的磕磕绊绊,记得没有那么清楚。 毕竟还小,说不明白?也对。 竺玉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等?会儿喝些安神的补汤,兴许就好些了。」 阿照摇头:「想和母亲一起?睡。」 这几个月,他的「阴谋诡计」没有一日是得逞的。 母亲被别人?抢走了去。 他已经许久没有和母亲一起?睡过,自然不甘心,但又?抢不过那个人?。 每回他耍些小手段想缠着母亲。 隔天就有数不尽的功课在等?着他,十分难缠。 于是,阿照也学会了不能明抢,要暗戳戳的抢。 竺玉顿了顿,很快就应了他:「好。」 她替他披好斗篷,为了防风,又?给他严严实实戴好了帽子?,小孩儿藏在精緻的斗篷里,眼神乖乖的,安分的不得了。 她牵着他,往外?走。 竺玉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李裴也朝她看了过来,黑沉的眼眸,像幽静的黑色河流,他看了她许久,才慢腾腾的将视线挪到她身旁的小孩儿。 竺玉沉默半晌,慢慢偏过了脸。 李裴看着她圆润还微微泛红的脸,也知道她被养得很好。气色好,看着也没什么烦恼。 还是如?从?前那样没心没肺的样子?。 李裴的手指一根根蜷起?来,攥得很紧。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远。 男人?浑身僵硬。 过了许久,等?到唿吸都?有些紧迫的时候,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在他迈入雪地之前递来一把油纸伞。 「小裴大人?,陛下说天冷雪大,叫奴才给您送了把伞来。」 李裴握着这把伞,沙哑的喉咙低低嗯了声。 他走近冰冷的风雪里,握紧伞柄的指骨没有一会儿就泛起?了红,手是冷的,心也早就结了冰。 男人?清瘦冷峻的身影渐行渐远。 风雪渐渐模煳了所有。 竺玉心不在焉牵着阿照的手。 阿照已经五岁,知道谁是他的亲爹,谁和他没有关系。 不过他对这些都?不是很在乎。 竺玉回到宝成殿,身上还裹着寒气,哪怕屋子?里暖和,她冰凉的手脚一时半会儿也捂不热。 陆绥不紧不慢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源源不断的暖热好像传递到了她身上。 见她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陆绥也没说什么,只低头亲了亲她,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竺玉回过神来,扫了眼四周:「阿照呢?」 陆绥说:「让宫人?抱下去了。」 竺玉不大信:「他有这么听话??」 陆绥淡道:「我自有法子?。」 若是一个五岁小儿都?收拾不了。 他也白?活了这么多年。 竺玉嗯了声,又?陷入了沉默。 这两年,一直如?此。 每次阿照在身边的时候碰见李裴,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尴尬,不知如?何?自处的窘迫。 阿照今年生辰。 李裴送了礼到宫里来,其实前几年他也送过,逢年过节,从?来不曾断过。 只是。 大半都?被陆绥压在了库房,不见天光。 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拿出来。 只今年的平安珮,在陆绥的眼皮子?底下送到了她的跟前。 上等?的玉质,一看就知道是费了心思的。 竺玉望着这块平安珮环,思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把这块玉佩戴在了阿照身上。 阿照也很喜欢,问过是送的。 竺玉如?实告诉了他:「是李大人?送你的。」 阿照哦了哦,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竺玉感觉他应当是很高兴的。 竺玉陷入了回忆,怔怔发愣的样子?,在陆绥眼中着实有些碍眼。 很快她就被陆绥亲的透不过气。 唿吸都?变得困难。 瞳孔逐渐变得茫然。 