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同人] 和夜兔青梅竹马》 第1页 [bg同人] 《(银魂同人)和夜兔》作者:冰糖丝瓜【完结+番外】 文案 我的幼驯染是个老实人。 他沉静又早熟,小小年纪就带着年幼的妹妹与病重的母亲努力生活,脸上经常是一副认真又正经的表情。 然而这一切却在后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彼时他因为无法解除的家庭矛盾而离家出走近十年,当我再次找到他的时候,昔日总是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傢伙如今却成为了恐怖的眯眯眼,在海盗团伙里混的风生水起。 我:「……」 我痛心疾首。 虽说成为不良是每个青少年在叛逆期都幻想过的事情,可是…… 这傢伙的叛逆期是不是也太长了一点啊?! *cp神威,he *一些青梅竹马文学,会有(男主自己的)剧情刀,但是 *免费番外集《烙阳小记》见专栏 内容标籤:青梅竹马 银魂 甜文 主角:千岁[sensai],神威 一句话简介:cp神威 立意:哪怕四周阴暗无比,自己也要成为照亮环境的光。 第1章 烙阳的雨(一) 在至今为止并不算长久的人生中,我也曾有过这样或那样的感慨。 可不管是老妈今天做的菜是不是盐放多了太咸了啊,又或者是这该死的太阳公公就不能辞职吗,说到底都是些没什么意义、也完全不会影响到现实生活的无谓抱怨罢了,睡一觉醒来就会忘记。 真要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记挂,那大概只能是一个问题。 一个十分哲学的,关于「人到底为什么会变」的问题。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在十年前。 当时我还是个名副其实的短腿小豆丁,年纪轻轻就已经肩负起了生活的重任,平日里最常做的事就是打扫卫生买菜做饭睡觉一条,顺便给我那成日以泪洗面的母亲进行心理辅导。 「人要往好处想啊老妈,说不定老爸不回家是因为他在外面有外遇了呢不一定非得是死了嘛。」 或许是天生的血脉原因,我对这点一直很看得开。可我柔弱的人类母亲显然不这么想,听我说完以后,往往会哭的比吃了我做的饭时更伤心。 「老爸再怎么没用也是夜兔啊,兔子这种东西不是最喜欢发情了吗当初就因为这个从地球把你拐骗到了烙阳,跟他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还没有看清那个男人吗就是个有一点战斗天赋的色鬼啦,别太在意。」 「不许你这么说你父亲」母亲一边哭,一边中气十足地沖我咆哮,「你知道什么,当初要不是妈妈我长得太漂亮,你爸爸就不会对我一见钟情,他如果不对我一见钟情,怎么可能有现在的你你身体里有一半可是来源于那个男人的○子呢」 「啊是是,所以罪魁祸首现在就躺在我面前对吗」我掏了掏耳朵,无所谓地将掏出来的东西从小指尖上吹掉,「可是那傢伙已经抛妻弃女走了快三年了欸,再不回来我都要忘记他长什么样了。要不我们也抛弃他吧我想办法去搞点钱,我们娘俩一起回你的母星算了。反正这个地方我已经住腻了。」 「不行」唯有这件事,向来柔弱的母亲始终格外强硬。 她深吸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浮现起几分血色。 「在你父亲回家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她说,「我们约好了的,等他可以控制自己体内的夜兔之血以后,要一起带你回地球。」 「可结果就是他已经走了很久了,不是吗。」我说,「这种和打了胜仗就结婚一样的fg可信度是很低的啊,如果他一直不回来怎么办,如果他其实不是有外遇了而是早就嗝屁在外面了怎么办,三年五年你可以等,三十年五十年也要继续等吗,你们是在演什么狗血情感剧啊,一点也不浪漫好吗。」 「你不用再劝我了。」母亲说,躺在床上拉起了被子,「即使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会等的。」 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打算和我继续交流了。 今天的心理辅导也因为病人的不配合而被迫告终。 说实话,我是不能理解她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血脉有一半来自于另一个种族,对于赋予了我强大力量的父亲,我始终抱有一种微妙的隔阂感,无法向爱母亲一样去爱他。 可我讨厌他吗好像也不是。思来想去之下,这种情绪的来源似乎也与我的母亲有关。 我的母亲有一个很好听的地球名字,据说她曾经是某个落魄武士家的长女,因家道中落而被以联姻的名 义送到了贵族家当妾室,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被当时路过那里的父亲给截胡了。 用母亲的话来说,父亲对她是一见钟情。 但我怎么想都觉得这是颜狗的诅咒在作祟。 就这样,父亲凭藉还算能看的长相以及骗小姑娘专用的花言巧语,成功将当年还是二八少女的母亲给骗到了手。因为地球正处于被侵略的状态,各个星球的种族都汇聚在那里,十分不安全,于是父亲便带着她离开了,乘坐飞船来到了夜兔迁移后的居住地,也就是我出生和如今居住的星球烙阳。 这里是夜兔的母星徨安被毁后,夜兔一族新的栖息地。 但与徨安不同的是,这颗星球上的种族并不仅有夜兔一家,许多因各种各样原因而不得不背离故土的族群同样也流落到了这里,使原本就不富饶的烙阳逐渐变为了一个大型的宇宙贫民窟。 第2页 这里没有法律,没有秩序,也没有夜兔一族最讨厌的阳光。 常年不散的阴雨使得这颗星球处处布满潮湿晦暗的痕迹,就像是动画里被废弃掉的城市一样,连街道都长满衰败的苍苔,一眼望去只觉得满目疮痍,没有任何生机。 潮湿,阴雨,贫穷,骯脏。 这基本上就是我对于这颗星球的全部记忆了。 等到稍微再长大一点后,父亲便离开了家,没有了夜兔的庇佑,身为人类的母亲开始经常受到其他种族欺侮,这使得我不得不开始变强,跟人打架这种事也一回生二回熟,逐渐成为了家常便饭。 虽然打架赢了会很开心,但我能从母亲身上感受到,她其实并不喜欢我的这份力量。甚至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她是厌恶着我体内流淌着的所谓的夜兔之血的。 至于原因是什么,当时年仅四岁的我没有想通,只是本能的在她面前隐藏起了这份力量,不再像考试考了一百分一样每次打赢后都回家找她炫耀。 父亲离开之后,原本记忆里笑容恬静的母亲一日比一日沉默。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坚持着出门买菜给我做饭,但随着日子一天天积累,渐渐地,她开始不愿意出门。 对此我表示理解毕竟其他种族的傢伙长得实在是太丑了,烙阳的市容会是现在这副样子,是有他们一份功劳在里面的。 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我自告奋勇,开始肩负起给这个家买菜做饭的任务。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遇到了神威。 说起来,我跟神威其实是同岁。这个星球上跟我同龄的小孩不是没有,只是我嫌他们长得太丑,就算主动送上门来也不会有想交流的想法,更何况大多数时候他们找到我,目的都是想揍我一顿。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虽然每次都是我把他们揍了,但却怎么都看这群人不顺眼,于是在发现他们找到了新的欺凌对象以后,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他们好过,抄起路边高高垒起的砖头就沖了进去,强势加入战局。 我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些放在漫画里一看就是炮灰种族的小鬼给揍了个落花流水,宛如天生下凡一样的身影似乎也让那个被欺凌的傢伙看呆了,过了会儿才抱着怀里的小婴儿,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也是夜兔吗」 他这么问我。 我回过头,第一次看清了眼前傢伙的长相。 他有着和我一样白皙的皮肤,橘红色的头髮编成辫子束在脑后, 眼睛是比海洋要是深邃的湛蓝色。 「我是啊。」 看在他长得还不错,而且又跟我是同族的份上,我大发慈悲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谁知他下一秒就露出疑惑的神色,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板砖上「你怎么不打伞」 我「…」 我「你是不是傻」 我抬手指了指阴云满布的天空,问他「你能看见阳光吗」 他抱着怀里还含着奶嘴的小婴儿,乖巧的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嘛。」我说,「这种鬼天气为什么要打伞啊,晴天打就够了。武器这种东西讲究的是从心,只要我心里有伞,哪怕是块砖头也能用出子弹的效果」 他「…」 「原来如此。」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 不过我也不想问。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便抱着怀里的孩子,十分有礼貌地微微朝我弯了下腰,说了一句「谢谢」后就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这个人真奇怪。 明明是夜兔,却不使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放任别人殴打也不还手。 难道他们家的血脉变异了从激进派变成温和派了 抱着这样的不解,我回到了家里。 在饭桌上,我抱着脸盆一样大的小碗,将今天遇到的事情悉数说给了母亲听。我本来是想让她帮我解惑的,可母亲听完以后却很高兴,抓错了重点一样对我说「难得你可以在这里遇到同龄人,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尝试着和他交个朋友吧。」 朋友 我说「妈妈,朋友是什么」 母亲笑了,温柔地伸出手掌,摸了摸我的头。 「朋友啊就是当我和爸爸不在了以后,可以代替家人与你承担痛苦的存在。」 「那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吗」 「有哦。大概是对于彼此来说都很重要的意义吧。」 「有多重要」我想了想,「就像大哥罩着小弟的那种重要吗」 「这个嘛」母亲卡了一下壳,像是不知道如何解释,片刻后再次摸了摸我的脸,「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意思就是差不多对吧 我恍然大悟,隐约对这个陌生的词彙有了概念。 早说嘛。 如果大哥这个身份是由我来扮演的话,那和那个奇怪的傢伙交一下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啦。 作者有话要说  15新增本文番外合集和夜兔交往以后,写点小情侣日常和if,见专栏。 丢个预收在这里,真选组一番队队长恋爱观察日志,c总悟 文案 众所周知,真选组一番队队长、传说中那位剑术超群的抖s王子有一位住在老家的幼驯染。 据说那是一个相当痴情的女孩子,从小便对沖田队长十分迷恋,经常跑去道场里看他练剑,即使被沖田队长拒绝了无数次也从不放弃。 第3页 每当提起自己的这位乡下青梅的时候,沖田队长都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哦,那傢伙啊,前几天还在给我写信的时候偷偷哭了呢。信纸沾了眼泪皱成一大坨,看起来好噁心。」 真选组成员听的直咋舌:真的假的,就这么爱吗 然而,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在很小的时候,河野结花经常跑到家附近的一间道场,偷偷地看一个男孩子练剑。 夏日晴朗的天空,叶子上滴落的露水,雪白的剑道服,以及木剑空挥的声音,是经年来不曾褪色的记忆。 不过那时的小结花扒在篱笆外,小小的脸被暑气蒸得通红,目光长久地黏在那人群中最小最矮的一道身影上,心里想的却是 「这臭小子欠我的300日元到底什么时候还啊」 至于湿掉的信纸。 「三叶姐,快点把它抓住小咪昨晚又把咱们家的水杯给推倒了」 总悟和他的乡下青梅 一些青梅竹马文学恋爱喜剧,跟这本一个风格,是甜文 三叶会存活,但无副c,土三为开放式结局 第2章 烙阳的雨(二) 话虽这么说,不过我真正和神威成为各种意义上的「朋友」,已经是在那之后的事了。 自从那天用板砖狠狠把那群有碍观瞻的傢伙修理了一顿后,大概有那么四五天的时间我都没有再见过他们,估计是藏起来养伤去了。 我雷打不动的每天出门买菜。 可能是因为属于一个种族,我们两家的饭点比较接近,我偶尔会在买菜的路上遇到背着小婴儿的神威,一开始他见到我只是淡淡地颔一下首,等次数多了以后,也会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哟,倒霉鬼,今天又吃麻婆豆腐啊。」 「我叫神威。」倒霉鬼顿了顿,「麻婆豆腐是什么」 「哇不是吧,怎么会有a不知道麻婆豆腐是什么啊你这傢伙不会是假夜兔吧」 「我不是所以到底是什么很好吃吗」 「回家问妈妈啦,菜谱这种东西我哪记得住嘛。」 「哟,倒霉神威,上次拿给你的菜谱怎么样啊,是不是比吃清淡的豆腐有滋味多了」 「直接叫名字就好。」神威说,非常客气地抱着妹妹朝我鞠了个躬,「感谢你的菜谱,上次试着做给妈妈尝了一下,她的胃口确实有变好一些。」 我挥了挥手表示「举手之劳而已啦。我老妈说下次教你做玉子烧,这是她老家的食物,记得老地方等我啊。」 「好。」 「千岁。」 独自站在巷口边等候的神威第一次主动叫了我的名字。 今天的烙阳在下小雨,我们两个一人打着一把伞,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破旧街道,我看着眼前空濛蒙的水汽,说「今天怎么没把妹妹带出来」 「神乐还小,这种天气带她出来会感冒的,等雨结束再说吧。」 「你对这颗星球还真是没有正确的认知啊。梅雨季节这种东西,放在别的星球可能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可在我们这里,说不定是一整年哦。」 「就算是这样,那就更不能把她带出来了。」神威说,微微攥紧了抓住伞柄的手,声音低了下去,几乎隐没在雨里,「父亲不在家里,妈妈身体不好,这种时候不能让神乐再出事了。」 什么啊,原来又是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 我理解地点了点头「确实,对付这种人渣就该用比他更人渣的方式还击。等到十年之后他领娶新欢,却在这时发现当初丢在穷乡下的糟糠妻子和两个拖油瓶还活着,一定会很惊讶的,然后你就可以找到他,当着他的面对他歪嘴一笑,说,十年之期已到,兔王归位」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神威无奈打断了我,抽了抽嘴角道,「你最近又偷偷跑去邻居家看了什么电视剧啊,太奇怪了吧。」 「艺术可是来源于生活的。」我说,一脸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在我们两个的爹都出轨了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有噱头了,一向在我们之中属于比较正经那一类的神威不由自主被我骗到了,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什么秘密」 「那当然是」 我深吸一口气,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 「今天菜店的猪肉半价啊,还不快去买在这磨叽什么呢」 神威「…」 神威脸色一变「你怎么不早说」 说着他就一熘烟地拔腿往街口那家我们常去的蔬果店跑,奔跑过程中手里撑开的伞完全没有成 为他的阻力。他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能让人看出是夜兔了。 我三两下跟上了他的脚步,不满地道「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欸,谁让你自己不关注这些事情啊要不是看在神乐的面子上,我就直接把打折猪肉全都独吞了好吗。」 「那我替她谢谢你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风一样刮到了蔬果店门口,抢劫似的将冰箱里的半价猪肉全部揽于囊中,期间还进行了非常友好的分赃活动。 「拿过来我们寡母的你好意思抢我们的口粮吗」 「你才是该不好意思的那个人吧神乐才八个月大,妈妈还生病了,不多吃一点怎么补充营养强身健体啊」 「少啰嗦,要不是我告诉你这个消息你现在还在吃素豆腐呢,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到底明不明白啊神恩君」 第4页 「谁是神恩君啊擅自改掉别人的名字真的很不礼貌好不好这块是我的」 我们两个逐渐打成了一团。 鸡飞狗跳的蔬果店里,在烙阳星里算得上是难得一位好人的店铺老闆站在我们面前,颤颤巍巍地开口「那个」 「你们两个一人一半不就好了吗」 我神威「谁要跟他她aa啊这个明明就是我的」 异口同声的下场就是,我们之间充满愤恨地互瞪一眼,随即继续扭打在了一起。 见劝不动我们,蔬果店老闆嘆了口气,拿起蒲扇坐到了店铺的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地打开了收音机。 那天的猪肉争夺战,最终以我小胜一块猪蹄为结束。 我跟神威在经典的十字路口分了手,他往左拐我直走,两个人各自赌气,谁也没有跟谁说再见。 回家以后,我顶着被扯肿的半边脸开始做饭,恶狠狠地决定把菜刀下的猪肉当成神威来泄愤。 母亲看到我的伤后很惊讶「你不是去找神威玩的吗这是又和什么人打架了」 「就是被那个混蛋打的啦」我说,「可恶,亏他还有妹妹,结果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尊重女性嘛」 「原来如此,是朋友之间的口角啊。」 听完我义愤填膺的指责以后,母亲的表现却十分淡定。她拿出柜子里的药膏,将我从灶台边上拉了过去,一边轻轻往我的脸上涂抹,一边说「这件事确实是你有不对。」 我「什么嘶」 我差点没跳起来,结果就是被母亲按住肿脸,不得不抽着冷气重新乖乖坐了下来,嘴一撅三尺高。 「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他是你儿子嘛,老妈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啊。」 「妈妈不是向着那孩子说话,妈妈只是想让你知道,与人相处的时候是需要互相包容的,一点点小事没必要弄到拳脚相向,最终还伤害了自己。」 「可是他也没有包容我啊。」 而且我的伤一点也不算重,估计过半个小时就没有了,神威那边可是被我打成了熊猫眼呢。 「大概也没有人教过他这些吧。」母亲说,「想要什么东西就去抢,喜欢的东西也好,讨厌的东西也好,总是欺负他的人也好,对他好的人也好。大概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对待这一切。」 「意思是这样做是不对的吗」 「在面对讨厌我们的人时,你这么做没有错。」母亲说,「可对方对我们并没有恶意,既然选择了当朋友的话,一定要好好相处才可以。」 母亲说着,凑过来轻轻地亲了一下我的脑门,温柔地道「千岁并不讨厌他,不是吗难得有了可以一起说话的小伙伴,等下次见到的时候跟他道个歉吧,这也是成熟的表现哦。」 「哦。」我闷闷不乐地沉迷于母亲的香香里,勉为其难地应下,「那好吧。」 第3章 烙阳的雨(三) 道歉这件事情比想像中要进行的困难很多。 但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困难。 从小到大我都不算是个脸皮很薄的人,尤其是和神威相比,在他过于懂事的衬托下,往往我才是那个会被家长逮住教训一顿的皮猴子角色。 而俗话说得好,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万事开头难。只要迈过了第一步,那后面的事情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第二天一早,我便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了常与神威碰面的那个小巷口。 无人打理的巷口堆积着坏损的管道,因久远已经爬满了暗色的青苔,管口被雨水洇透,时不时还能在里面听见一两声蛐蛐叫。 这里是我跟神威日常买菜的必经之路。只不过他如今并不在这里。 不是吧,真的闹别扭了啊 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我还以为所谓的朋友也是这样呢。 说好了睡一觉起来昨天发生过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呢 哦,虽然这是我擅自说好的就是了。 但是 这小子未免也太难伺候了吧 这么斤斤计较以后可怎么结婚啊,不会有女生喜欢这种心眼比针尖还小的男人的 我一边腹诽着,一边来到了之前的十字路口,沿着左边的路边走边找,终于在二十分钟后于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找到了神威的家。 那是一个外表有些斑驳脱落的石墙,土黄色的外漆已经掉色,露出了里面深红色的砖头。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一群异生物幼年体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轮番往里面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出于好奇,我打着伞穿过了第一道洞口,走近了才听清楚他们到底是在说什么。 「滚出去,病原体从这颗星球上滚出去」 「病人就不要活着浪费空气跟粮食了,知不知道现在宇宙油价已经突破三位数了啊」 「就是就是,要我说还不如直接死掉比较好,反正老妈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嘛」 「就是就是」 原来如此,是找茬的啊。 我恍然大悟,收起雨伞走过去,从后面用伞尖勾住了其中一个头上长角的傢伙,举起手臂将他挑了起来,虚起眼睛冷笑道「就是个头啊就是,你妈活着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年把你这个胎盘养大了,教会了怎么诅咒她就算了,长成这副样子也好意思来人家家里挑衅啊你谁啊知不知道这家住的其实是西尔维斯特史泰龙啊」 第5页 「啊你是哪来的混帐傢伙,放开我」被我单手吊在空中的长角生物踢踏着小短腿,抓着自己的衣领尖声道,「再说我老妈早就死翘翘了,我说她两句又怎么了你这傢伙少多管闲事」 「就是就是」旁边的小跟班帮腔道,「你快点放开我们老大,不然以后烙阳星没有你的好果汁吃」 「就是就是」 「是是,我知道了。那就先拜託你们演示一下坏果子怎么吃吧。」 我面无表情地抠了抠鼻子,开始在空中大幅度画圈,因为速度渐渐加快,手里的伞逐渐成为了螺旋桨一样的东西。 就这么在异生物的尖叫中,抡起手臂一把将他送入了外太空。 「喔,皮卡皮卡的。」 我手搭凉棚对自己创造出的星星做出了高度评价,朝天空挥了挥手道「一路顺风」 「老大」 「可恶你这个傢伙你给我们等着」 看着两个异生物小跟班仓皇逃离的背影,我十分具有耍帅高手风范、一脸深沉地拍了拍手里不存在的土,随即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出去打听打听烙阳星一条街谁才是老大,该熘子就老老实实混日子,再来欺负人就揍扁你们」 扬起声音喊完这句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的帅气发言,下一秒,面前贴着红色对联的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神威拿着雨伞走出来,看到我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千岁」他愣了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副对刚才的事情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哦这个啊,」我说,「路过而已,看见有几个不懂事的该熘子就顺手教训了一下,好维护我烙阳老大的威名。」 「那真是谢谢你了。」。 我毫不在意,大手一挥道「客气什么,老大保护小弟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小弟了」 「啊」我一呆,不可思议地道,「不是吧神恩君,你怎么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啊自己数一数从认识到现在,你已经被我正义的铁拳拯救了几次了」 「一码归一码吧而且,我也并不是没有保护家人的力量。」 神威说着,湛蓝色的眼睛几不可查的暗了下去,抿了抿嘴道「只是」 「只是什么」我掏了掏耳朵,「不会是因为太强了所以才不出手吧怕掉价你这是哪个年代的落后思想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神威说,目光游移了几下,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迷茫的表情,过了几秒钟才道,「是我父亲」 他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不过就在这时,身后的房子里传来了女人温柔的声音。 「神威。」声音说,「是朋友来找你了吗请她进来吧。」 原本的对话就这样被打断了,神威扬起声音朝屋里应了一声,随即侧过身子对我道「是妈妈。你进来吧。」 他的表情很淡定。于是乎,我就这样稀里煳涂的进了神威的家门。 神威的母亲比我想像中还要更年轻一点。橘红色的头髮编成麻花辫侧搭在肩上,蓝色的眼睛深邃而又柔和,周身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又温柔的气质,是个一眼望去便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好像是比我的妈妈还要再好看那么一丢丢的。 她的肤色很苍白。 不仅仅是夜兔特有的那种白皙,反而是一种久病不愈地虚弱感。 相比之下,我妈妈的气色倒是比她好很多。 对方坐在床榻上,即使是在初夏的日子里下半身依然盖着不薄的棉被,穿着尿布的神乐正好奇地在她身上爬上爬下,一刻也不得闲。 我收好伞,跟神威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站在他的美人妈妈面前,一脸严肃地自我介绍「夫人你好,我是住在隔壁有合适夜兔昨天因为好心告诉这傢伙猪肉半价结果却被他打肿了脸但今天还要不情不愿前来道歉的千岁。」 小神乐非常捧场的四肢并用,给我鼓起了脚。 神威企图阻拦我「餵你在说什么啊而且明明你打我更重好不好,不要说的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啊」 「是的,你有欺负了我的自觉真是太好了,神恩君。」我保持着严肃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餵」 「是这样啊,你就是小千岁啊。」美人妈妈说,微微弯起眼睛朝我笑了笑,「神威最近一直跟我提起你呢,说是交到了新的朋友。没想到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欸 我呆住。有点惊讶地看向神威。 神威的耳根瞬间变成了番茄色,对着自己的母亲疯狂摆手比叉,如同被发现了什么羞耻小秘密一样心虚地抬高了声音「谁谁谁谁这么说了啊妈妈你不要随便更改别人话里的意思啊」 「啊,是妈妈理解错了吗可我记得你昨晚明明说,今天要去跟朋友道歉的。因为昨天不小心把对方的脸给扯肿了。」 「是、我是这么说了没错但我没有承认这傢伙是我的朋友啊」 「口是心非是不好的表现哦,神威。」 神威「…」 神威「…」 神威「…」 神威一张秀气的脸涨得通红。 「都说了不是那样啦」 第4章 烙阳的雨(四) 最终,我们两个还是在美人妈妈的见证下和好了。 第6页 我伸出一根小拇指,说「来吧。」 神威用仿佛看到有人当街生吃大○的警惕表情,盯着我的这根手指说「你想干嘛」 「当然是拉钩啊。」我说。 「我不要这也太幼稚了吧」 神威立刻抗议。 他这副用全身拒绝的表情激起了我的恶劣分子,瞬间我就觉得自己像是强买黄花闺女回寨子的恶霸山大王,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当即神情一变,恶狠狠地说「桀桀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由不得你不要」 说着就抓住了他的一只手,硬是在他的全力抗拒下、使出全身力气掰出了他的一根小拇指,成功的跟我的小拇指对接上了。 在神威一脸屈辱的表情里,我心情很好的晃着手说「这次和好以后就再也不吵架了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神乐非常给哥哥面子,拍着手看着我们笑出了口水。 从神威家出来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停了。 乌云满布的天空并没有任何放晴的徵兆,我将收拢的雨伞搭在肩上,一回头就看见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神威撑起伞的样子,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要我评价的话,神威的性格其实有些不知变通。换句话说,就是过于听话了,没什么自己的主见。 阴天打伞这种事情,即使放在夜兔身上也显得很奇怪,可神威却偏偏不在乎似的,依然我行我素。 抱着对不合群的傢伙进行更深一步研究的想法,我曾经问过他原因,但最终得到的只是一句「这样对夜兔比较好」的答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的耐性一般般,问了两次见他实在不愿意说后,就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其他夜兔喜不喜欢打伞,说到底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嘛。 我耐着性子等了他几秒钟,等他终于调整好了伞的位置,两个人这才肩并肩的朝着胡同外面走去。 他不太爱主动说话,我在被伞边连续戳了好几次后不得不跟他拉开了距离,稍稍错开了半个身位,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神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 「是啊,不去找刚才那群呆瓜报仇吗」 「那种事情没有必要吧。」神威说,指指我的伞,「而且你不是帮我出过气了吗」 「我揍他们和你揍他们能一样吗」我撇了撇嘴,「你还真是奇怪欸,妈妈被那样子说都不会生气的吗换作是我的话一定打的他们三天不能出门。」 「用压倒性的力量去对付比自己弱的傢伙这样不算是变强吧」 「哈」 什么强啊弱的 「我是说」 神威顿了顿,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底的神色变得有些犹豫。 就在我以为他其实是打算敞开胸怀跟我说点什么的时候,那颗橘红色的脑袋却又转了回去,紧接着便是这傢伙若无其事地声音「算了,没什么。」 「反正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虽然他没说出来,但我莫名其妙从他的脸上读出了这句话。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撸起袖子,一弯腰钻到了他的伞底下,扯住他的腮帮子肉,粗声粗气地道「谁说我听不懂的不许算了,我命令你立刻把刚才的那句话说完」 「泥寨硕什吗啊」 神威被我扯得口齿不清,向后仰了两下,发现躲不开我的魔爪后只得被迫反击,用没拿伞的那只手钳住了我的手腕,稍微费了点力就把我给拽开了。 因为惯性,我后退了两步,站定以后惊奇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的。 「刚才拉钩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这傢伙力气是真的很大欸。」 「你自己不也一样吗」神威白了我一眼,揉着被扯红的半张脸蛋,没好气地道,「畏光、能吃、怪力、自愈能力强,夜兔一族的特性就是这样啊,说得和你不是似的。」 「确实。」我点了点头,「但我的意思不是这个啦我的意思是我遇到对手了」 神威「…」 「虽然我的体内有一半是人类的血,但同样身为夜兔之子的我千岁愿称你为第二强。」我深沉地道,「没看出来嘛,从不出手的小豆丁其实还有两下子的。」 神威「…」 小弟有这样的本事,身为老大的我也就放心了。 电影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看似是全班最不起眼的吊车尾的傢伙,一旦爆发起来其实是个不得了的存在。 再说这傢伙长成这样,高低也得是个人气男配角吧。 以后的路应该不用我操心了。 想到这里,我欣慰地再次点了点头,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泪水,仰起脸中气十足地道「做的不错神恩君机会难得,不如我们一起去买菜吧」 神威「…」 神威「这个话题变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啊」 关于做饭这件事,我一向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直白一点来说就是我做饭其实很一般,勉强能入口的程度。 说到底夜兔都是些食量宛如黑洞的大胃王,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还要再去考虑食物好不好吃,恐怕连填饱肚子都很困难,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 但神威确实跟我完全相反的存在。 大概是因为母亲常年卧病的原因,他一个人要负责日常生活里的所有杂物活,在照顾母亲的同时还得看好妹妹,可以说是非常辛苦。 第7页 不知道是不是被锻鍊出来的,他在厨艺之道上的本事是要比我强上那么一点点的。 虽然只有一点点。 不过最开始我是不这么觉得的。我们两个是同岁,乍一看上去身高体格都差不多。同样都是做饭需要踩板凳才能够得到灶台的短腿小豆丁,能把盐和糖分清楚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好吃难吃这一说嘛。 而且神威家之前吃的也并不好。 我母亲是人类,作为家中长女的她以前在老家是经常要给下面的弟弟妹妹做饭的,拿手的菜样好歹也有那么几种。 可神威家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他的美人妈妈以前是做什么的,但总归併不怎么擅长做饭就是了,据神威说在他再小一点的时候还有着家里的厨房被烧穿的记忆。 在这样的前提下,尤其是他母亲生病以后,他们一家三口最经常吃的东西就是生鸡蛋拌饭。 当然神乐不算。她还在喝奶。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这件事被我在饭桌上当作聊天话题说给了母亲听开始。 从那时起,母亲就三不五时的抄写一些菜谱,让我在出门的时候交给神威,用来改善一下他们家贫瘠的菜品。 比如上次的麻婆豆腐和玉子烧就是。 我严重怀疑如果不是昨天的猪蹄被我抢到了,那么今天我带来的除了道歉,应该还有黄豆炖猪脚的秘方。 一想到差点就吃不到母亲亲手做的黄豆炖猪脚,我顿时十分不满,于是在路过肉蛋区的时候,特意从筐里拿了两颗鸡蛋,瞒着神威偷偷地结了帐。 直到走出蔬果店很远以后,我才从衣服里把已经捂热了的鸡蛋掏了出来,递给神威道「喏,这个给你。」 「你买鸡蛋了」神威茫然地从我手里把鸡蛋接了过去,捧在掌心里仔细看了看,说,「给我这个做什么你不拿回家做饭吗」 「妈妈说了,道歉不能空着手去。但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了,这个算补给你的。」 我非常大度地说。 「我不能要。」 神威摇了摇头,试图将鸡蛋塞回给我,但是几次都被我灵敏地躲开了。 「你不拿着的话我可就没办法跟妈妈交代了。」我说着,暗示性地朝他眨眨眼睛,「如果你觉得愧疚的话,那就用别的东西来还礼嘛。」 神威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说的对。」他说,板着脸沖我点了点头,非常礼貌地询问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话,我都可以帮你找来。」 「能做到能做到,对神恩君来说小菜一碟啦。」我笑眯眯地说。 下一秒,我面色一变,拧着眉一脸沉重地锤了锤自己的肩膀,想了一下,又锤了锤大腿,唉声嘆气地道「哎呀,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打架的原因,总感觉身体好多地方不得劲啊。」 说着,我飞快地用眼角余光斜楞了他一眼。 神威被我突如其来的变脸搞的愣了愣。打着伞捧着鸡蛋呆在了原地。 「唉」 我幽幽地嘆了一口气。 「好想吃黄豆、不对好想吃肉啊。如果是猪肉的话那就更好了呢,你说是不是啊,神恩君」 第5章 烙阳的雨(五)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从哪里跌倒的,那就从哪里爬起来。 虽说我也并不算完全的跌倒,最起码倒在地上的时候还不忘拉了个垫背的。甚至单从结果上来看,我还是赚的。 只不过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玩心眼这个方面上,竟然最终还是神威技高一筹。 而我的败北,从他点头答应将炖好的猪肉送来我家时就已经註定了。 在那之后,年仅四岁的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傻乎乎的答应他、让他将猪肉直接送来我家,而是偷偷的在外面吃掉,那么是不是就可以避开被老妈发现后屁股遭到重创的结局。 人人都说夜兔是宇宙最强战斗种族,可根据我屁股的疼痛程度,我合理认为这个称号同样也是一种名叫老妈的生物的限定介绍。 因为过程实在是太残忍了,我拒绝回忆。 不过我这个人从小到大唯一的优点就是不记仇,虽然不知道神威这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坑了我一把,但没过几天,我们俩就又玩到一起去了。 街口小商店的老闆新进了一批儿童呲水枪,价格嘛虽然很便宜,但我们肯定是买不起的。 但好在老闆的儿子是个好人,身为头顶长角的异生物,却在看到我们打着伞走过去的一瞬间就浑身僵硬的停住了跟小伙伴玩闹的举动,敬畏的千岁眼中对我们行注目礼。 见他这副样子,我头顶电灯泡一亮,让神威乖乖在原地等着,自己走上前去,与对方进行了亲切而友好的交流。 交流结果就是,他们乌泱泱宛如被赶跑的羊群般一熘烟不见了,而呲水枪就像是被遗忘了似的丢在了路边。 我随手弯腰捡起来一个,忍不住感慨「虽然长得丑了点但真是个好人啊。」 我其实只想要一个,没想到竟然给了这么多。 神威打着伞走过来,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他们是被你吓跑的吧」 「什么啊,我可没有恐吓他们哦,就是提了一句让他们以后遇到好玩的东西随时准备上贡而已啦。」 「这还不算恐吓吗」 第8页 「你好啰嗦,到底玩不玩嘛。」 我说着,举起呲水枪对准了他,轻轻按下扳机,一道小水柱就从枪口里直线呲射了出来,被神威用伞面挡住。 夜兔的伞防水性很好,呲射出去的水柱沿着伞面滴滴答答的滑落下来,在脚下的土路里砸出一个个不起眼的小坑。 神威看着伞上滴落的几乎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水柱皱了下眉。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水啊,好脏。」 「我看看啊哦,是雨水吧。」我说,「前几天不是一直在下雨来着吗,也算是废物利用了,蛮好的。」 「玩了这个要是不小心弄到身上的话还得回去洗衣服啊。」 「那又怎么样没看出来啊神恩君,你原来是有洁癖的人设吗」 「不是这个意思。」神威说,「我只是觉得用脏水换一盆清水不划算。家里除了我,现在没有人可以去打水了。」 啊 我愣了愣,不由自主的将水枪放了下来。 是哦。 他家的情况是比较特殊。 我想了想,说「那怎么办」 「你问我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吗」 「好像是哦」 我略一沉吟,「那要不然我们玩泥巴吧」 没玩过泥巴的童年就跟没尿过床的小孩子一样, 根本就不叫童年 神威「…」 神威瞪起了眼睛「这不还是跟刚才一样吗」 唉。 我嘆了口气,说「你好麻烦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干脆我们玩扮家家酒好了。」 「我不要。」神威说,「那是女孩子才玩的东西吧。」 「你现在跟女孩子有什么区别吗」我说,「一不打架二不骂人,明明比那群呆瓜强那么多,却还是会被欺负到家门口来。女孩子都没有你这么笨的。能不能像千岁大人学习一下啊」 「…」 「干嘛不说话。」 「没什么。」 神威说,被说中心事似的,打着伞掉头就走。一双小短腿迈的飞快。 我将呲水枪丢下,很快就追了上去,看见他的身影在巷角的屋檐与管道里穿梭。 这种时候倒是不嫌鞋会脏了哈 我有点无语,又有点搞不懂他。 他是我唯一还算是认真接触过的同龄人,可在我看来,他跟街边那些千奇百怪的异生物幼年体没什么区别,同样都是我理解不了的存在。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啦」 「神乐该换尿布了啊对了,差点忘记给她买奶粉。」 说着,神威一个急剎车停了下来,转身换了个方向重新冲刺。 虽然没有见过几个夜兔同龄人,但以我自己为标准来进行评判的话,他跑路的速度即使是在幼年夜兔里也绝对是最快的那一档。好在我平时揍人锻鍊比较多,勉强还可以跟上。 不过正因为是这样,我才会说我理解不了他。 「明明有这样的天赋,一根小指头应该就可以对付那些傢伙了吧干什么总是沉默不反抗啊。」 「没有那么夸张,还是要费一点力气的。」 「可以不要避重就轻只听我夸你的那部分吗」 没看出来啊。 他难道还是闷骚类型的吗 神威没吭声。 他不吭声那我也不吭声,反正我每次问他这种问题大概率都会演变成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已经习惯了。 直到我们买完了给神乐的奶粉,他又顺手在货架上买了一块香的离谱的肥皂以后,这才有了重新和我开口说话的兴致。 「父亲之前说过我要变强,这样才能保护母亲和神乐。」 「啊」 这是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开场白。 我没听懂。 神威看了我一眼,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看吧,我就说你听不懂」的迷之生动表情,让人看的很想给他一拳。 不过这次我忍住了。因为我虽然没听懂,但是我能看出来,他还有话要说。 从商业街回家的路上,会固定穿过一道小巷口,我一向是很不喜欢走这里的,因为即使是不下雨的时候,巷口的屋檐也会往下滴水,这水里透着一股腥臭的气味,像是谁家的垃圾常年不扔、以至于放的发酵了,所以才会有的味道。 巷子的深处有零星几家住户,大门口的木漆早已看不出颜色,只偶尔会从里面丢出几个黑色的塑胶袋子,里面的东西洇在雨水里,经常吸引成群结队的老鼠过来觅食。 那场景实在是有些噁心,如果是我的话,我宁愿绕一个大圈多走一些路,也绝对不会借道这里。 然而作为这条路最常路过的访客,神威对此却面不改色,带着我一路穿过了这里。 明明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可他的身上却似乎 有着一种超脱于同龄人的内敛,我说不清楚那具体是什么,总之是很吸引人的。 我想,这或许也是我不抗拒和他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而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再重新回头去回忆以前那一幕幕,这才恍然意识到,与其说他是内敛,倒不如说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压抑着自己了。 不管是对家人深沉的爱意也好,对追寻力量的疑问与渴求也好,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展露了苗头。只可惜我却没有发现。 「千岁,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最强吗」 第9页 「最强你是指那种最强啊」 「就是最强啊这种东西还能有分别吗」 「那当然有了。」我说,掰着手指开始给他算,「比如力量上的最强啊,道德层面感上的最强啊,嘴遁最强啊,一次跟好几个女人发展关系的最强啊这么数的话还真是数不完欸。」 「谁问你这些了啊。」 神威按住了额角。 「咦不是你问我的吗」我奇怪道,「怎么啦,我没有说错啊,这个世界上的最强就是分很多种,比如我老妈也是最强,最强打屁股人之类的」 「…」神威说,「我果然不该跟你说这个。」 「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我不服气,拦在他面前不让他走,叉起腰鼓起脸说,「既然你爸爸让你变强好好的保护家人,那你就照他说的去做啊,谁欺负你你就打回去,这不才是正常人会有的选择吗」 可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 我就说了我不懂他嘛。 「因为,」 片刻的沉默,神威捏紧了伞柄,漂亮的蓝色眼睛微微暗了下来。 他说,「父亲不让我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02 08:45:2520220707 10:1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锦书一寄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琉璃树下杏花君。、少女心炸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思故乡 5瓶;我是大sai迷 3瓶;io18 2瓶;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烙阳的雨(六) 关于神威和神乐的父亲,我对这个人最初的印象其实很模煳。 「啊、原来别人家的老爸也跟我家一样,是个出轨又不负责的人渣」大概只是这样的一个想法。 我真正对这个人有记忆,如果真要说的话,好像就是从听到神威的这句话开始的。 其实在这之前,我并不是很关心神威的家庭情况,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老爸不回家、老妈身体弱、妹妹在喝奶」的初级阶段。 而真正让我下定决心认识他、并且开始对他家里的事情感到好奇,或许也和这句话有关。 总之,当时我在听到他说了这样的话以后,第一时间就发表了评价 「你老爸好奇怪。」 本来以为会被反驳的。 但神威却没有说话。 所以说语言啊,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即使不出声也可以表达内心的想法。 我看着他从伞下露出的小半张脸,对他的沉默感到十分困惑「不是吧,他真的教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啊这是把烙阳当成了什么,哪里的铁律社会吗」 「他的本意或许不是这个,但是」 神威说,低头看了看没有持伞的那只手,缓缓将手指攥成了拳,「变强吧每次离开之前,他都是这么对我说的。」 「意思是又不想让你打人,又希望你变强了」我说,「这是什么黑心资本家发言。跟那种又希望应届毕业生有经验,却又不让毕业生去专业对口的岗位的狗屎公司有什么区别吗」 「又在说莫名其妙的话了。」 神威这么说着,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旁边绕过了我,继续往前走。一副准备放弃交流的样子。 「是前两天从八百屋老闆的收音机里听到的啦。」我说。 巷口有些狭窄,我这次没有再追上去,而是慢悠悠地跟在了他后面。 就这样,我们保持着无言的状态,一前一后走出了小巷。过于昏暗的巷子,即使是在阴天的情况下也给人一种眼前豁然开朗的错觉。 我对这条路不太熟悉,左右打量了一圈,这才想起来这貌似就是通往神威家的路。也就是十字路口左拐的那一部分,我只来过一次。 在换了个场景以后,前一个场景所发生过的对话也就这么被忘记了。我指了指右手边的方向,朝他挥挥手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哦明天老地方见。」 「这就走了吗」 神威一愣。 「干嘛捨不得我啊。」 「谁会那样啊。」 「好兇哦,明明是跟你学的。」我说,「所以到底什么事啦」 「其实,也没什么」 神威顿了顿,从方才给神乐买的奶粉袋子里翻来翻去,摸出了那块浅黄色的肥皂。 「这个」他说,语气里似乎有一些微妙的难以启齿。顿了一会儿,几乎是有些艰难地对我说道,「要一起玩吗」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块肥皂。 生平第一次,这还是有人主动邀请我一起玩游戏。 说不开心是假的。 于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对着他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高声应道「嗯」 玩肥皂水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首先,我们只需要有一个碗。大的小的都可以,瓷的木的也随便。 总之目的是为了把切碎的肥皂块丢进去,再加点水搅拌开来。 然后,再掏出一个吸管。或者什么 管也可以,只要中间有洞就行。 只要技术好,拿空心菜吹也不是什么问题。 吸管蘸了肥皂水,接下来,就是考验技术的时刻 唿啪 肥皂泡炸开的水点崩了我一脸。 「抱歉,」神威拿着吸管,有点尴尬地看着我,「稍微控制不太好吹气的力度」 第10页 旁边的床上,美人妈妈抱着小小的神乐坐靠在那里,面含浅笑注视着我们俩玩闹。 看在有长辈在场的份上,我非常给面子的没有和他计较,抹了抹脸上的肥皂水,大度地道「没关系,我对笨蛋的容忍度是很高的所以该轮到我吹了吧快点拿来」 「你等等、我还有一次机会呢而且谁才是笨蛋啊,在说谁啊」 「那当然谁应声就在说谁了。不是吧神恩君,骂人还要我来教你吗,你到底是哪个星球来的宝宝啊来张嘴跟我说,ばbaかka」 我一边说着一边往他的身边凑。过近的距离让神威下意识的往旁边歪过身子躲避,耳朵又隐隐有了泛红的迹象。 「谁要学这个啦,你走开一点,靠这么近做什么」 神威明显有些紧张,在躲避的同时,飞快地拿眼睛扫了一眼身后的江华。 「对对,这就对了嘛,跟人交往的时候要注意社交距离哦」 我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吸管和木碗。然后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对方一副完全没发现我意图的样子。 见状,我目光一定,抓准时机弯腰上前一扑,与此同时将手伸了出去,在眨眼间的功夫里,成功将作案工具据为己有。 「你这傢伙」 「别生气嘛,」我说,将吸管插进碗里使劲搅了几下,「一会儿会还给你的啦。」 「谁说这个了啊。」 神威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将吸管凑到嘴边。 「一个人一回合可以吹三次,泡泡最大的那个人是胜者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吧可我才刚刚吹第二次啊」 「是哦,好像是这样的哦。」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与此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唿吸,极轻慢的、舒缓的将这口新鲜的空气顺着吸管管口吐纳了出去。 一个小小的泡泡从吸管的另一端出现,随着气体的推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逐渐变大,直到成为鸡蛋大小的程度 啪 泡泡炸开了。 飞溅出去的肥皂水落在水泥做成的地面上,很快被温度吞噬,消隐无踪。 「看来太过小心的话也不行呢。」江华说,笑着摸了摸趴在怀里的小神乐的头顶。 还是婴儿的小傢伙很享受来自母亲的慰藉,一脸陶醉的在对方胸前蹭了蹭,随即用小手抓住面前的衣料,眼睛眯起,挂住不动了。 只有在家人面前的时候,神威才会显得更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 湛蓝色的眼睛呈现出死鱼眼的态势,从中流露出几分非常明显的、对于我吹泡泡技术的鄙夷。 「什么啊,」他说,「你也就只有这点水平嘛。」 「不要太小看我哦。」 虽然感觉有点丢脸,但我还是厚着脸皮,撸起袖子放出大话「这就吹一个超大的泡泡给你看」 「有多大」神威说,「至少也得是一个桃子的大小吧」 「那当然啦,这还用你说。」 我瞪了他一眼,对他在美人妈妈面前不给我留面子一事十分不满 。 于是暗自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扳回一城。 想到这里,我凝神静气,再度将视线锁定在面前的吸管上。 过渡集中精力的副作用就是导致周围的一切都似乎离自己远去了。所有的声音都变得很遥远。我看着手中的吸管,脑海里不经意回想起不知年月的往昔,似乎也曾有名为父亲的人教导过我关于唿吸的技巧。 明明是早已经被忘却的记忆,却在这平凡的某一刻甦醒,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 「出拳时切记不可以乱了唿吸,要像爸爸一样,先深吸一口气」 「唿是这样吗」 「你那是出气算了。总而言之就是那一套啦,先吸气、再运气,确保空气在体内流转一圈、途经丹田,随后沿着身体脉络流通至四肢百骸,再一鼓作气发出去。就像这样,哈」 「爸爸,你昨晚是不是又瞒着我一个人偷偷的看龙珠了」 当然,龙不龙珠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最关键的是那个人当时所说过的话。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既然是战斗一族中成功活到了成年的佼佼者,所说出来的理论怎么应该都有点用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再一次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吸气、运气、途经丹田话说丹田是在哪里来着 算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 在将唿出的气体运送出去的一剎那,我浑身一凛,大声地喝道「哈」 下一秒,黄豆般颗粒状的新泡泡就在我的这声唿喝中颤颤巍巍的一抖,宛如风中被吹灭的烛火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消散掉了。 神威「…」 我「…」 一片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神乐哼哼唧唧的婴语清晰可闻。 就这么过了几秒钟。就在我开始思考该怎么不动声色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圆过去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几声干巴巴的鼓掌声。 「哇哦。」 神威说,用的是机器人一样的、不含带任何感情的棒读语气。 「这就是传说中超大的泡泡吗今日见到,果然不同凡响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千岁 算你赢一次 感谢在20220707 10:15:1720220708 15:1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1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大sai迷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烙阳的雨(七) 那天最后的结局,以我们二人在江华的指导下换了个更大的吸管而告终。 即使是阴天下都显得五彩斑斓的泡泡最终顺着窗口乘送的微风飞的很远,我很开心地朝对方挥了挥手,预祝它的远行一路顺风,而神威则望着一眼看不清尽头的天空怔了许久。 他偶尔也会有这种呆呆的一面。让人不禁升起想要捉弄的心情。 于是我问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 他下意识的遮掩。 对此我已经非常有经验,深知这种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他。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就像是探出了两只鬚鬚的蜗牛一样,慢吞吞地开口了。 「你说天空的那一边会有什么」 「那一边喔,你是指宇宙吧」 「差不多吧。」 「宇宙的话当然是有好多跟我们这里一样的星星啦」 「…」 神威的眉毛动了动,露出了个不解的表情「星星」 「对啊,星星。」 我煞有介事地朝他点了点头,说「别看烙阳又穷又黑,还整天整天的下雨。但其实在别的星球上的人眼里,我们这里也是闪闪发亮的星星呢」 「这样啊」 他若有所思地说,眼神逐渐变得有些缥缈起来。 那双比海还要深邃的湛蓝色眼睛长久地凝望着天空的某一处,而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也只是浓稠到化不开的沉重乌云。 在大多数的时间里,我想,我其实是并不懂他的。 可那天那个站在屋檐下眺望远方的小小身影,却如同烙印在记忆里的残片,让我记了很久很久。 虽然说一年里365天,有360天的时间烙阳星都在下雨,但就是这样一个天气畸形到让人怀疑它是否存在于太阳系的星球,却也如同普通的人类社会一样,有着一年四季的清晰划分。 就比如最近。 在例行公事般的下过了几场不大的雨之后,放在人类社会里应该已经是六月的天气开始不可避免的提高了温度,逐渐变得炎热起来。 高温和多雨,这种又潮又热的体表感觉绝对称不上是美好,但却切切实实的是这个阶段烙阳星所有生物都必须要克服的东西。 与此同时,蚊虫跟蛇蚁的数量也会增多。 对大多数生理习性还算正常的种族来说,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感慨宇宙星球的多样性。 「啊、要不还是转去隔壁b612星球好了,再不然的话去那美克星也很好啊。」 「你没事吧前者不评价,但后面那个早就已经被毁灭了吧你是哪里来的弗利萨啊」 诸如此类的对话时不时会传入耳中。 受此影响之下,我跟神威日常的娱乐活动也不得不搁置了几天,每天买完菜以后纷纷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绝不在当前的空气里多停留一秒。 算下来,这些日子里对彼此说的最多的话也是「早」、「我要买这个」、「拜拜」等简略而必要的社交用语,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反倒没有做很多。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对于小伙伴之间友情的发展是很不利的。 大概是跟我抱着相同的想法,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神威便带着妹妹主动的找到了我。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屁股后面那一串歪瓜裂枣的异生物。 从对方耀武扬威的神情上来看,我合 理怀疑他们其实只是想换个地方对眼前「带着拖油瓶」的傢伙进行霸凌。只不过这个地方却没有选好。在看到河边头髮湿漉漉的我的一瞬间,这群人脸上立刻露出了「该死见鬼了」的绝妙表情,还没等我出手,就纷纷你推着我我挤着你的作鸟兽散,徒留被丢在这里的神威跟我大眼瞪大眼。 「所以说」 我说,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对着河面拧头髮,拖着声音道「我就是负责帮你赶人的工具人咯」 亏我还以为他是真的主动来找我的,结果只是学聪明了嘛。 「我会怀揣着感激的心记住这一切的。」 神威说着,将怀里不断挣扎的妹妹放了下来,任由对方雪白的三角尿布上沾满了泥土,自己则亦步亦趋的打着伞跟在后面。 小神乐最近在学习走路,以家里的来说,很明显是不够发挥的。况且江华的身体又不太好,没有过多的精力会一直关照对方。于是这段时间里,我也经常会从别人家的大妈口中听到一些诸如「快看吶、那家的儿子又在熘妹妹啦」之类的谣言。 不过从当前的场面来看,或许那并不是谣言就是了。 「你的头髮就这样了不再拧一拧了吗」 当看见我潇洒的一甩头,将还滴着水的头髮全部都甩到了背后去,神威虽然成功的用伞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水珠攻击,但在目睹了这一幕后仍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这不是完全没有干吗」 「放着不管的话一会儿就干了啊。」 我说,见他这么操心的样子,干脆提议道「那不然我们跑步吧」 这样肯定干的快。 神威「…」 神威指了指脚下爬的很欢快的妹妹,说「你看我像是有空闲跑步的人吗」 第12页 「那怎么办嘛。」我摊了摊手,「再不济就找个阴凉的地方打弹珠」 神威沉默了一会儿。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即使在夏天也暮气沉沉的天空,神情不愉地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生气了喔。 我的肩膀垮下来,虽然搞不懂他为什么会生气,但还是先顺着说「好嘛。总之我们先去那里好了,那下面的地也更干净一点。」 我说的是不远处河道下的一座桥洞。因为年久失修的关系,已经很少会有人来,但最基本的遮阳挡雨还是可以做到的。即使是从这个方向看,也明显是那边的土地因为没怎么经歷雨水的滋润而颜色更浅一点。 神威对此没有发表异议。 倒不如说在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之后,他就没有再试图开口说任何话。抱起妹妹沉默地走在我的身后。 这期间我一直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该怎么说呢关于闹脾气这种事情,我一直都以为是不会发生在神威的身上的。毕竟从第一次相遇开始,他就始终给我一种小大人的感觉,几乎是把懂事和少年老成写在脸上的存在。 所以这次的经歷让我觉得很奇妙,好奇多于被迁怒的不快,于是在到达目的地的第一秒钟便将神乐从他的怀里接了出来,放在地上让她自由摇摆,自己则拽着神威的袖口,神神秘秘的把他拉到了另一边。 「说吧。」 我换上了一副我都懂的表情,一脸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之前发生什么事了,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生气的类型呢。」 「…」 神威 不太确定地问「我刚才很兇吗」 「那当然啦。」 我点点头,毫不夸张的表示「差不多就是被老妈突然叫了大名的程度吧。」 「抱歉。」 神威说,有点愧疚地垂下眼睛避开了我的目光,攥了攥伞柄道「这次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注意的。」 态度有点太好了吧 不过我本来就没有在问责啊。 我抓了抓还没干的头髮,对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姿态难得感到有些不自在。 「咳、也没什么啦,千岁大人大人有大量,已经原谅你了。」 「那就好。」 他也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眼睛重新抬起来,越过我去看后面不远处毛毛虫一样原地蛄蛹的神乐。 受到他的影响,我也跟着回头看了看,对泥鳅一样的小傢伙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这种时候你又不嫌脏了啊」我说,「用泥来换清水不是很不划算的事情吗」 「神乐的尿布本来就是一天一洗的。」 神威很淡定地解释「所以没关系。」 我「…」 我「哦」 我拖着长长的尾音,一脸莫测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桥洞外面走去。 刚走出去没两步就被拉住了。 拉住我的人还在奇怪「你要去哪里」 「当然去找可以过夜的东西啦。」我说,「我今晚要在这里住。」 「这里」 神威用一只手拉住我的姿势回身,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地方。 「怎么啦,睡桥洞可是所有小孩的梦想喔,你不觉得超帅的吗」 我说,伸出手指跟他比划起来「像是这里这里可以玩忍者暗杀的游戏,如果你也想加入的话我可以让你扮演将军哦到了晚上躺在这里还可以看星星,光是想想就很浪漫吧」 「浪漫吗」 神威抬起头,看了看不见阳光的天空,小声说「我怎么觉得这里晚上除了积雨云以外什么都没有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 我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跟我来。 两个人走到杂草跟泥巴丛生的河堤斜坡上,我毫不犹豫地将双手垫在脑后,就这样躺了下来,同时拍拍身边的位置看向他。 神威的表情看起来很犹豫,大概是又在打水和洗衣服里权衡利弊。但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收起了伞,默默地学着我的样子在我身边躺了下来。 「我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他说,声音很轻,但里面疑惑的情绪却仿佛多到能溢出来。 「有的,你看那里」 我指着阴云所在的天空的某一处「那就是南十字星的方向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 神威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沉默了几秒钟,说「虽然很不想泼冷水但我们这颗星球大概率是看不到南十字星的吧」 「不是这样的哦。只要你真的想看,那就一定会看到的。」 「意思是靠想像吗」 「是心啦,用心。」我说着,又指指右手边的天空,「你看这边这个是小熊座喔」 神威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倾尽所有从蔬果店老闆的收音机偷听到的知识,有模有样的给他科普了各种星座的名字,以及它们大致的形象。 湛蓝色的眼底倒映着无穷无尽的晦涩天空,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却始终沉默且安静的听完了我所有的讲述,有如一名天底下最优秀的听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打了个哈欠收回手臂,眨了眨困意袭来而有些酸涩的眼睛对他说「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要住在这里了吧」 第13页 「嗯。」 神威缓缓地说「稍微能够明白一点了,你的想法。」 「孺子可教啊。」 我说,再度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头抵了上去,意识渐渐有些模煳不清。 「以后我是说像这种时候,你可千万别忘了来给我送饭啊。」 「啊」 「当然我也不会忘的,我们要互相成为对方那个哪怕住桥洞里也会来送饭的存在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这个倒也没有。」 「怎么这样,太过分了吧」 我说着,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小幅度的晃了晃。本意是想揪住他的领子的,但因为实在太困了而没有成功。 「原来这个就是过分啊」 他好像有点懂了。 声音也如同隔着云朵般,不甚清晰的响起。 「我知道了。」他说,「我会这么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08 15:15:4320220709 2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苗苗 2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锦书一寄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子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噫吁嚱 15瓶;月楼 9瓶;叶藏、橘子 8瓶;离歌木一、银时在我床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烙阳的雨(八) 关于神乐开始学习走路的这件事,最开始我还是从母亲那里知道的。 大人们的社交圈子往往都很奇妙,虽然母亲平日里一副很少出门的样子,可在我提起过神威家里的情况以后,她便对此表现出了十分上心的姿态,常常让我关照对方。 从她八风不动的表情里,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如果不是无意间在与母亲的对话中得知了江华的名字,那么我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发现,他们之间其实并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样对彼此一无所知。 不是经常会有那种情况吗乍看之下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实际却已经相识很久。 这是只在成年人的社会里才会出现的,独有的社交文化。 「虽然如此,但也仅限于听说过而已。」 当时的母亲这样跟我说「那家的父亲与你父亲相识,我也是偶然间才想起他曾经说到过对方的事,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什么缘分,一起抛妻弃子离家出走的缘分吗」 我如此回答,对母亲话语里流露出的怀念有些不以为然。 不管是他的父亲也好,我的父亲也好,这种一年到头压根见不到人影,再过几年就会彻底被大脑当作垃圾从记忆里清扫出去的傢伙,并不能勾起我太多的伤感。 比起他们,我宁愿将精力用在「今天中午吃什么」、又或者是「明天玩什么好呢」,这种看起来也同样毫无意义的思考上。 虽说大家都没有什么意义,但这其中的意义却是不同的。 我是这样认为的。 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这世上应该没什么人能听懂。 就像是我会坦然承认自己不理解神威一样,寄希望于别人能理解自己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我对这样的事或许会有兴趣,但却没有什么需求。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还不如眼前神乐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走路来的重要。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噢。」 母亲说着,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千岁九个多月的时候就可以站起来了呢,这孩子现在也有八个月了应该差不多了吧。」 「那我是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的」 我两只手捧脸,坐在桌子后面晃着腿,好奇地注视着床上那个摇摇晃晃的小身影「神乐什么时候才可以叫姐姐呢」 「最起码要一岁左右吧。」母亲说,她似乎是想了想,回忆着道,「不过千岁在这个时候已经会含煳地喊妈妈了是很聪明的孩子呢。」 那当然啦。 我骄傲地挺了挺胸。 然而小孩子的协调性还不是很好,即使是夜兔,在这个阶段超前发育的也只有肌肉的力量。没过一会儿,因没人干扰而正开心地朝前探出小脚丫的神乐便「啪叽」一下,摇晃着栽倒下去,叽里咕噜和被子滚做一团。 短短的小手在空气里挥舞了几下,没能摸到什么可以让她借力的东西,顿时不满地啊啊叫了起来。 「好噢,不哭不哭噢。」 我从椅子上跳下去,走上前将陷进白色被子里的红糰子挖了出来,对着那张与神威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七十的脸柔声哄了几句,实在是有些纳闷「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怎么完全不哭的啊。 亏我还想在长辈面前展示一下自己身为年长者的沉稳。 「毕竟是夜兔,跟普通的人类小孩比起来要结实很多,所以不 怎么痛吧。」 母亲显然对这种事很有经验,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也跟着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从我怀里将小小的神乐接了过去,手法熟练地抱在胸前晃了晃。 很快,对方就在这样的安抚中咯咯笑了起来。像只无忧无虑的小章鱼一样,紧紧扒在母亲前襟,愉快的从嘴里吐起了泡泡。 就这么玩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刚刚离开独自去打水的神威就回来了。 第14页 他的身上还带着没干透的水迹,袖口与前胸湿了一片。但好在是夏天,这种程度的湿度不一会儿就会消散下去。 我看着他先是规规矩矩的跟我母亲问了好,随即有些拘谨地坐在了餐桌旁边的椅子上,一副完全不打算告辞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地道「你现在不回去吗」 事先说明,我这不是在赶客。 他母亲的身体情况一直不太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具体是哪种不好,我有点说不上来。 在对方苍白的面容上,我可以隐隐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在流逝,真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穿过掌心的水,你能够知道它真实的存在于那里,可收拢手指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不知道神威有没有感受到这一点,但他对于自己母亲的病情一直非常上心,平日里除了必要的外出以外,他几乎很少会出门,即使是偶尔的玩耍,时间地点也往往都把控严格,不是买菜顺便就是在他家附近,基本没有什么例外。 因此我才会觉得奇怪。 「千岁。」 并不知道我所想的母亲语含警告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没事的,伯母。」神威说,「千岁大概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说嘛。 我点点头,对他能够理解这一点而颇感欣慰。 「神威君是有什么事情吗」 比起我来,母亲显然从他的异常中看出了更多,于是温和地说道「如果是可以帮上忙的事,可以不用害羞,直接提出来就好。」 话刚说完,神威的脸上果然露出了有点不自在的羞赧神色。就像是心事被看穿了一样。 「其实,确实是有件事想拜託伯母」 微微停顿了一小会儿,他说「我可以把神乐暂时放在这里,请您代为照看一下吗」 「可以哦。」 母亲说,几乎没怎么思考便答应了下来,像是早就已经猜到了一样。 「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吧快去吧,神乐就放在我这里。记得天黑之前回来哦。」 这么说着的母亲笑眯眯地就将我们两个送出了家门。 而我看着眼前闭合的门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神威走出去两步以后,率先回身招唿道「愣着做什么走了。」 所以说明明是这个傢伙有事要做吧,为什么我要跟着去啊。 我鼓了鼓脸,但抱着「既然如此就当做出去玩了」的想法,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我们去哪里」 「先去邮局吧。」 「邮局」我疑惑地看着他,「你去那里做什么」 难道是要给什么人寄信吗 然而神威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解释。 烙阳星的城区比想像中其实大很多。 虽然整体给人一种老旧破败的印象,但因为汇聚在这里来自各个地方的种族实在太多,天长日久之下竟然也逐渐建立里起了一套相对完整的城市体系,除了掌管统治权力的政府以外,该有的 东西全都有。 而邮局就是其中之一。 说是邮局,但这里应该跟大多数星球上可以见到的邮局不太一样。相比起曾经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场景,烙阳的邮局充其量只能说是一个信件收发站,没有什么等待窗口,更没有热情的接待与服务人员。 所有信件都被一视同仁的丢进了墙边摆放着的一排绿色的筐里,因为缺乏基础的分类,想要取信的话只能自己蹲在那里,一个篮子接一个篮子的自行翻找,老闆是不会来帮忙的。 顺便一说,在烙阳,取信也是需要花钱的。 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合理 但这也没办法,这颗星球就是这样的。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不合理的事情有很多,也不差这一点。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神威是来寄信的。而直到他交了钱走到篮子旁边蹲下以后,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他是取信的那一方。 这样的话就很好懂了,我几乎没有怎么费脑子,就猜出了给他写信的对象。 「什么啊。」 我说,埋头帮他在篮筐里翻翻捡捡,企图在这浩瀚的信件里找到写有「神晃」两字的信封「原来你家的爸爸是会定期往家里寄信的吗」 「嗯。」神威说。 他保持着跟我同步的姿势,一心二用道「你父亲不是吗」 「不是哦。」我说,「那个人渣走了以后就一点消息也没有啦。」 信这种东西更是从来没有收到过。 「那你家的经济来源是什么」 他有些好奇地问。 经济来源。 这样的词对当时还只有四岁的我来说实在是太超过了,在我略显迷茫的注视下,神威很快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换了方式解释「就是钱的意思。」 他说「既然你父亲从来没有回来过的话,你家平时用来买菜做饭的钱又是哪里来的总不至于是伯母她基本不怎么出门的吧。」 是哦。 这还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说起来,家里穷这件事我倒是很清楚,但我一直把这归咎为父亲离去所造成的必然结果,从来没有思考过既然这样的话,那母亲这么多年来又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带着我生活了这么久的。 神威的话给了我启发。我隐隐约约意识到,父亲所谓的离去,似乎并不是我想像中那样的离去。 第15页 可他要是没有抛下我们的话,又为什么会这么些年来始终不回来看一眼呢 我不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明白的东西总有很多。 或许等长大以后就不会这样了吧。 这么想着,我把这点突如其来的困惑抛之脑后。很快便重整好心情,重新投入进信件的海洋。 最终,我们并没有找到属于神威父亲的那封信。 「可能还不到时候,过几天再来看吧。」 这样子说的神威,脸上并没有什么失落的表情。 在平静地跟邮局老闆说好今天交的钱会用在下次取信的时候以后,他走到外面,撑起伞,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路边对我说「我接下来还要再去一个地方。你要一起来吗」 「那就一起去啦。」 今天难得出了点太阳,我打着伞,抬起头看了一眼难得明澈的天空,并不是很在意地道「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嘛。」 「是啊。」 他不置可否,稍微偏了下头,做了一个类似于我来带路的姿势,不急不缓地走在了前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09 21:15:0020220715 21:1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锦书一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令 5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烙阳的雨(九) 烙阳星的地势有点复杂。 这是一个多雨的星球,整个星球常年阴暗不见天日,灰沉沉的天空笼罩在头顶,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关怀一下这里常驻民的心情指数是不是已经突破了负数。 而与多雨形成鲜明对比的,还有这里的少风。 就像是关上了什么所以就一定要补偿点什么,以烙阳城区为中心,正北方的位置是一道高过一道的层叠山脉,环环相扣般将整座城市拢入其中,形成了一道能够抵御风沙的天然屏障。 或许是因为这样,在这颗贫瘠的星球之上,位于山脚的地方也冒出了几座面积不大的森林,在异常的气候里郁郁葱葱的生长着。 我们走了很久才走出这片城区。 神威是一个嘴很严的傢伙,还有点沉默。往往他不想说的事,哪怕是扯着他的脸付诸「暴力」也很难逼迫他说出来。 因此这一路我什么都没问,心情很好的打着伞漫步,权当是进行一场久违的郊游。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间或掺杂一些「走哪边」、「这边」的简单交流,直到越过墙围走进一片茂密的森林里。 高大的树木枝桠交错,遮挡住头顶天空的同时,也挡下了不少夜兔最为不喜的阳光。在踏入这里的一瞬间,就感觉四周的环境比方才暗了不止一个度。 话虽如此,但到底是白天,不至于影响可见度。我熘熘达达的踩过草地,看着神威熟门熟路钻进林子里、仿佛在寻找什么的背影,心中有些了悟。 「你是来找草药的吗」 我问。 这个在烙阳星其实很常见。 虽说城里也有药店和医馆,但不管是夜兔所擅长的中药,又或者是其他种族那边传来的西药,其价格都不是我们这种残缺不全的家庭可以负担的起的。 我倒是有见过神威给母亲煎药的场景。 但偶尔可以,长期以往的话即使有生活费也很快会被挥霍完。 正所谓越是混乱的地方,能救命的东西价格就越高。 不过我很怀疑烙阳药材的效用性,毕竟神威的母亲在喝过药以后身体并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倒不如说,好像还比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更糟糕了。 