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同人] 云上五骁,我排第六》 第1页 [bg同人] 《(崩铁同人)[崩铁]云上五骁,我排第六》作者:好喝到咩噗茶【完结】 文案: 一次偶然的机会,巡海游侠幼清应好友镜流之邀登临罗浮仙舟。 这是什么?苏打豆汁儿?干了! 这是什么?闪电星槎?坐了! 这是什么?尊角角?摸了! 这是什么?和剑首切磋?打了! 这是什么?百冶新锻剑?直接抢了! 这是……景·云骑军青年才俊·仙舟罗浮唯一的太阳·神策将军青春plus版·元……狠狠泡了!(抹口水) 欢乐的时光总有尽头,曾经嬉笑打闹的朋友成了留名仙舟的传奇,而幼清也不得不离开仙舟,尽未尽之事。 —— 七百年后。 「昔日剑首常年征战却未坠魔阴,小鱼还魂丹再创佳绩!」 「持明龙尊饮月君公布化龙妙法,龙师议会反对无效后惨遭换血,原因竟是为了一条鱼!」 「百冶第九十三届大赛圆满开幕,传奇工匠应星亲笔签名金人首次加入冠军豪华套餐,提供者身份不详。」 「天舶司出动九千九百九十九艘星槎列队欢迎,归国白月光究竟是谁!?」 「婚恋市场唯一黄金单身汉罗浮将军景元突然公布已婚,千万少女洒泪现场…」 彦卿举着话本小报苦恼摇头,「云上五骁好歹是仙舟的大英雄,这些消息都是哪冒出来的?还有,小鱼究竟是谁?」 此时,拿小朋友工资塞得腮帮鼓鼓的巡海游侠突然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道:「小兄弟…你有没有听说过,云上五骁,其实有六个人?」 ———— 1.云五日常,会解决持明人口危机,没有饮月之乱。 2.女主地球土着,靠飞升长生不老。 3.cp景元。 4.拒绝考据,私设如山。 内容标籤:仙侠乙女向 星穹铁道 主角:鱼幼清,景元 一句话简介:做五个老铁的幕后大佬 立意:团结友爱,互帮互助! 第1章 「所以说,你的家在一艘船上。」 「……」 酒馆内人声嘈杂,味道喜人,女子却着一身骑兵劲装,气质清冷,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闻言,她淡然举杯,放置唇边,不疾不徐道:「仙舟与普通船舶不同。」 她对面的少女打扮得更像星球游客,黑髮高束,一枝乌木簪子将髮丝妥帖得盘在脑后,身上穿着方便行动的飞行夹克,一双黑亮亮的眼,里面写满了兴奋与好奇。 「说来神奇,我家乡也有这样的帝王,寻求长生,执迷不悟,便是王朝都没长久。」少女熟络地用手肘撞撞女子的手臂,毫不见外地继续追问,「你我也算一脉同源,怎么不是缘分呢?那你们的仙舟究竟有多大?人口多少?可有城镇村落?」 女子将酒饮尽,拿剑起身,抬手松松行了个礼,没有回覆,而是道:「幸得一助,就此拜别。」 「哎!你们一行人要怎么回去呀?你们的战舰早已毁坏,是要等援军来接,还是有人能将你们送回?」 女子尚未开口,便被她堵在中途,接了话茬,「缘分一场,我送你们回去吧?这里是荒星,到处都是垃圾场和捡垃圾的宇宙偷渡客,便是联络也要等上许久。」她凑近,在女子耳边说,「我打听了,这个酒馆可只有清水沖酒精,连吃得都是浓缩营养块,听说是用蟑螂做的…」 她这么一说,与女子同行的人都脸色一白,不禁道:「镜流大人…」 镜流翻看时间,又看了看部下疲惫倦怠,恐难经受劳顿,两相权衡后,她回首道:「也罢。多谢,叨扰。」 说完,坐标便投到了少女的通讯器上,少女「嚯」了一声,边走边道:「可真不近,要开十几个时辰…还好我车上有吃的,你们就好好休养吧。」 镜流点头,众人纷纷道谢,少女与镜流同行,笑道:「瞧你打扮,又听他们叫你大人,你不会是个将军吧?」 「并非,不过受命云骑,徒得剑首虚名。」 「剑首?怪不得你用剑如神。我同为习剑之人,有时间一同比试比试?」 镜流想起方才她出剑的姿态,没有拒绝,点头道:「也好。」 「对了,我俗姓鱼,师父赐名幼清,你唤我幼清就好,你呢?」 「镜流。」 幼清点点头,她从口袋里取出钥匙,轻轻一点,一架通体漆黑的飞行器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云骑们各自言谢登船,里面不小,座位足够,就是太过干净,他们愣愣站在一旁,幼清钻进去还吆喝:「别拘谨呀,我们是同族人,不分你我!我游歷宇宙这么久,碰到的同族少得可怜…」 她嘴里说着,手已经开始启动飞行器了,镜流坐在她身旁,见镜流坐下,众人才绷着身体坐在座椅上,幼清大声说:「别忘了系安全带呀!」 大家飞快系好绑带,只觉得一股重力扑来,将人压得难以唿吸,不过很快他们便驶入正常轨迹,在里面和在陆地上并无差距了。 幼清开启自动驾驶,走到后面的客厅为大家准备好药物和茶点,看到她手中的绿茶,大家都倍感亲切,与曜青仙舟远征至今,连个正经菜都没吃过,连口干净水都没喝过,能喝上一杯热乎乎的茶已经是恩赐了。 第2页 幼清也是碰巧撞到他们正在打仗的,这群人一路追杀一群狼人到这个废弃的荒星,将那群狼人砍了又砍,非得把他们砍成尸块不可,也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肉体凡胎,而对面的狼人死了又活,实在难对付,幼清不好看戏,本着行侠仗义的目的,她出手相助,一起清理了那群发狂的狼人。 一行人吃吃喝喝说说,很快就熟络起来,幼清这才知道,方才看到的狼人并不是狼,而是丰饶星神的追随者「步离人」,他们得到了丰饶星神赐福,所以不会轻易死亡,幼清吃着点心,好奇道:「那你们又有什么恩怨纠葛,非要追杀至此呢?」 大家面露难色,看着像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幼清见他们不愿说,便立刻转变话题,笑问:「我方才看到坐标写着『仙舟罗浮』,罗浮便是大船的名字喽?」 「不错。」云骑中有人回应,「我等出身罗浮,为镜流大人麾下。」 「那镜流也是罗浮人了。」 大家看向镜流,她沉默寡言,像一块冷清孤月,但提及她,她没有忽略,而是道:「我出身苍城。」 「仙舟共有九艘,三艘已陨,剩余六艘合为同盟,以罗浮为首。」云骑道,「见你週游宇宙,见识颇多,并不知此事么?」 「说起来,我也是几年前才离开故乡的。你们方才说的星神之类的事,也是我靠读书习得的。不过我刚来便碰倒了一位巡海游侠,如今我也以此自称,游歷宇宙,行侠仗义。」 云骑一笑:「巡海游侠践行巡猎星神的命途,与我等云骑军相同,巡猎星神岚出身仙舟,仙舟人尊称为帝弓司命。」 「还有这等渊源。」 于是大家又谈起仙舟风土人情,一直聊到疲惫睏乏,幼清打开长沙发,竟然出现一排排窄床,聊了这么久,幼清亲切得就像个刚入伍的小云骑,大家也不再客气,倒头便睡了。 幼清看向坐在窗边的镜流,问:「镜流不睡吗?」 「闭目小憩便好。」 「那就劳你守夜了!如果显示屏上出现红色的文字就叫醒我!」说着,她便从墙上拉下一张床,用毛茸茸的毯子将自己整个卷了起来,抱着两只捆在床上的猫猫玩偶便唿唿大睡起来。 镜流都有些感慨她的洒脱与天然。 飞行器内陈设简单,大部分东西都被收纳在柜子中,在外的也仅有一些常用的物件,习剑之人剑不离手,但她一进门便将宝剑挂在门口,比脱鞋还利索。 但同为习武修士,镜流清楚幼清的实力不容小觑,毕竟巡海游侠中岂有庸碌之辈? 星海漫漫,窗外一片漆黑幽暗,隐隐有星球在散发光芒,但也微乎其微。望着一成不变的景色,镜流抱紧长剑,垂下眼眸,同样进入浅眠。 * 折返罗浮时,天气清明,仿若春日。 幼清的飞行器停靠流云渡,镜流清点人数行囊,众人随之下船,幼清站在舱门,用手挡着日光,向远眺望道:「怎么只能看到连绵不断的箱子和小船?」 镜流道:「此地为罗浮渡口,多是货物。」 幼清有些失落,不过她还是露出笑容,和镜流道:「罢了,你们安全到家便好,我的飞行器内置燃料不多了,还有一箱货物要帮朋友送到下一个星球,你们多多保重!」 说着便要走,饶是镜流都觉得不妥,扬声道:「请留步。」 幼清回头,镜流从腰间卸下一枚玉环,遥遥丢了过去,幼清双手接过,还带着女子温热的体温,镜流道:「此为仙舟玉兆,能做联络之用,日后闲暇,可来一聚,以报恩情。」 幼清爽朗一笑,挥手道:「那我就不客气啦,到时候我来了就报你的名字,你可要好好招待我,请我吃好吃的!」 镜流颔首,看她关闭舱门,此时一道清脆的童声将镜流的目光拽回,镜流侧首,与此同时,幼清也看到了那个奔跑而来的身影。 日光实在是太过耀眼了,而幼清确定,这里不会有太阳,不知是什么,竟然这样温暖,这样明亮… 她眯着眼睛,只觉得远处跑来一只毛茸茸的、个头不小的幼猫,还是纯白的。 奥……原来是个小孩子。 他在叫镜流「师父」。 那位剑首镜流也有弟子?还以为她冷情冷性,不会收徒呢… 尽管好奇,可关闭舱门的程序已经启动,幼清收回视线,在确认好舱门紧闭后,她回到了自己的飞行器中,设定了下一条航线。 * 幼清在宇宙游玩,去了不少星球,广交朋友,在宇宙中,信用点是通用货币,幼清有了自己的「银行帐户」,有时也会受邀约做点小生意,有了自己的资产,行动上不再受阻,疯玩了几年,就在她快要忘记未能登临的仙舟罗浮时,存放在床头柜的玉兆忽然摇动起来。 幼清赶紧将它举起来,摆弄了半天才打开了镜流的信息。 「幼清: 偶得闲暇,正值佳节,谨邀小聚。 镜流。」 简直跟她本人一样,真是言简意赅!不过附在玉兆信息上的还有不少信用点,看来是承包了她往来的车费,何等慷慨?幼清顺路在洗车星将座驾清理干净,还加了满满一箱燃料,不过从这到罗浮要开一段时间,不知道她到那的时候,罗浮仙舟上的节日有没有结束呢? * 第3页 路上耽误几天,到仙舟罗浮时已经是玉兆信息发出的六天后了。幼清急火火地将自己的飞船停在流云渡,又填了比自己的命还长的调查表,被天舶司的狐人小妹追问了半天才终于成功进入了罗浮仙舟。 有了剑首的信物,她身份的可信度当然大幅提高,狐人小妹用扇子挡着脸,垂着眼说:「剑首大人早已打点过,但入关程序不能错,还请见谅。」 这么漂亮的小妹,想不见谅都难!幼清手心痒痒,很快就把这些不方便抛之脑后,望着她的耳朵说:「恕我冒昧,你是狐妖么?」 小妹呵呵一笑,摇头道:「我乃狐人一族,因仙舟结盟,狐人、持明与仙舟人得以共同生活于仙舟之上。」 「哇…」幼清似懂非懂,「何谓持明呢?」 「是远古龙裔。」 「你们这还有龙啊!」幼清欢唿道,「我也算半只龙,我父亲是龙族,我师父也是龙,这么说来,我和持明还是亲戚喽?」 不知为何,眼前的狐人小妹露出惊诧至极的神色,问她:「你是…龙族后裔?」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她们便抵达星槎海的宣夜大道,赏春时节,街道两旁的商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常,幼清看直了眼,各式各样的声音充斥耳畔,色彩迷人,她瞪着在前方的贩卖机,像是发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一样,突然大声喊道:「苏打豆汁儿!?」 以前听一位京城人士提过豆汁儿,她还没来得及尝一尝便飞升了,从此远离尘俗,再也没去过人间,没想到在这广袤宇宙,又看到了家乡的菜品,她挥别狐人小妹,一个箭步冲到了店铺前,兴致勃勃地买了一大杯苏打豆汁儿。 她抱着杯子,刚想用鼻子嗅嗅味道,便听熟悉的声音响起:「幼清。」 她抬头,只见镜流在桥下,负剑而立,幼清小跑过去,用手碰碰她的胳膊,「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真的一点没变!」 镜流颔首,凝望她:「你也是。」 已分别十年,彼此居然还是以前的面目。幼清有些奇怪,镜流同样如此。 还未来得及解释,就听一声爽朗的「师父」穿过人潮,镜流回首,幼清也随着她的动作探出头。 只见一位少年身着云骑装束,干练挺拔,犹如孤松,春风席捲,嘈杂的人群与飞落的花瓣在他的金眸前驻足,一时万籁俱寂。 幼清叼着苏打豆汁儿的吸管,呆呆地看着迫近的少年,她的记性极好,一瞬间便联想起离开罗浮时夺目的日光和白猫一般的孩子…她勐得一吸,猝不及防的…旁臭的豆汁儿汽水瞬间上涌,一股脑地冲进口腔。 正欢快跑来的景元还没弄清楚来人是谁,便听一声爽快的「哕」声,苏打豆汁儿尽数撒向他新洗的骑装。 第2章 这苏打豆汁儿是真难喝啊! 幼清五官扭曲,把手里的豆汁儿放得远远的,她被酸臭味儿迷了眼睛,两手上下摆动,嘴里还说着:「对不住,对不住…」 景元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称赞道:「初到仙舟就点了一杯苏打豆汁儿?便是罗浮的老饕都要细细思索再下决定,勇气可嘉。」 幼清面露苦色,她赶紧施了个清洁咒,将彼此清理干净,景元讶然,问:「这是如何做到的?」 「乃是仙术。」幼清轻咳道,「见笑了…」 她挥去周围酸臭的豆汁儿味儿,并且不动声色地将镜流拉到一边,贴耳道:「这是你的弟子?」 镜流颔首。 幼清瞧瞧他,对方面带微笑,头髮松松束着,瞧着和镜流大不相同,反而一股松散随意的味道,不过瞧着还是少年,风一吹来,清爽怡人… 镜流看她都没察觉已将豆汁儿扔掉,还在咬着虚无的吸管,虽不知她在琢磨什么,镜流还是伸手道:「小徒景元。吾友幼清。」 「你好你好,幸会幸会…」幼清伸手,景元也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景元道,「公司的人常有与人握手的习惯。」 「我是巡海游侠,并非公司的职员。」不过长期和公司打交道,确实沾了点公司的习惯。 一听她的来歷,景元的眼睛亮了一圈,他凑近道:「久仰大名!」 镜流按着他的脑袋,将他推后,景元乖乖站好,可眼睛里的兴奋都快将他的眼瞳点燃,幼清已经被闪得睁不开眼,镜流对此已然免疫,或者说,她从来就不吃这一套,语气仍是淡淡的,「本以为能休整半月,与旧友共度佳节,可惜曜青仙舟相邀,不得不去。」 景元立刻道:「师父,您放心吧,招待客人之事交由我便好。」 「只得如此了。」镜流侧头道,「抱歉。」 幼清摇头,她再次清了清喉咙,站直身体,在他们师徒说话时偷偷打量起他来。 他比镜流要高出一头,或许是剑首的低气压,镜流仰着头与他讲话却没有丝毫的违和,她差他换身衣服,并非是因为幼清吐了他一身,而是因为他近来正在受罚,不可招摇,景元闻言,只是摸摸脑袋,笑道:「日日习武,早已习惯,便穿了校服。」 镜流轻嘆,不再多言,与景元,她也没有多少话说,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也不见她有多少关爱。交代过后,她与二人别过,便这样离开了。 景元道:「若是回家更衣,又要被二老叨咕,便不去了。想去哪里闲逛?」 第4页 幼清道:「头一次来,不知该去哪里。」 「可有落脚的地方?」景元指着远处说,「再往前去长乐天,有提供食宿的酒楼。便安置在那里如何?」 他办事妥当,所以镜流一句都没有多交代,就把朋友丢给他照料了。 幼清也没觉得不好,她站在景元身旁就像个小豆芽菜,他走在前面,正想给她介绍附近商铺,哪知道一旁小吃摊就将她勾引过去,幼清望着摞得墙高的笼屉,向店主提问的语调都带了点痴傻:「请问…这里可是包子?」 「自然,客人要几个?」 幼清伸手道:「先来一屉!」 店家纵然奇怪,但还是将一屉包子给她端了上来,景元站在一旁说:「发面的馒头包子最占肚子,前面还有不少好吃的,不留留位置?」 幼清的腮帮已经堪比金鱼了,她嘴里嚼着,眼睛还泛滥着泪水:「包…肉包啊!」 景元噗嗤一笑,为她取了纸巾,幼清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你都不知道我一直以来都在吃什么,没有味道的浓缩饼干,比放了十年的猪肝还要干…这还算食物,勉强能够接受,你有没有听过全是矿山的星球,那里的生物也只吃矿石,还有我和你师父遇见的荒星,他们会把蟑螂弄成浓缩膏……宇宙中有很多这样的星球,那里只能吃垃圾,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做的,虫子都是好的了!这就是巡海游侠的生活…」 「……」 显然,这和景元想像中的行侠仗义大相迳庭,少年大受震撼,在面对她递过来的肉包时,景元觉得她实在可怜,推辞不要,眼睁睁看她含着眼泪吃了五屉肉包。 幼清拍拍胸脯,刚想付款,店主却说:「英雄,我们这有挑战赛,吃够数量可以免单。」 幼清感动得涕泗横流,握着店长的手上下摆动,连连叫着人家老乡。 还是家乡人淳朴好客啊!上次去了某个欢愉信徒开的酒馆,说好只是打牌,结果裤衩都差点被人偷了! 为了感谢店主慷慨,幼清还买了不少鸣藕糕和琼实鸟串,毕竟这看起来很像藕盒和糖葫芦。 一口下去,鸣藕糕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幼清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食物丢出去,景元道:「此物就是如此,不必害怕。」 幼清啧啧称奇,和景元说:「上次吃了会叫的还是海鸣虫,吃起来又苦又辣,还会在嘴里跳…」 没想到巡海游侠的生活这样艰苦,景元看她的眼神都加了两分同情。 她瞧着还没吃饱,他便走在前面,给她细细介绍着商铺们的招牌,若是她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就买下,递给她吃,幼清抱着小吃啃了一路,吃得满嘴油光,眼睛都亮了,初见的尴尬消失殆尽,她小嘴不曾停歇,一边吃一边点头,景元道:「春日赏花,店家们都拿出了看家本领,不过不在庆典时,这些菜品也都能买到,记不住摊贩的话,想吃什么找我便好。」 幼清鼓着腮帮问他:「你也是云骑军吗?」 「不错。」 「你是镜流的徒弟,那你在跟着她做事?」 景元摸摸头髮,呵笑:「师父贵为剑首,部下多为军中豪杰,我不过云骑小卒,怎敢跟她共事?」 「那镜流有很多徒弟喽?」 「非也,仅我一人。」 本以为他不受宠爱才如此,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带在身边不就好了?哪有徒弟离开师父的?幼清道:「你想跟着她吗?我猜你是不敢张口吧?不知你武力如何,但终归要跟着师父的。我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和师父他寸步不离,我还有两位师兄师姐,但他老人家也总会带着我。」 景元轻笑:「脾气秉性并不相同,诸事不可强求。」 「你年龄轻轻,竟然如此通透!」幼清拿起一根琼实鸟串,指着他说,「看你调度有方,安排妥当,虽是临时受命,却处理得十分妥帖,我观你面相,实乃将帅之才,日后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景元用手压着腰,止步道:「这位朋友,实在折煞我了,我可不想做什么将帅之才,若是能成为巡海游侠,我便要出游仙舟,游荡一番,兴尽而归!」 「奥,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志向!巡海游侠确实很酷啦…但是你也看到了,生活品质是真的一言难尽…」幼清擦擦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那你不做云骑军了?如果不做,这次就跟我走吧,我们还能有个照应,我听说你们云骑军都是追随巡猎星神的脚步,当个巡海游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到时候可以在飞船的另一面墙上给他安装一张床,他个子高,淋浴装置也需要改造,对了,刚才他提到双亲,应该知会家人,镜流也应当说一声,如果一起走了,下一个目的地该去哪呢?就去小年轻最喜欢的竞技决斗场好了,到时候一枪一个机械怪,一定帅拉了… 等等,她怎么想那么远的? 幼清赶紧摇摇头,只听景元嘆气:「尚有报国之志,可不能一走了之啊。」 这是什么我的恋人是罗浮的经典宣言… 幼清听他这样说,竟然觉得一阵失落,不过想想也是,不要跟陌生人走是每个父母都会教的生存注意事项吧,他如此说,没准也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景元对巡海游侠的生活固然好奇,不过最为新奇的便是她所说的仙术,这种力量他多在太卜司和持明龙尊身上窥得一二,或者…那群异端的丰饶余孽眼中的长生,亦是仙术的一种。眼前人并非仙舟人,但不论穿衣打扮、姓名习俗都与仙舟类似,景元权衡半晌,还是问道:「不知仙术为何物?」 第5页 「奥,是我习得的法术,若有机缘,我也可以教你。」幼清神秘兮兮道,「我家世代修仙,我窥得天机,早已得道,学成出师,可这仙术道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听她这样说,景元「哦?」了一声,反而没再追问。如此玄妙的东西,恐怕无法一时学得,既然与丰饶无关,眼下重点的还是… 「巡海游侠会结伴同行吗?」 「偶尔会,我见过的人不多,而且有不少人喜欢用巡海游侠遮掩身份,他们没准更信仰毁灭和虚无…」幼清用胳膊撞撞他,「而且我还见过星神本尊呢!」 景元睁大了眼睛,追问:「本尊?」 「对啊,就是ix,不过它不会说话,愁眉苦脸的…一直在吃东西。」幼清捏着下巴说,「初看还挺有意思的,毕竟以前并未见过,后来便觉得没劲了…」 这下轮到景元缠着她说她的见闻了,幼清一点也不谦虚,把自己的辉煌事迹一股脑地吐露出来,景元静静听她说着游歷星海的奇闻异事,眼中流露着少年人才有的热情与艷羡,他们这样说说笑笑,走了一路,竟然也没觉得累,幼清吃喝不断,似乎是察觉自己吃得太多了,她小声解释道:「在外面可没有这样好的食物,飢一顿饱一顿的,虽说修仙之人讲究辟谷,不吃不喝也不碍事,可自从沾了尘俗,就很难不饿…」 说着,她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道:「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不必,这可不是仙舟的待客之道。」 可是望着见底的钱包,他可怜的云骑薪水估计坚持不到月底喽… 只能啃老了!虽然免不了一顿唠叨,但是他们二老也不能看着他饿死不是? 唉…怪就怪在师父走得匆忙,竟然也没给他一点经费周转,日后他有了徒儿,可要多给点钱财,让孩子不至于太窘迫…… 正这么想着,两人便到了长乐天,此处唱曲儿的狐人已经登台,露天的茶馆也座无虚席,早已没了空位。景元碰见几个认识的云骑同窗,两人和他们凑了一桌,一见到他带了个女孩,大家不免打趣道:「交女友啦?」 景元轻咳一声,将多话的朋友「说」服了,桌上没人再调侃他,而是说起近来曜青仙舟不断征战的事。 「我听闻剑首又被调遣曜青,此事可是真的?」 景元点头,他托着腮帮,手里转动茶杯,几个少年人笑着逗他:「景元,我听说你屡立奇功,本来该调走的,怎么没有音讯了?」 「那有何稀罕?」 「还不是你不听指令,随意行事,虽全胜而归,但是扫了上司的面子,所以被迫闲置在家。」同伴劝道,「哪怕是在云骑中,也要按规矩来呀。」 景元笑笑,却没有说什么,幼清瞧瞧他,参与道讨论中来:「不至于到违背军令的地步吧?」 「要是严重了,可不就是违背军令?不过将军惜才,将他保下了。」 「那不是很厉害嘛?」 「景元可是我们这届的翘楚,唉,可惜我快一百岁了,都没混上个骁卫噹噹。」 「一百岁?」幼清瞪大眼睛,望着他说,「我看你面相年轻,可是用了什么法术驻颜?」 「什么法术?你是外地人吧?这里是仙舟,我等仙舟人都是长生种,活几百年没什么稀罕的。」 怪不得镜流容貌不改,原是如此。 仙舟人得丰饶「赐福」,得以长生,他们对短生种有着天然的「蔑视」,同样,又对长生有所忧愁。 桌上的人神色各异,其中一人道:「若我也能同去曜青仙舟,必将斩杀寿瘟祸祖,慰藉苍生。」 「得了吧?就凭你?能杀一个令使就能流芳百世了!」 「哎,你可别看不起我,不然下次曜青征讨丰饶余孽,你我同去好了!也叫你看看我的血性!」 「快得了吧,好好吃你的茶,少说话!」 几个人打打闹闹,景元只是淡淡得瞧着,他暗藏心事,可到底年岁尚轻,眼底的失落是藏不住的。 加入云骑军,本就想彰显武力,有些用处,现在闲赋在家,师父也在外远征,只留他一人闲散…怎不失落? 幼清见状,轻轻摇动他,他回神,与她目光相对。 少女一双水浸过的眸子,墨中带着天青,烟雨朦胧,眉若远黛,她面容娇好,便是狐人女子都逊色三分…这么被她直勾勾盯着,他不禁侧过视线,轻轻咳了一声。 「景元,你多大啦?」 没想到她问这个,他道:「今年一十有七。」 幼清差点喷茶,她捂住嘴,连连压下惊叫的冲动。 他还是个孩子! 幼清一时有些懊悔,不过她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懊悔的,她并没有什么企图,只不过是欣赏他的长相气度罢了! 幼清自我说服着,景元自然不会问她的年龄,不过瞧着她的种种情态,兴许…年龄并不大罢? 只可惜,他如今的面貌再过几年便会定型,命大能活七八百年,命不够硬,能活一百载也算感天谢地。 幼清拿起茶,和他小声说:「没事的,我虽与镜流相处不多,不过她不是十分冷情的人,你不会被她丢下的。」 他诧异的看着她,幼清歪着头说:「你担心的不是此事么?还是因为功劳太高,受人排挤?」 年少时的忧愁,多是这些,不过他看起来很是豁达,想必不会受这些烦扰太久,景元果然道:「前些时日总在仙舟外出任务,劳累非常,就当放个长假。」 第6页 「我可以带你出去散散心,不过男子二十及冠,你尚未成年,要知会家里人吗?」 景元摸摸下巴,当即决定:「等我回家更衣。」 说着人就闪走了,比风还快,幼清坐在这,大家围着她,妹妹都叫了起来,幼清也没说什么,很快就适应了这个称唿,装嫩啊,谁不乐意自己小一点? 「幼清妹妹,你是从哪来的?」 「我听闻我的星球名为地球,你们听过没?」 大家摇摇头,「是个小星球呢。」 「不过我们习俗相近,吃得也很合我口味。」 「幼清妹妹,你怎么来的仙舟?」 「镜流叫我来的,我开飞船。」 「嚯,看你年纪小小,竟然这么厉害!」 幼清被捧得飘飘然,笑眯眯道:「过誉了,过誉了…」 「哎,你虽与剑首相识,可不代表你就只能跟着景元,以后有什么安排,找我也是一样的。」 同伴点头,指着他说:「吃喝玩乐,他最在行。」 幼清笑呵呵的点头,对方手臂叠在桌子上,逗弄她:「那你叫声哥哥听听。」 同伴都看不过眼,制止道:「哎,干什么呢?」 「叫一声怎么了?」 那还怎么了!这化外民看着漂亮,但毕竟是剑首的客人,镜流眼高于顶,待人冷清,能得她照顾的怎么会是简单角色,这岂是说调戏就能调戏的,更何况,这也是景元带过来的人啊,朋友妻不可欺! 于是大家转移话题,催促他:「光占便宜,有没有点表示啊?」 说着,那个青年叫来小二,直接把一桌的酒水钱付了,他大抵也是喝多了,腻着她要讨点好,幼清仍旧乐呵呵的,不过她没有接受,而是点了几分下酒菜,站起来道:「请你们吃,谢谢你们招待我。」 说着便走了。 身后有几声吵闹,幼清也没在意,走得很快,过了会儿,景元折返回来,他穿着一身交领的赤色春装,正是春风得意的美少年模样,幼清盯着他,他跑过来,看见她站在道口,还问:「怎么不回去等?」 「想在这吹吹风,你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看他思索的神情,幼清拉过他的手腕,笑道,「走啦!为了开飞船,我都没喝酒!」 景元无奈,只得跟上了她。 * 「你的船在流云渡?」 幼清叉着腰,站在海关前点头,景元扶额道:「进出都要审核,夜班当差的更为严格,若是说出去兜风,恐怕不行。」 「那怎么办?」 「开星槎,我带你出去转转。」 「这怎么好,说好我带你兜风的…」 嘴里这么说,实际上也没推辞,景元拉着她的手臂,两个人影一高一矮,牵扯着潜入了一处停放星槎的平台,景元熟练地打开一只星槎的侧门,两个人迅速钻了进去,幼清问:「这个可以随便开吗?」 「按理说,不行。」 景元这么说着,人已经启动星槎,幼清惊唿一声,别看他偷偷摸摸的,可星槎开得还算四平八稳,他带着她绕着仙舟前行,幼清从舷窗看着仙舟上的万家灯火,不禁感慨:「好大的船!」 她的笑声、欢唿声不断,景元也跟着笑了起来。 风将他的发吹得四下散乱,幼清望着他,不禁伸手,握住他的发绳,星槎左右摇摆,他赶紧稳住船体,慌忙问:「怎么了?」 「头髮…」她用手解开他的发绳,放在唇间咬着,两只手给他编发,「你不要管我,不碍事的。一会儿就好。」 这么说着,她的十指穿过他的髮丝,留下一道又轻又痒的风,景元绷紧身体,待她编好头髮,又用发绳束好后,她才坐回原位,两手合十道:「这样就清爽啦。」 他的脸露在外面,眼底淡出的薄粉暗藏在黑夜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徒留少年浅浅的「嗯」声。 第3章 仙舟何其之大!只可惜…不见山水广袤,远远望去,只有一艘孤船,在星河中寂静漂泊。 一半黑夜,一半是方舟一角,幼清问:「方才你们所说的曜青仙舟在何处航行?」 「六艘仙舟很少聚首,各有航线。」景元问,「也想去曜青看看?日后会有机会的。不过罗浮还是最繁荣的仙舟,到那可都是战袍加身的兵士,可没这么好吃的琼实鸟串了。」 「那便不去了!」幼清很快下了决断。 绕着整个仙舟一圈并不容易,星槎之内只有风声穿梭,忽然,景元想起什么似的,立刻调转方向,飞向长乐天的渡口,刚一停好,景元便拉着她道:「都快子时了,明日再游!」 幼清跟着他小跑起来,她喘着气问:「急什么?我还不困呢!」 他没回话,两个人冲到白天说的酒楼,此时早就满客了,正值节假日,哪里有那么多客房给他们住?幼清一听没房间了,也有点不知所措,她对对手指,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说了声:「抱歉。」 说完了,又笑了起来,景元带着她往外走,脚步轻快,「不怕,不会让你没地方住的。」 镜流的意思恐怕是让幼清与她同住,但是镜流不在,他不好私下安排,同期又没有相识的女伴,嘴里这么说着,可兜兜转转,实在没什么能安置的地方,他还是把幼清带回了家。 景元的家可是个三层的大宅子,光是客房都有四五个,足够住人。不过已是深夜,没有告知双亲就带人回来,有失礼仪,但景元没管那么多,他把她举起来,让她去爬窗,幼清强忍着笑,肩膀哆嗦着「爬」到了二楼,景元手脚轻快,两下就翻了上去,将窗户打开了。 第7页 进去的是他的房间,满墙书卷,书画悬挂,一室墨香,幼清仰着头环视着,还说:「你虽习武,但读书可不少。」 「一日不读书,便觉面目可憎,就成了习惯。」 景元推开自己的房门,像个侦察兵一样左顾右看,幼清紧紧跟着他,两个人猫猫祟祟地钻进客房,景元给她抱出被褥,帮她铺好,嘴里还念叨着:「委屈一夜,明日我去盯着,若有旅店退房,再为你订房。」 幼清点头,帮着他铺床,他扶着头,左右瞧瞧,又给她拿出一套茶具,从楼下偷了一壶茶水给她,他给她介绍家里的布局,说完便闪出房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幼清坐在床上摇晃双腿,看着客房的装潢,也是很素雅,看样子他们家是文官出身,颇有古韵,就是不知他怎么一心向武,成了云骑兵士。 玩了一整天,她也没有丝毫的疲倦,一躺下便闻到一股茶香墨香,他身上似乎也是有书卷气的,但他行事落拓不羁,总是让人忽视他的文人气质。 这下一闭上眼就是少年的模样了,幼清赶紧睁开眼,强撑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抗拒食色本性,就这么想着他睡着了。 * 第二天清晨,她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吵醒,幼清赶紧收拾打扮,用仙法换了一条素净的襦裙才悄悄下楼,刚下去就看到他跪在厅前,一个年轻妇人举着个拖鞋拍他的脑壳,他被打得连连哭诉,结果就变成了男女混合双打。 「半夜带客人回来,你爹娘还要不要脸了?你这个不孝子,我打死你…」 不至于打死吧!? 幼清想要出声阻止,可打了半天,也就是拖鞋,他哭得厉害,也没有眼泪,幼清就从同情变成了取乐,偷偷笑了起来。 不过她还是会为他解围的,幼清故意出了一点动静,二老停下暴打儿子的餐前运动,一齐看向她,她赶紧道:「二位好…实在打扰了。」 景元母亲立刻改变神色,带着笑意说:「哪有哪有!既然是镜流的朋友…也是我们招待不周。」 幼清连声道:「打扰打扰,本想宿在长乐天,但是正逢庆典,没了空房间,今日应该就有了,我没什么行囊,就先告辞了。」 景元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马不停蹄的想要跑路,二老也是假意追了几步,连声问要不要叫个车呀,要不要让人送过去呀,怎么不留下来吃个饭啊,幼清也回不用不用,踩着剑就跑了。 结局可想而知,景元被禁足两日,天天听他买的在地衡司上班的老爹叨咕,说得他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年龄正值叛逆期,景元实在受不了,顶撞两句,于是又是一顿拖鞋伺候。 可惜了幼清绑的小辫,他睡觉都没拆,被亲娘给打散了。 * 幼清去长乐天订房,还好有了空房,她暂且定下,不过她也不知该如何解救景元,一想到他们俩还偷了艘星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打算先把星槎送回去,再想想解救之法。 刚到停放星槎的港口,就看到一位穿着干练的狐人飞行士在打量昨天他们开的那艘星槎,幼清顿住脚步,两个人对上目光,幼清做贼心虚,想要扭头离开,结果可想而知,她被捏住领子,那狐人厉声道:「小贼还敢跑!?说,是不是你偷了这艘星槎?」 幼清嗷呜一声,缩成一团,委屈巴巴地望着她,那狐人眉毛动了动,脸上仍是作严肃态,一边摇晃她一边逼问:「说话!再不说实话,我可要叫云骑军来了!」 「呜…」幼清手脚蜷缩,一想到景元也是云骑军,要是败露了岂不是要断送前程,她一咬牙一跺脚,视死如归道,「不错!就是我偷的!」 这下换狐人一脸震惊了,她将幼清放在地上,叉腰逼问:「怪哉怪哉,你怎么偷的?如实说来!」 「我…我在星槎海偷的。」幼清连连摆手,「我是外地人,就是看着星槎有意思…来着玩玩,没有恶意!」 「驾驶星槎可是要有专业资格证的,你无证驾驶,跟我走一趟吧。」说着就捏住她的手腕,要把她押送走,幼清有苦难言,不禁问,「要判多久?可以交钱保命吗?」 「那就要看天舶司的人怎么说的了。」狐人小声嘀咕,「我刚回来就怪在我头上,我就说不是了,看司舵那傢伙还敢不敢讲我坏话。」 幼清哪敢说话,她欲哭无泪,可怜得像个小毛球,狐人走了一会儿,看她真的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意思,一时心生不忍,停住脚步道:「你还不供出幕后主使?」 「啊?」幼清赶紧道,「没有幕后主使,一人做事一人当。」 「有趣,这星槎是给云骑军和天舶司飞行士急用的,若没有云骑与天舶司的玉兆,普通人根本开不走,你方才说你是外地人,看你穿衣打扮与仙舟人无异,想必来这也有几天了吧?说吧,究竟是谁带你去的,要是这个人是我的老相识,我能想办法矇混过去,谁都不会受罚。」 幼清眼里泪光闪烁,盯着白髮狐女,满眼希冀道:「当真?」 「那当然,我是白珩,本该回曜青仙舟的,不过他们又开出去打仗了,便在这落落脚,来见见老朋友。放心,就连将军都是我的老相识,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幼清放下心来,她说:「我在星海与罗浮剑首镜流相识,受邀过来游玩,她有事出门,拜託徒弟景元接待我…」 第8页 白珩听了,突然捧腹大笑:「景元…竟然是景元…那小子可真会学以致用。」 「他是挺漂亮的…」幼清呸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聪明。」还好白珩都没细听,幼清摸摸头,不好意思道,「看来你认识他,他现在被父母责罚,我也不知该怎么救他。」 「他爹娘是出了名的老顽固,毕竟他全家上下都是文官,就他一人一心向武,幼年受镜流赏识收为徒弟,学宫一毕业就加入了云骑军…没想到他们还没想开,又把他给封了禁闭。」白珩摇头,「罢了,说到底也是我不好,景元会这个损招也是我教的,既然如此,我们就开船把他带出来吧!」 「啊?」 还没等幼清反应,白珩便将幼清塞上星槎,等她一坐稳,星槎便如闪电一样飞了出去,幼清的双手紧紧攥着把手,吓得脸色惨白,只见星槎在楼宇之间穿梭,转瞬便来到了景元的住所,白珩打开舷窗,对着景元的窗户吹口哨,窗户一下便被推开了。 「白珩姐!」 「快来!」白珩打开门,景元像只小白猫,利索地钻进星槎,三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幼清瞧瞧他,还关切地说,「你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顶多挨顿打,饿两次,他们夫妻老来得子,不会太严苛的。」 「白珩,你说来轻巧,若是你来听我父亲的唠叨,你铁定也受不了。」 「还好我不用听。」白珩嬉笑道,「你师父呢?我听说她出门了,不会又被我们将军叫走了吧?」 「她在曜青。」 「果然…只知打仗,都不歇息吗?」白珩又瞥向幼清,问,「镜流鲜少离开仙舟,那你们是在战场认识的喽?」 幼清点头,「正巧路过,就帮了个小忙。」 「看你仗剑而行,也是个练家子?」 「我幼年随父亲习武,后来拜师学艺,不过学得皮毛。」 白珩笑道:「一番腔调好像仙舟人,能受镜流赏识便不可能是皮毛,哎,长乐天到了,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景元道:「放在渡口就行。白珩,你呢?」 「还星槎!司舵说是我偷了星槎,满大街的追杀我,你小子…」白珩捏着景元的脸,景元连连道歉,星槎左右摇摆,但总归是平稳落地了,白珩把景元丢出去,幼清紧随其后,白珩挥挥手,潇洒道,「再见啦小子,还有你!新来的!一会儿再来陪你们玩!」 说着便飞得没了踪影。 第4章 两个人站在渡口,看着连车尾气都没留下的闪电飞车发呆,幼清率先道:「就当庆祝你重获自由,我请你吃饭吧?」 景元摸摸肚子,嘆气:「恭敬不如从命,阿娘她饿了我一整天了。」 他瞧着是有些憔悴,头髮也散了,哈欠连天,看样子也没有睡好,幼清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哪怕她需要踮着脚,抬高手臂才能摸到他的发顶。 「乖哦…你想吃什么?」 景元用手指勾勾脸颊,嗓音发紧道:「家常菜就好。」 幼清人生地不熟,还是景元在金人巷选了个农家小菜馆,景元要了好几两白米饭,幼清则多点了几道菜,他这么高的个头,抱着海碗狂吃都没叫他吃饱,幼清看他意犹未尽,便又给他叫了一碗饭,重新填补些菜品,景元风捲残云,最后用丸子汤熘熘缝,这才有了饱腹的感觉。 菜味道不错,幼清过了新鲜劲儿,每种尝了一口便饱了,等到结帐时,景元看了看帐单,一时露出窘迫的神色,幼清笑道:「都说我请客啦。」 唉…工资花了个底朝天,爹娘还停了零花钱,景元托腮长嘆,只能接受了幼清的救济。 「你很爱吃鱼呀?」幼清背着手,与他并肩而走,「我以前经常与师父一起垂钓,能钓上不少鱼来,不然一起去钓鱼,回来叫老闆烹调,吃一顿全鱼宴。」 景元轻笑:「若是想去钓大鱼,恐怕要到鳞渊境。」 「那是哪?」 「持明故土,白珩或许也去那处了。」景元抱着手臂道,「师父不在,她大概要去探望丹枫。」 「这又是哪位人物?」 「持明龙尊饮月君。」景元捏着下巴道,「不过没有白珩,我们可不能随意进出鳞渊境,那里是持明重地,到处都是等待蜕生的持明卵。」 看幼清一脸迷茫,景元耐心解释:「持明将死时会在持明卵中转生,再世为持明。」 「好神奇…」幼清期待地看着他,「带我去瞧瞧吧,我不会乱摸乱碰的!」 景元一脸为难,幼清摇晃他的手臂,腻声道:「景元…我的好景元……」 他尚且年幼时,与丹枫不过几面之缘,每次过去也是在鳞渊境钓鱼抓螃蟹…如果没有白珩和师父带着,他确实没有面见龙尊的理由。 但是对上那水汪汪、充满渴求的大眼睛……景元捂着额头,受不得这样的娇嗔,再加上他也不是什么恪守规矩的人,一想白珩也在那…过去瞧瞧…应该没什么吧? 他闲赋在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重新启用,一心苦闷无处发泄,既然幼清想玩,他就陪她玩好了! 说完就是干,景元带她去了丹鼎司,果不其然,两个人被持明护珠人拦在海边,说什么都不准通行。景元用了个声东击西的招式,将守卫尽数引走,再叫幼清偷摸开船,两个人配合无间,景元站在海边长亭,背后是一串持明守卫追赶而来,眼看就要追上,景元只觉得通体一轻,幼清站在船上伸手,他轻若鸿毛,缓缓地坠到了她的怀里。 第9页 幼清抱着他的腰,等他脚踩到实处,那种身轻如燕的感觉才消散了,幼清仰头笑道:「仙法,很神奇吧?」 此时距离过近,幼清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果然是十几岁的少年,皮肤细嫩,白得能挤出水来,他披着长发,蓬蓬松松,风吹来,髮丝下掩映着他眼底的泪痣,平添两份柔媚,幼清吞咽口水,直勾勾地望着他,景元后退两步,一时脚步不稳,船只摇动,幼清还在发愣,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他挤下船了。 * 「所以你们两个是偷渡来的?」 白珩望着湿漉漉的两小只,幼清抹抹脸上的水,结巴道:「就是借了艘船…」 文明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偷呢? 景元拧了拧自己的衣摆,用手背擦拭着下巴上的水,白珩忍俊不禁,拿出手帕为他擦着水渍,「白日里不都是有云骑的训练么?很少见你翘课贪玩。」 景元直言道:「犯了错误,正闲赋在家。」 「哎呀,云骑之中也有嫉贤妒能之辈,玩就玩呗,等你们俩烤干了衣服,我再带你们出去兜风!」 「谢谢白珩姐。」 白珩揉揉他的脑袋,不过两个湿漉漉的小东西没有滴太久的水,幼清大手一挥,两人瞬间恢復干爽,白珩连连道:「好厉害的法术,快来教教我!」 幼清嘿嘿一笑,一点也不藏私,真的教了起来,不过白珩怎么念都没起作用,她将幼清推到丹枫面前,问:「龙尊大人行云布雨无所不能,这样简单的小法术应该不在话下吧?」 幼清这才看到这儿还有一个人。 说是一个人,实则是在一座雕像下闭目打坐的龙裔,闻言,他抬起眼皮,平静地看了一眼他们,便又合上眼,整个人都写满了「生人勿近」「莫挨老子」。 「他真没意思,我千里迢迢过来瞧他,还给他带了点特产。他眼睛都不抬一下,只用鼻孔看人!」 白珩端出特产,在桌子上摊开来,和景元说着她去的那座星球上的奇闻异事,景元拿起当地的点心,看起来奇形异状,闻着没什么味道,白珩还在催他:「快吃呀,可好吃了!」 景元用「你别搞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地将特产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小口。 差点没酸倒牙! 景元捂住嘴,一脸痛苦面具,白珩被逗得哈哈大笑,毫不尊老爱幼地逗弄他:「丹枫那傢伙不吃,让我错过了一场好戏,景元,你说我递给镜流吃,她会是什么表情?」 鬼知道!景元呸呸两声,白珩说:「可别浪费啊,含一会儿就甜了,其实挺开胃的。」 说着,自己也抓了一个放进嘴里,两个人皱鼻子眯着眼吃着,全然忘记了这儿还有个幼清。 幼清早就挪到了丹枫身边。她飞到他身后,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有一双尖耳朵,右耳还坠着一枚耳坠,幼清眨眨眼睛,又将目光挪到他头顶的龙角。 状若珊瑚。不比她父亲与师父的威武,但是…实在贵气。 幼清不禁伸手摸了摸。 丹枫瞬间睁开双眸,他回头,就见少女贴在他后背,两手抱起他的龙尾,惊喜地摩挲着。 他竟未察觉她的气息。 幼清正搓着龙尾,全然不知丹枫手中已经凝聚了水球,二话不说便向她抛了过来,幼清赶紧闪过,忙道:「对不起!我只是看着太喜欢了…我也是水龙啊!」 丹枫眸色冷清,闻言略有动摇,不过他并未停止动作,又接连抛出无数水球,白珩和景元两个人都看呆了,奈何龙尊大人的攻击于幼清而言也不过挠痒痒,她看似如临大敌,实际上躲闪得轻而易举,丹枫抬起右手,龙影于背后凝聚,幼清只好拔剑,白珩含着酸点心,口齿不清地阻止:「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 丹枫飞身上前,两人瞬间过了一二十招,看得人眼花缭乱,幼清的剑法与镜流大不相同,并无任何冰冷可言,非要说,竟是情意绵绵,柔情似水,拆招化招皆在无形处,幼清捏住他飞来的攻击,在手中凝聚了一把水刃,两支剑耍出了花,看她与龙尊打得不相上下,白珩用手挡着嘴,与景元道:「镜流有没有说过,她俩到底是从哪碰到的?」 景元摇头,视线不曾离开,即便是手里的酸果子都尝不出味道,只直直地望着二人比试。 正打得密不可分,背后突然传来几声呵斥,丹枫顿时收手,幼清一个不察,人就向他飞了过去,她被丹枫用手臂揽住腰,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胳膊上,丹枫就这样抬着她,转头便见不少云骑站在古海岸上,向他行礼:「不知龙尊在此,冒犯了。」 「何事?」 「听闻有人擅闯鳞渊境,特来捉敌。」 丹枫将胳膊上挂着的幼清抛向他们,又给了白珩一个眼神,白珩拍拍手上的残渣,笑道:「都是误会,我们是丹枫大人的朋友。」 「还有偷开星槎、在市中心穿梭、连闯红灯、以及拐卖儿童…」 白珩立刻不干了,「前面也就罢了,我哪拐卖儿童了?」 这是不打自招了,大家齐齐看向比所有人都高的景元,白珩指着他说:「儿童?他是景元啊,你们不认识他?」 「管他景元景方的,将军有令,缉拿要犯,赶紧带走。」 说着就把他们全拷了起来,包括过来凑热闹的幼清。 第10页 大家看着幼清,瞧着人畜无害,可是刚才她和龙尊过招的样子大家可都看到了,所以他们把幼清的脚也拷了起来… 「缉拿要犯?腾骁是不是公报私仇?就开了会儿船,接我朋友的徒弟出来玩,怎么就要犯了?我不服!」 「白珩,你就消停点吧,将军有令,你必须回去。」 「腾骁!丹枫,你救救我啊!朋友一场,你就看着他们把我带走!呜,你说话呀!」白珩哀嚎着,但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三个人就这么挤在一块被打包回去了。 舱内一片寂静,幼清讪讪问:「我们会坐牢嘛…」 白珩说:「放心吧,实在不行,镜流还会来捞我们。」 景元捂着额头道:「一定是我爹娘报了地衡司。」 「他们俩爱子心切,能理解,能理解。」白珩的两只手拷着还不忘引诱他们,「哎,一会儿出去了,咱们上哪吃饭呀?丹枫那人实在没意思,等镜流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去看他。」 景元道:「本来说要吃鱼。」 幼清点点头,「还没钓到鱼呢!」 「你们去鳞渊境钓鱼?」白珩噗嗤一笑,「景元,你还真是没变,放心吧,丹枫不会管你的。下次你去,和他的侍女说一声就好。」 景元嘆气,他不过是镜流的徒弟,丹枫从小到大就没和他讲过话,谈什么关系呢?少年的景元浑然不知,出入鳞渊境,若无龙尊默许,他们早就死在古海的波涛中了,他能到鳞渊境,便是丹枫对他的偏袒。 「那一会儿吃烤鱼好了,我们是吃剁椒的,还是蒜香的?」 听到这,押送他们的云骑终于受不了了,「白珩,我们兄弟飢肠辘辘过来捉你,你再说,我就将你丢到海里餵鱼。」 「你怎么这样凶!?要不你现在调转船头,带我们去烤鱼店,我也请你吃鱼好了,怎么样?」 云骑小哥:「晴天白日的,你就开始发梦了…」 第5章 幼清被拷得牢牢的,但也是最乖的那个,她脸上还残留打斗过后的红晕,景元则是若有所思,只剩下白珩和云骑小哥闹做一团,差点又添了个袭警的罪名。 等到星槎落地,白珩才发现他们不是去神策府,而是天舶司,她立刻摇动尾巴,又蹦又跳地往后退:「不要!司舵会杀了我的!」 「快走吧,多熬一刻,罪名就多加一个。」 白珩哭天喊地,但她那两个小跟班无权无势的,都不能帮上她一二,白珩怀着忐忑的心走进天舶司,司舵脸色铁青地看着她,白珩绷直身体,尾巴毛都竖了起来,还好,她很快就看到了救星。 「镜流!」她哭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镜流的大腿。 云骑军们拆开了幼清的锁拷,将自己见闻汇报给了站在一旁的腾骁,对方露出惊诧的神色,不过因为有镜流在,还是点点头,笑着放过她了。 这儿她也没认识的人,见白珩去抱大腿,幼清也凑过去,抱住了镜流白皙的大长腿,把脸贴在上面。镜流一个头两个大,低头去看,两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菜菜,捞捞」,她看向司舵,对方冷哼道:「白珩虽不受我管辖,但她屡屡犯错,理应处罚。」 镜流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她在军中整备,还未出发,刚来天舶司便得知了白珩的累累恶行,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了犯人。司舵道:「镜流,念你为仙舟剑首,威名赫赫,我不说难听的话了,但是这次,白珩必须留下来受罚,至少要做一个月的社区服务!」 「我不要…不要擦星槎,不要洗厕所…」 镜流留下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便将她丢到一边,幼清对镜流眨眨眼睛,镜流无奈道:「你擅闯鳞渊境之事由丹枫担保,早已无事。」 「好耶!」幼清弹了起来,笑眯眯地问,「那景元呢?」 两人看向垂头受训的景元,他的父母在他背后苦口婆心地说些什么,腾骁一脸严肃,抬起摺扇,用扇把敲了敲他的头。 景元抬首,与将军对视,这位腾骁将军不笑的时候不怒自威,谁见了都会觉得害怕,景元自然也不例外,见他端这表情,景元不敢继续看对方的眼睛,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 父亲时常唠叨,如今也是,他说着:「腾骁将军,我们一族世代任职地衡司,侍奉将军,唉,不知怎么,就出了这样的逆子…他武从剑首,文从学宫,幼时也受我们夫妻的教导,却行事荒唐,文武为父师蒙羞…将军,您明鑑是非,早些给他个忙差,让他小子磨磨性子…」 腾骁忽而一笑,用扇子点着他们:「你们呀…疼孩子疼得要命,非要说他有不足。镜流,你怎么看?」 他们这一席话,幼清都听懂了。景元闲赋在家,是有人嫉妒他的才能,更因他师从剑首,总是遭人议论,实则他文成武就,本就是立于万人之上的才干,他尚且年轻,有一腔傲气,不想倚靠任何人,可人在江湖,谁是孤零零的一个呢?他们早就接受了儿子心向云骑的事实,现在这么说,不过是求腾骁出面,给孩子一个出路罢了。 镜流道:「随我麾下,一同出战。」 这淡淡一句,却让少年眸色发亮,他直起身子,笑容明媚地望着自己的恩师,腾骁却又敲了他两下,景元垂头站好,腾骁道:「多慧而善武,性子也好,少年人嘛,调皮也正常,既然剑首发话,便入她麾下,随她走吧。」 第11页 白珩在这已经拿好水桶和扫把了,那边却在升官,她欲哭无泪,但也因为景元高兴,便不再哭闹,给他个赞许的加油手势,便乖乖跟着司舵去擦星槎了。 腾骁又看了看幼清,「这位是?」 「朋友,巡海游侠,鱼幼清。」镜流道。 「欢迎。」腾骁和她点点头,幼清也笑着回礼。 打点一会儿,景元便能和镜流一起离开了,幼清跟着他们,和他贺喜:「太好啦,我说什么来着?」 景元一笑,静静望着自己的师父,镜流看他额头有汗,抬起手绢给他擦拭,不过很快便松开手,让他自己擦,景元还像小时候那样依赖地靠向她,被她一把推开,他嘿嘿一笑,嘴里说着「多谢师父」,镜流表面上没有多少表示,实则表情放松,幼清都看见了。 他们师徒和睦,并排着往前走,幼清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丹枫。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长身玉立,淡若寒冰,随身跟着两位持明侍女垂首侍奉两侧,即便不知他是龙尊,也知道他出身高贵,所以他站的地方连个人都没有,谁都绕着他们走。 幼清刚想告诉镜流丹枫来了,还没张开口,整个人就被什么东西卷了起来,她低头看见一条长长的龙尾巴,尾巴将她卷了两圈,她直接腾空而起,幼清吓得伸出手臂,大喊:「景元救我!」 景元侧头,只见丹枫在前,尾巴紧紧抓着幼清,一行人腾云驾雾就要走,他下意识去捉幼清的手,镜流却拦住他,淡淡道:「不会有事。随他去吧。」 幼清还在和景元招手,景元只好和她比划着名,让她放心,她将手搭在丹枫的尾巴上,委屈道:「那你和镜流要来接我啊!」 景元担忧地点点头,他拉拉镜流的衣袖,镜流做头痛状,「知道了。」 「呜…」 幼清飞在天上,遥遥地望着他们师徒化成了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了。 * 这一路上丹枫都没为难她,幼清的害怕减轻,不再大喊大叫了。回到鳞渊境,幼清路过她刚刚见过的雕像旁,她仔细看看,竟然和丹枫有几分相像,丹枫还在往前走,幼清出于无聊,便开始找他搭话:「龙尊大人,那是你的塑像吗?」 丹枫侧目,摇头,静静向前。 「但是和你很像哎。」 「是往代龙尊雨别。」 「我听景元说,你们持明会变成蛋,从蛋里重生。」她看着飞过的路途,指着那些半人大小的持明卵说,「那个就是你们的蛋了吧?」 丹枫点头,一旁的侍女和他耳语:「丹枫大人,带外人进入鳞渊境,龙师那边…」 「无碍。有我在。」 侍女不再多言,安静追随。幼清无聊地摆弄他的龙尾,在他龙尾的尖端还有绒毛,她用手指抓弄,丹枫将她上下甩动,她立刻不敢造次了。 不知飞了多久,他们终于抵达龙尊的府邸,遥遥可望建木的残影,她被丹枫放在地上,周围还有几个白髮白须的老者,见到他带了个不是持明的人类进来,那些老者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丹枫,鳞渊境乃持明重地,你特许几人上岸也就罢了,为何将外人带至宫内?」 「有事相商。」说罢,丹枫便带着她进了自己的住所,里面有脑袋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得明亮恢弘,幼清仰头瞧瞧,和他说:「你的龙宫很漂亮,只你一人住在其中吗?」 「不错。」 丹枫落座,让她坐在对面,她搓搓小手,试探道:「龙尊大人,你是因为我摸你的龙角才生气的吗?我可以道歉…是我不好,以前我总是摸爹爹和师尊的龙角,我还是第一次在星海中见到龙呢!」 即便是在老家,龙的数量也是屈指可数,除了四位司海的龙王和他们的子嗣,还有一位住在天庭的天君,就没听说过别的龙族了。幼清兴奋地打量着他,但他似乎就淡定很多。 他们这持明可真不少,到处都是尖耳朵,所以他不觉得龙有多稀奇吧。 侍女为他们二人斟茶,倒完茶就退下了,丹枫将茶放在她面前,她拿起来,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他回道:「无妨。」 说罢,他吹开茶汤,抿了一口。 「那是没有打够,还想再比试比试吗?龙尊大人御水有方,我很敬佩!」 他微微挑眉,说出重点:「你为龙裔?」 「混血,我阿娘是人。」幼清骄傲地拍拍胸脯,「不过我阿娘也很厉害,早早就修炼成仙了。」 丹枫并不在意「成仙」,而是将重点放在… 「你是…你母亲孕育而生的?」 这问题多怪啊,大家都是阿娘生的,她总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自然,我阿娘有我时,怀了十年十月,生了足足三天,我阿爹好几次都没想要我。」幼清瘪瘪嘴,「阿娘受了苦,听说其他老前辈也说我是怪胎,想把我打掉,还好她留下了我,我才出世了。阿爹把我放在师父的仙器里孵化,不过我没有你们那么大的蛋,也就这么大…」 幼清比了个婴儿大小的椭圆,丹枫继续问:「你所谓的法术,可与龙裔有关?」 「我父亲出身东海,我也有水灵根,我的仙法都是父母亲和师父教的,如果你问的是这个的话…」 丹枫又问:「你能否化成龙形?」 第12页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半龙半人,龙形并不大…」幼清问,「你现在就想看?」 丹枫点头,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不过都是生活在海里的龙,他应该没什么恶意,幼清一下变成一条银色的小龙,丹枫伸手,她缠在他的手腕上,仰着脑袋看他,幼清嗫嚅道:「我看外面有一条大龙,那个不会就是你的龙形吧?」 「并非是我,而是雨别封印的旧影,不过我们同是饮月君。」 「奥…你就是雨别死后,从持明卵中孵出的新龙尊。」 丹枫道:「除我以外,还有其他龙尊。」 「懂了懂了。」她摇晃尾巴,问他,「可以变回去了吗?我太小了,很不威风。」 丹枫摇头,似乎并不认为她不威风。 幼清变回人形,坐在原位,和他吹嘘:「不过我父亲和我师父都是很威武的龙。我看你的龙尾龙角的模样,你应当是苍龙罢?我家世代司水,我们算是一脉同源。」 丹枫眸中神色微微流转,他点头,过了会儿,他问道:「你此来仙舟,所为何事?」 「镜流邀请我来的。」 「嗯。」他抿了口茶,长久沉默,看来他比镜流还少言寡语,幼清也开始喝茶,不知过了多久,丹枫起身,问,「不打算久留?」 「可能会留一段时日。仙舟和我的家乡很像,吃喝也合我口味,说不定会留很久呢!」幼清问,「龙尊大人叫我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问题吗?」 「嗯。」 幼清看他不打算接着说了,她就没再问,她浑然不知这已经是丹枫能拿出的最温和的态度了。她倒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自己的身世一点都没掺假,但是把她问了个底朝天,他却不讲话了。 也不知道镜流什么时候过来接她,陪着这样一个大冰坨子,她宁可去陪镜流那个假冰坨子呢。 第6章 等了好一会儿,景元和镜流也没来接她,她闲着没事,见丹枫在闭目养神,便拉拉他的衣服,问:「我能出去转转吗?」 丹枫起身,似乎要陪她一起去,她只好和他同行,一到了外面,就见到好几个老头等在大厅,一见到他便吹鬍子瞪眼,嚷嚷着要将外人赶出鳞渊境。 丹枫负手而立,望着他们吵闹,等吵闹声落,他才淡然开口:「她为本尊好友,勿失颜面。」 声调不高,但确实有龙尊的威慑在。可龙师对饮月君的不满早就不是一时一日了,他们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幼清,幼清缩缩身体,躲在丹枫背后,他将她的身形遮挡,龙师逼近道:「此时正有几位持明等待转生,鳞渊境本就该封禁,丹枫,你既为龙尊,便不要向着外人,而不顾本族人死活!」 「区区人类,还不足以威胁持明转世。」丹枫道,「还是诸位想要藉此发难,转移视线?」 不知戳到了他们什么痛处,龙师们闭上嘴巴,面色复杂地让开道路,丹枫带着她向前,幼清望着这些人,问道:「他们是你的臣子吗?」 「不,是我的老师。」 「老师?便是老师,也是人臣。」幼清直言不讳道,「既然是以龙尊为尊,妄阻龙尊决断,没有罪过?」 此言一出,整个屋里瞬间扬起剑拔弩张的气势,其中一位龙师立刻拍案而起,高声指责道:「一个外人,狺狺狂吠,好大的胆子!」 「君君臣臣,人伦天道,你竟然敢这样讲话,我看丹枫确实是一位仁慈的龙尊。」她话有深意,并未点破,但是龙师们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敢!一个雨别还不够,丹枫,你敢担负弒杀同族的罪名吗?」 幼清拔出佩剑,挡在丹枫身后,淡哼道:「真不好意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乃天性,你们说话恼人,罪不至死,可主君在此,我看不出你们的敬重。若我为龙尊,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几个龙师气得脸红脖子粗,雨别将鳞渊境献出封印建木,他们无力阻止,丹枫不过是带个外人进入禁地,他们能怎么做?只剩下遗恨绵延,让他们对饮月君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丹枫道:「罢了,莫起争执。」 几个龙师虽然嚣张,但是他们暂时无法和丹枫闹翻,这位龙尊治理有方,善医术,更有赫赫军功,声望极盛,便是龙师议会也很难干预他的决断,丹枫的视线扫过,他们只得坐下,看着二人离开了大殿,幼清跟着他,气不过道:「我看你们兴许有什么利益牵扯,所以你才受制于人,即便是老师又如何,他们抚养你长大,倚老卖老,对你没有尊重,要我说杀鸡儆猴,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丹枫轻嘆,止步侧首:「持明殒命,便无法转世轮迴,自不朽星神陨落,持明龙裔便再无后代,如今的持明受仙舟庇佑,结为同盟,每一个持明的性命都弥足珍贵。」 幼清止声,她察觉自己已然逾矩,于是收起长剑,低声道:「抱歉。」 丹枫摇头,他在一处持明卵前停下来,这里已经有几位持明在了,他们低头叫他:「丹枫大人。」 丹枫点头,只见卵壳破损,一个幼儿的手钻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期待得看着小持明钻出蛋壳,其中一位女子眼含热泪,将蛋里的持明抱在怀中,丹枫道:「既如此,便由你照料。」 「多谢龙尊!」 那人欢欢喜喜地走了,等众人离开,丹枫才道:「那位持明因病提前蜕生,周围的是她生前的亲友。」 第13页 幼清道:「若她病死…」 「便再也无法转世。」丹枫道,「持明的数量只减不增,灭族不过是未来必然会发生的事。」 幼清长嘆,问:「是因为星神陨落吗?」 「不错。不朽星神便是龙之先祖,祂死后,龙族无法繁衍,早已被判下死刑。」丹枫道,「龙师憎恨雨别,不过是因为雨别出于回报恩情的目的,用鳞渊境封印药师投下的建木罢了。」 「你带我来,是想告诉我这些。」幼清说,「因为我们可以自然繁衍。」 「不错。」 幼清彻底弄明白丹枫把自己带过来的目的了。 若他是个坏人,这会儿肯定要把她抓起来好好钻研,但丹枫始终对她礼遇有加,她以为龙尊和龙王一样,是主君、亦是仙神,统领四海无人敢冒犯,现在看他的处境… 完全不像个主君,到像个东宫太子。 「那饮月君…得知我们这支龙裔能够繁衍,你打算如何?」 丹枫深深望向她,又看了看背后的持明卵。 过了许久,他才吐出两个字。 「不知。」 幼清无奈一笑。 「其实我也是神仙。」幼清拍拍胸脯,「虽然不知道我们的神和宇宙中的星神相比有多大差距,但你所说的困境,我兴许有点办法。」 丹枫平静的眼底终于泛起波澜,或许是他早已受够希望落空的感觉,他的希冀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请讲」。 「我不喜欢天上的司职,也不喜欢做龙王。家中突生变故,我才离开家乡,如今相隔万里,恐怕日后再也不会有龙路过仙舟。」 丹枫自然清楚。 正因如此,他才迫不及待地将她带来打探情报,或许…她是他在位时唯一的希望了。 「在此之前,我也负责过几次孕育之事,凡事诚心向我求子的夫妻我都会给他们送去一个孩子。」幼清叉腰道,「哼哼,这件事我可是很有门道的。」 丹枫望着她,欲言又止。 「如何送来?」 「这个就比较复杂了…」幼清摸摸下巴,「就是…我不能干巴巴地做研究,你们有没有异族相爱的小夫妻,他们如果想要子嗣的话,就带到我这里来,我看看能不能搓一个出来。」 丹枫轻笑:「搓一个?」 「对呀!」 「是凭空而出,还是含有持明血脉?」 「自然是含有双方血脉的!」幼清说,「如果你想,我还可以将你这里的蛋复制一遍,直接让你们的人口翻倍!但是这就会产生很严重的伦理问题…我想你应该不是那种为了种族繁衍就不顾子民未来的龙尊吧?」 「不会。」丹枫低声道,「不论如何,多谢相助。」 「乐于助人,侠者本色。」幼清指着他说,「不然就从你开始好了,你借我一些血液,我带回去研究,我从天才俱乐部搞了一套生物学的装备,现在我用着可好了!当然,我不是什么科学怪人,如果出现问题,我会立刻叫停。」 他露出淡淡的笑容,幼清也和他亲近起来,用胳膊顶顶他的腰,「这就对了嘛,人生在世,总是满心忧愁,不论寿数如何,都徒留苦涩,何必如此!」 「嗯,说得是。」 「那你伸出手。」 丹枫将手递给她,幼清握住他的手背,一枚血珠从他的指尖冒出,幼清拿出一个小瓶子存储,丹枫问:「这便够了?」 「够了够了。我可以用仙法…」幼清将小瓶子塞进怀里,「那些科学家总是讲什么技术、公式…我去瞧了瞧,他们研究的课题分明是最基础的仙术,不过修成正果之人少之又少,我倒是不会觉得他们以卵击石啦,比如那些飞船和通信器就做的不错。」 丹枫也听不明白,因为他除了征战丰饶余孽,就没有离开过仙舟。 生在此,死在此,那些仙舟之外、持明以外的事,他…并未见过。 「你放,我也放轻松。」幼清给他打了个预防针,「我知道这是个棘手的事,如果我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我也会尽量帮你的,如果还是不行…」 「命该如此。」丹枫坦然道。 幼清拍拍他的背,当做朴素的安慰。 「那就等镜流过来接我再说。晚上本想吃鱼,来时的海岸沙质不错,里面肯定有不少好吃的海鱼。」幼清问他,「我能去钓鱼吗?」 丹枫道:「此地并无鱼竿鱼饵。」 「我有!」幼清从背后变出一套专业的装备,还凭空取出一个大箱子,她拉扯他,指着远处道,「龙尊大人,你发发善心,带我飞过去吧?我一个人在那里钓鱼实在太无聊了。」 丹枫应下,他带着她来到古海岸边,幼清寻到一块漂亮的礁石,她在那里打了个窝,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甩开竿子,就这么坐着等待鱼儿上钩了。 他抱着胳膊,立在她旁边,就像一个高大的探照灯,丹枫手指一抬,一只鱼便飞到了她的鱼篓里,哪知她并不领情,连连摆手道:「快停下,这样就没有钓鱼的乐趣了!」 也不知钓鱼能有什么乐趣,丹枫坐在她身边,望着远处的落日,兴许…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平静的、带着对明日的期许,望着海边的落霞。 毕竟…她是他百年生命来唯一接触到的其他龙裔,恰好,她同为医者,兴许她能找到解救之法,哪怕只是一点可能呢? 第14页 「不过仙舟人都是长生种啊…他们也能自然繁衍,岂不是乱成一锅粥?」 她说得不错,丹枫将仙舟出现过的内忧外患简单告知,幼清听到魔阴身时,也不觉得惊讶,她说:「凡人长寿,魂灵仍是凡众,一生碌碌,长寿何为?到最后的死亡也尽是折磨,不如恢復百年身,才得珍惜。」 丹枫道:「你因血脉而长寿,还是因你的术法?」 「既有血脉的原因,也有我自己苦修的原因。」幼清道,「我从小便随着师父修行,苦修千载才修成正果,可惜案牍劳形,终非我意,我如今了无牵挂,就在外游歷喽。」 丹枫猜测:「你已千年寿。」 「不止…」幼清嘆气,「不过胜在心态年轻,我十六岁结丹,从此身量不变,再加上爹娘师尊宠爱,我并不觉得我有多大…」 她晃动双腿,问他:「龙尊今年高寿呀?」 「几百年,记不大清了。」 「…」 「那你知道镜流多大了吗?」她小声问。 「她…约莫千岁了罢?」 ……自己果然是最大的那个!唉,不过仙人的事,怎么能用年岁衡量呢?她十六岁结丹,那她就永远十六! 幼清哼着歌,期待地望着鱼钩,丹枫不爱聊天,还好他最耐得住寂寞,就在她旁边作陪,幼清又开始找他聊天:「那龙尊大人还记得前世的事吗?」 「持明蜕生,忘却前尘。不过…」 丹枫会在睡梦中梦到歷代龙尊的经歷。不论他是谁,他始终都是龙尊的躯壳,践行歷代龙尊的记忆,离经叛道者,在龙师看来自然大逆不道,丹枫起初如同龙师一般轻视外人,鲜少离开鳞渊境,不过一次远行,让他见到了仙舟之上的场景,人人安居乐业,持明与人族、狐人相处融洽,不乏共同生活者。 他们最为苦恼的事,除了俗世纠葛,便是寿数的不对等。持明龙尊寿数很长,但普通持明并非如此,虽同为长生种,可与仙舟人相比,始终不如他们长寿,很难相伴余生。 持明苦于无法与异族成立家庭,与同族也要面对分别,轮迴转世,再不是那个人。 面对族人的祈祷,丹枫对此爱莫能助。他遵守誓约,守护建木封印,讨伐丰饶余孽,其余的一切烦忧,似乎都与他无关。 但自此之后,他开始尝试去了解仙舟人的习性,腾骁将军上任,更是屡屡邀请丹枫出门同游,他不再拒绝,与那位将军也算半个朋友。 随后,他遇到了白珩。她将星槎一头扎进波月古海,彼时正逢鳞渊境持明蜕生,古海封闭,她差点淹死在海中,被人捞上来时整个人都不省人事,可不出两天她便活蹦乱跳,吆喝着他出去玩了。 之后…经由她,又与镜流交好。 能匹敌龙尊之力的当代剑首,与她比武,酣畅淋漓,让他能得以从束缚中解放出来,暂且忘却龙尊之责任。 便是她那个徒弟景元都聪慧有趣。 如今,又经由景元结识了她。 可惜这些友人,这些记忆,都会随着蜕生消散。若是她能在他这代解决持明危机…他这位龙尊,又当何去何从呢? 第7章 幼清对于垂钓很有耐心,她已经钓上几条小鱼了,丹枫闲来无事,还真就一直在这陪她,直到天色昏暗,她忽然拉紧鱼竿,欢喜道:「大鱼上钩了!」 丹枫施法,将那条鱼用水缠了上来,幼清双手抱着大鱼,足足有二十斤重,幼清被鱼摆尾弄得一阵晃荡,她双手麻利地将草绳穿过鱼嘴,举着它说:「我要拎着它走回去!」 这下小鱼也不要了,幼清将装备收好,从礁石上跳下,正巧景元和镜流乘船过来,见到她,景元「嚯」了一声,还没等他说话,幼清便道:「你怎么知道我钓了条大鱼?足足二十斤呢!」 镜流看向一旁的丹枫,他抱着胳膊,神情淡漠,不过看幼清在这如鱼得水,想必他们应该相处不错,镜流扭头踏上船只,说了句「走了」便踢开船锚,景元扶着幼清上船,幼清还热络地和丹枫挥手,「再见啦龙尊大人,有空常来玩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仙舟是她家呢。 幼清坐在船上,船夫见了,「嚯」了一声,问:「小姑娘,这鱼是你自己钓的?」 「那当然,有二十斤重呢!」 「嚯!」 一道了丹鼎司,持明们望着她手里的鱼,有外向的直接就问:「这鱼哪来的?」 「我钓的!」 这下星槎也不坐了,她拎着大鱼,一点也不说累,就这么往长乐天走,走到金人巷,旁边的商贩食客都开始问她:「嚯,这鱼哪来的?」 「我钓的!」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数十次,镜流已经快受不了了,景元突然出手,镜流本以为他要制止她,刚想欣慰,就听景元说:「哎,我这有两张仙人快乐茶的兑换券,送给你,你能把鱼给我拎一会儿吗?」 镜流:……真没救了。 于是换成景元来拎,路过烤鱼店,店长「嚯」了一声,刚想问鱼是哪来的,镜流突然道:「我有事先行。」 「哎?我们正要吃烤鱼呢,镜流不吃吗?」 镜流连话都没说,扭头就走了。 但两位幼稚儿童一点没有自觉,他们面露春光,说着「我钓的」,享受着店长和食客的追捧,幼清更是豪掷千金,叫店家给做个全鱼宴,一定要有剁椒鱼头和鱼丸汤! 第15页 他们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景元还说:「明日就要去校场训练了,想吃什么玩什么,恐怕要等我散场。」 「你会去很远的地方吗?就像镜流那样?」 「兴许吧,若将军有命,便要征战四方。」 「奥…」幼清有些失落,景元安慰她说,「不过总会有闲暇之时,届时能出来同游。」 他们的菜一样样端上,景元举起筷子,装作并不在意地问她:「你打算停留多久?」 「要留一段时间了。」幼清举着筷子说,「我和龙尊大人有了约定,所以会留久一些。」 「怎样的约定?」 「倘若能成功就告诉你!」她将筷子伸向烤盘,给他挑了一块靠近鱼头的白肉,景元将鱼肉抿在口中,肉质细嫩,麻辣鲜香,他连连点头,自行夹了好几块鱼肉,幼清又叫了两瓶酒,他道,「明日还要晨训。」 「你看我,又忘了…」幼清收起酒瓶,和他说,「等你休假再喝。就是镜流不在…没人陪我喝酒了。」 闻言,他举起酒杯,倒了一盏,「只一杯,不多喝。」 幼清粲然一笑,和他碰杯,他们两个吃得很是热闹,吸熘吸熘的,一条二十斤的大鱼愣是被他们吃了个底朝天,幼清又给景元点了两杯凉茶,他问起巡海游侠平时都会做什么,幼清说:「也不知道其他人都会做什么,反正我最喜欢行侠仗义。」 「仗剑天涯,除邪惩恶。」 「没错。」幼清望着天边的明月说,「原来这里也有月亮…哎,自由闲散,一路走一路瞧,恰巧和你相逢。」 景元望着她,笑问:「旅行的感想如何?」 「无拘无束,自然是很快乐的。」幼清抿抿唇,摇头道,「但是浮萍草芥,生于天地,又如远行客。」 她看起来总是没有忧愁,今夜的月光太凉,迢迢望去,尽是寒霜,听了持明的故事,她不知怎么,想起家乡,想起东海,有些感慨和惆怅。 但对上景元闲适的模样,那种惆怅又溃然消散,化成一种洒脱了。 于是酒水碰清茶,幼清一饮而尽,打着嗝和他说:「我们那像你这样大的儿郎很少有你这样的成就,我听云骑们说,骁卫便是云骑中的精英了,那岂不是小小年纪便成了将领?不论放在哪里都是传奇吧?」 景元呵呵一笑,似乎并不觉得那有多稀奇,毕竟…「师父她,才是真正的传奇。」 「镜流的剑术造诣颇深,不过我看你也不差。」她拍拍他的手背,景元眨眨眼睛,幼清脸色酡红,酒嗝打了两三个,她摩挲着他的手背,问,「你手上戴着的是什么…」 「护具。习剑演武时能保护手臂。」 「那为什么要套在手上?」她抬起他的手,用指尖勾勾他的指根,「绑在这里了…」 景元咳嗽一声,收拢手心,后退道:「固定罢了。」 幼清托着腮帮,专心望着他的手,他手指颀长,手心有常年练剑留下的茧,不过手心素白温热,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武夫的手,反而像舞文弄墨的雅士。 幼清用手指点点脸颊,玩味地赏玩一会儿,才从他的手上收回目光,他的脸有些红,景元一手握着筷子,在空荡荡的盘子里乱点,幼清哼笑一声,用手摸摸他的头髮,说:「你头髮乱啦…一会儿我给你绑好。」 他轻轻点头,过了会儿,她将酒瓶中的酒一起干了,然后拍桌而起,和他说:「走啦,吃饱回家!」 幼清酒量称不上好,两瓶就摇摇晃晃了,不过她买的确实是高度酒,也不怪她醉,景元一开始还想把她扶回去,但看她左右摇摆的模样,还是放弃了搀扶的政策,一出门便低下身子,握着她的手腕,让她趴在他的背上。 幼清乖乖配合,她埋在他的头髮里,轻轻吸了口气,景元的耳朵红了起来,他躲开她的磨蹭,幼清抬起上半身,双手摸着他的头髮说:「你的头髮摸起来…好像小狸奴!」 景元将她颠了起来,她咯咯笑着,两手抱着他的肩膀,手里还抓着他的发绳,她说:「你的发绳旧了,样子也旧…我送你一条新的吧?就当是庆祝你升职加薪。」 「嗯…听你的喽。」 「镜流这人看起来冷情冷性,还是挺疼你的…」 景元轻笑:「疼我么…」 不曾亲近,只是…隐约能见到她的笑容,可惜,明月照人,却无法触摸。 这一路走来,年少轻狂,也有慧极必伤,少年的世界只有书本、父母和师父,如今又有了云骑和仙舟。他并未面对过多少丰饶孽物,但跟随镜流,过段时日便能碰到恶敌吧? 景元最擅长破局,兵不血刃取得全胜,玩弄手段要远比挥剑更有效率,不过理解他的并不多,云骑之中…有对他不满的,他能接受。 可镜流呢?她对他评价如何?她就像一个按部就班的机械,教他习武,从不多说一言。 他…究竟算不算得上优秀呢? 幼清理着他的发,痒丝丝的,景元回神,就听她在他耳边说:「若你是我的徒弟,我肯定会对你疼爱有加的。见你袖口破了,都愿给你缝制的那种。」 景元笑道:「这算是撬墙角么?」 「唔…你师从镜流习武,我不好说武功在她之上,但你可以和我学其他东西。剑术不过是我诸多研习之一罢了,你出门在外,难免伤痛,我路过你们仙舟的丹鼎司,也看了看他们制作的丹药,不过凡物,我这儿可是有仙丹妙药呢。」 第16页 瞧她狂的!景元顺着她的话说:「那我要习多少年岁,才能赶上幼清师父的一点皮毛呢?」 「你这么聪明,也就百年罢!炼丹没什么难的!剑术也没什么难的!唯一难的便是修身养性,修炼自身…」幼清和他说,「自己若不坚定,习再多也没用呀。」 「幼清师父真是有大智慧。」 「那是…不过…」幼清捋着他的髮丝,露出他的侧脸,她用指尖在他鬓角摩挲,目光如水温柔,「你是个好儿郎,理应受人疼爱。」 她埋在他的肩上,嗅他的发,酒后吐真言:「连气味都这样好闻…」 能不好闻吗?他都快被她蒸熟了。 景元面红耳赤,低着头将她向上颠了颠,幼清说了一堆暧昧不清的话,歪头便唿唿大睡,只剩下他,脚步似有千斤重,他想要走快一点,又怕走得太快会错过什么,刻意放缓了步调。 长乐天的勾栏亭台仍有悠悠曲调,景元把她带到她落塌的酒楼,没想到才过去这样短的时间,他们好像认识了足足一年。 将房牌取来,景元驮着她,把她放到了床铺上,她没有行李,屋里干净冷清,景元叫了热水,也叫店小二端了一壶热茶上来,等到门外无人,他才反锁内门,从窗户离开了。 * 第二天,幼清睡到日上三竿,她头痛欲裂,在楼下买了三杯醒酒汤,喝了之后又睡了一阵才从宿醉中缓过神来,幼清酒量一般,酒品也差,和她喝酒的都说她喝多了爱耍流氓,还断片失忆,幼清是从来不信的。 她人品极好,怎么可能酒后失德呢! 不过她是怎么到旅店的来着? 算了,估计是景元将她驮回来的。 眼看着要到傍晚,幼清不禁感慨:小鱼啊小鱼,你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该干点正事了! 说着便起床洗了个澡,然后继续躺尸。 躺到下午,幼清打开干坤袋里的收音机,里面还有和平播报,幼清用玉兆在前台点了份下午茶,就着广播吃了起来,吃完继续躺尸。 她默默想:小鱼啊小鱼,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有辱斯文啊! 说着,又头脑斗争了一会儿,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名为被子的魔鬼将她束缚,她挣扎着换上衣物,看着时间不早,研究丹枫血液的事不适合再做,于是从桌上拿起佩剑,就这么拎着出了门。 景元的云骑校场不在长乐天,她四处打听才找到位置,这会儿大家都散了,校场外没什么等人的亲眷,都是卖小吃的摊贩,幼清买了两把炸串,逆着人潮钻了进去,云骑新人们对着炸串吞了吞口水,纷纷问她:「外面买的?」 「对,就在门口。」幼清好心为他们指了指,回头时,便撞上一对年轻结实的胸肌,他半敞着衣襟,垂头笑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幼清吞咽口水,举起手中的炸串,景元借着她的手尝了一口,立刻两眼放光,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第8章 「镜流不在?」 「日常教习,师父不必在。」景元笑道,「不过饭后还有跑圈二十次,挥剑五百下的作业。」 「那我们吃什么?」 景元摸摸脸颊,和她说:「时间紧张,就不出去吃了,云骑食堂?」 「啊?吃食堂啊…」幼清眯着眼睛看他,猫猫抿唇,仰着头躲开,她靠近追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当然有事,他没钱了… 哎,二老因为他调皮捣蛋断了生活费,训练艰苦又赚不到外快,最近地衡司也没什么公务员考试,他写不了文章也代不了笔试,还好下个月他就能拿到骁卫的薪水了,不过这几天… 景元看着空空荡荡的钱包,欲哭无泪,还好幼清十分体贴,她说:「食堂就食堂吧!不过今晚不能吃,我路过时看到一家面馆,你要跑步的话就不吃大鱼大肉了,我们去吃牛肉面吧!我请客!」 看他犹豫着,幼清拉着他的手说:「哎呀,就别拒绝了,我来的时候你请客了一整天,我吃了也得有二十家吧?来而不往非礼也。吃完牛肉面,我们一起去跑步?」 景元点点头,两人吃了大碗牛肉面,宽面细面换着吃,吃完在路边听了会儿弹词,看着差不多,景元便开始准备锻鍊了。 镜流的作业真是言简意赅,幼清一开始是跟着他跑的,不过镜流的作业是绕着城跑二十圈,幼清跑了一半便觉得累了,以前爬山也是一日两三次,现在成了仙,反而越发倦怠,做不到勤奋了。幼清御剑而行,主打一个陪伴,景元状态良好,跑完也不过喘了些,幼清瞧瞧时间,问:「你还要挥剑吗?」 「累了?你先回,不必等我。」 「倒不是累…」幼清没好意思说自己睡了一整个白天,她望着四周,问他,「你知不知道哪里没人,位置偏僻一点的?」 「要做什么?」 「你就当我要做实验吧。」 「说起做实验。」景元抽出长剑,上下挥舞道,「就只能在工造司吧?那里有制作机巧、修復金人的工厂,内里宽阔。」 「哦?还有零件能用?」幼清抱着胳膊道,「不知有没有用,要是能看看去就更好了。」 「我认识几个工造司的匠人朋友,有闲置的屋子,我替你包下来,这样如何?」 「好。」虽不知他哪里来的人脉,什么事都能解决,幼清也没客气,就这么答应下来。 第17页 她坐在一旁看他挥剑,看了一会儿便腻了,不禁道,「这样是不是太枯燥了?」 「练习不就是枯燥的?」他早已习惯白天夜里各挥剑五百下,这可比幼时的训练少多了,纵使枯燥,可现在有人陪着说话,也能解闷。 「要不要比试比试?我和你师父的招数不同,你不必学我,用你师父教的迎敌就好。」 景元侧头,见她抽出剑,剑尖直指,几乎要勾到他的下巴,她挑着他的头髮,笑问:「来不来?」 都挑衅到眼前了,哪有不来的道理? 景元反手挥开她的剑,她后退两步,一手负剑,斡旋不久便直接出招,幼清身轻如燕,招式轻柔,但剑光极快,景元挡了两次便捉襟见肘,索性不再用武器格挡,而是直接躲开。 幼清挑开剑花,笑他:「干嘛只知道躲?不要怕打伤我。」 「原话奉还。」 她分明收着力气,还这样说他?景元的攻势与镜流极像,剑出无回,一旦开始进攻,便是疾风暴雨,幼清的薄剑打在他的重剑上,手腕都被震得生疼,她后退两步,挡住他的攻势,奈何他像并不会累一样,又开始新一轮的进攻。 幼清深知若再防守,便成了两相嬉闹,没有什么实战价值,索性后退两步,认真了两分,天忽然落雨,景元细细观之,才知那并不是雨水,而是她凝聚而来的水花,幼清以剑尖挑开水滴,水顿时变成利刃,纷纷袭来。 他应接不暇,被她打得接连后退,眼看长剑破空,就要穿过他的喉咙,她却故意转向一旁,擦过他的剑刃,将他箍在地上。 她一手压着他的胸口,半骑在他的腰上,景元收剑,避免将她擦伤,她放松身体,上身自然地垂落,髮丝交缠,幼清面带微笑,垂头夸他:「不错,就是武器太重,碰上我这样灵动的敌人就有些棘手了。」 景元道:「你深藏不露,想必与龙尊和师父都无法分出胜负吧?」 「哼哼…不瞒你说,我比他们还要厉害呢!」 她说着,身子也越来越放松,景元倒不是嫌弃她重,而是… 腿压着他两侧,他的手臂碰着她的膝盖,犹如触电一般挪开了。 幼清没觉察到不对,从他身上站起,握着他的手将他拽了起来,景元这人不是武痴,对与人比试不算上心,不过和她打一架,竟然有几分欢愉和畅快,他摇摇头,让自己恢復清醒,举剑道:「赐教了。」 「还来呀?」 「不,还差三百一十二下挥完。」 「好吧好吧。」幼清收起剑,坐在一边抱着膝盖说,「挥吧挥吧。」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在这陪着他,尽管他们没有吃喝玩乐的时间,不过望着青年才俊挥汗如雨…是不是也算一种享乐呢? 幼清瞧见他的髮带,隐隐约约想起什么,她从干坤袋里抽出一条红绸,用仙法裁剪了,再拿出针线包,用撑子固定好,开始缝制。 景元听她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以为她睡着了,结果一侧头,她在缝东西,昨晚的记忆席捲而来,他耳垂髮烫,赶紧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幼清很快就绣好一条红色金纹的髮带,她招唿他过来,景元虽挥完了剑,但并没有靠过来,而是远远瞧着她。 他说着:「一身汗热,先去沐浴。」 她并不嫌弃,过来拉扯道:「我就住在那,去我那里洗吧?」 景元被她拽着胳膊,本能地后退,幼清还以为他在跟自己客气,更加热情地往酒馆拉他,景元哪能扭过她,只能跟着去了她的房间,洗澡的地方只有屏风阻隔,两人到了逼仄的房间,氛围一时焦灼起来,幼清撒开他的手臂,转而抱着自己的胳膊,结巴道:「你用吧,我在外面等你。」 头髮挡着脸,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一声故作轻松的「嗯」,刚练完武的青年才俊已然红了耳朵尖,悄摸摸地钻入屏风内。 幼清坐在圆凳上,两手整理着茶具,眼睛却不自觉瞥向屏风。 风卷鹤舞间,他双肩宽阔,正在宽衣。 幼清吞咽口水,用茶杯挡着唇,欲盖弥彰地望着他的动作。他几乎没有任何声响,脱了外衣后,他侧过头寻觅放置衣物的位置,幼清立刻併拢膝盖,乖巧地坐得板正。 他将衣物挂在了屏风上。 水泛起涟漪,他背对屏风,只剩下他垂下的发,还有偶尔掠过肩头的手背。 他洗得太斯文,几乎一动不动。 幼清走过去,他似乎察觉她的靠近,浑身都绷直了。 一阵风吹来,她垂着脑袋,声音结结巴巴地和他说:「景元…我把你的衣服也弄干净了。」 她怎么这样笨…用一个清洁咒,何必要洗澡呢? 景元同时也在想,既然她能清洁衣服,为什么不顺路把他也洗了呢? 听到她离开,景元缓回唿吸,动作也快了些。 幼清没再坐在他背后的桌子前,而是坐到了床边。她里扭着他的髮带,扭出褶皱又被她熨平,如此反覆,他终于洗好,站在她面前。 他未着披甲,只是穿了外衣。髮丝还垂着水,景元用毛巾擦拭着,每一动作都牵动他的臂膀与前胸,幼清绞着手里的髮带,两相无言下,她抬起手,挥来一阵风,他便干爽得像个刚出厂的毛绒玩具了。 「多谢。」他挂好毛巾,幼清扯着他的袖子,他对上她水汪汪的眸子,也不自觉靠近,在她身侧坐下。 第18页 景元坐着也比她高,幼清不好绑头髮,他便体贴地坐在她的脚踏上,幼清用膝盖贴着他的肩膀,垂头梳理他的长髮,刚洗完的发松软膨胀,两只手拢了好半晌才收回来,髮丝间瀰漫着淡淡的皂角香,她低声问:「这样一天要练到很晚了…不累吗?」 「习武哪有不累的?比起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每日挥剑一千次算不上什么。」 「说来也是…」幼清捋着他的髮丝,将它们编织、併拢,她编发的手法愈发熟练,很快便将他的发缠好,髮带垂落,他望着上面的金纹,有些像云鹤,景元低念:「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她随之轻和:「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久留。」 他一声轻笑,幼清梳理他的髮丝,问他:「他日我要走,要不要和我同行?」 要放在两年前,他正值叛逆,兴许想都不想,直接答应下来,可如今,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走不开了,云骑当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既然已经起誓,他想要一走了之,再也不能。 察觉他的犹豫,她立刻换上轻巧的语调,「哎,说着玩的,忽然有个陌生人要带你走,镜流和你父母恐怕要追着我打吧?」幼清摇晃双腿,和他说,「即便是我,离开时也思索了很久,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呀。」 他靠在她的膝上,也有些迷茫,不过她语调欢快,按着他的肩,及时地转移话题:「你不要动,有点长了,我要用剪刀喽…」 说着,她伸出两根手指,变戏法一样剪掉多余的部分,幼清举起髮带的尾端,抽出红线,把它封了边,绛红色的髮带坠在他的肩上,他用手摸了摸,低低道:「多谢。」 「不用谢,现在回家吧!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不了,吃太多会走形。」 瞧他美的,幼清推推他,调侃,「确实,保持好身段还是很重要的。」 景元摸摸头髮,脖颈到肩膀的线条流畅的不像话,更别说藏在衣物下的肌肉纹路了,幼清止住声音,赶紧把目光从他的身上收回。 看着时间不早,景元起身告别,她打开门,跟着他下楼,两人走过一段楼梯,景元忽然驻足,他在楼梯上回首,银髮垂落,他的泪痣在灯下隐隐绰绰,这样温柔,幼清一时看愣,少年笑问:「怎么不回?」 她立刻回神,结巴道:「送你呀…」 「不必相送,回吧。明日再见。」 幼清抿唇,望着他的扶梯而下的背影,默默道:明日再见。 第9章 可惜明日未能好好相见。 景元一下忙碌起来,镜流被指派了任务,景元要与之一同,出行前,景元先落实了答应她的实验室,他打通工造司,给她安排了让她发挥的场所,因为走前匆忙,他都没来得及问她究竟要做什么实验,只嘱咐一句万事小心。 镜流本以为她已经离开仙舟,结果见她前来相送,还有些惊讶。 幼清不好意思道:「与龙尊有些约定,就先不走了。」 镜流道:「仙舟罗浮贸易往来,适宜久居。」 「嗯嗯,那你们平安归来呀!」 镜流颔首,扭头上了船,幼清和景元也挥了挥手,他笑笑,回头之时,看到他带着她送的髮带,不知怎么,心跳怦怦,手都悬在半路。 她当然是为了饮月君留下来的。一诺千金!言而有信!绝不是为了… 幼清晃晃脑袋里的废料,虽然没把他从脑袋里晃出去,但头脑也清醒多了,她拿着景元给她的通关玉兆,直接去了工造司角落的小作坊,这里器材混乱,幼清大手一挥,里面立刻干净敞亮起来,她将衣袖绑好,又掏出存储丹枫血液的玉瓶,大有大干一场的情态。 「让我来看看…你们持明和其他龙有什么区别。」幼清抿着嘴唇,神色认真地将血液滴出瓶口,有仙法加持,幼清很快便将血液研究透彻。 缺少了一脉,如今的持明,已经称不上「生物」了,魂魄无损,但无法繁衍,只能将**不断复制復生… 难做啊。两个持明想要有子嗣很难,目前最便利的办法应该是引入异族血脉,先借新血液来补全缺失的一脉,但也会沖淡持明的基因,也不知这样下去是改善还是换成另一种方式「消失」了。 凭空创生为仙神大忌,再加上伦理问题,幼清不会随意实验,否则现在她便可以借用丹枫的血液与自己的融合,看看能不能做一个新娃娃出来。 但幼清不想喜当妈,恐怕丹枫也不想当这个爹。 幼清研究了几日,想出几个办法,便带着自己的结论去了鳞渊境,古海一片平静,丹鼎司的持明见了她,纷纷主动让出船只,幼清问:「我可以随意进入了?」 持明道:「龙尊有令,准许通行。」 幼清道谢之后便登上了船。 周围景色并无改变,可她确实在前进,片刻过后,眼前出现朦胧蜃楼,破开迷雾,海岸展露,幼清跳下船,望着宽阔的沙滩和不远处的塑像,担心进去被龙师臭骂堵截,她用了千里传声,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龙尊大人?」 丹枫抬眸。 屋内烛火昏暗,世代侍奉龙尊的侍从放下茶盏,见他醒了,便道:「丹枫大人,新煎的茶。」 丹枫点头,抿了抿茶,饮了一口后,他放下茶杯,起身道:「出去片刻。」 第19页 通常来说,他很少独自出行,都要有人跟随,不过丹枫不再是少主,而是独当一面的持明之尊,他想独自行动,大家也不好非要跟着,便随他去了。 丹枫来到海岸,幼清在龙尊的塑像下坐着,见他前来,她笑着和他挥挥手,又压着声音问:「那些人没有为难你吧?」 丹枫摇头,「你唿唤之音仅我一人可闻,龙师不会时刻监察我的行踪。」 「那就好,希望不叫你为难。」幼清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几张纸,丹枫从她手中接过,幼清道,「喏,我分析了你的血液,这就是药方。」 丹枫道:「请讲。」 「诚如我之前所说,凭空创生面临着很多问题,你与我的血脉并不相同,想必用药、改善也要用仙舟方子,不然不起作用不说,还可能酿成糟糕的后果。」幼清说,「我想了几个方法,其一是最稳妥的,你们持明中有与异族相爱并且非常盼望有子嗣的夫妻,他们倘若愿意身先士卒,我会先对他们用药,改变持明的某部分基因,我会温和用药,尽量不损伤他们的身体,让他们自然受孕。其二便是由我捏造生命,这样就需要同意此次实验的男女提供生物样本,并且,我需要你们的一个持明卵来孵化幼子,为了避免你们减员,我会尽量复制一个相同的持明卵出来。其三就有些无厘头了…」幼清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我体内也有龙族血脉,与你的不同,但也有不少类似的基因组,我打算把我自己的血放在药里,这样能事半功倍,用我族的血改善你们的,但是你们之后出生的每个孩子可能都要与我有点血缘关系…」 丹枫静了许久,他并不懂基因为何物,不过也能听懂大概,丹枫道:「我已寻到你所说的夫妻。」 「那就还是用第一种法子好了,不过龙尊大人,事先说明,这件事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幼清说,「可能一代只有这一个新生儿诞生,他想要繁衍还需要继续用我的药,即便这样想要留下后代的持明多了,改变也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我见镜流应召而走…你们是不是天天都在打仗?届时死伤无数,生的肯定比不上死得快。」 「无碍。即能破局,何不一试?」丹枫道,「若这孩子养在我身边,我会护她周全。」 「你还真是不沾红尘啊。」幼清抱着胳膊说,「人家小夫妻辛辛苦苦得到的孩子,怎么能给你养?除非你做孩子的师父之类的…」 她捏捏下巴,「说起来……你们持明是否有……」幼清比划起来,丹枫不解其意,她只好道,「就是能否行房…」 丹枫沉默良久。 他不知何谓行房。 他真是单纯得可怕啊!幼清将他上下看了看,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倘若持明没办法行房,恐怕也讨不到外族老婆了,她根据常识做出了判断,立刻打住了这个话题。 丹枫见她不再多言,便继续道:「第二种方法,我可以入局。不论是血液,还是其他。」 幼清望着他,他神色淡漠,透露着不为人知的疲惫,以及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看破的急躁。哪怕他始终冷脸待人,可他心海翻涌,早就到了极限。 与龙师斡旋…再加上持明存亡的重担,他早已喘息不得了吧? 幼清放下手臂,问:「丹枫,你的意思是,这三种方式,你都要试一试?」 「不错。」丹枫道,「此事若成,恩情似海,不论星海无垠,持明一族,涌泉相报。」 幼清指着那个雕塑说:「之前听你和我说这位雨别龙尊的故事,你们虽有各自的人生,但行事作风上却很相同呢。」 「雨别非我…亦是我。龙尊传承,世世代代…」丹枫的声音飘渺得很不真切,「不可断绝。」 幼清嘆气,「受人之託,当然要帮人帮到底啦,捏造生命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让你们现在有的持明能够自行繁衍,景元给我借了个工造司的工厂,现下看来,并不适合接下来的工作了,我看丹鼎司有不少大夫,龙尊大人能不能借我一间屋子?对了,我还要一个你们的持明卵,我会尽量保证它的健康,但是我要带它走。」 「用于方案二?」 「嗯哼。我看你们的持明卵都是一人一个的,届时新生的小持明应该也会很像那个人吧,你要不要和快要蜕生的持明商量一下?」幼清摊手道,「为君之道,不可行霸道,还是不要太专断独裁了,那些龙师中可有你信任的人?和他们也商量一下吧?」 海风习习,不知怎么的,幼清发现丹枫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他长舒一口气,像是在冷静头脑,过了会儿,他道:「有的。这座塑像便是他…或说之前的他出资建立的,他始终…」 持明并没有父母儿女,但是丹枫还是用了这个词:「待我视若己出。」 「那太好啦!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丹枫颔首,她感觉自己又飘了起来,腰上缠着他的大尾巴,她飞在旁边,歪着脑袋问:「龙尊大人也会这样拉着别人飞吗?」 不,他只这么带过她和幼时的景元,若是旁人,恐怕要让他用水牢囚之,对待客人不能太粗鲁,他便用了自己的尾巴,不知为何,做起来十分自然,兴许…是因为她长得有些小巧,且龙之一物,也习惯如此对待同伴吧? 幼清想说自己其实会飞,不过他像自己的爹爹那样用尾巴带着她腾云驾雾,她还觉得挺怀念的,便没再多话,而是用手摩挲起他的长尾巴。 第20页 「大青龙啊大青龙…行云布雨好神功…」 她唱着家乡民谣改良版,丹枫本不怕痒,但是被她摸得龙鳞发紧,他摇动尾巴,幼清闭上嘴,抱着他的尾巴不再乱动,乖乖跟着他往鳞渊境深处去了。 龙师们正在开会,一见她又来了,有几位立刻吹鬍子瞪眼,拍腿就要骂,丹枫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嚣张的偃旗息鼓,他们嘴边的话噎在喉咙里,只能看她落地,跟屁虫一样追着丹枫走进大厅。 龙师中不止那些张扬的老头,还有不少中年男女,其中一位女长老最为冷漠,即便是丹枫走过身侧都未见她起身相迎,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此以外,约莫半数都规规矩矩地向丹枫行礼,这群人面目颇为年轻,让人猜不出年龄,恐怕有些还不如丹枫岁数大呢。 幼清偷偷打量着这些人,丹枫在一人身旁停下,垂头道:「老师。」 「龙尊大人。」那中年男子捻须一笑,「有事相商?」 丹枫点头,幼清跟在他们身后,龙师卜荀瞧她一眼,又看了看丹枫,卜荀的眼神玩味,指着丹枫道:「情窦初开固然是好事,可不能说离开鳞渊境之类的话啊,到时候被逼褪鳞,又要让我来抚养。」 丹枫面露诧异,他回头看看背着手东张西望的幼清,摇头道:「这位是幼清,结交的朋友,并非是老师所想。」 「那就好,那就好。」 本以为她没听,结果她突然插话道:「难道以前也有因为私奔被惩罚的龙尊?」 「不错,他爱上一位短生种,想要随她离开仙舟。」卜荀道,「龙尊传承不可断绝,岂是说走就走的?」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卜荀看看丹枫,丹枫目视前方,可脑海中已经浮现了那人的模样。和自己面容极像,但丹枫清楚,那并不是他。 「哎,说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卜荀道,「那位情迷心窍,听不进任何劝阻,龙师只得将其软禁,而那短生种不过百岁寿,很快便死去了。」 得知爱人去世的龙尊悲痛欲绝,在他自我了断之前,龙师介入,将他褪鳞,化为持明卵,等待新的龙尊降世。 「奥…」幼清轻嘆,做了个无关紧要的评价,「那龙尊大人还是个情种呢…」 第10章 丹枫跟着老师来到了一处幽静的亭台,有护珠人在两边把守,确保这次谈话无人偷听,也无人打扰。 丹枫他们的计划细细道来,卜荀一开始还笑吟吟的,结果越听眉头越紧,他凝重地看着幼清,幼清摸摸脑袋,没等丹枫说完,卜荀便道:「老夫无力,头昏眼花,实在听不懂少主你在说什么…」 丹枫闭口,幼清道:「做起来不难,就是…」 「你是何来歷?为何能有创生之能?」卜荀警惕道,「见你面容行事与仙舟人无异,此事将军可知晓?方壶仙舟的龙尊呢?」 「我不是仙舟人。」幼清摆手道,「我没有恶意,还请先生放心。丹枫是镜流的朋友,我来仙舟,都是镜流和她的弟子景元接待我,对我照料有加,龙尊大人信任我,将这件事拜託给我,我才贸然提出这些方法…」 卜荀握着拳,神情复杂,但对方言辞恳切,把他的顾虑都解释了,他只好道:「恕老夫失礼,并无不敬之意。」 幼清摇头,她摇晃小腿,低着脑袋,想让丹枫和卜荀继续商量,丹枫接过话,和卜荀道:「老师,可以一试。她同为龙族。」 「什么?」卜荀瞪大双眼,「她是龙?」 幼清点点头,「不过我是混血,我爹爹是龙,我阿娘是人哩。我不知我们的先祖是谁,和你们的是否是同一条龙,但是我们都是自然繁衍的…当然也有借梦、托生、转世之类的不太常规的方法。」 卜荀捏着龙鬚,沉吟许久,他道:「此事应知会冱渊君。」 「不急。」丹枫道,「幼清调制、钻研仍需时间,我想,事成之后,再与方壶联络。您意下如何?」 「唉…你是饮月君,是龙尊大人,我能如何?」卜荀拍拍桌子,撑着额头道,「一下子和我这老头说这样多,头痛啊…」 丹枫不再出声烦他,过了会儿,卜荀压着桌子,扭过身子看她,「幼清姑娘,方才丹枫所说借血一事,那这孩子…」 幼清指着丹枫说:「他说他来养!」 卜荀又拍了拍桌子,连声道:「儿戏…儿戏啊!」 幼清对对手指,「也可以不用丹枫的血,就是用他的方便一些,也更可控,老先生,我向您保证,绝不会有一只持明因我死去,蛋我都给你们保养得亮亮的!」 亮亮的有个毛用!?再说她是谁啊!不能因为镜流是剑首觉得有她担保就行吧? 但不得不说,一听她同为龙裔,卜荀的防备心也减弱了许多,同时升起一股化不开的期许,若是能自然繁衍…持明便不会灭族了。 这对一个即将走向灭亡的种族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卜荀更为警惕,他清楚仙舟的悲剧源于无知,倘若她也是如药师那样不顾他人死活的「神」,持明子孙岂不是要重蹈覆辙? 「幼清小姐,你为何能有如此力量?一旦成功,这些新生的孩子,会不会…」 会不会是怪物,而非持明? 「我的力量是靠苦修得来的,当然,以前我是不懂生产之类的事的…」幼清嘆气,「说来话长,总之我得罪了上头,闲赋在家,我阿娘看不惯我闲散,给我谋了个差事,让我去司管求子庙,我给心诚善良的夫妻治病、捏娃娃,这才学会了这个本领,这关乎一个新生儿的人生,我虽然不喜欢工作,但我真的好好考察父母和他们的生活环境才会给他们孩子的。」幼清叉腰道,「做送子娘娘那段时间,我的香火可是最旺的,那些带着其他目的来跟我要孩子的男男女女,我才不会让他们有孩子。老先生,我这么说,你肯定还是不信我,毕竟眼见为实,但是我这人从不食言,我干这个活也有两百年,之后我又回老家司水去了,只要和信徒有关的事,我都是认真对待的,那都是一个个生命呀。」 第21页 「再说,我现在的身份是巡海游侠,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扶危济困,现在镜流的朋友有困难,我岂有不帮的道理?」 她说到这,又补充道:「但是我理解你的顾虑,没有贸然行动,让丹枫来问问老师们也是我的主意,要是需要告诉将军,再做商讨,我也可以等一等的!」 这下弄得他们这些求人的不会做事了,幼清这话说得非常圆满,挑不出来一点错,卜荀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但看她面相就不像坏人,但他的评断太无力了,可他也不想告诉腾骁,这毕竟是他们持明内部的事… 卜荀想了好一阵,最终道:「也罢,幼清姑娘,念你为人无可指摘,再有剑首担保,你大可先制药,但后续…还请等我从方壶仙舟返回,带回冱渊君的口信才好。」 幼清点点头,她靠近丹枫,小声问:「这位又是谁呀?」 「方壶仙舟的龙尊,德高望重,是该告知她。」 「原来你们每艘仙舟上都有龙尊。」 卜荀起身,长嘆道:「不仅有,方壶仙舟上多是持明,也是感念仙舟垂怜,给我们一个栖身之地。将军那边…便等有些成果再上报罢。」 丹枫颔首,看他要走,叫了一声「老师」,卜荀回头,遥遥望着他,又看了看幼清,卜荀清楚,丹枫为人面冷,不爱与人交心,做事很少和人商量,他私下里做了这件事,成了也行,若是不成,恐怕要酿成灾祸,反而是这个看着年龄小小的丫头,刚来就看透了仙舟生态,也看透了丹枫,竟然将他劝住了。 不说劝住龙尊,就连他也被说服了,现在就打算空手去拜会冱渊君喽。 幼清看着卜荀走了才说:「我看这位先生头髮还有一半是黑的呢,恐怕没到大限吧?」 丹枫道:「自然,老师身体康泰,无病无忧,何来大限?」 「那你带我找的持明卵不是他?」 「并非…」丹枫道,「随我来吧。」 他又将她捲起,她抱着他的龙尾,笑得甜甜的,「龙尊,不瞒你说,我阿爹也是龙尊呢,他是司水的龙王,本来我也该做龙王的,但…哎,总之我十分理解你。现在你这样缠着我,好像我小时候,阿爹带我出去玩的样子呢。」 丹枫听着她的讲述,也露出浅浅的笑,但他并无父母,若是有人愿意这样带着他出去游玩…那,他希望他的阿爹是卜荀。 丹枫带她来到了一排屋舍前。这里挤满了持明卵,小房子都成了点缀和陪衬,沿着道路,丹枫与她来到一户人家,这里有一位年轻的持明守在前厅,幼清还记得她,这是跟在丹枫身边的侍女,见到丹枫,她起身道:「丹枫大人。」 丹枫应下,侍女紧张道:「您怎么…」 带外人进来了? 丹枫明白她的意思,语调放缓,竟然带了几分安抚的味道:「幼清并无恶意,带她来和弘月说说话。」 侍女只好让开,她担忧地望向屋内,幼清也放轻脚步,屋里充斥着药味,丹枫一靠近,便听一道苍老的女声说:「少主勿近。」 「无碍。」他坐在床边,想要撩开床帘,对方又咳嗽两声,连声道,「小心我这咳疾…」 丹枫见她伸出手,还是没有掀开帘幕,而是将她的手放回被中,妇人握着他的手背,问:「蜕生在即,龙尊大人不必担忧。」 丹枫道:「弘月,此次我来,是有事相求。」 他将借用她的持明卵与幼清的计划一一告知。 对方听了,并没有像卜荀那样忧虑,反而笑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神仙,竟然有这样的力量?若是要改我这身子,就将我这咳病一併去了,行不行?」 丹枫低声道:「弘月是我幼年时照顾我的侍女…我听闻,她每次蜕生,一到晚年便会咳血不止,顽疾难医。」 幼清点头,她将女子的手接过来,碰到幼清微凉的手时,帘内人微微发抖,幼清安抚道:「不要怕,我在给你诊脉。」 她细细听了会儿,然后放下对方的手腕,和丹枫道:「是肺痨,此病难医,但可以医治,若是需要,我可以在她破卵而出之前将她治好,这样下一世就不必受苦了。」 「多谢。」 弘月闻言,也笑着说了声「谢谢」,屋内寂静,她又轻声问:「方才我听您说,待新儿出世,由您带在身边抚养,可是真的?」 「嗯。」 幼清补充:「不要担心,就是借用作为研究,不会真的使用你的持明卵的,我会复制一个类似的…」 帐内安静,忽然,弘月伸出皱巴巴的手,握住丹枫道:「少主…为何,不直接用我呢?」 「为你的安危考虑。」 「您只找了我,是吗?」 丹枫点头。 「少主小时候就不爱笑,但是爱吃我做的甜粥,吃完之后便靠在我怀里,听我唱着童谣入睡…」弘月嘆气,「我知少主会梦见歷代龙尊之事,您的幼年哪有孩子的无忧无虑…」 是她,总是把他当成孩子,哄他开心,抱着他,为他唱着摇篮曲。 他幼年唯一幼稚的想法便是,等弘月蜕生,他便要抚养她…就像她照顾他那样。 「持明无子嗣,抚养少主,便如抚养我的孩子…」弘月笑笑,「侍奉龙尊左右,岂能畏死,何必大费周章借用?便用我…再成全您的夙愿吧。」 第22页 丹枫垂眸,他收拢手心,弘月勉强撑起身子,撩开床帘,幼清和她对望,她不过中年相貌,头髮却一片惨白,因为呕血,整个人褪去血色,十分羸弱,见了幼清,弘月点点头,躺回床上,道:「我阅人无数,这位医士颇有眼缘,既然是丹枫大人的吩咐,我自然万死不辞…就是…他日蜕生,迢迢望着少主身边跟随着的并不是我,新生的我,是否会因此而垂泪呢?」 丹枫默然,他握着她的手,紧攥不放,片刻后,他问:「当真…不会损害持明卵?」 「嗯,绝不有损。」幼清坚定道,「不会有差错的。我的仙法可以庇佑一城…不,一座星球,我会用最强的护法之术保护她的持明卵。」 丹枫闻言,终是嘆息,他轻拍弘月的手,应下:「好。」 弘月笑道:「多谢少主。这位年轻的医士…可千万别忘了给我治病。」 「放心,绝不会忘。」 「谢谢…」 他们谈话后不久,弘月便蜕生了。 丹枫立在她的持明卵前,一派冷清寂然,微风吹动他的衣摆,他兴许是在和她说,或者是自言自语:「持明蜕生,忘却前尘,弘月,终究还是…」 终究还是死了。 不论这之中孵出一位多像她的孩子,那个耐心哄他入睡的人都不在了。 第11章 丹枫很快便安排了靠近古海的一处房屋给她做研究,除此以外,他还承包了她的出行食宿,以表示对她的谢意。丹枫不爱讲话,他多数时间都冷冰冰的,背着手眺望远处,有他在的地方温度都会下降两个点,但只要他无事,就会在这陪着她忙碌。 丹枫还分配给她两个持明助手,一开始在这医馆看到持明卵的时候,两个人吓得脸色惨白,赶忙贴上去听持明卵的心跳,还好,摸着是温热的,里面也有活物。但幼清并没留下两个助手,她一个人做事反而更自在些,丹枫也随她去了。 持明卵在这能正常孵化,既有丹枫的力量,也有幼清的庇护。 景元和镜流没回来,白珩还在关禁闭,她闲来无事,还会在门口插个旗子,挂个铃铛,为大家诊病,不过她还没认全仙舟的药草,只能说出症状和病名,大家听后就去对面抓药,对面的医馆生意好起来,知道是幼清的功劳,他们还会免费为幼清提供她需要的药品。 一对小夫妻来她这里,不为看病,原是丹枫找来的两人,他们起初还有些踟蹰,但成婚几百年,两个人相濡以沫,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孩子,男方是持明,在丹鼎司当差,女子则是仙舟长生种,看着同事成家立业,确实很羡慕,但持明无法生育,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再说男方这边,他本就是丹枫的部下,现如今已经没有多少护珠人了,他就在丹鼎司讨了个闲差,和妻子过着清闲自由的日子,无子一事始终困扰着他们夫妻,所以丹枫亲自找他提及破解之法时,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看到这个简陋的医馆,夫妻俩有些犹豫,心里不禁打起退堂鼓。 幼清却十分热情地吆喝他们坐下,她先给他们诊脉,男子望着她背后的持明卵,心跳都快了一倍,抬手要指,幼清道:「那是弘月,她在这孵化,不会有事的。」 男子哪敢讲话,持明卵离开鳞渊境,就像鸡蛋飞到大街上,每刻都有被踩碎的风险,但此事丹枫大人肯定知道,他深知忤逆医师的危险性,只能忍而不发,幼清给他诊脉,还点点头,说:「之前来我这都是看病的,你身体本来就不错,这么一对比,简直是相当好了!」 「他素来不喜荤腥,不食菸酒,入睡甦醒的时间数百年如一日,而且还会晨练。」女方抱着胳膊道,「他还爱干净,反正我没见他生过什么病。」 「唉,我要是仙舟人,我们早该有孩子了!」 仙舟打了好几次仗,每次都伤亡惨重,更别说内乱时期,仙舟人互相争斗,从生物繁衍角度来讲,有限的资源不会对应无限的人口,即便是长生不老的仙舟人,也不可能始终是适孕状态,人口也受联盟把持,自然就不好随意有孕了。虽不是药师的「诅咒」,可也是他造下的恶果。 幼清收回手,道:「你们二人身体都很康健,我这药也是第一次拿出来,这位先生饭后一日二次,就水吞服就行。」 女方道:「我不必吃?」 幼清摇头,「不用。对了,服药一月不要同房,实在忍不住…」她拍在桌子上一盒杜○斯,老夫老妻羞红了脸,女子猜到是做什么用的,扭捏地拿过来,小声道,「知道了。」 男方问:「可不同房怎么…」 「不要急嘛,一个月后复诊,我说行你们就可以同房了。」幼清抱着胳膊道,「一定要遵从医嘱啊,都成婚这么久了,应该没问题吧!」 看他们俩都在挠头,幼清惊讶道:「不会吧,你们多久一次?」 这下谁都不讲话了,幼清连连感慨:「长生种…真神奇啊。」 不过说起来,她爹娘看着也挺恩爱,莫非也天天… 她在这里畅想着爹娘的夜生活,那边小夫妻还在害羞,草草打了个招唿就走了,连这个药用什么做的都没问。 弘月每天都要泡药浴,幼清会在晚上给她捣药,出于无聊,她也会手动捣弄,幼清呆呆地望着药杵出神,脑袋里还在思索刚才的事。 第23页 食色男女,本就是人之常情。她没有修无情道,师父有师娘,两位师兄师姐也是一对,海底的日子有多一半都在看他们恩爱,有时也不是她刻意的,但游歷世间,也见过那档子事,修仙之人,男女修士同修,只要滋补得当,也是大有裨益的,幼清生性顽劣,行事幼稚,所有人都把她当孩子对待,以至于她活了几千年,都没有碰到过让她心动的道侣。 现在再想也没有意思了,修仙修到了头,无需这种事来增进修为,家里朋友众多,玩玩闹闹,也不会刻意去想,但贪恋美色乃是人之本性,幼清还是乐意看那些美男子的。 美男子… 她戳着戳着,就想到了许久不见的景元。 他确实漂亮,幼清见过男狐妖,多是柔媚,太像女子,不够威武,她也在天宫见过武将,他们壮得像熊,站在她面前,活活是一座山,景元的柔和勇武都恰到好处,说起来…他又高,身材又好,练武嘛…肌肉唿之欲出,却没有那么壮,说他媚…也就是眼底的一颗痣,浅浅的…一笑就勾人。 她大力戳着药杵,又想起丹枫,他也漂亮,不过太冷,这么一看,景元暖唿唿的,像个金色的太阳… 幼清正神飞天外,火上烤的药早就咕嘟咕嘟,药壶高声鸣叫,幼清勐得回神,刚想伸手熄火,整个药炉便跳了起来,砰得一声,紧接着,旁边两座炼丹炉也因为火势失控噼啪乱炸,幼清扑灭火焰,烟窜得老高,她捂着嘴跑出来,黑烟裊裊,很快便有灭火队过来查看情况,幼清一边咳嗽一边摆手:「没事了,就是烟大,没有火。」 说来也巧,今天是白珩「刑满释放」的日子,她四处打听,才得知幼清在海边摆摊免费行医,刚一来就看到高高的黑烟,她拍拍旁边看热闹的肩膀说:「哎,这是谁家着火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说是一个大夫家,好像就是这阵子免费看病那家吧?」 「是她啊!我好几天前去,她还说自己是化外民,不认得仙舟药草呢,这估计是自己研制什么丹药才爆了吧?」 白珩在这听着,还附和两句:「不认识药就能开诊所啊?」 她刚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凑近一看,果然是幼清,吓得白珩赶紧钻进人潮,冲着她跑了过去。 「咳…白珩。」幼清眯着眼睛说,「你出来了?」 「这话说的,我可没蹲大牢啊!」白珩拿出手帕给她擦拭脸颊,「哎…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被烟呛了,屋里也没事,你叫大家散了吧。」 她被烟迷了眼睛,这会儿正流眼泪呢,白珩看她这个样子,也就接下这个任务,抬手挥舞道:「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吧!」 云骑军们看到她,不禁调侃:「白珩,是不是你把星槎开到人家医馆啦?」 「胡说,我技术哪有那么差?」 有白珩打掩护,云骑军和看热闹的纷纷散了,这儿是丹鼎司,炼药制药,时不时就会爆一下,只要没引起火灾,大家便都当个热闹看,早就习以为常了。 白珩把她扶进去,打开窗户透气,幼清挥挥手,屋内一切恢復正常,白珩后退两步,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她扭头,背后的持明卵左右摇晃,白珩定睛一看,吓得六魂无主,连忙抱紧这个持明卵,声音颤抖道:「幼清…你,你偷了个持明卵?」 幼清摆手,白珩握着她的手,上下摆动,「虽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人命关天,我们还是把它还回去,和丹枫陪个不是。」 幼清又摇摇头,白珩苦口婆心道:「你不要怕,我现在就去搞一艘星槎来,我们带着它回鳞渊境,不出一刻就能送它回家。」 幼清噗嗤一笑,嗓子里还有股烟燻火燎的味道:「你还敢开呀?司舵大人不会抓你吗?」 「抓就抓了,这毕竟是一条性命嘛,丹枫也很看重他的子民。」白珩嘆道,「被禁飞半年,还好我不是罗浮人,不然就要被吊销驾照了。」 幼清笑得像只小鸭子。 她扭过头,和白珩说:「这持明卵是丹枫借给我的,我答应他些事情,这持明卵蜕生之前也同意我把她带出来。」 「哦?谁这么大方?」 「是一位叫弘月的持明。」 白珩瞭然。她坐在一旁,看着幼清摆弄药草,嘴里说着:「以前丹枫和镜流相识,也都是在战场上,两人不怎么讲话,后来经由我撮合他们才真正相处起来,镜流还记得始终追随他身边的侍女弘月,某次还是小孩儿的景元跟着镜流去见腾骁,镜流与丹枫也在神策府会面了,他身边换了人,景元便问了一句弘月姐姐去了哪里,原来弘月每次见到景元都会和他一块浮羊奶糖,景元始终记得。」 「这也是景元和我说的,弘月病了,正在休养,他猜弘月是捨不得丹枫,毕竟看丹枫长大,战乱频发,即便是龙尊也要出面迎敌,她放不下。」 白珩将手臂搭在椅背上,头枕着胳膊说:「看来她顺利蜕生了。真是个勇敢的人啊,听说持明卵很脆弱,稍一用力就碎了。方才的爆炸没伤到她吧?」 「不会,有我护法,她不会受伤。」幼清端出一盆刚熬好的汤药,从上往下浇灌,「这个药是治疗她的肺病的,每天泡一泡,让药气渗进去,强身健体。」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大的本事,没出生的持明都能被你治好。」白珩晃动身体道,「小清清,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24页 「巡海游侠。」幼清比了个手势,「週游宇宙,行侠仗义!」 白珩的尾巴左右晃动,她呲牙一笑,尖尖的虎牙给她添了两分稚气,「我以前也经常开着飞船去星海游歷,可有意思了。」 「现在你怎么回来了?」 白珩抿抿唇,她压着胳膊说:「因为…丰饶。」 她不会抛弃仙舟,不会抛弃战友和家人。曜青…或是任何一艘仙舟需要她,她都会像一道破开黑夜的光,瞬间抵达。 第12章 提及丰饶,幼清说了自己的见解:「宇宙中的星神与我们那里的神明并不同。他们或许掌控整个宇宙的命运,但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更高格的生命罢了。仅存神格,却不计后果,闭目塞听…」幼清耸耸肩,「我不太喜欢宇宙中这些星神,毁灭、欢愉、丰饶…」 「每个星神都在走自己单一的路。」幼清搅动着药汤说,「而他们对自己的追随者又太过纵容了。兴许…一位合格的神明大概并没有自己的名字,它什么都会一点,尽可能回应善者的唿唤,惩戒恶者的过错。」 「一个有能力的好人。」白珩做出简略的总结。 「对的。」幼清笑着说,「不过正是因为这些存在,世间的人与景色各式各样,才会丰富多彩,一个只有好人的世界该有多无聊呀。」 白珩托腮看着这个个头不高的小姑娘,她瞧着也没有多高深莫测,兴许唯一特别的地方便是她明媚的脸,叫人见之难忘。 「不知道你和丹枫许下什么约定,不过那个正眼都不给的傢伙同意让你拿出持明卵,就说明一定是很重要的事。」白珩拍拍她的肩,「先替他谢谢你了!怎么样,今天我请客,庆祝我出…呸,庆祝我摆脱司舵魔爪!」 幼清连连点头,「我在这可无聊了…弘月不会说话,丹枫也不讲话!哎,不知道景元什么时候回来…」 「是呢…不知他们…」 幼清察觉她的心事,「担心他们吗?」 「曜青屡屡出征,还借用外援,恐怕是一场恶战。本以为上次就是最后…」白珩嘆气,「罢了,我这人最不擅长藏着掖着,我一出来就想着去追他们,这顿饭先欠着,等我们回来,再一起吃一顿好的。」 幼清点头,目送白珩远去,人也软塌塌地趴在桌子上,她望着旁边的持明卵说:「弘月呀…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持明卵安静泡澡,无法回答。 幼清打了个哈欠,她用布擦拭着蛋壳,等药剂吸收后,她吹灭烛火,摸摸持明卵,和她说:「晚安啦。」 持明卵安静站立,无法讲话。 * 就在白珩走后第三天,幼清刚戳上旗子铃铛,就见她开着星槎闪现丹鼎司,幼清刚想替她担心她的飞行执照,就看白珩一脸焦灼地推开门,幼清瞬间反应过来,她钻进星槎,见她衣裙有血,幼清担心道:「出了什么事?」 「是景元。」白珩道,「他们一行人碰到了毁灭的军队,景元以一己之力破出重围,与镜流会和…」 但他还是受了重伤。 众人折返回仙舟后便立刻找来医师疗愈,奈何见效太慢,腾骁叫她去请丹鼎司的持明医士,白珩一下便想起幼清——这个神秘、神奇又热心肠的姑娘,说不定比持明的医术还要高超,能让景元脱离危险。 一听是景元,幼清总是明亮的眼眸忽然盪起波澜,白珩的星槎开得飞快,她落地时,星槎在地上擦出一道火花,天舶司司舵就在一旁,但这次,司舵并没有阻拦,白珩拉着幼清来到云骑军营,见到坐在帐内的景元,幼清骤然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伤及性命。 他脸色发白,却还挂着笑。亲朋好友围了一圈,就连神策将军都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见白珩折返,众人面露喜色,可看到小小的幼清时,大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尤其是不认识她的…这是谁啊!怎么看都不像是医生! 幼清道:「我要诊断了,还请诸位退出帐中。」 腾骁看看镜流,镜流点头,和她道:「有劳了。」 幼清摇头,剑首和将军都发了话,他们没有不走的道理,等大家散去,她这才看到横贯他整个左手臂的伤,镜流用冰将他的伤口全部封冻,可隔着冰层也能看到里面的肉在灼烧。 他面不改色,带着微笑面向她,幼清坐在他身边,手指轻摆,他散落的髮丝被妥帖得束了起来,幼清问:「不痛吗?」 「痛极。」他哑声说。 这一说话,景元的身体发起抖来,可见刚才都是强撑,幼清道:「这是谁的力量?」 「毁灭的军团。」景元指了指自己的伤口,「留下了永不熄灭的火焰,就连师父的冰霜都无法冻结。」 幼清道:「不怕,我现在要解冻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赤色的药丸,她用两指捏着,景元张口,用唇抿去,她笑问:「不怕我害你?」 「害我有什么好处?」 「真敬佩你的忍耐力…」幼清问,「吞了吗?」 景元点点头,「噎。」 她噗嗤一笑。 吃了她的药,那种撕裂身体的痛缓缓消失了。他的手臂冰雪消融,那火焰便开始吞噬血肉,景元只感觉到手臂痒得出奇,像是有蚂蚁在上面啃咬,幼清的手贴着他的伤口向上,拇指压过他的伤,烧焦的肉与皮、黑赤色的血都被她推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皮肉。 第25页 她低低念着什么,让她浑身萦绕着翠色与水蓝的光芒,她垂着眼眸,将手推到伤痕的尾端,景元侧过身,把后背裸露给她,她眉头一紧,不是因为棘手,而是因为疼痛。 这样的伤,不论谁来看都会觉得疼。 她挥去他破碎的上衣,手放在他淤青伤痕遍布的背,原来他不是不想躺下,而是因为背痛吗? 还好…后背只是损伤,没有棘手的火焰。 她治疗了可见的伤,接下来便是不可见的了,幼清递给他一杯水,景元一饮而尽,她扶着他靠在墙上,痛感回笼,他抿抿唇,似乎忍着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要给你诊脉了…」幼清说,「一会儿哪里疼得厉害,要告诉我。」 景元点头。幼清摸摸他的脉,他手臂向上,因为疼痛而轻轻颤抖着,他的皮肤发白,现在没了血色,看起来更像是一座雕塑。 幼清一手握着他的手背,另一只手给他诊脉,过了会儿,她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问:「胸口疼吗?」 景元点头,幼清用手压压,他倒吸一口凉气。幼清说:「内里有残火,我帮你逼出来。」 说着,她用手指在他胸口画了些什么,紧接着便是一拍,血液上涌,他捂着胸口,瞬间呕出一口黑血,随后又是一股… 他吐了好几口血,直到血液鲜红。 这么一折腾,即便是再好的人也要折腾虚了,他双手无力,上半身已经无法支撑,幼清让他漱过口后便扶他躺下,又掏出一颗丹丸放在他唇边,他勉强开口,幼清用手指推进去,又握着他的下颚和喉咙,辅助他吞咽,他合着眼,说是睡着,不如说是昏厥了。 幼清给他盖上被子,保持着餵药的姿势,更像是将他环抱。 她小声叫他:「景元?」 他「嗯」了声,疲惫至极。 没由来的疼从胸口出发,瀰漫四肢百骸,让她如同触电,浑身酸得要命。她轻抚他的背,低声哄着:「乖,睡吧。」 他没有回应,而唿吸绵长,景元没了意识,已经睡去。 这样抱着他才察觉他的个头是真的大,白髮遮盖他的半张脸,让他像极了蜷缩在她臂弯的白猫。景元髮丝散乱,幼清抽出他的髮带,还是她送的那一条。幼清将髮带缠在他的手腕上,手心拂过他的手背与腕心,又摸了摸他的发,在确认他无碍后,她站起身,退出军帐。 外面的人面露忧色,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一见她出来,身上还挂着污血,大家下意识簇拥起她,可又不敢讲话,纷纷望向腾骁与镜流。 幼清率先开口:「我方才诊治,他受了不轻的外伤,内里有损,不过如今已经无大碍了,但仍需休养一阵。」 腾骁点头,「有劳。」 说着差部下为她准备诊金,幼清摆手,并未接,镜流和她点头,也撩开帘幕进入帐中,两人站在景元身边,腾骁用手轻轻拉起被单,看到他完好的手臂后,这位将军爽朗一笑,和镜流道:「无事了。」 镜流始终面色冷淡,闻言也只是点点头,草草看了一眼便别开面目。 幼清借用屋里的清水濯洗双手,镜流道:「还需用药?」 「嗯,我回去调制,下午送来。」 「多谢。」镜流道,「该如何支付诊金?」 「你这样就太生疏了…朋友之间,我不爱谈钱。」 腾骁见状,出面道:「那便由我做东,晚上一起吃一顿饭吧?」 幼清笑道:「这个好,将军府中一定有不少好吃的吧?」 「神策府中可是有私厨的,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尽管开口。」腾骁拍拍镜流的肩膀,道,「你交了个好朋友。」 说完便退出帐中,幼清道:「我这就要离开了…谁来照料他?」 镜流道:「军中有医士,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没什么了,他睡着这段时间,不要打扰他,若是他痛醒了,先行忍耐,我很快就回来。期间不要服药,可以吃饭补充体力。」 镜流点头,「我会如实告知。」 幼清又看了一眼景元,他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甚至有些蜷缩,景元松松地握着拳,不知是冷还是痛导致的,他还在轻颤,幼清觉得不能耽误了,立刻清理身上的血污,扭头要走,临走之前,她再度回头,就见镜流立在他床畔,伸出手,动作极轻地为她的弟子拉上被子,直到被能遮盖他冰凉的肩头。 第13章 幼清马不停蹄地赶回丹鼎司,正碰上前来看望弘月的丹枫,见她行色匆匆,屋内药材自行飞起、切块、捣碎,锅里咕嘟咕嘟得沸起热汤,她挤在屋里手忙脚乱,丹枫立在一旁,背着手问:「可是出了差池?」 「是景元,他受了伤,我怕耽误,正在熬药。就不炼丹了,直接抱着药汤去。」幼清说话都是刷得一下秃噜出来的,叫人听不清,她双手一挥,挑拣好的药材悬在空中,按照剂量分别包好,一摞摞药材叠在一起,用草绳串着,幼清又取出一个玉碗,把药汤放在里面盖上盖子,即便她已经竭力加速了,可熬制药汤的火候不能错,急不得,为了等这一碗药,她煎熬到下午才熬成,刚一出锅便被她装好了。 丹枫见她忙得恨不得变出三头六臂,便没有打扰,离开了一会儿又返回来了,看她拎着一堆药材,抱着药汤的侷促模样,他伸手接过药包,用龙尾将她缠绕,她挂在他的尾巴上,丹枫问,「景元情况如何?」 第26页 「左臂烧伤,心脉有损,还要好好休养。」 丹枫接着问:「镜流如何?」 「她瞧着没事…」幼清哎呀一声,「忘了给她诊脉了,也不知道她受没受伤。」 丹枫道:「她从不言伤痛,一会儿再瞧瞧她如何罢。」 幼清点头,有丹枫腾云驾雾,他们很快便抵达了云骑军总部,景元还在那个帐子里休息,不过和她离开时的死寂不同,这次从外面就听到了里面热热闹闹的,幼清拉开帐幕,景元被围在中间,镜流坐在床头的凳子上喝茶,白珩举着一碟大馅牛肉饺子,用筷子夹着,盘子接着,要往景元嘴里塞,景元的腮帮鼓得像肿了一样,嘟囔道:「白珩姐,真吃不下了…」 「吃得下吃得下,快吃,吃完就好了!刚杀的牛,香死了!」 景元被塞了一个大饺子,卖力咀嚼,外面的光照进来,众人见幼清来了,立刻敲锣打鼓,掌声雷鸣,同期揶揄景元:「美女医士来了,救命之恩啊,你怎么回报?」 新兵蛋子们起闹着什么「以身相许」,都被景元笑着拍开了,幼清也没觉得侷促,见他好起来高兴都来不及,也没管大家说什么,端着药就坐在他床边,将他上下看了看,「这么快就好了?」 嘴快的同僚替他回话:「天仙大夫,你有所不知,我们仙舟人就这一点好,不论什么伤痛,都能迅速恢復。」 长生种真神奇啊。 白珩说:「即便如此也要乖乖吃药,幼清,这药能和饭一起吃吗?」 「饭后一炷香再服用。」 「那药不就凉了?」 「不碍事,我这碗能保温。」 「嚯,仙家机关。」白珩举起饺子,对着景元说,「你听到了吧?赶紧吃,一会儿还要喝药呢!」 说完又给孩子塞了满嘴。 景元吃着饭,和其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们插科打诨,也没忘与站在门口的丹枫打招唿,大家这才看到龙尊都来了,纷纷摆出正形,白珩却大咧咧地勾住丹枫的肩膀,说:「看哪个大忙人来探望病号了,喏,景元就在这,没缺胳膊缺腿,快多看两眼。」 景元仰头道:「丹枫哥。」 丹枫抬手,将一个匣子递给他,景元接过,里面是一颗淡金色的丹药,幼清「哎」了声,丹枫道:「大转还魂丹,吃了吧,对你有益。」 「这不是持明起死回生的神药吗?吃不得吃不得。」景元想往回推,奈何丹枫一眯眼,他都不好推辞,只能看向镜流,镜流没说话,还在喝茶,景元只好接下,「多谢。」 丹枫撩开帘幕道:「人已见了,先行告辞。」 说着便潇洒退场,徒留一阵微风。 景元抬着丹药,两只大眼睛盯着幼清,幼清合上盖子,和他说:「这药回魂用的,你现在没必要吃了,不过下次受了重伤,立刻吃下去,能救命的。」 「下次?」他捂着额头说,「可别有下次了。」 帐内的云骑军们也纷纷嘆气,按着他的腿、肩膀和手臂说着,「都是为了我们…」 镜流一队无人折损,全靠景元妙计,否则现在躺在这里的,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行了行了,都说过去了。干嘛哭丧着脸?现在赶紧吃饭…」白珩举起饺子,怼到景元嘴边,「快吃,我怎么觉得你都瘦了?」 手臂都被削去一大片肉,能不瘦吗? 幼清看他的伤痕已经被干净的纱布包裹,便没再查看伤势,等他吃完饭,云骑军们散去,白珩在这里插了一根香,用以提醒他吃药,镜流已经放下茶杯,幼清见状,凑到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腕。 镜流下意识警惕起来,但知是她,镜流放松身体,问:「何事?」 「给你诊断呀。」幼清搭在她的脉上,「唔…」 镜流道:「我并未受伤。」 幼清听了一会儿,确实没发现她有内伤,将镜流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她身着戎装,衣服包裹,也看不出什么,幼清便道:「若是有哪里痛,可以告诉我,我给你诊治。」 镜流道:「多谢。」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到了,景元拿起药碗,揭开盖子,热气扑面,幼清给他放了个勺子,他抿了一口,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不怕…」幼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糖人,也不知她是怎么放下的,看着好像是他们刚见时买的,但吃起来还很新鲜,就像是刚做出来的一样,景元就着糖人喝药,镜流突然起身,「仍有要事,先行一步。」 「那晚上不和将军吃饭了吗?」 镜流似乎在犹豫,她看看白珩,白珩摇动尾巴,笑道:「别管她,我去吃!」 几个人一同笑了,待镜流走后,白珩也站起来,拍拍衣服,拿起褂子,和他们说:「我也走了,有什么事就用玉兆联络,晚上见。」 两人点头,这下只剩下他们俩,幼清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抬头见他在望着她,又忍不住别开眼睛,摸着药包说:「每日睡前服用,要吃半个月。」 他温声道:「好。」 幼清搓搓药包,仰起脑袋,对上他的双眸,他指了指手腕,上面还捆着她的髮带,他说的语气没有多少撒娇的味道,可话里却有,「手臂受伤,抬着费力,头髮有些碍事。」 「你躺着吧,怕硌得慌才给你解了。」 「一会儿去见将军,披头散髮,衣着不整…有失礼仪。」 第27页 「你还要去见将军?哎…算了,等见他我再给你捆。」幼清将他按在床上,给他掖好被,她坐在他身边,低声说,「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 他眼睛亮了,笑着说好。 真是机灵…想要留她,却故意引她说出来,好像她多想在这似的。 可实际上…身体不想动,眼睛不想离开他,手轻抚他受伤的臂膀,她轻嘆,问:「你双亲那边…」 「爹娘不知,待好些再回家休养。」 难得孝心。幼清也是发现了,他的确年岁尚轻,可不论是战中对所有人都照顾有加,还是战后疗伤忍着疼痛不叫人担心,亦或者现在躺在简陋的军帐中不敢回家,都体现了他超越年龄的聪颖与体贴。 他真好。 幼清默默想着,手也去撩开他的碎发,让他的脸裸露出来,景元抬起眼皮,侧头看她,幼清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摩挲,景元笑问:「怎么了?」 「有些…」心疼。 「有些?」 她抿抿唇,揉着他的耳垂说:「没什么,你要记得每天睡前吃药…」 「方才说过了,我记得。」 「…」幼清又说,「你不困?」 「困是困。」他抬起右手,握住她的手腕,笑眼问她,「要这样捏到何时?」 幼清立即收回手,他拍拍她的手背,将她的手压在胸口,合眼安慰道:「身为云骑,在外征战,不免受伤,我有分寸。」 他有没有分寸又干她何事?她听后,只觉得苦闷,胸口发胀,手在他胸前摩挲,他握着她的手腕,睏倦道:「多谢你…救了我。」 「不必谢…」 「这世上的巡海游侠…是否都像你一样…」他声音渐弱,「这样美好…善良…」 那可不是,说起来,上天入地,像她这样美丽善良的人也是不多见的。 但…眼前不也是一位吗? …怎么突然想起这种事了。幼清想要抽回手,可他就像醒着那样牢牢攥着她,幼清抽不开,只能坐在他身旁,无聊地看着他睡觉。 景元睡着也很安静,她盯着他的脸,目光又被他的痣吸引过去,帐内昏暗,反而更突出他的眼睫…这样长,细细的睫羽贴在脸上,眼底的痣半遮半掩,再加上髮丝点缀… 犹抱琵琶半遮面。好看。 幼清抿唇一笑,自己也不知在笑什么。 她用手撩开他的发,他侧头,下意识蹭向她的手,鼻尖碰触,他的唿吸扑在指背指缝,幼清的指节擦到他的唇尖,温热柔软,奈何他的唇薄,让她几乎是滑过去的… 幼清立刻收拾手,她将指腹搭在唇边,手指上还残存他的唿吸与体温,带着淡淡的药气,还有他本身便有的清爽香气。 幼清用指尖点点自己的下巴,整个人松散下来,她垂头望着他,指尖划入他的发间,就这么一直看到了天黑。 第14章 景元沉沉睡了一觉,期间有医士想为他换药,被幼清拦下,等他醒来才摆出纱布药品,幼清挨个看了,最终还是换上了她的外敷药,景元就披了件袍子,仙舟天气没什么变化,也不至于冷,他看见换药的东西,便眯着睡眼去解衣带,另一只手抬不起来,景元打了个哈欠,眨着泪眼看她,幼清心底化成一摊水,赶紧凑过来,帮他解开了衣带。 将他剥开,景元匀称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横斜的绷带把他裹得严密,幼清解开绷带的扭结,景元道:「你并未走?」 明知故问,还不是他拉着她,她根本走不开。 幼清托着他的胳膊嘀咕:「走什么?反正又要回来。」 拆开绷带,淡黄色的药渍和伤口渗出的血液混在一起,还好并不会粘连皮肉,景元抿着嘴唇,恐怕也是疼的,幼清对着他的伤口吹了口气,新长出的嫩肉再次闭合,幼清道:「你这样还能赴宴么?」 「不过是伤了手臂,无碍。」 她又吹了口气,景元只觉得手臂凉飕飕的,清凉舒服,眼看她用完了一瓶伤药,景元道:「这是你的药吧?让你破费了。」 「药可以再熬,命只有一次。」幼清缠着绷带说,「不至于感染,但是伤口总是开裂,不好癒合,拖时间长了便会溃烂,届时就要刮骨剔肉…」 景元连连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实在可怕。」 幼清睨他,「谁叫你往上面撞呢?」 景元摸摸头髮,承下她的责备,不论她说什么,他始终都是笑呵呵的,也不喊疼。幼清给他餵了点水,他站起身,用完好的右臂去摸他的衣物,幼清看他穿衣艰难,便帮他套上衣袖,还给他绑上了腰带。 「多谢。」他低头说着,幼清摇头,给他穿好外衣,又让他坐下,景元乖乖坐好,幼清站在一边,拿着他的髮带,用双手为他束髮,他垂着脑袋,看起来疲乏倦怠,手呆呆地垂在身侧,幼清道:「一会儿不能吃辛辣的食物,吃些清淡的。」 景元点头,脸距离她的胸口很近,他往旁边挪了挪,幼清把他的脑袋掰过来,咬着髮带说:「不要动…不然就梳歪了。」 他头髮松软,发量又多,幼清恨不得多长一只手出来给他打理,他贴着她的身体,一股清幽的香,让他耳垂温热,他没有动,但也小心着她的靠近,没有与她浮浪,等她梳好头髮,景元才在她的搀扶下起身,他倚靠着她,刚一出门,云骑军的弟兄们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景元,你能下床了?」 第28页 「腿又没伤,怎么不能下床?」 「那你干嘛叫仙女医生搀着你?」 这外号真是一个接一个…幼清飞升后,也有个法号,名为妙真尊者,不过这又不是在家,小小称号,没什么拿出来说的必要,他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 景元知道他们在打趣他,拍开凑过来的同伴,但那些云骑都没有离开,凑在他身边问:「这么爷们,真没事啊?用不用我们哥几个架着你?」 景元淡哼道:「用不着,多谢了!」 大家瞧瞧幼清,小小的姑娘被一个人高马大的云骑军压着,怎么瞧怎么可怜,大家生怕景元是想跟姑娘独处在装没痊癒,更怕景元装着自己没事儿实则走路都费劲,把人家姑娘压坏了。 「真没事啊?」 「真的。」 「爷们!汉子!」 「去去去…」 于是都被景元轰跑了。 幼清扶着他的腰,他实则并没有压过来多少力道,就是虚虚靠着,「行了,不要勉强,我知道你没力气,靠着我吧,你现在亏了气血,还是要慢慢调理的。」 景元道:「没什么胃口,只是觉得累。」 「还是要好好吃东西的,早些养回来,不至于亏损太久。」幼清说,「也不知道将军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到时候你不方便,我可以给你夹菜呀。」 景元笑道:「你很会照顾人。」 「那是…」幼清抱着他说,「就是你长得太高,我这样搂着…有点滑稽。」 她才到他胸口呢… 从这个角度看,能看见他衣领下的样子,白花花,明堂堂…健硕丰满,好身材。 幼清连叫阿弥陀佛,赶紧把他的衣领又拉了拉,不敢再看,景元撑着她走了一会儿便站直身子,前面就是神策府,幼清发觉他也很好面子,在将军面前,他还真是一点腰都不弯,挺得笔直。 腾骁正与神策府的策士讲话,看到他们来了,张开手臂迎过来说:「你们来得及时,鱼蒸上了,一会儿开饭。」 「多谢将军招待。」幼清侧头道,「可是他近来还是少吃海鲜河鲜为妙,鱼就让我来吃吧。」 「我可没想他能来啊。」腾骁望着景元道,「怎不好好休养?」 景元一笑:「听闻将军有私厨,烹调一绝,一时口水横流,央求着幼清带我来了。」 腾骁道:「有胃口多好!你们先入座,我一会儿便来。」 他俩一到了后面,说不来的镜流也在,白珩、一些云骑骁卫都在,见景元来了,那些骁卫纷纷起身,景元和大家点点头,找了镜流身边的位置坐下,幼清则坐在他左手边,桌上的菜已经在上了,幼清好奇道:「镜流,你不是不来了吗?」 镜流抿了一口酒,并未回答,而是道:「景元,你能下地了?」 「我已无碍,劳师父惦念。」 镜流道:「可有向幼清道谢?」 「说了,我想她都要听烦了。」 幼清点头,「真要烦了,日后不必说谢。」 白珩从不关心这些人情世故,她起身道:「腾骁怎么还不过来,我们这就要开饭了,现在还在谈工作…我去抓他。」 说罢便没了踪影,一会儿腾骁便被白珩推进来了,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他蒸的大鱼,摆在中间,香气扑鼻,整个屋子都是蒸鱼的肉香,幼清偷偷和景元耳语:「既然这样,吃一点也不碍事,你不是喜欢吃鱼吗?一会儿我给你夹一块大的。」 他点点头,手搭在她的手上,让她托着他受伤的手臂,幼清挨着他,一说开席,便伸着筷子给他夹了一大块鱼肉,腾骁笑眯眯地望着他俩,兴许是鱼的味道太好,景元有了些胃口,和幼清低头苦吃起来。 腾骁安排这个饭局,本来只是单纯地想感谢幼清对仙舟子民的照料,但想到要为景元论功行赏,还是需要镜流在场,景元如今已是骁卫,合该有自己的部下,再委任几位年轻的骁卫多多照料提拔,至于白珩…这妮子有功劳苦劳不错,但怎么看怎么像个蹭饭的,好像赏她这顿饭就够了。 只是没料到景元也会来。 看来,他以为这次将军问责,要人陈述事情经过,他怕镜流不来,有人下绊子吧?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的景元可真是思虑周全,一点亏都不愿意再吃了。 腾骁自然也考虑了这点,所以叫来镜流做见证,也不用担心有谁进献谗言,还能有个公平的保证。腾骁顺路给景元加了薪酬,委派了部下,景元想要起来行礼,被腾骁按下,摆手道:「跟我没什么可客气的,就当家宴,吃吧。」 至于此行的兇险,没人多提一句,幼清始终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还是在同行的云骑军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二。 这次景元又立大功,很得将军赏识,在云骑军中迅速传开,有贺喜的,自然也有嫉妒的,军帐前门庭若市,来的人各怀鬼胎,景元在军中躺了两天便收拾衣服回了老家躲着去了。 这两天幼清还要照看持明卵,但一有时间就会过来看看他,给他换药,白珩也没去别处,景元的饭被白珩姐承包,白珩亲手餵他,就是东西太大,每次都塞得嚼不开。现在他打算回家了,白珩终于松了口气,压着幼清的肩膀和她说:「他家僕役遍地,祖上可是出了好几个地衡司总务长,别看他那老爹话多唠叨,实则侍奉了两代将军,就连腾骁也要卖个面子,他回家不怕有人打扰,也不怕没人照顾了。」 第29页 幼清点点头,景元在一旁抱怨:「白珩姐,怎么随随便便就把我的家底透个干净?」 白珩笑得露出一只小虎牙,「怎么?幼清又不是外人,说不得?幼清啊…他老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等他到家,一会儿就会有人找你来请你吃饭喽。」 幼清搓搓胳膊,道:「上次去实在是失礼,恐怕…」 白珩怪道:「上次?你去过他家?还见过他爹娘?做什么去了?难道是…」 景元把幼清掰过来,带着笑脸说:「行了白珩,别像拷问犯人一样讲话,等我修养好了,就用将军发的奖金请你去长乐天搓一顿,怎么样?」 「你是懂怎么回报姐姐的。」白珩捏着下巴,畅想着要去哪里吃喝玩乐,再一睁眼,两个人跑得连个影都没有了,哪还有伤重的样子呢? 白珩说得没错,景元再想隐瞒,他回来的事恐怕瞒不住二老,他不想他们看自己病弱的模样,他们同样了解儿子的拗劲儿,硬撑着没去看他,这边发生的事…想来,他们应该都知晓。既然这样,还不如将幼清带回去,坦白从宽,晚上请她好好吃一顿,再差人将她送回去,也免去折腾。 幼清站在他家的宅子前,侷促道:「我不好进去罢?你给我带个口信,就说不用客气了…」 「那怎么行?家里可没有亏待恩人的习惯。」景元推开大门,风风火火地说了声,「爹、娘,我回来了。」 屋里一片愁云惨雾,一见他,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他那个唠叨的爹听见声,跌跌撞撞走出来,见到他周正完全,整个人都松了气,将他的脸和肩摸了又摸,似乎是在确认。 不知为何,景元一阵鼻酸,垂头低声道:「父亲…」 「回来就好,快快…将那位医士姑娘也叫过来…」 「不用了,她怕我路上不舒服,亲自将我送到了家。」景元错开身子,让出背后那个小巧可人的女孩,她缩着肩膀,讪讪一笑,「伯父好。」 好生面熟… 奥,原来就是她啊! 怪不得… 老父亲从惊讶到瞭然,又有些复杂,然后便是一笑,他点点头,迅速张罗家僕摆桌布宴,这几天大鱼大肉吃多了,幼清都有些怀念吃清水白菜和压缩饼干的日子… 只可惜了景元,他还没养好,吃什么都吃不下,现在白珩不在,没人用筷子给他往嗓子里怼,光靠他一人,恐怕吃不了多少,只能干看着了。 第15章 景元回房更衣,见家中人忙忙碌碌,唯独不见母亲的身影,于是问道:「阿娘呢?」 「唉。」景元父亲嘆道,「她病了,你去看看她吧。」 景元皱眉,「母亲病了?何时的事?」 还能是何时?她一听儿子受了重伤,一口气喘不过来,直接昏了过去。现在卧病在床,很少走动了。 正说着,就见她被侍女搀扶着走了出来,梳妆整齐,有些病容,看着确实憔悴了不少。景元过去扶她,她细细看了儿子,坐在一旁道:「无事就好。」 景元想要扶她去休息,她却抬手,指着后院道:「去将家里的酒取出来。」 这是支他走了。 景元嘆了一声,无奈点头,「好。」 