陆绥叫她张嘴。 她才慢慢喘过气来。 陆绥拍着她的背,轻轻哄着人?,手掌还是充斥着占有的姿态,圈着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屋子?里暖洋洋,渐渐叫人?生了困意。 她昨晚睡得又?晚,拢共也没能睡上几个时辰。 这些日子?,是叫她累着了。 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陆绥抱着她,没打算松开。 那边摆脱了太监的小殿下又?杀了个回马枪,只是刚进屋,床榻上抱着他母亲的男人?就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男人?的目光淡淡朝他压了过来:「你母亲睡着了,不许吵她。」 阿照有些不服气。 然而还是憋屈的点了点头。 陆绥倒是允许他往前凑了过来。 两人?平日就没有多余的话?要说,这会儿倒也保持了微妙的相安无事。 「让你母亲好好睡一觉。」 「知道了。」小孩儿扭捏又?小声地说:「我也困了,想和母亲一起?睡。」 陆绥沉默半晌,给他让出了一小半的位置。 阿照蹬掉鞋子?,自己爬上了床,小心翼翼的藏在了母亲的身边。 风雪簌簌。 屋内一室安宁的好时光。 如?往常的每一天。 (正?文完) 第140章 臣无不愿【if公主线】 if公主线: 公主回朝,半道遇了劫匪。 虽然人在近卫的保护下已安然无恙,然爱女心切的周贵妃还是放心不下。 本想让兄长派几位信得过的下属将女儿?接回来。 却又怕此举伤了?女儿?的名声,朝臣本就对十六公主的「骄奢」不满。 为了?压下非议,周贵妃只得?去皇帝面前求了?个人情,多?派几个人去雍城将公主接回来。 这差事,年轻气盛的世家子弟避之不及。 哪怕十六公主貌美无双,却也?听够了?她?娇气的传言,他们并不想去伺候这位略显得?有些麻烦的十六公主。 这事推三阻四到最后落到了?陆家小郎君的头上。 陆小郎君文?武双全,行事又素来稳妥,是最佳人选。 而?且周贵妃也?有意招陆小郎君为驸马,几番考量,哪怕小郎君未必也?有多?情愿,还是将此事交给?了?他。 陆绥同十六公主只打过几次照面。 宫宴上见过几回,没怎么说过话,两人小时候兴许在大人的撮合下还玩过几次。 年岁渐长,她?的性子就愈发羞怯。 见了?人就躲,很容易就脸红红。 陆绥对十六公主的印象就停在那张红红的、熟透了?的脸庞,好像从眼底就泛着粉意。 陆绥到雍城的驿站时,受了?惊吓的十六公主总算恢復了?精神。 竺玉瞧见驿站外多?出来的人马,也?没有惊诧。 母妃已经来信,派了?人来接她?。 她?觉得?有些大费周章,但?也?不好说什么。 少?女穿着一袭水蓝色罗烟衫裙,款款而?来,微风经过,浮动轻盈的髮丝,扶光落在少?女绯白的脸庞,平添几分浓郁的春色。 陆绥一身黑衣,手掌轻轻压在腰间的长刀。 身后是同样冷肃的随从。 他抬眸看了?眼她?,眸色似乎动了?两下,他恭敬客气:「公主殿下,臣奉命接您回京。」 竺玉对上陆绥这张冷脸,也?有些不自在。 她?抿了?抿唇:「劳烦了?。」 陆绥语气淡淡:「不客气。」 竺玉在他面前有些紧张,爬上马车的时候差点摔着。 身后的男人抬手轻轻扶了?一把,又很快抽回了?手,似乎不是很想有过多?的接触。 竺玉的不自在全然是因为母后在她?面前说过。 想要让陆绥来当她?的驸马。 以至于她?后来见到陆绥,莫名脸热。 后半程的路,兴许是多?了?马车旁多?出的这些冷面煞神,一路上倒是平静平安。 只是陆绥说是赶路就真是赶路,连着好几个时辰都不歇脚,竺玉待在马车里尚且还好,有软枕可靠。 不过到了?夜间休憩的时候,还是有些腰酸背痛。 她?也?不想拖后腿,更不想让人觉得?她?娇气,便?强撑着什么都没说。 隔天,她?就来了?葵水。 这本没什么,奈何她?体质寒,每回来葵水都要伤筋动骨,疼得?厉害。 这回更是变本加厉,疼到眼前发黑。 她?捂着肚子,褪去血色的小脸苍白如纸,等缓过来之后,抬起颤颤的手指,攥着车帘的手指头掐得?过度发白,她?张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陆大人。」 气若游丝。 好像病弱的小猫儿?。 