换作我是神威的话,估计也会放弃药铺,选择自己亲自找药显然要更靠谱一点。 但在烙阳这种贫瘠到连庄稼都无法长成的土地上,真的会有这种珍贵的东西吗 我对此报以怀疑的态度。 「不是。」 出乎我的意料,神威反驳道「这种地方不可能会有你说的东西吧。」 他说着,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弯腰似乎拾起了什么东西。 我没离他太远,于是很轻易就看清了他捡起的是一朵刚被折断枝茎的花。 粉色的五片花瓣规整的合拢,簇拥着中心的三根红艷的花穗,圆润的边缘让它看起来有点像是夕颜与桔梗的混种,但仔细一看又不是很像。 这种类型的花还是第一次见。 我好奇地摸了摸它弯弯的叶子,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神威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但这是母亲喜欢的花。」 他这样说着,从衣服的斜襟里取出一条手帕长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将花朵裹进去包好。明显在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充分。 「欸」 我拖长了尾音,对他会记得自己母亲最喜欢的花一事感 到十分新奇,就像是偶然间窥见了他身上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样,从而生起了「啊,原来这个人也会这样」的想法。 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真难得,你竟然会知道这种事。」 「什么意思很奇怪吗」 「一点点吧。」我说,「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奇怪。」 毕竟他对母亲一直是很好的嘛。 神威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因为很久以前父亲带我们来过这里,那时他就摘了这种花送给母亲。」 第16页 「而那个时候的母亲看上去很开心。」 原来如此。 所以才会知道的啊。 我点了点头,也猫下腰四处看了看,决定学着他的样子也给母亲带点什么回去。 这世上的很多东西都有其存在的意义,而漂亮的花朵光是生长在那里,就已经会让人感到美好了。 而好看的东西总会让人心情愉悦,我想起半夜梦醒时母亲总是独自坐在窗边眺望外面的背影,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要不要多摘几朵。 或者,还是以后常来吧 花这种脆弱的生物,离开滋养的土地往往会凋零的很快。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跑几趟,勤帮母亲换着点新的。 虽说每天起床都能看到漂亮的花朵这种事不一定可以做到,但一周看到一次总还是可以的嘛。 我这么想着,手下挑挑拣拣,没过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捧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五颜六色的掺杂在一起,乍看之下还挺好看的。 而神威手里的库存量也增加到了三朵。 我跟他借了布条,将布条搓成绳子,结结实实的把这一捧战利品捆成团,学着他的样子塞进了领口里。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要去的地方啊。」 我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衣领,有点费力地抬着下巴,但心满意足地夸赞道「不错,还是比我想像中要好玩一点的。」 神威「…」 神威静了静,说「不是这里。」 「什么」 「我说,我要去的地方不是这里。」 神威说着,抬起头看了一眼被丛林遮挡的天空,像是在默默观察着什么。 我没搞懂他想干嘛,也一头雾水的跟着他的动作抬了下头,但除了有些昏黄的阳光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你是想去哪里」我奇怪地问,对他这副神神秘秘的做派非常上钩。 现在的天色已经不早,距离我们下午出门过了大概三个小时。 按道理来说是该准备回家吃饭了的,可一向都是长辈眼中乖宝宝的神威现在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 看好学生逃学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受到他的影响,我不由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眨了眨眼睛十分期待的看着他。 「那边。」 神威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我顺着他手臂示意的位置看了过去,眼前除了树林还是树林,除了一片深色的绿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不是前面。」 就像是知道我心中徒然冒出的疑惑一样,神威轻轻动了动,原本指向前方的手臂也跟着动了动,缓缓地抬起了一点。 「是上面。」 他说,面色平静地指着不远处枝桠交错间、却仍能窥见的土黄色的山脉一角。 我「…」 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果然还是回家吃饭更好一点。 之前已经说过了,烙阳星的环城山脉呈现的是规律的阶梯式断层。 最高的地方大概有海拔2000米,除此之外大大小小因断层而形成的悬崖崖峰也至少都在500米以上。 而且跟一般的山不同,烙阳星的山脉是不存在观赏景点这么一说的。 因此也绝对不可能存在人工开闢好的山路。 如果不是神威一直以来展示出的形象都很正经,那么在他说出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山上以后,我有很大概率会将他当成故意找事的傢伙,直接将其痛扁一顿。 可偏偏说出这话的人是神威。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都不太可能会故意骗我找乐子。因此秉承着对小伙伴对基本的信任感,我最终还是捏着鼻子、拖拖拉拉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混蛋」 目测离地距离约两百米的山体崖壁上,我整个人如同蜘蛛一样,四肢紧紧地扒在凹凸不平的壁面,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一会儿被我发现你其实真的是在整我的话,我一定会揍你的,一定」 「少啰嗦,咳咳咳」 几声粗哑的咳嗽声后,底下传来对方有些恼怒的声音「你爬就爬,能别把脚底下的土扬到我脸上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嘛。」 我鼓了鼓脸,手脚并用的朝着头顶一处平缓的坡道,艰难的向上爬行,声音都有些喘不上气。 而且把我喊来爬山的傢伙到底是谁啊明明我都还没有嫌弃他好不好 像是知道自己理亏似的,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神威就没有再出声了。 我们两个保持着一上一下的空间方位,在过了不知道多久以后,终于从崖壁上爬了上来。 我趴在地上回身将他从下面拉了上来,随即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瘫倒在地,如同刚犁完地的牛一样哼哧哼哧喘气。 可以说是累得半死。 「你唿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唿」 我连喘了好几口气,终于断断续续地把话给说全了「你带我来这里唿到底是要干嘛啊。」 如果只是给兔子锻鍊身体的话,那等我缓过劲来,一定要和他打一架。 也不知道是不是男孩子的体力天生就比较好的关系,同样是筋疲力尽的状态,但神威的恢復力似乎就是比我要强一点,说话间已经可以从地上坐起来了。 「你看那里。」 他胸膛起伏,缓缓地唿吸几下,伸出手将我也从地上拽了起来。 第17页 我起来以后还有些头昏脑涨,第一反应是去摸自己插在了衣领里的花,确认无误后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去看他所指的东西。 「什么啊这么一本正经你不会偷偷在这里埋了什么黄金」 话没说完,我看到了眼前的景象,顿时将最后的尾音给吞了回去。 这是一片被日落染尽的天幕。 茜色的光芒浸满每一片云朵,在暮色与夜空的交界处晕染开橘黄与深蓝的边界。 来时的山脚下,苍翠的树林似乎也被镀上了金黄的色彩,在寂静的微风里默然矗立。 「这是我以前给母亲摘花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 神威说,声音里难得带上了淡淡的喜悦,像是小孩子在分享自己所钟爱的东西「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在我并不算漫长的人生记忆里,这似乎是他唯一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现在想来,那时候所发生过的事情,其实有很多 都被消磨在无边的日常里,所留存下来的回忆并不算多。 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尚还年幼的我突然之间福至心灵般,意识到了自己得以见到这一切的来由。 「你是特意带我来的啊。」 就像是我有好玩的东西会第一时间想到神威一样,现在他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了。 这大概就是母亲口中所谓的「朋友」吧。 想通了这一点,不等神威说话,我很开心地扑了上去,一把将那颗橘红色的脑袋抱住。 「我很开心哦超级高兴的原来神恩君也有好好的在跟我做朋友啊」 茜色的余晖洒落在我们身上,我清楚的看见在那一瞬间,神威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慌张表情,白玉般的面孔与耳廓被霞光染透,蔓延起炙热的颜色。 他挣扎着想从我怀里脱出去,见状我只好加大了力度,按住他的后脑勺用侧脸蹭了蹭,笑眯眯地希望他感受到来自于我的这份同伴爱。 只可惜他对此好像没什么感觉,兀自挣扎着,两只手掰住我的手腕,想将自己的脑袋拯救出去。 原本辫好的头髮也在这个过程中散开了很多。 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迎风摇晃的呆毛,一时间惊奇不已「怎么这个也能遗传的啊」 竟然跟美人妈妈一模一样。 不,他们兄妹两个都长得很随母亲吧。 也不知道作为○子来源的另一个男人到底给他们了什么。 虽然记得不太清了,但我的眼睛颜色还是跟父亲一样的。 这么想想的话,神威他们身上肯定也有哪一部分和自己的父亲相似吧 那么到底是哪里呢 我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因为我的出神,让神威终于找到了可以逃离的空隙。他一只手按住命门被抓住的头顶,另一只手骤然发力,用手肘将我的半边身子隔开,稍一矮身便从下方钻了出来。 我松开手,任由手中的呆毛滑落,鼓了鼓脸道「真小气。」 「什么」 正臭着脸捋自己乱掉的头髮的傢伙显然没有听清。 「没什么啦。」 我耸了耸肩,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咦了一声,俯身过去朝他伸出手「你脸上好像」 有东西。 大概是沾到了我领口野花掉下的碎屑。 然而我话还没说完,神威整个人便如临大敌,耳廓红的发烫,睁大眼睛看着我的手,下意识地朝后仰去。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我们刚才爬上来的地方是一处小小的山崖,从刚才起便用的是两条腿隔在外面的坐法,周围并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 而神威显然是忘记了这一点。 只见他后仰过头的下场就是上半身彻底失去平衡,一时间身形不稳,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随即骤然跌落了下去。 「餵」 我悚然一惊,条件反射地拉住了他飞舞起的一片衣角,结果也被带的一头栽倒下去。 失重感瞬间席捲全身。 狂风在耳畔唿啸而过。 我们坠下了山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16 00:00:0020220720 20:4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加一 50瓶;曲六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烙阳的雨(十) 兔子的脑迴路不能以常人角度去理解。 在意识到自己从高空坠下的那一瞬间,我的大脑里并没有产生些诸如恐惧与慌乱的多余情绪,反倒是非人般的理性牢牢占据上风。 我的第一反应是抓紧神威的衣角,同时另一只手尽可能的伸直,在急速的坠落中沿着凹凸不平的崖壁一路下滑,本能的找寻可以支撑重量的落脚点。 而比我反应更快的是神威。 他在下落的同时绷直了身体,脚尖在崖壁带落一阵尘土,随即轻轻一点,借力反手勾住了一棵长在路径上的歪脖子老树,靠着对方深扎在土里顽强的树根,强行稳住了身体。整个人半吊在了空中。 但因为有我坠在下面的原因,两个人的重量使光秃秃的树干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咔嘣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我的身体往下滑了滑,改为紧紧抱住他的大腿,两只脚也收拢上来,像是考拉抱树一样的姿势。 第18页 两个人就这样不尴不尬的滞留在了半空里。 夕阳渐渐西斜,我低头看了一眼望不尽的崖底,眨眨眼睛道「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就这样直接跳下去好了。」 「你想死的话自己去就好了,不要拉上我。」 神威摇摇晃晃的艰难保持着平衡,以至于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咬牙切齿「而且这个高度,就算是夜兔也凶多吉少吧」 「放心啦,死不了。」我拍了拍胸脯,和他保证,「最多就是断两条腿而已,如果头朝地的话另说。」 神威「…」 神威「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好笑啊」 啊,是这样吗 我挠了挠头。 「你这个人还真是没有苦中作乐的幽默感欸。」 「是你太缺乏紧张感了吧」 手心在刚才下滑的过程中被粗糙的土岩壁磨破了,但疼痛感几乎可以忽略。 我吹了吹自己手上的土,从下往上仰起头,摆出一副随便你怎么说的表情,无所谓地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由神恩君来说说看好了,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神威闻言愣了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我们刚才掉下来的崖顶。 人掉落的速度是很快的,现在仅仅凭藉肉眼,已经完全看不清那里了。 「总之,还是先在这里等待救援吧。」神威犹豫了一下,说,「就这么直接下去也太危险了,不如停在这里比较好。」 救援 等谁来救 他妈妈还是我妈妈啊 我耸了耸肩,对他这种标准的好学生答案不置可否,只是朝着面前的崖壁努了努嘴。 「也可以不直接下去啊。」 我说,迎着神威疑惑的目光,伸出手在空气里抓了两下,以一种十分好理解的方式对他比划起来「我们爬下去不就好了嘛。」 刚才不也是这么上来的 神威「…」 「你在说什么啊。」神威皱起眉,漂亮的蓝眼睛瞪过来,用的是仿佛训诫小学生一样的语气,就这么对我说道,「爬上来跟爬下去是一个等级的难度吗稍微不注意踩空的话就完蛋了。还有你的手」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磨起了一层皮,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血肉模煳的掌心,过了几秒钟才道「怎么回事是上来的时候弄成这样的吗你怎么也不说。」 「要是上来的时候就这样了那我刚才肯定会揍你一顿的。」 我说 着便晃了晃脑袋,不客气的在他裤子上蹭了蹭,蹭掉了脑门上冒出的汗,不在意地道「小伤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就会癒合了吧。」 「谁在担心你啊,少自作多情了。」 神威这么说着,收回了目光,抬起头不看我了。 从这个角度,我可以很轻易地看到他染红的耳根,藏在橘红色的髮丝下,很瞩目的挺立着。 我摸了摸下巴,不禁有些奇怪地道「神恩君,你很热吗」 「啊」 「耳朵都红了欸。」 从刚才起好像就是这样。 「…」 「是、是啊。」 被我直白的指出这点后,神威在说话的过程中罕见地打了个磕巴,顽强的解释道「现在可是夏天,而且不是刚刚才活动过吗,会热是很正常的吧」 「是哦。」 我说,眨了眨眼睛,难得大发慈悲一次,掀起他的衣摆替他扇了两下。 被抱住的身体晃了晃,神威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很警惕地问道「你在干嘛」 「给你散热啊,看不出来吗。」 我说着,再次大力的摇晃了几下衣摆,看着他规规矩矩扎起的裤子,小声嘀咕道「这种天气里还穿长袖长裤,难怪会脱力到这种程度啊。」 「跟穿什么没有关系,我那是被太阳晒的」神威耳朵很尖的听到了我说的话,当即晃着腿抗议道,「快点把我的衣服放下去,本来就已经很难受了好吗」 「是是是,知道了,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啦。」 我将他的衣摆放下,老老实实地抱住他的腿,收紧四肢吐槽道「都跟你说了阴天不要总是打伞,要多进行脱敏疗法。你看看我,被太阳照了这么久就没有事。」 「你管我。」神威说,「这种时候怎么还有人有心情说教啊」 「那不然呢,就这么两个人都不吭声的在一起做吊死鬼吗。」 我撇了撇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重新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跳下去吧」 「都说了让你自己去啊。」 「不要,神恩君陪我一起嘛。我们难道不是好朋友吗」 「谁家的好朋友会陪你一起死啊」 「好像是没有欸。」我说,很认真地想了想,揪着他的裤子道,「但你可以当第一个啊」 「我才不要」 他大声地拒绝了。 就在我有些遗憾地思考着要不要告诉他我其实是在开玩笑的时候,突然之间,神威的身体蓦地朝下坠了半米。 「餵」他说,「都说了叫你不要乱动啊,我们要掉下去了」 「谁乱动了啊」 我对他倒打一耙的行为非常不耻,当即掐住他的大腿肉反驳道「我可是一直都好好地在抱神恩君大腿的」 「嘶」 神威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踢了踢腿。 第19页 「你看你看」我当即说道,「乱动的人明明就是你啊」 「笨蛋快松手,不是这个的原因」 「什么」 神威仰起了头。我跟着看了过去,只见脆弱的歪脖子树在成功解救了我们五分钟后,便迎来了自己树生的终结。 伴随着一声让人牙痛的脆响,原本连接着树皮的那一部分也彻底断裂开来,失去支撑点的我们顿时就像是被剪掉了吹气口的水气球一样,被重力所拉扯着,唰的一下便坠了下去。 混乱之中,有什么人似乎抓住了我的手,一个用力便将我扯进了怀里。 「给我抓紧一点」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要是就这么死掉了的话,我可不会给你收尸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0 20:43:1220220726 18:1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相信光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烙阳的雨(十一) 事实证明,兔子的生命力很顽强。 我们那天确实是从山上摔下来了。但没有死。 虽说都各自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但相比起脆弱的人类,果然还是夜兔的身体更加强壮一点。 这大概就是现实版的超级赛○人吧。 毕竟那可是将近70米的高度,相当于人类社会的20层楼。 我的一只脚在落地的途中因为强行更换姿势而扭到了,情急之下去撑地保持平衡时又戳伤了小拇指。 高空落地所带来的冲击力,让我的喉咙里充满了铁锈的味道,只感觉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一时恐怕连蹦跶着走路都费劲儿。 而比我更惨的是神威。 他的兔子腿断了,物理意义上的。 至于手臂,则是跟我一样,因为落地时的姿势不对而导致了脱臼。 我移动尚还能动的那只腿,一点一点的朝他挪了过去,咬着牙,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还没死吧」我说。一张嘴就感觉自己能呕出一滩血,连忙闭上嘴压了压,等这个劲儿过去后才继续道,「说好的不负责给我收尸,意思原来是让我来给你收尸啊」 说完这句话以后我就不吭声了。 就这样静等了几秒钟,就在我以为自己真的要迎来人生中对象不是老爹的第一场葬礼的时候,手底下终于响起了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 「少啰嗦」 神威说,又急又重地喘了几口气,半闭起来的蓝眼睛让他看起来很虚弱「我还没死呢」 「这样啊。」 我顿了顿,想起下落时被拉入的那个怀抱,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出于某种奇妙的心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帮他把脸上沾到的尘土给拂去了。 和之前每次靠近时动作幅度都很大的表现不同,这次的神威显然没有力气再做出反应,只是在轻促的喘息途中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很快又合上了。 「你真的没死吗」 我皱起眉,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我在邻居家的电视里看到过的,那些快要死掉的人在临死之前都和你现在一样,唿吸又少又快欸。」 「…」 神威的喘息声很明显的停顿了一秒。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太阳穴的位置轻轻地抽动了几下,似乎是咬着牙对我说道「你听听错了」 「哪有听错」我很不服气,当即鼓起脸反驳,「你的唿吸声明明就是很快啊」 「…」 神威放缓了唿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的意思是电视里,听错了」 「哦」 我说,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自尊心感到很莫名其妙,于是决定不跟他多计较,当即放弃了这个话题,扭头说道「所以你还站得起来吗,要不要我来帮你包扎一下你的这条腿」 看起来也太糟糕了。 我看着他此刻呈现诡异扭曲弧度的右腿,停顿了一下,还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换了语气对他说道「果然还是包扎一下吧。」 「你会吗」 听到我的话,正试图平復自己唿吸的神威顿时投来了疑惑的眼神。显然不太信任我。 「放心好啦。」我拍拍自己的胸脯,自信满满地表示,「我可是看过医生电视剧的」 神威「…」 神威「所以果然还是不会吧餵你不要过来」 我充耳不闻,将他放倒在平地上,无视掉 他惊恐的目光,低头开始在自己身上寻找可以「做手术」的东西。 「绷带,绷带没有啊。总之要先固定一下才可以,不然站起来会很痛的。」 我说着,从自己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了那一大把摘给母亲的野花。 在经过爬山、掉崖、求生、再掉崖等一系列惊心动魄的遭遇以后,原本色泽鲜艷充满生机的花朵也已经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不管是花叶还是根茎都折断了很多。 当然了,可能也跟我保管不当有关系。 不过这种样子也根本没法送人了啊。 我感慨了一下,没有多想,便果断将上面的布条拆了下来,随手把散成根的花束丢到了一边。 这种东西随时可以过来再采,现在最重要的显然是神威的伤。 「所有事物都不及活着的人珍贵」,是我从小到大一贯的准则。 第20页 不过有人似乎并不理解这一点。 就在我低头专心帮他固定伤到的右腿时,头顶上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餵。」 神威说。 听语气似乎是叫在我。于是我回以了一个十分不走心的「嗯」 空气里沉默了两秒钟。 过了一会儿,神威重新开口道「你的花不要了吗要不还是用我的吧」 他说着,将唯一可以活动的那只手伸进了自己的前襟里。 我抬起眼睛看去,只见那三朵叫不上名字的花被好好的包裹在布帕里,其中一朵的花瓣上微微有了些压痕,但总体还是非常漂亮,跟一个小时前刚刚被摘下来时的样子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这不是保存的很好吗,为什么要给我啊。」 我说,不解地看着他将花朵连同外间的布帕一起递了过来。 「用我的东西来包扎我这样会比较好吧。」 神威说着,轻轻地别开了眼睛,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略微有些催促道「拿去就好了,你的花不是打算带回去送给伯母吗」 「可你的不也一样吗」 我更不解了,伸手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提醒他道「而且我现在给你包扎的东西本来也是你的欸,分的那么清楚做什么」他好奇怪。 「…」 神威沉默了一下,攥着那三朵漂亮的花没有动。 「快点收回去啦。」我说,「这可是你妈妈最喜欢的花哦。生病的人看到喜欢的东西,心情一定会变好的吧说不定心情好了以后,病也会跟着痊癒了呢」 「哪有那么容易啊。」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神威的心里,在犹豫了一下以后,他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花朵连同包裹的布帕一起被放回了前胸的斜襟里。 然后就躺平不动了。 因为病人的主动配合,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包扎手术」可以说进行的十分顺利,没过一会儿就完成了。 果然还是动不了的兔子比能动能跳的兔子更可爱。 我拍拍手,站起身,弯腰看着自己的实验成果,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头。然后将一只手递到了神威面前「可以试试能不能站起来了。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记得倒下的时候朝我这边啊。千岁医生会扶住你的」 这是非常贴心的安全提醒。 只可惜病人不太买帐,在说了一句「才不会那么逊」以后,便借着我的力,非常成功的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该说夜兔的恢復力也是变态级别的吗他这会 儿的脸色看上去也明显比刚才好多了。就连嘴唇都恢復了一点血色。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赶紧回去吧,得先给你找个医生才可以。」 「嗯。」 神威应了一声,惜字如金。 就这样,我们两个肩膀搭着肩膀,手臂交叠在一起。在彼此都一瘸一拐的状态下,互相搀扶着往城区的方向走去。 用来遮阳的伞早在爬山的时候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但是我看着天边只剩下一半的落日,突然觉得今天的它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今天的事对不起啦。」 就这样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突然开口说,用的是很认真的语气。 「等回去以后一定会好好反省的,还有医药费什么的也可以看着赔一点」 「什么」 神威怔了怔。大概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蓝色的眼睛看了过来。 「说的是掉下来的时候。」我解释说,只感觉自己人生中所有的良心都在这一刻被用尽了,「如果我不突然靠近你的话,应该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吧。」 明明他是好心带我来看风景的。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 「所以对不起啦。」我说,「真的不是故意想害你受伤的。」 片刻的沉默。 神威别开了眼睛。 「本来就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他说着,脸上的表情沉静了下来。但语气却很认真。带着一如既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会掉下去是我的问题,和你没什么关系。」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强调什么,「又不是你把我从那上面推下来的,所以你没有必要道歉。」 「可是你当时是想要救我的对吧」 我想了想,还是直白地说「总感觉是我拖累到你了。」 即使很不想承认,但很明显,虽然同样是夜兔,可兔子与兔子之间却也存在着个体的差别。 神威的身体素质就显然比我更好。在没有我的情况下,如果是他单独面对这种情况,大概率可以找到减少受伤的方法。 「我想要救你,跟,我自己先掉下去,完全是两件不一样的事啊,别擅自把它们混为一谈了好不好。」神威说,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况且你不也是因为想要救我所以才掉下来的吗这只是那个情况下,我们各自所做出的选择而已,没必要太在意了。」 意思是这样就算扯平了吗 我有点懂他的意思了。 「那好吧。」 我点了点头,妥协地道「那说好了哦,既然现在你不怪我,那以后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也不可以生气」 「这种事情一般只有你会做吧」 我立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要不要这么敏感啊。」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说,「所以经常生气的人明明就是你啊」 第21页 「我叫你小短腿扑克脸的时候,你不是也很敏感吗」我有理有据地反驳说,「这是兔子对污衊自己的人进行反击的本能将来小神乐也会有的。」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她能比我更厉害呢」毕竟我偶尔也会说不过他。 「是哪种程度的厉害,听起来怎么有点可怕。」 「唔」我思考了一下,「总之就是嘴巴很能说身体也很能打的那种但外表却又很可爱等等,怎么感觉有点像金刚芭比。」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 「金刚 大猩猩吗」 神威停顿了两秒。似乎幻想了一下那样的画面,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要是这样的话可就不好了啊。」 他嘆了一口气,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大猩猩一样的妹妹什么的听起来有点糟糕。」 「不是吧神恩君,」我震惊地看着他,「难道你在指望一个大胃王种族会养出什么淑女兔子吗」 又不是什么生物养成游戏,还带变异种的那种。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 神威说,举了一个我完全无法反驳的例子「我母亲的性格就很淑雅当然了,以前跟父亲吵架的时候不算。」 我「…」 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否认。 说起来,我一直都很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在娶了这么一个风华绝代又性情温婉的大美人以后,还能做到狠下心来整日整夜的不回家的。 未免也太冷酷了一点吧 就这样一路天马行空的闲扯着,没过多久,前方便出现了一道道灰扑扑的城墙。 烙阳星的城区近在眼前。 我心中一喜,顿时将刚才所聊过的所有话题在一秒钟的时间里统统扔进了宇宙,拉起神威的手臂便准备进行最后的冲刺。 不过我却失败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前方景象的一剎那,身边神威的脚步便突然一点一点的变慢了许多。直到完全停止。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体力耗尽,毕竟在太阳下晒了那么久,又受了重伤。 可直到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这才恍然意识到他停止向前的缘由。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衣服,身披斗篷,防风镜下的眉眼锋锐而又沉静。 他是突然之间出现的。悄无声息。手里还握着一把绿色的伞。 「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男人如此说着,将伞柄挪动。宽阔的伞盖遮挡在我们头顶,也挡住了映照而来的夕阳。 明明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甚至不带有任何的危险性。 可在那一剎那,我血脉中的本能被唤醒,全身上下包括血液和大脑的深处都在散发着让我立刻躲开的信号。 虽然已经刻意收敛过,可扑面而来属于强者的压迫感,仍然令我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小步。 「你回来了」 身旁,神威张大眼睛,难掩错愕地看着这名对我而言格外危险而又陌生的中年男人,轻轻动了动嘴唇说道 「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6 18:18:0120220729 05: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琉璃树下杏花君。、周草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曲六 15瓶;阿令 8瓶;雪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烙阳的雨(十二) 神威的父亲回来了。 一直以来都从旁人口中听说过的傢伙突然毫无徵兆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不得不说是一次很奇妙的体验。 在最初的好奇褪去之后,我很快便无所事事的收回了目光,反倒是一旁的神威在怔愣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连带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都剎那间明亮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有点新奇。 「父亲,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神威说,他原本白玉似的脸上此刻还脏兮兮的,向来打理整洁的衣服也因为坠崖后落地打滚而蹭的满是泥土,就连脑后的辫子都有点散了。 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是仰着脸认真地问道「你去看过母亲了吗」 「当然,就是妈妈让我在这里等你的。」神晃目光柔和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这是去做什么了」 说着视线便转移到我身上,「不和爸爸介绍一下这位可爱的小姐吗」 对于这位久不相见的父亲,神威在面对他时并没有我想像中的怨怼与隔阂。 相比起我,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一切,态度自然而又平常,还带着一点或许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濡慕。 「这是千岁。」 神威侧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将脸转了回去,轻描淡写地说道「今天是难得的晴天,我们刚刚一起去看了夕阳,不小心受了点伤。」 然而我们俩这副一瘸一拐灰头土脸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只是「点」的程度,在大人面前根本就瞒不住。 「原来如此,是从山上摔下来了啊。」 面前一看就不是普通夜兔的男人瞭然地说,再次轻轻地摸了摸神威的发顶,替他抹掉了眼尾沾到的一小撮灰。 虽然仍是面不改色的样子,但举止间却流量出了不着痕迹的关心,似乎并没有狠心抛下患病妻子与年幼儿女的狠心模样。 第22页 见状,我不禁看了看神威又看了看他,心中涌出了几分不解。 不过这短暂的困惑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神威的父亲便蹲下身,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将我们两个抱起来。 在神威的强烈挣扎与拒绝下,他最终没有强求,而是背过身屈了屈手掌,示意我们两个爬上来。 我「…」 好吧,总比被抱在手臂上坐着要强一点。 见旁边的神威还在犹豫,似乎并不是很情愿的样子,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手肘的位置催促式的推了一下。 神威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摇着头仍是拒绝道「我还可以走,你自己去吧,我在后面慢慢跟着就好。」 「…」我想了想,将本来都已经爬上去的那条腿收了回来,「好吧那我也和你一起走。」 反正刚才一路上也是这么过来的。 一点点脚扭伤而已,对兔子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能输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来自我身上的这股诡异的好胜心,神威微妙的沉默了一下。不过还没等他说话,身前一阵人影晃动,神晃站了起来。 神威的长相几乎大部分遗传自母亲,光从外表上来看,很难看出他与面前男人间的血缘关系。尤其是他的蓝色眼睛,又大又圆,从某些角度看甚至有点像猫咪的眼睛。 相较之下,神晃的眼睛虽然普通了一点,眼珠也小,但莫名的极有气 势,垂眸望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或许连本人也不曾注意到的低沉锐利。 不过或许是脱离了初见的状态,又或许是有所收敛,这次我没再升起那种宛如被猎人盯住的猎物似的毛毛的感觉了。 神晃的视线在我身上停顿了两秒钟,似乎在观察或是判断着什么,但眨眼间便收回了目光,将合上的伞再次撑开,举到我们两人头顶。 「走吧。」男人目光直视前方,眉头微蹙一派严肃的表情。 我看了看几乎已经快要落到地平面以下的太阳,又看了看旁边绷着脸点点头的神威,顿了顿,很明智的将那句「现在好像不用撑伞」给咽回了肚子里。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父慈子孝吧。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神威伤的比我严重的多,走到一半的时候脸就已经因为忍痛而苍白的不像话了,额头上的冷汗把橘红色的髮丝都打湿了。 他最终还是趴在神晃的背上被自己的父亲给背回去的。大概是觉得在我面前丢了面子,他在剩下的这段路上始终都把脸埋在神晃的脖颈处,一副只要不抬头就可以不用接受现实的倔强样子。 好耶,大胜利 我学着神威惯常的表情,一脸深沉的在心里对自己比了个v。 「神恩君在我面前逞强就算了,原来在家人面前也是这样啊。」 我说着,假模假样的嘆了一口气,伸出手有些费力的拍拍他的肩膀,自觉相当成熟的安慰他说「没关系啦,偶尔当一下小孩子不也挺好的吗况且你那么喜欢玩吹泡泡,本来就很小孩嗷」 神威连忙将抓住我手腕的手松开,勐地抬起头紧张地看过来,下意识道「没事吧抱歉,我」 大概是不想让我在他父亲面前把这些事说出去,神威刚才情急之下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臂。我那只手和他一样,先前吊在山崖上的时候就有些脱臼,摔下来的时候又不可避免的磕碰到了,再加上他所在的位置比我高,因此虽说不是什么断胳膊断腿的大伤,但这么冷不丁一拽,我直接被他拽的踮起了脚,竟然还有点疼。 走路的神晃也被我们两个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微微侧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对方这一眼没什么恶意,但我莫名还是觉得周身冷飕飕的好奇怪。 「没事,就是稍微痛了一下下。」 我说,慢吞吞地将手臂收了回来,安分地不再动了。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听完后似是松了一口气不再紧绷的表情,不禁有些好奇「神恩君是在担心我吗」 好像有一点点感动。不枉费我使出毕生功力来帮他包扎兔子腿。 「才不是。」 神威说,重新将头撇了回去,但这次没有再埋下去了,而是把下巴搁在了神晃的肩膀上,因此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还是很平静的感觉「只是觉得要是把你扯坏了,被你讹上就糟糕了。」 「你好口是心非哦,刚才的表情明明就是在紧张我嘛。」 「才没有。」 「明明就有。」 「没、有。」 「就是有」 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的幼稚拌嘴就这样持续了一路,直到神威被送进家门才彻底停止。 我大人大量的决定不和他计较,毕竟男孩子的自尊心这种东西我从来就没搞懂过。 「你好好养伤啊神恩君,我过两天再来 看你。」我朝着打开的门里挥了挥手。 神威闻言直接将被子拉起盖过了头顶,无情道「你还是别来了。」 「知道啦,」无视掉他的话,我一脸严肃地点头,「我会早点来的。」 神威「…」 神晃还等在门口,天已经晚了,他要负责送我回去。 我喜滋滋的将房门关好,一瘸一拐的和他并肩朝我家的方向走去。 第23页 烙阳星上的居民宅大多都很简陋,进入街道后隔着老远,我便看到了家中亮着灯的窗户,很显然是母亲还在等我回去。 想到自己一出门就是一天,母亲大概率是要担心的,于是我连忙加快了脚步,想尽快赶回去。 有点奇怪的是,神晃也一直沉默的跟在后面,我快他就快,我慢他就慢,并没有出声阻止我的意思。 出于对神威的信任,我没想太多,很快便来到了家门口,推开房门大声道「妈妈,我回来了」 母亲果然还在等我,她坐在床边低头似乎在绣什么东西,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摆放了几个碟碗,筷子整齐的码在上面,没有动筷的痕迹。 听到我的声音,母亲当即抬起头看了过来,眉头还担忧的蹙着,但眼中却率先浮起了欣喜的亮光「千岁你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 母亲边说着,边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迎了过来。 我乖乖地抬起手让她握住,冰凉而又柔软的触感包裹住了整只右手。 虽然并不能称得上温暖,但却很舒服。 「我和神威去城外看夕阳啦。」 我下意识的使用了神威避重就轻的说辞,看着母亲单薄的身姿,突然想起那些曾被我摘下最终却因各种原因而丢弃的花,老老实实地补充「顺便还给你摘了点花,就是都断掉了不过没关系,我过段时间就去摘更好的回来送给妈妈」 「那种东西怎么样都好,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怎么这里肿起来了一块」 出乎我意料,身为普通人类的母亲竟然也和神威的父亲一样,很快就发现了我受伤的地方。我本来还想矇混过关的,这下这能乖乖站在原地听训。 然而刚训了没两句,身后似乎有什么人朝前靠近了一步,随即母亲的话语便戛然而止。 我回头,看见神威的父亲一脸肃容的站在我身后。而母亲在看见他以后,表情也变得有点奇怪。 「神晃先生」 母亲不太确定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是我,夫人。」 神晃微微颔首,从落下的几乎遮挡住大半边身子的深绿色斗篷下拿出了什么东西「好久不见这是我回来前千本托我带给你的东西,请收下吧。」 第13章 烙阳的雨(十三) 神晃走后,母亲将房门合上,无声的在桌旁坐下,打开了手中的包裹。 她的手已经松开了我,我跟上去,看见包裹中空空如也,只孤零零的放着两沓钱,和一封信。 母亲拿起了那封信,当着我的面拆开,我无意中在信首看到了「给怜子」的字样,当即毫无兴趣地别开了眼睛,没有继续往下看。 怜子是母亲的名字。 我曾经说过,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地球名字。 夜兔是没有姓氏的种族,所有的兔子都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来作为他人称唿自己的代号,可人类却不一样。 偶尔我也会想,要是有一天我能够和母亲去往她曾经居住的星球的话,那么我也要用母亲的姓氏来当做我的姓。 桃城千岁听起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据说这个姓氏的由来与桃树有关,那么生长在被桃树包裹的城池中的母亲会喜欢桃花吗 我有意识的抗拒着去接触与父亲有关的一切事物,也不想了解。 直到母亲看完了信,将信纸重新叠好放进床下的抽屉里,我才开口道「所以这是他找人给我们的生活费吗」 母亲点了点头。 「那傢伙还是不打算回来吗」我又问。 作为最初的没爸爸联盟,神威现在都已经可以退出了。 不过我也并不怎么羡慕就是了。 面对我的问题,母亲摇了摇头「他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做完。」 我眨眨眼睛,哦了一声,没再接着问下去。 反倒是母亲在短暂的迟疑过后朝我招了招手,我上前两步,顺从的被她搂进怀里。 母亲的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气,并不是皂荚的味道,甚至比衣服上的皂荚味更好闻,我从小就是闻着她身上香香的味道入睡的,这股香味总是能给予我安心的感觉。 我很快就在母亲的怀抱中软成了一团,连身上的脏衣服都来不及换掉,迷迷煳煳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我即将一秒入睡的时候,头顶传来母亲的声音。 「你父亲千本他之所以离开烙阳,其实是有原因的。」 我还在犯困,含煳的应了一声,基本没在听她说什么。 「之前也和你说过了,但是你似乎不相信的样子,可那就是事实。」 母亲稍微停顿了一下,说「你父亲,他是为了不被夜兔之血控制,才没有留在我们身边的。」 我徒然间清醒了一点,从她的怀抱里直起了身子。 「为了不被夜兔之血控制」 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我茫然重复了一遍,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毕竟对于那时只有四岁的我来说,所谓的血脉也不过只是让我比别的种族强上那么一条街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那时的我也并不知道,这世间几乎所有的强大,都需要付出代价。 「夜兔的强大是一种「诅咒」一种吞灭所有感情与理智,只留下嗜血本能的「诅咒」。」 第24页 母亲这样说,紧紧地将我揽在怀中。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一只冰凉的手落在我脑后,温柔地顺了顺我缠绕在一起的发尾「你父亲不愿意屈服于这样的本能,也害怕留在我们身边会伤害到我们,所以才选择了离开。」 「他是爱着我们的。」母亲说,「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会是多久呢」我从她的怀抱中抬起头 ,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母亲柔弱而苍白的面孔,「如果他永远都不能解除「诅咒」,那你就要永远在这里等他吗」 「…」 母亲张了张嘴,轻声道「我会等他的。不管多久。」 那天晚上,我罕见的躺在母亲身边,闻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却没有睡着觉。 其实从再小一点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已经意识到了,父亲对于母亲的重要性。 很多时候有很多事情,我本能的并不愿意去深想,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懂。 就比如说,如果在母亲的心中对于「家人」有一个排位的话,那么我的序列大概是要在父亲之下的。 这或许也是我一直以来对父亲情感复杂的原因之一。 但同时我也有很多东西不理解。 我不懂父亲为什么能将抛弃的行为美化,用一个让所有人听来似乎都无法指责的理由就这样一走多年,也不懂就这样理解了他、从此甘愿守在原地等他归来的母亲。 保护是理由。 那责任呢 没有点烛火的夜晚漆黑无比,但对夜兔来说并不算什么阻碍。 我抱膝侧躺在床上,盯着被月光洒满的窗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那天的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没有人再提起过父亲的名字,而我也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说到底也就是一个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人,一觉起来什么情绪都淡了,还不如八百屋的鸡蛋降价有吸引力。 又过了几天,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去看望了神威。 与过往的安静不同,这次去时神威的家里很热闹,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他家中传来的笑声。 我走近了一看哦,原来门开着。 大概是神晃的归来也带来了强烈的安全感,这种白天不关家门的事情放在以前,是不可能在神威家出现的。 毕竟就算神威关着门,时不时也会有扰乱市容的傢伙前来门口叫骂。 我不清楚神晃知不知道这些事,但是 我看了看美人妈妈弯起的眼睛和眼底露出的笑意,觉得应该不需要我来操心了。 神威肯定不会让自己的母亲再受委屈的。 这么想着,我也为他们高兴起来。 小神乐被神晃笨拙抱在怀里,不知是被抱的很不舒服、还是不开心自己离开了漂亮妈咪的怀抱,很不客气的尿了神晃一身。 偏偏神晃笑的还很开心,这个第一次遇到时虽长相普通但气场却强大而又危险的男人,此时此刻在妻子与儿女的身边,也只是一名幸福的傻爸爸而已。被小神乐一把拽下了帽子也不生气。 不过我看着他隐有不详之势的发顶,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神威的头上。 神威靠坐在床上,上身打着赤膊,雪白的绷带从右边手臂一路打到了胸口的位置,几乎横亘了半个胸膛。至于下半身则隐藏在薄薄的被子里,想来是腿伤还没好全。 而现在,我也顾不得去思考大夏天他盖着被子到底热不热的问题,一门心思专注地盯着他的发顶,那根翘起的橘红色呆毛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紧盯,竟然像是有些紧张似的轻轻晃动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便是神威略显紧绷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看你以后会不会秃顶啊不是。」我反应了过来,改口道,「在看你的伤到底什么时候才好嘛。」 神威「…」 神威沉默了一 下,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胸口的绷带,似乎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睛。 「应该快了吧」他说着一顿,「倒是你,今天跑过来是有什么事」 我歪了歪头「不是你叫我早点来看你的吗」 「谁这么说了啊。」 神威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无语,不过很快就嘆了一口气「算了。」 他一副不和我计较的表情,深蓝色的眼睛重新抬了起来,眼底神色一如既往的安静沉稳。 似乎并没有被旁边父母和妹妹的笑声感染的样子。 但是我看着他,总觉得今天的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不过我也没太在意,注意力很快就被他身后披散的头髮所吸引,当即有些跃跃欲试。 「咦,怎么神恩君今天没有扎辫子啊,脖子后面不会觉得热吗」 我装模作样的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撩开了他的头髮,「啊果然出汗了。」 神威微微偏过头,很警惕地看着我「你又想做什么」 我慢吞吞的将他贴在后脖子上的髮丝勾了下来,把所有的头髮顺到一起攥成了一把,这才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说「要享受一下吗千岁大人的梳头服务。」 神威顿时朝床里侧挪去,歪着头用一只手企图将自己的头髮拯救出来。 「我才不要」他大声说,「明明你自己的头髮都是怜子伯母梳的吧,不要装成一副很会的样子啊」 「什么啊,你是在看不起千岁大人吗上次明明也成功给你包扎了的」 第25页 「上次是上次」 「哼,别找藉口了。」我恶狠狠地说,当即朝他扑了过去,仗着他现在受伤身手不灵敏,成功的将他压在了身体下方,「你就承认吧,千岁大人就是做什么都可以成功」 这边的动静闹得有点大了,房子本来就小,坐在窗边桌子旁的神晃与江华听到声音,不约而同的朝我们看了过来。 我毫不畏惧,仍死死的压制住他,脸凑到他旁边,开始认真地将头髮分股。 神威的脸却瞬间红透了,白玉似的面庞被染成了红色,紧张地看了一眼父母所在的方向,然后开始拼命的挣扎。 「快点放开我」 「不要。」我无情拒绝,「马上就好了嘛。」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我果然成功的编出了一条三股辫,除了有些松垮以外,倒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很开心,对于自己初次给别人编头髮的技术相当自得,举起手里的辫子转身朝着神晃和江华炫耀「看,是不是很好看」 江华忍俊不禁,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千岁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她说,柔和的目光落在神晃怀中的小女儿身上「要是神乐以后能够像你一样活泼就好了。」 「那当然会啦。」我相当自豪地挺了挺胸,「毕竟我们都这么可爱」 神威「…」 神晃看着我们两个打闹的情景,目光似有深意。 他像是想说点什么,不过在看到儿子挫败的表情以后,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肃着一张脸深沉地憋出一句「嗯,不错。」 得到了年长者的认同,我喜滋滋地将头转了回来,一扭脸就看见神威把头埋在枕头里,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 「你怎么啦」我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一截腰,暖暖的。 「什么事也没有。」 神威整张脸埋在枕头里,耳朵上的红色还没褪干净,像是有些郁闷地道「不要和我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4 06:47:1320221106 18:5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吃成猪猪 50瓶;uy 20瓶;凤梨炖冬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烙阳的雨(十四) 没有在烙阳停留太久,一个星期以后,神晃离开了。 他走的那天我不在,事后和神威一起去买菜时才知道的这件事,当即奇怪地问道「就这样」 神威一愣「什么」 「你们就这样让他走了」 「…」 神威沉默了一下,说「有什么不对吗」 那当然是哪里都不对了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都不挽留一下的吗」 神威这次听懂了我的意思。 他微微顿了顿,随即移开了视线,平静地问「如果是你的父亲回来后又离开,你会挽留他吗」 我想都没想「那当然不会啦。」 神威「为什么」 「因为他留不留下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嘛,况且我又不是电视剧里那些非得哭着喊着要爸爸的小鬼,完全不需要他啊。」 我说完就反应了过来,不禁对着他的侧脸眨了眨眼睛「你也是这个原因」 神威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收紧,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没有吭声。 我接着说「可是他这次回来,你和伯母明明都很开心。」 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如果是我父亲回来的话,我的心情大概和他不一样。 「就算我希望他留下来,能够多陪一陪母亲和神乐,又能怎么样」 神威没有否认这句话,只是眼神暗了暗,没什么情绪的道「我留不住他。」 好像也是。 我看了看他小小的身板,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神晃的脸。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只要感受过一次就难以忘记。而现在的神威无论怎么看都和对方相差甚远。 最终,我认可了这种说法。 出于一种奇怪的默契,我们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这个话题,继续并肩朝着蔬果店的方向走去。 到了店里,我们各买各的,准备接下来几天会吃的东西。 期间我手速很快的从货架上拿了几瓶牛奶,和新买的酱油放到一起,又非常奢侈的买了一大罐肉松,打算回家拌饭吃。 等好不容易把这些都塞到怀里,我扭头一看神威早就扛着大米在收银台那里站着了。买的东西可以说是非常的朴实无华。 我走过去站到他身后,他察觉到有人靠近,回头看了一眼,在发现我怀里的牛奶瓶子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这个表情被我当场捕捉到,于是我拿起一瓶牛奶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啦,你要喝吗看在美人妈妈的面子上,千岁大人可以送你一瓶。」 「我不要。」 神威把头扭了回去,自顾自的将柜檯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进袋子里「你自己留着喝吧。」 「为什么不要」我奇怪道,「你不喜欢啊。」 「算是吧。」 他把扎紧的袋子套在手腕上,边伸手接过老闆找回的零钱,边分出心来勉强承认道「你不觉得味道很怪吗」 「有吗我觉得还好啦。」 说着,我就当着神威的面将牛奶口扎破,把吸管插进去吸了两口,顶着店老闆阴森森的目光淡定的掏出钱递过去,好心提醒道「妈妈说不爱喝牛奶的傢伙是长不高的,你长大以后也要做小短腿吗」 第26页 说完,我忍不住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 把眼前的神威上半身拉长,再拉长嗯,头髮也应该会长长吧 脸应该也会和现在有变化,不过我想像不出来,只 好把他现在的脸套上去。最终,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上半身和手臂长长的、头髮也长长的,但脸却很稚嫩,腿又很短的成年版神威。 表情也和现在差不多,都是爱皱眉,看上去很沉静正经的脸。 「其实也不算丑啦。」我安慰他说,「就是感觉跑起来可能会摔倒的样子。」 毕竟身子大腿短嘛。 「…」 神威的表情变了变,还在挣扎「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吧,我又不在意。」 「真的吗」 「真的。」 嘴上这么说着,神威的手却很诚实,默默地从我那堆东西里抽出一瓶牛奶来,递给了店老闆。 橘红色的头髮下,耳朵悄悄的变红了。 「神恩君,」我深沉地嘆了一口气,「你好别扭哦。」 「少啰嗦。」 他撇开头,拒绝再和我说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 烙阳星的雨季永不停歇,阴暗的天空长久不晴,街边墙壁缝隙里的青苔长了又长,逐渐覆满了整片角落。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神乐竟然已经从刚学步的小婴儿变成了可以打酱油的年纪,头上扎着两个小糰子,湛蓝色的眼睛与橘色的头髮都跟神威如出一辙。 准确的说,是兄妹两个长得都很像江华。在他们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另一位○子贡献者的基因。 而我就不一样了。 有时候从湖边打完水仗回来,我能一个人对着墙角郁闷好久,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越长大越不像母亲。 虽然也不难看,眉眼间还是有三分神似,但更多的却是陌生。 明明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一次,我却长得还是像他。 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与我父亲情况相反的是神威的父亲。 神晃虽然也常年不在家,但却基本上保持着一年回来一两次的频率,待的时间有长有短,其中最长的一次是神乐学会喊爸比的那段日子,差不多有半个月。 而随着神乐长大,江华的身体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不好,渐渐地,神晃回来的次数也开始变少,即使回来,也总是急匆匆的,看过妻子和儿女后待不了一两天就又离开了。 这也导致神威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变得愈发沉默起来。 我多多少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毕竟不管是回来还是不回来,不负责任的老爸终究也是不负责的。 并没有什么改变。 因为对待家人的方式不同,我们彼此之间很少用家庭问题当做聊天的话题,就算有,那也不会是神威先开口。 可那天之后,他却头一回破天荒的主动向我询问了一个问题。 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我们在吃过晚饭后百无聊赖的在大街上消食,最后却因为凹凸不平的路面积水太多而路灯又太黑,导致一人踩了一脚泥,于是不得不跳到屋顶上,只能用看月亮来打发时间。 那天的烙阳刚好下过一场雨,在入夜时才停,月光透过乌云打落在地面,给昏暗破旧的城区笼上了一层薄烟似的淡茫。 我们并肩坐在屋檐上,两个人的腿都垂在半空中,神威难得没有打伞,即使是这样半悬空的姿势也依然坐的很稳当,不像我刚一坐下就闲不住的开始晃腿。 刚晃了没两下,就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 「千岁。」 「嗯」 「你的父亲他从来都没有回来看过你和伯母,你不会恨他吗」 意料之外的话题。 我一愣,侧头看向他,然后便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神威认真地注视着我。夜幕之下,那双如深海般的湛蓝色眼睛看上去比平日里要深邃很多,但瞳孔深处的光华却没有改变,依然沉静而又安稳。 原来如此,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理辅导环节吧。 我心中有了数,顿时觉得压力重大,不自觉也跟着挺直了腰板。 秉承着「身为大哥就要好好关爱小弟」的一贯准则,这一次我倒是没有再拿从邻居家电视剧里偷看到的东西说给他听,而是认真的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会啊。」 我说,难得向他分享了自己常年没爹的心路歷程「但讨厌还是会有的,毕竟他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个占着父亲名号的陌生人,你也不喜欢对一个陌生人喊爸比吧」 「…」神威说,「那是神乐喊的,不是我。」 「有什么区别嘛。」 我耸了耸肩道,将两只手撑在身下的屋檐上,看着头顶的月光,又开始一下一下地晃起腿来。 「你知道吗」我说,「情绪这种东西其实是很珍贵的,不管是快乐的情绪还是悲伤的情绪,其实都是有定数的,所以不能随便挥霍。」 「如果说一个人会产生的情绪有这么多的话,」我张开手,努力的朝身后摊开,在他的面前画了一个巨大的圆,然后问「你会希望它们是「爱」还是「恨」」 这回明显怔愣住的人换成了神威。不过不等他回答,我已经继续道「反正如果是千岁大人的话,当然会选择「爱」啦。」 第27页 我掰着手指给他算「你想想哦,妈妈、美人妈妈、小神乐、你、还有隔壁邻居家的电视机,这些全部全部都可以算在「爱」里,而「恨」里却只有一个脸都要忘光的臭老爸,换做是你的话,你会选臭老爸吗」 深蓝色的眼睛轻眨了一下,眼底的神色有些莫名,像是在消化我话里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神威缓缓地说「不会。」 「这就对了嘛。」 我的身子朝左边偏了一点,微微歪着头,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右手边的他,然后换上了一副成熟的口吻,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所以你也不要想那么多啦,臭老爸这种存在就要永远放在不被选择的那一边,香香的妈咪才是最重要的哦对了,还有小神乐。」 神威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他收回视线,垂眸望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几下,像是一个想要抓取什么的动作。 不过很快,他停了下来。月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夜晚,向来都是一副早熟稳重模样的神威,似乎也第一次难得向我展开了心扉,流露出几分属于我们这个年龄的稚嫩与脆弱。 他一只腿收了回来,踩在屋檐上,两只手臂环过这条屈起来的腿,下巴也磕在膝盖上,垂落的刘海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这个举动阻隔了我看清他表情的途径,只能听见他用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的语气静静地道「可是母亲她已经越来越不好了。」 是诶,这个我也看出来了。 我想了想,说「会不会是之前在喝的药已经不管用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我冥思苦想,「喔,抗药性」 「 或许吧。」神威说,声音很平淡,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闷闷的感觉。 我没多想,杵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提议说「要不我们过几天去城外看看吧书店那边应该有关于草药的书,我们可以试着给你妈咪换一换口味嘛。」 「不要。」神威拒绝了,「会吃死人的。」 「才不会,千岁大人可是天才」 「才不是,你只是个运气好的笨蛋而已。」 我说「你再说一遍信不信千岁大人把你从这里踹下去」 神威不吱声了。 我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一只手支在屋檐上,凑过去对着他被髮丝遮挡的侧脸仔细盯着看。神威似有察觉,微微动了动,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你哭了吗」我小心翼翼地说,声音都不自觉小了下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他给凶哭了。 如果是平时的话,神威肯定会说没有,毕竟这傢伙熟了以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我斗嘴。 不过这一次,他却罕见的没有否认。 所以,是真的哭了啊。 不会吧,被我凶哭的吗 千岁大人什么时候解锁的这个技能,之前怎么都不知道 我当即手足无措起来,一改先前晃着腿的悠哉形态,把两条腿都收了回来,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他的肩膀。 「你别哭了嘛,明天我带蛋炒饭给你吃,或者猪肉炒饭也可以」 神威像个鹌鹑一样把自己埋在膝盖里,我戳他他也没反应,我心里一急,戳的力道就大了点,一不小心把自己戳的朝后倒,摔了个屁股墩。 而神威则被我戳的晃了晃,反应很快的抬起手,「啪」的一下攥住了我戳他的那只手,将我给拽直了。 而他先前保持的动作也因为这个小小的举动而被破解了,月光之下,我清楚的看到了他还带着两分湿气的眼睛,长长的眼睫也黏在了一起。 他的鼻尖有点红,不知道是哭的还是闷的,但表情却已经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了,如果不是眼角还没干透,我几乎会以为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没事吧」他开口,声音还是有点哑,但语气却已经听不出什么异常。 我思来想去,出于某种本能,最终还是决定不再追问他「哭」的事,老老实实地摇头说「没事。你要回去了吗」 神威松开手,我看着他从屋檐上站起来,随手拍拍裤子上沾到的灰,眨眼睛就恢復成了来时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所以刚才把他凶哭的事应该也可以当做没发生吧 我紧张地盯着他。 「再不回去的话要被担心了,趁雨没有再下赶紧离开这里吧。」 神威说着,朝我递来了一只手,我下意识抓住了这只手,被他一用力从地上带了起来。 头顶的月光皎洁无暇,我们如同过往的无数次一样,并肩走在破旧的街道上,耳边时不时响起老鼠窜过的窸窣声。 「刚才忘记问你了,」神威突然开口道,「你的那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哪些话哦,你说那个啊。」 我把两只手交握在身后,仰头看着被乌云半遮挡住的月亮说「如果你指的是情绪是有定数的那一句当然是我从隔壁邻居家的大婶那听来的啦。」 神威一愣,似乎有些意外「这次不是电视剧吗」 「这种奇怪的话会是什么电视剧里的台词 啊。听上去就充满了意志消沉的中年人看似看透了人生的说教感,好没劲哦。」 「…」神威说,「那你还说给我听」 我理直气壮「这不是为了开导你嘛。」 第28页 「那真是谢谢了。」 「不用客气,谁让你是千岁大人罩着的小弟呢」 神威沉默,然后突兀的停了下来。 我跟他并排走着,身边突然少了个人,顿时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扭头,倒退两步回到他身边,奇怪地道「怎么了,你丢钱了吗」 「没有。」 神威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某种勇气般,重新抬起了原本微微垂下的头,湛蓝色的眼睛与我相对,定定的望了我几秒钟。 「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发烧了吗脑袋烧坏了」 我莫名其妙,刚想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结果他却比我快一步,抢先举起了一只手落在我头顶。 我俩个头差不多,他只比我高个一二厘米的样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而现在,他保持着这个大多数时候是我看到神晃对他做的动作,轻轻地在我的头顶摸了两下,然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又飞快地把手收了回去。 我瞪他,他收回的那只手攥成拳,抵在唇边欲盖弥彰的轻咳了一声。 「咳没什么。」 他有些别扭地抬起头看向月亮「就是想再说一次谢谢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6 18:59:0120221114 06:1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弦月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弦月、小折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锦书一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吃成猪猪 20瓶;哒哒小姐、uy 10瓶;懒惰、速写画的不是人是心中 5瓶;r猫 3瓶;今天画完作业了吗 2瓶;曳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烙阳的雨(十五) 给江华换药的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因为常雨的缘故,烙阳星并不是一个四季分明的星球,很多时候季节的变换都不能只凭藉温度来确认,更多的时候需要参考大自然的规律。 森林里的叶子变黄了,那就是秋天来了;森林里的树光秃秃了,则意味着一年走到了尽头。 在这颗多雨的星球,连冬天似乎都变得格外漫长。而这也是一年四季中最无聊的一个季节。 从小到大,我还从没有正儿八经的打过一次雪仗,因为雪花落地的一瞬间就会被积水所融化,最终堆积而成的并不是雪,而是一块块又厚又滑的冰。 堆雪人就更不用说了,还不如去堆泥巴人。 所以,当发现贫瘠的街道上似乎一夜之间萌发出的几点绿意后,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厚重的过冬衣服一脱,转头就向母亲汇报了这个好消息。 春天终于来了。 「今年的春天感觉比以往要来的早一点呢。」 母亲这么说着,替我整理好翻乱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将我刚脱下来的厚衣服又给我穿了上去「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当心感冒,在外面跑的时候也不可以随便把外套脱下来,知道了吗」 可夜兔是不会感冒的嘛。 心里这么想着,我没有说出来,还是乖乖地点头「好哦。」 母亲松开手,像放飞小鸟一样,目光柔软地注视着我走出家门。 我对着门里安静伫立的那道身影挥了挥手,转身扇动着翅膀跑去了神威家。 在神晃不回来的日子里,神威的家还是和往日一样,我在去的路上还遇到了几个歪瓜裂枣种族的幼崽,雄赳赳气昂昂的往那边走,一看就不是做好事的样子。 我悄无声息地跃至他们身后,非常恐怖片地伸出手,拍了拍走在最后面那傢伙的肩膀。 「哟,好久不见。坏果子好吃吗」 「出、出现了是怪兽女」 头上顶着俩角的傢伙当即没出息的被我的出场吓出了眼泪,硕大的鼻涕泡「啪」的在空气里炸开,两眼一翻直接厥过去了。 而他的两个同伙闻声回过头来,在看到我后身体也十分肌肉记忆的抽搐了一下。 「可、可恶,这次就放过那家一马」 「该死的女人,你给我等着」 丢下了几句自以为吓人的狠话后,两个人抬起晕倒的傢伙,灰熘熘地跑走了。 我站在原地,两手空空,不费一砖一伞就击退了敌方攻击。 简直就是个英雄嘛。 我顿时觉得自己在烙阳的形象更伟岸了。 没有沉迷太久,我很快回过神来,继续往巷子里面走,敲开了神威家的房门。 「来啦」 房门里响起什么人跳落到地上发出的「咚」声,紧接着就是一道稚嫩可爱的童音。下一秒,门被打开,里面探出了一个小小的橘红色脑袋。 头顶两个小糰子的神乐在看清门口的人是我以后,漂亮的蓝眼睛骤然一亮,亲昵地朝我张开了手臂「千岁,你来啦」 我毫不费力地将她抱了起来,脸颊在她的头顶蹭了蹭,然后又放下,任由她牵着我的手把我带进了家门。 屋子里,江华正坐在床边,两只手撑在床上,身子半支起来,似乎是想要下床的样子。而神威则端着洗脸用的水盆朝这边看过来,微微颔了下首算是和我打了招唿,转头沖神乐道「先 过来把手洗一下再去玩,上面沾的都是油,脏死了。」 第29页 神乐「哦」 我一顿,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被神乐拉住的手。 怪不得滑熘熘的。 神威站在水盆边,帮神乐把袖子撸起来,然后将她的小手按进水盆里,认真的替她搓了搓。 我也跟着站在一旁,盯着他看。 「好了,自己去拿毛巾擦手。」 神威替妹妹洗完手,掸了掸两只手上的水,刚一抬头就和我的视线对上了,原本顺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有事吗」 我抬起一只手臂,期待地看着他「神恩君,我也要。」 「你是小鬼吗」 神威露出警惕的眼神,说「自己洗。」 「什么啊,」我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是让你帮我把袖子拉起来啦。」 「你不是还有一只手吗」 「衣服太重了,不想动。」 「懒死你算了。」 这么说着,神威还是在擦净手以后,替我把袖子挽了上去。 我洗完被神乐的小手染的油乎乎的手,用神威的毛巾擦干净,扭头一看,罪魁祸首已经跑到床上去了,此刻正腻在江华的身边,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小糰子。 神威把毛巾挂好,端着水盆出去倒水,我也十分自觉的搬了个凳子,丝毫不见外地坐在了美人妈妈的对面,和神乐来了个脸对脸。 去年入冬的时候,神乐就已经进入了3岁大关,正是对新鲜事物最感兴趣的年纪。 比如说最近,她就迷上了听人讲故事,为此神威还特意带着她去蹭过蔬果店老闆的收音机。 不过自从我来了之后,她就不去听了。因为我会直接把从邻居家电视剧里看到的东西当成故事讲给她听。 像今天,我带来的就是最近宇宙大热的恋爱剧漂移星爱情故事。 我换上了一种听起来就十分有噱头的声音,深沉地开口 「注意看,这个女生叫小美,今年是她和她的男朋友交往的第三年」 神乐从母亲的怀中坐直了,小小的脸上逐渐露出专注的表情。 我从小美和男友分手讲到了她遇到真男主小帅,又从她和小帅的恋爱拉锯战讲到小帅的前女友大漂亮,中途还有一直小美的男闺蜜大山、意图破坏小美小帅之间感情的坏女人金髮妹、以及脑子不太好但身材却很好的万年男三大壮出来串场,剧情可以说是相当的跌宕起伏。 放好水盆的神威也搬了凳子坐在我旁边,手里端着水杯一边喝一边听,时不时皱起眉,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就是这样,小美怀宝宝啦,小帅想要和她结婚,但是小帅的母亲不同意」 我一口气说了好久,说的口干舌燥,感觉嗓子眼都要冒火了。 就在这时,身边似乎有人站起身离开,过了一会儿,一个盛满水的杯子递到了我面前。 我下意识接过,看也没看的「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然后把空杯子往旁边一递 杯子被拿走了。我继续滔滔不绝,直到把整个剧情讲完。 电视剧是很狗血的带球跑桥段,但结局还是很传统的hay endg。在听我说完「小美和小帅还有他们的孩子大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以后,神乐眨眨眼睛,一脸懵懂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妈咪,为什么小美有了宝宝以后,小帅的妈咪不让她和小帅结婚呢」 江华似乎 并没有想到会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柔和的目光微微一顿「这个啊」 「因为未婚先孕在那个星球是很不好的事」 我抢答道,一本正经的和她解释「我妈妈也说过,在她的国家是不允许女孩子在结婚前有宝宝的,如果被发现的话据说会有非常可怕的惩罚哦。」 神乐装作听懂的样子,点点头「喔那为什么后面他们把宝宝生下来以后,又可以结婚了呢」 我面不改色「因为有个词叫「奉子成婚」。」 「什么婚」 「意思就是带着宝宝一起结婚啦。」 神威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江华的方向。 有长辈在场、却堂而皇之的讨论这种话题很显然让他感到了不自在,于是出声打断道「差不多可以了吧在和神乐说什么啊。」 「当然是电视剧啦,你不是有在听吗」 我说着扭头看他,一脸严肃的表示「你也不希望神乐酱以后被人骗吧妈妈说了,没结婚之前就让女孩子有宝宝了的傢伙都是混蛋,还有可能是骗子我们要从小教给神乐,让她以后远离这种人才对。」 神威张了张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我奇怪地看着他,他没吱声,直到神乐吃饱喝足开始犯困,趴在江华的怀里开始了例行的午睡时间后,我们两个才蹑手蹑脚的从他家里走了出来。 隔着窗户,神威神色复杂的注视着屋内床上母亲的背影。 我拉了他一把,小声说「你在干嘛啦。」 然后也跟着朝窗户里看,不过除了江华安静小憩的身影外,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不禁好奇地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 神威摇头,沉静的脸上有些绷紧,一派讳莫如深的表情。 搞得我更好奇了。 不过看他不愿意说的样子,我也没强求,两个人一起朝着河道的方向走去。 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拉着他讲起来时兵不血刃就赶走了三只杂兵的勇勐战绩,他打着伞心不在焉的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声。 第30页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河道的桥洞下。 