幼清坐立不安,见景元离开,她弹了起来,想要去追他,可僕役们挡着道路,她迈不开步子,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屋里只剩下她和他的父母,景元的父亲站起来,忽然就要给她跪下,吓得幼清差点跪在地上,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多谢姑娘…救我儿性命。」老父亲揩试眼泪,从袖口里掏出一枚玉佩往幼清怀里塞,这是一块冰种白玉,这么大一块,少说也要千金,说什么都要塞给她,幼清连连摇头,这还没完,对方又拿出一把钥匙拍在她的手心,说道,「听闻你远道而来,并无住所,我有一处家宅,你所不嫌弃,便暂住在那处吧。」 这是要送给她一栋宅子!? 幼清赶忙摇头,她敢说不要,对方就要跪下,两个人就差互相磕头了,实在没办法,幼清勉强收下,说也说不过,就听着对方在说:「我知道…他随镜流远征步离人,血战半月,难分胜负,曜青此次是想将其赶尽杀绝,这场仗已经打了十年…丰饶民便是如此,春风吹又生,无法根除。」他拍着椅把,嘆道,「你初来仙舟,并不知我等与丰饶孽物的血海深仇,战事不断,云骑军中,能熬过百年,即便不死在现场,也要堕入魔阴,我们夫妻早已七百高寿,仅有一子,他要去参军,拦都拦不住…」 说着,景元的母亲已经开始抹眼泪,幼清长嘆一声,握着这烫手的玉佩和钥匙,继续听着:「好在他有点脑子,虽蠢不笨,能够侥倖脱逃。这次遇到毁灭军团,横插一脚,曜青仙舟折了两队精英,罗浮不损一人,腾骁将军赞赏有加,儿孙自有路…我等终究是老了,他踏上这样的命途,取得这样的成就,我拦不住,也不想再拦…」 「可世事无常,他兴许,不能次次都这样幸运,有你这样医术精湛的医士相帮。唯愿你在罗浮期间,还能照料他一二,等他再长长脑子,再学得更聪明点,不至于丢了性命。」 幼清道:「其实…他有分寸。二老不必担忧,此次虽兇险,可即便没有我,伤也会逐渐痊癒,就是要多受些苦,这些礼物太贵重…」 「收下吧,一片心意。」说到这,景元父亲话锋一转,笑道,「上次是我们招待不周,他浮浪惯了,我们夫妻呢,腿脚不便,追不上你,这次就不要走了,他年纪尚幼,没有什么基业,拿不出能看的东西,提钱太俗,这玉佩你千万收下,宅子也收着,住到什么时候都行。」 第30页 看幼清又要讲话,对方抬手,堵住话头,「可别说不行了,今晚粗茶淡饭,对付吃些,客房也收拾妥当,医馆那边你不用担心,已经打过招唿,龙尊那处我也认识些说得上话的,不会有闪失的。」 ……怪不得景元这样考虑周全,原来是遗传。但是和他父亲一比,景元确实嫩了。 话说到这,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幼清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她站起身,景元母亲过来扶着她的胳膊,细细打量着她,方才还在哭,现在看清她的脸,又忍不住露出笑容,真情流露道:「长得真俊…」 这都哪跟哪啊! 幼清被他的阿娘拉着搂着进了餐厅,一桌子山珍海味,鲍鱼海参无所不有,就他们四个人,好大一桌吃的,这是哪门子粗茶淡饭!? 幼清被按在他们二老中间,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家中多少人、从何处来、日后的打算…幼清吃得十分紧张,但挨不住对方给她往盘子里夹的热情,她边吃边听边说,景元见他们夫妻俩眼睛发着光,他阿娘说在病中,怎么摸着幼清的手就面色红润,看着都像病好了呢?他们仨在这家和万事兴,景元抱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碗,碗里一口寡淡的瘦肉粥,眼前是一些没什么滋味的药膳,看着就没食慾。 现在谁还分得清少爷和小姐?他们怎么见了幼清,比见了亲儿子还要亲? 这一顿幼清又吃得肚子滚圆,吃完后,她找准机会,和景元说:「你阿爹给了我一个玉佩,还有一栋宅子的钥匙,我不能要,放你这好了。」 说着就要塞给他,景元像猫儿一样灵活,他闪躲她的手,连声道:「这可不行,我们家上下一心,我这胳膊不往外拐。」 「这会儿我成外了!」幼清抱着这烫手山芋,眼看他父亲要来,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景元忽然道,「宅子?哪里的宅子?」 他家到底有多少房子啊!! 景元父亲走过来,笑眯眯道:「就是靠近长乐天的那座。衣食住行都很便捷。」 「可那个房子…」 不是说要留给他娶妻用的。 景元勐地断了声音,他轻咳一声,垂头不再讲话。老父亲欣慰地拍拍他的背,孩子吃痛,躲开道:「疼。」 「你还知道疼?」 「当然知道疼了…」 老父亲捏着他的耳朵往前走,他的耳朵胀得通红,也不知是被掐的,还是因为别的,红得都快滴血了。 * 饭吃完了,幼清回到客房,屋里早已不像上次来那样冷清,屋内陈设,吃穿用度应有尽有,幼清站在门口看着侍女们铺床,景元突然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她吓了一跳,回头去看,他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神情略有不自然。 「怎么?」 「他们在帮我熬药,问问火候,要多久。」 之前都是她亲手熬制的,景元不想糟蹋她的心意,没有贸然下锅熬煮,幼清道:「小火熬制,需要盯着火,半个时辰。」 「好。」 幼清说:「再吃半个月就彻底好了。你上次说苦,后面几包我放了大枣和**糖…」 他轻声说着:「多谢。」 幼清摇头,又问:「你阿娘睡了?吃饭的时候我给她诊脉,她急火攻心,再加上年龄…吃一些滋补的药就能恢復精神。」 「嗯…可有方子?我差人去调配。」 「你等等哦…」幼清在空中画了几笔,一张方子便落入掌心,他拿在手上,转身要走,幼清道,「你不要总是走动,早些休息吧。」 「好。」景元侧头,被他头髮挡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说,「爹爹给你的玉佩与…钥匙,你收着,毁灭大军狂妄兇狠,烈火烧过寸草不生,若不是你,我必将苦受煎熬,别再客气。」 「嗯…」幼清搓搓衣角,「既然你这样说了…」 他抬手,拍拍她的发顶,笑道:「行了,好像承了一座山,我阿爹有恩必报,你不收,他兴许要难受一辈子,总是住在酒楼,人来人往,并不安全。」 她被他揉乱了发,幼清抬起手,抱着头髮说:「知道了知道了,我还得留好长一段时间呢,我不客气了还不成?」 他笑着点头,刚走了两步,又将手搭在鼻尖,神色躲闪地问她:「你与丹枫哥有什么约定?可是关于持明的?」 「嗯,还不能同你说。」 他没说话,扭过头走了。 * 夜里幼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月上当空,窗外星河辽阔,银光璀璨,幼清望着月亮和星星,正出神想着什么,忽然听到他走来,轻轻敲动她的门扉。 幼清从大床上弹了起来。 她跑过去拉开门,探头去看,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外披,玄色腰封裹着他的窄腰,幼清吞咽口水,问:「怎么?」 「今夜无风,一同去赏月?」 他举起酒瓶,幼清一笑,「我方才也在想…」在想能和他一起赏月的事。 她披上外衣,跟在他的背后,他背着受伤的左手,衣带飘逸,黑白二色,竟有几分仙风道骨,唯一一点红,还是她给他的髮带。 他带她来到顶楼,梯子悬挂,他两步上楼,伸手去接她,她握住他的手,他轻轻一带,她便落到他的怀中,幼清扶着他的手臂,小心躲开他的伤,仰头道:「你小心些…伤口开裂,会烂掉…」 第31页 「届时就要刮骨割肉。」景元学着她往后说,「知道了知道了,别吓我了,我有分寸。」 屋顶有一处平坦的平台,仙舟并无十分高大雄伟的建筑,四周都是低矮的房屋,在这看星星,视线无阻,再加上仙舟本就是畅游星海的大船,夜色着实美不胜收。 幼清见景元拿了两只方口酒杯,他撂在房顶,又用手从怀里掏出素白酒瓶,幼清阻拦道:「你伤还没好,不要喝酒。」 「此情此景,没有酒…岂不是很无趣?」 「那你喝我的。」说着,幼清掏出一个圆墩墩的酒罈,里面有不少药材,草药也就罢了,蛇蝎也有,景元看她倒出一杯橙黄的酒液,一时眉头紧皱,有些抗拒。 「我的药酒绝对大补,你就喝吧,不会害你的。」 景元接过抿了一口,味道奇妙,有浓郁的参味儿,幼清说:「我这酒酿了一百年,今天才开封,虽然比不上丹枫给你的丹药,也能给你补补身体。」 景元道:「丹枫哥出手阔绰,从不吝啬丹药。」 「他还是蛮喜欢你的,并不是看在镜流的面子上。」 景元抿着酒说:「喜欢我?何以见得?」 「上次我们去鳞渊境,镜流也没在,他难道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我进去的?他还和我说你小时候喜欢在鳞渊境钓鱼,我看他用了法术将鱼赶过来,否则不会钓上来那么多。」 景元喃喃:「是么…没料想到。」 「你们关系真好呀。白珩会餵你吃饭,镜流也会偷偷给你掖被角…」 景元勐地咳嗽起来,咳得差点伤口开裂,他赶紧躺下缓和疼痛,侧头问她:「何时的事?」 「就你刚回来的时候,她以为我没看见,其实我瞧见了。」幼清变出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往上抬了抬,「就像这样。」 他绷直的身体缓缓放松,手中酒杯摇晃,景元蜷在毛毯中,就像冬日在火炉旁取暖的猫,幼清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他忽然凑过来,脑袋钻进她腿和身体的缝隙,幼清一阵脸热,他也不见外,枕着她的腿长舒一口气,幼清连忙扶住他受伤的手臂,他说:「光是挪动手指都是刺骨的疼。」 他自受伤以来就没听他和谁说了这么多次疼,全被她听了去。幼清搭在他的脉上,低声说:「伤了你的筋脉,还在生长,自然会疼。我看还是将你的胳膊吊起来好了,省着你磕到碰到。」 「如何吊起来?」 幼清的手中冒出软和的纱带,她绕着他的手臂滚了一圈,然后挂在他的脖子上,景元道:「这样倒像是断了。」 「和断了没什么差别,我看你爱用重剑,没了左手,你也不能习武了,半月后我再给你放下来。」 他苦恼地说:「更衣又该如何?」 「叫人帮你不就好了?你家中不是有僕役么?」 他似乎想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但撒娇点到为止,他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后,他躺回她的腿上,幼清捏着他的髮丝问:「你也会这样与镜流耍泼么?」 「耍泼?言重了…」他嘆气,「可惜手臂疼痛,后背也受了伤,地上太硬…」 好多理由。 幼清努努嘴,他淡淡道:「师父不喜与人亲近,唯有白珩能与她勾肩搭背,若我想要枕她,如今恐怕已经身首异处,无法再看到这样的美景了。」 「那你就来枕我?」 他笑笑,还是那套「地上太硬」的说辞。分明是他知道她不会推开他,会给他枕,他才有恃无恐。幼清一点恼怒的意思也没有,他躺在她怀里,乖巧柔软,头髮像一团洁白的云…让她爱不释手。 她抚摸着他的头髮,两人说是来看风景,实际上谁也没看,景元闭着眼打盹,幼清则在看他。 她长发过膝,倘若不束髮,便会垂在身旁,夜风拂过,她的发落在他的胸口,酥酥痒痒,景元抬眸,仿若夜里黎明,金灿灿的,她与他对视,不禁别过目光,景元却伸手,绕着她的发缠啊缠,直到缠满他的指端。 第16章 幼清醒来时,身旁杯盘狼藉,天光破晓,她有些头痛,想了好久才想起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景元晚上没有吃好,也不知怎么,几杯药酒下肚,竟然给他开胃了,他拿了些下酒的小菜过来,和她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她没喝多少,酒都让他喝了,时间太晚,昏昏沉沉的,就倒在一起睡了过去,还好,她睡觉老实,没有压到他的伤处。 景元的脸色很好,微微带着笑意,看他面色红润,定是药酒的功劳,就是这一坛金贵的百年好酒,竟然被他们俩就着花生米吃了…暴殄天物! 她从他肩头抬起脑袋,景元钻进毛毯,连根猫毛都没露出来,没想到他还会赖床,幼清索性把他用毯子裹起来,幼清本就宽以待人,再加上景元是病患,他做什么幼清都会溺爱的。 她用仙法收拾了酒杯和碗碟,打哈欠的功夫,景元醒了,他单手撑着上半身,迷迷煳煳地揉眼睛,幼清把他拉起来,他哈欠连天,一低头,「口渴」还没说,两管鼻血滑了下来,景元用手背抵着鼻尖,幼清赶紧凝出一袋冰,压在他的鼻子上,他道:「看来是补过了。」 「你年纪轻轻,酒量却那样好。一杯接一杯,都没见你醉。」 景元笑道:「是么?兴许这样不是好事。」 第32页 「怎么说?」 他摇摇头,抱着冰袋说:「手臂轻巧了不少。」 「回去拆开瞧瞧,没准已经长好了。」幼清扶着他起身,他踩着梯子两步就跳下去了,他一手扶着冰袋,另一只手还吊着,望着她弯腰探头,他略有侷促,似乎想要抬手接她,但他无手可用,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幼清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她打理裙摆,掀上天台顶盖,也收了梯子,景元站在她背后,乖巧地眨眼,幼清抬高手臂,从他手中接过冰袋,稍微拿远一些,景元的脸上还有些血污与水色,他抿抿唇,微微仰头道:「不流了。」 他皱着鼻子的样子说不出来可爱,幼清笑着点点头,推着他的背往前走,轻快地讲他,「快去洗洗,脏死了。」 景元的鼻子盖着冰袋,语调带了笑意,「好好好…遵命。」 这一路上碰见几个僕役,都低头快步走过,用手帕遮着笑,幼清抓着他的披风,耳垂不知怎么,也渐渐热了起来,她把他挤回房间,他这里有能净手洁面的地方,幼清抓来绵软的手帕,沾着冰水凑近他,她洗绢布的动作麻利粗暴,可碰到他的鼻子时却轻柔得不像样,景元坐在凳子上,是为了照顾她的身高,幼清低头给他擦拭血迹,他将冰袋甩到铜盆里,哐当一声,幼清睨他一眼,他却一脸无辜,仰着脑袋让她擦脸。 「好了。」幼清将帕子也放进水盆,好好瞧瞧他的鼻子,确认没有再流血后,她坐在他身边道,「手伸出来。」 他递出右手,幼清听了听他的脉象,确有好转,拆开他的绑带瞧瞧,肉已经长好,除了伤口的位置深深凹进去一道沟壑,他恢復得已经相当快了。 景元试着握拳,幼清轻拍他的手背,低声道:「不要吃劲,还没完全长好,半月之后再用左手。」 「好好好,都听你的。神医小姐。」 他怎么油腔滑调的,以前可没见他这样。幼清脑袋里想着嫌弃,可嘴角已经先一步抬了起来,她给他缠上新的纱布,带着笑嘱託:「你在家好好休养,及时吃药。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去丹鼎司找我。」 景元的笑却淡了。 「不留几日?阿娘身子不爽,我想…唯有你看才稳妥。」 「你阿娘忧思成疾,是想你想的,你这味药在,她很快就好了。」 「或许…我并不是唯一的药。」景元望着她说,「还需一位难得的药引。」 「你怎么这样黏人?」幼清嗫嚅道,「我只有一个,走不开的。」 被一语道破,景元轻抿下唇,头髮遮盖了他的眸色,他黯然坐着,好像被批评的孩童,带着淡淡的委屈,幼清看他这样,不知哪里来的酸疼,让她握着他的手臂摇动说:「好啦,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快点好起来,我还想和你一起去吃烤鱼呢。」 他抬起头,盯着她道:「只吃烤鱼?」 「我又不是仙舟人,怎么知道什么好吃?还要罗浮的老饕带我游玩。」 他一笑:「吃,我不过略懂一二,老饕不敢当。」 「可你带我吃的都很好吃。」幼清抚着他的右臂,在衣料上轻轻摩挲,她想起什么,低声问,「你们仙舟的玉兆都是怎样联络的?我有镜流给我的…却不会用。」 她取出玉兆递给他,景元翻看半天,和她道:「是多年前的老物件了,只能传些简单的讯息。不过这之中有我的联络方式。」 幼清和他贴在一处,看他摆弄玉兆,便道:「那你…怎么联络你?」 她抿着嘴唇,手拉扯他的袖口,景元笑了笑,又嘆了口气,「叠代几次,恐怕没办法及时聊天,只能留言。待我好些,同你去太卜司换个新的,如何?」 「好。」幼清瞧瞧时间,嘆道,「我得回去了,事关重大,我不能离开太久。」 景元问:「吃过早饭再走,好么?」 他用商量的语气,幼清看他垂着眼眸,发松松地垂在肩头,分明这样大的个头,却没由来得伶仃,她看他受伤的臂膀,又看了看他消瘦的肩,心里怜惜,便点点头,说:「好,也要和伯母说一声。」 他的情绪这才好了一点。 景元家的早饭也精緻丰盛,他们四人围着圆桌,吃得样式多,但并不奢华,他父母也是和气的人,竟然有了几分家的感觉。 饭后听说她要走,二老几乎是同时看向儿子,景元抱着手臂,微微笑着,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他父亲道:「辛苦了,我家夫人也吃了你的药,实在感激不尽。要常来,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幼清摆摆手,景元的父亲叫人来送,幼清上车之前,侧头去看,景元立在原地,风吹动他的衣摆,他垂着眼,没有告别,转身回了房间。 病中人,诸多情绪,很难体面消化,他的「失常」,不过是因为病痛让他难受罢了。没了力气耍小心思,又张不开口恳求,得不到留不住,就只剩下淡淡的遗憾和苦闷,让他选择了不去告别,当成了最大限度的任性。 看儿子这般,临行前,景元父亲和她低声说:「我儿看着胸无大志,闲散懒惰,实则心思细腻,考虑很多。幼清啊…我们终将西辞,镜流面冷,年岁也不轻了…我和她交流甚少,你来自星海之外,恐怕也要回到星海中去,在罗浮期间,有劳你照顾了。」 幼清说着好,面前人看着不过中年,但眼中朽木衰老,人上了年纪,难免产生不少担心和忧愁,幼清并不觉得对方唠叨,反而有些动容,这不过是一个父亲的苦心罢了。 第33页 和景元一家辞别之后,幼清回到了丹鼎司的小医馆,让她意外的是,丹枫在此,卜荀同样也在。 见她回来,卜荀神色复杂,和她道:「幼清小姐。」 幼清坐在他们对面,问:「可是方壶龙尊并不准许?」 「哎,猜的不错。」卜荀撑着额头道,「毕竟事关重大,愿你谅解。」 幼清早有预料,她道:「那之后该如何?」 「中断此事。」卜荀道,「若是冱渊君不同意,恐怕其他龙尊也不会贊同,此事也不会瞒过将军,在铸成大错之前,先暂缓计划,不久后冱渊君便会来到罗浮,别轻举妄动。」卜荀望着丹枫道,「丹枫大人,意下如何?」 丹枫不语,他自然是不贊同的,刚才他已经知道冱渊君的意思了,卜荀不过是让幼清再劝劝丹枫,幼清夹在中间,也有些为难,她也不是什么扬名宇宙的盖世神医,也不像博识学会那样有信誉担保,更不是什么伟力无双的星神,人家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至于丹枫这边… 他看起来冷冷清清,实则一根筋,拗不过的。 正为难时,门口的铜铃突然响起,幼清探头看去,竟然是之前的那对夫妻。 一月之期已经到了,他们是来复诊的。 他们满眼期许,不断寻找幼清的身影,幼清见过太多次这样的目光了,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之后不肯放弃…他们信任她,同样信任丹枫。 幼清瞧瞧丹枫,和他冰海一样的双眸对上,她长嘆一声,拍着桌子起身,道:「虽说忠言逆耳,可我们不是君臣,而是朋友,我许诺的事,就没有不做的道理。同是龙尊,冱渊君总不能一声令下把丹枫投入大牢,说到底,龙尊们不过是不信我的实力,要是错过我,让别的门外汉来,恐怕才是灾祸。」 丹枫忽而一笑,他抿着唇,抵在他的指背上,侧身取茶,卜荀起身道:「可这…该如何与其他龙尊交代?即便成了,后续如何,你们可想过?」 「我已经想好了,我听闻你们太卜司神算无遗,实不相瞒,我也能窥见天命,这事要持续多少年,都需要谁来做,待我熟悉此处,就能推演出来。」幼清负手道,「我早知此事棘手,但同是龙裔,外人尚且帮到底,同族哪有束手旁观的道理?到时候就有劳卜荀先生从中斡旋了。」 丹枫负责施压、提供场地人脉,卜荀负责政治周旋,幼清则是专职技术员,他们仨分工明确,就一个生不出孩子的事,还要再牵扯多少人? 站好队,幼清撸起袖子,给了丹枫一个「兄弟我挺你」的眼神,便吆喝着往外走了。 卜荀一会儿看看丹枫,一会儿看看屏风外的幼清,一会儿又看看还是蛋的弘月,他扼腕嘆息:「荒唐,荒唐!饮月大人…」 丹枫起身道:「有劳老师。」 「你…哎!」 还能如何?他生在罗浮,效忠的是饮月,而不是冱渊!理智告诉他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可看到丹枫一意孤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罢了,幼清说得没错,朋友尽了朋友的情谊,君臣要尽君臣的道义,龙师们心怀鬼胎,为了延续种族,造了多少孽,做了多少背弃盟约的事,真当饮月君一无所知?他们痛批雨别,可他们又好到哪去?忠孝难全,便唯有尽忠。 这幼清小姐行事谨慎,即便失败,最惨烈的不过是失去弘月和一个不可能的婴儿,损失已经是极小了,而赢了,便是持明新的未来。 值得一赌。 第17章 幼清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弯弯绕绕,有事直说,有事就做,她既然都打算帮忙了,该如何和其他龙族周旋就不是她的任务了,她卖了丹枫这样大的人情,给她创造出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应该不难吧? 她走到门口的诊台,小夫妻坐在她对面,幼清将手搭在男方手上听了听,又取了对方一点血探查,钻研半晌,她便确定之前的药起了作用了。她点点头,给他们俩递上新药,问答一会儿,幼清也没多嘱咐什么,就催促他们回家造人去了。 两个人本想多说些自己的担忧,可他俩面皮都薄的厉害,一听幼清这么说,他们立刻红了脸,扭扭捏捏地握着手离开了,卜荀正在和丹枫扯皮,两个人一路说到门口,幼清岔了个缝隙说:「弘月的药已经用完了,不如把她送回鳞渊境安静孵化罢?」 「好,多谢。」 幼清打趣他:「焦头烂额了吧?我可不认识什么方壶龙尊,帮不上忙了。」 「无碍,长久以来,多谢你。」 「哎,跟你说着玩,你别一直和我道谢…那你们持明一般多久才能孵出来?」 丹枫道:「时间不等,几年…或几十年。」 「那也蛮久了。幸好你我都有足够多的时间。弹指一挥间。」 丹枫问:「你会在仙舟停留多久?」 「寿数无限,更没什么着急的事,没有事情没做完就走的道理。兴许会留几年吧?不怕,即便我不在仙舟,弘月有什么事我也会赶回来的。」 丹枫还想说什么,卜荀已经等不及,拉扯着丹枫的衣服说:「我的好少爷,火烧眉毛了,一会儿冱渊君来该怎么办?」 幼清在旁边探头说:「用我出面的话,我也可以走一趟。」 卜荀和丹枫一起看向她,两个人似乎都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卜荀道:「有劳了,倘若冱渊君想要来见…」 第34页 「我就在这等着呗,弘月搬走了,我也不用时时守着,等景元好了,我还要和他出去玩。等他给我换个新的玉兆,我们再联繫。」 丹枫问:「你尚无玉兆可用?」 「之前镜流给了我一个,我不会用,景元说兴许是旧了。」 丹枫点头,就这么和卜荀抱着弘月的蛋走了。 * 幼清并没有见到那位冱渊君,丹枫再来,带来的就是她已经离开的消息,幼清问:「看样子她没有阻挠?」 「嗯。」至于说了什么、付出什么代价,丹枫一概未论。 弘月不在这,幼清也没天天守着小医馆,除了照顾那些老主顾,剩下的便是研制新药,白珩经常来找她,开星槎带她出去闲逛,镜流则在云骑军中演武,也是许久未见了。景元家送的宅子,幼清也没去过,平时都和白珩混在一起,睡哪不是睡?倘若白珩不在,她还是会回到丹鼎司,在那里小憩的。 这天丹枫过来,在她这小坐,他一伸手,竟然是一块新的玉兆,丹枫向她递了递,道:「联络便利,拿着吧。」 幼清推辞道:「多谢你了,但已经答应了景元…」 要是被景元知道了,恐怕不好。 丹枫闻言,只把玉兆放下,没说拿走,在他心里,景元还是个孩子,孩子的承诺罢了,器物还是及时用上比较好。 幼清看他不打算拿走,也就随他去了,哪知他又取出一个盒子,里面竟然是一串珍珠披帛,每一串珍珠都温润无瑕,大小相同,用金丝串着,下摆还坠着流苏,哪怕是久居深海的幼清都没见过几件这么好的珍珠披肩,丹枫道:「口中空话,总不如一些实物。」 幼清伸手接过,笑道:「这么好看,是从哪来的?」 丹枫道:「不知来处。」 「总不能是你的传家宝之类的。」 他不讲话,幼清道,「真是你的传家宝?」 「谈不上。」不过是歷代龙尊的宝物,玉石珍珠、宝器利刃,足足装了一个洞窟,他也是找了一阵才找到这件,与她般配。幼清变出一身翠色的素净衣裙,把珍珠美美挂在身上,她张开手臂给丹枫瞧,对方还是一副冷冷的态度,但手又伸向衣襟,掏出一对珊瑚钗子、珍珠耳坠… 丹枫挑了些她可能喜欢的东西来,幼清眼看礼物要堆得比小山高,她赶忙道:「好了好了,每天换着用也用不完…」 丹枫道:「寿数无限,总会用完。」 「那也不能给我预备一千年的量吧?」幼清低头瞧着自己的新披帛,笑眯眯道,「这个最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龙尊大人。」 丹枫的眼皮微沉,冰冷的海水溃然融化,让他的眸色中带了几分温和,得到她喜欢的回覆,丹枫站起来,和她道:「白珩说,他日景元康復,要为他接风洗尘,届时至鳞渊境,由我做东。」 「好啊,景元养病也有一段时间了…」幼清捏着珍珠流苏,小声说,「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不曾去看?」 「他在家呢…」幼清说,「白珩姐说,景元的父亲曾经是地衡司总务长,她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她不敢去。」 那她为何不自己去呢?丹枫没有细问,起身欲走,幼清道:「那对夫妻要是有了孩子,是不是要保护起来?将军那边怎么说的?」 丹枫侧头,目光相对,幼清便明白,腾骁对此并不知情,或者说,持明这边,根本没打算告诉腾骁。持明与仙舟人毕竟是两个种族,事情还没有一点眉目,丹枫不愿告知异族情有可原,幼清不打算掺和进他们的政治考量,道:「那好,我不会向外透露的。」 「后续事情,你无需忧心。」 「那我就不操心了。有什么事,你找我来就好,谢谢你的礼物,龙尊大人。」 他摇头,刚想离开,白珩便挤了进来,尾巴毛差点扫到丹枫,丹枫错开身子,躲开她的横冲直撞,白珩进来还说:「我道是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戳在门口,差点撞到我,原来是我们的龙尊大人。」 丹枫眯眼看她,白珩给他做了个鬼脸,「冰坨子,你怎么在这?」 丹枫淡哼一声,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白珩早就见怪不怪,扭过头,往里面走着,「感觉丹枫来过的地方都变冷了。哎,幼清…」 她忽然觉得里面明堂堂的,十分晃眼,白珩用手臂挡住眼睛,从缝隙中看着满桌子的珠翠,「吓…这是从哪里搞到的宝藏,你是捅了持明窝了吗?」 幼清笑呵呵的,白珩眯着眼睛凑过来,抱着珠宝说:「这些都是丹枫给你的?跟你买了什么神丹妙药?也让我开开眼!」 「哼哼…神药随便示人还是神药吗?」 「我们这种关系,给我看看怎么了?」 「什么关系?」 春风入户,少年的声音清澈明朗,笑意盎然,随风一同飞来,白珩一个扭身,尾巴像个蓬蓬,一下盖住幼清,幼清张开手臂对天乱抓,只听白珩笑着说:「景元!」 景元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幼清撇开白珩的狐狸毛,偷偷看向他,他髮丝盖着眉眼,随风轻轻摇着,一身春装,温柔多情,幼清下意识捏住白珩的尾巴,白珩差点跳起来,赶紧抱住尾巴说:「偷袭啊你!怎么能抓我尾巴?」 幼清结巴地回道:「是你把尾巴坐我脸上的!」 第35页 「谁叫你这医馆这么窄,转身都费劲。」白珩往前走两步,拍拍景元的肩膀说,「恢復的怎么样?我一会儿去叫镜流,这顿饭白珩姐请了!」 「唉,只可惜还没有到医生同意放行的时间,我这不中用的样子,就不去见师父了。」 「哪的话,我看你人高马大的,一年窜十丈高,相当中用啊!」 景元笑起来,白珩踮着脚摸着他的脑袋说:「以前还是个小毛球呢,怎么长这么高啦?」 说着又开始上两只手去搓,幼清看得如坐针毡,尤其是他俩在花枝摇曳的地方嬉笑,怎么看着这样眼热,她腾得站起来,白珩都没察觉幼清的动作,只招招手道:「行了,没事就好,你是来见幼清的吧?将人让给你了,我去找镜流。」 景元和她挥挥手,白珩风风火火地开着星槎横冲直撞地跑了,景元看向屋内,一下便瞥见了桌上的绫罗珠翠,幼清解开肩上的珍珠披肩,轻咳一声,问道:「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好些了,出来透透气。」景元走进来,望着桌上隐藏在一堆玉石下的玉兆,幼清立刻道,「可能是丹枫忘在这的吧?」 她迅速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进了口袋里。 景元「哦?」了下,但也止步于此,没再多问。他很快便恢復明朗顽劣的模样,摊手道:「卧病在家实在无聊,如今我母亲也大好了,我想来瞧瞧,什么时候能回云骑军效力。」 幼清道:「都说是半个月了…不还有三天吗?」 「奥…还有三天。」景元意味深长说了一句,他坐在她面前,翘起腿,把手放在脉枕上,幼清只好把手搭上他的脉,他的手大,幼清侧贴着他的手,就像被他握在掌中,如此相对,他声音也低了两分,「你的药够吃,就是在想什么时候覆诊。」 「说了半月就会好,无需复诊。」幼清拉上他的袖口,和他说,「今天有风,罗浮天气似乎并无四季,但起风之时还是有些冷的,你不要着凉。」 「里头还有一件。」景元撩开衣领说,「阿娘为我缝制的里衣。」 幼清抿唇笑笑,将他的手推回去,景元道:「不知是不是怕我阿爹,这几天都没人来家里探望。」 这是在点她? 幼清躲闪着,景元的目光追着她瞧,她躲开他的追察,左右也不过十天没见,他真的记仇了?主要是一去他家,又怕被送什么惊人的东西,另外也怕… 怕自己不得不赴约,从他身边离开,看到他失落的模样。 幼清搓搓手,低着头,不想去看他的眼睛,怕他真的怪自己,更怕…他其实并不在意。 景元托着腮,神情放松,过了会儿,他用手碰碰她的胳膊,她抬起头,只见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鸟张开翅膀上下摇动,那小鸟立在他的指尖,稳住身体,便张开鸟喙,大喊着:幼清!幼清! 幼清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护住这只小鸟,它跳入她的手心,仰着脑袋,胸脯的羽毛白得像一碗牛乳冻,这鼓鼓的胸脯一起一伏,卖力地叫着她的名字,一看就是受人指点,拿来讨人欢心的。 第18章 幼清抱着小鸟,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奈何这鸟十分衷心,陪她玩了一会儿就挣扎着飞回景元肩头,用脑袋蹭他的头髮,景元不知从哪里掏出一袋鸟食,小鸟在他肩膀探头,低着脑袋去吃,吃饱了才接着嚷嚷:幼清!幼清! 幼清笑得前仰后翻,这鸟是个破锣嗓子,说话沙沙的,听着好像一个老爷爷在扯着嗓子喊她,实在有趣。 她问:「还会说别的吗?背首古诗什么的?」 景元摊手道:「这也太强鸟所难了,我们也就认识了几天,还没来得及教。」 「实在对不住…」幼清憋着笑,逗他,「看来真是把你憋坏了,年纪轻轻都开始逗鸟玩。我刚才听你的脉,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伤口我不必看也知道已经长好…就是左手不要握剑,这一阵子切忌吃力撕扯,让肉再好好长一长…」 景元耐心听着,唇边带笑,幼清懊恼道:「又开始唠叨这些了…总之你恢復得不错,走动自然是没问题了,既然你都来了,时间不早,不然我们去听听戏?」 他立刻贊同,似乎就在等着这句话呢,「行!去星槎海还是长乐天?」 「白珩上次带我去的长乐天。」 景元垂着眉毛说:「你和白珩都玩了,那我带你玩什么?」 「哎呀,再重复玩嘛,和不一样的人去一样的地方,感受也不相同。」幼清拉他起身,「走啦走啦,再晚一点就该没坐了,这次我们就盘个小桌子,不和人拼了。」 景元说着好,乖乖跟上她的步调,幼清给他买了一瓶浮羊奶,景元抱着奶说:「不来一瓶苏打豆汁儿?」 幼清赶紧摇头,「喝茶喝奶,不喝豆汁儿!」 他连声说着好,就这么跟在她后面,和她一起去了长乐天。 这里有处播幻戏的,还有现场唱词的,算是戏曲版音乐剧,他们来的时间尚早,还能抢到一个好位置,景元将买来的零食铺了一桌,又点了一壶茶和小菜,幼清问:「前几天白珩带我去你们云骑军训练的地方打靶子玩,我瞧瞧你们玩的也不过角牴斗禽,或者比比武力,文雅一点的便来听曲儿,时间长了岂不无聊?」 景元笑道:「因为玩乐时间少,所以不论玩什么都有意思。」 第36页 「怪不得…」幼清倾倒茶汤,与他说,「你们战事吃紧,但家中倒是一派太平呢。」 「毕竟这里是罗浮,并非曜青。罗浮作为舰队之首,自然要照顾四方,不会无止境地征伐。但巡猎的永不停歇,仙舟舰队追逐丰饶余孽到星海之边界,不过此前也有孽物大举来犯,我们自然希望不要再出现这种事。」景元神色严肃了些,「若真会如此,你早日离开。」 幼清并不在意战争,即便现在开战,她也不会一走了之,便说了句:「这不是还没出这样的事?」 正在闲聊,厅内烛火熄灭,光芒聚拢,幼清看向台上,今夜是小姐书生的恋情戏,台下都是年轻男女,唱腔也现代了许多,虽说脱胎戏曲,可与舞台剧没什么区别,幼清还是第一次看这样又古又新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齣戏景元已经看过了,他吃着桌上的零食,偶尔看向她,台上正在互诉衷肠,幼清见男女演员凑在一块,嘴唇都快黏上了,幼清躲开视线,低声吐槽:「哪有这么奔放的富家千金呢?」 景元笑了一声,显然是听见了。幼清不再看台上,把他们的歌声台词都当成了背景音,为了不影响别人观看表演,她还抬着椅子,靠近他坐下,景元道:「白珩都带你去哪玩了?」 「演武场、长乐天、星槎海,还有绥园。本来说要带我去曜青的,但镜流不同意,我也怕走太远…」她顿了下,把担心他和丹枫的事吞下肚子,「她还开星槎带我去了外面转,但是半路星槎没了动力,我俩差点飘去外太空…」 景元掩唇而笑,托腮看着她,陷入回忆,「白珩姐有次带我去曜青玩,正逢曜青将军带新兵军演,他们那处的工造司做的演习金人是从朱明仙舟买来的,十分野蛮,白珩带我扎进了敌营深处,我们俩尸山血海闯出来,灰头土脸的,和终点的曜青将军大眼瞪小眼…」 「结局就是你这个来自罗浮的小骁卫胜了,嘶,他们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好歹我也在演武典仪上拔得头筹。」景元抱着胳膊说,「输了更丢人。」 「那位曜青将军怎么说的?」 「那位勇武且宽和,我受了褒奖,不过白珩嘛…」景元压着桌子和她耳语,「听说被剋扣了飞行士的薪资,穷哈哈地过了两个月,只能到罗浮跟我师父蹭吃蹭喝了。」 他和她说着白珩带他玩闹的趣事,幼清听得津津有味,实际上,和白珩在一起,景元的事她也说了不少,与景元所说多有重合。 方才景元问她白珩都带她玩了什么,幼清隐藏了一件事,那便是白珩说到景元不足十岁便拜在镜流门下,剑都举不起来,还要挥剑一千次、一万次,每次挥完,整个人都像水洗的一样,白珩可怜他,时常带他出去吃饭,才不至于让景元缩水。 白珩说起景元一手一个大鸡腿,吃得满面油光,奈何还小,胡吃海塞时就像饿极了的小猫,唿噜唿噜的…幼清听得特别入迷,不禁问:「那有没有画片?」 「你说的是公司的新玩意吧?仙舟和公司有联络,但并没有那样深,很多好东西都没地方买,我自然也没用过…」白珩托着下巴说,「要是你能钻进我的脑子看就好了,景元小时候头髮蓬蓬的,从后面看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白猫…」 「其实…」幼清吞咽口水,「我可以去你的记忆中看。」 「当真?你还有忆者的能力?」 「不算,不过是一个便利的仙术,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如临现实。」 白珩自然乐意尝试没接触过的新鲜玩意,说完就干,两个人立即去白珩的回忆中看了小景元。那时的景元刚到白珩的胸口,他正在擦拭宝剑,看到白珩时,景元笑得阳光明媚,挥着小手就跑了过来。 白珩和她耳语:「哎,真的像在面前一样,我该说什么?」 幼清手痒极了,对着景元圆熘熘的金色大眼睛,她赶忙道:「说什么都没关系,反正他又不知道。」 说罢便将景元举了起来,景元「哎?」了声,脸颊通红得跌进幼清怀里,幼清坐在石阶上,双手揉搓着他的头髮,景元手足无措,忙道:「白珩姐姐…」 哪知白珩也加入了搓猫的队伍,景元发着「哎」声,又懵又羞得被女人们揉捏,她们一边揉一边夸赞着手感极佳、可爱之类的,景元头冒热气,挣扎着想要离开,但还是被罪恶的魔爪拽回怀抱,直到镜流前来,看到景元顶着爆炸头,气若游丝地躺在她们腿上,她冷眼一瞥,白珩打了个寒战,尾巴毛直愣愣的竖了起来,她们才从回忆中醒神。 没办法,剑首的目光犀利,白珩被吓到,自然就无法维持回忆的环境,将她们驱逐出境了。 景元的话已经像音符飘远,唯有他的发垂在双肩,一丝一缕都在引诱她去摩挲… 「幼清。」 幼清还未回神。 景元用茶杯贴贴她的脸,她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髮,景元问:「在想什么?」 幼清哪敢说蹂躏景元幼崽的事,想要打哈哈煳弄过去,景元的脸被台上的灯光照出一道弧光,其余位置却晦涩不明,他道:「在想丹枫的事?」 「没有。」她果断拒绝,却像坐实他的猜想。 他的声音低了许多,几乎淹没在唱词之中,「持明困境,已是上千年无法了结的难题。丹枫与龙师、仙舟与持明…就连仙舟内部都是势力林立,错综复杂,牵一髮而动全身,幼清,不是所有好事都能带来好结局,仙舟人早已深谙此道。」 第37页 「当年丰饶星神赠予长生,本以为是赐福,带来的却是万年遗祸。」景元轻声道,「你不在仙舟,并不知这里的人有多困顿,长乐天歌声温软,可仙舟之外,全是血泪。」 这一番话,竟然让幼清有些寒凉,她想要解释,一时却说不出什么,确实,她是过客,救人之时从不思考太多,景元担心她的插足带来异变,在外御敌,还要忌惮内忧,仙舟如何不捉襟见肘? 她说着帮人帮到底…实则并不打算去了解丹枫的考量与后续,是她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兴许…这并不是帮了丹枫,而是把他带向另一个深渊呢? 景元也真是…早就看出他们在做什么了。他看得出,恐怕腾骁也瞧得明白,就是不知将军的态度了。 景元看她脸色变了,又和缓语气,和她说:「不要内疚,我知你是一片好心。龙尊大人孤立无援,也不会向谁求助,我倒觉得你是一位好帮手,有你在,丹枫那里也能缓口气了吧?」 幼清嘆了口气,「或许吧?此事无法一蹴而就,急不得,也就有更多迴旋的余地。」 「你已经考虑到了,我就不再多话,再说下去,你该厌烦我了吧?」 「哪有!」幼清突然抬高声音,两边有人看过来,她立刻缩起肩膀,闷声道,「我可没有那么小气,不知道什么叫忠言逆耳。」 景元在提醒她行事谨慎,诸事小心,他完全是为了她和丹枫考虑,她怎么会讨厌他?反而很感谢他的点醒呢。哎,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懒散惯了,行事也越来越随意,有时间还是要细细聊聊才好… 要不是他说下去,她还真把景元的一系列行为当成了「吃醋」。 现在看来,都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幼清喝了口茶,正逢剧目结束,桌上茶点茶水已经伴着讲话横扫一空,景元拍拍衣服,随着灯亮起身,幼清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个人跟着散场的人潮离开茶馆,景元站在门口长舒一口气,笑问:「回哪里?」 幼清还没想好,景元便道:「我爹爹赠你的宅子,你还未去过吧?」 第19章 她哪能真去啊。若是送个玉佩,收了就收了,她自然知道人情大理,帮人不收报酬好像另有所图,但是房子也太贵重了! 幼清打哈哈道:「哎呀,我哪知道在哪里?」 「我带你去。」 这下可怎么办? 幼清汗流浃背,跟在他身后,他步子大,走得又快,幼清几乎是小跑着追他,「景元,要不我找个旅馆,还有人伺候…」 「原来你需要人伺候。」景元道,「如今僱佣一位体贴的家僕也无需太多钱财,不然为你介绍一位?」 「不用了不用了…」 话没说完,两个人就拐进一处院落,景元推开大门,沿着小径走了一段距离,便见错落的几栋住宅,只有一家没有点灯,景元指着那个房子说:「喏,就在那里。」 幼清想阻止都没阻止成,两个人立在大门前,景元道:「你若不开门,我们岂不是要在家门前枯坐一夜?」 她没办法,在身上摸了摸,摸出那串钥匙,插进门锁,里面月光铺撒,幽静素雅,淡淡清香袭来,屋内陈设井然,并无灰尘,不像是闲置的房子,或者说,是最近才打扫过的。楼有两层,一层是会客厅与餐厅,二楼则是生活的地方,家具多是红木,但不显厚重土气,反而有点新潮的设计,适合有品味的年轻人居住。 景元道:「怎样?总比逼仄的医馆要好上一些吧?」 幼清嘆道:「我平时睡在飞船里,并不计较住得如何。」 「那为何收了丹枫哥的谢礼?」 「不过是一些珠宝首饰,你还拿捏我了不成?」幼清哼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住下了!这屋子我不白住,答应你爹娘的话我可一句都没忘,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景元道:「求之不得。」 他语气平静,却让她的心漏了一拍。 幼清舔舔唇,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开了头,便转移话题般举起手中的钥匙向他递了递,「这么多,都是大门的钥匙?」 「有一个后门的,一个阁楼的,还有一个是方才我们进来时的。剩下两个是备用。」 「你很熟悉啊…景元,这个是不是你的房子?」幼清捏着下巴道,「你也快成年,能独当一面了,看你家境殷实,肯定要为你备下宅子的…」 景元一脸「继续说,我在听」,幼清还想往后说,可猜想让她止住声音,她摆弄着钥匙,陷入沉默,忽然,幼清拆下一只备用的,抛到他手里,略有些不自然道:「喏…既然是你的宅子,和该有你的钥匙。」 景元完全没料想她会这么做,他活像是被烫了手掌的猫,赶紧将钥匙丢了回去,幼清见状,有了底气般举着钥匙往他手里塞,她嘟囔:「你收下啊!」 景元耳朵红了,向后躲闪,她穷追不捨,都挪到二楼了,两个人退无可退,撞在书架前,景元迅速抬手扶住将要倾倒的花瓶,幼清在他的臂膀下,想到他的左手臂还伤着,她也下意识抬手,抱住他的臂弯。 屋里寂静,徒留心跳怦怦,她仰头和他对视,景元低声道:「这是大门钥匙,假手旁人不够安全。」 「你是旁人?这不是你的房子?」 景元说不出话,她握着他的衣料,忽然道:「方才我没在想丹枫。」 第38页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好他足够聪明,瞬间就明白了她在说茶馆的事。 可惜,聪明虽有,却没那么游刃有余,他陷入对方的圈套,脱口而出:「那在想何事,如此出神?」 幼清挑挑眉毛,一改以往瑟缩模样,沖他一笑。 她笑得明媚、俏丽,景元屏住唿吸,却听她调皮道:「有人先入为主,现下我已经忘了。」 景元无奈笑笑,他站直身体,扶正花瓶,幼清也从他的怀抱脱身,站在一旁和他对视,她抬起那只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送它进了他的衣襟。 一旁便是卧室,一间大的,另一处是书房,但也有一张床,瞥到床角,孤男寡女,气氛果然有些糟糕,幼清侧头瞧瞧他,景元背过身去,还是年龄太轻,已经在准备逃跑了,幼清跟在他身后说:「那以后我就住在这了,我不会带白珩她们来的。」 他本想说无碍,可那样说,就好像所有者在发号施令,既然她想那样,就随她去。 幼清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束得规整的头髮,她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景元回首,她嗫嚅道:「你有好好吃药么?」 「向来遵从医嘱。」 「还有三包药,吃了就好了,到时候再去镜流那里报到。」 「好。」 幼清捏捏他的发尾,像是看明白她的意思,景元笑道:「阿娘说髮带束了太久,拿去洗了。」 又在点她?幼清大方道:「要做个换用的么?想要什么颜色的?」 「简洁些就好。」 幼清点头,他走到门口,幼清探出头,盯着他说:「你可不要练武,缺不了这点训练的时间。」 「知道。」 一人在外,一人在内,远远还能听到长乐天的歌,温声软语,谁也没有抬腿,幼清握着门框,问:「你怎么回?」 「不远,走着。」 「那晚安?」 景元低头瞧瞧自己翘起的衣襟,里面还坠着一枚钥匙,沉甸甸的…他迟疑半晌,终究还是拢紧衣服,收下了她的馈赠。 「晚安。」 他抬起手挥了挥,当做和她的告别,幼清望着他的背影,砰砰的心跳声也慢慢归于平静,待看不见他,幼清才关上大门,转身上楼。 屋里没什么东西,毫无生活气息,但是家具一应俱全,再填一些日用品就能住得舒适。墙上挂满了书法绘画,似乎在彰显主人的品味,她没有细看,但总觉得像景元喜欢的东西。再看卧房,床品软绵,躺下就陷了进去,幼清抱着被子,哈欠连天,她从袋子里抽出几片云锦的样式,一边比对一边思索髮带的样式,空中漂浮着上好的绸带,幼清半垂眼皮,想着想着,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幼清从一堆绫罗绸缎中惊醒,她赶紧收拾干净,起身直奔鳞渊境。 昨夜景元的警示她还铭记在心,这次说什么也要和丹枫好好商量细节,她也没有坐船,直接御剑前去,丹鼎司的持明一抬脑袋,便见一道剑光直冲鳞渊境,几个守珠人警铃大作,赶紧追到海岸,但见古海起伏,给她开出一条大路,也有眼尖的人点出她的身份:「这不是那位小鱼医士吗?她还会武?」 原来是丹枫大人的新宠,既然是龙尊的亲信,他们也就不再紧张,放她进去了。 幼清一刻没停,直接追到丹枫宫中,这里遍布珊瑚,地势复杂,幼清还在找地方降落,就看到两位持明侍女走过来,两方不察,扑通撞在一起,幼清把两个侍女撞在地上,她俩背后还有两个小持明,见状纷纷哭了起来,大喊着「姐姐被剑砸死了」,哭得那叫一个激烈。 幼清摸摸脑袋,赔着不是,赶紧把两位侍女扶起,叫喊声引来丹枫,他气势汹汹赶过来,一见是幼清,周围水声归于平静,他踏莲而下,扶着她起身,幼清歉疚道:「对不住,撞到人了,还把那两个孩子吓哭了…」 「无碍。」丹枫一手一个小持明,他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两个小孩不再哭喊,只低头抹着眼泪。 还好没人受伤,幼清拍拍身上的灰尘,丹枫将两个孩子推向侍女,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幼清就开门见山道:「冱渊君来时,你是怎么说的?」 丹枫道:「是龙尊之间之事。」 「你还是告诉我吧,我不清楚你们的事,万一出了岔子,也好补救。」 「诸般后果,我来背负。」丹枫垂头道,「你无需忧心。」 「可…」幼清道,「我参与其中,怎么能独善其身呢?还是好好谈一谈吧?」 丹枫见状,和她沉默对视,最终还是松了口,回身道:「进去说。」 屋里寂静,他们对面而坐,丹枫将当天之事悉数道来,期间多是卜荀在周旋,他没有多说,冱渊君见过弘月,以手抚之,她大概是察觉了什么,盯着弘月的持明卵看了许久。 自然,她也接见了幼清「诊治」的夫妻。诊脉之后,她没有多言,放他们离开了。 如今并没有任何成果,即便是定罪也没有作证,冱渊君尝了幼清调制的药剂,除了常见的药物,还有几味尝不出的,这道秘方,只有幼清知晓,丹枫没有透露,冱渊君似乎是察觉其中并没有什么迷药,也没有足够撼动持明根本的东西,便没再追讨。 丹枫在持明中颇有威望,贸然责罚有失人心,更何况…用药温和,又有人帮衬,都不像丹枫的行事作风。 第39页 既然没有涉及龙吟秘术,是借用星海外的技术,冱渊君反而觉得有些转机,当然,她不可能放任发展,不仅派遣几人过来「监视」进展,还与丹枫定下誓言。 失败也罢,她和其余龙尊不会过多追究,但免不了惩处涉及的持明。倘若酿成灾祸,丹枫需要强制褪鳞,在下一任龙尊诞世之前,要由龙师议会掌权。 丹枫让权,答应得很爽快,冱渊君都有些好奇,问:「这位来自星海之外的龙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唯独她,丹枫没作出让步,不准冱渊君一见。 持明本身就是一体,更何况同为龙尊,冱渊君没理由针对丹枫,她没再强求,拿着丹枫的许约回到方壶,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也无需更多人知晓了。 说到这,幼清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万一我有异心,或者没什么真本事,你岂不是会丢掉性命?」 丹枫淡淡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哇,那你还真是轻信我!」幼清笑道,「还好我是个好人。」 「我知。」 他没有和她说这些,无外乎是怕她肩负压力,无法专心钻研罢了,听了这些,幼清也抬起茶杯,和他碰了碰,「知己难得,朋友一场,我必然不负所托,后续事宜,我也不会假手于人,你有什么变故也及时告知,我清闲惯了,现在终于有点正事要做,岂能置身事外?」 丹枫却道:「星海广大,仙舟不过海中浮舟,须臾草芥,你…志不在此罢?」 是在怕她离开吗?幼清想了想,收回茶水,她想说自己并没有什么高远的志向,迷途困苦,来外闯荡不过是散心,或许她有朝一日就会离开,但… 绝不是现在。 第20章 三日之后,景元满血復活,天还没亮就来云骑报到,大家正准备晨练,看?到救苦救难清汤大老爷景元回来了,顿时蜂拥而至,起闹把他举了起来。 场外热热闹闹的,镜流一进来便瞬间化成死寂,大家放下景元,讪讪地回到各自的位置,景元摸摸脸颊,轻声道:「师父。」 镜流淡然「嗯」了声,将手中长刀随手一抛,景元接住,刀光微寒,分?量十足,于他而言却是一柄趁手的武器,镜流侧身,平淡道:「自朱明仙舟取得。」 是送给他的新武器? 景元欢喜地说?着「多谢师父」,奈何镜流还是冷着一张脸,抱臂在旁,他穿着云骑校服,单手持刀,当即便实验了一下自己的新武备,不过他还记得幼清的告诫,左手没有吃力,被他保护得好好的。 等到了临近中午,白?珩睡醒一觉,夹着宿醉的幼清飞过来看?镜流,一瞧见景元也在,幼清迅速挺直身体,和镜流一起站在树荫下看?他习武,白?珩问:「还没结束?不是说?要?给景元接风洗尘,下午还练么?」 镜流睨了她一眼,白?珩摸着狐狸耳朵说?:「干嘛这样瞧着我?昨晚是喝了两杯,这不是趁着高兴嘛?今天继续喝也不碍事,今朝有酒今朝醉!」 幼清昨晚也跟着喝了几杯,仙舟的酒果真不是盖的,两杯下肚,她的脑袋磕在桌子上?,也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醉得睡着了,宴席之上?,她趴在这里?唿唿大睡,还是等着散场,白?珩才发现她不胜酒力,大发慈悲地将她扛回去,两个人?在丹鼎司睡到日上?三竿,白?珩被饿醒了,又将她扛在肩上?,过来找镜流吃饭。 看?着云骑新人?们正在射箭,白?珩一时手痒,掏出弓箭道:「我来几发,腾骁不会?介意吧?」 镜流淡淡道:「看?你有没有准头了。」 「我的箭百步穿杨,再加上?我这张曲弓,可是怀明亲传弟子送给我的,必定让你大开眼界。」 城 镜流让她随意发挥,正逢景元弯弓,三人?一起向前,被她们仨注视着,景元都有些紧张,他左手握住木弓,右手拉弦,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他目光凝聚,半眯眼眸,幼清都不禁屏住唿吸,铮得一声,箭矢势如破竹,正中红心,周遭响起叫喊声,景元也松了口气,放下弓失,白?珩两步迈上?台去,一旁的云骑想要?将景元的箭摘下来,看?白?珩已?经挽弓,大家纷纷退让,只听?不间断的三声,白?珩的动作奇快,三根箭矢不仅射裂了景元的箭,还把红心直接从靶子上?带了下来。 掌声雷动,景元一手撑着腰,笑嘆:「白?珩姐,完全不给我留面子啊。」 白?珩拍拍他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镜流,「抱歉啦,是我想让你师父看?看?我这把弓的本事,就先拿你当靶子喽。」 景元道:「确实未曾见过这样的好弓,也是从朱明仙舟拿的?」 「我和怀炎确实有一点?交情。」 她和谁没交情? 景元抱着胳膊道:「所以这是怀炎将军的手笔?」 「非也非也…」 幼清在一旁睁着大眼睛看?他们聊天,听?得云里?雾里?,景元笑道:「还是先给幼清讲解讲解罢,方才我们说?的是朱明仙舟,那?里?能工巧匠甚多,打造了不少传世神器,其中朱明将军怀炎便是那?些工匠之最,要?是能得到他亲手打下的兵器,便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不错。」白?珩叉腰抬头,笑呵呵地说?着,「但是我不过无名?小卒,怀炎他老人?家怎么可能给我铸弓?这个是他的弟子送给我的。」 第40页 景元抱着她的弓摩挲,「得怀炎亲传,功力不浅。」 「不错,现在算算,他可能也就比你大上?几岁…」白?珩捏着下巴道,「人?活得久了,对时间也没什么概念了。说?起来,镜流也见过吧,就是那?个叫应星的孩子。」 镜流瞭然?,她点?点?头,「原来是他。」 景元都有些惊讶,毕竟他既没见过怀炎,也没见过他的什么亲传弟子,几个人?热烈地讨论着武器与工造之事,幼清趁机钻了进?去,低头查看?这把弓箭,她眉头紧锁,白?珩问:「怎么?你看?出什么了?我是个门外汉,只觉得用?得特别?顺手…」 「实乃天才呀。」幼清说?,「能将这样软的材质制成弓就足见手艺了…」 「确实,我当时见他,还没有现在的景元大呢,就已?经是代?表使团的『领导』了。」白?珩看?向镜流,问,「还记得吗?就是几年前,曜青仙舟的云骑军被困,差我去朱明仙舟求援一事?那?小子虽是个工匠,上?阵杀敌也不在话下,很有血性呢。」 镜流看?看?景元,侧过身道:「各有所长。」 这是让白?珩不要?在她面前夸别?人?的弟子,白?珩用?胳膊怼怼她,「哎呀,生气了?我可没说?那?小子比我们的景元要?好。」 什么叫我们的景元?镜流瞥了她一眼,白?珩搂着景元和幼清的肩膀,笑着摇晃,「剑首大人?又拿她的红眼珠瞪人?了,好怕怕!我们快去找丹枫降降温…」 说?着就要?把他俩拐走,镜流伸出手,没能抓住,她嘆一声,看?着景元弓着腰,配合着白?珩的身高往前挪,笑得高兴,镜流放下手臂,就这么随他们去了。 * 抵达鳞渊境时,丹枫已?经备好酒席,白?珩按景元落座,嘴里?叫着他「小英雄」,说?着什么「辛苦了」,把孩子捧得高高的,一会?儿镜流也来了,提着两瓶酒撂在桌上?,大家席地而坐,白?珩绘声绘色地和丹枫讲起那?场战斗,而故事的主角景元却十分?低调地在一旁酌酒,至于幼清…桌上?的鱼是她烹的,一条半米长的大鱼,愣是让她炸得鱼皮酥脆,然?后摆在烤盘里?,下面铺着各式配菜,她正在往鱼上?撒葱花香菜白?芝麻,景元从鱼腹那?里?夹了一大块白?肉,将刺挑出后,他偷偷放在她的盘子里?,低声道:「不必忙了,够吃的。」 幼清说?:「你先尝尝,味道如何?」 「好吃。」景元端着碗,一口一口吃着鱼肉,见镜流要?斟酒,他拿过酒瓶,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丹枫在主位上?对着鱼头,他似乎对鱼不太感冒,只吃了一点?,白?珩吃了一口鱼肉,连连称赞幼清的手艺,夸都来不及,赶紧埋头苦吃起来,这边则坐着她和景元。幼清贴着他的左手,听?他们相谈甚欢,她也附在他耳边说?:「我也给你预备了礼物。」 说?着,她向他掌心塞了一条髮带,玄布银丝,绣着祥云纹理,景元笑道:「好看?,帮我带上??」 幼清没由来得害羞,躲闪道:「等一会?儿吃完。」 景元收拢手掌,幼清的手指还在他的掌下,她抽回指尖,伸手去拿筷子,将碗里?他挑的鱼肉塞进?嘴里?,他把髮带收入衣襟,低头吃着,另外三人?聊到怀炎,不知怎么就拐到比武上?来,镜流起身抽剑,白?珩弹起来要?做裁判,景元则端着桌子一路向后,远离神仙打架。 幼清也跟着他和鱼远离了战场。 「他们俩经常这样?」 景元含着鱼肉问:「怎样?」 「打架。」 景元抬头,眼前一片雪飘,古海唿啸,剑首和龙尊的比试震天动地,纠缠不明,难分?胜负,唯一不太庄重的画面便是坐在龙尊雕像上?为他俩喝彩的白?珩了。 「这叫比武,不是打架。」景元端着碗,将炸的酥脆入味儿的地瓜拌在米饭里?,往口中扒着,幼清已?经吃饱了,看?他吃得这样香,就托腮瞧着,调侃,「家里?没给饭吃?」 「我家那?两位比我还要?听?大夫的话,这不是说?了不沾荤腥,每日都吃粥,吃药膳,填不饱肚子…」 「小可怜。」幼清浑然?不管下医嘱的就是她,还伸手摸摸他的头髮,以示抚慰。 景元吃饭的间隙也不忘和她对饮,幼清喝了一口就不行了,连连摇头,把酒杯放在一边,「昨天和白?珩也喝了不少,现在喝不下了。」 他笑了一声,随手将她的酒倒进?自己杯中,幼清轻咳着,看?他摞起碗碟,问:「吃饱了?」 「嗯,多谢款待。」 景元擦擦双手,靠在后面的石阶上?,幼清见状,自然?地翻身坐过去,双手梳着他的发说?:「现在帮你绑?」 景元点?头,他举起髮带,幼清伸手去拿,他往旁边躲了一下,幼清没办法,往前去抓,这次她抓住了,人?也向他贴了几寸,逗弄成功,他抱着胳膊,装作很得意的样子,她抿唇一笑,并?没怪他,就这么挨着他坐好,她晃晃双腿,低头去解他的发,景元则将一只手臂搭在石阶上?,懒懒饮酒,幼清按着他的肩,说?他:「你倒是悠闲,吃完肉就喝酒,还有人?给你绑头髮。」 景元仰着脑袋瞧她,幼清按下他的脑袋,用?十指为他梳发,「算了算了,不要?乱动,要?是梳歪了,我可不管你。」 第41页 他在笑,幼清拢起他的髮丝,其实松散开来,也不过到肩膀,不怎么碍事,就是头髮太多,不绑起来会?挡着眼,幼清的小指划过他的耳根,勾起一片酥麻颤慄,他坐直身子,往后靠了靠,他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味道也像刚刚沐浴完正在晒太阳的小猫,幼清低头抚摸他的发,眼睛没法从他的耳朵上?挪动丝毫,头髮绑了老半天才绑上?,景元却没有离开,就松散地靠在她身边,幼清则是收起腿,让他靠在她的腰侧,她则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手指抿着他的发尾。 这边岁月静好,那?边打得不可开交,乒桌球乓,几乎是要?把鳞渊境炸了的气势,白?珩大抵是看?腻了,她从雕像上?跳下来,眼看?她过来了,他俩同时往旁边挪了挪,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白?珩丝毫不察,她甩动桌子上?的酒瓶,问:「镜流带的好酒还有没有?」 景元摇头,白?珩用?两个拳头钻他毛茸茸的脑袋,「好啊,你小子,趁着神仙打架,把酒和鱼都私吞了!」 景元连连喊冤,「分?明是你要?去凑热闹…」 白?珩可没给他「狡辩」的时间,眼看?没有酒也没有鱼了,她一气之下举起幼清,幼清「哎」了声,被白?珩驮了老远,白?珩有言:「我把厨师偷了,岂不是有吃不完的烤鱼?」 白?珩,你可真是个天才啊… * 一个持明龙尊,一个曜青飞行士,一个罗浮剑首,还有一位剑首爱徒,硬生生被她处成了酒肉朋友,自从得知幼清厨艺了得,白?珩三天两头就要?过来蹭饭,幼清不好把住址透露,就把丹鼎司和鳞渊境当成据点?,白?珩搜罗来不少食材,她的小医馆每天香气飘飘,慕名?来免费看?病的都开始打听?:「小鱼医士,你还兼职厨师啊。」 小鱼医士望着摆放碗筷的四位仙舟大人?物,有苦难言,诊着脉说?:「朋友来吃饭,哪里?有不招待的道理?」 说?起幼清的烹饪技术,完全是在外游歷歷练出来的,飞船上?藏着她用?来烹饪的酱油、陈醋、油泼辣子和香料若干,甭管什么生物,只要?能吃,幼清煎炒烹炸一阵操作,做得色香味俱全,她甚至炒过螺丝!当然?,有烹调的条件都算不错了,独行宇宙,哪里?能天天碰上?富裕的星球,能碰到人?吃的东西呢? 神仙辟谷是真的有用?,一年不吃饭也不至于饿,这些年,仙法剑术没有精进?,厨艺倒是大有长进?了… 她听?完脉,给病患写了药单,便收起门口挂铃铛的小旗子,这是她某次下凡渡劫学到的本领,走到哪里?医到哪里?,还能混口饭吃,称得上?体面,学医,就比要?饭强一点?吧! 她刚收起旗子,白?珩便走出来,搂着她的肩膀说?:「时辰到了,是不是可以揭锅了,小鱼医士?」 「可以可以…」幼清走到灶台前,一掀开锅盖,十里?八乡都闻到了炖肉的香气,他们四个举着碗在这排队,幼清先用?仙法把蒸的糙米饭端上?来,给他们挨个盛上?,又拿了两个大碗,满满装上?炖得软烂的五花肉,里?面还有不少配菜,白?珩眼睛亮亮地向她讨要?一勺肉汤,淋在米饭上?,那?味道…劲啊! 桌上?除了这道硬菜,还有他们拿来的小菜、甜品若干,这里?只有一张破烂长桌,五个人?挤在一起,反而有种朴素的热闹,因为景元和镜流还有军中要?务,桌上?没有酒水,只有白?珩从外地捲来的清茶,白?珩说?着感谢小鱼医士的馈赠,而其余三人?都静静吃饭,显然?都没有说?话的嘴了。 幼清话也不多,他们要?是说?什么,她都是安静听?着,好奇就问,跟她无关就乖乖吃饭,景元坐在她旁边,将武场的校衣一解,一手抬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吃得又快又文雅,幼清时不时瞟向他,他像是得了什么信号,用?桌上?的公筷给她夹菜,白?珩见状,也夹了好几块肉塞进?她的碗里?,「我们的神医兼神厨的小鱼姑娘可要?吃饱饱啊。」 景元道:「是为了你下次能再来蹭饭吧?」 「哎,景元,你碗里?吃的是谁的饭?你没蹭?」 景元笑着扒饭,还被镜流拍了一下,意思是「食不言寝不语」,景元没敢再说?,乖乖吃了两大碗米饭,放下筷子后还想给大家洗碗,幼清摆手,「仙术比水洗快多了,都放着吧。」 即便如此,景元还是给她擦拭了灶台,将锅里?的肉盛出来,吃不完的菜,幼清也不会?存着,外面有人?馋,就给邻居送了,丹枫最先离席,因为锅里?的肉是他弄来的,所以他没拿别?的,就这样别?过了。 然?后便是白?珩,她抱着幼清搓憋揉圆,热络地叫她「神厨小鱼」,幼清都被她说?得脸红了,小声道:「哪有…」 「要?是离开你,我可怎么活?」白?珩对她爱不释手,搂着抱着捨不得松开,景元道,「应是离不开幼清的饭吧?」 「那?你是离不开幼清的人?还是饭?」白?珩眯着眼睛说?,「莫非你想说?,你没有离不开我们亲亲小鱼神医?」 景元摸摸头髮,不自然?地躲开白?珩的追问,转头去收拾碗筷了。 只有镜流向她正经道谢,说?了下午的行程才告辞,白?珩和镜流并?肩离开,临走前还吆喝:「景元,你不去演武场么?」 第42页 「晚些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碗筷飘在空中,慢腾腾地自我整理,景元则在擦根本不脏的桌子,幼清向外瞧瞧,看?着没人?来看?病才扣上?牌子,和景元道:「走吧,不是说?难得有空?」 景元答应给她换一个新玉兆,午后有些时间,他会?亲自陪她去一趟太卜司,顺路瞧瞧风景。 沿路的花尚未凋谢,幼清和他走在花荫下,询问:「我听?闻太卜司能够卜算吉凶,那?是不是有很厉害的卜者?就像国师那?样?」 「大战之前,常会?算上?一卦。太卜算无遗策,是一条重要?的参考。」 「那?已?知的是否是既定的未来呢?」幼清轻问,「卦象可否扭转?」 「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我可不明白?啊…」景元望着远处说?,「倘若知晓结局,挣扎着破除命运,不也是人?的本性么?」 然?而命运早已?算到人?的挣扎。 幼清道:「不过知晓未来,就能先下一步棋,能预知对方的招数,至少能做到心中有底。」 「不错,更何况,太卜司卜算的方法,兴许也没有那?么玄妙,而是利用?算法。」景元道,「而我们要?去拿的玉兆,就是这算法承载的工具之一。」 幼清懵懂点?头,她作为地球古代?土着,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计算机之类的运行原理,还好她不呆,会?用?,会?用?不就够了?坏了就换新的,多便利。 紧随景元到了太卜司,幼清便看?到天上?悬着个卜算的装置,景元进?入其中,也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唿,可见他人?缘不错,哪里?都有点?人?脉,幼清跟着他办了一个玉兆,这玉兆还能挑选样式,最受欢迎的自然?是手镯戒指一类,幼清忽然?好奇他的玉兆的模样,他点?点?护腕,和她说?:「就是这个嵌在里?面的绿色玉石。」 幼清说?:「我用?不上?护腕呢…」 说?这个做什么呢?好像要?跟他凑成一对似的。她选了个手镯,实实在在的玉石自然?要?比科技和狠活贵,幼清早已?将信用?点?转成仙舟通行的货币,这一下砍去不少钱财难免肉疼,幼清衣着颜色素雅,但不代?表她不在乎容貌,不论多困苦,她都不会?戴廉价的珠宝,这么一大块翡翠挂在手腕上?,才有身份! 幼清挂上?这块玉兆,尽显成功人?士的优雅和从容,景元笑道:「怎样?这样便能彼此联络,你想要?查找信息也便利许多。」 「那?就先加上?你的联络方式吧。」幼清用?手指头戳戳,手镯没有反应,景元带她到一旁树下,抬手触碰,玉兆果然?弹出一面通讯的界面,景元站在她的对面不好操作,幼清也没打算摘下来,他就挪到她身后,揽着她道:「先创建你的帐号…」 说?着就註册完毕,然?后又用?他的碰过来,空荡荡的联络人?一览果真出现一只怼脸的小鸟照。 「这不是你上?次带来的小鸟,怎么不见它了?」 「我要?习武,人?家不用?,想必还在家里?睡大觉罢?」景元负手道,「不过我教了它一首古诗,下次来我家,让它说?给你听?。」 「你那?小鸟没有名?字么?」 「啾啾。」 幼清噗嗤一笑。 她望着界面上?他的头像,随手关闭道:「好了,接下来就和我的通讯器差不多了,我会?用?了。」 「不用?学怎么用?搜寻引擎和地图?」 「我又不是上?了年岁的老太太,等把你送回云骑军的演武场,我回去自己琢磨。」幼清推搡着他说?,「走了走了,你不是说?下午还要?训练?你若是迟了,就不怕教官罚你?」 「好好好,我也是为你着想嘛…」 嘴里?这样说?着,结果两个人?的脚步越来越慢,完全成了散步,她立在他的右手边,手臂时不时碰在一起,幼清仰起头,望着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投在他脸上?的碎光,他侧过头,垂着眼睛看?她,幼清清清喉咙,问:「你教了什么诗?」 「一去便知。」 「多半是绝句,小鸟哪会?背长诗呢?」 「幸好我并?没有那?样争强好胜,换了旁人?,回家便要?加班加点?让啾啾学会?背《春江花月夜》了。」 幼清笑问:「那?也得主人?有才学,我想演武场上?会?背长诗的并?不多吧?」 「这倒不错,我祖上?皆是文官,他们比武不成,比文更甚。」景元道,「家中书画半数出自我的手笔,你不知晓?」 「我哪仔细看?过,你家那?样大,刚去时鸡飞狗跳、手忙脚乱,后来也没有多做停留,哪里?有心思看?屋里?的陈设字画?」 「并?非是我本家。」 那?是哪里??幼清顿时反应过来了。 果然?,长乐天处就是他的宅邸!景元感慨:「看?来你并?未看?过,足足有十六幅,虽然?值不上?多少钱…」 但也是他翻箱倒柜再加现场创作凑够的十六幅字画,就连家里?的每一寸布置都是他过目的,结果她都没瞧见他的辛劳,怎不叫人?失落? 他是鸟吗?还装点?巢穴,要?不要?再跳个舞、开个屏呢?幼清这样想着,实际上?脑子里?已?经把那?些字画搬了出来,她努力回忆着上?面的内容,他却停下脚步,幼清一个不察,脑袋磕在他的背上?,让她幡然?甦醒。 第43页 她探出头,只见他脚边戳着个小豆丁,指着远处说?:「云骑哥哥,我的风筝飞到树上?去了,你能帮我拿下来吗?」 幼清和景元一同向小孩儿指着的方向看?去,一只花花绿绿的风筝挂在树上?,高得出奇,也难怪小孩儿够不到,这孩子倒是聪明,还挺大胆,景元弯腰笑道:「也行,一会?儿你要?怎么报答云骑哥哥?」 小孩儿猝不及防,这还是他碰到的第一个索要?报偿的云骑呢,还好这孩子也十分?上?道,他看?着远处的小吃摊,迅速有了办法:「请你吃冰淇凌!」 「好。」说?罢,景元弯腰捡起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风筝的骨架,风筝应声而落,景元伸手接住,小孩儿也够仗义,立刻给他买了一个三色冰淇凌,景元扭身将冰淇淋递给幼清,幼清指了指自己,眨着眼睛瞧他,景元道,「接着,化了就不能吃了。」 她赶紧接过,幼清瞧瞧他,又低下头,用?嘴唇抿了一下,甜丝丝的草莓味。 吃着他赚来的甜点?,幼清心里?轻飘飘的,人?也不禁飘了起来,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捏着嗓子说?:「真帅气啊,云骑哥哥。」 景元挑高眉毛,用?手在她头髮上?揉了揉,她更肆无忌惮了:「谢谢云骑哥哥!」 「好了…」他躲开一段距离,可她不依不饶,叫了他一路「云骑哥哥」,他躲进?演武场,她在外面挥挥手,真到了分?别?的时候,他又站直身体,遥遥望着外面的她,可这一墙之隔的迢迢相望并?没有持续太久,教官的铁掌一下拍在景元的脑袋上?,对方怒斥:「景元,你又迟到,这是第几次了!?给我领罚去!」 看?来压在他头上?的不止镜流啊! 景元没有气恼,笑眯眯地过去领罚,幼清还有些担心他,绕着演武场找,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了挨罚的他,景元一只右手撑着身体,在教官的注视下做着伏地挺身,说?他听?话吧,他迟到早退,镜流要?是不在,他可一点?规矩都没有,说?他不听?话… 城 他真是一点?左手都没用?啊! 幼清扒着窗棂望着他,景元猝不及防又挨了一下打,「现在还学会?逃课把妹了?你真是长大了!」 景元差点?没跌下去,看?他挨打,幼清都想为他争辩几句,可听?到这句话,她一个踉跄,身体诚实地错开一段距离,藏在墙后面了。 * 镜流教他都是私下相教,若是去演武场,自然?要?听?教官,景元虽是骁卫,但至今并?未有自己带队出征的功绩,更别?提他这个豆丁一样的年纪,随便拎出一个来都能比他大十几轮,他拿什么服众呢?现在的景元和新兵蛋子没什么区别?,苦苦练了一下午,他沐浴更衣,取回玉兆,里?面早已?堆满了消息。 所有消息来源都是同一个群聊——我们五个有力量!(5) 不用?猜,群主白?珩,里?面是丹枫他们,包括景元。 点?开群聊,里?面多是白?珩和幼清的对话,丹枫只有一个「…」,镜流则是一个「嗯」。 而已?经回到家的幼清,坐在景元画的梅花下面低头摆弄新得的玉兆,白?珩热心地教她怎么修改备註、发送信息,丹枫和镜流已?经被白?珩攻陷,群里?的名?称分?别?变成了「宇宙无敌剑首大人?」和「冷面大青龙」。 白?珩让她拿自己试试手,幼清试着打开白?珩的个人?信息,想了想,在上?面输入了「运气很好的飞行士」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唔,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啊?那?就借你吉言,让我永远幸运下去了!」 「用?户8754219:嗯嗯」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你也改个名?字,现在还是註册自带的呢!」 「用?户8754219:奥奥…」城 「神厨小鱼:现在呢?」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哈哈哈哈这个好!」 幼清一笑,她点?开群聊信息,从大家的头像里?找到了那?只小鸟。方才…白?珩也教过要?怎么改变通讯录好友的备註来着。 她点?开景元的信息栏,他原本的名?字就是啾啾,幼清删掉这两个字,兴许是为了有趣,她输入了「云骑哥哥」,点?击确认后,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杰作,就见群聊里?弹出一条消息。 「「神厨小鱼」将「啾啾」修改备註为「云骑哥哥」」 …… ……!!! 幼清手忙脚乱地将这条消息撤回,并?且迅速删除了景元的备註,群里?徒留一道「神厨小鱼撤回一条消息」的灰印,还好她撤回迅速…应该没有人?看?见吧? 过了一小会?儿,白?珩追问:「哎?你刚才发了什么?」 「神厨小鱼:没什么,点?错了」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话说?景元也该散了吧?我都碰见镜流了,怎么没见他」 「云骑哥哥:散了,耽搁了一会?儿」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好骚包的名?字,啧啧啧,云骑哥哥~」 「云骑哥哥:^^。」 景元笑着关闭玉兆,而远在家中的幼清呆呆地望着界面,他和白?珩的聊天看?不真切…唯有他自行修改的名?称重重叠影,让她晕乎乎的…好像被人?丢进?蒸屉,又热又昏。 第44页 第21章 她小心翼翼地点开景元的个?人界面,原本的名字已经换成了云骑哥哥,个?人简介里写着鸟儿最近会背的几首诗,附赠文字版鸟食一堆。 实在有趣。 她对着他的对话框,摩挲半晌,还是没有发送什么,而是打开了自己的界面。 初始的头像,初始的名字,以及「这个?人很懒什么都没留下」的个?人简介。 幼清以前也用过通讯设备,她所有的名字都是简简单单的「小鱼」。至于头像嘛…现在还没想?好,等什么时候遇到心动的再换上吧。 * 云骑军除了日?常的习武,还有不少琐碎的任务,镜流身为剑首,自?然难辞其咎,经常带队出征,听闻不久后他们又要出远门,幼清不禁问:「没有修养的时间吗?」 镜流道:「孽物?不会休养。」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带着浓郁的憎恨,幼清闭口,她坐在景元身边,景元安慰道:「师父一心杀敌,不会觉得累。」 不如说,她便是为此而拔剑的。 待镜流被白珩拐走后,景元才说:「她出身苍城,那艘仙舟已经陨落,故乡难回,比起我这样没见识过毁天灭地的残酷景象的新人来说,师父身经百战,对丰饶孽物?的恨意根植心底…她大抵会觉得累,但身为云骑,不能退缩。」 幼清点点头,他伸手揉揉她的头髮,揽着她的肩道:「出发之前还有休整的时间,还想?去哪里?捨命陪君。」 「又不带你?去危险的地方,用不着捨命。」幼清擦拭着手里的茶杯,仰头道,「又出了新的狐人幻戏,我们去看戏好了。」 「好,开心一点。」景元低头逗她,「还是因为捨不得才拉着一张脸?」 「…」她抿抿唇,心情并不大好,「仙舟大得像个?星球,实际上就是几艘战舰,你?们不杀丰饶就誓不罢休对不对?」 「血债血偿。这就是巡猎的復仇。」 幼清嘆口气,「算了,诚如你?所说,我一个?外来人,也没有见识过绵延千万年?的仇恨,反正都要去执行任务,就当为你?接风洗尘了。」 「好,我发了薪酬,想?吃什么?我来请客。」 「本来想?吃鸣藕糕的,但是看戏的时候吃会叫的东西会被打出去吧?」 「还有别的小点心呢,等我给你?搜罗来。」景元拍拍她的肩膀,「我和镜流必然会平安归来,不要忧心。」 「嗯。」 景元挥手和她告别,幼清收拾好医馆的杂物?,刚想?关门,便看到一个?略有眼熟的云骑军路过门口,幼清定睛一瞧,这不是上次去长乐天碰到的景元的同窗吗? 来丹鼎司能有什么好事,治病买药,幼清没有多事,装作没看见,等他过去才关上门,哪知背后一阵凉意,她下?意识握剑,转身呵斥道:「何人!?」 「是你?…」那云骑说,「我见过你?。你?和景元…」 幼清抬剑道:「冷不丁地站人身后不是君子所为,我不想?和你?动手,赶紧走吧!」 那人似乎有些头痛,他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地走了,幼清收起长剑,也觉得莫名其妙,孤身在外,她从不会仰仗自?己的强大而放下?戒备,因为对方的失常,幼清带上了自?己的剑以防万一,生?怕那人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心思。 还好,去看戏的路上没有额外的变故,今天的戏讲的是狐鬼志异,景元早早就守在门口,今日?他穿了一件玄色的衣衫,不知是不是为了配她的髮带,幼清揽住他的胳膊,和他随着人潮往里走,还不忘和他告状:「上次一起吃茶的云骑,方才我见到他鬼鬼祟祟的…」 景元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谁,他问:「在丹鼎司?」 幼清点点头,景元若有所思,但也没忘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两?人在前排落座,他带了点心,也定好了茶水,幼清坐在他旁边,屋里昏暗,二胡悽厉,幼清吓了一跳,座下?也是惊唿一片,只见台上光怪陆离、幻象丛生?,幼清往胳膊那里凑了凑,景元笑问:「怕了?」 她说:「不怕,小鱼医士收过的鬼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 「神医小姐还捉过鬼?」 「捉过,恶鬼怨鬼水鬼…」幼清掏出一张符箓,和他说,「我这符灰浸水,不管什么妖怪喝了都要现原形。」 「厉害呀。」 这次的台本阴森香艷,距离近了,乐声杂声唿啸而来,再加上这光影变化,确实让人身临其境,景元都不禁道:「为什么总是碰上这样艷俗的本子?分明有不少热烈或铺陈之作。」 还不是他们赶得巧,每次都是这样的故事,弄得氛围要么香艷要么恐怖,却又恰好称幼清的心境。 幼清看着台上的狐妖吸食肝胆,采。阳补。阴,阴冷艷丽,她牢牢贴着景元的胳膊,也不只是真怕假怕,反正景元十分受用,他将手臂搭在腿上,幼清抱着他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盯着,似乎生?怕错过一刻。 景元多在看她。青白色的光将她的脸照得光影明灭,但却不曾减损她的好颜色,上面生?吃人肉,她半张脸躲在他的衣袖中,景元抬手,帮她盖住眼睛,她的两?只小手捏着他的手背,想?看就拽下?去一点,怕了就抬上去一些,很会物?尽其用。 其实以前也见过这样阴森恐怖的场景,但幼清就是神仙,急急如律令一念,眼前光芒大作,可?没有哪个?恶鬼还会给自?己作恶伴奏的,这乐团真是会营造氛围,一惊一乍的,要么就是恶鬼低语… 第45页 幼清吞咽口水,小心去拿桌子上的甜点,刚一抬头,就见到不远处,那方才见过的云骑直勾勾地盯着她,吓得她心跳飞快,幼清连忙拉了拉景元的衣服,伸手去指,景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昔日?同窗脸色惨白,像个?脱了魂的野鬼注视着他,景元唿吸一滞,他迅速起身,将身旁人护在身后,长刀出鞘,附近众人见状,顿时乱作一团,纷纷退让。 就是被盯了一下?,不至于拔刀吧!? 幼清拉扯他的袖子,却见那云骑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银杏树叶破肉而出,幼清顿时拧紧景元的衣袖,景元冷声道:「他坠入魔阴身了。」 这便是魔阴身吗? 镜流曾说,堕入魔阴者,六尘颠倒,是非不分,应…击杀之。 可?…不管对方品行如何,毕竟是相识的人,这样手刃同袍…幼清担忧地看向他,不等两?人反应,对方已经举起利刃扑来,幼清瞬间抬剑格挡,她力道掌握得极巧,转身轻挑便将它压在地上,景元迅速以刀压制,暂且制服了对方。 紧接着,一群黑袍判官蜂拥而至,景元报明身份,也简述了这人是谁。判官出马,这堕入魔阴的云骑很快便被镣铐押送走了。 有了这一场变故,谁还听戏啊?茶馆内人声窃窃,演员们吓得花容失色,早作鸟兽散了,灯光亮起,景元收起佩刀,微皱眉头,幼清低低问:「他会怎么样?」 景元没有回答。 城 他侧身道:「终究没能好好听一场戏,走罢,时候不早…早些歇息。」 她轻轻应下?,他扶着她的肩,带她离开了茶楼,这一路上两?相沉默,步履沉重,幼清担忧道:「景元,你?还好么?」 「无碍。并非是第一次了。」景元道,「云骑少有挺过百年?,他也算…」 算是坚持久的了。 原来…那人不是来逗她的,而是去丹鼎司抓药的么?不知为何,幼清心里也不大好受,要是那时给他诊治…不,她为何要为他诊治?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怎么不害怕?她哪知他当时的情况?可?… 城 「你?不必内疚,魔阴身是长生?种的宿命,无法扭转。」景元轻笑,「也有云骑活过百年?,更何况,人之一生?,不就是区区百年?吗?」 反而成了他宽慰她。 幼清却问:「你?说并非是第一次…你?还见过…」 「嗯。一次与师父一同解决罗浮内的一场动乱,同行的前辈突然成了孽物?…师父一刀斩杀。」景元道,「我恐怕,还是做不到那样果?决。」 「你?又不是冷冰冰的兵器!为何云骑容易堕入魔阴?难道就是因为常常打仗、目睹同袍惨死…」 这次景元没有回覆,月光下?,他衣尾随风,景元负手而立,髮丝遮盖了他的神色,他看向不远处的院墙,轻笑:「快到家了。」 幼清紧抿双唇,随他一起进了门。 走到自?家大门前,景元抱着胳膊,倚靠在房柱上,看她神情低落,还笑着宽慰:「好了,何必忧愁?今夜不过是少了一场幻戏,待我回来,补你?一次,如何?」 「也幸好我能等,换只猫猫狗狗等你?,岂不是要老?死在家?」 「别说了,我都有些可?怜啾啾。」 「所以你?真的可?能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幼清攥紧拳头,仰头道,「不然我与你?们云骑同行,还能出去见见世面。」 「去外打仗,遍地都是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哪有好看的。」景元抬手道,「那些喜欢打打杀杀的就另提了。」 「可?是…」 「你?是外宾,哪有叫客人上阵杀敌的道理?」景元将手心搭在她的头顶,轻抚了两?下?,幼清凝望着他,眼中闪烁着焦灼、担忧与… 黏得化不开的东西。 让他不禁垂下?手,用指背刮过她的脸颊。 如玉温润。 「罢了,我不过是外来之人…」她落寞地说道。 景元收回手,将它背在身后,用另只手握住手腕,他眯眼笑着点头,「总有一日?,你?还要回到星海中去的。」 所以…现在就足够。不要祈求风会停留。 景元的髮丝遮住他眼中的伤情,那是年?岁尚轻的人会流露出的春悲,彩云易散琉璃脆,景元是知道的,此次召约并非是小打小闹,而是急令,由腾骁将军亲自?下?达,军令如山,他不想?退退缩,也不愿退缩。 这是他加入云骑的初心,初心不改。 除了家人…景元意外又有了留恋的对象,听闻镜流有次出征足足去了七十一年?,星海无限,时间的流动也各不相同,万一他一去百年?,幼清早该登上飞船,驰骋银河了吧?就是不知巡海游侠的目标会是何处,他们又该在何处重逢。 思惴良久,时间却只过了片刻,景元回神,微笑着和她挥挥手,等他转身走了两?步,幼清忽然拽住他的腰带,腰带上的坠子碰在一起,叮叮噹噹,他一个?踉跄,赶紧用手握住一旁的柱子稳住身体,一回头,就见幼清低着头,牢牢攥着手中的玄色皮革,她声音飘渺,叫人听不真切:「谁说我会走的?」 更漏滴答,滴滴坠在心尖,景元被风吹得耳垂髮痒,一时竟然愣在了原地。 * 平白说了那种不明所以的话…幼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向来率性而为,可?现在她确实没有想?走的想?法,也称不上说谎。 第46页 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东西,待得舒服,好好的,她才捨不得走,再说,答应丹枫的事还没见分晓,她怎么能走?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睡了一会儿?,叮铃铃的声音瞬间将她惊醒,幼清胡乱地摸到声音的来源,原来就是她手上的玉兆,她戳戳点点,阴差阳错地点开了,景元的声音传来,她顿时坐起,只听他微喘着说:「事出突然,我们要出发了。」 幼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出发…你?要去哪?」 说完之后她便反应过来了。 幼清赶忙穿上衣服,御剑飞到流云渡,远远便看渡口星光点点,靠近之后更是惊掉下?巴,只见天上飞着万艘星槎战舰,将整个?流云渡照得灯火通明,幼清错开舰队,在一处渡口成功与景元会和。 镜流位列首位,景元随后。他们的飞船都在最前面,幼清歪歪扭扭地落在地上,还没把?地面踏实,就听景元道:「我要走了!」 幼清懵懵地望着他们,只见云骑列队整齐,唯有他抬手和她挥动,为此还得到了镜流剑柄爆栗,幼清远远和他望着,白珩也探出头来,和她吆喝:「哎!幼清!」 幼清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白珩,她道:「我们要走啦!等我们回来,准备点硬菜呗!」城 幼清说:「一定!」 白珩给她比了个?势在必得的手势便拉上舷窗,负责引渡的狐人站得高高的,只听一声唿啸,前排的星舰瞬间穿破宇宙浮尘,瞬间消失踪迹,紧接着便是第二排、第三排… 千万流星唿啸而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流云渡便恢復了夜晚的宁静与幽暗,幼清拦住方才引渡的狐人,问道:「怎么出动了这么多人?」 「自?然是去支援曜青。」 这么多…难道整个?罗浮的军队都出动了? 万艘要多少云骑啊… 幼清懵懵地回到家,一整夜都没得安眠,等到天亮,她便去找了丹枫,丹枫正在鳞渊境与空气对弈,幼清坐在他旁边,丹枫也不遮拦,和她说道:「约是五分之一的战力罢。倘若艰难,或许我也要前去支援。」 「堂堂龙尊,也要上阵杀敌啊?」 丹枫道:「妙法善医。」 「原来你?也精于医道。」幼清托腮道,「大家都去曜青仙舟了…」 「并非,应当是直奔战场。」 「啊…可?镜流他们在最前面的船上…」幼清摇动他,「你?都不担心吗?」 丹枫道:「镜流坐剑首位已近千年?。」 她杀不掉的敌人,丹枫还没见过。 幼清还是不免担心,「以前见过一次星球大战,打得不可?开交,球都炸了…」 丹枫道:「便是那么激烈的战事了。」 幼清还想?说什么,丹枫已经用尾巴尖挡住她的嘴巴。 被控制了。 幼清垂着脑袋看他下?棋,他的尾巴像个?婴儿?床,摇摇晃晃好不安逸,幼清问:「你?也是这样哄你?们的小持明吗?」 「没有。」丹枫想?了想?,落子道,「只哄过一次景元。」 「哇,那时候的景元多大?」 「七八岁。」丹枫道,「他听闻镜流出征,可?能要去七八十年?,便嚎啕大哭起来…」 与现在的幼清别无二致。 丹枫早已习惯了这些别离,镜流即便离开百年?,再折返回鳞渊境,他也同样认得故人,丹枫少为镜流担忧,见过无罅飞光者,便没有这些无聊的忧愁了。 丹枫重新捂着她的嘴,上次这么捂着景元,他很快就不哭了,而且睡得很沉,丹枫当然不知道那是景元憋晕了,但问题不大,长生?种,不会因为小小的缺氧死的。 幼清也睡着了。她是被龙尾巴晃得,等她甦醒时,卜荀正坐在对面,叽里哌啦和丹枫说着什么,幼清顿时睁大眼睛,伸出双手想?要下?车。 丹枫没放下?她,尾巴尖甩着她的脸蛋,她抱住他的尾巴,向上揪了揪,丹枫也把?她向上甩了甩,她立刻安分下?来,没管丢不丢人,凑过去听。 卜荀说:「哎,这事儿?我哪敢找其他人诊断?自?己上手听了脉,结果?真是喜脉,不会听错的。」 丹枫只是喝茶,卜荀将手往幼清的方向拱了拱,「当务之急就是带幼清小姐再去诊断,然后商量后续事宜。」 幼清抓着丹枫的龙角,低头问:「是什么事?」 「上次由你?治疗的夫妻有孕了。」 幼清笑呵呵地拍拍胸口:「我说什么来着?没有我治不了的病。」 丹枫道:「你?歇息好了?」 「好了好了!昨夜都没怎么睡,现在睡够了。」 丹枫这才把?她放下?。 幼清跟着卜荀出了鳞渊境,她才知道卜荀已经等了她一个?时辰了,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奈何丹枫不放人,他只能在这等幼清自?然醒。 别看丹枫冷冰冰的,其实挺体贴。而且还有点偏心。 幼清跟着卜荀在丹鼎司见到那对小夫妻,他们等在她的小医馆,看样子,卜荀还没有把?结果?告诉他们,不然他们不会带着焦虑与急切。 幼清一来,女方立刻把?胳膊伸出来,幼清摸了一下?就说:「有了,刚一个?月。」 简简单单一句,对方是震惊、狂喜、喜极而泣,幼清赶紧打住:「情绪波动不要太?大。」 第47页 男方压抑着激动,嘴里念念:「三百年?了…」 三百年?才有个?孩子,放眼三界也是跟不孕不育抗争最久的小夫妻了,真应该给他们的坚持和努力颁个?奖。幼清掏出自?己已经熬制好的丹药用于保胎和强身健体,也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说完就准备让他们走了,卜荀赶紧拦下?,「等显怀时便瞒不住了,丹枫大人让我接你?们两?位去鳞渊境,收拾收拾,一会儿?一同去吧。」 「也好。」幼清贊同道,「等孩子平安诞下?再研究后续也不迟。」 他们也有相同的考量,但女方又带了一层忧愁:「丹枫大人…会留下?这个?孩子吗?」 幼清看向卜荀,卜荀摇头:「丹枫大人并无此意,持明无父母,倘若这孩子又走上这条路…」 那就不叫改变。 听了卜荀这么说,夫妻俩放下?心跟着去了,他们返回鳞渊境时,幼清也跟着一起去了,罗浮虽大,一起玩的却一个?不剩,除了丹枫,她在这就没有能说话的人了。 丹枫得知此事后,喜悦淡淡,眼底更多的是期许与释然,他将他们二人安置在弘月的旧宅中,也安排了两?位心腹侍奉,他们被准许出入鳞渊境,但必然要让丹枫或者卜荀知晓,为大局考虑,他们夫妻也就同意下?来,就此住在鳞渊境了。 至于幼清,她在这百无聊赖,一会儿?摸摸龙角,一会儿?摸摸尾巴,或者花一整天钓鱼。点开玉兆,里面空空如也,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吵得丹枫烦了,也会被他倒挂在尾巴上,但难以避免幼清摇晃地在他耳边追问:「哎,丹枫,你?说他们现在在哪呢?」 丹枫捂着她的嘴,幼清嘴里含着话说不出,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丹枫放下?手里的东西,问她:「究竟如何能安静?」 幼清对对手指,窝在他腿边说:「你?当真不知?」 「不知。」 幼清嘆气,「罢了,是我吵到龙尊大人清修了。」 说着佯装抹眼泪要走,丹枫的尾巴还挂在身上,没走两?步就被他拽了回来。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带你?去问问腾骁。」 「当真!?」 「嗯。」 说罢便腾云而起,幼清坐在他的龙尾中,捏着他的尾巴尖说:「丹枫,你?有没有见过堕入魔阴身的仙舟人?」 他侧目,眸色微寒。沉默代?表着他的知情,幼清小声道:「云骑中少有撑过百岁的,那镜流是不是已经是老?太?太?了?」 丹枫道:「如镜流长寿者不多。她为人坚韧,不易摧折。」 原来并不是忧虑他们会战死,而是担心他们堕入魔阴么? 抵达神策府,幼清迟疑地看向他,「丹枫,你?不同去么?」 「门外相候。」 丹枫一来,里面便会告知罗浮将军,如今丹枫并不想?面对腾骁,既然龙尊已经到了,幼清便得到了这个?面子,贸然询问兴许不妥,但幼清曾救过景元,也算是仙舟云骑的恩人,腾骁未必不会告知。 幼清紧张地迈进神策府,腾骁身披甲冑,一身武将装扮,可?桌上书?册文牍高高垒起,几乎要把?将军大人盖住了,见她来,腾骁还是从书?山文海中抬起头,略带疲倦道:「是你?啊。何事?」 幼清抿抿唇,回:「许久没有镜流与景元的消息,想?问问将军大人是否知情。」 周围人露出「就这」的表情,腾骁身侧的策士都不免开口:「镜流乃是罗浮剑首,景元十四岁演武夺魁,怎会有差池?」 幼清一下?不好讲话了,她低着头,腾骁抬手让策士止声,起身道:「忧虑友人,人之常情。他们激战正酣,恐怕无法报平安。还是说,你?有其他要事?」 幼清看着他身旁的狐人策士、持明护卫,又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云骑,幼清咬咬唇,还是道:「前些日?子,我在播狐人幻戏的茶楼见到一位云骑…他现在如何了?」 「十王司,问监。」 「他要死了,是吗?」 「他已死。如今不过是一副躯壳。」腾骁声音沉沉,「只待十王司判决。」 「那…」幼清问,「十王司是什么样的地方?想?必我这闲杂人等不能轻易入内吧?」 「你?想?去探望?」腾骁微眯眼眸,「那位云骑兵士不过是景元的同窗,与你?有何牵扯?」 幼清咬唇,氛围凝重,大家警惕地望着这个?外人,毕竟魔阴身同是丰饶的「神迹」,对魔阴身感兴趣,再加上她的药师身份…她再多说下?去,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她与丰饶有什么牵扯了。 她迟疑地看着腾骁,现下?胡编藉口更是雪上加霜,不如直接说出真实的想?法… 「当时,景元也在,是他亲手制服的同伴…我怕,我怕…」 怕事事累积,沉在他心底,变成沉疴顽疾。 既然魔阴身是丰饶的诅咒,那便是疾病,持明的危机能迎刃而解,那魔阴身是不是也能… 腾骁静静凝望她。她目光真诚,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再加上他确实有暗自?确认过她的身份… 一个?乐善好施、行侠仗义的巡海游侠,善缘累累,就连公司那边都对她的品行赞不绝口。接触过她的忆者都不能从她的回忆中找到一片污浊,她是那样赤诚、善良、温柔,像一块无瑕美玉。 第48页 没有缺点的人似乎并不存在,但是真正的仙……没准能做到完美二字。 更何况,看她一脸忧虑,五句里有三句离不开景元,便是五大三粗的云骑将领也能参透一二。 既然如此…腾骁露出笑容,好像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只是一场错觉。 「这样的话…那我去求求十王司的判官,准许你?入内探望好了。」 第22章 没想到腾骁这么简单就?答应下来!幼清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跟在他身后,策士有意阻止,腾骁却并不在意:「或许十王司不给我这个薄面,将我也挡在门外?呢。」 幼清追着他说:「十王司并不是将军大人的管辖地吗?」 「自然不是。说到底,我是云骑的将军,干涉不了十王司的决断。」 城 「本以为将军无所不能呢!」 「便是元帅也不可能无所不能。」 「你们?还有元帅呀?」 「自然。日后没准能有缘一见。」腾骁说着便离开了神?策府,丹枫抱着胳膊立在门外?,腾骁笑着迎上去,「这不是饮月大人么?」 丹枫瞥向幼清,他脚下生风,就?要?带着幼清走,哪知道幼清缩到腾骁背后,小声道:「饮月大人,我要?和将军去办点事…」 「何事?」 「小事。」腾骁说。 丹枫望着他们?二人,并未追问,当?即便没了踪影。 幼清小幅度地和他离去的方向挥了挥手,总觉得他和腾骁之间的氛围有点不对付,难道是因为持明的事?这位腾骁将军可真是人精,没准他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幼清没再揣测他们?之间的事,她现在确实想看看魔阴身究竟是什么,要?是能用药缓解、甚至根除就?更好了。城 腾骁和她同行,一路上也在介绍十王司的概况,幼清觉得他们?有点像阴曹地府,里面的人都是铁面无私的判官…阴测测的,很吓人。 谈起缓解魔阴身的办法,持明之中确实有善医者?研制出了能够缓解的丹药,可终究只是缓兵之计,不过多维繫了一两年的寿命。正巧,腾骁手中便有这种药,此药是丹鼎司的医士调制,若云骑军中有堕入魔阴之迹象,便会服用此药缓解痛苦,腾骁直接将药递给了她,幼清碾碎一块,放在鼻端轻嗅,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点点头,和腾骁说:「此药化用五十余种药材,其中二十味都来自鳞渊境,恐怕并不易得。」 「不错。」腾骁问,「依幼清小姐高见?」 「其中天门冬等药物多是为了滋阴降燥,起舒缓作用。」幼清道,「说到底,并不能治根。我见罹患魔阴者?神?情癫狂,肉身破碎,比起药理治疗,更应该从根源解决问题。」 「解决药师。」腾骁一笑,「果真只有这一条路。」 「但…若我能细细观察病患,或许能够调制出更强效的舒缓药,就?是服用此药,恐怕不能再为罗浮效力,只能静养了。」幼清摊手道,「心中空净无物,倘若不是因为参悟,身体机能也会大打折扣,这种适合无法逆转者?…若是还有回?旋的余地,我可以做一些养生丸,当?做补品来吃,还能安享好眠,助于消化。」 腾骁笑呵呵道:「倘若能有此药,让诸位将士们?调理身体也是好的。」 「那?天我去送他们?出征,见漫天都是罗浮的战舰,少?说也有万艘,能做出这么多的药,恐怕拔光了罗浮上的药草都不够用。」幼清捏着下巴道,「不过我有一法器,投掷一物进去,能源源不断地冒出许多,到时候就?用我的法器来制药吧?」 腾骁问:「若是投入金银呢?」 「自然也会冒出金银,不过这法器听?我号令,如果东西不是我丢进去的,它就?会把?坏人吃掉。」 腾骁笑得止不住,他拍拍她的肩头,和她在十王司前站定,刚才相?谈甚欢,身体因为笑意热了上来,可一到十王司,就?被这里的阴冷气?质给冻得胆寒。 将军亲自前来,十王司不可能不卖这个面子,至于幼清…她不能进。 腾骁好言好语地说着,门口?的判官冷着脸摇头,死?活都不准许外?人进去。 幼清见状,也不好为难腾骁,拉拉他的袖子说:「将军大人,是我的请求太过分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腾骁也露出遗憾的表情,他拉她到石狮子背后,嘴里说着劝她回?去的话,结果一到了盲区就?变成了:「会不会隐身的法术?」 「啊?」 腾骁拍拍自己的肩膀和口?袋,这就?要?把?她丢进来,幼清赶紧变成小龙缠在他的护腕上,就?这么跟他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龙尊不守规矩也就?罢了,原来罗浮的将军也这样坑自己人啊!幼清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环视四周,腾骁与判官们?交涉两句,很容易便见到了那?刚刚化成魔阴身的云骑。 他很快便要?被「处决」,灭去肉身,再入轮迴?,不再受苦。 如今已经看不见他的人形,他的云骑校衣与血肉融为一体,头颅生长的银杏树叶滴着血液,幼清听?到他痛苦地喘着粗气?,匍匐在角落苟延残喘,她听?到腾骁极轻的嘆息,幼清看看他,腾骁抬起手臂,一条银色的小龙飞到那?人身边,轻轻掰走了他的银杏叶。 第49页 她小声说:「对不起啊…」 对方似乎认出了她,口?齿不清地重复:「你是那?个…和景元一起…」 或许,他也是妒忌景元年少?成名的一员,或许…他也听?过她妙手回?春的传言,所以他还记得她。有那?么多或许…但现在他已经无法组织语言,像一条可怜虫蜷缩着,准备迎接他的死?亡。 幼清抓着那?个带血的银杏叶,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收纳药材的瓶子,她飞回?腾骁身边,小声问着:「他什么时候会被处决?」 「明日。」 「那?…他来不及吃我的药了。」 腾骁不语,即便是幼清也清楚,他就?算吃了药,也没办法恢復原状了。 腾骁没有回?神?策府,而是把?她送回?丹鼎司,临行前,他郑重嘱託:「孽物残肢会污染生命,不要?轻易沾染外?物。」 幼清点头,她道:「我会小心的。」 「等你的药。」腾骁挥挥手,就?这么潇洒和她别过了。 哎…又接下来一个活。幼清举起那?片银杏叶,取下一点点用于研究后,她迅速将多余的部分烧掉了。她忙于钻研、调制,几乎忘记了时间,等她做完这一切才想起来,腾骁还没把?景元他们?的坐标给她呢! 这个老狐狸…… * 处理魔阴身比持明的事情更为棘手,因为丰饶星神?仍在、建木仍在。星神?的力量自然会与她的力量相?对抗,可惜的事,幼清并没有强到能够碾压星神?的地步。 能做的唯有缓解… 她试着调制了几种药物,不过腾骁表面比丹枫好说话,可提供试用者?却不如丹枫痛快,腾骁权衡更多,对她也更为警惕,幼清早有预料,所以并未急于将药献出,而是存在身上,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拿出。 闭门造车劳心费神?,幼清在鳞渊境眺望建木时,甚至有点想掰下一根枝杈回?来分析,平时对她十分纵容丹枫并未应允,建木再生,后患无穷,雨别愿意牺牲同族栖息之地封印建木,便代表封印高于持明,即便是他真心诚意信任的幼清,他也绝不会分开古海,放出建木,幼清闻言,只得打哈哈道:「只是开个玩笑,我不会靠近那?个大木头的。」 见她情绪低落,丹枫没再责备,而是让她多出去散散心,幼清长吁短嘆,平时活泼的一个人却日渐消沉,她无心研究,整天对着古海发呆,丹枫便道:「云骑征战,百年不归亦有可能。」城 幼清道:「那?样长久,要?死?多少?人、耗费多少?钱财物资…」 丹枫对着落日不语,风吹散他的黑髮,他将龙尾搭在她的身侧,幼清抱着膝盖看他,低声说:「因为丰饶…」 他的表情分明在如此说。 幼清还记得白珩和镜流眼中的恨色,镜流冷情、白珩热烈,可提及战争,她们?眼中的刺痛却那?样相?似,幼清深知有些病药石难医,除根太难,星河广袤,众生皆为蝼蚁,但仙舟却蚍蜉撼树,想要?斩杀星神?… 她贴在自己的膝盖上,垂下眼皮,丹枫抱着手臂,见她忧愁,也不知该如何帮她疏解。白珩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而镜流…一剑一酒,酣战之后,种种迟疑犹豫都被她斩落马下。 丹枫道:「比试一番?」 幼清「嗯?」了声,她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和他说:「我可不是云骑,动不动就?要?动刀动枪…」 「钓鱼?」 「不啦,你也不吃,我自己一个人吃好没滋味。」 「对弈?」 幼清看他努力的样子,实在不好拂他心意,便道:「好。」 于是黑白双子入局,两人都是对弈高手,你来我往,一盘棋能下很长时间,幼清好奇道:「你是不是很少?离开仙舟?平日里就?是这样打发时间么?」 丹枫点头,幼清都有些怜悯,问他:「等持明能自然繁衍,你还会选择蜕生,再做龙尊么?」 「未来之事,交由未来者?裁断。」 幼清未能问出口?的话是:其实你也想离开吧? 但鼓动别人逃离命运是不是也是一种教唆?幼清不愿干预他们?的选择,因为不同的路,不一定也是最好的。 就?像景元,即便是成为巡海游侠,他真的能放下一切吗? 景元… 幼清落子,那?琉璃白让她想起他垂在眼底、髮带、肩头的发。 好久未见他了。 丹枫补上空缺,黑子胜,幼清又嘆了一声,丹枫刚想说什么,便见一位侍从匆匆来报,在他耳边低语着,丹枫微微皱眉,他冰蓝的眼眸望向幼清,幼清心口?一紧,脱口?而出:「怎么了?」 「是曜青的邀约。」丹枫起身道,「邀我援战,即刻启程。」 「你也要?去吗?」幼清望着他,压着声音道,「能不能也带上我?」 第23章 丹枫并未应允。 这虽然也在意料之中,不过被他拒绝,幼清难免有些低落。 丹枫身为龙尊都要前去助阵,可见战事激烈,临行前,丹枫叫来卜荀与侍奉弘月的持明侍女,交代?了不少要事,他希望幼清在此庇护两位「新生持明」,尽管丹枫并没有强求,但幼清还是能听出其中婉拒之意,没办法,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丹枫离开。 弘月的蛋一动不动,摸起?来?蛋壳发凉,但是贴在上面?,还是能听到微弱的心跳,至于那对?小夫妻,他俩存了不少养老金,鳞渊境冷冷清清,但确实适合休养,人一上了年纪,看惯雪月风花,反而是这种简简单单的生活最舒适,此?时女方的肚皮已经?有了一点点弧度,龙族怀胎,时间不会太短,幼清下了保胎的药,自然也餵了不少保护大人的药,还好长?生种禁得?住折腾,熬过孕吐那段时间就好了不少,人也?胖了一圈。 第50页 幼清守着他们无聊度日,没有朋友陪伴,去外面?看戏也?索然无昧,新买的玉兆都没怎么用过,毕竟她的联络人都处于失联状态。 如今弘月她们状态稳定,幼清终究是坐不住,再次前往了神策府。 神策将军案上仍旧堆满书牍,腾骁埋身其中,神情专注,幼清看不清他的年岁,腾骁不过是中年样貌,英气逼人,脑袋上没有一根白头髮,还是很健壮的,但不知怎么,幼清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疲色,这样的情态也?在镜流眼底闪过,幼清推测,腾骁兴许也?有五六百岁了。 见她来?,腾骁笑着请她落座,幼清开门见山道:「将军大?人,我想知道远赴曜青仙舟的军队在何处,然后亲身前往,可否告知一二?」 腾骁没有抬头,「要做什么?」 「活得?久了,就很难数清时间,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我听闻仙舟玉兆不论天?涯海角都能传递讯息,为何如今不曾有任何回復?」 「幼清小姐,倘若每位云骑家属都要来?我这逼问他们的安危,我这里可真是要门庭若市,连个站着的位置都没有了。」 幼清抱着胳膊道:「将军日理?万机,再说路途遥远,消息传递肯定会有延误,确实不该打扰…但是,将军大?人也?不可能对?战场的事毫不知情。」 腾骁撂下毛笔,翻动一旁的文书,徐徐道:「身为将军,自然不能为情绪左右,如今战况,我确实掌握七八。外来?的游侠啊,你为何要前往?是为支援,还是想要他们的消息?」 幼清抿唇,「倘若我去,必然会支援仙舟。不过我确实担心他们,魔阴身较我见过的入魔还要可怖,我听闻云骑很难有活过百岁,仙舟天?人长?寿,八百才坠入魔阴,云骑一百而陨……属实可惜。如今我研制的药已经?有了初步进展,我想…万一事态无法逆转,我还能挽救一二。」 「你并非仙舟人,为何要如此?尽心尽力?」 这席话说得?幼清都有些羞恼,若放在别?处,她倾力相助,结果反馈的只有试探猜忌,她肯定扭头就走,但她又很理?解腾骁的处境,这位大?将军理?智得?不像话,更何况,战争确非儿戏。 看来?仙舟也?有配得?上长?生的人物,幼清放缓唿吸,和他道:「我一个外人,探查军事机密,确实不妥。可与友人交,见他们一个个上阵杀敌…古来?征战几人回?就当是,我实在太担忧朋友了吧。更何况,自我来?后,仙舟人待我热情温柔,至少我接触的不外如是,将军,难道我就不能对?仙舟也?产生了感情,不忍看大?家平白丢掉性命吗?」 「放你去尸山血海的战场就是英明的决断吗?游侠,这不是行侠仗义的游戏。」腾骁压着桌子,语调带着怒气道,「曜青、朱明、罗浮,集三艘舟之力,復仇到底,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战。」 不是她想要去就去的游乐园。 原来?是担忧她的安危么?幼清嘆气,她抱着剑,深吸一口气,举出自己的聚宝盆,也?放下了她研制的丹药,幼清道:「行走江湖,我自然明白道上的规矩,我可以把这件宝物和新研制的丹药押在这里以示诚心。」 腾骁挑挑眉,指着她的聚宝盆说:「此?物不是会吃人么?」 「现在是只有你我能用了。」幼清递给他一颗石子,「将军要不要试试?」 哪知道腾骁想也?不想就丢进去了。城 这人装作?一脸严肃……果然是来?吓她骗她的吧! 石子蹦出了两个,腾骁背着手点点头,大?概是装不下去了,他呵笑一声,随手丢出一个书简,看似不耐烦地摆手,「好了好了,话已至此?,想去便去吧。」 幼清立刻破开愁云惨雾,惊喜道:「多谢将军,你别?担心,我该出手时必然会出手,到时候你可要给我准备点奖赏啊。」 腾骁轻笑,对?着她挥挥手,催促她赶紧离开。 劝也?劝过,说也?说了,就随她去。 策士道:「这样好吗?」 毕竟幼清从属巡海游侠,乃是巡猎命途的同行者,就这样把人丢到战场,是不是有些草率? 腾骁摇头,他清楚幼清的实力和战绩,有她助阵,仙舟云骑必定如虎添翼,既然她这么想要过去瞧瞧,他也?就不再阻拦。 * 腾骁给她的是最新的兵帖。 上面?记录着发送的坐标,幼清回到丹鼎司收拾细软,也?备好可能要用到的药交给卜荀,卜荀看她换了一身打扮,不禁道:「幼清小姐,你要走了?」 「嗯!我要去同镜流和丹枫他们汇合了!」 上哪汇合?他们不是在打仗吗!? 还没等卜荀反应,幼清便挥挥手,和卜荀道,「她们俩的情况都很不错,不必再用药,小心不要磕碰受伤就好,如果有特别?紧急的情况,烧毁我给你的符箓,我能转瞬抵达。那我就先别?过啦。」 卜荀抱着一堆药瓶和符纸,上面?确实写着药物的功用,再加上卜荀同样善医,託付给他没什么问题,但… 人走楼空,实在让人寂寞啊。 那边幼清已经?御剑飞到了流云渡,她的飞船沉寂已久,外面?的遮罩都落了灰尘,幼清点开舱门,填写了离开仙舟的表格,便将坐标输入飞船,准备出发。 第51页 位置极远,如要飞着去,恐怕要飞上几年,这就不得?不进行跃迁…星海之中有不少既定的轨道,都被开拓者或者公司做好了航线标记,这种通道更安全,但可惜的是,目的地附近并没有类似的绿色通道,有的只是无名虫洞,穿越过去有些风险。城 即便是神仙也?很难与扭曲塌陷的宇宙抗衡,不过冒险怎么可能总是一帆风顺的?幼清看着设计好的航线,还是按下了启动键。 跃迁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尤其是这种没有被清理?过的隧道,乱石纷飞,还要她手动击落或者绕开,让本就有些晕的大?脑雪上加霜,还好一路上有惊无险,她平滑地飞入航线,远远都能看到那个绿油油的星球了… 有植物,看起?来?并不是荒星。 幼清装了一大?包药物,既然是打仗,就不免有人受伤,她已经?做好成为医疗兵的准备了,不仅如此?,她还在船上画了五百多张符箓,各有作?用,都是好东西?。 那颗绿色的行星上有不少战火燎原的焦痕,虽然也?有一些断肢残骸,但更多的是… 看着好像是什么机械的一部分,有的还在动。 幼清放慢速度,低头观察着,可惜目之所及都是坏掉的仙舟机械,她一个活人都没见到! 难道…他们都遭遇了不测?幼清心里打鼓,小心地探查着沿路的生命体,但她确实没有见到仙舟人,即便是尸首都不曾得?见。 这反而让她安心。 看来?她还是来?晚了,他们已经?追着敌人去另一个地点了。 就在她打算沿着仙舟星舰残存的痕迹追上去时,飞船突然打了个转,她整个人向?右边一歪,幼清赶紧握住方向?杆,她的小飞船就像一片落叶一样在天?上打转、下坠,显示屏报告了左侧机翼受损情况,幼清没办法,只能打开舱门,把自己的小飞船收到手上,小心地保存了起?来?。 她坐在剑上,从口袋里掏出飞行手册,这本书已经?被她翻到包浆,一个人出门在外,还是遨游宇宙,必须得?学习新的技能,这艘飞船是从公司那里拿来?的好处,平时有什么故障需要处理?,都是她边学边做的。她撵着页角,迅速查找机翼受损处理?办法,正专心找着,她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幼清回头,一个金鱼突然出现,叮铃铃地瞪着她,幼清吓了一跳,抱着自己的小飞船小心地挪了挪,那条机械鱼穷追不捨,她还没见过这东西?,瞪着大?眼睛看她好不吓人! 她赶紧踩着剑要跑,金鱼顶着她的屁股,她觉得?背后热热的,一回头,原来?是那鱼在喷火! 还好她金刚不坏,不至于被火烧死,但在天?上被机械鱼追着吐口水也?太可怕了吧!? 幼清被鱼赶到一处平地,她远远就看到了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类。 幼清十分惊喜,又意识到什么,赶紧张开手,大?声提醒着:「快躲开,金鱼吃人了!」 对?方似乎收起?了什么,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大?刀! 幼清赶紧调转方向?,错开了那个人的刀刃,那金鱼也?停在他身边,幼清在天?上望着他,他身上沾染血污,头髮也?沾着灰尘与血液,衣服破损,上半身裸露了不少受伤的皮肤,在他周围布满仙舟机巧,他目光凛冽,一身杀气,声音低沉得?不像话:「何人?」 雨林潮热,仿佛将人都粘在空气上,令人喉咙粘连。 她张张口,还是说出了那个最好用的名头:「巡海游侠,幼清。」 对?方审视着她,随后彻底收起?刀,他拾起?一把工具,侧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游侠。」 「我见过你这样的衣服…」幼清凑近道,「莫非,你是工造司的匠人?」 闻言,男人回头,再次与她对?视。 「我没在罗浮见过你,你是哪艘仙舟上的?」幼清举起?腾骁的军帖,和他道,「这个汇报损失的帖子是你写的吗?你为什么没有跟着大?家离开?」 他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但他排除了她的危险性,就这么背对?着她叮叮噹噹敲打起?来?,幼清落在地上,看着规规矩矩坐了一圈的金人,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你在这里修机巧?」 他还是不理?人。城 幼清耐心地追问:「就你一个?是不是有点危险?有人来?接你吗?」 男人并不言语。 幼清叉腰,「哎,你这人怎么不讲话?」 他冷冷瞥向?她,然后… 叮哐、叮哐。 「哎!你好会气人啊!」幼清举着拳头控诉起?来?。 这人一身肌肉,尤其是手臂和胸膛,但整个人并不壮,反而莫名有些单薄,汗水、血水在他略显苍白的皮肤上横亘,如同一条蜿蜒而沉默的河,他那沾了尘灰血痕的发被一根枯枝松松挽着,看起?来?格外落魄,奈何他的背十分挺拔宽阔,比起?落魄,他更像是困在这的一座无言之山。 他用手臂上的绷带简单擦拭额头上坠落的汗珠,沙沙的痛处在他眉与眼睑错开,他浑然不觉,仍旧在劳作?。幼清看着他脏污的绷带和衣物,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从胸口取出她带着花香的小帕子,放在他面?前。 他抬头,对?上她有些别?扭、却?温暖异常的双瞳。 第52页 「喏,匠人小哥,你辛苦了,拿这个擦擦脸吧。」 第24章 应星只是看了看,没有接过。 幼清没有生?气,她蹲在他身边,看他修补面前的机巧,他身侧有一个工具箱,一旁还平放着一个工具袋,里面琳琅满目、大大小小的工具足有数十种,幼清看他调配有度,很快就修好了面前的机巧。 他又拖着工具去了另一个机巧面前。 幼清点点自己的探测仪,这里信号很弱,公司的搜寻引擎时好时坏,她又搬出自己的《行星大全》,根据坐标找到了所在星球的信息,原来这里只有一些飞禽走兽,还没有进化出智慧生?物,而且一天并不?是十二个时辰,白天足有三四十个时辰长,相对湿度年平均高达百分之九十,身上又热又黏,幼清将?书本合上,给自己吹着风,也给那个匠人身边放了一个电风扇。 他似乎并未察觉。看来,即便是火烧眉毛,也没办法阻挡他修好这些东西的决心,幼清听说用于战争的机巧造价极高,驾驶者?都是小?心翼翼的使用的,眼前这些金人看着就像战斗型号,他确实在抢救这些武器。幼清没再打扰,而是将?医药和食物放在他身边后,随后离开?了他身边。 她御剑搜罗那些还能用的大金人,然?后用仙法帮他搬了回来。 应星看着她放在身边的金人和物资,眼神似乎有了些许变化。城 她坐在金人的手?臂上望着他说:「我把所有地方都找了,看起来能用的零件和机巧我都给你带了回来,修好之后就和云骑们汇合吧?」 城 她也发现了他放在不?远处的军用星槎,性能完好,他并非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对方闻言,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点?了一下头,微不?可见。 幼清抱着胳膊,挑了挑眉。 天色渐渐昏暗了起来,周围响起野兽的嘶吼,他将?武器插在地上,生?起火堆,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她也没必要再升起一团火,幼清索性靠近,把食物放在火上炙烤,对方只是瞥了瞥,也没再理会。 「小?哥,你要吃吗?」幼清给他递了递,「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吧。」 应星没有接。 幼清觉得自己的小?宇宙快要爆发了。 怎么会有这么倔的人啊!她又不?会给他下毒,再说毒死了他有什么好处!吃一块又不?会死! 幼清耐着性子劝他:「我说小?哥,现在就你和我,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早就下手?了,我这儿?食物充足,你也不?用跟我客气。」 台阶也给他铺好了,多体贴! 但是应星无动于衷。 他默默缠起绷带,那上面有机油、泥土…脏得不?成样子,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幼清爆发了。 她怒道:「喂!」 应星皱皱眉,看样子是被?她突然?抬高的声音吓…或者?说,烦到了。 看他这个德行,幼清直接上手?扯着他的绷带说:「你要是想死,也别死在我面前,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爱惜身体,你是想伤口感染然?后烂掉吗?」 说着就把他扯过来,他似乎没料到这样一个小?丫头居然?能扯得动伟岸高大的他,应星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在她身上,幼清扶正他的肩膀,把他身上的绷带都扯了,他身上新旧伤痕交错,都是用酒精简单消毒,没什么更多的保护措施,很多伤口在这样湿热的环境都有些发白,幼清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想要给他清洁清洁再处理伤口,哪知道他像被?踩了尾巴的黑猫,警惕地用手?臂将?两个人隔开?了。 「不?需要。」他冷冷说。 幼清大喊:「你需要!」 …… 他不?想再重复不?需要,脸上写满了抗拒和警觉,但是他惊讶地发现他无法挣脱她的束缚。 这又让他升起一丝不?安。 但表面上看,他臭着一张脸,还挂着死鱼眼,好像谁欠了他两百万一样… 控制住应星后,幼清施了一个清洁咒,顺道把他的衣服都给恢復了,紧接着,幼清又开?始治疗他的伤口,应星被?控得无法动弹,在看到翠绿色的光芒后,他微张眼眸,神情复杂地僵在一旁。 「丰饶。」他挤出两个字。 「才?不?是!这是医术,是仙法!」幼清嚷嚷着。 应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他身上的伤口迅速癒合,很快便剩下了一道淡色的嫩肉。幼清从?口袋里扯出崭新的绷带,正要给他捆上,他却接过绷带,淡淡道:「谢谢,不?必了。」 说罢便自己咬着绷带给自己的伤口绕了几圈,草草绑好了。 幼清的太阳穴突突的,她感觉面前人在挑战她的底线,甚至诱发了她的强迫症!她看他从?腰侧抽出一个酒壶,小?宇宙再次爆发,幼清忍不?住呵斥道:「喝什么酒!?」 他似乎是被?她骂懵了,动作僵在半路,幼清指指点?点?道:「你这样不?珍爱身体,关爱你的人会怎么想?同意你留在这的长官会怎么想?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别人考虑考虑吧?像你这样不?珍惜性命的人就该打包回到仙舟,不?许再上战场了!」 忙碌了好几个日?夜,被?这样噼头盖脸的一顿骂,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幼清还在输出:「现在你想说话了?我知道你想,但是你先别想!现在你吃东西,睡觉,明天把金人修好,你就打开?军舰,和云骑军汇合,听到没有!?」 第53页 对方皱皱眉,他从?她手?里夺过自己的酒壶,刚想对着瓶口吹一口,幼清便张牙舞爪地跟他抢了起来:「不?许…你这个…你这个灵顽不?灵的怪人…」 应星想把她从?手?臂上甩下去?,奈何根本甩不?掉,他刚碰到瓶口,她就给他拨开?,一来二去?,酒已经撒的差不?多了,应星脸色铁青,他冰冷冷地看着她,她怒火中?烧,两只冒着红光的眼睛也在瞪着他。 两个人就像荒野中?狭路相逢的狼,对着同类嘶吼僵持着,最终是应星起身,甩下一声淡哼,扭头离开?了,幼清气得「啊啊啊」叫了两声,她打开?玉兆,在他们五个一家亲的群里暴力输出: 【神厨小?鱼:啊啊啊啊啊】 【神厨小?鱼:碰到一个超级超级超级坏脾气的人!超级坏!他拿鼻孔看人!啊啊啊】 【神厨小?鱼:真?是可恶!】 巴拉巴拉吐槽半天,红红的感嘆号亮起,她终究没能发出一条。 周围安静下来,仅剩她一人,怒火平歇,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孤独、委屈和无助感。 火声噼啪,她用手?指拨动他们聊天的记录,游歷多年,朋友不?少,可总是在一处的,确实只有他们。 她的手?停在啾啾头上,点?两下是拍一拍,那个「云骑哥哥」却没有任何回应。 幼清蜷缩在自己的膝盖上,鼻子酸酸,她点?着那只小?鸟,但除了晃两下后的失败,她什么都没得到。 幼清瘪着嘴,眼前的云骑哥哥成了煳煳的一团,她埋向膝盖,抽抽鼻子,就这么蜷缩在黑夜中?入睡了。 与此?同时。 夜色沉沉,危机四伏。景元抱着佩刀,立在军帐之外,与他一同的还有丹枫。 丹枫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气。他方才?已经诊治救助了七十八位重伤的云骑,更别说那些伤势较轻的。 此?刻,即便是龙尊与年轻的云骑骁卫都露出了疲乏的神色。 丹枫撩开?军帐,问:「是你值夜?」 景元摇头,「替他一阵。丹枫哥,歇息吧。」 「保重些。」 说罢,他放下帐幕,在景元面前消失了。 抬头,天上繁星点?点?,错落的模样像极了仙舟所见之景,只不?过…太远了,行星只剩下淡淡的白点?,有的只是无边的夜。 景元点?开?玉兆,消息仍旧无法传递,只能用无线的形式在军中?交流。 突然?,他的玉兆一颤。 【「神厨小?鱼」拍了拍「云骑哥哥」说你好】 那暗金色的双眸缓缓掀起光亮,他望着那行灰色的文字,唇角轻抬,抬刀都轻颤的手?放在界面,在她灰色的头像上轻轻点?了两下。 缓冲的圆圈始终都在打转。 他轻嘆,收起玉兆,望着天上星,轻轻呢喃:「爹爹,阿娘…」 小?小?的幼清在他的唇齿间穿梭,成了他淡淡的白色唿吸,逃脱双唇,归于风中?了。 * 幼清被?叮叮哐哐的击打声吵醒了。 天空亮了起来,空气中?瀰漫着清晨的水雾,隐约有些凉意,她直起身子,身上的毛毯随之滑落,她揉揉眼睛,握着毯子瞧了瞧。 一条灰毯子,看着很脏,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异味,这种发灰发白的颜色应该是因为洗涤过度造成的。 上面有淡淡的铁锈气,幼清抱着毯子起身,周围只有一盏朦胧灯火,她挥开?云雾,果然?看到那位工匠弯着腰修补着什么。 「喂!」幼清叫了一声。 他动作停止,侧头看她,手?臂仍在擦拭下巴上的汗珠。 「谢谢…!」她结巴地说。 对方露出一个「就这」的表情,立刻扭过头投身到工作之中?了。 看他忙的,元。帅都没他忙吧! 城 本来觉得他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但是看到他的反馈依旧恶劣,幼清又哼了一声,把他的毯子叠成小?方块放在一边,起身道:「哎!」 他面露不?耐地看向她。 「你该怎么称唿?」 他不?说话,抬着锤子叮叮哐哐,幼清绕在他身侧说:「互通姓名难道不?是礼节吗?」 他不?理她,甚至让机巧把她往外顶,幼清气不?过,踢了旁边的技巧一脚,应星甩下工具,眉头紧皱地盯着她,幼清看他站直身体,身高竟然?和景元不?相上下,还有一点?压迫感,她吞咽口水,望着他说,「我总不?能一直叫你餵或者?哎吧?」 「随你。」 他逼近几步,但他没有和她交流的意思,而是用肩膀把她撞到一边,俯身捡起几样工具,幼清的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小?宇宙,握着拳头问他:「行,小?哥,还有多少东西要修,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这个总能告诉我吧?」 应星懒得回话,他嘴里咬着螺丝,手?里的活没有停下,幼清好半晌没讲话,应星懒懒抬眼瞥向她,她戳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那目光包含了失落、难过、气恼和无奈。她微微蹙眉,眉眼间又多了三分委屈,让他有些怔忪。 应星动作一滞,紧接着,她掏出不?少瓶瓶罐罐,轻轻摆在地上,他低头看看,都是丹鼎司治疗伤痛的药。 她自雾色中?隐身了。 应星继续修补这些从?朱明带来的昂贵军械,敲了一会儿?,不?知哪里来的心烦意乱,迫使他停下动作。 第54页 他终究还是放下工具,去?寻找她的踪迹了。 幼清把飞船放了出来。 此?时雾气消散,她抹抹眼睛,翻出飞行手?册和修理指南,站在破损的机翼下细细查找起原因来。 她当然?可以自己独自离开?,前提是那些痕迹没有被?风吹散,没有被?宇宙的多变消磨。 她耽误太久了,都怪她同情心泛滥,那么担心一个对她不?理不?睬的陌生?人。 明明他一个人……那样危险,那样可怜,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对别人的帮助都视而不?见的?要是真?视而不?见,他又给她盖毯子做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怪人! 幼清瘪着嘴,从?机舱里掏出沉重的工具箱,一边对照助理手?册一边挑选工具,天气热上来,她也冒出汗珠,眼睛沙沙的,即便是她这样的体质也抵挡不?了这么又湿又热的气候,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水里面的煮泥鳅,好热好闷好难受…幼清用手?背擦拭汗水,撸起袖子准备上手?修理,还没有动手?,她便觉得后领一紧,一回头,那个高大的匠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把她从?破损的机翼下拎了起来。 他把她丢在一边,从?怀里拿出一根黑色的小?棒放在她两本厚书上,仙舟文字浮现出来,应星翻看之后便合上书本,拾起工具,三下五除二地排除了隐患,他探头进去?,将?断掉的电线、结构都接了起来,并用废弃的机巧贴片修补了破损的位置。 那并不?好看,就像一个银色的创可贴,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很结实。 幼清愣愣地站在他的背后,他才?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修好了她的飞行器吗?而且还是他完全不?熟悉的陌生?装备! 这人……不?会是什么天生?工匠圣体吧? 做完这些后,应星伸手?,幼清傻呆呆地看向他,他不?耐道:「钥匙。」 幼清交出了飞行器的钥匙。 应星打开?舱门,对着飞行手?册操作起了主面板,确认能够正常使用后,他操作着飞船绕着上方飞了一圈,抬高、降落、穿梭都没问题,检查完毕,他便落回原位,下船后,他将?钥匙丢给她,就这么离开?了。 真?是个怪人啊… 第25章 机巧与金人都修补完毕,也恢復了七十二艘斗舰… 应星正在清点数量,便听天上隆隆,似乎是要降雨。 属实棘手。 他想去飞船处取出遮罩为这些机械避雨,还没迈开步子,豆大的雨点汹涌而至,噼里啪啦,却没有落到他身?上。 应星抬头,只见一道?不可见的穹顶将他与这些机巧笼罩,那个少女正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眨着大眼睛看向他。 什么法术…什么赐福… 应星皱着眉,将身?旁的金人全部收成一个个方匣子。 不过是仗着寿数无?限… 她走近,仰着头看他,他淡淡扫过她的脸,她忽而一笑,「谢谢你帮我?修好飞船。」 笨极了。 他皱皱眉,动作麻利地将所有金人收缴入库,紧接着便是那些?斗舰,他已?经设定好程序,与他的飞船同步,幼清紧紧追着他,兴奋地几乎蹦了起来,「我?们要出发了吗!」 他们走得太快,幼清都忘了把自己的「大伞」带上,一出天幕,他们瞬间被雨水淋湿,应星迅速将毯子盖在?她的头上,她胡乱抓着才露出脑袋,幼清湿漉漉的眼睛就像在?森林里迷路的幼鹿,雨水滂沱,在?灰濛濛的暴雨中,彼此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很快,雨水停止,她举起无?形的伞,抬起眉眼,沖他一笑,他别?过头,将麻绳扛在?肩上,利用机器拖拽着他抢救的军械,幼清在?后面「嘿咻嘿咻」地帮他推着,也不知道?她细胳膊细腿的模样能帮多少忙,但他推动的过程确实轻松了不少。 应星把所有重型军械都放进了飞行舱。 幼清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吗?不然我?怕跟不上。」 「随你。」城 他没有关闭舱门。 幼清跟着他钻进操作舱,这?里遍布仙舟文?字,应星启动军舰,发动机轰隆隆的咆哮震起了不少泥沙,他坐在?驾驶位,显示屏纷纷亮起,幼清坐在?一旁的位置,一边找着安全带的锁扣,一边说着:「好炫酷!我?还是第一次坐军舰!」 应星当然没理会她幼稚的兴奋,利用内部玉兆确定云骑军的大概位置后,他拉动操纵杆,幼清立刻被两根绳子捆在?座位上,她绷直身?体,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远…直到穿越云层。 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应星停止攀升,两只手同时?操作,幼清都看花了眼,只见他帅气地拨动操纵杆,这?艘飞船像闪电一样沖了出去,她抱着安全带惊唿起来,笑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鹅。 应星抬抬唇角,哼笑一声,又动了动那个挡把,飞船瞬间加速,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未知通道?,那里飞石遍布,但他愣是一块都没有清理,就像一条灵活的鱼,十分灵巧的闪过去了。 「你太厉害了!」幼清由衷赞美他,「除了脾气臭点,你是我?见过技术最好的后勤人员!」 后勤人员?应星太阳穴直跳。 他师从怀炎,绝不是什么小喽啰。 她这?个风餐露宿的游侠,知道?怀炎是谁吗? 第55页 当然,应星不屑于向她解释,既然她那么盼望去地狱,他就送她去地狱好了。城 * 战况焦灼,丰饶孽物能够一遍遍重生,倘若不能迅速斩杀、碎尸万段,它们就会捲土重来,是以十分棘手。十日?前,他们折损了不少专门应对能够重生的孽物的军械,朱明带头的那位工匠也被留在?了战场抢修,少了那些?炮弹支持,光靠斗舰射杀,实在?是捉襟见肘。 镜流阵前厮杀已?有足足五日?,冰霜、冰棱、冰刃,席捲着此地的风雪不断进攻,无?罅飞光噼开了时?间与万物,从不止歇。 总调度交给?了景元,后方保障交给?了丹枫。空中是三艘仙舟的尖锐部队,正是整个联军的主战力。 龙吟虎啸,雷声噼啪,那些?断臂残肢如同雨雪坠落,景元深知与孽物酣战,最忌讳拖,但风行雷厉的进攻十分考验战士的体力,炮火再供应不上,他们就要断了军火,沦为与孽物肉搏了。 「还再进吗?」 景元并不推崇冒进的战术,但事已?至此,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只能破釜沉舟,成败在?此一举。 他点头,号令云骑封锁退路,将那群孽物逼至笼中,集中火力轰炸! 军火库已?经见底,三军调度早已?殒命,景元临危受命,已?经苦苦支撑许久,他咬唇,心里暗暗问?着… 还不来吗? * 幼清已?经看到不远处的战场了。 隔着厚厚的玻璃,她还是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应星看她一眼,问?:「怕了?」 「怕?」幼清抽出长剑,摇头道?,「生来无?畏,从未怕过!」 应星笑了一声,他加足马力,直冲战场,舱门大开,那些?金人和机巧纷纷坠落,应星按下自动驾驶,扶着舱门道?:「怎么走?」 「御剑。」幼清负剑看他,狂风吹乱他的发,也吹落了他随意捡来挽发的枯枝,他踩着金人的胳膊,给?了她一个「保重」的眼神,这?算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直接对她显露的善意,不过只是一瞬,他转过身?,立即钻进金人驾驶舱,带着那些?军械投身?战争之中了。 景元远远便见炮弹如雨而下,神情一松,继而咬紧牙关,下令继续强攻。 几乎同时?,天上的白珩撩开护目镜,探出头道?:「我?就知道?他行!」 也没有听众,白珩这?声感慨和夸赞都成了自言自语。 应星的援救让云骑和飞行士们都得以喘息。 但战争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景元望向那如蚱蜢蝗虫的黑黄云雾,刚刚松开的眉头再度紧锁。 孽物的援军也到了。 千钧一髮之际,他忽然听到一声宁静雨落,景元仰头,只见天际徐徐飘来一条线。 是的,一条…水天之线。 那条线无?边无?际,镜流踏冰回望,只觉得微风扑面,万籁俱寂。 时?间凝滞,只有这?条线,掠过血腥的战场,包裹了万物。 唯有镜流在?瞬间了悟,这?并非是风或者线,而是一道?剑气。一道?毫无?杀意的剑气。 它拂过友人的衣摆,吹过他们的眉梢,那样无?害地路过。 镜流唿吸停滞,她收起佩剑,向后退去,云骑紧随,连连后退,只见水天收拢,所经之地,敌寇瞬间化水而亡,空中悬着澄澈净水,黑云消散、血污消弭,恆星的光芒照耀了整个平地,漫天水光中,似乎有什么破开时?空,踏水而来。 景元下意识张开手臂。 她从水中凝出面容与身?形,随着忽然而至的细雨,重重落在?他的怀中。 幼清埋在?他的颈窝,嗅着他的髮丝、他的脖颈,她的手指穿过他的发,另一只则牢牢抓紧他的甲冑,一种失而復得的欢愉和酸涩涌上心头,令她哽咽。 「景元…」她唤他。 他恍然回神,收拢手臂,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 「竟是将军松口,向你透露的坐标。」 幼清挑着坠落的灯芯,坐在?他身?边道?:「我?可是磨了他好久,腾骁看着和蔼,其实不如丹枫待人亲切。」 「丹枫哥么?和蔼亲切…」景元抱着胳膊,把这?个词和那个冷冰冰的大青龙拼在?一起,怎么都不合拍。 幼清抱着他的外袍,搜索刚才看到的大洞,摇头晃脑道?:「不是吗?我?总觉得他好像我?爹爹。」 「爹爹…」景元又把丹枫和自己唠叨的老爹拼在?一起,他打了个寒战,用铁棒捅着火炉说,「那便算了。」 「找到了!」她将袍子拢到身?上,景元凑近,看她的手指穿过那个大洞,她抽出针线盒,在?烛光下穿针引线,景元又靠近几分,为她抬着烛台道?,「不暗么?会不会太熬眼睛?」 「能看得清。你不必抬着…」 景元便放下灯台,静静坐在?她身?侧。 她低声说:「这?里好冷,还是快点补好,不然着凉生病就不好了。」 景元轻轻「嗯」了声。 他的手抵在?她背后一寸,身?上的重量也压在?这?条胳膊,导致他向她倾倒,幼清垂着眼眸,捲曲的双腿也向他靠了靠。 天冷,他身?上热腾腾的,光是坐在?身?边就已?经胜过火炉了。 见状,他紧紧贴着她坐好,手也放在?了她的腿侧,虚虚拢着她,景元在?她侧边问?:「冷么?」 第56页 十指指尖微微泛着红,她搓搓双手,摇头,声音小了很多,「不冷。」 黑线穿梭,她为他缝制着破损的冬衣,总觉得他离得太近,幼清笑着抬头,和他说:「别?戳到你。」 可对上视线,她又不自觉向他靠近,已?经足够近了,长久的风餐露宿与劳碌让她没了绷直和矜持的心思,最大的热源就在?身?边,她几乎没有不去依赖的道?理。 幼清悄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在?他怀里静静缝着,抬起银针的幅度都小了许多。景元唿吸顿了顿,他那只手的指尖搓着她裙摆的布料,但始终没有拢向她的大腿,只这?样,将抱未抱。 缝个洞而已?,费不了多少功夫,幼清很快便将洞补好了,她直起后背,在?灯光下展开他的外袍,确认没有更多破损后,她扭过身?,把毛茸茸的领子挂在?他的肩上,伸手拢了拢,和他说道?:「好了,这?样就不会冷了。」 他垂着眼,始终看着她。 城 「嗯。」 幼清抿抿唇,立即躲开他的目光,但很快便追回视线,和他对视。 忽然,她抬手,用指尖刮过他的侧脸,「是不是受了伤?」 「哪里?」 「这?里…」她的手盖住他的侧脸上微不可见的伤痕,而他的手心能将她完全覆盖,景元握着她的手背,眷恋地埋入她的掌心,幼清心跳怦怦,视线在?他垂下的眼眸和泪痣游走,分明是这?样神勇聪慧的人,在?这?样烛火幽暗处,总是会透露出淡淡的勾人气质,让她忍不住向他靠近、再靠近。 接触到他唿出的气息,幼清顿住,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眸,波光潋滟,交织游走,他的双眼如朝阳璀璨,现在?却落在?水面上,粼粼微光,缱绻至极。 她的指腹摩挲着他细小的伤口,暖意流动,他的伤痕恢復如初,幼清甚至想要解开她刚刚披上的袍子,再好好检查他有没有其他伤。 却捨不得挪开目光。 「景元。」 一道?比风雪还冷冽的声音随着狂风暴雪吹入帐中,镜流盯着帐中背对背坐着的二人,纵使有些?奇怪,但她还是张口通知道?:「饭熟了。出来吃饭。」 「嗯…咳咳,是,师父。」 景元站了起来。然后…他弓着腰,摸了摸磕到军帐顶的脑袋。 幼清也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侷促地挂在?一边,镜流道?:「如何了?」 她咳嗽两声,挽住镜流的胳膊,点头道?:「我?没事,路上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是…」 镜流抬手帮她拍开了落在?发上的雪花。 幼清心怀愧疚地靠在?朋友肩上,回过头,景元戳在?她们二人身?后,眼睛看向别?处,他脸颊发红,即便是天黑都能看见。 哎…该怎么和镜流交代?毕竟这?可是朋友的弟子…… 幼清忽然抱住镜流,镜流停住脚步,以为她是怕了,便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白珩见她们抱在?一起,也扑过来将她们搂在?怀中,景元就像一根木桩子,站在?雪地里看三位女性抱着搂着,他多余得可怕,只能侧过头,远远去寻丹枫的身?影。 看到那抹黑髮和翠色的龙角,景元如释重负,向丹枫哥奔去。 爹爹啊…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幼清口中的「和蔼」与「父亲」的感觉了。 第26章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此次大获全胜,云骑们难得有了休息的时间,尽管军粮所剩不多,也没有什么好酒好肉,但?出征在?外,能吃一碗热乎乎的肉沫粥都是一场恩赐,他们五人也没什么可例外的,锅里热腾腾翻滚的便是肉沫粥,在?临时搭建的半个帐篷外蒸出香甜的米香肉香,白珩迅速端起碗,用粥勺搅拌着肉粥说:「好香呀…先给我?们的大功臣…幼清来满满一大碗!」 说着就要给她盛一大勺,幼清连连摆手,让白珩把粥倒回去,她?神秘兮兮地从?腰侧抽出来一个包裹,打开之后?,白珩和景元都眼冒金光。 「是海蛎子,你从哪弄的?」 幼清笑道:「鳞渊境!」 说着,已?经洗干净的海参、鲍鱼、牡蛎肉纷纷滚了出来,这?些都是她?闲着没事抓的,被她?一股脑地倒进粥里,大盆瞬间有了冒锅的意思,幼清又用仙法变大了锅,她?如?女神降临,伸手搅拌着锅里的食材,白珩抱着她?的腿涕泗横流道?:「帝弓司命在?上,我?白珩是见?识到活的菩萨娘娘了…」 「嘿嘿。」幼清笑眯眯地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点新鲜的水果,这?在?战场更是稀罕物,大家道?谢后?便放在?口中,汁水四?溢,吃到这?样甘甜的味道?,白珩和景元差点泪洒现场。 知道?幼清这?里有好吃的,白珩便想迈过景元坐在?她?旁边,景元自然不同意,他不动声色地和幼清粘在?一起,不准任何人插足,白珩指指点点:「你的翅膀硬了,不记得白珩姐姐的好,现在?竟然和姐姐抢上了。」 景元笑呵呵的样子只透露一个信息:说什么呢,听?不懂。 眼?看着两个人要为一颗果子打起来,丹枫适时出面吐槽道?:「幼稚至极。」 白珩自然不满,伸手要去抓丹枫的龙角,他直接把龙尾龙角变没,白珩抓了个空,眼?看没了依仗,她?只能抱住镜流,告状道?:「剑首大人,你看看…龙尊他恃强临弱,欺负我?这?只尾巴毛都煳了的小?狐狸。」 第57页 幼清这?才发现白珩的大尾巴都被烧了,尖端黑乎乎的一块,俨然缺了一团毛。 「白珩姐,整艘星槎被炸得粉碎,你却只损失了一点尾巴,不亏。」 「好啊,你也调侃我?…」白珩捏着景元的脸蛋说,「看我?不把你这?张祸国殃民的帅脸捏肿…」 景元笑着求饶,他们闹做一团,丹枫隔着火光看向幼清,问道?:「一路可有坎坷?」 「还好,不算坎坷!」幼清拍拍胸脯道?,「都说了,我?很厉害,不单是医术,我?的剑术也是万人之上的,不必担心。」城 丹枫没有反驳,而是道?:「抱歉。」 早知如?此,就该带她?同来。 幼清笑着摇摇头,白珩把景元扭送回来,用手捂着景元的脸说:「好厚的脸皮,捏都捏不动…」 景元向镜流投去求助的目光,镜流喝了一口热茶,并未理会,景元又看看幼清,幼清可没有那么硬的心肠,粥也不煮了,把比自己高一头的景元搂过来,小?声道?:「干嘛抓他呢?」 「好啊…好大的靠山。」白珩抱住镜流吐舌,「我?也有,你还能不怕你师父不成?」 景元自然是怕的,但?钻到幼清的怀里,恐怕镜流都不好出言训斥他,他就这?样懒散地躺在?她?腿上等着喝粥,镜流睨了他一眼?,他耸着肩膀坐起来,幼清还给他拍拍身旁的货物,体贴道?:「靠在?这?里。」 景元笑笑,半靠在?那堆货物上,白珩则黏着镜流拨动玉兆,笑着说:「你嘴里说着没有坎坷,这?些又是什么?」 「遇到个可恶的怪人,太可恶了!」白珩学着她?的语气念着因为彼此靠近而弹出的群消息,「拿鼻孔看人!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我?要打他的脑袋,打出五个大包!啊啊啊…」 白珩笑得颠三倒四?,话都接不上了,「我?要拿扳手敲他的脑袋,把他用绷带绑在?树上淋雨…」 即便是丹枫和镜流这?样的冰坨子都忍俊不禁,露出了笑容。 景元安慰地用指腹轻轻撵着她?的手腕,幼清拍拍他的手,脸红道?:「好了…白珩,你不要再念了。」 「究竟是哪路神仙把我?们脾气这?样好的仙女姐姐气成这?样?」白珩指着屏幕说,「好朴素的惩罚方式,还有『这?个怪人太坏了,我?要狠狠踢他的屁股』…」 白珩笑得前翻后?滚,镜流也不恼,任由她?左摇右晃,几人笑着,幼清头顶冒着热气,用搅拌粥锅分散注意力,正热气腾腾喜气洋洋的时间,突然听?得砰的一声,五人抬头,只见?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立在?一旁,他脸色不佳,幼清看清他的面容,吓得丢掉勺子,呆在?原地,白珩浑然不知,还说:「应星,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说一个拿鼻孔看人的哑巴怪人,哎你别误会,我?说的不是丹枫…」 幼清直推她?,白珩这?才缓缓笑声,介绍道?:「这?是应星,你看到那些从?天而降的金人了吧?驾驶它们的正是这?位。」 幼清哪敢讲话,丹枫与镜流猜出大概,笑而不语,应星冷冷道?:「东西拿来了。」 说完就要走,白珩哪能让他离开,赶紧把他按在?锅旁,给他也分了一个碗,「见?者有份嘛,幼清给我?们拿来的好吃的,我?就借花献佛,留你吃个晚饭。」 空气沉寂,只有粥锅热情地咕嘟咕嘟着,白珩看看幼清,又看看应星,她?摸摸耳朵,甩着尾巴说:「见?过?」 城 「没…」 「见?过。」 两人异口同声道?。 白珩不明所以,应星淡淡道?:「贵人忘事。」 幼清不敢讲话,偷偷绞着手指。 城 白珩一拍手掌,一语道?