陆绥停了?下来,他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神色淡然,一派漠然的双眸定定朝她?看了?过去,黑瞳寸寸扫过她?苍白的脸庞。 几缕落在鬓髮的髮丝沾了?冷汗,贴着她?绯白的皮肤。 瞧着就是弱柳扶风的样子。 陆绥压着不喜,问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大庭广众,有些私密话实在难以启齿。 周遭都是男人,原本伺候她?的婢女在后头的马车上,她?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有些不太舒服。」 陆绥闻言,仔细扫过她?的脸。 心知她?没有撒谎,也?不是骄纵行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因为她?的脸色看起来的确不太好。 陆绥沉吟片刻:「附近没有能歇脚的客栈,还请公主殿下忍一忍,待入了?城,臣再?为公主殿下寻个大夫。」 竺玉的肚子好像在滚刀,她?眼前暗了?暗,疼的视线隐隐有些模煳,她?也?知道四周都是荒郊野岭,不方便?停下来。 竺玉说:「我?要热水。」 她?难得?摆出公主的架子,不是商量,是一定要。 陆绥盯着她?望了?片刻,似乎猜到了?什么。 竺玉说完便?躺了?回去,过了?没一会?儿?,陆绥拿来了?热水,还装了?个暖壶递了?进来。 「这是红糖水,公主先将就着喝吧。」 「嗯。」 竺玉喝过红糖水,肚子舒服了?些。 那阵绞痛过去之后,眼前的视线也?清明了?些。 她?将暖手壶压在肚子上,蜷在床榻上也?没什么精神,她?看了?眼陆绥,见他还在这儿?,愣了?下,接着便?客气道:「谢谢。」 这声客套的道谢,却没有换来什么好脸色。 陆绥还是那种冷冷淡淡的样子。 其实竺玉看得?出来他的不情不愿,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得?到陆绥多?半是不愿意接这桩差事的。 迫于无奈,不得?已来接她?。 虽然嘴上没有说她?麻烦,但?绝对没有多?喜欢她?。 想必陆绥也?知道她?的母妃有意让他尚驸马,他的心高气傲,她?多?多?少?少?也?听说过。 这样的性子,必然不愿意尚驸马。 竺玉虽然性情柔软,但?她?既是公主,怎么着也?有点心气儿?。不愿做那种强人所难的事情。 他不愿意。 她?也?不是心甘情愿。 选驸马的事情都不是她?说了?算的。 竺玉好了?些之后,脸色也?没有方才那么惨白。 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 现在不说,回了?京城还是要说。 竺玉抬眼看了?看他,态度坦然:「陆大人,我?知道你也?不愿意,等回了?京,我?会?同母妃说清楚,你不用担心。」 陆绥一顿,问:「说清楚什么?」 竺玉奇怪的看他一眼:「驸马一事。我?不会?强迫你的。」 她?养足了?精神,话都多?说了?几个。 「其实我?也?不愿。」 「是母妃相中了?你,但?你放心,若我?说不喜欢,母妃也?不会?强迫于我?。」 「陆大人,你依然是自由的。」 陆绥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好转,男人捏着碗沿,掐得?过于用力的指骨,森森白骨映在皮肉之下。 过了?许久。 竺玉听见他吐出几个清晰的字来:「公主,臣无不愿。」 第141章 婚事作废【if公主线】 竺玉愣了一剎,睫毛轻轻眨了两下。 男人隐在光影暗处,深刻的五官轮廓,不见厉色,平平淡淡。 说起这几个字。 仿佛也是随口一说。 竺玉并不会当真,陆绥随口客套一句,她?如何能傻乎乎的当真? 愿不愿意,她?能看得出来。 她?不想当强人?所难的恶人?,强扭的瓜总归不甜,日?后成婚,也是怨偶。 而且竺玉自幼就?不需要靠强迫来得到什么。 不喜欢她?,她?换人?就?是了。 「陆大人?,我都明白。」 竺玉也没有把?话说的太透,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陆绥瞧着少女?