我站定,从潮湿的角落里拿出稻草扎的靶子,准备玩今天的忍者游戏。 结果刚一转身,就听见神威说「千岁。」 「干嘛」 我习惯性的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继续摆弄我的靶子。 「…」 空气了沉默了几秒钟。 半晌,神威才迟疑着开口「我之前听父亲无意中提起过,他和母亲的结婚纪念日是在1月。」 我哦了一声,不明所以「然后呢」 「…」 他顿了顿,说「我是6月出生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千岁大人也是6月生的」 我莫名其妙地扭头,发现他又露出了之前听故事时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说「你就没什么发现吗」 「发现什么」 我不解地眨眨眼睛,随即警惕的一个后仰「现在就和千岁大人要生日礼物是不是也太早了点你想都不要想」 神威「…」 「算了。」 神威嘆了一口气,自暴自弃地道「当我没说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4 06:10:5620221116 00:3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吃成猪猪 64瓶;往事随风 52瓶;椋酱 32瓶;馒头不蘸酱 2瓶;是魔鬼不是珈百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烙阳的雨(十六) 春天就在这样吵吵闹闹的氛围中,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憋了整整一个冬天,眼瞅着终于可以重新回归到在外面疯跑着玩的日子,这段时间我可以说是摩拳擦掌,准备搞一个大计划。 比如出去野餐就不错。 事先声明,这绝对不是从电视里学来的东西。 虽然时不时会从里面看到一些男女主坐在草地上铺着布吃东西的画面,但这并不是我灵感的来源。毕竟我对「恋人」这种东西没什么概念,就算去野餐那对象也只可能是母亲或者神威,而母亲又不爱出门,所以大概率是后者。 至于和神威对着吃饭这种事情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致。 但话虽如此,最终我们却还是决定外出野餐。 之所以会做下这个决定,是因为这次一起去的不只是我和神威两个人,神乐也会跟着来。 随着这两年神晃回来的次数变少,先前那些被震慑过的傢伙们也渐渐找回了胆子,又开始会在神威出门买菜的路上对他挑衅。 江华没有过多的精力照看孩子,神威便如同小时候那样,经常会牵着妹妹一起,因此每当遇到这种事情,他大多数时候都选择了隐忍,避免与对方产生正面冲突。 而我也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和他一起去买菜的,每次都是事后才会从神乐那里听说这些事。 时隔这么多年,我依然还是搞不懂这傢伙的想法。 「但凡你揍他们一顿,他们都不会这么猖狂的敢当街拦你了。」 当然,现在其实还收敛过了。 毕竟最开始我认识神威的时候,这些傢伙还是直接跑到他家门口挑衅的。一副没被正义的铁拳制裁过的样子。 对此,神威的反应却很平淡。 「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做过吗」他说,「不过老实几天以后,他们依然还会再找来。而我带着神乐,不可能次次都和他们动手。」 「那是为什么呢」 我皱起眉,十分的不理解。 既然已经还手了,对方也吃过苦头了,又为什么这么热衷于一次次的找上门来呢 「谁知道。」 神威垂下眼,调整了一下袖口的位置,遮挡住手臂上新添的伤痕,平静地说道「可能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吧。」 我疑惑的皱了皱眉,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而他看了我一眼便移开目光,似乎也并不想为我解释。 他微微垂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细旧的伞柄,刘海打落的阴影遮挡住上半张脸。 但语气依然是平静的,带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麻木,就这样轻轻说道「或许有一天,当我明白了「强大」的含义时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吧。」 在那个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入了我的胸口。 我看着相隔不过一米的神威,张了张嘴,本能的想要问他真的会有那一天到来吗 不过最终,我还是没有问出口。 关于神晃与江华之间的事,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便开始成为了他心底的禁忌。 只是那个时候,我们谁都没有发现。 野餐的日子被选定在了没有雨的一天。 烙阳这种地方是不需要天气预报这种东西的,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丝毫没有规律,也找不到什么让人关注预报的动力。 我合理怀疑这种消极情绪之所 以会在烙阳星上大规模扩散,就是因为常年的阴天所导致的。毕竟阳光这种东西,对于大多数种族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夜兔除外。 出发的那一天,我和神威一人背了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装了整整三大桶饭。 其中光我一个人就背了两桶,而他因为还要牵神乐的原因,被我特许只背一桶。 第31页 所以从后面看,叠起来的两个桶已经彻底把我的上半身给遮住了,甚至桶顶的部位加起来还要再比我的头顶高出一大半。 相比之下,能看到后脑勺的神威倒是显得轻松很多。 「你确定自己能行吗」 神威蹙着眉,目光从高高的桶一路下滑到我的脸上,不怎么放心地说「要不还是换一下吧,你来牵神乐,这些东西交给我来背。」 「开什么玩笑,你是在小看千岁大人吗」 我说,粗喘着气的同时还不忘瞪他一眼,拍着胸脯夸下海口「区区一个土台龟的重量,千岁大人这就跑给你看」 说完我就迈起双腿,一熘烟的往城外跑去了。 只留下神威抽了抽嘴角,说「倒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我跑的很快。 几个月不见,山脚下原本凋零的森林如今已经恢復了生机。重新抽条的枝丫间长出了新鲜的绿意,叶片随风舒展,交错为一片片碧色的林涛。 我们在森林的边缘处找到了几棵已经开花的树,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在一众绿树中显得格外不同。 见此,我当即停了下来,决定就将这里设置为这次的野餐营地。 神威将身后的包裹拆了下来,装着米饭的木桶放到一边,方方正正的包裹布则用来当做野餐布。 我还把之前买的那一罐用来拌饭的肉松也带来了,掀开桶盖往里面各洒了洒,很快就空掉了。 粉色的花树没有什么香气,神乐踮起脚尖,用小短手费力的够了够头顶的花枝,却扑了个空。神威见状走了过去,越过她的头轻松折下了一枝,弯腰递给了她。 神乐开心的拿着花枝打量着,十分珍惜的摸了摸上面还没有开的花骨朵,转头来和我献宝「千岁,你看是花花」 我盘腿坐在包裹布上,一边搅拌手中的饭桶,一边就着她的手低头看了一眼,哦了一声道「这个应该就是桃花吧怎么有点臭臭的。」 神威「…」 「在瞎说什么呢,这明明是樱花。」 神威说,将神乐拉到自己身边坐好。小小的神乐看到自己面前的一大桶饭后立刻双眼放光,不等哥哥把儿童勺子给她拿来,就已经捧起木桶打算往嘴里灌。 幸好被神威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 他轻轻敲了下神乐的头,算作惩罚。神乐捂着脑袋扁了扁嘴,眼尾垂下来,露出了一点委屈的表情,但眼睛却仍牢牢地盯在木桶里的米饭上。 「之前不是教过你了吗,要好好用勺子吃饭,不能再用手抓了。」神威说着,把勺子递给神乐,手把手纠正她抓取的姿势,十分耐心地道「就是这样好了,自己去吃吧,记得不要掉太多在身上,到时候不好洗。」 「唔唔唔尼酱也次」 小小的神乐吃的满嘴米粒,肉肉的小手挎起满满的一勺,凑到了神威的嘴边。 神威摸了摸她的头,没说什么,张嘴将这勺饭吃掉了。 神乐见状,像只小动物一样一脸开心的在他身边 蹭了蹭。 很快,一天之中最快乐的干饭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我们成功的将背来的三大桶米饭吃光光,为回去的路程减负了不少。 我彻底躺平,一整个瘫靠在樱花树下,半闭着眼睛开始消食。 神乐吃的太多,肚子都鼓起来,也跟着依偎在我身边,好奇地伸出手去抓路过采蜜的蜜蜂。 神威瞥了我们俩一眼,默默地将吃剩的残局清扫干净,忙碌的背影透着一股早熟下的认真。 微风拂过,吹落了一片枝头的花瓣。 我睁开眼睛,看到这片花瓣摇摇晃晃在空中坠落,突然灵机一动,坐起身对神乐说「我们来编花环玩吧」 「花环」她不解地歪了歪头。 「就是这个东西啦」 我将神威为她折的那根树枝圈了起来,马马虎虎的将首尾系在一起,直接放在了她的头上。 神乐茫然地摸了摸头上的花花,显然想像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相当配合我的想一出是一出。 而我的动作也很快,又揪了一根缀满了花苞的树枝下来,丝毫不求进取的随便绑了绑,自信十足的递到了神乐眼前「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小神乐眼睛一亮,拍了拍手,配合的发出赞嘆的声音「千岁好厉害」 「那当然啦,我可是千岁大人诶」 正开心的享受着彩虹屁,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收拾好东西的神威走过来,丝毫不看气氛的打断了我们「午饭已经吃完了,是现在就回去吗,还是再玩一会儿再走」 我手一顿,与神乐对视了一眼。 在这一瞬间,我们两个人心意相通,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个可以配音为「嘿嘿嘿」的笑容。 下一秒,我和神乐默契的同时出手。我闪身过去一把按住了神威的两只手臂,神乐则一个借力蹦到了他的身上,抓着自己头上的花环就往哥哥的头顶戴。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 「嘘不要挣扎啊神恩君,一下下就好了」 在我们两个的通力合作下,将神威下意识的挣扎全部化解。他憋着气,脸颊上染上了几分血色,蓝色的眼睛睁的又大又圆,就这样轻松的被我们给得逞了。 只可惜神乐在套的时候太用力,本来就编的不结实的花环最后全部都散开了,从神威的头顶上掉了下来。 第32页 我一脸可惜「啊要是能把神恩君刚才的样子拍下来就好了。」 神威脸上的血色还没有彻底褪下去,闻言瞪了我一眼,将还扒在他身上的神乐给抱了下去。 「不用想了,你买不起。」 「所以我才可惜嘛。」我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要不要摘点花回去」 用来给江华放花的那个瓶子似乎已经空了很久了。 神威摇了摇头,说「还没到时候,过段时间再说吧。」 「喔」 最终,我们三个人还是轮流猜拳,玩了一下午的躲猫猫。 夕阳西下,神乐揉着眼睛开始打哈欠,揪住神威的衣摆将脸埋在里面,含煳不清地道「哥哥,困。」 神威伸出手臂,护住她东摇西晃的小身体,转头对我说「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我点点头,将包裹和木桶重新背在了身上,临走之前还不忘折下一支樱花带回去,打算送给母亲看。 回家的路上,神乐直接趴在哥哥的 背上睡着了。 我戳了戳她肉嘟嘟的小脸,不禁感慨「她好能吃哦,像个小猪。」 神威没反驳「夜兔不都是这样吗」 「谁说的」我说,「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明明只能吃半桶饭。」 神威「…」 「而且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只有这么大一点的小婴儿呢,连话都不会说。」 结果一转眼就已经长成了可爱的小女孩了。真是神奇。 「话说回来,你现在煮饭应该不用踩脚凳了吧」 我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用手比了比我们俩的身高。发现还是差不多的样子后,顿时恨铁不成钢地道「都说了要多喝牛奶啊,你看看你,怎么还是个小短腿」 「…」 神威有点无语「你喝了那么多,不也一样没变化吗」 「你懂什么,千岁大人这叫厚积薄发。」 神威听后没说话,瞄了我一眼又移开了,像是懒得搭理我。 我毫不在意,依旧滔滔不绝地道「说起来,神乐竟然也到了喜欢电视剧的年纪。不如明天开始让她去我那里吧,刚好邻居家的窗户底下还能再蹲一个人。」 「我拒绝。」神威无情地说,「你别老想着带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你就错了吧,神恩君。」我一脸深沉地说,「电视剧才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现实又惨澹的人生啊。」 神威「…」 神威无语道「你是笨蛋吗」 我反唇相讥「喜欢说别人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 「哦,那我是笨蛋。」 神威淡定地说「所以怎么样你现在也是笨蛋了。」 「…」 大意了。 他竟然学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我憋了憋,没憋住,用看穿一切的目光看向他,沉重地说道「想和千岁大人组组合就直说,非得用这种方法吗」 「什么鬼,谁想和你组组合了」 「你啊。」我说,「难道不是你想跟千岁大人组笨蛋二人组吗」 「…」 神威说「我没这么想。」 我「明明想了。」 他「没想。」 我「好吧,就当你没想吧。」 他「…」 「算了。」神威撇开头,「懒得和你计较。」 切。 明明是千岁大人大人有大量。 我对着他平静的侧脸做了个鬼脸。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路口处。 我摸摸神乐的小脑袋,依依不捨地跟他说「记得帮我问小神乐哦。」 「你想都不要想。」 他把我之前说的话还了回来,微微颔首看着我道「快回去吧,不然伯母要担心了。」 「知道啦,你好小气」 我朝他挥挥手,转身蹦跶着离开了。 我们两家之间隔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就这么一个人又走了三四分钟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巷口。 我走进去,结果刚走到家门口,就敏锐的察觉到一种怪异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人来过了。 我心中一动,捏紧了手里的樱花枝,一把推开了眼前的家门。 原先只有我和母亲物品的玄关,放着一双属于男人的鞋。 我徒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寸寸的抬起头,准确无误的看向床边那道正拉着母亲手低声说话的身影。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我那多年不归疑似出轨的老爹,竟然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6 00:31:4420221116 21:3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y 97瓶;sachi 20瓶;猫猫吃成猪猪 15瓶;曲六 10瓶;是魔鬼不是珈百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烙阳的雨(十七) 我的父亲名叫千本。 关于他和母亲的故事之前已经说过了,这里再总结一下,就是「路过的夜兔救下了小可怜人类少女并带她离开了水深火热的老家」,是个不管发展还是结局都相当标准的英雄救美模板。 顺便一提,这英雄还是个颜控。 虽说早已经把记忆里父亲的脸给忘的差不多了,但关于「我爸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救下我妈」的这个问题,其实早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便已经不含任何目的、仅仅是出于好奇地询问过他了。 第33页 当时的父亲是这么回答的 「这个嘛哈哈哈,大概是母星的指引吧」 「其实那天我本来不打算走那条路的,结果出发的时候却突然肚子痛,从树林里解决完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女性的哭声,就这么一路找过去,就找到了抬着你母亲的轿子。」 「啊现在想想,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爸爸和妈妈一定是在徨安龙脉的指引下相遇的是天生一对」 「…」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大逆不道地按着这傢伙的头,让他给母星和龙脉道歉。 这种抛弃妻女一走就是六七年的傢伙到底是用什么样的脸皮说出的这种话啊 而且最讨厌的是,他竟然还敢回来。 在短短三秒钟之内把人对上号以后,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不下十种把对方装进麻袋暴揍一顿然后踢出烙阳的画面。 因为画面过于真实,还害得我兴奋之下险些把手里要送给母亲的樱花给捏碎,于是我连忙甩了甩头,把这些画面从脑袋里丢了出去。 屋中的人因为我的到来不约而同的停下了低声的交流,那道身影连同着母亲一起,朝门口的方向看来。 我踢乱了他摆放在玄关的黑色短靴,目不斜视地拿着花走进屋里,认真的给瓶子换了水,将半开的樱花枝插了进去。 有条不紊的做完了这一切后,我又开始洗昨天的碗。 神晃去年回来的时候,就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终于给自己家里安装了水龙头,顺便也把我家的也给接上了。这样一来,不管是洗碗还是洗衣服都方便了不少,神威也不用大冬天的还跑去街尾的水井那里打水了。 「千岁」 哗啦啦的水声倾泻而出,我开启了对周遭一切事物的无视,吭哧吭哧的对着水槽洗起了碗。 「那个,千岁」 我继续无视,把洗干净的两只碗拿出来叠在一起。 就在我准备向着第三只碗进发的时候,一只白皙却瘦削的大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默默地把碗从我的手里夺去了。 我手一空,愣住,抬起头看向这个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的不速之客,莫名其妙地拧起眉「你干嘛」 身旁的男人拿着碗,笨拙的在水底下淋了两圈,弧度很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爸爸帮你洗。」 我哦了一声,也不拒绝,把手一甩说「那这些你都洗了吧。不够的话旁边木盆里还有衣服,地也有两天没扫了,桌子昨天晚上不小心洒了汤,也可以擦一擦哦。」 说完我就把他丢在那了,没给什么过多的关注,转身走到母亲的床边坐了下来。 母亲倚坐在床头,素日里苍白的面色今天看上去好了不少,一双柔软的眼睛格外清亮。 她并未就我与千本之间奇怪的气氛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斥责我。在我坐 下后,她只是伸出手,温柔的替我拨了拨跑乱的头髮,用和以前一样的语气轻声地询问我说「今天玩的开心吗」 本来应该是多年不见的家人终于团聚的场面,不过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但我的脸颊贴着母亲微凉的手心,低头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 「神威和神乐也都还好吧」 我继续「嗯」,老老实实地汇报说「神恩君还是老样子啦不过小神乐超能吃的。」 「和你说了多少遍,要好好叫人家的名字。」 母亲说着用了点力,在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水声停止。千本拧好水龙头,回到了母亲的床前。 我捂着完全不痛的额头越过他朝水槽那边看了一眼嗯,竟然都洗完了。 这傢伙的干活速度比我想像中的快很多,看来也不是什么都不行的那种人嘛。 这么想着,我终于大发慈悲,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 千本长了一张很具有欺骗性的脸。 明明身为夜兔,有着在宇宙中都凶名在外的血脉,但却偏偏长了一双多情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弧度弯弯的,明媚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傻气。 我看着他,突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和他长得像。 这傢伙当年就是用这种傻乎乎的帅气笑容把母亲给骗到手的吧 想到这里,我眉头一皱,带着几分不满的情绪,终于问出了那个早在一进门时就该问的经典问题 「你回来做什么」 千本一愣,我不等他说话就继续道「既然走了的话就不要出尔反尔啊,突然跑回来可是会给人造成困扰的。」 这话说完,我也愣了愣。 我本来以为自己的语气会是像在抱怨,但实际上却比我想像中要平和很多。 不过也对说到底他对我而言就是半个陌生人而已嘛,确实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多余的情绪。 想到这里以后,我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自然多了。 我挪了挪被凳子咯的发硬的屁股,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抬起眼睛好奇地看着他说「所以你找到了吗」 千本大概也被我这通变脸给整不会了,眨巴着那双好看的眼睛,慢半拍地接道「啊」 「不是说是为了找到遏制夜兔本能的方法才走掉的吗,」我说,「那你现在回来,就是已经找到方法了吧。」 「…」 千本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艰难的挤出几个字「这个还没有。」 第34页 我顿时一脸嫌弃,毫不客气地说「那你回来干什么」 我的语气可能有点重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千本身为父亲,又是一个成年男人了,却在听到我这句话后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他的眼睛垂了下来,又变成了像是狗狗一样的眼睛,看过来的眼神可怜巴巴的,让人都不好意思再对他说重话。 我「…」 我陷入沉思。 果然是太久没有见过了。 这傢伙原来是这种性格的老爹吗 「这、这是因为」 他吭吭哧哧憋不出理由,求助的目光下意识游离到母亲身上,紧接着就眼睛一亮,像是开了什么窍似的大声说道「因为爸爸想你了爸爸每天都在想你和妈妈,想的睡不着觉,一直都想回来看看你们可是又不敢,前几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呜咳咳咳」 千本说着说着,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但很快就 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给打断。 我被这突如其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给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好像确实是比模煳的记忆里的形象要瘦了一点,笑容一旦落下来,眼下的倦容其实也很明显。 所以,难道说 等千本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摸着自己咳红了的脸一抬头,就对上了我狐疑的眼神。 我看着他这副高挑清瘦的身板,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电视剧里的众多经典情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起自己的下巴。 「你」我试探着开了个头,「你该不会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吧」 所以才突然决定要回来看看 为了和我们做最后的告别 正所谓浪子总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才回头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是、是什么病很严重吗」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电视剧剧情,我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坐直了身体,结结巴巴地说道「如果是白血病癌症晚期失忆车祸之类的千岁大人虽然没有钱给你治,但葬礼还是可以出席一下的」 但如果是○滋病的话,我就一拳把他从这打进地板里。 「真的吗千岁酱呜呜呜,小千好善良,竟然会愿意出席爸爸的葬礼爸爸本来就算死了你也绝对不会踏进爸爸灵堂半步的,哪怕变成幽灵都会被你嫌弃,呜呜呜」 千本眼泪汪汪,边说边抹眼睛,被我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现在也不是什么纠正他的好时候 我持续紧张,丝毫不敢放松「所、所以到底是什么病,你快点说啦」 「呜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 千本接过母亲递给他的手帕,把脸给擦干净了,重新露出了那双亮晶晶的漂亮眼睛,闷声闷气地道「就是坐飞船回来的时候没有抢到票,但是又太想见你们了,就只好扒在飞船的下面呆了一整晚下船的时候嗓子就有点不舒服,啊这么看来原来是感冒了啊」 我「…」 好没用。 这个男人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没用。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夜兔会感冒的啊 而千本犹自在那里继续感动了好久,等情绪缓和过来以后,才终于说出了自己回来的真正原因。 「我是来接你和妈妈去地球的。」 他这么说着,眼神一派纯然,很显然在我回来前就已经跟母亲商讨过了,所以说的十分顺畅「那也是我和妈妈相遇的地方,你妈妈出生在一个被称为「武士之国」的国家,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可是那边不是很乱的样子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好多种族都在地球打仗。所以他当年才会选择带母亲来到烙阳的。 「你指的是那些武士们发起的战争吗」千本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已经结束啦,现在江户那里安全的很,已经彻底放开了,有好多其他种族的傢伙都搬去那里定居了呢,我们这时候回去刚刚好。」 我哦了一声,偏头看了眼始终微笑注视着我们的母亲,没有再说其他话。 我看清了母亲安静面容下眼底潜藏的嚮往。 她是想要回地球的。回到那个她成长的国家。 而相比起种族混杂又气候糟糕的烙阳,或许那里确实才是最适合她生活的地方。 至于我 如果能让母亲开心的话,那么离开这里去往地球也好像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6 21:35:0820221118 05:3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吃成猪猪 32瓶;懒惰 10瓶;馒头不蘸酱 2瓶;轻歌、熹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烙阳的雨(十八) 下定了决心以后,我就打算去和神威告个别。 当然了,还有小神乐和美人妈妈也不能落下。 毕竟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是我在这颗星球上最熟悉的人。要好好的和他们说再见才行。 而为了让这个告别显得不那么悲伤,我特意选在了一个没有阳光的下午,借着和神威一起玩打水漂的功夫,清了清嗓子,用自我感觉十分自然的语气开口说道 「神恩君,再过几天,我就要和爸爸妈妈去地球了。」 可能是我的话题来的太突然,原本正弯腰捡石子的神威听了后很明显的愣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直起身子说「哦我知道了。」 第35页 「你这是什么反应」 我高高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这样你不哭一哭就算了,竟然连挽留之情都不表达一下吗」 亏我还特意带了手帕来,以为他会和那天晚上被我凶到的时候一样哭的很惨。 可恶,错付了。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哭。」 神威淡淡地说道,调整了一下拿着石子的姿势,手腕一抖,将石子丢了出去「况且,既然都已经打算离开,那也不是能因为一两个人哭一哭就会改变主意的吧。」 「唔」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好像也是哦。」 不过这样的场景是不是也太平淡了,和电视剧里的样子差好多。甚至连场雨都没下。 说好了分别的时候一定会下一场瓢泼大雨呢 可恶,不只错付了,还被骗了。 这么想着,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气,随后一脸沉重的在河边坐了下来,杵着下巴开始围观起神威打水漂。 因为不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的缘故,神威的动作是很标准的,抛出石子时的姿势灵巧中又带着力道,可以说是非常好看。 只见石子从他的手中弹射出去,在水面上轻快地跃动着,盪起一圈圈波纹状的涟漪。 我歪着头,视线从飞远的小石子重新转移到了他白皙的侧脸上,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追问「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再说了吗现在要是哭着求千岁大人留下可还来得及哦。」 「谁会那么做啊,你死心吧。」 神威说着将手中的石子抛下,合掌拍掉了手心沾的土,湛蓝色的眼睛从水面移动,终于把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 猝不及防与我四目相对,他微微顿了顿,像是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但语气倒是没什么异常,依然是很平静的样子「能够和父母一起离开这里,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件好事吧。我应该祝福你才对。」 「可是你看起来并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啊。」 我盯着他,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脸说「眉毛,还有这里,全部都皱在一起了。」 神威怔了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眉毛条件反射的松开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蹙在了一起。 「怎么啦,是有心事吗」 我眨了眨眼睛,说「趁千岁大人还没走,来吧,这可是最后一次免费的心理辅导」 「…」 神威没有接话,意料之中的沉默了下来。 我也并不着急听他的回答,见他不吭声,便十分自娱自乐的把手探进了脚下的河水里,画着圈的搅了搅。 水面很快被我搅成了一个小型旋涡,我把手指拿出来,又丢了一小块石子进去,看着它一点一点的沉进了水底。 旁边传来了一点衣服摩擦的细微响动,神威后退了一小步,无声的在我身边坐下,一只手习惯性的搭在了屈起的膝盖上。 我侧过头看向他,他并没有看我,深邃的眼睛虚虚注视着对面河岸的某一点,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让人一时间无法辨认出他此刻的想法。 良久,他才开口道「如果有人给你出了一道题。」 「你想要救自己重要的人,但代价是必须捨弃自己所珍视的东西。你会怎么选」 我一脸疑惑「世界上还有这种题」 「你别管那么多。」 神威说,声音略微沉了下去,听起来有些沙哑「只要回答就好了。」 行吧,看在今天是久违的心理辅导的份上。 我想了想,没有花费太久时间就给出了答案「如果是我的话,那当然是选重要的人啦。毕竟生命和东西比起来,肯定还是前者更重要一点。」 「…」 神威目光一顿,看了过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土给吹掉了,认真地看着他回答说「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离开烙阳的,因为在烙阳和母亲里,我当然会选母亲。」 「是啊,当然要选母亲。」 神威轻声重复了一遍,眼底深处的晦色似乎随着这句话的念出而悄然褪去了一点,就像是萦绕在心头的某个问题突然找到了解决的答案,连带着眉宇间的神色都变得放松了许多,只是还略微有些出神。 看着他的这副样子,我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来源,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母亲美人妈妈的身体最近还好吗」 问完这句话我就闭上了嘴,两只手扒在膝盖上,紧紧地盯住他的脸,努力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神威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的蓝眼睛低垂着,始终望着水面虚无缥缈的某一点,闻言也只是很平静地摇了摇头「她没事。」 好吧,看来是我多想了。 我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哦了一声,随后便想起了自己今天出门的目的。 「那等下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说,「还要再去和美人妈妈跟小神乐好好的告个别呢。」 神威微微一怔,从见面起便缠绕在周身的那股压抑感骤然一散,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脱出。 见我还在等他的回答,他略一颔首,沉默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压乱的衣褶后便朝我伸出了手。 「那就走吧。」他说,「时间已经不多了。」 到达神威家的时候时间还很早。 第36页 因为他最后那句话的原因,导致我这一路上都十分具有危机感,一不小心速度就比之前快了很多,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硬是被我不到十分钟就走完了。 而这么火急火燎赶路的结局就是,当我们回到神威家里的时候,神乐和江华还在午睡,并没有到醒来的时间。 我「…」 说好的时间不多了呢 可恶,又被骗了 为了不打扰她们,我只好和神威又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本来是打算等神乐和江华醒了再进去的,结果这么一等就等了好久,最后竟然莫名其妙的把神晃给等了回来。 乍一看见那道身着披风的身影从外墙处缓缓走来,别说是我了,就连神威的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父亲」他起身迎了上去,在那道身影的面 前站定,仰起头看着对方,「母亲和神乐还在睡,你是回来看她们的吗」 神晃闻言,摘下防风帽朝窗户里看了一眼,又将视线移了回来,伸出大手惯常的在神威的头顶按了按,把那撮翘起来的呆毛给压了下去。 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神威的举动,他的右腿先是条件反射的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后撤,但却在反应过来后停了下来。原本垂落在两侧的手掌微微捏紧,从背影来看就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但却始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对方动作。 我心下有些奇怪,但神晃似乎并没有发现神威的异常,很快便松开了手,呆毛也重新翘立在了空气中。 「不,我是回来看望你们的。」 神晃说着,将自己的披风卷了卷,挂在了肩上。 和神威有点怪异的躲避举动不同,他在面对神威时,不管是目光还是语气都很柔和。如果不是早前从千本那里听说过的话,我大概是不会将面前的这个男人与传言中立于夜兔顶端的星海坊主给联繫在一起的。 这个与夜王凤仙并称为夜兔最强的男人身上有着对家人温情的一面,但似乎又并不多。 不然我也没有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在妻子愈发病重后反而更加不归家了,只能面前把他归类于「强者就是这样」的范畴里。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神威对这个父亲逐渐产生意见并不再亲近,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这傢伙性子老成又沉闷,一向都独来独往,还有些孤僻。 现在我在的话还好,他心里面有事还会愿意和我说,可等我去了地球以后呢他不会因为心里憋着事没人说、最后硬生生走入歧途,直接变身成烙阳星的不良少年吧 这个剧情走向好像有点糟糕啊 我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父子俩的身影,若有所思。 因为沉浸在了自己的想像里,我也没注意听他们两个人又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就见到面前人影一晃,是神威走了回来,边撑起雨伞边对我说「要不今天就算了吧,父亲回来了,可能不太方便。我现在先送你回去,你明天早一点再来,那个时候母亲和神乐肯定都醒着的。」 我恍然回过神来,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应了一句「好哦。」 然后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直到走出了神威家所在的那条小巷,我才勐地反应过来,但犹豫了一下以后,就又继续走了。 神威打着伞,目不斜视地走在我旁边。 他捏着伞柄手指很白,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也并不柔弱。紫色的伞面时不时会磕到我的肩膀上,有点痒,我伸出一根手指把它推开了一点,结果没过一会儿就又开始磕上了。 唉 我默默地嘆了一口气,懒得再推了,任由它这么磕了我一路。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三点多,不到四点的样子,阴沉沉的天空虽然发暗,但却还是明亮的。 我抬起头看着被灰色的云幕所遮挡的天空,一个想法渐渐的在心底成型。 「神恩君。」 我突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说「如果我走了的话,你一个人会寂寞吗」 神威微微一愣,本能的看了我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看着前方的路说「不会。」 真的不会吗 我定定地看了他的侧脸几秒钟,笃定地道「你说谎。」 「没有说谎。」 神威稍稍捏紧了细长的伞柄,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垂下眼眸道「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所以也称不上是寂寞吧。」 「可是我也可以不走的啊,毕竟住在这里这么久都习惯了嘛,去了地球还要重新适应那边的生活,想想就好麻烦。」 说到这里,我稍微停顿了一下。 「所以,如果我说我可以不离开烙阳的话」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声音放轻,难得认真一次的向他提出了问题 「你会希望我留下来吗神威。」 作者有话要说  文比较短,下章就入v了,银魂的同人在晋江还是挺冷的,非常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喜欢和鼓励。 这里说一下全文走向虽然会有不可避免的剧情刀,但是个甜文,请放心阅读。 顺便丢两个预收在这里 预收1真选组一番队队长恋爱观察日志,c是小总和他的乡下青梅,和这本一个风格 预收2犬夜叉战国小记,c是穿越到战国一心苟活的咸鱼大美人x少年文盲僱佣兵头子,没错,男主是蛮骨,就是七人队的那个蛮骨。个人x喜好一些黑皮冷男人 第37页 感谢在20221118 05:32:2620221119 05:1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y 50瓶;弱智儿童 20瓶;猫里猫气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烙阳的雨(十九) 风吹过, 四下寂静无声。 意料之中的,神威并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不过我在问出口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也没觉得尴尬。 我将手背到身后,手指交握在一起, 轻快地迈开脚步绕到了他身前, 微微凑近打量了一会儿他的神色。 骤然拉近的距离似乎让原本沉默着的神威变得有些紧张, 他无声地攥紧了手中的伞柄, 色彩澄澈的蓝眼睛猫一样的睁大了一点点,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背嵴,朝后退了半步。 凹凸不平的地面还残留着前些日子下雨时所积下的雨水,和本就遍布的泥土混杂在一起,搅合成一种浓重的乌黑, 是一眼看去便觉得很脏的颜色。 因为夜兔经常穿布鞋的原因, 神威为了防止鞋子被弄脏, 在走路和奔跑时大都十分谨慎。可此刻他却因后撤的举动而一脚踩进了骯脏的水坑里, 深色的雨水瞬间浸透了薄薄的鞋面,把本就是深灰色的料子染成了更深的色泽。 春末的雨水应该还很凉, 可神威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似的, 如同被施了个定身术一样僵在了那里,竟然忘记了把脚挪出来。 见状, 我只好用手指戳了戳他,提醒道「醒醒啊神恩君, 你鞋子都脏了。」 手指下的身体紧绷着,虽然称不上是石块和墙壁的程度,但是戳上去时也硬硬的。 神威的眼睛似乎又睁大了一点,看上去和猫咪更像了,匆匆别开头转过身体避开了我的手, 终于将自己的脚从水坑里收了回来。 「我知道,不用你说。」 他抿了抿唇,手腕移动,伞面也跟着微微倾斜下来,遮挡住了我大半的视线。 在成功的把我的目光隔绝开之后,他大概是以为我没发现,整个人僵硬的身体明显松弛了许多,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么一打岔,他直接选择了对我刚才的问题避而不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透的鞋面和裤脚,便重新换上了一副自然的口吻,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就送你到这里好了,两三分钟的距离而已,应该不需要人再跟着了吧」 他故意用了一种轻飘飘的语气,像是在有意识的挑衅。 而我也成功的被他的这种语气给带偏了,当即挺起了胸脯道「那当然,你以为千岁大人是什么人」 烙阳星的正义之光、不用出手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把讨人厌的傢伙吓得屁滚尿流、家门口一条街各种意义上的老大 等一下,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唰的回过神来,当即盯着眼前深紫色的伞面,狐疑地眯起眼睛。 「都走到这里了为什么要说回去啊你该不会是想逃跑吧,神恩君。」 「…」 神威一顿,平静地说「当然不是。」 「那你干嘛突然说要回去」 「你不是也很突然吗」 「啊」 我一愣,隔着一道伞面,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没什么。」 伞面后的人停顿了几秒钟,淡淡地道「因为鞋子脏了,仅此而已。」 所以还是因为洁癖发作的原因吗 我半信半疑,下意识想像了一下湿透的鞋子穿在自己脚上的感觉嗯,好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中皱起来的眉头松开,大发慈悲的决定放他一马。 「那好吧,你回家去换衣服好了。」 我边说 边用手掌轻松的将挡在眼前的伞面抬了起来,猫着腰从伞下面钻了进去,对着再次僵在原地的神威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道「可是在回去之前,那你也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才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神恩君」 「…」 神威眼神闪烁了几下,这次却没有再移开视线,只是默默站直身体,将伞正了起来,再开口时声音似乎显得有些冷淡「我的答案,很重要吗既然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就不要再被其他的因素所干扰,就这样不要回头的走下去吧。」 「你在说什么啊,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我疑惑地看着他,对他的脑迴路感到十分不解「选择这种东西真的有正确和不正确的区别吗,明明只是看作为选项的两方哪个在天秤上更重一点才对吧夜兔说起来像战争机器,可又不是真正的机器,既然都不是机器了,那就一定会犯错的嘛,如果错了那就重选,干嘛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呢」 我讲到这里,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时隔多年,最开始认识他时的那种搞不懂他的心情再次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明明这些年都已经淡了很多的,怎么一下子好像又回到原点了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 神威并没有被我绕进去,也没有对我的这番观点输出进行任何正面或负面的评价,说完这句话后便撑着伞转身,竟是直接准备离开了「我先回去了,你要见母亲和神乐的话,等明天再来吧。我会提前告诉她们的。」 「什么等一下,你好狡猾」 见他要走,我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他拉住,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 第38页 「你确定不回答我吗」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你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话,那我就当你默认啦。」 神威「…」 神威卡了下壳,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可能是被我的无耻给惊到了。 我趁这个机会利落的松开了手,一脸深沉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骤然被拉回去又被放开,神威像是有些迟钝,慢半拍地说「你知道什么了」 「那还用说当然你其实还是想让我留下来嘛。」 我嘆了口气,实在是太了解面前这个不坦率的傢伙了,很快便给出了答案,掰着手指给他说道「你自己想想啊,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问你就拿母亲来当藉口,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神威「…」 神威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多日来那种让自己强行平静的表情终于被打破,恢復了一点活泼的感觉。 他整个人就像是突然间找回了精气神一样,胸膛快速的起伏两下,红晕飞快的从颈部蔓延至耳根,却又强行挽尊似的坚持着,兀自僵在那里不肯回头看我。 「都说了不是那样」 「口是心非是不好的习惯哦,神恩君。」 我怜悯地看着他被我戳穿内心后还在努力挣扎的模样「美人妈妈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神威「…」 神威像是被我给噎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肩膀随着他的这个举动而微微抬起,随后又落下,背影无形中竟然像是被打败似的垮了下来。 他闷闷的丢下一句「随便你怎么想吧」,便头也不回的举着伞离开了,徒留我站在原地,对着头顶的天空寂寞的嘆气。 这就是看穿一切以后的世界吗 千岁大人果然很强。 临时改变了主意,我没有磨叽,回到家便把事情全部讲给了母亲听。 反正去地球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多少也要准备一段时间,收拾收拾行李之类的。 而且我只是打算自己不去了,并没有让母亲和千本都跟着留下来陪我的意思。 「所以,我决定先留在这里,不然房子很有可能就会被人占了或者毁掉。至于母亲和父亲你们两个不用顾虑我,只管安心去地球就好,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我本以为母亲思乡心切,对烙阳不会有太多的留恋,所以在短暂的纠结后就会选择跟千本一起离去。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母亲在听我说完这番话以后,眉头轻轻蹙起,一旁两只手规矩放在膝盖上坐着的千本也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在看过母亲的脸后又憋了回去。 「你怎么会做下这种决定呢千岁。」 母亲说,一贯平和的口吻在此刻显得有几分严厉「我身为母亲,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这里,自己却跑去那么远的星球生活呢」 莫名其妙似乎中了一箭的千本「…」 他挪挪身体,默默地往旁边蹭了蹭,努力缩小存在感,不敢吱声。 我犹豫着张了张嘴「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 母亲强硬的打断了我的话,不容置喙地说「反正地球那边也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当年的亲人估计早就在攘夷战争中死光了吧。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着急的,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 我吞了吞口水,面对这样展现出强势一面的母亲,在此刻做出了和千本一模一样的反应,也跟鹌鹑似的缩在凳子上不敢出声。 母亲坐在床边看着我们两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视线逐渐柔软了下来。 她像往常一样朝我伸出手臂,我起身,埋进了她的怀里,听到头顶母亲换上了一种温柔的声音说「现在回不回地球,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管在哪里,只要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就好,你明白了吗千岁。」 我恍惚间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半是懵懂半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千本也适时的加入聊天,眨巴着眼睛把头凑了过来,一脸正气地说「没错,只要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管是地球还是烙阳都无所谓的」 我「…」 这个墙头草,他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这么想着,我从母亲香香的怀抱里坐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的把这张讨人厌的大脸给推远了。 第20章 幕间 「你要变得真正的强大。」 这是神威从父亲那里听过最多的一句话。 在他很小很小、似乎是刚刚记事的那段时间, 他的家庭其实和其他人的家庭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时的母亲身体还很好,每日里会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出门买菜。他至今还记得她微微发凉的指尖笼罩住他手背的感觉, 柔软的掌心深处带着一丝不变的温暖。 就像是母亲这个人一样。 明明看似雾一般缥缈难以捉摸, 却又在低眉浅浅扫来的瞬间, 可以触及到她眼底柔软又温和的光。 父亲是宇宙有名的异形猎人, 那时他偶尔也会外出,工作内容大多是替其他星球清理灾厄, 有着清道夫与救世主的美号。 而那时的神威每天最盼望的事情,就是父亲在工作结束后可以早点回家,赶上晚上母亲亲手做的晚饭。他们一家人会围坐在一张桌子上,边吃饭边听父亲用讲故事的口吻讲述在工作中经歷的其他星球的见闻,明明是那么危险的过程, 可对父亲来说却如同过家家酒一般,那些在宇宙中无比兇悍的怪物在他面前也不过只是比刚出生的小狗厉害一点罢了。 第39页 「毕竟爸比我可是连徨安之主都打败过的人啊况且更厉害的傢伙也不是没有挑战过。」 当时头髮还很茂密的神晃这么说着,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旁边的江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明明没说任何话,但神晃却骤然一凛,收敛了刚才有些不正经的表情,正襟危坐一脸肃容的对神威说道「好了, 今天的娱乐时间就到这里。你该去睡觉了, 神威。」 神威「…」 完全没看出父母在打什么哑谜的神威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从饭桌上赶了下来,怀揣着一肚子的问号, 乖乖地跑去给自己铺被窝了。 强大威严但私下里也会摸着他的头将他背在背上到处玩的父亲, 神秘知性看似冷淡疏离实则十分温柔的母亲。那时候的神威就和所有同龄的小孩一样,享受着家庭和睦的幸福童年。 而这种平凡而又的日常生活,究竟是从那一天起发生了变化呢 仔细想一想, 母亲的身体情况出现问题,似乎是从生下神乐不久后开始显现的。 彼时他和父亲还沉浸在妹妹到来的欣喜之中,一抬头却看见母亲正在咳血,鲜红色的血液顺着白皙的指缝滑下,一点又一点滴落在洁白的被单上。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连同父亲一起呆呆的僵在了床边。 从那之后,父亲便开始频繁的外出不回。 最开始,神威只以为是他的工作变忙了,因此才不得不减少了陪伴母亲的时间。可渐渐的,他却无法再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 毕竟这世界上不会有哪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会对身体状态每况日下的妻子视而不见,仅仅是连陪在她身边也不愿意做到的吧 他深深地不理解这样的父亲。 随着江华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她开始变得无法下地走动,简单的几步路便仿佛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就像是生长在土地里的鲜花那样,神威正亲眼目睹她的枯萎。 为了让这样的母亲能够安心卧床静养,当时也不过只有四岁的神威,选择了强迫让自己成熟起来,好早早肩负起照顾母亲与年幼妹妹的责任。 他们所在的烙阳星并不是一个适 合病人居住的星球。 这个星球气候环境恶劣,社会结构复杂多样,聚居在这里的除了夜兔,还有许许多多因各种原因而流浪到这里的种族。 种族一多,矛盾便也多了。 和各种法制道德健全的人类社会不同,在大多数宇宙种族之中,弱肉强食才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因此,即使明明没有做过什么,但家中似乎并没有成年夜兔能够顶事的神威,自然而然的便成为了其他种族挑衅欺凌的对象。 他们会对着他家的窗户丢石子,在他家门口撒尿,大声称他的母亲是污染了烙阳空气的病原体,尽情嘲讽一番后又大笑着离去。 更有甚者,还会在他买菜归来的路上专门等着他,狰狞的面孔向他聚拢而来,逐渐把他围困在中间,想要当做沙包一般拳打脚踢。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时候,神威还手了。 虽然只有四岁,但到底还是夜兔,是宇宙最强夜兔星海坊主的血脉。因此他在面对这一群看上去比他大不少的傢伙们时依然有着还手之力。 但是最终,那一场架他没有赢。 烙阳的地面常年积着骯脏污秽的雨水,他在血脉的暴动下,将还是婴儿的妹妹护在身后,发了狠似的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一人使出重击。 他的个头只到那人的腰间,被打翻后便又重新扑了上去,牙齿深深地楔进对方的皮肉里,几乎硬生生咬下一块肉。 那人因为疼痛而哭的哭天喊地,眼泪鼻涕落了满脸。 而其他人似乎也因为这一幕而感到了害怕,在最后一次将他踢飞后便骂了几声,带着受伤的傢伙推推搡搡的快步离开了。 神威面朝地趴在小巷中间,恍惚间听到了妹妹稚嫩的哭声。 神乐被吓到了,扯着嗓子在哥哥的背后哇哇大哭,连声音都哭哑了。 那一天,神威是带着一身藏都藏不住的伤回家的。 他本想将这一切隐瞒下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然而母亲却叫住了他。 江华撑着孱弱的病体找来了绷带为他包扎,清瘦的身躯包裹在日益宽大的衣服里,仿佛随时可以被一阵风给带走。 旁边的摇篮里,哭累了的神乐已经睡着了,但身体仍旧一抽一抽的,小小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也是从那一天起,神威学会了忍耐。 为了妹妹不再被吓到,为了母亲不再在病中还要替他操心,他学会了在面对这种事情时以沉默来应对,又或者是干脆避开对方,绕路而行。 而这一招或许真的有用,渐渐的,那些比他大的孩子们对他这副不反抗的无趣样子失去了兴趣,转而去寻找新的乐子。 后面再来的一些傢伙则都和他年纪差不多,手段也稚嫩许多,从单方面欺凌变成了很好被吓唬走的小打小闹。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千岁。 明明同样身为夜兔,但在神威看来,最初认识时的千岁,其实是个奇怪的傢伙。 她自说自话,又自成一派,在这个混乱昏沉的烙阳星里有着多余的正义感与对弱者的关心。 第40页 她的人生理念就是想什么做什么,有什么说什么,活的坦率而又自由。 她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在不停歇的叽叽喳喳中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他的生活,在他闭合的心扉前大喊大叫,直到他受不了出来把她拉进去才肯罢休。 不过 她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这一点,相当得意的把这归咎为了自己的个人魅力。 虽然也并不能说她完全错了就是了。 她总是这样,整天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上去没心没肺,无知无觉又无忧无虑,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她伤心难过、又或者去花费精力仇恨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神威偶尔也会对她产生好奇。 久而久之,明明是性格完全相反的存在,他竟然也渐渐地习惯了。 同时,他也并不是很想承认,自己或许有受到这傢伙的影响,似乎也逐渐放下了对父亲的怨怼。 可是,是真的放下了吗 八岁那年的某个父亲回来的下午,神威在无意中躲在窗外偷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神晃说「是我自私的将你带离了那颗星球,才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既然这样,我宁愿抛弃家人,也要拯救你的生命,就像是你放弃了自己也要选择留在我们身边一样。」 至此,母亲身体变差的原因终于解开。 是因为神晃,因为他将母亲从夜兔一族的母星徨安带走,才致使母亲的身体机能出现问题,一日日的衰竭了下来。 他将那颗星球上唯一的一朵花给带走了,却也让这朵花枯萎,走向了凋零的归途。 在这一刻,神威长久压抑在心底的那份对于神晃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他想要将母亲带走,带回曾经的母星徨安去,为此不惜找上了宇宙海盗春雨的人,企图与他们做交易。 可母亲却拒绝了他。 就如同父亲所说的那样,母亲宁愿在这颗不属于自己的星球上枯萎,也不愿意离开父亲与他们的身边。 面对这样的母亲,已经不再是四岁稚龄的神威却再一次的陷入了久违的迷茫之中。 他宁可捨弃家人也要救回母亲的生命,可如果母亲不愿意呢 是他错了吗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他在不久后的一个下午,等来了千岁的告别。 乍然从她的口中听说了他们一家要搬去地球的消息时,神威先是一愣,随后自心底深处竟意外的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 虽然嘴上总是说着自己的父亲抛妻弃女,但千本却是和神晃完全不一样的人。 烙阳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管是他还是她,应该也都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就这么离开也是一件好事。 和家人一起。 他就这么轻易的说服了自己,同时也忽略了心底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不过,他终究还是小看了千岁。 说是小看似乎也不太合适倒不如说,他终究还是不够了解这傢伙。 在一语点破了他那点自己都没搞清楚的情绪以后,千岁以一个常人难以想像的速度又飞快地搞定了自己的父母,一家人最终还是没有去地球,出乎意料的继续在烙阳住了下来。 对此,千岁似乎也觉得有点可惜,第二天一见到他时便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似的,对着他的脸一阵嘆气。 「神恩君,」她边嘆气边一脸深沉地说,「你知不知道千岁大人为了留下来陪你都放弃了什么」 神威「…」 可这也不是他求着不让她走的吧 神威习惯性的在心中腹诽,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千岁也同样很习惯了他的沉默和不回应,自顾自地 戳了戳他的手臂,凑在他身旁说「开心一点嘛,难道看到千岁大人愿意留下来,你都不感动吗」 神威最听不得她用这种句式说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这有什么好感动的吗」 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 神威一顿,再次自欺欺人的忽略掉了心底涌上的情绪。 千岁一脸的习以为常「你看,又不坦率了吧。」 她一副「我懂好多」的表情,并且换上一种过来人的口吻「你这样以后可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的哦。都什么年代了,傲娇这种东西早就已经退环境啦,现在最流行的可是直球和美强惨」 神威「…」 这又是从哪个电视剧里看来的东西听上去就奇奇怪怪。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有雨点落了下来,打在伞面上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 烙阳的雨总是这样说来就来,没有任何徵兆。而千岁是夜兔中的异类,向来都不爱打伞,此刻被雨淋了还不忘抬起头看一眼,低声嘀咕了一句「原来分别时的那场雨在这等着呢。」 神威没听清,见雨渐渐下起来了,便把伞举高了一点,移到了她的头顶。 「这是你今年第几次被雨淋了」 趁着给她挡雨的功夫,他抓住机会反击:「都说了要好好带伞出门啊,结果却每次都是这样。」 「因为太麻烦了嘛,淋一下雨而已,又不会感冒。」 千岁说着,伸出手臂弯了弯,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完全看不见的肌肉「不用担心哦,千岁大人可是很强壮的。」 神威「我没在担心。」 第41页 千岁看着他,露出了一个「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懂」的微笑,故意拖长了嗓音说道:「哦」 「…」 神威放弃了解释,任由她拿下了这场对话的胜利。 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地往河边的桥下走去。 说来也奇怪,潮湿的空气,破败的街道,甚至是角落里爬满了管道的苍苔,都是平日里已经看惯了的东西,可今天再看时,却莫名觉得有了哪些不同。 走到被千岁命名为秘密基地的桥洞下面,神威收了伞,甩了甩上面的雨水,突然听见她叫了自己一声「神恩君。」 神威「嗯」了一声,回眸看她。 只见千岁上前一步,毫无徵兆的拉住了他的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闪着星星一样,就这样亮晶晶地望着他,语气有点兴奋「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你说好不好啊」 神威愣住,待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之后,当场僵在了原地。 这是约定吗 见他不说话,千岁也不催促,依然拉着他的手保持刚才的姿势看着他,专注的有些过分。 应该要拒绝的。 拒绝才是正确的选择。 她不会离开烙阳了,可是他却仍然没有下定决心。 在心底深处,他还是想要带着母亲离开这里的。为了这个,他可以抛下任何人。 然而看着千岁的脸,神威张了张嘴,话临到嘴边却莫名其妙的转了一个弯。 「嗯。」 他说。 直到千岁玩够了回家的时候,神威依旧沉浸在自己竟然答应了对方的惊讶情绪里没有走出来。 他心中只觉得不可思议,茫然想不通是为什么,最终步伐缓慢的发着呆回到了家里。 然而到家以后,他却看到了令自己目眦欲裂的场景。 只见江华靠坐在床边 剧烈的咳嗽着,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她指缝中涌出,连同她本就白皙的皮肤都显得更加苍白。 小小的神乐眼睛含泪,看着这样的母亲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惊慌无助地抓住江华的衣角,带着哭腔求助无门地喊道「爸比」 门口,一只脚已经踏出家门的神晃身形一顿,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回头。 他戴上防风帽,解开打结的披风,强迫自己不去听妻女带着哭声的唿唤,低头大步朝外走去。 然后,便被正好回来的神威给拦住了。 神威看着面前给予了自己血脉与生命的男人,耳边是妹妹稚嫩的唿唤与母亲嘶哑的喘息,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人都被从天而降的利刃噼成了两半。 一半,他想要遵从母亲的意愿;而另一半他想要杀了他 与其说是杀掉,又或者用「除去」来形容会更贴切一点。 除去这个让母亲失去生命,却又自私的不肯将母亲带回徨安的男人,只有这样,母亲才会自由,才会愿意和他离开这里。 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可以宣洩的途径,神威轻轻张开手,五指併拢,做出了一个进攻的起手式。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决定不再忍耐,在今天为一切选项做出终结。 海水般深邃的湛蓝色眼睛瞳孔如蛇般拉长,他眼尾上挑,几乎压抑不住血脉中本能的凶性。 神晃看着他,似乎也明白了一切。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神威」 「不是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要这么做了」 神威说完,身体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顷刻间来到了神晃的身后,五指并为手刀,对着他脆弱的颈侧毫不犹豫的挥下致命一击。 但却被神晃轻描淡写的给拦下了。 神晃低头,空气里传来某种似乎几不可闻的嘆息,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变得与现在的神威如出一辙。 他所有的情绪如潮水般褪的一干二净,冰冷的眼神注视着神威,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这一刻起,他仿佛不再是看自己的儿子,而是与从前的任何对手没有区别。 这个与夜王凤仙并称为夜兔最强的男人显然不会这么轻易便能偷袭成功的。很快,神威就在与父亲的殊死较量中落于了下风。 生死关头之间,属于夜兔之血的力量破笼而出,昔日那股宁死也要狠狠咬住对方血肉的情绪被无数倍放大,最终让神威成功的斩下了父亲的一条手臂。 而代价也是他被打成了重伤。 关键时刻,神乐扑了出来,哭着拦下了父亲想要杀死他的最后一击。 神晃转身离去,这次没有再回头。 神威躺倒在自家的庭院里,意识模煳中,看到了头顶一如既往阴暗的天空。 雨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厚重的云层之中,他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某个人的背影,轻巧而又灵快,像是随时可以飞走的小鸟。 他被折断的手掌无力想要蜷一蜷,似乎是像要抓住什么,但却失败了。 无边无际的天空之下,在妹妹无措的哭声中,神威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停的拖着伤腿,向着家门外走去。 然而还未等走出两步,便浑身脱力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面,缓缓地倒了下去。 父亲转身离去的背影,母亲孱弱支离的身躯,还有妹妹满是泪水的脸 在这一刻,似乎都离他远去了。 第42页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勉强动了动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看来,他果然还是没办法遵守那个约定了啊。 第21章 烙阳的雨(二十) 细细绵绵的雨持续的下着, 等到家的时候,我的头髮都已经湿透了。 家里没有人。 父亲陪着母亲出门散步了,估计要一会儿才会回来。 衣服全都黏在身上, 湿乎乎的很不好受。 我从床底下把放过季衣服的箱子拖了出来, 期间头髮湿哒哒的还在滴水,被我拢到一边用力拧了一下。 啪、啪 水顺着发梢落了下来,滴在地板上, 聚起一个个小水珠。 是不是又长长了呢 我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到胸口的发尾, 心下琢磨着是不是该把它剪短一点比较好。 其实像神威那样把头髮编起来也不是不行,可每天早上起床还要花费时间去编辫子也实在是太麻烦了。 更何况它还很容易乱。一不小心可能就又要重新编一次。 我的头髮一直都是母亲帮我梳的, 不过仅限于梳而已, 她很少会像神威的母亲那样帮我把头髮扎起来, 更不要说盘成小糰子了。 我合理怀疑是因为母亲也不会。把所有的头髮拢在身后用布条束在一起,大概就是她的极限了。 我把夏天的薄衣服找了出来,把身上湿掉的衣服脱掉, 换了身新的。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拿剪刀给自己来一次形象改造的时候, 耳朵一动, 突然听到了窗外由远及近的哭声。 声音稚嫩, 听上去有些耳熟。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神乐埋着头从外面跑了进来,不知道是经歷了什么, 向来梳的整齐的小糰子都散开了一个。 见状, 我也顾不上拿剪刀的事情了, 连忙打开门走了出去「这是怎么啦, 发生什么事了吗」 神乐一头扑进了我的怀里,小手紧紧地拽住我腰侧的衣服,开口先是哽了一下, 然后才吸了吸鼻子,掩饰不住呜咽地说「尼酱、尼酱他流了好多的血,妈咪也晕倒了,我怎么喊他们都不理我,呜」 我一愣,下意识问「那你父亲呢」 神乐虽然哭着,但却比许多遇到事情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子要强太多了,哭的一抽一抽的同时还可以清楚的回话。 「爸比走掉了,本来妈咪想让他留下来的,可是他还是走掉了。」 所以才把美人妈妈给气晕倒了吗 那神威流血又是怎么弄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干脆抄起神乐把她夹在胳膊下面,决定直接去她家里看看情况。 江华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神晃现在又走了,如果神威真的受伤了的话,很显然就没有人能照顾她了。 我跑了出去,因为太着急又忘记拿伞了,刚换好的衣服又一次全部湿掉。 不过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急着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出门以后直接跳到了房顶上,绕开了错综复杂又狭窄的巷道,把原本四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神威的家在一道斑驳的石墙后面,从外面来看和往日里没什么不同,可我在踏入墙洞的一剎那,就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空气里残留着一股令人战慄的气息,只不过当时的我还无法分辨出什么是杀意,只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就放轻了,夹着神乐小心翼翼地迈进了院子里,一眼就看见了面朝地倒在院门口位置的神威。 就如同神乐所说的那样,他的确受了伤,在流血,而且似乎伤的还很重。 他的辫子几乎已经 散开了,髮丝凌乱的贴在脸上,又被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液的东西黏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 我走上去,把神乐放了下来,在他身边蹲下,屏住唿吸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吓死我了,还活着。 我绷住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连忙把手臂穿过他的腋下,使力将他从地上架了起来,打算把他弄到屋里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神威的两条手臂似乎都被人给折断了,手肘的位置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着,看上去就很痛的样子。 但他此刻却无知无觉,气息也很微弱,就这么两条腿拖在地上,安静的任由我把他给架进了屋子。 神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紧张地攥着自己的手指,显然有些不安。 江华昏倒在床上,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其实光靠面色的话,我是很难看出她的身体是好还是不好了的,但是我却在帮她整理被子的时候,看到了被单上的一小片血迹。 不只是被子,仔细一看的话连地板上都有,只是因为地板的颜色太深,所以没那么明显就是了。 木桌的一角放着一个透明的长口瓶,里面插着两朵不知是谁采来的、江华最喜欢的花。 大概是已经摘下来太久的原因,粉红色的花瓣明显已经有些蔫了,褪色的边缘虚虚的蜷缩起来,唯独中间鲜红的花蕊犹自艷丽着。 我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旁边的神乐已经停止了哭泣,正握着母亲的手坐在床边,头低下去,偶尔会吸一下因为哭而被堵住了的鼻子。 乖巧而又懂事。 至于神晃他果然不在了。 我把江华的身体往里面推了推,转头和神乐一起,废了点力气把他搬到了床上。 第43页 做完这一切,我看着这床上并排躺着的一大一小,忍不住有些发愁。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我说,「流了这么多血,就算是夜兔一时半会也醒不了吧得给他包扎一下才行。」 神乐懵懂地点点头,跳下床扒拉出医疗箱,然而在翻找了一通后却没有找到绷带。 「绷带没有了」 她呆呆地看着被翻乱的小箱子,扁了扁嘴,蓝眼睛里迅速汪起了一眶眼泪,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见状,我连忙将她从地板上抱了起来,拍拍她的头哄道「是用完了吗没事没事啦,我家里还有,现在就去拿过来」 神乐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嘱咐她在这里等我,然后便利落的原路返回,准备回家里去拿绷带。 然而等我带着绷带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坐在床边的神乐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时竟然清醒过来了的神威。 「你醒了」 我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对他异于常人的恢復力感到震惊「我还以为你最快也要晚上才会醒呢。」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夜兔血脉的力量,还是他本人意志力过强的原因。 总之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这么快恢復意识的傢伙,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神威一动不动地站在桌边,手掌无力撑在桌子上,垂眸望着瓶子里的花朵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对于我的到来无动于衷。 我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 毕竟他不说话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现在又受了伤,估计也没什么精力和我聊天 吧。 这么想着,我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己则坐到了他的旁边,边拆绷带边四处张望起来。 「神乐呢,你看到她跑去哪里了吗」我说,「刚刚明明让她在这里等我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她睡着了。」 神威说,像是终于捨得搭理人了,沙哑的嗓音里透着几分虚弱。不过语气却还是很平静。 我喔了一声,又盯着那张大床仔细看了几眼,终于在江华的胸前看到了一撮露出来的橘色头髮。 小小的神乐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被子一起一伏间可以看出她的唿吸平缓,大概是哭累了以后就爬上了床。 「你的伤是怎么弄的我们分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 我说着,用干净的毛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掀开刘海擦掉了额头上的。 和面对神乐的时候不一样,我没有问他神晃去了哪里,也不是很想问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伤口包扎了最重要。 神威垂眸看着瓶子里正在枯萎的花朵,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我这个问题。 我拉过他的胳膊,尝试着将他脱臼的手臂恢復原状,顺便顺着他的视线往花瓶里瞟了一眼。 「咔嘣」一声,一只手臂接好了,我又换了另一只,随口说道「这花该换新的了,要不要我去帮你摘点回来你这个样子最起码还得养一个星期吧。」 神威睫毛轻颤两下,说「为什么要换新的」 我「当然是因为这两朵都枯掉了啊。」 「花枯了,只要重新种回土里就好了吧。」神威淡淡地说,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 还可以这样的吗 出于对他的信任,我竟然认真的开始思考起「把快死掉的花种回土里它到底还能不能活」的可操作性。但手上也没停着,很快就把他的另一只手臂也接好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拿起绷带,站起身开始往他的头上缠。 他的额头也不知道是撞到哪里了,青青紫紫的肿起来一大块不说,破裂的口子里还在渗血,一眼望去十分狰狞可怖。 但神威就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任我施为,目光仍盯在两朵花上面,就像是通过花在看谁。 「不过它大概不愿意回去也好。如果这是它的选择的话。」 