破:「原来你碰到的就是他呀!我?还说你们俩怎么出现的时间这?样巧,原来如?此。」这?下她?笑得更欢了,按着他俩的肩膀摇晃,「他很能气人对吧?以前他可可爱了,才十几岁就带了一队人…」 「白珩。」应星让她?收声,可白珩哪能听?他的,一只手在?他脑袋上揉搓,笑眯眯道?,「小?应星呀,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白珩姐,你就放过他吧。」景元不动声色地把幼清挪到自己的另一边,隔开两人的距离,抱着胳膊道?,「应星哥好歹也是名震一方的工匠大人,更是天降神兵呢。」 「就你嘴甜。」白珩坐回自己的位置,抱着镜流说,「你原来不也只是一个小?豆丁吗?还没有镜流的剑高呢。」 景元笑呵呵的,并不在?乎白珩拿他小?时候的事开涮,他接过粥勺,先给镜流盛了一碗,然后?便是丹枫、白珩,转到应星时,估计是还有气火,应星拍开他的手,自行盛了一碗,景元只好等他盛完,再举起幼清的小?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 幼清抱着碗,躲在?他怀里吃海鲜粥,她?从?景元的肩头望过去,应星曲起膝盖,手臂搭在?膝上,静静吃着饭,他投来视线,幼清缩了缩,低头苦吃,景元揉揉她?的头髮,垂头问着:「还要吗?」 幼清鼓着腮帮摇头,她?的膝盖叠在?他的一条腿上,两个人亲亲密密的,还好衣服够厚,盖着彼此的私心,不至于太过张扬。 在?场六人早已?疲惫至极。折损不多,多亏景元调度,否则死?的绝不止千人,又因为应星捨身抢救,那些军械也没有过分亏损,保住了不少主要兵力。 第58页 更别说其余三人作为主要战力,几乎不眠不休地在?打,所有人都到了身体的极限,热热闹闹地吃喝一会儿,白珩率先支撑不住,倒在?镜流的腿上唿唿大睡起来,屋里热气蒸腾,丹枫也后?靠货物,抱着手臂垂眸浅眠,景元收拾好大家的锅碗瓢盆,见?应星要走,还想起身相送,却被他压住肩膀,不准景元起来。 微凉的手指划过肩头,景元抬首看他,应星只留下一个背影,他踩着厚厚的积雪准备离去,幼清却站了起来,她?拍拍景元的肩膀,示意他等一会儿,便追上应星的脚步,他们一深一浅地往前走,应星瞥向她?,幼清唿着哈气,搓手道?:「你要去哪呀?」 「朱明军中。」 「不留下来一起吗?」 他又不讲话了。 幼清小?声说:「对不起嘛…还有,谢谢。」 他没讲话,甚至迈开大步往前,幼清站在?原地,哼道?:「果然还是好气人啊!」 幼清默念不生气不生气…再抬头,风雪之中,他的黑衣也逐渐淡去,成了片片飞雪,隐没在?层层夜色之中了。 幼清顺着脚印折返,景元哈欠连连,坐着都要睡着,她?落下军帐,坐在?他身边添炉火,原来应星是来送炭火的,唉,背后?说人坏话还叫人听?去了可怎么好…正想着,景元忽然从?背后?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上,好似撒娇。 幼清被他的发蹭着,不禁咯咯笑了起来,她?抚着他的手背,景元收拢手臂,牢牢箍着她?的腰,怕她?逃走,更怕这?是一场梦。 她?身上的味道?没变,淡淡的香气,温热迷人。景元轻蹭她?的髮丝,幼清吃痒,她?缩缩肩膀,侧头和他贴着,见?他惺忪着泪眼?,幼清轻哄:「睡吧。」 他「嗯」了一声,学着白珩倒在?她?的腿上,幼清拉来毛毯将他盖住,又看了看坐着睡着的镜流与丹枫。 幼清用仙法飞过去两条毛毯,轻轻盖住他们,镜流没有动作,恐怕是真?的睡沉了,丹枫则抬起眼?,瞧了瞧她?,随后?便披上毛毯,撑着头小?憩。屋里温暖如?春,白珩的尾巴盖着景元的腿,也冷不到他,幼清也打了个哈欠,她?抚着他的脸颊,低头瞧着,火声噼啪,她?眼?皮打架,渐渐也坠入了梦乡。 第27章 第二天醒来时,幼清身上盖着昨日给景元缝的大衣,周边没了人影,帐外?吵吵闹闹,她披着大衣起身,衣摆没过脚掌,她只好?往上提了提,半拖半抱着大衣出了军帐。 外?面多数都是医士和后勤在搬运货物?,两个狐人总务正在高处指挥,幼清远远便看到白珩驾驶星槎,拖着一条长长的线,后面拉了一堆东西,幼清抬手和她打招唿,白珩探头道:「你醒啦?镜流他们去清杂了,我给你传个坐标?」 幼清问:「还有孽物吗?」 「兴许吧?不赶尽杀绝,真是春风吹又生啊。」白珩搭着舷窗说,「我的斗舰都没弹药了,就没去凑热闹,在这帮大家整理军备。」 「我也?来帮忙好?了。」幼清将大衣叠起来,小心放进口袋,换成了自己的狐裘。她踩着剑飞到白珩身边,白珩压着胳膊,笑着说,「不找景元了?」 说得幼清腾地红了脸,她摸摸脑袋,违心道:「找他做什么?那么大个人…又不会丢。」 白珩一笑,用手指戳戳她的脸,没有点破,而?是说:「那就帮我们把军粮和药品搬到军舰上好?了。」 幼清立刻点头,她飞到大后方,这里?有不少金人正在搬运货物?,这些大傢伙搬东西有条不紊、效率又高,幼清对此十?分好?奇,便忍不住靠近瞧了瞧。 城 她远远飞过来,有几个金人还对着她扫描了半天,愣是没有分析出她是个什么生物?,于?是将她的照片发给了所有金人,包括朱明工匠们的顶头上司——工正应星大人。 看到显示器上的照片,应星弹出金人的驾驶舱,扶着机身看向她,「体贴」警告,「不要靠近,它们并没有解除歼灭模式。」 幼清赶紧飞到他旁边,小声问道:「不会连我也?要歼灭吧?」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差一点」。 幼清抱着胳膊搓了搓,「我好?心来运东西,可别轰炸我。」 「用不上。」 「喂,什么叫用不上啊!」 应星扭头就要回到驾驶位,幼清刚想追上去,旁边便飞来两个星槎,上面坐着工造司的工匠们,张口闭口都是「大人」,应星接过他们递过来的文件,一一批阅,又翻开压在下面的图纸,用硃砂批註,几个人拿到图纸,感恩戴德地飞走了,幼清背后凑近,她这个人无?声无?息,像水一样不好?察觉,冷不丁得靠近,吓得他胸口一紧,应星皱眉看她,幼清眨眨眼?,追问,「你还是大官呀?」 应星「啧」了声。 他可不是什么大官…是他在外?出徵得的虚职,实?际上,他并没有工正的权利,便是朱明的一些技术都要靠他的自己去钻研,并不对他这个外?人开放。 不过是怀炎对他的安慰罢了…真的把他当成「应星大人」的,又有几个呢。 他扶着舱门想要进去,幼清水一样跟着滑了进去,左右张望道:「这个大傢伙还可以开呀?我还以为它们是自己在动?呢…哎,能不能让我开开?」 第59页 她会开个屁。 应星想把她挪走,哪知道她比蛇还灵活,一下就滑进去了,里?面有两个驾驶位,全是手动?操纵杆,应星捏着她的领子打算揪她,哪知道她手比他还快,一个拉杆向下,金人哐当一声便跪在地上,两个在驾驶舱的「驾驶员」险着撞了个脑骨骨折,应星眼?冒金星,扶着座位勉强撑起身子,幼清也?磕了头,不过她金刚不坏身,根本就不疼,只见她嗖的一下站直,两手握着滑杆,操纵金人双手双脚顺拐、迈着奇形怪状的步子往反方向前进了。 幼清仗着自己识字,这个碰碰,那个摸摸,地上堆满积雪,金人一边走一边打滑,地上的后勤兵都放下手中的活,呆呆地看着一只大号军用金人手舞足蹈地从头顶迈过去,隐约还能听到一声咬牙切齿地责骂:「放手!」 幼清哼哼一声,似乎在显摆什么,她伸出金人的手去捏一旁的松树,甩得周围漫天飞雪,应星和她抢夺操纵杆,两个人争执不下间,只听几声「biubiubiu」,金色的炮弹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在天上炸开了花。 应星在工造方面绝对是大拿,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既不是星神赐福的令使,也?不是什么走在特定命途上的超人,在面对真*活神仙幼清时,他略显无?助,差点被?幼清晃出驾驶舱,天地可鑑,要是现在他能抓住幼清,他一定会把她丢出去! 应星紧紧攥着椅背,刚想捏住她咯咯大笑的小脑袋,就被?她突然剎车的后坐力顶到操作台上,幼清看着他翘在一旁的屁股,吞咽口水,拍打道:「小心点嘛师傅!」 应星紧握双拳,对着她的脑袋就来了一个爆栗,幼清瞬间躲开,躲避的动?作带动?操纵杆,金人跳了起来,轰隆一声… 想死。 应星自闭地想。 他头晕目眩,甚至有些想吐,再加上长期征战的力竭与营养不良,让他摇摇晃晃,真的要一头倒下去,将工伤险直接拉满… 幼清终于?停下了。 并不是她良心发现,而?是因为…她发现了在这清理?孽物?尸体的景元。 她垂着头,用金人的手小心地搓了搓他的脑袋,好?像在摸一只小猫,景元回头,笑问:「应星哥?」 幼清鼓鼓腮帮,用手指戳着他的背,景元不解,绕过金人后背,两步就爬上驾驶舱,刚一进来就差点踩到跌在地上的应星,景元讶然,把应星扶起来,应星恨恨地指着幼清,幼清一脸无?辜,闪着大眼?睛说:「我想试着开一开…应星不给我。」 多?大的仇?这是还记恨着呢。 应星抚着头缓了缓,声音冷硬、带着一点怒气,勒令道:「给我…」 放手还没说完,就见景元凑到驾驶位,笑着教她:「你得这样…」 两个人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开始了你教我做。幼清「哇塞」「厉害」「原来如此」不断,应星气得两个肺四个大,他按着舱门,一眼?便看到不远处封冻尸首后用剑碎冰冰的镜流。 「镜流,管管你徒弟!」 镜流挑眉,两相对视,她嘆了口气,飞身前往,舱内的温度突然降了十?个点,景元本能僵直了,他俩机械地扭头,就见镜流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伸出了双手。 镜流一手拎着一个,好?像抓了两只小狗崽。 坠机的幼清从雪地抬头,看到那只金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走了,应星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吐吐舌头,幼稚地跟他做着鬼脸,应星若是会某个友好?的国际手势,恐怕现在就要和她比划比划,可惜,应星并没有多?少出去游学的机会,骂人技巧有待提高。 正闹着,幼清头上忽然一沉,原来是景元按着她的脑袋,摇晃着她,帮她甩落积雪。 她嗷呜一声扑过去,两人在雪地里?滚作一团,丹枫在空中望着,对上镜流无?奈的神情,显然,在应付孩子这方面,他俩都没什么好?方法,只能随他们滚去了。 彼此身上沾着雪花,她还想往他领子里?面灌雪,景元哪会应允,一手扣着她的腰侧,另一只手牢牢扭着她的两只手腕,把她控得死死的,她玩得面色红润,喘着气嗔他:「耍赖。」 「你怎么这样坏心眼??方才我还帮了你。」 幼清醋唧唧道:「帮我还是帮应星?」 哪来的飞醋? 他笑着,眉眼?温和,语调如春日暖阳,几乎能融化整个冰川。 「帮你。」他说,「都依你。」 幼清的唿吸缓了,心跳声却愈演愈烈。景元松开囚禁她的手,抓了一点雪花堆在她的鼻尖上,她冻得一哆嗦,笑呵呵地用额头顶他,景元佯装被?她撞倒,哎呦一声,横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的,幼清小狐狸一样探头探脑地瞧他,小声问:「真撞疼啦?」 城 他在原地装死,等幼清凑过来又睁开眼?睛吓她,幼清吓得后仰,一下卧在了雪地上。 嬉闹一阵,两人同时安静下来。他望着灰白的天际,和她说:「这是我生来,第一次见到雪。」 「是么…你喜欢么?」 「起初觉得新奇,慢慢便觉得…」 觉得这样寥落萧条,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又将血照得太清。 景元坐起身,幼清也?随他坐起,她拍拍他身上的积雪,景元站直身体,把她拉起来,说道:「它们已然败退,彻查此处后,我们便可以回家了。」 第60页 幼清点头,跟着他说:「我来帮你。」 「不开金人了?」 幼清嘟嘴,「应星他讨厌我!」 「是吗?」 「对啊!」幼清举着拳头告状,「他不和我讲话,还不许我帮忙,一点也?不友好?!」 景元揉揉她,她缩在他的臂弯下,小声说:「还是你好?。」 「比丹枫哥还好??」 「对!」 「那比白珩姐呢?」 「也?好?!」 景元眯眼?笑了。 两个幼稚鬼在这追逐打闹,远处的云骑们还在清理?战场,找一找还能用的武器,景元他们歇了一会儿便也?加入到了后勤的大部队。 拜幼清那一击,孽物?无?一生存,谁也?不清楚她是如何?做到的,或者说,除了镜流几人,谁都不知那神迹是谁的恩赐。 是那道剑光太纯粹,是雪太白。城 远远望去,雪原广袤,淡金色的恆星悬挂高空,几乎带不来任何?温暖。幼清立在战场中央,被?大雪掩埋的不止痕迹,更?遮盖了一切新仇旧恨,还有那些执迷不悟与无?法回家的人。 看着大家都默然寻觅着,恐怕是在寻找那些死去的同族,幼清轻声道:「让我来吧。」 她伸出手,水声潺潺,游龙如织,那些孽物?的尸骸消散不见,而?仙舟民?的魂魄随水归于?高天,幼清伸手聚拢,那些云骑缝在衣服内侧的信物?被?收殓在一只黑色的匣子内,云骑军们见状聚拢过来,迟疑地看着那个匣子。 幼清向景元递了递,说:「都在这里?了,总共折损一千三百二十?一人。」 景元轻轻接过,不同队伍的云骑军信物?颜色不同,除了折在这里?的,一路上也?死了不少云骑,现在没了敌人,剩下的便是登记死者的信息,一一告知他们的家人了。 望着那些死去的仙舟同僚,景元的笑容早已消散,换成一种化不开的… 惭愧和怅惘。 丹枫拍拍他的肩背,景元故作轻松道:「无?事,我再替应星哥找找有没有能用的阵刀。」 说着,他转向幼清,问:「走?带你借个金人开一开?」 幼清点头,她追上景元的步子,回头看向丹枫和镜流,两人抱着胳膊,动?作和表情都出奇的相似,好?像是在拜託幼清好?好?照看景元。 幼清侧头看他,长发挡住了景元的侧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拉拉他的袖子,景元回神,带着微笑看向她。 幼清握住他的手,拇指轻轻搓着他的指节,为他输送着热量,他轻笑一声,与她紧紧相握。 第28章 景元还?真借到了一只负责搜查的金人。 三艘仙舟的云骑除了穿着略有不同,早已不分你我,而?且景元似乎成?了名人,不论走到哪都有人和他打招唿。 朱明仙舟的匠人们也很欢迎他:「景元小兄弟,找什么来了?」 景元指了指工匠背后的金人,「前线积雪太多,需要一架金人清理?雪地。」 「应星大人不在,很紧急吗?」匠人拿出钥匙,递给他说,「如果是要紧事,你先开出去,我再和他汇报。」 「谢了!」 钥匙到手,景元直接打开舱门钻了进?去,他向外伸出手,匠人这才看到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裘的少女。 让人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女孩唿出的雾清清浅浅,她鼻尖泛着红,看起来很怕冷的样子,见景元伸出手,她一把握住,「嘿咻」一声?就?迈了上去,匠人忙追上前道:「这是…」 幼清回头?,藏在白色绒毛的脸露了出来。 不似凡人。 匠人怔在原地,少女灵动的眼睛望着景元,景元替她道:「是腾骁将军派来的援兵。」 「罗浮的腾骁将军吗!?」 景元点头?,脸不红心不跳。 舱门关闭,幼清按着他的肩说:「好啊,谎话张口?就?来。」 「也不算说谎吧…」景元启动金人,笑道,「难道不是么?」 「嘛…虽然和腾骁周旋了一会儿,那傢伙可真不好搞定,平时看着特别好说话,一沉下脸来,吓人极了…」幼清抱着胳膊小声?接了一句,「不过是我有些任性了。」 若不是亲自见了魔阴身的模样,幼清也不会对他与镜流那样忧虑,星海之大,连个讯息都寻不见,她怎能不着急? 景元并?未听清后半句,只听了前面?对腾骁的评价,便笑着仗义?执言:「那可是我们的将军大人。」 「好啦,也不是说他坏话,当将军没有威严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身在高位总会有很多不得?已,我理?解他。」幼清坐在他身边说,「不过我也不是来捣乱的,我分明是来帮忙的嘛!」 景元启动金人,金人向外稳定地迈着步子,「是啊,你帮了仙舟好大的忙…」 没有她,他们恐怕还?要折损四?分之一的精锐,损失不可估量。 等金人开到空地上,景元才把驾驶权交给她,幼清坐在主驾驶位,景元则站在一边,握着她的手背,教她怎么搜索有用的装备,屏幕上出现?了定位与准星,景元推动她的小手,让金人的手也跟着往前,金人挖开积雪,从?这里找到了一把完整的阵刀。 「很好…现?在抓上来。」景元收拢手心,幼清也握紧控制杆,金人捏住小小的阵刀,放进?了胸前的小筐筐。 第61页 幼清抬头?看他,眼睛里亮闪闪的,写满了「夸我夸我」,景元当然不会扫她的兴致,他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很厉害。」幼清「嘿嘿」一笑,按照他说的办法又捡了很多武器,景元始终站在她身边,幼清目不转睛地问:「不坐下歇息一会儿吗?」 他摇头?,按着她的肩膀轻捏。 「应星比你大吧?」幼清突然道。 「嗯,怎么了?」 「他脾气确实太坏了,不喜欢教人,也不喜欢合作,要是我说想开金人出来,他肯定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幼清捏着阵刀往胸口?放,「帮忙也不要,说话也不回应…但是你们两个相处得?应该不错吧?」 景元笑道:「兴许是因为我很靠谱?」 「难道我不靠谱吗?」幼清嘟嘟嘴,「非要撞他一下他才出个声?,他难道是一口?钟变来的?」 景元笑得?不行,拍着她说:「出征一月后,师父的佩剑断裂,她弃剑空手厮杀,是应星哥拿出锻造的长剑应急。又过了两天,我的武器也支撑不住,这次的孽物似乎有铜墙铁壁,怎么砍都砍不断,应星从?朱明取来阵刀两万,给所有精锐云骑都换了武器。」 「奥,所以我们在这里找阵刀…」幼清悄悄盖住一个云骑的尸首,拿起他的阵刀放在怀里,「我们还?要还?回去是么?」 「他若不说就?不还?了。」 幼清噗嗤一笑。 她用金人的手抓起一片雪,将那些尸体盖个完全,景元忽然握住她的手背,她停住动作,侧首结巴道:「怎么了?」 本来…哄他说说话,就?不用让他看到同族的尸体了。原来他一直在盯着啊。 可他的表情?并?不是伤痛,或者说…是更深的伤痛,掺杂在忧虑和急迫之中。 他忽然绷紧声?音,严肃地说:「幼清,去叫师父和丹枫来。」 「怎么?」 他把她从?座位上举了起来,幼清透过监视器看着那些被她掩埋的尸体,他们身上… 爬满了树木的枝叶。 幼清眉头?一紧,反而?把景元从?座位上扯了下来,她将他推出驾驶舱,两个人一同落在地上,幼清双手捏诀,一股清风自脚下向外波动,天幕下拢,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了整个战场,幼清抽剑道:「敌人太多,我留下来,你去叫人。」 长剑出鞘,流光轮转,她身边扬起的雪围绕着她静止悬空,那气场…让人无法靠近。 景元深知她实力深不见底,理?性来说,留她在这确实是最佳选择,可感情?让他迟疑。 迟疑也只是一瞬。 他说了一句「保重」,就?这样迅速离开了。 雪原空旷,幼清吹散迷雾,前方转瞬开阔,一眼能望到底。寒冷影响了她的嗅觉与判断,她鼻尖发红,耳朵也冷得?痒痒,幼清脱下兜帽,细细听着,风声?、雪声?、还?有…夹杂在里面?的窸窸窣窣的不自然的响动。 是丰饶的气息。 耳濡目染下,幼清早已记住了那些被药师赐福过的味道,与仙舟人中稀薄的建木气味不同,这次的敌人更浓郁、丰饶的力量影响更大。 为什么?同是建木的气息… 幼清抬手划过剑身,高度警惕下,一点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城 右边吗… 她抬手挑开剑花,果然,一个人影从?雪中直愣愣地冒了出来,她一击破空,直接穿了个肠穿肚烂、血肉横飞。 但看清那是什么后,她瞳孔收缩,不禁咬唇收剑。 是堕入魔阴的云骑。 积雪松动,那些她特地施法避开的云骑将士们纷纷破土而?出,就?像极速生长的树木,枝条和这些人形的行尸走肉纷纷向她袭来,幼清随手挥动,身边扬起弧形的结界,格挡了所有的攻击。 她在嘈杂的响动和复杂的气味中搜索着这些力量的来源,景元方才说,这次孽物硬的可怕,足够将阵刀震碎,恐怕就?是坚硬的木条挡住了攻击,为了防止干扰,她隐去身形,如同头?狼轻嗅寻觅,很快,对方就?露出马脚,一道凌冽的剑光噼下,那源头?带着冻土和石块瞬间飞到半空,幼清定睛一看,竟然… 城 竟然是一个狐人!城 幼清显现?身形,那狐人身上缠着枝条,幼清细细观察,才确定对方只是一个空壳,并?不是活着的生命。 这狐四?肢都成?了树木,被拔出来后仍旧没有消亡,它操纵着「甦醒」的云骑和藤条不断向幼清进?攻,都被她灵巧躲过,这次她并?未选择将他们超度,幼清隐约觉得?,倘若将眼前的敌人化成?水,云骑就?会失去一个重要的情?报。 她狐裘的绒毛干扰了她的听觉,她果断解开衣服丢到一旁,那些藤条看准机会,直冲过来,企图抓住她的破绽。 但幼清没有破绽。 她肉身不坏,千百年来,几乎没有人能给她留下伤痕,放眼三?界,她也是万年不遇的天纵奇才,此前她不曾标榜武力,可不代表自己是什么小喽啰都能打到的存在。 幼清打算活捉对方。 只是不知水牢会不会利于它生长,幼清一边躲避伤害,一边思索着应对的方法,那些被操纵的云骑蜂拥而?至,幼清不忍损伤他们的身体,所以任由那些尸首趴在她的结界上击打破坏,待到人数足够,她再稍一挥剑,割断了那些控制他们的树枝。 第62页 可惜都是徒劳。 他们很快站起,幼清明白,留的全尸终究是一厢情?愿,再放纵下去,对活着的云骑便是威胁。 她刚想送他们解脱,便见一道雷光划破天际,周遭云骑尸首顿时四?散分离,景元手持阵刀,伸手将她拉出尸山血海,他在战场纵横捭阖,偶尔皱眉,神色从?不慌乱,毕竟将领面?露慌张,该怎么率领部下御敌? 他总是那样从?容不迫,或严肃认真。 但幼清对上他的脸时,她看到了无法遮掩的慌神,他迅速确认了她并?无损伤,那慌乱才缓缓消散了。 龙吟唿啸而?来,一条硕大的苍龙自天而?降,直冲敌首,三?道寒剑勾勒的月光紧随其后,那狐人就?像被定格在空中,再动不能了。 景元将她从?怀中放下,身后是前来支援的云骑,幼清咬咬唇,摇头?道:「那些死?去的云骑就?由我来…」 景元却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横刀道:「云骑军的心智并?没有那样脆弱。」 也不该总是让她来动手。 幼清没再强求,她收起长剑,看着那些将士对着昔日战友刀兵相向,幼清一声?长嘆,侧身道:「我去看看那首领究竟是什么。」 「万事小心。」 幼清点头?,御风前往,丹枫已经将那东西封印,透过龙尊封印,里面?的狐人样貌清晰可见,镜流收剑道:「狐人…并?不会坠入魔阴。」 「狐人与持明生而?长寿,虽不及仙舟人,但他们并?未服用过建木果实。」丹枫道,「镜流,你可识得?此人?」 「天舶司的人。」白珩落在他们身后,声?音沉重,「职位不低,恐怕是某任司舵。」 狐人不易坠入魔阴,那这些建木枝条又从?何而?来?总不能是在仙舟感染丰饶残存的力量,再到外太空变异吧? 唯一的解释只有…这狐人带走了一枝建木的枝条,而?这些丰饶孽物,都是他操纵的结果。 「叛徒。」白珩恨恨道,「叛徒!」 因这狐人被封印,那些由他操纵的尸首也没了多少力量,很快便被赶来云骑制服了,丹枫几人将这罪魁祸首围住,他回头?,思索片刻道:「我们擒住的并?非是本尊,这人或在潜逃,或早已死?去,徒留肉身。」 镜流道:「须告知将军。」 丹枫贊同,但如何处置这个东西,两人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而?一旁的白珩神情?不佳,幼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便轻抚白珩的嵴背,白珩扶额,缓了缓神情?,低声?道:「抱歉…我先去景元那里帮忙。」 镜流摸摸她的发,白珩和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就?这么匆匆离开了。 幼清有些不解:「仙舟人不都是憎恨丰饶的吗?这狐人是内奸?」 「并?非。」丹枫道,「仙舟行驶之初便是为了追求长生,最初的仙舟,本就?是丰饶坚实的信徒。迄今为止,仙舟之中仍有部分势力在暗地里信仰丰饶之力。」 「可变成?怪物并?不是长生。」幼清皱眉道,「凡人庸碌,寿数无形,却无法抗拒长生带来的种?种?变故,直到失去神智与记忆,这样的长生又有什么意义??」 镜流与丹枫陷入沉默。 他们望着封印中的狐人,望着那些蔓延的建木枝条,似乎也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镜流冷冷开口?,「前人过错,今人偿还?,既然有罪,就?要斩断罪孽。」 她抬起长剑,想要诛杀其中的狐人肉身,丹枫却挡住了她的剑锋,持明苦守建木,他自然更清楚建木生发的危害,贸然攻击恐怕不是妙计,是以拉着他们三?人后退,提醒:「建木无法消亡,小心行事。」 幼清说:「因为会被污染,对吗?」 「不错。接触建木,便会被其血肉缠绕,成?为不死?孽物。」 丹枫抬起一面?水墙,打算将他们护在其中,不至于被建木侵扰,幼清却道:「让我来。」 她挡在二人身前,伸手触碰,丹枫想要制止,她却穿过龙尊与剑首的封印,一把握住了狐人的心脏。 她从?里面?扯出了一根带血的枝条。 血液淅淅沥沥坠落一滴,幼清的手被鲜血浸染,她抬起枝条,目光深邃,镜流见她神色沉溺,不由得?握紧剑柄,丹枫同样凝出水球,以备不时之需。 幼清凝望着、凝望着关于它的因果。 她看到一个狐人飞行士握住了这根枝桠,将它带离故土,她看到了星海无垠,苦旅迢迢,那些求药使虔诚的跪拜,看到废弃行星上模煳的身影,看到坠入深渊的枯舟,看到了… 远渡重洋,药师慈悲的目光。 幼清和祂对视,祂抬起指尖,建木生花,就?像世人向祂所求,给予长生。 幼清脚下顿时掀起一阵苍翠的春风,常年冰雪覆盖的行星,竟然积雪消融,草木横生,手上的血液成?了一朵朵盛开的优昙婆罗花,而?那根枝杈也生出花苞,绽出春华。 镜流怔怔望着她,望着她手中的神迹,丹枫最早回神,他想要从?她手中夺走枝桠,她却收拢手心,将手中的纯洁、神圣的花朵碾成?碎末。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可无止境的善便是恶。倘若药师垂怜众生,怎会不知善恶一体两面?,反而?有求并?应呢? 第63页 幼清冷声?道:「不辨是非,还?敢妄称赐福,这根本不是成?仙。」 她不仅没有被丰饶蛊惑,还?否认了药师的神迹,冰雪随着她的甦醒再度席捲,方才的春景,恰如黄粱一梦,转瞬即逝。 景元远远看她踏阶而?下,她收敛笑容,表情?头?一次肃穆得?可怕。 第29章 这个行星距离恆星太远,不但寒冷,转得也?慢,夜晚要比白天长上两个时辰,夜幕降临,善后的云骑同样回营,那些赶来支援的骁卫对自己所见闭口不谈,云骑军规森严,这些有关丰饶的信息自然是军中机密,不会外传。 而罗浮随军的策士早已将见闻书?写,短暂地犹豫后,策士同样将幼清所作所为一一记录,依靠内部玉兆上报腾骁。 军帐内。 火声噼啪,景元用铁棍拨弄着炭火,避免火光熄灭,幼清站在一边,心里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显得她更飘渺虚无,如一团水雾静在此处,风一吹就能将她吹散。 景元想拉她坐下,却摸到她冻得像冰块一样的手。 他轻嘆,起身握住她的双手,放在手心揉搓,幼清的手背碰到他唿出的热气,顿时回神,那热度一下燎到心尖,她抿唇看他,他还是一双似水多情的眼?睛,盛着笑意与温柔,简直能溺死一只幼鸟,幼清不好继续再瞧,他还在搓她的手,幼清支起发红的指尖,旋即被?他的大手盖住,他为她唿着热气,唇偶然间碰到指背,幼清盯着他的脸,脸颊泛红,但也?没退,就这么被?他拉着,听着他微微沙哑的声音:「还冷吗?」 她其实?很?怕冷,狐裘也?丢了,那可真是好几只白狐的毛做成的大衣,一到了冬天?她就要裹在身上,里面穿春装都不会冷。 哎,竟然就这么丢掉了。 其实?她还有别的衣裳,但披着他的大衣,鼻尖都是他的味道,她反而不想再换,景元拢紧她的领子,垂头瞧她,她躲开,小声道:「冷啊,手脚冰凉…冷得哆嗦。」 「给?你找个暖脚的炉子去?」 毕竟是姑娘家的脚丫,他总不能脱了人?家的鞋袜抱着吧? 四只手还紧紧握着,她摇摇脑袋,手贴着他的胸口说:「哪有那么矫情?」 「可是手怎么这么凉。」景元抬起她的手,因?为唿气,他的下唇蹭过她冰凉的指尖,她握着他的拇指嗫嚅,「水灵根修士就是这样的,又怕热又怕冷。」 「那怎么办好?」 这么办就挺好。幼清心想。她的手贴着他的手心,脸也?贴在他热乎乎的手背上,幼清嘟着嘴说:「你怎么这么暖和??不管外面多冷,你的手都是热的。」身子也?热,胸口暖得出奇。 「体质原因??」 「这么好的身体,看来没少锻鍊吧?」 他呵呵一笑。 幼清黏着他坐在火炉边上,烤着火问:「镜流他们呢?」 「或许在与骁卫们议事。」 「那我?们景元长官怎么没去?」 他笑而不语。 景元不说,反而透露了他是故意缺席,毕竟战争已经?结束,他这个智多星也?没必要再去出点子了,之后的政治考量就交给?了那些大人?,而他正好偷闲,过来给?姑娘添火炉,帮她暖手。 多会劳逸结合。 幼清看着锅里的水热了,摇头道:「不等了,我?去看看,叫他们来吃饭。」 景元刚想代劳,他的大衣就被?她丢过来,盖住他整张脸,等景元扒下大衣,幼清早已掏出她自己的衣裳走出了军帐。 外面的冷风唿得扑过来,刚暖和?起来的脸蛋顿时红了,幼清顶着红红的鼻头和?耳朵往前,找了好几个军帐才找到他们议事的地方,天?这么冷,也?没人?在外面守着,她挑开帘子就进去了。 里面人?可不少,她一现身,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反而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镜流在首位,充当将领,丹枫也?在前面,离她最近的反而是抱着胳膊靠在支柱上的应星,幼清赶紧凑过去,大家没再瞧她,继续说自己的事,应星垂眸睨她,张口就是:「今日你偷了一架金人?,钥匙给?我?。」 「偷?好难听的词,我?是去帮忙的。」幼清气鼓鼓道,「而且是景元带我?去的,我?们和?工造司的小哥借的!」 「景元。」他嚼着这两个字。 「干嘛?景元也?跟你们的人?打过招唿了,谁都喜欢他信任他,这才把金人?借给?了我?们。」 「我?们。」应星又嚼了嚼。 「兇巴巴的,好像谁欠了你的钱。」幼清掏啊掏,也?没掏到钥匙,她结巴道,「可能在景元那,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跟他要吧。」 应星不语,抱着胳膊看高层开会,幼清嘟嘟嘴,也?没有走,一会儿帘子又开了,白珩钻进来,搓着手走向他俩,她挤在他们中间,对?着手心哈气,哆哆嗦嗦地喊冷,应星盯着她挂着雪花的耳朵,过了会儿才把自己的狼毛袖套摘下来,丢到她怀里。 「谢谢谢谢,救命了!」白珩笑着把手塞进去,因?为刚才白珩带过来的冷气,幼清皱着鼻头打起喷嚏来,应星又把脖子上卷着的围巾丢在她脸上,幼清呸呸两声,塞回去,「现在才想起我?来了,我?不要。」 白珩可没客气,把毛茸茸的围巾裹在脖子上,「我?要我?要,嘿嘿。」 第64页 她又恢復了活泼的样子。幼清悄悄观察着白珩,确认她没什么问题后,幼清松了口气,垂头靠在她身上,白珩用尾巴把她捲起来,低头说:「景元呢?」 「在烧水,他也?辛苦一天?了,估计是不想来开会躲着呢,我?就没让他来。我?想叫你们吃饭,但是看样子还没结束…镜流他们什么时候说完?」 「快了,我?们飞行士的会也?才刚开完。」白珩侧头道,「要是有应星这样的领导该有多轻松,你看他都不说话,也?不开会。」 「浪费时间。」他哼道。 「景元倒是会偷懒,把事儿都丢给?了他师父。剑首她老人?家身板真硬啊,穿着甲冑,连个外披都没有,真不冷吗?」 「她能催动冰霜,恐怕是不怕冷吧?」 「你不说我?都忘了,剑首大人?的剑都结着冰。」 「但是…居然是替景元吗?」幼清挠头道,「是不是错了辈?」 「云骑军的总统领死了。虽有策士,但群龙无首,没有一个总将,自他死后,所有的作战计划都是景元出的,罗浮这边还好,曜青那里起初不服,但景元这人?不就是能随手叫人?信服吗?开打之后依靠战术就能轻松取得胜利,这下整个联军都乖乖听他指挥了。」白珩笑道,「不到二十的年龄呀…真是青年才俊,反正我?活了两百年,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云骑小哥。」 「哇…」幼清感慨一声,想到他从容指挥千军万马的模样,脸不知为何红了起来。 白珩指了指应星,「还有这位,今年也?才二十几吧?反正在我?们长生?种看来就是小娃娃,外面那种用于战斗、搜查的金人?可都是他的手笔,镜流和?景元现在拿的武器也?是,他说是随手敲的,可打了这么久仗都没坏,景元那把刀也?是镜流从朱明带来的,都是朱明的产品,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应星淡哼一声,白珩笑着调侃:「要不是脸长得好看,这个劲儿像不像一只倔牛?」 幼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城 应星「啧」了一声,白珩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啦好啦,我?接着夸,而且他在朱明也?颇有人?气,很?多长生?种对?他的造物都自愧不如呢。哎,怀炎又捨得把你让出来打仗了?」 「闭门造车,永远不可能精进。」应星淡淡道,「怀炎师傅教无可教,我?自然要出门寻找新的技艺。」 「你看看,多大的口气,这是出师了罢?」白珩抱着胳膊摇头,「怎么我?身边净是这样的怪物?不然我?也?熬个司舵噹噹好了。」 应星笑了一声,显然是在笑话她。 「餵小鬼,我?这是不想去,你以为他们没叫我?当吗?我?生?性?洒脱爱自由,人?一旦当了官,就很?难再出去喽…」 幼清十分?有感触,拼命点头。 白珩戳戳她,「不过你那一招也?太神了吧?这就是你说的皮毛?实?在是…」 即便是见识颇广的白珩也?无法形容那种力量。 只能说…媲美星神的伟力。丹枫说她是神仙,白珩还没什么实?感,这两天?她可是见识了神仙的力量…简直厉害得可怕啊! 奈何幼清十分?谦逊,她摆手道:「师父有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可能总是战无敌手,而且我?也?输过,那些人?看着不如我?,实?际上很?聪明,在他们身上我?能看到自己的破绽,尽管是敌人?和?对?手,但也?算我?的师父。」 「多好的人?呀。」白珩揉着她的头髮说,「不愧是有能力的好人?!」 幼清笑着抱住她,白珩用尾巴摩挲她的身子,旁边的应星听到「好人?」,忍不住轻啧一声,白珩问:「怎么?我?听说我?们家小鱼神医还给?你疗伤了,你根本没好好道谢吧?」 道谢?要不要看看这人?畜无害的小丫头怎么折腾他的! 应星眯着眼?睛看着她们俩,幼清瘪瘪嘴,突然来了一句:「应星哥讨厌我?…」 哈?她乱叫什么?应星抬起手要敲她,幼清缩在白珩的胸口,白珩赶紧护住小鱼崽,「应星坏,我?们不理他。」 幼清重重点头。 真是让人?火大。 应星看着对?他抬眉炫耀的少女,头痛得要命,他懒得理会,看他吃瘪,幼清心里别说多高兴了,她拉着白珩的长耳朵告状:「应星哥特别气人?,我?跟他说话他就『哼』,要不就不理我?…」 「他真坏!」 城 应星:…… 神经?。 「就他那用鼻孔看人?的模样,谁看了都会生?气。这人?说变就变,他小时候又软又乖,真不知道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不然一块回罗浮好了,我?压着他,你打一顿消消气。」 城 「白珩。」他咬牙叫她。 「你看看他,没大没小的,以前还叫我?大姐姐…」 幼清咯咯笑着:「算了,不打他,回去罚酒三杯好了。」 她靠在白珩怀里,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就这么盯着他,她伸出手拉他的头髮,摇摇晃晃的,可爱有余,气人?太过,看着她的漂亮脸蛋,他一点都没觉得养眼?,反而头更痛了。 第30章 白珩进来没一会儿镜流她们便散了,白珩站在中间抱着两个美女,她个子确实比幼清和?镜流高?一点点,幼清靠着她,就忍不住想起前阵在在公司网络上流行的什么… 第65页 好一个让金丝雀依偎的宽阔肩膀。 丹枫则与应星走在后面。 他俩轻装简行,丹枫是真的不怕冷,应星凡人一个,穿的少是因为不在意,身上的保暖设备都在白珩身上,他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回?军帐的,奈何太冷,他只得跟着一起去了罗浮军营。 因为里面在烧火,军帐半敞着,锅里煮着蘑菇、豆腐之类不容易烂的菜品,幼清把外面冻着的肉推进来,景元已经?睡着了,听到动静才悠悠转醒,屋里挤了六个人,一下就热闹暖和?起来,三个男人坐在一起,被迫挤在门?口,位置少得可?怜,而那边堆着两个东倒西歪的丫头,她们围着镜流,恨不得挂在对方身上,实在没眼看。 应星和?丹枫抱着胳膊绷直身体,景元就随意很多了,他举起筷子往里面丢肉,幼清则开始往外掏各种各样的食物。 有她调制的酱料、存的水果,还有不少点心,地上被铺得满满当当,景元配合她的动作往锅里倒,掏到最后,她还掏出一大瓶酒,不过?是药酒,幼清放在一边,景元看看镜流,镜流没说什么,景元便将罈子放在火堆旁边煮着,煮到温热后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热酒如喉,胃果然暖了起来。 景元道:「幼清说这是火锅…」 「没错。」幼清拿着筷子去夹肉片,「想吃什么就下,熟了捞上来就吃,很方便吧?」 不就是一锅乱炖? 应星都?想吐槽,不过?味道太香,他实在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此时周围没有蔑视他、会伤害他的东西存在,有的只是一群无聊的怪人,应星不免放松,在飢饿的驱使下,他拿起筷子,也挑了一些肉出来。 镜流这个年纪,食慾淡得要命,这两天没什么损耗,吃得更少了,她只吃了一些蔬菜便放下筷子,默默饮酒,白珩在狐人中也不算特别年轻,但她是出了名?的好胃口,立刻夹满一整碗,吹着气吃了起来。 幼清夹了一点就放下了碗。她埋头找着什么,景元见状,便给她夹了些菜,幼清在自?己的小口袋里掏了好半天,这才掏出了两大包面条,她说:「等吃完肉和?菜再下面条,美得嘞。」 「你这个宝贝口袋里面怎么这么多好东西?吃的也不会坏。」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干坤袋,内有干坤,大得很,一进去就没有时间流逝了,所以?拿出来就和?放进去一样。」幼清晃晃自?己的小荷包,「我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东西,反正碰到喜欢的我都?会放里面,想要再拿出来。」 她想起什么似的,从里面掏出一大包黄纸,她拿出一张,摇晃道:「这是会喷火的符箓,我来的时候画的。」 白珩特别捧场:「怎么喷火?」 「就这样…」幼清捏着符箓念了两句,火噌得一下冒了出来,丹枫正坐在她对面,幼清没收住,惊叫一声?,哪知龙尊大人只是挥挥手,火就消弭了。 「嚯…这么厉害!」白珩嘴里塞着肉,口齿不清地说,「要是来烧我,我的尾巴可?没法要了。」 幼清闻言,忽然想起什么,挪过?去抱住她的尾巴吹了口气,白珩光秃秃的尾巴毛如获新生?,毛绒松软,白珩眼睛亮了起来,她抱着尾巴惊喜道,「谢谢!」 幼清嘿嘿一笑?,景元把她抱起来放在身边,端着碗和?筷子塞进她的手里,笑?着提醒:「好了,快吃吧。」 幼清点点头,贴着他闷头苦吃,景元吃得也慢,幼清瞧着他,白珩给了她一个眼神,幼清立刻明白,于是夹了一大堆肉放进他的碗里,催促他吃,景元无奈,他确实没什么胃口,但是她夹的,他不会不吃。 酒足饭饱,两包面条也被他们分了,幼清后靠在货物上,脚丫烤着火,别提多惬意了,席间镜流向应星提及锻剑之事,应星抬手索要,镜流便将手中的剑递了过?去。城 他抽出,寒光彻骨,冰碴满地,应星观察着剑刃上的裂痕,低声?道:「还是不行。」 幼清凑过?去问:「哪里不行?」 「无法使用的剑,不过?废铁一片,没有修补的必要。」应星将镜流的佩剑丢到一旁,抿着酒水道,「再取一把备用。」 能够匹配上剑首的剑,如今恐怕还未现世?,她用剑损耗极快,所以?常用重剑,不易断折,镜流看着那柄残剑,淡然道:「最长不过?十载,不曾有剑用得长久。」 「因为你的冰太冷了。」幼清抱着膝盖说,「温度太低就会变脆,所以?容易折断,镜流用着趁手的剑,不仅要考验工匠的技艺,材料也是重要的一环呢。」 景元抽刀瞧瞧,道:「我这柄确无损耗,恐怕用上百年也不会折损罢?」 应星嗤笑?:「不过?是应急的玩意,称不上武器。」 「但也比工造司的强上许多。」景元瞧瞧幼清的剑,问,「上次见你的佩剑,薄薄一层,不曾折损么?」 「我的剑?」幼清抬起剑柄,剑刃出鞘,两刃锐利,剑柄处有一层镌刻好的花纹,幼清用绣线缠绕,剑穗也是淡红的,这柄剑十分秀气,看起来格外无害,他们这群久经?沙场的人也没有察觉到一点杀气与厉气,镜流接过?掂量,于她而言,就像羽毛一样轻。 景元也接过?耍了耍。 幼清道:「这柄剑,说起来也有六千年了。」 第66页 「多少!?」景元和?白珩几乎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 「六千年。」幼清握在手心,望着剑刃中自?己的双眸,轻声?道,「能斩断这世?间的一切的断情之剑,剑刃锋利,从未折损。」 应星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剑,知道他痴迷武器锻造,她笑?着递过?去,剑在应星手中绕了一圈,就连勾出的风声?都?这样轻巧温柔。 太轻了。 轻得不像金属制成。 「你的剑居然叫断情。」白珩打量着她与那柄秀气的长剑,摇头道,「完全搭不上边的样子。」 「我原来的佩剑名?唤有情,不过?那把剑已断,这柄本不是我的佩剑,算是我继承的。」幼清笑?笑?,「兴许我更喜欢我以?前的剑,但这把也伴我多年,可?能也变了脾气吧?」 「怪哉怪哉,剑还有脾气秉性不成?」 「自?然,我等修士佩剑,吸收日月精华,也受修者修为影响,有时会凝出剑魄。」幼清望着宝剑说,「就像一位相伴多年的老朋友。」 「真神奇啊…」白珩摸摸她的剑,即便是镜流都?凝视了良久。 这里面最受其?吸引的自?然是应星。 他抚摸着剑身,问:「何物制成此剑?」 「不知,我只知道其?中一种。」幼清笑?眯眯道,「我阿爹的角!」 丹枫咳嗽一声?,应星看向丹枫,目光很快挪到他头顶的角上,丹枫察觉,轻「啧」一声?,应星的眼神意味丰富,丹枫冷声?道:「剥持明角乃是重罪。」 「呵,我可?不曾说要剥角。」 两个人的氛围顿时不妙起来,白珩凑在幼清耳边说:「他俩可?不对付了,见面就要这样。」 幼清笑?道:「是嘛…不过?持明的角恐怕不行,我爹爹的角可?是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好东西,估计在这是寻不到了。」 应星本想再细细看看这剑,听到这,他还是横过?剑身,轻轻递给了她。 幼清珍惜地抱在怀里,她将剑封入剑鞘,把剑别回?了腰上。 景元听得云里雾里,他侧头瞧她,捏捏她的耳朵,幼清捂住两只耳朵,问他:「做什么?」 「在瞧你为何没有尖耳朵。」 「我自?然没有,我和?持明可?不是一个品种的龙。」 白珩又惊唿一声?:「你竟然是龙!?」 「嗯哼。」幼清摇晃道,「我没说过?吗?」 白珩摇摇头,她指了指丹枫,丹枫一派淡然,看来早就知道了,她又看看镜流,镜流从来不关心这些,只淡淡喝酒。 景元并不知情。他早就猜到她大有来头,不过?听到这样的消息,他还是微微怔神,幼清用胳膊顶顶他,「怎么了?你以?为我什么?」 还为她是花蝴蝶之类的存在呢。 他笑?着想,却又一片怅惘。 应星对她的剑意犹未尽,不过?她的剑中有亲人的一部分,他并未强求,没再索要,见他要走,幼清起身道:「不留下来?外面又下雪了。」 也不看看那个小帐篷有多挤。 他不想靠着丹枫,也不能靠着她,挤在一个挨着门?口的小角落,还不如回?到朱明一人的军帐。 幼清追着他说:「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呀?」 应星无需热闹。 他孤高?、并不合群。 两个人到了帐外,她才道出追着他的目的:「你那个金人…我什么时候还你?」 不说都?忘了。是那柄剑太迷人,他竟然… 失神至今。 应星很少接触到会让他认为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器物。师父怀炎的制物曾是唯一,如今,又多了那柄剑。 应星看向她,她穿着枣色的大衣,毛茸茸的兜帽盖住她的轮廓,只剩下冻得通红的脸。 「天明后再说。」 「奥…其?实是我忘了问景元,我没找到钥匙,也没找到金人。要是丢了的话?…」 丢?景元不会弄丢的。 应星深知这仙舟少年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靠谱,诚然,他最欣赏的恐怕就是这个比他还要年幼的长生?种。 东西在他那里,比在自?己手中还要放心。 他没想为难她,天寒地冻,他尚有良心,催促道:「进去吧。」 「应星…」幼清举起一只大麻袋,向他递了递,「我已经?和?她们会和?了,这些符箓本就是想让云骑们护身用的,就送给你了。」 应星对这些新奇玩意并不抗拒,他伸手接过?,幼清道:「只要捏在两指间,喊一声?急急如律令就好咯。这里面有风火雷电的符箓,还有不少护体的。」 「嗯。」应星接触过?符箓,他回?道,「谢了。」 「还有这个…」幼清抬手向他递了递,他靠近,这才看见她手中是一枝乌木髮簪。 「你的簪子丢了,用这个吧。」 她松开手,髮簪轻飘飘地飞向他,在他脑后挽了一下,都?不容他拒绝。簪得很牢,应星的髮丝垂在胸前,被风吹得左右摇动,他索性收下,没再多话?。城 应星同样取出怀里的伤药,放在她手中,幼清推辞不要,她甜甜一笑?:「就是给你的,以?后别再自?己一个人硬抗,受伤也要及时医治,还有,谢谢你帮我修好飞船。」 第67页 城 她的给予,远远多于她的所得。 这次坏脾气的倔牛工匠没有呛她,她的顽皮取得了成效,而他的偏见也荡然无存。长生?种中,终究有些人,不曾傲然视物,反而过?于热心。 让他卸下防备,接受了她的赠礼。 第31章 回到帐中,丹枫已经披上?披风,准备离开了。幼清诧异,问:「你也要走了么?」 「嗯。」 那次是因为?太过?疲惫,倘若景元要走,他?不好在女眷身侧多留。 听说景元要走,幼清立刻绷直嵴背,挥别丹枫后,她走进去,景元正在给炉子添碳,白珩甩着尾巴说,「好了好了,都要热出汗了,冻不着我们。」 城 「怕你?们冷。」 「我可是狐人,你?哪里见过?被冻死的狐狸?」白珩用尾巴盖着镜流说,「你?这位师父大人也不会怕的。」 镜流已经睡着了。她靠在白珩怀里,半个身子?都被白珩的尾巴遮盖,白珩抱着镜流的腰,低头说:「这么一看,我们的剑首大人长了一张好小的脸蛋。」 景元哪敢看,以镜流的年岁,实在与可爱并?不沾边,他?还?是鼓捣着炉火,白珩佯装不耐道:「行了,幼清也没说要睡在这。」 景元下意识道:「她没有军帐,不睡在这…」 又该睡在哪? 景元停止了添碳的动作。白珩用尾巴扫扫景元微红的脸颊,笑道:「哎呀,我也要睡啦,闲杂人等就退下吧。」 说着就抱着镜流躺下了。 幼清侷促地戳在一旁,景元放下手里的铁棍,将它摆在安全?的位置,他?慢慢起身,幼清不好抬头看他?,就站在一旁,她想要过?去挨着白珩躺下却没了位置,她俩挤得可近了,连个缝都没给她留。城 正踟蹰着,景元忽然盖住她的肩,低声?道:「不怕,会有你?休息的地方的。」 她仰起头,分明与初见那天相似的话语,现在却掺杂着不易察觉的情绪,让他?的声?线带了一点嘶哑。 还?是…想多和?他?待一会儿。 别看她空长年岁,她反而明白逝者如斯的道理。要是今日不珍惜,明日不珍惜,天长日久,那些分明想要的东西,就会从指间流逝,再也得不到了。 她点点头,就这么藏在他?的衣服下,和?他?回了他?的帐中。 只他?一人,旁边还?有战士们讲话的声?音,帐篷挨着帐篷,几乎没有隔音的作用,景元进去后,率先点燃灯火,然后便是炉子?。 灯没有太亮,他?怕那些云骑弟兄因为?他?这里灯光大盛过?来找他?闲聊。 景元封住帐帘,回头问她:「一个人怕吗?」 幼清正在解大衣,她呆呆戳着,听他?这么问,她又垂下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见状,他?在炉火前坐下,幼清挨着他?坐,他?轻抚她的脑袋,幼清问:「你?还?有要忙的事?」 他?轻声?说:「没有了。」 帐内热了起来,景元脱下轻甲,笑问她:「上?次那个洗衣服的仙术是怎么一回事来着?」 幼清随便挥挥手,他?浑身便清爽了,景元看着火炉中沸腾的热水,和?她说:「行军打仗,条件恶劣,只能委屈你?了。」 「不委屈,你?忘了我和?你?说吃螺丝的事了?」幼清伸着小手烤火,「现在有一口热乎吃的,还?有温暖的小窝,就已经很好了。」 他?给她空出放脚丫的位置,让她也烤烤,幼清抓抓手心?,侧头看他?,火光中的他?朦胧虚幻,那样不真切,察觉她的视线,景元和?她对上?目光,她立刻移开视线,两手搓着,景元起身道:「歇息罢,我为?你?铺床。」 「嗯。」 景元动作利索地给她铺上?棉被,这被子?新得不像样,幼清瞧了瞧,景元笑着说:「是阿娘给我缝的新被子?,我一直没捨得盖。」 幼清连连摆手,「那我也不盖了!」 「被子?就是要盖的。」景元拿了个暖手的玩意放在被窝,和?她说,「一会儿便暖了。」 她点头,垂着脑袋去摸自己的衣带。 他?会不会觉得她不似闺秀?她是不是不该让他?留在这?幼清咬着唇,手在衣带上?绞着,他?的手搭在肩上?,幼清立刻抬起脑袋,他?问道:「怎么了?还?是冷?」 他?在这,她哪里会冷。 幼清摇头,她拉开衣带,卸下大衣,景元从她手中接过?衣物,她内着春衫,悄悄钻进了被窝,还?把里面的小炉子?推了出来。 景元坐在她身边问:「不用它暖暖手脚?」 「唔…」她又抱住了那个热源。 景元摸摸她的脑袋,哄道:「睡吧,我在这守着,不会有人进来。」 「那你?呢?」 景元笑道:「你?想我在哪?」 她顿时蒸红了脸。 幼清躲在被里,默默冒着热气,景元自然不会真的闹她,本是君子?,就该恪守本分,不越雷池一步。 他?轻掖她的被角,幼清像个小蘑菇一样探出脑袋,景元问:「喝不喝浮羊奶?」 「你?还?带了奶?」 「没带,那东西太容易坏了。你?那个袋子?里有没有?」 「唔…记不清了。」幼清小声?说,「吃得好饱,喝不下别的了。你?这借花献佛都借到本尊头上?了?」 第68页 景元笑笑:「以前喝浮羊奶,立刻就能睡着。」 「你?困了?」 景元打了个哈欠,幼清见状,便挥灭几盏灯火,借着炉火的光看他?:「那就睡吧。景元。」城 她侧躺着,手向内缩了缩,似乎为?他?让出了位置。他?逐渐靠近,幼清心?跳怦怦,看他?躺在自己身侧,不禁吞咽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景元单手撑头,眉眼带笑,和?她对望着。 「怎么睁着眼睛睡?」 幼清赶紧闭上?了眼。 他?的手落在头顶,顺着她的髮丝抚过?,一下两下。幼清睁开双眼,静静地望向他?,橘红的火光将彼此的轮廓连成同?样的一条线,他?停下动作,将被盖过?她的嘴唇,低声?道:「晚安。」 幼清点点头,她见他?起身,拿了一套云骑军中的物资,被褥铺平后,他?挡在她与帐门?之间,背对着她躺了下来。 炉火发出轻微的响动,外面的声?音反而比屋内还?要清晰。景元抱着手臂合上?双眼,疲倦袭来,他?紧握的手心?也渐渐松开,徒留他?自己散发的热量为?他?回暖。 身上?似乎还?有她香甜的气味,这味道像是某种松软的糕点…这样甜。 昏昏欲睡间,他?忽然被什么贴住后背,景元睡意全?无,身体绷直,一只手绕过?他?的背,试探地抓住他?胸前的衣物,背后的身体触感温软,唿吸浅浅,她贴在他?的肩,蹭了蹭他?垂落的髮丝。 「景元…」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穿过?她的指缝,将其牢牢压在胸口,幼清指尖绷紧,她轻咬下唇,身子?也越贴越近。 她的脚丫像两块冰,卖力?地挤向他?的腿,景元失笑,握着她微凉的小手,向他?的衣襟里送了送。 真是怕冷啊。他?搓着她的手指,她这小手顶多只有他?的一半大,不知这么小的手怎么握得住剑的。 她的唿吸打在肩膀,那两片温热的嘴唇啮着他?肩上?的衣物,他?拽着她的手,她整个人都贴到了他?的后背。 景元垂着眼睛,身体并?未动作,指腹却忍不住去搓她的手背和?手指,她没有讲话,让人不知她究竟有没有睡着,但他?恐怕是睡不得了。 就这样听着她的心?跳,暖着她的体温。 他?渐渐合上?眼眸,睡意朦胧中,他?听她说:「不是你?的错…景元。」 「嗯?」 「你?临危受命,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嘆息:「死生?面前,没有好字可言。」 她搂住他?的腰,侧脸磨蹭着他?的背,低低说着:「可这不是你?的错,不要难过?。」 「战场之上?,这些…早已司空见惯。」 她默然半晌。 「你?总是这样藏着情绪。」她深埋在他?的嵴背,闷声?道,「你?什么都考虑周全?,却不考虑自己。」 景元垂眸望着黑漆漆夜中的火光,他?想哄她说「没有」,可喉中哽咽,始终不能多说一言。 随云骑出征,那些被利刃刺穿的身躯、破土而生?的扭曲血肉,以及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同?僚,转瞬便化成了尘埃,都成了每天必然见证的事。 他?们捨生?忘死,而他?…在生?死之交时,竟然下意识地想到了父母亲。血雾瀰漫,他?杀出重围,探寻的却是那道凌冽的寒光。 甚至于…在受伤时,都十分思念幼清为?他?疗愈时万物生?长般的光芒。 那样贪生?怕死。 他?辗转反侧,在夜里不断推演可以取胜的对策,直到双手颤抖。 他?们都是因他?而死的。景元常常这样想。 「若非有你?神机妙算,真不知道还?会折损多少人。」 他?听到这种话,心?里空得可怕,只因他?无法想出没有折损的法子?,前锋不得不死。 该如何?保全?、该如何?取胜?他?是否值得託付?即便是到了现在,那种紧绷的感觉还?没有散去,他?精神紧张,不得安眠,甚至不敢断定这场战斗是否已经结束。 「景元…大家愿意将性命託付给你?,不就是因为?你?值得託付吗?」她的声?音恍然传来,「所以不要自责,你?尽了自己应尽的职责,肉身凡胎,多有遗憾,倘若觉得亏欠和?不足,便再努力?精进吧?」 他?揉着她的手背,闷闷地「嗯」了声?,布料窸窣间,他?已经转过?身来,压着她的背,将她纳入怀抱。他?将脸埋入她的发中,一手搂着她的肩头,另只手心?还?在为?她暖着手,幼清藏在他?的颈窝,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幼清蜷起身体,两只手都被他?抓入掌心?。 热得都有些燥。 但他?在她身上?寻觅着能够躲藏和?休憩的位置,又让这种燥热融化成一池春水,她放松身体,让他?能够依赖,他?长舒一口气,手指和?她的交缠,幼清贴着他?的指背,轻轻安慰:「睡吧…我在这里。」 他?唿吸放缓,眷恋地蹭着她的额头和?髮丝,被他?圈着,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他?压过?来的重量与热度都像是甜蜜的负担,哪怕依偎在他?怀里的是她。 幼清用指尖勾勾他?的衣领,无奈一笑,也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入睡了。 第32章 第69页 一觉醒来,景元并不在身边。 炉子上放着一口蒸锅,景元给她贴了个显眼的标识,一打开,里面果然是热腾腾的的早饭。 一碗米粥,两个糖包,还有两个鸡蛋。 对于身在战场上的人来说,这样的食物已经称得上丰盛且营养丰富了,仙舟的早餐和她那里没什?么区别,她很?是吃得惯,幼清先将鸡蛋剥壳放在米粥里,用勺子捣烂一口气吃光,然后一手一个大包子… 糖在食物缺少的战场称得上硬通货,一大口沙沙的白糖含进嘴里,整个人都充满了能量,唯一的缺点就是… 好烫啊! 糖和面皮在嘴里疯狂打架,幼清唿了半天气才?缓过来。 她留了一个鸡蛋,把包子放在锅上温着,趁着晾凉的时?间,幼清还把景元的屋子收拾了一通。 城 这里干净整洁,一旁的书案上还放着不少信件与书册,幼清给他摆放整齐,做完这些?,再反手去?拿包子就没那么热了。 幼清抱着第二个包子出了门?。 外面的云骑们忙忙碌碌,各司其职,幼清咬着包子四处巡视,比起云骑军,这里更多的是忙碌的持明?,外面停了几辆大型的军用星槎,偶尔还能看到有人进进出出。 这是要返程了吗? 幼清鼓着腮帮咀嚼糖包,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被泼来的血水吓了一跳,她灵巧躲开,雪白的袍子不至于沾染血污,但瀰漫的血气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她看到了不少的伤患。 城 幼清将剩下?的包子一口气塞了进去?,见那些?持明?医士在临时?搭建的医院穿梭,她也挤了进去?。 挨着门?口的是刚送来的云骑,说是刚送来,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大家因为之前的战斗负伤,也有不少被丰饶力量影响的兵士,他们身上生长?着木枝,要是没有医护帮忙,他们便会自?己去?拔… 噁心又诡异。 那些?极度严重的病患已经转移到星槎中准备运回丹鼎司了,幼清跟着医士们上了船,这里更是一派惨状,丢胳膊断腿都算是好的。 仙舟人禁得住造,但是不代表他们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幼清凑过去?查看那些?伤患的情况,她突然出现,可把周围的医士吓得够呛。 「你?是何人!?」 「我?是腾骁将军派来的救兵。」她打算靠近病患仔细看看情况,多数人也没见过她,本想再盘问盘问,还好有两个跟着丹枫前来的持明?给她作证,她这才?能安下?心来诊病。 幼清稍微点点便止住了他们的鲜血。创口癒合、血肉横生,她的力量让人嘆为观止,也令人嵴背生凉。 那些?清醒的人默不作声?,而意识混沌的人看到那翠色的光芒,恍惚间尖叫起来:「丰饶!是丰饶余孽!」 幼清抿抿唇,走到他身边,在他恨意与恐惧的目光中,抬手治好了他的伤痛。 丹枫闻声?而来,见她正在分?发药物,又看了看止住血的兵士们,便道:「另一艘船上的病患也已稳定。」 「多谢龙尊大人。」负责的人为难地看向幼清,「这位…听闻是将军派来的支援。」 「嗯,腾骁军帖在她手中。何况,我?们也是相?识。」丹枫抬手叫她,幼清低着头站到他身边,离远之后才?轻声?道,「你?不必惊慌,我?并非丰饶孽物。」 那人早已缓过来了,听她这样说,不免自?责道:「抱歉,大夫…我?…」 是发了疯了。 幼清摇摇头,丹枫抚着她的脑袋,低头道:「他们重伤在身,神志不清,愿你?包涵。」 幼清没有责怪的意思。 「你?在这我?就放心啦。」她语调轻松地说,「大家都不容易,我?也是想帮帮忙,那我?回去?瞧瞧还有什?么能帮的上的。」 「去?吧。」 城 丹枫抬手,一朵莲花把她託了起来,她扭头挥挥手,就这么坐着莲花离开了。 幼清回到了坐落在地面的临时?医院,她看到那些?被生长?枝条困扰的兵士周围站满了医生,有人提及用刀子刮、有人提议截肢…总之越说越恐怖,被污染的云骑也是脸色惨白,手指抠弄着患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然我?来试试?」 大家吓得后退一步。 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众医士瞧着她,惊讶得说不出话,还好这里有见过她的云骑军,他们与景元相?识,时?常看到他们在一起,都是少年人,第一次出来打仗的更不在少数,看到她都不禁泪眼婆娑道:「美女医士,救命啊…」 幼清从?怀里掏出一卷器物,她笑着说:「好好好…」可手里却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幼清将小刀放在一个器皿里注入酒精消毒,也给那哭喊的云骑抹了一点。 「这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给你?把患处剜下?去?。」 那云骑煞白一张脸,又开始哭叫:「景元!景元!」 叫景元有什?么用呢?幼清拿了一颗止痛药塞进他的嘴里,一边摆弄小刀一边问:「景元他们去?哪了?」 「清理战场。」有清醒的云骑挪过来说,「确保没有遗漏的孽物。这次恐怕没办法乘胜追击了。」 「我?们要回程了,对吗?」 第70页 「要看景元的决断。」那云骑说,「等他上报将军,应当就能发布号令了。」 说话期间,幼清已经剜出了寄生的枝叶,她随手引来一道火光,那东西便化作灰烬了。 幼清将对方的伤口缠绕好,止痛药起了作用,那云骑不痛不痒地便根除病痛,一下?子乐开了花,见状,周围还在观望的云骑们纷纷围了过来,把自?己受伤的位置伸给她看,幼清也不嫌恶他们脏污,即便是坐不稳贴在她身上,也没瞧见她说不好,幼清在逼仄的军帐中散发出神圣的光,大家不禁感慨:「帝弓司命在上…这真是仙女姐姐吧?」 仙女姐姐笑着把他们的肉切了下?来,将里面的残存也颳了干净,一个个细细弄完后,她的额头都出了汗珠,两位负责看护的狐人姐姐给她擦拭汗水,那些?医生则围在她身边请教记录,幼清将药和器物分?发下?去?,忙忙碌碌便过了大半天。 留在这里的伤患有二百一十七人,重伤不起的已经转移的,在这治病的云骑军第二天也能下?床走路,继续尽忠了。 天色渐晚,她边走边治病分?药,不知怎的就走到了朱明?仙舟的军营中,幼清手里还攥着一个中午剩下?的肉包,在黄昏中左右闲逛,她不走到人身边,大家便很?难察觉她,幼清灵巧地躲过了搬运东西的工匠,这里比罗浮那边还要忙,吆喝声?、吼叫声?,还有叮叮哐哐的敲打声?,大冬天的,那些?工匠都穿着春装,每个人都灰头土脸,手上最少得有一个锤子。 幼清发现了被人围在中间的应星,和之前见到的场景不同,这里的人似乎并不都是对他礼遇有加的,应星靠在两个木箱上眉头紧皱,对面拿着一张图纸大喊大叫:「这怎么可能实现?你?知道要浪费多少材料吗?当务之急是赶紧将「云影」拆解,把零件带回仙舟!」 「我?看云骑军那边也要撤兵了,应星,你?要是执迷不悟,就自?己留在这里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应星却冷冷说了一声?:「有何不可?」 又不是第一次把他扔下?了。 他忘不了自?己提出要留下?修补军备时?,他们冷漠的目光。 那些?同行的工匠不愿留下?,而愿意陪同的云骑军留在那里没有任何意义。 他索性没有张口,就这么孤零零地留在了那颗星球。 应星夺过图纸,想要突破他们的层层包围,他们不依不饶,指责他:「返程没有你?,我?们怎么和将军交代?特立独行!你?们化外民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 正争辩之际,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唿:「哎呀!」 大家齐齐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小丫头举着个什?么,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她是谁啊!? 这可是朱明?军营内部,到处都是机密的图纸和武器,没有工造司的证件不可能进来的! 幼清浑然不觉,她举着手里的小动物说:「哎呀,是小狸奴,尾巴黑黑,雪里拖枪…真可爱。」 什?么玩意。 一个匠人叫喊道:「赶紧把这个外人给我?轰出去?!哪来的小丫头,你?不怕死吗!」 哪知道应星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就这么把她拖走了。 「你?和同伴吵架了?」 「同伴?」应星冷笑一声?,「谁的同伴?」 幼清抱着小猫说:「你?生气了吗?」 「没有。」 他把她拽到了堆满金人的空地。 应星松开手,将图纸贴在一边,四处寻找着什?么,幼清揉着猫猫说:「你?还在忙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方才?你?没听?时?间不够了。」 「也是,自?愿留下?和被丢在这还是不一样的。」幼清逗着小猫说,「我?还以?为他们很?敬重你?呢。」 敬重?又是一声?冷哼。 他们所说的「云影」是怀炎所制的斗舰,也是应星驾驶的飞船。长?期征战造成了不小的损耗,想要把它开回去?几乎成了天方夜谭。 但应星并不想拆解带回,他心里想着的是不想和那些?傲慢的长?生种挤在一个驾驶舱回家,但看到那台伤痕累累的斗舰后,他又觉得一阵黯然。 是师父给他的,他凭什?么不爱护? 「白珩说得一点都没错,你?真是个倔牛。」幼清唿出一口白雾,她升起一盏温暖的灯,坐在一旁的工具箱上说,「看来今晚你?又要加班加点地赶工了。」 她看到他掏出了她给的符箓。 火光四起,在她的烈火的灼烧下?,不论是多么坚硬的钢铁都能被融化成铁水,给他省了不少麻烦。幼清惊嘆:「你?已经会用了?」 「硃砂和黄纸。最常见的东西。」应星鼓捣着机舱里的线路,「可即便是写了一样的东西,却没有任何效果。」 「因为里面有我?的仙力啊。」幼清从?他腰上摸了一张他写的符箓,竟然写得分?毫不差,幼清对着那张纸吹了一口气,果然喷出了烈火。 仙力…应星想,这并不是一种材料,就像长?生,是天生的。 幼清说:「我?从?没见过你?这样聪明?的匠人…即便是我?,画符也学了好长?时?间,必须写得分?毫不差才?能有效力,应星…」 「没有你?口中的仙力,再像也是一张废纸。」 第71页 「我?也可以?给你?仙力啊。」幼清递出一盒硃砂,「这里面就有我?的仙力,送给你?。」 应星从?舱口探出头来,他脸颊上有一道黑色的痕迹,反而让他看起来有些?侷促和窘迫。他望着她手里的东西,因为她的笑容温柔,没有任何虚假,所以?这个场景看起来并不是在施捨。 「能帮到你?就行,拿着吧。」 「你?不会有所损耗么?」 幼清噗嗤一笑,她摇动手里的小猫,笑呵呵道:「应星啊应星,我?的仙力无?穷无?尽,即便全部给你?,我?也能迅速恢復,对我?来说就像唿吸那样简单,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对吧?」 朋友?应星哼笑一声?,用手背打了一下?她的脑门?,幼清哎呦一声?,捂着脏兮兮的额头控诉:「干嘛呀!都是机油!」 「别抱着它了。」应星默默道,「那东西不是猫。」 因为幼清去?护着额头,小猫跳到了地上,幼清瞧着小猫,它的尾巴突然像响尾蛇一样抖动起来,吓得她立刻跳到了应星背后,东海口音都飙了出来。 「这是个什?么玩意啊!」 第33章 应星看了半天她的笑话。 他启动了她借走的金人,那金人扫了一下地上的小?猫,用ai合成的声音说:「噬元兽,危险等级:高。」 幼清试探地摸摸小猫的脑袋,大部分?时间,这个东西?还是像猫的,再?说,她什么怪东西?没见过,只要不太掉san的,她都?能接受! 幼清又跟小猫抱在了一起。 她问金人:「什么是噬元兽?」 眼前弹出了一大堆仙舟文字,幼清听?得云里雾里,又?指了指自己,兴奋地说:「那我呢那我呢!」 金人扫描了她,好半天?都?没动静。 幼清期待地伸长脖子,等了好久才听?到金人说了一句:「未知生物。」 「什么啊!真?扫兴,我是龙啊!」幼清又?指了指修理斗舰的应星,「那他呢?」 金人还真?扫了一下。城 「应星大人。隶属朱明工造司,职位等级:工正。」 「谁问你?他当?什么官了,我让你?扫描生物种类!」 「短生种*人类,危险等级:无。」 应星「啧」了一声。 幼清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大喊着说:「我要把?白珩拉过来让它扫描!」 本来打算分?散她注意?力,让她不至于?太无聊,哪知道?她又?有了新花招。应星刚钻进去修没多久,又?要努力从修补机械的舱口钻出来,回头看看,她早就跑没影了。 他嘆口气,知道?无力阻止,他又?重新钻了进去。 * 幼清哪是只拉过来白珩啊,丹枫、镜流、景元都?被她拉过来,她甚至拽过来了一口锅。 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什么,肉香四?溢,幼清往里面放完调料就拍拍手,抱住了白珩的腰。 她用脑袋顶着白珩往前,白珩笑着说:「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幼清把?她顶到了金人面前。 「快扫描,这个是什么?」 一道?光掠过,金人说:「长生种*狐人,危险等级:无。」 城 幼清哈哈大笑,她把?白珩顶回去,又?把?镜流拽了过来,镜流抱着胳膊抬头,金人扫过后,继续播报:「长生种*仙舟天?人,危险等级:低。」 「哎不对啊,为什么我的是无,镜流就是低了!?」 白珩把?景元举了过来,金人说了一样的结论。幼清笑得满地打滚,她赶紧去抓丹枫,丹枫实在不想陪她们玩这么幼稚的游戏,直接飞到了天?上,白珩撸起袖子道?:「不行,我倒要看看丹枫的等级,小?的们,给我上!生擒龙尊!」 「是!」只有幼清积极响应了。 于?是就看幼清飞在天?上去捉丹枫,白珩在下面充当?拉拉队助阵,镜流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没坐热乎,白珩就拉她起来,指着天?上飞的苍龙说:「镜流,快快快,现在是出手的好时机。」 镜流捂着额头,低声道?:「头痛。」 「你?别头痛啊!剑首大人,你?是不是不行?」 镜流没被这句话刺激到,但她和丹枫一样,想要快点结束白珩和幼清的幼稚游戏,所以她出手了。 只见两道?寒光飞过,丹枫眸色一凛,他掏出长。枪望着地上的剑首,镜流淡淡道?:「丹枫,服诛吧。」 你?斗不过她俩的。 白珩大声叫好,丹枫被镜流和幼清两面夹击,眼看就要遭擒,哪知道?景元一道?电光噼过,给了丹枫破局的机会,幼清在天?上大喊:「景元!你?这个坏人!」 景元笑着说:「三人围攻一个,谁才是坏人?」 「不行,你?就要帮我!」 白珩附和:「对!」 镜流做头痛状,又?飞出去几道?冷月,丹枫一击破开,他们打得难捨难分?,应星听?到动静探出头来,只看外面雷光噼啪,海水波涛,更夹杂冰霜斧钺……他揉揉眼睛,心想: 我这是在哪? 城 再?仔细看看,原来是他们几个在干架,内心又?开始吐槽:三岁小?孩啊你?们? 最后还是幼清动用了缚龙索把?丹枫捆住了,她抱着挣扎的丹枫,把?他戳到了金人面前,景元也被她捆了,两个男人落魄的模样也没唤回幼清的善心,在得到金人「长生种*龙裔*持明,危险等级:低」的结论后,幼清松开了束缚丹枫的枷锁,丹枫头痛地靠在一边,镜流收剑道?:「又?是何?苦。」 第72页 都?说了,胳膊拗不过大腿,认了吧。 白珩挂在镜流身上对着丹枫耀武扬威,幼清却一点也没有高兴,她拉着一张小?脸,拽着景元的绳索说:「你?不帮我!」 「我站在公正的一边。」 「你?不帮我!」 景元笑了起来,幼清对他连捶带打,连声说着:「笑什么笑,笑什么笑?你?不是说会帮我吗…」 景元笑得更厉害了。 白珩都?觉得他俩在闪着光,实在让人无法直视,于?是抬手遮挡道?:「感情真?好啊…」 幼清气得像个河豚,她不肯松开景元,还说不给他吃晚饭,白珩在一边幸灾乐祸,说什么:「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啊!」 镜流却在跟丹枫復盘刚才的比武,虽说是玩闹,但也打得有来有回,两个人都?认可如果没有幼清出手,他俩没办法这么快就分?出胜负。 唯有景元,苦哈哈地坐在一边,找准机会才能凑在幼清的耳边问:「真?不给饭吃了?」 「不给!谁叫你?帮丹枫!」 「唉…」 白珩给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就和镜流他们喝酒去了。 景元的手被捆着,只有脑袋能动,便用脑袋蹭她,幼清说:「少来这套,我真?的生气了!」 景元又?蹭了蹭,蹭到痒痒的地方,幼清也憋着笑,装作生气说:「…别蹭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他把?她欺得身体向后,幼清努力坐正身体,他的腿已经先一步挡住她的后方,幼清整个人都?被他夹在他身前,景元笑着,声音沙沙的,在她耳边烫她:「清清,饶了我吧?」 这太犯规了吧? 别往前靠了,都?要亲上了。幼清推着他的下巴想。 她红着脸抽走绳索,景元松了松手腕,一把?搂住她的腰,他抓着她的痒痒肉,幼清咯咯笑起来,两个人东倒西?歪闹做一团,很快就和好了。 锅里炖着的肉熟透了,幼清给景元留了一份,起身去叫应星吃饭,白珩用胳膊怼怼景元的腰,笑道?:「可以呀,这么快就哄好了?」 「再?也没下次了!」景元突然收起笑容,和丹枫说,「丹枫哥!」 丹枫撑着额头说:「随你?。」 这是同意?景元下次不帮他了。 景元的心现在还在跳呢,他抱着碗,珍惜地说:「还好有饭吃。」 「她哪会真?的不让你?吃饭。」 幼清生气起来…那说不好,他可不敢笃定了。 * 幼清找了半天?应星,才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他半截小?腿。幼清抱住他的腿往外扯,应星在里面道?:「做什么?」 「吃饭了,一会儿再?修!」 「一会儿再?吃。」 「一会儿再?修!」 景元远远地说:「应星哥,你?还是来吃饭吧!」 「对!」幼清对景元的帮衬特别满意?,她扯着他说,「给我出来吃饭…吃饭!」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应星哥!」 应星:…… 他还是被幼清扯出来了。 应星灰头土脸,身上脏的不像话,他脱下手套,幼清随手挥了挥,他便变得干净清爽,应星只得丢下工具,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锅里面是炖排骨。幼清出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年轻人们狼吞虎咽,吃得特别热闹。 出来打仗这么久,好久都?没吃过这么硬的菜了,大概是确认没有其余威胁,镜流也没制止景元饮酒,大家畅快吃肉,痛快喝酒,席间,应星向景元打听?道?:「何?日启程?」 「近几日,还要等将军的口信。」景元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时间紧迫,恐怕今晚他都?不用睡了。一想到要干个通宵,应星又?夹了两块排骨放在碗里,就着米饭一起往嘴里扒拉,他吃得满嘴油光腮帮鼓鼓,景元和幼清闹了一通,心情好得不像话,他食慾恢復,立刻从镇定自若的大军师变回了生龙活虎的少年人,白珩怜爱地看着他们,「真?可爱啊,小?朋友们…」 「白珩!」应星皱眉讲她,白珩缩起尾巴,躲在镜流身上说,「还是我们景元好,我说什么人家都?乐呵呵的。」 所以说什么叫我们景元?镜流斜她一眼,但也仅止于?此,都?随她去了。 应星吃完,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水,扭头又?去打铁了。他打得格外投入,投入到忘却了时间,幼清点燃的灯始终伴随他左右,也让他分?不清深夜与白昼。 应星只知道?,他不愿拆散怀炎的造物。他已经做了那么多不可能之事,为什么没有这件?那些长生种空有寿数却目光短浅,这艘船的价值远远不止那些金贵的零件。 他修了很久。 终于?结束了。应星从舱门中钻了出来,外面繁星点点,已是深夜。 他脱下脏污的手套,用毛巾简单擦拭了脸颊和双手,那盏灯落在他的肩头,里面似乎有一只橘红色的小?虫子,绕着他的目光飞呀飞…竟然有一丝可爱的味道?。 他笑笑,收起工具,转身,准备回到军营。 可眼前的景象令他怔忪。 只见方才吃饭饮酒的位置依旧燃着火光,那淡漠、不近人情的龙尊抱着手臂睡在莲花之中,而冰霜附身的剑首与天?性烂漫狐女依偎小?憩,那个总是带着笑容,瞧着自然散漫的云骑翘楚低头添着木炭,哈欠连天?。还有…善心无可安放的白衣少女正蜷缩在他腿上,睡得正沉。 第73页 他们没有离开。 他们…在等他。 星球折射的微弱光芒拉长了他的身影,那个提着工具箱、总是孤苦伶仃的青年的影子终于?和他们落在火光下的倒影有了交集,景元似有感应地回过头,在少年浅笑着的注视下,应星走近两步,直到影子和他们融合。 第34章 「龙尊大人,你?平时都睡哪啊?炭火够不够?」 「够。」丹枫走在前方道,「何况,我?不畏寒。」 「那岂不是和镜流一样??一听说我们要来苦寒之地打仗,我?特地?买了两个裘衣,你?看镜流都没穿…」 镜流淡淡道:「因为买大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改改不就得了?」白珩回头吆喝,「哎,应星,你?会不会缝衣服?」 「别什么都丢给应星哥忙啊。」景元搂着应星的肩拍拍,「今天?就有够辛苦了,对吧?」 应星发出一声很帅气的「哼」。城 幼清是个老实人,她举起?小手,和白珩说:「我?会点?针线活,不然让我?改一改?」 「那怎么行?还是等我?们回罗浮,我?找个裁缝改改好了,反正也穿不了几天?。」 应星又「哼」了声。 「你?看看他那个劲儿…」白珩指了指朱明的地?盘,「哎?咱们是不是走过了?」 应星停在原地?,景元瞧了瞧幼清,白珩抱了抱镜流,丹枫回头,见?状,平静道:「走吧。」 城 「也好,我?还没见?过龙尊大人怎么睡觉呢。」白珩抱着胳膊,抬起?一条腿,跳着脚装作打坐说,「他总是这样?坐在尾巴上?,要么就躺在莲花里…」 「军帐中尚有位置。」丹枫睨她,「与我?如何入睡无关。」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应星似乎仍在迟疑,景元带着他向前迈了两步,低声道:「我?那处也有位置,能帮你?安排。」 有位置就有位置,凑这么近说话做什么? 景元贴在他耳边说:「哥,要是没地?方住,一会儿跟我?走。」 「有事说事,挨太近了。」 「哎!」景元将手指搭在唇前,示意?他压低声音。 这么畏手畏脚的…是怕什么吗?应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幼清,幼清抱着白珩的尾巴嬉闹,瞧着根本不在意?这边他俩的对话。 应星察觉什么,本能地?远离了这些纷争,尽管与丹枫脾气并不对付,但关于龙角一事,他还没有死心。 应星快走几步,跟上?丹枫的步调,两个人并肩走着,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朋友,更像是硬凑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一句话都没有,怎么走都别扭。 眼看着景元的帐篷要到了,白珩后瞧一眼,停下脚步道:「哎,镜流,你?那处是不是堆满了军备?」 「嗯。怎么?住你?绰绰有余。」 「但是住幼清就有点?…」 「亦是绰绰…」镜流话音未落,就被白珩戳了一下腰。 幼清低头绞着手指,两方踟蹰之时,景元忽然「哎呦」一声。 白珩大声关切:「景元啊,你?怎么了?」 「嘶…兴许是伤病发作,怎么这样?疼?」 「快叫神医给你?看看!」白珩推着幼清过去,还给她备了台阶,「我?和镜流会给你?留门的,不怕。」 「嗯…」幼清扶着歪倒的景元,小幅度点?点?头,白珩架着镜流往前走,镜流回头想说什么,白珩一把就将剑首带了回来?,愣是没让她多说一句。 这下没了人,夜深人静,周围安静得可怕,景元忽然缠着她的腰,撩开帐帘将她带了进去,她紧紧贴着他的腹部,下意?识挣脱道:「做什么?」 他一改疼痛的模样?,低头腻她:「真的生气了?」 幼清一把推开他,「谁生气了。」 她捋捋头髮,抬手要走,景元一把将门锁好,她被他按在火炉前,他忙着烧火,幼清虽说没走,但始终背对着他,两只小手缠着自己垂下来?的头髮,过了会儿,他坐在她身后,手臂环绕她的腰,幼清挣了一下,没挣开,他的头贴过来?,她往旁边挪了挪,景元轻声道:「是闹着玩的。」 「别弄得我?这么小气,我?没生气。」幼清小声嘀咕,「说什么都帮我?,闹着玩的就不作数了?」 景元笑笑,他磨蹭着她的脸,手心烫着她的细腰,幼清又挣了挣,好像要跳出包围的小猫,奈何他箍得太紧,她逃不开,侧头哼着:「刚才你?不是还想留应星在这里留宿?」 「我?怕你?不愿意?过来?,他又没地?方去…」景元越说越委屈,「再说,这里还有很多帐篷,我?是担心应星他会冷…没别的想法。」 「那你?故意?压着声音说干嘛?怕我?听到多想?我?在你?心里得多小心眼?」 连珠炮一样?,弄得他左右不是人。 景元这样?口齿伶俐的人都被她噎在半路,他无话可说,便将她搂在腿上?,头压着她的肩膀,带着微微的酒气,像是嘆息地?说着:「清清…」 幼清捏着他的手腕,听到他这么叫她,她浑身都失了力气,任由他将她紧紧裹住,在她颈边说着「清清」。 「手冷了,给你?暖暖?」 第74页 她放在他护腕上?的手激灵一下。幼清抽走小手,被他一把握住,他搓着她的手背,屋里也渐渐暖了起?来?,她用指尖划着名他的指背和指缝,低声哼着:「那你?还有没有哪里痛?」 「嗯?」 「刚才你?说伤口痛。」 「奥…」景元笑着说,「确实有点?。」 「哪受伤了?」幼清扭过头摸他的胸口和胳膊,景元垂着眼睛,温柔地?望着她,幼清锤他一下,催促道,「讲话呀…」 他还是没说话,景元搂着她躺下,用被子盖住了彼此?。 这次他没有背过去,而是撑着头,好好地?看她。幼清缩在被子里,眼睛眨呀眨,他抬抬唇角,用手指撩过她脸侧的髮丝,她眯眯眼睛,他又刮刮她的鼻尖。 幼清笑起?来?,两手抓着他胸前的布料,向他贴了贴。 他的手心盖住了她的半张脸颊。 拇指摩挲着,他的目光温柔缱绻,淌着情意?,她垂下眼皮,侧头蹭着他的手掌,景元撂下撑着头的手,用手臂将她捞到怀中,幼清按着他的胸口,欲拒还迎的,他低头吹开她额头的碎发,把她逗得不行,她推推他,仰头说:「到底哪里痛啊?」 景元捏着她的下巴摇晃,说道:「现?在好了。」 「好啊,学着骗人。」 她咬了一口他的指尖。 景元用手背在她的下巴和脖颈滑弄,她缩起?肩膀,咯咯笑着:「好痒啊…」 幼清伸出两手去捏他的脸,左右拉一下,他变成?了一张哭丧脸,她又拍回原位,于是成?了包子… 就这么被她搓瘪揉圆,他脾气好得可怕,反正幼清是没见?过他生气,小小年纪就这么好情绪,她都忍不住感慨起?自己的小气。 她真是太小气了,难道真的跟他生气了吗?说到底…就是闹着玩嘛。她原谅他了。 「但是不准有下次!」 「好好好,小冤家。」 幼清的脸红了起?来?,他贴着她说:「我?给你?赔罪,好么?」 「说说谁不会?」 「要我?怎么做?」他说,「我?什么都愿做。」 幼清哪里还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她埋在他的颈窝说:「就是嘴甜而已…我?才不要,什么都不用你?做。」城 「唉…」他嘆了口气,紧紧搂着她说,「多谢大人你?宽宏大量,愿意?陪我?。」 「那自然,我?向来?温柔体贴。」幼清揉着他的发尾说,「陪着你?…到哪里都会陪着你?。」 他抿抿唇,低声问:「真的?」 「我?都来?这了…我?最怕冷了。」幼清缩着身体说,「暖暖…」 他收拢臂弯,比方才要温柔许多,若是他强势起?来?,她还真有点?挣脱不开,不被他这样?抱着,她总觉得他松松软软的,像个白色的小面包,原来?捏起?来?这么硬… 他腾出来?一只手去暖她的双手,在被窝里捂了这么久,手并不凉,但比起?他的来?说还是温度低了些,景元给她暖着手,她藏在他的颈肩嗅了嗅,笑问:「喝了多少?」 「不多…」 「你?是醉了。」幼清笃定道,「闻着像酒酿圆子。」 「何谓酒酿圆子?」 「就是在酒酿里放点?小糰子…」 「奥…」景元打着哈欠说,「还没尝过…你?那处有没有?」 「没有现?成?的,但是我?会做…」幼清抬头看他,他压着枕头,泪眼朦胧,睫毛都被他的眼泪打湿,变成?深色的一缕一缕,幼清用手轻轻晃了晃他,景元唿吸浅浅,竟然已经睡着了。 也难怪他倒头就睡,累了一整天?,又撑了半宿守着她们,本就睏倦,还喝了不少酒…幼清揉揉他的脑袋,他紧闭双眼,一头蹭进她的怀抱,蹭了两下便唿唿大睡起?来?,幼清两只手才能抱住他,她拍拍他的后背,低头哄着:「睡吧睡吧…」 幼清埋在他的头髮里,暖唿唿,毛茸茸,真的像一只喝醉的大猫…或者说大狮子!头髮埋起?来?也软…她忽然想起?咪咪还在雪地?里,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罢了,它自然能找到活下去的方法…酒酿圆子…酒酿元子…幼清噗嗤笑了一声,思绪飞跃得远远的,唯有他的唿吸飘在耳边,她在脑袋里演练了好几遍酒酿圆子的做法,就这么和他一块睡着了。 * 清晨,景元醒得很早,云骑军的操练本就需要提前,更别说最近就打算返程,军中还有许多事需要景元统筹。 他起?身的动作又轻又快,通常是吵不醒身边人的。但幼清醒了,她揉揉眼睛,缩在棉被里看他,景元给她掖上?被子,低声问:「怎么了?冷了么?」 她点?点?头,景元又将那个暖手的东西搬过来?放在她怀里,幼清抱住小小的暖手炉,迷煳道:「你?要去哪呀?」 「自然是归队。忘了?我?还是云骑骁卫。」 「嗯…」幼清裹着被子坐起?来?,活像一个小山包,「我?来?给你?梳头髮。」 他笑着说好,乖乖地?坐在她面前,还刻意?矮了矮身子,幼清几乎是伏在他的背上?给他绑头髮,嘴里还嘟囔着:「你?什么时候吃午饭?在哪里吃?」 「不一定在哪,若是议事,便在上?次你?去的议事厅中。若是在外,应该也不会离开此?处。」 第75页 「我?还有点?糯米糰子…等我?熬好给你?送去。」 「嗯?」 「酒酿圆子呀,你?不是问我?有没有?我?以为你?想吃。」 他笑着说:「想吃的。谢谢。」 「不用谢。」她给他系了一个结,拍拍他的背说,「去吧!」 说完便蜷回刚才躺下的位置,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圆圈了。 景元见?状,给她加了一点?碳,看着火旺起?来?才离开。 幼清一觉睡到大天?亮,外面又响起?嘈杂的响动,也不知都在忙什么,她穿戴好,懒洋洋地?伸展手臂,就着炉火架上?一口小锅,等热水沸腾,幼清将自己存的糯米小糰子一股脑地?倒了进去。 不出片刻就能熟。于是盛出放在凉水中,又在锅里煮上?酒酿和黄。冰。糖,等煮开再倒入丸子。幼清在地?上?摆开十几个小碗,一一盛入酒酿圆子,再倒上?糖桂花和枸杞… 等到弄好,她挨个放进食盒里,就这么拎着出了门。正值午饭时间,认识她的免不了一路投喂,幼清又拿到一个大肉包,捏在手里吃着,在军营中绕了两圈便找到了在空地?与人议事的景元。 他站在中间,抬手说着什么,众人耐心倾听,偶尔提出自己的见?解,再由景元思索决断,他们聊得认真,都没注意?到幼清的靠近,她专心吃着肉包,还是景元似乎有所感应,微微侧头,便见?她披着裘衣,整个人只有脸蛋露在外面,当然…还有她举着肉包的手。 大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一群长年在外征战的兵士哪里能得见?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个个眼睛都瞪直了,幼清抬手递给他一个食盒,景元笑问:「吃什么呢,这么香?」 「入抱…」幼清嘟囔。 景元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见?他收到了,她挥挥手,和他说:「债肩…」 「再见?。」 幼清很快就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了。 等她走后,这群人差点?炸开了锅,沉稳一些的云骑将领扬声制止,那些盼着兄弟好又怕兄弟过得太好的哥们立刻发出尖锐的爆鸣:「景元!你?小子!」 揶揄的、叫嚷的、推搡着要他打开的、还有一旁说着「行了行了,说正事呢」的…总之,景元成?了「众矢之的」,他似乎早就练出了厚脸皮,对此?既不解释,也不觉得害臊,反而很自然地?打开食盒,里面摆了好几盅酒酿圆子,他只有一个人,拿这么多做什么呢? 还不是想叫他给弟兄们分一分。 大家也瞬间明白了,顿时哄抢一通,差点?把景元的那份也给私吞了。 几个将领也不再议事,纷纷抱着热乎乎的酒酿圆子吃了起?来?,一吃不要紧,有动情者竟然泪流满面,不禁发出一句命运的控诉:「景元!你?何德何能!」 景元笑呵呵地?吃了一口,甜入心脾,酒香、糯米香、桂花香……这小糰子还很有嚼劲… 真好吃呀。 第35章 景元白天大多没空陪她?,幼清照常去了病患处转了一圈,她?受到了热烈欢迎,还?被几个医士缠着问了不少专业的医学问题,幼清的医理?向来?不精,还?好仙术的精巧与熟练弥补了她?理?论知识的空缺,让她?不至于搞错治疗方?案,可叫她来教学…就有点为难她了。 幼清找个理?由遁走,她?手里还提着装有酒酿圆子的小篮子,准备拿去给丹枫他们吃,丹枫确实有自己的军帐,这处多是?持明,幼清七拐八拐地找到他的住所,撩开帘子探进去,丹枫正在写着什么,冷风灌入,他收拢尾巴,侧头瞧瞧,见是她才舒缓眉眼。 幼清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抱住他的尾巴尖,丹枫将她?缠过来?,小龙举起?手里的酒酿圆子,歪着头问他:「怎么没见应星?」 「清晨他便走了。」 「你们俩在这狭小的帐子里住了一宿啊?」 丹枫睨她?,幼清装乖道:「我错了我错了…怪我多嘴。」 他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帐中不小,各自一边能够住下。」 「那你会不会不习惯,毕竟你的宫殿有这么大!」幼清用手比划着名,「也就比我的稍微差一点吧。」 丹枫轻笑:「你也有龙宫?」城 「我可是?龙王啊!」幼清拍着胸脯道,「东海龙王,龙宫有七八层,美婢千人,珍珠万斤!」 丹枫笑意深深,没再理?会她?的炫耀,而是?低头专心地写着什么。幼清从他桌子上拿了块点心吃,他也没责怪,就这么晃着她?,由她?去了。 幼清在罗浮大部分时间都和丹枫在一块,两条龙惺惺相惜,也能做个伴,但是?这里的朋友不少,幼清手里还?有几盅酒酿圆子,看丹枫在忙,她?也没再打扰,和他挥别了。 离开了丹枫所在的持明居所,她?一路向东,这边都是?朱明的人,没有仙力的人很难察觉幼清的存在,她?就像一阵风、一滴水,悄无声息的,但幼清不过是?正常地走在路上,撞到她?的话还?是?会被他们瞧见的。 幼清摇晃着小篮子,小心地绕过整个联盟军队最嘈杂吵闹的地方?,这些工匠总是?在脸红脖子粗地吵架,说些「什么什么榫」、「穿带」、「什么什么梁」,还?有不少和玉兆有关?的词彙,幼清一个也听不懂,她?也不知道这儿的人怎么火气都这么大,不过朱明仙舟损耗最多,他们生气似乎也情有可原。 第76页 幼清从一阵杂乱的声响中找到了应星。 他盘腿坐在临时搭建的工作室中,让她?惊喜的是?咪咪也在。 有了幼清给的符箓,应星做了个自动给火、水、电的「机枪」,在工作檯就能操作,幼清都惊嘆他的智慧,她?在旁边瞧着,忍不住出声提议道:「不然我给你存储一些,你把它们当?弹药装上得了。」 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应星讶然回头,见是?她?,他又?端正身子,专心研制着眼?前的东西,问:「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好吃的呀。」幼清说着便端出她?的酒酿圆子,放下后,她?也坐在地上,伸手去抚摸眼?前的小猫,哪知道应星拿起?一个螺丝就丢过去,咪咪张口?就吃,吓得幼清直扒它的嘴。 「你干嘛啊?怎么能让小动物吃垃圾?」 应星还?真就把咪咪当?垃圾桶用了。这噬元兽什么都吞的下去,那些无法处理?的废料都能餵给它,说起?来?,他碰到咪咪也是?因为这玩意在偷吃工业垃圾,应星这才把它捡回来?。 听他说了原委,幼清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不由得说:「好变态…」 应星皱眉,目不转睛道:「说什么呢?」 「可是?它长得那么可爱…」幼清摸着猫头说,「你竟然忍心?」 应星哼笑:「它吃得高兴,何乐不为。」 「你这人真可怕!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奇怪的人类。」幼清抱着酒酿圆子说,「看来?你也看不上我给你准备的吃食了……」 说着就要拿走,应星脱下手套,用素白干净的手捏过汤碗,就这么豪迈地一饮而尽,可惜这并不是?什么酒水,里面的小圆子跳进口?腔,他神色复杂地咀嚼着,幼清不免推推他,抱怨:「别露出这么不明所以的表情啊!」 他咀嚼、吞咽,一言不发。 城 等?他吃完,他也没发布任何感想?。于他而言,酒便是?酒,不是?甜品,醪糟之类的他很少吃,多数喝的都是?清酒,更别说里面还?加了圆子之类的东西,对于应星来?说,大概就是?吃惯了咸豆腐脑之后突然尝到甜豆腐脑的感觉吧? 谈不上难吃,就是?不适应。 他继续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因为他什么都没说,幼清抱着胳膊,忍不住说道:「合着我来?就是?贴你的冷脸喽?那我走了!」 说着就要离开,待她?起?身后,应星丢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幼清下意识接过,竟然是?一个雪白的毛球,她?眨眨眼?睛,瞧瞧毛球,又?看看他,应星不甚在意道:「随便弄的小玩意。」 「送我啦?」 「嗯。」 她?瞬间被哄好,笑着摇晃他的肩,嘴甜地说着:「谢谢应星哥!」 他勾勾唇角,幼清瞧他还?戴着她?送的木簪,便明白他为何突然想?要给她?礼物了。 原来?是?答谢。 幼清抬手,将他落在眼?前的发拢了过来?,轻轻为他簪在脑后,应星侧头,只见她?笑容明媚,和他说着:「那我回去看看这是?怎么玩的。」 应星挥手赶她?离开,幼清嘟嘟嘴,一边退一边说:「白珩去哪了?」 应星指了一个方?向,幼清不免抱怨:「这么指,我哪知道在哪啊!」 但他也忙得可怕,她?不敢打扰,搓搓咪咪的脑袋就离开了他的工作间。 她?沿着他指出的方?向找到了白珩和镜流。这时候已经快黄昏了,白珩在做返航的准备,而镜流则在清理?最后的残党,环境利好,那些枯枝在她?的攻击下灰飞烟灭,幼清看着满天飞雪,人也向白珩靠了靠,白珩知道她?怕冷,就用狐狸尾巴把小幼清拢了起?来?,埋在白花花、软绵绵的大尾巴里,幼清长舒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糰子,她?捏了捏,一个小猫脑袋钻了出来?,发出一声「喵」。 小猫会玩绣球、伸懒腰、舔爪子,还?有一个蜷缩起?来?睡觉的动作,这样就是?恢復了白糰子的模样了。 白珩见了,笑说:「应星给你的?」 幼清点点头。 「他也给景元弄了个机械小鸟,这人脾气怪,但是?心地并不坏,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其实很温柔。」 幼清轻轻「嗯」了声,她?道:「那些工匠们似乎并不喜欢他…」 「仙舟人自诩剷除孽物,功勋无限,实则对于自己是?长生种的事很骄傲呢。」白珩侧头道,「于他们而言,外来?的短生种,即便再有天赋,也不过是?朝露蜉蝣,很快就会死了,什么都留不下。」 「即便如此,也没见他消极呢。」 「消极?他这个人最要强…比我,比镜流,比丹枫…甚至比景元还?要强。」白珩低声问他,「这阵子景元还?好吗?他年纪轻轻就肩负这样的重?担,镜流叫我去和他聊聊,可你在这,我就不去多话了,若是?还?行,我也给剑首回个消息,让她?放心。」 要强这个词在景元身上似乎没有体现,不过幼清也察觉了,她?一整天都可以赖在丹枫他们身边,唯独没办法接近景元。 他始终在忙碌,调度、调整、规划…他肩负了统领与策士的工作,夜里也不会有一点点松懈,幼清还?听见士兵们暗暗的哭声,但景元没有过。 可她?清楚他休息不好的事实,倘若她?不在这帮他安眠,他兴许…睡都睡不安稳。 第77页 幼清轻嘆:「他有些内疚,但现在睡得不错,镜流可以放心。」 「多亏有你呀,以前景元和我无话不谈,他原来?总是?迢迢望着丹枫和镜流,仰慕却不敢亲近,现在多亏了你,我们的关?系更像是?好朋友了。」 幼清摇头,「应当?是?多亏你吧?大家?都藏匿着情绪,唯有聚在一起?把酒言欢,才会展露自我。」 「那你呢?有没有藏起?来?的情绪?」 幼清短暂地沉默了。她?摩挲着自己的剑柄,抬头道:「曾经有过,早已释然。」 白珩揉揉她?的脑袋,笑道:「瞧你的样子,活像一个哲人!我不多问了,按照景元的意思?,我们可能明日就要陆续启程回到仙舟,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抽出休息的时间,我打算在镜流那里再对付一晚,你来?的话就躺我旁边!」 幼清忽然一阵脸热,她?点点头,白珩轻轻松开尾巴,向镜流招手:「剑首大人,还?没杀净呢?」 镜流侧头,白珩笑着迎过去,也给了幼清一个眼?神,幼清挥挥手,和她?们道别,今晚各自分开,吃不到一块去,等?到她?回了云骑军营,天已经昏暗,景元站在门口?,瞧见她?,他露出笑容,幼清小跑两步,伸手抓住他的大氅,他垂下头,低声问着:「都去哪了?」 分明是?很普通的问候,她?却从他的尾音中听到了一丝浅浅的宠溺,让她?心里甜蜜。 幼清仰着头说:「找丹枫他们玩去了。」 「要启程返航,我夜里还?要调度休整,不去白珩那凑合一次?明日清晨我同样要早起?…恐怕影响你休息。」 她?没讲话,反而去握他的手。 冰凉凉的。 景元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垂着睫毛说:「外面太冷了,没办法给你暖暖手,回去烤烤火?」 「嗯。」幼清点点头,脑袋磕在他的胸口?,他笑笑,搂着她?的肩膀呢喃,「清清…」 幼清攀上他的腰背,在他胸口?磨蹭紧贴,「你别太累,有我帮得上忙的吗?」 城 「目前没有,倘若有,我就把你摇起?来?帮忙。」 幼清噗嗤一笑。她?点头说好,两个人藏在帘幕下,彼此依恋地靠着,外面有人在寻他,听到喊声,他站直身体,手却握紧了她?的肩头,恐怕并不想?这么快就撒手。 见她?也没有走的意思?,他还?真的理?直气壮地给她?布置了任务。 「明早就要收帐,这东西自己就能收起?来?,但是?里面的东西还?得装好,就有劳你了。」 「真会使唤人。」幼清昂着脑袋看他,「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这个大忙人好了。」 「救命了。」 幼清笑着捏捏他的耳垂,景元并未用手碰她?,并非是?不想?摸,而是?手太凉,怕冰到佳人,只能把她?搂了又?搂,直到鼻尖都是?她?甜丝丝的味道,景元才恋恋不捨地松开她?,和她?挥别了。 第36章 收拾屋子?用不了半柱香,景元的东西都是井井有条放着,她只需要?让它?们飘起来一起堆进箱子里就行了。 夜幕降临,温度骤降,幼清点燃炉火,将棉被裹在身上烤火取暖,她无聊地清点景元放在桌子?上的信件,偶然间发现还有不少他写的信。 多?是家书,分明知道寄不出去,却还是固执地向父母报着平安。幼清轻抚上面干涸的墨迹,把它?们?一起安置在稳妥的位置,一封封…一件件,全是对家的想念。 幼清轻轻嘆息,仔细保存好这些信封,收拾得差不多?后,她在角落里意外看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小号信件。 她捡起来翻了个面,上面居然写了她的名字。 没什么致啊给啊…就是幼清二字,却让她愣在原地。 她心跳加剧,好奇填满了她的脑袋和胸口,明知偷看别?人的信是不对的…可?这上面写了她的名字,那不就是给她的么? 不管她想了什么理由?,她将自己说服了。 幼清捏开信封,小心取出里面的纸。 展开洁白、小巧的信纸,里面的内容却让她失神。 并没有字,只有一滴墨。 他在想什么?又想要?和她说些什么话呢?幼清的目光凝在墨迹上,眼前渐渐浮现他在夜里握笔垂头,却无法写出一句的背影。 因为没有理由?、没有藉口,更没有堂而皇之的勇气?。 他想了多?久?既然纸上一无所有,又何必把这张纸留存? 但?…即便空无一字,她也清楚,他在想她,一如她想着他,那就足够。 幼清把信件私吞了。 她将信封埋在胸口,这信件和他一样暖,她放在这里,仿佛在用它?熨烫自己的心。 * 景元一直忙碌到夜深,留给他入睡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他没有把自己逼得太紧,值夜的兄弟催他去歇息,他没再推辞,回到了帐中。 屋里只剩下了燃烧的火苗和蜷缩在棉被里的幼清。 她果真没走。 景元脱下外衣,跪坐在她身侧,寒气?袭来,她敏感地缩了缩,景元只好挪远一些,遥遥地看着她。 他同样能做到无声无息,但?没有幼清那样神乎其神,所以她有所察觉,悠悠转醒。 第78页 城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她含煳地问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休息?」 「我身上太冷了,先暖暖再睡。」 「我可?以暖暖你呀…」幼清伸出手臂,试图抱他,景元无奈一笑,靠近道,「你个头这么小,怎么暖?」 城 幼清嘟嘴:「当然能暖,可?别?小瞧我这个小个子?啊。不信你就试试。」 景元揉着她的发,她不依不饶,非要?证明她能做到,他实在没办法,也因为太累了,便没再矜持,就这么钻进了她的被窝。 好像滚进来一块冰! 她哆哆嗦嗦,抱着自己不讲话,景元笑道:「如何?都说了,身上…」 话音未落,她还是哆嗦着靠了过来,将他的手拢在胸口。 吹气?、揉搓,做得和他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她小小的双手握着他。 像个跳在他指背的小团雀。 手贴上她并不温暖的脸颊,她的睫羽刷着手背的皮肤,反而比她传递体温让他热得更快。幼清还未完全甦醒,她抽抽鼻尖,鼻子?、嘴唇、下巴以及脸蛋都在他的手背上胡乱地蹭着,景元不禁笑道:「这是什么法术?」 她嘴里含着话,他听不清楚,于是靠近… 只听到「啵啵」的吐泡泡一样的声响。 活像一条睡迷煳的小鱼。 她有时会忘记自己是一位仙人,迷迷煳煳、毫无防备。更何况,她没理由?去自己不喜欢的寒冷地带,她尚不适应这样冷的天气?,在梦中,幼清回到了那片温暖的海域。 幼清小时候会趴在石头上吐泡泡,阿娘小鱼小鱼的叫她,她才有了一个俗姓。 这样每当别?人叫她小鱼,她就会想起阿娘。 景元的手就像一块冰凉凉的石头,不管她怎么打滚都暖不了…忽然,她的脸贴近一片温暖的胸膛。他的双手盖住她的肩背,幼清挪动身体,却被他封得更紧了。 「景元…」幼清努力睁开眼睛,抬起头去看他,他声音沉沉,带着浓郁的疲倦和睏乏,「嗯,怎么?」 「这样你怎么暖手?」 「你的背同样温暖。」 幼清脸红道:「但?是你的手还晾在外面…」 那他也不能将手伸进去不是? 景元的身子?很?快就暖和了,他的大掌拍在她的背上,几?乎将她的上身整个拢起来。 「景元…」 「…」 幼清又试着叫了一声,但?他没有回应,她瞧瞧他,景元累得一秒入睡,她叫他都听不见了。幼清心疼得紧,用手抚着他的胸口,为他驱散疲惫,景元的手心裹着她的腰,上下摩挲,他低头去寻她的温暖与?味道,幼清仰起头,他果然钻进她的胸口,枕着她唿唿大睡起来。 活像个还没长大的猫。 * 幼清迷迷煳煳间又被叫醒了。 对上景元的脸,她揉揉眼睛,凝神了好一阵才听清他说的话。 「要?走了,帐篷得收起来,怎么样?还困吧?」 幼清点点头,她配合起身,裹着他的大氅,将脑袋磕在他身上,景元笑笑,就这么带着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军帐。 期间他发现她越来越小…绝不是错觉,因为幼清肉眼可?见的变小了。 她变成了一条细细长长的小银龙。 大氅已经掉在地上,她在他身上钻来钻去,想要?找个暖和的地方栖身,景元笑得无奈,便拉开领子?,幼清闷头钻了进去,她缠着他的脖子?,脑袋搭在衣领的缝隙上用于唿吸,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把一个冰凉凉的小龙当围脖的滋味可?并不好受,她的小爪子?还会抓着他的皮肤,让他又痒又痛,他本想介绍她去自己的胸口躲一躲,但?幼清不为所动,很?明显,她正?在补眠,不想动弹。 景元没办法,带着她和军中将士议事,不一会儿,白珩她们?也来了,几?人齐聚,白珩左看右看,不禁问:「哎,幼清呢?可?别?把她忘了啊!」 景元指了指脖子?,幼清也像举手回答问题的小朋友一样举起了小尾巴。 「原来藏在这啊…真会享受。」白珩拍拍镜流的肩膀说,「那就由?我护送剑首大人,龙尊大人还要?和持明们?一起离开吧?」 丹枫颔首,白珩又冲着身后吆喝:「应星走啊,我们?一块去罗浮玩!罗浮的将军可?慷慨了,赏赐从不含煳,一起去领赏?」 应星怀里端着一个大箱子?,他看着这几?位在战争期间结识的朋友,暗暗嘆了口气?。 「我需要?回朱明,上禀怀炎将军。」 白珩遗憾道:「好吧…那也不能强求。」 幼清探出头来,她望着应星,应星却没有多?做停留,等到她钻出来时,他只剩下一个背影了。他身后还跟着咪咪,但?这次,应星没有理会咪咪的追随。 他多?像一个薄情寡义?的人,谁都不在乎,只走自己的路。 唯有丹枫没去看他,而是对着景元道:「持明医士已然就绪,如何?行动吗?」 「嗯。」景元侧首道,「我仍是代理军尉,各位先行,听我调度。」 「好。」丹枫回到了同族身边。 白珩也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说:「景元,你如今有几?分将领的气?度了。」 第79页 「白珩姐,就别?捧我了。」他无奈回应,但?又迅速恢復严肃的神色,郑重道,「飞行士那边拜託了。」 「放心,我在前面开路,自然无往不利。」 景元笑笑,看他们?各自离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负手而立,向负责调度的狐人颔了颔首。 只听军鼓如雷,威威赫赫,震如天鸣。 军舰、飞船平地而起,就如同他们?来时那样排布整齐,便是幼清都探出头来仰望这雄浑壮阔的奇观,景元一声令下,舰队启动引擎,再听战鼓变化,那些星舰便如同流星一样向既定的航道飞驰而去了。 景元随军断后,他所在的军舰便是那位逝去将领的飞船,景元按例巡查,确定一切无误后,他才下令返航。城 星海无限,回家的路更是迢迢遥遥,做完这一切的景元回到了指挥舱,与?他同座的还是他的一位前辈,航行平稳,并无差池,对方便与?景元闲聊起来。 「你辛苦了。此次行程,我会事无巨细地上报腾骁将军,你就等着论功行赏吧。」 景元笑笑,并不在乎什么赏赐。 他道:「临危受命,没有将云骑军带入歧途已是万幸,怎敢邀功。」 「你也太不争不抢了,和你父亲一个样。」前辈嘆道,「人生在世,建功立业,合该如此。你如今有军功在身,不论俸禄还是地位都会更上一层,人嘛,总是希望能过得更好一点。小少爷,你衣食无忧,自然会觉得无所谓,待你有了自己的家庭,你就会明白我的话了。」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左右瞧着,「总是追着你的小姑娘呢?」 景元咳嗽两声,幼清还在睡觉,尾巴在他胸前滑来滑去,痒痒极了,前辈自然不清楚这姑娘就趴在景元脖子?上,还旁若无人地调侃:「我听闻她磨了腾骁将军许久,将军才准许她来,怎么不见她?可?别?把人家落在冰冷冷的荒星啊。」 「怎会。」 「别?怪前辈多?嘴,你年纪小,觉得一切都有时间,但?战乱频发,朝不保夕,哪有什么会一直等着你呢?不然趁着这次回去,赶紧叫你父亲把这件事定下来,早日操办,你们?也好早些有个孩子?…」 景元剧烈地咳嗽起来。 「害羞了?男子?汉大丈夫,害什么羞!」 景元清清喉咙,不自然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彼此喜欢,不都是很?急的…」 景元咳得厉害,他赶紧起身,前辈看他要?跑,不禁笑起来:「脸皮这么薄…」 若是幼清不在,他也不至于这么脸皮薄。 景元回到休息室,合上门,幼清还睡在他的脖子?上,凉丝丝的,景元用手指勾勾她的脑袋,她却钻进他的衣领,不愿出来。 或许是听见了…八字没一撇的事,说什么孩子??前辈真是… 景元温声哄着:「在床上睡会儿?这里还舒服些。」 她在他脖子?和肩膀上钻来钻去,景元这样不怕痒的都被她抓得痒极了,他笑着解开衣襟,请她出来,幼清这才不情愿地飞出他的衣服。 她变幻回人,坐在床上,腮帮鼓鼓,看着是生气?了。 景元坐在她身边,低声道:「怎么了?」 明知故问。 好像她赖上他了,她才不稀罕…幼清抱着胳膊生气?,景元失笑,后靠床头,也把她搂了过来,她挣扎着锤他,最终还是拗不过,整个人都被他拢在身上。 幼清侧脸贴着他的胸口,惩戒一般揪着他衣领上的线,景元握着她的手,她随意?抽开,景元又将指背搭上她的下巴,她被他勾起来,和他对视。 「好像我多?离不开你似的。」幼清嘟囔一句。 景元轻嘆:「是我离不开你。」 听到他这样说,所有情绪烟消云散,徒留他眼中的温柔春水,让她一时痴迷。 第37章 「前辈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常年征战,多是为了养家。奈何他的夫人先天有疾,早早去?了。」景元嘆道,「所以他才会如此劝诫,是怕我们徒留遗憾。」 幼清心里有气,是以没太领情?,呛他:「大家都有点悲情故事,你给他讲话?,他也不知道,你别太老好人了。」城 景元笑呵呵地揭了过去。 他的指尖把玩着她的下巴,幼清低头?去?咬他的手?,景元大?概是故意被她?咬的,嗷呜一口下去?,景元吃痛,委屈说:「好狠的心。」 幼清还特地掏出来瞧瞧,就是一圈小小的齿印,他皮糙肉厚的,恐怕都感觉不到?疼痛,甚至还没下嘴他就叫上了。 只会装可?怜。 但不得不说,她?吃这套,被他搂着,整个人都软了腰,只想趴在他身上汲取温暖。幼清的手?心在他胸口和?肩膀来回?抚摸,景元可?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的意思,他再次捏上她?的下巴,用指背滑着她?的脖子,幼清没再咬他,反而猫儿般享受起来。她?抬头?看他,景元抚着她?的脸,低声说:「不睡了?」 「不困了。」 他略带遗憾道:「我需要去?督察航线。」 幼清嘟嘟嘴:「让你的好前辈做不就行了?」 城 景元笑道:「他也得有帅令,不然我去?让让,他若接了我就回?来找你。」 幼清推他,「这可?不是我教唆的,要是人家真的要了你的帅印,拿了你的奖赏,你可?不要怪在我头?上。」 第80页 景元说着「好好好」,还真把自己的令牌拿出来,准备找个人送了,幼清看他要走,不禁道:「但…指挥这几场战役,都是你的功劳,你也要送了吗?」 「你还不清楚我么?蜗角功名,我并不稀罕。」景元望着令牌道,「谁喜欢就送给谁好了。」 「餵…!」 她?只是逗逗他,没有让他让权的意思啊! 景元并不是在开玩笑。比起这些,他现?在更想陪陪她?,温香软玉地温存一会儿,说他没有志气也好,贪恋美色也好,可?他就是如此,并没有特别远大?的志向,这军令沉重得他喘不过气,若是能让出去?… 他反而觉得轻松。 挥别幼清,景元回?到?指挥舱,将令牌递给前辈,前辈摸不清头?脑,听他说要把功劳让给他,前辈立刻就恼了,厉声道:「你要是耳朵不好用,我就带你回?去?治治,说了一通你也听不明白?,这般愚钝,你就给我在这待着,那也不许去?!」 景元被大?前辈绑在了座位上。 他有些无奈,问:「我能暂离一会儿么?」 「你不会又要找方习送出去?吧?少做梦了,没人承这么重的恩,你就受着吧!」 前辈口中的人是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前辈,已经参与了十几次对丰饶民的作战,他们俩与镜流并肩作战多年,称得上一声战友,自从景元从军,他们二人对景元的照顾也是有增无减,这差事就落在景元头?上,他俩嘴里说着让他练练手?,有老前辈兜底,结果一直练到?了返航。 幼清那边… 景元嘆了口气,不再想让出帅令的事了,反而满心都是她?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的模样,不禁低声哀求:「就一会儿…」 「没得商量!」 景元也不能说自己想去?见谁,只盼望没人陪她?玩,她?也不会觉得无聊。 * 景元好一阵没回?来。 幼清松了口气,还好他那前辈不是坏人,没有拿他的东西,她?清楚他是觉得累、背负的人命太多,说到?底,他还未长大?,如今也不过二十的年纪,能这样冷静自持、指挥有度就十分难得了。 但他不回?来,无聊的就成了她?。 幼清披上衣服起身,从休息室探出头?来,这里来来往往不少仙舟民,有负责文书工作的,也有不少巡逻的将士,除了他们,还有不少狐人、持明来来往往,也不知是负责什么的。 长期停留在机舱中的是工造司的匠人们,一是为了检查维修,二是监督操作。这些匠人有自己的管辖范围,所以幼清每走两步就能看到?那标志性的红色「工服」。 幼清背着手?在军舰里闲逛,走到?舷窗时,窗外星光点点,景色开阔,若不是因为她?平时旅行只有一个人,不然她?也想弄一架这么大?的飞船。 总是在宇宙间航行的人必然清楚,外面的景色是最无趣的,重复的黑暗,有时航行一个月也不一定碰上几个能带颜色的星球,瞧着了无趣味,但如今不同,外面遍布仙舟的军舰、星槎,浩浩荡荡,好不壮观,她?在这看小飞船看得不亦乐乎,周边来往众人愣是没有看见她?,等一不小心撞到?她?才反应过来,「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闲逛?」 幼清摸摸头?发,对着面前的狐人说:「我是被将军派来帮忙的。」 「将军?」对方怀疑道,「哪位将军?」 「还能是哪位?自然是我们的腾骁将军!」幼清从怀里掏出军帖,这上面还有将军府的金印,狐人放下警惕,颔首道,「原来是将军请来的外援,还请见谅。」 幼清摇摇头?,对方道:「战后安置,大?家都很忙乱,不曾接待客人,是迷路了吗?」 「有些…我没来过这里。」幼清跟着狐人小姐往前,乖巧道,「这里瞧着很大?,是工造司的造物吗?」 「一半一半。很多钢材是公司使?节运来的。我们与存护一脉算是合作关系。小姐隶属哪方?」 「我是巡海游侠。」 「原是如此,同为巡猎命途行者,在仙舟就不必客气。」狐人小姐将她?引到?餐厅,这里没几个人,大?多数人都在工作,狐人道,「这里是生活区,请先在这里休息片刻,相信很快便能抵达罗浮了。」 幼清应下,狐人道:「恕我直言,方才再向前便是机舱内部,有大?量精密的仪器,那处除了工匠外不准入内。不知是哪位将客人带上首舰的,为何没有告知内部结构?」 幼清没有撒谎的必要,她?诚实道:「景元。但他太忙了,脱不开身,他让我好好休息,可?我睡足了就想出来走走,还请放心,我不会去?不该去?的地方的。」 「原是景元,我已明了。」城 「那我可?以在点完餐之后回?房间吃么?」 「景元已经安顿好了休息室?」 幼清点头?,狐人道:「也好。但是餐食并不多,只有面食和?米用来充飢,还有驻存的罐头?,肉酱、蔬菜泥之类的。」 「嗯…」幼清笑笑,「这就行。多谢你照顾我。」 这么体贴可?爱的姑娘怎么不讨人喜欢?她?看幼清乖乖坐在台前等着她?的饭,狐人小姐也就放心地离开了。 不过她?还是将此事上报给了景元。 景元年龄最小,没有架子,大?家也不想叫这个小孩儿「大?人」「先生」的,所以都是以名字称唿。 第81页 景元听后,只是笑了,没多说什么。 「随她?吧,她?不会乱跑的。」 狐人道:「这位援军…我怎么不曾见过?」 既然是派来支援的,那总该出过手?吧?她?身处前线,却没见这女孩的身影,难道是没得到?出手?的机会? 景元笑道:「你猜孽物为何转瞬即逝?那场雨就是她?带来的。」 狐人瞬间绷直嵴背。 她?回?想着幼清温柔可?人的模样…怎么也无法?将她?与那种非人的伟力结合在一处。 原来就是她?啊…腾骁将军确实没有看错,这人,强得可?怕。既然将军与景元都知晓对方的情?况,狐人也不必多嘴,腾骁从未剋扣过奖赏,向来奖罚分明,更何况她?是外援,届时必然会受将军礼待。 她?不过是一位接渡使?,就不操心那些了。 * 幼清在食堂吃了一碗肉粥。 只有一碗,没必要带回?去?,她?就在这吃完了。 休息室多是伤兵,他们没多少行动能力,就在这里下下棋,打?发打?发时间,能登上这艘船的绝非普通士卒,幼清背着手?过去?瞧瞧,他们四肢躯干都受了不少伤,不过仙舟人确实顽强,即便吊着腿也不回?床上躺着,还要在这大?杀四方。 幼清坐在旁边观棋,对面的云骑一眼就看到?她?了,不免道:「呦!」 幼清不认得他,还是礼貌点头?。 「怎么在这闲着?」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你怕是记不得了,我还吃了姑娘的酒酿圆子呢。」 「奥,是你呀!」实际上幼清还是记不起那些人的脸,但她?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见过面了。 对方推开对面对弈的同伴,把幼清架过来道:「来来来,下一局。」 幼清说:「我可?不想欺负伤兵啊。」 闻言,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轻敌可?是兵家大?忌。请!」 幼清笑着推了一枚棋子,两人一见如故,打?得有来有回?,激战之时,幼清不免问问对方的身体,「我记得你们都是站着和?景元议事的,怎么腿成了这样?」 「他的腿早就断了,叫匠人钉的钉子,要不是回?程准备时,龙尊大?人看不下去?,下令把他吊起来,他还要拖着断腿往前走呢。」 幼清打?了个寒战,感慨:「真是个汉子…」 「断条腿而已,骨头?断了,肉还连着,过两天就长上了,龙尊也是大?惊小怪。」 「这哥们油盐不进,要不是龙尊大?人开口,你的骨头?都烂了。」同伴指着他说,「小腿骨从肉里戳出来,这哥还挥动阵刀,要杀个你死我活呢…」 「行了行了,少废话?,下棋呢!」 棋下了一会儿,看他神情?专注,幼清一派从容,大?家不禁调侃:「这下轻敌的是谁?」 这丫头?…本?领不小。 棋下得漫不经心,甚至在给他餵子,但这嵴背发凉的感觉…她?绝对是有绝招。 但他看不出来,所以额头?冒汗。 「将军。」幼清笑着吃了他的帅。 对方懊恼道:「方才不算,再来一局!」 这下休息室的伤兵都围了过来,毕竟能让方习战败的实在是世?间绝有,有人还热心地给幼清介绍:「我们方习哥可?是蝉联棋王争霸赛冠军整整二十七届的高手?啊。」 幼清问:「去?年也是?」 「去?年也是。」 她?不留情?面地拍下棋子,「今年就不是了!」 看她?斗志昂扬,整个休息室都沸腾起来,杵着拐的、挂着彩的都探着脑袋过来观战,景元这边好不容易找准机会脱身,飞到?房间里去?找她?,小幼清已经不在了,旁边的休息室倒是人声鼎沸,景元探头?过去?看看,果然看到?她?被云骑们围在中间,热热闹闹的,气氛极好。 景元无奈一笑,没去?凑这个热闹,就随她?玩去?了。 第38章 幼清连赢了十?几局,方习恼了,撂下棋子嚷嚷:「不打了不打?了,成什么样子。」 他是在说自己。 幼清笑着拱拱手:「先生承让。」 「行了行了,我要去透透气,有缘再会吧。」 说罢就要起身,他都忘了腿断了的事,没有杵拐杖,差点?跌在地上,旁边的兄弟扶了他一把,他摆摆手,倔强地撑起身体?,哼道:「这才?哪到哪,用不着搀扶!」 幼清背着手跟上他,笑眯眯道:「方先生,要不要我给?你瞧瞧腿?」 「用不着。你快玩你的去。」 「让我瞧瞧吧,没准明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呢。」 方习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 「自然,不就是骨头断了嘛,我可以帮忙接回去。」 「接也接了…唉,长不好了。」方习被人架着到了房间,幼清坐在他身旁解开绷带固定的支架,一条废腿已经?成了灰黑色,便是他本人也清楚,这腿回到仙舟,恐怕是留不住了。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截去,就不要想再长回来的事了,倒也不是他延误治疗,膝盖整个?碎了,腿骨直接扎了出来,他很?清楚保下来的机会不大,与其让治疗耽误时间,还不如多杀几个?孽物来得痛快。 第82页 工造司倒是有合适的义?肢,但带着假腿还能上战场么? 幼清看到他的状态都吓了一跳,不禁问:「不疼吗?」 「疼是小事。」 幼清皱眉道:「这腿没法要了。」 「是吧?无碍,工造司还有新腿等着我呢。」 他倒是乐观,不过看这个?样子…恐怕也是一种自我安慰。 「不过我倒是能治好。」幼清问,「你想要什么时候的腿?」 这席话把?周围人都问懵了。 幼清给?他的伤处贴了两张符箓,又?餵他吃了一颗止疼药,拿起镊子便将匠人的钉子拔了出来。 从体?内取出钉子的感觉特别奇妙…有点?像拔树根的感觉,黏煳煳的…几个?人看血和脓冒了出来,还想给?他的床铺垫上毛巾,幼清摆摆手,一点?也不嫌脏,手指点?过去就止住了血。 「便用你来之前的腿吧?」幼清说着,手掌相合,一时屋内铃声阵阵,狂风四起,大家被震得不敢乱动,只听幼清低呵一声,方习的腿便恢復如初,甚至还穿着他娘子给?他织的真丝袜子! 方习瞪大眼睛,抱着小腿说:「这…这是什么法术!?」 「干坤大挪移。」幼清叉腰道,「平时我可不会用啊,我赢了棋,得表示表示。」 「好一个?干坤大挪移…」 其实之前的法术并不叫这个?名字,也只能转移普通的东西或者功力,更不可能随意取代,但是自从她来了宇宙,结识了不少博士学会的学者,她还真去他们的大学听过课,幼清学会了一个?「平行宇宙」的概念,就把?自己的法术改编改编,这才?研制出了这么神奇的术法。 如果?牵涉到人嘛…幼清则会谨慎一点?,把?另一个?宇宙的方习的腿复制一下,给?这里的方习粘上,不然另一个?方习岂不是太可怜了?刚一出门腿就断了…噗嗤。 幼清摆摆手,总觉得不该笑,可有点?止不住。 她拍拍方习的肩,笑道:「这下可以走路了,但是也借了气运,可要珍惜这条好腿,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自然。」方习正色道,「多谢了。」 幼清摇头,她把?周围都变干净后,才?发?觉四周暗了不少,「怎么感觉灯暗了许多?」 「船上会模拟十?二个?时辰不同?的光线,方便适应与修养。」方习道,「如今应是傍晚。」 「原来如此?,那我再去瞧瞧有什么能吃的。」再给?景元带一份。 幼清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走了,方习本在发?愣,一看她走了,便忍不住站起来追了两步,避免截肢的命运,他怎不兴奋?见幼清没了踪影,方习的一腔热情无处发?泄,只得热烈地拥抱了陪在身边的部下和兄弟,一边亲着爷们的糙脸蛋一边说:「我要景元!景元!哎!」 说着就往指挥室冲去了。 徒留这群下属戳在原地,满脸男人的口水,大家嫌弃地擦了擦,方才?的事仿佛一场梦,谁都没看明白幼清到底是怎么把?过去的腿带过来的,走了一截才?觉得不对,「怎么…不去找姑娘道谢,去找景元做什么?」 「那姑娘不就是人家景元的女朋友吗?」 众人惊愕,「景元不还是个?黄毛小子嘛!?」 「人家人高马大的,早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别把?他当小孩了。哎,我也不清楚啊,我是猜的。」 「景元这小子…总感觉他前天还在吃奶…他这么好的福气啊…」城 大家本来觉得挺惊讶的,越说越觉得嫉妒,聊到最后都开始怪起景元了。 那边景元结束了一日的盯梢工作,正要往回走,就见那战神般的人物像个?兴奋的花果?山猴子直冲了过来。 方习搂着景元的肩膀,二话不说就要亲人家的脸,景元早就知道他的坏毛病,敏锐且嫌弃地躲开,尴尬道:「方伯伯,有话好说。」 「这丫头好啊,方伯给?你保媒,什么时候成婚?我有经?验,到时候在长乐天找个?最贵的馆子,钱我出!」 景元躲闪道:「这又?是怎么了?」 另一位前辈怎能让他躲?一边一个?,架着他往前走,方习这边说,那边做捧哏,「说得是啊,我今天也劝他,这次回去就把?事定了,他脸皮薄,不让我说。你看看,你方伯伯大力支持,这不是民心?所归吗?」 景元苦笑:「哪能我一个?人说了算?」 「就你这口才?,还怕说不下一桩姻缘?你爹年轻的时候可比你强多了。」 「我怎敢和爹爹比呢?」 「不怕,我俩,拉着镜流,够分量了吧?」 景元推辞道:「两位好意我是心?领了,但…」 「你这孩子犹豫什么,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城 「是啊!」 景元无奈:「都说了,并非是我一人的想法,贸然去问,会吓到她。」 「绝非如此?。」方习严肃道,「这姑娘绝对见过大风大浪,这种小事绝不可能吓着。」 「所以是怎么了?光是一碗圆子就收买至此??」 「你家那位治好了我的腿啊。」方习拍拍景元的胸口说,「真是聪颖良善的好孩子,和你般配!」 「治好了?」景元低头看看,方习高兴得鞋都没穿,裤子也只剩了一半,那条病腿白花花毛茸茸,可不是完好无损吗? 第83页 还有她办不成的事吗?景元捂额一笑,在自己房门前站定,阻拦着两人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切勿乱讲乱说,让别人听去可如何是好?」 「是个?会疼人的,我俩可不是那样的人,这种事只跟你商量,你要是应允,我们哥俩再去安排。」 他俩也想不到幼清其实早就听见了,不过也不怪他们,她的踪迹,便是镜流也无法察觉,能瞧见幼清最少得有百年的功力,更何况仙法奇妙,仙舟天人也不是人人修仙的。景元轻嘆,谈及和幼清的未来,他并无喜色,反而有些伤情,两人瞧见他这样,不免软下声音,哄劝:「你这般好的才?俊,在哪都是抢手的,不必妄自菲薄。伯伯们从不觉得你们不般配,简直般配得紧。从军以来,朝不保夕,有些话得提前说,景元,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 方习嘆道:「哎,是我们急了,我是太喜欢你,太喜欢那姑娘了。我们随军打?仗,一出去就是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光景,她又?不是仙舟人士…哎,想想也是,我们几个?老傢伙想看点?热热闹闹的喜庆事,你们才?多大!哎…伯伯不好。」城 「我知,你们十?分关爱我。」 方习拍着他的肩说:「景元…你日后必然有大作为。比我们…甚至比镜流…」 景元抿抿唇,方习道:「在其位承其重,以你的能力,自然能走得久远。你的私事,你好好思?量。我们都盼望着你能高兴,这便足够。」 景元一笑,连连道:「我知,我知。」 方习又?补充:「我倒是觉得你只要张这个?口,人家…」 「方伯伯!」 「行了行了,嫌我唠叨,我们走了。」说着便勾上朋友的肩头,两人并肩走了一段,方习才?低声说,「景元那小子不会觉得人家姑娘会拒绝他吧?」 「当局者迷,那小姑娘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他都看不见?」 「这么好的缘分,不然我去找找他爹,发?发?力,我们几个?老傢伙推一把?。」 「你怎么知道人家爹没发?力?没准房子都安排好了。」 「像他爹的风格。」 「你说他们现在的小年轻,都黏一块了…应该不至于没点?破吧?」 「不会吧?」 「万一呢…」 「不会吧!?」 * 实际上,他们俩就是没点?破。 幼清大抵是有几分矜持在的,毕竟这种事,让女孩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张嘴,景元那边…无外?乎是担心?一时动情,说一些山盟海誓,将对方束缚,他日她想要离开,就没办法那样轻松,自己也会伤情。 更何况,他确实担心?她并不应允。几个?长辈满脑子都是成婚,将人家捆在身边,一派老仙舟的封建思?想传统作风,景元并未想那么远… 只是想两个?人多待在一起罢了。 一场仗打?下来,两个?人几年不见,音讯不通,就依靠着相伴的回忆活着…下一场战争又?在几时?她与仙舟并无利益纠缠,和丰饶孽物也没有血海深仇,不过是出于情分才?来到前线,难道要她每次都与他一同?…还是说,让她留在仙舟,等他回来? 不论怎么想,对她都不公平。 与其那样…还不如… 景元一进来,幼清便抬起头,声音清澈地喊了他一句:「景元,你回来啦!」 「嗯。」他收起情绪,笑意温和,走近道,「玩得高兴吗?」 「我碰着一位方先生,他下棋有些本领,我们玩了一下午。」幼清端起桌上的包子问他,「吃了吗?餐厅只有这些,我就拿了两个?。」 景元确实没有用餐。他坐在她身边吃着肉包,幼清还要了一大碗粥,景元分得一个?勺子,两人就将粥分着吃了。 光线愈发?昏暗,外?面走廊倒是灯火通明,屋里就需要开灯了,景元起身开灯,下意识宽衣,刚将外?衣挂在架子上,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又?将放在腰带上的手收了回来。 幼清坐在床边摇晃小腿,垂头等着他讲话。 刚见面时,顶着那样浓烈的思?念,两人都主动各进一步,怎样的亲密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如今屋里没有丝毫寒冷的味道,他用不着给?她暖暖手脚,他们也相伴许久了,景元似乎没有留下来和她同?寝的理由,毕竟… 她是姑娘家,他本该以身作则。 可什么时候才?能在一处呢?平时要忙于军中事务,只有这会儿能够独处,他满脑子都是礼仪道德,倘若他真的走了,她又?该难过了吧? 「景元…」 「嗯?」 幼清指着舷窗说:「外?面好黑啊。」 好无厘头的一句。景元笑着拉上窗帘,幼清低着脑袋问:「你还要去督军?」 「不会,有人值夜。」 她立刻抬起脑袋,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 景元瞧见她的模样,一时心?里波澜四起,让他想快步上前,把?她搂在怀抱,永不放开。景元心?中百感交集,过了一会儿,他向她伸手,幼清纵然不解,还是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手心?,景元缠着她的手指,拉扯道:「难得闲暇,我们出去逛逛?」 第39章 景元与她并排走着,幼清勾着他的小指,昂着脑袋听他讲话,一派倾慕的姿态,两个人亲亲密密地往外?走,方习正在餐厅吃饭呢,看着他俩,一下便拍了?桌子,怒道:「赶紧给我成婚啊!」 第84页 大家往外?看去,外?面哪有人啊,只剩下方习这个暴脾气在这发疯,众人也都习惯了?,嗑瓜子剥花生,没一个人理?他。 城 景元自然是避开了人多的连廊。 他带她去了指挥室旁边的一个小房间。景元把她抱到天花板的小门?上,幼清钻了?进去,景元紧随其后,两个人在里面挪了两步便是一扇门?,往前瞧瞧,看样子像是过渡的舱室… 真?要带她出去玩啊! 幼清还?没上过这?么功能完备的星舰,她跃跃欲试,甚至还?想闯在前面开门?,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景元笑着把她拉回来?,挡在她面前打开了?大门?。 这?是内外?中转的位置,刚一迈进去,两个人便漂浮了?起来?。 窗外?跃动着仙舟的星槎,星星点点,浩若烟海,他们悬浮在这?狭小的宇宙,幼清哪有多少重量,像一滴水向上飘着,景元握着飞船的把手,一把将她搂了?回来?。 她摇晃双腿,嘴唇动了?动,但声音听不真?切,幼清便用了?内力和他传声:「有点像海里。」 可景元并不会她的功夫,只能笑着点头?,幼清胆子更大,她指了?指那个厚重的大门?,景元摆摆手,并不准她真?的出去。 幼清在他怀里晃动着两条腿,好似小龙在摆尾,她靠着他的胸口,用手指在舷窗上点着外?面的星槎,星槎的光芒在她的指尖下连成一条线,她勾勾指尖,那些星光就像烟花一样在星海绽放,便是驾驶员都忍不住探头?多看了?几眼外?面的奇景。 幼清指了?指烟花,似乎把这?个当做了?回礼。景元却捏住她的手指,让她乖一些,她可不是听劝的类型,幼清一把推开他,结果自?己?嗖得向后飞去,小鱼一个神龙摆尾… 结果飞得更远了?。 景元无奈,看她在空中摆动着不协调的四?肢,还?是迈了?两步,抓到另一个把手,将她抱了?回来?。 幼清惊魂未定,两条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再也不敢放开了?。 体验了?一把太空漫步,幼清还?有点不适应踩在实地的感觉,腿不是腿,脚不是脚的,景元扶着她往前走,两个人在中央宽阔的舷窗前站定,幼清道:「总有一天,我?也会带你去看真?正的星星的。」 「哦?哪些星星是假的呢?」 幼清笑笑:「唯有在消散时才能体会到存在的真?谛。」 景元负手望着窗外?,目光沉沉,似有感悟。幼清却抬起手,递给他一个冰淇淋甜筒。 「喏。」 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掏出来?的…不如?说,景元都预想不到她的干坤袋里究竟能掏出多少新奇玩意。 景元无奈,伸手接过,和她碰了?碰,「干杯。」 两个人并肩而立,吃着冰淇淋观景,幼稚又甜蜜。两条手臂贴近,不自?觉地碰触在一起,幼清抬头?瞧瞧他,景元没有侧目,但张开了?手,用指尖缠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她耳垂泛红,微微贴近了?他的臂膀,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温暖的手背和关节。 甜筒吃完了?。 幼清与他拉着,想往回走,奈何方才失重的感觉还?没有恢復,腿脚十分不协调,景元见状,笑了?一声,幼清刚想恼怒他笑话她,哪知道他松开紧握的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她被他打横抱起,幼清赶紧向周围看了?看,景元笑道:「怕被人瞧见?」 「我?…我?能走!我?还?会飞呢。」 「厉害呀,那怎么歪歪扭扭的?」 「我?还?是第一次飘起来?…这?叫什么,失重!」幼清握着他的肩嗫嚅,「真?的能走。」 「真?的能走,还?是怕被看到?」 话音刚落,就碰到一个巡查的云骑,对方瞪直了?眼睛,景元笑着和他点点头?,就差慰问一句「辛苦了?」,幼清埋在他怀里,错开别人才羞耻至极得说了?一句:「不怕…」 她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声如?蚊吶:「不怕被看到。」 景元唿吸一顿,他垂头?瞧瞧她,奈何她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埋在他的颈窝不肯出来?了?。 * 幼清确实轻飘飘的。景元抱起来?并不费力,他一路将她抱回房间,屋内昏暗,幼清被他放在床前,她根本站不住,立刻向后跌去,景元捞了?一下,也被她扯着衣服带到了?床上。 这?还?如?何走?他不想再提任何有关离开她的事了?。 他拢着她的腿,将她带上床铺,幼清扯着他的衣物,因?为她燥热不堪,她下意识拨开他的衣服,景元半挂着衣袍,膝盖顶着她,幼清唿吸不畅,搂着他的脖颈向自?己?拉扯,另一只手却在推他。 他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她是真?的羞热了?,景元抬手划过她的侧脸,竟然看到她脸侧隐隐约约的银蓝色龙鳞。 她握住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幼清调整唿吸,埋在他的掌心轻轻吮吸他的气味,景元不禁靠近两寸,贴近了?她的唿吸。 她的鼻尖和唇珠掠过他的侧脸,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潮气。 「清清…」 「嗯?」 「我?想回去后,与阿娘说说…」 她脸涨得通红,紧张道:「说…说什么?」 第85页 察觉到她的紧绷,景元立即收声,将唇抿紧。都是几位前辈撺掇,让他头?脑一热,差点说出来?。 景元摇头?,将她扣在怀抱,低声道:「没。」 幼清吞咽口水,侷促地躲在他胸口前,她声音小得出奇,但在寂静漂泊的星舰上,她的话语依旧清晰。 城 「到底要说什么啊…」 景元忽然笑了?,他捏捏她的鼻尖,幼清打了?个哈欠,她抬起两手去拍他的手掌,景元这?才松开,撑着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见他不说,仍是用一双多情眼溺她,幼清不免抱怨:「景元,你坏极了?。」 景元笑问:「哦?何以?见得?」 「反正就是。」 「那是这?件事太坏,还?是刚才?」 「每一件!」 「结果我?从头?到尾都在做坏事?」 「你这?么说也不错。」 「不该在你走不了?路的时候抱你。」 「不该。」 「不该在你冷的时候给你暖手。」 「不该!」 「那也不该在你无聊的时候陪你玩闹,陪你吃东西?」 「对!」 景元嘆着气,笑容却格外?温柔,他用指背勾勾她的碎发,在她脸颊滑动,声音沙沙地说:「也不该碰你。」 幼清气息急促,她握上他的手,在他手心吐息:「嗯…」 「不该想着和你多待一会儿…」景元说,「不该这?么忙…不该离开你…」 幼清忽然鼻酸,她摇摇头?,轻声说:「不对。」 景元抱住她,在她发顶磨蹭,和她低语:「这?次回程,我?准备向将军告假,休息一阵,回家陪陪母亲。」 「嗯,你走了?许久,家里肯定惦念。」 「同我?回去?我?们…」 他适时停顿,随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嘆息一般说着:「就这?样在一处,不再分开了?。」 不再去考虑未来?,景元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和她待在一起,玩什么都好,或者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将她抱在怀里,听着她的唿吸。 幼清闻言一愣,回神后,她像埋沙一般钻进他的颈窝,在短暂的沉默后,幼清点了?点头?,小声答应:「好。」 得到她的应允,景元露出笑容,将她往怀里融了?融,紧紧抱着,诚如?他所说,两人贴在一处,再也没分开。 * 若按照仙舟的计时,他们已经飞行?了?二十几个时辰了?,船体虽大,可能玩的并不多,幼清有时也会跟着景元去指挥舱转一转,偶尔也会碰到方习他们几个,不过方习并没有经常走动,甚至还?把自?己?的腿缠起来?了?,幼清不解,偷偷问过他:「是没恢復好吗?」 方习笑呵呵地说:「就当还?在恢復。你不必担心。」 幼清并不痴傻,看他的部下闭口不谈的模样便明白?,这?样的好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城 倒不是方习提防着同僚,而是这?种力量太陌生,更何况,幼清治疗也不是谁都要治一治的,那些轻伤的、能够自?己?痊癒的,自?然不需要她的医治,方习不想给她找麻烦。 虽然是个武夫,但是这?几百年并未白?活,什么该不该说都明镜一般。 幼清嘆口气,感慨他的考虑周全,平时景元没时间陪伴她,她就会和方习下下棋,景元叫人家伯伯,她也跟着叫,方习听了?,喜上眉梢,还?承诺她一到家就给她发红包。 他们待在一块,那些前辈没有半点长辈的架子,在她面前更是对景元闭口不提,跟在景元那撺掇的模样好似两个人,幼清发现他们确实没有恶意,更不是坏人,也就放下戒备,每天被塞点小零食,玩得不亦乐乎。 就这?么消磨了?几日?,她终于看到了?仙舟的影子。 云骑军凯旋归来?,流云渡早就布好军鼓号角,景元和两个前辈让来?让去,方习的嘴是一点也不美饰美饰,直接把景元推到前面说着:「我?们这?都快死的人了?,推辞什么呢!」 有人不乐意了?,嚷嚷着:「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想死。」 大家闹笑一堂,眼看快要着陆,又神情肃穆,站得笔直,等待将军检阅。 幼清比景元还?要过分,等待期间,她已经消失踪影,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腾骁亲自?来?接,公事谈了?半天,那些与景元亲近的、在军中有些分量的云骑自?然要绘声绘色地把他的功绩说一说。腾骁当即落实赏赐,薪酬翻了?一番不说,还?赏了?些绫罗绸缎、金银物品,景元推辞不要,腾骁一个眼神过去,他只好接下,等到众人散去,腾骁才朗笑着过来?拍他,嘴里说着:「该攒攒钱财了?,你家底殷实,但用到钱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少,你在学宫学到的就是书本知识,外?面还?有不少东西要学呢。」 腾骁自?然是真?心喜欢这?个新秀,他抬手叫来?镜流,细细嘱咐了?什么,镜流颔首,景元眼看不是告假的好时机,便选择了?沉默。 还?好腾骁提了?一嘴:「幼清哪去了??」 「不知。」景元无奈摇头?,「一下船就没了?影,没准是吃粥吃腻了?,去买点心了?吧?」 「她爱吃什么点心?」腾骁捏着下巴思索,「之前她说要讨赏,我?也不知该送点什么,你看看,什么能讨她欢心?」 第86页 景元一笑:「好吃的就行?。」 「未免有些太轻了?。」腾骁左右看看,确实没察觉她的气息,便道,「她如?今不在,等见面再说,如?何?」 问他作甚?他也不能决定她的去向不是?景元抱着胳膊摇头?,没应下也没拒绝,等到镜流离开,仅剩他们二人,腾骁才停住脚步,背着手立在他面前,低声道:「第一次参与联军对丰饶的讨伐,景元,你做何感想?」 景元轻嘆:「将军…我?只想,这?世上永无战争,没有人再牺牲。」 腾骁望着窗外?,落日?余晖下,天空寂寥,唯有闪烁的星槎打破了?沉闷,但也只有片刻。 一切终归平静。 「景元…」腾骁回头?,望着他,笑着揉了?揉他的手臂,语气带着在位者的稳重。腾骁有些欣慰、有些感嘆,「你说得不错。说得不错。」 他重复了?一遍「不错」,别的话,没再多说。 「去吧,回去看看你的爹娘,他们一定很想你。」 「是。」 景元退了?两步,还?是开口道,「景元想告假半月,陪伴亲人,将军…」 「去吧。」腾骁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陪陪你阿娘。」 不知为何,景元忽然觉得心头?一紧,匆匆地行?礼离开了?。 第40章 幼清也不是爱邀功的,她躲到了持明的队伍,藏在丹枫的莲花里,等到他?们抵达鳞渊境,她才冒出头来,先去看了看那对小夫妻和弘月。 弘月没有任何孵化的迹象,而就?如幼清所?想,龙族孕期很长,那位女子怀了许久还是六七个月的模样,行动不?至于太沉重,但也不?轻了。 城 还好?她们气色都不错。卜荀照料得十分?用心,幼清诊脉瞧了瞧,孩子和母亲都很平安,也不?必额外干预,瞧见幼清回来了,小夫妻不?免有些着?急,追问:「怎么还没有生产的迹象?仙舟人都是十月怀胎…虽说过长,也没想到这么长。」 「没办法,生出来还得孵,孵也得几年。龙就?是这样的生物啦。」幼清笑?问,「着?急了?」 「怎不?着?急?」 「好?事不?怕晚。如果累了,就?多休息休息,带着?这样大的孩子确实辛苦。」 幼清温柔地宽慰着?他?们,小夫妻的焦虑淡了,又开始追问孩子的大小男女模样,幼清问:「你们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他?俩异口同声说了「女孩」,幼清点头,「便是女孩。」 这下他?们都笑?开了花,说着?长得像妈妈的话,一定?是个小美女。 趁着?他?们交谈的时间,幼清又去瞧了瞧弘月。弘月很健康,肺病也没有復发的迹象,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和幼清离开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难道说,持明准备破壳并不?会变大?弘月在里面都不?会生长吗?现在她有点理解那对小夫妻的焦虑的心情了。 可着?急确实没有用,她坐在一旁和卜荀与丹枫聊了会儿天,便打开玉兆,询问景元的下落。 丹枫道:「景元应当在家?。」 丹枫无父无母,镜流也是孤身一人,白珩是个外来户,只有景元的家?在此处,离家?多年,第一时间回去理所?应当。 丹枫没有张罗饭局,如果白珩和镜流要来,他?会接待,她们不?来,他?便回到宫中?歇息。 「留下么?」丹枫用尾巴缠着?她,幼清躺在他?的大尾巴上说,「之前答应景元要去他?家?看看他?母亲,不?知今天合不?合适。」 丹枫点头,和她道:「若无处可去,可随我回洞天。」 两条龙天然?的亲近,幼清之前总是和他?待在一起,摸着?长长的龙尾巴,她也会觉得安心。 正想应下,景元便回了消息。 【云骑哥哥:与将军告假,已至家?中?。你在何处?】 【小鱼:鳞渊境,在给人复诊嘞,现在已经结束了。】 【云骑哥哥:差人去接你?】 幼清本以为他?会自己来接她的。景元没什么少爷架子,要是能?亲力亲为的,很少委託给下人,更何况是来接她?