通透的眉眼,以为?她?打消了方才的念头,紧绷的神色微微舒展,他?点点头:「如此就?好。」 两?人?毕竟不熟。 是绝没有要寒暄的话要说的。 话止于此。 后半程的路途,便没什么话可说。 竺玉缓过劲儿来就?困,蜷着双腿抱着肚子的姿势能缓解些许阵痛,她?这般沉沉睡去。 马车里只她?一人?。 无人?打搅。 傍晚入了城,一行?人?在驿站安顿了下来。 晚饭随便对付了顿,竺玉吃的也不多,小腹还是胀胀的难受。 驿站的婆子烧了热水。 竺玉感觉自己身上都有味儿了,她?在浴桶里泡到热水快要凉了,才慢腾腾的从水里出来。 陆绥那会儿见端进公?主屋子里的膳食,几乎原封不动的拿了出来,便猜到她?没吃两?口。 千金之躯,不好怠慢。 等人?回京,若是清瘦了,说不定爱女?如命的周贵妃还要责怪到他?的头上。 不仅如此,周淮安怕也不与他?善罢甘休。 他?对周家人?如此溺爱一个小姑娘,是不太明白。 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事。 为?了少些麻烦,陆绥倒是有耐心,叫厨房另做了几样糕点,还有一碗红糖水。 陆绥走到房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笃笃两?声,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几下,里头好像没声。 陆绥敛了敛神色,抬手推开?房门,他?绷着严肃的脸,以为?她?出了事。 屏风后的水声,还有低低的哼吟声传来,叫他?精神绷紧的男人?缓了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 音色温柔,语调轻快,落在耳里倒是好听。 便是愣了这么一会儿,屏风后的人?踩着水走了出来。 她?身上衣裳单薄,沾着潮湿的雾色,本来就?娇媚的脸庞在烛火的笼罩下衬得更娇。 青衫薄裙挡不住少女?姣好的身段。 陆绥偏过眼,「适才敲门无人?应,臣担忧公?主被贼人?所害,还望公?主不要怪罪。」 竺玉扯下架子上的外衫,披在身上之后,才少了几分?不自在。 乌髮如瀑,随意落下。 她?这样看着比平时要多些慵懒,自幼就?被精细养大的公?主殿下,自是无比尊贵的。 她?问?:「陆大人?找来,有什么事吗?」 陆绥端来的糕点瞧着卖相还是很好,他?说:「没什么事,顺手送些糕点过来。」 停顿稍许,他?画蛇添足的补充了句:「此地的绿豆糕是出了名的好吃,入口软绵,甜而不腻,公?主可以尝尝。」 竺玉以前不知道陆绥竟还是如此客气的人?。 她?点点头:「有劳陆大人?费心了。」 她?也客气的回应着,为?了显得不那么敷衍,还拿起了块绿豆糕,送进嘴里。 的确软绵细腻,滋味清甜。 比起宫里小厨房所制的糕点,也没差到哪儿去。 「倒也没费什么心思。」 陆绥见她?只吃了一块,便没有再伸手,就?知道她?其实不喜欢。 他?忽然有些后悔,过来做什么。 见她?强颜欢笑应付他?,他?心里也不爽利。 「红糖水还热着,公?主趁热喝,明日?还要赶路,少不得一顿辛苦。」 「嗯。」 竺玉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出去。 陆绥好像没有这个自觉,望着她?,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竺玉不了解陆绥是什么性子。 但这几天,短暂的相处,也摸索出来了。 这是个不怎么好相处、性子很冷漠的男人?。 其实竺玉对京城的世?家子,都不太熟悉。 但也知道但凡有野心的男人?都不愿意尚公?主。 「臣先告退。」 竺玉松了口气。 两?天之后,马车进了京城。 她?同陆绥在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单独说过话。 陆绥将公?主安全送回皇城,就?去陛下面前復命。 周贵妃瞧着安然无恙归来的女?儿,连日?来的担忧总算平静落下,人?现在全须全尾在她?跟前,比什么都好。 屏退宫人?之后。 周贵妃握紧女?儿的手,不动声色开?始试探起来:「这一路真是辛苦陆小郎君了,换做旁人?,不见得有他?