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我抽出空来,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这傢伙,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于伤春悲秋了 没想到啊,他竟然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头上的绷带很快就缠好了。 我拍了拍手,叉腰,看着他重新恢復干净的小脸,对自己相当满意。 我拿来镜子给他照「怎么样,千岁大人的手艺还不错吧」 神威顺着我的心愿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湛蓝色的眼底一片淡漠。 他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绷带,突然说「千岁。」 「干嘛。」 我应了一声。 「我要离开了。」 这话来的有点突然,我反应了一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要去哪呢」我皱起眉,「美人妈妈的情况这么差,神乐又还小,你要是想带她们走的话没那么简单吧」 而且最重要的其实是没钱。 想到这里我灵机一动,当即看着他说「要不然你和我们一起去地球吧 妈妈说了她老家的地很多,等回去以后就建一座房子,你要是也来的话就建在我家旁边好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做邻居了」 就是可惜了这里的邻居,以后再也蹭不到他家的电视机了。 第44页 「不,我自己去。」 神威说着,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模样连带着声音都显得格外冷漠「毕竟家人这种东西,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看着面前仿佛被抽去了所有情绪、像是变了个人的神威,微微睁大了眼睛,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说话,我已经抬手摸上了他被绷带覆住的额头。 「是发烧了吗」我疑惑地探了探他的体温,「好像也没有啊」 那就是又在想一些我搞不懂的事情了。 话说他今天好像是有点怪怪的是因为神晃又把江华丢下走了的原因吗 正出着神,手掌下又一次传来了神威的声音。 「千岁。」 「啊」 短暂的沉默。 神威说道「恨我吧。」 话音刚落,一股似曾相识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神威已经猝不及防的出手,一把捏住了我的后颈,随即狠狠地将我掼了出去。 木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吱」声,向旁边划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我的额头也磕到了桌角上,眼前顿时一阵阵发黑。 「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这句话,神威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迈过门槛走了出去。 他的突然袭击显然大获成功,我捂着头趴在原地晕了一会儿,过了半分钟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自己该去追,于是又连忙撑着地板爬了起来。 我追出了院子,跳上房顶往前跑,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他的身影。 因为还受着伤的原因,他显然失去了平时的速度,我眼睛一亮,脑中骤然清明了过来,也顾不上搞清楚他突然出手的原因,连忙加快速度打算把他拦下来。 等拦下来以后,就先对着他的肚子狠狠揍上两拳,让他也尝尝我刚才的感觉 我在心里想着,对刚才的事情越想越气,脑袋里一瞬间已经把自己暴揍对方的画面多角度幻想了一遍,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可恶原来这傢伙是个会突然出手打人的暴力狂吗 打了我竟然还想跑,看千岁大人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我盯着前方上下跃动的那道身影,脚下越跑越快。 然而就在我眼瞅着便可以追上对方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群穿着黑披风的傢伙,个个都凶神恶煞,看起来就不好惹。 神威停了下来,抬头和为首的那个人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便走进了这群人之中。 而这群人竟然像是在等他一样,见他来了后便开始移动,在领头之人的一声令下后,纷纷朝着航空站的方向走去。 包括神威在内,他们所有的人手中都拿着一把伞,显然是一个由成年夜兔组成的团体。 他要跟着他们去哪里 我心中一紧,顿时顾不上什么以牙还牙的报復了,眼看着他就要踏上停泊的飞船,连忙扬起声音「神恩君」 神威脚下一顿。似乎是听到了,但却没有回头。 我追上去,想要跃过人群把他拉出来,但还没来得及往里走,就被人一把拦了下来。 男人有着一头橡 栗色的短髮,身材高大,拿着伞,正是刚才和神威说话的傢伙。 他显然也是一名夜兔,只有一只手臂就轻轻松松的把我拦在了人群之外,与此同时有些懒散地说道「小妹妹,前面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快点回家找妈妈去吧。」 「走开,别挡路」 我一脚踢开他拦在我身前的手臂,弯腰越过他继续想要朝里走。 男人脸上露出了有点惊讶的表情「又是一只小兔子」 话是这么说着,但他手上却毫不含煳,很快便再次追了上来,一把扯住了我的后衣领。 我被他单手提了起来,四肢在空气里胡乱的扑腾着,心头怒意四起,顿时恨不得回头把他的手咬烂。 「这是什么表情,好兇」男人说着就提着我往远处走,「我可是好心啊,那可不是什么适合女人呆的地方,更何况是你这么小的女人。」 「好啰嗦,都说了让你放开我了」 我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逃脱出来以后,情急之下只好扯开嗓子朝里面喊道「神威」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远。 神威小小的身影逐渐被吞没在人群里,可我知道,他是能听到我的声音的。 然而即使这样,他却一次也没有回头。 「哦,原来你和那个小鬼认识啊,我就说嘛」 男人顿了顿,直到带着我走到彻底看不见飞船船体的地方,这才将我放了下来,显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让你去了。那个小鬼已经做好了决定,想来也是不会再改变了吧。」 见他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说话的样子,我心中一动,升起了几分希望。 「这位看起来很普通一看就知道以后会是鬍子拉碴的大叔的大叔,你可以帮我把神恩君带回来吗」 我仰头看着他,声音放软,认真的请求他说,「他的家人都还在这里,他走了,他的妈妈和妹妹要怎么办」 「这种话跟我说也没有用啊,「春雨」这种地方,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男人嘆了一口气,「更何况还是他自己主动找上的凤仙大人」 第45页 「可是」 「好了,快回去吧,小鬼。」 男人按住了我的头,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以后应该都不会再见了。」 「这怎么行」我当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他都没有和我告别,而且还刚刚打了我,竟然就打算这么跑了吗」 「嗯差不多吧。」 男人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敷衍地点头。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我该回去了。」男人转身,警告我说,「不要再跟上来了,小妹妹。这是来自同族的忠告。」 说完,他便打着伞离去了。 我偷偷地跟了上去,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进入了那艘巨大的飞船里。 然后没过多久,飞船就起飞了,伴随着阵阵的轰鸣声越升越高,直到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肉眼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回到神威家里的。 木桌在刚才的打斗中被撞歪,角落上的花瓶却未被影响。 大床上,江华仍然没有醒来;在她的怀里,神乐脸上带着没擦掉的泪痕,正安然的沉睡着。 用来给他缠头的绷带还放在桌面上。 我看着屋子里的这一切,突然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我的一场错觉。 他就这样走了 抛下了病重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 毫无徵兆,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也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 就这么丢下了一切他所珍视的东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吗 我抬头看向了木桌的角落。 那里,两株颜色早已暗淡的花仍静静地绽放着。 第22章 银河春雨(一)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 当越是想要拼命留住什么的时候,往往越是不能如愿。 当然,我才不是在说自己。 我说的是神威。 他走之后没过多久, 在病榻间缠绵多年的江华便去世了。 明明是好好的一个四口之家,最终却只留下了神乐孤零零的一个人。 在千本和母亲的帮助下, 我们一起为江华举行了一场简单的葬礼。在徵得了神乐的同意后,把下葬的地点选在了当年神威带我看过夕阳的那座山脚下。 那里远离城区, 偏远而又僻静,旁边的森林里还生长着许多江华生前最喜欢的花。我左思右想, 觉得美人妈妈应该不会讨厌这里。 至于美人妈妈下葬的那一天, 我现在还记得, 那是烙阳一年之内罕见的一个晴天。 久雨的天空终于放晴,阳光透过雪白的云幕洒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将四周昏沉的景色照的明亮不已。 神乐在母亲的葬礼上没有哭。 她轻轻地摸了摸刻着母亲名字的石碑, 湛蓝色的眼底无比专注,用如同约定着什么的语气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妈咪,虽然一个人在这里会有点寂寞, 但是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爸比和哥哥带回来的。」 那天神晃没有露面。 在这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 他都没有再在烙阳出现过, 就好像已经忘了这个女儿。 结合一下同样一去不回的神威该说不说的,这父子俩竟然在这方面出乎意料的相似。都是能够狠下心来的人。 如果不是我认识了神威那么久,估计也会打心里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樑不正下樑歪。有这么个老爹在前头, 儿子有学有样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虽然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但对于他突如其来丢下母亲和妹妹离家出走的这种举动,我却依然还是搞不明白。 我问过神乐, 但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太小了,仅有的印象就是哥哥拦住了要离开的爸比,然后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至于打架的原因是什么,她也完全不清楚,被问到了也只能茫然地摇头。 鑑于神晃这种一如既往不负责任的行为,我们一家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所以在江华去世后没多久,母亲便提出了想要将神乐接到家里来好方便照顾她的想法,不过却被神乐给拒绝了。 用神乐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我走掉了的话,哥哥他们回来了以后就找不到家了。」 对此我一脸感动,抓着她的小手跟她说「没错,就是这样就应该让这些自以为是的傢伙好好尝一尝什么叫愧疚的滋味」 然后还不忘嘱咐她「要是那个混神恩君回来了,你可别忘了告诉我哦。」 看我揍不揍他就完事了。 那天他突然来的那一下让我足足有晕了有小半天,就这还是他重伤之下力道变弱了的结果。 要是他没受伤,我岂不是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直接被他拍到墙上用桌角给戳死了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自己当年还是对他太温柔了。有一种多年的心血餵了○的感觉。 总之就是有点不爽。 而在这种不爽,不把他抓回来好好收拾一顿再让他解释清楚估计是消不了的。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 在接下来近十年的时间里,神威竟然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期间,连被我腹诽最多的神 晃都回来看望过女儿,唯独神威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很让人怀疑这傢伙是不是偷偷的死掉了。 为此,我还特意和千本打听了那天把他接走的组织的来歷。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春雨」 第46页 「宇宙最大的海盗集团,春雨啊」千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如果那个小鬼当真去了你说的这个地方,那大概就是被凤仙老闆给招揽了吧。」 「凤仙是春雨第七师团团长,手下成员大多都是夜兔。他要是真去了那里,想要立足估计得吃不少苦头。」 千本说完,可能是怕我听不懂,又科普似的讲了一大堆有关于「春雨」集团所从事的「工作」。听上去大多都是三年起步、没有上限的那种。 仿佛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神威一旦去了这种地方,想不长歪是不可能的。态度莫名有些像是在劝解我。 但他说了这么多,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只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他吗」 「…」 千本一窒,手指抽了抽,脸上的表情在听到我这句话后开启了飞速变化模式,似乎是在「说实话」和「骗骗她」之间摇摆不决。 一旁,低头泡茶的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轻飘飘地朝我们这边看来了一眼。 那眼神没什么重量,可落在千本身上却仿佛重如千斤。他当即一凛,顿时收敛了所有小心思,看着我艰难地点了点头,连同声音也像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似的。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见到。」 他咬牙切齿地说,语气莫名有些发酸「这几年春雨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了,说不定哪天你们就可以在宇宙中相遇呢,可是千酱」 他说到这里,眼角往下一耷拉,原本好好的眼睛硬生生又被他做出了委屈巴巴的小狗眼的样子,就这么酸熘熘地说道「那小子走就走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不能放下他吗而且你不是说过他当年还打了你,这种和女孩子动手的傢伙有什么值得爸爸的小千对他念念不忘的」 「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解地看着他这副情绪激动的做派,义正言辞地说「就因为是这样,所以我才不能忘了他啊」 那天的仇还没有报回来,怎么可能就这么忘掉 可恶难道我的这种心情也在那傢伙的算计之中吗 他是不是就是想让我一直记得他,所以才在走之前故意来了那么一出 如果是的话,那他显然成功了。 没想到啊那小子看着浓眉大眼的,其实心思竟然这么深。 以前是我小看他了。 回想起当年他来我家给我送猪肉、结果导致我诡计被揭穿、从而被母亲打了一顿屁股的往事,我一阵后悔。 一番愤怒的鼻孔出气后,我决定将他的罪行罪加一等,量刑由原定的一拳上升到两拳。 对此,已经长大了很多、不再是当年小孩子模样的新时代少女神乐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说「没错,他就是那种看起来像个笨蛋实际上满脑子都是小心机的男人扮猪吃老虎什么的那傢伙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一定是故意这么对你的阿鲁」 「就是说吧」 我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友军,摸了摸早就已经不再痛了的额角,深吸一口气「真是气死我了。」 「没关系 的阿鲁。」神乐叼着刚拆开的棒棒糖,含含煳煳又语气轻快地说,「你气他一次就往他的头上多记一拳,气一次就记一拳,这样等见面的时候,不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揍他了吗阿鲁」 嗯 还能这样吗 我想了想,竟然被她给说服了。于是一脸深沉地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道理欸。」 现在是夏天,再过不到三个月神乐就要满十四岁了,早已经不再是当年小小的样子。 她长高了不少,稚嫩的五官也长开了,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江华的影子。不过其他的方面变化倒是不大,依然还是扎着两个小糰子头,唯一变了的就是把用来包裹糰子头的布换成了江华曾用过的髮饰,黑色的圆形外壳上描绘着金色的花纹,中间还坠着一条小小的流苏。 托她的福,我母亲的扎头髮技术在这十年间可以说是突飞勐进,如今已经能够相当熟练的扎出各种好看又时髦的髮型了。 我当时也跟着学了几天,可惜实在是觉得麻烦,很快就放弃了,一劳永逸的选择剪短髮。 神威走了以后,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自己的长头髮就会心烦意乱,于是干脆一口气留了快十年的栗子头,隔几个月就自己手动修理一次。 算算时间,最近好像又快该剪短了,发尾变长了不少。 我这么想着,思绪弯弯绕绕,边走神边打着伞和神乐一起往城外走,打算去给江华扫墓。 十年过去了,江华的墓碑崭新如初。 我们到的时候,还看见墓前被人放了一捧紫色的桔梗花。 花被包裹在白色的表纸里,走近了才发现花枝早就已经枯萎了,显然上一个送花的人最少也是十多天前来过的了。 我蹲下身,习以为常的将这捧枯败的花抱了起来,准备在回去的路上找个垃圾桶丢掉。 「他前几天回来过了吗」 我先把花放到一旁,边说边吹了吹墓碑上落下的尘土。 虽然没有指明主语,但我们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 神乐点了点头,将自己带来的花摆到了江华的墓前,替换掉了那束已经枯萎的花朵。 「爸比就是回来看了一眼,没有呆多久就走掉了。」 第47页 我哦了一声,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多问下去。 我退到一旁,安静的看着神乐十年如一日的对着母亲的墓碑说「妈咪,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一定把爸比和那个笨蛋哥哥都带上,这次还是要你先委屈一下啦。」 她说完,就轮到我了。 于是我也十年如一日的对着美人妈妈的墓碑保证道「伯母,请放心吧,我一定会帮小神乐把她的秃子老爹和笨蛋哥哥带回来的。」 往常到了这里,简单的祭拜流程就该结束了。 不过这次,神乐说完以后顿了顿,明亮的蓝眼睛里闪过犹豫,过了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再次开口说道「妈咪,我也要走了。我打算先去其他的星球上看一看,然后就去找爸比和神威。」 「妈咪。」神乐说,「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等一下,我心想。 这一幕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神乐站起身,最后看了眼埋葬着母亲的山脚下,似乎是有些不舍的垂下了眼睛,但很快便重新抬起。 这一次,她的眼神清亮而又透彻,比烙阳的天空还要明亮许多的湛蓝色眼睛里 盛满了坚定的色彩。恍惚中竟和当年的神威重合了。 我们并肩朝着烙阳城区的方向走去。 路上,我问她「你也要离开烙阳了吗」 神乐坚定地「嗯」了一声,说「因为我已经不想再吃酱油拌饭和茶泡饭了,再这么下去,我身体里的血液一定也都会变成酱油和茶叶的味道了阿鲁」 「所以我决定了」她说着便握拳一挥,朝着天空大声宣布,「我要去吃怜子妈妈说过的地球食物阿鲁」 「哦」我拖长了声音,虚起眼睛露出看穿一切的目光。 原来是想出去玩了啊。 不过也对,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还是满烙阳乱跑呢,而且还是从小跑到大都不带歇的那种。 比起打小就野蛮生长自由自在的我,神乐小的时候则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其实并没有一个称得上是完整的童年,现在长大了对外面的世界蠢蠢欲动也是正常的。 毕竟她从小就很喜欢听我讲那些星球电视剧里的故事嘛。 「千本说怜子妈妈在地球老家乡下的房子已经盖好了,我想了想,决定和怜子妈妈一起去地球。」 神乐说着,便转头看向了我,漂亮的蓝眼睛亮晶晶的「你是怎么打算的呢千岁。」 「我吗」 我微微一愣,脑子里的一些决意还没有成型,一时之间没有接上话。 神乐说「我知道,其实你是想要去找笨蛋哥哥的对不对。」 这个倒是没什么好反驳的。 我点了点头,坦诚地说「那肯定啊,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再见他一面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算得上是了结了吧 那天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神乐一顿,突然停了下来,做贼心虚似的转着小脑袋四处看了看,脸上的神情十分警惕。 在确认这里的确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以后,她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用手挡住嘴巴,微微踮起脚凑到了我的耳边,压低声音偷偷地说「其实那天我听到了千本和怜子妈妈说话,千本说,那个海盗团伙最近正在和漂移星的傢伙做生意,好像是有什么新的bess ce之类的神威可能也会去哦阿鲁。」 「真的吗」我心中一动,唰的转头盯住她,「情报来源有没有问题确定真实可靠吗」 「yes sir」 神乐闻言立刻挺胸收腹,神情肃穆的朝我行了个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军礼,板起脸一脸严肃地说「情报属实,请长官示下阿鲁」 「既然这样的话」 我摸了摸下巴,同样一脸严肃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很快便打了个响指,一锤定音道「那我就和你们一起走吧」 当我们一行四人收拾好行李、乘坐飞船离开烙阳的那天,这颗星球不出意外的又在下雨。 飞船逐渐升高,离地面越来越远,最终成功的从航站楼脱出,向着无边无垠的广阔宇宙飞去。 我看着逐渐化为宇宙中一点星辰的烙阳星,心中一片平静,倒是没有什么不舍的情绪。 这些年,我偶尔也会梦到神威离开时的那场雨。 一切正如尼古拉斯千岁大人所说的那样,记忆这种东西果然是不会泛黄的,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历久弥新。 我看着窗外浩瀚的宇宙,脑中浮现起刚才分开时千本的表情。 虽然他看起来像是要把手绢都给咬碎了,但我依然冷酷的拒绝了他「千酱要不还是爸爸陪 你去」的请求,独自一人坐上了前往漂移星的这趟航班。 母亲拽着千本的耳朵把他拉回了身边,神乐打着伞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同样面色如常对我说「等到了地球以后我会给你写信的,不用太担心哦阿鲁。」 这我肯定是不担心的。 毕竟现在的江户到处都建着其他种族的大使馆,在攘夷战争结束后的十年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地发展了起来。幕府为了保障这些傢伙们的人身安全,又十分狗腿的颁布了废刀令,走在大街上可能连一把木刀都看不见了。 再说,千本虽然没什么用,但好歹也是只夜兔,把母亲和神乐交给他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甚至神乐可能都不需要他来照顾。光是夜兔一族与生俱来的怪力就足以让她在那颗星球上横着走了。 第48页 说起来漂移星好像就是二十年前去到地球的第一个种族吧我记得这些傢伙的特点好像是狗头人身。 这么一想的话,外表看上去和人类无异的夜兔还真的是宇宙种族中的一支异类啊。 也难怪会被排挤。 毕竟人总是会嫉妒长得比自己好看的傢伙嘛。 话说也不知道神威会不会去这个星球。 要是扑空了可怎么办 宇宙飞船的船票什么的可是很贵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找个理由让春雨给报销了。 忽略掉心里那一丝丝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期待的情绪,我强行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努力的不去想和神威见面以后的画面。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什么人似乎从过道上逐渐靠近,随后一屁股坐到了我身旁的空座位上。 一个微微沙哑但却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懒散地长舒了一口气。 「啊总算是结束了,终于不用再看白痴提督那张白痴的脸了接下来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年头还会有喜欢自言自语的人啊 我扭过头,稀奇的朝邻座投去了一个眼神。 只见邻座顶着一头橡栗色的短髮,一张好像在哪见过的鬍子拉碴的沧桑脸上满是倦容,正旁若无人的伸着懒腰打哈欠。 见我扭头,他也习惯性的朝这边看了一眼,结果哈欠打了一半就愣住了,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这一刻,我们彼此之间都清楚地看到了对对方这张脸是不是在哪见过的疑惑。 下一秒,我眉头一跳,他脸上也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异口同声的开口道 「是你啊」 「是你」 电光火石之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刚想后退,就被我伸出去的手一把抓住了衣领。 我愤怒地摇晃着他说「我记得你,当年就是你把神恩君带走的对不对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拆散了一个家,让这个星球上从此多了一个伤心的少女啊」 男人被我晃得有些头晕,在摇头晃脑中见缝插针地吐槽道「伤心的少女你吗可是你这副样子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伤心啊」 「你知不知道因为他擅自跑掉的这件事害得我少吃了多少碗饭头晕晕的吃什么吐什么的感觉你究竟懂不懂啊」 回想起当年母亲亲手给我做的香香的蛋炒饭,结果我却因为头太晕吃了两口就吐掉了的往事,我心头火起,顿时加快了摇晃他的频率,大声说道「千岁大人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 把那傢伙带到我面前来,不然一会儿我就在你的航空餐里吐口水,让你尝尝我当初的感受」 男人「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再说话,再这么摇下去大叔我可就要先吐了啊我可是看在团长的面子上才没有出手的,我劝你这只小兔子不要得寸进尺」 最终,我还是在他这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下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 我沉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缓兵之计」 「骗你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吧。」自称是阿伏兔的男人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是说话的语气问题还是那双总是半耷拉下的眼皮,让他经常性的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感觉。 「啊团长那个傢伙,」 他撑住自己的额头,一副已经在头痛了的样子,拖长的尾音充满了没什么干劲的抱怨,又仿佛只是在单纯的吐槽「既然要走就走的干脆一点不好吗,这种拖泥带水的风格也太不像他了吧」 我板着脸,一脸贊同地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他当年要是不给我那一下,在这十年间我说不定早就把他给忘掉了。 谁还会花这么多钱大费周章的去找他啊 好可恶的心机男兔。 我「所以你什么时候把他带来见我」 我掏出自己的返程票看了一眼,凝重地说「我的时间不多了五天够不够啊」 阿伏兔「…」 我「或者一个星期」 阿伏兔的表情一言难尽。 我「最多十天啦不能再多下去了,改签也是要花钱的啊」 十天可就是我的极限了 「…」 阿伏兔抓了把自己的头髮,再一次长长的嘆了一口气,脸上的沧桑感莫名增加了几分。 「不用去改签了。」他说,「我这就带你去见他这次总可以好好的分手了吧」 这人似乎误会了什么。 在我的想像之中,我和神威时隔多年久别重逢的画面有很多种。但每种都不外乎是我把他按在地上墙上天花板上,给狠狠地暴揍一顿。 就当是出掉当年的那口恶气。 揍完以后,我会拍拍手,转过身去,冷酷地给他留下一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可谓是将以牙还牙精确到了细节。 怀揣着这种美好的期冀,当阿伏兔说出要把我带去春雨而不是带着神威来见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太过纠结,当即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三个小时以后,我出现在了宇宙最大海盗集团「春雨」的飞船上。 阿伏兔左看右看,像是有些不放心,十分老妈子的把我领到了一处没什么人聚集的角落里,这才丢下一句「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我去把团长带过来」,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第49页 徒留我傻乎乎的拿着伞站在原地。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离开烙阳。 与此同时,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宇宙飞船的内部构造。 与其说是飞船,倒不如说是战舰更为合适一点。 毕竟飞船只是交通工具,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会在自家的飞船上装一排近防炮。 大厅里装饰的很华丽。灯火辉煌下人来人往,不停歇的有各种种族的傢伙成群聚在一起进进出出。 作为势力相当庞大的跨星球犯罪集团,春雨麾下共有十二个师团,先不说实力如何,光是在人数上就已经令不少同行望而却步了。 这可能也是春雨如今越 做越大的原因之一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十分呆得住的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场相见。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过神威会拒绝见我的想法。 毕竟我还是很了解他的。凭他那种做什么事情都认真又刻板的性格来说,在听到我找来的消息后估计会边皱眉边决定来看一眼吧。 或许还会冷着一张脸再赶我走。 就像是演男主深有苦衷的言情剧那样 正这么想着时,我耳朵突然一动,敏锐的捕捉到了不远处响起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抬头看去,是几个央国星的傢伙,个个头上都长着一只章鱼似的触角。 软趴趴的有点噁心。 这几个傢伙都穿着制服,显然也是春雨的成员。 他们原本还在压低声音讲话,见被我发现后倒是突然大方起来了,仿佛故意放开了声音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就是那个吗阿伏兔带回来的人。」 「还是个小丫头啊,这傢伙换口味了高级餐吃不到开始换清汤小菜了吗哈哈哈」 「你懂什么,虽然看上去确实长得不如孔雀姬,但那种○女的滋味才是重点啊」 最开始说话的白触角提醒道「不是给他自己准备的吧,那傢伙刚才可是往神威的房间去了。」 「哦,那个夜兔小鬼啊。」坐在中间的黄触角恍然大悟,「原来是找来给毛头小子开荤的啊我说嘛」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边往他们所在的那桌走,边腾出空来忍不住想到 神威这傢伙,这些年都是和这些傢伙一起长大的吗 一会儿我不会等来一个杀马特爆炸头打着耳钉的朋克机车不良机车少年吧 很快,我停在了他们的桌前。 为首的黄触角连皮肤都是黄色的,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和电视里我见到的央国星王子表情差不多。 但王子只是单纯的一脸白痴,这傢伙光是眼神就讨人厌多了。 我「咔嘣」一下推了推自己的手指关节,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迅速出手,一把将人揍飞了出去。 黄触角一声惨叫,明明个子比我高出那么多,却像是完全没有重量的似的,在空中弹起又落下,擦着过道一路向后滑去,直到狠狠地撞上了第一排的桌子腿才停下。 我甩甩手,吹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心中对这个上赶着让我热身的傢伙十分满意。 于是很好脾气地看着另外两人说「我对陪练是不会留情的类型啦所以你们两个要一起上吗」 我自觉自己的表现十分礼貌,没有给烙阳星丢人。然而在黄触角哀嚎的背景音之下,面前的两人却露出了一副被挑衅到的样子,当即抽出武器朝我扑了过来。 「可恶的小鬼」 「看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该死的夜兔」 我用伞隔开了朝我刺来的刀刃,一矮身偏头避过头顶横斩下来的长刀,足尖一点,跳到了对面的餐桌上。 「你们央国星的人都这么暴躁的吗」 我不解地眨眨眼睛,说「明明千岁大人什么都还没有做呢。」 好不禁打。 「什么明明是你先走上来动手的吧知不知道这里可是春雨,像你这种被送来给人暖床的小傢伙凭什么」 噗嗤。 什么东西插入了皮肉之中的声音。 眼前正张牙舞爪说话的傢伙蓦然间戛然而止。 我一愣,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切就像是慢放过的场景,顶着白色触角的央国星人缓缓地低下头,无神的双眼在最后一刻看清了捅穿自己胸口的伞尖。 「神威你这个该死的」 他没说完这句话,伞尖唰的被人从后面抽出,失去了支撑的身体骤然无力的向前倒下。 伴随着扑通一声闷响,我抬起眼睛,看清了站在这人身后的傢伙。 时隔近十年没见,他看起来变化蛮大的,橘红色的头髮编成麻花辫束在脑后,五官也比小时候长开了。 如果说小时候的他长相可以用精緻可爱来形容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则完完全全是少年人的模样,俊秀的脸上一派清隽爽朗的微笑。 嗯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我疑惑的看着眼前疑似放大版神威的傢伙,有些困扰地皱了皱眉。 不过还没等我观察出他身上多出来的那股违和感在哪儿,面前穿着一袭黑色唐装的傢伙便率先开口道。 「一个冷知识。」 这个有着和记忆里的神威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的傢伙笑眯眯地伸出了一根食指。 他并没有看我。而是侧着头,像是在跟三人组里剩下的那个触角星人说话。 第50页 「你知道吗」 众目睽睽之下,他伸出的那根食指收了回去,恢復成了拳头的样子。 「在春雨里,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的话、」 他弯着眼睛,脸上笑容的弧度丝毫未变。颊边还溅上了几滴刚才杀人时所沾到的鲜血。 然后狠狠一拳挥了出去,将仅剩的这个抖如筛糠的傢伙给打飞了。 眼看着对方惨叫着一路倒滑,直到撞到最开始的黄触角旁边时彻底晕了过去以后,他才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话。 「那还是不要随便对别人的东西动手动脚比较好哟」 做完这一切,他浑身轻松地拍了拍手,终于转头看向了我。 我往后瞟了一眼,看见阿伏兔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上,死鱼眼里满是「啊、又来了、要不还是毁灭吧」的沧桑。 「千岁。」 手里垂落的伞尖还在滴滴答答往地上滴着血,神威随手勾起食指,抹掉了脸颊上的血迹,保持着这副笑眯眯地姿态,语气自然又熟稔地和我寒暄道「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弱啊。」 我 我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跨过了地上的尸体和一滩新鲜血迹,径直往他面前走去。 余光中,阿伏兔似乎张了张嘴,看上去像是想阻止我的样子。 不过我没在意。 我走到神威的面前,他乖乖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我上上下下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嗯 我摩挲着下巴,看着眼前比我高出了大概有那么五六厘米的少年,不太确认地叫了声「神恩君」 神威歪歪头,「嗯」了一声,头顶的呆毛无风自摇。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没认错人。 确认了这一点后,我情不自禁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既感动又欣慰。 神威面色不变,看着我脸上的笑,唿吸轻轻地划过我的额头。 我欣慰地捏起了拳头。 下一秒,就像是当年他对我的那样。 我猝不及防的出手,伴着唿唿猎风一拳狠狠砸中了他笑容满面的脸 一声闷哼后,神威勐地弯下腰来,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我站在他身前,终于大仇得报,嚣张地叉腰大笑起来。 「你这个敢在当年打了千岁大人就一走了之的傢伙,今天可算是被我逮到了吧」 第23章 银河春雨(二) 十分钟前。 阿伏兔说自己从飞船上带回来了一个人的时候, 神威正背对着他,一心一意的注视着窗外常年不变的景色。 说是景色都有点抬举了。更多的时候,阿伏兔更愿意将它当成一道从来不会有人来撤换的背景板。 毕竟宇宙这种东西, 第一次见是稀罕,可当你日復一日的航行在其中的时候,要不了多久就会对它一成不变的样子生出厌烦的情绪。 这是人之常情,所以阿伏兔并不觉得什么。 直到遇见了神威。 说起来, 他和神威的相识竟然一眨眼都攒满了十年了,那个当初带着妹妹、在烙阳艰难的环境下吞着苦果努力生活的小鬼,如今也变成了一个和过去完全相反的任性妄为的傢伙,总是让人忍不住去想他这些年到底是经歷了什么。 经歷了什么呢 真要说的话, 其实阿伏兔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过有一点倒是没变过的。 那个当年刚刚来到春雨的小鬼, 身上还带着不知道被谁打出来的伤,就这么随手被凤仙丢给了他。 而他唉声嘆气的接下了这份不得不接的照顾小鬼的工作,却发现需要被他照顾的对象正站在落地窗边,看过来的蓝眼睛里沉满了深不见底的寒冰。 「我不需要你来帮忙, 滚出去。」 这是神威上船以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听上去就很欠揍对不对 阿伏兔当年的养气功夫还没大成,因此这种听到这句话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揪着这小子的后脖颈把他的兔头往玻璃上撞,顺便还能撞出来一点里面的水。 而在这之后的十年里,他时常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真的这么做。不然说不定还真能减少一点神威随着年龄增长而越变越多的脑积水。这样他也就不至于跟在他屁股后面忙前忙后,最后活生生把自己一个优质单身青年夜兔彻底忙成了给这傢伙收拾残局的御用男保姆。 阿伏兔仔细想了想, 觉得都是当年自己一时心软犯下的错。 毕竟那小鬼当时头上还缠着绷带, 瘦小的身体孤零零的站在窗前, 因失血过多而失去了颜色的嘴唇映衬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像是随时随地可能会晕过去。 虽然事实证明这小兔子的生命力顽强的要死,但当时自诩为成年兔子的阿伏兔秉承着爱护幼崽的心情,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所以说, 结果都是自己找的。 那天,小小的神威倚靠在宽大的窗边,望着窗外的宇宙银河静静地站了一夜。 当第二天太阳应该升起的时候,正抱臂靠在一旁打瞌睡的阿伏兔在睡眼惺忪中看到他抬起了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绷带。 阿伏兔的困意褪去了一点。就在他以为对方终于想清楚了不再自虐似的去实验夜兔自身的恢復能力,而是肯让他帮忙处理伤口了的时候,就见到神威朝他瞥来了一眼。 第51页 那是一种无法用一两句话来形容准确的眼神。沉静、淡漠、像是夜色之下染色的天空,又或者是冰川下的深海,让人一眼望不见底。 就在阿伏兔下意识琢磨起「现在的小鬼心思难道都这么深了吗」的这等无意义问题时,就见神威收回了视线,手臂绕到脑后,一圈圈的将缠的好好的绷带解了下来。 给阿伏兔看的一愣。 「喂喂你是在故意给我增加工作量吗」 本来他可 以少包扎一块地方的。现在却又被这小子突如其来的举动给补回来了。 「既然是已经没用了的东西,就可以丢掉了吧。」 神威淡淡的说出了这句在阿伏兔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转身攥着绷带进房间里。 等阿伏兔跟进去的时候,绷带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似乎是如他所说的那样被丢掉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扔了用过的绷带还是站在窗户边上冷静了一晚的原因,神威的情绪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变得平静了许多。 于是最终,阿伏兔成功的按着这个小鬼给他上了药,在包扎过伤口确定没问题了之后,终于功成身退的去找凤仙復命去了。 当时的他心中满是解脱,年纪轻轻脸上就盛满了沧桑,只暗中祈祷自家的团长大人能开开眼,他再也不要和这个让人心累的小鬼相处下去了。 只可惜这个目标没有实现。并且还在之后的时间里越发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如同一场生动的黑色幽默。 如今十年过去,一手创立了第七师团的团长夜王凤仙早已隐退,新换上来的团长顶着一张笑意盈盈的娃娃脸,随手一指就让他从无名小卒变身为师团的副团长,从此名正言顺的开始了替新团长擦屁股的伟大工程。 当年那个冷冰冰的小鬼长成了笑面虎,怎么想都是春雨的错。 如今,就连阿伏兔也只能偶尔在他眺望窗外的时候找到一两分这人小时候的影子。那个刚来到春雨,浑身上下似乎长满了刺的小小少年,似乎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这样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里。 无处再寻。 与今日内心似乎有些多愁善感的阿伏兔不同的是,神威在听到对方口中那个人的名字时,并没有如自家副团长所想的那样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所以呢你想让我去见见她吗。」 神威歪了歪头,在阿伏兔逐渐变得有些纳闷的表情里,弯着眼睛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笑了起来「把这种找上门来的麻烦主动带回来什么的,这可不像是阿伏兔做事的风格啊。」 阿伏兔「…」 这副表现,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对待少时恋慕之人的态度。 阿伏兔不禁疑惑,难道是他想错了 然而人已经被带回来了,就这么丢在那里不管也不是个事儿。 阿伏兔向来对同族的幼崽有着超乎其他族人的关照之心,所以她在遇到他之后主动哭求的话,也不是不可能让阿伏兔心软。 神威这么想着,头顶的呆毛轻轻地摇晃了两下,面色却不动如山。 他屈起食指抵在下巴上,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心情颇为愉悦的看着对面如今已经开始关心起他感情问题的老妈子副团长脸上那数次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像是这种戏弄给予了他好心情一样,呆毛晃的频率更高了一点。 「嗯到底要不要见她呢」 他拖长了声音,不知是在徵求意见还只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在大多数情况下,盲选第二种就对了。毕竟春雨新上任的第七师团团长向来是个喜欢自说自话的傢伙。无视其他人的说法只遵从自己的想法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做着的事。 而这一次,他显然也没有例外。 或许是乍然听到了这个早已被他埋葬在过去、并不打算在重新拾起的名字,神威的记忆就像是被人拿针戳了个口子,从里面 细细的流出了一点关于过往的回忆。 「千岁」 虽然时隔久远,但不知为何对这个人的印象始终深刻。就像是记忆里在记录她的时候,特意选用了不会褪色的画笔,连同某个阴雨天里她回头看他时带着笑的表情都仿佛还在眼前。 在阿伏兔看不见的地方,神威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渐渐升起了一点点莫名的情绪。 这一点点情绪迫切地向前推攘着他,像是无形中生出的一只手,对着他的心底挠起了痒痒,成功的让他多年来都平静的心绪泛起了一点涟漪。 他把这种情绪归咎为一种杀意。又或者是某种隐晦的不快。 思来想去之下,还是因为对方不听话主动跑上门来找他的举动所造成的。 当年明明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了,不是吗 他早已经告诉过她,不要再来找他了。 可为什么十年过去了,她却突然就不听话了呢 她来见他,是要做什么 她想要和他说什么呢 心底的那缕「杀意」随着越发古怪的想法而逐渐攀升,神威并不是一个会纠结太久的人,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选择顺从着自己的心意站起了身。 「那我就去见见她好了。」 他轻快的语气和阿伏兔越发死鱼眼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这么顶着一张笑容比往日里莫名灿烂了一些的脸,步履轻盈地朝着门口走去,慢悠悠的说道 第52页 「毕竟看在阿伏兔的面子上,也不能让她白跑一趟嘛。」 之后的事情,就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最起码阿伏兔是这么觉得的。 我猖狂的笑声迴荡在春雨的母舰上。 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挺多,早在刚才神威出手的时候就不约而同的往我们这边聚拢了过来,看热闹似的把我们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似模似样的半圆形。 在神威猝不及防被我打中脸部之后,四周顿时一片譁然,其中还很不和谐的夹杂着几声幸灾乐祸的嘲讽。 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天大概会上春雨内部小报的头条。 当然,前提是要有这种东西才行。 面前的神威似乎是被我骤然的一击给打懵了,捂着流血的鼻子弯腰在原地站了几秒钟。 这傢伙,应该不至于被我给打哭了吧 想到他以前那被我凶了一句就开始掉眼泪的模样,我心中有些犯嘀咕,忍不住也弯下腰,凑到他跟前去看他的表情,念念叨叨地说「不至于吧神恩君,这么大的人了被打一拳还要哭鼻子吗」 我拽住他捂着脸的手腕,拉了两下,没拉动。 身后,名叫阿伏兔的大叔顶着一张满是愁苦的脸,重重地嘆了一口气后,不知为何突然像是不想往下看了似的,把头扭到了一边去。 我 这人好怪。 我不禁对低着头的神威道「那个大叔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在同情你吗」 所以说,这傢伙现在原来是没有挨过打的人设吗 也对,毕竟他已经混到了团长的位置上,估计都好几年没吃过苦头了吧。 我这么一下可能对他来说有点太刺激了。估计得缓一会儿才行。 这么想着,我便耐心十足的站在原地等了起来。 说来也怪,我要是把对待他时的这股耐心劲儿用在对待头髮上,估计早就学会了该怎么给神乐扎糰子了。 哦对了。 说到神乐。 我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我是来帮神乐把哥哥带回去的。 现在去找个麻袋过来,还来得及吗 答案显然是来不及。 因为就在对自己的准备不够充分而内心懊悔的时候,面前的神威已经缓过了神,放下手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随手擦掉了溢出来的鼻血,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竟然分毫未变,依然是无比灿烂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禁想要查询一下他的精神状态。 「好痛。」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眼弯弯地说道「啊,感觉是比之前强上了那么一点点呢。毕竟当年我可是在受伤那么严重的情况下,都能轻松地把你甩掉,会不服气也是正常的嘛。」 我「…」 面对这样的言论,我忍了忍,没忍住,说「你在放什么兔屁。」 当年我也是完全没有防备他的好吗亏他还敢提这件事 「嗯千岁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他弯着眼睛,一脸纯洁的提出疑问「既然不是为了这个,那你今天来见我是想要做什么呢」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深深地意识到这人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出于本能的警觉,我没有把自己是来帮神乐把他绑回去的这种话说出口,略一沉吟后,老老实实地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主要就是因为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嘛。」 「…」 我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沉默下来的神威,继续诚实的陈述自己的心路歷程。 「这些年我一直都记得你。」当年打我的那一下。 「本来是想要直接带着小神乐离开烙阳的,但怕你回来以后会找不到家,所以我们就没有走。」 神乐真是个好孩子啊。 「我几乎每一天都在想你。」当年打我的那一下。 「有的时候做梦还会梦到你。」当年打我的那一下。 嗯或许还有他那道头也不回的背影。 「现在我们终于离开烙阳啦,所以我就和妈妈他们分开了,自己过来找你。」 我说完便嘆了一口气,一脸沉重地说「就是这样所以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了的吗神恩君。」 神威「…」 神威脸上的笑凝滞了一瞬,从相见到现在,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之外的表情。 他整个人似乎是卡了一下壳,第一时间竟然没能接上我的话。 这时,身后观察我们许久的阿伏兔或许是见场面还算稳定,终于从人群之中走了上来。 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看莫名变成了微笑jg站在那里不说话了的神威,苦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髮,开口询问道「团长,怎么样了要是问题解决完了我就把这位小姐送回去了,不然阿呆提督那边绝对会来问的。」 「…」 神威没说话。依旧弯着眼睛保持微笑。 倒是我奇怪地道「为什么要把我送走我还有好多话没和神恩君说呢。」 「这个你和我说也没用啊。春雨可不是什么外人能随随便便进来的地方。多少要顾及一下上面的心情嘛。」 阿伏兔的语气也有些无奈,说着便向一旁的神威,半是催促半是单纯的疑问道「团长,你说呢」 这一次,神威终于有反应了。 他先是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清阿伏兔在说什么的样子,所以没给予回答。紧接着,一声「咕噜噜」的响声便从他的肚子里传出来,清晰地落入我和阿伏兔的耳中。 第53页 「啊,肚子好像饿了呢。」 神威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胃部,既不看我也没有搭理阿伏兔,就这么笑眯眯地做出了一个与刚才的所有话题都完全搭不上边的决定。 「先去吃饭好了。」 说完,他便拿着还在滴血的伞,率先转过身走掉了。 我下意识扭头,看到阿伏兔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仿佛神威做了什么让他格外心累的事一样,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问题了吧算了。」 阿伏兔抹了一把脸,似乎是放弃了什么,生无可恋地对我说「你饿了吗,要不我们也去吃饭吧。」 第24章 银河春雨(三) 我跟着阿伏兔去吃饭。 作为宇宙最大的海盗集团, 春雨母舰的内部也比一般飞船要大上很多。 我跟在阿伏兔身后,被他带着在各种灯火通明的过道上七拐八拐,终于在一扇上下开合的机械门后面看到了神威的身影。 这是个类似于餐厅的地方, 但看上去又比人来人往的大堂要高级很多。 神威坐在一张很有科技感的长桌后面, 正抱着一个比他脸还要大两倍的木盆,以夜兔惯有的速度往嘴里唿噜噜的填着饭。 这傢伙的吃相有一种魔力, 明明是跟小时候完全不同了的粗犷举动,但莫名的却让这盆饭给了人一种「我很好吃」的感觉。 把我都给看饿了。 阿伏兔领着我过去。我就和从前一样,习惯性挑了在神威对面的位置坐好, 然后开始坐不住的左顾右盼。 眼角余光中, 对面捧着饭盆的傢伙灌饭的举动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我没在意。无视掉一桌子五花八门的食物, 小学生似的乖乖举起手对阿伏兔说「大叔,麻烦来一份白米饭要和这傢伙一样的那种,谢谢。」 阿伏兔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餐桌,没什么光彩的眼底精准浮现出一种类似于「你没事吧」的表情,但还是很好说话的照办了。 米饭很快被端了上来,用的是跟神威一样的容器。 我拿起跟我的手一样大的饭勺, 从里面舀了一口饭放进嘴里, 满怀期待地嚼了嚼 嗯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还以为宇宙海贼吃的米饭会和烙阳的米饭会有什么不同呢。 再吃两口好了。 我默默地埋头扒饭, 没一会儿, 就听到了对面传来东西放下的声音。 抬头一看,原来是神威已经吃好了,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正窝在椅子里拍肚子。 「阿伏兔」 他拖长了声音, 依然顶着那副无懈可击的笑脸,让人看不出到底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的轻飘飘地说道「怎么了吗,从刚才起就一副想死的表情。要真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解脱唷。」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啊,团长。」阿伏兔说, 「但比起要你动手,还是你直接打开窗户从这里跳下去能让我解脱的更快一点。」 「哎呀,怨气好大」 神威笑眯眯地说道,完全没有在反省的样子「别这样嘛阿伏兔,就是一不小心杀掉了几个其他师团的杂兵而已,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吧。」 「我刚才最后和你说的是这个问题吗逃避可是很不好的习惯啊,团长。」 神威「嗯」了一声,像是没听懂他话语里的意思。 过了几秒钟后,他突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转头随意地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炫饭的我「你是指千岁吗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阿伏兔眉头一松,似乎是欣慰于自家团长突如其来的「懂事」。 不过他这个表情还没有维持半秒钟,就在神威的下一句话到来时破裂了。 神威一只手杵着脸,微微歪头看过来的样子像是小孩子一般、有一种天真又明快的感觉。 他就这么顶着一张越长大越嫩的娃娃脸,状似无意地对我说道「你不是说还有很多话没有对我说吗,所以都是些什么话呢说出来听听看好了。」 听到这话,我原本正专心致志舀饭的动作一顿。 怎么办,突然想不起之前是想和 他说什么了。 然而神威还在盯着我看。既然决定要把对方从这里带回去的话,果然还是得说几句好话吧 于是我看着自己手里的白米饭,想了想,憋出了一句违心的话「你嗯,吃的还不错」 神威「…」 神威微微一顿,保持微笑。 我回想起来时路上看到的春雨母舰庞大的内部构造,以及对方如今这副混的风生水起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感慨「原来你些年不回烙阳,是因为在这里过上了好日子啊。」 想想神乐,在那种物资贫乏的星球上,只能十年如一日的吃着我做的酱油拌饭和茶泡饭。硬生生熬到了今年才受不了跑到了地球上去。 相比起她这个狠心的哥哥,差的实在是有点多。 而神威对此竟然也没有反驳。 「唔如果你指的是我用追求到的力量所得来的这一切的话,」 他笑了一下,语气轻快「那也可以这么说吧。」 之前的感觉果然没错。 这傢伙确实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换作之前这么说他的话,肯定会被他反驳的吧。 我一边若有所思的想着,一边再次举起手臂对阿伏兔说「大叔再来一杯牛奶可以吗」 第54页 旁边的阿伏兔一愣。 「喂喂现在的小鬼都是这么聊天的吗话题是不是也跳跃的太快了啊。」 他吐槽了一句,但还是对着守在门口的小兵打了个手势,很快就让人送了牛奶上来。 我摸了摸杯子,低头尝了一口,顿时一脸感动 竟然是甜的 我扬起脖子,咕咚咕咚的把杯子里的牛奶给喝掉了。 对面,神威显然也没有想到我突如其来的打岔。 不过比起小时候他动不动就会被我给噎住的表现,如今的他在表情方面的控制显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管任何时候都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让人难以找到什么破绽。 或许是因为刚才问过了一次我却没有回答、再追问下去会显得他很丢脸的原因,所以神威并没有继续纠结于那个话题,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我刚喝完的牛奶上。 他手肘支在餐桌的边缘,依然保持着撑脸的动作,一副不动如山的姿态。 他弯着眼睛,音调上扬的语气带着一丝惊讶「嗯你竟然还在喝这种东西。」 「那当然啦,以前不就和你说过了吗,要多喝牛奶才能长得高。」 我说着,目光不禁在他身上逡巡了一下。虽然只能看到上半身,但并不影响我回忆起他站在我面前时的真实身高,顿时一脸深沉地嘆了口气,说「你看看你,这就是不听老人言的下场啊。」 经过我的目测,这傢伙的身高绝对不超过一米七。 「身高这种东西就和钱一样,只要够用就可以了吧。」 神威显然不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坐在对面就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饶有兴致地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只要比千岁你高不就够了吗」 「别瞎说。」我对他的话很不满意,当即严肃地纠正道,「身高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不够用,但钱肯定是要越多越好才可以。」 说着,我突然想起了口袋里放着的两张船票,脸色微微一变。 不等神威接话,我试探性地开口道「话说你们这里有没有报销这种说法啊」 神威 他笑容满面,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阿伏 兔。 虽然表情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我却莫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可能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靠谱的成年夜兔阿伏兔接收到了神威的视线,脸上的忧愁更重了,嘆了一口气说「你把春雨当成什么正经公司了啊,我们可是海盗啊,海盗。怎么想都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吧」 我哦了一声,把刚准备掏出来的船票收了回去,心里有些失望。 而神威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哉悠哉地坐在对面用叉子玩起了碗里的食物。 「有什么关系嘛,阿伏兔。」 他戳着碗里圆滚滚的小番茄,慢悠悠地说「既然没有的话,让它变成有不就好了吗毕竟规矩这种东西就是拿来让人打破的」 阿伏兔不为所动「说的倒是轻松啊,你打破的规矩哪次不是我来替你擦的屁股多多少少也体谅一下我们这些下面人的心情吧。」 说到这里,我也想起来了刚才的事。看在他老老实实挨了我一拳的份上,我勉强决定将当年的事一笔勾销,因此也象徵性的打算关心他一下。 「你随便对那些人动手没关系的吗」我这么想着,说,「会不会变成什么麻烦的事情啊。」 神威「没关系唷,是他们自己非要不长眼的撞到我的伞上来的。」 阿伏兔「…」 我看着阿伏兔脸上的表情,说「真的吗」 怎么感觉只有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真的。」 神威微笑着说「那些不认同我说法的傢伙会被我一起宰掉哦。」 阿伏兔「…」 「差不多可以了啊,团长。」阿伏兔忍无可忍地吐槽说,「死掉的那个杂兵可是第一师团的,狮岭那傢伙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带人找过来了吧。你一会儿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连他都一起宰掉吧」 「唔,有什么不可以吗」神威说,「虽然他在春雨里也勉强算是还能看的角色,但在我这个第二夜王面前,也不过只是个杂兵而已」 我「…」 破案了,我心想。 原来这人最大的变化是在脸皮上。 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这种中二台词还不脸红的啊我记得这傢伙小时候脸皮不是很薄的吗 相比起我的腹诽,阿伏兔显然对神威的这番话适应良好,此刻也只是唉声嘆气地说「任性也要有个度啊,团长。你也不想落得像孔雀姬那样的下场吧再这么下去被通缉的人可又要多一个了,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你是对那个女人旧情未了吗」 神威对他苦口婆心的话语无动于衷,依然阳光灿烂地说「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可不会像她那么狼狈,我会把那些追过来的傢伙全都杀光,这样就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我了」 「那你可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啊。」 阿伏兔说着微微一顿,不知是在劝解还是教诲他道「小鬼,做事情和说话是一个道理,可都是要想清楚了再去做的。」 神威收起手臂,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似乎是对阿伏兔的话语产生了些许隐晦的不满。 他睁开眼,漂亮的蓝眼睛里带着无机质的光泽,似乎在某个瞬间有一闪而过的杀意从眼底掠过,但很快被他按捺了下来。 第55页 「有什么必要吗」他说,声音似乎也变冷了一些,「只要没有了碍事的傢伙挡在前面,一个人的话才能更好的去追求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吧。」 「是是,你是团长嘛,这么说的话也没有错。」 阿伏兔不知为何转头看了我一眼,就像是没有察觉到面前之人的不快似的,一如既往用那种拖拖沓沓的语气,漫不经心的对他说道「毕竟我已经被你拖累惯了,只是那边的小姐应该是不愿意的吧」 这话一出,刚刚还在对自己的理念夸夸其谈的神威突然间就沉默了下来。对比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流畅的接话速度,莫名显得有些突兀。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没懂这话题为什么突然就跑到了我身上。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我加入聊天就是了。 「我无所谓啊。」 我开口说。顶着两人的目光,在神威晦色不明的目光下,真心实意地说道「要是真有那一天的话,我肯定会选择待在神恩君身边的。」 当然了,是手里拿着麻袋的那种。 这一次,沉默的人变成了阿伏兔。 神威重新弯起眼睛,又恢復到了先前那副心情愉快的样子,再次撑着脸趴回桌子上,头顶的呆毛朝上翘了翘,就这么悠然地嘆了一口气道「这可怎么办呢,阿伏兔。」 阿伏兔缓缓回神,听着他轻快的语气,头顶仿佛冒出了一个无形的问号。 「你对女人还是蛮了解的吧,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来给我出个主意好了。」 神威说着,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一点,笑眯眯地对他道「你说,阿伏兔。遇到像这种碍事的傢伙,我应该怎么处理才比较好呢」 阿伏兔「…」 阿伏兔心想这话你还是问自己吧,混蛋团长。 第25章 幕间 从小到大, 千岁一直都是个奇怪的傢伙。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迴路异于常人的原因,在大多数情况下,她的所作所为经常会给人一种「啊、这是个笨蛋吧」的感觉, 可就当他几乎信了这一点的时候,她却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说出一连串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大道理。 可以说是将矛盾两个字刻在了dna里。 而她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甚至对维持这种大智若愚的人生方式乐此不疲。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说她是笨蛋, 她似乎又拥有相比起大多数人要更加清醒的一面;可要说她是个聪明人, 又总感觉有些下不去口。 因此在年少的时候,神威时常搞不懂她的想法,并偶尔会因此产生些纳闷的情绪。 不过在这之后没多久他的就释然了,毕竟人与人之间本就不可能真正的互相理解, 更何况是千岁这种本就跳脱于规则之外的存在。 对于这个在少时相识多年、似乎可以用朋友二字来形容的幼驯染,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神威觉得, 自己或许是感激她的。 不管是被她气到, 又或者是被她噎的说不出话,说到底都只是一时的情绪罢了,远不及日復一日的陪伴要来的重要。 在那个被乌云所笼罩的潮湿的星球, 晦暗而又深重的记忆中仅存的那么一点鲜亮的痕迹, 说到底竟也都是由她所带来的。 所以, 不理解也没关系,只要能够一直「存在」就好了吧 而这样的想法,直到他离开那颗承载着过往回忆的星球时也始终没有改变。 「不要再来找我了。」 因为下次再见时,我说不定会杀了你。 「恨我吧。」 只有这样, 你才不会对未来的那个我失望。 那时的神威选择一走了之,将一切自己过往所珍视的、曾经所盼望的、未来或许都不会再拥有的东西全部抛下,连同他自己一起,留在了那个永远不会放晴的雨天。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却不愿意回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坚定自己的决心。又好像只有不看她,就可以不去面对她眼中狼狈的自己。 最终,他似乎成功甩掉了过去那个软弱无力的自己,如同所期望的那样,一步步走向了如今的未来。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似乎一不小心忽略了一些关于千岁本人的感情。 时隔多年,当亲眼看到她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向来平稳跳动的心脏似乎也被过往的回忆所攀扯,竟在某个瞬间迸发出强烈的颤动。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武器已经出手,飞溅的血液落在脸上,带来了一点昔日手掌相邻时曾从她那里感受过的余温。 根据这些年他从未更改过的信念,神威知道,这时候应该毫不留情的杀了她,这样往后的人生中便不会再有类似的「意外」来临。 然而直到她走到面前,他的两条腿却如同被哪个胆大妄为的傢伙用绳子给拴住了似的,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挪动。 于是眼睁睁的看着她那张和记忆里相比也有了变化的脸越来越近,近到敏锐的嗅觉似乎都可以闻到来自她洗髮水的香气。 唔好像是橘子味的。 回想起那股酸酸甜甜、称不上是多好吃的味道,神威在这一刻竟产生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在走神的想法。那就是 要不要提醒她换一下呢 这种 一口下去抓不住味蕾的水果,并没有什么必须要被她选择的必要吧。 第56页 就当他思考着要不要以这个话题作为二人相见后的第二句话时,迎面而来的就是她的一击重拳。 一阵疼痛过后,神威捂着溢满鲜血的鼻腔,垂着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冷。 杀了她吧果然还是应该杀了她啊。 虽说他这些年也曾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被阿伏兔在头顶上揍出过一个又一个大包,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勉强将这个还算能用且任劳任怨的属下划在了「自己人」的范畴里。 而显然,当年就已经被他丢下的千岁并不包含在其中。 有那么几秒钟,他体内的夜兔之血因受伤而变得狂躁起来,促使他伸出手去,迫不及待的想要扭断面前这个仍无所察觉的傢伙的脖子。 但最终,他没有这么做。 与血脉里嗜血的本能一同到来的,还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的东西。而就是这么一丝说不清的东西,让眼前无知无觉的千岁成功捡回了一条命。 他压下这股源自夜兔血脉的躁动,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事情揭过了。 当然,想让她换洗髮水的话题也因为失去了合适的时机,同样被他给咽回了肚子里。 他似乎做了一些和往常相比不应该做的事。 但有什么关系呢 他没有变。仍旧是选择顺从自己的选择罢了。 后方隐隐可以感受到阿伏兔所投来的目光。 神威保持微笑,心想人明明是他自作主张带回来的,现在才露出这种惊讶的眼神是想做什么呢 然而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面前名为千岁的傢伙那与生俱来足以在各方面让他说不出话的能力,时隔多年,再一次从她身上体会到了即使凤仙主动与他对战或许都难以消抹的错愕感。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怪不得不对。 如果真是这样,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暂停说话功能与接收外界信息的那几秒,他下意识的去回想了一番早已被他压进箱底里的记忆,从里面翻翻拣拣了半天,似乎都没有什么头绪。 如今想来,关于与她第一次相见的画面好像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反倒是那个雨天里她追逐着他的身影变得异常清晰。 哦或许还有那双手。 明明手背已经被雨水打湿,为什么掌心的温度却不会变化呢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了。 说到底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如今的他愿意花出时间去回想,都已经是格外的施捨了。 所以 想到这里。神威停顿了一下。 所以什么呢 他心想这种无聊的感情,也就只会出现在像她这种弱小的傢伙身上了。 所以,只要装作不知道,不回应,不理会,不见她,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也就可以摆脱她。 如果她不满足,非要上来缠着他的话,那结果自然是会被他当做碍事的石子给清理掉。 在刚刚接手第七师团的时候,新上任的少年团长顶着一张俊秀的娃娃脸,并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他无动于衷,只不过是因为懒得给弱者任何一个眼神,仅此而已。 在追求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道路上,他我行我素。 金钱、女人、权力这种世人皆所求的东西在神威看来不 过只是宇宙中随处漂浮着的垃圾,它们或许可以满足世界上同样也和垃圾没有区别的大部分人,但绝不可能满足此刻的自己。 综上所述。就这么处理掉她或是把她赶走,似乎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只不过 他的身上发生了那么一点意外。 本应该微笑着把她从春雨母舰上丢出去的人,却莫名其妙的做了完全相反的事。 他不仅没有杀她,反而还出于某种或许是感到有趣的心理,就这么伴随着重新躁动起的「杀意」相当轻松的选择将她留了下来。 唔毕竟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既然这样的话,就看看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好了。 至于结局怎么样,她多久就会让他感到厌烦,最后又会不会被他忍不住杀死 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呢。 神威似乎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愉悦之中我想。 而这一点从他头顶呆毛的活跃程度上就可以轻松判断。 说起来,人家的小孩都是越长大越成熟稳重,可到了他这里却反过来,明明都已经成年了却半点也看不出成年夜兔的影子。 再结合上那张娃娃脸,可以说是标准的逆生长了。 阿伏兔被他仿佛心血来潮抽查下属工作能力的问题堵得半天没说出话。我怜悯地伸出手去,拍了拍这位好心大叔的肩膀,说「遇到这种没事找事的上司只要别理他就好啦,把他晾在那里,过一会儿他就会为了面子跑去其他人那里找场子了。」 「啊,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阿伏兔眼神毫无波动,面无表情地说「在说出了那种大胆的话以后,还能听不懂这傢伙话里糟糕的意思可真好啊。大叔我也好想拥有这种能力啊。」 「这么多年连孔雀姬的手都没有摸到的傢伙就不要想什么能力之类的事了。」 神威杵着侧脸,笑眼弯弯地说「毕竟女人缘这种东西也是天生的呢,这么想想,阿伏兔这辈子大概都与它无缘了吧」 第57页 「宰了你哦,小鬼。」 「嗯别生气嘛,事实罢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了几句嘴。 就在这时,机械门升起。 一个同样是夜兔打扮的傢伙探进头说「团长、副团长,不好了第一师团团长听说了刚才的事,现在正带着人朝这边赶过来呢」 我顿时一凛,勐地朝败下阵来的阿伏兔狂打眼色。 看吧可以用来找场子的傢伙这不就来了 然而阿伏兔并没有接收到我的眼色。他和神威一样,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反倒是十分社畜的再次进入了工作状态,掀起耷拉的眼皮朝神威问道「团长,怎么说」 「那个肌肉长到了脑子里去的傢伙啊,我去会会他好了」 神威说着站起身,低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看起来心情不错地对我说了一句「千岁就呆在这里好了。毕竟像你这么弱小的傢伙,说不定真的会被那种杂兵给伤到呢,那样可就糟糕了啊。」 我 「你在说什么兔话」 我顿时瞪他「看不起人是不是,千岁大人可比杂兵的eve要高多了」 说完,我噌的一下站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地朝门外走去。 然后就被从后面伸过来的手臂一把拉住了衣领。 我回头,对上了一双弯起的眼睛。 「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神威微笑着一把将我从门口拽了回去,自己上前一步,说「既然你喜欢跟上来的话,那就老老实实呆在后面。要是不小心死掉的话我可不负责给你收尸唷」 说完,他便轻盈的迈开脚步,率先朝外面走去了。 第26章 银河春雨(四) 神威踏出门的时候, 便感觉到身后的人毫不犹豫的跟了上来。 阿伏兔拿着两把伞走在最后面,随手按下墙壁上的开关,不知什么材质制造而成的银灰色机械门缓缓降下。 先前来通风报信的第七师团成员隐晦的向他的身后投去打量的目光, 不过还没等开口问点什么,就先被神威打断了。 「那傢伙人呢」 他说, 无视掉自家团员一脸「天哪团长身边竟然出现了陌生女人」的震惊表情, 自顾自地说道「亏我一听到消息就出来了,结果竟然这么慢啊。」 「照两边的距离来算的话,估计现在快到第三动力室那边了吧。」 阿伏兔随口答道,将手中多出来的那把紫色的伞朝他抛了过去,语气相当不满地抱怨说「真是的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靠谱。真希望下次选团长的时候能把不让属下操心这一点排到什么打架作战能力的前面去啊。」 「那样的话多没意思, 而且我看阿伏兔你现在也挺乐在其中的嘛。」 说完这句话,神威便拿着伞率先朝动力室的方向走去,并没有要为震惊脸的团员解释什么的念头, 脚步在行走的过程中几近无音。 就这么走了大概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一行人便在他的带领下这么七拐八拐的来到了目的地。 就在动力室的门口处, 有一群扛着伞的夜兔已经守在了这里。 这群凶神恶煞的傢伙在发现神威的到来以后便纷纷收敛了气势, 竟自发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团长,第一师团的那群傢伙就在里面」 其中一人打着报告说, 无论是作风还是战意高涨的语气都十分符合外人对这个好战种族的刻板印象「要不要趁这次机会给他们一个教训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 随着他的话,周围一众强壮的夜兔均露出了迫不及待的表情。那样子似乎是只要神威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不再顾及的破门而入, 抄起伞与里面的人战个痛快。 「唔,虽然很想点头说好, 但鑑于我的后背都快要被阿伏兔的杀气给瞪穿了,看来只能放弃了呢」 神威说着,便施施然的从已经被暴力打坏了开关的机械门里走了进去。 整个动力室呈下沉式。 进门就是一道贴着墙壁建成的走廊, 边上围着栅栏。走廊距离地面大概有十多米的高度,最下方的巨大机器像是个冶炼用的熔炉,日夜不停的为飞船着可驱使的能源。 空气里环绕着噪音似的发动机嗡鸣声,刚一进入便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产生一种身处于桑拿房的错觉。 