幼清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对劲,她不?禁坐起身子,和丹枫道:「龙尊大人,我走一趟,有事玉兆联络。」 「好?。」 丹枫松开尾巴,看她踏风而起,一柄长剑飞到脚下,朔风袭来,幼清转瞬没了踪迹。 * 景元家?的大门紧闭,幼清落在地上,守门的瞧见了,立刻为她开门,引着?她往里走,刚一进屋便闻到浓郁的药气,幼清站在当厅,下人见她听了,便道:「幼清小姐请进。」 「是不?是要通告一声?」 「哎,您客气什么?」大家?早就?把她当成一家?人了,还整这些虚礼。 幼清只好?跟着?往里走,下人直接把她引到了景母房前,两位侍女见状,开门通告一声,便抱着?幼清的胳膊把她迎进来了。 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屋里,只不?过…他?母亲坐在床上,身形憔悴,满面病容。 不?过对方还是挂着?笑?,伸手要她来,幼清也笑?着?坐过去。 「抱歉,身子不?爽,没来得及出去接你。」 幼清摇摇头,低声问:「伯母哪里不?舒服?我给您瞧瞧?」 第87页 「不?必了,丹鼎司的老朋友过来看过,也吃了药。」 景元却不?这么想,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景母立即阻止道:「可不?能?因为幼清和我们亲近便随意叫人看这看那,你也太会使?唤人了。」 景元嘆口气,坐在一旁不?讲话。 景父笑?笑?:「早就?听景元说你要过来玩,出征在外,吃得肯定?不?尽如人意,贸然?吃太多油水又损伤肠胃,今天吃一些温补的,如何?」 幼清点头,「多谢伯父,我吃什么都好?,就?是景元很辛苦…我这里有一些安神的药,放在他?的膳食里就?行。」 夫妻俩相视一笑?,幼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往床上挪了挪,景母气色大好?,笑?吟吟地挥手,「你们快去安排,景元,盯着?点,桌子、餐盘,还有採买的东西,可别出差错。」 当丈夫的听了立刻就?去做了,景元这个做儿子的笑?得却有些勉强,他?站起身,给了幼清一个恳切的目光,幼清怎么看不?懂,立刻回了一个「包我身上」的手势。他?才露出一些笑?容,兴许是习惯性的,他?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尖,幼清吓得立刻打开他?的手,就?差和他?说:「你妈妈还在这呢!」 景元摸摸挨打的手背,笑?着?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幼清便开始发力,哄着?骗着?要给她看病,景母也是人精,看她这样在意关心,还是服软,让她诊了诊脉。 幼清搭在她的脉上,一时心里酸涩翻涌,细细听了半晌,还是紧抿着?唇,放开了她的手腕。 「油尽灯枯,人老了,什么药都没用了。」景母和她半开玩笑?道,「怀炎将军似乎活了许久,不?知道他?有什么仙丹妙药,我听闻朱明仙舟有一位青年工匠,是他?的弟子,景元和我说,他?俩相处很好?,你应该也见过吧?他?日有缘,不?如你替我问问?」 幼清闷闷「嗯」了声,景母笑?道:「也是我不?好?,景元一走,我的心就?乱了,每天担惊受怕,睡不?安稳。唉…当初他?若是听他?父亲的,在地衡司讨个差事,每天轻轻松松的,还有假期可以出去转转,多好?。家?里也不?差那点军功和报偿,家?里什么没有呢…」 「不?过我听闻腾骁对他?很是器重。那样碌碌一生,不?如切实地为仙舟做些什么。」景母道,「我如今觉得十分?骄傲,有这样体贴又勇敢的好?孩子。」 幼清点头,「景元是很好?的儿郎。」 景母笑?着?搭上她的手,忽然?问:「喜欢吗?」 幼清有些懵,她眨眨眼睛,景母又问了一遍:「喜欢景元吗?」 幼清的脸皮薄,一听这话,立刻就?涨红了,她低着?脑袋不?敢讲话,景母拍拍她的手背,还压低声音,逗她说:「这儿就?你跟我,我不?和别人讲。」 城 喜欢吗? 喜欢。从第一见他?,他?跑过来,带着?朝阳…那样俊朗、潇洒、无拘无束,她就?觉得喜欢。 之后…喜欢他?的体贴、温柔、落落大方,喜欢他?的聪慧、勇武和善良。他?没有值得挑剔的地方,他?可爱又帅气,比棉花糖还招人喜爱,她没理由不?喜欢他?。城 没什么遮掩的必要,她点头,轻声说:「喜欢。」 或许他?的家?人想要深深的依恋以做保证,但也无法掩盖这种少年情愫的单纯与清澈。 「他?喜欢你喜欢得紧。」景母拍着?她的手背说,「上次你走后,他?闷闷不?乐,每天都对着?鸟叫你的名字,哎呀,把我们两个人看得抓心挠肺!」 幼清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依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想法,恨不?得明天就?要抱孙子,后天就?四世同堂。」 幼清真的准备要钻了。 「但…这样两个人在一块,高高兴兴的,聊聊天、吃吃饭,一块看看落日,不?也很好??」景母轻嘆,「即便日后无法相守,这样的时间,也值得回忆。」 幼清讶然?,她看向景母的眼睛,对方取下了手中?的玉镯,轻轻戴在她的手腕上,「人生难得一喜欢,喜欢就?多在一块玩闹,累了就?一起回家?吃饭。你漂泊在外,散心也好?、有更远大的抱负也好?,既然?来了仙舟,就?把这当自己家?。」 幼清握着?手上沉翠的玉镯,这中?间有棉,色并不?纯,比起之前他?们送的玉佩价要低不?少,而且这是个老物?件… 「这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还是我那位老婆婆给我的,那时候家?里并不?富裕,后来这大家?族才兴盛起来。」景母笑?道,「反正不?管日后谁主?家?,我只中?意你。」 幼清望着?玉镯嗫嚅:「我怕…」 「你什么都不?必怕,更不?要觉得是负担。」景母始终怀着?温柔的笑?意,轻轻道,「就?当你有了一位干娘,怎么样?」 话已至此,幼清没有推脱的理由,对方费尽心思,怕吓到她,她哪里还有推辞的道理,幼清同样回道:「我…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景母的眼睛亮了亮,笑?问:「真的?」 「嗯。」幼清坚定?点头,「我会好?好?照顾他?,您就?放心吧!」 这下把景母高兴得笑?得喘不?过来气,连连说:「好?好?好?,你好?好?照顾他?…哎呦,我儿好?有福气。」 第88页 她本就?不?想走。非要走,她也要把景元带走。 见不?着?的日子太难熬了,幼清不?愿意吃这个苦。更何况,她已经答应景元,两个人要在一处,不?再分?别,答应的事,就?不?会转悔。 她远赴群星之间,即是好?奇,也是散心。修行的事已经到了尽头,她孤身一人,始终没有同行的人,即便是好?朋友,都是这样,一段段,一阵阵,并不?长久。 找个好?地方安家?也未尝不?可,再说,停在仙舟也并不?代表她不?够自由,自由同样会带来寂寞,所?以收到镜流的消息,她才会那样高兴,直奔仙舟。为何他?们都把她当成了负心汉,怕她搞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好?歹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聊到这,景母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她拍着?幼清的手,又抱又摩挲的,喜欢得不?得了。 幼清自然?清楚自己有多讨人喜欢,毕竟不?喜欢她的只有那些穷凶极恶的大坏蛋,兴许是那句「干娘」让她很有感触,幼清坐在景母身边,陪她讲话,一会儿都没捨得离开。 第41章 景元回来,家?里的氛围好了不少,幼清一来,家?里瞬间?亮了一圈,看着所有人都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景父都嘆道:「真是蓬荜生辉。」 幼清赶忙道:「不敢不敢…」 不说年龄,身份上,景元的父母是长辈,怎么敢当呢? 幼清总是十分谦逊,有时自夸也是为了叫人安心,实际上,她并?不是那么自得自满的人,也没有?架子,碰见?真心疼自己的也会掏出一颗心对待,景元家?是个好人家?,他的父母都很温柔和善,每次她一来,反而让她非常想念自己?的父母亲,那样亲切…叫人怀念。 他们在幼清的坚持下,搬了个小?桌子挪到景母的卧房,四?个人一起吃的晚饭,景母笑声不断,脸上也有?了血色,景元的不安都消散了不少,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了饭,景元也很听话,将她说得安神?汤喝了,刚喝下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开始犯困,看儿子打了哈欠,景母便推着他们说:「行了,别都围着我,舟车劳顿,快去歇歇吧。」 景元握了握母亲的手,问身旁的侍女说:「药都吃了?」 「吃了,都吃了。」 「幼清的呢?」 幼清接话道:「药没问题,不必再加。」 景元的心一下便沉了。 他收起笑容,却不敢露出一点忧愁的神?色,只能继续装着轻松,起身道:「既如此,母亲先歇息,我安顿客人。」 城 「好,你们去吧。」景母笑着说,「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要把她留在屋里和我住了。」 「您这话说得,像是我抢了您的女儿。」景元笑笑,「她也未曾好好歇着,明日再陪母亲说话。」 「知道,去吧。」 景元扶着幼清的背,与她一同离开房间?,临走前,景母还带着笑和丈夫讲话,比他来时的灰败脸色好太多… 定是幼清的治疗起了作?用。 他的手滑到她的腰间?,幼清仰头看他,他目光沉沉,不知在思索什么,等到两个人走到他的房间?,景元才醒了过?来。 连廊没有?人伺候,景元也没有?伴身的侍从,他们不必遮遮掩掩。 他推开门扉,另一只手还勾着她的腰肢,幼清瞧瞧客房,又看看他,景元已经没有?再思考礼仪的事了,他抵着门框,卸下一身伪装,整个人都显得疲惫憔悴,他松开她,抱着手臂,有?些无助地靠在门上。 「幼清…阿娘她如何?了?」 「别担心,明日我再想想方子。」幼清轻抚他的胸口,安慰,「不要急。」 「我知不该再劳烦你…」景元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可我现下只愿意信你。抱歉。」 「无妨。我不觉得麻烦。」 他瞧瞧她手腕上的镯子,垂着眼,又轻轻和她说着:「抱歉,是不是又让你操劳了?」 幼清一阵心疼,她摇摇头,景元推门道:「多谢你,照顾我与母亲。」 幼清扶着他回到房间?,她俯身揉揉他的脸颊,他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软软地埋在她的掌心,幼清给他解着衣物?说:「不要怕,你先好好睡一觉。时间?还长。」 时间?还长…于?长生种而言,时间?确实长得过?分。可他现如今怎么觉得时间?这样短…短得让他恍惚。 他忽然想到那次看到云骑演武的午后,云骑军声势浩大,气势如虹,他是如此倾慕。 可战争太残酷,时间?又太残忍。 景元短暂地遗忘了幼年便沸腾起的热血,他感到了异常的无力与疲惫,甚至开始怀疑他的一意孤行是否是正确的。 加入云骑后,陪伴父母的时间?少了…在外远征,和喜爱的女孩也是聚少离多。而得到的回报…那些俸禄与地位,又不是他心中所?想。 一回到家?,就如同卸下所?有?防备的幼虫,蜷起自己?的肉体?凡胎,再也无法像在外面那样坚强了。 在他出神?的时候,幼清已经帮他弄好床铺,她叉着腰问他:「怎么样?还要喝水吗?」 景元摇头,「不必,长久以?来…都辛苦你了。」 「我想这么做嘛,如果我生病了、累得直不起腰,你会不会照顾我?」幼清解开他的髮带,抚着他的脸说,「你给我铺床、带我吃饭,我可不觉得麻烦你,反而很得意呢。你就好好享受我的照顾吧。」 第89页 他失笑,安神?的药物?带来的困意十分沉重,他侧过?身,刚想躺下,便见?她欲走的背影。 幼清走的有?些急,景元不知道她要去哪里,要忙着做什么。 他只知道,他并?不希望她离开。 刚走两步,身后便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踉跄两步,手臂紧紧缠住她的肩膀,另只手绕过?她的腰和腹,把她牢牢地箍在了自己?身上。 他喉咙沙哑,哽出一声,「别走。」 短暂的犹豫过?后,她侧头,蹭着他的脸,气息温热吹拂,「好。我陪着你。」 * 景元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他噩梦缠身,不知是幼清的药起了作?用,还是他心绪不宁,身体?太过?疲惫沉重,总之,他始终无法甦醒。 梦中景色光怪陆离,似有?千万万歌者吟诗,有?千万万战鼓齐鸣,他化出武器,被困在中间?准备迎敌,紧接着,那千万万道刀光飞来,他抬刀迎接,可越挥越多,刀光刮破了他的手臂、大腿,鲜血喷涌,他无法。轮转唿吸,身体?难以?维持,几乎化成了一滩血水。 片刻后,景元从血液中復生,他睁开眼,看到同行的云骑兵士与那些骁卫前辈笑着叫他「景元」。 景元想去伸手触碰,对方却化成了一片淡蓝的凭证,那些记载了云骑军身份的凭藉如同大雨坠落,景元站在当中,无计可施,只能颓然地看着。 暴雨终于?停止。 他以?为噩梦停歇,刚刚放缓的唿吸,他就被人按住肩头,景元回首,曾经照顾过?他的骁卫被孽物?削去半张脸,那里蠕动着…有?什么准备破土而出。 「景元…」 对方张口,牙齿和血液一同坠落。 紧接着,那些昨夜还在谈笑的朋友纷纷成了这幅模样,他们伏在他的脚边,哭喊着他的名字。 千万万歌者在吟唱,千万万战鼓齐鸣。城 景元脸色惨白,尸山血海如浪翻滚而来,景元握住阵刀,勉强支撑着自己?不被冲散,在那些扭曲的同族的尽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好孩子」的人。 「母亲…」景元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尽头的光芒。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终于?抵达她的身边,但她回头,金色的银杏叶纷纷坠落,景元在那他无法直视的扭曲模样中轰然甦醒,他浑身浸水一样湿漉,口中却干得仿佛火烧。 他翻身下床,却不慎跌倒,桌上的器物?噼啪坠落,幼清听到这里的动静匆匆赶来,与此同时,景元也抬起头,望向那已经空了的鸟笼,以?及鸟笼下,歪歪扭扭攀附而上的松枝。 梦中的场景翻涌而至,景元只觉得胃部翻江倒海,让他呕了出来。 苦水混着血液…还有?因为呕吐而憋出的眼泪。 幼清跪坐在他身边,他忽然颤抖,警惕地握住身旁的武器。 「是我…」幼清怜惜地擦拭着他的唇边,「别怕。」 一唿一吸间?,他似乎已经恢復了理智。 「抱歉。」他说,又用手格挡,「我自行清洗,太脏。」 「怎会?你病了。」 他摆摆手,因为无力遮掩,他的动作?带了逃避的意味。 「没事的,景元。」幼清揉揉他的肩,将他擦拭干净,声音温和地哄他,「好了…现在我们回到床上坐一会儿吧?」 景元并?非是坦然接受,而是因为无法做出下一步判断,只能顺从地与她坐在床上,幼清没有?用她便利的仙术,她温柔地用沾了热水的毛巾擦他的脸与发,还取来一杯热茶让他漱口。 尽管不想这样让她操劳,但是有?她的安抚,他的疼痛缓解,心情也缓和了很多。 「还有?哪里不舒服?」她轻轻揉着他的胸口,和他说,「要不要再躺会儿?」 因为梦境的可怕,在面对自己?的床铺时,他本能地摇了摇头。 幼清抿抿唇,又笑着说:「那要不要我抱你?你来靠着我?」 他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情,不过?对上她笑容可掬的脸,景元的情绪好转,小?幅度地点点头。幼清把他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说:「也不知道你是吃什么长大的,竟然能长这么高,我都抱不住…」 景元轻笑,抵在她的肩膀垂下眼皮,胸口的疼痛和胃里的酸涩袭来,他鼻尖发紧,眉头微微蹙起,让他不禁抬手,紧紧抱住这溢满馨香和温暖的躯体?。 「幼清…」他涩声叫她,幼清的眼睛瞬间?红了,她轻声应着,身体?被他融入怀抱,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痛苦,景元埋在她的肩头,像只困兽在笼中忍受痛处,幼清心痛不已,在他侧脸轻蹭,他回以?同样的动作?,口中还在呢喃她的名字。 这么抱了一阵,他似乎是缓过?来了。 幼清捧着他的脸瞧瞧,他报之一笑,错开她的注视,无奈道:「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么不中用的模样。」 「哪里不中用了?我倒觉得这样抱着很好…」 景元盖着她的手背,温声道:「谢谢,一直伴我身侧。」 「那是自然,我应下的事可不会变,不像某些人,捏着人家?的手说『都依你』,转头就去帮了别人。」 她还记挂呢? 分明是…故意在逗他开心。 第90页 幼清把周围整理干净,也擦拭了他的病痕,整理完备后,她站起身来,景元看她准备走,便随她起身,在她身后道:「好好好…是我的错。还恼呢?」 「哎,你可不能这么说,说得我小?心眼,我可没恼。」 「好,你没恼。是我恼人。」 他随她下了楼,幼清扭头就往厨房走,景元紧紧跟着,听到他俩的说话声,厨房里还传来一句调侃:「这还不到一天,就把我们幼清惹生气了?」 景元听到母亲的声音,一阵讶然,他推门而入,便见?幼清搂着母亲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告状:「伯母,我可没生气,别听他乱说。」 景母将面粉点在幼清的鼻尖,景元靠近两步,问道:「您能下床了?这些事…不必您亲自动手。」 「今天一大早我便醒了,幼清见?丫鬟们进进出出,便走进来陪我说话,她说爱吃甜的,我就想起来你小?时候也爱吃的红糖饼,就想着给你们两个做一些。」 「阿爹呢?」 「採买东西去了。不用管他。」 幼清看着锅里油亮亮酥脆脆的糖饼,便张罗着要捡出来,景母给了她一个碟子,她用锅铲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摞,等到放不下才停止。 做了不少。 景元提议:「我来替您。」 「笨手笨脚的,不用你来。」景母也用胳膊肘拱拱幼清,「你也是,早早起来就陪我做这些,现在熟了,赶紧吃一块歇歇。」 幼清没有?客气,她捏起一张小?饼,小?心咬开,热气扑面,她吹着气,等了一会儿才咬第二口。 热、甜、酥…幼清给自己?的嘴巴扇风降温,还不忘大力推荐,「好吃!景元,你也来一块?」 他望着她的模样,笑着垂头,在她的牙印旁咬了一口。 幼清呆在原地,等他起身才回过?神?,她耳垂红红,躲在景母的怀里吃着剩下的部分,景母揶揄地看着他们两人,手里的活却没停下的意思。 景元站在她身侧,帮忙揉面,做了一上午,饼子都能堆成小?山了,幼清自己?就装走了一半,剩下的上了餐桌,即便这样也没吃完,幼清用了个法子把红糖饼贮存起来,不论什么时候拿都是热乎乎的。 做完这些,景母才觉得累,说要回房休息。景元看着母亲回到房间?,人立在门口,静静凝望着屋里,幼清抚着他的肩,他揉揉她的手背,侧首道:「有?没有?吃好?」 城 「吃得可好了,伯母说明天还要给我做糕点呢。」幼清笑着说,「我还没想好要什么样的,明天我再和伯母说。」 景元捏捏她的鼻尖,她搂上他的腰,下巴磕在他的胸口,仰起脑袋问:「你累不累?是回房休息,还是去书?房待会儿?」 景元垂着头,用手勾她的脸颊,温声问:「去书?房玩什么?」 「我瞧见?你有?不少收藏,主人不在,我哪敢动呢?要是你不想回房睡觉,就给我讲讲你那些新鲜玩意吧。」 他哪有?什么「收藏」,都是他意外得来、或者买到的小?玩意,很久以?前,父亲听说他想撤了古玩和藏书?,把那些东西摆在柜子里,景元还挨了顿打,但被打了一顿之后,那些东西还是上了架子,就连那间?大书?房,父亲都让给他了。 兴许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才真正沉下心来读书?,年幼的他心里对父亲还有?埋怨,但坐在书?房,看着父亲特地给他打的「展台」,景元又忍不住想,父亲是爱他的,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陪幼清来到书?房,那些花样繁多的小?玩意确实与书?香墨香完全不搭,景元长大之后,这里就成了落灰的地方,不过?母亲都会叮嘱家?仆打扫,不至于?太脏。 这里有?行商带来的信息发射器、名为「手枪」的武备、其他行星上的石头,或者一些外来的游戏盒,在那个捡树枝都能快乐一下午的年龄,这些舶来品对小?孩的诱惑无疑是巨大的。 包括…带着一位巡海游侠签名的「通知函」。 听说是一位星际通缉犯利用一些不可告人的方式躲藏在了仙舟,追杀他的巡海游侠将通告函扔到了将军府和地衡司,景元这才得到了这个「周边」。 从此以?后,他便开始嚮往除邪惩恶的游侠生活,不过?也仅存于?设想层面。 幼清也瞧见?了那张通告函。 她笑笑:「我认得他,很像那人的作?风。」 景元道:「你们曾会过?面?那我们…也算有?缘。」 「我把镜流送回去的时候也见?过?你呀。」幼清背着手说,「那时候还是小?小?一个,毛茸茸的。」 景元失笑,他回忆起那天,似乎确实见?过?她的飞行器,但确实不曾见?过?她的面容。 幼清抚着他的柜檯,贴在玻璃上望着里面的小?玩意,景元立在她的身后,两个人的目光一同落在邀请函上,幼清忽然道:「和我走么?」 「嗯?」 「过?巡海游侠的生活。」幼清侧头道,「星海广大,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第42章 多年后,景元还是会想起那天他们在书房,她提出邀请的样子。 如果他立即答应下来…未来将会如何? 她还是那样体贴,见他迟疑,又摆摆手,笑道:「没说现在就把你拐走,而是说以后,我又不是大忙人,也不会一瞬间消失,在我这,机会每天都有!等你哪天想了,我们便可以立即出发?。」 第91页 景元确实在犹豫。 他的神色中有惆怅、迷惘和化不开的哀伤。景元望着自己年幼时的梦,有威武高大云骑、有行?侠仗义的游侠,有那些惩凶除恶后的欢唿。 可在面对战争时,这些热血沸腾的年少梦想被冲击得溃不成军,他握紧手心,牢牢地望着玻璃中泛黄的纸张,同样也望见了他自己。 这次,他不是客气,也不是婉拒,而是和她说:「嗯,我会考虑的。」 幼清的眼睛划过一圈闪光,她笑着说:「真的?那太好了!这样我也…」 她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幼清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她依恋地望着他,景元用手背拂过她的脸颊,她蹭着他的手,柔声说着:「不要怕…景元,如果你?心中迷茫,就和你?的父亲商量一下吧?好吗?」 和父亲商量么??景元看?看?父亲为他打造的展柜,于是点点头,与她说:「待明日…我会与他商量。」 他们在书房待了一整个下午。景元和她分享着她从未参与的过去?,仿佛在弥补着什么?,幼清听得十分认真。 晚餐前她离开了一阵,随后,一家人聚在一块吃饭,景元看?着母亲的面色好转,尽管有些疑虑,但他还是迴避般没有多问。 或许是幼清的药起了作用。一切都会好的。 他安慰着自己,尽力保持最好的模样,不再?让父母忧愁。 饭后,幼清又陪着景母待了一会儿?,她忙上忙下,还督促着丫鬟们给景元熬安神汤,暮色已至,景元看?到她端着黑乎乎的汤药进?来,一时有些抗拒。 他坐在桌前,说着不必劳烦,可手实在不想去?接她递过来的碗。城 他竟然会害怕一碗药。 不…他害怕的不是药,而是睡眠和噩梦。 在景元看?来,幼清对他、对其他病人都是温声软语,不会真的动气,但景元却觉得今日的她有些强势,他并不想喝药,可她表情严肃,端着药,一直想要送到他的口中,让他都有些牴触。 景元微微后仰,他唿吸凝滞,躲开她的勺子,幼清嘴里哄着:「不要怕…」 景元被勺子顶开唇齿,苦涩的药汁滚入喉咙,他神色艰难地捂着双眼,紧接着便是第二口、第三?口…城 他喝完了药,头沉得要命,幼清抚着他的背说:「你?长久休息不好,已经?持续了百余天?,再?加上打仗落下的伤…吃了药,你?就会睡着,接下来的事,就相?信我,好吗?」 景元想告诉她,他相?信她,从不怀疑。 但他确实恐惧入梦。 幼清的药让他很快睡着了。 景元期盼着自己不再?做梦,但事与愿违,他再?次堕入了一片黑暗。 是夜晚的战场。他环顾四周,尸山血海、枯枝攒动,丰饶的力量撑起那些破碎的血肉,景元坐在中间,望着脚底丛生的青草与绿叶,他不禁抠入泥土,将那些翠色蜷在掌心碾碎。 他听着悉悉索索的动静,始终无法抬头去?看?。 忽然,一滴水坠向?梦境,景元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片水蓝的月色,海水瞬间充盈了整片梦境,他看?到游龙如织,鱼群海兽在高大的宫殿尖顶盘旋飞舞,耳畔则响起了螺号与鼓乐,轻快无比。 幼清身着水色云披,配以珠翠珍珠,环佩叮噹,恰如神女?从天?而降。墨色的长髮?在水中缓缓游动,她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沖他一笑。 「看?吧,我说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幼清侧头贴在膝盖上,每一个字都变成了透亮的小泡泡,将她衬托得如梦似幻。 景元望着她,又看?了看?海中的景色。 「漂亮吧?」幼清和他说,「这里是我的家…我现在在你?家叨扰,就带你?来我家瞧瞧。」 「嗯…很漂亮。谢谢,幼清。」他的声音同样化成了泡泡,幼清伸手摸摸他的发?顶,他看?向?她,用手点了点她眼下的装饰。 亮闪闪的,却盖不住她明亮的眸色。 幼清笑笑,将脸埋进?他的手心,他靠近她的怀抱,幼清伸手,把他揽在胸口。 即便是梦里…她身上的味道也带着甜,如此令人安心。 在她的深海,没有战乱,没有鲜血,他放缓唿吸,幼清说道:「睡吧,景元,我在这。晚安。」 他唿出两枚泡泡,深海的景色也随着他的唿吸逐渐淡去?,那耀眼的神女?大人褪去?神装,化成他睡前见过的模样,微微放着橘黄色的暖光。 黑夜之中,唯有她温暖、恬淡……如同不灭的烛火,让人无法再?心生动摇。 * 次日清晨,幼清仍旧不在身边。 景元一夜好梦,精神已然恢復了不少。窗台上的鸟笼、盆栽尽数被谁撤走,反而换上了几个天?外的装饰,景元盯着趴在他桌子上的海星,不免有些无奈。 他穿衣起身,外面忙忙碌碌,正在准备早膳,最近的饭都是搬到母亲屋里吃的,今天?恐怕也要如此,景元去?往母亲的卧房,还没进?去?便听到笑声阵阵,幼清把他的阿娘逗得欢笑不止,景元看?了看?父亲,他温和地看?着她们,难得沉默。 景元发?现父亲很少讲话了。 以前总觉得他唠叨,现在却不适应他的安静。景元走到父亲身边,他拍了拍景元的背,然后握住了儿?子的手。 第92页 习武之人的掌心总是有淡淡的粗糙感,不过景元还年少,手摸起来也没那么?糙,被老父亲摸手的景元没由来得不适应,但景元并未多话,见父亲没有松开的意思,儿?时对他的依恋涌上心头,令他轻轻回握着,就像幼年拉着他的拇指那样。 一顿饭吃得也很热闹,饭后幼清不想离开,就留在了屋子里,她似乎有些歉疚,景元品了半天?才明白,她是因为「霸占」母亲,让人家的正牌丈夫无法进?屋而感到惭愧,景元都不禁失笑。 夫妻百年,哪会像新婚那样腻在一起,一分一秒都分不开呢?景元见过二老最亲近的模样,也就是拉拉手,自然,两位在屋里的事,他从未多想过。 幼清在这和他阿娘说话,两个男人自然而然地退出屋里,景元望着父亲,低声道:「爹爹…」 有些话如鲠在喉,他忽然止声,而他的父亲却拍拍他的手背,带着他回到了书房。 父亲的书房是临时改成的,并不大,这里堆满书卷,桌上也是错落放着书册和信纸,父母早已不在地衡司当值,公?文少了许多,竟也比以往清爽不少。 两个人挨着书案坐下,景父抬手泡茶,景元嘆口气,与他道:「幼清昨日问我要不要同她一起,以巡海游侠的身份践行?帝弓的命途。」 「你?是如何回復的?」景父像是早有预料,神色不动地问他。 景元垂着眼眸说:「我说会考虑,父亲…我想答应她。但她说,希望我和您商量再?做决定。」 景父呵呵一笑,他斟着茶,垂头问着:「不是圆了你?儿?时的梦,为何愁眉不展?」 「父亲不觉得孩儿?毫无担当,逃避责任吗?」景元身体前倾地追问,「就这样一走了之,弃父母与仙舟不顾,辜负将军的期许…这样,您都不责备我吗?」 「听起来,你?是来找骂的。」 景元闻言一怔。城 父亲的目光温柔而深邃,并不同于他当年非要加入云骑时的担忧与气愤,如今这双眼中,唯有望不到尽头的慈爱。 「去?吧,景元。只要是你?的心愿,爹爹、阿娘,都不会阻止你?的。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决断,不必再?走父母认为的『轻松的路』了。」 「可…」 「可是你?心中仍有迟疑。我们、仙舟的未来,以及腾骁的期许,你?放不下。」景父道,「我听闻立下赫赫战功,力挽狂澜,挽救三?军于万一,父亲为你?感到骄傲。」 他曾经?多盼望父亲的认可,多希望能听到父亲的夸赞啊,但如今,景元没有了欣喜的感觉,反而十分自嘲。不论?旁人如何赞扬他,他始终提不起一点高兴的心情,因为他清楚,他的战功是用同袍的命累积的。 他低着头,安静至极,做父亲的长嘆一声,握着他的手腕道:「爹爹知道你?心中已有决断,只是…你?太年幼,又是初次临战,你?如今的自责与痛心,爹爹都知晓。」 景元一瞬鼻酸,他侧着身子,将所有情绪藏在阴影处,父亲的声音缓缓传来:「幼清和你?何其相?似…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些微小的幸福,害怕失去?,害怕离别,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不会有任何人再?受伤。」 「但是景元,不论?是你?、我、还是你?的母亲,甚至是天?外的神仙,力量都有穷尽,都有无法企及的所在。即便是星神也不可能决定整个宇宙的命运,更何况祂们都难逃一死!」 景元抬首,父亲目光矍铄,锐利地点出问题所在:「他人的命运,我等?无权干涉,唯有自己的命途,掌握在自己手中。景元,既然已经?做好决断,便无需犹豫不决,何必再?遮掩摇摆,依靠我们的责备让自己好过!立下决心,就此前行?吧!」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幼年时,那个高大的、熠熠发?光的、让他仰慕的身影。 景元深吸一口气,唿吸之间,他再?次抬眸,那些疑虑、悲伤、自怨自艾,均被他吞进?心底,取而代之的是如初日的微光。 是啊…他早已下定决心。 年少时,加入云骑是为了一展抱负,可几次作战,包括这次外出征战,又让他对当年加入云骑的誓约有了新的感悟。 谨守此誓,庇佑仙舟,万死不辞。 「我明白了,父亲。」景元道,「我不会再?逃避了。」 景父长舒一口气,坐在位上眺望窗外,声音恢復了方才的宽和,却也带着几分嘶哑和说不出的怅惘:「幼清于仙舟和我们都有大恩,不论?她是出于各种目的,这样只身前往战场支援,都值得无尽的感激。景元啊…我这老人实在不知该以各种身份开口,于你?而言又太过沉重。但看?她为你?与你?的母亲奔忙,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景元忽而绷紧心弦,耳畔传来一阵如风的话语:「她似乎在消耗自己的力量来维繫你?母亲的生命与理?性,这不应该。去?劝劝她罢,我们…都该放手了。」 第43章 景元清楚,如果有明确的方案,幼清不会?讳莫如深,谁都不告知。 自从她来到家中,她便时时陪在母亲身侧,剩下时间,都是在照顾他。 这不是她的义务…也不是她的责任。 幼清不过是出于情谊的考虑,捨不得放下罢了。 父亲无法开口?,他又如何开口?呢?一边是她,一边是生?养自己的母亲。或许幼清尚有解救的办法,或许…她只是太?忙碌,没?来得及告知他。 第93页 景元无数次地想为?自己的自私辩解,当父亲挑明真相?,他还是存有侥倖,毕竟那是她…无所不能的小鱼神?医。 他缓缓走到母亲门前,里面是她们说?笑的声音,多么鲜活,景元抱着手臂,身子压在门框静静望着她们二人,幼清察觉他的气息,探头看来,笑容明媚地问他:「怎么了?你找谁?」 反而让他酸涩难耐。 他忍住心口?的疼痛,走近两步,坐在她们对面,幼清倚在母亲身边,抱着那瘦弱的臂膀,景母望着儿?子,问道:「来找幼清?」 景元点点头。 「唔…」幼清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景母笑着推推她,「行了,去吧,我看他也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幼清迟疑一阵,最终起身,将怀里的一盏灯放在景母身旁,细细嘱託:「暂时不要离开,等?我回来。」 「你这孩子,我能去哪?不怕,我在这等?着你。」 幼清这才笑了。 她跟在景元背后,心底一片惆怅,见他的神?色,幼清猜到一二,待两人在房间站定,幼清看他回身,她本?能地后退一步,两相?对望,彼此都显露出一点抗拒的意味,幼清露出一丝笑容,问他:「怎么了?难道伯父并不愿意你出远门么?」 「不,父亲说?由我做主。」 「嗯…那你…」幼清抬头瞧他,「你的想法是什?么样的?」 「你知我。」景元抬手,有些无奈和怅然,「你如此聪颖,恐怕早就知道明白我的选择。」 「是啊。」幼清向前两步,错开他,手臂搭在窗台眺望远方,「我知你并非胸无大志、闲散度日之徒,我知你见了战争的残酷,想到的并非是逃避,而是变革。我亦知你的犹豫踯躅,总是担心伤害某一方,从而做不出决定。」 「我不会?觉得受伤…因为?我知道,你心向自由,有朝一日,我们总能过上那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的。」幼清转向他,风吹动她的髮丝,让她的身影都游动飘逸起来,「景元,每当你在考虑我的想法时…我都觉得很开心。」 因你知我,就如同我知你一样。 他凝望着她,眼底掀起波澜,紧接着,景元快走两步,将她搂在怀抱,圈住她单薄的双肩。 长久地相?拥过后,景元垂头,用手捧起她的脸庞,她贴在他的掌心,与他对望,他道:「幼清…你早知会?如此。」 她表情凝了一瞬,但很快恢復了平时温柔可人的神?色,「嗯?自然…我也说?了,不会?立刻带走你。」 「幼清…」景元长嘆一声,「阿娘的身体,是不是…」 幼清打断道:「你不要担心,交给我便好?。」 「你要如何做?片刻不停地留在她身边,倾泻着你的仙力?」 「待你的身体好?些,我自然能去研制药物,届时肯定会?有转机的。」幼清握着他的手腕,声音都略有急促,「吃了药,伯母就会?好?转…」 景元抿唇,他哑声道:「可不该如此。」 「不该如何?我们之间…难道不够…」 「幼清…」 她越是这样,越能让他明白…药石无医。因为?他同样了解她,明白她同样会?装作若无其事,会?偷偷藏匿情绪,把笑容当做表象。 探明这样的结果?,景元仿佛听到心底有什?么在缓缓坍塌,他望着她的眼,她带有固执、强硬,同时又流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空洞,让他觉得混乱又伤痛。 幼清偏执地认为?她能维持住现状,但她遗忘了,人不该这样延续着生?命,景元不知幼清支付可怎样的代价,可与生?命平等?的,不论怎么想都是很沉重的东西。 他们无法承担她过重的善意,更不能以损耗她为?代价维持母亲的生?命。 幼清轻轻说?:「可以的…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就能救回他的母亲了。 「幼清!」 他忽然抬高声音,幼清恍然回神?,她表情怔忪,在对上他发红的眼眶时,她的心里有什?么轰然坠地,让她整个人沉得不像话。 幼清清楚他的母亲已?经没?救了。 与之前见过的魔阴身症状相?同,三魂六魄残缺不全,神?志不清,肉身破碎,幼清倾尽力量也只能维持着现状,甚至不能让她恢復以前的身体机能。 即便是治好?,景元一旦离开家中,那些忧虑又会?占据全身,诱发魔阴。 一个人渐渐淡忘那些快乐、幸福、喜悦,徒留痴恨忧忿…随后魂飞魄散,肉身消亡。 幼清自然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可除了权宜之计,她实在想不到第二种办法。 如果?她放弃…景元又会?怎么样?他才经歷战争的折磨,又要他失去母亲吗? 她的力量源源不绝,维持一个凡人的寿命而已?…她为?何会?觉得这样痛苦吃力? 她明明不想这样无力…袖手旁观。 可生?命本?该如此。 总是充斥着遗憾、感伤…总要承受着莫名的分别。 她无权干预。 把生?命当做神?的提线木偶,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景元信任她,把她当成一位值得信赖的医士,她却隐瞒着事情的真相?,拙劣地掩盖伯母的病情。 幼清合上眼睛,睫羽被水汽浸湿,徒留一声长嘆。 第94页 见她默认,景元被抽离了力气,有些颓然地靠在她的肩上,幼清轻抚他的嵴背,低声道:「对不起…」 她靠向他,想要为?他带去安慰,但冷风阵阵,彼此无法温暖着对方,只能这样互相?依赖,渐渐消磨时间和情绪,直到一方彻底冷静。 * 景元还是将这些消化了。 他像一个沉稳的家族长子,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照顾好?父母亲,也尽量照顾好?为?他奔劳的幼清。 此时他才知道,父亲每天早出晚归,并不是去採买什?么,而是去了十王司。依照丹鼎司医士的判断,母亲撑不过今年,倘若魔阴发作,自然要惊动十王司的冥差,父亲不过是想去宽限几日,让他这个归家的儿?子不至于突蒙噩耗,能有个准备的时间。 幼清的帮助确实很有起色,但身为?长生?种,景父自然敏锐地察觉到幼清的办法并非是常规的治疗,尽管只有几面之缘,可看到幼清越发憔悴的神?色时,景父便明白大概。 但谁又能坦然地接受悲剧的降临呢?幼清想要维持的局面,又何尝不是他与景元想要看到的。 但他们同样捨不得幼清如此付出。 归家多日,三人还是初次坐下,平心静气地讨论起景母的病情。 幼清褪去笑容,整个人都带上两分清冷的神?色,那是作为?仙者的淡漠,有情已?碎,或许这样,才是身伴断情的她应当呈现出的模样。 幼清道:「如今魂魄已?损,病有一年矣,想要补魂很难,若人为?干预,恐怕会?丧失不少记忆,但如此能维持肉身完好?。」 「魔阴身无法医治,缓解也只能二者取其一。」景父道,「不论结果?如何,我们接受。」 幼清抿抿唇,轻嘆:「星海辽阔,我见识浅薄,不治之症甚多,有些也令我束手无策…我也想问问伯母的意见,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多谢你。幼清。」景父无奈一笑,「家中承你照料了。」 幼清摇摇头,她看向景元,景元同样接受她的判断,幼清道:「既如此…我先去陪伴伯母。」 景父点头,幼清起身离去,临行前,她回过头看向景元,他向她颔首,像是给予了某种鼓励和支持,让她同样盪开紧绷的情绪,尽量轻松地回到了景母的卧房。 她正在绣着什?么,幼清坐在她身边,景母道:「是不是肚子饿了?上次说?的糕点,还是做不成了。」 毕竟…人都下不了床,还提什?么做点心呢? 景母从一旁拿起一本?册子,递给幼清道:「我年轻时喜欢琢磨吃的,你伯父很受用,后来成婚了,反而没?那么殷勤地做过什?么。你喜欢的口?味,我叫丫鬟写了下来,幼清,你看看有没?有爱吃的,你试着做一做。」 「嗯。」幼清接过,珍重地放在怀里,景母勾着绣线,垂头问,「可是时间到了?我还在想…给你绣条帕子。」 幼清摇头,抚着她说?:「时间还长,就是快要入夜了,太?熬眼睛。」 景母笑笑:「是么?你看我,都分不清黑夜白天了。没?事,就差一个花样。」城 幼清低头看她的绣面,很素雅的白莲,底下有一条银白色的游鱼,惟妙惟肖,确实好?绣工。 「我听他们叫你小鱼医士,就自作主张弄了这个样子。」 「真好?看。」 「你在家里,阿娘会?不会?给你缝衣服?」 幼清呵笑:「我阿娘不理庖厨,更不懂刺绣女工,唯有一把长剑修得出神?入化,我以往吃穿用度,都是父王弄来的,要么就是那些僕役…」 「是么?我不足百岁时,也在演武场露过几手,得了名次,没?准景元便是像我。」景母笑嘆,「可惜我并没?有那般勇气,放下轻松的日子不过,去舞刀弄枪的。」 幼清静静听着,景母忽而问:「想家吗?」 幼清闻言,有些怔忪,她望着窗外,又靠在景母肩上,轻轻道:「想,但是…已?经没?有家了。」 「有时心爱的人在哪,哪就是家。」景母将布料从撑子中撤出,放在手心打量,「父母兄弟,朋友恋人…我活了七八百年,原来的家,原来的那些亲朋,早已?流散,就连记忆也已?经淡却,还好?,我又有了新的家人。」 幼清抱着她的手臂,声音发闷:「您时常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城 「那我也算小鱼医士新的家人了。」 幼清一笑,眼泪却忽然滚落。 城 「别太?自责,你和景元太?像,什?么都想要自己承担。」她望着远处的落日,一派淡然道,「谢谢你给我这样多的时间,这样多的快乐。但我的身体,我心里清楚,你为?我施的法术、用的丹药都起色不大,伯母不愿你再这样操劳。我自诩通透,可百年来,我同样见证亲朋或坠魔阴,或受孽物侵害,在地衡司身任要职,人手短缺时,我与你伯父也曾亲临战场,见证了血腥与残酷。多年之前,我同样负责过为?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云骑分发家书和死讯的工作。景元走后,我日夜思?索的只有这些…但自从有你相?伴,我倒是想起很多年轻时的琐事,和那人恋爱时的玩闹…和朋友的嬉笑。」 「谢谢,幼清。只可惜聚散有时,我们该告别了。」 第44章 第95页 幼清有一盏锁魂灯,魂飞魄散者,只要及时点灯,便能吊命。 她点燃灯火,冷白?的火苗绕在灯中,却寻不到任何多余的魂灵。 多日苦寻无果,灯最终还是熄灭了。 幼清坐在床畔,收起了无光的灯,景元抚着母亲的手,并未松开,景父负手而立,望着妻子静谧安详,如同沉睡般的面容,久久无言。 景元归乡十日后?,他?的母亲因身犯魔阴离世了。 她离去的模样太过安详,就像化外民的「老死离世」,十王司派来?两位冥差,看到这样姣好的逝容都有些诧异。依照律令,仙舟人逝去后?,亲属可协助料理后?事?,而冥差会引渡亡者魂归因果殿,就此安息。 冥差会带走尸首,仙舟人逝后?多是制衣冠冢,像景元家这样的大家族,也会设立牌位,供人祭奠跪拜,如?此便需要将景母的遗物与?牌位带回本家,操办这些与?葬礼还需要一段时间,景元很少参与?家族事?务,以往有这些繁文缛节,他?都会避而远之,但这次,他?接过父亲的责任,替父亲操办起了一切。 相较于景元的生疏,幼清反而熟稔很多。因无棺桲尸身,不必停灵,但仍需报丧,告知?亲友。大家族中,通常以讣告的形式通知?亲朋,幼清随景元父子安顿好尸身后?,便开始准备报丧事?宜,景元则去准备牌位与?入殓的遗物。 如?此便耗去两日。 午间,幼清打点仆众,准备好膳食,见景元父亲并未下楼,还想起身去叫,景元摇头,只身前去。 母亲病后?,父亲便鲜少言语,总是沉默地坐在书房,即便是景元,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少之又少,自母亲去后?,他?更是失去言语的欲望,更不想走动,家里的一切事?务权利都放给?了景元。 景元深知?父亲因母亲离世备受打击,小?心地照顾着父亲的情绪,见他?没?有下来?用?餐,景元走到书房门前,轻轻叩门,屋内寂静,他?推门而入,便见父亲对着窗,静静靠在座椅上。 冷风入户,景元向前走了两步,又迟疑地停在了中途。 最终,他?还是抬手,去抚父亲的肩头。 银杏叶缓缓坠落,待景元看清父亲的身形时,风声席捲,有什么模煳了他?的视线,令他?蜷起手指,颤抖地收回了手掌。 * 「不曾想会这样…」白?珩立在一旁,好似在自言自语,「怎会如?此呢…」 镜流上香回来?,和?他?们立在一处,而景元仍在接待前来?弔唁的亲朋,守灵已到了尾声,前来?弔唁者多是本家叔伯,以前他?们和?景元的父母亲统一战线,并不同?意景元的选择,景元顶着被扫地出门的压力加入云骑,没?人看好他?。 如?今他?功名显赫,在军中、甚至罗浮都小?有名气,家中长辈也已松口,对他?也有了称赞的声音,可再见,却是为凭弔他?的父母亲。 仙舟人没?什么闹丧哭丧的习俗,世代奉命地衡司的家族,家里文官颇多,整场葬礼都显得沉闷又哀伤,他?们并没?有多少人在哭,可比起哭,那张沉甸甸的黑白?色的乌云却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然后?在对上景元的面?容时,化成一种说不出的遗憾和?怜惜。 那些曾经并不看好景元的长辈,在这样的场合,都会放下成见与?芥蒂,伸手揉揉景元有些消瘦的肩臂。 而后?便是云骑的前辈与?同?僚,腾骁也前来?慰问一二,他?与?景元没?有多说什么,和?那些长辈一样,腾骁揉了揉景元的手臂,以示宽慰。 待送走父亲的亲朋后?,景元才将目光投向自己最亲近的同?伴。 白?珩抚着他?的肩,担忧地看着他?,平时不近人情的丹枫也抬起手臂,揽住他?的背,镜流立在他?身前嘆了一声,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 幼清垂头站在一旁,他?们五人像一个落寞的圆弧,感伤地环抱着彼此,景元勉强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和?他?们说:「别担心。」 镜流道:「好好休息。将军那处无需忧虑。」 「嗯,多谢师父。」 丹枫道:「若需帮衬,便派人到鳞渊境。」 「好。」城 白?珩凝望景元的脸,平时大咧咧的,爱说爱闹,现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想到他?也辛苦一整日,明天恐怕还要将牌位送至本家,清晨便走,夜里也很难休息好,与?其让他?们在这做些没?什么作?用?的安抚,还不如?放他?一个人,让他?静一阵。 白?珩看向幼清,不过几日未见,他?们俩竟然都消瘦憔悴了不少,恐怕这几天并不好过…白?珩抱抱幼清,松开后?便退了两步,和?景元道:「那便不再叨扰,先别过了。」 「嗯。」幼清替他?道,「我?会在此帮衬的,若有事?忙不过来?,也会给?大家传个讯息。」 镜流望着她说:「一切辛苦了。」 幼清摇摇头。 景元送走宾客,也给?家里服侍的人提前结了工钱、找了下家,就这么遣散了家中的仆众。 大厅的布置由幼清用?仙法整理,景元与?她一同?,正在收拾桌面?,他?忽然见到桌上的红糖饼,于是伸手,从幼清保护的遮罩中取出一枚。 还是热的,好似刚刚出锅。 第96页 他?握着饼子,一手扶柱,渐渐滑下身子,坐在了台阶上。 景元将饼放在了口中。 甜丝丝,热腾腾。外面?裹着一层煎炸酥脆的饼皮,油香油香的… 景元咀嚼着这一口红糖饼,不知?为何,宾客散去,那些与?父母的记忆却如?水翻滚,让他?溢满泪水,霎时泪如?雨落。 景元握着母亲做的小?饼,用?手背擦拭着汹涌至极的眼?泪,可不论怎么揩拭都无法擦净,他?哽咽一声,忍不住呜咽起来?,幼清见他?如?此,心底酸涩,不禁俯身跪坐在他?面?前,将他?抱在怀中。城 * 安置好父母的牌位,景元自本家返回,幼清陪在他?身边,待他?从祠堂出来?,便握住他?的手,和?他?依偎着回到了他?的家。 家里空无一人,冷清极了,幼清道:「你想吃些什么?」 景元道:「都好,你呢?」 「吃面?吧?你还要服药,就吃得简单些。」 「好。」景元望着厨房说,「但遣散了厨娘…」 「我?们一起做好了,清汤面?也不难。」 景元说:「恐怕要为你添倒忙。」 这么说着,景元也没?有坐享其成的意思,他?脱了外衣,陪她到了厨房,两个人一个负责揉面?,一个负责洗菜烧水,不一会儿便做成了一锅汤面?。 其实谁都没?有食慾,可为了彼此,他?们还是相对而坐,低头吃起了寡淡的面?条。 景元如?同?嚼蜡,他?吃得有些艰难,可比起再让她担心,让已经不在的父母忧心,景元还是强撑着吃完了一碗面?。 他?收拾好碗筷,幼清随便一挥便整理干净了。 景元瞧了瞧空旷的大厅,仍有些恍惚,幼清的声音叫他?回神,他?侧头,就见她带着微笑,哄他?:「走吧,回去休息。」 「嗯。」他?揽着她的肩,与?她上楼,路过父母的卧房,景元向里面?望了望,幼清问,「要去整理整理么?」 景元却摇头,他?不再张望,而是收回视线,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幼清和?他?并坐,他?侧身躺在她的腿上,幼清拂过他?的额头,用?手指梳理他?的发,他?道:「何时吃药?」 若无她的药,他?无法入睡。 「歇息一会儿,然后?再去熬药。」 「辛苦你了。」景元道,「过会儿一同?去罢。」 幼清摇头,她拨着他?的发,就这么和?他?相互依偎着,过了许久,景元支起身子,将她抱起来?,问:「去熬药?」 「好。」 两个人做出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景元端着碗,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一人一药就这么对峙着,幼清抬着脑袋瞧他?,也不催促,景元看看她,又看了看汤药,最终还是合眼?,一饮而尽。 强制入眠带来?的睏乏如?蛆附骨,景元入睡更像是被什么拖去深渊,还好,深渊之底,没?有黑暗,唯有幼清在陪伴他?。 休整忙碌几日,景元还是走进了父母亲的卧房,将里面?整理妥当,他?家不小?,没?有僕众的精心打理与?呵护,才几日便有了冷清的颓态,景元将家里的盆景游鱼都找好了去处,唯有他?自己,还像一个无助的幽魂,枯坐在家里守着什么。 幼清从不多话,她就像一块坠在他?腰上的玉佩,温润地伴在他?的掌心。 家里的活物被景元搬空,他?终于想要出门採买些新东西,用?于遮盖屋里的老物件,省得它们盖上浮尘。 抱着新买的遮布回到家时,景元低着头,与?门栓对视半晌,幼清歪着脑袋瞧他?,他?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钥匙,将门重重地锁上了。 听到落锁的声音,他?抬起头,望了望自出生后?便陪伴自己的老宅,深深嘆了口气。 「便如?此吧,不再回去了。」 幼清道:「嗯,我?将东西推进去。」说罢,幼清嘿咻两声,便把他?们买的布匹穿过门铺到里面?了。 景元摸摸她的脑袋,也摸了摸门口的小?狮子石像,他?左右瞧了瞧,将侧门后?门也落了锁,最后?才走得远远的,再次抬头看了看这间房子。 过后?,他?伸手,和?幼清道:「走吧。」 幼清握住他?的掌心,陪他?往前走了一阵才问:「有去处吗?」 景元笑笑:「没?有。」 「那回我?们的家吧?」幼清指了指他?那只备用?钥匙。 我?们的家…陌生又新鲜的词。 城 是啊…父亲留给?幼清一栋宅子,在他?们二老心里,不就是他?们的新家吗? 这下换成幼清拉着他?走了,路过长乐天的巷口,她的衣摆像鱼尾一般流动,景元一路紧随,仿佛穿过了一场虚构的幻梦。 在梦的尽头,那件房屋静静矗立,等待着他?的归来?。 第45章 主卧很大,次卧和景元在老家的房间一样,床窄窄的,幼清也没把他赶去小房间住,一进门便?吹散了家里的尘灰,然后便开始铺床。 仙舟气候温和,并?没有明显的四季变换,被也都是薄被,幼清丢出两个松软的枕头?,又从柜子里掏出一条被子,景元在旁边瞧着她?,这几日他们都是相伴入眠的,骤然睡这样的双人大床,他瞧着有些无所适从,这回换成幼清大大方方地拉他躺下,景元窝在他那侧,乖乖地解开衣服,幼清抚了一下他的脸颊,站在他身旁道:「我先去熬药,你帮我铺铺被子。」 第97页 「好。」他懂事地点点头。 说罢她就没了踪影。 景元也没带衣服出来,将外衣脱了,便?起身为她?整理卧室,等一切收拾妥当,药也来了。 抗拒少了许多,他端起药碗,幼清吹了口气,药便?温了,景元一饮而尽,只是苦得皱了皱眉,他放下药碗,幼清又给他倒上?温热的清水,景元沖了冲口中的苦味,这才躺回床铺,盖上?了被子。 时间还早,但?幼清希望他多睡一会儿,所以刚到酉时便?给他灌下安神的汤药,不出一炷香他便?能安眠了。 她?趴在床上?,摆弄自己的仙家机关,景元侧头?看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背,幼清扭过?头?来,收起手?里的玩意,凑近道:「怎么了?」 他眨了眨眼,幼清翻过?来躺好,张着胳膊,等他靠在怀里才说:「这样睡舒服么?」城 「嗯。」 幼清勾着他的髮带,将它解开放在一旁,她?低头?蹭蹭他的发,他同样在蹭她?。幼清捏起一簇他的髮丝,给他编着小麻花辫,他贴在她?的脖颈,手?背在她?的皮肤上?滑动,幼清吃痒,咯咯笑着,景元也露出笑容,两?手?搂上?她?的腰,合着眼睛躺好,幼清在他头?顶说:「明天停药试一试?若能睡好,便?不必再服药了。」城 「听你的。」 幼清道:「那也得看你的身体恢復如何?了,哪能都听我的呢?」 景元却?说:「都听你的。」 幼清软绵绵地贴向他,两?手?揉着他的发和肩背,他向她?融去,唿吸扑在锁骨,幼清用指尖去勾他的鼻尖和脸颊,他往她?的胸口埋去,片刻过?后,景元已然沉入梦想。 被他这么抱着,膝盖就到他的腰,幼清用两?条腿夹着他,努力将他的上?半身团团搂住,她?拍着他的背,偶尔也会为他哼歌,这次她?潜入景元的梦境,那些残酷的景色消散不见,唯有一处后花园,小景元坐在一个?矮矮的板凳上?,两?手?托腮,昂着脑袋等待母亲的投餵。 幼清藏在树后,瞧瞧观察着他的梦。 也不知在吃什么,景元小小的背影左右摇晃,景母梳着髮髻,和丈夫相对而坐,夫妻俩手?中剥着壳,有说有笑,景母向景元张开手?臂,问:「阿娘抱你,不是更方?便?吃?」 景元摇头?:「我已经长大,无需阿娘抱着了。」 夫妻俩笑做一团。 景元乖乖坐着,父亲养的几只鸟落在他的头?顶,他抓了一把鸟食撒在地上?,看小鸟过?去啄食,他伸手?摸了摸小鸟的脑袋。父亲揉揉他的头?,景元说要教一旁的八哥背诗,于是用食物去引诱八哥,奈何?大鸟并?不理会这个?小豆丁,这么看起来,仙舟的八哥都大得出奇,足有半个?景元那么大。 「景元,你现下都会背什么?」 「经史子集背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在背临川先生的诗呢。」说着就摇头?晃脑地背起来,八哥嘎嘎叫了两?声,打断了他的背诵,景元有些恼怒,和鸟比着谁的声音大,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幼清轻笑,抱着裙摆坐在台阶上?,遥遥望着他们?三人。 正在背诗的景元似乎感受到了一道温柔的注视,他回头?,后面哪有人呢…唯余清风拂过?,庭院深深。 * 假期很快便?结束了。 景元也不过?在新家休整了几天,刚刚停药,幼清见他换上?云骑的装束,不免担忧道:「你要归队了么?还不行…」 景元道:「与将军请了半月假期,即便?是要延长,也得亲自汇报。」 他没受多严重的外伤,小伤小痛很快便?能恢復,幼清担心的是他的心,接连遭受这样大的打击,他怎么能回到军中进行严苛的训练呢? 她?有些着急,围着他说:「真的是去告假,不是去执行任务吧?」 「不会。云骑同样需要修养,不是每艘仙舟都像曜青那般酷爱冲锋陷阵的。」景元系好腰带,整备仪容,看她?眼中都是担忧,一时心软,温声问,「不放心的话,一同去?」 「好。」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景元握着她?的手?下楼,走到门外,一边落锁一边说着:「将军也说想要见你,询问你想要何?种?赏赐。」 幼清道:「也没什么想要的奖赏,要是因为想要休假就剋扣你的俸禄,那我就和将军多讨点钱来。」 城 景元一笑,说:「将军对待下属温和宽厚,怎么会剋扣俸禄。」 「总之我不准许你回军中履职,怎么也得休整一月。」 「幼清,我已大好了。」 「你看!叫我激出来了,你果然想归队。」幼清阻拦道,「刚刚停药,还不能乱动,再这样胡闹,你就回去继续吃药吧!」 景元轻嘆:「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赖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成何?体统?」 「你要是闲着没事做,就帮我配药,或者?陪我画符…总之不准。」 没办法?,景元只得妥协,和她?赔不是:「好好好,我知错了。」 幼清这才缓和神色,重新拉上?他的手?。 一到将军府,景元理了理衣服,站得挺直,腾骁见他来了,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便?露出瞭然的神色,抬手?叫他过?来。 第98页 腾骁搂着他的肩,把他拍在怀里,景元睁大眼睛,突然被将军搂着拍了拍,他还有些不适应,腾骁即便?松开他,也是张开手?臂,按着他的胳膊道:「瞧着气色好了些。」 「多谢将军关怀。」景元道,「告假半月,不敢懈怠,还请将军吩咐。」 幼清哼了一声,腾骁道:「我没什么吩咐,倘若我对你有吩咐,岂不是得罪了幼清?」 幼清很受用地回道:「没错。」 腾骁一笑,挥手?让他们?俩落座,幼清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腾骁身前,和他说:「将军…景元身子不爽,还得再请一阵假,算是医嘱,您意下如何??」 「我应允。」腾骁和景元挥手?道,「这里没你的事做,便?是有,也不打紧,会给你留着。回家再歇息一周,再返回復职,如何??」 「是。」景元起身应答,幼清握着拳头?,和腾骁道,「将军大人,还请您再宽限几日,景元在外征战几年,内里紊乱,寝食难安,还未休整回来…」 「无碍,并?不是什么繁重的体力活。景元回来后会替我的一位策士整理文牍,演武场那边我已抽调人选,倘若没有突发情况,近几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如何??」 景元刚想张口,就被幼清按了回去,她?看起来还是不甚满意,「我自然不会影响将军的决断,可这样…算是调回文职的工作了?日后还能随军出征吗?」 「你瞧瞧,怎么都不叫你满意,还不让景元讲话。」 幼清小声道:「没有不叫他说话。」 腾骁一笑,说道:「有时被人牢牢管着也是一种?幸福。景元,你也听到了,下去吧。」 将军有令,他不得不从,即便?是调去文职…景元确实不情愿,但?身为下属,军令如山,他没有反驳的余地。 景元行礼后退,却?没有直接离开,他在等着幼清,腾骁却?挥手?道:「回去回去,我仍有要事与幼清商议。」 这下换成景元不甚放心了,他往后走了走,一步三回头?,即便?是出了府,人也没有离开,就戳在台阶上?,静静地等着她?出来。 幼清很清楚自己无法?左右腾骁的判断,腾骁也是为景元考虑才下达这样的指令的,待景元走后,腾骁才问:「景元恢復得如何?了?」 「睡不安稳,这两?日才好些。进食也颇为艰难,不牢牢盯着就吃不下去。」幼清嘆道,「他刚刚转好…多谢将军体恤,让他先做一些轻松的工作。」 「一言一行,都有了管家者?的姿态了。」 幼清的脸皮也厚了起来,听对方?这么调侃,她?也只是躲了躲,小声道:「哪有管着他…」 「景元是我十?分中意的部下,我对他自有安排。不说他了…」腾骁坐在主位上?,望着她?说,「幼清,你此次助战有功,仙舟感激不尽,你想要何?种?奖赏,尽管提罢。」 幼清惊讶道:「任何?奖赏都行?」 「自然。任何?奖赏。只要仙舟办得到。」 这也太贵重了…怎么能说「任何?奖赏都行」?幼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确认了一遍,腾骁还是原话奉还,没有说笑的意思。 腾骁是个?爽快人,不喜欢遮掩,有事直说,幼清见状,也不再推辞,和他说:「幼清确实想要一个?奖赏。」 「请说。」 「此役之后,将军便?知幼清并?非无理取闹之徒…」幼清抬手?道,「幼清此言并?非想要插手?仙舟政治,但?巡海游侠追随巡猎的飞星,行正义之事,仙舟联盟容纳持明、狐人,共击药师余孽,我想…」 幼清握拳,郑重道:「我想加入仙舟联盟,一同讨伐孽物,直至根绝魔阴。」 「加入仙舟联盟…」腾骁起身,来回踱步,「你想要将这件事当成『奖赏』么?」 「不错。」幼清抬手?道,「与仙舟友人相处多年,不论是龙尊大人,还是镜流他们?,都对我照顾有加,便?是陌生人,我都要出手?一助,更何?况是受苦的朋友呢?我斗胆将将军视作我的一位朋友,也想为将军分忧解难,不知…此事是否可行?不论联盟想要我如何?证明,我都会倾尽全力,直到将军…或是您提过?的元帅认可。」 「兹事体大,确实要上?报元帅。」腾骁道,「仙舟联盟并?未单独与一人结为同盟,多是与同一群命途行者?,或是某一次的合作。幼清,加入联盟,便?要遵守誓言,这对于你这样自由的游侠,是一种?束缚。」 「那等我们?解决丰饶,这样的束缚也会作废罢?」幼清道,「更何?况,遵守誓言是为人之本?,守誓怎能是束缚?」 「你已下定决心?」 「对,我思量许久,才向将军提出这样无礼的请求。我只有一人,力量有限,能给予的帮助亦是微末,联盟确实不必为我一人劳费心神…即便?联盟回绝,我也希望日后仍作为仙舟的同盟者?,随云骑行动。」幼清望着腾骁道,「我确有私心…和景元相伴,是我对他的承诺,不论他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他。」 腾骁看向她?,片刻思量后,腾骁颔首,和她?说:「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便?等我上?报元帅,届时恐怕要几位将军共同决断,并?非以我的意志左右。」 幼清松了口气,点头?笑道:「无妨,我接受任何?结果。多谢将军!」 第99页 「不过?到时候,我肯定要投一票贊成的。」腾骁背着手?,笑呵呵地说着,「我这个?人嘴笨,并?不会说多少漂亮话,不过?你且放心,到时候我也会为你拉拉票的。」 「真的?那就太好了!」幼清欢喜道,「那也请将军把我当做您座下的一名小将,有事大可差遣,我没什么要事,多数时间都是清闲的,没有战事,我也能为云骑军们?看病疗伤。」 「那我这罗浮将军未免有些太不客气了。」他端出幼清的聚宝盆,和她?道,「景元劳你照料,之前谈过?的药物,也劳你费神。」 幼清点点头?,她?抱着聚宝盆道:「将军没往里面丢点什么吗?若我收走,法?术就会消失,届时将军便?无法?使用了。」 腾骁说:「只有一次,我买了两?块点心,吃了一块后喜爱得很,剩下一块并?不够吃,这才用了一下你的宝物。」 …… 真的假的? 幼清狐疑地瞧着自己的聚宝盆,腾骁已经在赶客了,挥手?道:「去吧,景元在门口站了多时,他消瘦不少,站久了也会疲惫。」 幼清立刻收好聚宝盆,点头?道:「好,那幼清先行告辞了!对了…」幼清从怀里掏出一大包草药,和腾骁说,「这里的药可以让丹士们?做成药丸,给那些因战事而无法?正常生活的云骑们?服用,这药能安神静气,调理身心。」 「好,又要了你的东西。景元说你爱吃点心,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腾骁抬头?,幼清早已不见踪影。 第46章 幼清蹦蹦跳跳地走?出来?,见她像只幼鸟飞到他的身前,景元松了口气,垂头轻声问着:「何事这样高兴?」 「自然是将军大人给了我赏赐。」幼清抱着他的胳膊说,「而且还?有讨到了假期,两全其美!」 他笑笑,搂过她的小手,和她握着往长乐天的方向去?,正?值午间,外面的酒楼人满为患,幼清指了指一旁的酒肆,景元前去?打了一壶酒水,景元一只手提着酒,另只手握着她,幼清又抬手指旁边的铺子,景元只得跟着她过去?。 是卖炒饭的。旁边还有个卖甜品的店铺,幼清点了两份饭,就推着景元去?买甜点,来?这的多是带孩子的家长和情侣,幼清抱着他的腰,和?他腻着,他垂头搂她,笑着说:「要?是多长两条胳膊多好。」 「怎么?」 「还?能帮你拿甜品。」 幼清抬手道:「没关系,我还?有两只手呢。」 她这么说,景元还?是伸手接过做好的冰糕,放在了她的唇边。幼清吃了一口,美滋滋的点头,看来?很是喜欢。 出门逛逛,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幼清买了一些?下酒的小菜,想与他在晚上喝酒消遣用,两个人拎了不少吃食回家,用完午饭后,幼清还?是把他推到卧室,催促他午睡,景元在家,除了睡大觉还?是睡大觉,他躺在床上,想要?读书,幼清不准,说对眼睛不好,他只能干躺着,呆呆地望着墙上自己作?的写意画。 不一会儿她也回来?了,景元坐起?身子,把她搂到腿上,与她耳语:「和?将军说了什么?」 「自然是谈正?事。」幼清从怀里端出一盒红彤彤的柿子,抬手餵他,景元一口抿走?,贴着她嚼,幼清也垂着脑袋吃怀里的柿子,景元问,「将军可说过,要?整理多久文牍?」 幼清摇头,「你走?后,我们就没再说你的事了。别担心,将军有自己的考量,出征在外,谋略规划也是重中之?重,没准他是想让你学习学习,增长见识。」 「嗯。」景元蹭蹭她,两手把她搂得紧紧的,幼清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禁说他两句,「真是闲不住…累了那么久,本该多休息休息。」 「闲着无事,心里反而着急。」 「急什么呢…」幼清哄他,「先养好身体,做事也得慢慢来?。」 「我慢慢来?,也将你捆在这里了。」 「少操心别人了。」幼清小声道,「再说,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愿意被捆着?」 景元晃晃她:「这样也愿意吗?」 「你呢?不愿意么?」 景元说:「喜欢这样抱着你。」 她红了耳朵,小声回他:「那我也喜欢你这样抱着我。」 景元并非是想要?逗她,或是跟她嬉闹,他说的话多是不加掩饰的由衷之?言,幼清抱着香香软软,轻飘飘的好似一朵云,搂着她,身体无处不放松,叫人如何不喜欢。他埋在她的肩上,幼清拿走?装柿子的盒子,随他向后倒去?,他问:「睡醒后可不可以读读书?」 瞧出他是真没事做闲的,幼清点头,和?他说:「可以,但?是要?坐着读。」 「好。」 景元乖乖地闭上眼睛,什么都随她,懂事极了。 幼清看他睡着,便?分出一缕魂魄去?了老宅,趁着景元睡下,幼清会帮他拿一些?他需要?的东西?,衣服、用具,还?有他想看的书。 景元算是沉默地接受了她的照顾,他不想回到家里,一想到父母都已不在,他胸口疼痛,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 午睡片刻,景元转醒,他睁开眼,幼清正?趴在他的背上,手环上他,去?捏着他胸口的布料,她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也不知在想什么,景元回头瞧瞧,她皱着眉毛,吞咽口水,看样子是渴了。 第100页 丹枫哥很少离开鳞渊境,景元有时还?会怀疑丹枫需要?泡在水里,否则就会干涸难受,不知她会不会这样?他低头揉揉幼清的脸,她埋在他的手掌咕噜噜的说着什么,景元想了想,还?是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回来?时,幼清醒了,她迷煳地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景元问:「还?要?水么?」 幼清摇头,她打着哈欠,蜷在床上说:「我给你把书拿来?了。」城 其实?她将他的书柜都搬到了他们的书房,桌上的是她觉得他会经常翻阅的书,除此以外,她还?去?外面书肆买了几本新出的书本,多是史书传记、小说杂谈一类,没什么时效性,但?很适合打发时间。 景元拿起?一本,看她还?在犯困,便?坐在她身边,打开书卷。 幼清抱着他的腿,将脸埋在它的腰上,景元半揽着她问:「久疏锻鍊,可以练武么?」 「不做镜流交代?给你的高强度训练就行。」幼清贴在他的腰上说,「你觉得好些?了?如果太闷,我们明天出去?转转,怎么样?」 「嗯,想去?哪里?」 「一块去?鳞渊境看看海好了。」 「好。不知丹枫哥有没有时间,可以同游。」 「他哪有那么多事做,除了睡觉下棋…我俩凑在一块可是无聊中的无聊…」 「但?也算个解闷的朋友。」城 「那当然,所以丹枫走?后,我无依无靠,实?在忍受不了孤独,才飞过去?寻你的。」幼清抚着他的手臂说,「你们的通讯器的信号好差,腾骁将军没想过换一套新的?不然和?公司买…应当也费不了多少钱罢?」 「玉兆起?初受太卜司的管辖,后来?也有工造司的匠人参与制作?。涉及罗浮信息,将军自然偏信自己人些?。」 「不然聘应星过来?做一个信号增强器好了。」幼清点开玉兆,指了指应星的联络方式,「喏,白珩给我的,一直是灰色头像,是不是隔得太远,又联繫不上了?」 「那倒不是,应星哥在工作?时是全程离线的,谁也别想联络上他。」 「他一天二十四个时都在打铁啊?」 「也不稀奇。」 「真是个铁人,赶紧给我们应星报个体育项目,拿个几个金牌为仙舟争光好了。」 景元笑了起?来?。 她已经坐起?身子,把身体靠在他身上,景元搂着她,幼清在他怀里问:「应星会不会把我们忘了?」 「应当不会。」景元翻过一页,回她,「但?说不准。」 「哪天我们也去?朱明仙舟见见世面好了。」幼清张开手臂,和?他形容,「会不会有这么大个锅炉,要?好几百个大汉一起?添煤来?提供动力?」 「那就要?问问白珩了,我并未去?过朱明仙舟。」 两个人正?讨论着,忽然,幼清发现应星的头像亮了一下,她下意识点进?去?,手没来?得及松开,便?成了拍一拍。 【小鱼拍了拍「有事快说」说你好】 应星的便?是「有事快说」。 三秒的时间不到,对面就弹过来?一条回信。 【有事快说:何事?】 【小鱼:没事,点错了つ﹏?】 景元也凑过来?看一看,结果应星的头像瞬间变成了灰色,再起?不能。城 他又笑了一声,翻着书道:「还?是老样子啊,应星哥。」 幼清敲敲自己的玉兆,又抬头看了看景元。 她似乎在酝酿什么计划,不过景元没有多问,看见她有了玩闹的想法,他也替她高兴。 此时远在朱明的应星打了个喷嚏,他侧头看向被他丢在一旁的玉兆,仅仅迟疑了两秒钟,应星便?关闭了玉兆,继续投身打铁的事业中去?了。 * 景元真的安安静静读了一下午的书。他恢復得不错,身心都是,甚至在晚饭后挥了挥剑。 锻鍊过后,景元沖了凉,这间房子的主卧外便?是天台,房子在长乐天的高地,观星视野极佳,幼清端出两个人的酒杯,景元则帮她摆好下酒菜和?零食,幼清剥着花生问他:「方才练剑感觉如何?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不过是做做样式,不会受伤。」 幼清点头,和?他说:「今日我与白珩联络,她将应星拉到了我们的群聊。」 景元许久不用玉兆了,他笑问:「这是要?做什么?」 「毕竟他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和?我讲…」幼清瘪瘪嘴,「平时也联络不上,还?以为再也说不上话了,结果他早就和?丹枫商量好,过一阵要?来?罗浮呢。」 景元也愣了愣。 「到时候…一起?去?接他吧?」 「好。」景元举起?酒杯,放在唇边,望着远处的繁星与灯火说,「不知这次他会停留多久。」 「来?就来?了,还?走?什么?」幼清拍拍手心,抬手和?他碰杯,「朱明那些?工匠待他并不好,若我是应星,我也会想回到罗浮,和?朋友们在一处。」 「说了半天,也不知你是想要?损他,还?是想要?见他了。」 幼清哼道:「也不冲突。」 「应星哥的家乡被毁,不论是在朱明还?是罗浮,都是异乡。」景元望着酒杯里的明月,轻声道,「独在异乡的异客,也会依恋他乡的知己么?」 第101页 「会呢。」幼清抱着膝盖,笑笑,「我便?会。」 「你多年未回家,不曾想念家乡?」景元晃晃她送给他的小海星,「毕竟是那样美的海域。」 「有时候会想。」幼清轻笑,垂眸喃喃,「但?家中已无亲故,我背井离乡,同样是为了逃离。」 景元饮酒的手悬在半空,他始料未及,毕竟她时常将父母亲挂在口中,她的师父、师兄师姐…还?有那片梦中之?海。 「景元,我并没有你这样坚强,能够忍受这样大的虚无和?痛苦。」幼清说,「我父母离开时,我曾想过和?他们一起?殉亡。」 「这是一个久远又漫长的故事,久到我的记忆模煳,几乎想不起?来?事情的经过…但?是,最近我又缓缓回忆起?那些?年的经歷。如果你愿意…我想说给你听。」 第47章 「仙舟有魔阴身,而在我的故乡…九州三?界,亦有妖魔。」幼清缓缓说道,「妖尚且有情,倘若潜心?修炼,亦能?修成正果,而魔生于煞气,这煞气与清气背离,是由嗔痴怨念结合而成,有人会走入歧途,坠入魔道,而魔也会天然生成。」 「仙族庇佑万物?,乃是三?界之主,而魔只想?毁灭、吞没一切…我的故乡便是这样的世界,仙中?有三?位帝君,统领世界的规则。在人界则有四位龙主治水,我的父亲便是其中?之一。」 「我诞生时,天地清明,是太?平盛世,人族兴旺,修者当?道,魔被仙神镇压,我过了很长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不…应当?说,我一直在过那种自由幸福的生活。」 「承蒙天赐,我颇有才干,早早筑基,成了仙门?新秀,我自幼倨傲,毕竟一路顺风顺水,从?未有过挫折,就连飞升承下的天劫都像挠痒痒…」幼清一笑,「忘了说了,修士万千,但真的能?成仙的,不论是人还?是妖,都?必须经?歷天劫,飞升时的天劫乃是雷劫,需要承雷七七四十九道,倘若不能?就此飞升…运气好的,筋脉尽毁,成了废人,运气差的便会被活活噼死。我格外幸运,在我们龙族中?…以极为年少的年龄飞升成仙,龙族中?有一位在仙界司职的仙君,位列三?位帝君之下,但也是最厉害的九位仙君之一了,他十分喜爱我,希望日后我能?继承他的衣钵,成为新一任司水的仙君。」 「我幼年时,性格顽劣,仗着父母和师父的宠爱无法无天,有的时候闹得厉害,还?会引起海啸,差点把人族的土地淹没,父王骂我两句,我就要掉眼泪,他便捨不得了。但是母亲很是严厉地责罚了我,令我禁足一年,不许进?食,甚至不许动弹,我需要一动不动地打坐一年,娇生惯养的小龙怎么受得了,足足嚎哭了十几天,所有人都?受不了我的哭闹,想?要把我放出来,但是母亲没有准许。我哭一天,受罚的日子就会增加十天,慢慢的,我也不敢哭了,就这么领罚…」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人命的重量。父王和师尊都?是天生的仙者,他们的修行同样顺利,龙王的位置、天上的司职,都?是他们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们怜悯众生,但也没有那么同情爱护,那是属于仙的冷漠,天地不仁,万事万物?在仙的眼里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一滴水,一粒沙。但是母亲不同,母亲是人…她苦心?修炼,就是为了庇佑家族,为了人族的安危。因为有母亲,我渐渐明白了仙为何要庇护人、庇护弱者,我不再?那样顽劣难训,也是因为有了母亲的规劝,我才能?如此顺利的登仙。」 「成为神仙后同样需要继续修行,如若是人,如此停滞不前,便会因为肉身无法承担仙法恆长而归于寂灭,但妖、或者说像我们这样的上古神兽,并不需要勤勉修炼就能?维持长寿,我自飞升后,志得意满,想?着不出百年便能?破境,毕竟成仙前,我接连筑基结丹,从?未失败过,但不成想?…」 她嘆了口气,躺在他身侧说着:「我始终无法破境,当?着最低阶的散仙…足足三?百年。那段时间太?难熬,我努力修行,紧紧随着师父修炼,我甚至怀疑自己并不适合修剑,所以我炼过丹,做过仙器,也画过符箓,但一无所获,我没有精进?,就连破境的天劫都?没有等来。成仙之后,我还?需要下凡渡劫,但劫难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我,司命星君总说时候未到,可我心?急如焚,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是我的时候。渐渐的,我不再?修行,每天闲散度日,毕竟我家境殷实,即便我只是个散仙,但我是龙啊,是龙王的爱女,我会继承父亲的王位,不管我努不努力,我都?能?过得很好。」 「父母知道我是因为无法破境而放弃了自我,但又不想?看我这么荒废,不下凡、不履职,就无法积累善缘,日后雷劫噼来,小命都?不保,更别?说破境了。他们开始给我找红线仙、送子娘娘、土地公之类的小职位,那多是地仙的仙职,我刚去只能?做个小助手,想?我天命所归的龙族帝姬,沦落成埋在地里给作物?浇水的喷水蛇,怎么想?都?太?有落差了。我终日以泪洗面?,有时太?难过了,也会跑回东海,抱着母亲哭诉,问她我是不是根本?不适合成仙,是不是本?就天生庸碌,根本?不配飞升,是列祖列宗累下的善缘保佑,我才能?跻身仙家的。」 「我问阿娘,我的道在哪里啊…阿娘红了眼眶,搂着我,无法言语。」 第102页 幼清侧头,和景元说:「因每个人的道只能?自行领悟,说出来,道便不是道了…我想?这就是我的命,只能?做好我应尽之事…」 景元揉揉她的发,随着她的声音嘆了口气。 「可即便如此,上苍也未眷顾我,我什么都?没等来,依旧是散仙修为,这样的程度,根本?无法成为司水天君。我向那位仙君说明我的庸碌,请求他再?寻适宜的子弟作为继任者,但他没有应允。」 「不知为何,他十分看中?我,他并非是鼓励我日后一定拨开云开见月明,而是说…倘若这便是我的命,应当?坦然接受,顺应它?,恪尽职守地履行它?,而不是轻言放弃,或是过激地反抗。我很不明白,问天君,如若这就是我的命,我既不反抗,也不违背,就这么顺从?下去,那我究竟是我,还?是天命下的芸芸众生呢?天君没有回应,他说,之后的事,需要我自己去领悟。」 「我没办法,不敢放弃,怕看到父母师父失望的目光。我也不敢心?生怨念,因为我怕…我会走火入魔,成为我唾弃的存在。我就这么碌碌的、苦痛地走在我的命途上,在履职这段时间,我确实见证了人间的喜怒哀乐,我更理解人了,也在尽我所能?的协助着他们。看到那些无法孕育生命的夫妻有了孩子,看到地里长满了庄稼,我也会觉得快乐。那细小的幸福…我想?,这就是仙君和我说的履行我的天命罢。」 「可是世事无常,就在我彻底接受我的命的时候,天劫来了。」幼清唿吸一滞,她轻颤着说,「散仙破境本?该有两次雷劫,各七七四十九道,随后逐一递增,唯有破大罗境才会有九次雷劫,此间更有凡劫、情劫数次,破大罗境便是仙君的修为,但我并未有这之中?任何一境的过渡。天上噼来第三?次雷劫时,我毫无防备,瞬间被打得皮开肉绽,甚至维持不了人型,我从?未那样疼过…母亲赶来时,我已经?承了五次雷劫,奄奄一息。」 景元察觉她还?在发抖,她描述得太?过简单,但景元深知雷电的杀伤力,一次雷劫便有四十九次雷噼,九次…他根本?无法想?象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我意识模煳,只想?回家,但承劫不能?随意挪动身躯,若不打坐,静心?承受化解,受的伤便会更重。我大概是慌了…对死亡的恐惧,对家人的依赖,让我想?要回到大海…可我只能?躲到海的边缘,我再?也游不动了。」 幼清嘆气:「之后的事…我不清楚。是事后仙君告知我的。母亲一生循规蹈矩,从?不违背天命,但是她替我承担了剩余的劫难。经?受天罚,她身受重伤。我虽然破境,位列仙君,但肉身残破,几乎魂飞魄散,母亲寻来一盏锁魂灯,父亲、师父、师兄各折去三?成修为为我守魂,我蜷在灯里,缝补皮肉和魂魄的疼痛令我数次昏厥,根本?维持不了自我意识。」 「在家人的庇护下,我保住了一条命。此后,我本?该闭关修行百年才能?恢復…尽管兇险,但也算上承天命,登临君位,不负天君所託了。」幼清呵笑一声,「可命运无常,恰如一场巨大的玩笑。东海因护我实力锐减,魔族听闻风声,破除结界,冲过仙魔界碑,大举来犯。东海背后便是九州大陆,仙无法退让,便在东海之上迎敌…」 「景元…你梦中?见到的景色,是那场混战之前东海的模样,这场战争过后…一切都?化成了灰烬。」 城 之后,母亲为庇佑东海与人界,拔出了那传闻中?天下第一剑修才能?驱使的天下第一剑——断情。那是几千年前,一位修无情道的剑修的宝剑,自他仙陨之后,便无人再?能?举起它?。 但是母亲做到了。她几乎噼开天与海,将魔族逼得节节败退,再?进?不能?。父王同样御水迎敌,庞大的龙身将整个东海圈在他的庇佑之下,魔族连一个缝隙都?寻不到,更别?说进?攻了。 可魔族进?犯突然,只有他们两人苦苦支撑,是不能?长久的。 这场战争损耗极多,前来支援的仙家或死或伤,师门?尽数殒命,东海一脉几乎灭族,而她的母亲,也在将断情刺入东海,充当?新的界碑后力竭而亡。若无他们,仙界人界都?将迎来更为可怖的战争。 幼清甦醒后,见到的便是生灵涂炭,魔族剑拔弩张,不断攻打着母亲矗立的城墙。 她尚未修养好身体,但修为已是三?界之中?,几乎无人能?够匹敌的存在。弄清形势后,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这样取出佩剑,剑指苍穹,东海之水为她驱动,她唤来万水,一口吞没了那些贪得无厌的魔… 幼清几乎杀了所有敌人。师伯为她锻造的佩剑承受不住她的浩浩仙力,应声而碎,幼清落在东海之上,望着漩涡之底,那散发着幽光的断情。 她拔出断情,身若修罗,状似无情剑仙,冷冷地将长剑对准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自己渡劫失败、举族挽救一事怎会闹得人尽皆知?只有一种可能?…师门?中?有叛徒。 因为他…她爱的人都?死了。 幼清想?要质问他为什么…但魔的歪理邪说在她听来如同苍蝇一样聒噪,在她准备刺死他之前,这位师叔开口了。 「清儿…看你嗜杀的模样,和魔有什么区别??仙族自诩清高,可到最后,不也是容不下魔族,恨不得将他们赶尽杀绝吗?」 第103页 幼清却说:「我不管那些恩怨纠葛,我只知你害死了我的父母亲,害死了我的师父,他们曾是你的师长…是你的朋友,可你却背叛仙界,堕入魔道!我杀你不是为任何大义,而是为了復仇!」 是的,復仇,她要杀尽魔族,宣洩自己的恨!她要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直到大道尽灭,世间再?无魔的存在! 她杀了师叔,提剑闯入魔界,海水奔腾,她淹没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心?中?唯有一个声音:杀!杀光他们! 幼清胸口鼓动,龙鳞显现?,一条震天撼地的银龙闪着血红的光,矗立在山河之上,她的龙鳞尽数竖立,形态可怖,海水成了她驱使的奴隶,她失去了理性,肆意倾泻着自己比肩天君的伟力… 就在此时,司水天君现?身了。 他抬手抚过她的眉心?,低声道:「幼清,你可知,当?你杀尽魔族,你就会成为新的魔?」 竖立的龙鳞下是奔涌的鲜血,她早已成了扭曲恐怖的恶龙,而她浑然不觉。 她并未像话本?中?那样被一语点醒,从?此温顺可爱,放下一切。幼清恢復理智用了百年,这百年间,天君不厌其烦地伴她身侧,为她开导,幼清耗费了百年,才恢復原状,悽然接受了她的命运。 新的界碑早已铸就,断情成了她的佩剑。 幼清回到东海,没了龙主,这里一片死寂,辉煌的龙宫,显赫的师门?,都?成了水底的泥沙,什么都?寻不见了。她沉入水底,水中?的大鱼、海兽尽数绝灭,徒留那些没有神智的小鱼小虾,无知地啄着东海之主的衣摆。 城 她落在海底,这里一片漆黑,幼清流出眼泪,这是她此生从?未感受过的彻骨孤寂,家人没有了…师父他们都?不在了,只有她一个人。 原来这就是她的天命,原来这就是天给她的赠礼。 天上的司职…让人艷羡的王位,还?有破境后的蓬勃仙力…她都?不想?要了,现?在的她恍然明白,最重要的是和家人在一起,永不分离。 但是他们都?死了。 如果家人都?不在了,她存活的意义又在哪呢?更何况,如果不是为了她,他们都?不会折损修为…也不会战死了。 都?是她的错。 她屏住唿吸,抬起断情,准备以身殉剑,就此自我了结。 长剑即将贯穿她的胸口,却在距离她心?脏一寸的位置骤然停驻。 幼清睁开眼,在漆黑无声的深海,她看到一抹掺杂水蓝色的银光。 那道光缠绕着剑身,从?剑刃中?散发而出、缓缓流淌。 那是父亲龙角的色彩,是她幼年时抓着、抱着、趴在他头上玩闹时见过的模样。 她痴痴望着那道光,是父亲的守候…他至死都?在保护她。 「所以我在这里。」幼清目光温柔,看着无垠星海,怀念且惆怅地说,「因为他们那样爱我。」 第48章 得知父亲的苦心,也想起自己的性命同样是他们用生命来挽救的,幼清便不再去想自尽的事了?。 可她同样无法胜任龙王与司水的职位,仙力损耗、身体也并未恢復,更别说她总是神情恍惚,时常流泪,天?帝垂怜,准许她闭关修行,东海自有其他龙王代行权能,而司水天?君寿数无限,远远未到?仙殒的时刻,她不必强迫自己履职。 幼清从海底找到?一个洞窟,从此开?始闭关,调理身体,运转仙气?,她光是了悟、放下就用了千年。 这一千年,世事变迁,幼清再次醒来,天?地生变,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天?差地别,唯一不变的是,拜她灭魔所赐,三界和平,并无大的纷争了。 甦醒的幼清仙力充沛,功德无限,本该位列仙班,履行职责,但?她却迟疑了?。 看着逐渐恢復生机的东海和平和的世界,幼清觉得,即便没有她,诸事轮转有序,并不缺她一人的力量。 更何况,迄今为止,她还是无法做到?坦然?接受,她在经歷变故时,心理上并不成熟,也受了?不小的打击,正是脆弱的时候,又因为家里疼爱,她始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错过?了?蜕变成人的机会。望着东海的波涛,她总是会触景生情,心里酸涩难过?,这样?的她,如何捍卫众生的安危? 她做过?一段时间的仙君,但?高高在上,与世无争,又非她所想。不如去凡间游歷,就像她做散仙时那样?,做一些无聊无趣的差事,或者去那些干旱的地方浇水,一路走一路帮,既是散心,也是为了?寻觅新的道路与未来。忽然?,几乎没有任何徵兆与契机,她想起师父说的天?外有天?。 幼清从未见过?天?外的天?。 她试着往天?外飞,飞啊飞啊,越过?层云…她抵达遥远的星海。 刚脱离重力掌控的幼清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就这么往外太空飘去,还好她不吃不喝不唿吸也能存活,她在宇宙当了?四五天?的天?空垃圾,才被?一位路过?的巡海游侠发现,就此上了?他的飞船。 一切都?是新鲜的、从零学起的。 在巡海游侠的帮助下?,幼清很快适应了?宇宙的生活,还从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与成就感。 幼清想,或许她的道路,在星海之外也能寻到?…尽管有些逃避责任,但?是,比起并不需要自己的东海与故乡,是不是在这里…有些人会更需要一个闲极无聊、喜欢帮人的小小游侠呢? 第104页 「总之…这就是我的故事啦。」幼清摊手道,「别看我有时挺靠谱的,其实我也算逃出来的吧,在家乡,我恐怕还是无法接受他们离开?的事实,每天?浑浑噩噩…但?是在这,没人认得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成器、不负责任的坏蛋,不知道母亲在的话会怎么责备我…」幼清抱着他说,「但?如果我能和她相见,第一件事也是将你带到?她面前…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我在这里收穫了?很多快乐…也遇到?了?很多有趣的朋友。还遇到?了?你。」幼清抚着他的脸,和他说着,「在我看来,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所以…不论是尽职尽责,还是逃走,景元,就此前进吧。」 他握着她的手,眼眶酸涩,他藏在眼底的苦楚在她清澈如水的目光中无所遁形,景元点点头,和她抵着额头说:「多谢你…」 城 多谢她的宽慰,也感谢她的信任。 两?个人蹭着鼻尖,好像熟悉着对方气?味的小兽,景元抚着她的脸颊,缓声道:「我不觉得你不中用…是逃避。幼清,你做的已经足够,更尽了?你的责任,有时家人长?辈,或许并不是希望你有多大成就,而是希望你幸福快乐。」 她也是被?命运捉弄的人啊…分明没有做过?错事,却无辜失去了?那样?多,幼清仍旧坚守本心,没有被?怨恨吞没已是难得,故事说得轻描淡写?,可景元能明白那种迷茫和痛苦,她何必苛求自己。 她微微哽咽,点点头,抱着他说:「嗯…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是啊…他也是如此想的。彼此开?导,彼此依赖,从对方这里得到?前进的动力,或许…这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 「如果哪一天?你也觉得累了?,想要休息,那我们就一起离开?,去看一看以前从未见过?的景色。」她埋在他的肩头说,「我知道你不想辜负将军的信赖…他看重你,并不亚于?镜流对你的期许。如果在将军身边履职能让你转好,那待你身体恢復,你就回云骑中尽职吧。」 「你呢?」景元紧紧贴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询问?,「倘若又要在外征战…我不想你如此苦等。」 但?更不想彼此分别。 「我和将军说啦,想加入仙舟联盟,以个人的身份。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出发,毕竟看你们冲锋陷阵,我也不能坐视不理。现在思量思量,我或许也算是走在巡猎命途上的行者吧?既然?如此,发现不公正的事情,该出手时就出手!」 景元一笑:「你还是这样?,总是想着怎么才能帮上忙,莫非这就是你想要的奖赏?」 「当然?,其他吃的喝的,你就可以给我买呀。」 果然?,她根本不想要什么贵重品,除了?这个,就只有吃吃喝喝了?。 她要的总是很少…在她的世界,她或许是那个传奇的仙,是神位的继承者,但?景元见到?的…与她的家人见到?的幼清或许是一样?的。 活泼、热情,有时像个小孩子,有时又过?分成熟懂事。她善良至极,也嫉恶如仇,鲜活明媚,有情有义。 两?人本是半躺着依偎彼此,景元听到?这里,不禁把她抱在腿上,垂头贴着她的额头,和她低语:「你想要的…我会竭尽所能。」 「买些吃的而已,做什么说得那样?重?」 「只是觉得将你束缚。却也不想放你就此离开?。」 「景元…你如何得知,被?你束缚的人是不情愿的?」 他笑笑,和她的唿吸交织,「嗯。多好…你愿意?留下?。」 「因为我答应你了?嘛。我知道…你不是随口说说,景元,我也不是。」幼清搂着他的脖子呢喃,「我一个人太久了?…千年的孤独,才让我寻到?你。」 大概是酒催动情绪,景元垂着眼睛,用鼻尖蹭触她的脸,随后…他用唇吻了?吻她的脸颊。 幼清的脸瞬间红了?,她摸摸自己被?轻薄的脸蛋,又瞧了?瞧他。他浑然?不觉,还想蹭她,幼清被?他挤得东倒西歪,差点躺在地上,她赶紧把他压在身下?,举起酒杯说:「来来来…喝酒!」 可别用他的嘴再做奇怪的事了?。 景元借着她的手将酒水一饮而尽,幼清也倒了?一杯,就这样?趴在他的胸口喝起来,他轻声笑着,两?手去揉她的腰背,幼清望着他,用手点点他的嘴唇,他轻轻抿着她的指尖,幼清被?烫了?一下?,手指蜷回,但?还是试探着重新放了?回去。 她试着触碰他的脸庞、脖颈,还有他的胸膛与窄腰。仿佛摸到?小猫的痒处,他笑了?笑,合上了?眼,幼清缠着他说:「夜深了?,我们回房吧?」 景元这才睁开?眼,把她抱起来,她像个趴在树干上的小熊,等两?个人跌在床上,幼清才坐起身,给醉猫脱衣服。 景元喝了?不少。此夜本就是为了?借酒浇愁而备下?的酒水,奈何景元酒量很好,喝了?半天?才醉,幼清不敢多喝,怕自己胡言乱语,从而忘了?疏导他。这么一看,他应当早已想开?,反而是她得了?他的安慰。 幼清褪下?他的腰封,景元里面穿了?一件白色里衣,再剥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大概还是热,便拉开?领口,轻轻为自己扇风。 第105页 幼清轻抚他半敞的胸口,景元握住她的手,将她送到?里面,幼清触电一般抽了?回来。但?等他真的睡着,她还是伸出罪恶的小手,好奇地抚摸着他的身体。 不论是腹部还是胸口,捏着还是有点软的,不过?是结实的软。胳膊就硬很多了?,轮得动阵刀,这双手臂肯定经歷了?千锤百鍊…幼清揉着他的臂膀,景元侧身,枕在她的怀里,长?舒一口气?。 好些天?没枕着他睡过?了?,被?他压着抱着,又重又酸,幼清的身量小,总是这样?做小枕头,她也会觉得累,今夜看他心情好些了?,她便没再妥协,从他的胳膊下?面钻过?去,将脑袋牢牢贴在他的胸口,景元闷闷「嗯」了?声,垂头去找她的温度,幼清缠着他的腰,可能是感受到?了?她不为人枕的决心,景元把她搂过?来,就这么环着她睡了?。 次日午时他们才转醒。幼清还说要去鳞渊境看望丹枫,一看都?这个时候了?,两?个人因为醉酒也变得懒洋洋的,她索性躺回原位,翻出两?包快餐三明治,将其中一块塞进景元嘴里,景元鼓着腮帮道:「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是不是太懒散了??」 「景元,人生的真谛便是吃了?睡睡了?吃,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景元在努力体会她的人生感悟。 对付吃完了?午饭,困劲儿袭来,景元将脑袋钻进她的怀里,打算午睡,幼清低头说着:「景元…你压得我胸口疼。」 「哪里疼?」景元上手要去帮忙揉,幼清赶紧握住他的手,摇头道,「不用你帮忙…我的意?思是,你枕了?我好几天?,该换我枕你了?。」 景元瞧瞧两?个人脑袋顶上的枕头,又看了?看她的胸口。 景元还是拿了?个枕头过?来,垫在她的身体和手臂之间,他贴着她蜷在胸口,幼清抱住他的脑袋,低头妥协道:「好吧…休假的云骑小哥能有特权,但?是休假结束后得换我枕你了?…」 「好好好…」景元蹭蹭她的锁骨,垂头缓缓唿吸着,「不必结束…今晚便换过?来。」 幼清嘿嘿一笑,「这么好啊?」 他点头,幼清又去勾他的脸颊,缠上他的发说,「我枕着舒服吗?会不会太瘦了??」 确实瘦,哪里都?不堪一握。 「景元…」幼清的手指点点他戳在胸前的鼻樑,问?他,「你睡了?吗?」 他扑在皮肤上的唿吸都?十分匀称,见他倒头就睡,幼清反而觉得开?心。她摸摸他的脑袋,自己还睡不着,就这么搂着他打开?玉兆,点开?了?已经被?白珩改成「相亲相爱一家人(6)」的群聊。 群里没几条消息,幼清率先打破平静: 「神厨小鱼:明天?一起搓一顿?」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好啊好啊,我还没走呢,别把我忘了?!」 「冷面大青龙:好。想吃什么?」 「神厨小鱼:龙尊大人就提供场地吧,吃什么我再琢磨琢磨,大家想吃什么?我和景元去准备」 「宇宙无敌剑首大人:都?好。酒水由我备下?。」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吃肉!吃个烤全羊怎么样??我认识一个老伯,他养的羊可肥了?,我把他的地址发给你」 一条连结弹过?来,幼清接收完毕,发了?个ok的表情包。 「有事快说:这是什么群。」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呦,这不是比仙舟元帅还忙的应星大人吗?有空看消息了??」 「有事快说:…白珩。」 「冷面大青龙:明日来罗浮吃饭。@有事快说」 「有事快说:……」 「有事快说:算了?,知道了?」 「神厨小鱼:应星大人不忙啦?」 「有事快说:没那么忙。」 城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好哎!那我们六个再度聚首,怎么着也得开?一瓶百年珍酿吧!就用腾骁将军发给我的奖金去买好了?」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对了?幼清,我怎么看应星的名字这样?生气?,快快快,改一个符合我们几个身份气?质的好名字!」 「神厨小鱼:得令!」 幼清咬着嘴唇,神情专注地点开?应星的个人界面,她想了?想,大手一挥,落下?一串文字。 「神厨小鱼将『有事快说』修改为『咱们工匠有力量』」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哈哈哈哈救命啊」 「宇宙无敌剑首大人:…」 「宇宙无敌剑首大人:很适合你。」 「冷面大青龙:嗯。」 「咱们工匠有力量:……」 吃点熘熘梅吧你们。 明天?就去…明天?有船吗?随口一说,从不考虑别人的行程。应星心里抱怨着,但?不知为何,嘴角上挑,还是将手里的事情尽数放下?,用玉兆查看起了?前往罗浮的航班。城 这边幼清笑得肩膀发抖,睡在她胸口的景元被?震得半醒,他闷哼一声,幼清立刻收起玉兆,拍拍他的肩膀,低头说着:「景元,应星要来罗浮了?!」 景元还睡着,哪里听得清,不过?她的声音跳跃,听着很是高兴,一想到?她明媚的笑脸,他同样?露出笑容,应了?一声,接着睡去了?。 第106页 第49章 应星走?的公派路线,自然?有公家星槎专送,第二天一早便抵达了流云渡。 落地?前,他打开玉兆,便看到幼清和白珩在群里你唱我和。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应星到了吗?」 「神厨小鱼:应星到了吗?」 应星发了串省略号上去。 两个嚷嚷得最热闹的人并没有来?接他,倒是景元早早来?了,他穿着一件利落的白?衣,背着手戳在渡口,挺拔如松,和周遭的人对比鲜明?,叫人一眼就看到了。 应星填了入境登记,景元便走?过来?叫他哥,应星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景元笑道:「如何?我听说?来?往仙舟的星槎坐着可晕了。」 「还好。」 应星侧头看向站得远远的丹枫,看见他俩走?了两步丹枫才跟上前,很难说?他是来?接人的,反而像被迫前来?,一副冷冰冰不情愿的模样?。 应星自然?不在意丹枫是否热情,他瞧了瞧景元,隐约察觉些?与以往不同的东西,不过应星向来?话少,他没有多问,就这么跟着往前走?了。 三个人站在一起,各自帅成一道风景线,实在引人注目,丹枫隐去龙角龙尾,但改不了这一身华贵的气度,应星大概是不想这么招人注视,就离他远了几寸,但也没办法错开太远,仍是走?在一条线上。 两个人见面?,应星先说?了句:「我要的东西呢?」 好像**在接头。 丹枫淡淡道:「一去便知。」 景元背着手笑道:「一会?儿要去丹枫哥的地?盘,你?要的东西恐怕就在那处。」 应星「嗯」了声,又问:「她们呢?」 若是她俩没有叮他一路问他到哪了,他应该也不会?多嘴问她们的行?程,镜流不来?情有可原,她俩吵的最热闹,却没看到人影。 「幼清买了一只羊,白?珩和师父帮忙搬去了。」 应星挑挑眉,「羊?」 「今天的午饭。要烤全羊,幼清下厨,不过听说?羊的个头不小,她一个人恐怕处理不来?,一会?儿我可能要去帮忙。」 正说?着,群里又弹出一条消息。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应星是不是到了!」 景元无奈,抬手作答。 「云骑哥哥:到了,人刚落地?,正往鳞渊境去。一会?儿就到丹鼎司。」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那就好,让丹枫把人送去,景元,你?快来?我发的地?址,拿不动,真?的拿不动了!」 一大早就兵荒马乱的。 景元被召唤走?,他看向几乎不讲话的两个人,无奈扶额,问:「可以吗?丹枫哥。」 「去吧。」丹枫抱着胳膊,立刻腾云驾雾,准备飞回去,应星半只脚还在地?上,丹枫一飞,应星差点从他的云上跌下来?,但应星反应迅速,站直身体,冷酷地?帅在一旁。两个人在天上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的,景元嘆口气,在群里回着「马上就到」,尽管不放心,还是速速赶去了。 一去白?珩说?的市场,只见她被起早的大爷大妈们挤在人群里,白?珩手里大包小包,装满了蔬菜调料,白?珩举着手道:「景元…快来?救驾!」 「来?了。」他伸手接过白?珩手里的东西,左右去找幼清,白?珩抹抹额头上的汗,喘着气道,「别找了,她俩运羊去了,我过来?买菜,哎…一筐鸡蛋而已,怎么这么多人抢!」 有了景元分忧,白?珩终于把鸡蛋买来?了。 两个人在市场门口对着幼清的单子,白?珩叉着腰,挨个清点,景元在旁边道:「不是说?羊不小,她们应付的来?么?」 「幼清会?飞啊,而且镜流你?不知道?别说?一只羊,一车都能给你?掀起来?。」 景元呵笑一声,帮白?珩拿起地?上的食材,白?珩刚走?了两步,又一拍脑门,道:「好像把买的什么桂皮八角忘在香料铺子那了!」 「你?先去,我在这等你?。」景元看了看市场的人潮,又笑笑,「还是我去?」 白?珩眨着大眼睛,尾巴一甩一甩的,期许地?望着他,景元哪能不明?白?,立刻去铺子里找她买的香料了。 等景元和白?珩大包小包回到了显龙大雩殿,丹枫已经差人支上木架,这是幼清特地?交代?的,要用苹果木来?烤,增香去膻,景元又瞧了瞧自己?放在地?上堆成小山的食材,不禁道:「看来?这次幼清要大展拳脚了。」 镜流没来?,酒没了着落,丹枫的侍女送来?两盒毛尖,丹枫亲自烹茶,一人倒了一杯,白?珩抓过茶杯一口饮尽,待不住地?往外走?,「我去接应幼清!」 这不比打仗还要劳费心神? 三个男人坐在一处,对着海,一时无言。 丹枫道:「不是只有烤羊,为何有这般多食材?」 「幼清现下没空回復,也不知她要做什么。」景元回道。 「提前问好,也好帮忙。」 应星看他俩要拆开袋子,抬手阻拦道:「待她回来?再做打算,否则弄巧成拙,又要重新採买。」 景元点头称是。 三个人坐着喝茶,危襟正坐,谁也没敢轻举妄动,景元盯着袋子里的水果,心想洗洗水果总不能犯错吧?奈何两个哥哥都这么谨慎,他也不敢动弹了。 第107页 幼清一回来?就看见他们仨跟被检阅的云骑军一样?坐得笔直,还笑着调侃:「怎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呀?我不是叫白?珩买了水果?」 「你?看,我全都忘了。」白?珩撂下烧烤的餐具,指着地?上的东西说?,「你?们怎么这么笨,也不去看一看?」 三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幼清。 城 这是彻底屈服于大厨的淫威之?下,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幼清这次确实要大干一场,她穿了干练的短袖长裤,头髮高高盘起,用髮带捆得稳稳噹噹,一到这便抬手勾开食物的包装,丹枫搬来?的长桌瞬间堆满各类食材,炖锅、炒锅、蒸锅、砂锅一起上阵,景元起身道:「帮你?洗菜?」 「也行?,你?们要吃米饭吗?」 烤全羊,还有炒菜和米饭…便是他们五个一人有两个胃也装不下,没等大家推辞,幼清便推着景元说?:「先不洗菜,把米泡上,一会?儿蒸腊肠饭。」 景元说?着好,就这么去做了,镜流陪她们搬羊,劳苦功高,回来?便坐在桌前,实实在在地?喝了两盅茶,她把剑插在地?上,就看到幼清飞来?两个西瓜,追着丹枫问:「龙尊大人,咱们这有水井吗?」 「有。不过…有何用处?取水?」若是淡水,他能唿来?。 「自然?是冰西瓜!」 丹枫瞧瞧镜流,镜流抬手想要代?劳,幼清却摆摆手,忙说?:「那样?冰没有灵魂…要用水井冰!」 这叫什么……深井冰西瓜! 丹枫只得抬着西瓜去找水井了。 白?珩举起苹果木枝准备串羊肉,唯有应星还找不到活干,他看了看镜流,镜流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羊肉,眼看白?珩要在上面?乱划,应星两步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小刀。 以前吃饭也没那么讲究,这次幼清将每一道工序都设计得非常完美,也难怪她大清早就起床准备,弄得这样?丰盛…可不得将半天的时间耗进去? 应星一阵怀疑,这究竟算不算为他接风洗尘的饭菜,还是有别的什么大事发生,才出现这么丰盛的一餐。不过…吃饭的人是纯粹的享受者,厨子上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这边应星已经处置好了羊身,幼清忙完走?过来?,对他的刀工赞不绝口,她端起一盆酱料,放在一边说?:「应星哥,就劳烦你?负责看着火候,我施了一个会?自动旋转的法术,就不劳烦你?去转了。」 「知道。」 城 她笑着举起刷子,在羊身上涂抹蘸料,应星也陪她一同,她问:「昨夜出发的?」 「嗯。」 「你?天天忙得不可开交,这次有时间过来?啦?」 「嗯。来?罗浮工造司任职。」 幼清惊讶侧头,笑问:「真?的?那你?是不是不会?走?了?」 「若怀炎将军并无其他安排,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我就说?嘛…」幼清细细刷着调料,与他道,「在这里有朋友陪伴,还离开做什么呢?」 应星问她:「你?呢?巡海游侠行?踪不定,为何长留仙舟?」 「自然?是因为捨不得你?们。」 她可不像应星那样?不坦率,给了他一个特别直白?的理由,「我喜欢的人都在这,大家一块吃喝玩闹,即便是外出打仗也能有个照应,干嘛要走??一个人在外孤零零的,要是性格再差一点,不讨人喜欢,闷得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岂不是更可怜了?」 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应星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幼清哎呦一声,哼道:「说?不过就打人脑袋…我会?变笨的。」 「变笨?」应星上下瞧瞧她,侧过头,淡然?道,「忘记吃饭也是变笨的表现?」 「没有忘记吃饭…」 那何故这样?消瘦了。 即便是在寒星,幼清的脸也是红扑扑的,圆润润,充着健康的血色,现在却看着没什么肉了。再看景元,同样?瘦了一圈,应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变化,恐怕不见这一月,他俩经歷了什么变故,是以憔悴了不少。 「唉…」她无端嘆了口气,「多谢你?的关心,就是你?的关心也太热烈了,下次不要了。」 应星又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哎呦…我不干了,都交给你?。」幼清把料盆放在他怀里,控诉道,「你?欺负我,我要找…」 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家各忙各的,只有景元抬头看她,幼清立刻飞过去告状了。 应星一笑,拿起刷子,把每一寸都刷得均匀,幼清远远点了火,羊身像个小风车一般缓缓转了起来?,这道主?食完成,幼清又开始烹米饭、熬鱼汤,待这些?都熟得差不多,幼清才开始做爽口的小菜,都很家常,土豆丝、芹菜花生胡萝蔔、还有一道柠檬捞汁凉虾,眼看着要吃饭了,丹枫起身,要去捞西瓜,应星看他一人前去,便也跟了两步,两个人提着西瓜回来?,幼清一切两半,一半用来?吃,一半挖出瓜肉榨汁,剩下的瓜皮用来?调酒。 忙忙碌碌,餐食完备,便可开席了。 一人一小碗带着竹香的腊肠饭,随后便是割下来?的羊肉,镜流和应星将肉切了平分,幼清没再操劳,做完这些?,她也有些?累了,便乖乖坐在景元身边,等着剑首大人分肉。 第108页 白?珩夸张地?向帝弓祷告了一番,又抱着幼清狠狠香了香这才开始享用。在座的各位不论第一口吃的什么,一入口后,眼睛都亮了一度。 好吃。也难怪幼清讲究,确实很有灵魂! 景元这一月没怎么吃到荤腥,幼清给他餵了消食健脾的药,哄着他多吃点,景元举起一块羊骨,将上面?挂着的羊肉放入口中,汁水丰沛,香气四溢,一下就开了胃。 见他爱吃,镜流也递给他一大块肉,温声道:「景元,多吃些?。」 景元点头接过,嘴里说?着「谢谢师父」。 白?珩就没那么温柔了,她举着碗,说?什么也要给他塞她刚剥的大虾,景元被投餵得腮帮鼓鼓,两手摆动着想要拒绝,可白?珩哪准许他不吃,就这么塞了不少虾肉进去,自然?,白?珩也没忘了幼清,一边剥虾一边往她唇边送,幼清一口衔过,笑着说?:「谢谢白?珩姐!」 「嘿嘿,嘴甜,我再给你?剥一只。」 应星瞧瞧她俩「浓情蜜意」的,忍不住「啧」了一声,白?珩见状,问他:「嫉妒了?是不是也想要姐姐给你?剥虾?」 「白?珩…」应星抗拒地?躲了两寸。城 「你?看他,不懂得享受别人的照顾。」白?珩投餵着幼清,笑吟吟地?说?,「笨得很。」 比起他们几个,丹枫和镜流就显得恬静多了,镜流吃完碗里的饭,也吃了两条羊肋排,此时正在饮酒,丹枫和她并坐,用筷子夹着羊肉送到嘴里,一派矜贵的作风,应星抬着杯,见杯中无酒,便去寻觅,景元瞧见了,还体贴地?取过他的酒杯,往里面?倒了一些?幼清调制的气泡酒。 应星那些?可怜的小杯子,喝这样?一口酒,气泡都没几个便滑入肚子,味道都尝不出来?,没办法,他拿了一旁带把手的玻璃杯,向西瓜酒器里盛去,这酒喝起来?像饮料,但清爽可口,解腻正好。 吃得放松,人也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诚然?,应星现在不缺金钱,想吃什么无需顾忌,但他最难忘的,还是在寒星,几个人围坐一起,吃着幼清烹的肉,如今再吃上她的手艺,应星便明?白?,恐怕此生,只能在她这里吃上这样?美味的佳肴了。 他靠坐一旁,景元吃得很饱,也靠在这喝酒消食,应星见他始终望着幼清,有些?瞭然?,也有一阵莫名的复杂情绪。 他抿了一口酒,顺着景元的视线看去,幼清团在白?珩的尾巴里,举着两只粘着油花和调料的小手,笑得合不拢嘴,心底的情绪荡然?无存,不禁随她一笑,垂头将杯中的特调饮尽了。 第50章 幼清吃进肚子的也多是白珩塞的,为了让白珩好好吃饭,幼清洁净双手,挪过来找他们俩,当时与朱明?联军汇合,白珩将应星介绍过来,景元便与他有了交流,应星对人多有防备,但景元…一个爱笑的少年?郎,做事妥帖,从不废话,应星没理由讨厌他。 景元身为将领,时常过来找他商量武备的事,一来二去便熟悉了,两个人平时就待在一起,早就成了习惯。 幼清垂头瞧着他俩,见应星抬手饮酒,她出声了:「应星,你的手怎么了?」 他手上有绷带,平时做工,难免伤手,景元起初也常常问候,渐渐便因他时常如此而习惯了。 应星果然道:「无事。」 幼清却不准他无事,低头?拆了他的绷带,手侧手指都有小口子?,景元问:「是调试的机械割的?」 「嗯。」应星伸手要他的绷带,「不过是小伤。」 「我给你的伤药要用啊,立刻就能好了,不比忍着要方便?」幼清对着他的手吹了口气,伤口转瞬消失,应星垂眸望着,淡淡说了句,「谢了。」便继续饮酒去了。 幼清早就习惯他这样,转身坐在景元身边,躺在他的臂弯下,仰着头?说:「那你呢,吃饱了吗?」 「撑得走不动了。」 幼清噗嗤一笑,问:「那要不要我把你扛回去?」 「那就劳烦了,我可不轻啊。」 幼清捏捏他的腰带,应星见状,起身迴避,刚走了两步,丹枫便道:「等等。」 「怎么,龙尊大人用好了?」 丹枫擦拭唇角,对镜流道:「不必收拾,过会儿回来。」 「嗯。」镜流举杯向他递了递,白珩支着耳朵问,「你俩要去哪?」 「有事相商。」 丹枫和应星说话总是避着大家,有一种「我们不需要向别人解释」的味道,两个人在别人面前没什?么话说,但背地里相处得恐怕不错,能聊到一起去,白珩见状,也没再多问,任由他俩去了。 但这次应星没有独去,他扭头?看?向幼清,勾了勾手,幼清看?看?景元,她有些放心不下,去找应星前还把景元顶到白珩那里,白珩笑着揽过景元的脖子?,亲热问着:「小景元,吃饱没有?再陪我俩喝一杯呀?」 景元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举杯和她们对饮起来,幼清这才放心走过去,绕着应星问:「什?么事?」 丹枫却抬起莲花,把她包在花心,就这么托着她往前走去。 「嚯…神秘兮兮的,不会是要去挖什?么宝藏吧?我也有份对不对?」 丹枫对着她总是很?有耐心,也会带上笑容,听她这么说,丹枫侧头?,温和道:「嗯,有你的份。」 第109页 小龙在莲花里打滚,趴在上面问他:「那要去多久?回去还接着喝吗?」 忙了半天,她都没喝酒呢! 应星道:「不会耽搁多久。你的剑呢?」 幼清猜到他还惦记着锻剑一事,便把剑抛了过去,「事先声明?,我并不是这把剑最?初的主人,不过是勉强得到认可的继任者,这剑是谁锻造的,又用了什?么材料…我一概不知。」 城 应星握着剑柄,抽剑端详道:「知道了。」 「你要做一把这样的剑吗?」幼清迟疑道,「应星…这剑锻造恐怕便要千百年?。」 应星轻哼:「那又如何?」 好狂的口气!他可是人啊,一个普通的人类,光是冶炼就要耗去一生,这样传奇的神剑,铸造恐怕得用百八十年?,他若不依靠外力?延寿… 哎,不过应星轻狂惯了,幼清见过他的厉害,居然也生出几分他能做到的期待感,便对着丹枫问:「那我们现在不会就要去龙的宝库找材料吧?」 事实果真如她所?想?,丹枫打开了他的「藏宝阁」,这里面有歷代龙尊收藏的器物,幼清坐在莲花上,眼看?十米高的石门轰然洞开,不禁张大嘴巴,尤其是看?到后面的闪闪金光后… 「龙尊大人…你家底颇丰啊!」 丹枫抱着胳膊靠在石门上,给应星使了个眼色,工匠大步迈了进去,幼清都没有这样大的胆量,直接进人家的宝藏洞窟,她小心跟在丹枫身后,仰着头?看?周边悬挂的东西,她说:「这算不算是你的私人财产?」 「嗯。有看?上的么?」 幼清摆摆手,她从袋子?里掏出他送的珍珠披帛,笑着说:「这个最?好,我最?喜欢这个。」 说着就换了身衣裳,美美地披上了。 城 丹枫笑着看?她,带有几分溺爱的意味,但等目光转到应星时,又变得冷漠起来,应星对上他平淡无奇的眼神,「啧」了一声,抱着箱子?说:「就这些?」 「你还要多少?」 「罢了,勉强够用。」 幼清看?应星抱着的东西很?重,好心地帮他浮起来,她凑在他身边探头?去看?,里面并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些锈蚀的物件,说是破铜烂铁也不为过,其中?最?夺目的应当是一把色彩斑斓的珊瑚,幼清问:「应星,你要拿这些做什?么?」城 「锻造武器。」 「用珊瑚吗?」 「那并非是珊瑚。」丹枫道,「是汤海尚在时,持明?角的化石。」 「原来你还惦记着这个呀?」幼清笑道,「不过我也不知阿爹是怎么把角放在剑里的…」她有些憾然,轻声说,「也许是他在龙角里放入仙力?…否则断情不会如此温顺,任我驱使。」 又是仙力?么? 但应星并未打算放弃任何可能。 倘若能破解她剑轻却足坚的秘密,镜流的剑亦可脱胎而生,即便是做不成轻巧的佩剑,做镜流用着顺手的重剑也未尝不可。 其实…也不是为了谁而锻造,只是他想?要去突破,锻出那常人不可及的绝世?作品,而后,再由他突破自己设置的极限。 幼清见他对此执着,丹枫也算是大力?支持,自己也没有藏着的必要,便道:「或许…有一人可以帮你。」 「哦?何人?」 「我师伯。」 应星挑挑眉毛,「如何一见?」 幼清抿抿唇,低声道:「他已仙逝,但为我锻造有情时,我清楚记得始末,我可以带你去看?我的回忆。」 应星顿住脚步,静静望向她。 丹枫曾说,龙族褪角,多半是死后,否则活着的龙裔很?难忍受剥角之?痛,若是强行剥角,也会活活痛死。若幼清剑中?存有父亲的龙角,很?可能代表他已经逝去。 为她锻造佩剑的师伯也已经去世?。 那她… 幼清看?出他眼底的怜惜,不禁露出一点笑意,摇头?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对美好的回忆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幼清绕着丹枫道,「龙尊大人这么慷慨,大手一挥就给了这么多东西,如此支持你的事业,我也得出点力?呀,万一你见了师伯给我铸剑的过程,还能给我再打一把有情出来,我岂不是赚了?」 丹枫道:「若是他,并非不可能。」 「哎呀…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谁也不理谁,原来你们关系这样好。」 丹枫不乐意听这种话。他按着她的莲花,幼清一下翻到他的尾巴里,丹枫缠着她,方便立即堵住她的小嘴,幼清却很?受用地抱住了他的龙尾巴,她蜷在丹枫的龙尾里望着应星,不敢再多话,应星环抱手臂,淡然开口:「且去看?看?,再做定夺。」 「现在恐怕不是好时机。」幼清说,「待吃完饭再做打算。」 应星确实被勾起了兴趣,奈何他不是善于表露情绪的人,即便急于看?到锻造的过程,他也没有强求,就这么抱着一堆破铜烂铁回到了大殿之?上。 镜流三人几乎分完了酒,幼清赶紧稳住手里的酒杯,讨了剩下的过来,应星坐在旁边盯着她的剑,幼清见状,突发奇想?道:「其实我这把剑…不是人人都能碰的。」 幼清抬起剑身,握着上面缠着的丝带说:「这剑其实并不轻巧,是我用了封印术,将这把剑的剑魄锁在手下,它才收敛脾气,变成了人人可摸的好剑。倘若我抽走它的封印…」 第110页 幼清解开繫绳和剑穗,剑肉眼可见地变了模样。 一柄旧剑,沉甸甸地插在沙中?,景元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个伸手去握,他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一把剑竟然抗拒人至此…景元并不信邪,紧紧握住,向上拔了拔。 他用了吃奶的劲儿也没有拔动。 白珩拍拍手,起身道:「我来试试!」 说着两只手握在上面,剑一把将白珩震退两步,白珩的狐狸毛都竖了起来,她摇摇头?,能屈能伸道:「怪哉…剑也有臭脾气啊…」 幼清又瞧瞧丹枫。 龙尊大人并未亲身上前,而是引来一片水,握住剑柄,霎时地震山摇,桌上的东西都快被他俩的斗法震到地上,这样僵持很?久,剑纹丝不动,丹枫收手放弃,去握酒杯了。 镜流走了过去。 她伸出右手,一把握住剑柄,寒气四起,剑身顿时布满冰霜,众人屏住唿吸,只见镜流将剑抬起一寸,可惜,剑没有被她拔出,又重重地陷了进去。 轮到应星了。 他拍拍手,将双手握在剑上。 恍然间,天地在剑下凝聚,形成了一道漩涡。应星紧咬牙关,手持剑柄,在天旋地转中?暗自发力?,剑确实没动,但层云飘忽,世?事飞转,所?有时间向后退去,直到鸿蒙初辟,一块巨石自天边缝隙坠落,应星仰头?,那颗石头?在空中?擦出火光,直冲他的眉心。 应星幡然甦醒。 幼清瞧着他,好奇道:「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应星松开手,而剑纹丝未动。 他想?,他或许看?到了这把剑的来歷。方才那一瞬,他才切实体悟到幼清所?说的「剑魄」…古剑有魂,会选择主人,更会选择由谁来看?清它的来处。 但应星并不明?白剑魄的用意,是以一言不发。 他沉默着,幼清见他不语,也没再追问,而是抬手勾起剑柄,将系带缠在剑上,剑又恢復了人畜无害的模样,幼清笑笑:「恐怕在它心里,我就是给身高八尺的壮汉穿裙子?的怪人罢?但这样用着顺手…谁叫它选了我?」 她把剑在手心里来回摆弄两圈,便收入剑鞘,镜流却道:「兴致正?好,不如比试一番?」 是对幼清说的。 没想?到一柄剑会挑起剑首的战斗欲,幼清起身道:「也好,你是仙舟剑首,而我也拿了天下第一剑,上次的比试,咱们还没斗得分明?呢。」 两个人来到海岸,抽剑备敌。其余四人一旁观战,只见镜流箭步上前,剑气如刃,冷冷噼了过来。幼清捻花拂剑,勾过化解,紧接着,数十道月华破空袭来,幼清飞身悬空,挑开剑花,镜流的杀招顿时成了一场桃花细雨,烟雨朦胧中?,镜流倾身一刺,冰雪纷飞,重重砸向幼清剑刃。 幼清弯臂格挡,侧身撞回,只见一捧水雾迎面扑去,镜流一剑斩断,剑刃向触,鸣声铮铮,两人瞬间打了数百回合,剑光夺目,彼此认真几分,便是从容不迫的幼清都展露杀气,招式透露出三分冷冽决绝。 她俩打得难捨难分,这边更是大饱眼福。即便是应星,在朱明?仙舟也是得到了怀炎亲授的武艺,就算比不上云骑精锐,杀敌或自保都绰绰有余,更别说久经沙场的丹枫等人了。几个懂武的人观战,就不算单纯地看?个热闹,还能学到一二。 景元端着酒杯,看?她俩激战正?酣,不禁露出一些笑容,白珩拍拍他的肩,说道:「我们没准是仙舟最?幸运的几个人了,吃这么好的东西,还能看?见这么酷炫的斗武…」 景元笑笑,看?了看?陪在周围的朋友,心中?有什?么软软化开…嗯,谁说不是呢。 第51章 自早晨接应星来,到六人散去的黄昏,他们?足足相伴了一整天。 白珩每次来罗浮都是?宿在镜流处,镜流也曾打听过幼清衣食住行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幼清只说景元早已安排妥当,镜流便未再追问。 丹枫送他们至鳞渊境海边,幼清站在他身侧,仰头说着:「丹枫,有事便用玉兆和我联络,若是?弘月他们?的事,我更会及时?赶到。」 「好。」丹枫拍拍她的发顶,她晃晃身体,笑道,「那就此?别过了?,要是?方便,我再过来叨扰。」 「嗯。」丹枫道,「若有不好处理的,亦可告知与我。」 「知道,我和龙尊大人可不会客气。」 幼清和他挥挥手,与应星和景元坐一艘船同走了?。 每次招待朋友,景元都会帮忙找地方安置客人,此?次应星前来工造司「研学」,工造司自然有安排好的宿舍,不过景元想?到应星并不喜欢与人同住,便联络了?在工造司的朋友,为应星准备了?一座单人间,背靠空着的工作室,能?方便应星做些研究。 一天之内,一切都已布置完备。 应星看了?看干净整洁的房间,又将从鳞渊境淘来的「破铜废铁」放在了?工作室。 「多谢。租金多少?」应星当即要掏出钱包,景元用手挡着说,「这就太?见外了?,你援军有功,这同样是?将军的心意。」 幼清探头道:「这算不算为将军跑腿?」 景元道:「是?我提起的申请,毕竟应星不是?外人,照顾自己人,不算为将军跑腿。」 应星见如此?,也没有坚持,将钱包收回?,道:「我已明了?。这几日会在工造司熟悉装备,倘若收不到消息,来此?寻我便好。」 第111页 「嗯。应星哥,好好歇息。」 景元退了?两步,幼清见状,和他目光交流,景元何?其聪明,便这么离开了?房间。 应星撂下外衣,侧身整理行囊,幼清看他就带了?一个小包和一个工具箱,不免道:「你的东西呢?」 「没什么东西。」应星低头收拾着,并未看她,「不走么?」 「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们?何?日见我师伯。景元…这几日还?需修养,要人照顾,待他回?云骑復职,我再来找你,如何??」 「嗯。」应星淡淡问着,「他修养得如何?了??」 「不大好…但也撑过来了?。你呢?要不要我为你诊脉…」幼清说着,习惯性地去握他的手腕,应星收手,摇头道,「无需你劳心费力。」 「我看着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若你双手受伤,用我给你的外敷伤药,转瞬便会恢復,药没有了?我这还?可以补充,但对你而言,手很珍贵的吧?就别随便用绷带缠上草草了?事了?。」 应星道:「我已成人,自有决断。景元同是?如此?。」 幼清嘆气,摊手道:「你是?在说我太?过溺爱了?吗?要是?想?让我少操心一点,就别受伤啊…」 她嘀嘀咕咕,抱怨着走开了?。 * 出了?门,景元伸手握住她的手心,幼清贴着他说:「待你回?云骑军中,我要帮应星铸剑。」 「是?么?他等得及?」 「他有什么可急的。」 景元笑道:「你还?不知,应星哥做事都是?很急很忙的。」 因?为寿命有限,所以总想?在自己盛年时?多做一些,但这在长生种?看来,可不就是?急性子,什么都急着干,好像永远都不会休息。 幼清虽然理解,但并不贊同:「年轻气盛,等着身体不舒服,便知道自己有多笨了?。」 景元笑着点点她,幼清缠着他的手指,待回?到家中,景元反手搂住她的腰,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说:「一日未抱过了?。」 幼清笑问:「干什么像忍了?很久的样子?」 城 景元搂搂她,略带些委屈,幼清听不得他这样撒娇的动静,环着他的脖子看他:「好啦…这不是?在抱着。」 「回?房?」 得到应允,景元将她打横抱起,幼清贴着他的胸口问道,「不吃晚饭了??」 「还?吃什么?总觉得中午吃得太?饱,一年都无需吃东西了?。」 「你若爱吃,明日还?可以做一些新鲜花样。」幼清晃晃小腿,和他说,「何?日能?吃上你给我做的饭呢?」 「只要你不嫌我手艺生疏,叫你吃了?闹肚子。」 「我可以教你嘛。」 「好,望你不吝赐教。」 「肯定毫无保留。」 两人到了?房间,景元将她放在床上,将衣物解了?,幼清也褪去外衣,用仙法?挂在一旁,景元自身后搂住她,埋在她的颈窝缓缓唿吸,幼清侧身道:「累了??」 「当真吃累了?。」 「吃吃睡睡,多幸福。」 景元「嗯」了?声,搂紧她说:「也得看与谁吃吃睡睡。」 和朋友们?吃喝玩乐,景元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幼清搂着他问:「那明日再聚一聚?」 「师父恐怕并没有如此?多的闲暇时?间。」 「也是?…」幼清说,「不过中午大家总要吃饭,待我回?丹鼎司,午间可以来我这吃。」 「总是?你受累,过意不去。」 「你们?吃我的东西,当然要带酒带肉来。我不过负责烹调,累不到哪里?去。」幼清拍板道,「就这么定了?,日后不论到哪,都来我这吃饭!」 景元一笑,点头道:「好,我尽力早日出师,为你分忧。」 幼清说:「你终日操劳,难得闲暇,就别觉得不好意思,忙的时?候,大家吃点热乎的便行了?。不忙的时?候再施展拳脚。」 她总是?爱为别人考虑。景元听罢,没再强求,今日喝了?不少陈酿,还?有她的气泡酒,胃里?酸酸,头脑昏昏,真成了?酒囊饭袋,更懒散至极,一沾枕头就要睡觉。 手心滚着她的腰侧,另只手将她搂来,幼清翻到他的怀抱,手指拨弄他的领口,小声问他:「真要睡了??」 「嗯…」 「小醉猫。」 景元笑了?声,应下这个称唿。 幼清还?不困,她抚着他的胸口,用手心去揉他的脸,景元合眼问:「还?想?玩什么?」 「哪有…就是?闲的。」 景元见状,撑开眼皮,压着手臂问她:「下棋?」 「不要…」幼清问他,「家里?是?不是?有点冷清?应该装点装点…」 「多住几日,随用随买,便能?添置得当。还?是?说有心怡的家具?」 「不是?家具。」幼清四处瞧瞧,问他,「不然弄些绿植,啊对了?…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景元见她从口袋里?掏,又拉又扯的抻出一条绿色的藤蔓,幼清随手一甩,这藤蔓便在一楼花园落地生根,攀到二?楼窗台来了?。 紫藤垂盪,顿时?生了?三分情调。 紧接着,幼清在木藤上绑了?一根木棍,她在口袋里?抓,抓了?好半晌,只听「咕叽」一声,幼清抓出一只鸟来… 第112页 白色的小山雀在她手心肚皮朝上,一派躺平的模样,幼清将这肥鸟丢到一边,小鸟卖力扇动翅膀,落在紫藤上,歪着头看她,幼清又伸手去抓… 就这么给景元抓了?四五只山雀出来。 它们?全是?一个模样,羽毛纯白,尾羽长而硬,是?纯黑的,两颗小眼睛宝石一般坠在雪糰子上,可爱灵动。这五个小傢伙一起挤在木棍上,歪头歪脑地瞧着他俩。 景元坐正身体,用手指勾勾,它们?便俯冲过来,把景元包围了?。 「这干坤袋确实无奇不有。」景元抚着小团雀的脑袋,笑意温柔,「这可是?仙家的灵雀?」 城 「大差不差,这些小鸟虽不会背诗,也不会讲话,但贵在可爱且长寿,用来把玩再合适不过。它们?啄花蜜而食,平时?也不爱乱飞,就当给你解闷。」幼清摸着下巴说,「是?什么时?候了?…看见这窝鸟没了?父母照料,奄奄一息,就放在干坤袋里?吸灵气,没想?到都长这么肥了?。」 「在外无需吸食灵气么?」 「不必,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听到这里?,景元算是?彻底放松,开始摆弄起小鸟的羽毛来。 小团雀很是?喜欢这个陌生人,围着他蹦蹦跳跳,景元取了?两朵紫藤花,鸟儿埋在里?面?吃了?一会儿,就要窝在他头髮里?睡着,幼清赶紧把它们?吹到紫藤架上,小鸟们?倒也随遇而安,挤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合上了?小眼珠。 景元贴着她躺下,幼清抬起双手规划着名他们?的家,「你要不要再添几件衣服?我帮你把衣服都拿回?来了?,衣柜只挂了?一半。对了?,书房也布置好了?,要不要添点笔墨,不过在家办公并不明智,还?有大厅放了?两排椅子,我们?没什么访客,不如改成茶房,和外面?的院子打通,留作喝茶用…」 景元笑意温和,深深地望着她,幼清又见他用目光溺她,声音都弱了?下去,最终变成了?一句小声的控诉:「不说话,就看着我…」 景元说:「好看。」 幼清红了?脸,躺回?他的臂弯,嘟囔两声,景元的手去摸她的脸颊和脖颈,幼清嘀咕着:「我在说正事…想?和你商量的正事…」 「家里?一切由你做主。」 「我们?两个人住,怎么能?我一个人做主?我也想?你帮我做个决定啊。」 「嗯…你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 「真是?聊不下去了?。」 景元笑道:「那就睡觉。」 幼清背对着他,哼哼着:「和你聊天真叫人生气,就只知道说好好好,嗯嗯嗯,是?是?是?,对对对…」 「嗯嗯…」 景元埋在她的肩头,手抚着她的肚皮,烫得人舒服极了?,幼清盖着他的大手,手指勾着自己的系带,景元一边挑着,一边将唿吸打在她的皮肤上,他想?要贴她的肌肤,但衣物阻碍,他用鼻尖拱了?拱,收益甚微。 「心思在别处,嘴里?就敷衍。」幼清伴着他的手解开系带,衣物垂落,他的鼻尖唇珠都滚在肩背,景元轻吸一口气,手心也向上烫去,幼清扣着他的指缝,合眼加快了?唿吸。 身体被他磋磨得热了?起来,这人却停在中途,用拇指压着中间,手心却托住了?她的肋骨处,就这么搂着她的,幼清红着脸张开眼睛,回?头瞧瞧,景元已经埋在她背上睡着了?。 「什么啊…」幼清用肩膀顶他的高?鼻樑,景元吃痛,迷迷煳煳醒了?过来,又像个小兽,钻进她的颈窝,压着她磨蹭。 「哎呀…」幼清被他蹭得痒死了?,恨不得把他甩下去,但听到他醉意朦胧间呢喃着「清清」,幼清又没了?脾气,背对他向后贴了?贴,他哼了?一声,张口咬着她的肩头。 丝毫不痛,更像是?表达亲密的方式。 城 背后一片湿热的潮气,幼清的睡意都被弄得暧昧迷濛起来,还?好,景元很快便没了?动作,彻底老实下来了?。 第52章 景元在家休养,闲极无聊,还真的埋头钻研起菜谱来?了?。他幼时有人侍奉,也算养尊处优,长大之后都在军中,吃着随吃随热的半成品军粮,没什?么烹饪的机会,幼清便从最简单的教起,蒸米饭、炒菜、面条之类的,景元学得认真,但与她做菜,更多时候是在腻歪。 他正试着切菜,幼清便伸出手来?,帮他摆放刀具,景元一顿一顿地切片,薄厚倒是得当,就是切一片要半天?,幼清看不下去,握着他的手说:「用指节顶着刀刃,下手快准狠…」 说着便行云流水地切了一碟薄片。 城 她在这示范,景元没事做,便搂住她的腰,把头压在她的肩上看,幼清被他的头髮弄得痒了?,不禁躲闪着说:「在学吗?」 「学呢…」手却收紧,贴得很近。 幼清停住动作,似乎正在思索,很快,她放下刀具,让他切,他环着她切菜,幼清侧身抱住他,盯着他的动作,手也没忘揉揉他的背,景元将下巴贴在她的额头,问:「这样?」 「嗯,熟能生巧,慢慢来?。」 他笑着说好。 这样不论谁在做,两个?人都能抱在一处,幼清手把手地传授,等过了?两天?,她觉得差不多了?,便站在一旁,让他准备午餐。 第113页 没了?幼清的帮助,景元显得有些?窘迫,尤其是炒菜时,油噼里啪啦地往外蹦,幼清在旁边着急道:「有水啊!你铲子上有水!」 景元的手握着锅把,人离得远远的,轰隆隆的抽风扇卖力运转,遮盖了?幼清的叫喊声,景元也抬高?声音,嚷着:「什?么!?」 他俩只?有一道门的距离,却像在千里传音。 结果就是…一切都煳了?。 景元将两叠烧炭端上锅,米饭也因为放的水太少,变成了?梆硬的锅巴。 「好吧…」幼清安慰道,「第一次自己做饭,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分明是一场灾难。 景元嘆了?口气,立刻去外面给她买了?一份食物,自己则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把失败的作品偷偷吃了?。 结果可想而知?,景元闹了?一天?的肚子,幼清餵了?一碗汤药才让他舒坦些?。 有了?这次经歷,幼清不敢放手了?,一日三餐都是两个?人贴在一起做的,不论发?生什?么幼清都能补救,景元却不想这样总是依赖她,总是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偷偷尝试做饭,某天?夜里,厨房轰的一声,幼清惊醒,飞到楼下去瞧,只?见景元从烟尘中走出来?,活像一个?钻了?烟囱的小灰猫。 他戳在旁边,可怜巴巴的,幼清叉腰盯着他,最终也没有责怪,还随手修好了?厨房。 把景元也弄干净之后,幼清推着他回到房间,将云骑军的装束挂在衣架上,和?他说:「明天?就是復职的日子了?吧?好好休息,明天?才能面见将军。」 景元笑道:「不留我了??」 幼清捂着额头说:「大材小用,快去军中发?光发?热吧!」 景元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压着她说:「恐怕我当真没有烹饪的天?赋…日后只?能吃,不能叫你享用了?。」 「各有所长,你再负责其他部分就好了?。」 「你想要什?么?想我负责什?么部分?」 幼清本就是梦中惊醒,现在被他暖烘烘的一裹,整个?人都睏乏起来?,她打?着哈欠道:「暖暖就好…」 说着便钻进他的怀里,景元的发?丝还有点煳味儿,幼清吹了?口气,他又是香喷喷的小猫了?。 景元笑呵呵地抱住她,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幼清在他胸口胡乱磨蹭,嘟着嘴说:「就要这个?…」 软硬合度,适合枕着。 景元低头捏捏她鼓起来?的脸蛋,幼清埋在他的胸间,看样子是真的困了?,景元没再闹她,而是问:「我明日便要去将军府…你要去何?处,午间有闲暇,便去找你。」 「到时候发?定?位吧…」 「好。」 「我要是有空,也可以去找你…」幼清闷在里面说着,「想吃什?么,要提前告诉我啊…」 景元说着好,再低头去看,幼清已经吐上泡泡,睡得可沉了?。 * 次日,太阳尚未升起,景元便起了?。 他已穿戴整齐,想到要去的是将军府,景元并未穿戴轻甲,天?蓝的云骑校衣,简单利索,却衬得他身材修长,再加上这一月受苦,景元消瘦不少,更像一位彬彬有礼的年轻文?官了?。 他拾起发?带,随意绑了?个?结,确认准备无误后,他拿起武器,刚想悄声离开,便听床上传来?一声略带急切地唿喊:「景元!」 幼清勐地惊醒,没看到他,不禁怕了?。 景元快走两步,回到房间,幼清见了?他才恢復唿吸,揉着额角说:「你起的好早…」 「抱歉,还是吵醒你了?。」景元替她揉太阳穴,幼清倒在他怀里,闷声道,「这就走了??」 「早些?去,若能赶上晨练便一起,也显得郑重些?。」 「嗯…」幼清一声小鼻音,带着一点不满和?起床气,弄得他浑身软绵,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想让她缠着,幼清被他举着小猫一样举到腿上,她勾着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的…显然是不太高?兴。 景元带着笑意问她:「来?不来??」 幼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埋在他怀里,也不说想不想,反正就是压着他,不准他走,景元环上她的腰,抬着她的下巴端详她,幼清眯着眼睛,见到他的脸,她又把脸躲到他的颈窝里了?。 让人觉得甜蜜又无可奈何?。 景元拍拍她的背,摇晃她说:「清清,你且睡一阵,中午见,如何??」 幼清看了?看时间,再过一会儿便是云骑晨练的时刻了?,现在不走肯定?会迟到,她也不想耍小性,不如说…这不是任性,而是担心他暂且不适应军队的生活,潜意识中不想他离开的表现。 但她更不想让他为难。 幼清往后蹭了?蹭,从他的腿上挪了?下来?。 景元张着胳膊,怀里少了?个?人,一下就冷了?,他收回手臂,将她卷在被里,低声道:「一会儿见。」 「嗯。」她闷闷地哼出一声鼻音。 景元走后,幼清也睡不着了?。 天?刚破晓,她望着冷清的家,忽然明白景元这阵子说的「没事做所以心慌」的感觉,她打?开玉兆,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两句话,幼清看看应星亮起的头像,幼清思索片刻,还是起身,将干坤袋和?断情?都带在了?身上。 第114页 * 应星通常都会早起上工。这时候头脑清醒,也没人打?扰,若不是有着急的活,他通常也不会熬夜。 罗浮工造司与朱明没什?么差别,外派人员不少,但他们?这些?短生种很难接触到核心的内容,应星见无法融入,索性直接放弃,恢復了?自己单干的状态。 就是不成想今日幼清会来?。 她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应星一眼就看到了?她垂下来?的两缕头髮?。 今日梳得什?么发?髻,活像个?十五六的小丫头。 应星第一次见她时也是这样的感受,殊不知?幼清结丹时便是这个?模样,她也确实是个?十五六的小丫头。今日她穿了?一身翠色的裙装,倒像是晚辈给小辈买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应星轻笑一声,但没有停下工作,幼清看他没反应,只?好走进去,咳嗽一声。 他还是装作没看见。 「哎!」 应星放下手里的东西,略过她去拿另一个?,幼清控诉道:「应星!」 「做什?么?」 「你该说早上好啊!你的礼节呢!」 应星淡淡瞥了?她一眼。 幼清拍拍胸脯,心想一日之计在于晨,也不能被他活活气死不是?于是按耐下即将爆发?的小宇宙,皮笑肉不笑道:「我来?找你,你都不欢迎我?」城 「所以问你做什?么,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交流。」 「你就这样对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啊!」 应星用手蹭了?一下她的脑门,一道黑印勾了?出来?,幼清哎呀一声,赶紧把脑门变得干干净净,她指着他说:「好啊…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应星淡笑,低头摆放着要用到的零件,问她:「吃了?么?」 「…没呢!被你气饱了?。」 应星丢出几个?子,幼清伸手抱住,只?听他不咸不淡地说着:「去吃些?东西。」 幼清嘟嘟嘴,低头看着手里的小零钱,别扭地问他:「你…你吃了?吗?」 「不必管我。」 看样子是没吃,幼清扭头要走,应星仍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嘴里却说着:「多吃点,既然要铸剑,便免不了?消耗体力。」 原来?他还记得,也知?道她来?干什?么的,这样看,她确实和?他说了?很多废话,但是好朋友之间哪有天?天?说正事的,不就是要说很多很多「废话」吗!再说了?,难不成还要她来?抡锤子?干嘛让她吃饱了??他自己都没吃! 这么想着,幼清还是在附近的早点店买了?两份早餐,应星看见她拎着早餐回来?,动作顿了?顿,幼清干干巴巴地喊他:「快点来?吃饭,一会儿就凉了?。」 她也没管他过不过来?,便把食物摊在桌子上,用手捏着饼吃了?起来?。 过了?会儿,应星也洗干净双手,过来?和?她一起站着吃完了?饭。 此时太阳才完全升了?起来?。 应星带她去了?工作室,那些?从丹枫处淘来?的破铜废铁都被他分门别类冶炼成了?可能要用到的材料,可见他准备充分,幼清道:「一会儿见了?师伯,要紧紧跟着我,否则迷失在忆境中,魂魄很难归体,还有可能失忆。」 「要多长时间?」 幼清鼓鼓腮帮,「师伯为我铸剑足足用了?三十七年,在忆境中不影响外面的时间流动,如果你想全程看完,那就要三十七年!」 应星道:「明白了?。」 似乎是听到不必耽误他现在的工作,他看着放心了?很多,幼清向他伸伸手,应星不解其意,幼清道:「需要拉着,不然被仙法冲散就不好了?。」 应星迟疑半晌。 过了?会儿,他握住她的手心,粗粝的触感刮着她的皮肤,他的手温度不高?,但很硬,一双手看着修长好看,摸起来?却像一块经歷千锤百鍊的石料,他似乎察觉她可能的不适,并未紧握,幼清却大方地牢牢握住他的手,和?他并肩而立。 「要出发?了?,深吸一口气。」 应星看看她,轻应一声,只?见眼前白雾瀰漫,海水奔腾,应星微微睁大眼睛,眼前色彩纷呈,热烈温暖,红色的游鱼向后奔驰,在汹涌的波涛中,他们?双手紧握,幼清的黑髮?随水流摆动,露出她干净明媚的面容。城 前方绽出洁白的光芒,应星眯起眼睛,一道闪光过后,他们?瞬间抵达了?目的地。 第53章 这也是幼清第一次回顾自己以往的回忆。 来的时候光明璀璨,结果落地时,眼前是一个秃秃的山头,周围荒凉得可?怕,前方有个洞窟,烟气裊裊,幼清深吸口气,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向前迈了一大步。 结果两个人还握着手,应星像个铁柱子钉在地上,幼清差点?被他抻回来,她回头,圆熘熘的眼睛瞪着他,应星笑了一声,难得说了句:「抱歉。」 「奥!」 幼清松开他的手,机械地往前大踏步,掌心的温度逐渐消散,应星垂头看看手心,还是将手背在身后,跟上她的脚步。 里面叮叮噹噹,幼清看到那个身影,一时情绪翻涌,缓了好久才露出笑容,欢喜地叫了一句:「师伯!我来啦!」 埋头苦干的男人抬起头来,一见她,便放下手里所有的东西,满脸慈爱地招唿她:「这就穿上了?师伯托你小师妹买的,穿着可?合适?」 第115页 「嗯,特别合适。」幼清捏着裙子转了一圈。她想往前走,却迈不出步子,只能?站在那里,踟蹰徘徊。 她忽然想起天君说,师伯临终前,被魔族烧得神元具碎、灰飞烟灭的模样,忆境受她情绪波动的影响颤抖起来,她唿吸急促,后退两步,对方察觉什么,收起笑容,起身,担忧地看着她。 「师伯…」 幼清哽了一声,应星发觉不对,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替她稳住情绪,她无法抬头去看那熟悉的面容,便盖上应星的手背,只见天地收拢,应星看向工作室的墙壁,又?看了看紧紧握住断情的她。 幼清咬咬唇,调整唿吸,低声道:「抱歉…我有千年没?见过师伯,一时失态。」 应星摇头,他抬手握了握她的肩颈,摩挲半晌,见她情绪恢復,才缓声道:「无碍,改日吧。」 说着便要离开。 幼清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叫住他,应星回头,幼清伸出手,坚定道:「不。再来一次。」 他微愣,转身看她。 只见她神色坦荡,带着一些不容置喙的决然,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 见他没?有动作,幼清向前走了两步,手递了递,应星见状,也没?有推辞,回身反手握住她的手心,向她点?头。 他们重?新回到了那座荒山。 幼清道:「师伯淡泊名利,更因是人族,所以不喜欢和师父他们住在深海,就在这里开宗立派,一生?只收过两位弟子,其中?一位便是方才他提到的,我的小师妹,也是我的玩伴。他潜心铸剑,更做过无数宝器,我的佩剑、父亲的法器都是出自师伯之手。」 便是这样与世无争之人,在东海出事时,他却第一个赶到支援,明明只要在洞府中?闭门不出便能?平安,他却…还是去了战场。 可?他终究不是能?够轻松御敌的剑修,再加上结丹太晚,师伯的身躯如人脆弱,仙力?也并没?有他们龙族那样充沛,但师伯提供的支援让仙族得以平衡局面,功德无限。 她向前走着,心中?的思虑再度令忆境颤抖起来,眼看着要见到洞中?人,应星忽然挡在她面前,径直走了进去。 幼清忙追了几?步。 应星抱着胳膊,毫不客气地站在旁边「偷学」,把幼清堵得严严实实,根本钻不进去。老师傅的活计没?停下来,幼清抬手想要说什么,但看师伯并未讲话,幼清便乖乖躲在了应星背后,也没?有出声。 过了会儿,师伯停下动作,笑着问:「你是何人?」 应星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看幼清,幼清背着手,嘿嘿两声,师伯又?问:「随意闯入别人的洞府,也不和主人打?招唿,未免有失礼节。清儿,此人是你的朋友?」城 幼清干笑道:「是…」 应星眉头紧锁,他后退两步,幼清拽着他往外走,紧急补充设定:「我是仙,这是仙人忆境,里面的回忆也是活的,我们可?不是什么谁都看不见的鬼魂!」 应星还以为只要她不去「触发」回忆的节点?,便能?