这么上心。」 说完见女?儿脸上并未有什么变化。 周贵妃有些失望,看来这一路上,两?人?之间似乎是什么都没有了。 按理说,少年少女?最容易萌生情愫。 周贵妃接着就?问?:「你觉着…陆小郎君如何?」 竺玉认真想了想:「母妃,陆大人?的确认真负责。」 周贵妃轻轻出了口气,「那母妃让他?来当你的夫婿如何?」 竺玉怔了怔,过了会儿,她?摇头,小声说:「可是他?不喜欢我,对我无意。」 她?望着母妃,尽管声音很小,说的话却无比认真:「母妃,我不像同他?当怨偶。」 「我也不想嫁给不喜欢我的人?。」 世?间男儿众多。 何必执着。 周贵妃这两?年一直在为?女?儿的婚事谋划。 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儿。 士族大家,但凡是年纪合适的。 周贵妃私底下都见过了,也挑出了几个资质较好的少年郎。 不过他?们大多也是家中身份尊贵的世?子嫡子。 对尚公?主一事,绝无意愿。 十?六公?主娇气的名声又?早就?传遍了京城,这在娶妻当娶贤的文人?听来,就?更是不情愿。 挑来挑去,真挑不出全然让她?满意的。 周贵妃有些后悔早些年任由传言四处散播,她?的女?儿一点儿都不骄纵,除了懒散些,压根挑不出什么坏毛病。 她?也没怎么露过面。 不然周贵妃可不相信,就?女?儿的相貌,那些个心存傲气的不会动心。 周贵妃实在不愿将女?儿嫁给一个平庸之辈。 她?想了想,说:「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母妃也听说过陆家这位小郎君是个面冷心热的。」 竺玉很诚实:「母妃,我没有看出来。」 周贵妃:「……」 竺玉说:「路上我已同他?说清楚了,不会强迫他?娶我,母妃,我不想当个言而无信的人?,您千万别让父皇给我们两?个赐婚,不然陆绥铁定觉得我骗了他?,我嫁过去,他?肯定会恨我。」 她?就?最恨骗她?的人?。 周贵妃没想到她?主意这么大,不声不响就?和陆绥扯清关系了!还早早把?话给说死了。 周贵妃见她?实在抗拒,也没再劝。 紧接着问?她?:「那你可还记得李家的小公?子?我瞧他?长得也好,你外祖父说他?将来也是个能大有作为?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竺玉差点想不起这个人?。 她?使劲的回忆了番,上回见到李裴还是她?去找表哥的时候。 她?不知道李裴也在,调皮的跑到表哥身后,用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叫他?猜猜她?是谁。 表哥笑盈盈拿下她?的手:「胡闹。」 竺玉这才看见庭院里的李裴,像秋日?萧瑟的雨,透着冷色,不是很有耐心的样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竺玉觉得自己方才丢人?,转头就?跑了。 「母妃,可是、可是李裴也不喜欢我的。」 「唉。」周贵妃暂且压了下来:「再说罢。」 喜欢她?的,周贵妃委实有些瞧不上。 周贵妃瞧得上的,心气儿又?高,贸然赐婚,的确容易成怨偶。 原本周贵妃都同陆夫人?说好了。 都已打算过了寒食节就?给两?个孩子赐婚。 可周贵妃又?一向不愿意勉强女?儿,她?不要的事情,从不强加给她?。 周贵妃想了一夜,第二天派人?请陆夫人?进了宫。 委婉的将先前谈好的婚事给作废了。 「我想来想去,两?人?若是心不甘情不愿,结亲就?是结仇,还是随他?们自己的心意吧。」 陆夫人?听到这话,心中惊了惊。 她?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还没想好怎么说服儿子点头这门婚,今早儿子就?主动在她?面前提起此事。 倒也没说别的。 只说了几个良辰吉日?。 这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陆夫人?哪里能不懂,这还没高兴多久,宫里怎么就?反悔了?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