门里门外很明显被分为了两个温度。有些怕热的夜兔呆了没几秒钟额头上便开始冒汗。但神威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依然面色如常的保持着笑脸。 一般来说,动力室是不对外开放的,但春雨母舰的内部通道错综复杂,一个地方与另一个地方之间即使相隔不远,但绕来绕去也往往会花费掉许多时间。 因此,偶尔也会有春雨成员嫌绕路麻烦而直接选择粗暴的从这里穿门而过,只要他们不做出什么会威胁到动力室正常运营的举动,这种行为往往也就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然而今天,气氛显然不对。看守在动力室的海盗不敢阻拦其中的任何一方,于是找了个机会便神色慌张的熘掉了,看样子是准备去找「上面」搬救兵。 阿伏兔见状,嘆出了他今天的不知道第几口气,耷拉着眼睛抓着自己的头髮说「可别闹的太过分啊,团长。虽说炸个动力室什么的还不至于让飞船彻底停摆,但事后的修理费还有元老院的怒火什么的想也知道,恐怕都要落到我们第七师团的头上啊。」 第58页 「既然这样的话,只要让对方先动手就好了吧」 神威几乎是瞬间就给出了一个逻辑非常清奇的解决方法「到时候只要把锅推到第一师团身上去,说都是这群傢伙先走了动力室的近路这样不就解决了吗」 「…」 阿伏兔一哽,硬生生把那句从心里浮现起的「好像也不是不行」的摆烂名言咽了回去,拿出成年夜兔该有的不和小鬼一起胡来的稳重,逼着自己重新改口道「那你现在是想做什么」 嗯他想做什么呢 神威站在原地,感受到身后那人一路就没停下过的兴致勃勃四处打量的目光,一时竟也说不上自己是想做些什么。 身后的笨蛋或许还不清楚,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她记忆里那个软弱无能的傢伙。 所以 他允许她跟上来,又是想从她的那张脸上看到什么样的表情呢 还不等神威对这个从心底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想出个所以然,下方锅炉机器前的一伙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一眼看去就觉得不太聪明的傢伙们之中,为首的是一名长着狮子头的健硕天人。在看到神威露面以后,当即提起声音大声说道「神威,听说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直接杀了我的手下」 说着,那双带着磅礴怒意的狮眼便精准的射向了他的身后,目光一定道「就是这个小丫头吗」 神威上前一步,在自己都没想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已经不动声色的挡住了狮岭朝后看的视线。 唔既然想不明白的话,那就先不想了吧。 反正以后总会有答案的不是吗 这么想着,神威手臂一撑,翻过了栅栏,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似的降落在了地面上。 「我可没有听说过女人什么的哟」 他说着,对面前的狮岭露出了一个在对方看来极具挑衅意味的笑容,就这么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道「难道不是那几个傢伙自己跑上来送死的吗」 这傢伙好像真的很懂怎么惹人生气。 在眼睁睁看着那个名叫狮岭的傢伙额角蹦出来一个巨大的青筋之后,我相当感慨的做出了这个结论。 下面乌泱泱的一群人。 神威一个人站在这群傢伙的对面,不管怎么看都一副势单力薄的样子。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 他一句话一个动作,就相当轻松的将对方的火力全部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气的狮岭顾不上其他的,当即愤怒的跳脚道「什么你这个该死的小鬼,是在挑衅我吗」 神威笑容不变「真遗憾,凭你的实力还不够让我使出挑衅这种手段呢。毕竟和你这种脑子里长满了肌肉的傢伙对战,就算赢了也不会感到有趣吧」 狮岭「混蛋」 狮岭彻底被他的话语所激怒,一把抄起身后兵器架上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剑,咆哮着朝神威扑了上去。 这把造型奇特的剑早在刚才一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它是被摆放在一个剑槽似的兵器架上,由狮岭的两名属下合力抬着走的,看上去就很重的样子。 剑是黑色的,大约两个手掌宽的剑身上 打着数个孔洞,乍一看和火○里桃地再○斩的斩首大刀十分相似,只不过把刀尖做成了剑尖。 在这样杀伤力显然很强悍的巨型武器之下,夜兔一族惯常使用的伞就像是便利店100円一个的儿童滋水枪一样,似乎并不足以匹敌对方。 这要是被砍到的话,身体应该会直接被噼成两半吧 想像了一下类似的画面,我顿时也紧张起来了,抓着栏杆的上方努力朝下看去,盯紧了神威的身影。 神威的穿着打扮很朴素。黑色偏襟长衫的胸口处还沾着几粒米饭,先前溅到衣领上的血液已经干涸。他腰肢向后一仰,轻松的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道横斩,借力顺势做了几个灵巧的后空翻,眨眼间便重新和暴怒的狮岭拉开了距离。 「啊,危险危险。」 成功化解了对方致命一击的傢伙毫无危机感的笑着,甚至还有闲心伸出手指了指那柄刚刚擦着他腰带划过去的剑,仿佛满含善意地说「这么危险的武器狮岭老闆还是不要拿出来了吧,毕竟一个不小心万一伤到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少废话」狮岭抡起巨剑再度沖了上去,火冒三丈的道「神威你这傢伙我今天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瞧瞧不然第一师团、不,第九师团就跟你姓」 「那种由杂鱼组成的师团给我也用处不大,还是狮岭老闆你自己留着吧,说不定在关键的时刻还能替你噹噹炮灰呢」 神威说着,再次侧身闪过了一道从上至下的重砍。 他的袖子是挽起的,露出的两截小臂肌肉流畅而又柔韧,抛去那张本就不怎么有气势的娃娃脸不说,就连体格上也只不过是个匀称挺拔的少年人罢了,和高出足足他一个头的狮岭相距甚远。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在面对这位第一师团的团长时却显得相当游刃有余,从始至终除了躲避和用伞格挡对面的兵器以外,几乎没有主动出过手。比起认真打架,倒更像是在戏耍对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这傢伙似乎在有意把对方往动力炉的方向引。 回想起先前他和阿伏兔的那番对话,我看着一无所知的狮岭和他手下此刻正摇旗吶喊的小弟们,忍不住对他们露出了怜悯的眼神。 第59页 没想到吧,你以为自己是满含怒意前来狩猎的猎人,但其实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变成了给这次「狩猎行动」背黑锅的猎物。 嗯这么想想的话,总感觉神威似乎成长了很多啊。 可能也不是成长。 毕竟这傢伙小时候也有蔫坏的一面。 虽然我至今都没分清当年的猪肉事件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但多少也能证明,在坑人这方面他还是有天赋的。 这么一比的话,神乐就显得单纯多了。她小时候可连撒谎都不会。不小心坐碎了我用木头做出来的低配版乐高后还眼泪汪汪的来找我道歉。 跟这个害得我被打过一次屁股的傢伙比起来简直是天使啊 唔突然有点想她了怎么办。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和神乐分开这么久,也不知道她跟着千本还有妈妈去了地球以后过得习不习惯。 要不今天晚上就给她写封信好了顺便还能把我找到神威了的消息告诉她。 我逐渐开始走神,已经在幻想起神乐之后会给我寄来什么样的回信了。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从下方传来。我本能的低头一看 ,发现原来是在神威锲而不捨的努力下,动力炉上的什么东西终于被狮岭给斩断了,砸落在地面后顿时扬起了一阵白烟。 神威充满爆发力的身影既像是矫捷的猎豹,又有点像灵敏的猫,围绕着动力炉的四周上蹿下跳,很快就把狮岭完全激怒了,举着巨剑在他的每一个落脚处一通乱砍。 空气里的温度似乎变得更高了一点。 伴随着被小型爆炸所波及到的哀嚎声,第一师团的成员里似乎也有人发现了神威的打算,当即扯着嗓子提醒道「团长,你上当了这傢伙的目的好像就是想让我们破坏动力炉」 然而打上头了的狮岭可听不得这些,此刻满脑子里估计都是狠狠地把神威噼成两半,因此想都没想地说道「闭嘴那也等我先杀了这小子再说」 虽然离得远有些看不清神威脸上的表情,但我总感觉听到狮岭的这句话后,他似乎变得更愉悦了一点。 嗯有点像是猫捉老鼠前尽情戏耍对方的那种感觉。 见状,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个狮岭你们春雨师团的团长都是这种样子的傢伙吗」 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脑子这种东西,只是单纯的四肢发达的暴力狂罢了。 这么看来,神威能当上团长也是有原因的啊。 「单论作战能力的话,狮岭团长在整个春雨里也算是实力首屈一指的人物了,不然上面也不会选他做了第一师团的团长。」 阿伏兔这么说着,抄起手臂抱在了胸前「嘛,不过要论破坏力和给人找麻烦的能力的话,那当然还是我们团长更胜一筹了。」 我看着下方似乎在下一秒就能把隔热墙壁给打穿的两个人,一脸深沉地点了点头,心中满是贊同。 的确。 通过刚才这俩人间的相处我已经看出来了,神威这傢伙现在就和熊孩子差不多,不管想做什么都没人能拦得住。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抗期吗 可这傢伙的反抗期是不是也持续的太久了啊。 我看着引导对方拆家拆的很欢乐的神威,说「你不去阻止他吗」 阿伏兔摇了摇头说「再看看吧,团长现在的样子暂时还没有动杀心。既然不会闹出人命的话就随他去吧。」 「…」 我顿时眯起眼睛,说「你刚才的语气,好像是纵容孩子在公共场合搞破坏的老妈啊。这就已经妥协了吗」 「那能怎么办呢,人啊这辈子总有会当老妈的时候,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迫的,也总会有这么一天到来。所以说平日里要多感谢自己的老妈啊,知不知道做老妈也是很难的,知不知道老妈一天到晚都为这些混球小鬼付出了什么啊」 「可神威是很爱自己的老妈的啊。」 我站的有点累了,干脆趴到栏杆上支撑住一半的身体重量,一只手拄着脸说「虽然老爸是个抛妻弃子的混蛋,但他老妈可是个大美人哦。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美人妈妈吧。他那时候可是很孝顺的。」 但一切都从那个下雨天起开始变了。 那个曾经在月亮下哭泣,无时无刻不将母亲的苦难藏于心底的傢伙,突然间便说自己不再需要「家人」的牵绊,从此便抛下了一切一走了之。 直到今天,都没有再回来过。 从小到大,我也曾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而苦恼过。但不管怎么说,也都只是些睡一觉起来就会忘记的抱怨,并没有什 么不得不去思索的含义。 真要说起来的话,似乎唯独只有这件事,我始终没有想明白过。 「我知道。」 阿伏兔简短地说,然后语气一转,大声的抱怨道「所以说这小鬼果然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吧可除了米饭以外他好像也没吃什么啊,总不会是蒸饭时用的水被他吸到脑子里去了吧」 「嗯如果是反抗期的话,那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啦。」 我摩挲着下巴,一脸深沉地道「就算是千岁大人我,在前几年也有变得讨厌吃妈妈做的蛋炒饭的时候呢。那傢伙从小就比不上千岁大人,所以反抗期久一点也很正常啦。」 阿伏兔嘴角抽了抽「不,这已经不是久一点的程度了吧。按照12岁才进入反抗期的国际惯例来算的话,这傢伙的反抗期可比正常人要多出接近一倍啊,没有谁家的老妈能接受一个反抗期比别人家多一倍的混蛋儿子吧」 第60页 「这个问题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毕竟美人妈妈早就已经死掉了。不过如果她还在的话,说不定这傢伙的反抗期延长症就能治好了呢。」 我把手放了下来,把下巴磕到交叠的两只手臂上,换了个姿势继续说「哪像现在,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打工,相见这么久居然对自己老家的妹妹连问都不问一句,知不知道如果不是遇到了千岁大人,小神乐的童年生活会有多悲惨啊简直太过分了」 说到这儿,我突然一顿。 等等,这么一想的话,这傢伙是不是该交点抚养费给我啊 虽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照顾的神乐,母亲那边才占了大头,但大人的关心又怎么比得上千岁大人这种「同龄人」给予的温暖呢 要不是不想被混蛋秃子给占便宜,小时候就直接让神乐改口叫姐姐了啊,等一下。这么说的话被占便宜的人岂不是变成了母亲或者说是千本 算了。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父子俩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应该把神乐这些年的抚养费和生活费交出来才对 可恶,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不过没关系,现在想到也不算晚 这么想着,我脑中一转,果断开口问道「大叔你们春雨发工资吗」 似乎是没想到话题会跳转的这么快,阿伏兔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我继续问「神威的工资卡放在哪里你知道吗」 阿伏兔 阿伏兔眉心一跳,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再次露出了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 「小丫头问这些做什么别怪大叔我没提醒你,团长那傢伙可不是会被你简单几句话就轻易给打动的人啊。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什么叫歪心思千岁大人可是在想很正经的事啊」 我说着朝他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说「他已经是个成年兔子了,是时候该肩负起属于自己的家庭责任了你觉得呢大叔。」 就在我从阿伏兔的眼里品出了疑似「你这小鬼认真的吗」的意思时,我们两人之间的这场关于「要不要偷神威工资卡」的辩论还没来得及开始,便被人给打断了。 来人顶着一张明显就是白痴的脸,和看上去被肥肉堆满的脑子,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匆匆赶到了现场,指着这两个在动力室里大打出手的傢伙的鼻子破口大骂。 「都给我住手、住手神威、狮岭又是你们这个团长的位置是都不想做了吗给我停下」 据 说是春雨高官的现任提督大人被完全不听话的手下气的跳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拦下了还在四处破坏的狮岭,从额角的青筋来看,似乎血压也已经到达了某种临界值。 阿呆提督对打着伞安然坐在动力炉顶端的那个身影怒吼道「神威你在做什么,还不赶快下来你是想学你师父凤仙那样也不打算干了吗」 咦 听到了新鲜的消息,我好奇地问阿伏兔「这傢伙竟然是凤仙的弟子吗」 「不然你以为他那个中二的要死的「第二夜王」的自称是从哪来的」 阿伏兔面无表情地吐槽道「当然,可能这小子只是单纯的想做第二个夜王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觉得自己逐渐理解了一切。 在中二的年纪拜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做师父,也难怪会长成现在的这副样子啊。 果然反抗期这种东西都是有原因的。 楼下,狮岭和神威站在阿呆提督面前,三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阿呆提督的怒火似乎被这两人的话给激的更深了,头顶那仅有的一小撮十分有特点的毛都一起翘了起来。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左右,阿呆提督愤愤不平的离去了。剩下的神威和狮岭相看两相厌,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也紧跟着便散开了。 神威打着伞一脸轻松的坐上了升降机,转眼间便回到了我们面前。 阿伏兔见他走过来了,问「阿呆提督怎么说」 神威把伞夹在颈侧,一边拍着自己肩膀上沾到的尘土,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嗯好像是禁闭之类的吧一个星期不许去自己师团以外的地方什么的。倒是狮岭那傢伙吃了罚单以后还想再去找元老院申诉,被白痴提督丢到87星云去打恐龙了呢。」 「…」 阿伏兔说「我怎么感觉你在羡慕啊,小鬼。」 「嗯有吗」 神威微笑着说「比起恐龙这种在6500万年前就已经灭亡了的生物,果然还是猎杀异形这种工作更适合我吧。」 「是说星海坊主最近在宇宙里到处清理异形的事情吗你这傢伙连这也要和他比吗」 「嘛,谁知道呢」 神威说完便将伞收了起来,自顾自越过我们走在了最前方。就在我以为他们之间短暂的交流到此为止了的时候,这傢伙却冷不丁又冒出了一句「看来是没有被吓到啊。」 他大约是思索了那么两秒钟,很快便做出了决定,用拳头敲击了一下掌心,说「果然下次还是应该再兇残一点比较好,这种程度的话确实没什么效果呢,毕竟之前当面杀掉了一个傢伙好像也没有别的反应。」 我阿伏兔 落后一步并肩走在一起的我们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疑惑的情绪。 我盯着前方的那颗坠着辫子的后脑勺,心想这傢伙刚刚不会是被打到了脑子吧。 第61页 还是说,自言自语这种行为其实也是反抗期和中二病里的一种症状 这么说的话,那我要是现在和他提起神乐抚养费的事,会不会也刺激到他,从而让这傢伙的反抗期更延长了呢 可是钱这种东西就是很刺激人的话题啊。 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在提起钱的时候能做到外表跟心里一样冷静吧 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提到的钱不够多。 我们保持着这样的 阵型,一路畅通无阻的跟在神威身后进入到了一个房间里。 门关上,发出一声轻响。我这才从刚才的纠结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跟着他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这大概是海盗们的宿舍或是专属房间之类的样子,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和家装布局一应俱全,就连门都跟外面通道的机械门不一样,而是採用了指纹密码的门锁形式,做了和正常家庭一样的推拉式外门。 比起我对于开拓了新地图的感嘆与稀奇不同,阿伏兔似乎没想到神威会带着我们来到这种地方,一脸疑惑地挑起了眉「团长,你这是累了吗那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啊对了,好像还得给这位小姐找个住处才行啊。」 我浑身一凛,回想起这看上去好心的大叔先前还在建议神威把我送走的事情,当即冲进屋子里,一把抱住了电视机对面的长沙发,大声说「不用麻烦了大叔我很好养活的我就睡在这里,平时给口吃的喝的偶尔让我看一眼电视就行了」 可恶,在拿到神乐的抚养费以及帮神乐要回她的生活费之前,我还不能被赶走 阿伏兔「…」 「你确定吗」 阿伏兔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笑眯眯的神威,似乎意有所指地道「这里是团长的房间。你确定自己要住在这吗」 「就因为是他的房间我才会住啊。」 我眨了眨眼睛,对他的这句提醒感到十分不解。 考虑到神威现在顶着反抗期不良少年的帽子,我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他一句「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毕竟我们之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虽然上一次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事实摆在那里,我也不算说谎。 我自觉自己的表现已经十分体贴了,但门口的阿伏兔在听完这句话以后,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加忧愁了。 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眼前人影一晃。神威走到被我抱着的沙发前,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头顶的呆毛一翘一翘,似乎心情很好地说「你在想什么呢,阿伏兔不管你想了什么,说不定都是真的哦」 「我只是在想,」阿伏兔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感慨,「原来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白给的存在啊总之你好好珍惜吧,小鬼。」 我 我歪了歪头,没听懂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 倒是神威笑盈盈地说道「这个嘛看我的心情好了倒是阿伏兔,你操心的未免也太多了,不如去吃点米饭补补脑子好了。」 「是是,这就开始赶人了是吗那你做事记得悠着点,万一一不小心搞出个什么来,我可不负责照顾啊。」 阿伏兔说着便转身要走,被我连忙拦住「等一下」 阿伏兔神威 这种事情我从来都没有过经验,果然还是有第三个人在场会比较安心啊。 这么想着,完全没注意听他们刚才在说什么的我,把目光转向了面前的神威的后脑勺上。 我顿了顿,默默地绕过沙发背和沙发扶手,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没被他占据的另一边,连屁股都不敢坐全了。 阿伏兔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被我给叫住了。 神威脸上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我却莫名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个问号。 嗯,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先用其他话题打开话匣子会比较好吧。 我迅速的在脑内搜索了一番, 灵机一动,找到了一个自觉相当不错的话题,于是挺直了上半身,换上了一种无比自然地唠嗑语气,清了清嗓子说「咳听说你现在的师父是那个夜王凤仙我记得他以前才是第七师团的团长吧,现在是不在这里了吗」 「嗯你说那傢伙啊。」 虽然心里面可能有些莫名,但神威表面上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甚至在听到我的问题后还佯装思考了一下,随后便笑了笑说「大概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找自己的太阳了吧。」 这年头还有喜欢拥抱太阳的夜兔 不愧是夜兔的王,果然和我们这些普通兔子不一样。 我心中感慨了一番,随即便有些疑惑「什么意思,那春雨就这么放他走了吗」 按理来说好不容易收纳了这么顶级的战力,不是应该像割韭菜一样抓着对方使劲割吗 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他离开。 「当一个人拥有了这世间几乎没人能够匹敌的力量时,你眼中所有的麻烦对于他来说就都不算麻烦。」 神威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原本上扬的音调渐渐的沉了下来「只要足够强大,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你做任何事。不管是春雨也好元老院也好,即便是秃子,在他面前也不可能轻易说出「不许」两个字。」 这是什么语气,怎么听上去好像很嚮往的样子 我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琢磨了一会儿,悟了「所以说,其实你也想去找太阳吗」 第62页 「…」 神威似乎因为我这句话从某种世界中回过了神,眨眼间便又恢復了先前笑眯眯的样子,稍微往后靠了靠,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微笑着说「不哦,我和那种身体跟心灵都快要干涸了的老头子可不一样。不管是太阳也好,又或者是女人也好,对我来说都是完全不需要的东西呢。」 我哦了一声,虽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果然是反抗期啊。照他现在这副什么都不管的样子,如果贸然和他提起神乐还在等他的事情的话,估计会被这傢伙当成拖累而反感的吧。 电视节目里说过,面对这种不听话的小孩,循序渐进或许也可以成为一种手段。 既然这样的话,果然还是先把钱的事解决了吧。 至于回家之类的,说不定过两年他就能自己想通了呢 我一本正经的思索着,余光中感觉到神威朝我所在的方向偏头看了一眼,连同头顶上的那根呆毛都一起晃了晃。 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他似乎有些好奇的声音「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听到这句话,我顿时露出犹豫了表情。 要说吗就这么直接说的话会不会有些太直白了 可是不说的话这傢伙估计一辈子也想不起来这件事吧所以还是要说。 嗯真说了的话,他应该不至于不给吧。 应该不会这么小气的吧 那可是他妹妹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纠结,神威一脸体贴,微笑着说「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开口的呢」 是啊反正都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管怎么样都是要说的啊,也不差在这一时了。 这么想着,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挪动身体从沙发的这边一路蹭了过去,一咬牙,拉住了他搭在膝盖上的右手。 或许是从小到大已经被我给拉习惯了,神威意料之中的并没有躲,反而面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一点,带着一派悠然放松的表情,就这么好整以暇地朝我望来。 第一次做这种事,我还有点点不自在。看着他弯弯的蓝眼睛,为了不刺激到他,我做出一副乖巧的表情,拿出这十八年以来最大的诚意,一脸真诚地对他说 「你的工资还够用吗要不先把这些年神乐的抚养费结一下吧。」 一阵沉默。 我拉着神威的手,莫名觉得刚才还很温暖的手现在似乎变凉了一点。 又好像还有点硬。 神威脸上的笑容再度呈现出某种凝滞的状态,连带着门口的阿伏兔都深吸了一口气,手握在门把上,过了一会儿又跑去握伞,似乎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先开门还是先拔伞该比较好。 我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就前功尽弃了,于是也跟着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神威才终于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回过了神来。 我顿时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然而神威唇角的笑意微微收敛,沉默了几秒钟,说出的话却与我的问题毫不相干。 他说「你想和我说的好多话,就是指这个吗」 「也不全是啦,这只是一点点。」 我放下一只握住他的手,伸出手指,谨慎地捏出了一小段距离,十分乖觉的补充道「你要是想直接给神乐打生活费的话也不是不行她最近和我的家人去地球了,那边的开销应该会比在烙阳大一点,具体需要多少我可以写信问问她。」 神威「…」 神威没说话。 气氛好像有点不对了。 我看着眼前明明是笑着但莫名像是生气了的傢伙,一时之间困惑不已。 不是吧果然他不想给妹妹出这份钱吗 还是说是我讲话太直白了,让他这个离家出走十年从来没管过妹妹的傢伙在下属面前丢脸了,所以他才会生气 可恶,果然还是该再委婉一点的。 没想到这傢伙竟然真的打算赖帐啊 我的内心十分懊恼。 门口,阿伏兔作为全场最为无辜的人,缩在离我们最远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作为仍被我这个债主拉着手催债的欠债人,神威保持着微笑,胸膛平静地起伏了一下。 「千岁。」他叫了我一声。 我茫然应道「啊」 神威说「我果然还是杀了你吧」 第27章 银河春雨(五) 那天, 我被神威直接丢出了房间。 虽然我不明白这傢伙到底是因为没钱,还只是单纯的丢了面子,所以才做出的这种似乎是恼羞成怒般的举动。但根据阿伏兔事后的復盘, 我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要更高一点。 毕竟阿伏兔当时的原话是「好险,差点以为今天要带一具尸体回去了。」 对此我表示困惑「所以大叔你当时又摸门又摸伞的是真的想逃跑啊」 「不。」阿伏兔冷静地说,「我只是在想, 团长这傢伙如果真的下手了说不定会后悔,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还是试着拦拦看吧不过,这小子倒是比我想像中要沉得住气, 看来也不完全是在炫耀啊。」 「嗯」 我说「炫耀什么, 这种连自己妹妹的生活费都不给出一次的傢伙,竟然还有脸在你面前炫耀吗实在是太气人了」 「不, 我觉得可能不是你理解的那种炫耀算了。」 第63页 阿伏兔放弃解释,尽职尽责的将我带到新住处前,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很快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总感觉才过了一天时间,可他似乎微妙的比我在飞船上见到他时又要沧桑了好几倍。 该说不说的男人啊, 就是这点不好。只要鬍鬚这种东西剃不干净,就总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 那天晚上,我看着房间里崭新的电视机,心满意足的进入了梦乡。 我就这样在宇宙最大海盗集团的老巢里住了下来。 期间, 作为整个集团里我唯二熟悉的人,阿伏兔自然而然的又一次肩负起了照顾我饮食起居的责任。他先是带我认了路, 在我花费了整整三天时间成功记下了各种错综复杂的小路以后, 他便又捧来了一打书,「砰」的一声放到了桌面上。 我看着最上方那本封面阴暗无比且充满了迷之血腥暴力气息的鲨人的100种剧痛方法,头顶忍不住冒出了一个问号。 「你们海盗原来还跟杀手屋抢活吗」 我拿起这本书, 边说边好奇地翻了几页,但碍于里面的内容全都是些会被打马赛克的东西,所以很快便失去了兴趣。 重新把书丢回了桌子上,我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失魂落魄地瘫在沙发上说「啊,好无聊怎么会这么无聊抚养费什么的没有要到就算了,可为什么这个房间里的电视机只能收到一个台的信号啊你们不是海盗吗赶紧去把○hk还是随便什么k的傢伙绑过来处理一下啊」 没有电视剧能看的千岁大人已经快要死了 「没办法啊,这就是你得罪了团长的下场。」阿伏兔说,「那小子接下来估计有好几天都不会来见你,所以在他自己想明白之前,得有个人陪着他一起被折腾才行。」 「所以那个人就是我吗可恶」 我愤愤不平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相当不满地大声抱怨说「明明是他自己先做了和秃子老爹一样的事,千岁大人只不过想让他补偿一点点而已,结果他竟然对千岁大人做出这种事」 太残忍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这么残忍的人 到底是多么铁石心肠的傢伙才能忍心让一名花季少女从此以后不再看电视剧的啊 可恶,我的漂移星爱情故事第507集 还没有看完。 突然出现的直发妹到底想对怀了二胎的小美做什么小帅那个该死的傢伙不会真的出轨了吧 我越想心里越痒痒,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身 上爬,于是转头抱住了沙发扶手,把脸贴过去一通乱蹭,企图消灭自己已经压抑不住的电视剧瘾。 「你这是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行为艺术吗」阿伏兔说。 我哼哼了两声,擦掉了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说「不,这是一个妙龄少女在临死前做出的最后的挣扎。」 阿伏兔「…」 我皱着眉,手中用力把抱枕当成神威揉成了一团,一脸沉痛地说「所以,电视机先生真的没救了吗千岁大人的人生就真的这样被他给毁掉了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不过前提是那傢伙真的能想明白才行。」 阿伏兔说着便吐槽道「还有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才能被那种混小子这么轻松的给毁掉啊拿出你先前的气势来,倒是再加把劲啊,说不定就能成功呢。」 「什么意思」 我说,心里有些疑惑「你是说只要我努力一把,就可以看到漂移星爱情故事了吗」 「对,没错。」 阿伏兔淡定地说「把刚才那种撒娇之类的手段用到团长身上,估计很快就能实现你的愿望了吧。」 「真的吗」我眨了眨眼睛,「可是千岁大人不会撒娇啊。」 而且撒娇这种事可是只能对妈妈做的,从来没见过有人会和自己的小弟做啊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十分遗憾地说「算了,果然还是揍他一顿好了。」 「如果这是你们之间交流感情的方式的话,也可以。」 阿伏兔说着便转过身,似乎是准备离开了,语气懒散的嘱咐道「那些书要是不喜欢的话全部撕掉也没关系。啊大叔我对这种幼稚的行为果然还是看不下去啊。」 「你是说这个吗」 我扯着封皮重新把那本丢回去的书提熘了起来,忍不住好奇地道「所以这些书送到我这是干嘛用的装饰书架」 「谁知道呢,这种像是小学一年级会往喜欢的女生衣服里扔毛毛虫一样的行为大叔我怎么可能会懂啊,如果你是长头髮的话,下一步他估计就要来拆你的辫子了吧。」 说完,阿伏兔拉开门,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吧小鬼」便走掉了。 我留在房间里,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栗子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拆辫子这种事,不管怎么看都轮不到神威来做吧 换成我还差不多。 啊,说起来刘海是不是有点变长了呢 有点扎眼睛了。 果然还是剪一下吧。 这么想着,我从沙发上爬了下来,很快将刚才的那番对话抛到了脑后,转身找剪刀去了。 阿伏兔来到了神威的房间里。 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少年人的身影,神威背对着门口,手中用来盛汤的碗里堆起了小山高的米饭,正就着眼前的银河飞快地往嘴里舀。 听到机械门升起的动静,他头顶的呆毛感应器似的跳动了一下,但却没有回头。 第64页 他就像是没有察觉到阿伏兔的到来似的,依旧对着窗户吃的很欢快,甚至连声招唿都没有打。 对此,早就知晓自家团长在近期心情都不会太好的阿伏兔表示理解。他也不多说什么,自顾自的走进房间里,在沙发前张开了手臂,「扑通」一声朝后倒了下去,整个人瘫在了上面。 看上去很像一条大号的咸鱼。 神威 神威看着面前窗户里映照出的画面,扒饭的手停顿了一下。 「阿伏兔。」 他说,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你这是在做什么」 「哟团长,终于捨得开口说话了啊。」 阿伏兔笑了一下,懒洋洋地说「我还以为自己也被之前的事给牵连到了呢,看来好像已经安全了啊。」 「你特意过来就是想和我说这句话吗那不如我现在就满足一下你的愿望,也牵连一下你好了。」 「喔怎么牵连也是拔掉我屋里电视机的天线吗」 阿伏兔啧啧了几声,调侃道「可惜啊,大叔我早就已经过了喜欢看电视剧的年纪了。这种手段对付小丫头管用,但用在我身上可就不太行了啊。」 「啊是吗。」神威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先把你的脑袋拔掉吧」 「听听,果然还没有消气啊。」 「比起那些,你不如先解释一下自己的这个姿势」神威说,「你这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打断了骨头吗还是说嵴椎被什么傢伙给抽走了。啊该不会是被笨蛋传染了吧」 「说笨蛋的话,我面前不就站着一个重量级的存在吗」 阿伏兔从沙发上重新坐直了身体,语气颇为感慨地说「亏得你能想出这种吓唬人的方法啊,差点就以为你这傢伙今年不是十八岁而是八岁呢。啊不对八岁应该都比你成熟一点吧,那就五岁好了。」 「虽然你处心积虑的让自己的年龄缩小了一大半,但很遗憾啊团长,对方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反应呢,你下次不如把她的爱情电视剧换成恐怖片试试,说不定会有奇效。」 神威「…」 神威眨了眨眼睛,说「欸这样的吗那下次当着她的面再杀一个人好了,这样她总会害怕了吧。」 「说这种杀人狂一样的台词的时候可以不要装可爱吗这里除了我以外根本没人在欣赏啊。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想欣赏。」 说着,阿伏兔嘆了一口气,脸上短暂的轻松褪去,又恢復了先前愁云惨澹的样子「不是我说你,团长你差不多也该胡闹够了吧我活到这个岁数,还没见过谁追女孩子是用恐吓的手段的。让她害怕你对你是有什么好处吗」 「嗯」 神威歪了歪头,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重新弯起,随着阿伏兔的转变,也一同恢復到了往日里的模样,就这么笑眯眯地说道「谁跟你说是我在追求她的难道不是那傢伙先不远万里的从老家跑来找我的吗」 「是是,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阿伏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结,十分轻易的便改口道「可哪怕是要拒绝喜欢自己的女孩子,也没有人会用吓唬的方式吧少女的芳心可是需要好好怜爱的,万一碎掉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啊。」 「那不是很好吗」神威说,笑容满面的往嘴里送了一口饭,接下来的话变得有些含煳「唔这种碍事的傢伙没被我杀掉就已经很好了,她总不会真以为能不自量力的从我这里得到更多吧」 是吗可是她看起来什么都没做似乎就已经要成功了呢。 阿伏兔如是想着。 当然了,这种话在青春期的嘴硬小鬼面前是绝对不能说的。毕竟少年时代的自尊心是比头顶的天空还要高的存在,随便说大实话可能会造成不可预测的结果。 这么想着,阿伏兔颇为平静地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不如我把她送走好了。不喜欢的傢伙一直在自己跟前转,怎么想都是件挺烦的事情吧看在对方还勉强算是只小兔子的份上,不如就放她一马吧。」 神威 神威的反应速度比他想像中要快很多,当即微笑着说道「你是在试探我吗,阿伏兔」 「试探什么的,倒也没有那么无聊。只不过是觉得再这样下去不利于我的工作状态。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大叔我的头髮其实都已经掉了一大把了啊。」 阿伏兔说着站起身,随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便起步往门口走去,边走还不忘边说「所以不管是杀也好留也好,总之快点做出决定吧,我可不想再陪你们两个小鬼在这演青春恋爱剧了啊。」 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说到底不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既然开始就已经做出有偏向的选择了,现在又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是在做什么,学可悲的大人们谈恋爱吗 啊可恶是小鬼就做点小鬼该做的事,倒是果断一点啊。 这么想着,阿伏兔再次嘆了一口气,把神威丢在了房间里,转身离开了。 第28章 银河春雨(六) 说来也奇怪, 阿伏兔走之后没过多久,我房间里的电视机就被修好了。 虽然用「修」这个词可能有些不太准确,毕竟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有人来过我的房间, 所以很大的可能是它之前真的出bug了,不然也没有办法解释好好的一台电视机为什么只能接收到一个频道的信号。 这就跟冰箱不能制冷、微波炉没法热菜是一个道理。相当的不符合常识。 第65页 我美滋滋的顶着一剪刀下去成功露出了眉毛的全新刘海,连夜将漂移星爱情故事的最新集给补完了。 这里还要纠正一个错误。原来它的最新一集不是507集, 而是508集。 在短短的两集内容之中,小美和小帅成功的因为新登场的直发妹而产生了误会,小帅因不满小美孕期的敏感多疑, 在与她大吵一架后转身离去, 竟然直接选择去赴先前已经拒绝了的直发妹的约。两人在高级餐厅中伴随着音乐卿卿我我,好不快活。而这一切, 则都被窗户外小美的闺蜜看在了眼中。 于是乎,508集就卡在了小美收到了闺蜜的通知,赶来两人吃饭的餐厅并推门而入的那一剎那,可以说是相当的吊人胃口。 一句话点评就是这两集我好像看了,又好像不如不看。 伴随着片尾曲的结束, 我一脸痛苦的捏着遥控器,觉得自己宛如被渣男欺骗了感情的天真少女,之前对小帅不会出轨的美好期冀都随着最新一集的播出而破灭了。 编剧再一次用狗血的剧情向我展现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一言不合就和老婆冷战的男人果然都是渣滓。 让怀孕中的老婆挺着大肚子去捉姦的男人更是渣中之渣 在这一瞬间,我觉得我又悟了。 这种在吵架后都不愿意主动哄你反而还要气你的男人果然是不能要的。哪怕他长得再帅也不行 这是天坑 我愤愤不平地按下了换台键, 决定接下来的时间里封心锁爱,什么时候直发妹下线了什么时候再回去追剧。 结果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除了播放漂移星爱情故事的漂移星台, 其他电视台竟然不约而同的在放恐怖片,我连换了十几个台竟然都没有找到能够抚慰我受伤心灵的新电视剧,最终只好把电视机关掉, 闷闷不乐的钻到被窝里睡觉去了。 我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天花板,心想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我要主动出击,明天就让阿伏兔给我找几盘纯爱剧的录像带来净化心灵 就这样,在幻想里对着小帅一番拳打脚踢之后,我那股气终于勉强顺了下来,把被子重新拉到脑袋底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切似乎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我先见到的人却并不是任劳任怨的兔子大叔,而是已经整整四天都没有现过身的神威。 这傢伙早上六点钟的时候就在我房间口拍门,穿着一身白色的唐装,甚至连头髮都还没有扎。 我盲人摸象似的摸到门口,几乎是闭着眼睛给他开的门,乍一看他这副形象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茫然地道「你这是刚洗了个澡吗」 「不是哦。」 神威弯着眼睛,一脸明媚地说「就是来看看阿伏兔说的是不是真的有效果啊对了,顺便把这个东西还给你。」 我迷迷煳煳中看到他似乎举起了什么东西,奈何眼睛 实在是睁不开,就像是被胶水给黏住了似的,只好虚着眼睛凑上去。 还没完全睡醒的我大脑空空,盯着他手中的那张白色的薄纸看了一会儿,才迟钝的认出那似乎是一个信封。 信封信 是有什么人给我寄信了吗 我将信封从神威手里拽了出来,脚步虚浮的转身往屋子里走去,在茶几与沙发的缝隙间跪坐了下来。 身后传来了一声明显的关门声,紧接着就是些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在靠近。 我扭头一看,发现是神威这傢伙不请自来,一派自然的跟在我后面走了进来。 他的精神头似乎不错的样子,橘红色的头髮披散在身后,就这么施施然在茶几另一侧盘着腿坐下,抄起手臂拢在胸前,微笑着说道「被送到我这里来了哦。收信人那一栏写的是夜兔的混蛋傢伙,总感觉火气很大的样子呢」 「嗯你在说什么啊」 我低下头,迷茫的将信封反了过来,在看清上面那写着的「给千岁」三个字以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信封上的笔迹很熟悉。 或许神威不认识,但我却一眼看出那是神乐的字。 除了收信人的名字很有特点以外,收件地址也直接写的是「据说是宇宙最大海盗集团的春雨的老巢」。 可谓是相当的别具一格。 看来在分开的这一段时间里,神乐成长了不少啊 我欣慰的想着,将手里的信封给拆开了。 信封里有两封信。 我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分别是神乐和母亲写给我的。千本的那份也被直接放在了母亲那封信的末尾。 母亲的信写的很简单,除了报平安以外,主要就是写了一些关于老家的内容。 据她所说,老家的新房子在千本的出力下被建的相当不错,附近就有山和田地,交通之类的东西也很便利。如今的地球的确已经和当年她离开时不一样了。还需要好好适应一下才行。 结尾是千本潦草且充满了感嘆号的几行大字,大概是些「千酱你为了那个小鬼一个人在宇宙受苦爸爸捨不得要不你还是赶紧回来吧」的话,我随意扫了一眼,就面无表情的放下了。 略过。 接下来就是神乐的信。 开头的部分和母亲差不多,都是表达了老家房子的满意,不过在最初的雀跃过后,她还充满干劲的表示自己将来有机会要去大城市看看。 第66页 「那个叫江户的城市似乎很有名的样子,怜子妈妈说那座城里住着一个叫将军的武士,是个很厉害的傢伙。」 「所以我决定了等过一段时间就去那里看一看只是不知道江户和烙阳会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嘛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下雨和不下雨吧。 我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说句实话,我也有点好奇。 等神威自己想通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在这之前看来我也得找个机会去地球一趟,亲眼看看这颗让母亲念念不忘的星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念头一闪而过,我将手里的信又翻过一页。 就在这时,旁边的神威突然动了一下,似乎是抬起手拢向了自己的身后。 这就像原本安静的场合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大笑似的,我很难不被他的举动所吸引,掀起眼睛瞥了过去,发现是这傢伙正一脸轻松的在编辫子。 也是哦,其实他一直 都蛮注意自己的形象的。能披头散髮这么久估计已经是极限了吧 这么想着,我淡定地收回视线,继续看信。 众所周知,在阅读的人身边发出声音是一件极具干扰性质的举动,如果放在清晨的图书馆里,是会被所有人一起远离的程度。 然而神威却像是不知道这个常识一样,一边扎头髮一边还心情很好的向我提问「你的头髮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像被什么东西用嘴啃过了一样呢。」 「啊,这个吗」 我一心二用的分出手来摸了摸自己变短的刘海,心不在焉地说「可能是剪坏了吧。」 「欸原来是自己啃掉的啊。」 「兔子才不会啃这种东西呢,要啃也是啃胡萝蔔。」 我说着,忍不住又按着刘海往下压了压,企图将它压回正确的位置即眉毛处,不过却失败了。 刚一松手,刘海就又出熘回了眉毛的上方,显然不太对劲。 但是我这个人向来对自己是很宽容的,因此满不在乎地说「是不是有点不习惯等再过两个星期长长了就好啦。」 「唔我觉得还好唷。虽然看上去像是个笨蛋,但那不是很贴切吗。」 说话间,神威已经熟练的将自己的头髮绑好了,仿佛故意似的在我面前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头顶的呆毛欢快的跳动两下,说「看,果然还是我的厉害一点吧」 我「…」 我无语的朝旁边挪了挪,嫌弃地说「快打住,现在千岁大人已经不想和你组笨蛋二人组了。你自己开心就好,不要随随便便把我拖下水」 「啊是吗。」 神威语气不变,保持着笑眼弯弯的样子歪了歪头,说「可我也没有这个意思呢,毕竟跟连自己的头髮都处理不好的傢伙组组合,怎么想都是件糟糕的事吧一定不会红的」 啊可恶。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都不让人好好看信的吗 我愤怒的将信往桌子上一放,说「那又怎么样嘛,我就是不擅长做这种事啊。」 千岁大人的聪明才智才不会用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地方 「但是不擅长又有什么关系,」我说,「只要另一个人擅长不就足够了吗」 「…」 神威头上的呆毛翘了翘,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没听懂似的重复了一遍「另一个人」 「就是「那个人」啊,那、个、人。」 我一字一句的重读,并解释道「妈妈说了,男人和女人之所以会结合就是为了互补的。所以我不擅长的东西,只要将来找个擅长的人来做不就好了嘛。」 神威「…」 这话一出,神威没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这番十分具有人生智慧的话给堵住了。 我没管他,重新拿起没看完的信继续往下读。 就这么过了大约十几秒钟,神威突然站了起来,径直绕过茶几,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四处翻找了起来。 我 我莫名其妙,只好再次从信中抬起眼睛,问他「你在干嘛」 「嗯,应该是在这里吧啊,有了有了。」 神威从观叶植物旁边的置物柜里找出了我昨天用来修理刘海的那把剪刀,手指一抻,把两片尖尖的刀刃分开,如同在观摩什么似的好奇地拿到眼前打量了起来。 我越发搞不清楚他是在做什么,茫然地看着他的举动,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在干嘛」 这种一脸纯真的观摩着「兇器」的表情竟然和昨天晚上的恐怖片里挺像的。 不过这傢伙的表情太纯然了,完全没有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就像是个第一次看到陌生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终于欣赏够了以后,便拿着剪刀朝我走来。 「没什么,就是突然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哦。」 神威说着就活动手指,让剪刀在空气中发出两声清脆的「咔嚓咔嚓」声,就这么弯着眼睛,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对我说 「要试试看吗我说不定还挺擅长用它呢」 三秒钟的沉默。 我看着眼前如同在说「要试试看吗一刀下去把你的头髮剪光光」的神威,默默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把他给推远了。 「那还是算了吧。」 我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他,一脸诚恳地说「这种好事你留给别人好了,我就不享受了。」 第67页 第29章 银河春雨(七) 作为靠谱的成年夜兔, 阿伏兔用了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成功找来了我所需求的录像带。 「吻定情、多样少年、爱空、在宇宙的中心唿唤爱」 对方清点货物似的拖着嗓子报出一连串名字,一盘又一盘的将录像带从随身携带的巨大牛皮纸袋里拿了出来, 表情已经从最开始的头痛逐渐转变为平静,连同声音都充满了看透一切的淡然「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吧,音像店的老闆可是夸下了海口啊, 全部都是经典之作,不好看就回来打我什么的听上去很诚恳呢。」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敢对夜兔说出这种话的人啊。 那看来是假不了了。 一、二、、四我数了数被按照影片名整齐堆列起来的录像带,指尖微微一顿, 拧起了眉。 「就只有这些吗」 我说, 对于这个数量多少有点不满「才七部,都不够千岁大人两个星期看的, 那个什么音像店倒是给我多创造点经典啊。」 「这还不够吗你是蜻蜓吗能一次性看这么多」阿伏兔吐槽道,「只追求数量的话还是海○小姐比较适合你吧。」 「才不要呢。」我说,「比起海○小姐我还是更喜欢樱○小丸子和蜡○小新哦。」 「谁问你这个了啊」 阿伏兔微微提高了声音,又很快降了下来。他似乎放弃了继续和我探讨这个毫无营养的话题,转身打了一个手势, 很快门外便走进来了一个人。 对方面相兇狠,一脸络腮鬍子,是个第一眼看去就典型的「我不是好人」的傢伙。他站在阿伏兔身边,竟然比阿伏兔还要高出半个头, 配合上那健壮的身材,整个人宛如一座可移动的小山。 我的目光从他的脸一路转移至他拿着伞的手。那沙包大的拳头在察觉到我的视线后竟然诡异的朝后面缩了缩, 就像是在紧张似的。 我抬头, 这个似乎只要蹦一下就可以用头顶碰到天花板的大块头正一脸紧绷的越过我,直直看着前方,绝妙的用那张满是兇相的脸做出了类似于忐忑的表情。看的我一阵稀奇。 「这是云业。」 不等我问, 阿伏兔已经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从今天开始,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让云业去做就好了,这傢伙别看长得这副样子,但工作上还是很能干的。」 这是什么交接工作的现场。 我眨了眨眼睛,说「意思是大叔你以后就不过来了吗」 「毕竟有一个团长就已经够让人发愁的了,再来一个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也能用上生发洗髮水了。还是饶了我吧。」 阿伏兔这么说着,往旁边挪了一步,抬起手示意云业上来。 收到了指示,眼前的「小山」向前一步,跨到了我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靠近我之后似乎变得更紧张了。 他先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很明显地吞了吞口水,然后就像是被老师在课堂上抽起来背书的小学生一样,整个人板板正正的定在那里,大声说道「你、您好属下就是被团长派来负责处理您身边杂事的夜兔云业」 明明是个长相兇狠的大叔,结果竟然这么有礼貌吗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我心中感慨着,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一脸镇定的沖他点了点头,说「你好,我是千岁。」 稍微顿了一下,我继续道「所以,是神恩君让你来把兔子大叔换走的吗」 「是、是的」 面对我的问话,云业莫名其妙的一个激灵,站的比刚才更直了,就这么仰着头似乎不敢看我的说道「能得到那样的评价是属下的荣幸,请务必让我代替副团长跟随在您的身边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着说着,这个身高两米的壮汉眼中竟然隐隐约约泛起了泪光,露出了一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因此被感动的一塌煳涂的表情。 我 我将目光转移到旁边的阿伏兔身上。阿伏兔淡定地说「啊,别担心,这傢伙现在还太激动了,所以才会看起来有些不正常。」 我「那他正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阿伏兔「大概就是跟那张脸一模一样的样子吧。」 我「…」 所以果然还是很兇吧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神威那傢伙到底说了什么话,竟然能把这种性格的傢伙感动成现在这副样子。我真的很好奇啊。 「如果你是想问团长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话的话」 阿伏兔恹恹地掀起眼皮,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思考了两秒钟,说「大概就是些夸奖的话吧,比如云业这张脸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值得放心之类的」 什么原来这是夸奖的话吗 我看着云业似乎下一秒就要涕泗横流的脸,竟然有些信了。 「既然是这么得力的手下,放到我这里来不合适吧。」我说,「千岁大人知道自己很有人格魅力啦,但最近暂时还没有什么再收小弟的打算哦,所以你还是把他带回去吧。」 「这个我说了不算啊,毕竟是团长的意思。」 阿伏兔说着,将之前放靠在茶几腿边的纸袋子提了起来,折了几下塞进斗篷的围兜里放好,语气颇为愉悦地说「嘛,反正怎么样都会有这一天的。被夹在两个麻烦傢伙中间的这种事,只要不是我谁来做都行。」 第68页 所以这傢伙就是找了个理由跑了啊 眼看着阿伏兔朝我挥了挥手后转身潇洒离去的背影,我愤愤地锤了一下怀里的抱枕,对他这种因为嫌找录像带麻烦、就换了个人来顶岗的临阵逃脱行为十分不齿。 但话虽如此,神威也有够乱来的。 我这边除了电视机上的问题需要用到人以外,其他时候哪有那么多所谓的「杂事」要让人去做啊。又不是春雨的什么高官。 啊话说回来,眼前的这个云业也是海盗吧。 让一个海盗来给外人服务,这是哪家的团长才能做出来的事啊亏得这傢伙还能这么感动。 不行。千岁大人作为烙阳、啊不是是宇宙的正义之光,今天一定要拯救这个被神威cu了的傢伙 不能再放任这个熊孩子乱来下去了 这么想着,我满脸凝重地开口道「云业君啊」 云业勐地立正,声音浑厚地应道「是夫人」 我「…」 破案了。 这傢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意识到这点,我试图纠正他「s你叫我千岁就好啦。」 云业点头「好的,夫人」 「是千岁,」我说,「当然了,你想叫千岁大人也不是不可以。」 云业「好的,千岁大人」 我勉强满意。 我从凌乱上的茶几上挑挑拣拣,翻出来了那部写着爱空的录像带第一盘。 秉承着有好东西要一起分享的和谐理念,我友好地询问道「要一起看吗这个好像还蛮有名的诶。」 云业当即一屁股在沙发的最边缘处坐了下来,大声道「好的,千岁大人」 我「…」 云业的两只腿并的很拢,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明明是块头相当大的身躯,却硬生生和我之间隔出了个人并排的距离。 我看着这样的他,罕见的感受到了一股心累的感觉,就像是学霸给学渣讲题学渣却怎么也听不会似的,只好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算了。 我心想,等明天就去把他「退回去」好了。 千岁大人身边不聪明的小弟有神威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可就太超过了啊。 个小时后,我决定收回上面的这番话。 原因无他。 只是因为云业这傢伙作为电视剧同好来说,简直是太优秀了啊 「呜呜呜,小美,我的小美。」 我抓着一张抽纸,边拍桌子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主动追求了人家女孩子结果还在「哔」的时候喊前女友名字的男人就是屑啊小美你怎么能当真呢」 我的旁边,云业同样抓着一张纸巾,响亮地抽泣了一声,说「就是啊,男人在「哔」的时候都不愿意叫你的名字骗骗你,一看就是有问题的啊」 我泪眼汪汪地扭头「是吧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云业勐男落泪,虽然没有说话,但却大力点了点头。 我顿时也被感动的一塌煳涂,深情地看着这位新晋盟友,说「没想到海盗里也有能欣赏电视剧这门艺术的人存在云业君,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千岁大人罩着的小弟了以后走到不管走到哪里,有千岁大人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喝的」 咔嚓。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我转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弯着眼睛笑容满满的朝我们这边望来。 来人的目光在我们两个身上快速的逡巡了一圈,最终划过我的脸,落定在了我右手边的方向。 「云业。」 他平静地说「你太脏了,出去。」 神威把云业赶走了。 他反手关上门,走到房间里,一脸微笑的在我身边大概半米左右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我捏着手里已经湿透的纸巾,顶着红红的鼻子,看着他没出声。 说来也奇怪,虽然神威如今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逢人就笑着的,不管是任何场合、任何地点、他在做任何事,似乎都影响不了他脸上的笑容,但我却莫名能从他那张不变的脸上分辨出一丝丝真实的情绪,本能似的觉察到他到底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 比如现在,我的第六感就在告诉我,这傢伙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虽然要说有多差也不至于,但很显然是和之前愉快的时候有很大的差别的。 对此我感到疑惑。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洁癖犯了吗 可是这傢伙之前被血溅到脸上都毫无反应的啊 我还以为他早就好了呢。这是什么薛丁格的洁癖。 回想起云业因为对方简单的一句夸奖就满怀感激的样子,再看看眼前神威似乎真的洁癖爆发而产生的不虞。 我思来想去之下,还是决定为新小弟挽回一下在上司心里的形象,于是抽了抽鼻子,说「你不要怪云业君啦,都是因为爱空太感人了,他一时没忍住才会这样的。」 闻言,神威微微偏了下头,头顶的呆毛动了一下。没有第一时 间说话。 这是气没消的意思吗 我思索着,随手将手里湿哒哒的纸团丢进他脚边的垃圾桶里,余光中注意他似乎往旁边避了一下,但这个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出来就被强行停止了。 这种时候,还是应该说点好话比较好吧 这么想着,我很努力的开口道「虽然云业君长得一言难尽了一点,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女人缘的样子,从小到大可能连女生的情书都没有收到过,直到今天都还是cherry boy,但其实他的内心很柔软啊,意外的是个好相处的傢伙呢」 第69页 甚至可能还有点好骗。 不然也不至于被神威一句话就骗到了我这里来。 「嗯」 从刚才起就始终保持一动不动的神威,在听到某一句话的时候突然间就有了反应,头轻轻一歪,对着我挑了下眉,说「cherry boy你确定吗」 「本来是随口一猜,但你这么说了当然就不确定啦。」 我说,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云业君他真的是一个好男兔啊你知不知道一个喜欢看电视剧的傢伙在你们春雨里有多可贵就算是大叔也不过只是看过和会看的程度,完全和喜欢搭不上边啊。」 「哦,是吗。提醒你一句好了,云业那傢伙昨天才刚从央国星的红○区回来哦,身上的味道到现在还没褪干净呢」 神威自顾自地说着,然后便毫无前兆的话锋一转「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看中他的」 什么原因,红○区吗 结合上下文,我很难不对此感到不满。 可恶,这傢伙把千岁大人当成什么人了 我会是因为这种单纯的理由就看中对方的一个人吗 我刚准备开口回击,然而神威已经抢先一步,弯腰从茶几上拿起了一卷打开的录像带,食指屈起抵在下巴上,宛如在研究什么未知生物般仔仔细细的将封面上的海报看了一圈。 「就是这个吗」他说,「这种无聊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值得去看的,不觉得很浪费生命吗」 这话说的就很不中听。 不,简直就是相当刺耳的程度了 我忍不住撅起嘴,瞪着他的侧脸很不满地说「你懂什么,不看电视剧的傢伙这一生可是会失去很多乐趣的尤其是男人那种一看就连漂爱都不知道的傢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我的选择范围里的,千岁大人才不要跟这种无趣的傢伙在一个屋檐底下住五十年呢,想想都觉得好痛苦」 「那看过的话就有可能了吗。」 「什么」 「没什么。」 神威说,放下盒带指了指我的衣领,弯着眼睛说「这里,鼻涕粘上去了哦。」 我连忙低头查看,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 再抬头时,神威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可恶,被骗了。 我把扯乱的衣领拉回了原位,看着似乎才坐下没多久的神威,说「你要走了吗去哪里啊。」 「嗯谁知道呢。」 神威伸了个懒腰,迈开步子走到门口,在出门之前偏过头对我笑了笑说「可能是去给人生找点乐趣吧」 第30章 银河春雨(八) 那天之后, 神威有没有找到乐趣是不好说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我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可谓是度过了一段相当快乐的日子。 众所周知, 春雨的主要营收来源于在各个星球间所经营的地下生意,而其麾下的十二个师团与其说是负责「经商」,倒不如称之为「打手」更合适一点。 毕竟他们要去处理的都是一些上面口中不听话的傢伙, 师团长的选拔更是直接以战斗力作为合格标准,真正负责跑生意的反而只是各个师团中的小头目。 比如前段时间,我就听说有一个叫陀络的傢伙翻车了。据说是在地球跑货的时候不够谨慎, 被所谓的攘夷志士抓住了把柄, 直接连人带小弟一起扬了,还损失了一艘小型飞船。 他死了倒是不要紧, 关键是他这一死,连带着整条生意链都几乎陷入了停摆状态,还害得春雨丢了好大的面子。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武士」这个词成为了海盗们之间最常会提起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很强吗」「应该是吧」「输给了没有刀的武士, 陀络那傢伙可真是没用啊」等一系列的八卦范围。 比起暴跳如雷的阿呆提督,大多数人对这件事抱有一种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态度,同时也并没有将这次狠狠得罪了春雨的那几名武士放在眼里。 失去了国家和武器的武士在他们看来就和拔掉了牙的老虎没什么区别,比起将他们放到对手的位置上去看待, 倒不如把一切归咎于陀络本身实力不济的缘故。 所以说人啊,还是多看些电视剧比较好。 毕竟放到电视剧里, 看不起比自己弱小之人的傢伙, 往往最后都会被这些「弱者」给打脸。 「啊,说到这个的话,我记得陀络那傢伙就挺喜欢看电视剧的呢。之前还会专门掐点去守电视剧的重播。」 阿伏兔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堂沙发上, 手里拿着一本最新一期的宇宙旅游杂志,漫不经心的随手翻过一页,说「所以这算什么,自己扮演了喜欢的电视剧里被反杀的炮灰吗」 「也不一定哦。」我说,「也可能他看的剧里没有这种内容呢,毕竟最近无脑小甜剧的市场也很火爆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春雨里竟然还有其他的电视剧迷啊我还以为像云业那样的就已经很罕见了呢。」 「年轻人不要大惊小怪。」 阿伏兔眼皮都不抬一下,说「如果这都能算罕见的话,那之前说不定还有比恐龙化石復活还要罕见的事情发生过。毕竟推开门就看见自家战斗狂团长坐在黑不熘秋的屋子里满脸笑容的看电视剧什么的,那场面可比○特曼大战赛○人罕见多了啊。差点以为是大叔我终于英年眼花了呢。」 「你是说神恩君吗他能看什么电视剧啊。」我想了想问,「是恐怖片吗」 第70页 「啊真要形容的话,大概比恐怖片还要恐怖一点吧。」 阿伏兔说着,又翻过了一页杂志,垂着眼睛淡定地说「不过说不定这也是好事呢要我说这种事情只有一个人努力是不行的,果然还得另一个傢伙来配合才行,团长也应该想明白了这一点吧。」 我 好深奥。 只是看个恐怖片而已,背后竟然还有这么深奥的隐情吗 就在我忍不住开始思考在这方面我是不是输给他了的时候,身后嘈杂的背景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扭头一看 ,是云业。身上似乎还背着一个袋子。 现在是休息时间,用来娱乐的大堂里聚集着不少玩uno的傢伙。云业站在这些人之中,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很快便发现了我们的所在地,随即便大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副团长,千岁大人。」 他说着,相当粗犷的将背后的袋子甩到了胸前,大手伸进里面摸索一阵,掏出了一张只有他半个手掌大小的白色信封,微微低头朝我递了过来,粗声道「又寄到团长那里去了,他让我给你拿过来。」 我哦了一声,拍拍旁边的空座示意他坐过来,视线随便往信封上一扫。 毫无意外,这次又是神乐寄来的。 我熟练的拆信看信,在这段时间里对于这种高频率的通信状态已经习以为常,倒是阿伏兔在旁边啧了一声,合上手里的杂志说「又开始了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的第五封了吧。既然有这么多话要说,当时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要知道我对团长家的小兔子还是很感兴趣的啊。不知道是不是个小团长呢。」 「神乐的话,这种事情不着急啦,反正我找到了就算是她找到了嘛。」 我说着,将看完的信纸放到腿上,没一会儿就叠了三四张「比起一门心思去找不听话的哥哥和不靠谱的老爹,我也希望她能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看,这不就是成果吗」 我捏着信纸在阿伏兔面前轻轻甩了甩,相当自豪地说「这孩子去了江户以后不只找到了工作,就连生活也变得比在烙阳的时候多姿多彩了哦。信里说了,上周她交到了新的朋友呢,这次还是个女孩子」 虽然原话是「歌舞伎町的女王大人于是同意了澄夜酱的请求,决定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但经过我的简化,这不就是交到好朋友了嘛。 可喜可贺。等回地球以后给她多买点醋昆布。 神乐絮絮叨叨的在信里写了很多事。 两个月前,她由千本和母亲带着前往了嚮往已久的江户城,在独自一人买雪糕的时候因为没有看信号灯而被右拐的一辆小电驴给撞到了,把电驴上的两个傢伙吓得半死。 之后又经歷了一系列意外,三个人被迫一起剷除了一个当地的流氓组织,彼此之间迅速结下了深厚神乐语的情谊。 因此,在得知了那两人如今在经营一家不怎么挣钱的万事屋以后,神乐便决定也加入进去打工,顺便还能在江户体验一下自力更生的感觉。 虽然从小到大在长辈面前都是比较听话的类型,但也不知道那个开万事屋的傢伙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吸引到她了,即使是母亲不贊成的情况下,神乐仍然坚持要留在那里,各种话说了一大堆也不动摇。 最终,在母亲满是忧虑的目光下,这场事件以千本一伞戳碎万事屋家的迎客茶几、黑着脸满是威胁的表示「如果不好好对待我们小神乐的话」为结束标志,在对方抽搐的嘴角中留下一打放在信封里的钱后,转身潇洒离去。 「里面据说是我的生活费还有赔偿茶几的钱哦。」 神乐在信里这么写到「早知道银酱这么没用,我就不把生活费给怜子妈妈寄回去了阿鲁。千岁你知道吗我现在没有工资只能一天三顿吃白米饭,多偷吃一块巧克力就会被银酱凶,说是家里养了一个黑洞似的饭桶阿鲁。」 「可恶,那傢伙竟然敢这么说你吗」 我在回信里 愤愤不平的写「明明是他非法僱佣童工在先,现在竟然还要嫌夜兔吃的多吗知不知道嫌弃别人种族的设定的傢伙早晚有一天也会被自己的设定反噬啊」 「唔,其实也还好啦,我已经习惯了阿鲁。」 神乐在下一封信里这样回到「而且以银酱那种血糖值高、天然卷、死鱼眼、运气差的一塌煳涂、三个月都交不起一次房租的穷鬼adao设定,很难想像他还能再被怎么反噬啊。毕竟已经是人生跌到谷底的状况了阿鲁。」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我欣慰的写到「不要太把社会上遇到的男人当回事啦,那种傢伙说不定连抛妻弃女好多年的混蛋千本都比不上呢,说不定就是私下里会和别的女人搞出一个孩子还不承认的类型呢。」 「总之你再坚持一段时间。」我说,「我一定很快就帮你把笨蛋哥哥那里的生活费要来。到时候就不用再留在那里受苦了。」 「这个倒是不着急啦。」神乐说,「比起那些,还是千岁你自己的事更重要吧。」 就在我好奇我的什么事在她看来更重要的时候,下一句她便写到「漂爱最新更新的516集你看了吗小美已经打算和小帅离婚了阿鲁小帅竟然拿小美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她,说要是离婚的话就一分钱抚养费都不给她,真的是太坏了阿鲁」 第71页 还在攒集数结果莫名被剧透了一脸的我 「唉,总之我以后是不会跟这样的男人结婚的,千岁你也长点心,不要被这种抚养费都不给的男人骗了阿鲁。」 神乐老神在在的嘱咐完我,便欢快的给这封信画上了尾声「今天就先到这里吧,银酱喊我去剪头髮了阿鲁,过几天见」 阅读完毕。我把信纸重新叠好,塞进信封里,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旁边的云业正襟危坐,小学生一样的挺直身板,两只手拘谨放在分开的膝盖上。 听到我似乎心情并不怎么愉快的嘆息声,他脸上很明显的露出了紧张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想要询问什么,但又不好开口,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对面的阿伏兔。 「怎么,有什么为难的事吗」阿伏兔说。 「那倒是没有。」 我说,语气有些惆怅「只是觉得小孩子这种东西,好像稍微在看不见的地方放一放就自己长大了呢。」 明明在印象里还是个被哥哥背在背上吃奶的小婴儿,一眨眼竟然都到了会考虑结婚对象人品的年龄。 我心好痛。 「这句话放在团长身上同样适用啊。」 阿伏兔学着我的腔调也嘆了一口气,说「只不过那小鬼即使是被看着,也依然往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了。啊这么一想的话,原来就是个从小就不让人省心的傢伙啊。」 「毕竟是反抗期嘛,再过几年就会好起来啦。」 我把信交还给云业,委託他帮我送回到房间里,自己则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准备去找神威。 「神恩君在哪里」我问。 云业「来之前的话倒是还在房间里」 「团长的话,可不是会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的性格啊。」阿伏兔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食堂或是练习场,这个点他大概只会去这两个地方吧。」 「这样啊。谢了大叔。」我转过身说,「这就让那个不省心的傢伙来给你磕头道歉。」 阿伏兔「…」 阿伏兔再次把合上的杂志翻开,眼不见心不烦地说「你还是饶了我吧。」 我在练习场二楼的栏杆后面找到了神威。 第七师团所谓的练习场,实际上有点类似于拳击比赛所使用的场地。巨大的围栏圈出几乎等同于四分之三个房间的正方形,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在明亮的灯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地的弹痕。 夜兔们以自愿的形式1v1进到里面,在离开场地就算输的前提条件下,展开一系列包含近身肉搏在内的持伞互殴。周围围观者甚众,欢唿声与叫骂声此起彼伏,我来的时候便看到一个胳膊都断了的夜兔从台子下面爬了起来,很不服气的还想再跳回去接着打,结果被身边的人一齐镇压了下去,只好悻悻的认输。 这种看上去原始又很粗暴的「练习」,是第七师团中很常见的娱乐活动,据说发起者是前代团长,那位传说中的夜王凤仙。 用本人的话来讲述就是「没有实力的傢伙即使是死在这种场合之下,也并不会令老夫感到可惜。」 除非有人挑衅,否则在心情尚好的情况下,神威很少会主动参与这场活动。 因此很快就被我找到了。 二楼人少,视野极佳,神威整个人半蹲在仅有两指宽的栏杆之上,在没有任何物体用于保持平衡的状态下,身体却晃都不晃,屈着腿的样子看上去相当悠闲。 我走过去,眼瞅着那根翘起来的呆毛在空气里弹动了一下,而眼前悠闲的傢伙连头也没回,便未卜先知的猜中了我的到来「看来今天的过家家游戏已经结束了啊。怎么,是打算下去和这些傢伙试一试吗」 「你们春雨内部成员的自娱自乐还要算上我这个外人吗」 我说,也学着他的样子跨过栏杆在上面坐了下来,两条落在空中的腿微微晃了晃,望着下面的场景兴致缺缺地说「才不要呢,以千岁大人的实力,到时候把这些傢伙打哭了以后肯定还得付医疗费。这种亏本的事情谁做谁是傻子。」 「不是因为怕输吗」 神威说「虽然是外人,但本质上来讲也还是夜兔,对战斗的本能难道不是应该刻在血脉里的吗怎么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你那里感受到呢。」 「这个啊。」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可能是因为」 「…」 「因为我没有那方面的吧。」 我两只手抓在栏杆上,身体朝后仰了仰,很轻松地说「不要随随便便的往血液里刻奇怪的东西啊,听上去像在演什么电影。」 「说不定是这样呢。」神威的声音听上去也很轻松,用仿佛只是在唠嗑般的语气轻飘飘地说道「毕竟嘴上说着要跟小美一辈子在一起的傢伙现在也跑去吻了另一个女人,这个世界再多发生点什么奇怪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吧。」 还在攒剧结果却莫名其妙一天被剧透两次的我 等等。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下一秒,我反应了过来,「唰」的一下扭过脸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神恩君,你」 「嗯」 神威微笑着偏了偏头。 「你真不愧是千岁大人最看重的小弟啊」 我一脸感动的补上了下半句话,忍不住挪着身体朝他那边蹭了蹭,看着他日渐成熟的脸部轮廓,难掩激动地说「原来你也看了漂爱吗竟然隐藏的这么深,千岁大人都没有发现」 第72页 神威「…」 神威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眉眼不再弯起的缘故,他面上的笑意似乎也随着这个举动而褪去了一点,但却仍然保持着唇角微微向上的弧度,连带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都显得比往日里柔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很快,我就从这傢伙嘴里吐出来的话里意识到了这只是个表象。 「说到底,千岁和小美其实是一种人吧,都是对事情的真相视若无睹,喜欢自欺欺人的类型。只不过那个女人还要更蠢一点。」 神威说「遇到事情就喜欢哭哭啼啼的逃避,光是看到就很烦躁,让人忍不住生起想要杀了她的念头呢。相比之下千岁倒是聪明很多,不过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想要凭藉自己的弱小来博取相方怜悯的傢伙呢。实在是很无趣。这种手段一次两次或许可以成功,但次数多了大概就跟小帅一样,很快就会让我感到厌烦了吧。」 我 这傢伙在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啊。 是在骂我吧,绝对是在拿电视剧里的傢伙来骂我吧 可恶啊 「不许放兔屁」 我生气的揪住了他的呆毛,一把将他拽了过来,心中饱含怒火地瞪着他,大声说道「你懂什么啊事实是小美早就已经发现了小帅变心了好吗,她和闺蜜合作隐忍不发这么久,就是为了抓到证据让小帅净身出户啊她明明很聪明的好不好,我不许你这么侮辱我的小美」 「还有你」我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头使劲晃了晃,命令道「立刻给我把刚才的那些话收回去不然千岁大人可就真的生气了」 神威原本是蹲在栏杆上的姿势,被我这么一拽,不得不顺势滑坐了下来,不然没法保持平衡。 而他被我盛怒之下揪住了呆毛,整个脑袋直接被我朝下拉低了几公分,几乎是和我面对面的距离。 也不知道是不是屈服于了千岁大人的怒火,他倒是没有挣扎的意图,姿势别扭地被我拽着,但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不好听。 「才不要呢。」他说,「刚才的话就算是和我做了也不会被我收回的唷」 「什么东西」 我气愤之下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条件反射地问「做什么怎么做」 「什么也没有。」 神威说着,突然轻轻嗅了嗅鼻子,改口道「你换洗髮水了吗」 我 我警惕地看着他。 这傢伙该不会是在转移话题吧 不过 「你怎么知道的」我疑惑地说,「这个牌子的味道原来有这么大吗」 「唔」 神威给了个模稜两可的答案「算是吧」 「这样啊」我说,逐渐被他带偏了思维,下意识的询问道「我换了草莓味的,是不是还不错」 「比上一个好一点呢。但不觉得太甜了吗。」 「有吗可兔子大叔说这可是我这个年龄的少女使用率最高的味道呢,一闻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青春。」 