一直在旁边观察,没?想到…忆境之中?的回忆体也能?有「自我意识」,还能?与他这个陌生?人进行对话。 他紧紧皱眉,幼清难得看到他这样苦恼的模样,一想到他应是怕她看见师伯心里难过,才这样挡在她面前,一如既往地「速战速决」,不免露出笑容,温柔地说:「谢谢…应星。」 应星低头望着她,过了会儿,他抬起手,像丹枫那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幼清昂起脑袋,笑得眯起眼睛,他却没?由来得心底发紧,让他有些酸涩。 「没?事啦,不管怎样,那是我师伯,我也想他了。」幼清拽着他,蹦蹦跳跳地往回走,笑着说,「师伯啊,我带朋友来看你了!」 应星跟了进去,对方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幼清勐咳一声,连连摆手道:「师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 应星当然不在乎。他听过更难听的话,要是每一句都在乎,他早就抑郁而终了。 既然能?够沟通,应星先走近两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和他说:「晚辈应星,前来研学铸剑。」 「这还差不多?。」 幼清瞪大了眼睛,看应星乖乖站在一边,她的眼珠都快掉地上了,幼清不可?置信地看着应星恭敬的模样,能?屈能?伸到了极致,应星却觉得很正常,既然是技艺精湛的老师傅,理应尊敬一些,更何况,幼清也不是来看他对她的长辈不敬的,即便是回忆中?的幻想,也该有点?晚辈的仪态。 应星就站在这看,师伯不禁道:「我说清儿,你怎么带回来这样一个怪人?死死地盯着我瞧,好像要把师伯吃了。」 「这才叫如饥似渴地求学嘛。」幼清给他捏着肩膀,陪笑道,「您为我铸剑,清儿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带无关?的人过来?他真的是清儿的好朋友,久仰您的大名,前来学习罢了,他是个闷葫芦,也不爱笑,但人不坏,您多?担待。」 应星淡哼一声,但也没?有挪动身体,就在一个礼貌的距离内观学,老师傅见状,指着他问:「这小子看得懂么?」 「您给他讲讲呗。」 师伯笑了笑,抚着幼清的手说:「好了…师伯明白,剑可?是毁了?」 第116页 幼清一怔,她抿抿唇,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眼前的老者敲打?手中?的材料,温声道:「别难过,你觉得他能?再造一把有情,师伯便教给他,如何?」 当年,这些长辈修为都在幼清之上,便是一团幻影,也能?猜到事情始末。 幼清微微垂下眉毛,忍着眼泪说:「好…谢谢师伯。」 「好孩子,和师伯还说谢谢?你要星星要月亮,伯伯也会给你摘下来。」 「嗯…」她含着眼泪,点?点?头,又?说了一声「嗯」。 她不想失态,匆匆离开了洞府,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抹起了眼泪。外面凉风阵阵,四下无人,她抽着鼻尖,用仙法盖住洞府,如此三十七年光阴便能?快速流转,应星既能?学到他想要学到的知识,也不会因为时间流逝感?到疲惫。 可?即便如此,她度过的时间也很漫长。 她不敢过多?回想,只能?枯坐着,望望灰濛濛的天,看看尘土飞扬的地,景色一成不变,幼清也像静止了一般,垂着头,不再动作。 * 洞府内,应星已经识得大部?分材料,他将这些都记在笔记上,潜心学习,十分投入,早已忘了时间的流逝。 看出他是真心请教,老者笑着问他:「既然是幼清的朋友,不必客气,有什么疑问便说。」 应星便将困惑一一诉说,也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城 其中?的原材料应星自然是一个也没?有,回忆中?的东西也带不走,他需要找到合适的替代物,向对方描述替代物,探讨可?行性也是两个人讨论的范畴之一,老者还体贴地提醒他:「幼清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玩意,她手里恐怕有两样宝器,熔炼了也无所谓,换成冶炼的材料罢。」 应星持保留意见。 对方明了,笑问:「觉得是我给她的,怕她捨不得?可?铸器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换个模样陪伴她罢了,她会理解。」 应星仍未答应,而是道:「我会先尝试替代品。」 老者拍拍他的胳膊,点?点?头:「心地很好。」 说罢,他又?长嘆一声,说道:「你颇有才干,天赋卓越,实乃可?塑之才,但可?惜…未来之人,如何插手过去之事?」 应星道:「我随一位匠人师傅学习已有十年之久,并非天赋异禀。多?谢赏识。」 老者笑笑,知道这算是对他收徒意愿的婉拒,便举起有情,递给他道:「这就锻好了。」 应星细细打?量着这把佩剑,轻盈、偏软、锋利,他不会仙法,却懂得用剑,挥舞两下,风声猎猎,剑气凌然,属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剑。 可?惜,在回忆之中?,端起来仍旧有一种薄雾笼罩的朦胧感?,触觉也不算真切 「像你这样的脾气秉性,恐怕不会原封不动地復刻下来,世间无需一模一样的佩剑,你的铸剑可?以承袭有情之名,却不必是有情。潜心铸剑,将自己的情感?、心愿一一熔铸其中?…小子,这便是有情,到时候剑魄归位,即便冶炼的材质、方法有了出入,它同?样是有情。」老者负手看着洞外坐在石头上,垂着脑袋的小幼清,面露慈爱道,「清儿自小便活泼可?爱,爱笑爱闹,哭也要震动东海…如今她却佩了断情一剑,恐怕我等结局悽惨,让她心里伤痛。」 「世事无常,她尚且年幼,怎知人生?长恨水长东。」老者道,「倘若真要再为她打?一把佩剑,便铸此剑,常伴她身。时时提醒她,为仙者何必断情绝爱,有情有义同?样是仙。我不爱收徒,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头不爱占这个便宜,小子,师徒一场,便以你成功铸成的有情,作为教学的报偿罢。」 应星握着手中?佩剑,眼前身影虚晃飘渺,恐怕是记忆走到尽头,他要消失了。 望着老者的眼,应星颔首,送回佩剑,道:「冶炼工艺、程序、材料已熟记于心。」 「痛快。老夫怎么就没?碰到你这样利索的弟子…不过收的那两个倒也不错…」 这么说着,在消散前,他又?看了看幼清的背影。老者嘆了口气,终究是化成虚无了。 幼清抬起头,天空阴沉,似乎要下雨。 她回头,但见应星收起手册,放在怀中?,向她缓缓走来。 「学得如何?」 「受益匪浅。」 幼清一笑:「那自然,我师伯可?是放眼三界都能?排上名号的器修,他们常说师伯大器晚成,可?成了干嘛在乎早晚,我倒是很喜欢他的白鬍子。」 应星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匆匆回首,但想到对方已然消散,便抱憾转身,幼清歪头瞧着,问他:「怎么了?还有话没?说完?」 「没?有。」 应星本想问有关?断情之事,毕竟那才是他切身感?受过的宝剑,但想到这把剑带来的恐怕是伤情的回忆,便就此作罢,不再多?言。 雨落了下来。 幼清笑笑:「要回家了啊…」 她恍惚想起什么,不禁向前方望去。 只见一片朝云坠落,一位银髮仙人身着竹色道袍,披霞而至,四周寂然,更显他出尘绝世。幼清张开口,怔怔出神。 仙人抬眸,一双淡碧色的眼眸包含万物,初次见,只觉遥远、太过淡漠无情。 可?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第117页 城 幼清双唇微颤,应星看向她,发挡住了她半张面容,只让人瞧见她微张着嘴唇,似乎要说些什么。 「清儿,回家了。」 仙人的话迢迢传来,如云烟旷邈。 朝云流动,向她缓缓铺来,好似迎接。幼清抿上双唇,情绪流转,最终化成一声不可?察觉的嘆。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来啦,师父。」 第54章 脱开忆境,现实中不过度过了一个短暂的上午。 幼清说:「这种仙法很便利,你要是想要省时间?,我可以给你做一个忆境出来,在里面度过多久都不会影响外面的时间?流动。这样的话…你也不至于又忙又辛苦了吧?」 应星望着她,幼清眨眨眼睛,「你又这样不讲话。倒是说一句好不好呀。」 应星抬起手,幼清赶紧护住额头,可他的手却越过她的,落在她的发顶。 温柔地抚摸着。 幼清忽而鼻酸,她皱皱鼻尖,被他揉得左摇右晃,幼清忍不住去抓他的手腕,应星却收回?手,从怀里取出他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 「你要整理笔记吗?」 「嗯。」 「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应星瞧了瞧时钟。 幼清也跟着看过去,一看不得了,她捂着脑袋「啊」了一声,赶忙打开玉兆,里面弹出两?条消息,都是景元发给她的。 「云骑哥哥:快午休了,时间?恐怕不够回?家做饭,去外面吃?」 「云骑哥哥:问?了师父她们,都没时间?,就你我二人便好,想吃什?么,我去买。」 「云骑哥哥:在忙?无妨,时间?充裕,我在将军府前的花苑等你,来时一路小心。」 「不好了不好了!」幼清急道,「应星,你先吃饭,做些准备,我午后再来寻你。」 说罢便没了踪迹。 应星打开玉兆,上面飘出景元的消息。 因他的「云骑哥哥」太扎眼,他成了应星第一个主动修改备註的联繫人。 「景元:应星哥,中午一起吃饭?若无空便作罢,来日再约,注意休息。」 应星默然半晌,随后点开输入框,在上面点了点。 * 将军府前。 叮的一声,景元打开玉兆,便见一条讯息弹了出来。 「应星哥:来日再说。」 景元刚想回?復,头顶便吹来一阵风,幼清压着裙摆施施然坠下,好似一朵翠色的莲花,景元立即伸出手,左右摇动,找着接她的位置,还好,幼清笔直地落在他的怀里,就是髮型散乱,两?个扎好的髮髻成了简单的双马尾,景元还未见过她这种打扮,不禁举着她瞧了一会儿,幼清拍拍头上的树叶,还在和他道歉:「抱歉抱歉,久等了,肚子饿不饿?我们这就去吃饭。」 「不急。」景元摸摸她的头髮,「髮髻松了,要重新?挽上么?」 幼清摸摸脑袋,还好首饰没有丢,她没有挽发,而是松开绳结,垂下长?发,景元心领神会,给她在脑后簪了一个发包,用?簪子横簪过去,这才有了几?分?温婉的味道。 「是不是太扮嫩了…」幼清脸红道,「这是长?辈们爱给我梳的头。」 「并?非是扮嫩…」景元挽着她说,「而是像小妹妹,觉得罪过。」 「哦?云骑哥哥也会觉得罪过?」 「当然,云骑哥哥的道德心更?高。」 幼清被他逗得笑声连连,两?手抱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道:「我可不觉得罪过。」 景元一笑,反驳道:「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当然当然…高高的,确实顶天立地。」 这段时间?总是在一起,幼清已经习惯和他挽着手,景元并?不避人,倘若谁揶揄他们的关系,便默许,手心始终攥着她。 幼清陪他在附近用?了午饭,就是时间?紧迫,没了午休的间?隙,幼清有些愧疚,和他承诺晚上会亲自过来接他,晚上由他点餐作为弥补,景元用?指尖勾勾脸颊,不自然道:「是与?应星哥一起么?」 幼清点头,「今天下午也在工造司,不过下午应当不会太忙。应星的架势…好像要做那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东西呢!」 城 「他的话,应该能做到。」 幼清眨眨眼,景元问?:「怎么?」 「你和丹枫说了一样的话。」幼清说,「应星在仙舟人眼中也是颇具才干的类型么?」 「自然。应星哥年纪轻轻,冶炼技术便已登峰造极,怀炎将军都赞不绝口。」 「怪不得。我还以为是我大惊小怪…」幼清说,「这样的人才…」 生在这里,生在这个世代,确实有些可惜。 师伯大器晚成,也得是想要修道,应星那样的性格…会看得起这样的路吗? 仿若飞萤赴火,不死不休的决绝… 幼清垂着眼眸,正?想得出神,景元忽然停下脚步,她抬起头,对面有两?个熟面孔,幼清张开口,对方也伸出手,看着她道:「幼清!」 「方伯伯。」幼清一笑,偷偷把小手从景元的掌心抽出来,背着手道,「午安,许久未见了。」 「是啊…你们俩…」方习瞧了瞧,他们气色好了不多,方习也是听说景元在将军府辅佐将军,这才特?地过来瞧瞧孩子,虽然消瘦了…但迎面过来时,两?个人带着笑,方习也放下悬着的心,没再提别的事,而是从怀里取出一个鼓鼓的红包,招唿着幼清过来。 第118页 幼清瞧瞧景元,他点头,她才小步走过去,方习道:「景元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跟镜流也算老相识…」 说着就把红包往幼清怀里塞。 「答应你的,伯伯一直想着呢。买点好吃的,你要是想,再赏点给景元,你决定。」 景元道:「方伯伯,我不是你的好侄儿了吗?」 「我还分?着给不成?」 这下景元也不好逗趣,耳垂微红地默认了。 幼清觉得红包烫手,但现下也没有调皮的心情,更?没那么羞了,便大方道:「多谢伯伯,晚上我就去买好吃的。」 「这样多好。」方习拍拍景元的胳膊,道,「你们好好的。」 「嗯。」他抿唇点头,方习暗暗嘆了口气,又扬起笑容,对着幼清说,「下个月棋王争霸赛,咱们一决胜负。」 「我哪敢去…」幼清推辞说,「您是总冠军,平时让着我,我可不敢跟您动真格的。」 「小丫头,是怕让我丢面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要来啊!」 不等幼清拒绝,方习一拍景元,另一个前辈也摸了摸他的肩膀,就这么离开了。 看到他俩都好,他们两?个老傢伙还有什?么多话担心的必要?人的路都是要自己走下去的。 看着两?位前辈走远,幼清扭过身捏捏红包,和景元笑笑:「天上掉馅饼,晚上要吃什?么?」 景元过来拉着她说:「家里食材不少,等回?家一起做吧。」 「真不想点菜?」 「想一起做。」 幼清妥协道:「好,我听你的,那晚上我来接你。」 将军府到了,外面的云骑站得庄严肃穆,幼清便松开他的手,用?目光送他,景元一步一回?头,等到进了门才彻底断开视线,幼清瞧瞧时间?,又唤来佩剑,踩着它飞到了工造司。 不知?道元帅有多忙,幼清觉得,她才是比元帅还忙的那个。 * 这边应星还在整理笔记,幼清来时就看到空荡荡的工作室贴满了设计图纸和一些记录,应星握着包子,边吃边记,幼清见状,不免道:「中午就吃这些?」 「吃了一屉。」 「…」 该说不说,这个年龄的男性确实能吃。幼清坐在他身边,探头瞧瞧,应星见她把头髮解了,甚至还多给了她两?个眼神,幼清摸摸头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星道:「这样的打扮更?适合你。」 难以相信这是从应星嘴里冒出的话,幼清趴在一旁道:「真是的…我偶尔也想当个小孩子啊。难道你们真的怕被云骑抓走吗?」城 应星勐地咳嗽起来,差点被包子噎死。 幼清大力拍他的背,吐槽道:「行了,叫你干吃,你就噎着吧!」 虽然嘴里这么说,幼清还是给他递了水杯。 应星吃完包子,继续画着图纸,幼清问?:「无需我帮忙么?你要是真的想锻造有情…恐怕得需要材料罢?」城 「嗯。不过我已商议出代替品,早已集齐。」 「这么厉害?」幼清先是惊喜,又对对手指,忍不住道,「但是…我包里确实有合适的材料,就是得找一找,你需要么?」 见她主动提起,应星放下手中笔墨,看向了她。 他思索片刻,还是转身,和她道:「你手里的剑,是用?石头筑成的。」 「石头?还有这么厉害的石头?」幼清问?,「是什?么样的?」 「自天空缝隙坠落…颜色斑斓的石块。」 幼清一听就明白了,她拍拍桌子,惊喜道:「当真?是师伯告诉你的?」 「不。是我亲眼所见。」 「是么?看来剑魄有意让你窥见天机…」幼清抚着断情道,「倘若这柄剑真的是由补天石制成…」 「补天石?」 「嗯,我们那的天曾经开裂,发过洪水,是女娲娘娘用?石补天,这才修好裂缝。有些石块并?不合适,便被丢弃或者?堆放,这些石头是珍贵的灵物,千金难买。」幼清托腮道,「我当然没见过女娲娘娘,但是这石头掉在东海一块,也没人碰它,更?没人敢抢,我就揣兜里带走了,现如今还在我的口袋里呢。」 应星挑挑眉,颇感兴趣地望着她,幼清抱着干坤袋道:「这还是我幼年干下的混帐事呢,估计沉在最里面,掏肯定是掏不到了,如果你想拿出来铸剑,我得去袋子里给你寻寻。」 「钻进去?」 「对,钻进去。」 应星起身,冲着她走过来,幼清赶忙拍住袋子,摆手道:「你去没用?,也不知?道在哪,只能我去。」 「若其中还有别的能用?上的材料,不如一併?带来。」 看出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幼清只好道:「罢了罢了,你我同去也行,但是我们必须找个人在外面看着,否则很容易迷路,在里面转个十七八年的找不到袋口也是有可能的…」 应星皱眉,幼清不敢去看他的目光,心虚目移,应星眯起眼睛,几?乎确认了他的裁断。 她肯定是进去过,然后困在自己的口袋里十七八年才出来。 不是迷煳鬼转世是什?么? 第55章 既然要找人盯梢,那必然要叫一个人来工造司。 他俩的朋友圈百分百重叠,自然只能叫其余四人过来,其中唯有白珩看起来还算清闲,幼清瞧瞧时间?,恐怕并不充裕,又觉得?应该提前说一声,不好冒冒然喊别人跑腿帮忙,便和应星说:「你且先实验冶炼着,我问问白珩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第119页 应星道:「嗯,便先如此。也要看看那石头材质是否合适。」 「我之前也炼过仙器,不过确实没什么领悟便放弃了,只能记得?一些基础的内容。凭藉我的能力,想要和师伯比肩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幼清望着他说,「若用?仙石炼器铸剑,恐怕要耗费许多?年岁,不然我先给你做个忆境,你若是觉得?耗费时间?太?长,大?可带进去做。」 应星道:「先看材质如何。朱明仙舟冶炼机械水平放眼寰宇也难有与之比肩,交由机械来做,耗费不了多?少功夫。」 「用?机器完成吗?」幼清抿抿唇,点头道,「也好,听你的。」 她这么说着,便团出一块白色的云雾,幼清左右瞧瞧,问他:「做好了,给你放在哪里?」 应星随意一指,幼清看过去,那里立着一个衣橱,幼清打开橱门?,衣服少得?可怜,里面空空荡荡的,她便把这团雾放了进去。 「里面要布置成什么样就随你高兴好了。」幼清拍拍双手,看他还在书写画图,她望过去,应星神情专注,几?乎在身边形成了一个屏障,让人无法靠近,幼清坐在旁边,托腮瞧着,应星似乎仍在消化他的所学,紧接着,他拿出冶炼枪,取了一些材料炼制试了试,而后再进行修改和比对… 这里是他的办公桌,旁边便是冶炼用?的器材,后面、侧面的大?门?都可以敞开,若是开始煅造,恐怕要将门?通通拉开散热。 眼看这里没?她的事了,幼清便起身道:「那我先走了,你需要什么再和我联络。」城 应星似乎应了一声,不过不明显,他全情投入,没?时间?和她客气,幼清小幅度挥挥手,不再打扰,便这样离开了。 也不知景元何时散,她飞到将军府前,向窗口探头看过去,景元恰巧就在她的视线内收拾书架上的文书,一场大?战后,将军却不显轻松,桌上摞着无数文件等?他批阅批阅,六司总领无法解决的事务都堆到了将军这里,腾骁连连嘆气,幼清耳力极好,还能听到他私下的抱怨:「成了将军后便很少上阵厮杀了,真想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不如下次由你做代理将军,我去杀敌好了。」 景元笑?道:「您说笑?了,景元才疏学浅,怎敢处理将军的事务。」 「谦虚。」腾骁说着,真的起身,把景元按到座位上,景元挣扎着要起来,一派惶恐的模样,腾骁却不准他起身,将地衡司的上书递给他,说道:「今日便将这些处理了,否则不准离开。」 景元两手捧着文书,腾骁却在旁边伸伸懒腰,拿起武备比划起来,这还不够,耍了两下便说:「有策士辅佐,你放心去做,今日午后本该去督促新军习武…真怀念以前做总教头时,和那群新兵蛋子们舞刀弄剑的日子。」 这么说着,腾骁便扛着刀推开大?门?,就这样走了。 幼清鼓着腮帮,替景元气不过,地衡司的文牍怎么说也得?有二十封了吧!竟然就这样丢给了景元… 唉,但想要磨练晚辈,确实需要切身去体会?。 不过…磨练他做这些干什么,难不成钟意景元,有心让他继承衣钵? 想到这,幼清算是彻底明白了腾骁的安排。也算是煞费苦心啊… 将军府中只有几?位策士和守卫的云骑,幼清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帮帮他,毕竟景元眉头紧皱,越看越为难。 正当?她打算迈进去时,景元起身,拿起两份文书,和一旁的策士道:「山听姐姐,我出去一趟,将这两件事落实落实。」 山听便是腾骁的策士了,闻言,对方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景元拿着两封信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幼清背着手守在门?口,等?他出门?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景元本来一脸正色,见了她,先是惊讶,随后便化出温柔目光,笑?着拉过她的手,问道:「来的好早,等?很久了?」 「我刚到。你要去哪?」 景元无奈甩甩手里的信件,「自然是去为将军分忧。」 「可是很棘手的事?」 「有些,不然也不会?积累到现在。」 「可有我帮得?上的地方?」 景元沉吟半晌,摇摇头,「不必。但若想同行,可以一起。」 幼清跟在他身边,挽住他的手,幼清笑?问,「我这应该不算打探机密吧?」 「算何机密?陈年旧事了,还在闹腾。」景元嘆气,「最可怕的不是怪物?,而是泼皮无赖啊。」 这么说着,景元便与她抵达了地衡司,还没?进去便瞧见几?个蹲守门?口的人,不怀好意地盯着大?门?口,不论哪个执事或官员出来都要闹上一闹。 景元推门?进去,司衙内还静了静,总务长见是他,还颇为惊诧,起身相迎道:「景元?你怎来了?」 「伯伯好。」景元取出书信道,「将军有令,吩咐我来处理此事。门?外?便是信中所提之人了?」 「不错。」总务长道,「既然是将军的决断…罢了,若不是我等?无能,不好妄下定论,这才上报将军。景元,你打算如何处理?」 「自然是让他们知难而退。」 这种人不敢去将军府闹事,不就是怕门?口的云骑军士?云骑军受千锤百鍊,可不是普通仙舟人就能招惹的存在,景元只可惜自己?没?有备甲,不过还好,他带了阵刀,这便横在背后,整个人都威严了不少。 第120页 幼清在门?口等?着他,同时也在观察门?口的「泼皮无赖」。听他们聊天,像是家里死了人,藉此向地衡司发难,对补偿不满意,这才大?闹特闹,看样子,他们的目的是钱。 地衡司没?有採取强硬措施,也是怕战后舆情发酵,闹得?人心涣散,但这群无赖狮子大?开口,地衡司不想吃这个哑巴亏,这才上报云骑军,案情复杂,云骑军的将领不好贸然行动,于是层层上交,交由将军裁断。 这确实为难腾骁了,他总是弄不明白内的弯弯绕,更不想考虑各方势力的制衡,想着拖一拖,结果战争打响,腾骁分身乏术,便把这件事撂下了。 如今这伙人钱财不够,卷土重?来,重?新发难,闹得?地衡司不好办公,这才再次上书,盼望云骑能来收了这几?人的神通。 捉起来关着,不痛不痒的,恐怕还会?再闹事。 景元背着阵刀,站在门?口,笑?着请他们起身,对方见他年轻,立刻嚷嚷道:「让临时工来打发我们?我们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景元笑?道:「临时工?非也,我是云骑骁卫景元。」 一听他是骁卫,几?个人顿了顿,但也没?有害怕的意思,仍旧顶了两嘴,景元仍旧是笑?着说话,语气却没?什么客气的味道,反而有一种笑?里藏刀的威压,他一一点出面前几?位姓甚名谁,做什么的,家在何处,对他们的「功绩」更是如数家珍,几?个人吞吞唾沫,但毕竟是小事,顶多?关押两天,他们因此觉得?云骑对他们无何奈何,可景元是何人?他父亲任总务长数百年,批阅过数万文书,倘若想要追究,景元必定能顺藤摸瓜,抓出他们的狐狸尾巴。 这些人的亲眷在六司中盘根错节,虽不至于人人都像他们那么蠢,但也不排除有人想要看到仙舟不得?安宁,推波助澜,景元将前几?年罗浮处置的两大?案件搬出来,里面有几?个重?犯可是他们的直系亲属,景元透露腾骁有意重?启旧案,轻者赔钱,重?者是要斩首示众的。城 谁不记得?自己?爸爸爷爷的名字啊!他们被景元吓得?一愣一愣的,家里有些腌渍事,他们有所耳闻,仙舟人长寿,便是直系血亲又如何,分开也有两三?百年了,毕竟不是自己?犯的,腰板还能直起来,刚想反驳两句,景元便悠悠道:「包庇者同罪,二位若不记得?仙舟律,我大?可带着诸位回忆回忆,各位意下如何?」 景元作势要用?大?记忆恢復术,几?个人吓得?后退两步,这人皮笑?肉不笑?的,真叫人害怕…说到这,他们中还有嘴硬的,料定景元并没?有证据,景元淡淡道:「幼清。」 幼清很配合地飞到他身边,恭敬道:「是,骁卫大?人。」 「去家中拿我方才说的案本过来,在架子左上第五排。」 「是。」 景元说得?太?真了,年月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把数万本案综都背下来并无可能,肯定是云骑已经查到他们头上,而这骁卫已经抓到所有把柄,才如此笃定,出面威胁。 几?个人面露难色,目的是为财闹事…可不是为了牵一髮而动全身,让人家一网打尽的。 他们将信将疑,可为了自保,还是卷铺走人了。 幼清这才从树后挪了出来,给他拍拍手,称赞道:「这语气,我听了都害怕,也算给他们一个教训,还真敢算计到云骑头上了。」 景元道:「战后总是不太?平的时间?,总有人想要趁着仙舟动盪,倾覆联盟。」 「唉,内忧外?患,仙舟的处境也颇为艰难啊。」幼清问,「那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嗯,还有另一件事。」景元点点玉兆,里面弹出消息,不一会?儿,负责守卫城镇街巷的云骑便踏步而来,在地衡司前整齐地站上了岗。 「紧急召来了值夜的弟兄们,算是威慑。这样便一同解决了第二件事。」景元轻嘆,回到地衡司内,与总务长说道,「那几?人明日没?准要来试探虚实,有云骑军镇守,他们会?对我所说之事信以为真,不敢再抛头露面。至于第二封信中所说的担忧,只能加强军备,最近还需提高警惕,有什么可疑的事,及时告知负责长乐天事务的骁卫。」 「好,我已知晓。多?谢你,景元。」 景元摇头,圆满解决这两件事,他松了口气,转身欲走,总务长欲言又止,但见景元已能正常履职,便没?再多?说,随他去了。 天色已晚,景元打算明日再向腾骁述职,两个人就这样拉着手回到了家,幼清还有些好奇,问他:「方才你说的头头是道,难道家里真有这些东西?」 「自然没?有,是我父亲在任时将案件上传到玉兆上,其中有些是真,有些是假,真真假假掺杂着,是假的也能说成真的。」 「我可是全信了!」幼清捏捏下巴,分析道,「他们做贼心虚,也知道权衡利弊,就这么放过他们?」 「如若追查,打草惊蛇,恐怕会?有内部?动盪,只能採取颇为保守的举措了。更何况,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今暴露了一些人的身份,存入档案,日后出事也好缉拿。」 「你当?真考虑周全,若是碰上你这样的对手,可真要做足准备才有机会?取胜。」 景元笑?笑?:「谁说的?我哪有那般可怖。」 第121页 以前景元处理事情确实有些稚嫩,容易叫人钻空子,现在吃了这么多?亏,慢慢也会?把自己?包裹得?严丝合缝,谁都别想从他这寻得?一分好处了。 在外?面是果敢有谋的骁卫大?人,一进家便彻底松弛下来,景元将衣服一丢,拢着姑娘往前推,幼清笑?了一路,几?乎是被他举到厨房的。 什么都没?准备,就做些快的,幼清将多?余的面条取了出来,准备吃肉丝打滷面,景元架上炒锅,想要帮她炒酱,幼清连忙制止,景元有些委屈,可怜巴巴地放下锅把,幼清还得?哄着:「好啦,今天时间?紧迫,大?家都饿了,等?有时间?你再大?显身手,怎么样?」 景元哪敢不从,嘴里说着好,默默帮她切肉切菜,幼清调制料汁,将肉酱炒出,景元则负责看着面,幼清瞧瞧打量他,他看着确实有些不高兴,一想到他忙碌一天,现在想做点什么都被她限制,幼清都有些自责,于是道:「一会?儿做点心?」城 「嗯?」景元恍然回神。 啊…看来不是因为方才的事不开心,那便是因为军中的事务了。 幼清盛出肉酱,和他说着:「白天的事就不要想了,好好吃饭,一会?儿做些点心,不过面点有些难,你照着我做,再一起上锅蒸吧。」 他说着好,其实景元并不在意要做什么…只要和她一起,就足够开心。 饭后幼清信守承诺,和他做起了面点,景元的大?手拿刀足够,做这些小东西就显得?不够灵活,摆弄了半天才粘上兔子的耳朵,上锅之前看着还行,出锅后便成了一只长耳朵野兽,这卖相…只适合在中元节拿出来。 景元无奈,从荷叶上捏起一个「兔子」,放进了嘴里。 …别说,味道还行,面也发得?不错。 景元当?即要她尝,幼清有些抗拒,景元搂着她的脖子,一手举着自己?的小怪兽要餵她,幼清往后缩,两个人打架一般你推我搡,最后幼清拗不过,一咬牙一闭眼,嗷呜一口… 哎!长得?丑,但是吃着松软甘甜,馅儿调得?绵绵的…还挺好吃的。 幼清给他竖了竖拇指。 两人将剩余的面点吃了精光,眼看月上柳梢,景元把她直接抱了起来,幼清鼓着腮,垂头用?指尖刮着他的鼻樑,景元一笑?,和她蹭在一处,就这么把她带回了卧房。 第56章 忙碌一日,唯有此时最为放松。 埋在她的怀抱,浑身都轻巧起来,景元打了?个哈欠,两手拢着她撒娇,几只山雀飞来啄他的脑袋,幼清挥挥手,笑道:「这是一天没看到你?,在生气?呢。」 「是么?」景元侧头摸摸小鸟,可处理?那?些文书令他焦头烂额,实则没有精力再去逗鸟了?,还好这几只雀鸟并不吵闹,只是窝在她俩身上撒撒气?,很快便飞到那紫藤海中,自?寻乐趣去了?。 景元说:「今日将军与我说了不少…」 幼清捋着他的发问:「说了?什么??」 「如你?所说的…内忧外患。」景元嘆气?,「罗浮广大,载人万千,人与人之间的纷争不断,实在是叫人头痛。」 幼清揉着他的脑袋,垂头安抚:「将军告知你?这些,是对你?的看重。他司职百年,肯定有学不完的经验,要是有什么?棘手的问题,也可以叫我或者其他人来帮忙…」 景元深知,有些事?,只能他一人处理?。 并非是不信任,而?是国事?太重,容不得一点视线之外的举动。 景元自?出生时腾骁便已经是将军了?,但听父亲说,腾骁将军年轻时粗野狂放,不拘小节,是人人敬仰的「武神」,现在看他坐在那?个位置,眉头紧锁,不得休憩的样?子… 他打了?个寒战,深深钻进幼清的怀抱,幼清摸摸他的下巴和脖颈,手去勾他的系带,景元抬身,将衣服解了?,他抱怨道:「本以为只有习武时会热,不成想整理?文书也热得出奇。」 近来罗浮的气?温确实居高不下,景元除了?这套衣服,还有一件黑色的背心,套在里面,会比如今这身清爽。 景元的里衣都是母亲缝制的,给?自?己的孩子做衣服,自?然会用最好的,这衣服穿得舒服,景元并不捨得脱,但天气?如此…他刚想脱,便想起屋里还有幼清,她眨眨眼,乖巧扭身,迴避他更衣的模样?,景元笑着吹灭烛火,背着月光脱衣,幼清盖上被,身上早已换成寝衣,过?了?会儿,景元欺身而?来,两手将她捞入怀抱,幼清抱着他的手臂,背向他靠了?靠。 却贴上一片温热的肌肤。 景元半敞着胸口,在她肩头长舒一口气?。 家里清凉,抱着也不会太热,更何况,幼清本就清清凉凉,搂起来很舒服。 幼清抚着他的手臂,等滑到他的手背时,景元将她压在掌下,缠住她的指缝。 城 「幼清…」 「嗯?」 「明?日什么?安排?」 「和白珩去找应星。」幼清侧头,景元的鼻尖贴在脸颊上,她往旁边挪了?挪,但仍旧和他贴着脸,呢喃,「晚上会来接你?的。」 景元笑笑:「好。」 「你?做事?利索漂亮,不知将军会给?你?什么?奖赏,要是还给?你?放假…」 「怎会,这次恐怕没有假期了?。」景元说,「不过?今天是因?为不熟悉文书工作,明?日就会轻松许多。将军本意是为了?让我休息,不会太累的。」 第122页 幼清点头,用指尖刮着他的下巴和鼻尖,最终落在他眼底的小痣上,景元垂着眼,睫毛刷在她的指背,幼清用指腹磨了?磨,他眉眼带笑,幼清也扬起笑容,凑近道:「本来有十?分?好,现在有十?二分?了?。」 「什么?好?」 自?然是容貌好。 每日对着这张脸,心情都会好得不得了?。幼清吹吹他的眼角,景元眯上眼睛,拢着她说:「在施仙法??」 「嗯哼。」 「是什么?样?的法?术?」 「嗯…是能让累了?一日的云骑小哥迅速入睡的法?术。」 他笑了?,睁开眼瞧瞧她,又蹭在她的头顶,带着困意道:「很有作用…这便困了?。」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法?术,景元闭上眼睛,很快便陷入沉眠,幼清在他胸口玩了?一会儿也睡了?,但她完全做不到第二日天还没亮就甦醒过?来。 景元精力充沛,天未亮便起了?,幼清听到动静醒来时,他已经穿戴整齐,身上带着一点面点的香甜气?,景元见她撑起身体揉着眼睛,便把她搂到腿上,垂头嘱咐:「熬了?粥、做了?些面点,还煮了?两个鸡蛋。」 幼清发出一声嘟囔。景元用手指去抿她脸颊上的软肉,她躲了?躲,景元便不再强求,而?是搂着她摇晃道:「我蒸了?许多…」 「知道了?。」幼清鼻音浓重地打断了?他。 他望着她睡得泛红的脸颊,一时想摸,又想要用嘴唇去贴一下,可不论哪种都可能不讨她喜欢,景元谨慎地收敛过?分?喜爱的心情,和她说:「那?我先去晨训。」 像是试探商量的语气?,没睡醒的幼清抬高手臂,卖力地伸了?个懒腰,这才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立刻闭上,搂着他的背,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不穿轻甲的他好搂得要命,幼清不想离开他的温柔乡,但也不想跟着他去做魔鬼训练,景元早料到她还想腻一会儿,把这个时间也空出来了?,等到幼清腻歪够了?才把她放回被窝。 * 窗外鸡鸣,幼清皱皱眉,甦醒过?来。她打着哈欠下楼,果然看到景元留下的早餐。 他上了?三?层的大蒸笼,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三?个不成模样?的面点,与旁边圆润的鸡蛋形成了?鲜明?对比。 幼清从里面拿起一个包子,用鼻子嗅过?才塞进嘴里,结果味道出奇得好,就是不知为何卖相这样?糟糕… 幼清吃饱肚子,这才赶到应星处,白珩已经在这等着了?,与昨天离开时不同,今天应星的工作室添了?五台大型装备,黑压压的,幼清仰着脑袋,惊嘆地张望着,白珩早已对这些朱明?装备免疫,此时正?抱着椅背打哈欠。 「昨天听你?说帮你?把风,你?们不会要去工造司捣乱吧?」白珩笑眯眯道,「这么?有意思?的事?不带上我多不仗义啊?居然让我来看大门…」 「怎么?会,我们是守法?公民,干嘛要闪击工造司。」幼清望着他俩道,「我是不是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没有没有,我俩也才刚吃完早饭。倒是应星,不知他几点起来的,我一来他便开始上工了?。」 白珩和幼清在这说话,应星一声不吭,闷头做着什么?,白珩和她耳语,「你?说咱们要不要出去玩一圈,等应星急着找我们再回来。」 应星适时「嘶」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白珩摇晃尾巴,盯着他说:「还以为你?太投入,都不知道幼清来了?呢。」 应星放下手里的事?情,转身道:「行了?。何时出发?」 「准备好了?的话,随时可以。」幼清拿下干坤袋,放在桌子上说,「白珩,等我给?你?发消息,你?就把手伸进去。」 「这是何意?」 「自?然是把我俩抓出来。」幼清拉着应星靠近,应星为此还做了?个保护脑袋的头盔,幼清看他全副武装的模样?,不满道,「这是做什么??是怕我保护不好你??」 应星猜到里面可能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为了?自?保才做出的这套代号**八机甲防身,闻言,他只是扣上面罩,淡淡道:「为了?方便搬东西。」 「骗鬼啊,搬东西戴什么?头盔…」幼清嘀咕两句,还是扯着他钻进了?干坤袋。 而?坐在一旁的白珩看到俩人飞进这个小袋子里,吓得花容失色,狐狸毛直直地竖了?起来,她探头去看这口袋,只见里面漆黑一片,让她没由来得想起一句让人毛毛的话。 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 里面确实漆黑一片。 应星的防护罩穿得很及时,一进来他便和什么?撞上了?,撞得他脑袋轰鸣,差点把他和幼清撞散。 幼清点燃一盏灯,整个空间瞬间如白天明?亮,应星定睛一看,才发现撞他的是一只龟。 是的…比人还大的龟。 「福福,你?怎么?飞这来了?。」幼清摸着大海龟,骑在上面说,「正?好,你?带我们去最下层,我要找补天石。」 应星还没来得及适应环境,便被迫上了?龟壳,他握住龟壳的边缘,海龟的四肢慢悠悠地拨动空气?,就在应星以为他们要龟速爬行到目的地时,海龟的四只脚突然加快拨动,应星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们便和海龟直冲出去,快如闪电! 第123页 应星捂着自?己的头盔,勉强稳住身体,周边漂浮的都是幼清收藏的小玩意,有吃的、用的、书籍画册、器皿武备,噼里啪啦得砸在脸上,还好,他的头盔坚硬无比,不至于让他受伤,但是被砸中的滋味并不好受,脑袋一阵嗡鸣声。 缓了?一会儿,应星才有精力向别处望一望,底下一望无际,似乎还有土地,他甚至在远处看到了?两栋房子。 「那?是公司送我的房产,我想着自?己在宇宙漂泊,房子却固定在某个位置很不方便,就把房子装走了?。」 「……」 只能说,在这里面看到什么?都不稀奇。 除了?这些庞然大物,应星也看到了?不少活物。花鸟鱼虫无所不有,奈何速度太快,应星也没有看清它们究竟是什么?物种便匆匆别过?了?。 前进了?一阵,福福慢下脚步,应星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捂着额头在龟壳上冷静,幼清却格外兴奋,她摇晃他的手臂,欢喜地给?他指着远处,「好像就在那?。」 应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汪洋,这片海更像是被圈养起来的鱼塘,与旁边的土地沟壑分?明?,福福落在海上的一座孤岛,伸长脖子和四肢,幼清从它身上跳下来,笑着拍拍龟壳,「谢谢你?啦,那?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说罢,福福闭上眼睛,享受地舒展四肢,就这么?唿唿大睡起来。城 幼清立在岛上,低头说:「可能在这里面。」 「水里?」应星太阳穴直跳。 「不错,就在水里。」幼清吹了?口气?,海面翻涌,里面的小鱼银光闪闪,好似在为他们指路,幼清径直跳下水面,应星伸手想要抓她,奈何幼清已经像鱼一样?滑了?下去,还在水下和他招手。 眼下只能跟上去了?。 应星深吸一口气?,心一横,还是随她跳了?下去。 预想中的窒息感并未到来。 应星试探地睁开眼,竟然发现他藏身于一个气?泡之中,幼清在身后推动他的气?泡,她摆摆双腿,两个人便这样?水底深处去了?。 「我带了?一些家乡的海水来,也能保护重要的物品。」幼清吐着泡泡,那?些泡泡在应星耳边变成了?话语,「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在这里…福福会帮我收拾,它一般不会记错位置。」 「海龟还要帮你?打理?内务么??」 「哎呀,福福可是一位大管家,服侍过?爹爹和我阿公,原来他可是有山那?么?大!可惜,它现在失去灵力,年纪也大了?,做不了?什么?,我才想着带在身边照顾。」 实在不知是她照顾老爷爷,还是让老爷爷来照顾她了?。 有福福打理?地方,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海底有一栋高塔,每一层都摆放着幼清得来的名贵器物,幼清跟着银鱼寻觅着,果然在第三?层看到了?补天石。 与此同时,应星也在第八层找到了?她师伯说过?的两件宝器。 这两件器物看起来更像是盛水的银器,工艺精美,熔炼确实可惜,幼清见他驻足观望,便明?白了?大概,于是拿起两个器皿,放在应星手上说:「这两个玩意是养物用的,倘若有什么?小东西损坏,放在里面浸一浸,就能完好无缺,器修们通常用来保养造物或者煅在里面保护主体材料…」 幼清笑笑:「不过?这俩是我小时候用过?的洗手盆,如今手也长大了?,塞不进去,早就闲置了?。」 怪不得做成这样?,原是给?小公主洗手用的。 应星从她手里接过?这两个器皿,幼清道:「是师伯给?我的周岁礼物,其实这材料并不多见,但东海最不缺的便是灵石,什么?都能买来,这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长辈送给?我用着玩的,若是能熔在剑里,也算发挥它们原本的功用吧?」 确实,这样?沉在深海,无人问津,还不如铸成新器,随身携带有用。 应星并未立即决定,但还是将这两个灵器带走了?。 幼清怀里抱着一块黑布包裹的石头,透着布都能看到里面的点点光亮。 「等我们出去再打开,补天石灵力充沛,我怕那?些小鱼蜂拥而?至,到时候想要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应星明?白,他随她离开水中,幼清拍了?拍福福的龟壳,福福睁开眼皮,双眼浑浊,可见高寿,但面对幼清时,它还是眯起眼睛,露出了?带着慈爱的笑容。 「我走啦。」幼清抱着它的脑袋说,「谢谢你?帮我照顾爹爹他们给?我的东西。」 福福摇摇头,半缩进龟壳里继续补眠,幼清仰头看着一片混乱的天空,拉着应星一边上升一边说:「我要不要再僱佣个厉害的管家帮我整理??但是外人我又信不过?,福福年纪大了?,要是真打起架来…」 应星道:「弄些机械过?来整理?,便不会出现你?担心的情况。」 幼清眼睛一亮,点点头道:「也对!不愧是应星哥,那?我上哪找这么?靠谱的机械管家去?」 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应星一时头痛,捂着脑袋道:「等我想想办法?。」 幼清欢唿一声,一路上都在拍他马屁,应星当然不吃这套,他只觉得吵闹,想要捏住她的小嘴。 他们往上飞了?很久。城 幼清觉得差不多了?,便打开玉兆,让白珩把手伸进来。 第124页 白珩一看到玉兆传来的消息便撸起袖子,小心地将手塞了?进去。 里面有很多物品,好像小虫子在她手上磨蹭,白珩没敢乱动,手悬在里面,她则凑近口袋,询问道:「幼清?应星?你?们听得见吗?」 应星老远便看到东北方向出现了?一只大手。 幼清赶忙飞过?去,她握着白珩的小指,白珩一个激灵,只听里面传来微弱如虫鸣的叫声:「我们回来啦!」 应星无奈,他只得学着幼清那?样?抱住了?白珩的手指,白珩卖力一拉,两个人被她的手带了?出来,立即恢復了?原来的大小。 第57章 不?出一日,景元便熟悉了在将军府的文书工作。腾骁听说他把事情处理得不?错,还奖励他休息半日,做点清闲的事,景元来之前照常参与云骑军的晨练,腾骁见状,和他在后院过了几招,腾骁从?无将军的架子,比试完后便坐在台阶上和他喝茶聊家常。 很快便到了中午,景元趁机安排好了几位朋友的午饭,幼清一回来就看?到他在群里定好了饭馆,正巧他们仨在一处,丹枫平日没什么事,唯有镜流颇为操劳,但恰好,镜流午间也有空闲,说了能到。 六个人围桌坐下,景元已经点好大家爱吃的菜,应星做工从?不?忌讳饮酒,景元便点了酒水茶饮,各自挑喜欢的喝。 幼清挨着他坐下,景元侧头问:「进展可顺利?」 「算顺利吧?」幼清问?应星,「你说还要运来新的机械锤鍊补天石,这东西要从?朱明运来么?」 「嗯。」 「那?岂不?是又要耽误时间了?」 应星道:「一日便能到。」 白珩不?禁感?慨:「原来幼清做事不?紧不?慢的,和应星在一块工作,都快成?了急性子了。」 幼清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她确实很期待应星做出的成?品,换成?寻常工匠,铸成?有情根本是不?可能完成?之事,师伯之所以闻名九州,靠的就是一手谁也?学不?来的技艺,不?单材料是精选的,每道工序、技法、仙术都是「独门绝技」,再?加上师伯不?喜交际,一身本领只传给了两个弟子,这两位在幼清醒来时也?成?了仙界有名的能工巧匠,可惜他们的脾气秉性与?师伯一样,不?爱见人,想做什么、想给谁做全凭心情,毕竟千年未见,幼清也?不?想再?打扰,如此便再?也?未见过了。 一个凡人…怎能做出仙家兵器?见应星把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仿佛在解一道难题,罗列了不?少方法,仙法并不?成?问?题…毕竟她在这里,能提供帮助,重要的是应星的理解实在特别,幼清竟都快忘了他的凡人身份,开始期待着与?新剑见面的日子了。 这种事就连心底想一想都觉得惭愧,断情是三界之中无可匹敌的天下第?一剑,幼清没道理嫌弃人家,但有情是她习剑后第?一把不?经人手、独属于她的宝剑,更?别说是师伯锻造,她将有情逼碎,事后想起来追悔万千,可大错已铸,往事不?可追,哪有那?么多给她反悔的机会呢? 此时幼清才明白,她心中,始终将人类看?得太弱小,她从?未想过人类能铸成?此剑…可师伯不?也?是人吗? 她看?看?应星,对方一派淡然,瞧着胸有成?竹,幼清怎能不?期盼着成?果? 她欢欢喜喜的,腿都随着她的心情晃了起来,景元瞧着她,面色不?改,却?有些?吃味,垂着眼握住她的手,幼清触电般抬头,她沖他挤眉弄眼,示意大家都在,景元有些?委屈,把手放在腿上,默默吃饭,白珩笑道:「这顿饭是景元安排的,怎么都没人夸奖夸奖呀?」 城 镜流挑眉,瞧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景元,抬起茶杯和他碰了碰,算是做师父的赞美,白珩直接站起来给他夹了一个大鸡腿,「快快快,多吃点。」 景元一笑,点头道谢,丹枫和应星也?表示表示,白珩对着幼清挤眼睛,幼清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拍怕景元的肩膀,说着:「做得好呀!」 兴许醋劲儿还没散,他的笑始终淡淡的,幼清用指背蹭蹭他的手,景元没动?作,幼清嘟嘟嘴,去捏他的手心,景元这才和她握了握。 吃完午饭,大家各自散去,白珩问?幼清:「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没有?」 幼清摆头,本想和应星一起回去,哪知?道应星的脚程极快,转瞬就没了踪影,众人散去,幼清拉着景元送他回将军府,他瞧着没什么不?同?的地方,但幼清觉得他还在因为撒他的手而难过,不?免握得更?紧,人也?快贴到他身上了。 临到将军府前,景元顿住脚步,幼清抱着他的腰,仰头问?:「怎么了?云骑哥哥今天不?开心?」 景元道:「怎会。」 幼清用下巴戳戳他的胸口,踮脚道:「真的?」 景元失笑,捏捏她的鼻尖,点头,「真的。」 「应星走得快,我都没来得及问?他,若是下午不?需要我,我就早点过来…」 「在外面等着做什么?别担心,今日并无要事,颇为清闲。」 「那?便好…」幼清窝在他的怀抱,柔柔地说,「若你下午表现得好,晚上还有奖赏给你。」 「奖赏?当真?」 「自然。」 「那?何谓表现好?」 第125页 「既完成?了工作,又休息得好,准时下班,就算表现好。」 「岂不?是轻易就能做到?」景元笑笑,「看?来,奖赏势在必得。」 「且看?看?下午的表现喽…中午找的饭馆也?好吃,记一次小红花。」 景元笑意温和,将她搂起来兜了一圈,幼清惊唿一声,忙捶打他一下,两个人本就藏在树后面腻歪,他还敢转圈圈! 等嬉闹完了,景元才低低问?了一句:「应星哥在铸你的佩剑?」 「嗯。」幼清仰头道,「是我的有情。」 景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幼清道:「也?不?知?结果如何,他费了功夫,我这个当事人可不?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知?。只可惜无法为你分忧,我并不?像应星哥那?样天赋异禀…」 「这是什么话?非要这么比,应星也?没法成?为云骑骁卫不?是?」幼清笑问?,「干嘛这样想呢?」 景元嘆了口气,抚着她的脸颊道:「若是有我能做到的,必然会倾力相助。」 「不?必倾力…」幼清侧脸贴在他的胸膛,黏煳道,「你如今的力道就正好。」 景元失笑,垂头问?她:「在军中和老前辈学了一套推拿的手艺,要不?要试试?」 「回家可要享受一下。」 * 送别景元,幼清回到应星的工作室,只见他正在清洗补天石,看?样子像是准备拿去切割,幼清见状,还好心为他的机械注入仙法,有了幼清的助力,纹丝不?动?的补天石终于出现了一点裂痕,应星并未急着将它们分离,而是放在一个器皿中,将补天石徐徐打开。 里面灵气充沛,幼清看?得十分真切,应星却?并不?能看?到,只隐约觉得其中蕴含着某种力量,不?能轻易放走。 石头的切面仿若七彩琉璃,应星举起一块石料端详片刻,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将其中的铸剑材料炼制出来,幼清也?随师伯学过一阵铸器,是以明白应星的担忧,她大手一挥,把自己的半成?仙力放在一颗圆润的珍珠中,递给他道:「遇到凡器难解的问?题,便用我的仙法,任由你驱使。」 幼清给他写了几个简单的口令,应星点头谢过,借用她的仙力协同?机械将补天石切割打磨,随后注入熔炉,萃取精华,这石头硬度极高,通体轻盈,无需费心选用锻材便能铸成?好剑,唯一的缺点便是太难熔炼锻造,若不?藉助幼清的仙术,即便是有先进的工具,依旧无法短期快速成?型,恐怕得捶打上百年。 应星将她的仙力封存在自制的器皿中,又说:「工造司借岁阳之力获取能量,但岁阳不?可随意拿取转移,仙法或许更?为便利些?。」 「岁阳是何物?」 「一种星灵,蕴含能量。」 幼清似懂非懂,她问?:「仙舟还能驱使星灵为自己提供能量吗?」城 「更?像是封印。」 应星本不?是仙舟人,对其中内幕不?甚了解,但清楚岁阳被制服封印的始末,在初次接触补天石时,他便想到利用岁阳的力量来冶炼,但…岁阳并不?可控,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幼清的仙力解救了燃眉之急。与?她师伯相处的这段时间,应星自然也?接触到了贮存使用仙力的办法,贮存补天石碎片的器皿便是这样诞生的。 接下来就需要投入到火炉萃取了。 应星将碎石放入炉火中,同?样注入仙力,幼清托腮望着,只觉得小火慢烹,实在熬人,再?加上温度的逐渐飙升,幼清怕热,待不?下去便离开了。 * 景元一出来便见幼清坐在前面的长?椅上逗小鸟,几只山雀见了景元,立刻扇动?翅膀飞了过去,各自落在景元的头顶肩膀。 幼清背着手瞧他,景元笑道:「如何,今日完成?了将军下达的任务,还提前散场,算不?算做得好?」 「当然算。」 「奖赏何在?」 「一出来就讨赏啊…」 幼清本想着引他回家,让他去瞧她做了多少好吃的,可微风拂来,鸟雀低鸣,就连他也?像融入春景的日光一般,如此静谧美好… 一想到中午令他不?开心,她不?知?怎么,头脑发热,竟然走上两步,捏着他的衣领,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景元顿时屏住唿吸。 亲吻犹如蜻蜓点水,软绵过后便迅速飞离,幼清的耳尖眼尾攀上热气,叫她后退两步,背着手嗫嚅着:「这样行吗?」 几只小鸟歪头看?着景元,他用手指勾勾脸颊,发出一声不?太自然的补充:「不?是说…两件事做得都好?」 幼清如同?蒸熟的米饭腾腾冒着热气,扭捏踟蹰半晌,幼清还是走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另一边脸颊轻轻吻了一次。 这一次要更?为长?久,软糯湿濡,气息温热,景元伸手将她环住,唇在她鼻尖寻觅,最终落在她的眉间。 郑重而温柔的一吻,幼清的脸颊早已红透,她贴着他的脸,声音微弱:「好了…」 回家还没说出,便见山雀落在她身上,扇着翅膀啄了一下景元的嘴唇。 「啊!」幼清立刻抬起手挥开几只小鸟,景元呵笑两声,搂着她道,「算是有样学样?」 那?也?学得太过分了,她可没亲那?里! 第126页 幼清兀自和小鸟对峙着,小鸟浑然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在蹭她讨要花蜜,幼清嘟着嘴,不?情不?愿地端出一盒蜂蜜,几只小鸟顿时围作一团,吃得香甜。 景元缠着她的手往前走,幼清垂着脑袋,热气未散,她始终不?好抬头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落在身上,烫得她更?热了… 他适时找了个新话题,「今早的包子吃起来如何?」 「软软的,很好吃。」 「就是卖相不?好,我特地捏了几个小猪…」 小猪?幼清还以为是什么粉色小怪兽呢… 「吃的嘛,好吃就行了。」幼清问?,「你用了那?么大蒸笼,只做了我们两人的份吗?」 「当然不?是,我给应星和白珩送去不?少,其余给弟兄们分了。」城 「哦…」幼清明显不?大高兴,忍不?住说,「怎么不?练习练习再?拿去送人呢?」 「吃着不?错,就想给大家尝尝…」 「哦。」原来不?是特地给她做的,是大家都有份。 一想到那?丑丑的小怪兽,除了她也?叫别人吃过,幼清泛起酸水,说话都酸熘熘的,「那?明天你继续早起给大家做早餐吧。」 景元眨眨眼,垂头去瞧她的表情,却?被幼清用双手推了出去,幼清抱着自己,也?不?许他摸她的腰,景元这才明白她是吃醋了。 他伸手想去抱她,被她灵活躲开,景元追在她身边说:「就是想让大家尝尝…」 当然也?有炫耀的成?分在,毕竟有几个云骑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面点,还不?是她指导有方? 「那?自然,辛苦做出的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 「真吃味了?」做什么要吃醋呢?她不?也?是给了他的弟兄们… 景元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本着不?去理论,重在提供情绪价值的目的去抱她,不?论错在谁,景元一开口就是:「我知?错了。」 「你没错!」幼清哼哼道。 「我自然有错,下次只给你尝。」 哼哼,这还差不?多,她嘴硬道:「日后做得漂亮再?拿去炫耀,不?然有人该说我这个师傅手艺不?精了。」 方才不?还说卖相无所谓,味道好就行了吗? 景元失笑,始终追着她赔罪:「是,都是我考虑不?周。」 这才令她慢下脚步,被他搂入怀中。 两个人打闹着回到了家,一进家门又变成?了压在门上,彼此拥抱爱抚,景元勾起她的下巴,幼清与?他贴耳说着:「不?准…」 不?准什么?不?外乎是那?些?小心思,不?希望让别人也?沾到他的好,不?论是谁!只有她能享用他的好,谁也?不?许来分。 家中娇养出的小性可不?会轻易改变,幼清深知?自己小气,但越想越醋,甚至想把他拢起来,谁都看?不?见,只给她看?才好。 景元吻上她的脸颊,气息扑在面上,引起一阵潮热。她抚着他的胸口,用鼻尖去蹭他的,景元的声音低沉微哑,如同?含着她的耳垂说:「好,不?准。」 幼清轻咛一声,将脸埋在他的怀抱,久久没有出来。 第58章 应星从朱明调来的机械到了,但进展并不顺利,铸剑工序停在了萃取那?一步,所谓真金不怕火炼,这样的?上古神石自然也不会因凡火而融化,应星只得动用幼清此前?交给他?的?火符箓,但收效甚微。 他?想到了利用岁阳来熔炼,于是端着一盆石渣来到了工造司,结果可想而知,工正们拒绝了他?的?请求,毕竟那?可是岁阳,稍不留神他们就可能出去为非作歹,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随意使用。 应星对这样的?结果也习以为常,望着?盆中表面漆黑但内里五彩斑斓的石块,他?轻嘆一声,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幼清昨天和景元腻歪了半宿,光是说悄悄话都停不下来,景元倒是精神抖擞地去上工了,幼清却睡得迷迷煳煳,临近中午才抵达工造司。 到了这,幼清被热得后退两步,只见一团蓝火熊熊燃烧,若不是锅炉笼罩,幼清都担心这火能窜到天?上去。城 应星测试着?温度,看似仍旧不足,于是又加大火力,幼清被热浪震得眯起眼睛,因她怕热,只能给自己罩了一层结界,她小?心靠近应星,此时的?应星只穿了一件无袖的?黑色背心,外衣系在腰上,胳膊和胸口的?肌肉唿之欲出?,幼清吞咽口水,抹着?汗珠说:「怎么?回事…竟然这样热。」 「熔炼。」 这样高?温的?火苗肯定要耗费大量燃料,便是应星也没办法如此「浪费」,幼清瞭然,指着?火苗说:「看来不是温度的?问?题,让我?来试试吧。」 应星旋即关闭熔炉,火苗渐渐散去,幼清挥开扑面而来的?灰气,对着?里面的?补天?石吹了口气,里面顿时干净了不少。城 「我?是水灵根修者,不常用火…」幼清说着?,两手捏决,指尖渐渐凝出?一簇火苗,「但我?母亲与凤凰一族交好,存了一些凰族的?火焰,不知能不能熔炼补天?石…」 这么?说着?,那?团温热的?火苗就飞到了熔炉中,两相接触,顿时盪开一阵炽热的?波涛,幼清赶紧挡住应星,热浪过后,熔炉里的?火平息下来,而补天?石也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第127页 应星看起来却并不高?兴,他?望着?炉内的?反应,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幼清见状,不禁安抚道:「这是我?们故乡的?东西,自然要用我?们那?的?办法解决,别说是你,便是智识命途的?行者也有未解的?难题,只要能成?功,就不必管手段如何了。」 应星知道这是安慰,他?转身擦拭着?身上的?汗珠和脏痕,沉默许久,还?是道:「此后程序由我?完成?,你不必日日前?来。」 幼清抿唇,过会儿才说:「好。若有你一人处理不好的?,可以随时叫我?。」 幼清当然有办法一瞬间解决所有难题,但应星并不想如此依赖外力,他?并不是那?种只喜欢用双臂打铁的?传统工匠,当然可以依靠先进的?技术节约时间,但是他?不能接受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别人来做,这样的?成?品…究竟是不是他?的?作品呢? 这并非是骄傲和自尊的?问?题,而是…这样一来,恐怕造物并不按照他?起初的?设想成?型,到最后会功亏一篑。 幼清明白他?的?意思,她没有多做停留,简单说了说凤凰火焰和忆境的?用法,便挥手和他?告别了。 现在她没处可去,只能去找丹枫,一到鳞渊境,便觉得氛围出?奇宁静,幼清悄悄往深处走,忽然看见不少护珠人守在准备蜕生的?持明卵旁,幼清绕过这些精英,果然见到了在不远处与龙师对峙的?丹枫。城 丹枫离家应战,鳞渊境自然要听龙师们的?指挥,光靠卜荀一人应援丹枫未免有些吃力,光是保护弘月她们便废尽心神,龙师们自然也不是傻子,一看到怀孕的?仙舟人躲在鳞渊境,就大张旗鼓地带人找了过来,卜荀已然解释过这并非是持明后裔,而是仙舟人的?孩子,尽管这让那?对小?夫妻中的?男方余哲头顶一片青青草原,可保住孩子才是最要紧的?,余哲也就承下了后爸的?身份。 奈何龙师们生性多疑,丹枫一回来就忍不住兴师问?罪,非要给孕妇诊脉,甚至还?要取胎血确认,其中有两位激进的?龙师直接动用武力,而其他?龙师则是过来看戏的?,既不站在丹枫一边,也不贊同?暴力的?一方,虽说保持着?中立,可也乐得那?些激进分子闹得腥风血雨。 毕竟…万一呢?万一那?个仙舟女子怀的?当真是持明,那?可是举族皆惊的?大事,岂是丹枫一人想要隐瞒就能瞒得下去的?? 如今逼到门口,大有逼宫之势,幼清一来便撞见这样剑拔弩张的?局面,她先去了丹枫身边,稳住孕妇,又下意识看了看弘月。 还?好,弘月无事,也无人在意她的?存在,这让幼清松了口气。 「饮月,即是外族,便不该在鳞渊境修养,此女赖在鳞渊境足足一年时间,仍未有生产迹象,她怀的?究竟是什么??你怎敢隐瞒?」 丹枫仍是淡淡一句:「自然是人。」 幼清见孕妇脸色发白,明显是被折腾的?动了胎气,又因龙族怀胎腹大如盆,母亲本就十分辛苦,现在长成?,距离分娩恐怕仅有几月时间,若动了胎气,或者母体受损,这孩子肯定得提前?钻出?来。 早产的?小?龙蛋壳如鱼卵薄弱,破壳后也不如同?辈的?兄弟姐妹强壮,后续还?要吃灵药补救,母亲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羸弱多病,是以幼清有些担忧,她拉拉丹枫,和他?耳语道:「孕妇不能长期站立,我?看她不太舒服,还?是早些解决,避免孩子受伤。」 丹枫点头,上前?几步,不单语气强硬了许多,手中的?水珠更?是越聚越大,龙师后退两步,指责道:「饮月,我?等为你师长,你岂敢动粗?」 「有何不敢?」丹枫随手一挥,海水咆哮,竟然将道路死死封住,就连那?些持明卵都被他?的?水护在背后,龙师再进不能,可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见他?们不肯离去,丹枫步步紧逼,其余看戏的?龙师见状,明白丹枫不会让步,为了防止龙尊迁怒,便提前?离场了,那?些出?头鸟没了靠山,气焰也逐渐消弭下去,如今丹枫在军中声望极高?,倘若他?以龙尊的?身份惩处他?们,仙舟那?边不一定会站在哪一方,更?何况,即便丹枫真的?降下惩罚,这也是持明内政,仙舟没理由掺合。 如今丹枫掌握化龙妙法,武力超群,硬碰硬确实不是个好办法,更?何况… 他?们看到丹枫的?水墙高?了竖寸,里面更?是有两条银龙游曳,威严无比,隔着?海水,龙师们看到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淡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对上她的?目光时,所有人都不寒而慄。 龙师们知难而退,卜荀则随着?他?们一起离开打探消息,孕妇这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幼清将她扶到小?屋,不出?所料,因惊吓和忧虑过度,已然有了早产的?迹象,今日恐怕不好过。 幼清稳住孕妇的?情况,而余哲曾经从?武,也算经歷了大风大浪,虽然担心,却不慌乱,冷静地听从?幼清的?指挥,算是一个不错的?帮手。 一日操劳,孕妇的?情况稳定下来,幼清等她睡去才和丹枫说:「情况不容乐观,孩子要出?来了。」 「可会伤及性命?」 「不会。」 此言一出?,做丈夫的?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他?问?:「那?便好…我?妻子呢?会怎么?样?」 第128页 「也不会伤及性命,但是生产时免不了受苦。」幼清嘆气,「可能就在这两天?,如果龙师不愿善罢甘休,丹枫…你该如何?」 丹枫的?目光变化,最终淡淡吐出?两个字:「废黜。」 「你的?意思是,杀鸡儆猴,还?是全部?」 「前?者。」丹枫嘆道,「我?并无权利废黜全部龙师。」 「这样…」幼清说,「持明困局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和龙师不能撕破脸皮的?话,我?可以把他?们暂时藏起来。」 「好。如何做?」 「结界。但…活动范围会更?小?。」 余哲道:「无妨,我?会在这陪着?她们,如果自己的?妻儿都照顾不好…漫长的?寿命和自由又有什么?用?」 幼清点点头,夸赞般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她先设立结界,将房屋笼罩起来,同?样也做了一个便于传送到外界的?装置,如此就能解决日常生活的?问?题了。除了这对夫妻,幼清也把弘月藏了起来,准备得万无一失后,幼清才打开玉兆,景元见她没有出?现,便没再打扰她,眼看黄昏将至,景元应该散了,幼清嘆口气,给他?拨去了语音通讯。 「幼清?怎么??」 「丹枫这里有病人,我?这两日可能要留在鳞渊境…」 景元笑笑:「这样啊…我?本以为你在工造司。」 「你已经过去了么??」 「嗯,正看着?应星哥烧火呢。」景元压低声音,「咱们的?小?鸟被火苗烧去一截羽毛,应当没事吧?」 幼清噗嗤一笑:「那?火是灵火,它们不会以为是能吃的?东西吧?烧就烧了,灵雀不会轻易死掉的?,别担心。」 景元松了口气,又换做轻松的?语气和她说:「那?好,可需要我?为你们准备饭食?」 幼清看看丹枫,对方摇摇头,幼清便回绝道:「不必了,我?们饿不着?,你辛苦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那?我?与应星哥先吃了。」 「好。」 「你也好好歇息。」 幼清「嗯」了一声,分明该说的?都说完了,两个人却谁都没有挂断联络。 过了会儿,景元似乎发出?一声嘆,他?低声问?:「一会儿我?去看看你,好么??」 第59章 她又不是?病号,更没有天大的麻烦,景元没必要非来「探望」,但幼清却没说出拒绝的话,轻声应下,景元这才切断联络。 城 幼清放下玉兆,坐在?台前?望着古海波涛,丹枫立在?海前?,一手背后,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无助感。 龙尊并不像龙王那样权利集中,对于整个种族都将走向灭亡的持明来说,龙尊更像是?一座容器,装着持明的传统与?血脉,但它们并不在意容器的情感和想法。 即便?想要逃离,身负的责任与记忆也不准许这种事发生,只能叫他苦苦支撑,而?且…完全是?独自一人在?承担。 走向辽阔无垠的星海,幼清才隐约明白,不论是?人是?仙,都免不了?一人背负,即便?这负荷已经?超过一人的极限,但最终,还是?要自己扛着。 不论是?她、景元还是?丹枫与?应星,大家都是?一样的。 但他们并非是?完全独立的孤岛,他们是?朋友,可以相互扶持,尤其是?她,不必在?意仙舟的政治牵扯,只需要出于情谊就能出手相助,更何况,大家都在?意彼此,珍惜彼此… 幼清站起来?,和他说道:「会有办法?的。」 丹枫回头,耳垂下的红穗随风舞动,幼清目光闪闪,格外?坚定地说:「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所以不要怕,丹枫。」 他微微发愣,继而?一笑,对着趋于平静的海面说:「嗯,我知晓。」 他用龙尾轻轻拍着幼清的嵴背,幼清坐在?他身侧的石头上,他的衣摆随风飞到她身前?,幼清握住一片,龙尾将她缠绕,她卧在?上面,轻声道:「等孩子出世,弘月也破壳重生,一切都会转好?,时间也能证明一切。但…你是?不是?还要应召出去?打仗?」 「嗯。为?此,鳞渊境之中,必须保障她们的安全。」丹枫道,「龙师为?延续血脉会不择手段,即便?是?新生的持明幼儿也不会怜惜。」 「丹枫,你如今还是?信任着他们吗?」 丹枫沉默半晌,嘆道:「我自幼受龙师指导,他们便?是?我的父母。」 多像尘世间的父与?子,一个想要掌控,一个想要逆反,可双方都担心将对方逼入绝境后酿成大祸。 「东海一脉,是?由血脉建立的王权,上承苍天,下承万民,但暴君庸臣,都会被三界众生唾弃,被逼下位。」幼清道,「而?人族中,曾有选贤举能的圣明时代。」 这是?给予丹枫两条路,一个便?是?建立宗法?制度,用血脉巩固龙尊王权,还有一个,就是?如同仙舟选拔将军那样,从?族人中选出最合适的一位继承大统。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饮月拥有绝对的权利和号召力的基础上,如今的饮月君丹枫,并没有这样的根基,他生而?背负雨别留下的裂痕,龙尊与?龙师的矛盾,并不是?一代人就能解决的问题。 更何况…持明无法?生育,即便?是?龙尊饮月,也没办法?繁衍后代,更别提血脉延续,代代不息。 第129页 丹枫隐约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自小唯有龙师指导,学得也都是?如何做好?饮月君的本分,更要肩负守护建木的职责,丹枫能做的实在?有限。 创造新的变革需要勇气和契机,这对于不曾见过仙舟之外?景色的丹枫,实在?是?一项挑战。 「这或许要许多年…许多年的累积。」幼清说,「而?持明的希望,就要降生了?。」 丹枫看向身后的小屋。 她所言不错,变革就埋藏在?那小小的胚胎之中,道路已经?由他开闢,接下来?的,便?是?走下去?,不回头。 * 和丹枫聊了?许久,幼清离开了?鳞渊境深处,前?往海岸时,景元坐在?石阶上,那些小山雀围着他手里的珊瑚,看起来?格外?好?奇雀跃,幼清用手揉了?揉他的肩头,小鸟和他一同扭过头,幼清不禁露出笑意,抱着裙摆坐在?了?他身边。 「如何?进展可还顺利?」 幼清嘆了?口气,景元便?明白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盒点心,样式精美?,是?幼清常买的口味,她拿出一枚,递到他唇边,景元一口咬走,她才拿了?一个放在?自己口中,头也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就这么依偎到日落月升。 海面寂然,月色轻寒,景元轻嘆,抚着她的肩问:「可有舒适的住所?」 「有的,不必担心,龙尊大人待我可好?了?。」 他一笑,用手拢住她的头,叫她不得不偏过来?。 薄唇贴在?眉沿,幼清搭在?他胸口的手微微收拢,她心跳怦怦,仰起头看他,景元目光温柔,叫她唿吸停顿。小鸟歪头瞧着他俩,又要学着景元的动作去?啄,幼清立即回神,用手驱赶着鸟雀,人也软绵地倒在?他的怀里,手指缠着他的发说:「只会捣乱的小东西。」 「没准在?这些雀鸟看来?,用嘴去?贴就代表着有花蜜吃。」 幼清腾得蒸红了?,她融在?他的胸口,压着嗓子说:「胡说什么呢…」 掌心落在?他的手中,幼清摩挲着他的胸口,手在?领口挑弄,景元顺着她的力道往自己衣领里送,她却羞怯起来?,就悬在?半路,并不前?进。 景元贴着她的额头说:「白天热得惊人,来?到鳞渊境,又冷清得可怕。」 「冷了?么?」幼清拢拢他的衣领,景元摇头,紧挨着她说,「这样便?不冷了?。」 「瞧你只穿了?一件单衣,早些回去?休息,别着凉生病。」 说到回去?,景元却沉默起来?。 幼清揉揉他的脸颊,问:「怎么了??睡不着?」 他闷闷「嗯」了?声,还向她这蹭着,幼清立刻被他弄得软成一滩水,她抱着他的脑袋安抚,「好?啦…真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然我也不会不回家陪你。」 景元的头髮松松软软,一揉就停不下来?,幼清又捧着他的脸捏了?捏,他却留不住笑容,垂着眼看向地,景元并非是?想要给她捣乱,而?是?因为?这段时间都有她陪在?身边,才能正常生活,如果没有她,他的无眠或是?噩梦会不会捲土重来?? 「那作为?没办法?回家的补偿…」幼清凑过来?问他,「想要什么?你可以向神奇小鱼许愿,基本都能实现!」 景元不禁一笑,他捏着下巴沉思,过了?会儿,景元抱住胳膊,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脸颊。 幼清脸红道:「干嘛呀…」 景元还是?指着脸颊,昂着头,骄傲地弯起唇角。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幼清没办法?,只好?直起后背,抚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景元还保持着这个姿态,她嘟嘟嘴,两手搭上他的肩,坐在?他的腿上垂头问他:「要亲几下才行啊…」 景元不讲话,她砸砸唇,手指他的脖颈游曳,随后,脸颊微凉,幼清的唇贴过来?,软而?柔,亲完这一次,她向上探去?,又吻了?吻他的泪痣。 景元抬起双眸,幼清对上他金灿灿的眼,不禁一口下去?,吻住他的眼皮,景元眯起眼睛,眼看那边还睁着,幼清又亲了?亲另一边,让他完全闭眼。景元缠上她的腰,探身去?寻她的气息,幼清却捏住他的嘴唇,景元睁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她,幼清鼓着腮把他捏成金鱼嘴,景元发现他的嘴唇动弹不得,只能滑稽得撅着,还好?,小小的惩罚只持续了?几次唿吸的时间,幼清将他的嘴唇恢復正常,景元嘆道:「还以为?以后都不能说话了?呢。」 「哪天我生气了?,没准能成为?现实。」 景元作势把自己的嘴巴缝了?起来?,但仍是?弯着在?笑,活像一只得了?好?处的小猫,幼清用手指戳戳他的鼻尖,景元下意识捂住鼻子,幼清一把将他抱住,在?他发顶磨蹭道:「景元,你是?一只坏猫…」 他呵笑一声,尽数应下。 「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不讲你坏话了?。」幼清在?他头顶吹气,「给你一个小礼物,包你睡个好?觉。」 「哦?是?什么礼物?」 「等你睡着了?自然就知道了?。」幼清用指尖点点他的额头,又重重亲了?一口,景元问,「这算是?施法?么?」 幼清「哼哼」两声,并未挑明。 纵使不舍,景元也明白,他得走了?。 第130页 夜里没有返回的船,幼清给他折了?一张符箓做的纸船,也能把他平安送到渡口,景元站在?上面,衣带随着她吹来?的仙气摆动,幼清见他挺直的身影,下意识追了?两步,景元见状,方才嬉闹的表情尽数收敛,反而?化?成了?一种浓郁的不舍。 好?像要分别数年那样,极为?难捨难分。 幼清抬起手臂,小幅度地挥了?挥,他也做出相同的回应。 景元平安抵达渡口时,符箓化?的小船缩成一枚利剑,转瞬飞回了?幼清身边报信。 幼清得到消息,符箓也随之化?成了?灰烬。她转身回到那对夫妻的小小屋舍,两人都没有睡意,一方是?担心,而?孕妇是?因为?身体不适。 幼清缓解了?腹痛,却不能控制早产。 这两日她不能离身,情况不稳,她掐指一算,恐怕就是?两日后的夜里生产,暴露在?外?太过危险,到时候还要用孵化?的容器储存持明卵。 她出生时,虽然足月,但是?父亲唯有她这一个孩子,自然疼爱得要命,早早便?备下仙器用于庇佑孵化?,这座仙器正在?幼清的手中。 她将仙器落在?一旁,又餵了?些让大人健体的丹丸,见孕妇沉沉睡去?,幼清才离开屋内,陪着弘月坐了?下来?。 仙家无需睡眠,幼清不过是?喜欢飞升前?睡懒觉的日子才保持着睡眠的习惯,也有许久没有打坐了?,今日满月,正是?水灵根修士调养生息的时候,幼清放下断情,两手搭在?膝上,就这么调息起来?。 景元那边同样在?看着月亮。 窗户敞着,挤在?一起的团雀和紫藤挡住半边月色,还留下了?一团团黑乎乎的倩影,景元头脑昏沉,想必是?幼清仙术的作用,逼迫他赶紧入睡。 他打了?个哈欠,睡眼矇眬,眼前?的月色也成了?一片模煳的银,最终,他抵抗不住睡意,沉入了?梦乡。 他回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幼清身量似乎还小,正坐在?一只大海龟的龟壳上捉小鱼玩,海龟装作摇篮摇晃着小帝姬,景元忍俊不禁,向前?走了?两步,幼清瞧见他,立刻竖起小龙尾巴,大叫一声:「你是?谁呀!」 景元叉着腰瞧她,幼清神色慌张地抱住大海龟的脖子,小声说:「说话呀!」 景元笑而?不语,幼清看他往前?走了?两步,两只角都冒了?出来?,她瞬间化?形,摆动龙尾飞速冲到一旁的珊瑚园中,一路火花带闪电,眨眼间便?没了?踪迹,唯有她清脆的声音响彻海底。 「福福断后,我去?搬救兵!……父王!阿娘!外?面来?了?个好?怪的人啊!」 景元追着她的声音向前?,果然看见她的父母坐在?一旁,而?幼清缠在?她父亲的角上,垂着小龙脑袋告状:「父王,你快看呀,他过来?了?。」 毫无防备的,景元撞入一双淡蓝色的双瞳。 此前?听她提及她的父王,还以为?是?一位威严的人物,却不成想…这般丰神俊朗,俊美?无双。幼清的容貌与?父亲有六成像,景元本不该如此思索,却在?见面的一瞬,下意识觉得,这或许是?世上最美?的男子,而?且…太过年轻,丝毫没有龙王这个称谓的威勐,却有着神的悲悯与?慈和。 这位龙主只是?笑了?笑,幼清见父亲笑了?,尾巴来?回摆动,不解地看向母亲。 景元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位十?分符合他的想像,头髮高束,容貌熠丽,又有几分剑士的飒爽英姿。他们夫妻作为?东海最尊贵的人物,衣着却十?分寻常,倒是?刚才瞧见的幼清,披金戴银,珍珠挂了?一身,就连她的小龙角都装饰着金鍊,贵气极了?。 母亲也没有讲话,托腮打量着景元,景元不知该如何做,只得行礼,垂头立在?一边,只见她与?幼清说了?什么,幼清摇晃着尾巴,缠上母亲的手腕,在?她怀里打着滚,过了?会儿,小龙飞到他身边,化?成人形。 衣着华贵的小公主从?绛色的鲛纱中伸出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心。 幼清指着龙宫说:「阿娘叫我带你去?家里转转,让你睡得好?一些…那你就随我来?吧。」 他唿吸一滞,不禁侧头,看向她的母亲。 对方一笑,抬手挥挥,在?那双与?幼清相同的眼眸中,他看到了?无尽的温柔,让他心底酸涩。 「你还是?第一次来?东海吧?我们这里有各式各样的海兽,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幼清根本没在?走,而?是?飞在?一旁,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这里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但是?父王喜静,除了?师父他们,很少有人过来?,所以这里摆放的都是?师父喜欢的东西。」她又指了?指远处,那里一片寂静,游鱼无数,看起来?与?其他海域并无区别,幼清却说,「往那边走就是?师父住的地方了?,师父也喜静,他甚至不让父王去?他的那里,说什么非本门弟子不得入内之类的…不过我可以随意进出,毕竟我还要去?学法?术…」 紧接着,幼清又带着他看了?各个房间与?花园,总之,偌大的龙宫都是?她能随意进出玩闹的地方,幼清还十?分大方地带他去?了?自己的卧室。 珠帘、明灯、屏风。 与?素雅幽静的装饰不同,她的卧床是?一枚大大的粉色蚌壳,幼清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张开手臂说:「这儿就是?我的房间啦,最近我在?辟谷,阿娘让福福收起了?我的零食,所以我没东西招待你。」 第131页 「何谓辟谷?」 「你不是?修仙之人?告诉你也无妨,就是?饿肚子!」幼清拉长声音道,「一直一直饿肚子,不能喝水,不能吃东西,饿得头昏眼花…」 她越说越可怜,人也趴在?床上打起了?滚,「反正就是?特别饿,好?饿好?饿…」 幼清摆成了?一个「大」字,对天长嘆,「唉…不过还好?,不必修行的时候我还能睡懒觉…你呢?要不要躺下来?休息休息?」 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特别慷慨地请他一起睡她香香软软的贝壳大床。 景元笑着躺下,撑着脑袋看她,幼清捏着自己的髮丝,眨着大眼睛,也在?打量着他。 忽然,景元向她招招手,幼清凑近,他摸了?摸胸口,竟然从?里面掏出了?一盒点心。 还没看见样子,但是?那香气… 咕咚。 幼清吞咽口水,抬起脑袋左顾右看,确认没有人看见才贴在?他身前?,用微弱的声音说:「给我的吗?」 景元打开糕点盒子,幼清赶忙凑过去?,十?根手指蠢蠢欲动,结果… 里面躺着…粉色的…怪怪的东西。 城 幼清收拢手指,迟疑、抗拒、纠结。景元笑道:「这是?我做的,要不要尝尝?」 她想要推辞不要,毕竟这也太丑了?…她可没吃过这么难看的东西。但同时,她也太饿了?,饿到能吃下一捆海草! 幼清做了?一下思想斗争便?很快落败,屈服地从?里面拿了?一个四不像的小包子出来?。 城 她闭着眼塞进嘴里,尝到味道后,小幼清的眼睛湿润,口齿不清道:「包…包…甜…」 她一手一个,立刻胡吃海塞起来?。 景元笑道:「别着急,都是?你的。别人没有。」 这么好?吃,别人不吃多可惜啊!但不知为?何,幼清又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东西有多好?吃… 他说得对,都是?她的!她要全部吃光! 里面的包子无穷无尽,幼清都觉得这像是?一场梦。幸福到想要落泪的美?梦。 好?久不见的爹娘…有些熟悉的帅气哥哥,还有甜甜的面点。她吃得肚皮鼓鼓,还不忘礼貌地和他说:「谢谢哥哥!」 但他并未做出回应。 幼清抬头,忽然发现,他合着眼,唿吸浅浅,已然沉入梦乡。 第60章 次日?幼清仍是留在鳞渊境观察孕妇的情况,还好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幼清哄着孕妇睡下,时间已?经到了午后,丹枫与卜荀并不在鳞渊境内,恐怕正?在和那些龙师们?周旋,幼清尚未听到消息,也不敢贸然前往,最后只能选择了原地待命。 鳞渊境清冷枯寂,幼清有些惦念景元,打开玉兆,里面唯有他发的一条「早安」,也不知他睡的好不好… 不过景元的头像已经换成了她手捧着雪白雀鸟的模样,可爱绵软,幼清点点他的头像,一不小心又变成了拍一拍。 可惜,景元未能回復。 是?太忙了吗? 她还想着昨日?的法术,也在担心他藏着心事,怕她忧愁所以?什么都不说。心里担忧,人渐渐就坐不住了,幼清又为孕妇诊了脉,确认并无大?碍才离开鳞渊境,一瞬就飞到了将军府。 午后的将军府同样静谧安宁,外面种满翠色高树,树影婆娑,幼清往里面瞧了瞧,府中并无景元的身影,她又去偏房看看,果然在一处装满书籍的屋子?里瞧见了他。 幼清悄悄推开门,只见他枕在小臂上,沉沉睡着。窗户大?开,有徐徐风来,能带一些凉气,但屋里还是?有些发闷,书页干涩的气味都带了一点潮,或许正?因如?此,景元点了一炉香,气味清新,驱蚊避暑,闻了很是?舒服。城 幼清背着手走到他身边,他披着薄薄的衣物,髮丝垂着,并未察觉她的到来。 她伸出手撩开他的发,露出他的眉眼与泪痣,幼清盯着看了会儿,背缓缓软下去,脸忍不住凑近,轻轻倚靠在他的臂膀上。 手在他面上摩挲,触感?温润,像在摸一块温文白玉。他唿吸浅浅,睡着时极为安静,幼清盯了半晌,还是?将手心盖住他的半张脸,偷偷贴了一下他的眼下。 吻上他的泪痣,她立刻抿住嘴唇,脸红地逃开了。 但见他睡得安稳,她又挪了回来,用指背滑他的耳廓,下巴也压上他的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靠近,用嘴唇去接触最喜爱的部分,小痣在她唇下转淡,被蒸成深褐,幼清凝望着这颗痣,大?概是?出于好奇,她又伸出舌尖,偷偷舔了一下。 颜色未变,还是?恰好的黑。 眼睛看到的朦胧梦幻,舌尖也如?同触电,凉凉地缩回口?腔,懊恼着方?才做的糟糕事。城 她本知这样趁着对方?睡着而「占便宜」的行为并不妥当,可还是?喜爱得要紧,令她埋在他的手臂上,两手环住他,缓缓吸着他的气息,她甚至想要钻进他的怀抱,随着他的唿吸与他一同午睡。城 幼清轻嘆,鼻尖在他的胳膊上滑动,偷偷和他撒着娇,但他还睡着,她捨不得将他叫醒,只能这样蹭蹭,等?她黏煳够了,幼清才抬起头,捏捏他的手背后便消失不见了。 她走得匆匆,错过了他微微发红的耳尖,更没能看见景元默默抬起头,用手撑着,另只手去触碰泪痣的方?向,发呆良久的模样。 第132页 * 病患不能离人,幼清回到鳞渊境,不一会儿丹枫也来了,幼清忙迎出去,丹枫道:「由我发难,免去了闹事者的职位,其余龙师虽各怀鬼胎,但暂且算是?站在龙尊一边。」 龙师之中至少有半数是?支持龙尊传承的,另外半数也是?因为雨别一事令他们?生了异心,但支持龙尊传承并不代表支持丹枫,幼清明白,丹枫「不妥行径」都会成为龙师们?发难的工具,到时候强制褪鳞,不也是?一种「杀死」龙尊的办法吗? 备受钳制的龙尊在这个位上摇摇欲坠,而那些觊觎化龙妙法的「长老」们?,又何尝不想看他生生陨落,再成为一个能够任人摆布的幼儿? 她不希望那种事发生。 幼清虽没有长期坐在王位上,但她见过父亲的手段,有时候…剷除异端是?巩固王权的捷径。 在幼清面前,丹枫同样是?一位年轻的龙尊,没有自?由、没有未来,只是?默默守护着传统与封印,让人怜惜。 她思索片刻,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丹枫,是?时候整顿龙师议会了。」幼清说,「既然持明蜕生忘却前尘往事,样貌也会转变,敌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将那些老顽固换下去才是?当务之急。一个卜荀并不足够,如?果你想完成自?己的计划,就要让整个鳞渊境上下一心,既要忠于联盟,更要忠于龙尊!」 丹枫一滞,微微蹙眉,只见幼清眼中有他从?未见过的狠辣决绝,她一语中的:「你在持明中的声望极佳,从?未有过出格之举,既然如?此,不如?扶持更多忠于你的持明成为尊者,坐上龙师之位,卜荀知人善任,大?可让他协助你物色人选,冱渊君的意思暧昧不明,但也没有阻止,既然如?此,她应当也不会干预你如?何治理罗浮上的持明,丹枫,你念着教?养之恩,可真?的爱护你丹枫的又有几人,他们?不过想要你的传承,想要饮月君的力量。」 被点破时,丹枫本以?为自?己会疼痛,结果带来的唯有麻木。他垂下眼眸,幼年的记忆被时光沖淡,诚然,龙师们?的教?导歷歷在目,可他们?除此以?外的面容与话语都变得模煳不清,即便没有时间的磋磨,龙心也不会准许他有太多个人的感?情。 「好好考虑…我会帮你的。不伤及性命的办法…」幼清望着远处的持明卵,低声说,「将他们?逼迫成卵,重新转世。」 丹枫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坐着,幼清握了握他的手背,向他抿唇而笑,透过她清亮的眼眸,丹枫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和歷代饮月相?似的模样。 但不同的是?,他透过世外之龙的眼睛见了自?我,身侧更是?有几个性格迥异的朋友,会叫他丹枫。 是?时候下决心了。 丹枫合眼,回握她的手,龙尾缠绕幼清的腰背,他侧目,看向帘幕内,那位曾经的护珠人的翘楚余哲。 因娶妻而退隐,在丹鼎司做着闲差,可不代表他失了一身本领。 丹枫的目光投去,他便明白龙尊的意思,迈出重帘,绷直身体说:「龙尊大?人,不论何事,您尽可吩咐。」 丹枫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卜荀。 如?果想要保护妻儿,登上高位是?一劳永逸的做法,但事后对权柄的存留,便是?个人能力的体现了。 一文一武,恰好是?政权的雏形。 丹枫信得过的人并不多,其中能够胜任差事的更是?少之又少,为了保护弘月与尚未出生的幼童,他只得启用为数不多的亲信。 幼清的话不错,倘若不责罚龙师,将他们?通通换去,日?后必成大?患。此前他还对他们?抱有幻想,还曾相?信他们?的只言片语,如?今…他一个字都不愿听,更不愿意轻信了。此举同样是?在试探将军的底线,传到其余龙尊耳中,也可能招致责备惩戒。 但那又如?何?战乱频发,他能留在仙舟的时间并不可定,他只愿腾骁念及他数次捨生忘死前去救援,能够对持明的政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里,丹枫已?经坚定想法,不再动摇。 「余哲,叫来所有护珠侍卫。」丹枫向前一步,「动作?要快,不可声张。」 「是?。」说罢,余哲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妻子?,便再无犹豫地离开了。 幼清不能留下,她必须保证这次「逼宫」成功,否则丹枫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 幼清化形,落在丹枫肩上,卜荀与他们?同行,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余哲已?经将兵马集结完毕,丹枫唤来万水,将所有尚在会议中的龙师团团包围。 龙师们?幡然醒悟时,外面已?经围上了装备精良的持明精锐,他们?手持长。枪,不留缝隙,有几位龙师见形式不对,立刻要传递消息,幼清随手便封闭穹顶,顺便将两个听候发落的龙师也捆了过来。 一网打尽。 几位龙师见丹枫目光冰冷,便知来者不善,也不禁软下态度,企图让丹枫回心转意,但幼清绝不允许他们?再蛊惑丹枫,竟然不让他们?发出一点声响,她直接现身,两手捏诀,一时间,海水奔腾,将他们?隔绝在内,几个龙师顿觉心头一滞,幼清脚下生出沉蓝的波纹,唿吸之间,她抬起手心,上面赫然是?持明密宝重渊珠。 这下潜渊阁中的阁老们?彻底坐不住了,指着丹枫道:「丹枫,你竟敢将此物借与外人!」 第133页 不仅如?此,丹枫甚至告诉了幼清化龙妙法的心诀。 那是?因为,不论是?重渊珠还是?化龙妙法,幼清都不需要。 反而是?眼前这些恩师,垂涎已?久,让他无法信任。 借用重渊珠,幼清动用龙尊之力,将这群龙师瞬间化成持明卵,竟是?半点余地都没留下。她做事果决,不容置喙,只见翻涌的海水归于平静,幼清将重渊珠返还丹枫,丹枫才撤去重重水帘。 护珠人们?看着那些躺在地上的持明卵,一时目瞪口?呆,但作?为训练有素的持明兵士,他们?当然没有大?唿小叫,此前余哲便是?他们?的老大?,余哲看明形式,走向丹枫请命,丹枫自?然重用余哲、卜荀,并且放出尊旨:下一任龙尊,要受两人辅佐指导。 新的龙师诞生了。 这场变动拢共不足一个时辰,便是?卜荀也觉得不可思议,好像一场梦。 事后他也忍不住担忧:「如?若被冱渊君知晓,恐怕…」 「无妨。便是?蜕生、被委派新的龙师,他们?也不能不遵从?我的意思。」丹枫淡然道,「你们?辅佐的龙尊,不会是?一位庸碌的饮月君。」 卜荀长嘆,他望向幼清,不禁道:「是?幼清小姐给您的底气,否则…」 否则丹枫绝不会如?此雷厉风行,赌上性命。 但幼清的看法同样有其道理,受他人钳制的王如?何发挥作?用?既然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必须剷除异己。 或许是?化用海水的缘故,鳞渊境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做好后续安排,已?然日?落,丹枫与她站在海岸,听着阵阵涛声,两人都是?水龙,无需打伞,就这么静静感?受雨落,幼清忽而道:「鳞渊境中会有各方?眼线,问责的人或许很快就回来,明天就要生产,不能出差池。」 「照顾好她们?。此外的事,我会处理。」 幼清一笑:「当王的感?觉怎么样?大?权在握,能无拘无束地做事,是?不是?特别爽快?」 爽快?有…但只有一瞬。 丹枫轻嘆,幼清不解,问他:「何故嘆息?」 只因他…并不只受龙师钳制,更受这无法摆脱的身份。 但今日?…他切实感?受到了自?我。丹枫伸出双手,雨落在他的掌心,点滴跳跃,他在水纹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是?丹枫的模样。 第61章 幼清将这几位龙师的持明卵做了隐蔽的?标记,然后四处分散,除了她和丹枫,没有人知道这群阁老的下落,做完这些,幼清拍拍双手,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毫无一口气干掉一整个议会的自觉。 她做这些并无负担,但丹枫还需要时间缓和,他返回自己的?住处,卜荀和余哲亦在此处,与余哲不同,卜荀本是龙师,虽不如那群人?年长,但潜渊阁的工作他同样熟稔,接替龙师议会处理?持明?事务不成问题,可丹枫一下子逼「死」这样多的龙师确实令卜荀始料未及,如果他清楚是这样的?结果,必定?会阻止丹枫,毕竟没人?能够想到,幼清竟然有直接让持明蜕变为卵的?能力。 城 这恐怕也有化?龙妙法?的?心诀,对于丹枫将心诀透露给幼清一事,卜荀很不是滋味,他并不贊同,但一想到幼清为持明上下操劳,那些疑虑的?话又说不出口。 所以他始终在嘆气,长吁短嘆,瞧着不满且不高兴。余哲就精神多了,他始终伴随丹枫左右,那时候他还很年轻,随龙尊南征北战,意气风发,本就十分仰慕丹枫,如今受主君照拂,有了孩子不说,还做上了大官,怎么瞧都是容光焕发,很是喜悦的?模样。 丹枫坐在案前,卜荀欲言又止,丹枫抬手制止,只分配了后续工作,并没有多说什么,余哲见状,知他是累了,识趣退下,赶紧返回小屋去看妻子了,而?卜荀望着丹枫,最终还是化?成一声长嘆:「饮月大人?,你选了这条不归路,可是永远回不了头了!」 丹枫默然,他凝神打坐,合上了双眼,卜荀见状,一挥衣袖,就这么离开了龙尊的?大殿。 等余哲返回后,幼清才离开小屋,她向外张望,丹枫未在,外面仍在落雨,她打开玉兆,景元在半柱香前发了一张点心的?图片,幼清猜测他已经到了,交代几句后便飞到了海岸旁。 他果真在。 景元偏爱白衣,点缀着庄重的?红,偶尔也会穿些清爽的?颜色,但不论是怎样的?色彩,瞧着他的?背影,都像是挺拔的?竹,高挑纤瘦。腰封藏着他的?窄腰,幼清伸手勾住,景元讶然转身,只见她髮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景元想要用?手去擦拭雨水,奈何一手握伞,另一只手还护着点心,已然没有空着的?手了。 景元将她往后带了带,在龙尊的?塑像下,景元将伞戳在石雕的?缝隙,用?手擦了擦沾水的?石阶,随后自己坐下,伸手把她抱在了腿上。 景元的?手背微凉,她眯着眼,用?脸去蹭正在为她擦脸的?手,景元一笑?,轻声问着:「怎么浸湿了?」 「我不怕水。」 也是,她是住在海底的?小龙,怎么会怕被雨淋湿呢?不过看他擦的?辛苦,幼清还是取出手帕擦了擦裸露在外的?皮肤,景元的?衣摆垂下地上,边缘也有了洇湿的?水痕,幼清想帮他将衣摆拾起?来,景元却摇摇头,把她搂得更紧了。 第134页 幼清仰头,一双眼眸如同照花的?春水,令他唿吸一顿,她眨眨眼眸,目光不由得跑到他的?泪痣,幼清一时耳垂髮热,偷偷收回目光,景元这才明?白她在看什么,故意逗她般凑近,幼清轻推他一下,但推搡过后,还是再次抬起?头,用?手指点着他的?小痣和眼尾。 景元吻了她的?手,幼清的?手指一抖,她嗔怪地望他,景元一笑?,将脸埋在她的?手心,轻轻吸了一口气。 幼清确实羞,但她不会再躲躲闪闪,习惯之后,她也会盼着和他亲近触碰。 景元没有藏私,想到她或许没时间吃饭,他体贴地举起?点心,幼清立即笑?开了花,拿着点心大快朵颐起?来。 他始终温柔地望着她,幼清抿抿唇,小声问:「你要来一块吗?」 他摇摇头,幼清却没听他的?,举起?半块放在他的?唇边。他无奈咬走,幼清的?指尖却停在唇上,没有离去。她用?手指抹开他唇间的?水色,景元微微启唇,睫羽低垂,他张开口,轻咬她的?指尖,用?舌尖舔去甜品的?碎渣。 她含了口空气,心跳急速地看着他。 景元总是点到为止。逗了一会儿,他便松开口,问她:「丹枫哥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他并不清楚幼清照顾的?是一位孕妇,此时只想知道?她何时能够回家。 幼清抿抿唇,和他说:「恐怕得待一阵,不过有空闲时间,我还是能离开的?。」 景元的?眼底闪过失落,他垂下头,脸贴在她的?颈窝,幼清给他顺着毛,笑?着说:「还是这么黏人?…」 这下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迴避,反而?抱得紧紧的?,幼清勾着他的?发,小声问:「昨夜睡得如何?」 「很好。随你去参观了龙宫。」 幼清嘿嘿一笑?,又犹豫道?,「那…你有没有见到我爹娘?」 「嗯。都是很和善的?人?。」景元想到昨夜的?见闻,感慨道?,「算是得知你为何如此容貌出众,不可比拟了。」 「是吧!」幼清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我爹爹曾被评为三界第一美男子,好几百年都没人?打破他的?记录!」 「是何记录?」 「美晕了多少人?的?记录!」 景元一笑?,用?额头蹭她的?下巴,贊同道?:「确实俊美,让人?眩晕…」 「不过我阿娘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还是十分般配的?!听闻阿娘随师门去天宫赴宴,初次见我做太子的?爹爹,便被迷得神魂颠倒,简直是惊鸿一瞥啊!」 幼清的?父母爱情与仙舟的?某些话本有些出入,两位长辈似乎拿错了剧本,在幼清绘声绘色的?讲解中更显神奇。 「之后阿娘随同门修士除邪惩恶,游歷九州,正逢我爹爹在凡间渡劫,阿娘保护了爹爹一世,爹爹也芳心暗许…」幼清咋舌,摇头道?,「有些不对…但就是这个意思?!后来爹爹恢復太子身份,遍寻阿娘百年而?不遇,他这个人?不爱讲话,除了我师父也没几个朋友,找不到阿娘,爹爹一个人?苦闷彷徨了许久,本以为再也不得一见,还好阿娘只是在闭关,两个人?又在一场仙宴上重逢,这才顺利相认,喜结连理?。」 幼清笑?着摇晃身体,对爹娘的?爱情故事如数家珍,「福福说他俩成亲时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东海热闹得像开了锅,福福还我说,他可从来没见过爹爹笑?得那样开心…」 「不过我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他们总说爹爹不爱笑?,我从小到大对着的?都是他的?笑?脸。」幼清撅撅嘴,「我的?性子应该是随我娘,他俩从未吵过架,也是因为爹爹脾气好,以前爹爹做太子时,外面的?妖和仙听闻龙宫太子美貌无双,她们为见我爹一面用?尽浑身解数,每次阿娘都会生气,阿爹只好加强东海的?戒备,还竖了不少无事碑,意思?就是:没什么事儿就少来!」 景元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阿爹的?塑像都俊美极了,虽比不上他容貌的?万分之一吧,但阿娘也会吃醋…还好,这样的?事情在爹爹成为龙王后基本杜绝了。不过我记得爹爹回天宫述职时,阿娘不知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说天上的?小花仙围着阿爹瞧了一路,娘气唿唿地赶我爹出门,还说什么就顶着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出去住吧…」 幼清捏着下巴回想:「那时候我还很小,缠在爹爹的?龙角上和他一起?去的?天宫,那些小花仙送了许多花,我阿爹都没要,看爹爹可怜地拍门,我还熘进去给他说了许多好话…」 结果就是…爹娘迅速抱在一起?,你侬我依地亲了起?来,娘总说要避着孩子,但父王并没有太多避讳。祖祖…也就是父王的?父王,是一位严肃苛刻的?龙主,对待儿子也是极为严厉,父王和祖父的?关系并不好,但幼清对其?中之事也所知甚少,毕竟她出世之时,阿爹已经是龙王了。 总之…像是弥补童年未能得到的?父爱与的?家庭氛围,父王总是很直白地爱护着她们母女,他甚至觉得叫幼清瞧见他们贴贴有利于树立女儿正确的?爱情观,不过更为激烈的?亲亲她也没见过,他俩总是在演变成激情之前把幼清丢出门外,开始过真正的?二人?世界。 对于做夫妻俩的?润滑剂一事,幼清早就习以为常,每次帮爹爹说好话都是极限一换一,不是爹爹在外面就是她在外面,还好,被阿娘丢出去后,福福会驮着她出去玩,她可是很忙的?,即便不去玩闹也有一堆功课要做,而?且她还要去找师父学法?术哩。 第135页 在幼清陷入回忆这段时间,景元已经靠在她的?怀里睡着了,等幼清从回忆中收神,景元睡了都有一阵了。她用?手点点他的?鼻尖,景元微微皱眉,脸都埋在她的?胸口不肯出来,这么大一个人?,就这样蜷缩在她小小的?怀抱,未免有些太可怜。城 幼清望着伞外的?细雨,又见他的?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起?他久病初愈,不禁担心起?他的?身体,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将景元举了起?来,一路将他送回了家。 鸟雀们早早挤在一起?睡了,家中寂静,屋内的?陈设有些变化?,幼清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景元正在按照她之前说的?设想布置,一楼已经被施工队打通了一半,正是她之前想做的?互通的?小花园。 他把她的?话都放在心上,让她没由来得酸涩想哭,又开心得忍不住露出笑?容。 幼清把他放回床上,用?手抚着他的?额头,他下意识将她搂近,幼清跌在他身前,手撑着床稳住平衡,脸也贴近了他的?气息。 热得灼人?。 幼清抿抿唇,坐稳身体后,她伸出手,悄悄勾勒起?他的?轮廓。 并不是惊心动?魄、摄人?心神的?模样…却总是让人?挪不开眼。她垂头贴近,用?唇贴贴他的?额头,人?也窝进他的?怀中。 被他圈拢的?感觉是满满的?暖。好像回到龙蛋里,好像被爹娘搂着,也像晒了一整天的?太阳。 让她喜欢得不得了。 幼清抬起?眼眸,回忆翻涌,她恍然想起?母亲曾将父亲比作明?月…那是黑夜中无瑕的?一道?光,能照彻深海,投下神的?慈爱。 母亲被他无情又多情的?目光吸引,哪怕故事的?最初,这淡淡一瞥并未为她停留,她却久久不忘。 他们的?爱情一波三折,次次错过,可还是被红线捆绑,让他们再次相遇,得以厮守终身。 母亲说,命中注定?的?爱就像一把飞来的?箭,让人?心惊又猝不及防,可等这箭飞到面前才发觉,这是一朵花,只在你的?手心绽放。 幼清圈着他的?髮丝,也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发圈了进去,两人?的?发就这样缠绕着,她也沉思?了很久。 她仍不敢再去见爹娘,哪怕只是回忆,她也担心自己会失态,让他们看见那不中用?的?模样。可今晚聊了许多后,她的?心里浮现出父母亲的?样貌,她和他们眉眼相似,血脉相连,他们教给她的?道?理?她铭记于心,而?且…她觉得自己和当年的?母亲一样,遇到了她的?命中注定?。城 她抬起?身体,在他眉心落下轻轻一吻,红色的?小鱼从她口中飞出,这里贮存着她最珍贵的?回忆,回忆里的?人?早已如烟,而?现在,她分享给他,他同样愿意去参与、铭记。 幼清点点他的?眉间,那条小鱼化?成一缕光,悄悄飞入景元的?脑袋,在里面化?成了一片温暖寂静的?深海。 「谢谢…还有,晚安。」 第62章 次日,鳞渊境倒是?一派宁静,没了龙师们在外捣乱,丹枫也撤走了多数戒备,幼清的结界也收了起来。孕妇的情况不?佳,胎动?频繁,下?午更是?破了水,还好幼清做过送子娘娘,也曾亲自去庇佑过信徒的平安,对于女子生产一事,她还有秘方,能够缓解疼痛,顺利产下?胎儿。 如她所料,孕妇体内是一枚婴儿大的卵,蛋壳脆弱,更像是?一层胎衣,但总归比生寻常胎儿要舒服得多,毕竟蛋圆圆的,不?至于卡住头或者胎像不?稳,只要用一次力气便能生出来了。 有了幼清帮衬,夜里的生产极为顺畅,唯一遗憾的便是产妇受惊,孩子早出生了几月,还需要住在仙器里吸取营养,出世后也得悉心照料,否则体弱多病,身体也要比寻常孩童差上许多。 幼清把孩子放入仙器内,夫妻俩隔着薄薄的蛋壳,隐约可见里面蜷缩着的小持明,在蛋里的持明早已长好四肢身躯,头髮都冒出了不?少,在透光的仙器中,光熘熘的小傢伙团着身子和手脚,正睡得香甜。 夫妻俩喜极而泣,余哲更是?想要给幼清磕一个,幼清连忙将他拉起,催促道:「不?必谢我,你要照顾好?妻子,孩子也不?能离开仙器,需要人好?好?照顾。」 「是?,我一定照顾好?她们。」余哲搂着妻子,两人呆呆地望着蛋壳里的小东西,又哭又笑的,幼清也露出笑容,弯腰打量着这个小龙蛋。 出世之后,蛋壳会逐渐变硬,孩子的样?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看得分明,余哲听到幼清如此说,不?禁道:「那?丹枫大人…」 「无妨,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呢,估摸着两个月后,小傢伙就能自己顶出蛋壳了。」 安顿好?产妇和孩子,幼清立即去给丹枫报了喜讯,得知孩子顺利出生,他先是?愣了愣,之后又像是?卸下?重担,长?长?舒了口气。 又过了几日,产妇恢復得不?错,已经能下?地走路,丹枫才前去看望幼童。仙器中的持明卵和外面的别?无二致,而这位新生的混血小持明,无疑是?持明种?族千年来诞生的第一个新生命。 他静静凝望着这枚卵,想要伸手触碰,但还是?收回手,单纯地看了起来。 幼清化成龙形伏在他的肩上,小尾巴缠绕着他的角,和他耳语:「孩子长?得很漂亮,圆滚滚的,即便早出生了两月也没有太瘦弱,还是?很健康的。」 第136页 「嗯。」丹枫又道,「弘月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不?过病症没有復发,不?要担心。」 「多谢你。辛苦了。」 幼清摇摇头,他伸过手来,抚摸着她的龙身,幼清窝在里面打滚,伸着懒腰说:「也算是?圆满成功了,咱们两族孵化的时间太长?,我听闻有些龙族身躯庞大,生有双翼,鳞片和铁皮一样?硬,还会喷火!那?种?龙一次就能产一窝蛋,少说也有三个,孵几个月就能出小龙,而且出生不?久就会飞,很快就能自己去捕猎了。」 「龙裔遍布星海,有这样?的龙种?也并不?稀奇。」 「不?过他们易孕的季度很短,通常要隔很久才能再度生产。」幼清甩甩尾巴,和他吐槽,「怎么大家都能正常繁衍,单单持明不?行呢?」 只因这世上的一切终会消散,便是?不?朽的族裔,也逃不?开绝灭的命运。 但还好?…从宇宙中落下?了这样?一片月光,让持明看到了新生的希望。 幼清甩动?尾巴,趴在他的腿上问?:「既然孩子已经顺利出世,也是?持明的模样?,你还有再招揽的打算吗?」 「静观其变。」 幼清也同意他的做法?,刚刚干掉了所有持明长?老,现?在又要大肆繁育新持明,不?管怎么想都会被制裁,想必很快将军府就会派人过来彻查案情吧… 只是?这次负责处理的,竟然是?景元。 幼清与丹枫站在一处,二人统一战线,不?想让步,可看到景元时,幼清一下?瞪大眼?珠,她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打转,景元轻嘆,伸手道:「腾骁将军有令,我们走一趟吧。」城 幼清道:「景元,将军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景元难得没有理会她,幼清看向周围的云骑,便明白?他无法?透露,于是?乖乖跟在丹枫身后,安静极了。 一行人到了将军府,幼清也添了三分紧张,按仙舟盟约来说,云骑将军确实无权干涉持明内务,丹枫事出有因,可想要为自己辩解,就需要说明理由?,持明生子一事也就瞒不?住了。 幼清也有意让丹枫与腾骁通气,两人各自为政,但也不?是?敌对关系,既然生活在仙舟,理应互相关照,更不?该事事隐瞒,一个人总是?消息闭塞,自我塞听,很容易走上不?归路,幼清断绝了龙师进献谗言的机会,而后续的事情,向云骑寻求庇佑是?最好?的选择,这就需要与腾骁达成一致。 幼清清楚腾骁为人,应当不?会为难丹枫,就怕联盟有更多考量…… 将军府中云骑林列,腾骁立在前方,景元行礼后便站到他身侧,幼清垂着头以示恭敬,丹枫一手背在身后,也向腾骁点了点头。 腾骁摒退众人,伸手叫他们二人坐下?,幼清挨着丹枫落座,景元为几人斟茶,彼此沉默,还是?腾骁开口,询问?:「听闻几位龙师对你发难,你施以惩处,令他们化卵蜕生,可是?如此?」 「不?错。」丹枫道,「龙师屡次阻挠相逼,威胁持明安危,是?以严惩。」 他从怀中取出几封密函,递向腾骁道:「潜渊阁中有几人身怀异心,借用丹鼎司的权利,私下?以幼年持明与持明卵为试验品提炼药材,铁证如山。」 这下?换成他们三人露出惊诧的神色,腾骁举起那?些密函,上面确实有药方记录与来往信件,那?些长?老虽已不?在,但是?他们与将军府的信都有留存,稍微比对一下?便能验明真伪。 「此前未能上报将军,只因持明无法?繁衍一事乃是?旧疾沉疴,药石无医,龙师中有人勾结丹鼎司,是?为持明之耻。」 「所以你引而不?发,想要自己私下?解决。」 丹枫点头,「不?错。罗浮为仙舟首舰,杂事多如牛毛,将军事务缠身,不?好?以家事叨扰。但…」他顿了顿,还是?道,「龙师或多次相逼,或事不?关己,于持明于仙舟均无益处,最初设立潜渊阁,是?担心龙心传承断绝,由?知识渊博、沉明稳重的持明长?老教?导新生龙尊,延续持明传统。可自雨别?一意孤行,龙师心生怨念,与龙尊之间再也不?是?以往的师徒之情。」 「我身为饮月君,与联盟签订契约,谨守此誓,不?曾违背。饮月一脉自会守望建木,以汤海封印,更不?愿龙师一再质疑联盟。」 腾骁放下?信函,轻嘆一声。 「逼退龙师一事是?我的意思。」幼清忽然道,「父王在世时便曾教?导我,为君者当断则断,无用之臣不?可留,虽然冷血,但…将军应该能明白?,一旦持明异声四起,不?论是?其余持明,还是?丹枫这位龙尊,都可能受龙师蛊惑,与其酿成大祸再收拾残局,不?如就此断绝这种?可能。持明中亦有不?少新秀,提拔新人、让丹枫能有更多的决策权…对于仙舟而言,百利无一害。」 「前提是?,丹枫并无私心。」 幼清抿唇,看向丹枫,丹枫道:「不?错,我却有私心。持明无子,族群面临着断绝的未来,我身为龙尊,理应考虑延续之事。所以我邀请幼清…这位世外之龙,调和血脉,重塑持明的骨血,助其繁衍。」 「龙师便是?发现?了这个秘密,你们便决定赶尽杀绝。」 这话有些重,但幼清也能理解,点头承认,和腾骁道:「孕妇受惊,胎儿早产,若放纵龙师干扰,这新生的持明怕会早夭。」 第137页 丹枫是?出于保护的目的才策划的这场政变。 幼清看看丹枫的脸色,替他道:「此前也想与将军阐明,可惜战乱频发,大家都应接不?暇…如今将军已然知晓,可否网开一面,让这新生的孩童平安活下?去?」 「当真是?新生孩童?」 「自然。」幼清抬手,仙气轮转,那?胎儿的模样?投射在众人面前,她笑着说,「一个健康的女婴,胖胖圆圆,以后肯定是?个活泼的孩子。我接受过无数新生儿,将军若不?放心,待她破壳,亦可亲自去瞧一瞧。」 不?论在哪个族群,有新生命降生都是?令人喜悦之事,仙舟自然也不?例外。但持明自不?朽陨落后便不?再繁衍,今日忽然诞生一位新的持明幼儿,未来恐怕会引起不?小动?盪,为此腾骁希望他们暂时保守秘密,尤其在持明之中,最好?只有小部分人得知此事。 城 这也是?冱渊君的保留意见,此前各舟将军在罗浮开会,腾骁自然会就此事与冱渊君商议,两人默许了丹枫的作为,仙舟给予持明生存的洞天,而持明也遵守盟约封印丰饶神迹,两方本就是?盟友,如今持明有了新生希望,仙舟不?会阻拦,但也希望能够有权干涉监督,冱渊君理解让步,双方达成一致,也就没再为难丹枫。城 「之前的会议,也聊了加入仙舟联盟一事。」腾骁与幼清道,「仙舟联盟本是?以狐人、持明与仙舟人共建的同盟,坚守盟约,不?曾背弃,幼清帮扶甚多,元帅令我代她传递谢意,但以个人身份加入联盟一事…」 听到此处,幼清的眸色一暗,下?意识看向了景元。 景元安慰般沖她一笑,她却鼻尖酸涩,张开口,想要向腾骁道谢,奈何腾骁说话大喘气,现?在才接上:「元帅听闻你身为龙裔,又与持明交好?,正好?鳞渊境潜渊阁处人才短缺,便想叫我替她向饮月君询问?,是?否愿意让幼清以持明身份留在仙舟,若龙尊愿意,大可给她一个丹鼎司或潜渊阁的职位,我身为将军,自然要启用人才,届时就由?饮月君为你安排或与云骑同行,你意下?如何?」 「愿意!」幼清握住拳头,激动?地说,「愿意的!」 紧张的会议顿时换了氛围,丹枫举茶轻笑,对着她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这迂迴之策,幼清欢唿一声,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扑向了景元。 她抱着他上下?晃动?,他笑着轻拍她的嵴背,幼清仰起脑袋,脸颊红扑扑的,刚想和他说话,这才察觉腾骁与丹枫正在盯着她,幼清顿时涨红了脸,赶紧坐回原位,捋着头髮假装忙乱。 腾骁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幼清低声道谢,看着景元和丹枫,她不?禁伸出手,握着他们的,真诚道:「太好?了。」 她的心愿得到了元帅的谅解与认可,仙舟与持明的关系更亲近了,还有新生儿顺利出世,那?些碍事的老傢伙也被一网打尽…实在是?圆满极了! 第63章 谈话结束,腾骁暂时留下丹枫,与他单独交流了一阵。 不知?是否是上次动用海水的原因,罗浮这两日阴雨连绵,如今外面还下着小雨,幼清戳在门口,和景元面对?面站着,她吐吐舌头,小声道:「是我太莽撞,不该乱撺掇丹枫的,这样确实一劳永逸,可外人的压力也大了起来…」 「鳞渊境与世?隔绝,外面的压力对于里面的持明来说并不重要?,否则龙师也不会如此肆意妄为?。」景元说,「你做事果?断,并?不拖泥带水,在我看来,及时换届是最好的决定,联盟中?若有人生异心,从内部破坏联盟,才可能导致悲剧的发生。更何况…有你的劝说,丹枫哥也算走出龙师的桎梏,开?始学着向仙舟求援了吧?」 「不论如何,持明在仙舟的庇佑下得以安居乐业,丹枫…是需要?将军的支持的。」幼清回望里?面的二人,笑道,「虽然政坛波云诡谲,政客也爱玩弄人心,但腾骁是一位豪爽的将领,而丹枫也并没有多沉的心机,仙舟面临内忧外患,两方还是有难同当,有乐同享为?好。」 「你也料想到了今日?」 「嗯…还好仙舟的将军们都通情达理,元帅也是一位关爱下属的好将领…否则事情不会这样顺利。」幼清摊手道,「追寻在巡猎命途上的大家有着共同的敌人,但持明与狐人,以及生活在仙舟上的短生种,或许都有着不同的理念,景元…有时候理念不同也会破解一个牢不可破的同盟,与其心生嫌隙,不如互相理解,各退一步…这就是为?君者的智慧呀。」 景元明白,她之所以如此想,是因为?她倾听了他的告诫,如今的幼清,不再以一个过客的身?份看待仙舟,而是站在友人与同盟者的位置去解决这些困扰仙舟万民千年?的难题。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赤诚,元帅才会同意她加入联盟,与仙舟同行罢。 「一起?」丹枫过来,问了她一声。 幼清摇摇头,她望向腾骁,腾骁对?着她招招手,她回头看了看二人,丹枫明了,侧身?化龙而去了,景元还是立在原地,像是在等她谈完。 幼清往里?走了两步,腾骁与她并?肩行走,两人站在篆刻盟约的玉兆前站定,腾骁道:「方才丹枫同我说,予你各种身?份,对?你而言都是将你看轻,所以只愿在我这处登记成持明长老。」 第138页 城 「被封个大官,怎么叫看轻呢?丹枫也真是的…」幼清嘆气?,「我庇护那对?母女心切,所以行事冲动了些,多谢将军谅解。」 「我知?你为?人。但持明此后举动,需要?上书将军府,不可肆意妄为?了。」城 幼清一顿,点头道:「好,日后行事,必然会与将军商议。」 「无需事无巨细地向我上报。」腾骁指了指不远处的景元,「这小子头脑转得极快,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子弟了,有什么事,与他商议也好,少年?人嘛,看事情总归要?比我们这些老顽固要?细緻,想法也更新颖。」 幼清笑着答应:「好,我也会和景元多商量的。」 她瞧着景元抱住手臂,静静靠在门前的模样,又忍不住问起他的未来:「景元在府中?也有段时间了,不知?他何时会军中?履职?」 「医生看来,他已经能回军中?履职了么?」 这是一句调侃,幼清怎么听不出,只能硬着头皮道:「嗯,他恢復得很好,要?是总叫他闲着,倒是可能闲出病来。」 腾骁笑哈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腾骁无事交代,幼清立刻请辞,跑去找景元了。 因持明变故,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在一处聊天了,幼清抱住他的腰,景元反手将她搂住,他展开?纸伞,两人依偎着走入雨幕,幼清问他:「这两天休息得好么?」 「很好。」景元问,「有什么想吃的,一会儿带回去?」 因为?雨天,金人巷的小吃街都搬到了室内,要?么关门停业,幼清望着无人的街道,摇头道:「简单吃点就好。一会儿我再去小屋瞧瞧,若无事,今夜我能回家住。」 他一笑,点头称好。 到了分岔路,景元想将伞递给她,幼清却?走进雨幕,背着手后退,眼?睛里?映着星光,就这么消失了,景元无奈,转身?回家,起锅烧火,琢磨起晚上的饭食。 炊烟裊裊,在细雨中?不算明显,但香气?隔着十里?都能闻见,幼清安顿好那对?母女,一回来就闻到扑鼻的香气?,她推开?门,景元已经备好一桌子美味,有荤有素,幼清湿漉漉地钻进厨房,对?着他忙碌的背影问:「你做的?」 「嗯哼。」 「厉害呀…」 幼清正在打量他手上的菜品,景元整理好便转身?,险些撞上,幼清立即给他让出位置,景元却?瞟着她放下碗碟,他擦净双手后便将她拉过来,擦拭她脸颊上的雨水,幼清这才想起自己还未晾干身?体,刚想施法,可被他捧在手心的感觉太温暖,她不禁靠近,又湿又凉地钻进他的怀抱,景元拢着她的湿发说:「快弄干些,小心生病。」 她「呜」了声,脸贴在他的胸口磨蹭,景元只好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她的发和脖颈,幼清抬起一双浸了水的眼?,就这么望着他,景元喉头滚动,用指尖带了带她的下巴,幼清对?着他说:「几天不见,厨艺好有长进…」 景元只觉得有鸟雀在耳畔唱歌,说得什么反而听不真切,幼清垫垫脚尖,尾巴左摇右摆,她双眼?灵动,在等他的回应,而他只是望着她的脸,不知?在想什么,幼清又瞧了瞧桌上的菜,软着嗓子问他:「好啦…我这就弄干衣服,现在吃饭吗?」 她拉拉他的衣领,景元如梦初醒,轻轻点了点头,她笑道:「好像魂飞走了…在想什么?」 景元笑笑:「没什么。」 不过是看那水滴路过她的眉眼?,从她唇边坠落。 幼清将自己变得干爽,挨着他坐下,看着一桌子好菜,她笑问:「这么丰盛,是不是提前预备好了?」 「有些是中?午备好的,下锅翻炒一遍就能吃。」景元给她夹菜,「你不在这段时间,自己琢磨了很多菜谱。」 「怪不得厨房一大片黑疙瘩…」幼清将菜放在嘴里?,顿时两眼?放光,夸赞道,「真好吃,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小徒弟!」 她不知?景元闲极无聊,在家的时间都用来折腾菜了,炸了几次厨房之后,人仿佛顿悟了,居然做得有模有样,味道也不错,一想到她今天就能回来,便从早晨就开?始准备,见她爱吃,他也泛起喜悦,低头扒起碗里?的饭菜。 幼清把?每样菜都吃了一遍,吃得肚皮饱饱,她哼着歌,一边用仙法收拾碗碟,一边还修补了厨房的黑洞,顺道又检查了灶台,确定没有危险源后才上楼。 近来阴雨绵绵,有些湿冷,泡泡热水澡,不但能暖暖身?子,还有助于睡眠,景元习惯性地烧起热水,景元看着热水翻滚,一时看出了神,还是幼清走过来敲敲他,他才甦醒过来。 「怎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幼清坐在他旁边帮他添柴,景元望着她垂落的发,几乎坠在地上,他伸手拾起,髮丝在他手心捲成一团云雾,他取下她的髮簪,斜斜地插入乌云之中?,幼清侧头,有零星的发垂下眼?前,她圆熘熘的眼?带着笑意与俏皮,看向他时总是洋溢着喜悦,他不想移开?视线,可在幼清眼?里?,今天的他呆得不像话,本以为?这么久没见,他还会向她讨要?点奖赏… 幼清瞧瞧他白花花的脸蛋,咬着唇别开?头,小声问:「都不讲话…发什么呆呢?」 「抱歉。」他搬着板凳凑近,胳膊伸到她的腰侧,半环着她说,「要?不要?去泡泡澡?」 第139页 「才不要?…不要?热水。」幼清小声嘀咕,「像在煲鱼汤!」 景元噗嗤一笑,幼清拍拍裙摆,起身?道:「你去泡吧,我在楼上等你。」 说着就跑开?了。 沐浴的地方挨着厨房,方便烧水,水烧好后,景元架上屏风,将水温调试好,随后便褪去衣物,浸在了热水之中?。 他放松地舒着气?,正清洗着身?体,忽而听到一旁有些响动,他侧头看去,只见烛火明灭间,她的身?影映在屏风上,略显侷促。 「我刚想起给你做了药包…」 「泡着用么?」 幼清的剪影点了点头,景元伸手道:「多谢,给我便好。」 幼清的小手伸了出来,她望着他挂着水珠的手臂,不知?怎的,药包放上去后,她没有收手,反而握着他的手掌,随着他往里?面走去了。 景元矮矮身?子,坐在桶里?瞧她,她却?躲着眼?神,手臂伸得长长的,浑然不知?这药包都快怼到他的脸上。 幼清脸颊红红,小声道:「得拆开?,均匀撒在里?面,要?泡一炷香的时间才能起作用,水不能太凉。」 她这么说着,给他的木桶施了个恆温的法术,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景元照着她的方法撒下药材,还用双手搅动一番,药材四下散开?,景元收回双手,乖巧地泡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起身?,等他擦拭着湿发回到楼上,就见幼清坐在床边吃着他蒸的点心。幼清像听到风声的小兽,警惕地抬起头来,做贼般瞧着他,景元走过去,伸手指了指她的唇,「都粘上了。」 她用手背一抹,掉是掉了些,可扑的糖霜椰蓉还有残留,景元无奈,伸出手去抹她的嘴唇,幼清想抬手去擦拭,但他正在擦,手便放在他的腰上,轻轻捏着他的衣料。城 景元敞着胸口,衣带半系,里?面的春色毫不遮拦。她正对?着微微隆起的腹肌,一块、两块…幼清吞咽口水,不敢再往下数,她仰头看他,外面的雨忽而大了,忽闪的雷光照彻她的眼?眸,景元唿吸凝滞,身?子不由自主地弯下去,就这么贴上了她的唇瓣。 软、潮…唿气?扑在面上,温热地结出水雾,雾中?仿若带了细小的电流,让他轻轻颤慄,她睫毛扑闪,本能地推动他,景元立即错开?,哑声道:「抱歉…」 可幼清并?不是拒绝,而是对?这样的接触有些陌生,她还环着他的腰,因他想要?撤离,就成了环抱他的脖颈。 她凝望他的唇,轻颤着贴了上去,彼此都是生涩的,却?如此贪恋这丝甜与温暖,景元将她压在床上,不知?如何表达,更不知?如何加深,只会青涩地抿她,幼清虽知?亲吻的意味,却?不清楚具体该如何做,羞得心跳轰隆如雷,身?子也颤着,去接受他突然而来的表爱。 他的吻落在脸颊,景元撩开?她的髮丝,在她眉心落吻,又一路向下,依偎进她的脖颈,她含住了他的气?息,有几缕他的髮丝落入唇间,她也一併?含住了。 幼清发出一声嘤咛,不知?怎的,竟酸熘熘的说了句:「还以为?你都不想我…」 她也开?始用嘴唇抿他,哪里?都好,他的眼?皮、脸颊、髮丝,只想亲他,幼清将他搂得紧紧的,手臂环着,腿也要?圈住他的腰,脚腕磨在他的腿上,景元不禁握住她纤细的踝骨,低声回她:「想…」 他说,想极了。 听到他这样说,幼清的手臂收得更紧,她想要?把?他往上拽,让他盖住她的全部,又想赶紧把?他融到怀抱,不准他再动弹,她就这么矛盾地拉扯他的衣服,一切想法都煳成了浆煳,粘在脑子里?混乱不堪,最终都成了嘴上的磨蹭。 第64章 次日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景元衣衫不整,半张脸窝在枕头里的模样。 鸟雀叫得欢畅,否则幼清也不会这样快就醒来。 她揉揉眼睛,好半天才聚焦,景元的衣服挂在腰上,上身?一览无余,阳光照在他紧緻结实的胳膊,留下一道灼目的橘光,幼清咽了咽口水,手指在阳光的痕迹下摩挲,景元收了收手臂,她立刻装睡,不再动了。 眼看他并没有醒来的意思,幼清才睁开眼,枕着胳膊呆呆瞧着他。 昨天伏在他的肩上亲了许久,他抿着她的皮肤,分明轻得要命,她学着他那样做,却在他的肩头留下了一圈齿痕,现在看着还有些发青。 昨晚发生的事她记不真?切,只记得她拉扯他的衣物,从他的脖颈亲吻舔舐到?肩头,手心拂过他的胸前后背,包括那不可亵玩的腰腹。 她抚着他,景元却规矩地托着她的背,不断钻向她的颈窝,他好似一条银蛇,从锁骨之间滑到?下巴,留下一片湿热的气息。 城 幼清摸摸自己的脖子,昨晚的触感早已消失,唯有景元肩上的牙印彰示她昨晚的恶行,幼清轻咬下唇,凑到?他怀里,用?手指点点那泛青的位置。 昨晚为什么要咬他呢?似乎是想?要压抑住喉咙滚出的声响,或是被?他的握着小腿的掌心烫得反抗,可她并不打算挣脱…只觉得心里闷得紧,很想?和?他索要点什么来舒缓。 心里又开始发紧了。 幼清卷卷手指,嘴贴在他的胸口亲了两下,景元气息悠长,他抬起眼,就看见她埋在怀里,手和?嘴巴不知?该往哪里放般亲亲碰碰,痒极了。 第140页 他平躺过来,幼清猝不及防地被?他带到?了身?上,她两只手撑着他的胸口,呆呆地看他,景元一笑,蜷起膝盖,好整以暇地望向她,幼清的脸渐渐红了,她想?找个位置藏起来,可最合适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她留下的齿印。 犹豫的下场便是被?他搂住,哪都?逃不掉了。 她妥协地卧在他的胸口,景元逗鸟般拨动她的嘴唇和?鼻尖,幼清嗷呜一口,他吃痛,但还是这样逗她。 幼清衔住他的手指,不再放开,可他的指尖还残存一点药香与糕点香,让她忍不住含了进去,轻轻舔舐着。 景元的身?体绷直,他的指腹划过舌心,慢吞吞地从她的口里抽了出来,幼清仰头瞧他,景元的耳垂微红,下巴去贴她的额头,幼清往上蹭了蹭,脸颊挨在一起,她稍一侧首就能相碰。 景元捏住她的下巴,把她掰过来,完成了她的设想?。 昨晚太过混沌,她并没有时间去思考体会?,这次贴在一处,她才发觉他的唇同样温软,嗅到?的气息…有些像太阳炙烤后的味道,也有一点竹叶香,轻轻抿了抿,还有一点书墨气。 将军府种了一排竹子,他做了这么久文书工作,也难怪染上些许气味,让他更像一位俊俏文官了。 幼清微微张口,含住他的上唇,唇瓣相叠,同时去抿时,她轻颤一下,睁开了双眼。 只见景元合着双目,吻得认真?,那小痣旁边的肌肤都?有些红晕,幼清笑着撅了撅嘴,和?他分离,手则贴在他的唇上,探究抹捻,景元同样抿了她的指尖,幼清缠上他的脖子,和?他挨得紧紧的,她轻哼:「今天怎么有时间陪我?」 「将军为我准假,就贪睡了。」景元声音倦懒,蹭着她的脸颊问,「有何打算?还是继续睡会?儿?」 「将军难得放你回家,自然要好好休息…」幼清拉拉他的衣物,不自然道,「盖上些…雨后家里还是有些冷的。」 景元笑着说好,把寝衣披在肩上,慢条斯理地打着哈欠。窗户半敞,花香盖住了土腥气,风都?有些慵懒旖旎,景元枕着胳膊,手指把玩着她的发,与她说着:「楼下还在布置花园,要不要去瞧瞧格局是否合你心意??」 幼清摇头,「看你想?要做成什么样了,否则都?是我的心意?,你的该装在哪里呢?」 景元并没有特?别的喜好,但这两天收拾花园,偶尔让他想?起幼年时配父母在小亭中乘凉的样子,只可惜这栋房屋没有那么大的院子,更装不了小亭,但做成绿茵茵的赏景小院还是不成问题的。 提前告知?师傅们今日休息,所?以家中安静非常,不知?是不是下雨的缘故,幼清的尾巴始终垂在外面,一摇一晃的,景元想?要伸手摸一摸,幼清立即收回尾巴,脸红道:「干什么?」 景元也会?装委屈,立即嘆道:「摸摸都?不成么?」 「干嘛摸人家的尾巴…」 幼清捋着头髮,不一会?儿便在床上打起滚来,「尾巴是凉的,不好摸。」 他清楚是凉的。 昨天夜里,幼清的两条腿缠着他,尾巴也盘着他的小腿,绕了一圈又一圈,冰冰滑滑,触感十分奇妙。 景元点点她的头,询问:「不见你化出角来…」 「我看丹枫也不是时时露着角的。虽然变成龙很自在,但太惹眼了,平常没什么事,我还是这样就好。」 景元抚着她的背,略带失落的神色,幼清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好奇想?摸,但瞧他可怜的模样,一下便心软了,于是化出滑熘熘的银色龙尾,缠着他的手臂嘟囔:「这样?」 景元一笑,把她搂来,手在龙尾上滑动,幼清被?摸得痒极了,尾巴躲闪着,人也跟着躲了起来,景元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尾巴尖,幼清激灵一下,两手推搡道:「别握…」 景元确实松开了,但那手掌划过她的后腰,结结实实地将她搂向自己,幼清按着他的胸口,可距离并未拉长,她还是跌了进去。 幼清唿吸加急,本想?挣两下,奈何他比她大了一圈,怎么挣扎都?像是徒劳,即便放松,心也快要跳出喉咙,怦怦有声,景元带着笑意?瞧她,幼清头脑一热,竟然撞上去,含住他的唇瓣,抿一会?儿啃一会?儿,景元忙压住她的下巴,可对?望后,他同样欺压过来,捧着她的后脑含吻着,唿气扑来,景元却堵住她唿吸的缝隙,张口含住她的全部。 幼清用?膝盖挤着他的腰,屏息许久,她也没了玩闹的力气,软软地搭上他的腿,和?他缠在一处了。 景元离开时,彼此的唿吸都?急了很多?,幼清抿抿唇,上面还残留他的味道,她用?手臂缠住他的嵴背,景元见她张口,以为她想?说什么,可靠过去,还是她软软的一吻落在唇角,他抬抬唇,压着她低语:「不起了?」 幼清摇摇脑袋,红着脸扯他的衣服,他恭敬不如从命地继续了。 就这么腻了半天,幼清才觉得又热又累,她直起上身?,转身?打理衣服道:「快中午了,要起了。」 景元却在背后将她搂住,头搭在她的肩上,闷闷道:「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要吃饭了。」 「饿了?」 「你不饿?」 他轻抚她的肚子,幼清按着他的手掌,侧头贴贴他的脸颊,「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第141页 景元摇头,「一起做些。」城 拗不过他,幼清答应了他的要求。 景元起来后也没有好好穿衣服,半披着寝衣,衣领开到?了腹部,里面的春景若隐若现,偏偏他一派懒散,顶着蓬松的脑袋打哈欠,幼清都?觉得他像个无聊至极、不得不出来活动的小狮子,就连站立都?要赖在她身?上。 还好天气不算太热,他搂着她,帮她处理菜品,幼清没打算做太多?,昨晚还剩了不少,也不该浪费,再加上他太过粘人,幼清施展不开手脚,只能做个凉菜便开饭了。 今日休憩,下午同样无事,幼清给他端出酒水,哄着他道:「一会?儿还要回鳞渊境瞧一瞧,应星那处你有去过吗?」 景元点头,「这几日时常和?应星待在一起,他恐怕已经烦我了。」 「看来应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幼清对?对?手指,「但是鳞渊境那边就说不定了…」 她怕景元因为她离开而伤心,所?以声音都?小了几分,奈何景元十分懂事,闻言便点头道:「好。若回不来,晚上再带些点心去瞧你。」 幼清不免感动,张开手臂想?要抱他,景元索性把她抱到?腿上,幼清顿时羞怯道:「吃饭呢!」 不是要抱抱么? 景元打量着她,幼清小小一只,坐在腿上也没什么重量,他拢着她的腰,把碗放到?她怀里,略带笑意?道:「吃吧。」 幼清低头扒着饭,景元本着就近的原则,还从她的小碗里抢了一口肉吃。幼清刚想?抗议,景元又给她补了些,幼清嘟囔一声,还是继续吃饭了。 饭后,幼清回了次鳞渊境,因为龙师一夜消失不见,卜荀紧急启用?自己的学生入驻潜渊阁,一起负责整理文书、协调各方工作,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 余哲的事就轻松多?了,巡逻一圈之后就回家陪老婆孩子,现在正藏在小屋里哄着妻子吃饭呢。 生产过后,女子身?子虚弱,气血皆亏,幼清开了合适的补药,也准备了滋补的药膳,药材贵是贵了些,但吃着有用?,余哲自然不会?心疼钱财,餵给妻子吃的也是品质极好的东西。 幼清过来察看母子的情况,诊脉过后,幼清点点头,交代几句后便打算起身?离开,余哲并未挽留,而是道:「卜荀先生那处忙极了…」城 幼清闻言,脚步停顿,点头道:「我去瞧瞧。」 于是又去了潜渊阁。一去不得了,里面人声鼎沸,卜荀立在一朵莲花上,高声指挥着,便是丹枫都?在书案前奋笔疾书起来。 这下谁还能分清谁是龙尊… 见了幼清,卜荀如同见了冤家与救星,他立即飞来,捧着两手道:「幼清小姐,你可来了!」 幼清一扶额头,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索性留下来帮忙,只盼望需要忙得没有那么多?,毕竟… 家里还有人在等她呢。 家中。 景元频频察看时间。幼清已经离开一个时辰,估计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他嘆口气,拿起酒杯斟酒,可惜酒水也仅剩最后半杯,景元叠着胳膊,压在桌面上,凝望着这杯透亮的酒,忽然,他听?到?门口铜铃轻响,景元立即起身?,转头的瞬间,幼清如同一阵微风扑来,一下便撞到?了他的怀里。 「景元…」她蹭蹭他的胸口,景元软下眉眼,揉着她的发应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珍珠做的床头香包,向他炫耀道,「嘿嘿,丹枫给我的,好不好看?」 他点头,幼清拉扯道:「还以为你已经午睡了,真?是千杯不倒啊,来来来,赶紧睡觉!」 说着,幼清便把香囊挂在床头,窗帘垂落,被?也自动盖到?腰侧,幼清缩在他的怀抱眨眨眼睛,景元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她轻哼一声,但还是钻进他的颈窝,如同失而復得般将他搂得严实了。 第65章 景元官復原职,第二天还需要晨练,两个人腻了一整天,可早晨将要离开时,便?是平日?行事利落的景元都心生不舍,把她抱在怀里低声细语道:「到了军中,时间便?不那么自由了,若需要我去接你,用玉兆联络。」 幼清闷声应了,她还没有睡醒,又堵着?气,没法轻易放开他?,眼看归队的时间要到了,景元垂头瞧瞧,她嘟着?嘴,紧紧贴上他?的胸口,景元用手勾了两次,她才不情愿地抬起头来。 越是这样,越想?… 他?挑起她的下巴,轻柔地吻向她,幼清如同泄了气的小河豚,两腮瘪下去,小幅度地回应起来。 练习了一整日?,都已食髓知味,明白为何情人间喜欢这样腻歪,唇贴着?唇,气息交互,整个人都沉湎于对方的味道中,仿佛坠入一场迷濛的幻梦。 亲了一阵,景元抬起眼,轻轻松开她,幼清半垂眉眼,弱弱地说了句:「知道了…」 景元啄吻她的脸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幼清的尾巴一甩,整个人都钻进被窝,徒留大尾巴敲打着?床铺,她抱怨道:「不要,你还要练刀,我才不跟着?去。」 景元又握着?她的手去摸自己衣服里面的口袋,幼清的尾巴甩得更厉害了。 「不要!热!」 这下他?也没了办法,压着?床说:「那只能晚点再见了…」 幼清的尾巴像在敲鼓,可她也想?不出和他?在一处的办法,只能这样发泄不满,景元附身亲亲她的发,看他?要走,幼清又追了两步,把?他?送到了门前。 第142页 楼下还放着?景元精心准备的面点,幼清揉揉鼻尖,抱着?胳膊道:「别?练得太过,身子还弱,中午不让离开的话也要多吃些。」 他?怎会?说不好。 景元笑着?和她挥挥手,幼清不禁握住他?的腰带,景元被她往前带了两步,她踮起脚尖,搂着?他?亲了一口,他?香了香她的脸颊,为了看她,他?倒退走路,还差点从台阶上滑下去。 瞧他?的模样,幼清噗嗤一笑,摇动着?手掌说:「好啦,晚上见。」 景元点头,走出大门才转身,又探头瞧瞧,幼清还站在门口目送他?,她摆摆手,景元才合上大门,彻底离开了家。 幼清打了个哈欠,但?也难以入眠,便?回去将景元准备的早餐吃了,家中陈设随她的喜好布置了一半,花园也在施工中,园中载了一株小树,也不知是什?么,绿油油地生长着?,幼清给它填了填土,将花园整备一番才上了楼。 昨天在潜渊阁写了一堆文书通告,丹枫也是写废了两根上好的狼毫笔,她可不敢去鳞渊境凑热闹了,偷偷给那对?母女检查后,幼清飞到工造司,工匠们来来往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内里的熔炉机械冒着?火花,看样子是有什?么大工程,幼清被热得额头冒汗,等到了应星的工作室,更是被上面挂着?「生人勿近」的红色牌匾吓得后退两步。 里面轰隆隆的,幼清顺着?门缝望过去,只觉得里面地动山摇,还有不少飞溅的火星,幼清吞咽口水,给自己盖了一圈水泡才敢进去。 除了这扇大门,其余的门窗都开着?,应星没有折磨自己的爱好,在房顶是有一台制冷器的,但?收益并不明显,毕竟锅炉在烧,屋里的气温居高不下,应星直接光着?上身,将手腕等易伤的位置绑上绷带,就?这样敲打着?手中的煅材。 补天石已经成了剑胚的模样,但?还是太过厚重,应星手工捶打也是为了塑形,他?拿着?的锤子注满了幼清的仙力,否则光靠着?人类的力量想?要锤动这块坯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幼清的水泡蒸发着?水汽,她小心靠近,应星眉头紧锁,头髮全部束在脑后,两条胳膊绷着?青筋,虽说非礼勿视,可这胸脯未免也太… 幼清捂着?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被他?的一道眼刀闪过,幼清赶紧后退两步,捂着?脸说:「我没看我没看…」 看到是他?,应星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他?捶打着?材料,声音都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做什?么?」 城 「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幼清指着?旁边的火炉说,「这也太热了,你身体还好吗?」 应星道:「无妨。」 幼清拿出小帕子,手不知该往哪里伸,便?上下摇晃道:「歇一会?儿擦擦汗…」 应星本不喜欢旁人在身边,每次去听别?人讲话,手里的工作就?会?慢几分,还可能出错,一想?到这,应星将手里的东西放进火堆,随手拿起一旁冰水里的毛巾,投洗干净之后才开始擦身体。 应星的肩背宽厚,手臂肌肉线条明朗,不知是不是罗浮的伙食好了起来,他?比初见时要壮实了许多,以往她很少看男子裸身,是以幼清会?别?过面目,应星看她侧着?身子,眉毛一挑,随手将她放在一旁的帕子丢过去,幼清赶紧接过,哼道:「不用就?不用,干嘛丢人家的东西?」 就?她那张还没有她脸大的香帕子,还不够他?擦手的。应星夹出火炉里烧的通红的材料,放稳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捶打。 想?要将石料敲薄,就?需要他?不断调整塑形,墙上还挂着?他?凭藉记忆绘出的图纸,案上的材料与他?像是在进行一场博弈,应星能感觉到这上古的灵石抗拒着?凡人的锻造,但?应星同样是一块无法驯服的顽石,两方就?这么僵持着?,幼清看这边打得火热,自己也无处可去,便?钻进了放在衣橱里的忆境。城 毕竟这里不需要浪费时间就?能完成无聊的捶打工作,幼清本来是想?探探路,再劝应星把?工作挪到这里来,结果她一进去,就?看到堆积成山的机械废材,幼清睁大眼睛,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废料山,这些机械漆面还发着?光,分明是最新的器械,怎么全都报废了? 幼清很快便?反应过来,光是熔炼萃取补天石便?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她难掩惊讶,又觉得有些愧疚,不禁抬手,把?里面的机械全部还原,她钻出来,小声和应星说:「应星哥…」 这里噼里啪啦水深火热的,怎么可能听到她的猫叫,幼清只好抬高声音,应星的火气也大,嚷了一声:「做什?么?」 幼清只好走过去,把?自己还原的机械给他?看,应星一笑,不甚在意道:「工具而已,用完就?算了。」 「可是这些都是你从朱明带来的吧?浪费了这么多…」 「想?要铸成好剑,就?不要怕浪费东西。」他?挥拳捶打,「瞻前顾后,如何成事?」 应星所言极是,幼清也不想?对?他?指手画脚,但?是一想?到他?费了这么多功夫,就?是为了给自己铸成有情,她不禁心里泛暖,笑着?问他?:「知道啦,你这样打累不累?要不要换我来帮你打?」 「你如何会?打?」 「我也是跟我师伯学了功夫的,不信你让我试试?」 第143页 应星没有让她哪凉快哪呆着?去,反而放缓动作,淡淡说着?:「别?敲坏了,否则要重新开始。」 要是换做以前,幼清想?要伸手尝试,肯定要被他?顶走的,现在关系好起来,幼清甚至在他?身上感到了几分疼爱的味道,她美滋滋地接过他?手里的锤子,对?于凡人而言,这东西很重,但?在幼清手里就?像一个小玩意,她用绸缎绑好锤把?,指着?煅材问:「我该怎么打?」 应星为她指出轮廓形状,幼清听了一会?儿便?听明白?了,抬起锤子便?打,应星站在她身旁,用手甩开她的衣袖,给她别?在了腰带上,幼清嘿嘿一笑,「没想?到还能动上手,就?没换衣服。」 应星淡哼一声,却?没有讲她,甚至也没管她如何去捶打,幼清笑说:「还以为你会?说『没你的事,一边玩去』呢。」 「你想?如此?」 「才没有呢!不过我以前也是偷懒,用仙法去打,师伯为此还批评了我,但?让我一直敲打下去,我可受不了…」 这么说着?,应星已经伸手,把?冷却?的材料重新丢进火里,待烧热再拿出来,如此反覆几次幼清便?受不了了,她把?锤子还给应星,应星随手扯开她的绸带,继续做着?枯燥的动作,幼清坐在自己做的水泡上,围着?他?说:「你在忆境里用机械熔炼材料用了多久?」 太久了,应星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诚如她所说,凡间的东西无法扭转仙家器物,但?应星并不信邪,没有幼清的帮助,他?依旧找到办法提取了补天石中最为坚硬的煅料,并且成功将其捶打成了剑胚。 藉助仙力和忆境不是应星所愿,他?已经在尽可能地依赖自己。 「你从来没和我求助过呢。什?么都自己承担。」幼清喃喃,「干嘛这样费力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幼清只是怜惜他?的光阴,担心他?的劳碌会?影响身体,但?应星看起来并不领情,他?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把?零钱,随手丢过去,幼清赶忙捧住,应星道:「这里离不开人,买饭去。」 幼清哼哼:「好啊,我说的是正事,结果你把?我当跑腿小弟。」 应星没有否认,幼清不满地数着?他?递过来的钱,哼唧道:「咱们俩人吃得了这么多钱吗?你是要吃什?么山珍海味?」 应星道:「景元。」 幼清这才想?起,景元之前和她说,他?这段时间都和应星在一起。 两个人时常一起用餐,尽管景元并未到场,应星还是惦记着?孩子的午饭,幼清抱着?零钱,笑眯眯地揶揄他?:「哎呦,明明这么疼景元,干活都不忘惦记他?,我猜是你没有上线,所以没收到他?的消息吧?今天他?会?云骑履职,中午恐怕出不来喽。」 应星神色未变,喉咙里发出一声「嗯」就?代表他?知道了。 「嘿嘿…那我也要问问他?要不要来吃…」幼清坐着?水泡,像朵盛开的小水母一样飘走了,幼清走后不久,这一段工序就?告一段落,应星擦拭着?身体和脸颊,抽空登陆了玉兆。 「景元:哥,我回军中了,中午吃食堂,别?忘了吃饭啊」 应星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但?擦净双手后,他?还是点开键盘,随手敲了几个字上去。 那边景元刚刚回復完幼清,就?见应星的消息弹了出来。 「应星哥:知道了。」 景元一笑,咬着?馒头,用一根手指敲打键盘,他?想?问问进展如何,做工可还顺利,结果消息刚发出去,就?看到应星的头像一灰,该用户已下线亮在签名的位置,景元无奈,此时幼清的消息弹出来,他?立即戳进去,就?见上面放了不少菜名,还有她拍的一张照片。 「清清:景元,我买了好多吃的,你要不要?有没有看中的,我给你送去。」 「清清:教头不会?说你吧?你吃的什?么?有没有吃饱?」 「清清:哇你看,这个饼比我的脸还大耶!」 「清清:[图片]」 城 景元打开照片,少女靠近招牌上的大饼,鼓着?腮,挂着?不少包装袋的手还指着?自己的脸。 可爱得心都要化?了。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旁边的云骑瞧见,立刻簇拥过来,景元收好照片,奈何他?们几个眼疾手快,又给他?点出来了,他?们七嘴八舌地逗他?:「呦,这不是我们的美女医士吗?发这个给你做什?么?」 「哎呀…真是美人,可爱极了。」 景元敲了那人一下,大家立刻恼了,质问他?:「做什?么?夸夸都不成了?本来就?是大美人…」 景元淡淡道:「不成。」 说罢一把?关了玉兆,谁也不许看,见他?醋了,弟兄们更是调侃不止,逗趣般问他?:「干什?么,真把?人家当你的了?」 景元嚼着?午饭,闻言,他?