「那傢伙的青春就和他的头髮一样都是枯草的颜色,并没有什么可怀念的东西哦。」 「啊是这样吗」 我震惊。几乎是一瞬间的,阿伏兔那张鬍子拉碴似乎总是睡不醒的沧桑脸就在我的心中被蒙上了一层惨澹的阴影。 所以这就是他单身到现在的原因吗 背后的真相令人痛心。 我这么想着,抓着神威呆毛的那只手不自觉中就松开了,默默地收了回来。 不过神威却没有坐直回去,保持着这个让人颈椎痛的姿势直接凑过来闻了闻我的头髮,仿佛确定了什么般,很快得出了结论「嗯果然很一般。还是换成桃子或者西瓜口味的更好一点吧。」 前面那个还好,但后面那个做成洗髮水味道会很奇怪吧 我有点无语。不过出于对水果方面没有什么特别偏好的原因,倒也没有太纠结他的想一出是一出。 「我是无所谓啦,」我说,「可关键是不好买啊。你们春雨别说是洗髮水了,根本连有头髮的傢伙都没有多少吧。」 神威想都没想,说「让云业去买。」 我「就为了这个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那傢伙的才能也就配做一做这点事了。」 「这就过分了啊。」 我说,忍不住为自己的小弟开脱「云业君明明还是很优秀的好吗。」 「那种一天只能看40集的傢伙也能被叫做优秀啊。」 「啊」 「没什么」 神威说着坐直了身体,一转攻势的朝我伸出了手,一把按在我的头上,拍皮球似的拍了拍,紧接着又十分大力的揉了几下。 手法可谓是毫不留情,相当粗鲁。我原本整整齐齐的头立刻就被揉成了锅盖,侧面的头髮全部都跑到了脸上来,挡视线不说还又扎又痒。弄的我很不舒服。 「你干嘛知不知道瞎弄女孩子的头髮晚上是会尿床的啊」 我拧着眉将乱糟糟的髮丝重新拨了回去。 而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神威则重新弯起了眼睛,没事人似的朝后一撑,轻飘飘地站了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对我说「啊这样吗。差不多也到时间了呢要去吃饭吗」 「不要。和你这种气人的傢伙一起吃饭可是要消化不良的,我才不去。」 「所以这不是在哄你了吗」 神威说,食指轻抵在下巴上,做出了思考的表情「唔,小美第一次流产的时候,小帅也是这么做的吧。」 第73页 我顿时鄙夷道「你干嘛要和人渣比啊。」 虽然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反抗期不良,但还没有混蛋到那种地步吧。 神威「所以要去吗。」 我一哽,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胃部,僵持了几秒钟后,屈辱的点了点头。 我「去。」 谁说我的血脉里没有本能这种东西的。 吃饭难道不是夜兔的本能吗 可恶。这次算他赢一次。 下次我绝对不会再选吃饭的时间来找他了 第31章 银河春雨(九) 就在我一口气补完已经被彻底剧透掉了的八集漂爱之后, 没过多久,春雨里就又发生了一个大新闻。 之前说过了,因为春雨集团成员跑去江户做生意结果被攘夷志士给干掉的事, 让丢了面子的阿呆提督非常恼火,甚至一度扬言说要把那几个武士抓出来解决掉,不过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能实现。 正所谓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很快,就有一伙据说是「桂」的敌对派武士集团找上了春雨,据说是想要和阿呆提督合作, 帮助他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这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单单是从电视剧或是电影的角度来看的话, 很像是什么大戏开篇的铺垫。 秉承着有瓜当然要一起吃的心态,我无视掉阿伏兔先前「喂喂你们俩不要再把宇宙邮差当做电话线了」的警告, 相当兴奋的给神乐写了一封信,把整件事情当做小时候给她讲故事似的描绘了一遍,并在此前提下进行了适当的补充。 「相爱相杀,绝对是相爱相杀」 我奋笔疾书的在信纸上写到「根据千岁大人多年来阅剧无数的经验,在这种时候会跳出来想要给对方致命一击的傢伙肯定都不会成功, 最后的结局要么是被桂派反杀掉,要么就是彻底和桂派撕破脸,从此以后分道扬镳」 而根据这两方一派是温和派一派是激进派、又同样作为攘夷志士活动了这么久的情况来看,我大胆推测, 这两方的首领就算没有见过面,也肯定是互相听说过名字的。 如果按照漂爱编剧的脑迴路去设计的话, 这两个傢伙八成会被写成彼此间早早便相识的关系,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一方惹了祸,另一方就能反应这么快的跟上来。 所以 「这已经很明显了吧绝对就是相爱相杀的剧本啊」 我为自己瞬间便看穿了一切的聪明才智原地感慨了两秒钟,这才继续写到「只是不知道那个叫桂的傢伙有没有千岁大人一半的英明, 要是就这么被联手灭掉的话也太逊了。放到电视剧里连两集都没有吧。」 这种程度的话可连炮灰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龙套罢了。 所以这位即将迎来同行和宇宙海盗双重打击的桂先生如果不想就这么杀青的话,还是可以再努力一下的。 最起码也要演到四集再结束吧 这么想着,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就在我开始思考这场大戏接下来的剧情会走向何方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身边有什么人在靠近。 抬头一看嚯。原来是木乃伊。 刚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就被来人的这副打扮给搅没了,我无语的把笔放下,侧坐在椅子上半扭过身看着他,说「早就和你说了多进行脱敏疗法,现在把自己包成这个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酷啊。」 「是吗可是在不影响动作的前提下,这已经是最简单的一种方法了呢。」 神威说着,在绷带间隙中唯一露出来的那双蓝眼睛眨了眨,很快又重新弯了起来「而且我觉得这个形象还不错哦,不觉得很像最后的月○天沖时的黑崎○护吗」 「不,」我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明明更像全职○人里的剥落列夫。」 「啊,那个傢伙啊。」 神威似乎回忆了一下,顿时皱起了眉「好弱。」 「就不要嫌弃人家啦,那可是最美的战斗一族呢,和我们这种会 害怕阳光的宇宙好战分子可不一样。」 说完,我就把头转了回去,将刚写好的信仔细的对摺好,塞进了印着小兔子纹章的粉色信封里。 我和神乐保有联繫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对神威隐瞒过,当着他的面写信回信也不是一两次了。在这两个多月里,就连云业都出于好奇询问过我关于「团长妹妹」的事情,唯独他却始终毫无反应。 与其说是不闻不问,倒不如说是直接无视了神乐的存在,自动把与她有关的一切都给屏蔽掉了。 这种「我不提她、你们最好也不要和我提起她」的态度被表现的淋漓尽致,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不良少年拒绝回归家庭的一种手段。 我对此感到很忧伤。毕竟照这么下去,我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才能等到他幡然醒悟。 不,准确的来说,是他真的会有醒悟的那一天吗 果然还是把他打晕以后套麻袋装走比较现实一点吧。 这么想着,我手下不停,很快就将装好的信封揣进了怀里,准备一会儿找个机会让云业帮忙寄出去。 「从战斗的角度来看的话,那傢伙的速度的确还不错。」 神威说,竟然顺着我的话一脸认真的分析起了动漫人物「只不过比起那种吵死人的作战方式,我还是更喜欢飞○这种沉默寡言的类型呢」 第74页 「你会喜欢飞○只是因为飞○也用伞来做武器吧,你这个连贪婪之岛篇都没有看完的傢伙不要装的自己像是什么大粉丝一样啊。」 「因为太无聊了嘛,出场的道具太多一个个记起来也很麻烦,等完结以后直接跳去蚂蚁篇接着看好了。」 「不想看就直接说不想看,为什么要拿作者完结以后当前提,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吧」 我说着忍不住嘆了一口气,站起来一脸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忧愁地道「真是的神恩君什么时候才能坦率一点啊。这边建议你学习一下千岁大人,一个完美的成年夜兔模板可是站在你面前呢。」 然而神威这个傢伙的字典里是没有领情这两个字的。 面对我的好言相劝,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这么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道「无业游民就不要装出一副自信的样子了吧,比起一直蜗居在烙阳的你,我可早就已经进入职场成为社会人了哦。」 「我听懂了,你在瞧不起千岁大人。」 我这次抓他的呆毛抓的更顺手了一点,拎着他的呆毛连带着那颗橘红色的脑袋一起左右晃了两圈,相当不满地说「不过就是比我早离家几年而已,在神气什么啊知不知道以千岁大人的能力去地球找一份工作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你,谁会留在这种连电话线路都通不到的鬼地方啊」 啊,可恶。 真是越想越生气。 母亲老家的新房子长什么样我现在都还没亲眼见过,神乐那边的工作环境也还没去考察过。 如果不是这傢伙这么难搞的话,我早就已经开心的和神乐一起吃上地球食物了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揪着神威的呆毛凑了上去。 神威没有躲,就这么任由我气势汹汹的靠近,似乎是从刚才的某个瞬间就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干嘛不说话」 我没好气地戳了戳他,使的力气有点大,直接把他绷带下面的脸颊肉都一起戳凹了下去。 「…」 看着他没有反应的 样子,我觉得有点无聊了,撇撇嘴松开了那撮翘立的呆毛。 什么嘛,原来只是嘴上厉害而已,稍微威胁一下他就不反抗了。 话说这傢伙小的时候有这么欺软怕硬吗 神威脸侧垂落下来的一截绷带碰到了我的手。 我抬起眼看了看他。说句实话,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说木乃伊都是客气的了,毕竟木乃伊里也会有小伊那种小巧可爱的类型,而他现在的形象完全就是绷带怪人。 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譬如脸颊、袖子挽起的小臂,全部都密密麻麻缠满了白色的绷带。全身上下能看到的地方只有眼睛和耳朵,就连脖子的地方都用披风挡住了,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而脸上的绷带则因为固定的原因,被交叉着穿过了头顶,在额头处饶了一圈后系了个结,便又落了下来。这导致了神威的头髮也全部都炸毛式的翘起,乍看之下仿佛变成了一颗小型海胆。 不过即使如此,那撮呆毛却没有被封印住,仍然顽强的挺立在空气里。 我轻轻地扯了扯落到我手背上的那截绷带,注意力成功的被转移。 「你是不是没系好啊,怎么感觉有点松了」 我看着轻而易举就被我拉下来一大截的绷带条,有点疑惑地绕到了他身侧去,定睛一看「啊果然。」 话说为什么有人会在这种地方绑一个活结啊万一战斗的过程中散开了,岂不是当场灰飞烟灭 啊不对,那好像是吸血鬼。和夜兔设定相似的种族实在是太多了,一不小心就弄混了。 眼前的神威动了动,终于恢復了反应,伸手朝自己脑后摸去。 「这里、你倒是先解开啊对没错,先把它扯开一点,用力勒紧一点再系。」 我抱着手臂站在旁边指挥。 然而眼前的傢伙明明一双手长得蛮好看的,可在这种事情上却笨的要死。本来看上去还挺正常的打结方式,在被我说了之后就立刻怪了起来,饶了半天也没成功把两根绷带接到一起去。 这副慢吞吞又似乎极不熟练的样子,让我十分怀疑这傢伙的绷带都是阿伏兔代缠的。 「不是吧,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连打死结都不会吗神恩君啊」 我啧啧两声,趁机用嘲讽的语气反击道「看来你这个社会人做的也不是很成功嘛。」 「唔好像是这样。」 神威说,因为侧对和绷带的关系我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声音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用看似柔和的语气说些轻飘飘的话。 他原本慢吞吞缠绕着绷带头的动作停了下来,保持着话语的尾音微微上扬的状态,似乎是有些苦恼地说道「这下可糟糕了啊,阿伏兔那傢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看来只能等他回来再弄了呢。」 所以他是真的不会啊 我被震住了。惊讶的同时又不禁产生了疑惑我怎么记得这傢伙以前给水桶上的麻绳打结还挺利落的 不过很快,这个疑惑一闪而过,我没有纠结太久。 毕竟以我对这傢伙自尊心的了解来说,应该不至于出现他故意骗我的情况吧。 还是说他其实是想拿这件事整蛊我,以此来达到报復我的目的 嗯,从小心眼的程度上来讲,还是这个更有可能一点。 第75页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就让千岁大人看看这傢伙到底想做什 么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果断伸出手,将绷带从他的手中拽了出来。 我故意换上了一种得意的语气,沉声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不是一学就会了吗看好了哦」 我三下五除二把被他一通操作弄乱了的长绷带全部理好,手下一个用力,结结实实的给他系了个大大的死结。 因为过于用力的原因,神威在绷带被拉扯时,整个人的脑袋也连带着被一起拉的朝后仰了一下,头顶险些磕到我的鼻子。 「唔啊、」他发生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闷哼,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好危险,怎么感觉刚才有一瞬间连头骨都要被勒断了呢」 「瞎说什么,我很温柔的好不好。」 我脸不红气不喘地把他这句话堵了回去,抓着垂落下来的两条绷带,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杰作,不禁感慨道「千岁大人果然是天才。」 「这也能上升到天才的程度了吗,那看来这个世界上的天才和垃圾一样多啊。」 神威说着,也伸出手朝自己脑后摸了过来,一不小心擦到了我的手。 他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朝上。 因为神威的手上也缠着绷带的原因,在碰到时的触感不是很清晰,甚至有一种粗糙的感觉,还痒痒的。 我松开手,挠了挠自己的手背,脚下移动着从后面重新饶了回去,看着他的蓝眼睛,十分肯定地说「那当然啦,天才就是做什么事都很成功,不然怎么会被叫做天才呢。」 「你不记得以前我给你包扎的事情了吗」我说,「要不是千岁大人是天才,你的兔子腿从那个时候起可就要少一只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上蹦下跳。」 「啊有这回事吗,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呢。」 神威轻轻地偏了下头,那双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毕竟过去的事不快点忘记的话可是活不久的。」 「净瞎说,我现在连千本当年便秘的样子都还记得,不是也活的好好的」 「这样吗。但是从生理意义上来说,不觉得记得这种事活着比直接死了还要让人痛苦吗」 「嗯,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脑海里的画面扑面而来,我有些后悔提这个话题了,连忙想找个事情把这件事给带过去。 于是我指着他比刚才炸的更厉害的一头橘发,说「不提这个了所以你到底学会了没有啊,神恩君。这么简单的东西应该不用让人教第二遍了吧」 神威「我看起来像是后面长了眼睛的样子吗。」 迎着我不解的目光,神威也放弃了刚才的话题,迈开步子走到我刚才写信的椅子处,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重新弯起,他指了指自己被绷带压红的耳朵,笑眯眯地说道「意思是刚才的不算数哦,再来一遍好了,千岁老师」 我「…」 我明白了。原来这傢伙是在这里等着呢。 怪不得刚才一副老实的样子,其实是为了降低我的警惕心啊 这么想着,我默默地走了上去。 然后在神威专注的目光下,目不斜视的绷着脸,面无表情的和他擦肩而过。 「千岁老师不和笨蛋为伍。」 我头也不回,冷酷地说道「所以你想都不要想,笨蛋神恩君。」 第32章 银河春雨(十) 第七师团出任务了。 说起来, 虽然春雨麾下的十二个师团某种程度上来说很符合打手的定位,但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擅长打架。真要说起战斗方面的事情,那果然还得是我们夜兔。 因此, 由夜王凤仙所创立的第七师团一直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雷枪」之称,是公认的春雨之中的最强之师。 当然了,这只是外面吹出来的称号。 虽说也不能算不对吧, 可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我更愿意称唿他们为春雨集团的高级保镖。 原因无他。就在十天前,第七师团本来就已经准备好要出这次任务了, 但因为地球武士前来春雨母舰商讨合作相关的事情, 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就被阿呆提督给叫回去了,说是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身为职场社会人,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白痴上司留的。因此神威在口头表示了好麻烦不想去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被阿伏兔给拽走了。 事后,我从阿伏兔那里听说,阿呆提督那天其实是把春雨里所有还在的海盗都叫去了,搞的好多人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难搞的敌人, 拎着武器气势汹汹的到了现场,结果看见的只是一个戴着耳机背着奇怪乐器的年轻男人。 刀,是没有的。 预想中一大批敢在春雨老巢趾高气昂叫嚣的地球武士团伙,也是没有的。 一切都只是因为阿呆提督色厉内荏, 对于这些战斗水平可以消灭陀络小队的武士们感到惧怕,因此把他们喊去当保镖罢了。 这件事情过后, 虽说最终也成功的与这伙名为鬼兵队的武士们达成了合作关系, 但阿呆提督本人的声誉却又下降了不少。 这群海盗们对于头顶这个白痴提督动不动就大动干戈的举动多多少少有些抱怨,其中甚至还掺杂了几分「再这么下去元老院应该就要扶持新提督上位了」的流言蜚语,但很快就被回过神来的阿呆提督给扑灭了。 第76页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下一任春雨提督怎么想都应该由我来做吧」 第七师团战舰的休息室里,神威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毕竟我可是刚刚看完900集海○王的人哦。」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我有点疑惑。而坐在我对面的阿伏兔则直接露出了一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哈你确定吗团长。」阿伏兔扬了扬眉毛,「先不说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感,但光是成为提督以后要每天应付元老院这件事你就已经做不来了吧真是的,既然有这种想法的话,平时倒是好好做团长该做的活啊。」 「嗯那种事情不都是有秘书来做的吗,我的话只要负责继续当一个白痴就好了吧。」 「怎么可能,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论调」 「唔」神威短暂的思考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one ○ece」 「那里面根本没有这种剧情吧」 阿伏兔无语地看着他「话说回来,你这小鬼又是什么时候看的海○王啊怎么,终于在十八岁以后想起弥补自己缺失的童年了吗」 那怎么可能 我当即举起了手「报告大叔,他是跟我一起看的啦。」 虽然云业在电视剧方面和我是同好,但动画片这种有年龄门槛的东西就显然不适合他了。因此他很快便挠着头退居二线,无缝接档上来的神威在熬过了一天55集的试用期后 ,被我心不甘情不愿勉勉强强的留了下来。 虽然这傢伙看电视的时候很不老实,总是动来动去还老往我这边挤,但被我狠狠拍了一下之后也就消停了。 姑且还算合格吧。 而且跟着第七师团的战舰一起去安哥拉星打异形什么的,这种事也就只有第一天才有趣。我在跟着他们干掉了十几只这种长相奇特的生物以后,很快便失去了兴趣不干了。 毕竟又不给我钱。 「是刚哥拉星不是安哥拉星,给我好好记住人家星球的名字啊。」 阿伏兔说着便嘆了一口气,嘴角抽了抽,抬起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很好,我希望你们两个下次能选一些除了看电视以外的东西来当做约会活动。不要再让云业那傢伙一周三次去地球音像店跑腿了。」 「可云业君明明每次都很开心啊还跟我说地球不只酒很好喝,就连女人也比其他星球抱起来更软呢。」 至于这句话,前者我虽然没有尝过,但后者我还是很贊同的。 毕竟母亲的怀抱也是香香软软的嘛。我最喜欢了。 而且 「你是骗不到我的,大叔。」 我拍了拍胸口,自信且笃定地道「电视剧里的约会可都是要kisskiss的,所以我和神恩君这才不叫约会,只是很普通的看电视而已啦。」 神威头顶的呆毛一动,微微侧头看过来「kisskiss」 「就是亲亲的意思啦。」 我朝他撅了一下嘴,示意道「喏,就是这样。小帅和小美不是经常这么做吗」 「欸」 神威轻轻地挑了下眉,目光落在我的嘴巴,脸上的笑容弧度一丝未变,一副受教了的样子「是吗原来还可以做这种事啊。」 阿伏兔「…」 「那当然啦。」我说,「不然你以为他们是怎么「哔」的,「哔」之前可都是要亲嘴巴的。这是很关键的流程」 阿伏兔「…」 「喔」 神威捏住自己的下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阿伏兔「…」 从刚才起似乎就陷入了某种无语状态的阿伏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差不多就可以了啊,团长。明明连花街都去过了的傢伙就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吧面对这双信任你的眼睛都不会觉得心痛吗」 他说完这句话,神威若有所觉的「嗯」了一声,再次转头看向了我。 骤然与那双微微弯起的蓝眼睛相对,我眨了眨眼睛,困惑地道「你看我干嘛」 阿伏兔明明坐在对面啊。 「…」 神威把头转了回去。 「你看。」他用平和的语气对阿伏兔说,「我果然不会有这种感觉呢」 阿伏兔「…」 阿伏兔一脸有槽不知道怎么吐的表情,看了看神威又看了看我,最后眼皮一耷,直接把什么事情甩手不管了似的站起身。 「果然还是去吃饭吧。」 他说,「再这么下去的话,我觉得自己迟早都得折寿了。」 第七师团战舰的食堂吃的是自助餐。 来的路上,阿伏兔全程离我们俩一米远,在进入食堂以后就立刻拿了餐盘熘了,整张兔脸上写满了不想和我们说话的疲惫之情。 对此我表示理解。毕竟就连我在和神威说话的时候都偶尔会被他气到,换了心理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强的人在他身边,没被气跑都已经是 好的了。不能要求太多。 我拿起餐盘加入到了盛菜的队伍里。 和春雨的母舰比起来,这艘第七师团只有在工作时才会被使用到的战舰就显得稍微小了一点。但好在五脏俱全。 流里台似的长桌上摆着的食物种类很多,蔬果蛋肉一应俱全,色彩还很鲜艷,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来到了什么小型宴会的场景。 我拿着夹子的手快出残影,毫不客气的将餐盘堆到冒顶,然后去找了个没人坐的地方放下。 第77页 因为刚好是中午用餐的时间,整个食堂里来往的夜兔很多,彼此交谈间的声音混杂成嘈杂的背景音,几乎是不间断的传进耳朵里。 我放好餐盘扭头一看,刚好看到后桌一个喝多了的夜兔一脚踩上面前的桌子,非要拉着对面的人高歌一曲。 我「…」 酒品好差。熘了熘了。 我重新端起盘子,默默地换了个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饭菜打好了,但是饮料还没有拿。 于是我又返回到长桌的最边缘去,在一众五花八门的饮品里仔细的看了半天,最终都没有找到我最心爱的牛奶。 我有点泄气。 行吧。那今天喝果汁好了。 这么想着,我又把刚才看过的容器熘了一遍,选了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接了一杯。 第七师团是全部由夜兔组成的特殊师团,就连战舰食堂上的杯子都比普通的杯子大两三倍,我接了一会儿才接满,端起来闻了闻 很好。 没有酒味。 的确是水果的味道,就是尝不出具体是哪一种。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 我捧着杯子咕噜咕噜的很快喝完了一杯,又意犹未尽的续上了。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不知不觉中我喝了三四杯,还没吃饭就把自己灌了个水饱。 我摸着不知道为什么逐渐变得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觉得自己不能再喝了。 这样下去可是要浪费食物的啊 这么想着,我连忙转过身。 结果眼前的景象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我腿一软,吧唧一下坐到了地上。 这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对 坏了。 我好像喝醉了。 千岁抱着桌子腿坐在地上,脑袋磕在上面微微垂着,似乎是睡着了。 旁边打饭路过的夜兔认出了她,想起自家团长为了这个女人出手杀人的事情,不敢随便碰她,连忙满食堂乱窜的找来了阿伏兔和神威。 吃饭吃了一半又被喊过来的阿伏兔心情显然很不愉快,皱着眉拿起桌上的空杯子闻了闻,随即眉头一松,瞭然道「啊,原来是这个啊。」 刚哥拉星球的特产,由一种特殊的果子所酿成的酒。闻起来虽然没有酒味,但酒精度数却很高,并且口感上也十分具有欺骗性。 这是春雨与刚哥拉星所做的生意之中的一种。而这种酒往往会被运往宇宙各地的酒吧,被别有用心的人买走,拿去用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意思就是说,这傢伙已经醉了吧」 神威饶有兴致地站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走上前,弯腰,仿佛玩什么玩具似的揪住了千岁的衣服袖子,把她的一条胳膊提了起来,紧接着又放下。 他似乎是觉得对方一动不动的样子很有趣,一个简单的动作来回重复了好几遍,终于把瞌睡过去的少女给弄醒了。 「不要碰我啦,好烦」 千岁勐地抬起手,啪的一下把神威挣开。如果不是后者反应快的话,还险些被她甩动的手打到鼻子。 神威后退了一步,挪出了她的攻击范围。而千岁则扒着刚刚充当了抱枕的桌角,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在原地发了两秒呆。 这种反应迟钝的样子放在对方的身上实在是太有趣了,神威坦然自若的无视掉身旁阿伏兔不贊同的眼神,眉眼弯弯的看着她的背影说「所以要我帮你醒醒酒吗嗯还是说就这么放任不管比较好」 「正常人的话应该都会是第一个选项吧」 三个人里唯一一个还能跟他对话的阿伏兔无奈的抱起了手臂「但是团长你算了,看样子她好像还不需要你。」 说话间,刚才还呆站在那里的千岁已经重新动了起来。 她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看的出来在很努力的走直线,只可惜身体不怎么听使唤,东倒西歪之下险些装翻好几个路过夜兔的餐盘。 神威在那些盘子即将与她磕碰上的剎那间,轻飘飘地用伞把旁边的人给架开。然后就像是远远守护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似的,面含微笑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个人中间隔了六七米远。勐地一看还有点像是不怀好意的跟踪狂。 眼瞅着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要走远了,阿伏兔心中多少有些无奈,只好提起声音对后面那个黑色的身影说道「虽然但是,可别趁人之危啊,团长」 神威也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脚步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头顶的呆毛左右摇曳着,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跟在对方身后出了门,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啊这下可坏事了。 阿伏兔抓了一把日渐稀疏的头髮,突然不知道自己明天将会面对什么。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真的没问题吗 可相关的话题已经说过好几轮,再多说的话似乎也没什么用了。 所以,阿伏兔心想。 接下来要怎么做可就是你的选择了啊,团长。 被一心惦记着的团长此刻正兴趣盎然地盯着前方摇晃的身影。 嗅觉上刚刚熟悉了不久的草莓味道被染上了属于另一种水果的气息,这种仿佛自己的东西被沾染了杂质的感觉令神威在某一瞬间感到了一丝不快。 但这种情绪并没能完全的发酵起来,就很快在下一秒被前方那个砰砰撞墙的傢伙给打断了。 第78页 她就仿佛是游戏里被卡在了墙边的nc,明明到了该拐弯的地方,然而却因为看不清路的原因,执着的往离岔道口一步之遥的机械舱壁上撞,额头抵在上面闭着眼睛走太空步。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应该会去帮一下的吧。 然而神威却并没有这个打算。 他一只手的手背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将手抵在下巴处相当愉快地看着对方犯了好久的傻,足足等了三四分钟以后,这才看够了似的上前几步,伸出手拉着对方的后衣领把人拽回了正轨。 「原来电视剧里喝醉了认不清人最后顺理成章的上错人的剧情是有道理的啊,我还以为只是瞎编的呢」 他说着,笑眯眯地将千岁倒了个个儿,微微低下头问「所以现在你能认出我是谁吗如果认错了的话一会儿会让我很苦恼哦。」 「唔神恩君」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面前的千岁在酒精的作用下整张脸皱成 一团,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目光似乎还有些呆滞。 「嗯看来是还认得呢,太好了」 神威戳不倒翁似的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头顶的呆毛轻轻地跳动两下「就这么直接把你卖掉的话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你好烦啊,不要乱晃好不好。」 喝醉了的傢伙口齿依然很清晰,但大概是被戳的更晕了的缘故,竟然直接伸出手去,「啪」的一下固定住了神威的头,听上去有些生气的命令道「对、就是这样,不许动我头好晕哦」 这一下力气可以说完全没有收住。手掌拍到两边的脸上发出一声脆响。 神威在脸颊发麻脸又被挤着的状态下,依然能够没事人似的露出微笑,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就这么看着她说道「再这么下去的话我不介意让你更晕一点呢反正是自己送上来的,不管做什么都可以的吧」 然而醉鬼清醒的时候都不会被威胁到,更何况是不清醒的时候。 「啊你在说什么啊神恩君,大点声啊,我听不到」 千岁说着,似乎是想要检查一下他的发声装置是不是哪里有了问题,于是嘟着嘴皱着眉,一脸严肃的把手从脸上挪了下来,对着他上下其手。 神威「…」 就在那双手越来越往下,即将摸到某些危险地方的时候,终于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神威胸膛缓慢的起伏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脸上往日里仿佛被雕刻上去的笑容褪去以后,那双深海般的眼睛在灯光下更显出几分无机质的色泽,无端透出几分冰冷与居高临下。 神威站在那里,某一个瞬间并不知道自己在透过她看着什么,毕竟那些旧日时光里的往事早已被捨弃,是再也不会被他捡起的东西。 所以他想要做什么呢 神威再次陷入了这个疑问里。 他抓着对方的手腕往上一提,以一个几乎没有费任何力气的动作直接将人竖着扛了起来,柔软的腹部抵在了肩膀上。 而千岁则在短暂的迟钝过后,很快便本能的在他耳边挣扎了起来,气哼哼地喊着要自己下来走。 「下来走,然后继续用头撞墙吗。」 神威扛着人,脚步轻盈的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清越的声音里充满了少年气「看在阿伏兔这么努力的份上,偶尔还是让他轻松一下好了。」 战舰上的房间不如母舰设施高级,门锁只是最普通的那种拧动式的。在懒得从对方身上摸钥匙的前提下被轻而易举的暴力破开。 神威如同盗贼入室一般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卧室,反手将她从肩上扒下来,粗鲁的丢到了沙发上。 千岁用面朝下的姿势就地翻了个身,把头髮都翻到了脸上,直接闭上眼睛,安详的进入了睡眠状态。 所以真的就这么睡着了吗 神威蹲在沙发旁边打量了她一会儿,伸出手又去戳了戳她被头髮盖住了大半的脸。很快就被对方条件反射的打掉了。 他弯了弯眼睛。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又大又圆,既像是猫瞳,在这种时刻却又有些像是小孩子的眼睛。 他似乎是觉得有趣,又或许是出于某种孩童天真的尝试,就这么看着她,缓缓地低下了头。 痒。 我马上就要睡着,迷迷煳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的额头,连带着头髮一起在上面蹭了蹭,带来了些微的痒 意。 好像有点熟悉啊 是什么时候感受过呢 我在缥缈之中无意识地回想着,大脑在放空和继续运作中来回反覆,终于成功的被我记了起来。 啊,对了。 就像是小时候被神乐扒着肩膀亲亲的感觉啊。 真好。小神乐亲亲 等一下。 亲亲 亲 我勐地一下睁开眼,瞬间感觉自己的瞌睡都清醒了。 头旁边的方向似乎蹲着一个人。我想都没想,唰的扭过头去,结果却煳了自己一脸头髮。 啊可恶,怎么感觉有点蠢的样子。 不会被这个傢伙逮住机会嘲讽一顿吧 我连忙胡拉开自己的头髮,却听见旁边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气音。 神威似乎是笑了一下,紧接着一团热源便朝我靠近,顷刻间便凑到了我的面前,连彼此间的唿吸都近在咫尺。 第79页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想干嘛 我动作僵住,睁大眼睛吓得唿吸都停止了。在这一瞬间本能的伸出手,对着我面前这张近距离看似乎更好看了的脸来了个下勾拳。 情绪激动之下忘记留手了。这一拳下去,神威直接就被我打翻了出去,过了两秒钟才揉着下巴坐了起来。 「嘶有点痛。早知道应该躲一下的。」 神威拿开手,下巴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起来,隐约可以见到一点青色。但他转瞬之间就已经收敛起了情绪,眨巴着那双蓝眼睛,盘着腿坐在沙发旁边的地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什么啊,原来还清醒着吗。」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所以这傢伙果然是趁我喝醉了做了什么吧 不对。 他明明已经做了啊 想起刚才的事,我勐地撑起上半身,结果却因为起的太快把自己弄的更晕了。 捂着脸缓了一会儿,我这才放下手,板起脸沉下声音,几乎拿出我毕生的庄重感,严肃而又深沉地看着他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神恩君,给我老实交代一下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啊,被抓住了呢。」 面对我难得庄重的表情,神威这傢伙却显得相当轻松,完全没有做坏事被当场逮捕的人该有的心虚感。 他耸了耸肩,弯起眼睛看着我。那表情与其说是愉快,倒不如直接用明媚来形容了。 就像是想要从我这里找到什么答案一样,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过视线,就这么微笑着对我说 「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哦」 第33章 幕间 我看到的这样。 哪样 意思是说他刚刚真的有在偷偷亲我对吧 「好啊神恩君」 我有点被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给气到了, 在这一瞬间几乎是磨着后槽牙在说话「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拿千岁大人练手什么的,亏你能脸皮这么厚的做出来啊」 不久之前才提起过关于电视剧里kisskiss的话题,我很难不多想。尤其是看着他这张不管做了什么事都一派轻松、明显毫无反省之意的脸, 让人很难不把刚刚发生的事归类于这傢伙一时心血来潮之下一场试验。 至于试验什么,那还用说吗肯定是他自己好奇了啊 虽然我之前也好奇过。可那都是十年前我第一次看到时的想法了。 现在的我早就摆脱了这种低级趣味,一心只想看怀着二胎的小美化身者, 血洗这么多年一直在ktv她的小帅一家 都说男生在思想和心理层面上都不如女生早熟。万万没想到,原来比我早十八天出生的神恩君还处在会对接吻感兴趣的阶段。 可这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就找人kisskiss的理由吧 我既愤怒又心痛,捂着发晕的头从沙发上坐直了, 和他面对面摆出了盘腿的姿势, 决定好好的跟这个缺乏距离感的傢伙来一次促膝长谈。 不过还没等我开口,他便先微微挑了下眉毛, 似乎是感到困惑的重复了一遍「练手吗」 他说完,保持着抄起手臂的姿势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脸上那股灿烂的笑意似乎褪去了一点,就这么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是有类似的想法呢不过并不是目的哦。」 那还能是什么 我疑惑地拧起眉,说「所以呢不要告诉我其实你也喝酒了, 那样的话我真的会揍你的。」 把一切推给酒精可是懦夫的做法。为了神乐的家庭氛围考虑,一定要把这种糟糕的苗头掐灭在萌芽之中。 「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害羞所以在明知故问吗」 神威眨了眨眼睛,望着我的样子似乎是在观测某种自己从未知晓过的领域, 蓝眼睛里带着明亮的光泽,像执着于想要从眼前的新鲜事物那里得到什么期待已久的反馈一样, 平静之中又有几分孩童似的天真。 他用这样的眼神专注地端详了我两秒钟, 看的我头顶问号四起。 我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同年龄的异性之间或许存在代沟,不然为什么这傢伙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啊 我一头雾水地回看他「在说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啊」 这傢伙该不会擅自进入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领域里去吧 还是说 我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发生的事情。 很明显,眼前的傢伙趁我反应迟钝的时候偷偷的亲了我。 虽然是额头, 和小时候被神乐亲亲的感觉没什么不一样,甚至神乐那时还会把口水印吧唧到我的脸颊上但那也是亲了啊 不管怎么说,亲亲就是亲亲,而且还是在千岁大人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偷偷地占了千岁大人的便宜 那么问题来了 当一名已经成年了的男性夜兔,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选择偷亲另一名已成年的异性夜兔,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虽然说我从小到大都是很有人格魅力的那种类型,但神威和我之间却一直都是玩伴和朋友的关系。再这之上又稍微加了一点点与千岁大人的兄弟情。 因此,在这种前提条件之下,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没有把他当做一名需要防备的异性来看待。没想到竟然会从他这里栽了跟头。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在神威面含微笑的注视之下,逐渐陷入了沉思。 第80页 根据常识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代表他暗恋我吧 可这傢伙现在的行事风格真的能用常识去推断吗怎么感觉有点不靠谱。 说是故意做了这件事想看我反应让我出糗什么的倒是很有可能可一般来说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 我回想了一下近期以来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样子,本来是想找到一点这傢伙行动之前的蛛丝马迹,结果却越想越不对劲。 他在我面前,好像确实有的时候怪怪的欸。 之前我还以为是性格大变的原因。难道其实不是吗 所以说 我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当场用鼻子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吸气,唿气,眼睛一眨不眨,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把他看的歪了歪头。 「表情这么蠢应该是想起来了对吧」 「你」 我卡了一下壳,一时没能顾得上他的形容词,在原地纠结了片刻后,换上一种委婉的语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嗯」 神威似乎也被我这句话搞的有点疑惑,食指避开受伤的地方点了点自己的下巴,顷刻间便放弃了思考,点点头笑眯眯地道「大概就是你想那件事吧。怎么,太激动了所以说不出话了吗」 「那倒没有。」 我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只是我没想到神恩君,你竟然隐藏的这么好啊。」 神威 神威头顶的呆毛动了一下。自己戳自己的举动停止了。 我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感慨里「我就说嘛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 这小子竟然真的暗恋我欸 而且隐藏的好好 我想了半天,把重逢以来所有和他相处时的情景都想了一遍,愣是没看出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难道说是在离开烙阳之前就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得意了起来。弯起一边的唇角,对他露出了洞察一切的迷之微笑。 果然,千岁大人就是从小都很有魅力。 这傢伙小时候在我面前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心里面早就被我迷死了吧 呵。 他也够能忍的,在我面前竟然能没事人一样伪装这么久。 这十年来见不到千岁大人,这傢伙一定伤心坏了吧 怪不得阿伏兔那时候会以为我们两个是交往状态。原来是这个傢伙因为得不到千岁大人,只好在下属面前撒谎挽回一点颜面。 就算是今天,也只敢在我喝醉了以后才偷亲一下额头,用这么委婉的方式来和千岁大人告白什么的好像还有一点可怜啊。 可是 我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答应他呢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的话,电视剧里的男主和女主在亲吻过后基本上也就确立了关系,可前提条件应该是两个人互相喜欢才对吧 神威很喜欢我这件事在刚刚已经知道了。 可是,我呢 我挠了挠头,一时有些弄不明白这个问题。 说起来,从小到大我看过这么多爱情剧,可似乎从来都没有产生过什么春心萌动的感觉。 每一个小美都会有自己的小帅,她们似乎总是 在对方出场的一剎那,就命运般的斩获了名为恋慕的红线。 可我却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虽然说神威靠过来的时候心跳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变快了,但那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吗 我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越发笃信这一点。 所以。 既然不喜欢的话,果然还是应该拒绝的吧 可是这傢伙好歹喜欢了这么多年,就这么直接说的话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他要是一个想不开打开窗户从战舰上跳下去怎么办 又或者是恼羞成怒之下,拒绝跟我回地球去见神乐 不行。不能给他这种机会。 让我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到底怎么才能既完美解决当前的问题,又不至于影响我与美人妈妈和神乐之间的约定呢 这么想着,我严肃的开口道「我知道了,神恩君。我会好好考虑的。」 神威 神威眨了下眼睛「这还需要考虑,难道不该是感激涕零的立刻做出选择才对吗」 「那样的话也太残忍了吧」 我震惊的看着他,没想到他对自己这么狠。不过也对,俗话说早死早超生,我早一点给出答案的话这傢伙应该就能早一点从这份感情里解脱吧。 唉 我嘆了口气,微微朝他的方向弯下腰,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也不好受了起来。 「总之你放心吧,神恩君。」 我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慰的情绪,和他保证道「不管怎么说,你对千岁大人来讲都是特殊的。所以不用担心之后说开了以后千岁大人会离开你。」 只不过在那之前到底该怎么合情合理的措辞才不显得冷酷,我还得再找个人来分析一下。 这么想着,我站起身下了沙发,把坐在地板上的神威也拉了起来,扳着他转了个圈,推着他的后背往门口走去。「让我再好好想一想啦。」 「意思是说有一个期限对吧。」 在即将被我推出房间的一剎那,神威伸出一只手臂抓住了门框,就这么转过头来微笑着对我说「要是太久的话可是过期不候的哦。毕竟答案这种东西如果不能及时给出的话,那似乎也就没有追求的意义了呢」 第81页 这是在催促的意思吗 这傢伙果然是等不及了啊。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被三振出局吗 「知道啦。」我有点无语,手臂一用力将他从门口推了出去,抓着已经没有了把手的房间,在彻底关上门之前对他说「你就回去等消息吧,千岁大人心里有数的」 说完,我砰的一声关上门,没有再去等他的回答。 房门一关,房间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听着门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后便逐渐离开的几近无音的脚步声,看着眼前的卧室,心情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人生中第一次被表白。应该算得上是一件阶段性的大事件吧 果然应该找人商量一下才行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来到桌边,从抽屉里翻出印着兔子的粉色信纸,习惯性的想要给神乐写信。 等一下。 我笔尖顿住了。 这次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可是小神乐的笨蛋哥哥啊,我突然之间跟她写这种事,怎么感觉哪里都怪怪的 我拎起写下了「给神乐」三个字的信纸端详了一会儿,最终默默地把它团成了一个球,丢进了垃圾桶里。 要不然,还是当面说吧。 而且小神乐似乎认识了很多人的样子,到时候还能拜託她找一个这方面靠谱的专家,来帮我分析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我绝对不是在逃跑啦。 千岁大人才不是那种人呢。 就是,嗯。 还是这样比较好一点吧 神威在回食堂的路上遇见了早已等在那里的阿伏兔。 因为不放心而跟上来了的阿伏兔在旁敲侧击弄清楚了自家团长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以后,脸上露出了一种「就这」和「我是不是高看你了」的混合表情。 「这么来看的话好像也不是太糟糕啊,团长。」 阿伏兔感慨着说「我还以为会迎接一个直接把人吓跑的结局呢,结果竟然是小清新的发展吗。」 「你因为满脑子都是那种事所以想什么也围绕着那种事来运转吧。」神威说,「唔不过确实有犹豫那么一秒钟呢。毕竟机会难得。实践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这种话就不要当着人家女孩子的面讲了,一定会把人吓跑的啊。」 「知道了。所以不是没说吗。」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不缓不急的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白炽灯将整条机械通道映照的灯火通明。连带着神威下巴上的新伤都格外清晰。 「所以,这不还是被打了吗。」阿伏兔吐槽道,「真的没有再做一些其他的事了吗团长」 「没有哦都说了还是犹豫过了嘛。」 「哈犹豫这个词竟然也有放在你身上的一天啊,我是不是听错了。」 「毕竟还是要再确定一下的。」 神威说,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柔和。从阿伏兔的角度看去,只有那根呆毛顽强的挺立在空气里。 通道中似乎有什么人轻笑了一下。 「既然是她开的头,那么答案什么的,就也由她来选好了。」 第34章 江户夜行(一) 说走就走, 我连夜打包了行李,通过刚哥拉星球的航空站把自己成功运往了地球。 抵达江户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因为在飞船上睡过的原因,我出了航站楼以后可以说是精神抖擞, 摸出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地图开始寻找神乐在信中提起过的歌舞伎町。 江户这座城市比想像中要大很多。 刚刚才付过船票钱, 我为了省钱就没有叫车, 全凭着夜兔的脚力在城市上空游荡, 找到目的地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 歌舞伎町不愧是着名的不夜之街,在全城都笼罩在黑夜的静谧之中时,唯有这里依然灯红酒绿人来人往,热闹的仿佛与外面是两个世界。 有不少男男女女相拥着走进一旁闪着糜丽霓虹灯的oveove旅馆里。我全程目不斜视, 走过了四个对着墙角吐彩虹的醉鬼, 凭藉着强大的沿街打听能力,终于在天亮之前来到了神乐所打工的万事屋。 一楼挂着招牌的小酒馆已经打烊了。 我估摸了一下时间, 觉得去开钟点房很不划算,而且大概率会听到隔壁传来的嗯嗯啊啊的奇怪声音。于是干脆跳到了二楼的房顶上,就着琥珀色的月光枕着手臂躺了下来。 夏季的夜风还算柔和。对于夜兔来说并不是什么会引起感冒发烧的大问题。 我翘着腿, 颇为悠闲地晃了几晃,对于自己绝佳的行动能力感到满意。 啊说起来,我以前好像也这样和神威一起看过月亮呢。 只不过那傢伙当时太爱哭了,害我都没怎么好好欣赏, 光顾着一门心思的哄他了。 虽说现在看起来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但这该不会是在我面前装出来的吧 如果我拒绝了他,他不会表面当着我笑眯眯的, 然后转身就一个人偷偷躲回房间里抱着枕头哭吧 如果这样的话就有点糟糕了啊显得我像什么绝世大渣女一样。 可明明千岁大人已经很顾虑那傢伙的心情了好吗就连漂爱前200集的小帅来见了我都得给我磕两个。简直不要太体贴了。 对。就是这样。 既然是追求者的话,就好好摆出追求者的样子来。用泪水这种东西可是打动不了我的 第82页 一点也不真诚 我杂七杂八的想着,迷迷煳煳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然后又被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给吵醒。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再睁眼的时候头顶已经天光大亮,看不见月亮的踪迹了。 我揉着眼睛在凹凸不平的瓦片房顶上坐了起来,刚打算趴下去听一下房子里的动静,结果耳朵先一动,灵敏的捕捉到了有人踩着楼梯上楼的声音。 我两只腿交叉在屋檐边缘,把上半身倒挂了出去,定睛一看 是一名戴着眼镜的路人脸少年。手里拎着一个塑胶袋,里面装着些刚买的食材。 少年穿着蓝灰相间的剑道服,看上去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走到门口连门都没敲,径直扬起声音对着里面喊道「银桑,我进来了哦」 然后便抬起空着的那只手直接拉开了门扇。 是神乐认识的人吗 我这么想着,在他即将踏进屋里的一剎那果断开口道「等一下,那边的眼镜君」 对方被我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一通慌张的左顾右盼,最终在看到我此刻的姿势后后露出了明显惊悚的表情。 我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少 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看上去有些紧张,但也十足礼貌的惊慌的应了一声「是那、那个,这里是万事屋,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那当然啦。」我说,「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对的。」 我点了点头,对面前疑似神乐同事的少年简洁地说道「小神乐是在这里工作没错吧我是她的姐姐,麻烦你带我去见她一下,稍微有点事想跟她说。」 「欸」 两分钟后,我一脸严肃的坐到了万事屋的待客沙发上,转着头巡视了一圈还算整洁的工作环境。 之前自称是新八的路人脸少年或许是被我表现出来的「ta协会专用脸」给搞的有些紧张,战战兢兢的上了茶后便立刻丢下一句「我这就去喊神乐酱和银桑起床」,随即便跑进了内室里。 不一会儿,穿着印有小兔子睡衣头髮睡成鸟窝的神乐就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皱着脸不满地抱怨说「谁啊,一大早就来冒充本大爷亲属的牛奶贩卖员吗还是秃子之前在外面搞出来的私藏不住了提前说好喔,我们家可是穷的连茶泡饭都吃不起了,不管是私生子也好牛奶贩卖员也好都休想从我这里骗到一分」 「神乐。」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眨眨眼睛朝她张开了手臂,「是我啦,是我。」 原本滔滔不绝语速像个机关枪似的少女在听见我的声音后表情骤然一变。 她放下揉眼睛的手朝我所在的方向看来,那双与母亲和哥哥如出一辙但却更为澄澈的蓝眼睛里剎那间亮起惊喜的光芒,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朝我扑了过来「千岁竟然是你,好久不见」 她身后的房间里,门框旁边的地方探出了一黑一白两颗暗中观察的头。 我接住了投林的小鸟般扑进我怀里的神乐。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头。 与此同时,很清晰的听到了门那边传来了一道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 「什么啊,原来真的是神乐酱的姐姐吗,害我吓了一跳」 「等等,她们两姐妹长得是不是不太像啊」 要是像了那还得了那可是对母亲基因的一种侮辱。 我这么想着,看着手下神乐成功被我揉的更乱了的橘红色头髮,面不改色地说道「长相上的相似只是暂时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对电视剧的灵魂和吃饭口味的同步才是永久的哦。」 「就是就是」神乐附和道,「而且那个秃子糟糕的基因怎么可能压过妈咪生出一个同样是黑髮的傢伙来下面的巴比伦塔早就已经不顶用了阿鲁」 「餵女孩子说这种话真的好吗就算是事实也不要随便讲出口啊银桑你倒是管管她,不能再让她当着姐姐的面胡言乱语了」 「哈管我管什么」这位不知名的万事屋老闆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颓废的模样像是从dna里带出来的似的,说话的语气和神乐刚才如出一辙,「这个年龄段的小鬼可是最不好管的啊,知不知道什么是反抗期,大人说的话能有一半听进耳朵里就算不错了。再说人家姐姐不是就在那里吗,有什么问题就喊姐姐去管好了,阿银我还是再回去睡一会儿」 「不许去」 新八一把揪住了转头就走的男人的后衣领,看似孱弱的身躯有着大大的力量,连同吐槽的声音都中气十足「就这么当着客人的面去睡觉也太失礼了吧倒是给我去好好洗脸刷牙接待一下人家啊」 「这种 事情怎么样都好吧,随便来个人去做就好了,反正又不是送钱的客人。」老闆说,「很好,就你了,新八君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现在赶紧给我把手放开不然阿银就不客气了」 「什么银桑」 无视掉一大清早就吵吵嚷嚷热闹到堪比噪音的背景音,神乐就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仿佛听不见似的抱着我的腰,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 她两耳不闻身后事,微微仰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说「千岁,你怎么来了之前不是说还要过一段时间再来地球看我们的吗,现在已经到时间了吗阿鲁」 「那倒还没有,我也是临时决定来地球的啦。」我说,帮她扣掉了一颗黏在眼角上的眼屎,轻轻吹了吹手指,「就是稍微发生了一点事,想要找人徵求一下意见。因为写信不如口述方便,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第83页 「带着行李」 「嗯没错,」我点点头,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带着行李。」 「好吧。」神乐说,但表情明显不信,「是什么事,你说吧。该不会是和笨蛋哥哥吵架所以也离家出走了吧阿鲁」 「怎么可能,没有那么严重啦。」 我拉着神乐的手,带着她和我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说「就是神恩君他突然跟我表白了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啦。」 神乐「啊」 短暂的迷茫后,神乐勐地反握住我的手,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啊」 又过了五分钟。 这一次,除了我和神乐以外,就连对面的沙发上也坐了两个人。 不过和新八脸上满是无意中听到了什么隔壁邻居家大八卦的震撼表情不同,那位万事屋老闆显得淡定多了,完全是被强行拉过来凑数的样子,无精打采的耷拉着那双不透光的死鱼眼,明显对我刚才所提到的话题毫不关心。 因为本身就是来寻求建议的,所以我也没有顾忌太多,简单的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随着我越说越多,神乐从一开始的只是瞪眼睛,成功发展为了鼻孔和眼睛一起朝外扩张,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跳进我的回忆里把神威给暴打一顿。 「那么,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或许是已经看穿了神威装模作样的小手段,我真正把发生的整件事说出口的时候,心态已经可以称得上相当平和,甚至还有闲心捧起桌面上的茶轻抿了一口,这才询问在座的几人「按照你们的看法,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比较好是答应他还是不答应他啊。」 话音刚落,神乐就已经跳了起来,一把扳住了我的肩膀大声说「这还用考虑吗阿鲁给我立刻拒绝那个该死的混蛋傢伙我不允许你被那种诡计多端的白痴给骗走身心啊阿鲁」 「那是不可能的啦。」我被她晃得有点头晕,反手将她重新按在我旁边镇压了下来,对于这种事很有自信地说「你把我人当成什么人了,就凭神恩君那种漂爱里直发妹的段位,怎么可能会骗到身经百战的千岁大人」 「可漂爱里的直发妹已经成功害小美和小帅离婚了啊这种看起来心机都在脸上的傢伙往往才是最恐怖的你给我清醒一点啊阿鲁」 「才不是呢」我严肃的纠正她,「小美和小帅离婚是小美早就已经打算好的,你没发现她在509集的时候就已经去找了律师吗那可是净身出户啊,她真的超聪 明的」 「谁和你说这个了啊」神乐又扑上来晃我的肩膀,「你实话告诉我,你不会已经被那傢伙给骗到手了吧这次来找我们其实只是为了求一个心理安慰啊既然喜欢的话那就上吧什么的这种话我可是绝对不会和你说的阿鲁你死心吧阿鲁」 「怎么可能,都说了不是了啊」 眼看我们两个之间越来越大的劝说和反抗动作就要把沙发弄翻,志村新八在阻止无果后终于忍不住扭头向旁边之人求助。 「银桑,这样下去的话她们两个不会把屋子给拆了吧这可是doube 夜兔啊你快点想想办法阻止一下她们」 「嗯办法那好说啊。」 这个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髮天然卷的男人一个激灵从瞌睡里清醒了过来,想都没想的朝我伸出手。 「不就是扮演一次爱情导师吗太简单了。承惠5000円不谢,阿银帮你解决感情上的一切难题嗷」 他惨叫一声,被神乐丢出去的茶杯砸中了眼睛。 一翻人仰马翻的混乱过后,我们四个总算重新面对面坐了下来。我的肩膀被神乐扯下了一块布,平平无奇的长袖顷刻间化身露肩装;而神乐的睡衣也在刚才的反镇压中崩掉了一颗口子,没翻出来的衣领狼狈的和髮丝混在了一起。 对面的志村新八和坂田银时倒是看起来还算整洁,只不过一个眼镜框有点歪掉了,另一个抱着手臂一脸严肃,右眼框变成了十分引人瞩目的熊猫眼。 茶杯里的茶水滚在地板上洒了一地,不过此刻却没有人去收拾它。 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这个虽然有着单只熊猫眼、但年龄上却是在场唯一一个成熟大人的天然卷银髮男人,或是紧张或是威胁和期待地等着他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样万众瞩目的视线之下,眼前的男人顶着胸口还没干透的茶水印开口了。 「所以」 坂田银时一只手默默地将前襟的5000円日币往里面塞了塞,掏了掏耳朵说「你,这位刚从宇宙海贼的老巢里跑出来的兔子小姐,现在其实是想要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对吧」 我点了点头。 「是这样。」我说,正襟危坐地将手放在膝盖上,一脸严肃地接道「如果大师你有不伤人的模板可以给我那就更好了。」 「哈拒绝这种东西哪有不伤人的啊,除非对方不是真的喜欢你。」 银时顶着对面神乐投来的灼灼的目光,一脸淡定地道「而且也别急着拒绝嘛,兔子小姐。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完全对对方没有感觉哦。」 「银酱你在说什唔唔唔」 神乐一脚踩在茶几上想要冲过去的动作被我中途拦截了下来。我捂住不停挣扎的神乐的嘴,半是疑惑半是诚恳地询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其实也喜欢神恩君吗」 第84页 「nonono暂时还不能下定论哦。」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沖我摇了摇,然后在神乐啊呜一口咬上去的时候灵敏的收了回去。 「俗话说恋爱就像生病,那么世界上最傻的中二病在恋爱时大概就和得了绝症一样吧。不管怎么说也是幼驯染,你应该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马得绝症的样子吧」 啊 这么严重的吗 我连忙再次摇了摇头。 虽然我还没完全想好拿那傢伙怎么办,但也不至于想让他就这么得了绝症死掉啊 那我和美人妈妈还 有神乐的约定该怎么办 「就是说嘛,你看,这不还是有感情的嘛。」 坂田银时淡定地说。旁边的志村新八朝他投去了「你在说什么屁话」的不贊同目光。 「话不能这么说啊银桑,」这位看上去就一脸操心命的少年当即开口反驳了他的言论,十分善良的对我表示「就算是有感情也不一定就是爱情,毕竟从小时候就在一起了这么久,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也不可能放任他得绝症啊一定要好好分清楚才行」 也是哦。 我说「可是怎么才能分得清这一点呢朋友跟恋人什么的,在我看来好像都差不多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很简单的。」银时把话题接了回去,小拇指挖着鼻孔给出了一个相当具有建设性的提议。 「我听神乐说你很喜欢看电视剧是吧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拿电视剧里的方法在他身上测试一下不就好了吗。」 「测试」 我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指小帅和小美谈恋爱时候做的那些事」 「啊差不多吧,总之不就是些16岁以下可以看的拥抱啊拉手啊接吻之类的东西吗现在的国中生基本上都已经做到了吧。」 银时说着,将挖出来的东西轻轻一弹,不知道弹到了地板上的哪一个角落里,猩红色的死鱼眼里写满了成年人的阅歷与靠谱「而且你既然没有当场拒绝的话,说明并不反感那傢伙亲你吧还是有试验一下的必要的。」 这倒不失为一种方法。 只是 我有点纠结「可是神恩君那么喜欢我,我这么做了的话,岂不是在奖励他吗想想就好亏啊。」 「这已经是最快的方法啦。总不至于直接拉着对方上床啊好痛新吧唧你在干嘛啊」 新八淡定的捡起又被扔出去一次的茶杯,深藏功与名地推了推眼镜「没什么。只是稍微有点听不下去你的胡言乱语了。」 「那个,千岁小姐是吧」少年一脸诚恳地看着我说,「5000円稍后我会让这傢伙还给你的,请一定不要被他说的东西给带到沟里去了啊」 「不,其实这个方法也不是不行。」 我一脸深沉地摩挲着下巴说,「只不过具体行为还需要再认真考量一下。」 毕竟拉手和拥抱什么的也就算了。 万一真的亲了上去,让神威那傢伙以为能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然后真的想拉着我哔的话,岂不是糟糕了吗 这么想着,我在神乐震惊到失语的表情里轻轻敲了一下手心,一锤定音道 「就这么决定了,你们等我的反馈好了。」 拿神恩君来测试一下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只不过 「对了,那个拒绝人的模板要不还是给我一份吧,我得留着备用一下」 第35章 江户夜行(二) 同一时间, 刚哥拉星球,春雨第七师团战舰 偌大的休息室此刻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清。 云业孤零零地站在长桌与沙发的间隙之中,望着窗前背对着自己一句话不说的橘发少年吞了吞口水, 迟来的感到了紧张。 作为被指定安派到那个人身边的天选倒霉蛋,云业对于这份在其他人眼中有些可笑的跑腿工作可以说是相当兢兢业业, 因此在发现对方房间的门锁被破坏掉、疑似被不轨人士暴力闯入并失踪以后,几乎是立刻便将事情上报给了自家团长。 然后便迎来了眼前这一幕令人窒息般的沉默。 在选择将事情上报的那个瞬间, 云业其实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对方既然是团长的女人,那么出了事就肯定要告知给团长。 然而此刻因为神威的沉默, 这位素来战斗脑的筋肉壮汉也不由自主的开始用起了快要生锈的脑子,忍不住思考了起来。 团长不说话,这是生气了肯定的吧,毕竟是自己的女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傢伙那么大胆,连团长的东西都敢碰。 话说团长到底在想什么啊,是找还是不找倒是给句话可恶要是副团长在的话就好了, 早知道应该先把消息通知副团长的。 啊还是不说话。所以是生气了,果然是生气了吧, 该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 想到这里,云业默默地挠了挠头, 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有个「保护不当」的罪名落在了身上。 可当初并没有说过是要做24小时贴身保镖啊而且早在从电视剧过度到海○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自家团长给一脚踢开了啊这谁能想到 虽然有点拿捏不定神威的想法,不过云业从本性上来说并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傢伙,再加上联想到神威往日里的性格 所以稍微的腹诽了一下过后,云业立刻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率先做了打破沉默的勇士。 第85页 「团长那个」云业开口道,「这件事确实有我的问题,不过千岁大人那边到底该」 「嗯你在说什么呢云业。」 神威头顶的呆毛动了一下, 随即转过了头来。 他手里捧着一个拆开了的海苔饭糰,脸颊两侧宛如仓鼠般鼓了起来,又大又圆的蓝眼睛沖他眨了眨,就这么咀嚼着食物含煳不清地对他说「这种事情想也和你没关系吧,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哦。」 云业「哈」 云业满眼茫然地看着自家团长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又张大了嘴巴一口把剩余的饭糰丢了进去,就这么一脸孩子气的咕囊着脸颊说「嗯那傢伙应该是逃跑了吧。没想到看上去是个笨蛋的傢伙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吗果然是太激动了,所以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吧。」 说着这番让人听不懂的话的神威语气很轻松。完全没有自己的女人疑似被绑走后而该有的惊慌和担忧。甚至表现的很愉快。 云业 云业不懂,但大为震撼。 他一头雾水地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像是课堂提问时明明没有举手却被老师揪上到黑板上去做题的小学生,满脸都是触及到知识盲区的表情。 「所以团长,你的意思是」 就这么不管了吗 「一时想不清楚是会这样的,毕竟小美在答应小帅之前不是也都欲拒还迎了很久吗。」 神威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唇角还沾着一粒米粒,笑眯眯地说道「而且那 傢伙总会回来的吧。就算说过不要来最后也还是会找过来,说实话固执的程度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呢」 云业 虽然还是听不懂,但团长似乎很自信的样子。所以看来是真的不用管 想通了这条逻辑链以后,云业松了一口气,抬起手臂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然而面前的团长却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似的,顶着没擦干净的嘴角兀自对着窗外的星河自言自语。 「还有七天、不,三天好了。毕竟我的耐性也不是很好。」神威抵着下巴,通过窗户看到自己湛蓝色的眼睛,和夜色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更为深邃的色泽,宛如冰川下的深海般晦暗不明,却又闪烁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野兽般的兴奋与搏动。如同在压抑着本能等待着什么。「嘛,但愿她给出的答案不至于让我感到无聊。」 「哈什么答案,又在这里一个人幻想什么呢啊团长,不会是中二病犯了吧」 随着熟悉的懒散声音加入谈话,云业浑身紧绷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懈了下来。 只见阿伏兔推开半阖的房门径直走进了休息室,看着两人此刻的场景微微挑了挑眉,眼底流露出几分瞭然的神情,半开玩笑似的调侃道「你该不会又在和人分享那种奇怪的恋爱观吧都说了这种事情要坦率一点,还是说最近开始流行起撩完了就跑还美其名曰让对方自己选的操作了啊真是的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痛快点不好吗」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犹豫了嘛。而且逃跑什么的,做出这件事的人好像已经不在这里了呢」 「所以,还是跑掉了对吧。」 在云业敬佩的目光之中,阿伏兔只用了半秒钟的时间就理清了神威话语中的言外之意,顿时眉头锁起,露出了他面对神威时经常会出现的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果然那种程度对于女子高中生的年纪来说还是太强烈了吗,早知道教你一些循序渐进的手段就好了。」 「循序渐进意思是指十年来都没能摸到孔雀姬手的那种手段吗」神威微笑着说,「那看来我是不需要呢,因为我两个月就已经做了阿伏兔一辈子都没能完成的事了。」 「哈,是吗」阿伏兔笑了一声,脸上刚刚浮现起的愁恼表情顷刻间如潮水般褪去了,重新恢復到面无表情的颓废中年大叔模样,就这么耷拉着眼皮掏了掏耳朵说「很好,那么接下来请继续保持你现在的自信,千万别在被拒绝以后收回去了啊。」 「安心吧,那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 阿伏兔停顿了一下,在这个瞬间突然很想问一句你指的是前者还是后者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跟小鬼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斗嘴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他很快便放弃了这个谁也争不出高下、甚至细究起来还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题,转头说起了来这一趟的目的。 「对了团长,上面的新命令。虽然不知道那只小兔子是不是跑到地球去了,但看来我们是要去一趟那里了。」 阿伏兔说着,在神威若有所觉转身朝他看过来的目光中耸了耸肩膀,颇为无奈地嘆了口气「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第七师团这次要去的就是江户的永夜之城,夜王凤仙的所在地。」 「那个传说之中的吉原。」 说出来可能很多人不信。 我现在就在吉原。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条被誉为「男人天堂女人地狱」的着名花街之上,还要从我的恋爱谘询结束时开始讲起。 之前已经说过了,我花费5000円巨资从万事屋老闆坂田银时那里得来了一条很具有可行性的建议,然而正当我信心满满的打算带着这条听起来就很nice的建议离开时,从始至终便对我的谘询结果十分不满意神乐当即便拉住了我的胳膊,说什么都不肯放我离开。 第86页 这丫头自从离开了烙阳星以后,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成长的飞快,如今已经拥有了一套相当完整的三观体系,因此非常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哥哥不是良配,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杜绝我实行测试计划的目的。 该说不愧是星海坊主的女儿吗虽然长相上看不出一点神晃参与过的痕迹,但在夜兔一族惯有的怪力之上,神乐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巨大潜力。硬是扒着我,身后拖着银时和新八都不肯松手。 我在这种极限一拖三的状态下艰难的走出了万事屋的大门,然后在下楼梯的时候被彻底困住了。 神乐一个人以一敌三,愣是在坂田老闆和新八君帮我把她往后拉的情况下仍然死死的把我拖在了原地,四个人拔河似的僵持了十分钟,最后一个胜者也没有,卸力以后通通瘫倒在地,喘的如同刚耕完地的牛。 「很、很好唿不愧是我的小神乐」 我一边喘气一边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满怀欣慰地说道「上次让我觉得这么累的傢伙唿还是神恩君呢现在你已经超越他的记录了开不开心」 神乐瘫倒在我旁边,脑袋枕着我的左臂,倔强地说「如果唿如果你说,你现在就要和那个混蛋白痴傢伙分手的话我会更开心的阿鲁。」 「还没有到那一步吧唿」我说,「明明都还没有答应他啊」 「那你倒是永远都不要给我答应啊就算是想一想也不行阿鲁」 神乐说话间就恢復了过来,噌的一下坐直了身体,一双纯澈的蓝眼睛瞪着我,痛心疾首地说「说实话在看完了漂爱第508集 的时候我就有点担心,早知道那个时候就不把笨蛋哥哥的事情告诉你了。那个混蛋果然一肚子心机没安好心,就是为了让你去找他当年才那么做的,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被他骗了阿鲁」 她说的这么信誓旦旦,一时间搞的我都有点迷惑了,也跟着坐起来靠着楼梯扶手说「可明明是他先告白的啊能骗到我什么」 总不会是心吧。 「就是心啊阿鲁」神乐大声说,表情看上去跟漂爱里出面阻止小美和小帅结婚的小帅妈妈差不多,都是一副激动中又冷酷无情的样子,「呵,当年被我丢下的女人不远千里从老家跑来上班的地方找我,她一定爱惨我了吧真是个笨女人什么的我已经看穿这些男人了,那傢伙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阿鲁」 「确实。」我贊同地点点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会有这么普且信的想法。」 「是吧所以说千万不要被童年滤镜给骗了笨蛋哥哥都已经做了十年不良少年了,现在的想法说不定比下面的巴比伦塔还要骯脏,他已经不是你记忆里那个纯洁的神威了阿鲁」 嗯纯洁,有吗不过这种说法倒是也没有错。 毕竟光是性格这一点,神威现在就已经和我记忆里的样子对不上号了。 话说回来这丫头在离开我的这段时间里到底看了些什么啊 怎么突然之间一副对男女之事了如指掌的样子 该不会是 这么想着,我的心情顿时严肃了起来,当即一转攻势地扳住了她的肩膀,正色道「神乐,你告诉我,你在江户的这几个月里是不是偷偷瞒着我们交男朋友了你是不是被该死的男人给骗过了」 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熟练啊 总不至于是有人一直在跟她灌输这种成年人才会有的思想吧 「唔这个啊,当然没有啦,这些其实都是银唔唔唔」 在我一秒钟变得狐疑且审视的目光之中,坂田银时咸鱼挺尸似的从地板上弹起,一把从后面捂住神乐的嘴,然后朝我露出了一个弧度大到有些刺眼的谄媚笑容,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发飘。 「哈哈哈,神乐酱这孩子,就是很喜欢看一些不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狗血神剧啦。绝对不是有人跟她说的哦,绝对不是」 这位坂田老闆说着,话锋一转,空出来的那只手唰的指向繁华的歌舞伎町街道「要、要吃早饭吗千岁君哟看在你是我家神乐酱的姐姐的份上,今天这顿阿银请客」 「真的吗」 我摸了摸自己飢肠辘辘的小腹,心中一喜,顿时也顾不上把神乐从他手里拯救出来了。 「好哦」我说,迎着志村新八大跌眼镜的目光,喜滋滋地开口道「那就先来一份5000円的牛肉套餐吧,好久没吃还有点想念了呢」 坂田银时当场一愣。所有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啊、啊咧」 于是乎,就在去吃牛肉套餐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今天会转战到吉原这里的原因。 那是一个叫晴太的小孩子。在偷了坂田老闆的钱包并且反被偷以后被当场逮捕。然后的事情就如同触发了游戏里的某个支线似的,我们一行人为了帮助这孩子拯救他的母亲,就这样来到了传说中的永夜之城,吉原花街。 这里是被称作地下桃源乡的梦幻之地,同时也是被幕府无视、由各方复杂势力共同建筑而成的法外之都。 顺便一说,这座城市现在的管理者便是神威的师父,那个位于夜兔顶点的男人夜王凤仙。 没错,这个名字其实才是我会出现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至于神威的师父什么的,这种头衔只是为了提醒没看过原作的读者对方的身份而已啦。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夜王凤仙」 「是哦,夜王凤仙。」 第87页 「没听说过啊,是很厉害的傢伙吗。」 「就是夜兔里的孙悟空那种级别啦。在千岁大人那个对我求而不得的追求者嘴里据说相当强呢。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哦。」 「包括囚禁太阳」 「嗯大概吧」我想了想,也觉得不能理解,「这傢伙说不定是夜兔里的异类吧,也有可能是太强了所以已经自动把身体里落后的地方打了加强补丁呢。」 「没有哪个打了加强补丁的夜兔会选择住在这种地方吧,真的连一丝太阳的光芒都看不见啊。」银时说,「所以才选择把另一种可以发光的太阳囚禁在自己身边吗这傢伙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太阳深柜。不愧是夜兔的王啊。」 「就是说啊。所以神恩君这些年来性格大变也是有原因的。跟在这种傢伙身边怎么可能会长成一只正常的夜兔啊」 「喂喂,这种话题就不要和我说了。直接去和追求者的妹妹讲更好一点吧」 「好像是哦,等回去以后我找机会和她说一下好了。说实话我也对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好奇啊。」 我说着便停了下来。站在一家距离花魁日轮所在地不远的居酒屋前,微微侧过身朝上面指了指。 「就在这里分开好了。」 我说「一会儿见。」 坂田银时略一颔首,一只手揣在和服的前襟里,平静地对我说道「一会儿见。」 话音刚落,我便一个借力凭空跃起,跳进了居酒屋二楼背面的房顶上,一脚踹碎了木框和纸煳成的窗户,轻盈的落进了房间里。 灯火通明的吉原每一个房间里显然都是有人的。 我落地的第一件事,便是一记手刀砍晕了坐在梳妆檯前看着我即将尖叫出声的游女。然后拖着她的两条手臂,把她拉进了一旁推拉式的壁橱里。 我飞快地从里面找出几件花里胡哨的和服,自己留了一件差不多的后,便将其他的顺着窗户朝外丢了出去。 窗户下面的小巷里,银时抬起手接住了轻飘飘落地的几件衣服,仰起脸朝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我回了一个代表没问题的大拇指,一矮身又从窗户边缩了回来。关上窗开始换衣服。 俗话说的好,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色泽艷丽的绛紫色和服上绣着几朵叫不出名字的红花,我一番折腾,终于手忙脚乱的将这种束手束脚的衣服成功穿在了身上,并确保它不会在不应该的时候突然掉下来。 身后还有一个红色的巨大蝴蝶结。 说实话不知道意义在哪里。 我转过身,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这衣服似乎把夜兔本来就白的皮肤给衬的更白了,相对之下嘴唇上的颜色似乎就淡了一点。 于是乎我坐到了梳妆檯前,从一串的贝壳状口脂里随便摸了一个,用手指沾了沾,十分精心地把它给摸到了嘴巴上。 正当我认真进行着人生中第一次sy游女小姐版的时候,门外突然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拉门便被人从外面唰的一下拉开,另一个脸白的好像涂了面粉似的游女焦急地探进了头「还没有好吗阿世凤仙大人那边马上要来不及了你倒是快一点啊」 我被突如其来的高声闯入吓了一跳,手一抖,把口脂涂到了嘴巴外面去。就这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对方在目光与我对上的一瞬间露出了惊悚与疑惑相半的表情来。很快便开口问道 「你是谁是新来的游女吗你看到阿世去哪里了吗」 就在你左手旁边的壁橱里哦。 我这么想着,脸上做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欸,大概是拉肚子去厕所了吧。」 「那你怎么在她的房间里算了」 对方的警觉只一秒钟就被替换了下去,变为了某种火烧屁股似的急躁感,就这么直接从门外走进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说「不管了时间来不及了,就你吧你一会儿代替阿世去凤仙大人那里,记得要好好表现啊,听说今晚可有贵客要招待呢。」 「啊」 我猝不及防中被她拽住,然后便直接被拉到了走廊上。前方的游女小姐脚步匆匆,即使迈着小碎步依然速度不减。可我却差得多了。因为不习惯这种小敞口阻碍步伐的裙子,跌跌撞撞的跟在她身后险些把脑袋磕出个大包,尝试着阻止道「可是我要 去见的人是日轮啊凤仙那里关我什么事」 「现在就关你的事了谁让阿世这么不靠谱,竟然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闹肚子呢你要找就找她说去吧」 这位穿着粉色和服的游女小姐脚下不停,转瞬间便带着我来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停在一扇看上去就很重的实木大门前,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日轮太夫那边有的是姐妹服侍,你现在的工作是接待好凤仙大人和他的贵客,听懂了吗嘴角的口红擦一擦,看着好蠢。」 她说着,便敛起和服的袖子亲自上手在我嘴边的地方搓了搓。 我没什么感觉,就觉得她的手凉凉的,一股好闻的香气在鼻端一掠而过。 游女小姐收回了手,表情一瞬间已经从蹙眉换到了温婉的扬唇浅笑,抱起放在门边的三味线对我说「好了,保持微笑,我们进去吧。」 啊 可是我为什么要进去啊 我就像是被人剥了皮架在火箱上的兔子,就这么在对方强势又掺杂着温言软语的一通bo下,迷迷煳煳地跟着她进了房间。 第88页 宽敞的房间里铺满了绿色的榻榻米。 深棕色的长矮几两边,坐着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 游女小姐几乎是一进去就立刻跪倒了下来,整个上半身都贴在了榻榻米之上,匍匐着朝正首上的高大身影谢罪。 「实在是万分抱歉凤仙大人,之前定好的游女因为突发状况不能来了,我临时找了另一位姐妹前来侍奉您和贵宾大人,万望见谅」 她跪下去了,身后站着的我就显得很尴尬。 主座上那个大概率就是传闻中的夜王凤仙的老男人体格健硕,即使身着文气的和服手拿茶杯也阻挡不了骨子里散发出的锐利与杀气。鹰隼般的眼睛直接朝我扫来。一个照面便触发了我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 我强忍住和初次见到神晃时一样的毛骨悚然感,硬是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不过也没有如前面的那个女人般跪下。 衣角的地方传来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拉力。 我低头一看,是跪着的粉和服游女小姐正在偷偷地背着手拉我和服的衣摆。大概是在提醒我什么。 你误解了,小姐。 其实不是我不想装模作样,而是我现在被对方身上的霸气所震慑住了,两条腿根本动不了啊 我默默地在心里嘆了口气。只觉得一会儿大概率是没法生龙活虎的和坂田老闆他们汇合了。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清越又柔和的语气里似乎还含着笑意。 「那边的笨女人也是凤仙老闆这里的人啊,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一袭黑色唐装的神威跪坐在矮几的另一边,手中捧着茶杯笑眯眯地说道「不如,就让她来给我倒茶好了」 第36章 江户夜行(三) 我 我 夜王凤仙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才注意到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是谁。 神威。 这傢伙怎么会在这里,他现在不应该还在刚哥拉星球上面打怪兽呢吗 出于一种不知道什么样的心理,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唰的一下抬起袖摆遮住了自己的脸。 而伴随着神威的开口, 刚才那股来自于夜王的强大的压迫感也在眨眼之间便散去了。 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微微侧过头,手臂下滑露出了一点点眼睛,看到上首的夜王凤仙已经收敛起气势, 勾了勾手指让跪伏着的粉和服游女小姐站了起来。 「哦真难得你竟然会主动提这种要求。神威,看来这些日子你成长了不少啊。」 凤仙低笑着说。而与此同时,游女小姐已经跟脑袋顶上长了眼睛似的, 动作相当快的站了起来, 低眉敛目的抱着三味线走了上去。 「确实。毕竟想要管理好老闆您留给我的第七师团, 不稍微成长一下可是做不到的呢。」 神威也说,微笑着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把麻烦的事情全都丢给我, 自己跑到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来享受生活,的确是凤仙老闆您会做出来的事啊。」 「我已经老了,干涸的身体与心灵需要美酒与女人来滋润,比不上第七师团团长你这样的年轻人了。」 凤仙两道锋利的剑眉上扬, 爬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与话语中的含义截然不同的桀骜笑意, 边说边将手里喝空了的杯子放下。 粉和服的游女小姐立刻执起矮几上的酒壶为他将杯子斟满。 所以其实那是酒杯不是茶杯吗 我看着这位游女小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拼命朝我打来的眼色,再次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最终还是挡着脸摩挲着小碎步、赶兔子上架似的蹭到了矮几旁边。 左手边, 矮几的下首处, 坐着一脸笑眯眯显然不怀好意的神威;右手边,也就是房间的正上方,夜王凤仙的样子看上去也很不好相与。 说句实话,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哪边都不想选。 所以要不还是跟游女小姐坐一起好了。 这么想着, 我脚下拐了一个弯,当即绕开了左手边的方向,直奔一旁已经抱着三味线开始弹曲的粉和服小姐而去。 结果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人从身后扯住了腰封。 在这股巨力的拖拽下,我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后仰着倒进了一个说不上柔软、甚至还有点硬邦邦的怀抱里。 这一次,那道熟悉的声音改为从头顶响起,就这么平和地笑着道「嗯看来老闆这里的女人也不是很听话呢。竟然不愿意遵从客人的要求吗」 我推开他的手臂,一个鲤鱼打挺从他怀里坐了起来,背着凤仙的目光瞪着他,试图用眼神传递此刻的话语你这傢伙还来真的是吧 我就知道这小子要趁机占我便宜。 呵。 他的这点小心思早就已经被千岁大人看穿了,压根想都不要想 神威的手臂被我推开了以后就轻轻地落在了我腰的附近,没有搂上来但也没有拿开,反倒形成了一个类似于把我圈在中间的姿势。 他迎着我的瞪视,似乎是对我此刻的表情感到很有意思的样子,不只没有像我想像中那样如同一个尽职的追求者般诚惶诚恐的道歉,反倒弯起了眼睛,故意用一根 手指戳了戳我的脸「怎么不说话,是哑巴了吗光是眼神的话我可看不懂你的意思哦」 怎么还在说 当着夜王凤仙的面要是被发现我不是吉原的人可就糟糕了啊。绝对要连累神乐他们的 第89页 这么想着,我一边持续性的瞪他,一边藉助衣物的遮掩,狠狠地掐住了他腰间的肉。 说实话,一点也不软。和香香软软还有小肚子的小神乐差远了。 不过我仍然顽强的揪着这块肉顺时针转了一圈。并同时朝他露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饱含威胁地说道「这位客人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也听不懂啊。」 伴随着我手指的施力,再加上身体和身体挨在一起的缘故。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感觉到神威的身体紧绷住了。胸膛明显的起伏了一下。像是原本平稳的唿吸被打乱了一瞬。 我最少使了七成力,他小腹的位置肌肉收紧,明明已经痛的要死,可脸上却仍然深吸了一口气保持住微笑,一把钳住了我的手,说「原来不是哑巴啊,太好了。那你就乖乖地到旁边给我倒茶吧」 神威说着,便把我的手从他腰上给扯开了。我勉强满意,顺势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有点别扭的学着上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的游女小姐、拢了拢裙摆在他身边跪坐了下来。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施施然把喝空了的茶杯递到我的面前。 我「…」 很好。 看在小神乐的份上,暂时忍你一手。 这个得寸进尺的傢伙,你给我等着 我忍气吞声地抄起桌面上的茶壶,把他的杯子给倒满了。 神威似乎满意了,眉眼弯弯地接过茶杯吹了吹,然后凑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好烫。」 热腾腾的茶水还往上蒸着热气,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他就像是被烫到了舌头的猫一样,嫌弃的将茶杯推远了。 「这位客人还真是挑剔啊。」我趁机说道,「既然是自己选的茶那就好好喝掉啦,随便放弃可是很可耻的事情」 「是吗」 神威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自然的接住了我的话道「看来你不怕烫的样子,那不如就由你来餵我好了。」 这傢伙在说什么兔话 「餵怎么餵」我警惕地往旁边靠了靠身体,看向他的眼神里此刻一定充满了审视「该不会是我想的那种餵法吧」 「嗯你想的哪种」 神威歪了歪头,似乎没听懂的样子,一脸纯洁地说道「如果指的是嘴对嘴方法的话,那我也不是不可以牺牲一下自己,就当是成全你了吧」 我 好啊,这个诡计多端的男兔 他果然是想占我便宜 想用激将法来达成再亲千岁大人一次的目的是吧,怎么可能让你成功 想的美 碍于夜王就在旁边,我没法回击太多。 生平第一次被这傢伙堵得说不出话,一时间只好深吸了两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千岁大人报仇十年不晚。以神恩君为代表的狡诈势力是得意不了太久的 我暂时安抚好了自己,面无表情的在原地坐好,短时间内拒绝与他再进行正面交流。 而神威这傢伙果然是故意的。他八风不动的坐在榻榻米上,重新把刚才还嫌烫的茶杯捧了回来,脸上的笑容似乎因为这场短暂的胜利而越发明媚了起来。 就连一旁的夜王凤仙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们两个 ,一边看还一边小酌,显然是把他眼皮子跟前这一幕当做下酒菜来对待了。 凤仙虽年老,但精神头与作态却丝毫不输当下只有十八岁的神威,甚至还在我们偃旗息鼓后仰起了脸,豪爽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神威啊,没想到老夫竟然也有看到你和女人的一天,真是难得」 「很意外吗」神威说,「也是,毕竟女人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太容易得到手了。倒是老闆你,身为堂堂的夜王凤仙,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无法释怀。这才让人觉得奇怪吧。」 「哦是吗」 凤仙脸上的笑容微微敛起,将手里的酒盏放下,底座与木桌相碰发出了砰的一声轻响,很快隐没在了三味线的琴音里「那你觉得,对我夜王来说什么样的做法才不奇怪。本以为你已经懂了女人的滋味,结果却还是个毛头小子吗」 「这种事情也要分清主次吧。就像是酒和女人一样,我或许不需要这种东西,但在必要的时候也不会拒绝。可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不会像老闆你一样为了两者丢失了身为强者的尊严。」 神威微笑着说出了拱火的话,将喝空了的茶杯放到了一边去,仿佛察觉不到对座凤仙的怒火似的,表情看上去一派轻松「怎么,是戳中你的弱点了吗,老闆就这么放不下她」 「神威,住口。」 随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凤仙的脸色已经随着神威话语的进展而完全沉了下去。方才师徒两人间和谐的气氛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看在你尚不知事的份上,老夫原谅你刚才的口不择言。」 到底是昔日的强者,凤仙还算沉得住气,说着便伸出手指向了一旁看戏的我,冷声道「你喜欢这个女人吧老夫将她送给你了。你走吧,从今往后不要再到吉原来了。这里不欢迎春雨的人。」 好啊。 这是什么师徒决裂的现场吗感觉有点刺激。 不过动不动就送女人这点是不是也太老土了。 虽然神威这傢伙的确对我图谋不轨,这个「礼物」很有可能送到了他的心坎上。可那也不代表我就会这么同意啊好歹也让我测试一下再说。 第90页 作为话题中被顺带提起的一份子,我的心态此刻很平和。 只要一想到神威现在说不定就在心里偷着乐,我就忍不住很想告诉他他的诡计其实早就被我给看穿了。 呵。天真。 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把千岁大人骗到手了吗 想要骗千岁大人的心,倒是先把你自己的心给我交出来啊。 就这样还敢说自己是合格的追求者吗 我保持着高手的风范,一脸深沉地看向了神威。 不要再装了神恩君,心里已经乐开花了吧 既然这样的话,就姑且给你留点面子好了。我现在是不会说什么的,一切等神乐和坂田老闆他们把日轮救出去之后再说。 我想的很全面。 然而一切却并没有按照我想像中的那样进行下去。 只见神威一如既往的保持着笑容,心情不错的开口道 「这么快就和前东家翻脸了吗,对于社会人士来说可不是一个好选择啊,老闆。」 他说完,一眼都没有看我的方向,仿佛没听出凤仙赶客的意思似的,笑眯眯地伸出了一根手指,说「我不要她。我要日轮陪我一晚。」 一句话,让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 神威好整以暇的弯起了眼睛,眼角余光中看到千岁的表情从一副莫名其妙的高深莫测逐渐转变为一种呆滞。 在这一瞬间,即使还没有得到答案,但却已经从她那里感受到了愉悦的情绪。 连带着头顶的呆毛都跟着晃了晃。 没错唷,就是这样。 不管是有趣也好无趣也好,只要让她知道她并不是特殊的就好了吧。 危机感这种东西在生物界的生存圈里可是很必要的。 这样的话看来三天的时间就足够了呢。 神威想。 毕竟,他一开始可是想要拒绝的。 可是再想想看,即使强如秃子那样的傢伙,不也曾经为母亲的出现而短暂的停留过吗 所以 这傢伙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放弃那点不必要的矜持,欢天喜地的朝他扑过来呢 虽说多少已经可以想像到那个画面了,但果然还是亲眼见到的那一刻会更有趣吧。 神威这么想着,丝毫不在意上方凤仙处隐隐传来的威压,举止自如的将茶壶再次塞进了千岁的手里,提醒道「茶,又没了哦」 第37章 江户夜行(四) 我坐在原地, 思维陷入了短暂的凝滞之中。 事实证明,计划这种东西就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 就如同你永远不知道一个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傢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神威把茶壶塞到了我手里。 我回过神,看着他这张笑容洋溢的脸,在就这样把茶壶丢回去、还是干脆直接给他一拳里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行性更高一点。 大意了。 我心情沉重的想。 原来这傢伙想骗的不是我的心, 而是千岁大人青春年少的肉体啊 可恶。 这是什么神奇的展开。 本来以为我们是纯爱,结果竟然是r18吗 真是小看他了 我越想越气, 手指忍不住收紧, 「咔嚓」一声捏碎了手里的茶壶。 「这是生气了吗」 旁边一直盯着我看的神威见状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无辜地睁大了那双蓝色的圆眼睛, 说「嘛, 别生气嘛, 我只是对被囚禁在牢笼里的人偶小姐比较感兴趣而已。很好奇啊, 到底会是什么样滋味的女人, 才能让夜王这样的傢伙都沉迷于其中呢」 所以你其实就是想哔对吧 能不能不要把当面ntr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啊 看着这样的神威, 我的心情越发沉重了起来。 虽然爱空里也说过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是冲动大于一切,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神恩君竟然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现在已经不是恋不恋爱的问题了,而是他好像真的已经得绝症了啊 不行。 千岁大人作为宇宙正义的英雄, 不能再放任这个傢伙这么继续下去了 我这么想着, 一脸深沉的把衣服上的茶壶碎片偷偷的扫了下去。然而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一道更加蕴含怒气的低沉声音给打断了。 「神威,你说这种话,是在故意激怒老夫吗」 凤仙说着便站起了身, 一震肩膀,将身上本就宽敞的衣襟抖落,露出了肌肉强健的上半身「如果这是你们春雨的目的的话, 那老夫可以奉陪。」 伴随着这句话出口,神威的注意力几乎是立刻便被对方吸引了过去。 他眸光一暗,唇角的笑意似乎和往日相比隐隐有了些变化。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变得有些兴奋起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癖好。 所以果然是绝症了对吧 「和春雨还有海盗什么的完全无关哦,虽然不排除白痴提督有想要接管这里的想法,但那说到底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嘛。」 神威眉眼间的神态比往日里似乎变得锋锐了一些,但语气倒还是很柔和,即使看到夜王已经迈步朝这边走来也依然没有挪动位置的意思,就这么盘腿坐在原地、姿态随意地说道「我只是单纯的看不惯老闆你这副为了女人放弃一切的丑态罢了,毕竟我身体里的修罗之血也在告诉我,这不是我所渴望与之战斗的强者的样子啊。」 第91页 「哦是吗」 凤仙不动声色地说。 他绕过矮几走到了我们面前。 不知是气势还是身高所带来的压迫感,在这一瞬间,我几乎感觉自己完全被对方所掌控了。 明明他只是在我身边站了一下而已。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却顷刻间沿着血脉的流动直通头顶。 我前几天才刚刚打理好的头髮都要炸起来了。可神威却像是察觉不到似的, 依然微笑着说道「是哦。」 「既然这样的话,」凤仙缓缓地说,「那就让老夫来见识一下,现在的你成长到何种地步了吧」 前所未有的战慄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剎那间我的血液被点燃,狂烈的沸腾起来。骤然急促的唿吸伴随着心脏勐烈的搏动,所有的一切促使着我的身体离开此地。 我的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本能的遵从自身的意志朝后一仰,手掌与脚掌同时施力,眨眼间便跳跃至空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看到凤仙的手掌宛如一座小山般击落在我方才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我的左手边,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蹿起,挟裹着一阵气流扭动所带来的微风,倏然转移到了我的身后。 「砰」的一声,我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一条袖口挽起的手臂揽过了我的腰,借着我向后跃起的力道在空中轻盈的转了一圈,灵巧的落在了绘满花鸟风月的门扇前。 手臂收了回去。我站稳身体回头一看,只见神威笑眯眯地上前一步,挺拔的身形刚好挡在了我与凤仙之间,顿时视野里便只剩下了他那条编的很精心的橘红色辫子。 我下意识的探出头,想要盯紧凤仙接下来的动作,可神威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我刚一动就立刻被发现了,反手把我的脑袋给按了回去。 「怎么,神威。你也有会想要出手保护人的一天吗」 凤仙说。语气不怒自威,但内容却有些嘲讽「真想不到,当年那个为了变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杀掉的你,现在竟然也有了软肋这种东西。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哪里哪里。」神威说,「比起老闆你,我这种程度根本就算不上软肋吧,顶多就是个丢掉了会很麻烦的傢伙罢了」 「哦那看来你也愿意把身后的女人送来陪我一晚了」 「唔,这种事情嘛」 神威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笑了笑,声音骤然变冷「那还是等老闆你能打赢我再说吧」 话音刚落,他勐地一把将我从身后推开,下一秒身影已经移动到数米之外,紫色的雨伞毫不留情的朝着凤仙面中而去。 轰 一声巨响。屋子里的茶几坐垫悉数碎裂翻飞。 贴近窗户处的墙壁被轰开了一个大洞,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穿过洞口站在了外间屋顶的瓦片上,一人手中持着一把合拢的伞。 扬起的灰土弥散在鼻腔里。屋子里很快便响起了咳嗽的声音。 我被神威一把推出了战场之外,倒退时险些被自己的裙摆给绊倒。此刻站在门口附近的地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之前弹三味线的那位游女小姐的声音。 她的粉和服已经落满了灰尘,精緻的髮髻也有些乱了,但怀中却仍然紧紧地抱着那张三味线,趴伏在榻榻米上掩袖呛咳着。 我走上去。她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细弱的身躯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抬起眼望了过来。 「是你」 「是我啦。」 我说,蹲下来为难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略有些沉痛地道「不好意思啊游女小姐,那傢伙得了绝症脾气有点怪,不是故意要吓到你的。」 游女小姐「哈」 「总之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好了。毕竟超级赛○人打起架来破坏力比较大,万一再害你受伤了就不好了。」 我说着,干脆直接揽住她的 肩把她给抱了起来,同时腿上一个用力,硬生生把碍事的和服下摆给撑出了一条撕裂开来的口子。 果然还是这样比较方便啊。 我舒了一口气,来回踢了踢腿,对自己新弄出来的高开叉版和服相当满意。于是抱紧了怀里身细如柳的游女小姐,开心地说「我们走吧先让神恩君在这里挨一会儿打,就当做是破坏房间的赔礼了。」 说完,我一脚踹开了眼前的大门,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房间里其他人的气息消失了。 屋顶之上,持伞对峙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相比起一心应对眼前战斗的神威,夜王凤仙反倒显得更有余裕,在抵住神威的一击后,还颇有闲心的开口道「是跑掉了吧,你的那只小兔子。果然,不管是兔子也好,太阳也好,如果不努力的伸出利爪将她们撕扯下来,那么就永远无法把她们留在身边。」 「撕扯老闆,你确定是你将太阳留在了自己身边,还是自己不想远离太阳呢」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咯。毕竟离不开和自愿是两码事嘛。老闆对太阳是前者,而兔子对我却是后者」 「哦你就这么自信吗,神威。」凤仙冷笑了一声,绿色的巨伞从天而降,在神威跳起来躲开的一瞬间,砸穿了他脚下的瓦片,「别忘了,你我都是夜兔。夜兔永远留不住自己想要的人。哪怕是你的父亲神晃,当年也一样」 第92页 「闭嘴。」 神威手中的伞对准了凤仙,一阵枪林弹雨后,烟雾散去只剩下一双晦暗不明的蓝眼睛,冰冷地注视着毫髮无损的凤仙「他会那样,是因为他不够强。只要我战胜了你,成为比他还要强大的存在,那么你所说的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啊。」凤仙哼笑道,下一瞬,巨伞裹挟着巨力朝前方神威的所在地横扫出一道气波,「果然是小鬼,想法就是天真。」 「天不天真的,只要试验一下不就知道了吗,还是说老闆你不敢呢」 攻击被神威后翻着躲开了。 昔日的师徒一人你来我往,激烈的交锋伴随着旁人或许听不懂的口舌交锋,没多久便将整座花魁楼轰塌了一半。 当阿伏兔和云业带着被绑起来的晴太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让人心肺骤停的地狱级场面。 「团长」 两个人立刻把人质丢下,沖了上去试图劝架。阿伏兔一边拦一边骂道「让我们两个去找送给凤仙老闆的礼物,结果你自己直接就和人打起来了算什么事胡来也要有个限度吧」 「哎呀,稍微被这个老头的话刺激到了,所以一时没忍住」 战斗被截停以后,神威毫无歉疚之意的对着断了一条手臂的阿伏兔笑了笑「抱歉了,阿伏兔,还害你以后只有一只手能摸到孔雀姬了呢。」 「能用一只手臂换来你们两位停战真是再好不过了。」 阿伏兔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被神威一脚狠狠踹飞出去、整个人撞到屋内墙面上此刻已经晕过去了的云业,忍不住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眼神。 「团长。」他说,「你对这傢伙留手了吧刚刚那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做到这一点吗。看来也是某个人的功劳啊。」 凤仙已经离开了。神威盘着腿坐回了刚才喝茶的地方,闻言拄着脸看了过去,弯起眼睛说「嗯听不懂你的意思哦,阿伏兔。」 「我的意思是傲娇已经退环境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可是追不到心仪的兔子的。」 阿伏兔包扎好了自己断掉的那条手臂,边说边站起身道「都怪你,害得用来赔罪的人质也跑掉了,现在我还得去给你擦屁股。」 「这样啊,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神威说着也站了起来。两个人都无视掉了磕晕在墙角体型一大坨的云业,自顾自地拉开门并肩走了出去。 「怎么,团长。你终于也良心发现了一次,愿意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了吗」 「不是哦。」 神威说,在一个拐角处果断的选择了与阿伏兔不同的另一条路,就这么笑眯眯地沖他摆了摆手道「我要去找跑丢的兔子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加油哦,阿伏兔」 第38章 江户夜行(五) 把游女小姐送走以后, 我迷路了。 夜兔之间的战斗所造成的破坏力与普通人类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因此随着半边花魁楼的塌陷,不少在房间里待客的游女们纷纷尖叫着跑出, 几乎是眨眼间便达成了人去楼空的效果。害得我现在连随手抓个人问路都做不到。 不过好在, 日轮的房间就在整座花魁楼的最上方,所以现在只要一直往上走就好了吧 我这么想着, 干脆脚下一拐, 决定从每层楼最侧边的小楼梯朝上突破。 然而才刚跑了没两层,前方却突然响起了急匆匆又杂乱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喜, 还以为是带路的来了。结果仔细一看, 发现是一大群戴着面罩手持苦无的和服女子正追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这边跑来。 「晴太」 在看清来人长相的一瞬间, 我立刻跃起身体将最前方的男孩抄了起来, 侧过头躲过身后射来的苦无,一脚踩在栏杆上朝楼下的走廊跳了过去,腾出空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神乐和坂田老闆他们呢」 说好了一会儿见的, 不会除了我, 他们那边也出了什么状况外的事情吧 「你是啊, 是你啊」 短暂的疑惑后, 晴太很快便认出了我, 两只手搂在我的脖子上,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焦急「有两个奇怪的傢伙偷袭了银桑他们,还想把我送到凤仙老闆那里去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结果又被追上了, 幸亏遇到了神乐小姐总之你快点去救救他们」 「奇怪的傢伙」 我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穷追不捨的女忍者似的游女小姐们, 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说「指的是她们吗看起来不像是能把神乐拦下的样子啊。」 「不是啦」晴太说,急的开始扯我的后衣领, 「这些是吉原自卫队百华团的人,我说的那两个奇怪的傢伙是手里拿着伞的那种」 耳中捕捉到了关键词。我脚下一个急剎车,倏地一下剐蹭着地板停了下来。 晴太「…」 晴太吓了一跳,说「怎么了,你干嘛不要突然停下啊我们会被抓住的」 「我知道。我也不想啊」 我说着,在晴太震颤的目光下掏出了绑在右侧大腿上的伞,在回身与百华团的对沖之中,利落的将对方悉数打晕在地。 伴随着叮呤咣啷武器掉落的声响,以及身后接二连三倒地的沉闷声音。我帅气的转了一下伞。手握住伞柄,一脸深沉地对晴太说「如你所见,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现在千岁大人要去做那个阻止奇怪的傢伙们同族相残的hero了。」 第93页 说完,我无情的镇压下晴太手脚扑腾着试图逃离我的动作,从动作到神情都十分大义地将他抗在了肩膀上。就这么鼓励着他说 「所以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开启好了,送上来带路的晴太君哟。」 话虽这么说,但当我们赶到劝架现场的时候,打斗显然已经结束了。 整个和室里一片狼藉,原本铺设整齐的榻榻米从某个距离开始被掀翻了一半。宛如被翻土机刚刚犁过的地面。突出的就是一个坑洼不平。 被打穿了的墙壁直接通向外面的屋檐,碎裂的瓦片上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是换了和服的神乐和一身游女打扮的新八君。前者半蹲在屋檐的边缘,后者则抓着她跌坐在地上。脚边的瓦片还沾着几滴暗色的血迹。 问题不大。我心想。 英雄这种东西就和电视 剧里被伸张的正义一样,总是会晚到一步的嘛。 于是我将肩膀上持之以恆扑腾着双腿的晴太放了下来,决定上前打听一下战况。 然而晴太刚一落地便抢先了我一步,唰的一下像个小炮弹似的窜了出去,直接蹦过一地家具的残骸躲到了新八和神乐的身后去,并且用十分惊恐的语气对他们传达了错误消息。 「不、不好了」晴太说,伸出手指向了我所在的方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这傢伙竟然和刚才绑走我的那两个傢伙是一伙的吗」 听到这句话,原本正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新八和神乐不约而同的朝着身后看来。 新八倒是还好,在见到我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从警觉切换为松了一口气似的放心感;反倒是神乐像是反应慢了半拍似的,那双和神威如出一辙的深蓝色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就这么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这才开口道「千岁」 「千岁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刚才差点以为我们会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新八说着,从屋檐上站了起来,一只手仍然保持着抓着神乐衣摆的状态,另一只手则抬起来擦了擦自己额角渗出的血迹。虽说是受了伤的样子,但整个人状态看起来还不错「真是吓了我一跳话说回来,日轮小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你见到银桑了吗」 「没有哦。」我说,「我都还没有见到日轮呢。」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新八问,「对了,还有晴太刚才说的那句话」 「不能完全算他不对啦。」我严谨地说,「不出意外的话,刚才和你们战斗的傢伙应该是我认识的人。所以你们两个是把他给打跑了吗」 「认识的人」「你是不是遇到他了,千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新八一愣,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神乐。 神乐的身上也带着一些未干涸的血迹,髮髻大概是因为战斗过的原因,被撕扯的有些凌乱。 她随手抹去了嘴角沾上的一滴血液,深海般的眼底宛如深渊般充满了无机质的光泽。吊起的眼尾在此刻显得有些凌厉,在某个瞬间似乎与神威的神态重合了。但她自己大概并不知道这一点。 真不愧是兄妹啊。 我心里有些感慨,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对着她点了点头道「是这样,那傢伙也跑到这里来了。」 而且目的还很不可言说。 放到某些网站上大概率会被分到什么「○洲人○」、「不○之恋」的区域里。 「果然。」神乐说,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冷静,「最开始看到夜兔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看来神威,他果然在这里。」 「神威谁」新八一脸状况外的来回看了看我们。 「就是我那个用笨蛋手段去骗女孩子心的笨蛋哥哥啦。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啊」新八敲了一下手心,恍然大悟,「就是追求千岁小姐的那个」 「话是这么说啦,但可能马上就不是了。」 我嘆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地说「毕竟他现在已经得了绝症了。比起千岁大人这种同龄人,说不定更喜欢年长的女性哦。」 闻言,新八和神乐的头顶同时冒出了一个问号。 神乐说「怎么回事,那傢伙做了什么吗阿鲁」 「他倒是想做来着,但应该是被打了吧。」 我说着走了上去,拍了拍神乐的肩膀说「总 之现实这种东西就是永远比想像的要糟糕很多啊。不过别担心,小神乐。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好好教训那个傢伙的。绝对要让他改掉这种骯脏的癖好才行」 神乐 屋檐的边缘有残缺的瓦片,像是什么人曾经扒住过这里,但最终却掉了下去。 我蹲下来看了一眼楼下的高度。大概十多米的样子。对于夜兔来说倒是不算什么,不过前提得是伤的不重才行。 晴太扒着新八的腿缩在后面,依然警惕的看着我。 新八顺着我的目光朝下看了一眼,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说「那个人缺了一条手臂,又被失控的神乐酱暴打了一顿,可能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 「缺了手臂」 我皱起眉,一时没能想起认识的夜兔里谁有这种情况。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下去看一眼。 一旁的神乐洞悉了我的想法,也蹲下来对我说「我和你一起阿鲁。」 「你不是还要去找坂田老闆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看到她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去做你自己的事就好。我这边就不用担心啦。」 第94页 「可是」 「好啦。」我拍拍她,将她往里面轻轻地推了一点,站起身说道「我猜神恩君挨完了打大概也会不死心的跑去找日轮,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跟上来就是了。」 吉原是一座伫立于地下的永夜之城。 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街道被炫丽糜烂的华彩点亮。即使身处于不见光又潮湿阴暗的小巷之中,依然可以听到倩语调笑的声音隐约传来。 我一路朝下坠去。借着通风管道和凸出的屋檐,最终平安的落到了地面上。 这里大概是楼与楼之间的某条通道。放眼望去尽是排水与闭合的电箱。管道交错缠绕。将本就逼仄的道口挤兑的更加拥挤,一时间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我侧身避让开碍事的机箱,没走两步便看到角落里似乎靠墙坐着一个人影。头微微垂着,笼罩在黑暗里的身型略有些眼熟。 「阿伏兔」 我走上去。果然是阿伏兔,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他的右手拢在左手手臂前,腰腹的位置大概是受了伤,空气里可以嗅到明显的血腥味。 「不是吧大叔,竟然真的是你。」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才一天没见而已,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 「这话貌似应该我来说才对吧。」 阿伏兔说,有些吃力的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勉强弯了弯嘴角道「还真的在地球啊怎么,没有遇到团长吗那傢伙可是一脸从容的跑去找你了呢。」 「已经遇到过了哦。在凤仙那里。」 我在阿伏兔面前半蹲下来,掀开披风看了一眼他受伤的地方。相比起被简单包扎过的断臂,目前来看似乎是腹部的新伤要更严重一点。 「哦你见过凤仙老闆了吗」阿伏兔说,身体朝后仰了仰,岔开腿让整个上半身都后靠在了墙壁上,方便我的动作。 这个姿势似乎是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他轻轻地抽了一口气,不过语气还算轻松,一如既往带着点调侃和慵懒的感觉「怎么样那可是一手创建了第七师团的夜兔之王,你这种小兔子在他面前不会被吓得动都动不了吧。」 「怎么可能千岁大人可是英雄兔,和那种普通兔子不一样啦。」 我说 着,将他的披风用力「撕拉」一声扯开,撕成了一条条绷带大小的长布条。我将布条绕过阿伏兔的被雨伞洞刺过的小腹,手法还算娴熟的来回缠绕了几圈,就这么一边帮他止血,一边抱怨道「比起这个,大叔你还是多关注一下神恩君的生理健康比较好。不对应该叫心理健康反正这傢伙实在是太离谱了。」 「他做了什么」 「当着凤仙的面说想要和日轮哔一次。」 阿伏兔「…」 「等一下。」阿伏兔说,「他真是这么说的这是那小鬼的原话」 「哦,那倒不是啦。」我说,「不过意思差不多嘛。」 「就算是差不多的词也有可能演变出一万种不同的解读方式啊,而且那傢伙应该不可能当着你的面说这种话吧。除非是故意的。」 「故意的」 我眨了眨眼睛,奇怪地道「是说他其实不是想和日轮哔的意思吗那他说这种讨打的话是做什么,皮太痒吗」 「大概就是这样吧。」阿伏兔淡定地说,「总之他最后不是成功的和凤仙老闆打起来了吗。还害得我为此赔上了一只手。」 「原来如此,你是劝架被打的那个啊。」 我顿时了悟,手里三下五除二的替他将腹部的伤口处理完毕,叉腰站起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说「所以你们来这里是干嘛的不是昨天还在刚哥拉星球上帮黑心商人打怪兽呢吗」 「你昨天不是也还在刚哥拉星球上喝的酩酊大醉吗。」阿伏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包裹起来的伤口,脸上的表情既不痛苦,也不像是疼痛被缓解,整个人除了说话时的音调有些虚弱以外,几乎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耷拉着眼睛鬍子拉碴睡不醒的样子,「同样的话大叔我也很想问你啊,这副只要我先开口就是我赢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小学生吗」 「啊很明显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不红气不喘的把手放了下来,说「那让你先问好了,毕竟尊老爱幼也是我们夜兔族的传统美德嘛。」 「哪门子的传统,平行时空吗」 阿伏兔吐槽了一句,不过很快便把话题扯了回来「所以呢我也想问,你们两个小鬼之间过家家的协议到底签好了没有,拖太久的话到时候折腾的又是我们这些命苦的老年人啊。」 「可是才过了一天啊」我睁大了眼睛,「而且神恩君那傢伙都说了要和日轮哔了,他这不是完全不喜欢我嘛。可千万别说什么灵魂和肉体是分开的话哦,千岁大人从四岁起就已经不信这种东西了。」 「你的一天对于团长来说大概和三四五天没有什么区别吧。再者说了,那小鬼会说这种话完全就是为了激怒凤仙老闆,没什么可参考的意义。真让他进了日轮的房间估计不到五分钟就会退出来跑去和你一起看海○王了吧」 「真的吗可是我最近已经不看海○王了,现在改看驱魔○年了。」 「谁问你这个了啊」 「好啦我知道啦。」我深深地嘆气,自觉在这一刻已经看穿了阿伏兔的内心所想,「其实大叔你就是来替神恩君当说客的对不对你知道吗,按照电视剧里的发展,我现在该做的应该是堵住耳朵疯狂摇头,不停地对你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第95页 「哈你如果想那么做的话就做吧,我是不会阻止你的。」 阿伏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毕竟那个 小鬼的脑迴路的确有点问题,就算是抱着想同时激怒凤仙老闆和让你吃醋之类的想法,也不能直接把那种话说出来啊不管是哪边出了问题,最终去解决的人总之也不会是这个罪魁祸首。真是想想就可恶啊。」 吃醋 我心中一动,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什么意思」我说,「大叔你是说神恩君讲那句话其实不是得了绝症和沾染了奇怪的癖好,而是故意想让千岁大人嫉妒吗」 「我可没这么说啊。」阿伏兔说,「不过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甚至团长那傢伙自己也会否认吧。但你对他而言,大概的确有哪里是不一样的。至于原因那傢伙或许自己也还没有搞明白吧。」 所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就在这一瞬间,我觉得我悟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神威那个傢伙竟然也有这种手段。 之前说他像漂爱里的直发妹还低看他了。毕竟直发妹那种把心机都写到脸上的人肚子里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不过怎么说呢我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 总有一种这傢伙背着我偷偷成长了的感觉。 还有就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拧着眉对阿伏兔说「你刚才说神恩君去找我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突然问这个」 阿伏兔微微挑起眉,心态不错的朝我展示了一下自己残缺的臂膀,示意道「大概就是这之后的事吧。」 「我知道了。」 我点点头,将方才包扎时放到了地上的伞拿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大叔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那边还有点事情没做完,晚点再回来捞你。」 「这样啊。也好。那慢走不送了,我刚好留在这里清净清净。」 阿伏兔笑了一下,也没问我要去做什么,只是在我即将走出这条阴暗的小巷时扬起了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道「啊对了,如果你是要回花魁楼找团长的话,那顺便别忘了把云业带回来。那傢伙晕的时间太久了,再这样下去我可只能算他旷工了啊。」 我的确是要回花魁楼的。但不是为了找神威。 如果把吉原前后所发生的一切比喻成一场ga的话,那么神威那边所发布的任务时效性比较长,难度也比较低,相对而言便不那么紧迫,是可以被其他任务顶替到下位的存在。 之所以回来,只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傢伙如果还在花魁楼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和神乐一行人碰上。 虽然阿伏兔说的话深得我意,可那毕竟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神威真正的想法谁也不知道。 万一他真的在晴太和新八他们面前口无遮拦,那神乐以后还怎么直视自己这个糟糕的哥哥啊 我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不知道是不是惊动了百华团的关系,方才还人来人往的街道此刻已经彻底冷清了下来。连带着不久前还在营业的居酒屋也纷纷门窗紧闭。 花魁楼左侧四层附近的位置很明显垮塌了不少,不过一楼大堂里倒还完好无损,就是地上布满了脚印,似乎有一大批人从这里匆匆经过,因此显得不是那么整洁。 大堂里立着一个巨大的蓝色雕像。是玉兔骑月亮的模样。看上去还蛮可爱。 我跳上兔子的头顶,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二楼与三楼的走廊,因此一时之间光顾着伸长了脖子去打探楼上的动静,没 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哟,原来在这里啊」 我 我回过头,看着出现在我身后的神威,下意识露出了一个见鬼的表情。 「你走路没声音的吗」我说,「知不知道这么做很容易吓死人啊还好我不怕这个。」 「欸不怕的吗那下次换种方式好了。」 神威笑眯眯地说,目光落在了我的袖口处,微微一顿「你受伤了」 「没有啊。」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恍然大悟,「哦这个是大叔的血啦,不是我的。刚才稍微替他处理了一下伤口来着。」 话说回来,我好像忘记问他为什么会和神乐打起来的事情了。 不过这个不重要。 既然神威已经在这里了,那干脆趁现在把话说明白好了。 这么想着,我干脆将之前所有的话题全部都抛开,自顾自进入了全新的环节里。 「神恩君啊。」 我叫了他一声,在他歪了歪头表示听到以后,直接开口说道「看在大叔苦口婆心替你开脱了的份上一分钟,给我解释一下之前在凤仙那里的时候你到底想干嘛。」 大概是没想到我直接把话题扯回了这里,神威脸上的笑意很明显的停顿了一秒钟「嗯」 看到他这副不知道是真没明白还是装没明白的表情,我痛心疾首的批评他道「就算我接下来可能会拒绝你,但你也不能这么随便作践自己啊神恩君。这种被伤透了心就随手找一个人上床来报復喜欢的人的剧情也太老套了,就连漂爱现在都已经不这么写了」 「…」 神威 「还有,就算你爱惨了千岁大人、非得用这种手段逼千岁大人吃醋,以此来获得安全感的话,那也不要随便把其他的女性拖下水。」我说,「这已经不是轻浮不轻浮的问题了,而是这样做会产生一些不可控的负面影响。比如你会被这位女性的爱慕者殴打、并且险些就因此而被千岁大人三振出局什么的」 第96页 我滔滔不绝的说着。久违的找到了当年给他做临时心理辅导师的感觉。一时都有些剎不住车。 不过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嵌住了我的下巴。 神威作为使用了错误手段的追求者,在得到我这位爱慕之人的悉心教导时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安静听训,反而是掐断了我后面没说完的话。 我拧了拧眉,下巴被他微微抬了起来,看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干嘛」 「唔让我想一想。」 神威眨了眨眼睛,一只手擒着我,一只手抵在下巴上,看向天花板露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 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头顶那根呆毛宛如电灯泡亮起般「腾」地一跳,旋即便弯起了眼睛上前一步靠近我道「虽然不是那个意思,但既然你这么在意的话,那就补偿你一下好了」 因为他的突然欺近,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险些从兔子的头顶滑了下去。 神威扯住我的腰封把我拉稳,手上的动作非常粗鲁,我隐约听到了身后的布料被扯断的声音。 但现在好像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只见神威朝着我低下头,面与面之间的距离骤然被拉近,连彼此的吐息都可以感受到。 这个场景是不是不久前才发生过啊,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我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试图搞清楚这傢伙突发奇想是打算做什么。 而神威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就这么眉眼弯弯的任由我看,就像是人生的字典里已经丢掉了「不好意思」这四个字。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这傢伙本身在作怪。我明明清楚的感受到了与他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过程却仿佛被拉展的格外漫长。 再过一会儿我大概连他的睫毛有几根都能数的一清二楚了。 这傢伙,其实就是想找个理由来亲我吧 我心里一片明了。 话说回来,如果是参考电视剧里来对他进行测试的话,最先一步好像应该是从拉手开始吧 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不过坂田老闆说我其实并不讨厌被这傢伙亲真的不讨厌吗说实话,当时好像光顾着震惊了,完全没有升起其他不必要的情绪。 所以,这算是再试一下 我有点纠结。 虽说现在答应与否的主动权在我手里,可为什么感觉现在要是被他亲了的话是我亏了呢 要不还是改天再说 思想正拿不定主意左右摇摆的时候,突然间,神威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头顶的呆毛一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勐地揽过我的腰,带着我跳到了二楼走廊的栏杆之上。 与此同时,我也听到了奇怪的声响。 下一秒,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有人砸穿了天花板掉到了我们方才所在的位置,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兔子雕像的头砸掉了一半。 漫天扬起的灰尘阻隔住了视线。一个熟悉的声音咳嗽了两声,渐渐显出了身形。 「咳咳咳」 烟雾散去,方才分别时还好好的坂田老闆此刻顶着一脸血颤颤巍巍地扒在了兔子雕塑剩下的半颗头上,和我们来了个四眼瞪两眼。他看了看神威又看了看我,在这一瞬间不知道理解了什么,抬起手臂顽强的沖我们打了个招唿「哟、哟不好意思啊两位,打扰你们谈恋爱了。」 第39章 江户夜行(六) 坂田老闆被打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当然了, 打他的人并不是我,也不是一旁和气微笑的神威。 而是夜王凤仙。 虽说要想带走日轮就无论如何都得过夜王这关,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对方动起手来的速度会这么快。 只见四四方方的大堂赫然间变为了角斗场, 四周包裹着大堂的层层走廊则化身为观众所处的站台。我和神威站在这里,看到刚才还有闲心和我们说话的坂田老闆,眨眼间便被紧随而来的凤仙给逼离了原地, 不得不跃离了雕塑落到了靠近墙边的地面上。 足有半人之高的巨伞以巨浪滔天之势从天而降,一伞斩下雕像剩下的半个头的同时,连带着掀起的罡风也吹的人眼睛生疼。在这样的骇人力量之下, 仅仅身为地球人的坂田老闆很快便失去了分心的余裕, 不得不咬牙抽出佩刀奋力抗衡。 「那是木刀吧。」 神威翘着腿坐在涂满了红漆的细长栏杆上,两只手撑在身侧, 悠哉悠哉地点评道「和本人一样,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用的样子, 但意外的还挺能打的嘛」 他说这话的时候, 我正坐在他旁边,费力的伸出手调整衣服后面被他扯坏的蝴蝶结。 蝴蝶结的半边已经彻底耷拉了下来, 我压着它的一角试图让它復归原位, 闻言抽出空来朝脚底下看了一眼, 随口接道「那当然啦。坂田老闆可是个相当nice的人啊。」 「是吗没看出来。」旁边的神威似乎斜楞了我一眼, 「说的该不会是脸的方面吧」 「那倒不至于, 优点还是很多的啦。」 我说, 腾出一只扶着蝴蝶结的手,掰着手指给他数「比如脑子很好使什么的。」可以帮忙出谋划策。 「在该靠谱的地方也很靠谱。」给出的建议完完全全属于可行性很强的那种, 还懂得因人施教。 第97页 「性格还很善良。」明明收了我5000円最后却全都请吃饭还回来了,实际不就是免费帮助了我吗有点感动。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没见过神乐吧那孩子现在就跟在坂田老闆身边, 感觉成长了不少哦。」 应该是坂田老闆的功劳吧。好像该对他表示感谢才行。 神威脸上悠闲的笑意褪去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认真了一点,放在栏杆上的两只手收了回来,搭在身前做出仔细观察的姿势。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说道「啊,这么看的话果然」 「很不错对吧」 「果然还是很没用的样子啊。」神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来刚才是产生错觉了吧。」 我 在楼下不间断传来的激烈的交锋声中,我扭头看向了神威。 他也转头看向了我。 我眨了眨眼睛,在这个瞬间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不由朝他那边蹭了蹭,放低了声音说道「神恩君,你该不会是」 「嗯」 神威面带微笑,面不改色的任由我靠近。 「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坂田老闆吧」 我说,在感觉到他微微僵硬住的身体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有些怜悯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dont d,神恩君。虽然小神乐心里的哥哥可能已经换人了,但你跟坂田老闆比起来还是有长得和她很像这个优势在的。所以千万别气馁啊。」 就算嘴巴上不闻不问,但到底还是亲兄妹嘛。 既 然还会嫉妒坂田老闆的话,这傢伙看来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妹妹啊。 所以果然,是身为不良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我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一切。 结果一抬眼,对上了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神威有点惊奇地看着我,表情像是在说「好险,竟然这样都没被猜中」。用一时间分不清是在赞嘆还是在感慨的语气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千岁。」 「怎么啦。」 「没什么。」神威说,「就是突然觉得,你这个样子也挺好的」 我疑惑地抬起眼睛看他。但神威在说完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后便转过了头,只留给我一个轮廓分明的侧脸。 「看那里。」 神威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那个没用的武士,看来是要死掉了呢。」 坂田老闆自然是没有死掉的。 即使神威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看他很不顺眼,但在这场所有人看来都实力相差巨大的战斗之中,他所展露出的那股坚韧的斗志依然不会被小觑。 当神乐和晴太护送着日轮来到这里后,结局便已经註定了。 吉原的永夜因夜王凤仙的到来而开始,如今也自然的随着他的逝去而结束。 万丈天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整个天际。 我撑开伞,赶在神威开口之前率先来到了坂田银时的身边,在这一刻几乎是有些奇妙的对他说道「老闆,你真的只是普通的地球人吗」 「怎么,我看着不像吗」一身狼狈的坂田老闆心情不错的和我开了个玩笑,「就算对方是超级赛○人,可银桑也没差到哪里去啊。当个超级地球人听上去也不错。」 「说是这么说,但那位可是孙悟空啊。没听说过主角级别的傢伙会被这么轻易给打败的。」 当然了,数码宝贝无限地带的主角除外。 「那可能银桑我就是那种作者突发奇想添加的从天而降的boss吧。专门负责回收前代主角什么的。」 银时笑了一下,说「不过比起这些,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身后射过来的视线有点痛啊,该不会是遗留了什么孙悟饭孙悟天来给阿银打吧」 嗯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只看到了神威撑着伞站在屋檐边的背影。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反倒是旁边撑着银时左半边身子的神乐闻言嘁了一声,不爽地撇了撇嘴道「那傢伙充其量也就是欧布的级别,都不需要银酱动手,我来就可以搞定了阿鲁。」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的吗神乐酱如果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就太好了,可是阿银的后背怎么越来越痛了啊,该不会是被什么奇怪的射线射穿了吧」 这次,我和神乐一起转头去看。 只见刚才还撑伞站在那里的神威现在已经百无聊赖的坐了下来。两只手撑在身后,无所事事地晃着腿。 完全不像是有在看我们的样子啊。 「是错觉吧。」我说,「神恩君虽然小肚鸡肠了一点,但和老闆你无冤无仇的,还不至于这样啦。」 「原来如此那就是传说中的追求者啊,怪不得银桑的后背都快烧着了。」 银时说着,还真像模像样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大手盖上神乐的头,压着她的脑袋自己坐了起来,沖我挑了挑眉道「怎么,不是说那傢伙变了吗我听着倒还是很了解的样子啊。」 「有什 么问题吗」我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说「和以前比起来,他确实变了挺多的啊。」 「哦变了什么。说说看。」 「唔性格什么的吧」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说「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但这傢伙以前可是个正经人,在便利店买东西被老闆多找了钱都会认认真真还回去的那种。说话的时候礼节也很多。有点刻板。什么谢谢啊请啊之类的词张口就来,不过混熟了以后就好很多啊对了,还很喜欢口是心非经常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一些和自己内心想法完全相反的东西,以为我看不出来。但其实他在千岁大人面前早就已经没有秘密了。」 第98页 神乐「…」 「等一下」 神乐说,她扒开银时压着她脑袋的手,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奇妙「你说的这个人,确定是笨蛋哥哥吗阿鲁」 「是啊。」我点点头,「神乐那个时候还很小吧,不过应该也有印象才对。」 神乐卡了一下壳「是这样,但总感觉和我知道的那傢伙好像有哪里不一样阿鲁」 「不一样就对了嘛。男人啊,就算是小小的男人,在对待妹妹和有可能有好感的女人时也不会是一模一样的态度啊。」 银时笑了笑,「所以说这不是完全没变吗。」 「啊怎么可能」我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明明变化这么大你见过谁家的性格改变是从老古板朝着眯眯眼去的」 「啊,这倒是。毕竟大部分眯眯眼的角色在小时候也是眯眯眼呢。不过最近不是很流行那个吗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反差萌。隔壁旅团的团长都能从叫叠词的小可爱进化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呢,所以这种程度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银时漫不经心的扯了一大堆,目光平和的注视着不远处正蹲在晴太面前不知说什么的新八的背影,然后抬起手掌,大力地揉了揉身边神乐的发顶,就这么从容又平静的对我说道「我是说对你而言,不管是小时候的眯眯眼还是大了以后的眯眯眼,在你的眼里,那傢伙从来都没有变过吧。」 欸,是这样吗 我怔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银酱这种没有女人缘的傢伙说的话还是不要信比较好。」 神乐捂着头,听起来闷闷不乐的反驳道「在那傢伙彻底变回原来的样子之前,千岁你不要考虑他了阿鲁。」 这是怎么了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神恩君跟你说了什么吗」 神乐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说,所以才觉得不行啊阿鲁。」 我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神威对于神乐的态度,不禁也觉得有些惆怅。 「是哦。」我说,「这傢伙总是一副断情绝爱的样子,现在除了千岁大人以外,应该没人能搞懂他想做什么了吧。」 神乐 神乐「千岁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鲁。」 「小神乐是在担心我嘛,我知道的啦。」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再聊下去巷子里的阿伏兔大概就要冒烟了,我便站了起来,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不过可能就是坂田老闆说的那样吧,神恩君对我来说的确没有变不是性格方面的,而是什么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神乐茫然的问,「那是什么」 「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啦。」 我嘆了一口气,在明亮的天光之下,撑着伞朝神威所在的地方走去「总而言之,是能让我们一直这样下去的东西吧。」 第40章 幕间 「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 你说好不好啊」 曾几何时的某个下雨天,似乎曾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破落的星球,潮湿的天幕,撑伞走过的街道, 以及擅自定下的约定。 本来不应该记住的才对。 然而, 即使是行走在这条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之上,也总有那么一些东西无法被彻底抹去。 他原本以为那是会让人变得软弱的东西。 可是现在, 他的想法似乎有了那么一些微不足道的改变。 夜王凤仙为什么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球武士呢当真是因为实力的衰退吗 或许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那个他所囚禁的、名叫日轮的女人, 就如同夜兔一族所畏惧的太阳一样,有着不可思议的「强大」。 而这种「强大」,与其说是女人之于男人, 倒不如说是精神之于肉体。 秃子或许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譬如被他斩断手臂的那一天。是什么促使对方停下又是什么拦住了他 神威并不是很乐于去回想那个阴暗的下雨天。 可在凤仙陨落于那个女人怀中的时候,他闲晃的双腿停住了, 抬起头看向阳光明亮的天空。 太阳是无法被囚禁住的。 所有意图抓住太阳的行为,最终都会被灼热的光芒反刺。 既然这样的话那飞鸟呢 秃子当年没能留住凋零的花, 如今,他又是否能将无拘无束的鸟儿收拢在掌中呢 愈靠近便愈渴望。 愈渴望便愈伤害。 夜兔一族,似乎无论强弱与否,都永远无法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既然这样的话 既然这样的话。 身后传来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神威收回发散的思绪,若无其事地回头道「好慢。终于捨得结束无聊的叙旧了」 「什么啊,你还真的在等我啊」 千岁微微睁大了眼睛, 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睛本来是剔透的颜色,然而在这种时候却让他怎么看怎么不爽。 「那不然呢」神威说,脸上的笑容是与心情相反的灿烂, 「总不会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对我有什么别的奢望吧。」 这话意有所指。 换做其他人来听的话,大概率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千岁却显然不在这个「其他人」的范围里。 「所以你真不打算和神乐说说话了吗」 第99页 她无障碍的衔接上了他的脑迴路, 偏头朝自己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说不上是在规劝,只是自然的和他交流道「也好久没见过了吧那孩子应该还是蛮想你的。」 「没兴趣。」 神威从屋檐边站起身,抓着伞柄伸了个懒腰,简短地说「我对弱者不感兴趣。那种不中用的傢伙,就这样留在这里似乎也不错哦。」 「那你倒是别一直偷偷地瞪人家坂田老闆啊明明就很在意的吧」 千岁一如既往的会错了意,这会儿倒是换上了一种谆谆教诲的语气,颇为严肃的跟他说「你知道吗,千岁大人刚刚已经帮你在妹敌前面挽过尊了。但是你不要太过分。表现的太明显的话可是会被对方看出来的啊,毕竟坂田老闆脑子很好使的样子。」 「哦这样吗」神威弯了弯眼睛,「那说不定已经被看出来了呢。」 「什么」 「没什么。」 神威说,从千岁的脸上移 开了目光,微微垂下了眼睛,看着脚下相隔十几米高的小巷「阿伏兔那傢伙应该还没死吧不如就这样让他继续休息好了」 毫不走心的话题转换这次依然很成功。千岁果然被他的话带偏了思路,看着他露出了一个不贊同的眼神。 「你确定吗在这里」千岁说,「好歹给人找个舒服一点的环境吧,就算春雨里没有工伤这种说法也不要做的太过分啊。」 「所以走不走呢」 神威说「他养伤的钱全部从云业那里扣就好了,毕竟留下了一条命的傢伙应该也不会太在意这个」 千岁「…」 千岁一脸「哦对啊,我竟然忘了还有一个人」的表情。 「你特意等我我是很感动啦,但我就不走了吧。」她有点纠结地说,「这次来地球也算是意外,不过来都来了,不去乡下看一看妈妈他们,总觉得不太安心啊。」 「让那傢伙替你去看不就好了吗。」 「那傢伙」 千岁反应了一下,恍然大悟「是说神乐吗那怎么能一样啦。肯定是要我自己去啊。」 所以,果然是抓不住吗。 神威这么想着,脸上的笑意越发平和,就这么不置可否地说道「是吗。那看来就到这里了呢。」 「本来以为需要三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啊。」 他依然是那副轻快的口吻,笑眯眯地看着千岁说「那拜拜咯我要回去继续做我的海贼王了」 千岁 不等她把疑惑问出口,神威已经朝前迈了一步。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如履平地般的踏入了空无一物的空气里,就这么面不改色的、如同一棵树一样,笔直的坠落了下去。 啪嗒一声。 鞋底与水泥路面相触,发出了落地的轻响。 神威像一只翩翩旋转的蝴蝶一样轻盈地降落在地面上。 眼前的小巷被夹在两幢高大的木楼之间,连同铺天盖地照射而来的阳光都被遮住了不少。大概是排水不好的原因,空气里甚至带着久违的潮湿气味,夹杂着一丝不太明显的血腥味,飞快地席捲了整个鼻腔。 神威撑着伞站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修长的手指在略显昏暗的环境中白皙的近乎发光。 他站在原地安静的呆了几秒钟。然后抬起脚朝着血腥味的来源走去。 神威的心里一片平静。 他朝着被潮湿与霉味所笼罩的小巷深处而去,在一伞切断挡在脚边的粗壮管道时,还不忘分出心来思考着另一个问题。 果然,应该缠着绷带来才对吧。 都怪阿伏兔,出发之前非说什么吉原看不见太阳之类的鬼话。还有一些诸如「团长你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脸了,要是连这都抛弃了的话,我实在想不出你该怎么才能拿到那个想要的答案了啊」的废话。 如果不是那傢伙拼命阻拦的话,那在太阳底下一击打败夜王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 啊果然。 还是应该缠着绷带来才对。 被伞尖斩断的管道发出了「咔嚓」的哀鸣,随即从内部泄出了一大股乌黑的液体。 神威脚下轻点,连头都不带低一下的,精准的避开了这些看上去不太干净的东西。然而却在再度举起伞准备对下一个管道下手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响动声。 「神恩君」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即便是快速接近的声音。空气里难闻的味道很快被另 一种甜甜的水果气味给覆盖了。大概是香波的味道。 神威下意识地站住身体,看到千岁一路跑到他跟前停下。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琥珀色的眼底仍带着明亮的光。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啊」 她微微拧着眉,显然是跟着他从花魁楼上一起跳下来的,说出口的话像是在抱怨「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差点以为你又和之前一样跑不见了。」 「之前」 神威停顿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千岁,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哎呀,那个不重要啦。」千岁说,「总之坂田老闆和我说了,让我先试验一下。」 神威偏了偏头,头顶的呆毛也跟着晃动了几下,似乎对于眼前的一切感到有些不解。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他说,脸上的表情连同声音一起都显得很平静,「你现在追上来,是想再重复一遍那个时候的事那不好意思唷,现在的我可能要换台词了。」 第100页 「你在说什么啊」千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该不会是中二病又严重了吧算了,重点不是这个。」 迎着神威落在她身上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千岁很快放弃了这个问题,深吸一口气,说「在做之前姑且先问一下好了那个什么,神恩君。你之前暗、之前对我做的那件事,是认真的对吧不是什么欠打的心血来潮对吧」 神威 这是在确认什么吗 神威心想,该不至于是后悔了吧。 可已经飞离了的鸟儿,还会回头看向来时的树枝吗 他立在那里若有所思,只轻轻眨了眨眼睛,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 然而千岁却不知道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在微妙的松了一口气和犹豫不决里徘徊了两秒钟,最终下定了决心似的,露出了一个视死如归的眼神。 「我跟你说哦,神恩君。这些都是坂田老闆的意思,我也只是用他的法子来试验一下,试验的结果怎么样我不敢百分百确定哦,如果我真的对你没什么感觉的话你可千万别伤心啊。」 千岁絮絮叨叨的嘀咕了一大堆,然后微微抬起头,勐地一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压了下来。 唿吸的距离骤然间缩短了。 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丝毫不胆怯地凑了上来,就这么直勾勾地揽着他亲了一口。 嘴唇与嘴唇一触及分。带起了一丝模煳的暖意。 神威在这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湛蓝色的眼眸又大又圆,仿佛是被惊吓到的猫,又露出了一点小孩子似的惊讶,和茫然的无知。 他像被施了个定身术似的僵在了那里。就像是一开始那样,明明可以躲开的,却还是任由她动作。 千岁向后退开了一点。 「还真的没有感觉啊」 她困惑地皱了皱眉毛,像是对此感到有些不甘心,很快又重新把他的头压了回来。 「据说来电了的两个人在kisskiss的时候是会有酥酥麻麻的感觉的,你怎么不行啊,神恩君」 千岁说着,嘴巴又重新贴了上来,相当强势地说道「再来一次。你这个傢伙倒是给点力啊」 两个人在阳光照不到的小巷一角暧昧的亲吻。 手里的伞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潺潺流过的污水也浸透了鞋面。 神威无意识的伸出手,手臂轻轻地搭在了眼前之人的腰间。 还可以这样吗 他一只手摩挲过她的眼角。 原来不用抓住。也不用担心会伤害。 鸟儿自己停在了他的肩上。 「差不多可以了啊。」 黑暗中更深的角落里,传来了阿伏兔有些疲倦的声音。原本还肆无忌惮亲吻在一起的两个人顿时像被石子惊扰到的水鸟一样,勐地弹跳了一下后飞快的分开了。 千岁被吓了一跳。左顾右盼,闪烁的眼睛里强作镇定。 神威倒是没什么反应,一只手仍然虚揽在她身后,只蓝色的眼睛像一道锐利的锋刃般朝着声音的来源扫去了。 「阿伏兔,你就不能不出声吗」 「我倒是也想啊,团长。」阿伏兔说,语气无端显得格外的沧桑,「可在失去了一条手臂还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让我观摩这些,实在是太不人道了啊。你们两个还是饶了我吧,拜託了。」 第41章 离雁归来(上) 那天之后, 我和神威之间的关系变得不清不楚了起来。 我觉得这是阿伏兔的问题。 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我在试验结束以后应该会给被试验的对象打一个分数,根据分数和他的表现来判断是否可以进行下一步。 然而这个关键的环节却因为阿伏兔的突然出声而被打断了。 众所周知, 这世界上大多数时候说话和做事都是需要讲究时机的。有时候这个时机错过去了,就很难再找到合适的条件把之前的事给续上。 所以我和神威之间会变成这样, 怎么想都是阿伏兔的问题。 但是问题本人却一副并不打算承认的样子。 「我从很久之前不是就已经劝过你们速战速决了吗」 阿伏兔说,揣着手臂坐在江户航站楼的候机大厅里,懒散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油盐不进「不要把自己拖拖拉拉的毛病怪罪到别人身上啊,还是说和团长呆在一起太久了也被传染了不好的习惯」 「在说什么, 我哪里拖拖拉拉了啊」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所有事情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就只用了一天吗哦不对,可能是两天但这已经很快了啊小美答应小帅也都考虑了半个月呢」 「啊是吗, 那不如再快一点好了。」 阿伏兔用一只手的小拇指伸进耳朵里转了转,耷着半睁不睁的眼睛淡定地说道「我是不知道那个银髮武士和你说了什么,但能提出这样的建议来团长那傢伙也该感谢他才对。所以不如直接带着脑袋进水的小鬼登门拜谢吧, 初次见面这位是我不成器的男朋友什么的,真说出来的话有人或许会很开心。」 「还是不要了吧。」 我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 情不自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即抱着手臂打了个冷战「而且我们也没到那种程度啊区区一个还没有转正的追求者而已, 怎么可能让他自称男朋友。」 「所以, 这不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了吗。」阿伏兔说,「姑且帮他问一下好了,照这么拖拉下去, 那个只会给人添乱的臭小鬼什么时候才能转正应该有个标准才对吧。」 第101页 「这个啊」 我一脸深沉的思考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说「最起码等我回过家以后再说吧,哪能这么快啊」 「具体时间呢半个月一个月恕我直言如果超出三天的话团长的耐心可能就不怎么好了。不过现在的话可能也说不定吧。」 「这我哪知道啊,你回家住还会专门数自己要住几天吗而且等一下」我说, 终于察觉到了这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你这话问的就很奇怪。不要一副百分百肯定我会答应他的样子啊明明我自己都还没想好呢。」 这傢伙倒是一脸十拿九稳的表情。 也太奇怪了吧 「合理推测罢了,毕竟大叔我吃过的米饭还是比你们这些小兔子要多一些的。」 「哦。」我说,「然后连喜欢的女人的手都没有摸上」 「你这傢伙啊,罪魁祸首来了。」 阿伏兔的反击刚起了个头就被走回来的神威给打断了。 神威依旧还是穿着在吉原时的那身衣服,上半身的长襟唐装干净整洁,唯独白色的裤脚沾上了几滴乌黑的痕迹。