挑挑眉毛,「嗯」了一声,这下所有人都炸开了锅,不过这次景元又深藏不露起来,不管旁人说什?么,都不肯透露分毫内幕了。 第66章 景元没让她过来。 一来是怕她劳累,二来…他不想同伴瞧见她,哪怕与他玩得好的不会当面开玩笑,只是闹着他玩,景元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幼清笑意盈盈的模样。 第144页 幼清只当他太忙,就和?应星在工造司一起用了午餐。城 吃饱喝足,幼清帮他扩充了忆境,应星这里有一座小金人,瞧着不像是能驾驶的,但能搬运重型机械,看着就像小狗驮着一座山。 幼清指着小金人说:「这算不算虐待童工?」 应星瞥了一眼,又看了看她,意味明显:没事可以去咬打?火机,没话可以不说。 幼清蹲在地上看小金人清理着地上的垃圾和?残存的材料,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金人抬起脑袋,两只机械臂停顿动作,开始扫描这个陌生?生?命体。 结果和?上次一样,弹出了好几条未知。 没有分析出所以然的小金人重新开启扫垃圾任务,把幼清当成了一个不明障碍物绕了过去。城 幼清说:「这个东西好可爱呀…」 她满眼写着想要,应星随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幼清立即抗议道:「干嘛呀!」 他点燃炉火,用手赶她,「不想被烧掉头髮就离远些。」 幼清赶紧给?自己套了一个水泡,她浮在里面,看应星解开上衣,她立即躲开目光,应星似乎没有害羞的机制,就这么赤膊上阵,若不是他身材极佳,这样明晃晃地露着上身,实在不够文雅… 不过人家正在自己的地盘做工,凭什么叫人家文雅? 幼清飞在天上,听着乒桌球乓的响动,拉长声音道:「好热呀…好热呀…」 好像来到了火焰山,有千万个火球将她包围。 幼清在应星头顶做了个云朵,冷风吹来,应星打?了个激灵,幼清赶紧调高?温度,用手试了试,风速正好,幼清心满意足地挪开,过了会儿?,她又推过来一个小板凳叫他坐,应星专注打?铁,根本没理会,但幼清已经?习惯了他的脾气?,围着他玩得不亦乐乎。 应星开始工作时,后勤小金人会把自己缩在一个「充电箱」里,它的身侧闪烁着能量格,幼清蹲在它对面好奇地摆弄它的机械臂,小东西发出毫无感情的仙舟话:「警告!警告!」 幼清赶紧撤回?双手。 应星似乎忍耐到了极限,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把那?个后勤金人放了出来,幼清欢唿一声,追着小金人满地乱跑,应星把手里的材料丢进火里,抬手点开玉兆。 远在鳞渊境写文书到笔头冒烟的丹枫听到一声提示音。 「有事快说:把她带走。」 「有事快说:[视频]」 丹枫点开那?个视频,只看幼清骑着一团水,正在追赶一个小金人,不知玩得什么乐趣,反正笑得格外开心。 丹枫看向了卜荀。 卜荀靠在书架上,竟然在丹枫的眼中看到三分期许,宛如他十岁那?年想要饲养一条红色的海鱼时的目光… 卜荀捂着额头,询问:「龙尊大人,可是有事?」 「友人有难。」 说到这,卜荀发觉丹枫眼里的期许越发浓郁,他没有办法,只能将丹枫放走,刚一开潜渊阁的大门,一条水龙便唿啸而去了。 应星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摇来丹枫。 丹枫身着青色长袍,与工造司热火朝天的氛围格格不入,他踏莲而至,一开门便撞到追赶小金人的幼清。 水泡扑到怀里,丹枫抬起双手,夹住了飞来的幼清。 小龙一见到丹枫,立刻两眼放光,抓着他的龙角说:「龙尊大人,你怎么来了?」 丹枫化出一朵粉嫩的荷花,将她託了起来,幼清窝在里面,抱着花瓣问他:「阁中事务可处理完了?」 一提到这事就头痛,丹枫抬手,示意她别提,幼清捂住嘴巴,乖乖地团在莲花里眨巴着眼,丹枫一挥衣袖,就要把她带走,幼清「哎」了声,丹枫才没有直接御风而走,她指了指地上扫垃圾的小金人,可怜巴巴地望着应星,丹枫便想把这东西也一起捲走,应星敲的力?气?瞬间大了,意思是不行,丹枫背手看他,半眯着眼睛,应星淡哼道:「还有用。」 丹枫没法再逼迫他交出来,只能摸摸幼清的脑袋,幼清又指了指应星。 应星头顶还飞着为他降温的小云朵,丹枫冷淡道:「不必担心他。」 应星重重「啧」了一声,他不耐道:「赶紧走。」 丹枫捲起幼清就要离开,幼清忽然伸出手,把自己的帕子?给?应星递过去。 应星侧眼瞧瞧,嘴要撇到流云渡,但还是抬手接过,随手掖在了自己的腰上,幼清看了看那?条下滑的人鱼线,眼睛飞快得眨了几次,丹枫却挡住她的眼睛,低声道:「少?看,有悖良俗。」城 应星的太阳穴嘭嘭直跳。 他们两条水龙捲着水来他的工作室,冰凉凉的,反而说打?铁的他违背公共良俗?这儿?可是他的地盘! 不过他也没时间和?他们斗嘴了。 应星的眼中只有手里这块顽石,他落下锤子?,不断敲击,几乎进入了某种?无人之境。 丹枫并未带她回?到鳞渊境,而是破天荒地陪着她去逛了逛街市。这会儿?哪有多少?摊贩,但只要出摊的,丹枫都给?她买了一些尝了尝。 幼清抱着一箩筐零食,吃得腮帮鼓鼓,他俩都默许了这样的无所事事的行为,毕竟回?去等待这两条水龙的,可是整个持明族积压的内务啊! 上次过去,幼清帮忙把积累的文书分了类,卜荀紧急调动自己的学?生?分别管理,这群新上任的持明也只接触过很简单的文书工作,还摸不到门路,没办法,卜荀扛下了所有,可扛了半天就扛不动了,去找丹枫哭诉,丹枫只好亲自过来处理,结果就是… 第145页 他被卜荀捆在桌子?上,不写完不许离开。 很难说卜荀没有公报私仇的成分在,但对于这位老师,丹枫还是十分尊敬的,他默默承担起龙尊的责任,身为龙尊,丹枫自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整理文书一事不在话下,但场面混迹战场,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枯燥的事情了,即便是丹枫也觉得束缚得很,若不是应星的消息,他还要在那?张书案前再坐几天,不得偷闲。 大概是染了景元的「恶习」,他竟然开始贪恋这浮生?半日闲,更别说身旁还有个活泼的小龙作伴。 玩得差不多了,为了避免卜荀发飙,丹枫还是回?到了潜渊阁。 他坐回?案前,摊开积压的书卷,幼清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身侧,和?他一起处理起来,卜荀欣慰地点点头,还围着他俩说着什么有担当、辛苦了之类的吹捧之语,简直要把他俩捧上了天。 卜荀不愧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家,打?了鸡血之后,他俩迅速处理好了累积的事务,眼看太阳西沉,幼清点开玉兆,叫了两声「要迟到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鳞渊境。 卜荀正端茶回?来,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幼清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卜荀放下茶盏,问道:「幼清小姐为何走了,还走得这样急?」 丹枫思索片刻,回?道:「营中训练结束,或许是去接景元。」 卜荀若有所思,他与丹枫对饮,忽然遗憾地嘆了口气?,口中念念道:「哎…我?还以为…」 他没说出后半段,丹枫很少?好奇,更不会追根究底,当作对方自言自语,就此略过了。 * 校场占地广大,云骑训练更是声势浩大,除了职位固定的云骑军们,这些新兵蛋子?们都需要日常修炼来强健体魄,景元在城中并没有具体的职位,有时会替弟兄们值值夜班,训练也脱离了极为基础的部分,这一天时间,他也会有两个时辰研读兵书,或者与前辈们钻研战术,以此来充实头脑,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以往散后,景元会与三五好友游玩聚餐,很少?直接回?家,但自从认识幼清,他便不常和?兄弟们出去闲逛了。 一出大门,景元果然见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她同样一眼看到了他,这里人来人往,她只是挥了挥手,等他走来,便悄悄握住他的手心,和?他搂紧十指,景元垂头问她:「今日去找应星哥玩了?」 「对啊,他嫌弃我?给?他捣乱,叫丹枫过来把我?带走了。」 景元一笑,幼清歪着头问他:「你平时和?应星在一块都做什么?」 「打?打?下手。他很少?闲下来休息,都是在做工。」 「我?也学?过制物,完全插不上手。」 景元道:「或许是因为他并不希望你劳碌。」 在应星看来,幼清只需要开开心心去玩就行了,工作室的环境糟糕,到处都是废料和?飞尘或火星,她没有待在那?里的必要。 「偶尔他也会流露出温柔的一面嘛。今天他还想着叫你过来吃饭呢。」 他本来就很温柔。冷漠与严厉包裹下的内在,其?实是柔软又炽热的心,可惜,大部分人都接触不到这部分。 「不聊他了,今晚外面吃还是回?家。」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后者。 回?了家,景元抬手将她搂了起来,幼清捧着他的脸,满盈笑意,眼波流转间,他心头微动,凑近轻吻了她的脸颊,幼清红了红脸,收敛了笑容,神情专注地靠近他的唇。 他将她放下,一路吻到厨房。 景元将她压在案台,幼清的手指贴在他的脸颊,缓缓下滑,她望着他,景元垂眸,声音微沉,带着一点笑意,轻柔地问她:「要吃什么?我?来准备。」 幼清用手指拨动他的衣领,他还穿着轻甲,景元明了,将轻甲脱了,幼清立即钻入他的怀抱,他抚着她的发,垂头吻着她的发顶,光是一日未见就觉得思念得紧,不敢想再分别几年… 还好,他们不会再分别。 景元单手便把她搂了起来,幼清抱着他的脖子?,看他摆弄起食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样我?岂不是成了拖后腿的人了?」 「也有可能是我?想要让你瞧瞧我?单手打?蛋的功力?。」 幼清噗嗤一笑,纵容了他的显摆。 第67章 习武一日,身体疲乏,沐浴过后,景元便回到房间,准备入睡了。 以往在?家?,有父母与家?仆,景元穿着不会太过随意,如今无人管束,他也不在?意穿着如何,所以总是敞着寝衣,懒散地打着哈欠,幼清站在?窗前,用手拨动她变出的小气泡,小鸟围着她饮水或清洗羽毛,见到景元来了,又想去和他讨食。 城 景元手里哪有食物?鸟儿们吃不到东西,便折回幼清身边玩水了。 他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压在?她的肩上?,幼清扭身笑他:「好黏人…」 景元不为自?己辩驳,手抚着她的腰侧,幼清望着他敞着的胸口,忽而想起白天看到的景色,如今月光撒在?皮肤上?,微微泛着银光,幼清不禁伸手摸了摸,景元一笑,问:「怎么了?」 她没有搭腔,手指点着他的肌肉轮廓,景元摸摸头髮,一手撑着窗框瞧她,幼清摸到那条若隐若现?的线条,于是多看了两眼… 第146页 景元的腰带早就?垂到腰下面了,奈何并不足够让她看个完全?,幼清的指尖停在?他腰上?的系带处,景元轻咳一声?,伸手去抓她的小手,幼清居然用指甲勾了勾他的皮肤和系带,他立即握紧她不安分的手,幼清借着他的力道和他贴在?一起,他摸摸鼻尖,压着声?音问她:「做什么呢?」 「瞧瞧…」幼清扯着他的腰带说,「看看都不成?」 她是要看哪里啊? 景元咳嗽起来,眼下也泛出淡淡的红晕。 他试着逗她:「看也可以…但有没有礼尚往来?」 幼清果然涨红了脸。 「说什么呢…」她嘀咕,「不看了…还要利息。」 景元笑着把她抱起来,将她送回床上?,压着她说:「好了,逗你的。」 他握着她的手,大方地放入领口,幼清剥开他半挂在?身上?的寝衣,两手上?下求索,哪里都摸了摸,景元却偏爱揉她的腰,有时也会捏捏她的胳膊,克制又纯情,幼清赖在?他身旁,缠着他的脖子问:「什么时候能一起出去玩?」 「想玩什么?」 「看戏…踏春,听曲儿…」幼清含着他的指尖说,「玩什么都行。」 「刚回去,都盯得紧。过两日就?能翻墙出来了。」 「好啊,回到心心念念的云骑军中,你却要翘班!」 景元一笑:「之前是担心回不去,所以才听话乖巧了些,偶尔翘一次无碍的,要不就?申请外勤…」 「就?为了陪我玩么?」 「嗯,不然?」 幼清黏煳煳地贴他,腻声?道:「想你明天一直陪着我…」 景元撑着头,无奈嘆道:「明天恐怕不行,等有了假期,定会一日都陪在?你身侧。」 「哪也不去?」 「嗯。哪也不去。」 幼清甜丝丝地笑着,还用鼻尖轻轻拱他,「景元…」 景元张口含住了他的名字,幼清「唔」了声?,很快便调整唿吸,配合他的动作轻抿。 「想让你翘掉明日的早训,算不算教?唆?」 「那就?要看我能不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做完三百个伏地挺身了。」 「哎呀,你都是大官了,怎么还要被教?官管束?」城 「到这应当算教?唆了。」 幼清捧着他的脸,揉捏道:「想把你劫走…」 「劫去哪里?」 「哪里都好…」幼清轻吻着他的脸颊与脖颈,低声?呢喃,「一起去星河之中…」 他应着好,胳膊留出来给她做枕头,她贴在?他的怀里,和他说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会把他的头髮束成一条一条的细麻花。 第二日,幼清反而醒得比他要早。似乎是担心他把昨天的情话当真,真的翘掉晨训而挨罚,幼清早早地睁开眼睛,景元对上?她的双眼,还以为自?己尚未甦醒。 幼清给他准备了早饭,两个人一起吃完饭后,景元便被她推出门外,此时的景元还没有完全?睡醒,懵懵地回到军中,跑了两圈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晨训通常会持续一个时辰,结束后正是太阳完全?升起、街道逐渐热闹起来的时间?,景元看到街上?新?鲜的玩意,忽然想起昨夜的承诺,他停住脚步,同伴们回头寻他,却见他拐到摊贩那里买了东西,本以为他一会儿就?回跟上?来,哪知道他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跑了。 几个同进?同出的弟兄们面面相觑,他们可没听说今天要翘课,景元这小子怎么一人走了? 幼清在?景元走后睡了个回笼觉。 外面鸟声?、人声?密集起来,幼清抬手伸了个懒腰,虽然甦醒,可还是合着眼,懒懒地躺着,忽然,她听到一阵铃声?,紧接着是一串轻快的脚步,幼清睁开眼,便见他快步走来,她惊讶地支起上?身,景元举身压了过来,幼清忽而被他噙住双唇,她握着他的发轻声?哼着,景元托着她的腰,几乎要将她整个吞进?口中,期间?唇齿相碰,她呆在?口中的舌头也碰到了他的,两人同时收回舌尖,但很快又恢復了以往亲热地吮与抿。 幼清忽而觉得,除了彼此的唿吸,还能吃到更多…可以唿吸急促,大脑缺氧,她晕乎乎的,也不清楚想要吃他的什么,毕竟人已经被他的气息彻底包裹了。 亲了许久,景元才放过她,半捧半托的搂着她,幼清挂在?他的臂弯,目光迷离地瞧他,景元哑声?道:「看到个小玩意…想给你瞧瞧。」 说着便把那个哄孩子的小木马摆了出来,幼清看都没看,两手直接将他拉回怀抱,亲得热烈。 这边景元和女朋友打得火热,那边可是纸包不住火,教?官一看景元出恭出了半个时辰,直接叫人去捞他,结果可想而知,他根本不在?军中,弟兄们眼看瞒不住,赶紧连环call他回来,景元听到玉兆叮铃铃的动静才依依不捨地起身,幼清还惦记着三百个伏地挺身的事,小声?问:「要不要我去帮你…」 「那倒不用。」景元倒是坦荡,一人做事一人当,想见的人也见了,亲也亲了,他揉揉她微微泛红的唇,重重啵了一次她的脸颊,这才跳窗离开了。 幼清扒在?窗户上?瞧他,景元闪得飞快,幼清还是放心不下,悄悄跟了过去,刚一到军营,就?看到教?官拿着缠好的教?鞭拍着景元的脑袋,他倒好,嘴里认着错,脸上?的笑却藏都藏不住,他笑呵呵地挨打领罚,幼清扒着门框瞧他,他还冲她眨眨眼,结果可想而知,景元的挨罚的遍数翻了一倍,幼清捂着嘴,瞧了一会儿就?不忍再看,赶紧飞走了。 第147页 拜他所赐,幼清这一天都是魂不守舍,心乱如麻,她哪都没去,坐在?窗前摆弄他买来的小木马,鸟儿们围着她转圈,幼清呆呆地盯着外面的紫藤花海,过了好一会儿才动弹身体,把家?里收拾了一番,一直挨到他傍晚回来。 * 家?里的工程完备,再加上?他俩长?住家?中,两人一起添置家?具装饰,这栋房子越来越有生活的气息,某日,景元望着半空的书?房,忽然道:「明天回去一次,有几本书?要用。」 幼清还未反应过来:「去哪里?」 景元轻声?道:「爹娘的老宅。」 幼清微怔,她很快回神,点头道:「好,明天一起去。」 「不必,我一人就?好。不过东西可能越搬越多…」景元摇摇头,豁达道,「若多了,我再叫马车搬运。」 幼清没再强求,她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她一拍手掌,和他道:「应星哥有个搬东西的小金人,我去给你借来。」 景元本想说不用,奈何幼清一眨眼就?没了踪影,他也得回军中復命,便随她去了。 几日没来工作室,里面又换了格局,那些高热量大火炉早就?偃旗息鼓,默默地蜷缩在?角落里,而此时的应星正在?打磨剑胚,他神情专注,幼清小心走过去,应星抬眼,又迅速落下眼皮,他甚至没有问她来做什么。 幼清没有靠太近,毕竟他的气场强的可怕,她还是不去打扰为妙。 「应星,你那个搬东西的小金人能借我用用么?」 她一眼就?看到在?旁边收垃圾的小东西,幼清笑着跑过去,蹲在?一边看它扫地,应星淡淡「嗯」了声?,把遥控钥匙丢过去,幼清欢唿一声?,刚想离开,就?听应星叫了她的名字。 幼清停住脚步,回头,笑着问:「怎么了?」 「工用四三九还有用。」 「知道啦,就?借一天,用完就?给你送过来。」 应星却吹了声?口哨。 一只雪白的小狮子应声?钻了出来,它左右瞧瞧,见到幼清便飞了过去,幼清最喜欢这毛茸茸的小东西了,她喜新?厌旧,立刻抱住了这个小小是狮子。 「你给我做的?」 应星不语。 「就?是你给我做的吧?」 他还在?磨剑,嘴角却挑了挑。 「太好了太好了!」幼清欢喜得像个十岁孩童,她飞过去,围着应星叽里哌啦说了一堆恭维话,最终都落在?了「谢谢应星哥」上?,应星挥手赶她,幼清还在?追问,「它也会搬东西吗?」城 「能扛一些。」 「也会扫垃圾吗?」 「嗯。」 「真的给我了?」 应星用手摇摇小狮子脖子上?的铃铛,上?面分明写?着幼清的名字,幼清大喜过望,抱着小狮子左瞧右瞧,它「汪」了一声?,幼清笑呵呵地问它:「怎么像小狗一样…」 谛听本就?是帮助查案的机巧,应星改装了部分结构,才拥有了一些新?功能,幼清抱着胖胖的小狮子,扭头就?要往外走,差点把那小金人落在?这里。 临走头,她自?然不会忘再恭维两句。 「应星哥,谢谢你!你真好!」 应星头也没抬,手更是没空搭理她,他的头髮丝都写?着「得了省省赶紧走」,幼清吆喝一声?「好嘞」,就?这么欢欢喜喜地飞走了。 第68章 自从打?仗归来也有几月了,云骑们休整恢復,幼清当初送与腾骁的药也制成了药丸,歷经叠代,已经成?了抑制魔阴、修復身心的特效药,罗浮军中用着不错,腾骁便将配方分享给了其余仙舟,为此元帅还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幼清以示感激。 左右无事,幼清的小医馆重新开张,每天?给?人免费看病,中午就开灶做饭,丹枫他们常来集会,日子清闲自在。 再去看看余哲的女儿,小东西已经顶开了头顶的蛋壳,在里面顾涌顾涌地钻动着,眼前快要钻出来,幼清便撤了仙器,把龙蛋放在余哲准备好的婴儿摇篮里,铺上被褥,只需等待即可。 至于应星…他依旧忙得不见人影,每天?都?在磨剑,幼清远远瞧去,只见剑光微寒,模样熟悉,应星沉浸于此,她虽然十分期待好奇,可还是没去打?扰,就等他的口信了。 这几日小持明?要破壳而出,幼清时常在鳞渊境待命,连带着她的父母一起守着,最?终在一天?清晨,小傢伙用脑袋顶开了蛋壳,挥舞着小手?哭了起来。 余哲立即喊来幼清,幼清瞧了瞧这小持明?,就是瘦了些,除此之?外,身体健康,并没有大的问题,丹枫赶来时,这小东西已经扶着爹娘的手?在床上走了两轮了。 丹枫静静望了半晌,还是余哲为他搬来凳子他才坐下?,期间丹枫并未讲话,但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未能从孩子身上离开。 余哲趁机请他赐名,丹枫沉吟半晌,还是用了「安」字,望她平安喜乐,自由自在。 小余安刚一出世就认得爹爹阿娘,她记住了父母的声音,咿咿呀呀地还能发出类似的声响,但丹枫她不够熟悉,对?着这样冰冷冷的大龙,丹枫一张嘴她便吓哭了。 幼清笑得直不起腰,起身把丹枫推了出去,里面的哭声才小了,幼清背着手?逗他:「看来龙尊大人没有孩子缘呀。」 第148页 若说没有子孙福分,丹枫本就无法生育,再加上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小孩子自然会害怕,他未做反驳,而是拍拍幼清的脑袋,说了声「谢谢」。 幼清摇头,丹枫的视线转向一旁的持明?卵,她躺在珊瑚从中,安静非常,幼清问:「在想弘月的事么?」 「嗯。」丹枫收回目光,「持明?孵化并无定数,弘月用得也不算久。」 幼清陪着他往前走,还安慰着:「没事的,等弘月出生,你也能有小持明?把玩了。」 丹枫的龙尾将她卷了起来,似乎在说他本就有能把玩的小龙,两人刚走了两步,丹枫似有感应地回头,只见身后的持明?卵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细细的裂痕从中间分散到?四周,丹枫停住脚步,幼清也靠了过去,两个人牢牢盯着这持明?卵,只听「咔嚓」一声,蛋壳破碎,里面孵出一个白嫩嫩的小姑娘,她团做一团,睡得香甜,丝毫不知庇护她的持明?卵已经破碎。 幼清立即脱开龙尾,从怀里飞出一条粉色的丝绸,伸手?将卵中的弘月抱了出来。 小弘月在幼清怀里翻了一圈,她揉揉眼睛,已然甦醒,待到?她睁开双眼,鳞渊境雾蒙蒙的天?映在眼前,而面前两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又让她微微发愣,丹枫垂头望着幼清怀里的小弘月,弘月却?未露出害怕的神色,而是伸手?去抓丹枫的龙角。 他笑着低下?头,任由她去抓握。 弘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似乎是看累了,她眯上眼睛,含住拇指,窝在幼清的胸口继续睡了起来。 余哲一出门就看到?丹枫与幼清紧紧挨在一起,垂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想要挽留的话噎在嘴里,知道自己来的时机不对?,便悄悄退了回去。 幼清和丹枫都?没挪窝,就站在这摸着弘月圆滚滚的脸蛋和肉乎乎的手?臂,幼清小声问他:「丹枫,你要不要抱一抱?」 丹枫迟疑一阵,等孩子递过来,他还是摇头,示意她抱着就好?。 两个人又轻又静,小弘月不一会儿就睡沉了,幼清听到?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还好?奇地问:「小持明?要吃什么?」 幼清早就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吃的什么了,等她开始记事,嘴里已经能塞下?不少鱼肉鱼籽,她吃得大多都?是名贵的东西,父母亲还会掺和不少仙丹进去,导致她从小就精力?充沛,每天?都?热情澎湃地在龙宫里搞破坏。 幼清还想着要不要给?小弘月做点肉糜煳煳,丹枫却?道:「去问问卜荀。」 他也从未亲手?照顾过新生的持明?,持明?蜕生后一般都?由在世的亲故接走,如果是在鳞渊境当差的,那就由龙师安排去处,差人照顾。 两人抱着小娃娃找到?了卜荀,卜荀身兼数职,现在又来个新生儿要他照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还好?丹枫的侍女十分有经验,更与弘月相识,立即接下?这个差事。 城 持明?一般不会喝奶,破壳后牙也长了不少,所以能吃软烂的流食,幼清和丹枫围着侍女看她给?弘月餵饭,弘月是个迷煳瞌睡虫,吃饭的时候也在睡觉,嘴吧嗒吧嗒的,侍女笑道:「以前弘月姐聪明?能干,十分利索,可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怀里的孩子与弘月的长相已有不同,性子似乎也大不相同了,想到?这,侍女长嘆一声,用勺子往弘月的嘴巴里送吃的,一碗肉糜粥很快就餵了进去。 小弘月吃饱喝足,伸了个大懒腰,窝在侍女怀里继续睡大觉,幼清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侍女看她喜欢,不禁问:「幼清小姐,可要抱抱她?」 毕竟丹枫也在旁边看着,被龙尊这样盯着,侍女还有些不自在,果然,等孩子回到?幼清怀里,丹枫便坐在她旁边,用龙尾卷着两人,垂着脑袋打?量起睡着的弘月。 幼清摇晃孩子道:「以前我只照顾过人的幼崽,一股奶腥味,动不动就哭闹不止,看着有趣,但是真要亲自照看,那就磨人了…弘月的脾气真好?,吃了就睡,睡醒就吃,这样很快便能长大吧?」 「嗯。或许吧。」 作为长生种,持明?生长也没有固定的周期,有的持明?会维持幼年的形态至很久,有的持明?则像人类,很快便长高了。 幼清怀抱着弘月,见丹枫只是看着,还把孩子抬了抬,问他:「是想摸摸么?」 丹枫迟疑半晌,最?终还是伸出手?,颳了刮她软嫩的脸颊。这一触碰,反而勾起十分久远的回忆,记忆中,弘月怀抱着他,用手?揉捏他的脸颊,笑容可掬,嘴里还哼着持明?族的儿歌。 她的怀抱温暖,丹枫躺在里面,眼前便是她温柔的笑颜。 如今身份调转,她成?了怀抱中的孩童,而他已经成?了新的龙尊。 正兀自出神,指尖忽然传来软绵绵的触碰,竟是弘月握住了他的手?指,沖他嘿嘿一笑,丹枫温和眉眼,将手?放在孩子怀里,任由她去拉扯玩闹了。 两个人在这逗小孩的模样被侍女们看去,大家都?拿着帕子盖住笑容,懂事地退了出去,幼清挨在丹枫的怀抱,一时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妥,便起身道:「好?啦,我看弘月要睡觉,总是让人抱着也不对?,我去问问有没有小床,让她在床里睡好?了。」 他怅然若失,轻轻「嗯」了声,便随她去了。 第149页 安置好?了弘月,幼清本想叫丹枫去瞧瞧,奈何他已经回到?宫殿,看样子不打?算再过去了,幼清也没在意,坐在他对?面问:「日后便养在这里,听侍女姐姐的话吧。」 「好?。」 「我去看看安安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丹枫顿了顿,望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同意了。 余哲那边已经准备搬回陆地,鳞渊境毕竟临海,太?过潮湿,妻子仍不适应,外面不论做什么也方便一些,孩子也可以说是抱养的,别人不知情,自然不会多事,而龙师都?已不在,将军也默许了这件事,回到?陆上,日后的生活也会容易许多。 他们早已和丹枫传达了此事,幼清看孩子情况稳定,便同意他们搬家,小安安睁着黑熘熘的大眼睛,对?什么都?十分好?奇,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她并不排斥幼清,毕竟在蛋壳里也经常听到?她的声音,甚至还想让幼清抱抱哩。城 幼清替他们夫妻抱着孩子,等他们顺利安置下?来,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模样,幼清突然联想到?走时,丹枫那略带落寞的背影,忍不住猜测:他难道是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么?城 可凭空造出一个孩子不难,想要有他的血脉了就难了,即便是持明?也要母体寄生,就是他想要,那由谁来生产呢? 幼清轻嘆一声,心想或许是她想多了,毕竟丹枫是龙尊,没什么凡尘杂念,做这些也都?是为了种族的繁衍,并不是想要为自己留下?一个后代。 她隐约理解他感伤的来源,方才见他们一家互爱和睦,也让她回忆起自己的家人来,可丹枫无父无母,是弘月这样的侍女与龙师们将他抚养长大的,面对?一个借用自己的血诞生而出的孩童时,他根本无法想像「家庭」究竟是怎样的概念,因为他从未拥有过。 幼清回到?鳞渊境,只见殿中一派寂静,在进入宫殿前,她放轻脚步,门口的侍女示意弘月还在睡觉,幼清透过门缝,隐约看到?丹枫坐在一旁,垂头望着小床里的孩子。 贝壳做成?的小玩具挂在床头,慢悠悠地旋转着,丹枫没有其他动作,他只是望着这个曾经照顾过他的人,心中思虑万千,整个人都?心事重重。 见他如此,幼清未再打?扰,而是拜託侍女多加照料,就这么默默离开了。 第69章 有?新生?持明降生?,冱渊君还千里迢迢过来瞧了瞧,幼清没去凑那个?热闹,平时不是在家打理她和景元的小房子就是在医馆坐诊,因丹枫给她安了个龙师长老的职位,她偶尔也会去潜渊阁帮帮卜荀。 这阵子并未见白珩,一问才知她回?了曜青,得过阵子才能回?来,白珩不在,镜流也很少外出,不常得见了。 鳞渊境的事告一段落,应星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剑铸好了。 幼清看到他传来的讯息,竟然愣在原地,缓了好久才挪动身体,飞到工造司去寻他。 应星的那个?工用金人把工作室打理得井然有?序,大型机械均已摺叠排列,有?些不见踪影,大概是被他运回?了朱明。 幼清一踏进,便觉得心底发?紧,她去寻觅应星的身影,却一眼望见他挂在墙上的佩剑。 雪白的装具,只以?玉、银点缀,宛若一抹月光横在墙上,却不感寒凉,有?一股遗世独立的俏丽感。 剑身纤细,与她的有?情相似,却更长些,如今只看到装具与剑鞘,还没看到剑刃,她便觉得心里欢喜得紧,于是靠近几步,刚想将它从墙上取下?,便听?应星自身后沉沉道:「来了?」 「嗯。」幼清收手,看他抬手取下?长剑,幼清一笑,也有?些紧张,「剑铸好了…真漂亮。」 「上次取来的仙器,多?半夹在剑胚两面,其余用在剑镗。」 为了配色和谐,他才选取了这?样的材质与颜色制成装具,应星瞧瞧她,示意她伸出手来,幼清抬起双手,这?把剑施施然地落在她的掌心,幼清眨眨眼睛,傻笑道:「给?我?啦?」 应星一脸看笨蛋的表情,幼清也不知自己是太高兴晕了头,还是过太紧张,总之,她缓了一会儿才握住剑柄,轻轻将宝剑抽了出来。 剑刃锋利,破风有?声。 幼清唿吸急促,只觉得一道风从她体内奔涌而出,环绕在剑身之上,她唿吸凝滞,直愣愣地看向剑身,许久没能动作。 在应星眼中,只见屋里忽而起风,几条红色的游鱼从幼清体内飞出来,甩过一道尾光,融进剑里消失了。 奇异至极。 他抱着胳膊,刚想说什?么,却见幼清眼眶通红,大滴大滴的泪水汹涌而落。 剑魄归位,那些与有?情有?关的回?忆纷至沓来。 与它初见,她从师伯手中接过,一路小跑出去给?师父炫耀。 之后,她每日?勤恳习剑,用绸缎细心擦拭,每次歷练、迎敌、临劫,它都?陪在身侧。 有?情的剑魄如同一朵洁白的海浪,浪漫活泼,从她幼少习剑到少年游歷,再到登临仙界,它不离不弃,与她人剑合一,不分你我?。 这?是师伯留给?她最后的礼物,其中用过的仙术剑法,又是阿娘、爹爹与师尊给?予她最珍贵的财产。城 她本以?为,剑死魂死,这?把剑不论材质与锻造者,都?不再是原来的,却重?新唤起剑魄,令它起死回?生?。 第150页 最终,回?忆中唯一新的色彩,成了应星自水中取出剑身,静静打量的目光。 幼清又哭又笑,抱着剑不忍放手,应星见此,也放下?手臂,用指背轻轻揩拭她的眼泪。大概是第一次这?样做,他的动作没了匠人的从容,反而有?些窘迫生?涩,擦得小心。 幼清的泪水越抹越多?,应星收回?右手,又从怀里拿出她的帕子,给?她煳在脸上,幼清胡乱抹了抹,她傻笑起来,应星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幼清「哎呦」一声,彻底止住眼泪,应星抱住手臂,与她道:「自己去配个?剑穗。」 他这?里没那种东西,所以?没给?她装。 「不用,你不是给?过我?一个?…」幼清把小手伸进自己的干坤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白糰子,幼清立即将这?小东西捆在了剑柄上,咕叽一捏,小猫钻了出来,幼清的睫毛还湿着,傻乎乎地举起来给?他看,结果毫不意外,应星又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她却看到了他手上的伤。 铸成此剑,表面是月余,实则用了数年,其中消磨的时间、试错的成本,或许只有?应星一人知晓,那些辛劳落在他的掌上,让他的手掌看起来略有?斑驳,摸起来很是粗糙…城 幼清将剑别在腰间,轻轻握住他的双手,将它们抵在额头。 温暖的光芒从应星指尖扩散开来,那些新伤旧伤被这?光芒尽数磨平,幼清贴在他的指背,轻吸一口气,将他的手放下?来吹了吹。 宛若幼猫掠过,毛绒绒的,应星张开双手看了看,除了变得光滑些,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 「我?给?你施了法,保佑你的双手不会受伤。」幼清握着他的指尖,笑得眯起双眼,「谢谢你,应星哥,让我?再见到我?的有?情。」 他凝望着她的笑脸,张张口,最终还是轻轻抿上双唇,用指背颳了刮她的眉心。 幼清皱起眉毛,等他放下?手,她对上一双温和的双眸,应星带着极浅的笑意,温柔地注视着她。 不过这?温柔只是昙花一现,他很快便恢復别人欠他八百万的模样,转身道:「行了,剑也拿了,还有?别的事?」 「干嘛这?样冷漠啊!我?还想好好谢谢你呢!」幼清拉扯他,手脚一起用力才把他扯动两寸,「走啦,我?请你去吃饭!」 应星却点开玉兆,一副头痛状,「我?要去鳞渊境。」 「去做什?么?帮丹枫打铁么?」 「……」 应星没理会她,他拍开她的小手,反而勾起幼清的好奇心,她围着他问,「是什?么事呀?很着急吗?要不要我?帮忙?」 应星自顾自地收拾起来。他换了一身便装,关上柜子就打算离开了,幼清看他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没再纠缠,远远跟他挥手,吆喝道:「那你先去忙,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我?随叫随到!」 应星跟她摆了一下?手,她还在唿喊:「谢谢你呀应星哥!谢谢!」 应星只觉得走出去一里地,她的谢谢还萦绕在耳畔,他哼笑一声,仍旧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 有?情失而復得,小龙爱不释手,睡觉都?捨不得放开,景元洗澡回?来便看到幼清抱着心爱的宝剑,用绸子细细擦拭着,好像还在和它说着话。 景元挪过去,试图吸引幼清的注意,奈何她一心都?扑在剑上,都?没听?到他回?来了。 他躺在她的背后,用手揉揉她的腰,幼清才扭了扭头,但视线仍落在剑上,嘴里的关心都?像为了完成任务一般:「怎么啦?是不是困了?」 「问我?还是问剑?」 幼清终于看他了,「当然是问你呀。」 「应星哥给?你打了一把好剑。」景元伸手要摸,幼清还有?点捨不得,这?下?一把掀翻醋罈子,景元也不摸了,立刻收回?手臂,扭过身闷闷道,「罢了,晚安。」 幼清只好将剑挂在一边,起身摇动他的肩,「生?气了?」 「没有?。」景元合着眼道,「熄灯睡吧。」 「真生?气啦…就一会儿没理你。」 怎会是一会儿呢?今天没有?接他,回?来吃饭的时候也抱着剑,险些给?剑餵饭了,睡前也是这?副模样… 他闭着眼,微微皱着眉,幼清还是头一次见他这?幅表情,用手指戳戳,景元却往枕头里钻去了,幼清咯咯一笑,扶着他的肩支起上身,垂着头看他的脸,他如何不知她的目的,就这?么躲着,也不说话,闷在一处,她的手掠过侧脸,景元不为所动,幼清另只手从他的脖子探过去,半搂着他,头也搭在他的颈窝,对着他的皮肤吹气。 景元吃痒,缩了缩脖子,幼清却像条小蛇缠绕着他,不一会儿,她空闲的手就探入他的衣领,向下?抚去,他握住她的手背,幼清唿吸一滞,见他动了,便张开口,轻轻抿着他的脖颈。 「景元…」 他「嗯」了声,似乎还在赌气。 「景元…」幼清叫着他的名字,手指也拨过他的下?巴,让他扭过头来,景元对上她的眼眸,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娇,「还没…」 还没什?么?他转过身来,幼清手脚并用地爬上他的身,景元一把箍住她的腰,用虎口钳住她的下?巴,幼清嘟着小嘴,和他赔礼道歉,「对不起啦…没有?不理你。」 第151页 这?才把小猫的毛顺过来。 他用拇指捏捏她的脸颊,幼清撅着嘴,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最乖了,要是换成应星,肯定…」 一下?又踩到了猫尾巴。 景元垂下?眼睛,扭过身去,两手抱着身体,静静地蜷了起来。 幼清心道不好,赶紧爬过他这?座高峰,挪到他面前,刚想说什?么,景元吐了口气,又扭到了另一边。 幼清摇摇他,见他还是不理人,也有?些着急,抱着他胡乱亲了起来,她缠在他的脖子上,手剥下?他的衣领,落下?片片红痕,景元拉拉衣服,幼清不准他拉,哼唧着:「我?知道错啦…干嘛和剑争风吃醋呢?」 这?么说,有?情也晃晃剑身以?示不满。 他拉上被子,想把自己盖起来,幼清握住他的手,唇贴贴他的耳朵,他缩起肩膀,幼清又捋走他的发?,挨着他的脸说:「想你了。」 「当真?」 「真的想你了…」幼清咬着他的耳朵说,「想你想你…」 景元侧过头,幼清吻住他的泪痣,缠着他的脖子摇动,「别不理人…」 景元一嘆,扭过身来,幼清抚着他的脸,用手指点着他的唇,景元张口咬住,血液中好似划过一道闪电,让她抖了一下?,他不等她反应,就用牙齿轻磨她的指腹,舌也含了她的指节,紧接着,他握住她的手,将唇埋在她的掌心轻吻起来。 她的膝盖磨在他的腿上,触碰到他温热的气息,幼清不禁抬起小腿,手也去抚他的腰带,景元半搂着她,转身将她抱在怀里,她拉着他的长髮?,去含他的唇,方才他还在舔她的指尖,舌还躺在齿下?,幼清猝不及防的一吻,让她的唇撞上他的,景元怕撞疼她,立即张了口,幼清冷不丁地碰到他的舌尖,两人都?堪堪收回?,但幼清尝到了些许他的味道,于是又去试探。城 相触时还有?轻颤,继而是进一步的探究与尝试。 幼清抚着他的脸颊,而他按着她的后颈,迫使?她探得更深。 没什?么章法的舔舐,除了让彼此唿吸不畅并没有?带来多?少乐趣,最终又回?到了互抿唇瓣的舒适区。只不过这?次,景元会用舌尖轻轻舔她的下?唇,幼清贴着他哼唧着,分开时,双眼难以?聚焦,抿了他好几次才彻底隔开距离,幼清舔舔唇,蹭着他说:「明天下?午不是要休息?你散了就来鳞渊境,我?做些好吃的招待大家。」 「嗯。」 「真醋了?」幼清腻在他唇上,几乎是用气音说着,「可我?为什?么…好喜欢你这?样…」 景元闻言,张口轻咬起她的唇珠,幼清睫毛轻颤,微微退了半寸,他却贴贴她的脸颊,将头埋入她的颈窝,撒娇般睡在了她的胸口。 第70章 被?他枕了一夜,胸口都是麻麻的,幼清醒来后想揉揉,奈何位置有些尴尬,景元还没走,她用胳膊蹭了蹭,被?他瞧见,他便问了句:「压疼了?」 幼清摇摇脑袋,手戳着他的腰窝,景元用衣裳盖住后,她才收回手,景元仍是挂着笑,好像昨天?闹别扭的根本不是他,此刻也是温柔地关心着她,幼清只好道:「压得有些麻。」 景元想伸手帮她,可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立即收回手,侧头道:「抱歉…」城 幼清脸上微微发热,她握着他的手,轻轻拉动,「中午不回来么?」 「军中走不开?。怎么了?」 「那你好好吃饭。」幼清缠着他的手指,人?也贴了过去,景元勾勾她的下巴,将她逗笑后,他才抽出手,起?身整理衣物。 「景元…」她欲言又止,是担心他还在意昨天?的事,景元面上看着毫无破绽,也不会像她那样三天?两头提一提闹一闹,就是因为他又乖又懂事,她才担心他心里装着事却不说。 可?该怎么问?直接问出来也未免太把他当小气鬼了。 景元「嗯?」了声,转过身看她,幼清已?经坐起?来,她招招手,景元弯下腰,凑过来,幼清扶着他的肩,贴在他的耳边,绷着嗓子?,小声道:「…最喜欢你了。」 几乎没有思考,出口就成了这句话。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幼清也是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瞬间涨红了脸,赶紧靠在他肩头,把自己的脸挡了起?来。 城 景元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瞧瞧她红透的耳朵,笑意攀到了眼角。 「嗯?」他用鼻尖拱拱她的脑袋,装作没有听清,「什么?」 幼清一下坐直身子?,结巴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没听清,能再说一次么?」 幼清刚刚睡醒,脑袋还没有完全开?机,听到他这么说,她没有质疑真假,而是点点头,她清清喉咙,示意他再过来一点,景元凑得更?近了,她将手放在唇边,当做小喇叭扩音。 她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小,却真切了不少,「我说,我最喜…」 还没说完,景元便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唇。 幼清呆了,她望着他带着笑意的双眼,渐渐反应过来,立即红着脸躺在床上,用腿踢了踢被?子?,景元摸摸她的头髮,也被?她一脚踢在腿上,力?道不重,他搁着被?子?捏捏她的脚踝,幼清气道:「一大?早就戏弄我,以后都不说了。」 第152页 景元轻笑着亲亲她的额头,低声道:「我要走了。」 她赌气道:「快走吧。」 他拿起?外衣,起?身准备离开?,幼清停止折腾,竖起?耳朵听他的脚步声,走到门?前,他停住脚步,轻咳一声,小声回道:「我也是。」 说罢就熘走了。 巴巴听着他动作的幼清把这几个字听得格外真切,让她无计可?施,捂在被?子?里腾腾地冒热气了半天?。 * 虽然把自己搭进去一半,但好在景元恢復心情,下午他过来时,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应星与丹枫在,镜流随景元过来,就连白珩都返回罗浮,几个人?围在桌前,侍女们倒好酒便退下了,本想把弘月也带走,白珩却说:「就留在这吧,我还没见过小持明呢!」 说着便把弘月从幼清怀里抱出来放在了腿上。 弘月并不怕生?,白珩也是她出生?以来见的第一位狐人?,她好奇地去抓白珩的耳朵,白珩便把她抱在胳膊上,让她抓弄,弘月的两只手搓着白珩的大?耳朵,还引起?孩子?的阵阵笑声,白珩又用大?尾巴去逗她,弘月笑呵呵地扑过去,丹枫见状,一时心紧,抬了抬身子?,弘月并未跌倒,而是扑在白珩的尾巴上,他才松了口气,故作从容地饮茶。 「龙尊大?人?这是得了个小女儿?啊,紧着看着怕伤了。」白珩捧着小娃娃揉捏,调侃道,「就是孤家寡人?,成了独身奶爸。」 丹枫淡淡饮酒,并不在意她的逗弄,弘月和白珩玩了一会儿?就要找幼清,幼清伸手接过,景元本也好奇,想看看小持明的模样,但幼清抱着孩子?,与丹枫并坐的模样,忽然令他想起?昨夜的闷气,早晨的喜悦被?醋意沖淡,他收回手,默默喝酒,刚抿了一口,镜流又伸手取走他的酒杯,提醒道:「仍在当值,不准饮酒。」 「镜流,你干嘛对景元这样严格,他又不会醉。」白珩袒护着他,把酒杯拿回来,放在景元面前说,「这顿是幼清请客,下次剑首大?人?请客时再管教弟子?吧。」 镜流并不知景元的细腻心思,抬眼示意他不要多喝,却对上景元略有落寞的双眼,他乖乖放下酒杯,去为大?家斟茶,镜流止住声音,白珩还在她耳边倒油:「你看,把孩子?说难过了。」 景元还笑着给镜流解围:「哪有,师父教训的是,我喝茶便好。」 说完便给镜流倒了杯茶,自己也拿着茶坐到了应星身边。 应星今日穿了一件黑袍,月色内衬,腰间也坠了一个玉佩状的机巧,看着像一位富家公子?哥,以往若是要做工,他并不会穿这样的长袍,可?见铸剑之?后,他也给自己放了长假,景元挪过去,应星还给他分了些位置,两个人?挨在一起?,景元眼尖,看到他身边的布袋子?,便问:「拿了什么好东西?」 说起?这个,丹枫「啧」了一声,应星也有了脾气,抱着胳膊道:「没什么。一些没人?要的小玩意。」 这边弘月已?经走到了桌子?上,幼清和丹枫扶着她往前走,她蹲在桌子?上,低头去摸袋子?里的东西,应星挑起?唇角,把里面的「小玩意」拿了出来。 居然是他用边角料做的拼接剑,握住剑柄还会发光。景元和幼清的眼睛一下亮了,应星举着剑,想要递给弘月,弘月却吐吐舌头,调转船头去摸丹枫的莲花了。 丹枫轻嗤道:「说了她不会喜欢。」 「呵。」应星举着剑道,「谁说是给你的?」 小朋友不喜欢,大?朋友可?是馋极了,景元近水楼台先得月,立刻用胳膊戳应星的腰,「哥,借我瞧瞧。」 应星丢给他,这柄可?伸缩的机械剑造型炫酷无比,还有好几种颜色光可?以调节,他小时候哪见过这么高级的玩意,应星侧头瞧着景元玩,眼里流露出几分赏识,好似在说他识货。 这边幼清也不想看孩子?了,扒着丹枫想要过去,丹枫只好往前挪挪,给她弄出一个通道来,幼清如愿以偿地坐到了应星身边,应星从景元手里拿过机械剑,当场拆卸组装,两个幼稚鬼两眼放光,都伸出手要玩,景元快了一步,先拿到了剑,幼清嘟嘟嘴,景元一笑,抬手递给了她,幼清顿时露出笑容,笑呵呵地抱住了这个新玩具。 「昨天?你来见丹枫就是为了这个?」幼清摆弄着上面的零件,想把它们组装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应星抬手给她指导,回道,「不是。」 昨日来,只是与他喝茶。 「那是你为了弘月才做的?」 应星顿了顿,嘴硬道:「不是。」 「哎呀…弘月还小,她不会玩,下次你做了什么,送给我和景元就好。」幼清扭头瞧瞧锅里的肉还在煮,便站起?身,拉扯景元说,「走啦,我们去旁边玩。」 说着就把景元挎到了海岸边。 两人?坐在沙滩上,低头摆弄着这把剑,景元最先拼成,放在她怀里,幼清的眼睛亮晶晶的,靠在他怀里摆弄着,一道红光飞了出去,幼清举高剑身,那光芒直射在海岸上,好像把海噼开?了,简直无敌爆炸炫酷… 景元压着她的额头逗她:「好了,是不是该我玩了?」 「哎呀,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些,多幼稚。」这么说,但把得牢牢的,还不准备让出去。 景元呵笑一声,看着她咬着嘴唇拆解组装,还是伸手帮她一起?,两个人?靠在这玩了会儿?,幼清忽然道:「刚才镜流讲你啦?」 第153页 景元动作一顿,摇头,「我们算是出差,师父怕军中急召,喝酒误事。」 「奥…那你干嘛垂着眼睛?」 「哪有。」 「有啊…」幼清抿抿唇,向后瞧了一眼,然后快速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喏…该你玩了,开?心些。」幼清把机械剑放在他怀里,抱着膝盖说,「一会儿?也要多吃点。」城 景元摸摸挨亲的脸颊,本能地想要吻回去,幼清赶紧拦住,小声说:「大?家都在呢。」 景元嘆口气,分解着零件,低声说:「大?家都不知道…」 幼清红着脸说:「他们哪不知道了…」 景元小声道:「兴许只有白珩姐知道。」 「难道还要大?张旗鼓地说出去吗?」幼清的脸烧得烫极了,她摇头,「不要,好羞人?…」 「那就一直瞒着师父他们?」 「什么叫瞒啊,说着好像我们在偷…」幼清勐地噎住,赶紧转移话题,「哎呀顺其自然嘛,不说这个了…」 景元垂着眼睛,情绪似乎并没有好多少,幼清见状,心跳如雷,本来很?容易害羞的一个人?,竟然想为他豁出去一次。 「那你想怎么说?」 景元愣神,侧头看向她,幼清羞得口齿不清,可?还是徵求着他的意见:「一会儿?说么?说我们…」 她腾腾得冒着热气,直接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她闷闷地说:「那也要你说,我不会讲…」 过了会儿?,身旁传来景元的笑声,幼清抬起?头,只见他笑得眉眼弯弯,眼底还有一点红晕,看起?来高兴极了。 察觉自己可?能又小题大?做,被?他笑话了,幼清举起?双手,气唿唿地抗议:「你怎么这么坏啊!」 景元拍拍她的脑袋,轻柔道:「你说得对,顺其自然。」 幼清差点气晕过去,他知道刚才她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性?,还想好了一会儿?怎么找藉口遁走,结果他居然说「顺其自然」? 顺你大?头鬼。 景元全然不知情,还把自己拼好的超级无敌炫酷新型机械剑递给她,幼清气竭,嚷嚷道:「我不要!」 「嗯?不是该你玩了…」 「我才不玩,你这个幼稚鬼!大?坏蛋!」 「………」 景元用手指了指自己,幼清拿过剑柄,起?身调成红色,景元见状,也拍拍沙子?站了起?来,幼清气势汹汹地走近两步,他默默后退,就见她举起?重剑,指着他说,「不许动,我要打你解气。」 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看样子?已?经能吃了,白珩侧头,刚想请示小鱼大?厨该当如何,便见他俩在沙滩上你追我赶,五颜六色的剑光噼里啪啦乱射… 哎,年轻真好啊。 第71章 景元只能喝茶,但幼清的手艺又弥补了这部分的遗憾,再加上?刚才玩闹半天,他心情好得出奇,吃完饭后,还坐在?丹枫身边,抱着莲花,低头看了弘月半天。 弘月已经睡着了,这会儿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弘月除了吃喝就是睡觉,丹枫的莲花瓣盖着小傢伙的肚子,在?景元看来?,弘月已经有两三岁的模样?,他也?不过二十多的年龄,对于孩子,既没?有瀰漫开来?的「父爱」,也没有极为喜欢的情绪,更多的是一种新奇感。 但刚才看到?幼清抱着弘月时,他油生出一股奇妙的嫉妒和?淡淡的怀念,以前?谁不是这样?靠在?父母怀里呢?一个完整的家庭,似乎总是与孩子息息相关… 幼清她喜欢小孩么? 景元看她总是伸手逗弄弘月的脸颊,便压着手背,托腮打量着她,幼清被他瞧得怪怪的,她收回手,问:「怎么这样?看我?」 景元轻笑:「没?什么。」 幼清狐疑地看看他,眼?看弘月已经熟睡,丹枫唤来?侍女,将孩子带回去睡觉,时候不早,天色沉了,白珩也?伸个懒腰,拉着镜流说:「也?该回去了,怎样?,你和?景元还有安排么?」 镜流摇头,嘱咐景元道:「军中的事不用担心。早些休息。」城 「好。」 似乎是怕他因?没?有饮酒的事不开心,镜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但安慰也?仅限于此了。 应星本想离开鳞渊境,丹枫将他叫住,似乎还有第二场,应星如今闲极无事,丹枫那处又有好茶好酒,便没?有拒绝,跟着他回了宫殿。 幼清看朋友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了,也?伸手挽住景元的手,和?他乘着月色回了家。 景元低头解下护腕,远远望去,只看到?他捆着腰封,肩宽腰窄,身姿挺拔的俊俏模样?,幼清不禁盯了一会儿,察觉她的视线,景元扭过头,笑问:「怎么了?」 幼清哼哼:「看你的好身段。」 景元低头看看,笑意愈深,「是么?我还嫌瘦了些。」 「太壮就不美了,若像腾骁将军那样?,就只剩下威武…」 「我倒觉得腾骁将军的身材健壮极了。」景元摸摸手臂,说道,「胳膊还不若应星哥结实。」 「确实消瘦了些,但也?是…」幼清抿唇,走近他,抚着他的胸口与腰身,低声?说着,「多吃一些,自然就会壮一点。你现在?的胃口还不如弘月呢。」 「哪有?我吃得岂不比她多?」 第154页 「要是平均你们的体重身形,那肯定不如弘月吃得多。」 幼清解开他的腰封,掐着他的窄腰说:「都瘦成这样?了…」 景元搂着她贴近自己的腹部,与她比着,「不是比你的要宽得多?」 幼清这才是盈盈不堪一握的水蛇腰,偏偏她身段软,缠着他时更显纤柔,他抚着她的细腰,两手掐在?两段,拇指蹭到?她的肚子,幼清吃痒,缩了一下,笑道:「干嘛和?我比,我才多高呀?」 幼清用额头磕着他的胸膛,随后压上?下巴,昂着脑袋去捉最高点,道:「只能够到?你的肩膀…」 景元轻笑,手心拂过她纤瘦的背,另只手盖在?她的后腰上?,将她向自己按了按。这么一比对,她确实小小的,好像没?有实在?的骨肉,柔柔软软,抱起来?更是如羽毛轻,两个人一亲近,幼清还会钻出长长的龙尾,缠着他的腿或腰,更显她没?了骨头。 景元将她打横抱起,与她上?了卧室,把她撂在?床上?后,景元才解开外衣,准备去沐浴。 「用木桶还要烧水,要不要装个淋浴头?」 「嗯?仙舟恐怕没?那么便利的东西。烧水也?不麻烦,听了医嘱,自然要烧水泡澡。」 「你这么听话,等一会儿回来?肯定要奖励一番。」 景元眼?睛一亮,还挥挥手道:「很快就回。」 其实幼清也?没?想好要奖励什么,方才与他贴在?一起,忽然想起阿娘说奖励爹爹都会换上?漂亮衣服,幼清都是穿一条舒适柔软的寝衣睡觉,还没?有在?睡前?精心打扮过,想到?这,她在?袋子里掏了掏,掏出来?几十条裙装,哪个都不适合睡觉穿,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紫藤色的抹胸裙,套在?身上?,又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看起来?一股不和?谐的稚气。 幼清试着裁了裁,收紧腰身,胸口也?贴得紧了,腰的两侧挖出个菱形的小洞,更显比例,幼清前?后瞧瞧,看着没?问题才钻回床铺,把其余衣服一股脑塞回干坤袋。 景元洗完回来?就见她枕着手臂,手指拨动着悬浮在?空中的小花与金鱼,见他来?,那些虚幻之物消失不见,只留她躺在?月色下的倩影,美得朦胧。 他一时不好上?前?,只因?不清楚这算不算她的奖赏,幼清却没?有多想,见他来?还张开手臂,想要他的搂抱。 景元坐回床上?,伸手抱住她的腰身,让她靠上?他的胸口。 幼清的手臂温润洁白,手背掠过,宛若绸缎丝滑,景元摸摸鼻尖,握住她的臂肘,托着她的胳膊,视线也?抬高一些,去望着她的肩。 她在?他怀里摆弄他的衣带,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动作,幼清只好摇摇他,景元从喉咙里应了声?,向她靠近,幼清点点他的下巴,小声?说:「还没?亲…」 这几天每晚睡前?都要亲一会儿,都成了习惯。 景元一笑,微微仰起头,幼清追了一下,他还是故意躲过,幼清捧住他的脸,把他掰过来?,可他昂着头,幼清只看见他弯着猫猫嘴,一副坏样?,幼清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景元立即捂住肩膀,「哎呦」一声?,装作痛极,幼清又气又笑,扯开他捂着的手臂,说道:「真?那么疼?我瞧瞧…」 拉下他半边领子,皮肤都没?有红,怎么可能把他打疼。 景元嘆道:「你打我,疼在?心里了。」 「离了八丈远,怎么可能…」 幼清又贴在?他的心口,本想顶他两句,可听到?他微快的心跳,自己的心也?悸动起来?,她抬起头,靠在?他的肩上?,手指绕在?他的心脏,一圈又一圈。 好似一条小鱼绕着血管雀跃跳动。 景元垂头,她迎了迎,唇便贴在?一处。 起初只是上?下轻抿,或者碰撞,可被他握住手背时,她心跳加急,轻哼一声?,接触深了几分?,景元的舌尖划过,她本能地吮了一下,惹得他更为深入,与她的舌缠在?一起。 满是他的味道。 城 幼清侧着头,想要调整唿吸和?节奏,到?最终还是颠倒错乱,脑中一片昏沉,景元抚着腰的手意外滑到?腰侧的镂空,触碰到?她的皮肤,景元立即蜷起手指,幼清被他颳了下,本能地去看,分?离时交缠牵连,景元抿抿唇,正?好见她舔过唇瓣,红着脸含下他的痕迹。 他的指尖贴在?镂空处,幼清盖着他的手背,在?他怀里抬着下巴看他,她的手抚摸着他的脖颈,景元吻过她的脸颊与颈肩,手试探游弋,再路过那块菱形时,他滑进两根手指,挂在?那里进退不是,幼清去扣他的指缝,十指相扣时,景元哑声?说:「太瘦了。」 怎么都餵不胖,哪里都纤弱… 幼清说:「幼年时还有些肉,筑基后就不长了。」 看来?修仙令她身体定格,以后也?不会有转变了。他望着她平摊的腹部,还有藏在?薄被下的修长双腿,一时心跳凌乱,额头抵在?她的发上?磨蹭,幼清笑着抱住他,景元低声?问:「听闻丹枫哥保下的那位仙舟女性生产前?十分?兇险,他们夫妻的孩子可会身体孱弱?」 「会有些,我去看过安安,除了体型偏小,没?有太大的毛病。」幼清点点下巴,问他,「是觉得我先天不足么?阿娘生我时确实有些兇险,毕竟他们是异族相爱,生产没?有龙族顺利。」 第155页 「在?你的故乡,龙不会自行蜕生,而是自然生产么?」 「对呀,不如说持明这样?的延续方式才是少见呢。」幼清指着自己说,「我一开始也?是一颗蛋,阿娘生下我后还孵了很久。这么说,龙与人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卵生与胎生了…」 景元一笑,问:「若你没?有人类的血统,岂不是要有很多兄弟姐妹?」 「说得是,像我爹爹就有十几个兄弟姐妹!」幼清张开手臂,比划道,「听说是个大家庭!」 「不过我从未见过爹爹的家人,不论?是祖父还是其他叔伯…说起来?,我师父也?算爹爹的一位表亲,但再细的关系,我也?不清楚了。」 幼清只知道父王还是龙子时便歷经尔虞我诈,祖父对他们极为严厉,选拔继承人的方式也?格外残酷,父王经歷了那些,便没?有绵延子嗣的想法?了。 龙族多子,他家却很是特殊,而且母亲是人,听说在?其他海域,从未有过异族后代立为王储的特例,父王刚上?位时也?是力排众议,没?有迎娶其他龙族女性,更没?有其余子嗣,也?不知父王用了什么手段,总之,那些残酷曲折她一概不知,她还在?娘的肚子里就成了小帝姬,一出生便享尽了宠爱。 她甚至还有点羡慕别的龙宫到?处都是小伙伴。幼清问过她为什么没?有弟弟妹妹,父王回她:「一来?你阿娘生产辛苦,二来?,多了其他孩子,便不能专心爱你了。」 诚实得可怕。 为了独占父母的爱,幼清也?不再想拥有新的血亲的事了。 她点点他的嘴唇,问:「你也?是独生子,也?想过有其他兄弟吗?」 景元一笑:「听闻我的出生是个意外,爹娘年轻时都是工作狂,成亲也?晚,等到?二老一切稳定,想要孩子便没?那么容易了。比起其他几房,我家称得上?子嗣凋零…」 仙舟人容貌定格,但心境却不是始终年轻的,年岁大了,对各种事情都没?了热忱,光是要孩子一事就折腾了夫妻俩一百年,本没?了期望,没?想突然有了景元。 幼清并不懂得年老的惆怅。 仙家性格各异,也?有万岁还顽劣如孩童的仙人在?,幼清回想自己的父母亲,即便不要孩子,也?很乐衷亲密,幼清虽未经人世,但后来?游歷凡间?,也?懂得男女之事,现在?回想以前?见过的场景… 他们常说龙性本。淫,爹爹看起来?风光霁月一个人,却也?是每日都要和?阿娘睡在?一起,有次她透过半掩的房门,见过父亲银色的龙身盖住了床铺,娘亲的腿露在?外面,幼清灵敏的耳朵听到?了她在?喊爹爹「殿下」。 那是父亲做太子时别人会叫的称唿。 幼清懵懵懂懂,还是侍女看到?她在?这,赶紧把孩子夹走了。 幼清脸颊发烫,摇晃脑袋,不再去想,景元并不知她已经想到?了这里,还在?问:「那你是希望一个好,还是多些孩子好?」 城 幼清结巴着不讲话,景元还在?追问:「若是人与龙的混血再与异族结合,生下来?的宝宝是蛋还是小孩子?」 幼清推了他一下,含混道:「我哪知道…」 景元这才察觉自己问的问题能延伸出来?无限遐思?。他立即收声?,清着喉咙,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以示讨好,幼清绞绞手指,而后两手一起拽他,想要把他拽成平躺的姿态,景元只好枕上?枕头,把怀抱空出来?,幼清躺在?里面,勾着他的头髮说:「你也?喜欢小孩子么?」 景元垂头,看她指尖都泛出了薄粉,喉头滚动,迴避道:「谈不上?十分?喜欢…」 「也?是,你也?还是小孩子嘛。」 景元一笑,问:「你当真?如此想?」 幼清嘟嘟嘴,刚想回他,便被封住唇舌,景元不论?学什么都快得出奇,不过一次碰触,今日便熟稔了不少。 她本能地缠绕着他,贪恋他的气息与味道,生怕别人会夺走般,十分?护食。 景元确实已经成人,反而是她,总是这样?幼稚又黏人…比谁都像孩子。 第72章 幼清已经蜷在他的臂弯入睡了。 她的手臂搭在身上,凉丝丝的,手指还?勾着?他的衣物,松松缠着?,并未轻易松手。 他还?不能入眠,头脑充斥着许多杂芜的思绪,有方才提到的孩子,也有他们的关?系,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醋劲儿,这些本该随着?今日的结束止歇,奈何见她穿成这般,一切思绪纷至沓来,让他心乱如麻。 想要触碰,又不好唐突。 他用指尖拨弄她那镂空的菱形,蹭着?底下光洁的皮肤。吻过的脖颈和?锁骨还?残存一些红晕,他颇有节制,从不会伤她,更不会留下过分的印记,比不上她,偶尔来上一口,第二天还?有她的小牙印。 景元揉揉她微凉的肩头?,能够把玩的唯有她的发,绕上指尖,柔软缠绵,他轻嘆一声,想去埋她的颈窝,又想到她被?他枕麻的位置,只好?缩回去,充当一位体?贴的男友枕头?。 从这个视角看去总觉得有些不妥当,景元错开目光,很是君子地为她盖上薄被?,幼清轻哼起来,一把掀开被?子,大概是没睡熟,这一下令她睁开双眼,迷迷煳煳地去蹭他的怀抱。 第156页 她偶尔也会在?睡梦中咬他,最?近更是频繁,幼清的小手无节制地抚着?,景元轻嘆,握住她的手,为她摆正位置,她却一把捏住他的后腰,揉着?他的腰窝,哼哼着?:「别动…」 他未动,只是在?嘆气。 幼清眯着?眼睛,鼻音略重地问:「还?没睡呢?做什么嘆气?」 「只觉得被?占足了?便宜。」 「哪有…你不是我的人么?这哪里算是占便宜…若你不是我的,才是占便宜…」城 景元被?她说得面上一热,蜷在?她发里吐息:「若只有我是你的,岂不是我没了?好?处?」城 「怎么没有?我也是你的…」 幼清扬起脖颈,把他搂在?怀里,吸猫般嗅他的发香,有股淡淡的柠檬味,还?有他发出的体?香,幼清又磨又蹭,还?敞着?怀抱说:「都给你枕了?…」 「算是奖励?」 「唔…」幼清贴在?他的发里问,「你不喜欢我今日的打扮?」 「喜欢。」 「贪得无厌。那你还?要什么奖励?」 景元的唇贴贴她的皮肤,含吻游曳,幼清唿吸加急,轻颤着?抓紧他的衣领,她半梦半醒,微睁双眼,与他呢喃:「早知就背着?镜流偷偷餵你些酒了?。」 「是想我早些休息,少折腾你?」 城 「才不是…」幼清捧着?他放在?肋侧的手,将他向里拉去,「想你折腾。」 这一声令他动作停滞,又忽而?一掌握住,吻在?其上,幼清本能去握他的手掌,可他的手太大,她抓不住,只能盖在?上面,向他倾诉:「景元,我好?热…」 「今晚有风,凉爽怡人,怎会热。」 幼清心跳如雷,身上灼烧刺痒,尾巴更是牢牢抓住他的腿,景元见她热得唿吸急促,没再紧逼,体?贴地回到她的肩膀,唇轻吻起沟壑的边缘。 幼清却用尾巴打了?他。 景元去握她的尾巴,幼清的龙尾滑熘熘的,一抓更是挣扎得厉害,非要圈住他的腿才安心。 「总是这样圈着?,天长日久,是不是要一条腿粗,一条腿细了??」 龙尾听懂他的意思,便把他的两条腿都缠住了?。 幼清迷迷煳煳,手在?他的腰侧摇摆,景元看她红着?脸哼哼,还?以为真是自己将她捂热了?,便分开一段距离,也没再去枕她的胸口了?。 中间隔开位置,幼清脸上的红潮褪去,可人仍旧哼哼唧唧,像是哪里不舒服,景元拍拍她的背,她蜷在?他的怀抱,一口咬住,景元吃痛,不过看她停止哼唧,就这么含着?睡着?,也就随她去了?。 第二天幼清错过了?景元晨练的时间,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坐起身,捋着?头?发,刚一醒来,脑袋里便是和?他亲亲抱抱的事情,她坐在?床上遐思不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更要命的是,幼清的尾巴上还?挂着?景元的寝衣,可见她昨夜把他缠得有多紧! 幼清冒着?热气,赶紧收回尾巴,把他的衣服顺路清洗熨平,给他放进了?衣橱。 小谛听每天早晨都会起来扫地,这几日景元从老宅搬回不少东西,没收拾完的还?堆在?书房,小谛听还?会给他掸灰。本来是用来探案的小东西,现在?活生生成了?鸡毛掸子,唯一的缺点便是颜色太干净,不及时清理就会变成小灰狗,刚捡完垃圾回来般邋遢。 幼清伴着?谛听勤劳的声响起身梳妆,一看到胸口留下的淡淡红晕,脸也瞬时红了?起来。她努力平復心绪,迅速梳洗打扮,等收拾好?,也已临近中午,但距离景元吃午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幼清准备好?甜品,时间也充裕得可怕,但她心绪不宁,心里还?想着?他,便拎着?食盒游荡到了?校场附近。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幼清瞧见大批工造司的匠人们聚集在?外,好?奇心打败了?相思之情,幼清将点心送进干坤袋,飞过去凑热闹,只见几个工正与云骑们吵得脸红脖子粗,应星也在?,不过他看起来更像是路人甲,正抱着?胳膊在?这看戏。 幼清手里还?有刚买的油桃,用袖子擦了?擦,悄悄递到他面前。 应星挑眉,侧头?看去,见是她,一勾唇,将桃子拿来咬了?一口。 两个吃桃群众看得不亦乐乎,那几位工正见吵不出个所以然,应星还?在?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顿时火力转移,斥责道:「喂,你这化外民?,不帮忙也就罢了?,居然还?吃上了??」 应星又咬了?一口桃子,这桃子两口就吃得差不多了?,他举着?桃核,潇洒一抛,算是踩碎了?老师傅们的颜面,幼清见他要走,笑着?跟上去,问道:「这是在?吵什么?」 「谁知道。」 「这么大动干戈,总不会是为了?一些小事在?吵吧?」 应星当真不知。他这人从不合群,只知今日工造司急召这些做过军械的工匠们过来开会,但并不知会议内容究竟是何。虽说大是大非面前他可以忍让种族歧视,但平时还?要对他短生种的身份指指点点,应星肯定不会惯着?,不管什么事,都是扭头?就走。 幼清的耳朵灵敏,听着?其余工匠们说的,不外乎是军需与工造司接下来的大型赛事起了?冲突,仙舟一切本该为巡猎让步,但这赛事似乎尤为重要,再加上前阵子刚结束一场战争,又要支援曜青造军用机巧,饶是这群长生种的身体?也吃不消,上头?要求的份额完不成,工正们直接带人过来想要个折中办法,奈何接待的云骑小哥是个死?脑筋,不知变通,两伙人这才吵了?起来。 第157页 「按理来说,应星哥,你是特聘人才,职位应不低工正吧?」 「我何时说过,我是特聘人才?」应星停止脚步,靠在?树上看远处的闹剧,「我不过是普通匠人,与他们无异。」 「那怎么行,你那样厉害!」幼清举着?自己的佩剑说,「你完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从未有凡人能以补天石铸器,你做到了?!若是放在?我们那里,最?差也得给你修个庙,立碑着传,怎么说也得封个真君噹噹。」 应星哼笑,继而?轻声道:「无你助力,穷尽此?生,也不会撬动那颗石头?分毫。」 「我不过给予了?你一些仙力,普通凡人想要驱使仙力可没那么容易,你还?能将我的力量做成能源…不管怎么看都厉害得要命吧?」 应星并不言语。 他这几日还?在?消化他之所学,下一步,便是打造能承受镜流寒冰的不碎之刃,这次他不会借用幼清的力量,而?是完全凭藉自己,铸成此?剑。 幼清见他仍有斗志,趁热打铁道:「刚才他们说的大赛是什么比赛?你若参赛,必然赢得头?筹!」 应星摇头?,他并不感兴趣,此?时更是一副死?鱼脸,对着?她腰边的油桃伸了?伸手,幼清只好?递给他一个,见他如此?,她不禁怪道:「那你干嘛来罗浮呢?在?朱明,怀炎将军对你欣赏看重,罗浮没人知道你的功业和?能力,来这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她说完也反应过来了?,笑着?揶揄他:「我知道了?,你是来见我们,对不对?」 应星眉尾动了?动,却没有反驳。 「我就知道!说什么因公出差,其实就是过来…」幼清话还?没说完,应星便取了?个桃子塞进她的小嘴,幼清咬了?一口,清脆甘甜,她捧住快要掉的桃子,见他要走,幼清还?在?撺掇,「想让大家?认识你,最?好?的办法便是一鸣惊人,这个比赛不是一个好?机会嘛?你总是给我们打兵器,只有我们五个知道你的好?,再说了?,就算不打,我们也觉得你超好?!」 应星没有让别人知道他有多好?的兴趣,再说,作为匠人,想要受人尊重,更重要的是打造出有别众人的作品。 在?罗浮举行的百冶大赛他也有所耳闻,他仍在?观望,若是与他铸剑计划起了?冲突,他更是半点都不会考虑了?。 幼清回头?,听到那些工匠一口一个「化外民?」,一时气不打一处来,追着?应星道:「你就是最?好?的,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你若是最?好?的,就要亮出来给他们看看,短生种又怎么样?你的成就盖过那无用的寿数,难道不是狠狠一击吗?」 应星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幼清气唿唿地控诉道:「好?不爽啊,就算没有漫长的寿命,难道一个人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吗?流星、春花、萤火虫…难道这些都没有意义吗?他们真的太自大了?!」 他抱着?手臂立在?原地,幼清差点撞上他,她在?他面前站定,握着?小拳头?说:「去试试吧!我会给你应援的,我现在?可是你的头?号粉丝,虽说见过器修无数,像你这么厉害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应星一笑,见他笑了?,幼清赶忙追上他的步子,问:「你打算报名啦?」 「再说。」他一摆手,两条大长腿迈得飞快,幼清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几步,可这模稜两可的回答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幼清揣摩着?他是想要参加的,难道是有阻力?是不是工造司排挤孤立他,他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幼清越想越黑暗,总觉得他在?这孤立无援,但一想到景元在?罗浮朋友无数,不管什么都能打通,又觉得前路光明,毕竟景元是整个罗浮最?靠得住的人了?,有什么困难,找他准没错。 想到这,幼清又回归来见景元的初衷,蹦蹦跳跳地往校场去了?。 第73章 休整几?日后,应星已经在钻研如何锻造新武器了。 幼清的仙术偏柔,剑身轻盈,更?利于?她出招,镜流的招式狠辣,重重坠下,直截了当,再加上寒冰深深,选材的首要条件便是坚牢,补天石还余下一些边角料,但不足够打造一柄新武器,再加上这石块难以熔炼,光是熔铸一点便费尽心思,应星已经把剩余的材料做成了一个圆球,准备还给?幼清,不再使用了。城 想要搜罗新材料,就免不了与人打交道。应星最怕麻烦,便只在玉兆上查询有没有可用的信息,有几?样他相中的东西正巧在仙舟,应星兜兜转转,勉强凑够了三四种,剩余的… 他正查找着材料的下落,玉兆便弹出一份邮件。应星草草瞥过?,本?想如以前那样随手删掉,但上面?刺眼的「报名成功」留住了他的视线。城 应星点了进去,里面?洋洋洒洒地说了几?十条比赛规则,应星皱着眉快速下滑,最终才举办方?的名字处停下了动作。 里面?赫然?是罗浮工造司的官印,还有他的参赛信息。 他什么时候报的名? 应星头?痛至极,他勐然?想起几?天前景元给?他发的消息。 他立即调出两人的对话框。 里面?多是景元与他说的琐事,他平时都是回復一个「嗯」表明已知,两人的消息已经堆了半月,划拉了半天才找到关键信息。 第158页 「景元:哥,事情我都听幼清说了,你远道而?来,总不该隐姓埋名,抱负不展,百冶大赛的事我已打探清楚,附件是参赛说明,你先?瞧瞧,报名的事不必担心,工造司有我父亲的老友,对我很好,我可以为你引荐」 应星习惯性地回了个「嗯」,结果当时他因为太忙,景元发来的字又多,他并未细看?,景元看?到回復,便去操作了,而?应星全然?不知情。 「景元:哥,今天报名表截止,我听工造司兄弟说你外出找材料去了,你且安心,这里有我。」 「景元:应星哥,我提交了报名表,上次你让我帮你註册的表单还在,我照着那上面?的信息写的,找得如何?可有合心意的物件?这边不用担心,你且安心等待比赛就好。」 景元还发来不少他写得报名材料,应星捂着额头?,坐在座椅上「啧」了一声,但看?着景元那个白?色肥啾的软萌头?像,应星实在不忍责怪他的「多事」,说到底,是他随意敷衍,没有细看?才造成今日之结果,既然?报了…去参加也未尝不可。城 * 那边应星接受了被?报名的事实,殊不知这些细节都是小情侣缠着讨论?出来的。 幼清近来时有发热,睡不安稳,她那条大尾巴一开始只是喜欢缠着他,这两日愈演愈烈,几?乎要把他裹得无法唿吸,幼清本?只是想撒娇,见他的腿都被?她勒出了红印,幼清只好收回自己的尾巴,控制它不要随意动作。 景元见她自责,还摸摸她的脑袋,安慰:「无事,想缠就缠罢。」 「万一哪天将你勒疼了…」幼清捂着脸说,「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很热,又不想放开你。」 他轻笑,搂紧她:「那就不放。」 这燥热能靠他的亲吻疏解,就是有些腻不够,要亲上很久。 仙家本?不会轻易患病,幼清晋升太急,肉身早就脱离凡俗,但精神上还有以前做小龙的感触,譬如怕冷怕热,说到底,都是幼清的心理作用,实际上,她无需惧怕寒暑,更?不会发热,一想到这,幼清推开景元,把他送到书房去住,自己则在卧室打坐,景元抱着被?,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幼清仍是十分狠心,一眼都没有瞧他。 果然?,经歷了几?天打坐,发热之症得到了有效遏制,尾巴也不会卖力去缠他了,可景元独守空床了三天,等幼清再回去找他时,景元已经没了世俗的欲望,大概还是有些赌气,两个人躺在一处也只是单纯抱抱,没再做什么亲密的事。 幼清拉拉他的袖子,景元不为所动,幼清又用手指缠着他的发,景元合着眼说:「时辰不早,该歇息了。」 幼清道:「还没亲呢!」 原来还有半分羞怯,现在可是一点害羞的情绪都不会有了,幼清抓着他的衣领点吻他的脸颊,景元躲躲闪闪,她追着不依不饶,又见他穿着体面?,不像以前坦胸露腹了,幼清直接扯开他的衣服,景元嘆道:「光天化日,朗朗干坤…这是在做什么呢?」 见他故作姿态,幼清也不逞多让,趴在他怀里说:「强抢民男!」 「唉…饶过?我吧。」 「才不!再说,你家已经将你许给?我了…」幼清轻吻他的唇角,呢喃细语,「怎算是强抢?」 「何时说许给?你了?」 幼清摸摸自己的玉手镯,昂起胸,骄傲地说:「哼哼,自然?是早就许我了!父母之命…你就从了吧!」 说着,幼清一个饿虎扑食,可动作做得夸张,真叫她去索吻,又羞做一团,亲得如同小猫舔水。 景元笑了一声,幼清面?上一烫,还未等抗议,景元便已翻身而?上,托着她的后颈,与她深深拥吻在一处。 从轻抿到含弄,他总是得心应手的那个人,幼清被?他的风浪席捲,身若小舟,跌宕辗转,只能依靠他的身躯才能得救。 他越发熟稔了,上次得她应允,如今大手随处可去,吻过?后,景元贴在她的后背,一手把握,幼清像只熟透的虾子,弓着腰防备,得到的却是更?紧密的贴合。 景元轻轻为她揉着,起初看?着强势,当真到了搁着布料的触碰,却又轻柔无比,他吻着她的裸肩,声音像极了激昂鼓乐下的和?谐低音,幼清心跳隆隆,只听他道:「还麻么?」 「不了…」 「是不是没找对位置?」景元轻按着,寻摸着合适的地方?,幼清咬唇说着:「别…就靠在背上睡吧。」 他似乎嘆了一声,景元埋在她的嵴背,幼清索性将衣物解了,皮肤相触,果然?留下一片灼热的红,幼清的大尾巴绕过?障碍,直接缠住他的腿,景元拉拉寝衣,笑道:「还要扯走我的衣服么?」 「才不会,就是…」 幼清想说这次是可控的。 可不论?可控还是失控,她都很想缠着他,不想分开。 腻了半宿,幼清才掉过?身来,景元一下埋入,长长舒气,见他得志的模样,幼清哼道:「就知道撒娇耍泼…」 「谁?」 「就我们?俩,还能有谁?」 「奥…」意味深长,意有所指。 幼清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背上,另只手去摸他的发与脸颊,景元抬头?,扣着她与他缠吻,幼清没了半分力气,亲后便贴在他的发上睡去了。 发热的情况得到了遏制,虽然?时有苗头?,还好并非不可控,景元也不至于?被?她缠走所有衣服,或是平白?搭进去一条腿。 第159页 大赛在即,景元终于?得到了应星的下一步回復,不过?这次,应星是约他出来面?谈的。 景元正巧有空闲,便去应约了。 到应星这儿才发现,应星根本?没有准备比赛的内容,虽说什么都带不进去,到了里面?各凭本?事,但应星的松弛感实在令人惊嘆——他居然?连张图纸都没画。 景元来后,应星解开护具,指了指大赛传单说:「似乎需要去报导,如何操作?」 怪不得要叫他来,今天便是报导的最后一天了。 景元发觉他既没有了解规则,也没有任何重视的表现,就连报导的流程都不清楚,他的那些身份证明还是景元提前给?他打出来的。 两个人前往工造司,其中一处工厂已经封禁,看?样子是在布置比赛场地,景元带他找到了负责人,景元在一旁帮忙确认信息,接待的工匠的目光有些探究的意味,更?有些复杂,等办完了,景元接过?回执,对方?才问了一句:「确定?是他参加,不是你吧?」 「当然?,我朋友不爱言笑,还望多多照顾。」 景元长得帅气,讲话也叫人舒服,见了他都会觉得喜欢。对方?听了,也笑呵呵地应了两声,办好事情,景元将回执递给?他,揽着应星的肩膀往外走,景元与他讲着赛事的准备,应星静静倾听,一会儿,应星带着他到了街市,打了一壶好酒,又沿街走着,给?景元买了些吃食。 景元见旁边有卖糯米糍粑的,停住看?了一眼,应星便给?他买了一份,自己也拿了一个。 应星并不排斥吃甜食,两人勾肩搭背吃着,路过?前往丹鼎司的街道,应星多看?了两眼,景元瞭然?,与他道:「幼清在鳞渊境,丹枫哥那处似乎出了些麻烦。」 「何种麻烦?」 景元轻笑:「不知,他们?龙族的事,可不常叫我们?插手。」 应星瞧他一眼,淡淡道:「醋劲儿熏天。」 景元笑笑:「丹枫哥偏爱与她和?你交流,我在他眼里还是个黄口稚儿,更?谈不上依靠了。」 两人吃完糍粑,嘴里黏煳煳的,应星买了两杯清爽的饮品,喝完之后,应星才不咸不淡道:「为何谈不上?」 景元眨眨眼睛,一派疏懒模样,应星却道:「今日的事情不是办得妥当?」 景元一愣,继而?眸色一亮,揽上应星的肩摇晃,「不成想应星哥也会夸奖人!」 应星哼笑一声,景元与他向?工造司的位置走去,热切地追问着应星打算做什么惊天动地的玩意震动罗浮,应星不语,并非是他成竹在胸,而?是他根本?没想过?。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铸器缺少的材料,说不定?,这场赛事还能让他寻得几?分踪迹。 第74章 罗浮作为首舰,通常是诸多重要赛事的第一举办地,数年一次的匠人大?比拼同样?如此,就连景元那位方习前辈撺掇幼清参加的围棋大赛也在罗浮举行,为了赛事不至于扎堆,这些比拼通常会隔很长一段时间,这对?于长生种来说无?所谓,但对?于短生种来说,可真是百年难遇的机遇了,尤其是正当壮年时,更应积极参与,留下点没准就能一鸣惊人,成了留名仙舟的传奇。 这场独属于匠人们的赛事排场不小,不过也仅仅是在匠人们之间,毕竟术业有?专攻,不从事此事的很难看出其中门道,又因为持续时间长,不适宜长久观看,所以?并未像演武典仪那样大张旗鼓地宣传,或者是留出观赏者的看台。 比赛即将开幕,镜流听闻应星要去参赛,竟也请好假期,与景元一同前来观赛。 此次举办地点在工造司东部的空旷场地,其中早已设置了不少活动机巧和?机关,智斗武斗样?样?齐全,选手们歷尽艰辛抵达终点后,还要带上自己刚做出来的伙伴来一场比拼,获胜者才能摘得?百冶头衔,不过百冶如同剑首,只是个响亮的名号,并不影响在体制内的职位,但匠人们多数是以技艺为尊的,即便没有?实际的职位,能够摘得?百冶头衔的人肯定是精英中的精英,会受到其他匠人的追捧与礼遇。 但仙舟史上,也很少有?并未身兼要职的工匠夺得?此称谓的,更别说短生种了,一听说应星也要参赛,其余匠人多?是不屑一顾,将他当成?了充人数的炮灰。 当事人应星却并不像这些人那样?如此在意这场比赛。他如常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前往比赛地点。 应星本以?为只有?景元过来为他打?点一二,结果他刚迈进工造司,就见?他们五人都在,景元和?幼清各自扯着一条鲜红的条幅的一边,上面还用黄色的字体?写着「山中勐虎,水中蛟龙,应星应星,傲视群雄」 …… 神经?。 应星读完便觉得?眼前一黑,以?手遮着面目想要逃走,结果幼清一声唿喊,直接吸引一众目光,应星深吸口气,捂着额头匆匆踏进考场,幼清还在后面吶喊:「应星哥加油啊!」 他只觉得?头痛。 进去后不能自己?携带材料,所需素材也得?在考场中取得?,大?部分人有?备而来,在衣服上下了功夫,有?的能装不少材料,有?的还能防火防利刃,但应星只是穿了简便的工服,红黑配色,发也松松挽在脑后,若不是那副好身材和?好脸蛋,真是扔在人群里就分辨不出的路人打?扮。 第160页 选手进去后,场地的大?门紧闭,观赛者需要移步到观景星槎中,多?是没有?参赛资格的菜鸟一起租一架学习,像幼清他们这样?单纯为某人应援的…实在是少得?可怜。 为了不花这个冤枉钱,白?珩从军中调了一架军用星槎飞过来,舷窗小得?可怕不说,里面的空间也是勉强容纳得?下五个人,丹枫本想离开,但垂头看见?应星孤零零地立在起点,还是找了个角落坐下,抱着胳膊观看起来。镜流坐在他身边,两人低声聊着武艺之事,而其余三只已经?把脸贴在舷窗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应星的动态。 闭气凝神间,比赛开始。 只见?应星不紧不慢地走向前方的第一个机关,静静摆弄起来。 而其他组成?团队的匠人们三下五下很快解决了机关,见?应星第一场就落后于人,幼清急得?团团转,指着那群匠人说:「他们欺负人,怎么还搭伙,他们有?十双手呢!」 「别怕,应星哥自有?打?算。」 这么说着,应星便解开了机关,走近了迷宫深处。 见?他也就落后了一会儿,幼清便默默打?消了偷偷帮忙的念头,乖乖在空中看了起来。 他没有?同伴,又受其余工匠刻意排挤,一路上捡到的都是些废料,其余人用不上的,为了不留下给后面的人,还会遭受破坏。应星将它们一一搜寻,一双巧手立即做成?一只能够帮助他破解机关的机巧,等到积累的材料多?起来,应星便又打?造了一只託运工,不管是什么破铜烂铁都吞服腹中。 工厂内自然有?明火可用,更有?不怕死的可以?尝试驱使岁阳,有?人铤而走险,借用了岁阳之力,但并无?掌握的技巧,不一会儿就被十王司特别贊助判官小组成?员拖了出来。 应星在朱明学艺,与岁阳接触甚多?,借用场地内解出的符箓,应星轻而易举镇压了一只强大?的岁阳,更因他难受蛊惑,所以?这一路几乎是披荆斩棘,无?往不胜的。 看到这,幼清悬着的心终于放在肚子里,挨着景元说:「应星哥真的好厉害…」 他从容、强大?、自信。大?手一挥就成?了一件与他有?用的器物,而他的每一步都像计算好的一般,拆解、拼接、熔铸,再拆解,拼接成?新的器物。 他很快便破解了大?部分机关,而这一路跟他而来的机关技巧与託运工,已经?隐约有?了狮子的雏形。 在前面的工匠收集了坚硬的金属与矿石,应星这边却多?是木条,即便如此,也未减这巨物的威武之气。 应星成?了第一个抵达的人。 他的木头狮子立即打?败了了第二个抵达的匠人,并且将对?方的器物熔铸,纳为己?有?。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应星始终抱着胳膊立在一边,借用技巧的计算与岁阳的力量屡屡取胜,最终这堆废料做成?的狮子脱胎换骨,居高观之,这狮子昂首挺胸,威武雄壮,栩栩如生,让人不得?不赞嘆匠人的巧思。 时间将尽,在击败最后一个对?手后,应星从对?方的造物中拿到了两块金色的晶石。 这是两块上等的原石,虽只能做一些小物件,但贵在漂亮,能源充沛,应星踩着狮子的肩膀,将晶石放入狮子眼眶,真是画龙点睛,狮子瞬间活了过来,抬腿舞动,在比赛结束的铃声中,狮子发出一声机械的狂吼,震撼至极。 应星负手而立,那狮子乖顺地坐在他身边,这场赛事能抵达终点的已是人中龙凤,而能取胜的应星更是鹤立鸡群,实在是强得?离谱。 很难想像他这样?短的年岁是如何消化如此多?的知识并熟练运用的。城 几乎是罗浮先例的,短生种应星取得?了百冶称号,那些轻看他的匠人被惊得?目瞪口呆,可见?了应星用「废料」做成?的狮子后,他们又一阵哑然,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百年所学。 应星专注于赛事,并未察觉比赛已然进行了一天,临近黄昏,腾骁出席颁奖典礼,应星如愿见?到了打?造宝剑的耐寒之石。 很大?一块,虽有?杂质,但提取之后足够打?一把重剑。 城 就在他打?算用狮子搬运工将战利品带走时,场外突然响起锣鼓之声,只见?红绸漫天,遍地彩纸碎花,两排海马施施然飞了过来…… 对?,海马,它们「举着」着唢吶端庄出场,这流氓乐器一开嗓,就连鼓声都盖不住其中的欢庆之声,应星只觉得?唿吸中断,心肺暂停,本能想要遁走。 可幼清哪准啊,她?飞扑过来,扯着他的胳膊说:「跑什么!快来啊!我还借了个超贵的相机给我们拍照呢!」 应星抗拒。 应星想躲。 他皱着眉看景元,景元走上前去,应星刚想松一口气,就见?景元抱住他另一条胳膊,两个人扯着猫儿般把应星带到台前。 这可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 应星紧皱眉头,目光扫过镜流和?丹枫,似乎是在责怪为什么他们也要掺合进来,还不阻止。镜流轻笑?:「难得?机会,何不庆祝一番?」 白?珩附和?:「对?啊!应星你笑?一笑?嘛!听说幼清找得?可是最贵的摄影机,光是借来的租金都能够我们五个喝个畅快了!」 第161页 城 应星看看丹枫,他穿了一件绣着青色枫叶的衣袍,两手抱着胳膊,对?视之后,丹枫居然望向了镜头,淡淡说着:「站好,要开始了。」 幼清笑?呵呵地把他推到中间,其余四人将他簇拥起来,幼清架好摄影机,举着手说:「好啦好啦,倒计时了!」 她?飞快跑到自己?的位置,挨上大?家?,对?着镜头粲然一笑?:「茄子!」 茄子? 为何要说茄子? 应星无?奈,还是轻轻笑?了。 多?年后,谈及这最贵的相机照出的照片,他们几人都没看出多?少特别之处,但就是瞧着十分鲜活温暖,画面中到处铺撒幼清搞来的亮片纸,一天没吃饭的六个人还要留下来打?扫卫生,那个红横幅也充当了背景板,幼清不知从哪弄来两只水母给她?拉着,斜斜地横亘在画面背后,红灿灿的,喜庆极了。 白?珩笑?出了小狐狸的尖牙,大?尾巴笔直得?竖着,蓬松可爱。 不苟言笑?的剑首满眼笑?意,目光深邃地望向前方。 冷面龙尊仍是没有?半点笑?意,甚至合着眼睛,一派快要打?坐入化的姿态,可他穿得?太庄重,就连坠在耳上的枫叶都闪闪发光,单是瞧着便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场合。 而那个平时懒洋洋的少年,此刻正站在阳光铺撒处,明媚帅气地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幼清小姐,因为匆匆跑来,没发现自己?的梅花簪子歪了,还笑?得?最为璀璨,嘴型更是表明了口号「茄子」的作用。 而这次的主角应星… 他被光芒包裹,握着他辛劳一日得?来的「虚名」,立在这些伙伴中间,笑?意浅浅。 这始终色彩明艷的相片,就如同他们的情谊,永久存留,永不褪色。 第75章 此前幼清消失不见,景元都找不着?她,确实是她有了点小麻烦。 绕过丹枫,冱渊君单独会见了她。 这位龙尊与丹枫的气场不同,但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相似,幼清不知她目的为何,也没有轻举妄动,静静听着?她说?。 冱渊君此行的目的很是纯粹,便是为幼清逼「死」所有龙师而来。 即便是龙尊,也没有能力强制让持明转生,除非施以刑罚,而龙师们,却有权利掌握龙尊的转世。 时?隔许久,恐怕冱渊君已经将事情打探清楚,她个人的情报应该也已摸透,这才单独前来?会?面。 不知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还?是太过信守承诺,冱渊君没有带其他部下。恰巧,冱渊君也是这样想她的。 两个人就像老朋友那样约在了偏僻的海岸,平静地讨论起如今持明的现状。 试探间?,冱渊君便明了,幼清并非是掌握了全部的持明秘传,而是化用?妙法钳制住了龙师。幼清当然不会?透露丹枫将化龙妙法告诉她的事情,不过冱渊君此人心机颇深,恐怕也能猜到?一二,这场谈话,幼清多数选择沉默,更多的是倾听。 说?来?说?去,冱渊君也没有亮明底牌,幼清受不了这弯弯绕,站定道?:「此事确实莽撞了,我这人头?脑简单,为朋友出头?不考虑后果,属实为龙尊们添了烦扰,冱渊君此次前来?,可是要惩戒在下?」 给足了台阶,姿态也够低。 冱渊君反问:「持明…或说?仙舟之中,能有惩戒你?的存在么?」城 「冱渊君知晓便好?,我并非是为个人利益如此,在我看?来?,饮月君的困境是自雨别时?期埋下的隐患,龙师们各怀异心,冱渊君应当也看?得分明,此事错在我,但比起他们将丹枫当做一块无情皮囊,我更愿意把他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如果持明只需要一个傀儡,那何必残留龙尊神志,更不必让他们带着?化龙妙法转世。」幼清道?,「龙师为辅佐龙尊而存在,不是吗?」 「是,也不是。」城 此时?海风吹来?,吹动了两人的衣摆。 短暂的沉默之后,幼清从冱渊君的口中得知了一则密辛:龙师并非只为指导龙尊而存在,他们的存在,更是为了在龙尊龙狂发作杀死龙尊,保证龙尊传承。 「杀死?」幼清紧皱眉头?,不解道?,「何谓龙狂,为何要杀死龙尊?」 冱渊君从手中凝出一枚冰晶,她声音冷冽,仿佛万年化不开的寒冰:「龙狂便是丹枫过度使用?饮月君的力量后陷入的癫狂之态,严重时?更会?敌我不分,是极大的威胁。丹枫为罗浮效力,多次深入战场,最易龙狂,此事无解,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便需要龙师合力将起控制,强迫他转世重生。」 「既然腾骁有意让你?陪伴饮月…」冱渊君负手而立,无喜无悲地问她,「你?可有这样的决心,能在丹枫龙狂之时?制止他,或者杀了他吗?」 幼清怔忪矗立,冱渊君见她沉默,便道?:「对于持明而言,你?不过是一位上古时?代的另一支龙脉,这点相似,不足以支撑全部的信任,我此次约见你?,是想要告知你?,我会?将方壶的三位龙师调遣鳞渊境看?护饮月,这次,可不要把他们尽数变成持明卵了。」 幼清缓了口气,道?:「丹枫可知情?」 「我会?与他商定。」冱渊君望着?她说?,「我只希望你?不要轻易插手持明内政,持明千年来?都是如此生存的,与仙舟其余种族以及内部的平衡,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变量而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第162页 时?隔这么久再去安排,是做给腾骁看?的。同为将军,冱渊君考虑到?了腾骁的责任,同为龙尊,她也要考虑种族的延续。虽然这样对丹枫并不公平,但冱渊君考虑得已经足够周全。 可正如冱渊君所说?,自己受将军与元帅礼遇赏识,更同意她以持明的身份留在联盟,那她就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不。」幼清摇头?说?,「如今卜荀先生已经提拔了几?位后生,鳞渊境的龙师并未死绝,卜荀先生的为人您是清楚的,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一定能做出最好?的判断,鳞渊境中并非没有德高望重的龙师,丹枫此前从中斡旋实属不易,还?请冱渊君体谅他的辛苦,不要再向他施压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同意?」 「嗯,我不贊同,恐怕卜荀先生也不会?贊同。如果丹枫真的陷入龙狂,我有能力封印他。」幼清从怀里?抽出一条细细的绳索,与冱渊君道?,「此为缚龙索,不论是怎样强大的生灵,都不可能挣脱。既然是发狂,我能令他无法动弹甚至直接昏迷,届时?再交由?卜荀先生处置,如果不得不强迫丹枫转生,我自当接受这样的结果。辅佐丹枫的旧臣仍在,还?望冱渊君再考虑考虑,这样做是否妥当,对丹枫是否公正。」 这次换成了冱渊君沉默。 幼清嘆道?:「我亲手解决的亲朋也有,成仙之后,那些丰沛的情绪也随风而去,变得冷血无情了,即便不舍,但我会?出手。」 听她如此说?,冱渊君也并未发表意见。她对幼清,有半分期待,半分忌惮。既然幼清态度明了,冱渊君也不再多话,径直离开了。 事后方壶也没有派人来?,丹枫那边似乎也没收到?任何消息,他对于这次密谈始终是不知情的。幼清同样没有告诉他,她总觉得太残酷,所以她只和卜荀说?了原委。 卜荀听后,眉头?皱成川字,思?索良久才道?:「冱渊君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诚实地说?,之前我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做,但他百战不殆,不曾见过他力量匮乏的模样,更何况,此时?饮月正值盛年…就显得我的担忧有些多余。不过…倘若真有那一天,龙师会?履行职责,让饮月重回轮迴的。」 听到?他这样说?,幼清心中一阵感伤,不禁为他鸣不平:「那丹枫呢…他又在哪里?呢?」 「丹枫是饮月,就如雨别也是饮月。」 幼清闻言,长嘆一声。自然,他们都是饮月,但每人度过的人生各有不同,即便是同一个人,不同阶段也得给人家自由?选择的权利吧? 不过卜荀与她一样,还?是心向丹枫的,冱渊君再未雨绸缪,也不能不顾他们的反对把手伸到?罗浮来?,这事儿?没了动静,看?似是不了了之了。 * 应星那边得了新头?衔,六个人齐聚一堂,幼清便把这些烦恼抛之脑后,和他们一起喝了个不醉不归。不过对于景元这样的好?酒量来?说?才算痛快喝酒,幼清刚嘬了一小杯便脑袋磕桌,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砸下来?了。 景元赶紧把她捞起来?,幼清的额头?出现一块红印,他摸摸她的额头?,幼清已经睡死过去,白珩还?幸灾乐祸道?:「都说?了这是陈酿,一口上头?,她偏不信邪,还?好?先吃了饭,不然岂不是要再饿一天?」 幼清喝醉时?要么胡言乱语,要么睡得像条死鱼,景元看?她唿唿大睡,啵啵地吐着?泡泡,无奈又宠溺地把她抱在腿上,让她睡去,自己则继续和大家喝酒。 应星酒量同样深不可测,若是比拼武艺,丹枫和镜流能打得有来?有回,而喝酒这方面,景元能与应星干倒一片。 毕竟是庆祝应星夺魁,景元端来?好?几?瓶美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镜流率先陪不下去,撑着?额头?道?:「头?晕,不喝了。」 说?着?便抽出佩剑,准备去海边操练一番,丹枫怕她乘着?醉意砸了龙尊塑像,也起身跟在她身后,白珩喝得脸颊红扑扑的,已然有了醉色,她伸出手指,指着?他们两个说?:「小应星、小景元…你?们俩可…嗝,真是长大了!」 景元笑着?按下她的酒杯,白珩摆摆手,打着?酒嗝说?:「我没醉!还?能再来?一杯!」 景元只好?给她倒了些果汁。 白珩已经尝不出区别了,还?夸赞今日的酒甜极了,过了会?儿?,白珩想起什么,起身寻觅道?:「我的幼清呢?」 这才看?到?她睡在景元腿上,白珩伸手把小鱼抱了起来?,幼清柔若无骨,好?像一根长面条,景元托着?她的头?说?:「好?了,她都醉成这样了,就别折腾了。」 「胡说?,我一下就能给你?叫起来?。」白珩捏着?幼清的鼻子,幼清唿吸不畅,果然睁开了眼,看?到?白珩的脸,她扑过去,埋在狐狸的怀里?,抓她的尾巴当被子。 白珩用?尾巴扫着?她的后背,低头?捏捏她的脸蛋,幼清傻笑一声,蹭着?她说?:「景元…你?身上怎么一股白珩姐的味道??」 景元咳嗽一声,心道?祖宗快睡吧,白珩看?热闹不嫌事大,低头?撺掇:「哦?那景元身上是什么味道??」 「太阳…的味道?。」 「白珩姐!」景元抬手想捂住幼清的嘴,她喝醉时?,这张小嘴可是什么都敢说?的,好?不容易把幼清夺回来?,她又软绵绵地缠住他,唿噜唿噜地喃喃:「景元…」 第163页 固然羞人,可又忍不住抬起唇角,笑着?去抚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幼清躺在他的腿上,抱着?景元标志的窄腰,脑袋还?往上面蹭,景元低头?瞧她,好?像在看?一只爱撒娇的懒猫。 这里?情意绵绵贴着?,应星别过眼睛,托腮饮酒,不过微醺,喝得胃里?温热,身上舒软,他静静为自己斟酒,而没了玩具的白珩又揽住他的肩膀,嘿嘿一笑:「小应星,再陪姐姐喝一杯啊!」 应星碰碰她的杯子,见他如此敷衍,白珩立刻摇动他的肩膀,应星说?:「这样无聊,不如去接镜流的剑。」 「啊?我和镜流打?你?真是怕我能有个全尸啊!」白珩指着?远处比斗的两人,打了个寒战,「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看?看?他们打得难捨难分…啧啧啧,要是想破局,怎么也得有幼清那样的实力…」 幼清忽得坐起,口齿不清道?:「哪有梨?」 景元拿了个水果擦拭干净后塞进她的嘴里?,果子汁水丰沛,正好?解决了饮酒后的口干,幼清缩回去,把自己团在果子上,如小蛇般咬着?果肉。 变小的幼清小龙一手就能托起来?,景元把她握在手里?把玩,她用?尾巴勾着?他的手指,仰躺在手心,脑袋悬在掌心下,景元把她扒拉回来?,她还?是会?自己滑下去,就随她去了。 应星喝得足够,便拍拍衣摆起身,与景元点了点头?,就算告别了。白珩一看?没了逗趣的人,也打了个哈欠,吆喝道?:「镜流!还?打呢?都快子时?了!」 他俩大概是听见了,两招收尾,一同走了过来?。 酒剩下了两瓶,镜流一瓶,另一瓶本该给丹枫,但他一人久不饮酒,本想给应星,这小子早早遁走,只得留给景元。 景元提着?好?酒好?肉回了家,幼清睡得冒泡,景元摸着?她有些热,还?在碟子里?装了水,把她放进去降降温。城 他托腮在这瞧她,幼清得了水,立刻游动起来?,水泡升起,幼清伏在碟子里?,睡得更香甜了。 景元在这守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把她一人留在水里?,哪怕这水不过他一截指头?深。 他把小龙从水里?捞起,还?用?帕子细细擦了擦,幼清灵活地钻进他的袖管,突然冒出的爪子在他的皮肤上攀岩,弄得景元又痒又痛,她在衣服里?大概是迷路了,哪里?都踩了一遍才找到?领口,幼清把脑袋搭在领子上,继续吐泡泡,景元把她握在掌心,解开衣服瞧瞧,好?几?处她小爪子刮出的痕迹,景元轻嘆:「毫不怜惜啊…」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抱怨,小龙抬起脑袋,迷迷煳煳蹭上他的唇。 好?像在说?,看?吧,我还?是怜惜你?的。 第76章 这酒劲大,次日幼清也迷迷煳煳没有完全甦醒,她头顶冒泡,一派醉意惺忪的模样?,景元见她还热,便给她盛了一碗清水,幼清扒在碗沿看看,随后慢吞吞地游了进去。 不仔细看,实在发现不了幼清收在腹部的龙爪,真像条细长的银鱼,龙鳞上还泛着青蓝色的光芒,仿若青釉出窑,山青烟雨朦胧色,像是随笔勾勒的水墨画。 不单模样?长得好,就连龙形都?这样?俏丽,景元伸手戳戳她的龙嵴,幼清迷煳缠住他的指尖,用龙角蹭他,景元心底一软,柔声道:「乖清清,我得晚些回来,照顾好自己。」 幼清吐出两个泡泡,当做回应。 他勾勾她的龙鳞,幼清立即抖三抖,吃痒般挪开了。 见她要睡,景元没再骚扰她,又怕那些小鸟把她当虫儿啄了,他还给她用书挡上?大半,让她能睡个好觉。 待景元回来,幼清还埋在水里唿唿大睡,小水泡缓缓升起,水都?被她的力量弄得仙雾腾腾,景元伸手把她捞起来,她撑开眼皮,看着外?面昏昏沉沉,还傻乎乎地问他:「奥…是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吃早饭了?」 「都?睡一天,该吃晚饭了。」景元把她放在腿上?,幼清伸个懒腰,在他怀里恢復人形,那龙角还顶了他一下,幼清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把自己的龙角藏了起来。 景元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幼清眨眨大眼睛,埋在他怀里呢喃:「不是活水,睡得不好。」 「是叫我将你?放在江河湖海,让你?任意东西么??」 「那倒不是,万一飘到外?太空可就麻烦了。」幼清打了个哈欠,倦懒地说,「还是头晕,下次有这么?浓烈的酒,可别放在我很前了。」 还不是她好奇心重,不论什么?都?要尝试尝试,大家也不是没阻止她,现在倒会推卸责任了。景元捏捏她的鼻尖,幼清哼哼,抱着他的脖子说:「这两日又是为丹枫奔忙,又是帮应星做事?,还要照顾小孩子…都?没多陪陪你?。」 「总会有时间的。」景元缠着她的发说,「我们最不缺的,不就是时间么??」 「怎么?听你?这样?的少年?人说时间还多,显得这样?不合拍…」幼清伏在他肩头,用齿牙轻啃他的肩膀,含煳道,「老气横秋的…」 她这么?嘟囔着,人已经合上?眼皮,含着他的一片衣料睡了过去。 景元拍拍她的背,低声问:「不吃些东西再睡?」 幼清没做回应,她滑在他的臂弯,没骨头般融在景元怀中,接着唿唿大睡了。 第164页 * 城 自从摘得百冶头衔,应星那隐蔽的工作室的门槛几乎都?要被工匠们踏碎了。来者各怀心思,不管是为了瞧瞧百冶的模样?,还是为了偷学技艺,总之,应星处人潮攒动,不得安生。 不过应星自有应对的法子,大门紧闭,窗户也用上?防偷窥的玻璃,每天深入简出,并不招摇,那些人自讨没趣,渐渐就散了。 工造司处偶尔会交给他一些难搞的订单,还好,对于应星而言,并没有处理不了的委託,但流程太漫长的,他也会谢绝,因为他的「挑挑拣拣」,工正们对他颇有微词,但应星实力在此,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与他的交际也从此少了。 没人打扰的应星乐得自在,每天都?在自己的小工坊钻研新武器,景元体谅他打铁辛苦,还特地给他要了隔壁的位置,两边打通,应星能使用的地方就更多了,为此应星也答应会给他重新打一把刀,给景元乐得睡觉时还在傻笑。 长生种?的生命真是漫长啊… 幼清眼看着弘月像春笋一样?拔起来,已经有五六岁的模样?了。就连小安安都?能舞刀弄剑,耍一套武术操了。 或许是因为每天都?有事?要做,幼清并未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还是白珩飞过来要庆祝应星的三十大寿,幼清这才发觉应星面目的变化。 早就褪去了青年?气,变得凌厉而严肃了。 吃酒时,景元嘆道:「这两年?云骑都?在休养生息,倒把人养得闲了。」 白珩笑问:「闲不住啦?那跟我回曜青啊,我们那可是有打不完的仗。」 景元瞧瞧幼清,笑着摇头:「还是别了,闲是闲了些,但这样?的日子难得,最好永远持续下去。」 真是一语成谶。 刚说完这事?儿没多久,腾骁便在夜里急召景元入府,景元夜半惊醒,迅速穿衣赴约,幼清迷煳起来,景元按下她,低声道:「等我消息。」 说罢便飞一般离开了自家宅院。 景元这一去便是一整夜。幼清睡不安稳,待到清晨,便等不及地去了将军府上?,镜流也在,腾骁周围站了两位心腹策士,而后便是景元,见将军眉头紧皱,幼清便知此事?绝不简单。 她在一旁等待,腾骁扫到她的身影,也招招手,将她叫过来了。 只见几人围着一个坐标投影讨论不休。 「出什么?事?了?」 「是丰饶民。」景元神情?凝重,解释道,「仙舟收到密报,那些丰饶民意欲结盟。」 「结盟?」幼清也皱起眉毛。得丰饶赐福的种?族大多繁衍不息,更不易死,倘若他们像蝗虫一样?集结在一起…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们为何?结盟?见大家愁眉不展的模样?,幼清便知,这群丰饶余孽是冲着仙舟来的。 她抓住景元话中重点,「意欲结盟,便是还未达成同盟?」 「嗯。」景元道,「需得先发制人,不能让他们聚首碰头。这群孽物神志不高,从中击溃还有机会。」 看样?子,这是景元的观点。如今在屋内的仅有他们几人,事?情?必然是机密中的机密,幼清率先开口:「可知他们的目的地?」 「景元联络太卜司拦截了一条讯息,需派一队精锐前去打探虚实。」 不能大动干戈,避免打草惊蛇,又得保住冲锋者的性命,所?以只能委派高手出马。 上?次一战罗浮亦有折损,曜青仍在执行自己的任务,既然是罗浮率先拦截到这则消息,他们也得身先士卒,先去求证,再请援兵。城 听到这,幼清明白景元已经有了计划,腾骁和策士应当是同意他的想法的。 「我会同去,保证镜流等人的安危。」幼清道,「景元也要同行?」 「不。」景元道,「将军意欲留我在罗浮指挥后方。」城 「景元应当与我同行。」镜流忽而开口,「倘若想要最快取胜,还需景元谋划。」 带的人本就少,镜流与幼清便能保证队伍的武力值,再带勐将也没必要,这队精锐更需要景元这样?随机应变的智将,更何?况,景元能做到快而稳,近年?来他的才华都?能为人所?见,腾骁大抵也是看中他的能力,才把景元留在身边,当做至关?重要的一颗棋。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几人同去。」幼清道,「罗浮此刻存有全?部?兵力,并无外?出的军队,实力雄厚,令人忌惮,将军镇守后方,稳坐中军,更能服众。而派出的精锐,不仅要保证补给、武力,更要保证随机应变的能力。景元虽年?少,但屡出奇计,与我们同行再好不过。」 还是说,腾骁有别的担忧? 幼清从腾骁眼中看到了短暂的踟蹰。 过了会儿,腾骁下定决心般说道:「好,你?们速战速决,待诸君喜讯!」 此时天不过蒙蒙亮,幼清一来,像是一双手推动了腾骁,令他下定决心,派他们几人一起去那未知之地打探虚实。 除了他们几个,还有镜流一队的精锐尾随前往,两队人马分开行动,为了掩人耳目,幼清还贡献出了自己的飞船,毕竟她这艘船是公司的机型,不属于仙舟势力,她在外?也是以游侠自称,不论走到哪都?不至于惹人耳目。 接到任务后,丹枫与应星早早便等在了流云渡。听说要对付的是造翼者之类的孽物,应星还带了一架有航行能力的金人歼灭机,这是个人大的方盒子,应星用金人运来,直接塞进了幼清飞船的后备箱。 第165页 幼清简单擦拭飞船,应星得到钥匙后给她做了检查,确认无误后,应星将沿路能够补给的地方一一标註,又拖来两桶机油,一起放在后备箱。白珩听说此事?,也约定了航线上?的某点碰面,与他们同行。 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应星在外?面记录飞行器的状态与数据,见他要用流云渡贮存的材料为她更换机翼上?受损的铁片,幼清连忙阻止:「干嘛换掉我的翅膀?」 应星指着那银色的铁片,道:「只是临时用的材料,状态并不稳定。」 「可是…」幼清抿抿唇,应星望着她,过了会儿,他又取出工具箱,淡淡道,「知道了,加固即可。」 说罢,他将这里用工具密封得严丝合缝,好像这个银色的大铁皮本就与飞行器是一体的。 幼清呵呵一笑,「谢谢应星哥!」 毕竟这是他留下的痕迹。幼清不希望它消失,他们给她的礼物她都?好好珍存,这些记忆也被她存入怀里,不会轻易消散。 忙活了半天,流云渡已经打开天门,进行日常的流通,幼清的飞行器混在行商的队伍里出港,即便是接渡史也没看出端倪。 幼清的飞船在当年?也是最先进的飞行器,飞行速度是军舰不能比拟的,就是空间有限,不能携带大量军械。 幼清坐在驾驶位,景元则立在她身边望着航行图出神,丹枫与应星实则并不知任务的细节,镜流在与他们二人交代?,飞行器中瀰漫起紧张的氛围,距离抵达目的地还有几天的航程,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条路早已开拓,幼清不必再太空陨石搏斗了。 虽知这是一项严肃的任务,可他们几个又不是互不相?识的新兵蛋子… 想到这,幼清打开了操作台,一道动感的旋律传过来,其?余四人纷纷看向她。 幼清摸摸脑袋,然后伸长手臂,仰着头说:「放轻松,我们几个出马,肯定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能理解她想让大家放轻松的心情?,就是这音乐,动次打次的…艺术形式未免也太超前了。 第77章 几个人走得匆忙,也只带了一些云骑常备的军粮,航行?了两个时辰,见?镜流端出干粮,要与景元他们分了,幼清立即拦住。城 她伸手拉下一张长桌,旁边的柜子塞满不少食物,幼清从里面取出锅碗瓢盆,将自己贮存的食材烹煮上,几个人围在桌前?,幼清又说:「你们若是累了,那两边还能拉出两排沙发,能对付几天。」 几人随军多年,早已适应了艰苦的军旅生活,这样的条件实属不错,大家不会挑剔,更别?说?还有?新鲜的食材能吃,比起执行?任务,更像他们出来同游了。 吃过饭,幼清拉着沙发,哄着他们几个坐好躺好,驾驶舱有?三个位置,主驾驶位最大,旁边有两个并排的小座位,可以?横向移动,幼清待在驾驶位关?注航线,景元绕了飞船一圈,便坐在她身旁,将座椅滑近了。 幼清侧头瞧瞧,笑着问:「怎么了?吃饱了么?」 景元点头,伸手盖住她的手背,凑近望着显示器上的航路,低声道:「还有?多远?」 城 「距离可远了…」幼清缠着他的手说?,「还得坚持一会儿。」 他带着笑意后靠椅背,幼清侧头瞧瞧他,又向后探头看去,两个人刻意保持一段距离,但也只有?很短的一段,平常饭后两人都?会依偎彼此说?说?话,现在景元坐在这,一手托腮,眼睛眺望着远处,别?说?多迷人了,幼清心痒手痒,可大家都?在,不好说?什么做什么,只能在这看着他。 思索的景元别?有?一番沉稳的神韵,察觉到她的视线,景元侧过目光,笑问:「在看什么?」 幼清清清喉咙,摇头,「没…」 景元道:「夜里需要?有?人盯着,我还不熟悉飞船操作,不如先来教教我?」 「还得从头再学,不如叫应星来。」幼清扶着座椅起身,向后面摆弄工具的应星说?道,「应星,你会驾驶我的飞船对吧?等我们接上白珩,也该到大家休息的时候了,咱们二人先轮替值夜如何?」 应星「嗯」了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幼清吐吐舌,起身将他推过来,指着屏幕上的坐标说?:「飞船设置了定向巡航,在这降落的时候可别?忘了观察地形。」 「你去何处?」 「我要?守夜,先去睡觉喽。」幼清瞧瞧自己贴在墙面的大床,又看了看各忙各的几人,一时不知道还睡在哪里,还是丹枫听到她要?睡觉的声音,抬手给她化出一朵莲花,幼清躺在里面,被他的花瓣包裹,越缩越小,最后成了掌中一枚小小的花苞,细长的小龙躺在里面,慵懒地伸长身躯,又收回自己的长尾巴,在花心里捲成一团,就?这么抱着自己的尾巴入睡了。 丹枫收走莲花,景元见?状,多瞧了几眼,大概是为了保护,丹枫把幼清握在掌心,并未觉察到景元的频频回望。 约到黄昏时,应星将飞船落在了与白珩接头的一颗行?星,这里同是仙舟建立的「驿站」,能够做些补给,因为幼清的飞船并没有?转接舱,白珩没办法在外太空上船,便约定在这里相会。 幼清的船太小,装不下白珩的星槎,白珩便把自己的爱船「寄回」曜青,背着简单的行?囊上了飞船。 第166页 还是第一次坐幼清的船,这里装潢简单,有?宽敞的大厅和操作台,两边的墙壁做满了储物装备,白珩一上来便笑着嚷嚷「幼清」,几个人顿时神情肃穆,白珩立即收声,小声问:「怎么啦?」 「幼清睡了。」丹枫道。 白珩立刻变得谨小慎微,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她左右瞧瞧,还是没看到幼清,便偷偷凑到景元耳边问,「幼清睡哪啦?这里还有?卧室不成?」 景元指了指丹枫掌中的莲花,里面垂下来一点尾巴尖,白珩噗嗤一笑,又捂住嘴巴,坐在丹枫与镜流中间,伸手拍了拍两位好友的肩膀。应星正与景元在驾驶舱操作,准备回归航线,因幼清睡着,大家都?静静忙着,白珩没得意思,伸手摸了摸那朵花苞,丹枫收回半寸,让她不要?乱摸乱碰,白珩轻哼一声,又去把玩镜流的头髮。 幼清足睡了四个时辰。 这时大家也已准备歇息了,幼清从花苞里钻出来,飞到上层的储物柜,扯出几条毛毯,又用茶几和长桌与沙发相连,拼成两张大床,镜流与白珩在一处,另一处… 丹枫化出龙尾,坐在上面打坐,其余位置都?是应星与景元的。 盯了一整天?屏幕,两人也生了倦意,景元铺着床铺,幼清见?大家都?已找到休息的位置,便拉下驾驶舱的帘幕,自己则倒了一杯冰饮,抱着坐到了驾驶位。 别?说?,应星把这捂得热热的,坐起来很是舒服。 幼清调低舱内的亮度,白珩撩开帘子,问她:「小鱼,你吃了没?我给你留了点吃的,你自行?热着吃吧?」 「好,不用惦记。」幼清压着座位,扭身问她,「你来时可顺利?没落下什么吧?」 「没有?,我可好了。等一会儿你困了,就?来叫我,我帮你开。」 幼清笑道:「我睡足了,明天?给大家做早餐。」 「可别?逞强呀,要?是累了,就?来叫我们,我们几个行?兵打仗,早就?练就?了钢铁之躯,有?次我血战三天?三夜,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好了白珩姐,再说?下去,一个不必开船,一个也不必睡了。」景元撩开帘子走过来,用下巴指指里面的位置,「师父要?歇息了,还是快回吧。」 没办法,要?是镜流睡着了,她再过去会打扰到镜流,见?景元没走,白珩瞭然,知道有?他来陪幼清,便放心地钻了回去。 幼清见?他来了,整个人都?松软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有?帘幕格挡,行?事也大胆了些,没想?到景元比她胆子还大,竟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与她拥吻在一处。 幼清与他贴唇低语,「景元…累了一整天?,快去睡吧。」 「在这陪你。」 一股甜蜜的热流拱向心门,幼清咬着他的下唇,将他推到副驾驶位,抚着他的胸口吻了会儿,见?他眼中倒影朦胧,松开后,他又压下了一个哈欠,幼清便笑着点点他的鼻尖,哼唧道:「瞧你困的,快睡吧,我给你调座位…」 说?着,幼清便直起身,给他将座位放平,还体贴地盖上了她的大衣。 景元打着哈欠,握住她的小手,幼清就?这样把他拉近,让他贴着她躺着,待景元合眼,昏昏欲睡,她才?钻进驾驶位,抱着冰饮瞧起他的睡颜。 大概是又长了些,脸蛋变得更成熟了,变化并不明显,却?让人看不够。 幼清扣入他的指缝,握着他的手,继续盯着航线,其实她自己在宇宙中漫游时,都?是该吃吃该睡睡,但一旦里面有?第二个人,幼清也会谨慎地换人值夜,更何况,她不睡也无妨,但时刻盯着的感觉确实乏味,不过这次有?景元在身边,无聊的时候瞧瞧他就?好了。 又飞了几个时辰,舱内光线昏暗,也有?些发闷,幼清撩开帘幕,往里面瞧瞧,白珩抱着镜流,大尾巴甩呀甩,丹枫像个小夜灯,还微微发着亮,应星嘛…也不知是不是和他的经歷有?关?,他睡着的姿势呈一种保护姿态,怀抱着长剑蜷缩入睡…即便是在梦中也很警惕呢。 幼清飞过舱内,在一旁的显示屏察机舱的情况,幼清调节了湿度温度与含氧量,确保他们睡得舒适,正好肚子饿了,幼清又拿了一大块面包,顶着一罐牛奶飞了回来。 无须加热,开罐即食。 幼清坐回驾驶位,大概是因为松开手的缘故,景元有?些转醒,等她坐下,景元便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去确认她的存在。幼清捏捏他的手,小声说?:「我在这呢…」 他一笑,重?新合上眼眸,侧头继续睡着,幼清见?他慵懒睏乏的模样,好像一头酣睡的白色大狮子,幼清不禁钻进他的怀抱,景元眯着眼睛,喉咙里滚出一声响动,幼清蹭到他脸上,亲着他说?:「还没亲够,等会儿再睡。」 景元一笑,捏着她的下巴送到唇边,幼清的口中还有?淡淡的奶香,景元舔舔她的唇肉,幼清立即含住他的舌,与他缠在一起,接吻已成了习惯,抚摸也无所禁忌,她最喜欢他精壮的腰身,几年相处,有?时情迷,也会亲亲这里…不过那儿并不方便,幼清便会退而求其次,去吻他的胸口。 景元还在睡梦之中,回应一会儿便抿唇收工,闭眼要?睡,幼清捏捏他的脸颊,他也是勾着唇,懒洋洋地叫她:「清清,乖些。」 第167页 每当他用那带着半分?宠溺的低音喊她时,她便觉得浑身都?过了电,舒服又受用。 见?景元真睡了,幼清从他身上起身,再用大衣盖住他,随后独自去驾驶位啃面包了。 七个系统时不到,应星便醒了。他拉开半张帘幕,见?景元躺在这里,幼清抱着杯饮料,咕咚咕咚地无限续杯,便走过去敲了敲幼清的小脑袋。 「哎呦…」幼清抬起头,想?瞧瞧罪魁祸首的模样,抬头就?见?熟悉的鼻孔看人,即便是这样的死亡角度,竟也没折损他的帅气,不过刚被敲头的小龙可不领情,比着手势说?:「景元还睡呢。」 城 应星对景元可比对她温柔多了,比如…应星总是会摸景元的脑袋,从不敲打,这会儿听到景元还在睡,应星也是收起动作,用眼神叫她回后面睡觉。 幼清还不困,而且她还不想?离开景元,更何况,她还打算给大家做早饭呢。 不过应星来了,后面的几人也陆续行?动,听到动静,景元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还是彻底醒了过来。 第78章 飞船驶入新的星系,免不了一阵颠簸,幼清和景元在这稳定飞船,其余众人已经架上煮锅,做起早饭来了。 白珩没想到幼清还有这么多好?吃的,本以为还要过许久缩衣减食的苦日子,但瞧见丰盛的食材,她也没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幼清吃饱后便被几人推到后面休息,应星接过她的驾驶位,景元也没多逗留,走到沙发?旁给她堆了个舒服的小窝,幼清躺在里面瞧他,景元坐在她身旁,伸手抚着她的脑袋,幼清便伏在他的腰侧,合眼享受起他的抚摸。 待白珩吃好?,也过来摸摸她,幼清扭头去抓她的大尾巴,两人闹了一会儿,幼清便打打哈欠,躺在软绵的尾巴上睡了。 丹枫过来,见她藏在尾巴里,还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幼清迷迷煳煳地攀上丹枫的手臂,躲进他的莲花,丹枫本想自己?握着,但见景元紧盯不放,便将花苞递给了他。 景元笑着接过,揣在胸口。 虽说景元跟着应星和幼清学?了驾驶的办法,但为了省事,他们二?人形成了默契的生物钟,一个值夜一个上白班,哪怕在宇宙之中?,天黑天亮并没有多少规律,两人还是?配合无间,大家也就随他们去了。 飞了三日,便见目的地的光点,那是?一个淡褐色的星球,看着普普通通,并不确定上面有没有生命。幼清展开超级望远镜,无限放大那颗星球,隐约能见到大陆的轮廓,并不像一颗荒星。 城 为了不被人发?现,幼清提前开启隐形模式,打开了所有探测仪器,缓缓靠近了那颗星球。 远远望去,似乎只有凹凸不平的陡峭山头,多数覆盖着黄沙枯枝,偶尔看到一点绿,也不过昙花一现。 倘若慧骃族要与造翼者?在此集结,确实能在仙舟航路上突袭,做到出其不意,不过这条航线并不是?罗浮所经,而是?… 景元皱眉,抬手道:「他们的目的是?玉阙么?」 如今玉阙仙舟并未发?动,正?在相隔几个星系外的太空缓缓漂浮,但距离确实是?最?近的仙舟了,各个仙舟的航线与目的地本是?机密,如果真为丰饶民知晓,那便代?表… 「即便是?探视星海的眼睛也逃不过离心之人的背叛。」镜流负剑道,「拟定汇合点,分析形式,再去调查,若有发?现,及时联络。」 幼清点头,立即扫描了整了星球,等待数据上传时,景元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外干涸的土地上,这里的环境肉眼可见的恶劣,而身为信奉丰饶的使民,将这里定做集结地的目的究竟是?… 忽然,他看到一段不和谐的画面。 城 就像被锐利的玻璃割断,在某寸景色中?,一片绿茵茵的盎然生机,而另一片却是?风暴与沙漠,景元紧盯那个位置,结果那片绿茵消失不见,仿佛是?他眼花错看了。 幼清为观察到降落地,正?在缓缓降低高度,舱内跳动的数据同样没有任何异样,但景元总觉得这个星球有些蹊跷。 他忽然伸手,握住幼清抓着操纵杆的手,全?神贯注下载地图的幼清被吓了一跳,她停止下降高度,几人也感觉到飞行?器的顿挫,纷纷回头看向驾驶位。 「不对。」景元立即推动拉杆,整个飞船呈垂直状笔直攀升,后面正?在穿戴轻甲的大家一个不查,差点跌倒在地,还好?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士,几人反应迅捷,都抓住了能够稳定的身体的东西。 问题都没问得出口,几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定在舱内,在飞行?器内的几人定然不能看到窗外的场景,可若一旁还有一个观察者?,便能见到这颗星球仿佛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引力,迫使并未靠近星球的小飞船进入它的引力层,继而被其吞噬。 飞行?器的每一个零件都在吱呀作响,幼清与景元合力推动拉杆,即便已经到了速度的极限,他们也没能逃离引力吸引,如同一条坠入深渊的鱼,顿时消失在外太空了。 方?才的挤压力让飞船多数系统崩坏,幼清见已经被吸引进来,便想到了弃船迫降,她伸出手,想要给每一个人施加一个保护结界,霎时,一股无名的力量直攻飞船,竟然将整个机体拦腰折断! 第168页 幼清反应迅捷,立即抓住景元的手腕,化出一道符箓,可那巨物并未给分散的众人喘息的时间,它分离出更多的力量,幼清定睛一看,竟然是?好?几条巨大的藤蔓。 它疯狂搅动周围的空气,竟然在众人之间产生狂风,他们瞬间被风吹散,如落叶四散开来,幼清下意识去抓身旁的景元,可他已经被冲去百米开外,几乎看不清人形。 来不及多想,幼清立即双手捏诀,为他们每人都套上一层水泡,让他们不至于?摔伤撞伤,紧接着,她唤来水龙,想要将他们一起缠回自己?身边,几乎是?同时的,丹枫化身为龙,一爪握住距离最?近的应星,随后见不远处的她,便直奔她而来。 龙身奋力俯冲,幼清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龙鬚,可不论是?她放出的水龙,还是?丹枫本人,都没能抓住彼此的分毫。 在坠落地面之前,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彻底无影踪了。 * 在这么高的位置摔下来,没死已是?万幸。 丹枫只抓住了应星,与他一同滚落在地,救人心切,丹枫并未意识到即将触地,眼前一晃便直直撞向地面,一时尘土飞扬,竟在地上砸出一个一米的深坑。 丹枫立即松开龙身,去看被他压在腹下的应星。 他无事,水泡破裂,工匠只是?沾了一些尘土,正?扑着衣摆起身。 丹枫幻化回人,向上探看,「方?才,你可看清是?什么东西袭击了飞船?」 「似乎是?某种植物的枝条。」 应星看着沟壑纵横的戈壁滩,微蹙眉头。 这里并不像水源丰沛的样子,可若没有水,又是?什么在供养这庞然大物? 遇袭突然,两人唯一的准备便是?穿在身上的轻甲,即便丹枫是?龙尊,无水的环境也是?极其糟糕的。 还好?在飞行?器陨落前已经下载好?了星球地图,只需打开玉兆便能确定彼此的方?位,飞船爆炸或许代?表着行?踪已经暴露,就是?不知幼清这种神乎其技的隐藏气息的藏身之法是?怎么被发?现的,但目前的情况看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面对的,恐怕并不是?丰饶民那样简单的怪物。 既然已经暴露存在,不如率先?与同伴取得联络,再做打算。 等待期间,应星也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这里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山洞无数,但没有看到任何活物。 空气中?有淡淡的硫磺味,还有一股说不明的草腥。 打开玉兆,刚刚上传的地图弹了出来,应星标註了二?人的坐标,然后发?射信号,等待接受他们的信息回应。 诡异的是?,他加强信号的玉兆竟然无法探测这小小星球上同伴的坐标。 这个行?星整个体积不足仙舟的十分之一,算是?很小的星球了,他的玉兆即便是?远隔千百个星系的仙舟同样能接收信号,除非方?才的颠簸摔坏了其余人的玉兆。 不对… 这并不可能。 他能够完好?无损,并不是?丹枫的力量,而是?幼清在他身上套的一层水膜。 幼清定是?给每个人都施加了保护罩,有她仙法庇佑,藏在手腕的玉兆怎么可能有损? 一股不祥之感在二?人周围瀰漫,丹枫道:「这里山峦错落,但并不高。」 应星明白他的意思:飞起来俯瞰搜索。 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丹枫再度化龙,抓住应星的身子,与他一同飞上了高空。 * 与此同时,景元处。 他是?从一片湿热的雨林中?甦醒的。 枝杈横斜地堆了他一身,都是?被他撞击后带下来的,但他身上并无伤痕,等他起身,似乎听到「波」的一声,原是?幼清的水泡破了。 谁能想到距离那样远的其貌不扬的行?球能有这样大的引力呢,唉…早在它周围完全?没有其他碎石碎渣时就该提高警惕的。 他们总是?抱有「谈判在星球的某个地方?进行?」的想法,却忽略了整个星球也可能是?危险源。即便景元反应够快,也没能逃脱毒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丹枫与幼清反应及时,保护了大家,不至于?机毁人亡。 景元打开玉兆,下载的地图弹了出来,他率先?标出自己?的坐标,然后发?射信号。 屏幕上的波浪缓缓散开,周而復始。 是?大家都没醒吗?不…应星曾说过,即便没有回应也能立即检测到附近的玉兆,而这个行?星并不大,不至于?等待这么久。 再说,地图检测的整个星球都没有多少绿植,即便有,也不该是?这样攀天的高木。他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即便有不好?的预感,景元还是?定定心神,借用玉兆走向了飞行?器坠落的坐标。 * 幼清在接触地面前扭转了身体。城 事情发?生得突然,但幼清记住了他们消失的地方?,立即分出无数虾兵蟹将去寻,幼清如同一道闪电,在他们失踪的点位横冲直撞,飞得迅捷,但结果极为遗憾:她只找到了几块飞行?器的残骸,并没有发?现朋友们的踪迹。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幼清捡到了应星的金人。也不知包裹金人的是?什么材质,在这么高的位置掉下来,竟然只摔了个轻微变形,里面的东西应当没有损坏,可喜可贺。幼清将金人的大箱子塞进自己?的干坤袋,这时才想起手上的玉兆,她立即点开,里面弹出一个球体,正?是?飞船下载的球形地图,幼清用一个手指点点找找,终于?成功将自己?的坐标发?出。 第169页 抱着一丝侥倖,幼清坐在只剩下一半的座椅上,期盼着他们能发?现她发?出的信号,然后纷纷出现在她身边。 可结果并不乐观。 幼清望着毫无反应的地图,又看了看自己?无功而返的虾兵蟹将。她沉下眉眼,又试着拨打景元的联繫方?式,但响了许久都没有接通。 应星不是?说…他加强的玉兆,不论多远都能彼此联络吗?大家…都去哪了? 第79章 「如何,能联繫上么?」 应星摇头。他缩小屏幕,让信号发射始终处于发射状态,被丹枫抓着身子的感觉并不好受,而且说不上来的?不自?在,两人飞了一会儿便在一处山头降落,丹枫对?这处还有些印象,飞船坠毁时,他便看到了这处尖尖的?山头,而一旁沙海漩涡处,或许便是那个破坏飞船的罪魁祸首的藏身?之地。 奇怪的?是,周围虽有起伏的山峦,但海拔并?不高,又因?风沙肆虐,很?是干旱,也没有植被遮挡,不应该看不见幼清的飞船残骸。 同样的?,他也没看到其余人行动的踪迹。 丹枫负手探看,过了会儿,他便觉得风沙吹拂,身?子不大爽利,便道:「底下便是山洞,先避避风。」 此地净是流沙,应星也没有找到能?够借用的?工具,憾然离去。 划过沙地,应星落在洞前,先警惕地投入一块石头,里面没有多余响动,更不是深不见底,这洞口?正好挡住沙尘,丹枫先走了进去,借用重渊珠照亮洞内,其?中并?无生命迹象,更没有蛰伏什么野兽,确实排除了危险,但不见半点生灵的?感觉更让人心口?沉闷,十分不适。 应星与丹枫都神情凝重,两人寻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随后写下遭遇与勘探情况,一併?向同来的?云骑发去。 不知对?方能?不能?收到讯息,但目前能?做的?,唯有等风停歇,再出门寻找同伴或探查情报。 渐渐,风声转轻,外?面沉闷的?黄似乎又掺杂了些许灰,让天显得暗了些,见状,应星道:「趁着尚能?看清,再出去找找?」 「嗯。」丹枫起身?,将衣物披在发上,用以抵御风沙,两人仍旧是一前一后,沉默地寻找有用的?踪迹,可四周黄沙一片,哪有其?他景色?两人找得烦闷,几乎是一同直起身?子,看向了那个沙海深坑。 仔细看去,当中的?流沙仿佛有生命般,悄悄翕动着,应星与丹枫对?视一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 比起丹枫与应星忍受的?干涸,景元这里湿湿黏黏,每走出一步都能?听到鞋底发出的?「啪叽啪叽」的?动静,似乎显得更为噁心难受。 幸好他们几人武备不曾脱手,都能?有自?保的?利刃,否则在这样陌生的?星球上走散,恐怕要凶多吉少。 与其?余人不同,景元看到的?,似乎与在飞船上所见之景截然相反,这里遍布异样的?绿植,而脚底噗嗤作响的?则是某种胶状物,景元没有用手去碰触,低头观察,这些粘液呈现出深紫色,似曾相识。 这里偶尔会发出异于自?然的?声响,景元的?精神紧绷,哪怕此处潮热无比,他还是警惕地用衣物裹住裸露在外?的?皮肤,顺着脚下的?小径慢慢向前寻找出路。 噗叽。 鞋底紧紧黏上一坨紫色的?粘液,景元强忍噁心,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裹上布袋才低头刮动粘在脚底的?东西。 就在他视线下移,神情专注地刮鞋底时,旁边突然窜出一小块异物,直直冲向他的?耳道,可惜,它没有碰到景元分毫,反而被他放出的?雷电烤得外?焦里嫩,景元笑着抓住这个怪东西,方才它的?行动同样印证了他的?猜测。 视肉… 一种能?够改变形体、寄生他物的?胶状原虫。 在千年前,视肉几乎是横行宇宙的?疫病,在仙舟合力灭除下,数量锐减,如今并?不常见了。 而满地粘稠的?胶状物,大概就是视肉的?尸体。如此庞大的?数量,便说明活着的?只能?更多。 景元顺着视肉出现的?位置看过去,他伸出阵刀,轻轻撩开眼前的?绿叶,那些视肉纷纷爬上他的?长?刀,景元催动雷电,焦煳的?味道瀰漫开来,在那些不怕死?的?低智原虫背后…景元屏住唿吸,停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 城 * 「的?亏幼清给咱们套的?保护套,否则我的?胳膊就要断成两截了!」白珩抱着受伤的?胳膊长?嘆,「怎么就挂在树上,又直直地掉下来了呢?」 镜流一言不发,沉默地向前走着,白珩在她身?后说道:「我说剑首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救援手册上可是说了,不能?确定前方的?情况,原地不动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镜流挑挑眉,向后看了一眼,白珩「哎呀」一声,紧跟上她的?脚步,吐吐舌头,「知道啦,我这不是怕咱们迷路,更找不到他们几个了吗?」 「原地不动无异于等死?。这里不正常,还是早日离开为上策。」说罢,镜流并?不惧怕打草惊蛇,而是故意弹出飞刃,将眼前低矮的?灌木削得拦腰折断,白珩竖着耳朵,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忽然,她听到一声不和谐的?声响,尽管伤了一条胳膊,白珩还是拾起一根树枝,搭弓射箭,射出一道光矢。 第170页 另一边,景元挥出一记斩击,雷声阵阵,闪电噼啪,电流顺着那些团聚的?视肉穿身?而过,所到之处片甲不留,而那最大的?异性视肉,同样发出痛苦的?哀嚎。 那声音就像一个女?子悽厉的?哭声,景元刚想抬手补刀,便见一道箭光飞驰而来,直接将这巨炸成了烟花,景元大喜,笑道:「白珩姐!」 白珩的?耳朵抖动一下,立即回道:「景元!」 顾不得手上的?伤,白珩飞快地越过那些灌木和树根,冲进一片低洼的?平地。 「景元!」白珩有些焦急,声音也紧了三分,「景元,你在哪?」 镜流紧跟其?后,挥剑噼开周围的?灌木,但此处除了一片圆形的?洼地,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是景元…」白珩低声说,「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语调担忧,但笑容先一步攀上脸颊,白珩拉着镜流道:「还好,景元没事!他们应当也平安无事!」 镜流却?紧缩眉头,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她道:「方才你听到了什么?」 「是哭声。」白珩捂着耳朵回想,「一声极为悽厉的?哭声…」 树林中果然迴荡起那刺耳的?尖叫,不过那叫声更像是蒙上幕布,投在水里的?声音,听着并?不真切,更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回声。 白珩不知,她脚底便是那尖叫的?来源,只因?她正站在巨型视肉的?尸体上! 景元确实听到了白珩的?回应。 他举起阵刀,奋力一挥,那攀天的?巨树也应声而倒,盘踞周围的?视肉四处逃窜,想要钻入景元的?体内求生,可它们本身?便是绝佳的?导电体,尚未近身?便被电得噼里啪啦,颤抖地掉在了地上。 即便挥开这些遮挡视线的?东西,景元也没能?找到白珩的?身?影。 他放下阵刀,神情凝重地望着前方,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而镜流耳畔忽然飘来一段风,她侧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景元…似乎就在这。 他们却?无法看到彼此、感受彼此。 这是怎么一回事? 镜流叫了声:「景元?」 可惜,这次再无回应。 * 丹枫与应星已?经?来到了沙海之眼。 丹枫御风而行,因?凝聚不出云来,应星只能?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挂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望着蠕动翻涌的?流沙,应星问:「如何?要做吗?」 「不试一试,同样是死?路一条。」 这里没有任何水源,空气也极为稀薄,丹枫能?唤来万水,但也是借水为己所用,不能?凭空变出水来,他贮存的?力量有限,而应星也已?经?脸色发灰,将要到达极限。 脱水窒息而死?,还是把那个怪物炸出来,割断它的?脏爪子再死?,应星更喜欢后者。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这是用幼清送与他的?硃砂写成的?,能?发挥出极大的?爆破力,应星的?想法便是将这个洞炸开,他们二人再去一探究竟,说不定能?开闢出新的?路来。 说干就干,应星将符箓一抛,丹枫夹着他的?腰迅速攀升,应星像袋大米一样挂在龙尊胳膊上,本就身?体不适的?他更是头晕眼花,几乎要把小命交代在这。 倒计时结束,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这声巨响震动了整颗行星,霎时地动山摇,怪异的?吼叫不绝于耳,而此时此刻,他们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诡异的?响动。 白珩的?耳朵最灵,她指着声音的?方向说:「没准是应星搞了个大的?,走,快去瞧瞧!」 也不知是哪来的?默契,他们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认为是应星炸了星球,给其?余伙伴提供了坐标,这样确实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可能?会招致意想不到的?危险,但对?于分散四处的?众人来说,这声响动却?格外?悦耳,能?为他们指明方向。 应星见炸出的?大洞,哼笑一声,又因?丹枫抓着他的?样子实在太不体面,两人又落在之前上过的?山头,准备等硝烟散去再靠近观察。 他们二人期盼的?长?爪怪物并?未出现。 黄橙橙的?浓雾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攒动,像蠕虫,更像是一股蔓延开来的?黑水。 丹枫眉头一锁,不待他们反应,一头高大的?人马兽带兵而至,竟将他们围堵在悬崖。 血腥味、草腥味,以及这一股鸟屎臭混合在一起,令应星嫌恶得后退两步。 看来情报没错,丰饶民再此集结,滋生阴谋,或是筹划着名一场奇袭。 乌压压的?丰饶孽物席捲而来,不可否认的?是,应星的?超型号炸弹炸翻了他们的?老巢,或许炸死?了几千甚至上万只丰饶孽物,但这对?于轻易復生的?丰饶民来说,这点损失几乎是不痛不痒的?。 打头的?人马举起长?枪,号令身?后的?士卒冲锋陷阵,那些会飞的?、会跑的?的?奇形异兽如雨坠落,向他们俯冲而来。 龙啸震天,丹枫化身?为龙,与他们缠斗一处,而应星取出长?刃,奋而厮杀。 他们默契后退,只因?身?后便是他们方才藏身?的?山洞,只要翻身?下去,还有躲藏的?可能?性。 即便龙尊的?力量震动天地,可在这样干涸的?风沙地,无水可用的?丹枫很?快便要耗尽力量,那只指挥的?慧骃族驱动视肉,想要蚕食丹枫的?龙身?,却?被一条突然袭来的?火蛇接连吞没,应星挥动剑刃,火光四溅,坠落在虫潮般的?丰饶联军中炸出一道道烟花,血肉横飞,热量备增,应星极速地唿吸着,但空气中并?没有多少供他生存的?氧气。 第171页 要死?在这了吗? 汗水模煳了他的?视线,他看向那奋力击杀孽物的?蛟龙,还是咬咬唇,从怀里取出两张符箓,狂风四起,野火混着油脂一路燎过,绵延数百里!那些孽物被炙烤得尖叫连连,同时也为丹枫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走!」 丹枫幻化成人,一手搂住应星的?腰,夹着他向断崖跑去。 力量即将耗尽,他必须保证他们二人都能?逃出生天。 可等二人走到涯口?,眼前之景却?令人绝望。 只见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横在面前,而他们沿路看到的?、能?够藏人的?山洞都消失不见了。 丹枫正在思索对?策。 不过一瞬间的?迟疑,沟壑之中便伸出一枝藤蔓,直冲他们二人而来。 丹枫不查,立即被戳穿手腕,应星此时已?经?意识模煳,但不知为何,他竟然有力气握住那根藤蔓,将它从丹枫的?伤口?出生生扯出。 藤蔓瞬间缠住他的?手臂,一股蛮力将他直接拉下悬崖,丹枫瞬间握住他的?手腕,不知为何,应星望着丹枫这略带狼狈的?贵公子面容,发出了一声嗤笑。 「放手。」应星说。 丹枫眉头紧锁,另只手化出水刃,割开向他们袭来的?藤蔓。 「放手!」应星咬牙吼道。 倘若放手,他能?化龙而飞,不至于全部不明不白地折在这里。 但丹枫始终没有放手。 城 他的?护腕紧绷在应星手背,在丹枫水蓝的?眼眸中,似乎泛起悲痛的?涟漪。 「放手。」应星说了最后一次,他的?声音与心底的?声响重合,那心里发出的?声响冷静自?持,没有任何情绪。 心在告诉丹枫放手。城 丹枫望着这个倔强的?工匠。 不知不觉间,他们似乎已?经?同行数年了。丹枫并?不喜欢他的?性格,大抵是与自?己太像。被仇恨蒙蔽的?短生种,妄图突破生命的?极限,不过是飞蛾扑火,蚍蜉撼树。 多可笑。但… 也值得欣赏。 可…心在催促他放手。催促他放开他这为数不多的?朋友。 丹枫唿吸急促,抗拒地握紧应星的?手腕,那股积压已?久的?浊气顺着他的?喉咙喷薄而出,几乎是怒吼般反抗着龙心。 不。 丹枫说,不。 内里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力,一条巨龙脱胎换骨,穿云奔腾,丹枫被他牢牢抓在爪下,即便藤蔓穿身?,这条巨龙依旧摆尾前行,逃出追捕,直到力竭而止。 第80章 幼清抬头,望向辽阔的天际。 她听?到巨响而来,可这里除了戈壁荒漠,就是一个接一个的黑黝黝的?洞口。 忽然,一滴血坠落。 它落在幼清的脸颊,幼清用手抹开,放在?鼻尖。 居然是丹枫的?气息。 他就在?附近,幼清能?闻到龙血的?味道。 丹枫受伤了,而且不轻。 幼清稳住心神,循着血的?味道,她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幼清轻轻问:「丹枫?是你在?这里吗?」 空气稀薄,火光微弱,幼清凝出一些清澈的?仙力,点亮微光。 黑洞洞的?山洞,如同外面的?夜,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思索良久,幼清离开山洞,一手在?前,另只手抽出断情?。 她在?寻找这个临界点。那个分割他们的?世界的?临界点。 断情?能?够割开因果,更?别说这个空间摺叠的?星球。 天才俱乐部的?大学者们说得没错,多读书确实可能?救人一命,譬如现在?,幼清便猜测这里的?星神之力已?经扭曲了时空,他们找不到彼此,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根本处在?不同的?空间。 幼清摸到了一层薄膜。 就像幼儿的?胎衣,湿漉漉,滑熘熘,在?她的?仙法下无所?遁形。 幼清抬起断情?,轻轻割开那层胎衣,眼前的?景色就像一层被?剥离的?皮肉缓缓坠落,最终与她的?世界完全融合。 忽然,一把剑刃冷不丁地?噼砍而下,幼清反手格挡,莹莹冷火照亮了眼前人,彼此都是一愣。 「应星?」幼清先?是惊喜,继而是狂喜! 她都不知道找了多久,终于?…终于?找到他们了! 可应星的?状态并不好,他脸色灰败,唿吸缓缓,唯有?挥出的?剑是有?力的?,在?见到幼清时,这股力气也消失殆尽,让他扶着洞壁坐了下来。 里面燃着一道蓝色的?火光。 仔细看来,应星竟然借用最后一张符箓的?力量焚烧了一块晶石,若不是寻常火无法点燃,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城 在?这冷蓝的?光下,幼清看到了靠在?洞壁上的?丹枫。 他唿吸粗重,压抑着痛楚般喘着气,幼清见状,迅速递给?应星一壶清水,然后坐在?丹枫身侧察看他的?情?况,应星看了看,并未接过,幼清嘆道:「好了,我知道…我这里有?很多水,喝吧。」 等幼清拿出第?二壶水餵给?丹枫后,应星才拿起水壶,双手微颤地?放在?唇边。 丹枫已?经无法吞咽了。他浑身发抖,压抑着无名的?痛苦,不只是肉身的?伤痛,更?是从心脏蔓延到身体每一寸的?钝痛,幼清看他身上缠着布料,又看应星的?衣服破烂不堪,便明白大概,她伸手解开,底下的?模样确实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第172页 只见丹枫的?伤被?烫得皱成一团,都不像是人的?皮肉了!这个伤口似乎是贯彻肩膀的?圆洞,如今却被?人用火烫在?一起,更?是用了针线缝合…… 丹枫引以为傲的?龙吟之术失了作用,幼清甚至看到一旁处理伤口剩下的?染血布料上散落的?、破碎的?肩骨。 「只为应急。」应星捂着额头,知道做此事的?残忍,也明白不这样处理,丹枫挺不过回到仙舟,甚至可能?无法蜕生。 幼清看清楚伤情?后便开始为丹枫疗伤。 自从幼清来后,那种无法唿吸的?窒息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春雨般湿润温暖的?空气。 幼清一手为丹枫疗伤,另只手丢出干坤袋,催促道:「应星,赶紧吃些东西恢復体力。」 应星一手搭在?膝上,摇摇头,经歷了方才的?事情?,即便饿,也没了吃东西的?胃口,水壶中的?清水源源不断,不知喝了多少,喉咙中刀割般的?撕裂感才有?所?缓解。 他唿出一口气,侧头望去,丹枫一手握着胸口,额头青筋凸起,正抵在?幼清肩上急促地?喘息,幼清安抚地?向?他注入仙力,洁净的?仙气流遍四肢百骸,身上被?丰饶孽物洞穿的?伤口纷纷癒合,幼清扶着他的?肩,让他能?靠向?她,丹枫受伤不轻,疗伤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因她分身乏术,应星那边还来不及关照,只得全神贯注地?救治丹枫,还好,丹枫本为龙尊,有?幼清助力,他恢復半分神志,已?经能?用云吟之术自我调息了。 稍稍和缓过后,丹枫已?然力竭,更?是维持不住化形,便这样垂在?幼清膝头,龙尾也蜷在?她身后,合眼沉眠。 幼清抚着龙首,垂眸观察,见他并无大碍,幼清才抬手,握住了应星的?手腕。 幼清的?手总是偏凉的?,放在?平日,应星定会随手拍开,不准她乱捏,可饱受过干旱风沙之苦后,这样的?清凉便如甘露,让他不愿再?去摆脱了。 幼清握住他的?脉门,静静听?了会儿,又看他衣衫残破,上身只留了一件遮阳蔽体的?里衣,此时也是为了散热半敞胸怀。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硫磺气,幼清用手背摸摸应星的?脸颊与额头,他却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心,放在?膝上,声音嘶哑道:「无碍。」 城 幼清说:「脱水严重,还好这里并没有?烈日,否则你已?晒成了人干!」 说罢又凝出一袋冰块,给?他浮在?额头的?位置,追着为他降温。 应星的?双唇均已?干裂,幼清给?他倒了一盆凉水,也找了条帕子,为他擦着脸颊脖颈,等轮到身子,应星接过帕子,自行擦拭起来。 洞里的?温度适宜,幼清给?他的?水中亦有?仙药,一炷香后,死?里逃生的?两人都恢復了不少。 外面黑黢黢、阴森森,似乎有?万千蠕虫在?爬动,又像风沙席捲,唿唿呲呲…让人神经经绷,生怕会有?什么东西一拥而上,将人蚕食殆尽不可。 还好,幼清在?这,悬着的?心缓缓落地?,应星眼皮发沉,靠着洞壁强撑精神,幼清见状,便指了指自己的?肩头,应星微抬唇角,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更?像是刮蹭,一点力气都无。 他就这样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幼清眨眨眼睛,外面还游荡着她分出的?虾兵蟹将,借用他们的?视觉,幼清还在?搜寻其余人的?身影。 既然知道了空间的?秘密,那便不能?只用眼睛瞧,还是寻找气味更?靠谱些,只可惜幼清养的?都是小鱼小虾,会嗅味道的?灵宠一个都没,再?加上外面气候恶劣,气味分散,更?需要强大的?嗅觉来分辨,即便处于?劣势,幼清还是在?外面安插了不少眼线,也基本掌握了那个袭击飞船的?巨物的?所?在?地?。 若不是应星破局,她就算在?各自的?空间上走上十七八年,也别想找到彼此的?踪迹了。 正专注看着外面的?情?况,肩头忽而一沉,幼清收回目光,微微侧头,应星伏在?她的?肩上,双手抱着自己的?武器,沉沉睡着,并未察觉身体的?歪斜。 幼清一笑,悄悄把他的?头往舒适的?地?方抬了抬,她两手抚着丹枫的?龙嵴,小声说:「难得瞧见你们两位这样依赖我呀…」 他们几乎是因过度疲惫而昏厥,所?以没有?听?到这骄傲的?一声,当然,也错过了她的?长嘆。 「不知道景元他们如何了,是分散还是同在?一起…」 * 此时景元处仍是亮堂堂的?,但身体的?疲惫提醒他,现在?或许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他并未离开,就坐在?这群死?掉的?视肉中间,视肉这种寄生生物不会靠近死?尸,尤其是同类的?尸身,但景元并未掉以轻心,正因知道此处有?能?够寄生的?孽物,他才不敢轻易休憩,必须时刻警惕周围的?动静。 可即便自己同是得到「药师赐福」的?丰饶「余孽」,但仍旧是肉体凡胎,整整二十四个系统时都不曾松懈神经,即便是景元也产生了强烈的?倦怠感,他将石火梦身刺入地?面,学着幼清的?样子,借用雷电编织了一张能?够笼罩自我的?网,景元眼皮打架,几乎仰头睡去,即便是休息,景元也打了一半精神,就像那话本中睁着眼睡觉的?奇侠,竟也能?稍微缓解疲乏。 第173页 歇了一会儿,景元忽然觉得周围气温骤降,他强打起精神,架起阵刀,竖起耳朵听?着周遭的?动静,果然,脚下冰霜凝聚,更?有?箭矢破空之声,景元隐约听?到白珩与镜流的?交谈声。 「镜流,咱俩都在?这射空气一个时辰了,便是寿瘟祸祖在?这也得原地?寂化,如果景元真的?在?这,万一打中他怎么办?」 「无妨,再?打。」 那冷冽的?飞光不断坠下,地?面都被?镜流噼得泥土翻飞,现在?也被?她冻在?地?上,成了厚厚的?积冰。 景元合上双眼,试着去寻风声的?归处,很快便找到了一寸位置,镜流与白珩似乎在?不断攻打此处,景元架起阵刀,屏气凝神,听?着镜流挥剑的?频率,在?她下次挥剑时,景元凝聚力量,奋力一斩。 雷光噼裂了那无瑕白月,两相?撞击,面前的?屏障如同玻璃炸裂,湿热黏腻的?感觉缓缓消散,背后高大的?树木也逐渐化成低矮的?灌木,而眼前…正是坚持不懈的?白珩与镜流二人。 白珩见了景元,几乎是跳起来抱住他的?脑袋揉搓,镜流也露出微笑,轻声问着:「可伤了?」 分明与平时一样语调,却让景元眼眶发红,摇头道:「徒儿无事,让师父担忧了。」 「怎么忘了你的?白珩姐?我可是先?发现你在?这的?,我还以为镜流不信呢,结果她居然在?这噼了一个时辰!」白珩揉揉发痛的?手臂,感慨,「还好镜流的?判断是对的?,不然我们就要走了。虽不知是什么把咱们隔了起来,但只要打碎这层限制,想必就能?与他们会面了吧?」 有?景元的?先?例,她们便明白,她们六人为了寻觅彼此,恐怕都没有?离开失事地?多远,只不过受不同空间的?阻隔才彼此失散,听?到应星的?响动,白珩本想先?过去看看,但镜流并未动作,也不知是师徒连心,还是她确实感知到了景元的?位置,她立在?原地?,打算先?找到景元,再?与应星会和,白珩自然贊同,吆喝了半天景元的?名字,只可惜景元并未听?到,见喊叫无用,镜流才决定出招,毕竟白珩射出的?箭能?消失不见,便代?表攻击能?够传到景元身边。 景元因为疲乏没有?离去,也算是因祸得福,得以与镜流与白珩团聚。 城 喜悦之后,淡淡的?忧愁攀上心头。 过去这么久,他还不知道幼清是否安全,如何不担心? 他不抱希望,可还是问了声:「师父,此处只有?你与白珩,并没见到其他人了么?」 「嗯。」镜流抬剑,指向?不远处的?山谷,沉声道,「方才你可听?到那声异响?」 景元点头,镜流收剑入鞘,带头道:「应是应星,过去看看。」 歷经千帆,镜流在?面对不利之境时同样冷静沉着,望着她的?背影,景元心中的?忧虑逐渐散去,他跟上镜流的?脚步,随之前进。 第81章 有同伴在身旁,身心放松,幼清也浅眠了一阵,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噼啪火声,徐徐睁眼,就?见丹枫与应星对坐,正在炙烤他们从干坤袋里找到的烙饼与烧鸡。 幼清揉揉眼睛,身上还盖着丹枫的破洞袍子,她举起衣服吹了口气,衣物便恢復如初,上面的竹叶刺绣都鲜亮了两分。 幼清打着哈欠递给丹枫,他伸手接过?,放在一旁,随后用手揽住她的小脑袋,将她带到?了火边。 幼清靠在丹枫身旁吃着饼卷烧鸡,他们两人也拿起食物,安静吃了起来。 有这样一座活神仙在,此处仿佛仙家洞府,把重?伤的二人滋养得白?白?嫩嫩,除了身上的衣物还残存着方才的惨烈,哪还有半天受伤的痕迹?幼清含着饼子,嘟囔道:「你们二人是碰到?袭击飞船的藤蔓了吗?」 「嗯。便在沙海当中的沙眼处。」 应星挑起一些沙土遮盖火光,补充道:「洞中还有孽物无数,仙舟的情报不假。」 「那是不是要快点告诉将军这个消息?既然他们聚集在此,一定是在密谋什么坏事吧?」幼清嘆气,「只可惜我的飞船坏了,要是想离开飞船,就?得等?待支援…」 应星道:「方才已经?将讯息传至罗浮,与我们同行的镜流部下正在不远处的行星等?待命令。」 幼清惊喜道:「你联繫了外界?信号恢復了?」 应星猜想,是幼清割开阻隔,将两个世界融合后,他与丹枫抵达这座活化行星的主世界,才能「恢復」通讯。实际上,玉兆并未损坏,只不过?因为他们处在不同空间,消息自然发?不出?去,而幼清的探测器也没能探测到?他们。 虚幻之景散去,之前不能通讯的玉兆当然能再?度使用,而幼清救人心切,看?到?玉兆不能联络他们五人,便误认为也无法与仙舟取得联繫。 此时确实需要支援,但这座行星的危险之处他们也已领教,既然孽物按兵不动,应星与丹枫商议后,还是决定先找到?景元等?人,再?要求更多的支援,把这里彻底摧毁。 丹枫将计划一五一十说给?幼清,幼清连连点头,贊同道:「刀剑无眼,那些孽物数量又多,一旦开战便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危了,还是尽快找到?景元…」 想到?杳无音讯的几人,三人面色沉重?,毕竟孽物数量数以百万计,倘若他们三个在一起,还能相互照应,若他们分别落单,恐怕… 第174页 时间紧迫,在援军抵达之前,他们必须找到?其余三人的下落。 休整完毕,幼清先按下两人,出?去探查情况,应星已经?扑灭明火,抹除痕迹,他的外衣尚能蔽体,里衣已经?成了为丹枫疗伤的绷带,应星索性脱了,赤膊上身,再?披上外套。 丹枫盯着他的动作,应星打理?领口,察觉丹枫的视线,也转过?目光,对视片刻后,应星错开眼神,声音嘶哑道:「抱歉。」 为何要道歉呢?是因为他用灼烧的石料烫他肩头的血洞吗?那确实疼得几度昏厥,应星几乎是用膝盖压制着狂躁的他,整个人吃上力气,才将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好的。更何况,应星同样是强弩之末,可依旧守在洞口保护着重?伤的他,丹枫没理?由觉得应星有错。 「没有你,我兴许已经?流尽鲜血而亡了。」丹枫将干净的袍子递过?去,示意他穿上,应星淡哼,看?了看?他柳条般纤瘦的身材以及这淡色的衣物,无声地拒绝了。 这下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回到?了往常那样互相爱搭不理?的模样,幼清跑回来,见他们隔着三五个人的距离,话也不讲,还笑着钻到?他们之间,揽着两人的胳膊说:「干嘛拉着个脸?大家都是好朋友嘛!都好几次的生死之交了,怎么跟陌生人一样不讲话?」 他俩仍是沉默不语,不过?见了幼清的丹枫明显收起那矜贵冷然的模样,流露出?淡淡的、「慈父」般的笑容。丹枫摸摸小龙的头顶,应星抽走手臂,任由幼清向丹枫那边偏去。 幼清见他还敞着胸口,便问:「里头的衣物呢?」 「烧了。」连带着那些带血的布料一起烧尽,有利于掩藏气息。 幼清想着干坤袋里还有几件景元的里衣,是上次她去探望他,见他被汗浸湿了衣物,湿哒哒地撑到?训练结束,幼清心疼,便在口袋里装了两件他的衣物,中午去看?他时,若是他需要,还能换上。 可她掏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妥,毕竟那是景元的贴身衣服,让人看?到?她从袋子掏出?来像什么样子… 一想到?景元,幼清的心里又紧了几分,见到?他们二人平安无事,心里喜悦无比,可慢慢地,对景元的担心也凝重?几分。 他现在在哪…有没有遇到?镜流她们呢? 幼清甩甩脑袋,不再?去想,而是给?应星变了一件新衣服,是上次见他打铁时穿得短袖,她凭藉想像变化出?来,应星套上后,那外套也被他直接处理?了。 应星本是工匠,所学?剑术与云骑齐平,可他不过?短生肉身,如今身上只剩下一柄长剑,再?碰到?上次的险情,或许又会连累他们二人救他。 城 想到?这里,应星张口,向她索要一些符箓,至少能做到?自保。 幼清这才想起袋子里还放着应星的金人,她把那个大盒子抱出?来,应星眸色一亮,立即用剑破开保护壳,里面的金人完好无损,能源与弹药也十分充足,正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幼清说:「我就?捡到?了这个,其他的好像都摔坏了,符箓的话…」 幼清摸摸袋子,摇头道:「我身上并无你能催动的符箓了,不过?我有黄纸和?硃砂,你若需要便再?写一些吧。」 说着就?给?了他一摞黄纸,应星伸手接过?,低声道谢。幼清摇头,他两步踏上驾驶舱,金人启动,高大的机械臂垂在地上,像是在等?他们上来。幼清蹦了上去,丹枫淡淡瞧了一眼,还是选择飞在一旁,没有去驾驶舱凑热闹。 这是一人驾驶位,幼清呆在这就?有些挤了,一想到?时间紧迫,她没敢打扰调试的应星,在里面瞧瞧便钻出?舱门?,化成小银龙去找丹枫了。 * 镜流所处的时空要干爽很多,也不见那些粘稠的视肉,三个人聚在一起,景元终于得以喘息,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一眨眼的功夫便睡着了。 他两手紧握刀柄,头贴在手背,可见累极,白?珩与镜流相互照应,都睡了一段时间,见景元如此,她们也没再?急着赶路,而是分别守在他身前身侧,让他能睡个好觉。 白?珩怜惜地望着他,想要摸摸景元软乎乎的脑袋,镜流用剑柄格挡,示意她不要触碰,避免吵醒孩子,白?珩瘪嘴,小声道:「瞧着可怜…」 镜流站在景元身前,也是看?了良久,即便是罗浮的剑首大人,也不免怜惜自己的幼徒,见他身上还沾着草叶和?脏东西,镜流抬手,还是为他挥去了。 景元睡得极沉,但姿势巍然不动,就?像一尊石像,好像周围有什么异样的动静,他就?能立刻弹起来一般,白?珩在这守了会儿,心里可怜他,就?用两手去抓他的手腕,景元睁开眼睛,见是白?珩,又懒洋洋地盖住脸颊,揉着眼说:「要走了吗?」 「躺我这儿睡。」白?珩把人高马大的景元拉到?腿上,用尾巴给?他扇着风,「你师父,还有你最厉害的白?珩姐都在这,坐着睡像什么样子?别怕,就?躺着睡。」 城 景元有些为难,可他实在太累,轻声谢过?后,便蜷起身子,在白?珩和?镜流的保护下继续睡了过?去。 这一下好像回到?了景元小时候,白?珩总是偏袒他,镜流会连着白?珩一起数落,即便如此,白?珩还是很疼这个聪颖奋进的小傢伙,如今看?他团在这里,蜷着手脚,头髮?和?衣服都乱糟糟的模样,白?珩忍不住感慨:「都长这么大了啊,可我怎么总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第175页 镜流轻笑:「我们都老了,看?谁不是孩童?」 「是啊…我们都老了。」白?珩揉揉发?痛的手臂,镜流的发?带缠着她的伤患处,白?珩这下摔得脱臼,自行正了上去,可还是肿胀起来,疼得厉害。 她们是准备武备时遭遇袭击,白?珩一个护甲都没带,要是笔直得摔下去,早就?摔成肉泥了。 「在幼清的飞船上生活得太好,这一下便知我们不是来度假的,而是来降妖除魔的了。」 镜流见她始终揉搓自己的患处,便凝出?一块冰,用衣袖包裹,为她贴在肿胀处,白?珩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多谢剑首大人,舒坦多了!」 镜流笑笑,拍拍她的脑袋,白?珩两手搂着景元,手心拍着,轻轻哼着歌,可镜流却道:「再?歇息一个时辰,我们起身赶路。」 「可是景元…」 「他身为云骑,几日不合眼都是常态。」镜流几乎是冷情地说着,「应星等?人生死不明,与罗浮信号中断,更有孽物在地底流窜,局势恶劣,不得拖延。」 更何况…如果应星落单,他不过?一个**孱弱的短生种,一旦受伤便会致死。城 白?珩自然理?解,她嘆了口气,抚着景元的发?说:「我明白?。现在就?让他睡一会儿吧,你辛苦一天,也要养精蓄锐,才能带我们杀出?重?围。」 镜流应了声,目光却投向不远处凸起的悬崖。 她隐约记得那个山尖,方才的动静也像在那里传来的。 倘若他们几人还活着,必定能在那处汇合。镜流是如此相信着。 她收起长剑,坐在白?珩身侧,白?珩将脑袋搭在她的肩上,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休整时间,镜流与白?珩都放松神经?,听着景元绵长的唿吸,将紧绷的身体松弛了。 第82章 得了防身?的武器,也有了强大的后援,应星当然要再炸一炸那个狗洞才行。 金人直冲洞口,眼前的景象却让应星与丹枫一愣。 之前炸开的破洞消失不见,而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巨渊,最外层是层层累积的山岩,越向下,光线也越模煳,直到化成一个漆黑的点,就连爆炸后皲裂的地?面也恢復如初,幼清看?看?他们二人的神色,于是补充道:「上次我?来就是这样,不过洞里瞧着恐怖,我?没敢下去。应星,你怎么想?」 应星打开玉兆,再次查看了星球的立体地图,计算出了它的具体体积。 毕竟是一个行星,应星没有带够炸烂它的炸药,但是这艘对?空作战的特型飞行机械持有的弹药威力胜过方才他扔出的炸弹,这样蕴含大量能量的炸弹,应星做了三个。 「炸吗?」丹枫问。 应星皱眉想了会儿,问道:「你并?未见到?景元他们?」 「找不到?,我?的小兵找遍了星球的每个角落,他们一定不在这个空间。」 应星想到?之前?炸毁的大洞消失不见,恐怕就是因为他炸的并?非是这个「主世?界」,那么炸了这里,应该也不会影响景元他们所在的地?方。 幼清还在空中摩挲能割开的空间,也不知是融合一次破坏了星球的结构,还是星球在警惕他们,这次幼清寻找击破点就没那么容易了。想到?能与?应星重逢就是靠得他们二人炸星球,幼清也伸出手,指着洞口说:「我?同意,炸他丫的!」 应星哼笑?,记仇般打开炸弹仓,两?手操纵瞄准后,应星立即投下了第一个炸弹。 圆墩墩的炮弹悠悠然地?掉了下去,约莫过了几轮唿吸的时间,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巨响,刺耳的尖叫响彻行星,整个星球就像一个活过来的肉瘤般蠕动扭曲着,幼清看?到?几条藤蔓触手伸了出来,立刻伸出小手,指着那个巨物提醒应星:「应星,它冒出来了!」 丹枫的肩头隐隐作痛,他与?应星交换了一个眼神,应星直接架起机枪,对?着那群触手就开始了热武器轰炸。 「哼哼,仙舟技术,小子!」幼清气唿唿地?骂着,「叫你弄坏了我?的飞船,看?我?们炸死…」 话音未落,幼清便感受到?一阵颠簸,这次她吸取教训,率先为他们的飞行器布下隐形和防护罩,那声浪只是造成了颠簸,并?未让他们有任何损伤。 应星只打算引蛇出洞,再?用这种方式告知景元等人寻觅的方向,所以他留下了两?个炸弹以备后用。 再?次听到?爆破的轰鸣,景元等人迅速加快脚程,仅用了一刻钟便赶到?了声源地?。 耳畔隐约传来锐利的嘶吼,地?上的灌木与?草叶也在焦躁地?摇摆,仿佛它们都是有意识的活物,景元当机立断,放出雷电炸煳了山头所有的植被,地?上的泥土却如海浪般翻滚起来,镜流挥剑冻结冰台,拉着二人立在空中,蠕动持续了一段时间便回归了平静。 脚下的冰台支撑不了多久,镜流挥出冰风,地?面立即铺上一层寒冰,三人落地?,望着眼前?长满树枝的深坑,各自思索沉默着,白珩忍不住嘆道:「要是咱们有个火弩加燃油就好了,一把火少?了这堆木枝,也好对?里面一探究竟。」 景元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摺子,点燃火光后,镜流都摇摇头:「火势太小,不足以燎原。」 「若是用雷炸一炸呢?」景元拾了一大把枯枝,将它们握在手中点燃,一团火燃燃烧起,景元将火团丢在最近的枝杈上,又引来雷电,一下成了鞭炮,一连串得炸开了。 第176页 景元如法炮制,丢火球、引雷,那些枝杈吃痛,竟然向深渊缩去,白珩拍拍景元的肩膀,给他竖了个拇指,又好奇地?往里面探看?:「哎,你说这里面…会有什么啊?」 黑洞洞的,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白珩看?得入迷,镜流一把握住她的领子,迅速将她向后扯了一下,一支藤蔓凭空出现,差点插穿白珩的脑袋,白珩惊唿一声,来不及惊讶,三人迅速摆上架势,用以迎敌。 白珩腰骨脱臼、手肘受伤,弯弓射箭都是忍着痛楚,再?加上弓矢不足,她能用的唯有树杈,若不是应星所铸的绝非凡弓,白珩几乎就要成了没有战力的普通人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摆出战斗的姿态,弯弓搭箭,眼神锐利地?扫视前?方。 地?面震动,镜流迅速铸成冰台,三人借用空中的台面躲闪进攻,配合有度,白珩不断飞出箭矢,将两?根藤蔓死死钉在石壁上,眼前?无箭可射,她掏出腰间的弯刀,直接与?藤蔓肉搏起来。 镜流在空中落下片片寒月,激起尘沙,那藤蔓破出沙雾,直勾勾地?沖向镜流,景元的雷斩顿时将它们从中折断。 可藤蔓无休无止,再?这样耗下去,他们没有胜算。 景元一边迎敌一边询问是否要撤退,但镜流似乎还要坚持下去,寻找破局的契机。 此处电闪雷鸣,幼清灵敏的耳朵瞬间捕捉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她坐在金人臂膀上,拉着上面的钢铁结构说:「应星,跟着我?。」 应星随着他的力度倾斜,幼清伸出双手,在空中寻摸着那层阻隔,丹枫的目光始终落在洞口,正在他们二人四处巡查时,丹枫却注意到?了里面的异样。 那些视肉纷纷逃窜,一道寒光凭空飞来,将地?上的视肉炸成了碎冰,幼清立刻道:「镜流!」 与?此同时,镜流也听到?了幼清的声音。 她的声响穿透了时空,辽阔旷远,却也坚定无比。 「镜流!噼向我?!」 镜流向空气颔首,凝出一道凌冽寒刃,一剑破空! 两?道力量相?撞,爆发了巨大的威力,天幕应声而碎,站在冰台上的白珩一个重心不稳,哎呦一声便摔了下去,镜流与?景元紧追两?步,时空变换,风沙席捲,景元一刀挥开沙尘,却见一条龙影环抱空中,稳稳接住了下坠的白珩。 白珩仰躺在水龙的怀里,毫髮无损,摸着脑袋嘿嘿一笑?。 镜流收起长刃,如一片竹叶,施施然落在金人肩膀。 而景元因救人心切,一时无法稳住身?体,一股脑沖了下去,幼清立刻收拢手臂,将他接到?怀里,见他平安无恙,幼清一下湿了眼眶,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 「景元…」幼清抚着他的嵴背,见他面容憔悴,不禁心疼追问,「你受伤了?」 「没有,只是休息不好,你呢?」城 城 幼清摇摇头,哽着声音埋在他怀里,景元拍拍她的嵴背,大概是她的力量,两?人没有下落,而是漂浮在空中,景元伸手勾住不远处的金人,坐在它的手臂上稳住身?体。 他安慰地?抚着她的脑袋,笑?容温和,不过时机不对?,应星晃动胳膊,似乎是在提醒小情侣注意场合,幼清只好抬起脑袋,站在一旁说:「见到?你们没事就好,我?们正打算炸了这个洞…」 她收起自己的龙尾,白珩被她卷到?会议中心,幼清见白珩手腕红肿,都变成紫色了,赶紧帮她修復手腕和伤处,白珩甩甩尾巴,扑到?幼清怀里哭诉:「我?的亲亲小鱼神医!我?还以为我?的胳膊要废了…呜呜…」 幼清笑?着捏捏白珩的耳朵,骄傲地?抬起胸脯,「有小鱼神医在,别说你只有两?条胳膊,就是你有十个,我?也会给你治好的!」 「幼清!」白珩对?她又磨又蹭,应星再?度摇晃手臂,让她俩别再?鼻涕眼泪得黏煳了,白珩不情不愿地?与?幼清分开,找了个硬邦邦的位置坐下,问道:「方才我?没听着,作战计划是什么?」 「应星还有两?颗巨型炸弹,一会儿打算投了。丹枫说见到?不少?丰饶孽物在此聚集,他们那么多人,恐怕也没办法迅速转移,应该都在这个洞里。」 「这应当是一颗活化行星。」景元道,「如果我?猜想的不错,这群丰饶民想要驾驶这座星球去吞噬最近的玉阙仙舟,如果放任它在宇宙横行,后果不堪设想。」 幼清点头,说道:「应星想要引蛇出洞,等他们纷纷出动,我?们再?一起动手,将他们杀个干净。」 「丰饶民数量庞大,会是一场恶战。」丹枫侧头道,「是在此解决,还是等待援军?」 「来不及了。」景元点开玉兆,信号恢復,此时行星的坐标早已移动,既然行星是活的,那孽物们就有带着星球逃跑或者进攻的可能性,在这里解决它们是最好的办法。 只有他们几人,想要对?抗一整个星球么? 大家纷纷看?向幼清,她抿抿唇,抽剑道:「我?有八成把握,要战吗?」城 闻言,白珩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她的肩膀道:「足足八成,那就是必胜!应星,给我?炸了他们的老巢,我?倒要看?看?这群孽物还有什么招数,难道它们还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到?外太空去吗?」 第177页 深知白珩乌鸦嘴属性的镜流捂住白珩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再?往后说,前?面鼓舞士气的地?方就足够了。 听幼清这样说,其余众人露出笑?容,都抽出武备,算是贊同了这个战术。 应星驮着大家飞到?洞口上空,有丹枫和幼清在,几人无须担心坠地?,都各自守好位置,准备好后,众人向应星点头,应星落下一颗炮弹,只听轰隆隆的雷声过后,那群低智的视肉倾巢出动,瞬间铺满了整个大洞! 它们被炸得稀碎,还活着的正准备向外逃窜,幼清两?手捏诀,掐着符箓放在唇前?,唿出一口仙气,只见火光沖天,一条火蛇奔腾而出,竟直接舔净洞口,将这群视肉烧得呲呲作响,无一活口! 火蛇盘踞在山洞周围,自成结界,见里面的孽物还不现身?,应星又是一颗炮弹丢下,这下整个星球都发出刺耳的轰鸣,千万条枝条横冲而出,那群丰饶民紧跟其后,造翼者如鹰隼般振翅飞出,应星调转方向,对?准它们出现的地?方便是一阵扫射,镜流踩着丹枫化出的莲花,协同迎敌,而景元则与?丹枫一同去应对?地?面的慧骃族… 几人纷纷陷入苦战,幼清专心对?抗这群藤蔓,普通的火焰只能将它灼痛,却无法将它消灭,可幼清手中有凤凰神火,能够焚尽世?间一切,不过是小小枝桠,幼清驱动火蛇,将它烧得节节败退,她穷追不捨,直接冲劲了那黑黝黝的洞口,一剑噼开了它的根茎。 在这里,她见到?了这颗星球的「核心」——一个活着的肉瘤。 里面湿热无比,那些藤蔓想要保护自己的心脏,奈何在绝对?实力面前?,这也不过是负隅顽抗,幼清抬起断情,一道剑风划过,竟然直噼万里,将整个星球噼了个对?半。 尖叫声层出不穷,幼清如法炮制,在核心位置挥出数剑,幼清的剑气中附着着澄澈仙力,破损的肉瘤无法修復,逐渐萎缩衰败下去,整个星球也如一块碎裂的糖块,顺着裂痕不断解体,幼清见肉瘤再?无生息,这才回到?外面的战场。 死去的活化行星瞬间成了人间炼狱,土地?瓦解、力场错乱,就连赖以生存的空气都变得稀薄,眼见形势不对?,促成此事的步离一族率先撤退,它们化身?为狼,在破碎的土地?上飞驰,众人这才发现不远处飞来一片黑云,正是丰饶民叫来的援军! 几乎是同时的,与?他们五人一同出发的罗浮云骑驾驶军舰开始扫射,星球即将解体,依附其上的丰饶联军也会不攻自破,只有等死的份,景元等人不再?恋战,纷纷回到?应星身?边,远离了这片分崩离析的土地?。 幼清可没打算放过他们,她深知斩草除根的重要性,毕竟她蜕变成人的第一课便是诛灭,祸端不能留下一点復燃的火苗,她必须赶尽杀绝。 那群步离人跑得飞快,御剑都追得吃力,幼清当机立断,化身?为龙,摆尾冲去,景元见她如一道电光飞驰而去,不禁阻拦道:「幼清!」 再?追便脱离星球,抵达太空,即便是幼清,没有舰队的支持,她也不可能将他们击落。 丹枫见状,同样化龙追去,见丹枫同去,几人才松了口气,应星道:「先与?云骑汇合。」 镜流点头,扶着景元,一起登上了前?来支援的云骑舰船。 * 那边幼清瞬时赶上了飞奔而逃的步离人,她一声龙啸,瞬间将它们震晕大半,其中首领两?腿直立,他伸手想要抓住幼清的龙身?,却只抓到?了一片清水,幼清变换回人,一手持剑,剑光清寒,如水澄澈,不过是一阵微风,这首领背后的步离顿时化成一滩清水,幼清皱眉,后退两?步,凌然道:「你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并?非是人,而是半人半狼的怪物。 幼清一招就杀了除他以外的所有步离族,这令他也面生诧异,不过他很快便亮出双爪,呲出獠牙向她冲来。 幼清灵巧格挡,不出十招,这狼人便浑身?失血,跪倒在地?,幼清抓住他的狼头,一剑割下头颅,狼头应声滚落,眼白还在咕噜噜地?扭转,幼清顿觉噁心,唿来神火打算将其焚尽,哪知天上飞来一串炮弹,幼清抬手遮挡的瞬间,这狼头竟然蹦蹦跳跳地?逃走了。 紧接着,地?上的身?子生出狼头,扭曲地?望着她,幼清嵴背发凉,只见那头扭过来,狼头的面目上似乎还有一颗头…不,不止一颗头,这是什么? 那头颅说话了。 「你…是…何…人…」 仿佛数十道声音融合在一起,幼清抬剑道:「我?是来杀你的人!」 说着,数十道剑光直冲而下,幼清将其剁成尸块,这群尸块居然摇动起来,各自变成一颗头颅… 「哈哈,有…趣…」 狼头们向她「走」来,用老少?男女的声音向她诉说:「来…过来…和我?相?融…」 幼清唿吸急促,神火降世?,这群狼头被炙烤得嘶哑吼叫,她将头颅与?碎肉化成灰烬,静静观察片刻后,幼清又抬头看?向了与?云骑交战的舰队。 她准备御剑前?往时,脚腕忽然被谁握住了。 一条枝桠缠住幼清纤细的脚踝,她忽然看?到?数十个如同头颅的果实,连带将它们相?连的枝桠黑压压地?向下冲来,这场面太过诡谲恐怖,幼清确实被这未知的敌人吓到?了,她强作镇定,挥剑格挡,却不敢再?噼砍,只用火烧。 第178页 眼见她整个身?躯都要被这诡异的人头果覆盖,忽的,一根长**入,丹枫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海水唿啸,那头颅转瞬不见,又成了幼清砍下的那颗。 一座飞船藉机靠近,上面跳下一个狐人,伸手抱住地?上的头颅,丹枫紧皱眉头,那狐人握住飞船的绳索,挑衅般他们一眼,就这样抱着头颅似笑?非笑?地?离开了。 第83章 幼清没有受伤,可还是被见到的东西吓到了。 她缩在?丹枫身上,跟着他回到了大家身边,就在?飞船起?飞后,幼清忽而想起?什么,对着背后分崩离析的活化行星丢下了一颗火苗。 幼清抱着手臂,看?那活化行?星的残骸被火蛇兇狠啃食,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众人被她身上的寒意弄得不好近身,直到他们几人抵达附近行?星,幼清还在?看?着那焚烧的火点,好像不彻底烧成灰,她就不会善罢甘休。 城 景元知晓她的过往,也就随她坐在?这里,与她一起?看?着,直到火光熄灭,火蛇归位,幼清才?收回视线。 她缩在?景元的怀抱,两?手缠着他的腰,景元看?她并无喜色,还以为是因为放走了那群步离人而生气,于是宽慰道:「丰饶孽物便是如此,无法消灭,总是能东山再起?,捲土重来。」 幼清想起?那群狼头,身体?抖了下,伏在?他耳边,小声将自己的见?闻告知,景元闻言也是怔忪良久,幼清悄悄问:「步离人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说他们的首领…」 城 景元清楚,步离人与狐人一本同源,很少有割头还死不掉的情况,此前镜流也生擒过步离人的首领,他的再生速度令人咋舌,但也不至于化出无数个脑袋,还叫嚣着要把人融掉。 见?她有些害怕,景元拍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别怕,步离人有狼毒,首领通常有些不为人知的巧技…」 景元说她是中毒致幻,可幼清还是心有疑虑,她缩在?景元怀里,喃喃道:「那东西给我感?觉怪怪的,是不是它在?背后捣鬼?」 身为仙人的幼清,在?担忧数日、又结结实实打了一场恶战后,神魂同样也会感?到疲倦,尤其是久久不见?他,胡思乱想了许久,心里的忧愁和恐惧一併爆发出来,让她溢出眼泪,握着他的衣服说:「万一它来伤害你,伤害大家,伤害仙舟怎么办?」 「不会的。」景元温声道,「仙舟有玉阙妙算无遗,有曜青久战不败,更有罗浮统领仙舟万民,丰饶余孽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将我等赶尽杀绝。」 她知道。但…人终有极限,她也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幼清所忧虑的,仍是大家离她而去?,就剩下她一个人。 倘若如此,强大也无意义。 见?她神情落寞,景元捏起?她的下巴,逗她:「好大一颗珍珠。」 「哪有珍珠…」 她眨了眼睛,眼泪坠落,景元用指背接住,低声喃喃:「这不是珍珠,又是何物?」 说着,在?她脸颊印下一吻,幼清被他的温软情话逗得露出笑容,景元又贴贴她的眼眉,幼清抿唇笑着,抬眼瞧他,盈盈水眸中倒映着他的模样,景元问她:「方才?我听?应星哥说,你一个人落单了,是不是?」 幼清点头,委屈地抱怨:「找不到你们,急死了。」 「嗯?有多急?」 「那能有多急?就是很急!」 「急得哭了?」 「才?没哭…」幼清抹抹眼底,「就刚刚一时害怕才?哭的。」 景元揉揉她的脸颊,另只手抚她的背,幼清软了腰,望着他说:「你呢?一直与镜流她们在?一处么?」 「没,也是过了一天才?碰头。」景元垂下眉眼,嘆道,「下次我会再谨慎些,也不至于让大家犯险…」 「哪说是你的错了?也是我靠太近了。」 「好了好了,不说是谁的错了。」景元搂着她,手臂收得紧紧的,织了一架摇篮般前后摇动,幼清被逗得咯咯直笑,两?手抵着他的胸口说,「干嘛呀?」 「想你了。」 幼清一下没了骨头,仰头和他吻在?一处,唇舌交缠,背着人亲了又亲,眼看?亲得发昏,景元适可而止,把她抱起?来说:「这里夜里会冷,先会帐篷里好好睡一觉,别再乱想。」 幼清确实累了。 她消耗了大量的仙力,又因疏于修行?,恢復得慢了些,出门几日,更没有灵力可吸食,幼清久违得感?到了疲乏倦怠,就这么靠在?他胸口沉沉睡去?了。 景元在?她身边守了一会儿,见?她睡得沉,这才?起?身,一出帐篷,景元瞬间沉下脸色,步履匆匆地走向?了丹枫的帐篷。 应星同在?,景元不知丹枫重伤一事,不料应星在?这照料他,见?到景元神色凝重地走过来,应星立刻握紧剑柄,皱眉道:「孽物捲土重来了?」 「不是。」景元欲言又止,应星并非不会察言观色,而是不想,他一眼看?出景元是想与丹枫私下交流,便起?身空出位置,景元坐在?丹枫身边,轻轻摇动了正在?打坐的他。 丹枫睁开双眼,满眼疲累,景元一愣,问道:「丹枫哥,还好吗?」 「无妨。什么事?」城 景元没耽误时间,问起?他追上幼清后的所见?,丹枫闻言,回道,「我只见?她被孽物包围,便投出长枪为她破局,并未看?清包围她的是什么…」 第179页 像是挂着果子?的枝条…不过…丹枫将事后见?到一狐人抱走步离首领头颅一事告知景元,景元点头,本想再与他聊聊,可丹枫的模样像是累极了,他按耐住心里的不安,抚上丹枫肩头,压低声音问:「哥?还好吗?我去?请医士来?」 听?他这么说,丹枫笑了,景元忘了他便是最好的医士,何必去?求人为他看?病?丹枫哑着嗓子?,声音却很温柔。 「我没事。」丹枫拍拍景元的肩膀,盘腿而坐,又恢復了以往冷情的模样,「你去?吧,我打坐便好。」 「当真?」 「嗯。」丹枫声音转小,「应星在?这。」 意思是让景元去?忙,他这里有人照看?。 丹枫确实不想说话了,他的胸口疼痛难捱,心脏跳得厉害,**像是要绷开一般…如果再不调息,丹枫都担心自己会爆体?而亡。 他的身体?出了什么事,丹枫自己都不清楚。即便要死,他也必须死在?鳞渊境… 想到这,丹枫忽然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贪生,还是怕断了龙尊的传承了。 他分明清楚,转生又有何意义,他不再是丹枫,而是另一个龙尊了,可…心中这丝侥倖又是什么? 是…即便成了另一个人,也要睁开眼,再看?看?这世间吗? * 从丹枫处离开后,景元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沉思着,还是巡逻的云骑见?了,拍醒他道:「怎么站着睡着了?回帐篷休息吧,这有我们。」 景元道:「此前种?种?,都告知将军了?」 「当然,那位百冶大人把消息发过来,我们就回禀将军了,刚刚发生的事,策士修书一封,如今也已送到将军府,可是还有遗漏?你的报告晚一些也不迟。」 「嗯,我知晓了。」 景元回到帐前,点开玉兆,思索了许久,还是点开了军内联络,与腾骁发送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玉阙,就必须採取措施,但玉阙有卜者无数,倘若最近真要罹难,不可能算不出,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玉阙,那就必须委託玉阙为罗浮卜上一卦,以防万一。 可此时不能声张,仙舟面临的不仅是令使级别的劲敌,内部更有叛徒,景元联络腾骁告知此事,也是藏头去?尾,说得极为隐晦,即便是被拦截下来,解密也需要一定时间。 景元彻夜难眠,在?幼清睡着的帐前来回踱步。 数个时辰后,腾骁终于回应了一则讯息。 唯有一字:善。 他缓缓松了口气,腾骁明了此事,就代表罗浮会有所准备,即便丰饶联军大举来犯,他们也不会被打得束手无策。 事情毕竟还未发生,他宽慰半天幼清,等心沉下来后,他也开始宽慰起?自己。 倘若事情终要发生,那么事在?人为,他会挣扎扫出一条生路。尽心竭力,仍避免不了失败的结局,那景元坦然接受。 景元撩开帘幕,见?幼清蜷在?床上,咕噜噜地吐着泡泡,他不禁一笑,掀开背角躺在?她身边,把她搂入怀抱。 与其担心还未到来的厄运…不如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抱着她,紧绷的神经全部放松,睏倦、饥渴、疼痛一瞬间将他包裹,为了抵抗这些,景元握住她的肩头,将唇抵在?她裸露的脖颈,轻轻含住了她微凉的皮肤。 幼清轻哼一声,用手去?触碰啃她的坏人,摸到他毛茸茸的脑袋后,幼清又收回双手,随他含去?了。 * 距离启航还有一段时间,得知他们几人合力炸了一颗火化行?星,又打得丰饶孽物溃不成军、抱头鼠窜,云骑们对他们几个的仰慕溢于言表,一大清早便热情地邀请他们出来吃酒。 可惜宴席散去?,只有应星和镜流算得上清醒,他俩也是简单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白珩睡死过去?,丹枫打坐打到唿吸都淡淡的,至于景元幼清那处…两?人都没现身,大概是睡在?一起?,他们也没去?打扰。 镜流挥剑数万次,两?臂阵痛,吃饭时都疼得皱眉,应星也受了重伤,虽有幼清的帮助,可这座用以安营扎寨的中转行?星依旧空气稀薄,睡不安稳,吃得也是米粥,应星捂着额头,起?身想要回营地休憩,镜流见?他摇摇晃晃,还起?身用手託了一把,应星的手臂压在?她的手心,他侧过头,道了声谢,也没再矫情,就这么被她搀扶回去?了。 一进屋,镜流便见?丹枫惨白的脸,她紧皱眉头,伸手试探丹枫的鼻息,丹枫陡然睁开双眼,见?是她,又合上眼睛,淡淡道:「镜流。」 「你如何了?」 「无妨。」 丹枫对谁都是这样说,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气色不佳,像是害了一场重病。 镜流想起?他赠予的大转回魂丹,便从怀中取出,捏出丹丸放在?他口中,丹枫皱眉,向?后躲去?,镜流却借着他张口的空隙,一下将丹药推进他的嘴里。 丹枫咕咚吞咽,皱眉道:「用不上丹药,打坐调息便可恢復。」 镜流将支离戳在?身边,找了个位置落座,应星也坐在?她对面,手里摆弄着一个机关,心不在?焉。 意外?的,她在?这不可一世的匠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愧色,镜流挑高眉毛,应星察觉她的视线,眉头一锁,仰着下巴问她:「怎么?」 第180页 「无事。」 千年寿数,镜流一眼便看?出丹枫变成这般模样恐怕与他有几分关系,不过她并未挑明,而是从腰侧取下一只酒壶,与应星道:「取杯来。」 应星「啧」了一声,随手抓了个茶杯,镜流为他斟满,碰杯对饮,三人各自沉默,继而,像是为了打破这场寂静,应星难能出口问道:「白珩呢?」 「睡觉。」镜流望着丹枫,话却是说给应星的,「此处有我,不去?睡一会儿?」 丹枫掀开眼皮瞧了瞧,但也没多话,继续打坐。 不管长了多少年岁,还是一股执拗劲儿,待他老了,没准就要变成一个犟老头。 想到应星老得拿不起?锤子?还要逞强的模样,竟有些下酒,镜流一笑,把他的酒盏要来,一下倾满,直到两?人将酒饮尽。 第84章 镜流在这守到了白珩醒来。 白珩一钻进帐篷便嚷嚷:「怎么这?样安静?不?是说要出门吃酒吗?」 镜流身旁放了两个酒瓶,白珩拿起来,结果是个空瓶子?,旋即拉长脸道:「好不仗义,背着我把存货都喝了!」 说罢又去看应星,应星摊开?双手,腰上怀里都没有额外的酒水,方才镜流分享的便是全部了。 「不?过我听说这?里的原住民?有一款奇酿,味道尝之不?忘,你们有没有讨来一些?」 镜流道:「想喝自己去讨。」 说罢便掀开?帘幕,不?知做什么去了。白珩没跟着镜流离开?,她坐在一旁的箱子?上,用?手甩动丹枫的龙尾尖,向应星道:「哎,我人生地不?熟,不?敢去,不?然你和丹枫陪我?打了一场恶战,实在是需要这?一口缓缓精神…」 应星瞧瞧丹枫,打坐这?么久,他的气色转好,从外表也看不?出端倪了,不?过… 「不?必了。」 「好生绝情!」白珩又拉拉丹枫,笑问,「龙尊大人怎么这?样好脾气,能准许我摸你的尾巴?」 丹枫眉尾微动,尾巴自行绕在他的身上,然后消失不?见?了。 「瞧见?你和以前一样小气就好了。」白珩甩甩狐狸尾巴,吆喝道,「哎,是不?是明?儿就能走了?真?不?陪我去打酒?我怕我一个人拿不?来…」 应星头痛道:「你要拿多?少?」 「你和景元可是海量啊!这?儿炮土狼烟,连根草都没看到,能酿出多?浓的酒?肯定是多?多?益善!」白珩用?手指头数着,「幼清就算了,光是你与景元,哪次不?得牛饮我两壶佳酿?最少得拿四壶回来。」 应星啧声道:「叫景元同?你去拿。」 「哎,说起来,景元呢?还?睡着?」 以往来说,景元肯定会跟两个哥哥扎堆的,她都睡了十二个时辰,景元总不?该睡得比她还?久吧? 既然幼清不?在,哪他俩准定在一起,白珩可不?想打扰人家亲昵,于是拉扯应星,撺掇他与自己同?去,丹枫此时忽然开?口:「随白珩去。」 应星又「啧」了声,抬起长刃,准备要走,白珩扭头问:「怎么?你们还?有事?」 丹枫摇头。 他将盘着的腿放下,负手道:「无事了。」 白珩以为说的是他俩没事要处理,但应星明?白,丹枫的意思是他的身体没了大碍,不?过应星也没打算在这?死死守着丹枫,见?丹枫脸色好转,他毫不?留恋地掀帘离开?了。 * 幼清一张开?眼,便觉得胸口沉沉,低头看去,上面好像趴了个白狮子?,好大一团,她伸手摸摸他的脸,景元吸了口气,倒在被褥上,一手抚着额头,半梦半醒的倦懒模样,幼清直起身子?看他,他没睁眼,哑声问了句:「怎么了?」 「你压得我酸极了。」 景元笑道:「哪酸?」 幼清握着他的手往怀里拉,他顺势将她抱过来,背抵着他的胸口,一只大手覆来,轻轻帮她揉着,在家时常如此,幼清只是耳根微红地扭头问他:「还?困?是不?是累坏了?」 景元亲亲她的脸,幼清还?枕着他的一条胳膊,景元便支起小臂,搂着她察看玉兆,眼看睡了好几个时辰,景元关闭玉兆,用?她的肩蹭了蹭眼睛,幼清笑着捋起他的头髮,等他清醒后,她才陪着他坐起来,景元睡时外袍都没脱,衣摆处也沾了不?少粘液血污,幼清见?状,便从干坤袋里给他拿了一套白衣出来,黑色的腰封捆住他的窄腰,再挂上步停玉佩,活脱脱一个俊朗的风流少年郎。 幼清满意地拍拍他的胳膊,景元困得张哈流泪,脑袋蹭在她的肩头,半步不?离,他戳在这?高大挺拔,而她这?只小鸟承担了高山的重?量,怎么看都重?心不?稳,很不?和谐。 不?过幼清还?是拍了拍他的背,哄道:「好啦,也算半个长官,这?样懈怠可不?好,万一他们有事要同?你商议呢?」 「不?会,将军早已安排妥当,休整一日我们便返回罗浮。」 幼清抿抿唇,忍不?住追问:「那逃跑的那群孽物呢?他们居然也有飞船和舰队!」 景元呵笑,拍着她的肩说:「清清,他们可不?是没有头脑的野狼,有些丰饶信徒很有头脑,耍起心计来可真?是…」 幼清咬着嘴唇,下定决心般说道:「那我去追,一定不?让他们再聚集汇合!」 第181页 「穷寇莫追。」景元嘆道,「我本以为你清楚这?个道理。我如何能应允你一人以身犯险?」 「唉…」幼清搂着他说,「我只是无法心安。」 「安心啦。」景元挂着笑容,捏着她的腰侧把她举了起来,幼清惊唿一声,赶紧抱住他的脖子?,景元半搂半夹地把她带出帐篷,嘴里念叨着,「不?知大家都休息得如何,丹枫哥和白珩姐都受了伤…」 说到这?,景元把幼清放下,低声说起丹枫的情况。 听说他脸色惨白,唿吸微弱,幼清顿感不?妙,马不?停蹄地冲到了丹枫的帐篷。 被落在后面的景元嘆了一声,还?是跟了上去。 幼清飞进来时像个尖头的银鱼,白珩被她吓得向后仰去,幼清赶紧用?龙尾抓住,等稳住白珩,幼清才冲到丹枫面前,绕着他说:「你怎么样了?」 「无事。」丹枫扶额道,「先将这?些搬出去。」 白珩就讨了一壶酒来,而且酒壶很小,可怜巴巴的,但当地的干饼子?、风干腊肉倒是没少拿,都堆到丹枫这?来了。 「当地人倒是很热情的…不?过他们只给了一点点酒,还?说什么…」白珩摸摸自己的玉兆,「也不?知道是不?是联觉信标翻译得不?对,总之就是这?酒劲儿很足,一人一杯,小酌就好。我也是好说歹说才拿下一壶的。」 说罢,白珩扫视周围,问:「怎么样?今天煮点腊肉粥就酒吃,如何?」 「哪用?那么可怜?」幼清刚准备从口袋里掏出食材,丹枫便出言阻止,「帐内狭窄,出去摆弄。」 景元还?在门口顶着幕布站着呢。 六人同?行,幼清在路上便给几个人都摸了脉象,又各自分了仙丹两颗,催促大家吃下去。别说,入口之后,觉得通体轻松,唿吸都顺畅了不?少,幼清这?丹药炼制七七四十九年,已经臻至化境,实乃大补中的大补,她大手一挥就是十颗,对朋友算是极为真?挚了。 外面虽是沙地,军营中也铺设了木板,几人找了个开?阔的位置,以石为桌,席地而坐,幼清依次摆出下酒小菜,又把热心原住民?送的腊肉炖煮成菜,饼也蒸软了,吃到一半,白珩才想起来还?没斟酒,于是一人一小杯,景元这?次没有阻拦幼清喝酒,反而希望她一口断片,就这?样把她虏回家去,省得她总是惦记着杀敌,偷偷摸摸地独自前去可就遭了。 景元望着杯里粉色的酒水,闻着一股淡淡的果子?酸香气,便问:「果酒?」 「嗯,听说是当地特产的果子?,闻着怎么一股酸气…」白珩皱皱鼻子?,「唉,普通百姓自家酿的,怎么能比上仙舟的精酿?不?过这?酒看起来澄澈透明?,没有杂质,不?至于是酸臭变质,果酒的话,劲儿不?足,但只有这?些了…」 白珩举杯道:「先喝一杯,待我们回到仙舟,由我做东,宴请诸位!」 得胜归来,就该这?样欢喜庆贺,白珩忘了原住民?的劝告,一口闷了,只觉得嘴里一股酸熘熘的甜,紧接着便是丰富浓郁的香,品酒无数的白珩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好酒!极香!」 话音刚落,白珩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赶紧扶住镜流,镜流稳住她的身体,笑了笑:「怎么,上头了?」 「这?酒…」白珩咋舌,似乎是在回味,似乎是在沉思,过了一会儿,她勉强坐正身子?,低着头不?动了。 镜流挑眉,撩开?她的头髮,却见?白珩双颊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了出来。 「我…想娘了!」白珩突然来了一句。 她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爹!娘!我好害怕…呜呜…」 镜流愣在原地,看白珩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白珩着了魔般落泪,两手抓着镜流的手腕说:「镜流,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镜流揉揉她的耳朵,白珩伏在她的肩头啜泣,也不?知白珩是不?是酒品太?好,说了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后,她便抽泣着睡着了。 城 镜流搂着白珩,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们几个,与白珩相处百年,镜流可没见?过她掉过眼泪,白珩总是笑嘻嘻的,遇到事也会摆出正经模样,她爹娘在她年幼时便死在与孽物的战斗之中,白珩很少提起他们,镜流一度认为白珩那时并不?记事,原来她都记得? 三?个男人低头看看酒,轻嗅之后,酒中没有异味,更不?可能有毒,他们权当是分散后再度聚首令白珩动容,便碰碰杯,正常饮酒吃菜了。 三?人吃了一会儿都觉得不?太?对。 尤其是丹枫,面色凝重?,一手掩着面目,景元看起来还?算正常,口中仍是关心之语:「丹枫哥,怎么,头痛了?」 丹枫摇摇头。他放下酒杯,不?知在思索什么,应星见?他不?再喝酒,于是向景元抬了抬,两人喝了半杯下去,景元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幼清见?他起身,坐到丹枫与应星之间,揽住他们的肩膀,三?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城 景元嘆了口气,忽而眉头一皱,眼眶湿了,他说:「之前在幼清的飞船上听了一首歌…」 幼清张开?嘴,筷子?悬在半空,就听景元唱起了那首《兄弟抱一下》,令人喷饭! 幼清与镜流对视,两人的表情更为精彩,尤其是应星盘腿而坐,手搭在腿上,眼尾发红的模样,更是让人惊掉下巴。 第182页 应星皱皱鼻子?,用?手拍拍景元放在肩膀的手背,丹枫似乎是不?想叫人看见?自己落泪的模样,竟然就这?样逃跑了! 这?下酒桌一角只剩下两位酒量几好的人,就着一碟盐渍花生,推心置腹说着什么,各自都垂下眼泪。 大概是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镜流举杯的手还?悬在半空,始终没有放下。 她望了望杯中粉红的酒水,也不?知在看什么。最终,镜流放下酒杯,没有喝酒,就这?么扛着白珩回去了。城 再看应星与景元,两个好兄弟叠着睡死过去,幼清好奇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酒,理智告诉她,这?酒劲儿大得能让景元醉酒发疯,她不?该轻易尝试。 可幼清长这?么大,还?没有她不?敢干的事。 她伸出舌头,小猫舔水般舔了一下。 嘶…又辣又酸,还?有点点甜。咂咂嘴,回味悠长,好香啊…像是花香、果香,还?有点像蜂蜜!幼清每舔一下都能舔出一种?新的口味,等到景元从醉酒中甦醒过来,就看到一个空杯子?,而幼清却不?知所踪了。 第85章 酒醒后的景元随手拍醒身旁的应星后便去寻觅幼清了。 应星坐起来晃晃脑袋,桌上?杯盘狼藉,也只剩下一人,应星一手?撑头?,缓了片刻才挪过去收拾几人吃剩的酒席。 摸到幼清的杯子时,他?往里?头?瞧了瞧,居然一滴不剩,这酒劲头?十足,喝下去后,仿佛一声受过的委屈都涌上?心头?眼角,要是幼清一口气喝干,以她的性格,岂不是要哭出一片海来? 应星设想得不错,景元找到幼清时,她正对着一片湖水发呆。 而这颗行星水资源紧缺,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么一大片湖。 幼清抱着膝盖,抽抽鼻子?,两?个眼睛肿得像个核桃,景元走过去扶她,幼清又哭出眼泪,推搡着不要他?碰。 「好了…一会儿回了罗浮,做你爱吃的糖醋鱼,好不好?」 幼清瘪瘪嘴,勉强配合起身,刚一站起来,就?立即捂住嘴巴,景元见她要吐,赶紧稳住她的身体,一手?缠住她垂落的长髮,给她尽数挽在脑后。 幼清也没吐出来什么,看着像是清水淅沥沥地从手?中垂落,幼清憋红双眼,泪水也一併涌出,景元瞧她像个溢满的水葫芦,不断往外涌出水来,心里?怜爱,嘆道:「下次可不能放你喝酒了…」 幼清的指缝之间似乎有淡淡的红影,景元还以为她吐得厉害,以至于要吐血了,顿时慌了手?脚,想要把她带去找丹枫哥瞧瞧,哪知道幼清的手?指缝里?钻出一条小红鱼,幼清急道:「别…」 那小鱼被她用仙法抓住,一扭头?又钻进了幼清的肚子?… 景元汗毛倒数,总觉得怀里?的幼清没了实体,更?像是盛着水的器皿,那些小红鱼还不断从她嘴里?冒出来,她哭喊着「不要」,景元只好替她抓住小鱼,往她身上?送去。 这么哭闹一会儿,幼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景元眼看酒劲儿未过,便想把她带回去,吃些解酒的汤药,似乎是怕她也像小鱼一样?从指缝淌出去,景元抱得都小心翼翼。 回飞船这一路,幼清又哭又吐,捂着嘴是怕那些小红鱼逃跑,景元虽见过这些小鱼,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一旦发现它们脱离掌控,景元便伸手?抓住,有人替她抓鱼,幼清明显安定不少,乖乖跟着他?回到了飞船。 这一场酒喝得几人昏昏沉沉,溃不成军,白珩还在昏睡,丹枫已经醒酒,听闻幼清醉酒不适,便过来餵了她点?汤药,幼清握着丹枫的手?腕,不准他?走,整个人又靠在景元怀里?,嘴里?喃喃哭诉着什么。 景元靠近,才听到她不断重复的一句是「小鱼不要忘了阿娘」… 此前进入她设下的梦,便有那些红色的游鱼,莫非其中藏着她的记忆? 喝了汤药,至少不再呕吐,鱼也不会跑了,景元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哄道:「不会忘的,她也不会忘记你的。」 幼清合着眼抽泣,两?人不知她在想什么,但看她这样?伤心,恐怕是想起与父母的往事,既然丹枫在这能令她安心,景元便空出一点?位置,让丹枫得以坐下,摸到丹枫的龙尾,幼清果然露出心安的表情,但当景元想把她送到丹枫怀里?时,她又不准,非要占着两?个人。 见她吐得难受,他?们也没再离开?,就?在这陪她了。 而此时的幼清正陷入久远的回忆,那时她不过人族四五岁的光景,懵懵懂懂,小小的世界里?只有爹娘。 她不需要吃母乳就?能长大,但母亲极为疼爱她,幼清幼年就?躺在母亲的怀里?睡觉、吃东西,很是黏她。 幼清记得那是阳光明媚的一日,她与娘亲去浅海晒太阳,幼清趴在一块热乎乎的石头?上?,娘亲则坐在她对面,用手?指逗她,不知为何,幼清觉得阿娘有些感伤,幼清伸出小手?去摸母亲的脸,母亲忽然问:「小鱼呀,你会忘了阿娘吗?」 幼清把头?摇成拨浪鼓,见母亲垂泪,她也哭了起来,急得绕着母亲游动。 「小鱼不会忘记阿娘…」幼清哭着说,「不会忘的。」城 那时她并不知道何谓「歷劫」,母亲那时如此感伤,便是因?为凡劫将至,卦象兇险,母亲恐怕自己一去百年,回来时女儿已经认不得她,更?怕自己回不来,让女儿失去母亲的照料。 第183页 一想到这,即便是平日坚强的剑仙都忍不住流泪,幼清哭得更?凶,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泡一个接一个,娘亲反而破涕为笑,揉着幼清的小脸说:「好啦,不哭了…」 幼清抱着母亲的手?,害怕得问:「那娘亲会忘记小鱼吗?」 母亲怔忪片刻,又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下凡歷劫,前生往事都是尘烟,夫君女儿同样?如此,她不会记得他?们。 但母亲仍是说:「不会忘,不会忘了我的清清。」 幼清赶紧拉住她的小指,吐着泡泡说:「那我们拉勾…」 于是拉勾盖章,母亲笑着捏捏她的小手?,幼清的手?心突然冒出来一条红色的小鱼,阿娘温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幼清,这是能贮存记忆的仙法,有了它,你就?再也不会忘记阿娘了。」 幼清抱着她的第一个忆境,好奇地打量着,「那我该把它放在哪?」 「放在哪…幼清想放在哪呢?」 「放在肚子?里?吧!」幼清摸摸肚皮,「父王说我的肚皮圆圆,能够装船哩。」城 娘亲噗嗤一笑,把红色的小鱼拍进她的肚皮,其实忆境无色无形,并没有具体的形态,创造出来就?能受主人驱动,并不需要给它找个去处,幼清之所以把每一个重要的记忆都做成红色的小鱼放在肚子?里?,都是因?为母亲。 年幼的龙王之女懵懂地抚着肚皮,她想像着与母亲的回忆正在肚子?里?游动,不知为何,幼清咯咯地笑起来,缠着母亲要学这神奇的仙法,母亲怎不应允? 她本以为那个能晒太阳的午后,也会像她出生后的每一次一般普通平常。 可不久后,母亲歷劫,见不到母亲的孩子?当然会找,父王用尽理由,直到再也骗不下去,只好坦白了妻子?的去处。 幼清不知何谓歷劫,她只知道娘不在身边,她要去找阿娘。 疼爱女儿的父亲受不了孩子?的哭闹,就?这样?妥协了。 那是幼清第一次来到凡间。 外面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幼清好奇地伸出手?,这里?的气味不同于深海,尤其是到了夜里?,街道上?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好生热闹! 父王大概也不清楚母亲在哪里?。 他?在凡间绕了一圈,给幼清买了一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拨浪鼓、糖画、虎头?枕头?… 幼清抱着一堆玩意?,笑呵呵地骑在龙王的肩膀上?,来往的姐姐与姨姨见了父王的面容,都羞得面红耳赤,用扇子?遮住脸后还忍不住去偷看。 幼清扒着父王的脑袋低头?瞧瞧,父王的人形不过是少了尾巴与龙角,与他?平时并无太大的差别,怎么大家这样?瞧爹爹呢? 渐渐地,幼清隐约明白,女子?们看他?是因?为他?长得俊朗,怪不得阿娘总是酸熘熘地说谁谁谁又瞧他?了,这么被看着,连她这个做女儿的都觉得醋,于是用两?只手?盖住他?的眼睛,美其名曰把他?遮起来,不准别人看。 父王只好带上?斗笠,把她抱在胳膊上?,逛到半夜,一大一小才回了龙宫。幼清将糖画含在嘴里?,吃了一半才想起来,他?们爷俩还没找到娘亲呢! 幼清小跑去父母的卧房,就?见父王托腮望远,一手?握着一根梅花簪子?,正出神摩挲着。 小小的幼清在那一刻领悟到了相思的惆怅,她骤然懂事起来,因?为她看到父亲是那样?思念阿娘,并不比她的想念少。 屋里?冷清,深海之中,只有夜明珠的光辉,不曾见过月亮。 父王该有多孤独啊? 幼清爬上?他?的膝盖,见她来了,父王露出笑容,也把簪子?放在一旁,是怕扎到细皮嫩肉的娃娃。 城 幼清将吃了一半的糖画高高举起,父王并不嫌弃,轻轻咬了一口,幼清还小大人般哄他?:「这个给爹爹吃,幼清会照顾好爹爹的!」 父王笑了,他?蹭蹭她的脸颊,用手?拍拍她的背,以前不会抱娃生涩早已消失不见,在父王的怀中,幼清同样?能睡得安稳。 但幼清毕竟年幼,能够坚持几月已经是极限,在察觉到自己已经足足一百多天没有见过母亲后,幼清再次爆发了。 没办法,东海龙王只能驮着幼子?踏上?寻妻之旅,其实他?十分清楚妻子?在何处,但他?们不能相见相认。 只能远远去看她,看她过得好不好。 不能干涉歷劫者的因?果,即便她在凡尘之中与他?人相爱,他?也无法阻拦。幼童不知父亲心中的忐忑,他?总是怀抱着一种担忧去看望自己的髮妻,见她破开?万难取得成就?,他?会替她高兴,可见到有人向她献媚,他?又醋意?大发,恨不得把对方绞死?。 幼清就?没那么多心思了,出去几次都没看到娘亲,她也学得精明,这次出门?,爹爹又想带她去集市买零食将她搪塞过去,幼清大闹一通,大有今天见不到娘就?不回家的架势。 父王只好告诉她:「你娘亲正在渡劫,若我们贸然相认,会破坏因?果,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幼清立即捂住小嘴,吓得泪水涟涟,见女儿如此,做父亲的同样?心疼,只能把她抱起来哄了又哄。 正打算离开?市集,他?忽然定在原地。 第184页 熟悉的气息自身后传来,那人的说话声同样?静止,就?连灵力?微弱的幼清都察觉到母亲的存在,立即回头?去寻。 人潮之中,唯有那抹红,亮得灼目。 母亲黑髮高束,身披软甲,腰带长刃,英气逼人。 见了男子?的背影,她忽而伸出手?,开?口道:「殿下?」 听闻此声,他?勐然转头?,目光交错,她顿时眼眶发酸。 幼清忍不住叫了声:「娘…」 话尚未说完,就?被父王捂住嘴巴。 「清…」她吃力?地叫出幼女的名字,「清清…」 可那黑袍男子?转瞬便没了踪影,仿佛她之所见,不过是一场幻梦。 同行者将她拉回现实,她仍是十分恍惚。 刚才的究竟是谁?为何会觉得如此熟悉?正在渡劫的剑仙自然不知他?们是她的丈夫与孩子?,但惊鸿一瞥,恰如那年初见,自此之后便念念不忘。 本是流落市井的,应当歷经万苦,悲痛而死?,却被她逆天改命,成了一代英明神武的女将,更?谢绝皇族贵胄,终身不嫁,南征北战后孤独终老。 始终无法遗忘的容颜…在弥留之际重新浮现眼前。 她伸出手?,想要握住眼前的幻影,这次,她摸到了他?的脸。 她想,他?是来接她的。 于是了无遗憾地闭上?了双眸。 事后…渡劫完毕的剑仙重回龙宫,宫中大设宴席,幼清哭得涕泗横流,抱着阿娘不撒手?,嘴里?念叨着「小鱼没有忘了阿娘」,做母亲的足足哄了一个月才哄好。 就?是苦了不见髮妻多年的龙主,有女儿在,就?连抱着妻子?都要隔着一条肥嘟嘟的小龙,他?想要借用龙身去缠,也被妻子?拍开?,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她们对岸,伸长手?臂去拍妻子?的胳膊,聊以慰藉。 那时的幼清怎么懂得父亲的侷促?她还在责怪爹爹占用了一半的位置,让她不能随便甩尾巴哩。不过…依偎在母亲怀里?,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着她,也很幸福。 她做得多好啊…不管阿娘走了多久,她都记得她的面容,她的味道。幼清从未忘记母亲,以后也不会忘记。 「娘…」她喃喃叫着,手?牢牢抓住一片布料。 幼清犹在梦中,浑然不知自己早已置身星海,母亲早已不在,她抓着的是景元的衣襟,但这个怀抱同样?令她安心,所以她才睡得如此沉,就?像回到了那片温暖的海。 第86章 幼清几乎是睡到罗浮的。 沉溺旧梦之中,她又回忆到不少儿时往事,时笑时哭,景元放心?不下,挠着她的?下巴,她怕痒,躲不开就会变成小龙,景元往脖子上一搭,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等回了?罗浮,白珩这个经验丰富的飞行士居然因为晕船吐得直不起腰,镜流拍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幼清也徐徐睁开双眼,晕乎乎地左右张望,景元摸摸她的?小脑袋,幼清没有理会,钻进他的衣领躲着去了。 也不知摇晃了多久,等幼清彻底清醒,从他衣服里钻出来,外面已是黑夜,景元给她盛了?一碗水,幼清飞进去甩水纳凉,景元则在一旁更衣,她小声问他:「我们这是回来了?」 「不然?」景元失笑,「这酒劲足,日后可要?提防着你再偷喝了?。」 幼清甩甩尾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但见他敞开上衣,精壮的?嵴背裸露出来,那翻滚在血管中的?酒精又发挥了?作用,她化形立在他身后,一把握住他的?窄腰,景元被她的?凉手冻得一激灵,扭头问她:「怎的??」 「我想瞧瞧你有没有伤着。」 景元张开手臂,大方地给她瞧,幼清用手指勾着他的?肌肉轮廓,悄悄抬眼看他的?反应,景元一派坦然,眼底有几分戏嚯,像是在笑话她的?幼稚行径。 相伴多年?,幼清也只会这一个荤招,他的?手却像一柄烙铁,烫得她又疼又痒,他捧着她的?脸,幼清对他努努嘴,景元啵了?一口,捏着她的?脸颊说:「好?了?,舟车劳顿,快些睡吧。」 罗浮早已开动,现在热得出奇,他敞着上身,仰躺在床上,等她过来,搂着还能?纳凉。 幼清趴在他的?胸前?,低头点着他的?鼻尖,她的?龙尾绕住他的?裤脚,又从脚踝的?位置钻进去,轻轻勾弄他的?皮肤。 她脸颊泛红,嘴唇润润的?,景元见她衣裳半敞,垂眸为她拉上衣物,幼清却一把扯开,穿着一条单薄的?抹胸望着他。 景元错开视线,幼清又捏住他的?下巴,将?他掰了?回来。 于是对视。 幼清唿出两个透明的?小泡泡,在他眼前?炸开,景元一笑,问:「做什么?」 幼清低哼:「想你。」 「还好?没有分离太久。」景元按着她的?腰说,「若是多过几日…」 「我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直到把你找出来。」幼清微微嘟起嘴,点着他的?唇说,「你若是受伤,我还要?把伤你的?碎尸万段。」 「好?生霸道。」 幼清亲亲他的?唇,埋在他的?颈窝说,「你不喜欢?」 景元在她耳边说:「喜欢得紧。」 幼清耳垂髮烫,睫毛刷在他的?脖颈,过了?会儿,她忽然说:「那些孽物阴险狡诈,又有仙舟内部与其里应外合,今天去将?军府,腾骁将?军是不是给你安排了?新的?任务?」 第185页 可见她睡时也会留意一只耳朵,什么都让她听得分明。 景元嘆道:「再过几日,我要?率兵前?去玉阙。」 「都带谁?」 「我的?部下。别看我如此,如今也是一方将?领了?。」 「那…我,或者镜流,都不同?行吗?」 景元摇头,「此次支援唯有我与应星率队前?往,我为护卫,应星则是为了?修缮玉兆。」 「玉阙受袭了??」 「不错,还好?我们的?情报及时,玉阙有所?准备,如今它们已经驶入新的?航线,除了?罗浮与玉阙内部几人得知,其余人并不知晓玉阙的?前?行方向。」景元拍拍她,「此次前?去多是为了?善后,若非你消灭活化行星,玉阙腹背受敌,情况必将?紧急万分。」 「可…」 「这是将?军的?意思?。何况…」景元转换神色,微微蹙眉道,「丹枫哥的?情况比预想中的?严重,将?军希望你留守罗浮,帮忙照料。」 「丹枫受了?重伤,确实需要?时间?恢復。等我明天清醒些了?再去看他。」 原来她知道自己并不清醒。 景元笑笑,用手指勾她的?脸蛋,幼清不满道:「不许再笑!」 景元略带委屈地望着她,幼清又说:「不准这样看我。」 「我怎样看你?」 「用你可怜的?小狗眼…」城 这么说着,人已经靠近,将?她含入口中,眯着眼睛看他,哪还有刚才的?装模作样,分明一派狡黠的?、势在必得的?样子,幼清咬他一口,景元吃痛,送开后的?目光多了?几分清澈,看样子是真的?疼了?。 幼清又咬了?他的?脸颊和耳垂。 城 紧接着便是喉结。 她在此处停留,用唇舌勾勒,喉结滚动,她轻轻含在口中,手也向腰带摸去。 一番折腾,景元出了?薄汗,她也不再泛着凉气,两人都热气腾腾的?,他挨不住,将?她抱在床上,起身去开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就连紫藤都蔫蔫的?,几只雀鸟泡在楼下的?水池里不肯出来,景元见外面并不如屋里凉快,便将?窗户关上了?。 幼清在床上质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被她管束,景元丝毫不觉得憋闷,反而很温顺地回到她身边,躺在她的?膝上说:「热得不想搂抱。」 幼清变出一颗圆滚滚的?水球,它在一旁兜圈子,热量被它吸纳,它则放出凉爽的?水雾,幼清倒在他身上,继续啃咬他的?肌肤,景元自觉难逃此劫,便随她乱啃,吻到锁骨以下,幼清停住动作,景元本以为恶作剧作罢,哪知她变本加厉,唇舌并用,小小的?齿尖刮着皮肤,酥麻痛痒一同?刮来,肌肉本能?地收缩一下,幼清停顿片刻,又吻住那片腹肌。 她躺在他的?腰侧,手也一同?摆弄着,景元最难熬过的?便是如此,他想要?将?她抱回来,幼清却不想离开,搂着他的?腰,用牙齿标记寻觅,尾巴也要?牢牢缠着。 好?像在下身缠了?一条蛇,所?有神经都紧绷无?比。 景元摸摸她的?头髮,幼清抬头,眸中潋滟水光,带着委屈、不舍、担忧,就这么痴痴看着他,景元不禁直起身子,将?她扣到怀里,与她深吻。 并无?规律,更像是挤压研磨,想要?榨取出什么,可除了?短错的?唿吸与丝丝缕缕的?甜,他并不能?掠夺更多。 他并非不担心?,而是不能?展露心?底的?一丝慌乱,找不到、见不到的?彷徨苦闷在此刻一瞬间?爆发出来,即便是习惯与他缠吻的?幼清都有些措手不及,她用指尖推开一段距离,迷离地对望,几乎是同?时的?,相互奔赴,一同?撞在床上,景元的?手烫上背后的?皮肤,幼清蜷起身躯,卧在床上等他。 于是又伸到前?方,不堪一握。 景元吻着她的?脸颊,耳鬓厮磨,用灼热的?气息唤她:「清清。」 幼清迎向他,用龙尾去勾他,缠他,绕他,景元挣不来,顺从地让她绞,好?似他也化成了?蛇,与她缠绕,不眠不休。 吻了?不知多久,他尝的?不止胭脂,似乎她方才咬的?位置,他都原封不动地奉还回去。幼清唿吸发急,用舌尖舔他的?臂膀上隆起的?肌肉,她面颊上隐约有银色的?龙鳞,微微泛着蓝,景元用手拂过,遇着他的?热,那龙鳞便越发明显,像是被他烫出来的?一般,幼清轻哼一声,枕着他的?手臂说:「热。」 景元将?吸热的?水泡拉来,幼清却一把推远,似乎在说:我并不嫌弃这种热。 她的?龙尾上下甩动,啪啪地砸着床铺,景元用手捏捏,龙尾滑熘熘地躲开了?,景元笑着握住,幼清一阵脸热,不过还是准许他摸。 城 玩了?会儿尾巴,她又缠住他的?手腕,仰头亲亲他的?下巴,景元侧头回吻,望了?会,幼清忽而道:「能?不能?别去?」 说到底,还是捨不得。 片刻都不想分开,这一去又是多久?他何时才能?回来? 景元不愿骗她,可军情紧急,战场上瞬息万变,如若总是考虑私情,便会延误正事。 他何尝不想和她始终在一处?但现在… 景元明白将?军为何将?所?有战力保留在罗浮。丰饶联军的?目的?固然是玉阙不假,但计划败露,联军的?下一个目标未必不是罗浮,将?军已秘密告知其余仙舟隐藏行踪,罗浮必须保留主?要?战力。 第186页 将?军、剑首、龙尊,以及…天外剑客。 她不能?离开罗浮,更要?面临未知的?危险,景元张张口,最终还是道:「时局动盪,罗浮或许也不能?倖免,与丰饶民大战中,仙舟损失惨痛,你的?飞船因仙舟而坠毁,我在想…」 「你想让我临阵退缩?」幼清瞬间?炸毛,她坐起来,气愤道,「你是这样看我的??」 「幼清,你并非仙舟之民。」 「但我加入了?联盟,倘若我临阵脱逃,如何对得起将?军的?信赖?」 听到这,景元释然一笑,他拍拍她的?肩,将?她搂到怀里,安抚道:「我怎会那样想你。当我吃了?迷药,一时动了?私心?。」 幼清闷声问他:「你也会有私心?么?」 「当然,我的?心?中,一半都是私心?。」景元贴着她的?额头说,「如若可以,我想仙舟百姓人人安居乐业,不受战争之苦,更希望战友、部下、前?辈都不必参战,我们六人日日饮酒、比武,长?长?久久…」 这就是他的?私心?。 幼清垂眸,片刻后,她抬头,望着他说:「那你在哪里?你说的?私心?,都是为了?大家?,你呢?」 景元笑道:「我的?话…就是和清清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她听过他许多温软情话,在耳畔盪开涟漪,弄得她又热又燥。可没有哪句,像今日般郑重,却被他以玩笑的?语气说出来,消解了?其中的?沉重。 幼清抿唇,她眉头轻锁,眼底酸涩,轻声回道:「我们会的?。」 幼清蹭着他的?下巴说:「我们会在一起,不论你去哪里,我都会等你。」 「总是叫你等我,岂不是很不公平?」景元亲亲她光洁的?额头,与她说,「若非要?有人来等待,我会等。」 不论她下定何种决心?,要?做到何种地步,他都会陪伴,若不能?陪伴,便在此等候她的?归来。 第87章 工造司得到军令,紧锣密鼓地造起军备,应星更像是被雪藏般,除了高层的几位工正,想要见他一面还得拿着将?军的御令,与应星这位高精尖人才相比,景元的活动就自由多了,腾骁大?手?一挥,给他放了好几天假期,不过次日醒来,他便以有事外出为由离开了家。 得知他又要奔赴玉阙,幼清不大?高兴,但军令如山,她也不能左右腾骁的决断,景元走后,幼清便回到鳞渊境,丹枫正在晨起梳洗,侍女们为他挑选衣物、梳理长发,幼清来后,弘月一个健步冲来,一下便扑到她?的怀里,幼清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好像长高了不少。」 丹枫合眼问:「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幼清接过发梳,握着他的黑髮梳理?,头上并无配饰,丹枫的黑髮披散,闲适洒脱,也隐约有些?倦容,幼清屏退侍女,也把弘月抱了出去?,等?屋里无人,她才将手搭在他的腕上,垂眸听着。 并无内伤,但心律不齐,更无规律,唿吸也有些?急促,幼清看?他睁不开眼睛的模样?,嘆道:「这几日休息得如何?」 「尚可。」 丹枫抬起眼眸,水蓝的幽光淡淡扫过,他拾起髮饰,将?头髮捋到脑后,幼清给他挽发,随后按着他的肩,轻轻捏着。 「我瞧着也没什么大?问题,但你应当好好休养,最近没什么事,便在家打坐调理?吧,我会在这帮你护法…」 丹枫摇头,「不必。」 「这时候还不仰仗我,那我岂不是很没用?」 丹枫摇头,「并无此意。」城 幼清晃着他的肩膀,笑道:「不然这两日也无事,我借你些?仙气,帮你调理?身体,等?你好些?了,我和白?珩还要仰赖你请客呢。」 丹枫轻笑,轻拍她?放在肩头的手?。 见他态度松动,幼清立即给他渡去?真气,丹枫调理?的办法与修行大?差不差,幼清稍加指导便能调成同一步调。 一个轮转结束,丹枫唿出一口浊气,身上果然轻松不少?,幼清没有急于求成,见他身子舒服了,便停止输送,坐在他旁边问:「歇一会儿,我去?把弘月抱来?」 好像她?是个小玩意,专门?给他俩解闷的。 丹枫笑着摇头,抬手?拍拍她?的发顶,幼清倒在他的膝上,想起景元过几日要离开,一时欲言又止,她?摆弄着丹枫的龙尾和发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丹枫便问:「怎么了?」 「唉…应星被关禁闭了。也不知要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超级机械,估摸着这几日是见不到了。」 幼清这样?说着,就看?到丹枫的右手?腕多了一副腕甲,她?用双手?抓来,左右端详着,「从前不曾见过,模样?精巧,是从哪得来的?」 「应星所赠。」 幼清「哇」了声,调侃道:「还以为送你长枪已是情分,没想到你们关系这样?好。」 丹枫点点她?的额头,平静道:「友人之交,有何惊讶?」 「我看?着倒像是他觉得抱歉,又很感谢你呢。」幼清抱着他的手?腕说,「唯有应星敢下狠手?,你的伤口若是再延误下去?,可要酿成大?祸的,他对此还是很介怀吗?」 介怀?不。丹枫本以为他的意思是两不相欠,但望着这枚腕甲,反而能感觉出应星的复杂心境。 第187页 感激?亏欠?歉疚?到最后,成了一种认可,幼稚地盖上了友情徽章。 丹枫没有解释,更不曾将?悬崖一幕透露给他人,他揉揉幼清的发顶,幼清眯着眼睛,唿噜唿噜地享受着,在他这撒泼打滚半天,又逗了会儿弘月,玉兆才传来景元的消息。 他只发了个定位,催她?快来。 幼清眨眨眼,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是他的邀约,幼清还是放下弘月,刚一撂下,弘月便露出委屈的神色,抓着丹枫的衣摆看?她?,幼清一时有些?惭愧,违心哄骗道:「姐姐有事,待有空了再来瞧你。」 说着又掏出不少?零食,弘月已经长大?了不少?,早就不吃骗小孩这一套了,幼清求助般看?向丹枫,他托起莲花,把弘月裹在里面?,称不上是哄,更没有言语安慰,就是盖住她?的眼睛,弘月性子安静乖巧,也不曾哭闹,被丹枫盖住后,纵然委屈,可还是乖乖坐好,不再讲话了。 幼清隔着花苞拍拍她?的脑袋,手?伸进来,给她?送了不少?会发光的糖果,弘月好奇心起,抓着塞进嘴里,趁着她?吃得来劲,幼清赶紧撤退,匆匆和丹枫挥挥手?便就此别过了。 * 景元发的位置在流云渡,幼清还以为他这就要走了,可人一落地,便看?到景元穿着常服,背着手?等?她?,幼清走近,他又神秘兮兮地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说:「可是一个人来的?」 「当然,我还带着后援不成?」 景元一笑,将?手?放在一旁的黑布上,幼清这才瞧见旁边还有东西,景元道:「要不要掀开瞧瞧?」 幼清心里打鼓,隐约猜到是什么,可真当她?揭开黑布,里面?的飞船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流线型设计,纯黑色的漆面?,一瞧便是最新款的飞行器,高级感扑面?而来。 这架飞船比她?之前的要大?上一圈,但贵在能够收缩摺叠,可大?可小,景元帮她?打开机舱门?,幼清迈进去?,里面?的布局几乎与之前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便是多了一处休息的卧房,墙上的零食、工具塞得满满当当,驾驶舱的贴膜还在,好几本飞行手?册与维修手?册就已放在能够随手?拿到的凹槽,幼清在里面?转了一圈,又飞到会客的机舱,这里的墙面?做了一整套收纳的橱柜,最显眼的位置还放了一张能够张贴装订的收纳板,景元已经「自作主张」地将?他们几人的合照钉在了最中间。 「怎么样??摆放的位置合你心意么?」 幼清用力点头,景元又撩开休息室的窗帘,里面?有一张摺叠床,橱柜均已布置好,幼清打开柜门?,里面?还有不少?便于旅行的衣物,还有几件休闲的裙装。 幼清拉开床铺,床品移动填充,躺上去?软绵绵的,更有好几个猫咪玩偶将?她?包围,幼清倒在上面?张开手?臂,景元点点一旁的按钮,上方的遮盖徐徐展开,外面?的景色映入眼帘,正是她?想要的观景天窗。 每一处都符合她?的心意。 幼清欢喜极了,当即决定要开着新飞船带他出去?兜一圈,两个人一同撕开保护膜,幼清一键启动,映入眼帘的便是她?熟悉的语言与系统,幼清稍加学习便点击启动,这飞船起步极快,后坐力更强,景元的座位尚未来得及固定,一下便飞出去?老远,还好他及时止损,赶紧挪回驾驶舱,再回头时,罗浮已成了漂泊宇宙的小小孤舟,幼清打开玉兆,连上公司的信息网络后,幼清找到一个坐标,直奔目的地而去?。 飞行速度提升了一个档次,不出半个时辰,幼清便找到了那处光景。 这是一颗坍塌的恆星,正在吞噬周围的星球。 「这或许只是残存的幻影,也有可能是从几亿光年外折射而来的光。」幼清停止飞行,望着前方道,「就像星海中的一处洼地,行星漩涡般流淌进去?,折射最后的光芒,然后重?生。」 「只不过这个过程太过漫长,不成想到现在还没有结束消亡的进程。」幼清无奈一笑,「不过流淌的星星好像海岸的藻类,还是很漂亮的。」 眼前的光景确实十分壮阔。 景元陪她?回到休息室,隔着天窗,静静看?向那走向死亡的河。 他揽着幼清的肩,一手?枕在脑后,目光深远。 幼清却收回视线,看?着碎金般光影下的他。 仙舟天人长寿不老,景元的面?容也不再变化?,脱去?初见时迷茫灵动的稚气,幼清忽然意识到了他沉沉心思,已经积淀于心,再也不会随意展露了。 她?用手?指划过他高挺的鼻樑,景元挑眉,转过来看?她?,笑问:「不是来看?景?」 「看?过了,都腻了。」 「星河尚且流转,瞧我久了,岂不是会更腻?」 「才不会腻。」幼清捏捏他的唇尖,哼道,「谁叫你生得这样?好。」 「待得了空闲,我去?看?望爹娘,为我这副模样?,也要和他们说声谢谢。」 幼清一笑,撑起身子,用手?轻抚他的脸颊,景元半眯双眸,好似在享受她?的爱抚。幼清的手?勾到他枕住的髮带,顺手?撩开,景元顺着她?的力道抬头,幼清抽出这条精緻的髮饰,端详过后,又放在唇边亲了亲。 景元凝望着她?,伸手?握住她?的一缕青丝,轻柔摩挲,幼清道:「要不要给你做两件衣裳?」 第188页 景元原来也是官家大?少?爷,不愁吃穿,他少?年失怙,又长期浸在军营,没了母亲的关爱,景元的穿着明?显随意许多,衣物也始终穿着那两件,也不知是他怀念母亲的温暖,还是他对自己疏于照料,总之,景元自父母走后便鲜少?为自己添置什么了。 听她?如此说,景元摇头,笑道:「仙舟贸易往来畅通,什么都买得到。」 景元并非是不会照顾人,而是… 他不爱照顾自己。城 幼清轻嘆,抚着他的脸说:「若我不疼你,还有谁疼呢?」 景元微怔,继而一笑,温和道:「好,等?你疼我。」 平时俏皮话不少?讲,两句就能将?她?逗笑,这次幼清却平添两分愁容,她?想问将?军的决断,毕竟他看?起来话中有几分保留,但景元不说的,她?不能追问,会让他为难。 指尖勾住他软而蓬松的发,滑到脸上,落在唇间。幼清俯身贴贴,景元撩开发丝,轻轻回吻,她?不知该如何开口问,最终成了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不会有事的,对吧?」 他摇摇头,安慰:「不会。」 幼清嘆了一声,躺在他身侧,眺望迢迢银河,好似在自言自语,「这世上诸法,都像这流淌的河,轮转不息,死死生生。我此前的日子太过自得自满,总是领悟不到这些?道理?,可当我觉得我已参透时,我才明?白?,无论多久,还是无法大?彻大?悟。」 「仙人长寿,长寿何为?」幼清问他,「景元…你可知道答案了?」 他握着她?的手?掌,似在思索,半晌之后,他忽然抬起身子,用手?将?她?拢到唇前,长驱直入,唇齿交缠间,他唿出热气,让她?口舌发干,堪堪接住他的话语。 他说,只在此间。 安慰的话终究只是安慰,景元并不知未来将?会如何,更不知这漫长寿数的终焉,既然如此,何必再思索将?来? 就要现在,短暂的…和她?亲昵的片刻欢愉。 像吞了酒般迷濛沉醉,幼清拉扯着他的腰带,其上的玉饰应声而落,坠在腹间,幼清被冷得一个激灵,那些?配饰便被他匆匆扫开,换来的是他温热的皮肤。 托着脸颊,她?无处可躲,只好放任他攻池掠地,幼清忙在双手?,胡乱地去?剥他,扯出一片月白?的冷色,景元的膝盖抵着她?,幼清的龙尾试探去?缠,他又放松双腿,让她?得了间隙。 逼仄的环境、窄小的床铺,就连空气中都瀰漫着一股崭新且无情的机械与木香,将?他们不断挤向彼此。幼清贪取熟悉的气味,便在他的颈肩寻觅,有几次止于礼的位置,幼清本能去?看?,又被他掰回原位。 一个探寻,一个默许。 他已经给不了别的安慰,话语、礼物、亲吻,都不足以令她?心安。既然如此…那这样?呢?完全的沉沦…让她?不再胡乱思索,只享受此时此刻。 幼清的眼中分明?写着想得到,景元试着给予,她?顿时握紧他的手?臂,留下一片月牙的印痕。 不像疏解,更像是宣洩。想要倾吐得太多,反而不知该如何倾诉,一时间,所有忧愁、焦躁、相思、怜惜…胡乱被杵进舀中,也绞不出一副良药。 龙尾紧紧绕在他的腿上腰上,过了一阵,又像绳索般松散开来,懒懒地垂在彼此身上。 幼清贴着他的肩头,眼中半盈着水光,她?抹在眼前的肌肤,景元侧头轻吻,低声道:「回去??」 她?「嗯」了声,待回到罗浮,幼清被他牵着拉着,飘一般地跟回长乐天,歌声糜软,开着窗,远远都能听到。 他将?她?按在床上,撩开衣摆。 热气蒸腾,幼清的脸颊显出龙鳞,她?牢牢抓着他的衣物,低声轻哼着「热」,景元亲亲她?的鼻尖,并不解热,反而令她?更加眩晕。城 称不上痛,酥麻、燥热,昏昏沉沉的,坐船般起伏,非要说,有些?像坐在龟壳上盪鞦韆,啊…还是在热汤里摇盪。 他不曾说什么,两人都闷着声音,只有她?偶尔发出一些?响动,令他节奏错乱。此前亲过,搂过,也没什么可躲藏羞涩的,景元直着身子瞧她?,幼清半眯着眼睛,只觉得他背对月亮,投下好大?一片阴影,凉丝丝的,分明?不热了,她?却要伸手?将?他抱回。 唯有搂着他的肩,贴在他的脖颈与脸颊,才足够满足。 在最终时刻,他贴在她?的耳畔,如嘆息般叫她?,不知是清清还是卿卿,总之粘稠腻人,烫得她?耳廓滚热,更别说还跟着他的含吻舔舐。 幼清昏了几次,都被他叫醒,比小龙都要缠人。 大?概是消停了,幼清缓缓唿吸,枕在他的肩上,龙尾轻轻刮着他的腿,直到每片鳞都染上他的体温。 景元握住她?的尾巴,幼清轻颤,咬住他的皮肤,龙尾滑在手?心,他上下摩挲,她?伸手?去?夺也不给,平时为防受伤,龙鳞上并无知觉触觉,只是做工具用,可行事时不是如此,龙尾自有作用,她?天然懂得如何去?享乐,一旦失了主导,沦为玩物,敏感的龙尾就会变成她?的弱点,幼清想把尾巴缩回去?,景元一手?搂住她?的腰肢,断绝后路,她?唿吸加急,仰头看?他,一吻落下,便这样?侧躺着弄,幼清很快便缴械投降,尾巴一圈一圈地绕在他的腕上,去?蹭他的肌肉和腕骨。 第189页 昏睡了半晌,幼清再睁开眼,就见他半敞着胸怀,在一旁洗帕子,一身湿漉漉的水汽。 察觉帕子擦的是她?,幼清抱住尾巴,蜷成一团,见他还在洗,便伸腿踢了踢他的背,景元扭头,看?她?如此,便放下帕子,洁净双手?,躺在干净的床铺上,搂着她?问:「难受么?」 也不知是他精力充沛,还是憋了太久,里里外外搞了七八次,幼清这性淫的龙族都甘拜下风。 景元用手?拨着她?的耳朵尖,看?她?牢牢抱着尾巴,生怕他碰的模样?,景元一笑,没再逗她?,而是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她?像个龙蛋,圆滚滚地蜷着,景元本不想如此,总是克制着,也是为了他日礼成再行此事,可最终难抵诱惑,稀里煳涂地做了。 怕她?难受,景元顶着羞涩,每寸都擦拭彻底,还为她?捏了捏脚趾,听闻如此能缓解疲惫,不过看?她?的模样?,应当还是累的。 事已至此,再多狡辩都没了意义,景元给她?道歉,幼清不大?领情,仍团着自己,景元摸摸她?的手?臂,她?顺势搂住他,见她?放松下来,景元又揉揉她?的腰,估计还在酸痛,被按了两下后,幼清便舒展腰肢,乖顺地贴在他的怀中了。 忙着布置她?的飞船,景元一日都不曾得闲,方才还趁着她?睡着,偷吃了几块点心,如今飢肠辘辘,幼清本想靠着他睡下,就听到咕噜一声响动。 景元摸摸头髮,沖她?呵笑一声,幼清想到他这一天都不曾吃过东西,便直起身子,拉着他的腰带说:「饿啦?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她?从床上起身,月光化?作衣裙,挂在她?的单薄的肩上,景元握住她?的手?,与她?到了厨房,幼清摆出食材,拢了拢头髮,景元自身后抱住她?的腰,唇在她?的发顶耳边磨蹭,幼清用手?肘顶顶他的胸口,反而被他挤得更紧了。 做了些?简单的面?食,再加上家常的浇头,景元狼吞虎咽吃着,看?来已是饿极。她?本想瞧着他吃,可坐着别扭,只好站在旁边,景元见状,一手?把她?搂过来,手?搭在她?的腰上揉捏,也不妨碍他吃饭。 等?他吃饱,幼清还擦了擦他的唇角,路过他们外头的花园,桃树结实,景元随手?摘了一颗,清洗过后便放在她?的唇边。 幼清咬下一小口,剩下的都被他吃进了肚子。 各种意义上的吃饱喝足,景元才露出点少?年人的畅快模样?,坐在床上逗猫般闹她?,幼清念叨着困了,景元本在用指背压着她?的小腹,上下刮弄,听她?如此说,便换成掌心,为她?烫着肚子。 小龙尾巴并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等?他靠过来,又巴巴地去?缠他,再加上幼清的两条腿,的亏他正躺着,若是在走路,得被她?结结实实绊一跤。 玩也玩累了,幼清哈欠连天,不准他再玩闹,景元便躺好,让她?攀岩般缠绕在身上,她?立即缠得紧紧的,任他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了。 第88章 次日清晨,因未关窗,日光笔直射入,幼清眯着眼睛,勾勾手指便?能关窗拉帘,然后又懒懒地融回床铺。 他睡得浅,听到一点动静便会甦醒,抬眼瞧瞧,并无事端,唯有她方才拱了一下,让彼此远离,景元又?往前蹭了蹭,直到将她的背紧实包裹。 似乎是感受到什么,景元睁开眼,微微松开了她。 清晨时?,总会有些不好让她见到的困扰,每次都是藏起来?处理,这次…他反而?不太确认究竟是因为她,还是平常的现象。 因为?察觉他在身后,幼清还是往后蹭了下,这一蹭不要紧,景元后背紧绷,僵在原地。 过了会儿,幼清只觉得身上?发热,手向后探去,摸到他的腿,幼清顿时?缩起指尖,龙尾本能地将他缠绕。 他的手滑过来?,幼清蜷起膝盖,似乎是抗拒他的到来?,动作反而?将他压得无法逃离。幼清用手去探,稍稍睁开眼,又?被?弄得皱眉合眼,闷哼起来?。 白日宣淫,实在有辱斯文?。 幼清拉拉薄被?,盖住发烫得肩头,脸也?藏在手背里,演技拙劣地装睡,景元咬住她的肩肉,幼清轻哼一声,想要把?他拍开,但两人的手还缠着,另只手又?不得劲,转也?转不过去,只得作罢。 两只手盖在一处,偶尔上?下交替,更像是他在指导,幼清不知他为?何懂得这样多磨人的招数,只知殊途同归,玩了一会儿便?又?换成昨夜的… 还好在她跌到床下前他搂住了她的腰。 早晨受了这一遭,幼清彻底起不来?了,她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看他起床穿衣,擦拭也?不牴触了。都是无所事事之人,再加上?有人赖床,那个勤奋的也?得回?到床上?。 以前休假,幼清会靠在他怀里与他读书,两人下棋、做家务都能玩得不亦乐乎,如今都不如新学的有趣,见她趴着,景元便?撩开薄被?,幼清顿时?一惊,还未制止,人便?靠近了。 他托起她的腰,弓着腰承了会儿,幼清转身想要亲他,于是又?改为?对面而?坐,幼清压着他的肩头,含吻不止,他不曾动弹,但会刻意后躲,幼清追一下便?动一下,不等他逗,幼清也?会自行取乐,景元索性躺下,好整以暇地瞧她,幼清起初用手撑着,后来?又?用龙尾垫着,最后得了趣味,软绵绵地瘫回?他的身上?,腿和他的缠在一处,景元亲亲她的耳尖,用虎牙磨了磨,幼清捂住耳朵,景元便?去亲她的手。 第190页 怎么亲也?亲不够。 赖床一阵,幼清伸了个懒腰,四肢和尾巴将他捆得紧实,景元唯一能活动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腰,幼清甩甩龙尾,哼唧着蹭他,景元问?:「饿不饿?我去做些吃的?」 幼清前几日仙气亏空,又?贪杯醉酒,哭了一片湖出来?,她成仙后,肉身飞升,整个人都是一捧无形之水,净水流失,幼清正缺真气吸纳,和他在一起,稍稍念两句双修心法就能抵过一年的闭关运气,怪不得爹娘成法力精进神速,内修之法也?不是他们口中的洪水勐兽嘛… 幼清最近只喝过清水,很少吃东西,景元还以为?她是累得没了胃口,却不知幼清正在调理身体,不能沾染俗物污了仙体,听他的提议,幼清仍是摇头,黏着他说:「我不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两人都是想为?对方做点什么,推来?推去,还是景元拗不过,同意她去做饭。 幼清从床上?坐起身,墨发披散,仿若云雾。她捋捋髮丝,景元伸手为?她别在耳后,她抿唇一笑,一下扑到他身上?,缠着他说:「抱我去…」 挨不住撒娇,景元把?她抱起来?,几只云雀衔来?花瓣,转瞬便?成了一条紫藤色的衣裙,等到景元将她放下,帮她挽发时?,云雀又?衔来?一根花枝,穿过乌髮,温婉可人。 为?奖赏它们的体贴,幼清分出几朵仙力凝结的花,几只小鸟抢着吃里面的花蜜,幼清笑着摸摸它们,又?低头看着案板和所剩无几的食材,问?他:「要吃什么?要不要再买些回?来??」 「你?若不吃,这些便?足够。」景元搂着她摇晃,「怎么没胃口?是不是受了伤?」 「哪有。辟谷有助修行,我得恢復元气,以备不时?之需呀。」 「不是说辟谷的时?候饿得两眼发昏,做梦都在啃鱼吃。」 「那都是多少年前了!」幼清脸红道,「以我如今修为?,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事,那时?候还小嘛…」 景元亲亲她的脸颊,又?问?:「若说俗物…饮茶也?不行?」 幼清摇头,「喝些水就足够了。不知罗浮有没有名泉名湖,去哪里泡一会儿也?好。」 「鳞渊境的海不好么?」 「我虽然出身东海,可海水广袤,存不住真气的。」幼清手里摆弄着食材,嘴中还不忘耐心给他科普,「若是有灵气的山泉是最好的,吸收天地灵气,有助修行,大了就容易散气。」 景元听了半天,还是落在她为?何需要修行上?,「头一次听你?说这些,当?真无事?」 「真的。」幼清搅拌料汁,想了想,还是嘆道,「有些星球没有能为?我所用的灵力,如果在那里散尽仙力,确实有些棘手,所以我回?来?后想要好好休养,保持最好的状态。即便?没有灵力可以吸食,我的干坤袋里还有不少贮存灵力的仙器,够我用一辈子了。」 景元亲亲她的侧脸,低声问?:「我原以为?你?无所不能,若哪次散尽仙气,你?也?没有时?间修养…」 「那就太小瞧我了吧?还没有人能将我逼到来?不及调息,即便?是有,我还能逃跑呢!」幼清甩甩尾巴,不好意思道,「我有能瞬间移动的法术,更有不少仙器,更何况,即便?我肉身破损,魂飞魄散,我也?不会死。仙门有我的司位,天君庇护我的灵识,若我死于非命,会在仙门復生的。算是位及天君的特权吧。」 说到这,景元终于松了口气。她有这样多的后路,他的担心也?稍显多余了。 幼清为?他烹调食材,景元打着下手,不需要他的时?候,他便?在她身后拢着她,起初只是亲吻,慢慢又?加上?温柔爱抚,幼清撑着案台,情浓时?,还引诱般向后蹭着。 锅里咕咚咕咚煮着食材,盖住一对爱侣的亲昵,景元咬着她的耳朵,唇舌刮过,声音过了电般令她颤抖战慄,头一次站着,他还要事无巨细地问?她行不行,好不好,他又?盼望着她说什么呢?只能「嗯嗯啊啊」地乱回?一气。 景元本不重欲,事后总会反思,可瞧见她靠在胸口,尾巴一甩一甩的模样,景元便?觉得,只是因为?太喜欢,才失了克制。 想每时?每刻都抱着她。 亲密过后,幼清两手松松地缠着他的腰,眯着眼靠在他身上?,一副餮足吃饱的模样,景元用手背去蹭她的脸颊,幼清撅嘴亲了一口,他又?摸摸她的脑袋,将她搂紧,轻轻摇晃着,还是锅实在遭不住,食材和汤汁都气得冒了出来?,幼清赶紧抬起砂锅,把?里面的食材一一盛出,食物固然色美?味足,但幼清食慾不佳,托腮看着他吃就足够了。 景元吃了一碗饭菜,立即帮她物色方才提到的「灵泉」,仙舟毕竟是一艘大船,人杰地灵的地方太少,景元搜罗半天才打听到一处景色,也?不知能不能泡澡。 幼清早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还在挑选给他缝衣服的布料,景元一把?将她夹在身侧,开着星槎便?到了那处山泉,只见山石低矮,一看便?是人造的景致,不过受丰饶力量的影响,自有一番自然韵味,幼清没想这般麻烦,不过既然来?了,便?试了试。 她用手拨动泉水,点头道:「也?好,足有几百年光景,贮存了不少灵力。」 景元坐在岸边,幼清扶着他的肩膀向下,景元两手搀扶,水里湿滑,都是青苔,幼清一下便?踩到了低。 第191页 她抬起脑袋,想找个舒服的位置,结果一眼就瞧见景元旁边戳了个牌子。 「禁止游泳,违者罚款5000」 景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瞧见这个牌子,他把?外衣盖在上?面,笑着说:「若对你?有用,我去找地衡司包年。」 幼清噗嗤一笑,趴在岸边瞧他,「好歹也?是云骑骁卫,怎不以身作则?」 「没人看到,便?不必作则。」 这里地处偏僻,又?有这么机灵的云骑小哥给她放风,当?然随她放心去泡了。 幼清还没有在谁的陪伴下闭关打坐过呢。 最扰乱俗心的人就坐在身后,幼清调息几次都因想着他破功了。 她掀起眼皮,幽怨地看他,景元看看身后,又?瞧瞧她,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幼清伸出手,景元以为?她冷了,立即张开手臂想要把?她拉上?来?,哪知小龙使坏,一把?将他拉入水中,景元抹了一把?脸,撑着石岸,无奈地望着她,声调温柔,「这样将我拉下水,谁给你?望风?」 一时?云雾瀰漫,只有她的面容还算清晰,幼清拉着他的衣领,嗫嚅道:「你?忘了,我是仙人…」 说着,唇瓣软而?凉,轻轻贴在他的唇畔。 景元哑声问?:「不会扰你?清修?」 「我又?不修无情道,不是非要清心寡欲的。」幼清吻着他,细细说道,「我们龙族,也?信奉双修心法…」城 景元求知若渴,「何谓双修?」 「就是…」幼清抿唇,手绞着他浸在水里的腰带,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景元替她说了出来?,「就是…用我也?能滋补?」 幼清一霎涨红了脸。 她的龙尾勾着脚踝,痒得很,景元最喜欢顺水推舟,做成人之美?,见她默认,他便?解开衣物,靠在岸上?,一副任君採摘的模样,幼清游到他身侧,将他缠绕,水面翻动,是她银色的龙尾,在水中游动潜伏,直到将他们紧紧相连。 景元虽是人,不过他身上?有星神的赐福,不至于像凡间男子那样一身浊气,还是能吃到几分好料的,再加上?心心相惜,修炼于她而?言事半功倍,对于景元来?说,也?能强身健体,百利无害。 即便?没有这些目的,她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缠绵亲昵,紧密相连。幼清此前还觉得此事污浊,又?脏又?腥,那些求子心切的夫妻更是没几分享受,现在她可是明白为?何爹娘总是藏在屋子里不出来?,爹爹又?为?何喜欢用尾巴和身子缠着阿娘了… 要不是因为?她是女?子,形态又?小,不方便?行事,不然她肯定要化形将他里三圈外三圈缠得牢牢的,像爹爹缠着娘那样搞他。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景元见她笑得有些坏,还捏了捏她的脸颊。幼清从幻梦中醒悟,脸红地钻进他的怀抱,泉水微凉的她半藏在水中,只留下眼睛和鼻尖,手指也?在水下圈弄打转,景元以为?她还没吃足,便?将她押在岸上?,深深浅浅地忙着,幼清趴在石头上?,憋着唿吸,不知过了多久,景元事毕,想摸帕子给她擦擦,结果衣服都随水飘走,更别说小小的手帕了。 景元伸手在水里摸自己的财产,幼清懒懒抬手,袍子、里衣、褂子里的零碎、衣饰都飞了出来?,干爽地叠在岸上?。 景元拿起软帕,把?她搂在怀里擦,别看他总是从容不迫,擦拭时?,他的耳朵会热,红彤彤的,幼清一口咬住,唇齿研磨,舌头在他的耳廓颳了一圈,景元「哎」了声,也?没能阻止她嚼他的耳朵。 嬉闹半晌,景元摸到底下的石头,坐在上?面,幼清则坐在他的腿上?,吮着他的拇指,景元撑着下巴,怜爱宠溺地瞧着,还逗她说:「这样也?有助修行?」 幼清点点头,景元继续追问?:「啖肉食骨呢?」 幼清立刻吐出他的指尖,扭着眉毛说:「胡说什么?才不要吃你?的肉和骨头,我又?不是妖魔。」 景元却在想,若这样能对她好,分出去几两肉也?无妨。毕竟…她什么都不缺,他能给予的太少。 大概是吓到她了,幼清不再吮他的指头,乖乖贴在他怀里玩他的头髮,景元轻吻她的额头,水雾瀰漫,泉水也?成了银白色,幼清的龙尾仿佛自有意识,在水中游动起伏,看着也?有半人宽了。 景元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她粗壮结实的大尾巴。 「现在散着仙气,龙身就大了。」幼清为?他解释,「我的龙身本来?很小,但不加束缚就会大得吓人。」城 听她的意思,变大不好掌控,比起这样,还不如不显威武。 景元拍拍她的大尾巴,调理好后,幼清的尾巴又?成了黏人的一条,把?他的大腿牢牢圈住,尾巴还要打他的脚踝。 有他陪着,幼清倍感安心,这么吸食消化,居然遁入梦境,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景元低头瞧瞧,幼清半张脸埋在水里,唿噜唿噜地吐着泡泡,怕她溺水,景元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不过他属实多虑,幼清是生在海里的龙,就像鱼不会淹死,幼清也?不会溺水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仙气太盛的缘故,景元补过了头,鼻血滚出,好不容易止住血,又?热得像是发了高烧,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没有幼清给他调息,他一个外行人,只能强忍不适,等她睡醒后,景元的脸已经红成柿子,幼清赶紧为?他降温,两个人搀扶出水,又?互相扶持,回?了家中。 第192页 *城 罗浮仍在新航线上?全力前行,天气热得惊人。家家户户都开始抢购工造司的纳凉设备,买不到的就在公司下单,却因为?无法确定坐标而?哭天抢地。 幼清的灵力补过了头,便?协同丹枫为?罗浮降水,算是解了暑热。 可怜景元,本就怕热,一天汗水涔涔,贴着衣服难受得要命,又?因为?吃多补品,整整烧了两日,想带幼清出去玩耍的心都死了,一直藏在家里躺尸。 幼清想给他降温,餵了不少清热的草药,收效甚微。想要注入仙力,可一想到用仙法帮助,反而?可能加重病情,便?收起想法,急得在他身边打转。 物理降温不成,药物降温也?没用,幼清只好教?他心法,帮他调息,可景元没半点修仙基础,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再聪明的脑袋烧到三十八度也?会迟钝,幼清看效果不佳,坐在一旁思索对策,看他热得发汗,便?拉上?窗帘,给他解了衣物。 一脱不要紧,幼清赶紧捂住嘴巴,又?捂住眼睛。景元拿衣物盖住,脸颊泛红,幼清灵机一闪,推搡他道:「我有办法了!」 「嗯?」 办法就是… 幼清骑马,被?烫了完全。 水龙本就体温偏低,他身体一切正常时?,幼清就觉得热,这下便?是滚烫了,本想着「悬壶救人」,可一上?去,自己成了求饶的那个。 景元这几日过得如在云端,仿佛梦境般飘飘然,又?因为?丧失理智,没了节制,哪里都留下了印子,此前在军中,弟兄们喝多了后说的荤段子、疼女?人的手段从记忆之底一股脑地冒出来?,哪怕并不是他刻意去记,更不曾参与这些,可一个正常的青年,怎么不思春,不靠这些,又?该从哪里得到这些知识?等轮到他做这些时?,只能试着去用,见她喜欢便?继续,不喜欢就立刻停止。 以往话本里神女?引诱君王合。欢、女?妖吸食书生阳气的情节一一具象化,只想抱着怀里的人,吻她的皮肤,把?她锁在身上?,怕巫山梦断,神女?消散。 也?不知这样的快乐持续了多久,等他完全甦醒时?,天色昏沉,雨后的微风吹着纱帘,颠倒梦幻,他收回?视线,去看怀里的人,幼清的身上?星星点点的红,令他喉咙发紧,好在她含着笑意,尾巴敲着床铺,睡得香甜。 再看看他自己,身上?的痕迹也?不逞多让,甚至更「兇残」,齿痕、指甲的划痕、还有她龙尾勒出的红印…… 景元揉揉睡迷了的眼睛,点开玉兆,一看到时?间,已经是假期的尾巴,再过一日他便?要启程了。 本来?定好了每日都陪她玩什么,给她买什么礼物,他还想亲手给她做个装饰摆设,让她能放在家里或者飞船上?,现在好了,材料都没买,也?来?不及做了。 比起此前周密的计划,这样糜烂、荒唐的享乐显然是意料之外的特别状况。 景元嘆了口气,关闭玉兆,刚想起身梳洗,幼清便?牢牢抱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扯回?床上?。 她嘟囔:「你?去哪呀…」 软得他心底化成一片。 「哪也?不去。」景元在她额头轻吻,低声哄着,「就在这里,陪着清清。」 幼清这才露出笑容,缠着他问?:「你?饿了吗?」 景元这才想起来?饿。 听到他肚子咕噜一声,幼清抬起脑袋,眼睛却困得睁不开,「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她嘴里这么说,身子却软若无骨,水一般瘫下去了。 看她懒成这幅模样,景元无奈地掖好她的被?角,起身觅食,知道他去吃东西,幼清终于没再制止,毕竟她双腿发麻,腰肢酸痛,实在是不想站起来?了。 第89章 听说只有一天相伴的时间后?,幼清脸上懒洋洋的闲适姿态顿时褪去,成了一种患得患失的落寞,景元本想趁着自己还在罗浮的时间,把飞船上?需要添置的东西给她补全,可幼清不想出门,他只好?靠在她身旁,看她静静缝补着东西。 雀鸟们很通人性,幼清在这里缝制衣物,它?们也会帮忙抻着布料丝线,幼清的动作利索,一会儿便做出一套衣服。 赤白二色最为合适,不过考虑到他是去打仗的,便做了一身符合云骑装束的天蓝衣衫,还?有一套白色的交领衣袍,方便披甲。 景元想要伸手帮忙,都被小?鸟们抢了功劳,只能在这干瞪着眼?,两?双手去摸幼清,她做得认真,怎么挠她都不动如山。 这下不像他的新妇,而是像他的阿娘了。 景元将头抵在她的肩上?,故作轻松道:「怎么这般严肃?事情进?展顺利,不出半月就能回来。」 其实景元清楚他这次前去,除了善后?,还?有一项更为秘密的任务——保护应星和他的机械。 玉阙突逢劫难,正是需要军备的时候,应星研制的新型对空歼灭机再加上?玉阙的高速玉兆,能够瞬间扫描出靠近仙舟的敌人。丰饶信徒与仙舟不同,他们多依赖长生与**强化,在科技发展上?要远远落后?仙舟,公司信奉存护星神,与丰饶并不对头,一旦被探测到行踪,再进?行大规模地集火,能够占领先导性优势。 腾骁与玉阙合作,也是为了将新型玉兆尽快带回罗浮,这样?一来,景元不会离开太久,毕竟仙舟还?需要他的支援。 第193页 幼清对此并不知情,在她的心?里,每次他离去,没准就要一年半载,看她这样?耷拉着眼?睛,忧心?忡忡的模样?,景元既心?疼,又觉出几分?满足。谁不希望心?上?人的心?里满满装着自己呢? 景元勾勾她的嘴唇,幼清随手拍开,语气生硬道:「别打扰我做事。」 他无奈一笑,亲亲她的额角,好?不容易赶制完两?件衣服,幼清拾起来就给他往身上?套,景元配合地穿上?新衣服,幼清捏了捏宽松的边角,做好?记号后?又低头缝了起来,景元问:「是不是要做好?了?」 「嗯。」 「能吃东西了么?云骑的弟兄们说金人巷开了一家?餐馆,味道不错。」 幼清摇摇头,她放下衣服,抱着他说:「今天不想出门了。」 只想和他在一起,哪也不去。 景元拍拍她的脑袋,嘆了口气,幼清从他怀里钻出来,把衣物叠好?,又给他拿了必要的东西,一起叠成包裹,似乎是怕他路上?饿,幼清还?给包裹施了法术,往里面装了不少好?吃的。 瞧她这副模样?,景元直接将人扛了起来,幼清「哎?」了声?,不等她抗议,景元便把她举到了楼下花园,给她斟茶、切水果?、备点心?,捏着她的肩说:「好?了好?了,忙了一上?午,歇会儿。」 幼清扭头抱着他的腰,景元摸摸她的下巴,给几只雀鸟使眼?色,鸟儿得令,飞成一排,绕着幼清唱歌,幼清嗤笑一声?,挥手拍开扰人的小?鸟,景元勾着她的下巴,令她抬头,幼清望向他,就听他说:「若非将军有令,这次就偷偷带你同去了。」 幼清瘪嘴,含咬他的指尖,景元看她还?是没笑,便问:「怎么了?」 「就是…」幼清长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总是提心?吊胆,不知道丰饶联军什么时候就攻打过来…幼清也有些困惑:「为何丰饶民总是缠着仙舟不放呢?是因为记恨仙舟巡猎四方,力除丰饶吗?」 「仙舟上?有药师的神迹,他们多半是为此而来。」 幼清瞭然,「是为了建木?那?将建木连根拔起,他们会不会就放弃了?」 「除了建木,其余仙舟上?也各有赐福神迹。」 「说到底,还?是因为药师。」幼清碾着他的腰带,喃喃道,「如若药师不復存在,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战乱了?」 景元思索片刻,回道:「应是如此,就是不知药师不在后?,仙舟人是否会像持明那?般…」 星神陨落,影响不可估量,云骑中一部分?将士的想法恐怕是从根源上?剷除丰饶,不过也有思虑更深的,可不论持有哪种想法,能不能见到药师都是一个问题,更别说杀死星神了。 幼清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景元用手点点她的鼻尖,她仰着头,欲言又止,最后?都化成一声?嘆息,挨着他说:「我知道了。上?次你回来,手臂受伤…我心?有余悸。」 「我会多加小?心?的。」 想要保护他,保护大家?。幼清的想法十分?单纯,可惜…这同样?是一件难事。 * 分?别之时,幼清还?见到了了应星。一看便是熬夜赶工,整个人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黑雾,眼?底还?有一片乌青。 见了幼清,应星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一脸疲乏地挥手离开了。 等景元过来,瞧见她,便给同行的将士递了个眼?色,众人瞭然,先行上?船,景元则停住脚步,搂住了她的腰。 幼清交代着要好?好?吃饭、注意安全,景元听得认真,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温柔多情,幼清轻轻掐他,景元装作吃痛,夸张地捂住「伤处」,幼清推搡他道:「方才说的都听了吗?」 「听了。都听着呢。」景元捏着她的髮丝,贴在她脸颊上?,压住她鼓起的腮帮,幼清嘟嘴,缩在他怀里跳脚,「可别伤重回来,到时候就叫你疼着,不给你治病了。」 「好?,你说得都好?。」 他拢着她的肩,用手托住她的后?脑,温柔摩挲,「我很快回来。」 幼清忽然想起之前,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着「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清清」。 就像爹娘、师父、师兄师姐承诺过的,可他们都没遵守约定。 谁也没有陪着清清。 修行到了这个地步,隐约能感?觉吉凶,即便腾骁不曾透露,景元对那?日出现的怪异对手闭口不谈,幼清也清楚,仙舟恐怕将要罹难,到时候必将是一场苦战。 万一他一去不回,她该怎么办? 见她捨不得放手,景元握着她的手臂,低声?道:「回来后?,想将我们的事定下来。」 幼清顿时抬起脑袋,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景元轻抚她的脸颊,笑着说:「先去宗堂,拜过父母。之后?…你是喜欢热闹些,还?是安静些?自己在家?时想一想,喜欢什么,等我回来一併操办,如何?等这边无事,再一起回你的家?乡,跪拜你的双亲,怎么样??」 景元见她不讲话?,又试探地靠近,小?心?翼翼地问着:「清清…好?不好??」 幼清抿唇,重重点头,抱着他说:「好?,等你回来,我们就成婚。」 景元舒了口气,在她耳畔说着:「还?以为你不愿意…那?我可要伤心?死了。」 第194页 幼清立即捂住他的嘴巴,皱眉道:「不许乱说。」 「好?好?好?,不说。」 刚想一亲芳泽,就听飞船上?催促的动静,景元一嘆,拂过她的脸颊后?,匆匆离开了。 幼清留在原地,看飞船升起,一瞬便脱离了视线。 镜流她们都不在,大概并不知道景元离开的时间。 送别景元后?,幼清回了家?,小?谛听勤奋地打扫着地面的尘土,幼清关闭谛听,喝了杯茶,便锁上?大门,飞往鳞渊境。 鳞渊境内,卜荀正在清点有战斗能力的持明,组成队伍,准备送去云骑操练,幼清见潜渊阁忙忙碌碌,便没再打扰,转身去了丹枫处。 上?次遭遇重创,丹枫始终没有缓过来,幼清给他诊脉过后?,故技重施,为他输送真气,再进?行调息,诊断过后?,丹枫撑着额头,问她:「许久不见他们了。」 「大家?都在忙,估计有一阵不得相见了。」 话?音刚落,便见弘月端着瓜果?,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幼清笑着接过,小?弘月脆生生地叫了声?:「幼清姐姐。」 她拍拍弘月的额头,靠在丹枫身旁给她剥葡萄,或许是因为丹枫总是冷着一张脸,弘月撒娇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自由随意了,就跪坐在丹枫身边吃着,幼清并不怕丹枫,他用尾巴将她捲起来,她就靠在他的大尾巴上?,无聊的时候还?敢玩他的龙角。 在弘月眼?里,幼清同样?是丹枫座下的一位持明长老,就是不知为什么,其他龙师对丹枫毕恭毕敬,只有幼清能坐在丹枫大人身边,怎么「不守礼节」都不会被侍女责怪。 陪弘月玩了会儿,侍女走进?来要把她抱走,幼清还?没玩够,毕竟丹枫不爱讲话?,逗弄小?孩也比守着这座冰山要有趣,于是向丹枫挤眼?睛,丹枫抬眸,向侍女摆手,侍女只好?放下弘月,弘月走了两?步,趴在幼清膝头,幼清往她嘴里塞零食,丹枫见状,还?低声?警告:「不得贪食。」 弘月赶紧坐好?,不敢再吃了。 幼清为她打抱不平,「小?孩子还?在长身体,干嘛不准她吃?」 现在谁不知道鳞渊境是龙尊大人一人说了算,「顶撞龙尊」可是重罪!但?被顶撞之后?,丹枫只盯了一眼?弘月,弘月揉揉肚子,小?声?说着:「姐姐们说我吃得太多,肚子里积食胀气,才会总是肚子痛,丹枫大人就不准我吃零食了。」 城 「原来如此。」幼清收起好?吃的,自己也不再吃了,「是我错怪龙尊大人了,给您陪个不是。」 丹枫抬抬唇角,瞧了瞧她,带着几分?笑意。 弘月歪着脑袋看他们两?人,想起侍女姐姐在门下偷偷聊过的话?,弘月也很是识时务为俊杰,起身行礼,歪歪扭扭的,嘴里还?在学大人说话?:「不打扰龙尊大人了,弘月告辞。」 怕她在这馋嘴,幼清就放任侍女将孩子拉走了。城 弘月一走,幼清换上?一副愁容,枕在他的膝上?,满腹心?事,丹枫用手背摸摸她的额角,一手托腮,淡淡问着:「在想什么?」 幼清只是嘆气,丹枫便将话?题转向了应星。城 「见过他么?」 「他也在忙,怎的,找他有事?」 没什么正事。 以前两?个人总是在宫内下棋,观海品茶,已成习惯。 幼清笑问:「是不是和我玩没意思,还?得是应星合你心?意?」 「是你臆测。」 「哎,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岂不是更无聊,应星总不能比我话?还?多吧?」 若非要比较,丹枫自然是更喜欢她来的。同类之间惺惺相惜,又能用龙尾缠着她玩,幼清活泼,光是听她讲一日的趣事都很有意思。 「你又不讲话?了…」幼清捏着他的尾巴尖,用手拨弄上?面的绒毛,嘴里念念有词,「不过你身上?的伤还?未痊癒,就这样?在家?里修养,尽量不要出门了。」 胸口隐隐发痛,不过已经?减轻了许多,他并不知晓龙狂的内幕,但?身体受人掌控的感?觉还?烙在心?头,体内有什么蠢蠢欲动,逼迫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是「饮月君」的声?音么? 丹枫垂眸沉思,幼清的手在眼?前晃过,丹枫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幼清挂着笑容,安抚道:「不会有事的,等你养好?了伤,我们一起去钓鱼吧?」 丹枫一笑,当做应允。 家?里没人,幼清不想回去独守空房,丹枫是她最亲近的人了,再加上?担心?他旧伤復发,就时常赖在这里,逗逗弘月,不过闲适的时间并不长久,景元走后?十日,腾骁便召她前来,与她商讨的内容便是上?次给云骑将士们服用的延缓魔阴的药。 腾骁会调遣丹鼎司的丹士们,与幼清共同研制药物,他希望药效更为持久,最好?能起到预防的作用,也不会影响正常行军与生活。 幼清听了腾骁的诉求,一时有些为难,不过既然答应了帮扶仙舟,也积累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改良药物应该不在话?下,幼清接下任务,之后?的时间几乎都在丹鼎司研制新药,进?了丹鼎司内部,能够使用的药材和器械就丰富了许多,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可以用于实验的生物。 这些动物身上?同样?有丰饶的痕迹,在不同发作阶段都有生物样?本,甚至…还?有因魔阴陷入幻觉的人。 第195页 看来这次并非是小?打小?闹,腾骁是想批量生产,让所有云骑服用的。 为此他开设多道特权,只要是幼清需要的,一天之内必然会给她搞来,若不是被关在这里制药,幼清都不知道仙舟如此有号召力,一声?令下万方来朝。 休息时,负责的持明丹士还?给她科普,仙舟联盟在宇宙之中确实是「不好?惹」的存在,没有人闲着没事来触仙舟的霉头,大有虽远必诛的意味,同时,罗浮近年来也与各方交好?,不知是不是将军身边策士的进?谏,总之,只知行兵打仗的腾骁将军也渐渐开始接触了解各种势力,他们不知内幕,但?幼清隐约觉得,或许也是景元的助力,广交朋友,打击敌人的帮手就多一些,比起穷兵黩武,景元还?是希望仙舟能慢下来,将内部稳定,控制根基的。 腾骁与之理念不同,难得的是,作为主将,腾骁知人善用,求同存异,即便想法不一,腾骁愿意去採纳尝试,就是一位好?领导。 想到这,幼清也不想辜负他的信任,不眠不休地研制新药,在叠代三十几次后?,幼清终于研制出新的药方。 她主打以毒攻毒,借用建木的根系入药,同时辅以抑制的药物,服用之后?,体内的细胞天然排斥制止药,两?相抗衡,丰饶的力量便很难占据高地,从而达到预防的效果?。 她始终没在人身上?实验,是确认药效后?才让志愿试药的云骑服用。 效果?奇佳,不过也有部分?人抵抗性强,有过敏和高烧的症状,每人体质不同,幼清对此也爱莫能助,只能等病症缓和了。 第90章 约莫过了一月,应星回来了。 幼清得了音讯,立即赶去港口接人?,随应星来的还有两架雄伟的飞船,罗浮渡口不?足以停泊,是借用通道来往的。 应星拿着一张报表,来往货物一一过目,幼清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应星眼都不?曾抬一下,和?她说着:「景元没回来。」 幼清心里失落,不?再?张望,立在他身边问:「玉阙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孽物除尽,已经?驶远了。」 「那便好,你们?可有开火?」 他们?六人?掀翻了孽物的老?巢,想要再?集结联军,也得等孽物恢復,这段期间足够保护好玉阙隐藏起来,所以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乱。 应星这次从玉阙带回来了不?少装载玉兆的军备,从船上下来便被运到了罗浮左右翼,看样子像是炮弹,更有几个?大傢伙重新坐上星槎,不?知被运去了哪里。 听说玉阙能卜算吉凶,看样子,罗浮要打一场硬仗,景元留在玉阙,幼清反而感到了几分心安,她跟着应星向前,见他将报表填写勾画,忙忙碌碌的,幼清便问:「可有需要帮忙的?」 应星摇头,过了会儿,他问道:「丹枫如何?了?」 「好多了,上次受的伤早早就好了,就是胸口闷,还需要静养。」 应星点头,幼清接着道:「镜流在操练云骑兵士,白珩不?知去哪了,听镜流说,应该是回曜青了。」 大家各有各的事要做,幼清还补充道:「我这几日一直在研发新药,不?少云骑已经?服用过了。」 「何?种药物?」 「抑制魔阴的。」幼清摸摸剑柄,望着不?远处的将军府,与他道,「看来我们?都要有新的任务了。」 应星推门而入,腾骁正与众策士立在「沙盘」前,行军布阵,十?分严肃。见他们?二人?来了,腾骁招唿幼清过来,应星便在对面汇报,腾骁道谢后,又递出去两张信帖,说了句「有劳了」,应星便退了出去。 罗浮中有几支精锐的云骑部队,经?歷了几年的修养,状态极佳,随时可以参战,在这的除了出谋划策的策士,便是这几支部队的骁卫了,腾骁先与他们?商量对策,再?安排去处,幼清听了半天,也没听到自己的安排,而且景元同是垂虹卫的统帅,幼清却没听到他的任务。 见她面露疑惑,腾骁耐心道:「玉阙太卜算出此次作战会有一步王棋,下好了便能取得最大胜算,幼清,你便是这步棋,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展露全部的实力。」 城 幼清点头,「谨听将军吩咐。」 她性格好,不?急于冒进,更不?好大喜功,即便腾骁将她的安排得明明白白,她也没有高手独有的傲然,更没有丝毫不?满的意思,只是… 幼清还是道:「若联军大举来犯,难免会有伤亡。」 城 届时,该如何?取捨?是杀敌,还是庇护? 幼清可以做一面坚不?可摧的盾,也可以成为锐利的矛,但她无法二者兼具,她究竟要顾全哪方,还需要腾骁指明。 闻言,腾骁轻嘆,望着沙盘上的军士剪影,沉沉回了句:「杀。」 开战之初,她大可两者兼顾,不?至于乱了手脚,可当倏忽现身,腾骁必须借用幼清的力量杀了它。 谈及倏忽,腾骁的额头紧绷,压抑着恨意,与她道:「我与倏忽交手几次,它极为难缠,更无法杀死。听闻你在活化行星上与他撞面,幼清,你有几分把?握?」 幼清抿唇,想到那跳跃的狼头还是心有余悸,诚实道:「若那便是倏忽,我…并无把?握。」 第196页 果然。腾骁拍拍她的肩头,像是安慰,幼清连忙追问:「我那日得见的就是你们?口中的丰饶令使?倏忽么?」 「十?有八九。景元怕你以身犯险,故而隐瞒。从玉阙卜算结果来看,多半就是倏忽。」 接下来的对策便是针对倏忽的,倏忽身形如树,能够吸收生命为果实,更难灭除,一旦倏忽登上仙舟,造成的死伤必定?无法估量。 腾骁的意思明显,他要与幼清联手,只要倏忽敢来,他便要倾尽仙舟之力,让它有来无回。 即便是幼清,想要对战令使?,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孽物固然难缠,可并非是永生不?死的,以幼清的仙力,解决那些喽喽不?过在瞬息之间,但腾骁希望她尽量保存力量,全力对抗倏忽。 幼清明了,将作战图和?计划记在心里,制药分药的事交给了丹鼎司,她不?愿署名,随口给新药起了个?「还魂丹」做名字,丹鼎司的几位丹士都是持明,更清楚丹枫对幼清的态度,不?敢独占功劳,幼清被磨的没办法,便道:「就在前面加个?小?鱼就行!」 小?鱼?丹士们?面面相?觑,但正主发话,没有不?从的道理,于是贴上标籤,一瓶瓶小?鱼还魂丹从人?家带来的聚宝盆中冒出来,一天就实现了人?手一瓶,吃上两个?疗程,能续命十?七八年,还能强身健体,丹鼎司忙着给云骑分药,幼清却躲在鳞渊境,一头扎进海水,把?十?几年都没念过的心法一一念了,身体机能恢復全盛时期后,幼清又掏出用得上的法器,纷纷缩小?,放进了镯子里,随叫随出。 做完这些,幼清又写了几百张符箓,累得满头大汗,分给应星一半,自己则留了剩下的。 忙完这些,幼清才前往云骑校场,找到了镜流。 若说仙舟之上,有谁能与幼清过上几招的,也就只剩下镜流了。每日与镜流打上一个?时辰,将以前舍不?得用的招数纷纷放了出来,她收着力度,为避免将镜流打伤,自己反而被她抓住漏洞,差点被削掉小?耳朵。 云骑们?在这一个?时辰内也不?再?操练,纷纷过来围观,更有甚者还做上了笔记,不?过幼清招式太快,再?加上她本身特有的不?慌不?忙的闲适姿态,普通人?也无法学去,权当开眼了。 镜流体力极好,别看她俩个?头大差不?差,但强打一个?时辰,幼清会觉得疲惫,镜流却越挫越勇,越打越狠,让镜流打一场持久战,对面必输无疑。 罗浮全境都在准备迎战,百姓们?也不?逞多让,做不?出贡献的,至少能做到躲藏好,不?会丢了性命。 有玉阙卜者的卜卦,罗浮得以窥见未来,幼清猜测倏忽最初想利用活化行星吞噬玉阙,为的就是能够偷袭罗浮,只可惜算盘打的响,却被他们?几个?半路截胡了。 某日,仙舟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它停在既定?的坐标,就在这日,白珩带了曜青二十?万飞行士与军用星槎前来支援,景元也在安顿好玉阙后,得胜归来。 方一落地?,幼清便感觉到了他的气息,瞬时闪了过去。 几月不?见,景元看着消瘦了些,幼清一把?搂住他的肩背,景元这才发现她来了,笑着将她往怀里融了融。 云骑整备,各自抵达了迎敌的位置。 景元去履职前,还需要前往将军府见腾骁,这一路上,幼清蹦蹦跳跳地?和?他说着自己都做了哪些事,在景元看来,她照顾好了丹枫,照顾好了云骑将士们?,还以身入阵,倾力而为,光是她一个?人?,便顶的上一整个?云骑舰队,看她脸上挂着笑,像是在讨赏的小?孩子,景元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夸赞道:「做得好。」 「那是,我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答应的事就要做好嘛。」 「幼清,多谢。」景元语气也庄重了几分,「你为仙舟所做之事,不?论如何?感谢都不?为过。」 「干嘛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这句话还是腾骁对我说比较好。你的话…」幼清挽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你是我的未婚夫,我们?之间,说什么谢呢?」 这声「未婚夫」说得景元心里盪起涟漪,他俯身去亲她的发顶,幼清正巧抬头,吻就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明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这样亲过来,幼清还是会羞。 她脸颊微红,轻轻回吻。 「好啦,去见将军吧。」城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不?过幼清并未进去,她清楚腾骁对景元必然会有单独的交代?,她在那反而是给腾骁添麻烦。 罗浮停留的位置好空,以往碰到行星密集的星系,即便是白天也能看到远处的星星,这次,她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星球。 空中传来一阵肃杀之气,幼清回头,一股冷冽的寒风直冲而来,她微微皱眉,后退两步,刚想拔剑,背后便被谁拍了一下。 「呦,这不?是我们?的小?鱼神医吗?」白珩叉腰问她,「怎么在门口杵着,你不?是来见腾骁的?」 幼清摇头,将景元回到罗浮的事告知于她,白珩明了,回道:「原来如此,那就等他说完,我再?进去禀告好咯。」 「是得了什么消息么?」 「说是得了消息…」白珩嘆气,「该怎么说,这是我们?将军下的死令。仙舟联盟已经?查出了那个?背叛仙舟、透露仙舟航线的人?是谁,他出身曜青,同是狐人?,将军大怒,这才吩咐我率领曜青舰队,势要斩杀此人?。」 第197页 「原是如此。」幼清看向天空,缓缓道,「长生之道何?等诱人?,但没有代?价的长生…就像是一块生在体内的毒瘤,不?断滋生,最终吞噬了魂灵,成了行尸走肉。」 「我们?狐人?寿数不?过两三百年,像我们?这种做飞行士的就更短命了。」白珩哼笑,「总有人?想着长生不?老?,可人?生在世,没有死哪有生呢,正因?为我们?会死,才要珍惜每时每刻啊,你说对不?对?」 幼清轻笑,微微颔首,「嗯,你说得对。」 「我听说你都认真起来了,这次真能杀个?痛快了!」白珩用手肘怼怼她,「像你这样的顶级高手,都没有什么战绩能拿出来炫耀的吗?」 「战绩?有是有的…不?过不?怎么光彩。」 「此话怎讲?」 幼清便将自己屠戮魔族,将他们?灭绝的事说了。 听说幼清一人?就灭了一个?种族,白珩张大嘴巴,竖起拇指道:「还得是你啊!」 幼清嘆气,「丰饶孽物死而復生,次次捲土重来,确实有些棘手,不?过大军压境时,我必然会出手,先杀干抹净再?说。」 「那我们?岂不?是要和?队友大眼瞪小?眼?我可是跟将军借了二十?万兵力呢。」 「不?怕,会有你们?大显身手的机会的。」 正说着,景元从门口迈出来,白珩快走两步,用拳头蹭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景元弯下腰,眯着眼睛求饶,「饶了我吧,白珩姐,刚刚听了许多话,一会儿该全忘了。」 「可别赖在我头上。」白珩收回双手,一挥胳膊便闪进了将军府。 景元理理头髮,一把?便将幼清揽在怀里,他半架着她说:「今日无事,先回家。」 「你不?需要去军营么?」 「嗯…今夜过后再?去。」 是他求来的几个?时辰,留作陪伴她。 幼清明白,伸手换环住他的腰,和?他紧紧挨着,两个?人?像连体婴似的难捨难分,等到了家,方才的体面荡然无存,景元将她抵在门上,两人?四?手都在忙乱,草草扯开碍事的衣物饰品后,景元紧压着门扉,闷哼一声,幼清则咬住双唇,继而咬住了他的脖颈。 绞着、缠着,彼此都生了一层薄汗。 偏偏都默不?作声,闷声抵着撞着,幼清双腿发麻,被他一手托住后腰,脚跟悬空待了半晌,才被他压到落地?,景元弓着腰,用手捋开盖在她眼前的湿发,珍惜地?吻上她的唇。 一开始还是安慰性质的缱绻轻贴,很快便被她带得发狠,恨不?得把?舌咬下来含弄,景元把?她抱回房间,折腾了半宿,景元才说了进家之后的第?一句话。 他盖在她的背上,于她耳畔低声说着相?思之情,幼清扭过头,嗓子都有点哑,在他唇角回他数次「我也想你」。 就这么压着她腻了会儿,幼清才将身上床上清理干净,干爽地?躺在他的怀抱。 她用手绕他的发,景元去摸水杯,递给幼清,幼清睨他一眼,给他变出水来,景元先香了香她的脸颊以示感谢,然后便一口干了杯子里的清水。 随后又喝了两三杯,幼清甩甩尾巴,问他:「怎么,在玉阙都没喝到水么?」 「没有你的好喝。」 本来是想逗她,可这句话未免太有歧义,景元刚说完就觉得太荤了,想要给她道歉,但她的手掌比他快了一步,噼里啪啦地?打了他几下,景元顿时老?实了。不?过很快他便原形毕露,轻声笑了起来。 幼清浑身都泛着红,摇晃他,不?准他笑,景元搂着她亲亲,嘴里说着讨好的话,谁有他会说呢?一张嘴能撬动仙舟,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 幼清说不?过他,也亲不?过,倒在他的臂弯里喘气,景元封住她的嘴唇,碾了又碾,本来在闹,但与他唇舌相?依,她又轻轻发颤,叫着他的名字,舍不?得他离开半寸。 景元抚着她的发,捋顺小?猫的毛毛,幼清趴在他身上,景元从头顶捋到尾巴尖,再?从后腰往上捋,这么摸了几次,幼清的委屈似乎更深了,她抱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就是不?想让他离开。 「清清…」他叫着她,仿佛嘆息。 这夜谁都没有睡足,患得患失地?睁开眼,生怕对方不?在身边,抱得那样紧,又热又闷,可还是舍不?得松开手。 可惜回营的时间到了,景元作为舰队的统率,必须返回军队。 幼清睡得并不?安稳,因?为她能感觉到危险的迫近。 这一别,再?见就是在战场之上了,幼清不?敢为他卜算吉凶,生怕见到不?想看到的结果,只能嘱咐刀剑无眼,多多照顾好自己。 景元摸摸她的发,同样嘱咐道:「倏忽乃是药师座下实力强悍的令使?,仙舟之中,恐怕只有帝弓天将能与之匹敌,你不?曾见过帝弓,更没有他的庇护与赐福,再?加上初来乍到,并没有与令使?作战的经?验,将军令你保存实力,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从腾骁将军的安排。」 「我知。」 景元也清楚她心神坚定?,不?会轻易被蛊惑,所以他提前打了预防针,「战时瞬息万变,即便是仙舟最厉害的卜者也不?可能算无遗策,如果我们?受伤,甚至…」景元顿了顿,接着道,「不?要慌乱,清清,记住,你的目标是倏忽。不?要离开将军的视线。」 第198页 「我知道。」幼清嘴里说着知道,可眼睛里充满了泪光,她很少直白地?袒露自己的脆弱,听到她说「照顾好自己,不?要离开我」,景元忽而觉得心碎,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一次又一次地?承诺。 「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如果作战成功,他们?便能猎杀丰饶令使?,对丰饶联军必是重创。 不?容有失…景元想。为了幼清,为了将军,为了仙舟,他也会活下去,然后,担起一切。 第91章 腾骁并未将她安排在某个固定?的?位置。 考虑到孽物通常会大举进攻,以数量压制的?战术,最好在?它们登陆之前解决。城 所以幼清申请了前锋的位置,与镜流一同。 景元守在侧翼,丹枫久病初愈,守在?后?方,支援丹鼎司。 至于应星,他工造司一起操纵军械,白珩也与飞行?士的?同胞一起,做好了迎敌准备。 罗浮太卜立于舰首,催动玉兆演算敌方航线。 根据演算,还有两个时辰,孽物便会大举进攻罗浮。同时,这?场战役也会以险胜作为结局,自然?为所有将士增添了不少?信心。 腾骁提前在?仙舟周围布好漂浮的?炸弹,整座仙舟回归寂静,瀰漫着肃杀之气。 幼清与镜流对坐,天色阴沉,乌云过境,幼清举杯,望着窗外的?景色,轻嘆:「不知这?场战争要持续多久。」 镜流静静饮茶,幼清察觉到什么,放下茶盏,两人交换眼神,默契起身?,幼清将手放在?剑柄之上,沉声道:「来了。」 一阵幽风席捲大地,裹来淡淡的?草腥与木腥。 幼清向?镜流递了个眼神,便御剑飞起,转瞬没了踪影。 只听莳者吟唱药王心经,远远驶来,如同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海。大军压境,幼清迅速预估了人数,向?腾骁提前报告。 以丰饶繁衍復生的?能力,他们面对的?,很有可能是?数以千万的?对手。 罗浮所有云骑加在?一起,也不过对方的?一个零头。 只听隆隆军鼓之声,天地震颤,所有人严正以待,而得到军令的?飞行?士们首当其冲,如同光矢,飞穿而去。 天空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好似节庆时的?烟花爆竹声,可空中?瀰漫开来的?血气无不提示着众人,爆炸的?可不只火药。 敌军越靠越近,飞行?士立即撤退,腾骁提前布置的?炸弹一连串得炸开,顿时血肉横飞。在?纷飞的?孽物尸块里,肉与神经仍在?跳跃,有些能瞬间恢復,有些还在?蠕动,试图重塑肉身?。 眼看他们即将登陆,一道笼罩整个罗浮的?天光陡然?撒下,腾骁回首,只见一条伟岸的?银龙横亘天际,幼清稳立其中?,她一手持剑,一手捏诀,口中?振振有词,天幕正随着她的?声音缓缓闭合。 见状,所有仙舟士卒纷纷退到帐幕之后?,集中?火力扫射勐攻而来的?孽物。 这?天幕薄薄一层,如水轻柔,却能抵挡千军万马,岿然?不动,两翼各有闯来的?孽物舰队,云骑们迅速重整队列,隔着结界攻打,如同割肉般简单。 幼清设好结界,尤其是?背后?的?居民区,幼清罩了足足三层庇护。 做完这?些,她抓住一旁正在?执行?任务的?星槎,二话不说地便闪了进去。 里面是?前来支援曜青狐人飞行?士,被她突然?迈进来,本能地要去打,幼清用剑挡了一下,忙说:「友军!友军!」 对方两手握住操纵杆,将信将疑地望着她,幼清指挥道:「劳烦将我?送到外面。」城 「你说是?这?个天幕外面?」狐人困惑道,「不说这?个,你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幼清煳弄了两句,等对方穿过天幕,她又飞出去,抓住了另一个受害星槎,就这?么跟上了飞在?前方的?仙舟舰队。 她立在?舰船之首,试图找到倏忽的?身?影。 只见丰饶联军浩浩荡荡,绵延不绝,好像永远没有尽头。许多造翼者振翅飞来,与仙舟舰队缠斗在?一起,幼清见状,后?退两步,凝聚仙力,奋力向?前落下一斩。 只见天地开阖,一抹日光折射而来,紧接着便是?一场无根之雨,浩浩荡荡地奔袭而去。 沾染雨水的?孽物身?体分解,瞬时化成一捧清水,水泡炸了一连串,目之所及的?孽物纷纷化水而亡,幼清负剑凝望,指尖轻勾,那水纷至沓来,在?她指尖凝聚,又成了一根根银针,瞬间向?四方射出。 那些无法化水的?孽物,恐怕都是?长寿的?智慧种,其中?不乏棘手的?步离人,宇宙之中?,即便是?幼清的?攻击也不能无视宇宙规则笔直地穿透,攻击性远低于在?星球之内,不过将银针刺入它们体内,或是?扎破对方的?舰队飞船还是?能做到的?。 幼清这?两次攻击便消灭了目之所及的?大部?分敌人。 腾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幼清凝神去听,便听到他问:「如何?了?」 「不见倏忽。」幼清并未利用玉兆,而是?直接对他说,「也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仙舟遭逢大敌,而孽物同样遇到了一位可怖的?敌人。 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看不到究竟是?谁在?出招。 第199页 是?工造司的?新型武器?还是?某支配合完美无缺的?舰队? 孽物被这?两道无形之手挡住去路,也开始谨慎对待,没有再?贸然?进攻了。 不过两翼仍有无数孽物试图撞破幼清的?屏障,幼清索性引来一道雷光,孽物霎时被烤得外焦里嫩。 白珩掀开护目镜,虽然?没看到幼清的?身?影,但也猜到是?她,不禁感慨:「这?哪给我?们出手的?机会呀…」 见它们退败,不敢前进,幼清也退回天幕之中?,在?空中?静静巡视。 倏忽…它在?何?处?树?狼?它会变成什么?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攻向?仙舟? 她下意识看向?鳞渊境的?海岸,无数持明将士护在?此处,没有被人入侵的?痕迹。 如果倏忽的?目的?是?夺取建木,幼清猜测,它会率先攻击鳞渊境。 丹枫同在?那处,前线一波受伤的?战士已被运回,后?方医疗立即跟上,不是?太紧急的?情况,丹枫不会离开宽阔的?海域。 静得悚然?。 倏忽在?哪?幼清紧咬牙关,视觉、听觉早已放到了最大,嘈杂声中?,她仍在?寻觅可疑的?动静。 谨慎起见,她还是?靠近海岸,以防万一。 丹枫只见一道银光利刃般飞来,意识到是?她,他抬手双手,想要接住,猝不及防的?,手腕一凉,待丹枫看到手臂被刺穿时,他仍感觉不到疼痛,但本能已经胜过思考,另只尚能行?动的?手一把握住击云长。枪,一击刺穿那根枝杈。 幼清来晚一步,见丹枫受伤,顿时护在?他身?前,借用云吟法术,丹枫能够轻而易举地恢復伤口,可敌人入侵的?事必须通告所有将士,他立即下令,告知全军,警铃大作,临近的?战士纷纷严正以待,不成想天崩地裂,海面翻涌,丹枫只觉得胸口灼痛,前来支援的?云骑将士纷纷失去知觉,银杏枝杈从?他们体内復生,幼清连叫不好,她将将士们与汤海隔绝,可作用微乎其微。 只在?一瞬,数千云骑身?犯魔阴,向?同伴挥出利刃。 幼清抬剑环顾四方,却不见敌人,战况焦灼,她必须斩杀这?些堕入魔阴的?兵士,保全更多人的?性命。 双手微颤,她向?腾骁请示,对方片刻沉默后?,准许了她的?决断。 细雨落下,那些将士化作春雨,一瞬消失不见了。 幼清唿吸急促,挥手唤来万千符箓,纷纷贴在?剩余战士的?额前,封闭五感,或许就不再?受丰饶之力感召,能够避免堕入魔阴的?厄运,可即便如此,海水咆哮,他们仍旧痛苦倒地,无数银杏树叶从?他们的?盔甲缝隙涌现,蓬勃生长。 城 没有用。 只在?一瞬间,倏忽便消灭了云骑一个舰队的?兵力。 倏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幼清握紧佩剑,回首时,她才发现丹枫不见了。 熟悉的?气息在?空中?飘荡,是?他的?血。 幼清对准海面横噼而去,只见无数树枝登高直指,借着剑光,一条水龙破空而出,挣出牢笼。 幼清顿时明白,倏忽催动建木,想要借用建木的?力量吸纳生命,为己所用。 丹枫在?保护封印,那海水之下,便是?倏忽的?藏身?之处! 幼清看了一眼浴血的?丹枫,忍下心痛,便闯入险境,去捉倏忽了。 化身?为龙,在?水中?穿梭之时,她甚至看到了持明卵的?残骸。卜荀在?隔岸与龙师齐力保护封印,幼清挥手设下结界,紧接着,数十道剑光一齐落下,幼清双眼猩红,海水如同豆腐般被她切成几十个等块,一瞬间的?潮涨潮落后?,幼清终于找到了倏忽的?影子。 剑气如虹,直冲敌首。 有幼清配合,丹枫不再?应接不暇,与她一同将倏忽逼至岸上。 只见金色枝干蓬勃生长,果实纍纍,树形巍峨。 幼清抚着丹枫的?嵴背,趁着片刻的?喘息,问道:「怎么样?」 丹枫的?伤口缓缓癒合,他吞下丹药,摆了摆手,拂过她的?发顶后?,他再?度化身?,深入战场。 倏忽现身?,所有精锐齐聚,幼清同样张开结界,将它落在?这?颗球中?,几乎倾注了半树仙力,它在?劫难逃。 始终不见的?应星不知驾驶着什么,飞速抵达战场,几炮轰来,那些金枝顿时被炸了无数大洞,洞口还有无数炸弹起爆,这?些炸药再?纷纷炸开,竟然?炸烟花般燃了一串。 还没来得及高兴,只是?眨眼的?功夫,倏忽恢復原状,那些火药也被它吞入体内,随意消化了。 果然?不好对付。腾骁见状,下令集火轰炸,而那些掉落的?果实也成了无数孽物,云骑们蜂拥而上,发起总攻,可倏忽岿然?不动,它是?一株树,没有眼耳口鼻,更让人看不懂情绪。 幼清与腾骁没有擅自行?动,都在?静观其变,忽然?,一根枝条伸了出来,横扫空中?的?星槎与军舰,瞬间爆开无数血花。 幼清已经反应足够快了,可仍是?慢了一步,割下枝杈之后?,仍有不少?将士丧命,血雾瀰漫,空中?的?飞船迅速闪躲,猝不及防的?,万千枝条疯长挥舞,顿时击毁无数战机。 腾骁下令撤退,幼清则与丹枫一同,向?树的?主干发起攻击。 第200页 水光四溅,血肉横飞。金枝的?每一寸似乎都有自己的?意识,幼清对付起来尚能喘气,地上的?将士便应接不暇了。 为避免全员无一生还,幼清还是?分出一缕心神,转身?挥剑,一道剑气破开万里,所过之处皆成水沫。 像是?戏耍般,在?幼清转回的?瞬间,那些枝条横冲直撞,直接刺入身?后?云骑军的?肉身?,血腥瀰漫,人如同糖葫芦穿在?一起,头颅挂在?折断的?脖颈上,血肉、内脏、断肢… 怒火熊熊,幼清能听到自己的?龙鳞都在?呲呲作响。 她对着粗壮的?枝干横噼一剑,这?一剑力道极盛,整座仙舟都为之震颤,幼清的?每一道攻击都能避开同伴,同时不会减弱杀伤力,即便是?如此难以想像的?实力,在?倏忽的?树干上,不过留下了一抹擦痕,就这?样草草掠过,很快便不着痕迹了。 断裂的?金枝纷纷再?生,它们绞起云骑尸首,扭断头颅,一一放入体内。 树上瞬时多出许多果实,那人头果实缀在?枝杈上,饱满得令人作呕。 那些头颅纷纷看向?幼清,它们张口了。 「我?乃倏忽,我?乃万古,与我?同生,与我?长生。」 幼清冷哼一声,剑指怪树,怒斥道:「放屁!凭你也配!」 万千头颅咯咯作响,像是?在?欢笑。 金枝冲来,并不攻击她,直奔身?后?的?云骑兵士,他们的?甲冑被刺穿,头颅应声而落,金枝如同得了玩具球的?孩童,笑着滚着,把头颅归为己用。 幼清怒不可遏,她后?退几步,一手捏诀,放在?唇间,烈火喷涌,火凤现世,与那些金枝纠缠不休,紧接着,幼清双手成结,一条银鳞巨龙横空出世,紧紧缠绕住怪树,不断收紧,枝条崩裂,树身?溃朽,银鳞坚不可摧,更如炽热的?水银,竟然?将树身?缓缓融化。 银亮亮的?水浆流淌下来,倏忽的?枝条穿过银龙肉身?,幼清吃痛,可仍旧不停止施法。 何?等奇景,龙缠绕着树,企图将其熔炼,而树穿透龙,试图将其吞食。 似乎是?个好时机。 腾骁手握阵刀,正准备唤起雷灵,眼前却传来崩裂之声。 银龙被倏忽生生折断,幼清瞬间破印,收回银龙,这?龙是?她的?一魄,一但伤了,损的?是?她。 还不能受伤,幼清记得保存实力的?约定?。 火凤同样被枝杈缠住,倏忽意图吸收,幼清吐了口气,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火凤渐渐被雨水熄灭,幼清冷冷看着他,一人一树,似乎都在?问对方:还有招数么?都用出来吧。 恢復仙力的?仙器刚刚消耗一个,这?样频繁的?出招,不能单单依靠自己恢復精力。 幼清本想让腾骁下令,让云骑将士不再?靠近倏忽,可金枝仍在?分离盘踞在?上面的?孽物,他们不得不迎敌。 「怎么能全都交给你。」腾骁嘆道,「不要逞强,仍有我?在?。」 幼清摇头,回道:「无事。」 还是?那句「我?有分寸」。 如今他们正在?对峙,似乎都在?思考杀死对方的?办法。 丹枫立在?空中?,见双方都不再?进攻,他同样收回术法,静观其变。 雨仍在?下,飞行?士死伤无数,在?这?场对决间,罗浮的?飞行?士已经折损几万,曜青也死伤数千,空气里瀰漫着血肉的?腥臭,地上的?血蔓延成河,被雨水缓缓冲向?远方。 死了太多人了,前锋战队几乎全灭,幼清已经看不见最初的?那些将士。 为了防止外面的?孽物突破天幕,两翼仍在?坚守阵地,只派了部?分前来支援。 可他们也有几十万的?兵士啊! 就那么… 幼清看向?那颗故作慈悲的?怪树,身?体因熊熊燃烧的?怒火而发抖,可她不能贸然?交出底牌,因为对方同样没有拿出真本事。 不能再?耗下去了。 幼清伸出双臂,两手併拢,幼清默念心诀,只听地动山摇,龙腾海啸,数十米的?海墙纷至沓来,剎那光景,便将倏忽团团包围,彻底浸没在?她驱使的?海水之中?了。 第92章 想要消灭倏忽,幼清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其化水,彻底消弭。 困住倏忽行动,云骑军们立即整备,将周遭的孽物一併清除,幼清尝试消融它的枝杈,可惜溶解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它生长的速度。 还需要更多的力量,可一旦失败,幼清避闪不及,就有受伤的可能。 即便是无形之?体,幼清也不想轻易损坏,更何况,倏忽看起来也没有发挥全部的实力,幼清望着水内疯狂復生的怪树,她心生一计,吹出一朵火苗,轻轻抛入海水之?中?。 整个水牢瞬间沸腾起来,滚滚热浪,几乎要把?战场烹煮烂透,云骑们向后避让,丹枫见状,也不再向前,而是动用云吟术,为受了重伤的兵士疗伤。 见丹枫发力?,医疗兵们一拥而上?,以最快的速度抢救伤员,幼清无暇顾及,不敢分神去看,但丹枫在,应该不会有事。 被水煮的怪树明显露出不适的姿态,金枝被煮得熟烂,掺杂着木腥、肉腥以及一股奇异的、类似熟透果?实的香气传来,幼清勉强将之?形容为香气…闻多?了,即便身经百战的云骑将士也干呕不止。 第201页 腾骁见她是想把?