像是抬脚时溅到的泥水。 云业头上顶着一个大包,摸着后脑勺跟在他后面。 明明是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此时此刻兇狠的脸上却露出了懊恼 和侷促混杂在一起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无措。 「哟,在聊什么呢」神威在我们身前站定,刚好杵在了我和阿伏兔之间的过道上,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道,「我把这个没用的傢伙带回来了,接下来我和阿伏兔一个月的私人费用都从他的工资里扣哦」 「真的吗」 我一听,瞬间有点心动「那我之前来江户的船票是不是也可以」 「不可以。」神威说,「逃跑的傢伙不在享受权利的范围里」 我「…」 我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 什么啊,好小气。 果然没松口让这傢伙转正是正确的选择 神威没理我,背过身去和阿伏兔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我探出头去,看见阿伏兔用仅剩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唇边的笑意像是有些促狭。 神威面不改色的忽视了他。唯独一旁的云业左看右看,露出了少看一百集的茫然神色。 就在这时,头顶响起了播报航班检票的电子音。 三个人停止了意义不明的交流,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然后阿伏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们就先过去了。有什么话抓紧时间说吧,团长唷。」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神威的肩膀,招唿上傻愣愣戳在那里的云业一起走了。 于是这里就剩下了我和神威两个人。 工作日的原因,候机室坐着的人并不算多,大片大片的空位闲置出来,只零星几个人拿着报纸或杂志,彼此间相隔很远的靠坐在角落里。 我是不和他们一起走的。所以也坐在原地,没有站起来。 我看着神威,神威也看着我。 两个人就这么无言的对视了几秒钟。 「你不走吗」 最终,还是我率先开口了,有些疑惑地说道「一会儿飞船可就开走了啊。」 「唔让它等着就好了吧。没关系,阿伏兔会处理的」神威微笑着看着我,「比起这些,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吗」 「没有哦。」我无情地说,「不管你想听的是哪种话,总之都没有就对了。不要妄想千岁大人会这么简单的松口。」 就算是试验,也没听说过只做一次的。 那数据肯定不靠谱啊。 「欸」 神威拖长了声音,头顶的呆毛跟着动了动,脸上一副并没有被打击到的表情,甚至有些愉悦的笑了笑「这样吗。可是我什么都没想哦。」 又来了。口是心非是吧 刚刚主动问我的人是谁啊 我冷酷地哼笑了一声,刚抬起眼睛,准备像往常一样毫不留情的拆穿他,结果却抢先一步被他擒住了下巴。 神威弯下腰,以一个让我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将我的脸扳了起来,眨眼间便在我的嘴上偷亲了一口。 嘴唇都没湿。他已经蜻蜓点水般的站直了身体,松开了手。 嗯 我慢半拍地摸了摸自己好像被亲了又好像没完全被亲的嘴唇,不解地说「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和千岁大人吻别吗」 可是电视剧里小美和小帅的机场吻别是要亲五分钟的啊 我顿时有些嫌弃地看着他「神恩君,你真的太不行了。还是我来吧。」 神威 神威眨了眨眼睛,略显好奇地望着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 我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两只脚踩在了凳子上,从身高上来讲顿时比他高出了半个头。 神威很自觉的上前了一小步,手臂虚虚的在我大腿附近拢了一圈。而我则毫不客气的用两只手撑住了他的肩膀。 做完这一切以后,我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在他饶有兴趣的目光下一把将他的下巴挑了起来。 「神恩君,做好觉悟吧」 我嚣张的哈了一声,一脸冷酷的将腰弯了下去,在他的脸前大声宣布「看好了喔,千岁大人现在要拿你做实验了」 说完,我捧住了他的脸,干脆的亲了下去。 第102页 神威离开了。 在发动机的巨大轰鸣中,宇宙飞船缓缓驶离了航空楼,一路向着天空行进,直至突破气层,来到了无边无垠的宇宙之中。 浩瀚的星河代替江户蓝色的天空,成为了窗外唯一的景色。 飞船是三人座制。 阿伏兔和云业分别坐在中间和邻近过道的位置上,侧过头无声的交换了一个眼色。神情中还有着几分心照不宣的意味。 而距离他们不超过一米的间隔处,神威坐在靠窗的高背椅子上,扭头望着外面时不时掠过的小型星体,头上的呆毛轻轻地摇晃着,也不知是不是在发呆。 要问吗 我不问。 可团长好像没在生气的样子啊 那我也不问。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问。反正团长看在那个人的面上已经留了你一命了,真出了什么事估计最多也就是把你打残。 啊可是副团长,我 怕了吗怕了的话就闭嘴。接下来是伤患的休息时间。再沖我使眼色的话你就坐到我这里挨着那个臭小鬼来。 云业 云业立刻把头转了回去。正襟危坐的注视着正前方的深蓝色椅背。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烦人的杂事终于全都远去了。 阿伏兔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椅背放低了一点,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的休息一下。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但在吉原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样快。不管是夜王之死还是自家团长那该死的恋爱,事到如今都得等他睡醒了再说。 阿伏兔这么想着,思绪逐渐远离。 然而就在他刚刚一脚踏入了梦乡的时候,一个声音却在他耳边叫唤了起来。 「阿伏兔、阿伏兔」声音的主人刚刚还疑似沉浸在自己那误打误撞的恋爱之中的傢伙,此时正用一种非常惹人厌的语气开始说话,「啊,是在装睡吗应该不至于睡的这么死吧。毕竟有的人可是连听到接吻的声音都会被吵醒的啊。这会儿竟然又能忍住了吗」 阿伏兔「…」 阿伏兔皱起眉,翻了个身子背对过去,懒得理他。 一只成熟的夜兔,不用在这种事情上和小兔子斤斤计较。 尤其是那个小兔子的职权和武力还比你高的时候。 阿伏兔选择了无视。一旁的云业似乎也看出了什么,不禁朝他投来了怜悯的目光。 但小兔子的报復心强的离谱。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只听神威用一种不知道是炫耀还是愉悦的语气在他身后说「虽然在那个瞬间很想把你就这么直接丢在那里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虽说阿伏兔在整件事情里根本没能派上什么用场,但因为刚才的事情,就勉强算你将功补过了吧。可要记得感谢我啊」 阿伏兔「…」 手只剩下一只。连想捂住耳朵都做不到。 阿伏兔生无可恋的睁开了眼睛,看向头顶的机舱顶。 就现在,他想。 把这个得意的傢伙顺着窗户丢出去,一直以来都担心第七师团会谋权篡位的阿呆提督估计会感动的流眼泪吧 要不就让那个白痴哭一次好了。 生平第一次,阿伏兔产生了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 当然了,想法之所以是想法,就代表它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回到春雨以后,日子还得照旧过。这个累死人的副团长也得照旧当。 只不过让阿伏兔没有想到的是,自家熊孩子一样的团长竟然也有盘着腿坐在地板上乖乖给人写信的一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的确也是一种「强大」。」他不无感慨地说道,「团长,你现在还记得三个月前的自己都说过些什么话吗」 「嗯什么」 神威一只手转着笔,杵着下巴笑眯眯地从杂乱的信纸中抬起头来,神色自若地看着他说「不记得了哦。不是说过了吗,过去的事情不忘记的话是活不了太久的」 「这句话原来是这么用的啊」 阿伏兔对此表示嘆为观止。 神威不接话。将写坏了的信纸攥在手中团成了一个团儿,随手朝身后一抛 那里,也就是沙发腿前,作废了的纸团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的高度,被新的纸团这么一打,立刻便溃散了下来。宛如山洪崩塌般的解体了。 其中一个纸团咕噜咕噜的滚到了阿伏兔的脚边。 在神威看不见的角度里,阿伏兔认真的想了两秒钟,最终还是决定给上司留一点面子,没有把纸团拆开看。 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 不如不看。 「所以呢,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废话的」 神威说着,再次从脚边的牛皮纸袋里抽出了一张新的信纸,熟练的在盘起的两条腿中间把它铺好,笔头戳着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心二用地命令道「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去把云业喊来,那个什么什么的录像带已经出到最新一期了,竟然还没有给我买过来吗」 「可你不是昨天晚上才刚跟他说的吗」阿伏兔哽了一下,「倒是给人一点跑腿的时间啊。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想做海贼王吗」 「我把上面的人全部杀光只需要一天。」神威说,「所以耐心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必要哦」 「哦。」阿伏兔说,「那给人写信的时候怎么就又有了呢。」 第103页 「…」 「好了,停,我不说了。」赶在神威视线横扫过来之前,阿伏兔十分没有骨气的举起了手,终于把话题带到了正轨上,「鬼兵队的那群傢伙已经传来消息了。据说是打算在江户对幕府的将军动手。你想怎么做」 「江户吗。」 阿伏兔的本意是想问神威会怎么配合对方。毕竟目前他们第七师团和鬼兵队也是合作的关系。然而神威的关注点却显然错了地方。 「那傢伙就住在江户附近的乡下吧。」神威若有所思地说,「要是被察觉到了可就不好了啊。」 阿伏兔说「团长,重点是这个吗」 「当然。毕竟计划要是被提前泄露出去的话,晋助也会觉得很生气的吧」 神威弯起了眼睛,似乎是突然之间从这件事里找到了什么灵感,当即拿稳都快被转干了的笔,行云流水似的在信纸上写下了一行字「我得找个理由把她从那里调走才行。」 阿伏兔发誓,他真的不是有意想要去看自家团长给心上人写信的内容的。 这种无聊的情爱把戏他根本懒得关心。 然而神威这傢伙似乎对自己写下的东西十分满意似的,把笔放下以后,拎着信纸吹干了上面的笔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展开后亮给了他看。 「怎么样阿伏兔,这个藉口还不错吧」 有东西在自己的面前展开,阿伏兔本能的朝上面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眼中些许的好奇彻底消失不见了,整个鬍子拉碴的脸上露出了十足一言难尽的表情。似乎是在对神威说「你确定吗」 「我确定唷」 神威把信纸拎在自己的胸前,像学校里手捧奖状等待老师颁奖的小学生,丝毫不以为忤,甚至有些怡然自得地说道「她看了以后绝对会去的,不是吗」 「嗯这个」 阿伏兔看着信纸上那一行洋洋洒洒的大字,对着上面唯一的那句我买的工口书被送到烙阳去了,你能去帮我取一下吗憋了很久,最终还是在对方的淫威之下,半是屈服半是「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团长。」阿伏兔诚恳地说,「她一定会拿着这封信离开江户的绝对会。」 第42章 离雁归来(中) 当千本告诉我有人从宇宙给我寄信的时候, 我正坐在院子里,闭着眼睛让母亲帮我修理刘海。 头顶茂密的葡萄藤架子很好的遮挡住了倾泻的阳光,在土地上投落下零零碎碎的阴影。 我一脸享受的半仰在椅子上,感受到母亲在我身前动作时所带起了一阵阵小风, 吹在脸上有一种痒痒的感觉。还夹杂着一股令人心安的香气。 「然后呢, 你是怎么跟那孩子说的。」 咔嚓一声轻响, 剪刀剪下了我额前的一小撮碎发。母亲弯着腰, 一边专注的比对着我刘海的长度, 一边分出心来问道「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把自己的恋爱难题告知给父母, 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当然了,这也并不是我回家的首要任务。所以是在过了差不多十来天以后,我才想起来这件事, 于是便就着剪头髮的功夫顺嘴说给了母亲听。 然而母亲对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的样子。从头到尾表现出的神态都相当的平静。就像是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唔我的想法吗」 我勉强将自己的思绪从过于舒适的环境中解放了出来, 微微睁开眼睛思考了一下,脑袋空空地说「好像还没想好啊。」 「人是不会将不在意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母亲说,「就算是你父亲那样的傢伙,当初在听到你打算去找那孩子时也会在夜里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呢。所以应该还是想过的吧」 「那个时候肯定是想过的嘛。」 我眨了眨眼睛, 老老实实地说「可现在不是不一样啦。毕竟不管是报仇还是和小神乐的约定,都和我们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吧。」 「是吗。」母亲不置可否。 她放下剪刀, 轻轻吹掉了落在我脸上的碎发。然后就像小时候经歷过的无数次那样, 伸出手将我拢到了怀里。微凉的指尖摸过我的脸。 「可是那个时候,你是想让他回来的对吧。」她说, 「回来以后做什么呢」 这还用问吗 我靠在母亲的怀里,想都没想地说「那当然是和美人妈妈好好道个别啦。还有小神乐那边,也不能一直这样放着不管。」 「那再之后呢」 「再之后」 「是啊。」母亲说,温和的语气似乎带着某种引导,「除此之外, 就没有其他想法了吗」 还应该有什么样的想法吗 我没出声。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母亲对着我笑了一下。 「我记得小时候,千岁还是留长头髮的吧。」她将我耳畔落下的头髮别到了耳后,轻声道「为什么后来会想要把头髮剪掉呢」 我一愣。 「因为」 「是因为神威吗」 这个倒也不是不能承认啦。 我这么想着,便干脆的点了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因为会想到不开心的事情。」我说,「而且长头髮也太麻烦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要了就好了。」 「是这样吗。」 母亲笑了笑,说「还是这么孩子气。」 第104页 「才不是呢。」我有些不服气地说,「这明明是聪明人的做法哦」 与其让自己沉浸在那种情绪里,为什么不干脆一点走出来呢。 可即使是这样,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也偶尔还是会梦到。 所以说,人终究还是恋旧的生物吧。 「我知道妈 妈你想说什么。」 我从母亲的怀抱里退出来了一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身后树叶一角中的蔚蓝天幕。是与记忆中的烙阳完全不同的景色。「你想说我之所以会去找神恩君,其实并不是因为小神乐又或者是美人妈妈的原因。而是我自己的意志。对不对」 就像是坂田老闆说过的那样,对于我来说,神威或许从来都没有变过。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想到的并不是「这傢伙现在是不是变得很可怕」,亦或者是「就这么走掉应该也没问题」。更多的时候,我只是想要把他带回去而已。 我对烙阳星并没有什么留恋之情。 但在离开了那颗星球的某一刻,或许也曾想过在那里留下的记忆。 天上的星星还在看吗。桥洞下的靶子还摆着吗。 一起打过水漂的河道、奔跑过的屋顶,看过的月亮,它们都还在那里吗 其实我记住的,不是长久不晴的阴雨,也不是破败狭窄的街道。而是曾经一起创下过回忆的那个人。 所以说那傢伙真的应该感谢我才对啊。 如果过往的回忆不能被记住的话,和彻底抹去了一路走来的道路又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就是你所说的这样。」母亲贊同地说,「那么,你现在找到答案了吗」 「嗯不好说。」我想了想道,「主要那傢伙还没有正式跟我表白过吧那种不清不楚的说话方法怎么会有女孩子答应他啦。」 「这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哦。」 母亲微笑着说,放开手臂任由我彻底退了出去「总之这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是选择了会后悔,放弃了会遗憾。想百分百完美是不可能的。既然这样的话,就遵从自己的心意,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有道理。 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 我说,然后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勉为其难地说「算他走运好了。这次千岁大人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亲自去见他一面吧。」 然后下一分钟,我收到了神威寄来的那封信。 很好。 我面无表情地合上了信纸。 原来在那傢伙心里,我就是个跑腿的啊 在成功的把信纸揉成球并且丢到地上用脚使劲踩了两下以后,我最终还是搭乘着宇宙飞船回到了烙阳。 当然,我是不可能去给神威收他那该死的快递的。 这次回来,我最大的目的还是收拾一下在这颗星球上的老房子。因为母亲说她好像好久没有晾过被子了。 也对。按照烙阳星的降水程度,即使是好好的活人呆久了都有可能从内到外的发霉,更何况是被子呢 于是乎我临危受命,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了这颗承载着我几乎所有记忆的星球上来,决定来一出传说中的衣锦还乡。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还到。顺便还发现了房子里其实根本没有被子的这个事实。 可恶,被骗了。 家里的被子在离开烙阳之前明明都打包寄走了的。我竟然忘记了 可是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和妈妈承认我被她骗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所以最后,我还是把空荡荡的屋子打扫了一遍,顺便去给美人妈妈扫了个墓。 离开这里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烙阳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城外的环形山下树林依旧茂密,我在去的路上顺手摘了 几朵江华生前最喜欢的花,一路走走停停的来到了山脚下。 不过有点意外的是,这里竟然已经站了一个人。 「星海坊主」 一身简洁打扮、身披灰色披风的男人撑着伞转过了身。果然是许久没见的神晃。 乍然相见,我们彼此间看着对方的眼神都有些惊奇。 「真难得你也是来给美人妈妈扫墓的吗」 我率先开口,走上前将手里的花放到了紫色桔梗旁边,有点疑惑地说「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神乐可还在地球哦。」 神晃微微朝旁边让了一步,平静地看着我从口袋里拽出一根手掌长的迷你小掸子给江华的墓碑掸土,面上依然是那副有点严肃、又似乎波澜不惊的样子。 看起来很有高手风范。 「我知道。」 神晃说,虽然脸上看不见什么笑意,但目光和口吻都十分平和「我之前已经去见过她了,但因为时间原因没能去拜访桃城家,还请帮我向令堂传达一下感谢之情。谢谢她这些年对神乐的照顾。」 「这个倒是没问题啦。」 我说,颇感稀奇地挑起了一根眉毛,抱着膝盖转头去看他「不过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妈妈之前不是也说过不用因为这件事来道谢吗你只要多去看看神乐就好了。」 「因为遇到了一些事。」 神晃抬起手,将头顶的防风镜朝下拉了拉,似乎是有些不自在地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那孩子,现在已经成长的比我还要优秀了。相比起她来,我反倒更该教育另一个才对。」 第105页 「意思你是来找神恩君的」我恍然大悟,随即有些欣慰的一拍手掌,「太好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替儿子取工口书的任务就交给你好了。毕竟这种事情说不定也是跟你学的呢,跑跑腿是应该的吧」 神晃 「稍等一下。」神晃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工口书你在说什么」 看吧。这就是父子之间不亲近所造成的结果。 这傢伙连自己儿子的小秘密都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怜悯地看着他,说「神恩君现在已经到了会喜欢看这种东西的年纪了呢。如果想要修復父子关系的话,千岁大人这边建议你可以投其所好,说不定会有奇效哦。」 神晃「…」 「不。」神晃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那小子平日里都在跟邻居家的女孩子说什么呢」 啊,这个嘛。 我一顿,听到这话以后不禁卡了一下壳。 话说回来神晃好像是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也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从邻居家的女孩变成和他儿子kisskiss过的关系了。 所以要不要告诉他呢 「我当年果然不该对那个臭小子留情。」 相比起我单纯的纠结,神晃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似乎就陷入到了另一种更深层次的情绪里。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神威他被夜兔之血的本能所控制,事到如今或许已经不能回头了。」 这位向来被誉为最强的怪物猎人星海坊主说着便微微收紧了手指,攥着雨伞细长的柄节,上半张脸几乎都没入到烙阳的阴影里去,讲出的话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我听「我作为父亲,没能及时的引导他是我的失职。然而到了这一步,似乎除了做个了断以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啦。」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他,因此压根没注意听他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兀自定了定神,有些严肃地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星海坊主,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神晃 貌似刚刚下定的深刻决心被我打断,神晃顿了顿,维持住了自己脸上肃然的表情,同样一脸严肃的对我微微颔首道「好。是什么事你说。」 「唔让我想想该怎么说比较好。」 我拧着眉,神情深沉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对。 毕竟虽然kiss过了,但我也还没有把神威扶正。现在他充其量就是个备选者。连试用期都算不上。 可好歹也亲过了,还是我主动的。 就这么压着不说好像也不太好。像吃了不认似的。 千岁大人可不会做那么没品的事啦。 所以 我摸着下巴,谨慎的措辞道「就是这么说吧我和神恩君那个了。」 神晃 神晃 神晃「啪」的一下把头顶的防风镜抬了起来,一双本来不算大的眼睛蓦然间睁的巨大,既震撼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你说什么」 他看上去像是被我的话一击砸穿了天灵盖,站在原地混乱了几秒钟后才逐渐回过劲来,表情也从刚才的深沉平静转变为怒气腾腾。 他咔嘣一声捏断了手里的伞柄,眉头倒竖,鼻子下方的两撇小鬍子跟着翕动了两下。 「你这是怎么啦」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搞懂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反应这么大。 难不成是老大难儿子终于脱单有望所以太高兴了吗 而且 「虽然那个了,不过我们现在还不是那种关系哦。」我安慰他说,「所以暂时还不用担心,我只是先知会一下你而已。」 然而神晃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被我给安慰到。 「什么那个臭小子竟然」 神晃的两只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下一秒,他便蹲下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硬生生从严厉的面相里挤出了一丝表示和善的笑意,就这么拉着我一脸沉痛的保证说「千岁啊你等着,我这就去教育那个小混蛋。一定让他来给你赔罪」 我 真的吗 不过倒也不必这么正式。 可惜还没等我再多说两句,神晃已经站起了身,抓着断成两半的伞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第43章 离雁归来(下) 宇宙, 春雨集团母舰 由神威所率领的第七师团在攻破母舰时遭遇了不速之客的攻击。 来者体格匀称、身材瘦长。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绿伞。单枪匹马便闯入了第七师团与春雨的交战现场,目的明确的直奔最前方的神威而去。 毫无疑问,正是从烙阳星追来的神晃。 「喂喂,不是吧团长。」 阿伏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正快速接近的身影, 面上倒是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 只是拖着嗓音调侃地说道「眼神超级兇恶啊, 难不成是之前在江户兄妹打架的事被告家长了这是来狠狠揍你屁股的啊。」 「嗯说什么呢阿伏兔,这里可没有会被秃子揍屁股的傢伙哦。」 察觉到来人是谁, 神威微微上挑的蓝眼睛在某个瞬间似乎淬上了一丝冰锐的寒芒。 他突兀的停止了向里行进的脚步,站住身重新弯起了眼睛, 说「不过想和他打一架的傢伙倒是有呢。」 第106页 阿伏兔 阿伏兔被迫跟着他停了下来,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头痛地道「真的假的,死小鬼还能再任性一点吗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哪有人在敌人的老家里跟一看就不是来帮忙的老爹打架的啊」 「对我来说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哦。而且比起这些」 神威说,「阿伏兔,你看到那秃子手里拿的是什么了吗。」 「哈什么」 这臭小鬼该不是在转移话题吧 阿伏兔这么想着, 下意识的将头转向了神晃所在的方向。然后虚起了眼睛, 定睛一看 「那是什么东西」 阿伏兔说,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皱了皱眉「有点碍事里面不会藏着什么竹板之类的玩意吧, 用来打你的屁股」 说话之间,风尘僕僕的神晃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 相隔不到五米的距离, 这一次,不管是阿伏兔还是神威都清楚的看见了对方披风之下单手抱着的那个大东西。凸起的轮廓有稜有角。看上去似乎是个箱子的形状。 砰 一声闷响。 神晃抬起手, 将披风下面的东西扔了出来。 果然是个纸箱子。 这箱子长长扁扁, 大约有十五公分左右的高度。开口全部都用胶带仔细的密封着。在落地的时候, 还溅起了地面上覆着的一层薄灰。 神晃望着眼前多年未见的长子,脸上并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喜悦。甚至连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神威。」他开口,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种来兴师问罪的感觉, 「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 神威 「不知道哟。」神威笑眯眯地说,「怎么,还真是来替那傢伙打抱不平的吗。动作还挺快的嘛。」 「这种事当然不能慢,拖的越久女孩子可是会越伤心的。」 神晃说着,眉头皱的比刚才更紧了,严厉的面孔上笑意全无,看着面前仍然嬉皮笑脸不知悔改的儿子,一颗心越发的沉重了起来「所以神威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主动跟我回去和她道歉;要么,我作为父亲,就只能用粗暴的手段将你带回去了。」 这话一出,神威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退,甚至还比刚才更灿烂了一点。 「是吗,这样啊。」 就像是故意想要惹神晃生气一样,他无动于衷的保持着现在的表情,就这么弯着眉眼微笑着说道「动手之前的废话未免也太多了吧。还是说这些年你的夜兔 之血也跟着髮根一起凋零了吗再不出手的话,我这边可就要上了呢」 「上什么上你在说什么上」 神晃对于他话里的某个用词可以说是相当敏感,几乎是听到的一瞬间额角就反射性的跳动了一下,险些又把手里的伞给攥碎。 「你这小子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糟糕的东西啊,这种不着调的话也可以随便说出来吗都不会羞耻的吗」 神晃说着,便用伞尖指向了地上无人在意的那个纸箱子,表情沉重的说道「还有这个在真正动手之前,我允许你好好的给我解释一下这东西的来由。现在可以开始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神威看都没看那个箱子一眼,但原本轻快的语气似乎被神晃漫长的指责和问话影响到,逐渐变得有些不耐起来。他唰的挥动手臂甩了一下手里的长伞,伞尖划破空气发出了一道猎猎的风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朝着对面之人那张讨厌的脸攻去。 这对关系向来不怎么亲密的父子之间,一场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眼看着神晃的脸色又因为神威的回答而往下黑了一个度,张开嘴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就在这时,旁观了许久的阿伏兔终于举起了手中的雨伞,开口加入了这场对话里。 「那个虽然不是有意想给这小鬼开脱,但姑且还是问一下好了。」 阿伏兔说着,指了指地面上那个孤零零还落满了灰尘的箱子,有点困惑地说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玩意如果是团长的罪证之类的东西,还是拿出来再教育小鬼才更有说服力一点吧。」 「是吗那就让你们看看好了。」 神晃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要不要当着外人的面拆穿神威真面目的选项前迟疑了两秒钟,但最终还是教导儿子「改邪归正」的那一面占了上风。于是伞尖对准了箱子口。射出的子弹精准破开了上面的纸板,露出了箱子里面的东西来。 这次神威倒是赏脸投去了目光。和阿伏兔一起朝着地面上看去 「…」 一阵诡异的沉默。 「那么,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神晃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箱子里成打的粉粉花花的暴露型杂志画纸,微微低下头,伸出手将头顶的防风镜拉了下来,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现在,神威。」 他缓缓地说,用的是法庭上法官给犯人宣判时的低沉口吻「证据已经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 完蛋了。 阿伏兔耷拉着一双无精打采的死鱼眼,面无表情的想到。 原来告家长的不是那一个,而是这一个啊 在烙阳星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我再次见到神威,已经差不多是三天之后的事了。 自从江户航站楼一别,我们大概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见面,这期间他在宇宙我在地球老家,就连联络其实都称不上多。只偶尔会给对方写一封信而已。 第107页 当然。自从收到他那封离谱的跑腿请求后,我就没有再给他回过信了。而这傢伙也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都没有再用垃圾信息打扰过我。 所以突然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家窗户外面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 这傢伙,是不是有点太黏人了啊。 因为没理他所以专门跑来了吗 总不至于是来监督我给他取快 递的吧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一拳把他打出去好了。 这么想着,我收起了翘着晃悠的二郎腿,随手将手里的杂志放下,一个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床去给他开门。 门外,阴沉沉的天幕笼罩着大地。 神威穿着一身灰色的斗篷,浑身上下连脸都已经包裹在了头帽里,袖口依然挽起到手肘下方,小臂连同握着伞柄的手指都缠满了绷带。显然是一副准备去干架的装扮。看上去不太正常。 「这是怎么了」 我好奇的走上去,在他面前不到半米的距离停了下来,伸出手去掀他的帽檐「都打着伞了还需要戴帽子吗过度防护可是会加剧畏光症状的哦。快点摘下来啦。」 出乎我意料的是,神威偏开头,微微朝旁边躲了一下,避开了我伸过去的手。并且握着我的手背将我那只手压了下来。 正当我开始思考这傢伙是不是藉机在吃我豆腐的时候,神威又把我的手给松开了。 他自己将斗篷从头顶掀开,露出了一张和身体其他部位不同、完全没有缠着绷带的脸,就这么冲着我眨了眨眼睛,一派无辜地说「不是为了那个哦。只是我的脸现在还不能让人看见而已。否则会出大事的」 我哦了一声,听明白了。 「意思是做坏事了对吧现在在躲避别人的追击。」 我说着,拍了拍神威的肩膀,一脸宽慰地安抚他「别担心神恩君,如果你真的被抓住了,千岁大人会记得给你送牢饭的。」 「那不好吧」神威说,又按住了我拍他肩膀的手,「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不是应该觉得寂寞的吗」 「才不会呢。」我说,「漂爱完结的那一天才有可能哦。」 「哦这样啊。」 「所以你来烙阳到底是干嘛的。」 我用了点力把手从他那里抽了出来,然后「啪」的一声反盖住,压着他缠满绷带的手背拧起眉,有些疑惑地说道「还有你这个打扮比起到处流窜的在逃人员,怎么更像是要去行刺啊看上去怪怪的。」 「唔可以这么说吧。」神威笑了笑,丝毫不反抗的任由我这么按着,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就这么自然地对我说道「毕竟之前被秃子用奇怪的理由给偷袭了,我稍微报復他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奇怪的理由哦那个啊」 我想起之前神晃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还真去找你了吗都说了我们之间暂时还不是那个关系啦早知道的话就不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了,大人们一出手果然就让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啊。」 「…」 闻言,神威沉默了一秒「你跟他说了」 「是哦。」我点点头,「不只是星海坊主,妈妈那边也已经知道了。至于千本」 我微微一顿。 「那傢伙无所谓啦,反正他的意见也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知不知道都不影响什么。」 「原来如此。」 神威头顶上的呆毛轻轻地跳动了一下,似乎突然间想通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嗯当然是实话实说啊。」我眨眨眼睛,替他把掉到衣领旁边的一根头髮丝摘了下去,心不在焉地道「怎么说我们也那个过了嘛,直接讲kisskiss的话对长辈而言是不是进度有点太快了就稍微委婉了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 不知道为 什么,在听完我的解释以后,神威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点点。 「嗯没事哦。」他将手从我的手心底下拔了出来,仗着那么一点点的身高优势,把掌心按在我的头顶上揉了揉。 「就这么让他误会下去也挺好的。」神威说,「这样的话,他就不能拒绝我的挑战了吧真是想想就让人开心呢。」 「所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我有点无语,拉着他的手腕、把他以下犯上的手给拖了下来,抬起头看了一眼沉闷的天色「那你打完了记得快点回来,我昨天已经去你家看过了,你那屋子里的被子才是最该晒的。千岁大人一个人可忙不过来啊。」 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神威先是顿了顿,这才说道「知道了。」 然后下一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朝前一步朝我压了过来。 我朝后仰了仰,警惕地按住了他的肩膀「你做什么」 「嗯亲一下」 神威弯了弯眼睛,脸皮很厚地说「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 我面无表情的给了他一拳。趁他吃痛捂住鼻子的时候冷酷的将他推开,转身走到了房门之前。 「不要太得寸进尺了,神恩君。」 在即将进到屋子里去的那一秒,我扭过头,十分无情地警告他说「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这傢伙可还没转正呢啊」 在被我拒绝了亲亲的要求以后,神威便把兜帽戴上,看上去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第108页 我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在这一刻深深地意识到了「男人不能宠」的道理。 明明只是做一下试验而已,这傢伙就一副以正宫的态度自居了是怎么回事 果然给个梯子就能顺着杆爬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面好像也有我的问题。 所以也不能全怪那个傢伙啦。 现在刚过十二点,天距离黑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我也休息够了,随便给自己做了点吃的,便打算直接去神威家里收拾收拾。 其实神乐也没走多久,他家里的落灰程度和我家是差不多的。唯一不同的是,神乐当初在走的时候是没有带什么行李的,只简单的收拾了两套衣服,便背上包裹和母亲他们离开了。 因此,不管是床单还是被子,在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下也已经放了有三个多月了。为了防止发霉长虫,得尽快清洗晾晒干净才行。 我昨天去的一趟已经把他家打扫的七七八八了。还剩一点零零散散的边角没有整理。因此进门以后目标很明确,直接就奔着桌子旁边的置物柜和杂货箱去了。 这间屋子里的家具和我家一样,都已经用了十几年了。但质量却很结实。除了外表看上去有些老旧以外,其余的毛病基本上没有。 也不知道当初是用什么木材做的。 床边的地毯已经被我抽出去丢在门口待洗了,屋子房门大敞,时不时还能听到街角传来的小屁孩追逐打闹的嬉笑声。 我在这间熟悉的房间里独自呆着,跪坐在地板上拉开了置物柜最下面的抽屉。 咔。 一声轻微的细响。 我看着抽屉里五花八门的小玩意们一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翻到了神乐从前的「百宝箱」。 里面大多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有些是我送给她的。也有一些是母亲和千本做的。乍眼看去就 有积木、洋娃娃、小卡车、兔子木雕、发旧的粉色发圈等各种种类。可以称得上是琳琅满目。 除此之外,在抽屉最里面的一角,似乎有一截泛黄的东西露了出来。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纱布或者信纸,但拿出来一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咕噜用了一半的绷带卷。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 我仔细拉开最外层的绷带检查了一下,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避光常温保存的原因,里面的部分竟然还能用。因此便秉承着不浪费的良好习惯,将它从柜子里拿了出来,随手放到了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以后,我又去把壁橱里的三床被子抱了出来,把它们拆开以后,连同地毯一起堆到了院子里,拿起水桶便准备去打水。 水桶也是用了很久的了。提手上面的麻绳都有些磨损了。 不过问题不大,还能用就行。 我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终于把院子里的两个大木桶给灌满了。 拍拍手叉腰,我刚准备站在原地欣赏一下自己的阶段性成果,却突然听到门外巷子里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像是有一大批人正在接近。 应该不至于是来强拆的吧 我脑子里莫名其妙的蹦出了这个想法,随后摇了摇头将它给甩了出去,好奇地朝外面看了一眼。 只见一大群穿着黑披风的傢伙正乌央乌央的朝这里靠近,为首的那个人手拿着一把深绿色的伞,又高又壮的体格像是一座健硕的小山。 竟然还是熟人。 「千岁大人」 云业眼尖的看到了我,当即有些激动地睁大了小眼睛,几个用力便跳跃到了我的面前,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急切「您有看到团长和副团长他们吗团长从三天前便失踪了,现在就连副团长也」 「大叔的话确实没有见过哦。」我说,艰难的抬起头注视着他,拍拍他的胸口示意他冷静下来,「不过神恩君倒是来过了,现在应该在去找他老爸打架的路上吧。」 「这样啊,那就好」 云业露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随即看着我,有些疑惑的说道「那您不跟过去吗现在烙阳星上有点危险,不过我们第七师团奉命来此,还是可以护送您去团长那里的。」 「谢谢你哦,但我就不去了吧。」我说,「毕竟是人家父子之间的问题嘛,我作为小辈也不好掺和。去了的话说不定还很尴尬啊。」 「可是团长那边」 云业有点犹豫。 「没关系的。」我淡定地说道,「那傢伙自己会回来的啦。你们不用担心。」 「是。」 云业欲言又止的走了。 这群长相凶神恶煞的夜兔哗啦啦的经过,又唿啦啦的离开。我站在原地,对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事情还感到有些奇怪。 春雨的傢伙来烙阳,总不至于是为了做生意吧 这里的人可是很穷的啊 不过算了好像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比起琢磨他们,我还是接着洗我的被子去吧。 这么想着,我将篱笆门插好,转身走回了院子里。 当云业带着第七师团的残部赶到春雨军与攘夷派中人的交战现场时,那场千岁口中的父子大战似乎才刚刚开始。 甚至仅仅只进行到了开场前的嘴炮阶段。 只见他家团长独自一人站在凸起的石块上,面对着十几米外与他成对峙局面的妹妹和 第109页 父亲,都同样面不改色。除了鼻子里莫名塞着一条卫生纸以外,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相当的不错。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 而和他不同的是,神晃和神乐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愤怒多了。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几乎是用同样的目光对他怒目而视。 「玩弄女孩子纯洁心灵的傢伙果然不可饶恕」神乐咬牙切齿地说道,表情看上去像是很想把他拖过来套上麻袋暴打一顿「我早就说了千岁被他骗了阿鲁这下好了,不只是心了,就连身体也被这傢伙给骗走了阿鲁」 「都是我的错。」神晃同样一脸沉痛地说道,原本就不剩几根的毛髮此刻有些苍凉的飘荡在风中,「都怪爸比当年没能教好你哥哥,让他知道怎么才是正确的喜欢一个女孩子。现在造成了这样的局面,爸比也有一半的责任」 「你知道就好,秃子。」神乐不客气地说,「所以现在该怎么办阿鲁,我们两个直接把他绑回去吗」 「只能这么做了。」神晃说,父女两个光明正大的站在原地讨论起接下来的计划,「一会儿我从后面制住他,你趁机扑上来把他装到麻袋里,拿绳子捆好。就这么一起把他带回去给千岁赔罪吧。」 「没问题阿鲁」神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说,「我准备好了,这就开始吧阿鲁」 旁边因为不放心而来观战的阿伏兔「…」 阿伏兔嘴角抽了抽,看向身前不远处的神威「团长,你都听到了吧。随随便便写那种信果然是很容易出问题的啊。早知道就劝你一下了。」 「嗯」神威说,「可夸那封信写的好的不就是阿伏兔你吗,这种时候又不敢承认了啊。」 「…」 阿伏兔一哽,一时间竟被神威噎的没能接上话。 就在这时,商量完绑架大计的神晃和神乐也一起沖了过来。两个人分工明确,试图将神威前后夹击在中间,不过都被神威反应灵敏的躲过了。 眼看短时间内似乎拿这个身手矫健的儿子没什么办法,神晃在与神威交手的一剎那,冲着前方一个身位的神乐使了个眼色。 神乐接收到了信息,满脸严肃的用力一点头,向后撤出了战场。把这里交给了父子两个人。 随着神乐退出战局,神晃和神威的攻势似乎也和缓下来了一点。分别后退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神威,你还要反抗吗」神晃说,「就这么束手就擒的话,到了千岁面前还能好看一点。不至于那么狼狈。」 「上次不就已经说过了吗,你嘴里的那种事我没有做过哦。」神威面带微笑,用一如既往柔和的语气毫不留情的揭开自己父亲的老底,「毕竟我和你可不一样,做不出结婚之前就把人肚子搞大的事情呢」 「什么你还狡辩」神晃把险些随风飞走的一缕头髮抓了回来,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和妈妈是两情相悦才做出的那种事,跟你和千岁能一样吗你说,是不是你强迫的人家女孩子」 「才不是呢。」 神威笑眯眯地说,「真要讲的话,被强迫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够了神威。」神晃表情沉重地说,「你还不反省自己吗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只好继续实行我们的计划了」 「可以哦。」 神威笑了笑,摆出了与曾经的某一天一模一样的起手式。冰冷的蓝眼睛映照着烙阳的天空。 「那就来打一架吧,秃 子。」神威说,「毕竟现在的我,和当年可不一样了呢」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终于费力的将那块深红色的地毯给洗完了。用掉了差不多一桶半的水。 正当我瘫在小木凳上,盯着院子里堆积的被单和被芯,思考着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的时候,神乐扛着力竭的神威回来了。 我一眼就看到了这傢伙被打的睁不开的右眼。整个人垂着头,脱力似的挂在神乐的身上,就这么任由她半拖半架的带了回来。 嚯打的够狠的啊。 他临走前我塞给他用来堵鼻血的卫生纸都被打掉了。看起来伤的还蛮严重的。 这么想着,我将手里攥着的只剩下一小块的肥皂丢到了木盆里,起身走了过去,弯下腰打算查看一下他的情况。 神乐配合的停了下来。绕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半蹲着让他跪坐在了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还真是一点也没留情啊」 我伸出手想要撩开神威的额发,不过因为手上还沾着泡沫,又重新收了回去,有些感慨地说道「果然父子之间的相处是一道世界性难题。对待反抗期的孩子总是打怎么行呢,偶尔也要怀柔一下比较好吧。」 「明明爸比也被他打的很惨好不好。」神乐吐槽道,白皙的小脸上还沾着血迹跟泥土,左边的袖子也破了个口子,「总之银酱说这傢伙应该是想要来见你的样子,我就把他给带回来了阿鲁。」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这傢伙就是来找我给他包扎的啊话说这是晕过去了吗」 我说着,又凑近了一点,想要从下而上的观察他埋头在下面的神色。 不过刚一动神威就也动了。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摸一下我的脸。然而还没碰到就无力的掉了下来。被我眼疾手快的抓住。 「啊。」我看着不小心因为这个举动而传递到了他手上的泡沫,「弄到你身上了啊。」 第110页 「没事哦。」 看起来奄奄一息地神威轻轻地喘了一口气,笑着说「不是说过了,要一直这样的吗。现在嫌弃好像也晚了吧。」 咦 我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多久之前的话了你竟然也还记得啊。」 「嗯是啊。」神威笑了笑,并没有将手从我手中抽出来,而是借着神乐的力坐直了身体,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在我的眼角触碰了一下,望着我的眼底似乎有种让人怀念的感觉。就这么平静地朝我笑着说「我回来了。」 「知道啦,欢迎回来。」 我说着,从神乐手里把他接了过来,轻松地掰开他的手臂绕过脖子架到了肩膀上。 这场景怎么感觉以前也有过啊 我这么想着,和如今已经长大可以搭把手的神乐一起,把神威架进了屋子里。 老旧的屋檐下,所有家具的摆设一如从前。 我从桌子上拿起之前翻出来的绷带卷,朝半靠在床头的神威走了过去。 「这伤过两天就能养好了吧。」 我边说边扯开绷带,看到他湛蓝色的眼睛一直落在我身上,无端显得格外专注「到时候记得自己打扫一下卫生哦。哦对了你回来多久了,美人妈妈那边是不是还没去看过还得去看一看她才行。」 「嗯。」神威说,声音有些虚弱,但面上却带着一丝笑意,倒是很老实的应了下来。 「到时候一起去好了。」他说,「太久没回来了,都已经不记得那里该怎么走了呢」 「净瞎说,这不是明明还记得嘛。」 我瞪了他一眼。对于他这种满嘴跑火车的行为十分不满。 不过,看在他挨了一顿打伤这么严重的份上,我就暂时不和他计较了。 「那好吧。」 最终,我点了点头,说「那就一起去好了。」 「和你们一家人一起。」 正文完 第44章 番外一 事情要从神威和阿伏兔路过了烙阳的花店开始说起。 那天是个惯常的阴雨天。第七师团刚刚结束了对春雨旧部的清洗, 此刻正与醒来的高杉晋助麾下的鬼兵队分头行动,寻找撤离了烙阳战场的「虚」。 虽说找人的计划并没有什么进展,但神威的心情却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步履轻盈的与阿伏兔行走在老巷的中央。 破旧的街道充斥着雨水潮湿的气味。其中大多数店面也如同十年前一样, 腐烂的门匾下落满了尘埃。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见一丝生气。 因此, 当路过街角唯一一间开满了颜色的店铺时,阿伏兔的视线几乎是本能的被吸引住了, 下意识朝里面看了一眼。 竟然是一间花店。 阿伏兔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路口,有些稀奇的叫住了前方目不斜视走过的神威,颇有兴致的站在门口张望了一番。 「你在看什么呢,阿伏兔。」 「还用说吗, 当然是能帮你的东西了。」 阿伏兔指了指店铺门口悬挂的一小盆弔兰,意有所指地道「这一招,你是不是还没用过啊不如趁这个机会试试好了。」 神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上看了一眼,蓝眼睛轻轻眨了两下。 下一秒,他收回了视线。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对阿伏兔的建议感到无动于衷。 「虽说已经知道不该对女人缘差劲的傢伙有什么期待, 但是」 神威微微一顿,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能拿出这么老土的方法,你还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啊,阿伏兔」 「哈这话说的就很没有道理啊, 死小鬼。」阿伏兔挑了挑眉说,「前几天还给妈妈送了花, 怎么轮到这种时候反而嫌土了。知不知道这世界上往往就是越老土的法子就越有用啊试试又能怎么样。」 「才不要呢。」神威说, 「试不试又有什么意义。反正都是迟早的事不是吗」 「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儿戏。」 阿伏兔看着对方脸上那副自信的表情,很淡定地说道「就算是到嘴的鸭子都有飞了的可能。兔子虽然不会飞,但跑的还是很快的。好歹也做个样子吧。」 毕竟那傢伙看起来也不是能一时半会儿就松口的。 不过女人这种生物,不论年龄大小, 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很注重仪式感和追求浪漫的存在。 拿回去试一下。说不定就能成功了呢 没准到时候这小鬼还得来感谢他。 阿伏兔把自己仅有的经验传授给了自家团长。 然后亲自去店里买了一大捧红玫瑰塞进了对方手里。推着他朝命运的十字路口走去。 神威像一尊雕像似的站在原地,拒绝接过那束看上去就很丢人的花,素来和气的笑容里似乎也夹杂了一缕黑气。 「你的另一只手臂是也不想要了吗,阿伏兔」 「真是不好意思,大叔我已经过了会被人威胁的年纪了啊。」 见努力无果,阿伏兔便把其中一枝花抽出来插进了神威的辫子里。打着伞后退一步,颇感有趣的欣赏了一会儿对方此刻的表情。 这场景与其说是在帮忙,倒不如说是在看热闹。两个人里竟然没有一个是正经的。 「好了,快去吧团长。」眼见神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心知把人惹急了就不好玩了的阿伏兔见好就收,及时收敛了自己唇角戏嚯的弧度,重 第111页 新恢復回往日里那副懒散的样子,拍拍神威的肩膀说「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加油啊小鬼。」 「要是没有用的话我就回来把你杀了」 说完这句话,神威抬起手盖上身后的兜帽,不急不慢的转身离开了。 通往她家的路口依然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这颗星球上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过,就好像时间也无法为这里留下痕迹。 神威一只手撑着伞,依然还是那副简洁的战斗打扮,一路走过了幼时曾与她无数次偶遇的巷尾,熟门熟路的朝着其中一间大开着围栏的住处走去。 进去以后,小小的院子里并没有人。 现在是下午两点。 这种时候,一般都是窝在屋里看电视的时间,说不定还在休息。 毕竟邻居大婶家的电视机在前两天终于淘汰换新,旧的这个被以极低的价格买了回来,这会儿大概率还在新鲜期吧。 而且那个什么漂爱好像也已经更新了好几集了。据说之前都没时间补。现在倒是清闲下来了呢。 这么想着,神威缓步上前,伸出缠着绷带的手,十分自然地推开了屋子的大门。 电视剧的杂音果然充斥在房间里。 然而本该盘腿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盯着看的人,此刻却把脸埋在了扶手边的抱枕里,以一个面朝下压倒的姿势唿唿大睡。 布鞋与地板相触,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神威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把伞收好抓在手里,就这么在沙发端前蹲了下来。 他脸上惯常维持着的笑意褪去了。一只手撑着下巴,明亮的蓝眼睛里一片透彻,就这么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微微起伏的后脑勺,像是小孩子在观摩自己喜欢的玩具。 大概是这道目光的存在感太强了的缘故,刚看了没十秒钟,千岁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迷迷煳煳的从睡梦里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一个清醒明亮,一个昏沉模煳,视线对上以后还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千岁也保持这副眼睛睁不开的样子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钟。 「神恩君」 神威嗯了一声,一动不动地杵着下巴注视着她,脸上似乎渐渐地带了一点笑意,但大致上没什么变化地说「醒了那正好,有个忙要你来帮一下」 「啊什么忙啊。」 千岁下意识地说。她缓缓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是清醒过来了一点,有点呆滞的从沙发上坐起来,疯狂用手揉了揉脸,似乎这才觉得好多了。 那张脸上的睡意消退了不少,琥珀色的眼睛里,色彩一点点的重新聚拢,像是绿叶在焕发生机。 神威在近距离之下好好的观摩了一会儿她的变化,对于这个人身上的一切都感到分外有趣,微微朝她侧了侧头说「这里」 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后。 「好像有什么东西缠在上面了,总感觉很不舒服啊」 「是吗」千岁听起来有些无语地说,「可我看你怎么不像不舒服的样子啊,这不是挺欢快的吗不会是搞了什么糟糕的东西想要整我吧。千岁大人可不会上当的」 「那种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做吧,所以不急。」 神威笑眯眯地说。他稍微上前了一点点,朝后学着千岁的样子盘起腿坐在了地板上,微微仰起头,一双清澈的蓝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说「要看看吗说不定会是什么好东西呢」 「真的 吗」千岁说,「如果敢骗我的话你就死定了。」 她半信半疑地拧起了眉,伸出手,把他的兜帽给揭了下来。 神威配合的半转过身,成功的让她看到了他脑后的那个东西。 「…」 并没有什么预想之中感动哭了的画面。千岁的眼睛在看到的一瞬间变成了银髮武士和阿伏兔同款的死鱼眼。 她眉头动了动,一言难尽地吐出两个字「好土。」 神威「…」 千岁把花从他辫子里抽了出来,拿着手里仔细地端详了两眼,又说了一遍「真的好土。神恩君你竟然会用这种方法来和我表白,这是让千岁大人没想到的。」 神威「…」 神威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 这就回去把阿伏兔宰了。 他这么想着,语气却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平和地弯着眼睛,说「作为仪式感来说的话已经够用了吧。所以你的答案又是什么呢」 千岁嫌弃的看着手里被髮丝勾掉了两片叶子的花,抬起手指揪了揪最外层的花瓣,在这一瞬间似乎是有好多话想说。不过又被她给憋回去了。 总感觉是大失败的样子呢。 神威转了回来,整理了一下被花茎扯出时带乱的一缕头髮,对于这样的场景倒是很能沉得住气。 既然这次不行的话,那就下次吧。 反正,总有一天会成功的不是吗 毕竟鸟儿和鸭子可不一样,只要摊开掌心耐心的等待,就总会有落下来的那一天。 「虽然方法确实是土了一点,但看在你花费了这么多心机的份上,千岁大人就不多说什么了。」 千岁将花握在了手里,勉为其难地开口道「我的答案就是我可以和你试试,神恩君。不过你也不要得意的太早了。接下来的三个月就是你的试用期,要是让千岁大人不满意的话,可是随时可以结束的喔。」 第112页 出乎意料的回答。 神威微微一愣,落在身前的手掌轻轻蜷缩,在千岁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一个似乎是抓取什么的动作。 「好哦。」他弯了弯眼睛,语气轻快地说,「那就这么决定了。」 第45章 番外二 事情要从我突然想泡温泉开始说起。 当时我和神威正坐在春雨母舰的提督休息室里看电视, 剧情好巧不巧的发生在了一家温泉旅馆里。露天的浴场、温暖的汤池、缓缓蒸腾的热气,都分外符合如今冬天的季节,让人看了便忍不住地心动。 于是我当即把身旁头都要挤到我脖子里的傢伙推开, 指着电视机大声宣布我要回地球,顺便还打算邀请一下神乐和坂田老闆他们,算作是提前的新年礼物。 「碍事的傢伙就没必要带了吧。」神威说, 一张白玉似的脸上仍然笑眯眯的,任由我的手杵在他的脸颊肉上,「如果不小心被他们撞见发生了什么岂不是很不妙吗」 「发生了什么」 我复述了一遍这傢伙的话, 颇有些奇怪地说「你不会是想做什么坏事吧警惕性这么强。」 「嗯谁知道呢。」神威笑了一下,「没准就是你说的那样哦。」 所以果然是想做坏事对吧。 察觉到这一点, 我顿时也变得警惕起来了。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审视地看着他。 然而神威的脸上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表情管理做的相当好。就这么弯着眼睛一脸无辜的和我对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几下。 紧接着响起云业粗哑的嗓音。 「团长,你的快递到了, 我放在门口了啊」 神威收回视线,起身去门外拿快递。 过了一会儿,他抱了个看上去不大的小箱子回来。一屁股坐回我身边的位置, 光明正大的开始拆快递。 我看着他轻轻一划把封口处的胶带划破,随后手掌探入中间的缝隙, 「啪」的一声、粗暴的把纸箱子撑开, 从里面摸出了个裹着防震泡沫的东西。 「欸」 他把这东西拿在手里, 似乎也有些惊奇地拖长了声音,说「包的也太严实了吧,地球现在的保护工作做的都这么好了吗。」 「快递行业内卷很严重啦,总有很在意这方面的傢伙嘛, 当然要做的好一点才不会被淘汰。」 我说,好奇地冲着他手里的东西眨了眨眼睛「所以你买了什么是不是之前拜託坂田老闆代购的武士刀心到了」 「这个嘛应该不是你说的那种东西吧。」 神威又笑了一下,仿佛故意的似的,竟然放轻了动作,当着我的面一层一层把外罩的泡沫层撕了下来。 里面的东西很快露出了真容。 我扒着他的手臂凑过去一看,一头雾水的又把头抬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啦。」我催促他,「快说,不然今晚的奔跑吧变态我就让云业君来陪我看了。」 「这么无情的吗。」 神威说着,将手里巴掌大的小盒子递到了我面前,笑眯眯地说道「是电脑配件哦。」 我疑惑地把盒子拿起来观察了一会儿,不是很理解地说「你的电脑配件,怎么长得有点像盒装口香糖啊」 神威没说话。蓝眼睛带着笑意注视着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把盒子放下,一把抓住他头顶摇曳的呆毛,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你这傢伙,还真的想做坏事啊看千岁大人怎么收拾你」 第46章 烙阳小记(和夜兔青梅竹马~after story~)见家长篇 将神威扶正后的生活似乎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 众所周知,情侣在交往初期会迅速进入一段黏黏煳煳的阶段,而这个阶段往往也是周围人最痛苦的阶段,也就是传说中会散发着清香的热恋期。 然而我和神威之间却好像并没有这种东西。 说来也奇怪,我和这傢伙的相处方式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化。要不是有的时候说着说着话他会突然搞一点小动作,我甚至都要忘了我现在的新身份。 没错。 新身份。 不,准确点来说,应该叫新称谓。 虽然我不知道一个濒临倒闭的海盗集团还有什么好继承的,但神威却显然对这个提督游戏情有独钟。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从烙阳星回来以后,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见人就在纠正对方的称唿,如今已经成功的将自己变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千岁大人」。 「既然是提督夫妇的话,那些傢伙喊夫人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神威说着,笑眯眯的将一整只烤鸡插进了自己的餐盘里,又开始找寻下一个吃掉的目标:「只是一个称唿而已,这么在意,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面对他这番厚脸皮的无耻言论,阿伏兔的反应是没有反应,掏了掏耳朵就转身带着盘子到另一桌去了,显然不想掺和进我们两个的对话里。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傢伙说这话的语气轻飘飘的,怎么听怎么有种颇为得意的感觉。 于是我瞥了他一眼,说:「哈?你确定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人的试用期好像还没结束呢吧。现在就想拿编制是不是也太早了点。」 要知道考编这种东西可是很难的,更别提他现在压根连千本那一关都还没过。 第113页 而且—— 「你现在也不是春雨的提督了啊,以后该怎么和人介绍你也是个大问题。」 说到这里我灵机一动,干脆饭也不吃了,张大眼睛朝他那边探了过去:「对了——既然这样的话,要不我们干脆出来单干好了。比起给人打工,怎么想都是自己创业更好一点吧?」 「唔。」神威思考了一下,「比如说?」 「比如说——我们直接把老春雨『收购』了怎么样?」 「意思在原先的基础上取而代之吗。」 「重点是这样做可以快速接手原先的业务啦。不过你想从零干起的话也不是不行。」 「那也太麻烦了吧。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不适合我,果然还是直接『收购』比较好^^」 「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向他投去了一个贊同的眼神,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颇为得意地歪起了嘴角:「千岁大人果然是天才。」 「嗯……是吗^^?」 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我的头按了下去,然后好玩似的揉了揉,成功把我的头髮揉成了一团杂草。 我埋着头往前走了一步,勐地抬起来,狠狠地用头顶撞了一下他的下巴,满意的听到了他吃痛的声音。 「这就是你质疑千岁大人的下场。」 我揪住神威的呆毛左右拽了几下,趁他吸着冷气揉下巴的空档将方才的事报復了回去,这才说道:「好了,既然有计划的话就快去做吧。千岁大人后天可就要去陆奥那里了,希望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功成名就了。」 「嗯?这么快吗。」神威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手放下来后可以明显看到下巴上红了一大块儿,「不是说还要过几天?」 「后天不就已经是几天了吗?」我理直气壮地说,「总之,你自己想办法做好你的事情,我也做好我的事情。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增加表现分。不然千本那边我可没办法帮你说。」 虽然说不说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就是了。 毕竟那傢伙的意见仅供参考。 「唔……这样啊。」 神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紧接着话锋一转,弯着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既然这样,那不如现在就来想「新春雨」的名字吧^^你觉得「兔雨」怎么样?」 我:? 「什么意思?」我费解地看着他,「半场开香槟?」 「因为杀掉那些傢伙很简单嘛,完全不需要什么计划。」 「真的吗?」我说,「恕我提醒你,根据电视剧里的打脸定律,往往说出这种话的傢伙不出三集就会被狠狠教做人。」 由夜兔组成的第七师团如今已经从春雨中独立了出来,原本就属于第七师团的战舰也彻底被以神威为首的这帮海盗兔子占为己有。 此刻因为正好是饭点的关系,来往走动打饭的夜兔很多,不过我们所在的这一桌周围却被空出了一圈,很明显是被有意的绕着走了。真的让人很难不去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这种小事交给阿伏兔去操心就好了吧。」神威说,「比起这个,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应该做吗?」 我:「比如说?」 「比如说——」 神威弯着眼睛,学我拖长了声音。 「——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不觉得该有一个告别吻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哦,不过告别巴掌还是管够的。」 面对他的极力勾引,我丝毫不为所动。 十分无情的拒绝了这傢伙分分钟想得寸进尺的举动。 不过神威倒也并没有强求的意思,脸上笑容不减,就这么笑眯眯地说道:「欸,那算了。真遗憾啊。」 「你的语气听上去可不像是在遗憾的样子啊。」 「是吗?」 「是啊。」我说,「不过话说回来,以前也没看出你是这种性格的傢伙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个啊……」 神威沉吟了一下,语气轻快地说:「真要说的话,大概是歹竹出歹笋吧^^」 「啊?」 「都是那个秃子以前用过的招数,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就拿来试试看嘛。」 「那试验结果怎么样,这不是完全输掉了吗?」 竟然把神晃当年追江华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没有哦,我赢了^^」 神威愉悦地说道:「毕竟秃子当年用出这招的时候可是完全没有得到回应、就这么直接被无视掉了呢,所以怎么想的话都是我更胜一筹吧^^」 我:「…………」 「这种事情也要比的吗?」 我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对于他这种一心想要在各方面都超越神晃的心态有了更加切实的体会。 于是乎一番思来想去之后,我安慰他道:「没关系,其实你已经超越他了。」 神威头顶上的呆毛晃了晃,疑惑的「嗯?」了一声。 「难道你没发现吗?」 我真情实感地提醒道:「在发量上,他已经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了啊,神恩君。」 第47章 温泉旅馆篇 说到快援队。 其实也挺奇妙的,在最开始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委託阿伏兔帮我联繫了他们。 第114页 毕竟宇宙商人嘛,听上去就很会赚钱的样子,对于现在来说急需搞钱的我可以称得上是可以学习的存在。 然而第一次的联络发出去以后,足足等了一个星期才得到回音。 推迟回復的理由竟然是他们的队长因为晕船而把自己给吐虚脱了,醒来以后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所以干脆没有回。 而当时听到这个回復的我头顶瞬间冒出一个问号。 就。该说不说的。 这理由竟然还很诚实。似乎完全不担心收到回復的对象会不会因此而火冒三丈。话里话外都充满了一股不知死活的美。 换做别人的话,大概率会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因此拒绝继续和对方通信。 最坏的结果甚至直接找上门去跟那群不把人当回事的傢伙打一顿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不过我是不在乎这一点的。 毕竟尼古拉斯千岁大人曾经说过。 成大事的人,不拘小节! 所以我很快就让和神威一起出门的阿伏兔帮我捎去了第二道联络信。 这一次,和第一次不同,我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诚恳,大度的表示了一番自己的理解以后便邀请对方来地球旅游。 可以说是不交到这个朋友不罢休了。 至于去的地方嘛…… 说实话,没想好。 因为对地球实在不够熟悉的原因,整座武士之国,满打满算能被我叫出名字的也就只有一个江户城。 至于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有去过。称得上是知识盲区了。 不过这一点问题也不大。 我深沉地握着笔坐在桌前思考了两秒钟,随即毫不犹豫的在信里加上了两封温泉旅馆的邀请函。 不,准确点来说,其实是门票之类的东西。 总之都差不多啦。 反正也已经邀请了神乐跟坂田老闆他们,人多一个不多,干脆一股脑全都塞到一起好了。 这样我还省事。 然而信捎带出去以后,和我的一身轻松不同,神威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似乎莫名的有些不爽起来。 这傢伙素来的特点就是心情越糟笑越灿烂,所以当注意到他一脸明媚的微笑着把云业从第七师团母舰的登机梯上踹下去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傢伙大概是又在找人出气了。 而身为云业的好大哥,这种时候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乎果断出手,拦住他跟着跳下去抬起腿还想再补一脚的动作,满面严肃地说:「不可以欺负云业君,你再这样下去,千岁大人可就要对你出手了喔。」 「嗯?我没有在欺负他哦。」 神威乖乖的被我拦了下来,撑着伞站在原地没动,就这么笑眯眯地望着我道:「是这傢伙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大家应该都看到了吧,和我没关系哦^^」 我:? 很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这傢伙的脸皮现在好像是越来越厚了,千岁大人的威胁竟然都已经不管用了吗? 我有些沉重的想着。 听说……交往到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所谓的倦怠期。我和这傢伙之间没有热恋期这种东西也就算了,结果其他的东西倒还挺全的啊? 真是令人心情沉重。 要知道,没有热恋期就代表两个人之间没有激情,而提前进入倦怠期又代表了什么? 代表这傢伙已经开始不珍惜了! 这怎么行? 之所以能够确认关系交往也是我先点头同意的,真要是走到了分手那一步,怎么想也应该是我先提出来才对啊! 怎么能让这傢伙抢先一步?! 这么想着,我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看着神威的目光也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发生了变化。 于是某不知名星球的航站楼前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我皱着眉,心情肃穆的抬起下巴看着神威,而神威则始终一动不动,保持着刚才被我拦住的姿势,乖巧的站在那里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云业则装死似的脸朝地趴在地板上。 就这么对视了两秒钟不到的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脸色暴露了什么,神威似乎有所察觉。 他歪了歪头,脑袋顶上那根长长的呆毛也紧跟着晃动了两下,白嫩的娃娃脸上笑意越发明亮了起来。 「虽然很想问你指的出手是哪个层面的『出手』……但,既然已经是这种表情了,好像问不问都已经没关系了啊。」 他说着微微一顿:「怎么,还是不放心这个傢伙吗?别担心嘛,夜兔的生存能力可是很强的,区区五十米高度根本摔不死人。倒不如说,是和走在路面上被小石子绊了一跤的程度差不多吧^^?」 「谁家的小石子屁股上还会长脚啊,是什么奇怪的变异种吗?」 我本能的反驳道,随即立马意识到了不对。 我是在和他说云业君的事情吗?当然不是。 我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抢先一步把他甩掉才对! 想到这里,我的目光沉下来,一时间面上也认真了很多。 「这不是云业君的问题啦,而是……神恩君啊。」 我开口,用的是不写作业而被妈妈发现幽幽的喊名字时的语气,正色的对神威说道:「从你现在的表现来看,总感觉已经提前进入结算期了,千岁大人对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打算进行一个品评,你要听吗?」 第115页 神威:? 这一次,头冒问号的傢伙变成了神威。 他似乎是没听懂我话语里委婉的意思,先是低头瞥了一眼还在地板上装死的云业,然后一只手拄着下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般的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问题出在这傢伙身上啊。」 他说完,也不搭理我的话茬,自顾自的用鞋尖踢了踢云业的臀侧。 弯着眼睛说话时的语气轻飘飘的,让人难辨喜怒。 「快点起来了,云业。没听到有人在关心你吗?要是因为你的原因害我积分失格的话,那说不定会有更可怕的事情降临在你身上哦^^」 「……是!团长!我起来了!」 云业一个打滚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山似的身躯蓦然伫立在了我们中间。 「…………」 视线有点被阻隔了。 神威的身体在我的视野里只剩下了一小半。 而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神威伸出了那只没有撑伞的手,啪啪啪拍了几下,替云业拍掉了衣服上蹭到的灰。 随即,一道似乎是永远含着笑意的清润的嗓音平和而又轻快的响起。 「做的不错^^,从明天开始,你就先去一趟地球好了。我记得《黑手杖男孩和乖巧女孩》的dvd要发售了吧?记得抢到最初版哦^^」 「好的,团长,我这就回去准备。」 眼看着云业答应完就打算低头撤退,我见状瞪大了眼睛,来不及细想连忙叫住了他。 「等一下!」我说,「还有《七年c班》男主演的海报,那可是限定发售的,记得也给我捎一份!」 「啊?这……」 云业听到我话里的内容一愣,不敢擅自应下,求助的目光顿时投向了刚刚还威胁过自己的神威。 「没听见吗,让你去做你就去做。」 神威脸上笑容的弧度都不带变一下的,相当好说话的表示:「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啊^^」 这语气听上去有点怪怪的。 我不由得探出头去多看了他一眼。 至于云业。 则满头大汗的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很快就应声领命而去了。 从他仓皇逃离的背影中,我品出了一丝对顶头上司的绝望。 也对。毕竟这傢伙现在的性格没几个人受得了。 如今阿伏兔没有跟来,受折磨的就只能是他了。 真可怜啊,云业君。 我同情地嘆了一口气。 然后分分钟就把自己刚才要说什么给忘光了。 于是转头对神威嘱咐道:「对了神恩君,时间差不多了,你记得检查一下去地球的机票有没有到位啊。万一放了大家的鸽子就不好了。」 毕竟那么多人在呢,万一有个迟到早退什么的,千岁大人英明神武的形象岂不是全都崩塌了? 「……」 神威微妙的沉默了一秒,湛蓝色的眼睛隐藏在眼帘之下,唇角弯起的弧度似乎又大了几分。 「这也是积分的一部分吗。」他说,「那看来,是该想点办法才行了啊。」 「什么?」 我不明所以,没太听清他的这句话。 「没什么。」神威微笑着说,「我是说我很期待哦,这次地球的温泉旅馆之行^^总感觉有好事要发生了呢。」 「真的吗?那我也浅浅期待一下好了。」 我不怎么在意地点点了头,说:「姑且信你一次。到时候要是不准的话,小神乐下个月的生活费就交给你来付了。」 「……嗯?积分环节里还附带了这一条吗?」神威说,「这样的话,总感觉是我亏了啊。换一条怎么样?」 「可以啊。」我很好说话,「你想换成什么?讲讲看。」 「唔……晚上的时候每暖一次床+10分怎么样?听起来很划算吧^^?」 「不怎么样。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出钱吧。」 我冷冷地哼笑了两声,看穿了他的目的。 想占我的便宜是不可能的。 这段感情里,始终冷静的千岁大人必将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想要从我手里拿到分数什么的。 即将到来的温泉旅馆之行可是两天一夜。 接下来,就看这傢伙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