倏忽活活煮熟,便先组织伤兵退下,再调遣其余各部上?前线补充,其中?飞行士损失严重,腾骁紧急调了一万艘战船过来,工造司的锅炉转得冒烟,应星嫌弃这群长生种行动太慢,直接连通内部通讯,把?所有星槎一起拖了过来。 除了军用星槎,应星还调了两百号金人,看幼清还在烹煮倏忽,他就将水牢围了一圈,借用火符,把?散落在外面的枝杈烧成了灰。 眼看不够,应星丢了几个炸弹进来,炸弹掉进水里,幼清点点头,几个炸弹顿时炸出烟花,在水里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水深火热的头颅果?实们发出哀鸣,幼清没有心慈手软,抬高声音道:「继续炸它!」 几艘星槎抬高角度,纷纷向里面丢去新型炸药,眼见要把?倏忽炸得四分五裂,枝叶果?实都煮得软烂,倏忽突然挪动身形,数十根藤条上?下搅动,竟然把?仙舟带得左右摇晃,它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声响,困守在在的孽物疯了般攻击天幕,倏忽也将尚能活动的枝杈伸出水牢,试图攻击幼清设下的结界。 怎么可能如它所愿? 幼清早已将结界加固数次,其中?损耗的仙力?也已补足,除非是她亲手破诀,这天幕不可能被攻破。 因它本就是一层水,而她若设的庇佑,不是坚不可破,而是不许丰饶孽物入侵。即便倏忽能来去自?由,那些低劣的孽物却绝无可能穿过帷幕。 幼清加大火力?,势要把?它活活烹熟,随着倏忽发出的信号越来越盛,外面顿时聚集了大量孽物,海底封印蠢蠢欲动,倏忽的金枝已经将水牢撕出一个口子,幼清紧握双手,脚掌牢牢抓在地上?,即便如此也未能阻止枝杈破出水牢,滚烫的热水四处奔流,应星埋伏在周围的金人宣告报废,幼清顿时收起力?量,那簇火苗也返回?她的身侧,缓缓悦动着。 果?不其然,撕毁水牢的一瞬,金枝向外攀伸,幼清提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断它们,她将赤火附在剑上?,砍下一根便能烧透一根,即便如此,仍有不少漏网之?鱼,试图去攻击她身后的云骑兵士。 丹枫见状,化龙支援,一人一龙在金色的枝条中?来回?穿梭,噼砍,撕扯,孽物从?树下纷纷坠落,腾骁抬起阵刀,秋风扫落叶般扫过成群结队的孽物,云骑们一同?提刀助阵,顿时打得不可开交。 为防止舰首有人攻入,镜流听候腾骁指令,始终守在仙舟的最前方。 步离人的巢父隔着一层水雾,和她冷冷对视,这群不怕死的野狼自?毁式的进攻确实哄人,不过镜流看了一会儿便明白,它们没有能力?突破幼清的结界,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看着后面浩浩荡荡的军队,镜流再次挥剑,冷月坠下,顿时摧毁一片联军军舰,紧接着,她提剑飞出天幕,没了阻挡的剑首连挥数剑,月牙般的冷刃斩断天际,那步离的巢父飞身上?前,用弯刀挡住镜流的攻击,两人缠打在一处,不死不休。 景元得到了指挥侧翼的权限,云骑们都成了炮兵,不断填充炮弹轰炸,与工造司的调度也全权交给他处理。 远在他方的友人不禁回?首,注视着那直攀明月的高大怪树,其中?一蓝一银的闪光,恐怕就是幼清与丹枫在与倏忽纠缠。 战争从?来都是消耗战。 仙舟本没有直面令使的能力?,景元前去玉阙时,最初的算法得出的结果?,也是利用阚云镜唿唤帝弓,才?有可能为罗浮挣得一线生机。 可变量出现,有幼清在,似乎无需求来帝弓自?伤八百的光矢,便能斩杀倏忽。 腾骁是下了必死的决心,才?在战前,交付给景元许多?最高权限,他才?多?大年岁,竟然都成了代理将军…景元望着手中?的虎符,眼看腾骁的雷光霹雳,景元不禁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守在高处的白珩几乎看到了他们打斗的全貌。 她能感受到,丹枫已经拼尽全力?,幼清还要保存实力?,腾骁挥砍孽物,指挥调度,已经大汗淋漓,十分疲惫了。 倏忽已经被幼清削弱了不少,煮熟的部分无法復生,幼清还在它的体内放入无数火苗,重新长出的枝干还来不及冒出头,就被她烧成灰烬。 似乎只要再来一次水牢,幼清就能将倏忽煮熟,取得胜利了。 想到这,白珩召集舰队,再度深入战场,与倏忽和孽物交战。 全身心投入战斗的幼清无瑕顾及他人,她与丹枫配合,隐约能听到丹枫有些错乱的喘息,他伤病还未痊癒,就这样冲到前线来,幼清心里隐隐担忧,可她也必须承认,没有丹枫为她掩护,那些枝杈就会穿透她的身体,她还要分神去疗伤。 与丹枫并肩,让她想起了以前在师门?,和师父一同?斩妖除魔的日子。 这次…她绝不会再让珍爱的人失去性命。 倏忽这样执着仙舟建木,那她就杀了倏忽,且看药师还有多?少信徒这样执迷不悟,过来送死,送一个,她就要杀一个! 仙力?充沛,幼清化身银龙,庞大的身躯扫清障碍,吐息之?间,一道银光从?口中?笔直射出,竟然将倏忽捅了个对穿! 城 她挪动笨重的龙身,用龙尾缠住倒塌的半个枝杈,以龙爪辅助,竟然生生将倏忽的树身撕开,金光闪过,那些坠落的枝杈具为灰烬,银龙张开大口,咬住树身,如同?一只野兽撕咬猎物撕扯着倏忽。 第202页 头颅果?实在口中?跳跃,那扰人的心经在耳畔飘荡,幼清心情烦闷,动用这样的力?量令她压制住的心魔蠢蠢欲动,她用龙爪攀住地面,果?不其然,解放力?量的幼清无法照顾地面的生命,一掌拍碎了地面停靠的星槎。 幼清收回?龙爪,在撕咬拉扯中?,她听到了倏忽的笑声。 游鱼如同?一道茜色的晚霞,从?她的体内缓缓流出,倏忽吞下她的龙血,读到了她的记忆。 那些记忆纷至沓来,让幼清本就猩红的双眼充斥着血泪,红色的小鱼被倏忽贪婪吞咽,那是她的忆境,吞没不会令她遗忘,可足以让她再也见不到亲人。 师父、爹爹、娘… 幼清的口中?鲜血淋漓,她张口,下意识想要去抢夺她最珍贵的东西,只是几微秒的瞬间,倏忽抓住她片刻的不专心,一条枝桠直冲幼清身后,幼清立即伸出龙爪按住,但仍旧慢了一步。 它刺向了正在迎敌的丹枫。 龙血喷涌,水龙一声长啸,龙吟妙法瞬时修补他外面的伤痕,可里面的血肉没有养料,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长好的。 丹枫顶着剧痛,化回?人身,以击云枪割断枝杈,看出幼清珍视的东西,倏忽变本加厉,任由她去撕扯树身,而它像是放弃了身体,改为用细小的枝杈去刺丹枫,以及背后的云骑。 倏忽将云骑将士们穿在一起,割下他们的脑袋,肉身随意丢弃,然后令头颅如同?灯笼般挂在一条枝桠上?,向幼清摇晃炫耀。 那带血的头颅,有的怒目圆睁,有的惊惧恐慌,有的紧闭双眼,一个个头颅挂着粘稠的鲜血,完好无缺的只是少数,有的丢了一半脸皮,有的牙齿脱落,还有失了鼻子,何等可怖,可恨! 幼清甩尾挥开眼前摇动的头颅,万千果?实说?话了。城 它们在叫她,在质问她,为何不救? 那些声音像是云骑的,像是镜流的,像是丹枫的,好像景元…好像爹爹和阿娘。 幼清吞咽血沫,用尽全力?撕扯眼前的巨树,她流着眼泪,关?闭听觉,不去听母亲的声音。 只要杀了它就结束了。 幼清将怪树沿着树纹撕成一条一缕,在它们復生之?前,幼清从?口中?吐出火苗,令其化为灰烬。 倏忽似乎不再动了。 它的树身被焚烧、烹煮,如今已经成了一块块黑炭,强大的树干也被幼清的龙爪挖出无数大洞,歪歪斜斜,已经崩出许多?裂痕。 幼清落在地面,泪水和血水模煳了她的视线,她拂过胸口和腹部,忆境丢失了许多?,这令倏忽能够模仿爹娘的声音,与她对话。 幼清抱住双臂,短暂的哽咽过后,她伸出手,凝聚仙力?。 只要炸毁它,战争就结束了。 蓬勃的仙气在她指尖凝聚,就在她准备发出最后一击时,腾骁的声音勐地传来,只见天地变色,无数赤红的枝条遮天蔽日,将地上?的将士包入囊中?。 血涂狱界。 在天地被完全遮盖前,幼清看到腾骁挥来的刀光,可只争取到了一丝光亮,很快,他们就被倏忽吞没了。 里面传来无数尖叫,幼清点亮火光,号令云骑聚集在她背后,能够行动的云骑躲闪着飞速穿来的枝杈,奋力?向幼清跑去,而大部分人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倏忽割断了他们的四肢、喉咙,就像切菜一般随意优雅,幼清甚至听到了它吞食血肉的咀嚼吞咽声。 幼清的光亮令所有人恢復视觉,可随之?而来的也是恐怖的炼狱。 断臂残肢,悬挂的头颅,还有报復般的,越来越高的温度。 幼清面不改色,冷冷捏诀,将剩余云骑庇护在结界之?中?。 丹枫以龙身庇护那些来不及逃命的云骑,护送它们前往结界,这里面的每一寸空气都是倏忽的爪牙,幼清以光明焚烧倏忽的化身,才?令活着的人得以喘息,一同?退避。 倏忽似乎不满意还能留有活口的情况。 它伸出枝条,不像是进攻,而是挑衅般抚着幼清的脸,地上?、树上?的头颅代它说?话了。 「别再挣扎,与我合二为一。」 幼清砍断这根枝条,得到的也只是倏忽轻蔑的嘲笑。 为了折磨她,倏忽果?然又将力?量集中?在那些仍有力?气逃命的云骑与丹枫身上?。 幼清恨得牙齿做痒,可她不能慌乱,只敢分出一魄协助丹枫,而那些被斩断的双腿,实在无法前行的云骑,同?样抬起阵刀,挥向坚硬的墙壁。 「仙舟翾翔,云骑常胜!」 有些人仍不被它恐吓,这显然不是倏忽乐于得见的。 它当着幼清的面虐杀那些失去行动能力?的云骑,把?他们的头颅连成一串,令他们笑着围绕幼清跳舞。 丹枫紧握长枪,几乎愤怒到了极点。 他挥开倏忽噁心的枝条,把?幼清牢牢护在背后,幼清握住他的衣袖,丹枫轻声说?:「别怕。」 他抓住她的手心,轻轻为她传递着温暖。 幼清抿唇点头,丹枫扫视可能突破的地方,准备与她一起攻出去,似乎听到外面云骑的进攻,幼清认准位置,替他指明了方向。 两人交换眼神,一同?聚力?,向那处勐攻。 倏忽还在一边进食一边迎敌,幼清重创他的肉身,不过这些血肉足够让它恢復,见倏忽还在吞食云骑的尸体,幼清怒不可遏,一把?火焚烧了所有的血肉,倏忽似乎生气了,在它的狱界内,幼清甚至能清楚感知到它的情绪。 第203页 狂傲自?满的孽物啊… 幼清抡起一弯明月,水光潋滟,不过眨眼功夫,这血肉做成的结界便被挥出一个豁口,丹枫化龙,以龙身冲撞裂纹,豁口越发大了,就在他将要撕裂结界时,数千根尖锐的刺几乎将他们二人捅穿,丹枫反应再快,也难免受伤,龙血淅沥,幼清挥开荆棘,想要抓住丹枫,倏忽早就先一步缠住水龙的身躯,枝杈化成的利爪剥下龙皮,龙鳞如贝壳般飘零凋落,丹枫嘶吼一声,奋力?挣扎,可倏忽却刺穿他的龙腹,企图挖出他的心。 荆棘模煳了视线,幼清听到丹枫不正常的啸叫,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膨胀、暴怒,她震开扰人的荆棘,眼前的景象却令她呆滞。 丹枫的龙身斑驳,几乎没有一块完好无缺的肉,大概是死亡的威胁让他爆发了无与伦比的力?量,这强大的力?量撑破了他的皮肤,让他几乎不成形状。 血龙挣脱倏忽的束缚,发狂般横冲直撞,不顾死活地撞击着方才?他们打出的裂缝。 野兽的吼声响彻整个囚笼,它不分你我,甚至开始攻击结界中?的云骑。 「你能在他陷入龙狂时将他杀死吗?」 冱渊君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你能吗?」 幼清忽而觉得,她确实高估自?己的决心了。 她张开结界,格挡住所有的荆棘,然后抬起双臂,抱住了发狂的丹枫。 锐利的龙爪将她身上?抓得血肉模煳,幼清的脸上?多?了几条血道,她紧紧抱住丹枫,缝合他的伤口,试图令他安静下来。 「没事的…」幼清收拢手臂,任由他将自?己抓得遍体凌伤。 在她温柔的安抚下,丹枫两眼逐渐失焦,缓缓瘫软在她的肩头。 幼清抚着他清俊的龙身,将他暴露在外的龙筋龙骨小心放入皮肉,看他彻底陷入昏迷,幼清用佩剑支起身体,面对倏忽,冷然矗立。 她张开手掌,澄澈的仙力?从?四肢百骸缓缓凝聚,倏忽的攻击毫无效果?,但吞食血肉之?后,他的真身正在不断復原。 幼清能感受到他树干的位置。 在这遮天蔽日的囚笼里,幼清依旧能听到外面的响动。 用出这一击,她也不能保证能否彻底杀死倏忽,但她能确定?的是,她肯定?会短暂地丧失战斗力?。 这是她唯一迟疑的地方。 她眼里含泪,抬头看向囚笼的穹顶,忽而,一道声音从?破损的玉兆传来,响在她的耳畔。 「幼清,准备好。」 是腾骁。 幼清点头,把?手中?的力?量抓牢,她还在积蓄,将身体的每一寸仙力?全部抽干,并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听从?腾骁的指挥。 裂缝之?中?,她看到了刺眼的雷光晃过,在那最灼目的一瞬,幼清听到了腾骁嘶哑的怒吼。城 「就是现在!」 幼清瞬间握紧手心的球体,这里面蕴含了所有的仙力?,以及她五百年的修为。 只要她想,她可以将整个仙舟炸成灰烬。 刺目的白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宇宙。 在雷灵噼下致命一斩后,倏忽的身体便四分五裂,几乎不给它任何喘息或者进食的时间,幼清爆发出来的力?量刺入它的肉身,里面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自?内而外的、如同?冒泡般,化成清水。 倏忽像是被煮沸般,无数炽热的水泡将它取代,最终…骤雨忽至,生息绝灭,目之?所及的所有孽物,一瞬变为净水,化雨而落。 囚笼斑驳,逐渐展露出天地来。 幼清仰着头,天色灰暗,雨声雷声…以及周围云骑的唿喊声不绝于耳。只见一个人缓缓坠落,那高大的雷灵用手将他接住,而后藏匿云端,在她视线模煳之?前便消散不见了。 第93章 好漫长的噩梦。 那是由残肢和头颅组成的血色地狱,幼清站在中央,即便恐惧,可她仍念着司水仙君教给她的静心法门。 这让她发出温暖的柔光,令魑魅魍魉无法?近身。 她并没有?停止吟诵,那些恶鬼同样没有放过她,幼清抱住佩剑,始终不?去与他?们对视。 不管他们变成了什么,她都不?去看。 这里好像东海啊。 可惜,只?有?幽暗的海底,不?见曾经的辉煌。 那些可怖之物是她的心魔,但这次,她不?会再受心魔蛊惑了?。 在心诀的帮助下,幼清清退了?恐怖的魔物,却迎来了?第二段绝望。 彻骨的孤独和寒冷将?她包围,陪她的只?有?两把剑。 幼清将?脸靠在有?情上,剑魄拂过她的脸颊,她坠落的泪水向?上飘荡,断情似有?感应,缓缓发出龙角的光芒。 幼清喃喃念着爹爹,那光芒将?她团团环绕,就像父亲的怀抱。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些许说话的声音。幼清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还有?些模煳,但还是能看出有?好几个人影在面前摇晃。 「哎!幼清醒了?!快叫医生来…」 幼清头痛欲裂,皱眉去摸脑袋,可手还没碰到头,就被一人稳稳握住了?。 她听到他?在叫她清清。 幼清挣扎起身,视线凝聚,就见景元坐在她身旁,白珩还在指挥外面的人叫医生,而镜流握着佩剑坐在她的床脚,就连应星都搬了?个板凳,在她身边坐下。 第204页 幼清呆呆地看着大家,白珩凑过来,脸上还敷着药,每个人都挂着彩,但都露出了?笑意。 「哎?小鱼,还记得我?嘛?」 白珩在她眼前挥动手心,幼清瘪瘪嘴,豆大的眼泪争前恐后地冒了?出来,像是忍耐了?很久,那嚎啕的哭声比刚出世的婴儿还要响亮,未等大家反应,便被她张开臂膀,紧紧抱住了?,抱不?住的,也被她用?龙尾里三圈外三圈地捆在身上,让他?们五个像一大块肉粽子,结结实实地贴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露出无奈的笑意,纷纷摸摸幼清的脑袋。 等到幼清恢復点?理智,她才松开大家,转而抱住景元,在他?怀里哽咽着问:「丹枫呢?他?还好吗?」 几人面面相觑,白珩见大家都不?说,还是站了?出来,告诉幼清实情。 「他?伤得极重,景元已经投信方壶,请冱渊君前来为他?疗伤…」白珩抿抿唇,嘆道,「即便如此,丹枫还是处在昏迷之中,因你是罗浮持明长老之一,所以卜荀先生想等你醒后,再决定丹枫的…」 决定什么?他?的死活吗? 幼清想要掀开被子下床,白珩连忙阻止,拍着她的肩膀说:「事情虽然?着急,可也不?急于一时了?,景元说服了?冱渊君,她老人家同意再多等些时日,有?了?持明的照料,丹枫身上的伤癒合了?不?少,所以先别担心,养好身体?后再去,不?然?救不?下丹枫,也把你的身体?搭进去了?。」 景元点?头,安慰道:「丹枫哥还活着,只?要他?养好伤甦醒过来,冱渊君就同意不?会强制转生。」 幼清又想起什么,侧头看向?景元,可看到他?腰间将?军的帅印后,她又止住声音,安静地靠在他?的怀抱。 「唉,战事惨烈,我?们都失去了?很多。但是也不?是一无所获。」白珩数着手指说道,「你看看,倏忽,一个侵扰仙舟数次的丰饶令使死了?,实在是一场壮举,还有?就是我?们六个都安然?无恙,也没有?缺胳膊断腿,简直是人生之幸!不?仅如此,这次云骑死伤也是歷史最小,多亏了?你的帮忙,洞天也没有?损坏,平民?无一伤亡,简直是奇蹟了?!」 「所以别愁眉苦脸啦,赶紧养好身体?,我?们一起去接丹枫。」白珩摸着她的脸颊说着,「好不?好?」 幼清露出一丝笑意,她点?点?头,景元将?她抱过来,为她打理着头髮,幼清瞧瞧应星,他?胳膊上、脑袋上都缠着绷带,反而一双手干净健康,得见他?没有?受重伤,幼清还是松了?口气。 见她情绪稳定下来,镜流起身拉走了?白珩,应星也站起来,挥手走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俩,景元抬起她的下巴,用?湿帕子怜惜地擦拭她的脸颊,幼清眯着眼睛,等他?擦完才睁大双眼,景元笑着捏捏她的脸颊,把她抱到腿上轻拍,幼清问:「我?睡了?多久?」 「十天。」景元嘆道,「期间你一直念着什么,我?们都听不?懂,可是有?重要的事还没做?」 幼清摇头,「是心诀,避免心魔作祟的。」 景元了?然?,他?抚着她的发,柔声问着:「肚子饿不?饿?还有?没有?哪里痛?一会儿大夫来了?,需不?需要服药?」 「不?用?,我?没有?受太多伤。」幼清歪在他?身上,气息微弱地说,「就是太累了?。」 睡着这段期间哪有?时间调息呢?现?在气息紊乱,丹田亏空,她没了?坐着的力气,只?想喝水,景元给她拿水来,幼清咕咚咕咚喝了?一缸不?止,这才把菜色的脸喝到白,幼清苍白着一张脸,把他?往床上拉,景元身上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不?过他?还是没说出口,陪着她躺下了?。 她靠在他?的怀抱,脑袋紧紧贴着他?的颈窝,缓缓道:「陪我?再睡一会儿,等我?醒了?,我?们就去接丹枫吧?」 「好。」景元亲亲她的额头,安慰,「睡吧。」 幼清很快就睡着了?。 她在睡梦中调理气息,吸了?不?少灵力来充实金丹,周边的花草被她吸死了?一片,她浑然?不?知,这次她睡了?足足三日才醒,不?过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她坐起身,天大亮,景元没在身边,但有?一位持明医士陪着她。幼清还不?知这是哪里,起身要走,医士连忙阻止,「还不?能下床!」 她借着窗户向?外看去,隐约觉得这里似乎是将?军府… 外面的竹子黄黄的,是枯死了?么? 「将?军吩咐,要等他?回来才能出门。」医士说完就开始拨打景元的玉兆,连拨五次才联络上他?。 接到讯息的景元让幼清来听,幼清听到他?说着:「事出紧急,脱不?开身,渴了?饿了?,就拜託医士小姐帮你,如何?」 幼清闷闷应下,景元怎不?知她在想什么,温声哄道:「待我?回来,我?们就一起去看丹枫哥。」 「嗯。」幼清抿抿唇,与他?道,「你别太累了?…还不?知你有?没有?受伤,身子怎么样了??」 「我?一切都好。仍在谈事,一会儿联络。」 说罢便切断联繫,幼清返还玉兆,在室内踱步,医士看得两眼一黑,恨不?得把她推到床上休息,还好幼清很乖,走了?一会儿就躺回床上,怕她口渴,景元在屋里放了?一缸清水,幼清抬起脑袋看看,又走过去,埋在水里,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第205页 医士瞪大眼睛,看她小龙吸水般喝完一缸水,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幼清喝了?个水饱,就去摸自己的玉兆,大概是损坏了?,哪里都找不?到,就连景元母亲给她的玉镯都消失不?见了?。 幼清趴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盼来了?景元,她一个箭步冲出去,一把抱住了?他?,景元将?她搂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幼清搂着他?的脖子说:「该去看丹枫了?。」 「好好好,一起去看丹枫哥。你如何了??」 幼清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我?现?在很有?力气,绝对能治好丹枫。」 绝不?会让他?被迫转世的。 景元一点?也不?紧张,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冱渊君不?但同意过来给丹枫疗伤,还愿意等他?康復再返回方壶,要是有?龙师议会拱火,重伤的丹枫没准就要被迫转世,化身成卵了?。 倏忽本想夺取建木,罗浮鳞渊境也有?死伤,整个鳞渊境内都流露出伤感的氛围,幼清落地,由景元搀扶着向?前,远远便见龙师们设立的结界,丹枫静静睡在中间,龙鳞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被剥下来的皮肤还没有?长好,深可见骨。 隔着薄薄的龙腹,她甚至能看到缓缓跳动的龙心。 丹鼎司与龙师已经竭尽所能保住丹枫的性命,但他?身受重伤,昏迷前又神志不?清,陷入龙狂,为防止龙尊传承断绝,令丹枫转世才是最好的结果。城 可景元不?愿。 他?与卜荀统一议会的意见,一同保下丹枫,更亲自请来冱渊君,想要得到方壶龙尊的首肯。 这才撑到幼清甦醒。 景元清楚,幼清如果能醒,在她没有?折损太多的情况下,一定能治好丹枫的皮肉伤。但陷入癫狂一事,他?无法?解决,只?得一赌。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丹枫转世… 而不?是死。 他?会回来的。 景元望着悬在眼前的水龙,轻轻嘆息。 幼清走到丹枫面前,龙师之间冒出一个丸子头,原来是小弘月。 弘月憋着眼泪,一看到她便绷不?住了?,哭喊着跑向?幼清,紧紧抱住了?她的腿。 「救救丹枫大人…」弘月哀求道,「救救他?吧!」 幼清摸摸她的头髮,温声安慰:「我?会的。不?要怕。」 她伸手,穿过龙师的结界,轻柔地抱住丹枫的龙首。 幼清抵着他?的额头,缓缓吐出她刚刚吸纳的仙气。 她背影单薄,仿佛随时都可能坠落。 但却挺拔如松,那样坚韧,任凭风吹,依旧巍峨不?动。 将?仙力用?尽,丹枫的伤果然?痊癒,幼清唿唤着他?的名字,水龙抬起双眸,清澈的水蓝逐渐凝聚,待看清来人后,他?才缓缓恢復神智。 冱渊君立在他?们身后,静静等着什么。 丹枫合上眼睛,以龙首轻蹭幼清的侧脸,轻声回道:「嗯。」 得见他?神智清醒,冱渊君背过双手,向?景元递了?个眼神便离去了?。 龙师的封印同样能为他?传输养料,帮助他?滋养身体?,丹枫没有?动弹的力气,回应之后便再次陷入沉睡,弘月看他?没了?动作,一时心急,忙拽着幼清的衣袖问:「幼清长老,龙尊大人好了?吗?」 「嗯,他?还需要养病,就有?劳你照顾啦。」幼清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控制住龙狂的不?是她,而是丹枫那决绝的毅力,他?不?想失去对这具躯体?的掌控,所以才能在与内心的争斗中夺回主动权。 见他?没事,幼清松了?口气,人也疲惫地滑了?下去,景元眼疾手快地抱住她的腰,幼清像条滑熘熘的小泥鳅,软塌塌的,景元想把她举起来,幼清却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了?一条小龙,团在了?他?的掌心。 弘月张大嘴巴,小心翼翼看向?景元的掌心,一条银色的小龙盘着身子,睡得唿噜唿噜地吐着泡泡。 原来…幼清姐姐也能化龙,还是这样小的龙! 景元把她放在怀里,向?卜荀行了?个礼,简单交代之后,他?走到丹枫身边,抚着他?的龙角道:「丹枫哥,好好养伤,过几日再来看望你。」 丹枫龙鬚微动,似乎是告诉他?明白了?。 * 听说丹枫醒了?,镜流几个人组团去看了?他?,镜流基本没有?损伤,若不?是前锋需要看守,她去支援腾骁的话…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云骑折损一员大将?,却保全了?多数云骑主力,幼清身上的皮外伤也多是丹枫抓破的,她几日未醒,估计损耗极多,腾骁救治不?及去世后,镜流望着脸色极差的幼清,也一度怀疑她也不?会醒来了?。 想到这,镜流神情凝重,但也松了?口气,举起一杯酒,缓缓洒向?地面,然?后重新斟了?一杯,向?丹枫的龙身递了?递。 白珩差点?被孽物咬掉一只?耳朵,耳朵上裹着纱布的模样实在滑稽,她架着一条手臂,用?不?熟练的左手去摸酒杯,嘴里还念叨着:「你这个样子,我?居然?没有?丁点?的不?习惯,毕竟每次一起玩,你都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戳在一边打坐。」 龙重重唿出一口气,白珩挥手赶走震起的烟尘,咳嗽道:「好啊,居然?还变得小气了?!」 第206页 城 她拿起酒杯,故意不?再敬他?,刚想吞进嘴里,就被镜流伸手拦住。 「大夫说过,不?能饮酒。」 「是不?宜,不?是不?能!」 镜流的眼刀飞过去,白珩立刻耷拉下耳朵和尾巴,她望着酒水,嘆道:「知道啦…那这杯酒,就敬腾骁。」 城 一直保持沉默的应星,闻言也举起酒杯,以酒敬英雄。 镜流与白珩扶持着结伴离开了?。 只?剩下他?与丹枫,应星望着封印中的丹枫,两个人以前相处也是这样,谁也不?说,各自看各自的风景,只?不?过在品同一种茶或者酒水。 这次…应星起身,在他?龙身旁边停住。 丹枫身上新生的鳞片十分显眼,看起来薄如蝉翼,异常羸弱,应星打量着他?,过了?会儿,他?抬起手,搭在了?龙的鼻尖上,像摸一条小狗那样上下撸动。 丹枫掀开眼皮,嫌弃地躲过了?他?的安抚。 应星嗤笑一声,挥手潇洒离去,丹枫也没理会,继续睡去了?。 第94章 回到家,景元把幼清放进了一只碗里。 他也有好几天?没有合眼,腾骁此前已经将多数事物交给他处理,即便如此,刚刚坐上?这个?位置,许多事务处置起来还不算熟练,通常要忙到很晚。 比起面见元帅,正式接过将军的位置,景元还是选择了留在罗浮,先行安置受伤的云骑。 救治伤员、安抚去世兵士的家属,待军中?稳定,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后,景元又操办了腾骁的葬礼。期间还要照顾丹枫,不得?不说,幼清一口气解决掉龙师议会实在很有远见,如果议会不是卜荀把?控,他几乎不可能救下丹枫。 忙完这些,他才?能挤出一点时间去看他的清清。 景元不敢闭眼,因为他从未看过她?这样憔悴。锋利的龙爪将她?抓得?浑身是伤,鲜血淋漓,却不见伤口癒合。 上?了药后,景元摸出她?的干坤袋,在里面找到无数药瓶,丹士们仔细分辨,才?找到能够疗伤的药物,景元不知剂量,只看她?平时都?是一颗一颗服用,便在三餐时间餵她?服下。 卜荀负责了多数治疗的工作,幼清的伤在三日后自行癒合,也有了淡淡的唿吸,景元松了口气,这才?睡了不足一个?时辰。 现在回到家,他托腮看着碗里的小银龙,水中?没有像以前那样仙气腾腾,云雾缭绕,而是分出一些污血,景元见状,每隔一个?时辰便为她?换一次水,想起之前说过山泉有利于她?修养,景元便取来泉水,让她?浸泡滋养。 幼清睡得?还算安稳,景元伸出手指,轻柔触碰她?的龙身,幼清用尾巴捲住他的指尖,还用牙齿轻啃他的指甲。 景元一笑,趴在桌上?,抱着这口小碗,合眼便昏睡过去了。 这次一觉睡到天?亮,玉兆积累了不少?讯息,就连策士都?追到家来,敲了半天?他家大门。 景元赶忙去看幼清,水里有淡淡的血色,小龙睡得?不舒服,尾巴已经?浮起来,搭在外?面的碗沿上?了。 一想到一会儿没法好好照顾她?,景元给她?找了一个?大一点的鱼缸,将山泉水倒进去,再把?她?小心放在石头?上?,又餵了两颗疗伤的药丸,幼清在水底游动一圈,找了个?石头?缝隙钻进去,一下就没了踪影。 看她?如此,景元放心不少?,低声嘱託:「我需要离开一会儿,要是不舒服,就用玉兆联络。」 想到她?的玉兆坏了,景元便放下自己的备用玉兆,就这么匆匆离开了。 幼清游啊游,睡啊睡,窗外?的紫藤同样是仙草,被她?吸得?蔫了一片,鸟雀没了吃食,饿得?高声鸣叫,幼清被鸟鸣吵醒,从水里钻出来,那几只山雀围攻过来,幽怨地?看着她?,幼清还不如它们大呢,像条可怜的小蚯蚓,小鸟们用脑袋蹭她?,幼清只好化成人身,给它们分了点花蜜,小鸟们大快朵颐,叽叽喳喳吃着,幼清看它们肥嘟嘟的,不免抱怨一句:「都?吃这么胖了,居然?都?不准我吃一口,没良心。」 小鸟们听懂了,还讨好式地?蹭她?,幼清失了仙力和修为,整个?人都?疲惫得?不像话,以前在师门,受伤了还有师父他们帮她?调息,现在只有她?自己,缺失的仙力只能自己找补,吃得?太快容易走火入魔,吃得?慢了,人就没力气,又懒又累… 她?趴在桌子上?,从干坤袋里摸出仙器仙丹,吞咽丹药后,她?点燃香炉,强迫自己凝神静气,坐起来打?坐,吸了半宿香,幼清终于有了力气,便乘胜追击,把?贮存的仙力都?吞了个?干净。 这才?滋补回来,让她?能正常站立行动了。 她?坐在佩剑上?,想去找景元,可出去一圈也没见他的身影,幼清又去云骑军营找镜流,这才?得?知景元去面见元帅了。 「景元他…」幼清说出自己的猜测,「是成了将军么?」 镜流颔首,给她?递了杯茶,幼清摆手,没有接下,解释道,「尚在修行,需要辟谷。」 镜流理解,就给她?倒了一杯清水。 幼清抿了抿水,听镜流缓缓道:「腾骁此前便中?意景元,元帅对他赞赏有加,这次去,应当是接过帝弓令使的权能。」 第207页 「令使的权能…是那座雷灵么?」 「不错。」 幼清若有所思,她?追问?:「倏忽如何了,应当已经?死了吧?」 「找不到任何残骸。应当是死了。」 「那便好。」幼清嘆道,「没想到倏忽如此难对付,要是我早一步出手,腾骁…」 「没有人能预见成败。如果没有腾骁削弱倏忽,你失去战力,形势反而不利于云骑。」镜流道,「在开打?前,他便有赴死的决心了。」 「与孽物争斗,难就难在,它几乎是无法消灭的,能够次次捲土重来。如果一个?令使就如此难对付,那药师,是不是真?的做到长生不灭了呢?」 镜流默默饮了一口茶。 「此次未能与倏忽交手,确实遗憾。但对待药师…」镜流望着她?,平静道,「仙舟…绝不会手下留情。」 听到这,幼清追问?道:「镜流,帝弓可曾与药师正面交锋过?」 镜流闻言一顿,她?回想起读过的史册,描写两位星神的缠斗的记载…她?并无印象,但那些大举进攻的孽物,通常不会挺过帝弓一箭。 幼清又问?:「有没有机会和帝弓说上?话呢?」 与星神对话?镜流想告诉她?,星神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祂们很多都?远离人群,在各自的轨道上?不偏不倚地?前进,不会倾听每一个?凡人的诉说。 幼清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家乡的神都?很好说话。不说司水天?君,就是三清帝君都?待人和善,有什么要紧的事,往上?飞两层楼还是能见到他们的。 看来星神并不一样,辽阔星海也不是她?那个?蓝色的小星球。 镜流问?:「你有什么话想传达帝弓司命?」 「我想问?问?祂,对付丰饶有什么好办法,要是想要见到药师,该如何做。」幼清说,「毕竟帝弓正在追杀药师,不是吗?」 「你想要杀死药师。」 幼清沉思半晌,回道:「杀死?如果祂能够被杀死的话。星神也会死亡,就像星系最终都?会坍塌陨落,但是仙舟同样是丰饶的一枝,根死,树如何生?」 随后,她?又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一言不发。 镜流问?:「在想什么?」 「在想…我听说药师赐福不问?缘由,要便给予,那如果我能与祂对话,我想向祂提问?。」幼清看着窗外?道,「倏忽是受建木吸引而来的,听闻罗浮百姓是吃了建木果实才?渐渐获得?了长生,如果拔出建木,至少?那些丰饶信徒不会如苍蝇般一拥而上?。但仙舟航行千年,只是将建木封印…」 那就说明,普通的办法,不可能拔除建木。 镜流并非是罗浮人,但在此处生活也近千年了,她?点头?,说道:「嗯。即便是帝弓,也只是把?它折断,不再生长了。」 「它几乎与仙舟长在一起了,剔骨剜肉,都?不一定能够将它拔起。更何况…很多事物,也要仰仗建木供给吧?」 尤其是药材,大部分药物都?由建木派生,贸然?割去建木,之后的补给又还从何得?来? 还好如今的罗浮已经?没有那么依赖建木了。 所以幼清在想,能不能请药师收回这些丰饶神迹,至少?那些丰饶民不会为了这等神迹集结起来攻打?仙舟。 鑑于仙舟与丰饶有血海深仇,两军交战在所难免,但拔除建木,或许也能根除魔阴,让仙舟人再回到短生的最初形态。 即便不能如此,至少?可以令仙舟人的寿命止于某一段,而不会催生魔阴,让他们痛苦地?死去。 想到这,幼清也觉得?自己有些单纯,如果帝弓都?没有找到药师,她?见到祂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听说仙舟是在宇宙混沌交织处找到的丰饶之神,万一祂还在那里呢? 她?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只因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惨剧一再发生,如果仙舟就这样在争斗、死亡、生不如死中?饱受煎熬…幼清觉得?,这不应当,也不正常。 她?不想仙舟再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了。 活化行星吞噬了镜流的家乡,又想故技重施,去吞没玉阙。 幼清的力量能够阻止这些惨案的发生,可是在接二连三的大战后,即便是她?也会疲惫,如果丰饶联军再趁着她?闭关修行时攻打?来呢? 她?当然?清楚,没有她?,仙舟一样能挺过难关,她?这样想不免有点自大。 因为有没有她?,仙舟有帝弓的庇护,就是无法被打?败的。 可扪心自问?,幼清不喜欢战争。 她?知道,景元也不喜欢。 他喜欢万家灯火、璀璨明媚,每个?人都?安居乐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才?是景元期望的。 他大概没有那么激进,幼清从未听他说过他要大杀四方,曾经?他也是意气风发,可自从他失去父母、一次次失去战友后,幼清发现,最初见到的景元已经?不在,他成长了,但幼清不敢说这样是好的。 如果没有这些战役,如果没有魔阴身,没有丰饶孽物,景元会是一个?聪明的公子哥,绕在双亲膝下自得?其乐。 不止景元…那些云骑,包括将军腾骁… 幼清知道,云骑们捨生忘死,是不会畏惧死亡的。就像镜流上?阵杀敌,每次都?拼尽全力,是因为她?恨。 第208页 恨这银河浩荡,居然?都?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心愿,容不下这份简简单单的幸福。 如果她?、白珩,或是丹枫死在了这场战争中?呢?他们会如何?景元又会如何呢… 他们已经?亲如家人。他们五人,都?因为丰饶失去了家人。幼清都?不敢想像,眼前的朋友第二天?就消失不见的滋味,她?也不想再尝到这种滋味了。 这些争斗都?不足以解决根本,而这一切的源头?,是丰饶。 她?必须见到药师,令使的权能她?已经?领会,五百年的修为能够换一个?令使,幼清仍可以再修炼一千年,如果有必要,她?可以拼尽全力,杀死药师。 镜流隐隐明白她?的意思了。 思索过后,她?打?开玉兆,叫来了白珩。 白珩的耳朵已经?好了,上?面少?了一片肉,被她?用饰品装点,看着很有个?性,胳膊也不吊着了,但仍缠着绷带。 瞧见幼清,白珩蹦蹦跳跳便过去抱住了她?。 「叫我来做什么?是不是要开饭啦?」 镜流点点她?的额头?,白珩只好坐在一旁,清清喉咙,端正神色道:「是正事?有什么事?我这就要回曜青了,要是特别要紧的,恐怕不能出力了。」 幼清不免担心:「这么快?你还没养好伤。」 「别担心,都?是小伤,别看我平时总是乌鸦嘴,可炸了五艘星槎,我才?断了一条胳膊,很幸运了。」 白珩又转向镜流,等着她?开口,镜流坦言道:「你要押送犯人返回曜青,对么?」 「嗯。」白珩皱眉,看看幼清,与镜流道,「此乃机密,我知幼清不是外?人,但将军有命,不能向外?透露。」 「我并无此意。」镜流道,「此前不论各种刑罚,那人都?不发一言,对么?」 「是。回了曜青,自然?有让他开口的办法。镜流,你的意思是让幼清来审他?」 城 「嗯。你可以回禀曜青将军,由我举荐,更何况,幼清得?元帅首肯,确实不是外?人。」 白珩平时大大咧咧,但执行起公务来几乎是不近人情的,尤其是涉及曜青或仙舟的安危。听到这,白珩谨慎问?道:「幼清,你为何对此感?兴趣?」 幼清并不知道叛徒被抓的事,不过她?很快便明白了镜流的意思。 想见药师,不如从信徒入手。 那个?狐人如此长寿,听闻,也是他唤起了倏忽,这样的角色,没准清楚药师的去处。 而且,他没有令使的力量,能够被云骑擒拿,就说明至少?在战力上?,他不可能赢得?过幼清。 只要得?到曜青的准许,幼清可以尽其所能地?向他套话,直到逼问?出她?想要的答案。 幼清道:「我想从他口中?得?到丰饶星神的下落。」 白珩眉头?一皱,抓着椅把?说:「什么意思,难道你要…」 幼清点头?,郑重道:「不错,我想要见祂,和祂商量一件事,如果谈不拢,我就会杀了祂。」 * 看在以往的情谊上?,白珩同意过问?将军。 在书写理由时,白珩几经?犹豫,还是如实告知了。 怎料将军很快便回了讯息,不但同意了幼清的请求,还连说了几个?有种。 想到幼清居然?想单挑星神,白珩不免担忧,此时景元还没回来,要是幼清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向景元交代? 见幼清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白珩只好陪她?一起,见了那狐人。 他被锁链捆绑,垂着脑袋,就像死了一般。 曜青的兵士设法让他甦醒,即便是用烙铁去烫,他还是一动不动,幼清隔着栅栏观察片刻,便请求道:「还请打?开栅栏,让我进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白珩也阻止道:「要小心些,这个?人很狡猾。」 幼清仍旧坚持,见她?如此,白珩便准许开锁,跟着幼清走了进去。 幼清背着手打?量片刻,便说:「我可以窥见一个?人的记忆。」 「忆者?」那人缓缓抬头?,见了她?的面容,又笑了一声,「原来是你。」 「不错,是我。上?次在活化行星,承蒙赐教了。」幼清眯着眼睛,声音低沉道,「我想你诚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她?的目光忽而深邃了。 像是有一阵漩涡,将人牢牢钳住,挣扎不得?。 「能够回答问?题了吗?」 对方磨着牙齿,笑声渗人,紧接着,他咬断自己的舌头?,随意吐了出来。 白珩轻啧一声,躲开地?上?的脏东西,幼清道:「看来起作用了,不然?他也不会咬掉舌头?。」 他的精神力也没有强过她?。 幼清伸手握住他的头?颅,龙鳞显现,锐利的爪尖刺穿颅骨,白珩哪见过幼清这样狠辣的一面,不禁道:「他不能死。」 毕竟幼清的动作看起来像是要把?他的头?捏爆了! 幼清在看对方的记忆。 之所以这么粗暴,是担心他有针对忆者的措施,她?虽然?不是忆者,可解除防范还是很麻烦的。 狐人的记忆十分混沌扭曲,不过他仍有清醒的神智,就说明他肯定有清晰的记忆。这些手段针对忆者确实有用,可仍旧不能防范她?的入侵。 第209页 不管怎么样,她?也算半个?神明啊。 幼清很快便寻到了有利的讯息。 狐人是察觉不到她?在看什么的,剧痛让他不断甩动脑袋,幼清一掌噼晕了他,眼看狐人脖颈上?留下一道青紫的血印,似乎再用力一些,脖子就能咔嘣折断,白珩看幼清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佩。 很快,幼清便从里面抓出了不少?银丝。 其中?没有她?需要的讯息,不过她?还是将它们贮存在瓶子里,递给白珩。城 「是他的记忆,想看的话,放在水里就行了。」幼清又道,「我可能要走一会儿,白珩,麻烦你在这看着了。」 白珩点头?,问?:「你要去哪?」 只见幼清双目失神,整个?人僵直般站立着,好像一尊雕像。 * 幼清回到了他的记忆之中?。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面对星神,他们是无法直视的,那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存在,即便真?的见到,脆弱的大脑也会让他们陷入迷乱,甚至发疯。 幼清在接触到有关倏忽的记忆时,隐约感?受到了这样的迷乱感?。 她?迈过甦醒的金枝,缓缓向背后的幻影走去。 不知这是狐人的,还是倏忽的记忆。她?在迷雾中?寻觅,不断向前,或许在此时此刻,她?想要找到药师的愿望比他的信徒还要强烈,于是祂回应了。 迷雾散去,她?看到满树硕果,祂端坐其间,多臂多目,手持麦穗,面容慈悲。 紧接着,她?便明白这究竟是谁的回忆了。 这狐人的肉身兴许并不是他的,而这幅面貌,也不一定是他本尊,是倏忽利用它的能力,将狐人的意识存留,在寄宿到新的肉。体上?,幼清已经?见识过它集合意识的能力了。 城 当二者融合时,狐人的意识中?残存一部分倏忽的意识,似乎也说得?通。 幼清看到祂正在为一株即将枯死的树苗淋水。 有了神明的滋润,树木越生越大,甚至能够开口说话。 啊…这便是倏忽么,创造一个?令使,对祂而言,难道就像饮水一样简单? 幼清想,以她?现在的力量,恐怕是无法杀死丰饶星神的。这几年疏于修行,倏忽便让她?吃尽苦头?,如果真?要解决仙舟的麻烦,她?还需要再修炼几百年,这期间,她?也要寻找到灵力更为丰沛的东西,否则,干巴巴地?闭关修行并没有多少?用处。 旅行宇宙多年,真?正称得?上?人杰地?灵的星球又有几个?呢?幼清看着蓬勃生长的倏忽,突然?有了一个?新奇的想法。 她?不会受丰饶蛊惑,而丰饶最原本的力量也没有一丝污浊,她?大可以吸收丰饶之力为己用。 想到这,她?也明白为什么那群孽物要来争夺建木了。 她?不会给它们机会,在她?找到处理掉神迹这个?麻烦之前,她?会先吸干建木,令它永远沉睡。 第95章 白珩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幼清甦醒。 清醒后的幼清稍稍挪动身子,大?概是在适应,过了会儿?,她张开口,与白珩道:「谢谢,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白珩摸摸她的胳膊,问道:「还?好?么?」 「没事的。」幼清道,「这人的意识有一半都被倏忽融合了,这具肉身可?能是个幌子。」 那就?说明,不论这人究竟是不是背叛者,答案也无从找起?了。 即便如此,曜青也需要一个交代。白珩示意她已知晓,然后亲自把?她带下了曜青的飞船。 「幼清,你?所说之事,还?有他的记忆,我都会如实交代给将军的。」白珩看看时?间,和她说,「快要出发?了,下次见。」 幼清点头,和她挥挥手,「再见,白珩。」 曜青的军舰浩浩荡荡地?驶离了渡口。 幼清收回视线,从怀里摸出一颗麦穗,她垂眸凝望着,又悄悄收回了口袋。 * 景元在两日后便返回了。 腾骁的几个亲信都在最前方冲锋陷阵,死伤无数,如今将军府人才紧缺,景元回来后便在忙人员调度。 其中有一位年轻的持明策士,景元颇为欣赏,便把?她调到了将军府任职。有了青镞的帮助,景元终于得以喘息,至少能空出一阵午休的时?间了。 大?战过后,景元也没有举办什么将军继位仪式,失去腾骁,所有人的心情都格外沉重?,更?有一些势力不服他的继任,浸润官场多年,景元深谙「稳」的重?要性,如今第一要义是稳定?军心,至于自己的奖赏和利益,都可?以无限期的延后。 青镞正在帮他整理文件,张口闭口都是将军,景元摆手,「叫我景元便好?。」 对方不从,仍叫将军,景元拗不过,只得随她去了。做将军也有半个月,他还?是不习惯被?如此称唿,坐在中位,放眼看去,还?都是腾骁的痕迹,那身重?甲他穿不动,就?挂在一旁,连同腾骁的重?刀一起?… 兀自忘得出神,玉兆的响声令他意识回魂。 他查看消息,而后挥别青镞,起?身离开了。 幼清始终在鳞渊境守着丹枫,她犹豫着想说出建木一事,但想到景元节制云骑与仙舟,不论她做什么决定?,她都该和他商量。 第210页 备用的玉兆亮起?讯息,幼清抬起?一看,是景元,他询问她的所在,还?说要去接她。 见他回来了,幼清便放下手里的仙器,点燃香炉,抚着丹枫道:「你?好?好?休息,调理好?身体?,我要回去一趟。」 「嗯。」丹枫淡淡应了一声。 幼清观察着他新生?的鳞片,已经变得坚硬,好?转许多了。她摸摸丹枫的龙角,与他告别后,折返回家。 景元在卧室里为自己倒茶,看样子是渴极了,一连喝了半壶,幼清迈进?来,他才放下茶盏,声音沙哑道:「回来了?身体?怎么样了?」 幼清听到他的嗓音变了,胸口一紧。她伸手去摸他的脉,景元却顺势把?她搂到腿上,靠着她的肩轻蹭,幼清用指尖去刮他的脸颊,景元微微仰头,懒散地?笑着,幼清无奈,轻声问:「去做什么了?嗓子都哑了。」 城 「话说多了就?会如此。」景元又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幼清隔着皮肤去揉他的喉咙,本想让他张口,她好?瞧瞧是不是哪里发?炎了,但景元没让她诊断,而是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 他没得到多标志性的器物代表身份,可?他换了天青衣袍,衣着庄重?,旁边也挂着他刚刚脱下的甲冑,看他如此打扮,周围人便能猜到他是谁了。 他做将军,有人真心祝贺,有人疑虑,有人颇为不满。就?是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只有蔓延开的心疼。 幼清抚着他的发?,把?他抱在怀里,景元索性咬开她的衣领,埋在软玉之间,而幼清的手在他脖颈游走,痒极了。 在她面前,景元无需遮掩情绪,倦怠和烦闷一併袭来,让他有急躁得发?热。 他压制下心头的烦,抬头,压着嗓子道:「娘给你?的镯子,我叫师傅修了修,但是玉兆碎了,待过几日太平些了,我再带你?去太卜司挑一个,如何?」 这么说着,景元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赫然是幼清丢失的玉镯。 上面是老师傅修后留下的金纹,景元摸到她的手腕,握着她穿过圈口,看她戴在腕子上,景元舒了口气。 她不免有些愧疚:「对不起?…」 景元赶紧捂住她的嘴,笑呵呵地?哄她:「说什么呢?谁都没有对不起?。」 「我下次不会再…」幼清抿着嘴唇,看样子快哭了,景元赶紧环住她的肩膀,腰也直了起?来,让她能依偎在他的怀里,景元耐心道,「别这么想,玉饰磕磕碰碰,实属正常,失而復得,本该欣喜。你?不知道,这是我娘最老旧的首饰,还?有不少好?的呢。」 幼清清楚,他母亲和她说了许多次那个首饰盒子,足有一面墙高,金银玉石,要什么样就?有什么样,让她随便挑选。 幼清不好?拿人家的东西,婉言拒绝,景母只当她是害羞,也就?不强求了。 「好?了好?了…」景元亲亲她的额头,温声说道,「高兴一些。」 幼清笑不出来,她抓着他的衣领,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他,景元瞧瞧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的午休,罗浮的大?小事务像催命符一般追着他,身子已经疲惫至极,想到这,他索性把?她抱起?来,一起?躺在床上,他在她耳边求她帮忙宽衣,幼清的耳朵一红,果然,她不再思考别的事,支起?身子,乖乖给他宽衣解带。 景元躺在床上,两条胳膊累得苏麻刺痛,腿也不听使唤,偶尔抽筋,虽然没有惹眼的外伤,可?浑身上下都疼的要命。 他原来并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疼,被?剥得只剩下一件舒适的里衣,景元才皱起?眉头,幼清看他皱眉抿唇的样子,便体?贴地?询问:「怎么了?」 他说:「疼。」 幼清如临大?敌:「哪疼了?」 景元嘆道:「头痛脚痛,中间无一处不痛。」 幼清明白他的是累的,见他还?在与她撒娇,幼清的尾巴微微摆动,俯身哄他:「一会儿?就?不痛了。」 说着便挑开他的唇齿,凝了一口仙气渡给他。 亲吻过后,景元一头埋进?她的怀里,幼清拍拍他宽阔的后背,用尾巴给他捏着酸痛的小腿,他这样,幼清怎么可?能再和他说公事?只想让他好?好?休息,不再去想将军的责任了。 「晚上泡一泡,我给你?弄些药来。」幼清轻捏他的肩头,早已硬成两块石头,腿也发?硬,估计都没有坐下的机会。 幼清说着要给他准备什么药,景元却一动不动,低头一看,已经埋在怀里,睡得沉极了。 迷迷煳煳睡了一阵,景元便被?玉兆唤醒,幼清没合眼,低头摆弄着药材,听到他起?了,幼清探出头来,就?看他迅速穿好?衣物,低头系腰带时?还?不忘叫她的名字找她。 幼清应了声,过去帮他,景元并非此意,而是嘱咐她:「好?好?休养,我和丹枫哥都不必担心,多在家休息。」 「嗯。」幼清给他打理衣领,他披上轻甲,从桌上拾起?一份公文,大?跨步地?离开了卧室。幼清看他步履匆匆,赶紧追了两步,景元在楼梯停下,就?见她捏着一颗褐色的硬丸要餵他,景元张口含住,幼清道:「治嗓子的…」 话未说完,已经被?他揽住腰身,抵着他的胸膛与他吻在一处,薄荷的凉气在口腔蔓延,景元将她紧紧扣在身上,口中交缠吮咬,吻得餮足后才将她松开,额头相触,景元鼓着腮,低声道:「晚些会回。」 第211页 幼清的指尖划过他披在肩上的发?丝,景元深深望向她,终究还?是大?步离去了。 幼清下午在家整理药材和炼制好?的丹药,睡觉时?景元给她餵了不少,其中还?有清热解毒的药,着实消耗了许多她本用不上的药材。幼清拿出聚宝盆,把?空缺的药瓶一一补足,又取出药材,做了几个舒缓疲劳的药包。 景元忙得脚不离地?,幼清通常是整日整夜地?不见他,自从他接受帝弓垂青,处理起?事情来也顺利很多,至少不至于无法回家睡觉了。 他年龄小,诸事还?要亲力亲为,才显得谦逊,以防被?居心叵测之人弹劾,不过军中有师父镜流与几位老前辈支持,景元并不担心内乱军变,就?是这无止境的六司杂事才最磨人,为此景元也提拔了几位信得过的策士,帮他分忧,否则他连回家的机会都很是渺茫。 他甚至来不及去咀嚼战争的得失。 尤其是幼清,她帮助罗浮处理了一大?劲敌,可?亲眼见证之人死伤多半,还?有人以为那层天幕是帝弓的神迹。 他不在乎奖赏与夸赞,但景元始终惦念着几位朋友的贡献,放在以往,他可?以用个人的身份宴请亲朋,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罗浮的意思,太亲近他们,反而会造成伤害。 本是很简单的事情、很单纯的情谊,坐在这个位子上,却要添上好?几层考量。 他一边向家走,一边回想腾骁对他说过的话。继任将军一事,景元最初想要拒绝,但话到口边却说不出,因他十分清楚,腾骁之所以重?用他,便是将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真到了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他必须顶上。 家近在眼前,景元推门而入,屋里瀰漫着淡淡的药香。幼清这几天闷闷不乐,他都没有时?间多多陪伴与安抚,看她心事重?重?,景元不想再因为公务而忽略家人,如今他有了些许时?间,他便不再去想多余的事情,满心都是她了。 循着药气,景元来到浴室,幼清已经烧好?热水,正在浸泡药物,听到他的脚步声,幼清扭过头,问道:「吃了么?」 「垫了些点心。」 「先去吃东西,我还?有一味药没有煮。」 景元应下,乖乖吃了她留的饭,幼清的药熬制得差不多,便让他一起?吞了,景元被?苦得眯起?双眼,自行找了糖块塞进?嘴里,幼清看他吃好?了,便推着他的后背走进?浴室,催促道:「快些进?去,要泡一炷香的时?间,解乏的。」 景元连声答应,双手搭在腰上拆解着腰封,幼清看他慢腾腾的模样,便将他掰过来,很快便将衣服拆得七七八八,所谓熟能生?巧,景元日后不管穿得再繁琐,她也能一下拆解开来了。 眼见就?剩一件里衣,幼清停手,弯腰去拾他随意搭在凳子上的衣服,景元没让她收拾,逗弄她般解开系带,幼清「哎呀」一声,把?这具白花花的躯体?往浴桶里丢,景元差点摔倒,等他浮出来,还?有些幽怨地?看着她,问:「不是都瞧过了?」 他记得她的目光。她不仅愿意去看,还?很喜欢。喜欢他精壮的腰腹,喜欢他紧緻结实的臂膀。 幼清也不想害羞,非要说,也是被?吓的。幼清搡了他一下,把?他往里面推,「坐好?,安安静静地?泡着。」 「你?呢?」 「我回房等你?,不然要去哪里?」 景元挑挑眉毛,伸手拨弄她的发?丝,好?似流氓在逗弄小娘子,幼清拍开他的手背,景元的大?手一拉便抱住了她的肩,幼清按着桶沿看他,景元在水汽朦胧中,蛊惑般说道:「一起?。」城 幼清扬了他一脸水。 看她炸毛的样子,景元发?出阵阵笑声,但他没有松手,可?见这不是玩笑。这么一大?桶药,一个人泡太浪费,更?何况,比起?他来,幼清岂不是更?累的那个? 缠不过他,幼清只好?答应下来,慢吞吞地?解开了衣服。 景元将她抱进?来,一泡热水,幼清的皮肤瞬间红了,她念叨着热,坐在他对面抱住胳膊,景元的手搭在桶沿,听她如此说,也是爱莫能助,幼清被?热得脑门泛红,腾腾地?冒着热气,渐渐习惯了,抬眼看他,撞上他的目光,又低下头,偷偷用脚心踩他的小腿。 景元微微分开膝盖,幼清的脚丫踩在膝盖上,自己的却露出水面,她蹭着他的腿收回,脚和小腿勾着他玩闹,景元一笑,张开手臂,向她递了递。 幼清抿抿唇,还?是起?身,背对着他坐在了他的怀抱。 被?他的手臂牢牢圈住,后背贴得紧密,肩膀也被?他的脑袋霸占,幼清歪着头,去唿吸还?有点凉意的空气,景元和她咬耳朵,幼清轻哼一声,扣着他的手背的手抬起?拍了他一下,景元一笑,在她耳边盪开缱绻的涟漪。 幼清对上他的眼,目光迷离间,竟本能地?张开口,等着他。 景元托住她的后脑,垂头吻上,嘴里还?有几分药的苦涩,交换涎液后,便只剩下她的清甜。这样他在上的姿态,幼清如小鸟乞食,阖眸吃着,舌柔柔地?交缠在一起?,时?含时?蹭,等他缩回去,幼清还?追了两步,可?惜太小,只能追到舌尖,景元抬头时?,小小的舌还?悬在外面,察觉他松开了,于是缩回去,吞咽两下,仰头看他。 第212页 景元摸摸她的脸颊,亲了亲这片软嫩。幼清歪得累了,便正过脑袋,让他贴在她的肩上,两人缠着彼此的手指,幼清也百无聊赖地?用药叶刮着他的指甲,仿佛在给他染上丹蔲。 「最近不会离开罗浮了吧?」 「嗯,事务众多,还?得处理一阵。再出罗浮,便是因为公务了。」 「还?是要照顾好?身体?。」幼清摸摸他的手腕,抚着他的脉门说,「这两天未免太累。」 「战后便是如此,更?何况是如此大?的战争。」景元嘆气,「腾骁将军曾嘱託我要好?好?感谢你?,是我不好?,没能照料你?。」 「你?有你?的事要忙,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呢?」幼清垂下肩头,感伤道,「看你?如此忙碌,我觉得心疼。」 看她眼眶发?红,景元立刻止住,笑着逗她:「你?不怪我就?好?,可?别哭啊。」 说着还?钳住她的脸颊,把?嘴巴捏成小金鱼嘴,果然得到一顿打。 闹腾一会儿?,幼清被?蒸得热了,靠在他怀里咬他的指头,景元一手抱着她的大?腿,在肉上摁着,幼清依偎在他的臂弯里,用脚丫踩着桶壁,人还?往后拱了拱。 景元始终在看着她,幼清能察觉到他能溺死人的目光。 她用舌尖顶出景元的手指,问:「怎么了?」 「想问问你?为何事忧愁,又怕惹你?伤心。」景元坦白道,「所以不知该如何开口。」 幼清默不作声,景元便道:「是公事,对么?觉得我公务繁忙,所以不想在家说这些。」 幼清点点头,握着他的手说:「毕竟…如今的你?是罗浮将军。」 「是啊…如今的我成了将军…」景元长吟半晌,回问,「说罢,是何事?」 「我见了药师。」 景元停止动作,眉峰微蹙,他望着她,沉声问:「在何处?」 「在倏忽的记忆中。」幼清垂眸道,「我想让祂收回神迹,我想知道祂的所在。祂给了我一颗麦穗,准许我去找祂。」 景元收拢手心,攥得她都有些疼。 「这是何意?」 「我不是还?见过虚无星神?」幼清长嘆,「此前受心魔侵扰,或许也与虚无的命途有所重?合,丰饶亦是如此。在迎战时?,我便有这个想法,对战倏忽后,这个念头便挥之不去。」 「我想找到药师,用断情斩断与仙舟的种种因果,令仙舟天人从长生?的苦痛中解脱出来。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孽物觊觎丰饶神迹攻打仙舟,仙舟驰骋星海,也可?继续追寻巡猎的命途,除尽宇宙间的孽物。」 「找到祂…」景元喃喃道,「如何找到?又如何斩断因果?」 幼清已经依靠自己找到了答案。 她道:「我有五六成的把?握。断灭因果,我的剑能够做到,如果做不到,我会尝试除掉药师。」 景元的眉峰紧缩,他摇了摇头,双臂收拢,靠着她说:「你?并非星神,如何杀死药师?」 「所以我想,得你?准许,开闢古海。借用建木的力量,我可?以继续修炼,补足我散失的修为。」 城 「借用建木?如何借用?」 「我会吸取建木中所有丰饶的神力。」幼清平静道,「建木没有吸纳浊物,不以血肉为食,是灵力最盛的造物,有了这股力量,我能恢復到全盛时?期的状态,再日益精进?,不会太弱。对战丰饶,并不以武力取胜,而是单纯的能力的角逐,当我的力量胜过丰饶,我就?有机会将其分解。」 但帝弓射断建木,它?如今只是一方枯木。不过…如果建木真的死了,那些孽物又何必过来抢夺。 景元望着水面,没有言语。 过了一阵,景元才道:「为何要这样做?」 这些事,对她百害无一利,她为何要如此,一个人以身犯险,尝试超出常人认知的事情? 「我一开始还?未下定?决心,但腾骁任你?为将军,我就?明白,今日不做,明日必然会后悔。」幼清鼻尖酸痛,抚着他的脸,喉咙发?紧,「见证仙舟的劫难,为了大?义。但…也是为了你?。丰饶神迹一日在仙舟之上,就?要提防丰饶联军的威胁,仙舟又有这样多的琐事,派系繁杂,届时?你?必然要稳固各方,再应对外敌,应顾不暇,我知道你?很有头脑,每次都能转危为安,但…丰饶一日不除,仙舟一日不得安宁。」 「至少要尝试一次。丰饶的诱惑于我无用,我的肉身已然飞升,虽有血肉,但不会被?污染寄生?,我已经习惯了单打独斗,无需庇护仙舟,我只身前往,对我而言反而是有利的情况。就?算我的努力都无济于事,我既没有断绝因果,也没有杀死药师,那我就?回来,继续这样,与你?一起?庇护仙舟。」 「我已经没有家了,积累善缘,完成修行,飞升成圣…这就?是我的天命。有的时?候,碰到的难题就?是会很棘手,可?我寿命漫长,我们家乡有句古话,『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从我结识镜流,踏上仙舟,得知你?们的困境时?,我就?觉得,开始的事情需要有始有终。这些想法不是一时?片刻就?有的,是我有些贪恋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了。」 景元听后,背贴在桶壁上,忽而道:「清清,这里不是你?的家么?」 第213页 幼清一怔,就?听他说:「要走多久,何时?才会回来?」 他的语调充斥着落寞和怅惘,仰靠在边缘,整个人都显得虚晃起?来,幼清坐在他一条腿上,用手臂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抚在侧脸摩挲,只听她道:「我不想再见你?受苦,是陪在你?身边,却始终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是分开一段时?间,让我来替你?了结夙愿…景元,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像腾骁那样…我会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第96章 这夜景元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幼清躺在他的背后,见他如此,一时有些后悔在今夜便与他说了这件事。 她揉揉他的肩头,景元转过身来?,轻轻抱住了她。 相处多年?,景元忽然在她身上看到?了「神性」。一种坦然的自信,还有过分的慈悲,以及令他无所适从的固执。 幼清不是与他商量,而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后的通知。他甚至无法分清怀里的人还是不是那个哭着不准他离开半步的爱侣,不过想到?她能不动声色地解决整个龙师议会?、直接用持明卵改变持明的基因,亦或者消耗全部仙力与倏忽「同归于尽」,都能体现?出?幼清在原则问题上有股决绝的狠辣。 在数年?前,她便说过,一切的根源就是丰饶。或许从?雪原开始,她便有了与药师对峙的想法。 他无法阻止她的决定?。 大概是不想再纠结,他贴在她的额头睡去,幼清摸着他的脸颊,静静瞧了一夜。 次日,景元没有回答她昨日的请求,幼清也没追问。 其实,幼清作为化外民,本不该接触建木,而触摸建木更是大忌,但景元做事从?不循规蹈矩,在罗浮将军的角度来?看,幼清所作所为几?乎是无私的,罗浮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他该以各种?身份劝阻她?他这一路走来?,看到?了她无人匹敌的力量,她说过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就连与星神对峙的事,她得出?的胜算也有六成。 以前总觉得自己不会?拘泥儿女私情,顾全大局,可真的让她一人远赴星海之外,景元才明白,他或许也没有那么伟大。 只有无止境的无可奈何。 几?次走神,被青镞提醒,景元才聚拢神识,静静听着各司的报告。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些琐事,半天过去,匆匆用了午饭,又要准备下午的会?议。 忙啊…才做了一个月的将军,景元便想物色下一位继任者,早些卸下重担了。 城 正惆怅着,门?口有了动静,他抬头,就见幼清拿着点心盒子,探头探脑地找着他。 门?口驻守的云骑都是千锤百鍊的精英,但也没瞧见她,幼清悄悄坐在他对面,把过来?拿资料的青镞吓了一跳,也不知是不是战争后遗症,青镞一个策士,居然下意识掏出?剑来?,呵斥道:「什?么人?」 这把幼清也吓到?了,她摆摆手?,景元解围道:「是我?的家里人。」 青镞这才收起?佩剑,斟酌之后,俯身道歉。 可她是如何进来?的?铜墙铁壁的将军府,即便是将军的人,也得有个通报吧? 幼清歉疚道:「抱歉,我?看大家都在忙,不好意思打扰,就私自进来?了,吓到?你了吧?」 这美人说话柔柔的,听得让人舒心,既然是景元的人,她也没权力阻拦,于是规矩地立在一边,幼清从?盒子里拿出?点心,还给了青镞一份。 中午都在加班,景元一点架子都没有,请青镞坐下一起?吃,青镞盛情难却,就坐在了角落,两手?捧着点心吃了起?来?。 好吃,简直是人间?美味。 景元同样低头吃着,幼清问:「是不是还有要事处理?」 她似乎强忍着才没有把「我?来?帮忙」说出?来?。以前景元做骁卫时,她可以随便插手?他的小任务,但现?在他是将军,根基不稳,幼清说要掺和政事,岂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最近没来?找他也是因为如此。 可心里还是想的,忍不住过来?探望,景元见她小心翼翼,比对待腾骁还要「敬重」,于是拍拍她的手?,轻声说:「别太拘束,没有外人,」 提拔的策士都是自己人,或者说…就是他的人,没人会?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作对的。 幼清松了口气,景元的手?还搭在她的手?上,吃着吃着,就成了紧握。 幼清缠着他的手?指,身子也前倾几?分,小声说:「中午不回家啦?」 景元摇头,「来?不及午睡。」 见状,幼清便道:「那…昨日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这是不想把公事带回家,想要趁着他在将军府就解决,回家后就是他们的私人时间?,亲亲抱抱,相拥入眠。 她倒是分得清晰,景元嘆道:「我?可有考虑的余地?」 「你不愿意,我?当然会?考虑你的想法,只是…」幼清流露出?苦闷的神色,「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丹枫还在静养,需得等待他一切转好再做打算。」 「你还不曾说过你的想法…」幼清问他,「你是如何想的?」 「我?不知。」景元轻声说,「理性?而言,你说得不错,以你的能力,有可能成功。可这些本不是你的责任。」 「是我?的…」幼清向他靠近,声音很轻,但掷地有声,「你就是我?的责任。」 第214页 景元一笑:「为何?」 「你说呢?因为…我?想为你减轻负担,想让大家平平安安,更想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答应伯母会?照顾好你的,我?从?不食言。」幼清嗫嚅道,「你不懂吗?因为我?爱你…」 青镞听到?一半便觉得接下来?自己不该听了,可还是没躲过,把这些都听到?了耳朵里面。她抱着糕点,默默后退,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眼神都打得火热,青镞不敢再看,抄了个近道闪到?了自己的办公地点,远离纷争。 听到?她这样说,景元收拢手?心,静静凝望着她。 幼清与他对视,撞上他的眼神,就如同撞入太阳的中心,又烫又灼目,幼清垂下眼皮,景元忽然起?身,侧身走出?了将军府。 幼清跟上他,两人走出?偏门?,景元又站定?脚步,把她抵在了角落。 逃过一劫的青镞本想去对面接杯水压压惊,结果便撞见竹林掩映下缠吻的两人,吓得她立刻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他鲜少如此强势又高气压,比起?接吻,更像是大口吞食和撕咬,幼清舌根发麻,呆呆地去追他,又被他含在口中,重重吮吸,分离片刻,幼清唿吸时有时无,时重时轻,吞咽几?次,她张开口,似乎在辅助鼻腔唿吸,却贴着他,只留半点空隙。 景元的胸口起?伏,一手?压着墙面,另一只握着她攥得发白的拳头,针脚密实的外袍都被她扭出?褶皱,景元轻吻她的唇珠,又贴向下唇,用唇舌含吻研磨,幼清后靠在墙上,轻轻推他,才分开一点距离。 他们此前从?未有过理念上的争执,或者说,因为他们身份并?不处在罗浮的政治中心,所以他们也不需要有理念冲突。 让她去,对于罗浮来?说,无足轻重,不痛不痒,如果是腾骁,即便担心她的安危,但会?偏向支持。 可重点便是…如今他坐在这个位置上。 找到?药师?便是最初的仙舟舰队也用了千年?,也因此迷航,再也无法返回故土。幼清虽是长生种?,可她怎能保证不会?在混沌之境迷失,她分明说过,即便是她也无法与宇宙的原理抗衡。 如果她在外面迷失方向呢? 如果她被外星异种?围困呢? 如果她见到?丰饶,却被丰饶同化,夺去意识呢? 一个人走那样的路,该有多危险,她清楚吗? 如果是他,踏上这样的旅途,他会?觉得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要闯一闯,可他该以何种?心情支持她? 对于她会?离去的事,景元早有准备,否则他不会?为她购置飞船。 可他不是为了让她一个人以身犯险才这样做的。 她明白吗? 对上她澄澈的眼眸,景元生出?几?分气愤,几?分不忍,更多的是痛苦和迷茫。 幼清的眸光微动,她望着他,轻轻回道:「我?明白。景元,我?都明白。」 她捧着他的脸颊,轻柔揉搓,「相信我?…我?会?回来?,或许那要很多年?…」 她这样做,不只是为了他。如果她只在意他,那她不必大费周章地解决仙舟与丰饶积怨已?久的矛盾,她大可置之不理。 她的善良,对他们和仙舟的情感,还有那质朴至极的助人为乐,就是她最真挚的出?发点。 「如果我?发现?不对劲,我?就会?返回。公司的通信设备这样发达,我?们还可以每天联络,我?会?向你报平安。」 那她又要如何保证,他还活着呢。 将军通常都不会?长寿,坐在这位置上百年?便是长久的,在真正不死不灭的她面前,仙舟天人也成了脆弱的种?族,担心起?寿数的无常。 「不会?的,景元。」幼清像是能听见他的心声,回道,「你会?健康、长寿…就像真正的仙人那样,万寿无疆。我?为我?们算过的。」 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这样的卦象百年?只能算一次,幼清不想影响景元的命数,于是算了他们的姻缘卦。 是很好的卦象,久别重逢,长相厮守。 可他看起?来?仍没有放松的迹象。情况翻转,他成了那个留守的人,因未知太多,所以愁肠百结。 幼清抚着他的眉锋,令它舒展,景元阖上眼眸,片刻后,他徐徐抬起?,眼底的困顿犹豫已?然转淡了。 城 「既如此,便调理好身体,待航线清晰,便出?发吧。」 「嗯。」幼清露出?笑容,贴着他的脸颊亲了亲,然后紧紧抱住了他,「抱歉,如果可以,我?不想分别。」 可他也有他的责任。 时至今日,幼清已?经不会?再说带他离开的事了,他放不下,这里是他的故土,有他热爱的一切。 就当这是她帮他的一个小忙吧。 「你也可以物色合适的人选,你知人善用…到?时候麻烦都解决了,将军之位也有人承袭,一切都安排妥当,我?们便去星海旅行,做自由的巡海游侠,好不好?」 「好,这里的事,你不必担心。」景元抚着她嘆气,「你心意已?决,我?会?竭力支持。」 「让我?再抱抱你吧…」幼清闷声说,「等到?再见,又该是多少年?后了。」 景元默不作声,望着苍白的墙面,他只是收拢双臂,紧紧将她囚在怀中。 第215页 * 丹枫尚未恢復,涉及持明重地,不论做什?么都要等到?饮月好转再做定?夺。镜流包揽军务,减轻不少负担,因剑首威名在外,又有师徒情谊,重用镜流并?不会?引人猜忌,即便觉得抱歉,可景元还是将重要的事情交付过去,两人撞面,景元改口称唿姓名,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不过镜流对于受徒弟「指挥」一事并?没有任何不满与嫌隙,或许是察觉到?景元的紧张,她还难得投以温柔鼓励的微笑,时不时拍打他的肩膀,夸赞他「做得好」。 景元鼻子发酸,强行忍下,低低道了声谢。 幼清早就好了,每天无所事事,捨不得离开他,便缠在他的脖子上睡觉,景元本想论功行赏,至少要让仙舟上下知道是谁捨生忘死救了军民,但幼清推辞不要,用爪子去抓他袍子上的刺绣,跟个坏脾气的小猫似的,景元便问:「那怎么行,不如你帮我?想个方法,还是要我?上报元帅,由元帅定?夺?」 「哪都不用报,干嘛非要昭告所有人呢?低调一点好。本来?就是腾骁的功劳,他调动三军,制定?战术,英勇牺牲,我?就是帮了个小忙,不需要别人的感谢。」 城 景元隐约觉得幼清因腾骁的死在自责。 他不再提及酬谢一事,幼清每天陪他东跑西跑,看到?有些人居心叵测,总想扰乱仙舟安宁,处处针对景元,幼清就想往他们脸上吐口水。 有些人值得周旋,景元带着笑便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有些人…景元不会?再多看一眼,吩咐下属去查办。 等出?差回来?,景元坐在将军的座位上批阅公文,为了让他早些回家休息,幼清也会?坐在他身边帮他批写。 青镞等策士也不会?离开,毕竟所有的工作总结完毕后还要景元过目,他们互不干扰,不过… 幼清靠在将军身边研墨,两个人窃窃私语,商量后又默契地书写、印章,就显得他们几?个打下手?的像电灯泡了。 忙完这一段,景元难得有了几?天空闲。 那些见识过景元手?段的不敢再招惹,六司各有信任的同伴在,身边还有幼清这样的得力助手?,他想加班都难。 正好白珩从?曜青返回,景元便想让她接替司舵一职,在对战倏忽时,前任司舵不幸战死,此时职位空缺,景元属意白珩,白珩调侃:「罗浮当真无人可用,要用我?这个闲散破落户啊?」 婉言拒绝,景元却像听不懂一样拉长声音嘆气:「白珩姐三箭齐发,一口气能射杀九个敌人,更别说星槎开得出?神入化…」 「止住,你小子,嘴上抹了蜜一样,不是之前坐我?的星槎摔断胳膊的时候啦?」 景元当然记得。白珩带他出?去兜风,结果两个人撞在山上,差点机毁人亡,镜流知道了头一次发火,把他痛批一顿,现?在看来?,师父也是指桑骂槐,实际上是在怪白珩不该让小孩身处危险之中。 但罗浮飞行士伤亡众多,确实无人可用了。 白珩又说:「我?听你上任之后用人唯亲,好几?个大人物都上书告到?元帅那里了,要不是她老人家根本不管这些尘世琐事,他们参你几?本,也够你受的了。」 「用人唯亲?」景元呵笑,「我?何必用人唯亲,丹枫的龙尊之位是传承而来?的,镜流的职位是腾骁将军封的,剑首是她老人家打出?来?的,应星担任大工正是我?举荐,但他有百冶头衔,我?举贤而非举亲,也没得说。更别说白珩姐,即便是在曜青,你也能在天舶司挣一个司位,不能说因为我?和诸位的关系好,便将帽子通通扣过来?,元帅即便管这琐事,我?也无罪可诉。」 「好一个清清白白的官吶…」白珩嘆道,「算了,我?确实不想坐这个位置,平白多出?不少事来?不说,还不能随意离开,事先说好,我?就担任这一段时间?,等你站稳脚跟,可要选举新的司舵。」 目的达成,嘴就更甜了,给她斟酒时还连声道谢:「谢谢白珩姐。」 「你这张嘴什?么说不下来??」白珩接过酒杯,喝了之后长舒一声,笑道,「酒也这么好,我?看明白了,今天这次请客就是来?给我?下套的。」 景元嘴里说着没有,不过迷魂汤也没少灌,给白珩画了一个又一个大饼,幼清挂在他肩膀上,低头想要舔一口酒水,却被景元敏锐捏住嘴巴,幼清挣扎两下,白珩瞧见她,笑着伸手?去要,景元把她放在白珩手?里,幼清飞了一圈便变回人形,躺在白珩的大尾巴里摇晃着身子,好不惬意。 「你们小两口真是夫妻同心,景元这么忽悠我?都不见你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幼清无辜道:「除了你还有谁能胜任?要是能找来?一个,景元肯定?不会?让你受累的。」 「你更狠心,把物色继承人的事也交给我?了。」白珩捏着她的脸蛋,左拉右拽,幼清呜呜哼唧着,收拾完了幼清,白珩又指着应星道,「景元又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不是死都不做官么?」 应星睨她一眼,不讲话,白珩道:「把这别扭的怪人收买了,也算你景元的本事,罢了,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负将军期待,做一个留名青史的好官!」 景元与她碰杯,他将杯中酒水饮尽,以示诚意。 第216页 你来?我?往的,大家都看得明白,不过瞧白珩耍嘴皮子也是乐趣之一,这次吃饭不单庆祝白珩彻底掉入火坑,和他们高度捆绑,也是为了庆祝丹枫恢復身体,圆满「出?狱」。 自从?备战开始,他们便很少这样无忧无虑地齐聚一起?了。 值得庆幸的是,令使?率联军大举压境,他们几?人难得周全,还能全员到?齐,镜流先是谢过幼清的付出?,而后举杯,只为庆贺朋友都在,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97章 吃酒回去,景元都有些醉意,洗漱完毕便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幼清简单整理过后就倒在他身?边,用手指摆弄着他的发尾。 怕她喝得头晕脑胀,景元没准她饮酒,不知她是不是还在生气,景元侧过头,在她眉心轻吻,幼清道:「明日还忙么?」 「不。青镞应付得来。」 她的指尖在脸颊刮弄,景元笑着捏住她的?手?,问:「想做什么?」 幼清抿抿唇,欲言又止,不过她下意识看向手?腕的?动作暴露了她的?心声?,景元顺着望过去,就瞧见她腕子上的?绿镯,他沉下眼皮,用手?摩挲着,幼清道:「很久没看过伯父伯母了。」 「明?日还有时间。」景元嘆了一声?,「成婚的?事,考虑的?如?何了?」 幼清的?睫毛动了一下,果然被他猜中心事。 「你上次说,等打?完仗就…」幼清声?音越发小,短暂地停顿后,她仰头,望着他的?眼说,「我挑了两个好日子,明?天恰好是其中之一,还有一天在半月后…」 景元轻笑:「你自己挑的??」 「嗯吶,你瞧瞧…」幼清不知从?哪拿出一台老黄历,灰扑扑、黄澄澄,好像从?沙子里挖出来一般,幼清翻开黄历,指给他看,「你瞧,宜嫁娶。」 仙舟自从?与星际接轨,便很少用旧历了,看到这个老物件,景元忍俊不禁,不过一想是自己忙得不可开交,把他们的?事耽搁了,她才这样焦灼,想开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吧? 「明?天是个好日子,那便明?日。想怎么办?明?天先去宗堂拜先祖父母,然后再办酒席?把老家的?宅子收拾出来,能坐下亲朋…」景元看她垂下眼睛,又道,「还是不办酒宴,就你我二人,简简单单。」 「战事刚过,热热闹闹吃上一顿固然很好…」幼清咬咬唇,和他说,「但你我宴请宾客,招待亲朋,费心劳神,酒席安排、发放请帖、收拾场地无一不是事情,而且…本?就是你我的?事,我想拜过长辈,就我们两个人好好过一天…」 幼清小声?问他:「我这样安排,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景元一笑:「你不知我的?亲朋好友都是谁,如?果办酒席,很多事都要我亲自来做,你为我考虑,我没什么委屈的?。」 幼清确实?怕他太累,如?他所?说,大操大办,幼清谁也不认识,名单都列不出来,更别说他家家大业大,叔伯婶娘一堆,幼清想要帮衬都不知从?何下手?,再说…幼清只想和他好好呆在一块,不用多风光,哪怕只这样抱着,幼清便觉得足够。 景元拢着她,低声?说:「我知你不缺金银首饰,但该有的?聘礼不能少,一起去挑几样金饰,怎么样?」 「嗯。」幼清捏着他的?衣领说,「再买一条烤鱼吃。」 景元失笑,说:「好。」 「别的?都不用准备…你别一晚上都在琢磨怎么让我开心,结果都没睡好觉啊。」 「不会。我都听你的?。」 幼清拧着他的?发,好像是在紧张,景元拍拍她的?背,吻着她的?面颊安抚:「本?家没几个长辈在,不必担心。」 「真要定在明?天啊?」 她其实?还没准备好,又着急又期待,可真等他定下日子,她又有些焦虑,在焦虑什么,她也说不明?白。 没说以后的?好日子,就是想早点?定下来。幼清怕日后有人看上他的?好,所?以占山为王,可又觉得自己的?行事有些霸道,毕竟刚成婚就抛夫而去,让他苦等,怎么看都不太厚道。 「那定在半月后?」 幼清又纠结起来。 看她拿不定主意,景元替她下定决心:「那就明?日。」 明?日确实?太匆忙,要是她不会离开,再拖上一两年都无所?谓。 可她想要与他说定,缠着红绳,不管多远,都不能断,就像爹娘那样,转世?轮迴,天界凡尘,歷经劫难也要相守。 幼清说:「我们家乡有一位掌管姻缘的?神,他会把有情人用红绳缠在一起…」 她从?怀里拿出一根挂着金饰的?手?绳,轻轻递给他,「算是…新婚礼物。」 景元坐起身?,把手?绳套在腕上,上面的?金饰似乎还有刻字,仔细看去,是他们二人的?名字。 幼清甩甩尾巴,趴在他的?腰上看着他,景元逗她说:「这样便捆住栓牢了。」 被点?破心思,幼清顿时红了脸,她捏着他的?布料,埋在他的?怀里嘀咕:「哪有,就是祝贺…」 「祝贺什么?」 「你说祝贺什么?」 景元穷追不捨:「想听你说。」 「祝贺你成婚了…」幼清说完就把头埋了起来。 「我一个人是不成的?。」景元捏着她的?手?心,轻柔道,「你为我准备了礼品,我却空着一双手?。」 第217页 「我看你就是忘了。」幼清轻哼一声?,「我可记得很清楚呢。」 景元嘆了声?,把她抱在腿上,捧着她的?脸颊道:「明?日多挑些好看的?好玩的?,算是我的?赔礼道歉,好不好?」 幼清笑着点?头,半张脸都窝进他温暖的?掌心,景元身?上还有淡淡的?酒香,令人迷醉,不等她去品,景元便送到她的?口中,与她唇舌交缠。 次日清晨,景元早早便起来收拾家务,幼清睡得迷煳,等她清醒过来,景元已经把家打?扫得锃光瓦亮,只见他穿了一件崭新的?衣袍,头髮都梳的?一丝不苟,幼清看他如?此?重视,连忙把衣服翻出来,挑了一件正红的?裙装穿上了。 这是幼清母亲的?衣装改来的?,穿上之后显得身?段修长,英气与柔婉都恰到好处,至于?头髮,幼清也没弄多复杂的?髮饰,盘成一个髮髻后便随他出门了。 本?家不远,半个时辰的?车程便能到,为了防止亲戚们一拥而上地追问,景元只说前来为父母上香,不过带着一个女孩子过来拜祠堂,长辈们还是问了起来,都被景元搪塞过去,准备日后再解释了。 拜过父母,景元手?持线香,默默跪着,似乎在与他们说些什么,随后,他睁开双眸,把香立稳,苦涩的?香气缓缓飘荡,景元握着幼清的?手?起身?,回望父母的?牌位,他道:「好了,我已告知二老。」 幼清望着与他紧握的?手?,以及那古旧的?玉镯,回忆纷至沓来,她向前走了两步,回头时,香丝裊裊,不知怎的?,让幼清想起景元母亲慈爱的?面容,她报之一笑,转身?随他离去了。 没了这庄重的?仪式,景元放松许多,时间还长,也不管幼清乐不乐意,景元便把她拽到首饰店里,金银买了一堆,本?以为这就够了,出门后,景元又带她去了第二家店,买了不少髮簪髮饰,幼清把首饰盒子装得满满的?,眼见景元还要去第三家店,幼清赶紧摆手?,景元把她抱着夹着,等两个人到了店里,景元亮出一枚玉佩,店老闆像是看到svip一样两眼放光,嘴里说着:「做好了,早就做好了。」 声?音还没落,人已经钻进后面,等他出来时,怀抱着个红彤彤的?盒子,有半个人大,一打?开,竟然是成套的?金头面,坠以珠宝,足足有二十七件一套,幼清差点?被闪瞎了眼。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定下的?,做工精妙,很是奢华。 景元低头瞧瞧,问:「喜欢么?」 「喜欢喜欢。」幼清赶紧盖上盖住,用红绸子牢牢包好,正所?谓财不外露,这么一套好首饰,可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看见了。 老闆本?想问要送到哪,毕竟这是新娘子的?头脸,恐怕要在成婚时穿戴的?,那知这对?小夫妻搬着箱子就走,哪有半点?要成婚的?样子?要不是还记得景元的?模样,老闆都要怀疑是不是来打?劫的?了! 城 不怪老闆如?此?担心,幼清一出门便将盒子装在干坤袋里,偷偷摸摸的?,嘴里还抱怨:「既然都准备了金饰,干嘛还要买别的?首饰呢?」 「一套不足够。买一些常戴的?也好。」 「我都忘了你可是富家公?子哥,花钱如?流水。」 「为你花钱,那钱财就是微不足道的?。」 听他如?此?说,幼清止住话头,热度攀升,以前景元带她吃吃喝喝,给她准备衣物首饰,自然且坦然,可真当他大手?一挥,给她如?山倾倒的?东西时,她又忍不住害羞起来。 景元轻笑一声?,拿起一枚簪子为她簪上,抱着她的?脸蛋瞧了瞧,幼清两腮微红,垂着眼躲开他的?视线。 他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可别嫌多,师父说也为你准备了礼物,晚点?要我们过去拿。」 「师父?」幼清哽了一下,「你说的?是镜流?」 「自然,其余人不通知也就罢了,怕大家起闹,但不告知师长…实?在有些不妥。」 镜流是景元的?师长没错,可幼清自始至终都和她以朋友相称,泡了好友的?徒弟,怎么想都别扭,所?以她才一直不想景元告诉大家。 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也不能让好友们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不是? 事已至此?,幼清只能放平心态接受现状,待吃上香喷喷的?烤鱼,就连这点?羞怯也消失不见,更别说下午又玩转长乐天,景元还特?地买了一盅酒,留待两人回家痛饮。 但与镜流约定的?时间到了,幼清还是得面对?现状。 这是幼清第一次去她的?宅邸。房子处在幽静一隅,面积不大,贵在安静。穿过茂盛翠竹,两人立于?门前,景元抬手?轻轻叩门,见门未上锁,便推门而入,朗声?叫着:「师父!」 镜流听见动静,徐徐抬头,就见景元拉着幼清笑着迈过来。 恍惚间,他幼年时也是这样,大踏步地迈向前,总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收到景元的?讯息时,镜流还有些困惑,正巧白珩也在,附和两句,镜流这才知道他俩居然已经有了成婚的?打?算。 此?前总觉得他们二人亲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对?于?景元这个弟子,镜流起初要求严厉,后面便是放养了。 第218页 他们之间的?情谊并非是浓得化不开的?,镜流也从?未想过他成婚时她要如?何。 等两人站到她面前,幼清更是略显侷促,和她打?了声?招唿后便躲到了景元背后,镜流没由来地想笑,听到镜流的?笑声?,幼清的?脸颊发烫,更是藏着不想出来了。 「没什么事。」镜流挪开杯盏,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准备了一对?坠子,拿着吧。」 景元伸手?接过,他扭身?想给幼清,幼清围着他打?转,镜流托腮瞧着,景元还是将她捉住,把盒子递了过去。 幼清抱着盒子,小声?道:「谢谢。」 镜流点?头,转而问景元:「何时办酒宴?」 「不办了。」景元道,「诸事操劳,从?简就好。」 镜流刚掀开茶盏,闻言都悬在了半空。 白珩不是说要联络厨师做饭?不过…没有人名册,白珩连做多少份都不知道,应该还没付钱吧? 还在等着他俩给大家发请帖呢。看样子,别人还不知道。 镜流很少考虑这些琐事,挥剑、杀敌,偶尔与他们同聚宴饮便是她的?日常。 恍然间,在罗浮也近千年了。城 景元却是她唯一的?弟子。 而幼清,于?她也有救助之恩。 想到这,镜流放下茶杯,走到幼清身?前,打?开了盒子。城 一对?白玉耳坠,晶莹剔透,纯粹无瑕,如?月皎洁。 不必猜,这就是镜流亲手?挑选的?礼物。 镜流给幼清戴在耳上,她的?手?散发凉意,足以让脸颊降温。幼清望着她的?眼,那里却流动着淡淡的?、温和的?暖意,静静将她包裹,哪怕镜流并未说什么,也让她倍感平静与心安。 第98章 景元做将军已经得心应手,空闲的时?间渐渐多?了,只要他们几?个有时?间,便会在?鳞渊境一聚,景元趁着聚会把两人的婚事说了,镜流与白珩早已知情,所以没什?么可惊讶的,丹枫当时?正在?饮酒,闻言差点噎住,他轻轻咳嗽着,应星擦拭着自己的佩剑,听后也只是?停了动作,然后继续,神情平淡。 幼清有些扭捏,她没和男生们坐在一起,而是?被白珩和镜流夹着,还不?至于太羞涩。 白珩用尾巴扫她的鼻尖,幼清打着喷嚏也要藏在?这,白珩便没在?口头上逗她,就?这么偷偷地打趣,因她的反应而笑声连连。 景元之所以公布此事?,也是?想告诉大家幼清即将远行的事?,算是?解释了他们为何略过婚礼。果然,大家听后都不同意她一人以身犯险,白珩曾经週游宇宙,见识过外?面的兇险,要是幼清到处游玩还好,可她的目标是?丰饶,想要找到丰饶星神,就?不?可能避开丰饶眷属,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孽物,不?管怎么说都太危险了。 可幼清去意已决,劝阻已经没了意义,听了她的安排后,大家都表示理解,衷心祝愿她一路顺利。 唯有应星,沉默着,几?乎一言不?发。 幼清以为他生气了,还拽拽他的衣角,可应星却问:「准备带什?么装备?」 「没…还没想好,应星哥有什?么推荐?」 听她这么说,应星嘆了口气,不?再搭理她了。幼清眨眨眼?,见他不?讲话,也没过去凑热闹,本来开开心心地吃饭,结果得知了这个「惊天?噩耗」,白珩喝醉之后泪撒当场,哭着抱住幼清,说什?么都不?准她回家。 没办法,人被白珩捲去,景元留了下来,和丹枫一起回了宫殿。 在?这借住,也有一层考量,那就?是?建木一事?还需要和丹枫商议,此事?虽然兇险,但幼清的力量丹枫最为清楚,她不?会破坏封印,大概也有办法不?惊动其他人,想到她要只身踏上险途,冒着违背联盟誓约的罪责,丹枫还是?答应了景元的请求。 两日后,幼清如约而至。 丹枫支开龙师议会,说要独自检查建木封印,卜荀纵使?觉得奇怪,也不?可能想到丹枫要对建木做什?么,只当他是?念在?大家辛苦,所以才一人前去的。 景元在?外?等候,幼清则藏在?丹枫的头髮里,跟着他一起走到了古海之前。 巨大的天?幕笼罩了建木封印之地,丹枫抬手,海水开裂,一根暗淡的枯树显露出来,幼清化作人形,向前走去。 龙师的幻境于她而言毫无作用?,幼清很快便抵达了建木的树根处。 帝弓的光矢留下的裂痕还清晰可见,上半部早已消失不?见,但树根处还有隐隐生机。幼清将手搭在?其上,为防止丰饶影响丹枫,幼清特地设置新的结界,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丹枫立在?其后,只见翠色的光芒笼罩,幼清盘坐在?地,两手捏诀,那翠色将她环绕,像是?拥抱,也像是?束缚。 丹枫握紧手心,眼?前的景象看似美好,实则是?一场不?能松懈的较量,建木想要吞没她充作养料治疗帝弓带来的伤痛,而幼清也想把它的力量化为己用?。 两方发力,他不?能打扰,所以丹枫守在?她的身后,始终没有离去。 这个过程格外?漫长,景元不?可能守在?这里日夜不?休,幼清一日没有出来,景元便明白吸收一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于是?迈进结界,将丹枫也带了出来。 第219页 自此之后,丹枫便在?封印处打坐,几?乎寸步不?离。 这场无声的斗争持续了足足半个月。 半月不?见幼清,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景元无法向别人透露幼清在?做什?么,只能在?空闲时?到丹枫这里,默默陪伴着她。 终于,外?面的结界缓缓消散,幼清从?破开的古海之间走过来,整个人都笼罩着朦胧的光。 光芒消散,她长舒一口气,向他们道?:「建木陷入沉睡,大概是?丰饶造物的缘故,它并没有彻底枯死,但也不?可能再復甦了。」 除非丰饶星神亲自降临。 *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那就?代表…离开的时?候到了。 为了早些回来,也想趁着丰饶联军没有恢復元气,所以她才急着动身。若是?没有这些先决条件,她并不?想这样匆匆告别。 景元给她採购了不?少?吃的用?的,幼清装在?干坤袋里,看他几?乎把罗浮上有的都给她买了一遍,幼清失笑,摆手道?:「不?用?这么多?的…」 她这一路上得勤于修炼,所以最好不?要进食,对自己严格要求,那这些食物就?可能浪费,不?过景元带着笑意,默默把好吃的堆成小?山送给她,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后天?便是?出发的日子,入夜后,幼清躺在?他身边,撑着脑袋摸他的鼻尖和脸颊,鸟雀啾啾,飞来与他们嬉闹,幼清用?些花蜜便将鸟儿们支走了。 景元给它们都起了名字,不?过幼清认不?出来谁是?谁,嘬嘬就?完事?了。 相伴这么多?年,见鸟儿安然无虞,景元也放下心来,安心地饲养着它们。 幼清与他面对面躺着,指尖缠着他的发,她轻声说:「我还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什?么样的礼物?」 幼清的指尖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一只红色的小?鱼从?她掌心冒出,幼清说:「我把我们的回忆做成了忆境,如果我想见到你,只需要回到回忆之中…」 紧接着,红鱼的阴影中游出一条银色的金鱼,两尾小?鱼绕着幼清的指尖转动,那条银色地被她送到他的面前,景元伸手握住,幼清低声道?:「这也是?我们的回忆…如果你想我了,只要看着鱼儿,就?能进入忆境。」 景元垂眸,望着手心的游鱼,点头:「好。」 「还有这些…」幼清一挥手臂,无数红色的游鱼盘旋在?天?,她指着鱼儿道?,「这是?我所有的回忆,倏忽吃掉的几?个忆境,对应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煳了,但我还是?重做了几?只,剩下的没有破损,总是?把它们随身携带有些冒险,所以我只复制了几?个重要的忆境,其余的…能拜託你帮我照看么?」 红色的鱼儿飞入她准备的空画卷中,那条银色的也飞入其中,幼清指着他们床对面的位置,与他商量,「就?挂在?那,好不?好?」 她吩咐的,怎能说不?好。 幼清是?把这里当成家了,才会将重要的东西藏在?家里。 以前没有家的时?候,她带着一个能容纳万物的干坤袋,把她自己的躯体?当成记忆的容器,但现在?,她不?再是?漂泊无依的游子,而是?一个有家有室的人了。 她的伴侣会照顾她最珍贵的东西,交给景元,幼清比带在?自己身上还放心。 景元问:「不?再游动,会不?会有些拘束?」 幼清笑着说:「那等你有时?间弄一个鱼缸来,让它们去里面游就?好。它们承载的是?我的记忆,你和它们说话,它们会听的。」 「好。」 幼清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景元凝望着她,嘆了一声,将她搂到怀抱,下巴抵上她的发顶,幼清在?他胸口摩挲,去触碰他的心跳,那银鱼静静闪烁光亮,像是?在?把这一刻烙印在?心。 「景元…」幼清唤了他一声,有些哽咽。 「不?怕。我会在?此,等你归来。」 「嗯。我会尽快回来,到时?候你可要请好假期,多?陪我几?天?啊。」 「好。」 「那你如果要请假,得跟谁请假呀…毕竟你是?将军。」 景元笑笑:「按理来说,确实没人会我批假,不?过和青镞说便好。」 坏猫猫,这么快就?会使?唤下属了。 幼清拉拉他的头髮,景元低头,幼清贴贴他的唇,哼笑:「那你可要多?多?挖掘这样的好部下,到时?候,我肯定要把你绑在?身上,足足三天?!」 「三天?就?够了?」 还不?是?云骑事?务吃紧,景元每个月能完全空出来三天?都要感谢帝弓垂怜了。 于是?幼清狮子大开口:「那就?五天?!五天?不?理政事?,就?只陪着我玩!」 「才五天??」 「你这个懒猫,还要休多?久啊!那就?直接请辞,我们永远玩下去!」 「也好,别看我刚上任不?久,但我已经看好下任将军的人选,你看方习前辈就?不?错。」 「有道?理,发展发展…」 两个人团在?一起筹谋着怎么把将军之位甩手,其实也不?过是?开玩笑,用?以疏解分别的苦闷罢了。 * 次日,景元早早便去了将军府,准备把事?情做完,下午再陪她清点一下应该带的东西,做足出发的准备。 第220页 想到要和朋友们分别,幼清还是?在?群里提了一嘴离别时?间。 不?仅如此,她还提到自己已经把食谱传给景元,要是?想吃好吃的,找景元就?好。 「运气很好的飞行士:哎,景元做得再好,也不?是?我们小?鱼的手艺呀」 「神厨小?鱼:不?怕,等我回来再做给你吃」 她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白珩一脸惆怅,无奈笑道?:「回来啊…等你回来时?,我也该…」 白珩抿唇,缓缓压下这股怅惘之情,伸个懒腰,便起身洗漱,准备去天?舶司忙碌了。 除了白珩,大家都祝福她一路平安,唯有应星单独找到她,要看她的飞船,两人约在?流云渡碰头,应星是?开着星槎来的,一落地就?看到一直金人走过来帮他卸货。 应星给她准备了一些武器,幼清赶忙打开储存仓,让金人能够放进去,足足有十个大箱子。 「说明书。」应星把说明递给她,一改平时?的性子,耐心地给她挨个讲解。 幼清笑着说:「多?谢!」 应星摇头,和她讨要钥匙,飞船是?新买的,但应星还是?打算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再进行一些改装,让飞船能适应长途旅行。 他让幼清不?必守在?这里,弄完会叫她。 想到丹枫那边也该好好打声招唿,幼清挥别应星,御剑飞到了鳞渊境。 自从?上次陷入龙狂,丹枫的心悸时?有时?无,总是?不?太舒服,如果没有格外?重要的事?,他基本都会在?家里养伤。 弘月和几?位侍女一起侍奉左右,别看弘月现在?个头小?,比起其他持明来说已经长得很快了,见幼清来了,弘月笑着跑过去,幼清摸摸她的头,侍女们很是?识趣地默默退下,还把弘月也抱走了。 「为什?么幼清姐姐一来,我们就?不?在?里面伺候了呢?」 侍女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笑着说:「你还小?呢,以后就?会明白的。」 「不?过,是?不?是?我们想错了?」另一位说道?,「我怎么听说,幼清小?姐已经和景元将军订婚了?」 「你从?哪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是?几?位大人聚会,我去倒酒的时?候听到的!」 「那可怎么是?好啊…」 这下弘月更听不?懂了,两个侍女姐姐一脸失落,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让她摸不?到头脑。 幼清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等门关了,丹枫便把她卷到身边,让她能躺在?他的腿上休憩。 他伸手抚摸她的发顶,幼清仰头看他,就?听丹枫道?:「明日便走了?」 「嗯。我来是?想来看看你,你要按时?吃药,好好调理身体?,注意安全。」幼清拉着他的头髮,轻声说,「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除此以外?,她也不?知该如何嘱咐,只盼着他能照顾好自己,毕竟丹枫是?她在?宇宙之中遇到的第一位同族,如父如兄,对她关爱有加,她在?罗浮的时?间,有半数都在?鳞渊境。她感谢丹枫的陪伴。 日后还有机会在?碰到其他龙族么?幼清不?清楚,她唯一清楚的是?,没有龙会像丹枫这样让她信任,就?像信任自己的家人一般。 丹枫抚着她,半垂着眼?,只是?安静凝望。幼清的龙尾勾住他的手指,她化成小?龙,依恋地将他环绕,龙首也搭在?他的龙角上,懒懒地闭上双眼?。 同类的味道?令她安心,她窝在?他的发里,低声叫他:「丹枫…」 丹枫轻揉她的尾巴,嘱託她万事?小?心,一路平安。他没什?么能送给她的,幼清也不?需要更多?了,她在?他头顶说:「我最喜欢你给我的珍珠披帛,好看极了,我就?带着那个走。」 那是?很久之前的饮月君的东西。 那应当是?一件礼物,没能送得出的礼物。是?给谁的呢?模煳的记忆中浮现了一张模煳的笑脸,女子的笑容让他悸动,但丹枫清楚,这种感觉来自那代饮月。 既然她喜欢,便送给她,陪她週游宇宙吧。 * 在?丹枫那里待了一会儿,也说了不?少?有关持明生育繁衍的正事?,幼清便回到流云渡去看应星了。 飞船外?部没什?么变化,进去之后,布局也没有太大的改动,应星把控制台改装一番,更适合她的体?型和使?用?习惯,至于里面的改装,应星没有动太多?,从?实用?的角度来看,他给她做了个后备能源仓,方便她储存动能资源,剩下的…他能帮到的不?多?。 下了飞船,幼清看他额头有汗,便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应星接过帕子,擦拭之后,他看了看,轻轻收回怀中。 幼清有些诧异,不?过他当做无事?发生,幼清也没提,他不?是?挺嫌弃自己的小?手帕嘛,难道?是?随手放的? 幼清背着手站在?他面前,指着机翼说:「没有创可贴了。」 「什?么创可贴?」 「就?是?之前在?雨林里,你帮我修的。」 应星看着黑色的机翼,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背影有几?分孤独的意味,幼清莫名有些难过。 她把应星往机翼的位置推了推,给他手里放了一个超大号的毛笔,指着机翼说:「那就?请百冶大人给我签个名吧,不?管怎么样都是?你改装的,也算你的作品之一吧?你现在?这么抢手,听说其他仙舟也想请你过去做事?呢,你给我签个名,等我回来,这飞船岂不?是?成了名家巨作?」 第221页 好蹩脚的理由?。 城 但应星还是?给她签了名字。 古朴的「应星」,在?机翼的一角散着金光。 幼清收起毛笔,沖他嘿嘿一笑,应星忽而道?:「幼清。」 他很少?这样叫她,每次都是?「餵」「哎」,或者哼两声。 幼清扭过身,和他面对面站着,他从?地上拿起一个纸袋,然后,从?里取出一颗银色的圆球。 轻点球面,圆球散出暖色的光。 这是?一盏灯。 「给我的?临别礼物?」 「嗯。」 幼清抱在?怀里,笑着说:「这是?不?是?月亮呀,有没有什?么寓意?」 他沉默半晌,望着她的眼?说:「愿逐月华流照君。」 幼清怔在?原地。 她意识到什?么,泪水不?禁滚落,应星抬手,干净的、仍旧有些粗糙,但无一伤口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擦拭过后,他的手挪到后脑,轻轻将她拢在?怀里。 好轻的拥抱,他的手臂并未收紧,几?乎是?悬空的。 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应星靠在?她的发上,嘆息般说道?:「此去经年,一路平安。」 * 她是?知道?的。 知道?等她回来,有些人会不?在?。 她不?想承担这样的离别,才走得这样早。 回了家,幼清有些失神,景元扶着她坐下,她靠在?他的肩上,静静落泪,景元擦拭着她的眼?泪,宽慰道?:「别难过,进展顺利,便能早些回来。」 「嗯。」幼清抱住他的腰,那些有关离别的感伤接踵而至,让她垂泪,久久不?能平復。 这也是?与景元相伴的最后一夜了,他清楚她最近不?能进食,便给她煮了一杯泉水,算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花样了。 幼清喝完水,抹开眼?泪,轻嘆:「只可惜我并没有收集多?少?灵宠灵兽,能陪伴你的,也只有这些雀鸟了。」 「那就?足够。」 幼清躺在?他的身侧,与他依偎着,因为他在?身边,无需蜜语甜言和肝肠寸断,就?这么平静地度过了这一夜。城 * 分别的时?候到了。 大家都来送行,唯独不?见应星的身影。幼清有些失落,不?过她没再打扰,和镜流与白珩拥抱后,丹枫抱着胳膊,对着她点了点头。 城 白珩看幼清快哭了,立刻出来打圆场:「哎哎哎,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我们几?个又不?会跑,等你回来了,我可要安排兄弟姐妹们给你列阵欢迎,你有没有喜欢的花,我给你安排上。」 幼清想起种在?家里的紫藤花。 白珩虽不?知道?是?什?么花,不?过看景元对着她点头,便道?:「没问题,到时?候就?用?什?么紫藤接你,保证壮观。」 随后又怼怼镜流,和她说:「表示表示呀,剑首大人。」 镜流道?:「镜流无所有。待你来时?,便接待你同游罗浮罢。」 就?像她们相遇时?的约定。 幼清和她久久拥抱,松开后,大家默契地各退几?步,幼清看向景元,他的手拂过面颊,幼清眼?眶发红,景元笑着贴贴她的唇,温柔道?:「等你回家。」 「嗯。」幼清紧紧抱住了他,「等我回家…我们再也不?分离。」 启航的时?间到了。景元和她一起设计的航线,至少?能支撑整个旅途的一半。她启动飞船,隔着舷窗,她望向罗浮的朋友们,轻轻挥动手掌。 景元背着手看向她,风吹动他的衣摆,一如当年初见。 飞船缓缓驶离渡口,就?在?即将离开仙舟时?,她恍然看到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 应星立在?星槎海中枢的渡桥上,抱着胳膊,迢迢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飞船。幼清大力挥舞手臂,透过舷窗,应星依旧能看到她的模样。 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似乎是?笑了。 幼清收回手,只见他越来越小?,最终与罗浮一起消失在?了浩瀚烟海。 第99章 被虫洞吐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行星时?,淮烟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她没有携带食物,驾驶的?飞船早就解体,她能从洞里活着出来确实是个奇蹟,但在?没有能补充能量的?东西,仅凭她一人,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腰上?还?有临行前在工造司买的信号枪,目前也只剩下一发了。 可是这儿怎么看都是个荒星吧!玉兆损坏发不出消息,天顶漆黑一片,唿吸也成问题,身上?的?伤还?在?流血… 她就要死?在?这了。 淮烟望着黑压压的天穹,咬着嘴唇,用尽力气,发射了最后一枚信号弹。 * 不知过了多久,淮烟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她正躺在?软绵绵的?垫子上?,身上?的?伤消失不见?,除了头痛和飢饿,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有人救了她,还?把她的?伤治好?了! 淮烟挣扎起身,她的?衣服干净整洁,破损的?地方都恢復了原状,越发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死?前发梦。捏了脸一把,很痛,并不是梦。 桌子旁摆放着水和食物,淮烟定?睛一看,竟然是拳头大的?肉包子,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第222页 她没有贸然食用,而?是小心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透过舷窗能看到?外面高速后退的?行星,她目前正处在?一个全速行驶的?小型飞行器上?,目测是两人驾驶位的?公司出产的?远行飞船,能够搭载武器。 不过这个型号已经很老了,现在?新型的?飞行器基本没有任何需要触碰的?按钮,中控就能解决一切。这里还?有不少需要手动调整的?地方,却没有一点古旧的?感觉,仍旧新得发亮。 它的?主人肯定?很爱护这艘飞船。 不仅如此,船舱里十分干净,但也存在?有人生活的?痕迹。 这里有满墙的?大号橱柜,基本都是储存空间,上?面的?推拉板应该是工作檯,两边都有牢靠的?平台,摆放的?东西不多,实乃明智之举,毕竟飞船一颠簸,桌上?的?东西会散落一地,还?有可能成为杀伤性的?武器。 不过桌子上?也不是光熘熘的?,她似乎看到?了一台传真?装备,还?有固定?在?上?面的?毛笔。 毛笔…? 淮烟缓缓靠近,就见?一盏坐在?台上?的?灯莹莹放着光亮,柔软温暖。 是小夜灯。好?精巧的?灯,没有供电口,是永昼灯吗?看材质确实如此,这飞船主人是个有品位有钱的?仙舟人啊! 屋里几乎没有多余的?光源,她本想唿唤主人,但淮烟还?是有几分警惕心,这样做确实不太礼貌,可认清现状对她是有利的?。 她把指尖放在?灯上?,光亮了几分,让她能看清面前的?墙面。 这是一张照片墙。 密密麻麻的?照片贴满了整张墙面,淮烟一眼就看到?了两个熟面孔。 罗浮仙舟的?景元将军,以及罗浮剑首镜流大人! 啊…那个头顶龙角的?青年?,难道是罗浮龙尊饮月君!? 这… 淮烟也不矜持了,拿起小夜灯对正最中间的?照片,中间那人有些眼熟,不过看这配置… 这是…云上?五骁的?合照。 淮烟惊讶地合不拢嘴。 留名仙舟的?传奇,征战四方的?云上?五骁,哪怕是身为玉阙人的?淮烟也有所耳闻,八百年?前,他们可是联手消灭活化行星,解救玉阙,他们的?功绩不胜枚举,即便如今只剩下三位,可哪个说?书的?讲豪杰英雄传时?不会带上?云上?五骁?就算是仙舟小儿都能唱一段,实乃家喻户晓的?大英雄们了。 这飞船的?主人不简单吶… 淮烟把人一一对上?,传奇工匠应星,还?有罗浮前前前前任司舵,飞行士白?珩,那这个巧笑倩兮的?少女是谁? 淮烟又点了点灯,光芒更盛,这些照片中,少女出镜率是最高的?,这里都是她和其他人的?合照…甚至有些根本不是人。 其次便是景元将军的?照片,要知道现在?罗浮俏郎君排行榜上?,景元名列第一,几百年?来没人打破,景元照片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光是在?这的?加起来就得几十万锋镝!城 不对,想哪去了。淮烟晃晃脑袋,总结起对方的?身份。 看模样像仙舟人,但长期游歷在?外,刚才她还?看到?几个公司通缉的?巡海游侠,这位小姐没准就是其中之一,时?间跨度如此之大,说?明她也是长生种,不仅如此,她和云上?五骁的?关系很好?,最少也是好?朋友,而?且与景元将军的?关系也很密切。 基本断定?是自?己人了! 淮烟把灯放好?,清清喉咙,刚想挑开帘子,跟对方打招唿并表示感谢,飞船就陷入一阵颠簸,淮烟本能地抓住驾驶位的?椅背,结果这里居然空无一物! 飞船在?自?动驾驶。 警报声起,有大量碎石向飞船撞来,淮烟立即坐在?驾驶位,打开操纵杆,可上?面的?原始人按钮又让她犯难,她可从没开过这样的?飞船啊! 还?好?飞船有自?动躲避的?功能,多次与危险擦肩而?过,淮烟腿都软了,这时?舷窗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淮烟回头看去,左侧舷窗被乱飞的?碎石击中,隐隐还?有风声! 氧气快速流失,防护面罩从头顶掉下来,淮烟赶紧扣在?脸上?,灯光亮起,她这才发现这是一间带着卧室的?飞船,这么大的?颠簸,难道船主人还?在?睡觉吗? 心中万般思绪奔腾而?过,她还?是勐地吸了一口气,放弃自?救,跌跌撞撞地向卧室走去。 躲闪颠簸撞开了桌下的?柜子,无数信封飞了出来,淮烟挡着脸,忙叫了声:「哎!飞船遇险了!快醒醒!」 就在?她快要抵达卧室门口时?,她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柔软的?风。 风轻轻缠住她的?身体,把她带回驾驶位,穿着青色衣衫的?黑髮少女从容握住操纵杆,淮烟呆呆地看着她的?侧脸,就见?她温和一笑。 「你?醒了?」 「嗯!」淮烟忙回,「多谢小姐救我?。」 她笑笑,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值得感激的?事。 飞船很快就穿过了碎石块,慢慢驶入正轨。少女选了附近的?星球落脚,用以修缮飞船,她始终是站着的?,反而?是淮烟坐在?驾驶位,不仅如此,少女还?把自?己的?氧气面罩放在?了她的?脸上?。 第223页 淮烟不禁道:「那你?呢?舷窗坏了,你?会缺氧的?!」 对方摇了摇头,安慰般拍拍她的?肩膀。 「没事的?。不用担心。」 听她如此说?,淮烟的?心跳缓和,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 停靠的?星球正好?是公司补给点,一落地就有好?几个推销员给幼清推荐产品,幼清摆手拒绝,熟练地打开后舱门,扛着工具箱就去换舷窗了。 淮烟本想帮忙,但她婉言谢绝,看淮烟有些失落的?眼神,幼清便拜託她整理室内散乱的?东西,淮烟连声答应,立刻去做了。 屋里散落着不少信件和包装严实的?各式杂物,淮烟先将大号物件推回原位,这才蹲下来,一封封捡起地上?的?信件。 信封多是淡雅的?鹅黄色,还?有淡淡的?薰香。有些已经散开,淮烟帮忙装回时?,不免会看到?里面的?内容。 有的?只有寥寥几笔,有的?则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 字迹都是一个人的?…或者说?,都是景元将军的?。 而?开头的?称唿… 「清清」「卿卿」… 很是亲昵。 写?得内容也多是家常,譬如: 「送来的?裘衣穿了便没捨得脱下,绒毛丰满,温暖非常。策士们背地念我?花枝招展,我?装作并未听到?,穿了几日,就觉得身子沉重,竟然害了暑热,险些昏厥,丹枫哥叫我?什么温度穿什么衣服,只得把裘衣脱了。」 「近日偶得一名唤狸奴的?小宠,乖巧可爱,柔软黏人,喵喵咪咪,叫声娇俏……附画片一张。」 「方习前辈在?长乐天新店开张,遣我?去剪彩,用餐免费,却之不恭,去后各点了一样,打包回家,前辈一路目送。另,附画片一张,味道不错,但还?有进步空间^^。」 「……演武典仪相中一少年?,颇有我?年?少之风,收为弟子……」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抒发心意的?: 「今夜月圆,人人团聚,每逢此时?,相思尤甚……」 「近来如何?……思君至极。」 「又起战乱,诸事繁杂,是以久不回復,不必担心挂怀,你?信中写?一切都好?……为何会有泪痕?」 甚至,有一张纸,只有四个字。 「清清,清清」 淮烟觉得胸中苦闷,不忍再看,细细为她叠好?,收入匣中。 除了这些鹅黄信封,匣中还?有其余信件,有些包装精美,有些甚至只是一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她都珍惜地收在?匣中。 淮烟生怕信丢在?角落,没被她发现,她弓着腰,甚至趴在?地上?仔细看了,确认没有遗漏的?信件后才把匣子推回原位。 幼清换好?舷窗,把工具送到?后仓室,推销员把她团团围住,她笑着说?不需要,有人指出她的?飞船型号落伍,应该试试新款飞行器,幼清却说?:「当年?我?买的?时?候,可没说?过它会落伍到?不能用啊,它的?功能一切正常,你?总不能为了卖我?新飞船,就把我?的?老朋友扔了吧?」 推销员被怼得哑口无言,众人讪讪散去,幼清买了能源,给飞船充满,剩下的?一起放在?后仓。 别看她个头小小,处理起复杂精密的?仪器也得心应手,淮烟跟在?她身后,都觉得她的?背影称得上?一声伟岸! 「幼清小姐,我?把里面收拾干净了,您不去看看么?」 幼清摇头,「不用,你?在?宇宙漂泊很久,合该来好?好?休整休整,吃些东西。」城 帝弓司命在?上?,别是让她碰到?活菩萨了吧?淮烟感激涕零,紧紧跟上?幼清的?脚步,她俩到?了落脚的?酒店,幼清让她点单,淮烟本想推辞,但看着她热情的?模样,淮烟只好?替她们点了餐饭。 这里的?食物味道寡淡,也不知幼清是从哪拿出来那么多肉用以调剂,总之,淮烟吃得肚子滚圆,幼清静静饮茶,淮烟还?是忍不住好?奇道:「幼清小姐,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最近的?行程…应该是不远处的?什么波星系,要在?那里补给能源,要说?最终的?目的?地,我?要回仙舟罗浮,你?呢?可顺路?」 「顺路的?!」 她其实要回玉阙,鬼知道她采个能源石还?能掉进洞里,一下把她干出十几个星系,还?差点一命呜唿,碰到?这么厉害的?人物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人生大起大落,她都想去罗浮饱餐一顿犒劳犒劳自?己再回玉阙老家了。 一想到?这,淮烟便想借用酒店的?联络设备和上?司与亲朋报个平安,幼清大方地拿出她的?玉兆,淮烟笑着谢过,一点开便是景元的?一段影视,这是她的?桌面壁纸,幼清咳嗽一声,侧过头去,淮烟见?她害羞,没敢多说?,赶紧找出即时?联络功能,与上?司通了讯息。 得知淮烟还?活着,玉阙太卜司都松了口气,淮烟简单解释现状便挂断联繫,恭敬地捧着玉兆还?给了幼清。 两人相顾无言,还?是幼清按耐不住,问:「你?可是罗浮人士?」 「我?出身玉阙,不过罗浮我?也熟,做我?们这行的?经常在?外飘荡,景元将军时?常委派罗浮云骑接济各舟在?外的?工作人员,我?很感激!」 第224页 幼清一笑,甜丝丝的?,她微微前倾身体,追问:「那你?可知景元近来如何了?」 「这…在?我?离开玉阙的?时?候,听闻景元将军正在?推动什么…反正是和贸易有关的?决策,与上?头和公司掰扯很久了,一直在?开会。」 果然,他最近很忙,所以很少回復她的?讯息,有时?在?外打仗,他会故意隐瞒她,被她发现,幼清哭了一鼻子,他说?不会再犯,不过幼清还?是会偷偷向丹枫打听,要是再瞒她,她真?要生气了。 两个人分开,不知景元会如何,幼清总是疑神疑鬼的?,一跟他有关,她就焦虑得不行,不管是好?事坏事,想到?他就浑身难受。 追问淮烟也没意义,她不是罗浮人,即便是,也不可能知道景元的?所有行踪。 明明已经踏上?归途了,她干嘛还?这样焦急不安呢? 幼清托腮嘆气,淮烟见?状,试探道:「幼清小姐是离开罗浮很久了,对吗?」 「嗯…」她嘆息,「有八百年?了。」 城 淮烟惊讶地瞪大眼睛,「八百年??这是去做什么了?」 如果不是不得不走,也不会让景元将军牵肠挂肚,而?且看情况,她也是很思念对方的?,要不是为了正事,两个人怎么可能分开这么久。 问出口又有些后悔,倘若将军派她执行秘密任务,问这些东西不是叫她为难吗? 不过幼清没有隐瞒,与她道:「我?离开前,倏忽大举进攻罗浮,腾骁将军因此而?死?,罗浮云骑死?伤无数,我?便想从根源解决问题,这才踏上?旅途。」 淮烟听得心跳咚咚的?,默念着不会吧,她小心说?出自?己的?推测:「难道…难道说?,五十年?前,仙舟上?的?丰饶神迹消失…」 「嗯。」说?到?这,幼清展露笑颜,「我?谒见?药师,斩断因果,从此仙舟不必再受丰饶之苦,仙舟人寿数有尽,但也不会因魔阴痛苦而?死?,景元都同我?说?了,如今仙舟一派欣欣向荣,反正这五十年?内,没有孽物再来找仙舟的?麻烦。」 淮烟几乎惊掉了下巴。 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一道淡蓝色的?虹光刺破天际,飓风吹过,留在?仙舟上?的?丰饶神迹竟然如水消散,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十王司羁押的?魔阴身罪犯也一同消亡,罗浮虽有神药能抑制魔阴,可终究不能治本,从那天起,竟然再没有一个魔阴身出现。 但仙舟人会在?八百岁出现衰老之态,如此看来,仙舟人的?寿数应该会渐渐自?然结束,虽然不是无尽寿数,但没了魔阴烦扰,实乃大喜啊! 不过也有人借题发挥,散布谣言,景元将军牵头断清谣传,镇压动盪,仙舟才能维持稳定?。 大部分民众并不清楚寿命一事,只知道神迹消失了,玉阙这几年?能源短缺,到?处挖矿,还?有人想要神迹回来,大多数人都听不得这种话,把他打了一顿,一下就老实了。 六司之中都在?猜测,是不是药师已死?才会如此。 淮烟也是如此猜测的?。 但她打死?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人与药师单挑得到?的?胜利,淮烟震惊无比,心情久久不能回復,幼清眨眨眼,摸着头髮说?:「哎?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 「没没没,我?嘴巴很严,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得知这个天大的?秘密,淮烟也心里打鼓,要是对方杀人灭口,不是分分钟的?事?可这样一个捨己为人的?好?人,怎么都不可能动手伤害她吧? 淮烟实在?按耐不住好?奇,不怕死?地追问道:「那药师如何了?祂真?的?死?了吗?」 幼清摇头。 宇宙漂泊,见?到?药师时?,她已寻了七百年?。她与祂席地而?坐,谈经论道,药师慈悲,有求必应,可祂无法收回力量,在?非极端的?情况下,幼清也不想尝试杀死?祂。 人世间有太多病痛苦难,如果代表丰饶的?星神消失,那世间的?一切会不会一瞬枯萎? 祂的?慈悲造成了恶,但仙舟有求于祂,祂不过是回应了请求,纵使幼清偏向仙舟,也不愿冒着风险杀死?星神。 断情能看清那纠缠在?仙舟之上?的?因果之线。 幼清挥剑断线,就此两清。 这一路走得太艰难,她数次迷航,几次差点没能保住景元送给她的?飞船。 最可怕的?一次,她在?黑暗中盘旋了七十年?,无止境的?黑色中,陪伴她的?只有能源耗尽的?飞船。 她用仙力推动飞船,近乎耗尽力量也没能飞出黑夜。 恐惧令她返回卧室,抱住了景元丢在?这里的?玉佩。 她一边调息,一边储存力量,祈祷着谁能将她发现,为她指明方向。 极度绝望之际,她忽然感受到?一道光。 她跑到?操作台前,光矢直冲远方,明亮、坚定?。那是帝弓射出的?箭矢,让她能够脱离困境,重回旅途。 第100章 终章 经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淮烟眼前摆着一个好消息:活着,抱上了大腿。 也有一个坏消息:可能要在宇宙中航行几年才能回家。 谁能想到稀松平常的工作日还能经歷这?些?? 第225页 不过比起淮烟…幼清明显更盼望着回罗浮,几乎是?归心似箭了。 如今公?司版图遍布寰宇,只?要是?有文明的地方都?很难与宇宙失联,幼清与仙舟也不例外,根据淮烟统计,幼清基本每天都?要和景元将军通话,不过两个人的时间并不对?等,对?面经常联络不上,一旦失联太?久,幼清就?会在飞船上来回踱步。 很难想像她是?怎么一个人航行八百年的。船上连个宠物都?没养,公?司的信号不是?全覆盖不间断的,玉兆能捕捉到的讯息也有最大距离,可以说,幼清没有原地疯掉已经是?非常强大的表现了。 看出她的轻微焦虑,淮烟抬起两只?手,对?着她摆动道:「好啦好啦,幼清小姐,景元将军不会有事?的,他虽被封为神策将军,但我们民间也会称他为『闭目将军』,他老人家可懂得养生?了,你就?放心吧。」 「唉…」幼清连连嘆气,「唉。」 淮烟道:「您上次和将军见面,不会真是?在八百年前吧?」 两人看着像是?情深意笃的恋人,仙舟人是?长?生?不错,可异地恋不分种?族,要是?和情人一年不见就?有够难受的,更何况是?八百年呢? 幼清像是?不大适应有人在旁边,她坐在驾驶位上,托着腮喃喃道:「几百年前,元帅派他出征,正好路过我的航线,我们见了一面。」 那时军队即将撤离,景元对?着远空长?眺,手里?不断翻看玉兆的讯息,待部队均已整备结束,就?差他一人便?可启航,他倍感失落,收起玉兆,缓缓转身,就?听到了熟悉的雨声。 景元回首,立即张开手臂,幼清扑入他的怀抱,与他紧紧相拥。 体温、味道、声音。属于她的一切将他笼罩,他埋在她的发中,手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几乎将她融于骨血。 可惜相见的时间太?短,拥抱过后,他们过问彼此的情况,景元便?要离开了。 侍卫欲言又止,不敢打扰,但飞船已经整顿完毕,只?需景元一声令下就?能出发。 他不能因为个人私事?耽搁启航。 这?一次,将军的职责再次凌驾于他的情感,凌驾于他的伴侣之上,景元握着她的手,后退两步,幼清忙抓住他的指尖,追上他。 他与她道别,垂着眼眸,忍痛松了手。 幼清始终跟着他。 有那一瞬,她想过放弃,苦旅迢迢,她无法放松享受旅程,也没有一个具体的目的地,这?让她陷入孤独与苦闷。 就?这?样和景元回家好了,家里?有他,有花草树木,鸟雀虫鱼,有丹枫,有白珩,有应星和镜流,那里?有她想要的一切。 幼清一直跟他到了军舰前。 她明白,景元同样有了动摇。 他再次回首,紧握拳头,似乎在忍耐着不要对?她伸手。 幼清与他隔着一层阶梯,只?要她迈上来,他就?会拉住她,把她带回罗浮。 但幼清没有。 终究,两个人的理智都?盖过情感,成熟地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告别了。 幼清握着他给予的髮带,眼看数十架军舰腾空而起,狂风吹来,幼清衣袂翩飞、黑髮缭乱,他隔着舷窗望着她猩红的泪眼,一时眉心微蹙,露出极为不忍的神色。 那是?他们最近一次见面,午夜梦回,幼清还是?会怀念他的温度。 想到这?,幼清鼻子发酸,淮烟却听得涕泗横流,反而把幼清逗笑了,她擦擦淮烟的眼泪,淮烟被她的母性?光辉感染,一下扑到幼清的腿上,呜呜哭了起来。 像是?一种?宣洩,哭过之后,淮烟压在心里?的石头消失不见,整个人都?充满了动力。 「幼清小姐,我们全速前进,肯定能在五年内抵达罗浮的!」 淮烟已经学会怎么驾驶飞船了,幼清也很心大地把驾驶室交给她负责。淮烟在玉阙主要是?做资源勘探方面的,算是?工造司和太?卜司的复合型人才,对?于飞船也有些?研究,幼清去的时候绕了不少?弯路,所以回航的路线既不会踩坑,也不会绕远,但幼清太?久没回来,还不清楚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 「开拓星神阿基维利驾驶的「星穹列车」重新?启航,很多轨道均已修復开放,我们还可以走近路。」 这?样航线又缩短了很多,而且更安全。 有了朋友陪伴,幼清的心绪也逐渐好转,果不其然,依照淮烟重新?规划的线路,他们在十月后成功进入罗浮仙舟航线附近,再行驶两天就?能到家了! 幼清和淮烟抱在一起欢唿鼓舞,幼清想起什么,赶忙拿出玉兆告知景元这?个好消息,听闻她不久便?要抵达罗浮,景元还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 而且很不凑巧,他在联盟开会,得过几日才能回家。 不过…她能平安回来便?好,已经等了这?么久,再多等几日又何妨? 听说他没法亲自迎接,幼清确实有几分失落,她没再通知丹枫,想落地后亲自去拜访他,给他一个惊喜,眼看罗浮越发靠近,幼清心跳加速,淮烟兴奋地满船乱跑,趴在舷窗上拜谢帝弓保佑,又夸张地抱起幼清,几乎要把她抛起来。 要进入天门了。 幼清设置好降落程序,刚想解除舱门的锁定,就?听淮烟高声道:「幼清,你瞧,那可是?星槎?」 第226页 她向前看去,只?见数千艘…不,可能有上万艘星槎组成队列,声势浩大,极为壮观。 它?们列成拱门,组成道路,只?见一列星槎并排飞过,紫藤花瓣如雨坠落,绚烂无比,美不胜收。 幼清在飞舞的花瓣中缓缓驶入港口,前来迎接的是?一位神情严肃的狐人小姐,幼清有几分恍惚,她站在舱门前,淮烟帮她拉开舱门,只?见几位飞行士列在狐人身侧,幼清迈下台阶,罗浮的地面仿佛棉花,一脚下去还有些?不稳,她顿了顿,试探地迈出两步。 紫藤萝的拱门下,那位狐人似已恭候多时,幼清抚着花丛,缓缓靠近,淮烟在她身后「哇塞」了好几声。 这?一看就?是?为迎接大人物而准备的。 狐人向前迎了两步,与她道:「您好,幼清小姐,我是?天舶司司舵驭空。」 幼清抿抿唇,露出笑容:「你好。」 「将军吩咐我等在此迎接远客,他仍在与会,您久别归来,若有吩咐,与我说便?好。」 幼清嘆道:「我没什么吩咐。」 她望着紫藤花,露出怀念的神色,驭空见状,便?给下属使了个眼色,很快,一件包装严密的文件递了过来,驭空打开封条,从里?面小心地取出一封信。 歷经多年,信纸泛黄,纸张脆弱,驭空谨慎地放在手心,不敢用力,向她递去。 「这?是?多年前,白珩大人留下的信件。这?些?也是?我等后人为兑现当年白珩司舵的许约而做的。」 比起其余各司流传的传家宝、信物之类的东西,罗浮天舶司的传承居然是?一个承诺。 那是?来自云上五骁之一,罗浮司舵白珩的许约。 她与一天外之人约定,待那人回来,必定会出动万艘星槎,列队迎接,以漫天的紫藤引她靠岸。 这?人于仙舟有恩,但狐人寿命短暂,后代司舵不曾见过这?位神秘的传奇人物,可身在罗浮,绝不背信誓言,是?以一直流传,直到驭空接手天舶司。 起初,驭空还以为这?与云上五骁的故事?一样,带了一点神话的色彩,或许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而是?这?个故事?寄託了某种?情感,才流传至今的。 可两天前景元告知她,那个人回来了,劳烦她代为迎接。天舶司同样截获一艘陌生?飞船的信号,在飞入罗浮检测范围时,对?方就?发射了核实身份的信波。 上面写着「巡海游侠幼清、暂任潜渊阁长?老一职,请求登陆」。 潜渊阁长?老,不就?是?持明么? 驭空有意观察过幼清的长?相,与持明并不相同。 官方记载,联盟之中确实有这?样一号人物,居然是?元帅亲手审批的职位,直到那时,驭空才相信,原来天舶司世代流传的「故事?」并不是?假的。 此时,那封信远跨数百年,终于落在她的手中。 泛黄的信纸接触到幼清的指尖,顿时枝叶蔓生?,恢復如初,驭空一阵讶然。 只?见幼清从容打开信纸,里?面字迹熟悉,正是?白珩之手笔。 「小鱼,这?是?景元给我的紫藤花,我已经养成一片,就?种?在天舶司脚下,你瞧见了吗? 我准备离开罗浮,去外面转转,再回曜青老家看看朋友…司舵做了几十年才退下来,景元那小子可把我坑惨啦! 唉…久不见你,愿你安好。你辛苦了。 罢了……纸短情长?,见字如晤,希望你喜欢我送你的花,欢迎回家!」 幼清,欢迎回家。 信中夹着一束紫藤花,幼清以手拂过,花枝復生?,她手持花枝,静静摩挲信纸,透过这?薄薄纸张,依稀可见同伴的音容笑貌。 她有几分苦涩,眼眶湿润,但也有释然。 幼清抬起花枝,花瓣四散,随风远走,她目光追随,回答般呓语:「谢谢,白珩,我回来了。」 * 幼清谢过驭空和其余将士便?打算离开了。 见幼清要走,淮烟便?道:「幼清,若不是?你一路相伴,我肯定不可能活着回到仙舟,你肯定还有不少?事?要做,不少?老朋友要见,我就?不再打扰了,哪天你来玉阙,可以到工造司找我!」 幼清笑着点头,和她挥手告别。 此时驭空又叫住准备离去的她。 「幼清大人,食宿可有安排?」 虽说她身份尊贵,朋友也是?仙舟的大人物,但…目前能照料她的人应当不多,于情于理,天舶司都?得主动提供帮助。 「吃的不必担心,住的话…」幼清左右瞧瞧,「长?乐天可是?在那个方向?」 流云渡也变了模样,幼清都?有些?认不清路了。 驭空点头,道:「恕我不能同行,但我的部下可以。」 幼清摆手,「不需要麻烦,云骑将士事?务繁忙,让大家如此接待已经觉得不好意思了,还请不必担心,我在长?乐天…」 她说到这?,又问道:「不知景元私宅还在长?乐天南向的庄园处吗?」 私宅?身为六司统领之一,驭空当然知道景元住在哪里?,但是?… 「将军大人目前不在罗浮。」她若想面见景元,可能扑空。 「我知道的,他在开会,还得过几天才回来。」幼清嘴里?这?么说,人却还是?往长?乐天的方向去了,驭空有些?不解,想要叫住她,幼清只?好解释道,「我住在他家就?好。」 第227页 这?下更是?让驭空有些?摸不清头脑。 幼清笑笑:「不,应该说,是?我们的家。毕竟…景元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呀。」 驭空恍然大悟。 她没再追问,就?这?么随幼清去了。 罗浮确实和离开时不大相同了,首先表便?是?立在道路两边的电子gg牌,上面有时会放产品,有时会放通缉令,一闪一闪的,幼清盯着看了会儿,慢吞吞地往前走,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她该往哪走呢? 幼清有些?犯难,她摸摸佩剑,刚想飞起来,就?听见一道清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大姐姐,是?不是?迷路了,需要帮助么?」少?年腰带佩剑,身杆笔直,一身亮蓝色的骑装,俊俏帅气。 看幼清目光古怪地打量他,彦卿还以为她是?有所顾虑,便?开始解释自己的身份:「我乃云骑骁卫彦卿,今日是?我当值,想去哪里?,告知我就?好。」 对?方的眼睛忽然亮了,紧接着,眼前这?位漂亮姐姐笑得眉眼弯弯,还要伸出手触碰他,彦卿忙退了两步,摆手道:「大姐姐,你用说的就?好。」 「哎…」幼清露出苦恼的神色,指着交叉路口道,「我许久没来罗浮,有些?不认识路了,那个通向长?乐天的街巷呢?要是?能去金人巷吃一顿饭就?更好了。」 「这?简单,且包在我身上。」彦卿快走两步,站在她前面道,「不知大姐姐你爱吃什么,那里?的店铺我很熟悉,也能给你推荐一二。」 「哦?看来这?位云骑小哥经常下馆子呀。」 彦卿摸摸脑袋,「说来惭愧,总是?陪同将军外出,对?周围的饭店都?很熟悉了。」 「呀,看你年纪轻轻,竟然已经能侍奉将军左右了吗?」 「不敢当,彦卿才疏学浅,追随景元将军研习剑术,将军是?彦卿的授业恩师,能为将军分忧是?彦卿之幸。」 「看来你很喜欢景元将军呢。」 彦卿嘿嘿一笑,摸着头髮,看起来有些?害羞。 还是?个小娃娃呀,有十四了吗?头髮绑得老高,利落干净,但摸起来肯定也是?毛茸茸的…幼清背着手跟在他身后,雀跃极了,彦卿偶尔回头看,就?能和她对?上视线。 一道…异常宠溺的目光。 彦卿搓搓胳膊,又清了清喉咙,指着前方道:「此处便?是?长?乐天小巷了,一路上吃食饮料酒水也很丰富,还有买卖各种?用品的店铺,可要去瞧瞧?」 「要去,还请小哥带路啦。」 彦卿有些?不好意思,乖乖给她引路,不小心对?上目光,彦卿又赶紧收回来,不再去看她。 小朋友就?是?好玩,又乖又懂事?,腰上这?么多剑,一看就?是?喜欢,怪可爱的。幼清本专注在看彦卿,但旁边的簇拥的人群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幼清踮着脚瞧瞧,就?见一位狐人小姐在贩卖画片,她定睛一看,居然是?景元的照片! 彦卿刚想给她介绍下一个景点,就?被幼清一把握住命运的后脖颈,一路带到停云的摊位前。 只?见前排摆了无数包装一样的盒子,gg牌上滚动着「罗浮俏郎君」的排名,景元赫然在列,还高居榜首! 幼清一下打翻醋罈子,伸手道:「你这?些?卡片要多少?钱,我包了!」 「哎呀,娘子真是?出手阔绰,你是?心意哪位郎君的画片呢?」 「景元!我全要了!」幼清按着景元的照片问,「要多少?钱?」 「价高者得,上不封顶。」 「我出五万!」 周围人一阵譁然,感慨着果然有钱任性?,这?起步价根本没人敢跟啊! 停云接了一笔大生?意,脸上带笑地给她分装入袋,看她好宰,停云又介绍起面前的盲盒。 「有机会开出景元将军限定版金卡,要不要试试?」 幼清这?个上古老神那玩过这?么新?潮的游戏,只?听到里?面还有景元,便?大手一挥,全部包了。 幼清虽买到了所有卡片,却不见喜色,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气嘟嘟地拆起盲盒来,彦卿扶着额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幼清抓来当苦力,一起分选卡片。 那些?为景元而来的愤愤离去,其余人则戳在这?里?看这?位富婆抽卡,两人光拆就?拆了一炷香时间,幼清把景元的都?翻了出来,其余的卡就?放在摊位上,有好心人提醒她,哪知幼清大手一挥,把这?些?卡都?送了。 等在这?里?看热闹的冷门厨子欣喜若狂,顿时把其余卡片分了干净。 幼清抱着一堆景元周边,气鼓鼓地往前走,走到那间熟悉的包子铺,她将手里?的摺扇、卡片、镭射票、小卡通通摊在桌面上,还用筷子狠狠地戳了两下。 彦卿摸摸头髮,看她像是?在生?气,也没敢说话,默默给她叫了杯茶。 幼清喝了茶水,渐渐冷静下来,她瞥向桌子上的东西,看几眼便?侧过脸,然后又转过来多看了几眼。 手指滑过那些?她不曾得见的时刻,幼清垂下眼眸,细细看起每一张画片。 有一张分明是?在打瞌睡,麻雀们趴在他的盔甲上、头上,在他身上跳来跳去,他都?不曾觉察。 令她忍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第228页 彦卿见她又笑了,都?想感慨她的变化无常,他清清喉咙,想哄她开心,便?道:「停云小姐偶尔会做这?个生?意,我…咳,经常从停云小姐那里?添置剑器,要是?…大姐姐你喜欢将军的画片,我下次可以和停云小姐…」 「才不喜欢。」幼清哼了一声。 这?让彦卿有些?不知所措,她如果不喜欢将军,干嘛买这?么多画片呢?唉,真是?让人看不明白。 一想到两个人逛了这?么久都?没吃东西,彦卿便?转移话题道:「大姐姐,你想吃些?什么,我来请客。」 幼清仰头看看,回:「肉包就?好,多谢你啦。」 彦卿拿出小荷包,先来了一屉,幼清拿着包子,眼睛还在瞧自己买来的战利品,不知不觉就?吃光了一屉。彦卿赶紧又叫了一屉。 就?这?样一屉接一屉,彦卿呆呆地看着,直到幼清翻完手中的卡片,她终于把头扭过来,看了看一旁堆积如山的笼屉。 幼清一阵脸热,轻咳道:「你吃你吃。」 说着就?把面前的肉包推向了他。 彦卿早已经吃饱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欲哭无泪,但一想到不能让客人花钱,他只?好偷偷给景元发去消息。 不一会儿,景元便?资助了他不少?经费,彦卿拍拍胸膛,有了说「还未吃饱就?再来一屉」的底气。 幼清拍拍手,感慨道:「一个人出游在外,基本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让你见笑了。」 且不说修炼时不能进食,就?是?往回走这?几十年,幼清每天放开肚皮吃,很快就?把景元给她买的食物吃光了,一下就?过上了飢一顿饱一顿的可怜生?活。 彦卿没想到她这?样穿着讲究的姐姐还能吃不起饭,又好心肠地给她买了一碟点心,幼清笑眯眯地夸赞他:「谢谢,你真是?个好孩子。」 彦卿连忙摆手,「能帮到你便?好。」 幼清就?着茶水吃点心,两条小腿轻轻摇晃着,彦卿看着她,目光时不时往下瞟,幼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呦,这?小傢伙竟然在偷看她的剑。 幼清说:「想看?」 彦卿摇头,坐得笔直。 「想看就?说,何必扭捏?」幼清从腰间抽出断情,笑道,「接好。」 彦卿望着飞来的佩剑,一手抬高,剑落在手上,却笔直下坠,的亏他眼疾手快,两手紧攥,才不至于让剑掉在地上。 好重! 彦卿顿时憋红了脸。 他咬着牙,想要把剑身抬起,幼清微微挑眉,有些?欣赏地看着他。 她放松了五成封印,能拿起五成的重量,已经是?天纵奇才了。 「拿不动么?」 彦卿咬牙道:「能拿动。」 「好逞能,重的话,丢在地上不就?行了?」 「不。」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几乎用出全部力气,彦卿才把剑抬了起来,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奇怪的是?,这?么重的东西,居然没有令桌子失衡。彦卿喘着气,用手背抹着滑到下巴的汗珠,幼清一笑,拿出一张帕子擦拭着他的脸颊,彦卿有些?羞愧之色,同时,他对?眼前之人也多了几分敬畏。 「彦卿,做得不错。」她笑着给他斟茶,用下巴指了指佩剑,「不是?要看吗?抽出来吧。」 彦卿唿吸急促,两手微微颤抖,可还是?没有畏惧,直接抽出剑身。 很轻,再也没有千斤之重的感触。 寒光乍现,一股凌冽的剑气扑面而来,与剑首镜流的支离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彦卿痴痴看着这?把剑,剑却在抗拒他。 他从未在剑上感受到活着的灵魂,但是?这?把…让他体会到了类似人的情绪。 它?好像在说,不准他这?样的黄毛小儿触碰它?的躯体。 「闹脾气了?」幼清抚摸剑身,笑道,「别管它?,你觉得怎么样?彦卿。」 彦卿把剑放下,羞愧难当。 「我…我还不配握这?样的剑。」 「不配么…」幼清把剑收在手里?,摇头一笑,「只?不过是?剑魄的怪脾气罢了。这?把剑自认是?天下第?一剑,只?有它?认同的天下第?一剑修才能驱使,彦卿,你的意思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么?」 「不!」这?次回绝地依然果断,彦卿压着胸膛,坚定道,「总有一日,我要成为那样的人…不,成为像你一样的,天下第?一的剑士!」 「好好好,年轻人就?是?很有干劲嘛。」幼清托腮望着他,「景元没有看错人。」 彦卿也不坐在她对?面了,而是?站在她身旁道,「大姐姐,你…你究竟是?何身份?」 这?样厉害的人上了仙舟,将军可知情?她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别害怕,我是?…」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微凉的嗓音。 「彦卿。」 彦卿一喜:「剑首大人!」 幼清回头,对?她目光相触。看清对?方的面容,镜流先是?诧异,然后便?化成一抹浅淡的微笑。 「回来了?」 「嗯。」幼清起身,镜流伸出手臂,与她紧紧拥抱在一起。她埋在镜流的肩头,轻声哽咽,「我回来了,镜流。」 * 第229页 两人交谈,镜流便?支开了彦卿,小彦卿只?得带着一箩筐的问题默默离开了。 一见到镜流,幼清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恨不得把这?几百年的见闻一起倒给她,镜流颇具耐心地听着,也与她说了这?几年仙舟的变化。 幼清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建木消失后,你的身体可有不适?」 镜流摇头,「年岁至此,即便?服药也时有堕入魔阴之迹象,建木消弭,反而没了魔阴的侵扰。」 幼清松了口气,趁此机会,便?给镜流诊了一脉,内里?气息调和,半点衰弱的迹象都?没有,看来仙舟人即便?有了寿数尽头,也是?因人而异的,像镜流这?样苦修剑术者,就?如同家乡的修士,丹田力量充沛,自然会延续寿命。 想到这?,幼清也为景元松了口气,她拍拍镜流的胳膊,「摸着无事?,身体好得很。」 镜流却道:「见过丹枫么?」 幼清摇头,镜流道:「他很担心你。」 「我一会儿便?去,要不要一起?」 镜流摇头,「军中仍有要务,代我问好。」 说着便?结束茶局,与她道别了。 「还是?老样子啊…」速战速决,来去匆匆。幼清感慨一声,出了茶馆后便?直奔鳞渊境而去。城 没了建木,封印自然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鳞渊境深处珊瑚丛生?,里?面错落着大大小小的持明卵,比她走的时候要多多了。 看来,她播下的种?子已经发芽,成了繁茂的树。 鳞渊境内安静祥和,既没有恼人的议会,也没有神情紧张的持明护卫队,侍女们似乎正在查看持明卵的情况,有的侍女还拿出小帕子轻轻擦拭着蛋壳,持明圣地俨然成了大型託儿所和孵化基地。 也不怪他们这?样松弛,有龙尊坐镇,谁敢来搞破坏,且看看头顶高悬的龙首吧,就?差把「饮月君在看着你」写在天上了。 幼清笑着飞过珊瑚丛,落在大殿之前,除了门口还有些?行走的小径,其余位置都?被珊瑚和持明卵霸占了,不过他们都?很小,看样子像是?羸弱的早产儿,也难怪丹枫要亲自照看。 好好的龙尊,怎么就?变成超级奶爸了? 幼清往前走,很快就?找到了丹枫的寝宫。 药香裊裊,幼清的笑容逐渐转淡,她推开门,听到动静的侍女回头看去,见到这?个生?面孔,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丹枫徐徐抬眸,沉声问:「何事??」 「饮月大人,有人闯进来了!」 幼清背着手摇头,安抚道:「不是?的…」 听到她的声音,丹枫的唿吸微顿。 幼清拍拍侍女肩头,撩开帘子,身体就?腾空而起。 一条龙尾将她缠到了内室,幼清啪嗒一声掉在他身上,她摸摸磕痛的脑门,「哎呦」两声,抱怨道:「痛痛痛…」 丹枫一言不发,沉默地凝视着她。 他身着月白长?衫,坐在床上,一副病容。幼清压下心疼,对?着他挥挥手,故意逗他:「怎么啦?不认得我了?把我忘了?」 龙尾收紧,将她又往前送了送。 她抱着他的尾巴,也伸出龙尾,轻轻勾住他。 「是?我啊…丹枫,我是?幼清。」 「我知。」他哑着嗓子道,「何时回来的?」 「就?在今早。」 丹枫抿唇,用手背轻蹭她的脸颊,似乎是?在确认真的是?她。 「许久不见。」他说,「回时可顺利?」 听到他关爱的语气,幼清忍不住眼泪,哭着点了点头。 他还像以前那样圈着她,轻轻摇动,幼清缩在他身边,化成龙身,把他缠了一圈,头贴在他的肩膀说:「你怎么了?」 「不知。近年来时感疲惫,若不服药,就?很难外出。」丹枫道,「或许是?大限将至。」 幼清不断摇头,把他卷得紧紧的。 「不会的,我回来了,我会治好你。我还想在你这?和大家一起吃酒呢。」 丹枫一笑,摸摸她的脑袋,靠在她的身子上说:「也是?,你是?小鱼神医。」 「对?!一会儿我就?给你诊脉,重新?调理,很快就?会好的。」 丹枫点头,摸摸她的龙身,过了会儿,他还是?道:「但既然你回来了,我想与你商议龙尊传承一事?。」 「都?说了会治好你,等以后再说!」 丹枫默然,半晌过后,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龙尊传承,需习得化龙妙法,善用重渊宝珠。我乃饮月,受龙心驱使,不可断绝传承。歷代龙尊,都?能化身为龙,但也要承担饮月之责…」丹枫缓缓道,「此生?困守鳞渊境,与仙舟将士南征北战,不曾背弃誓约,如今建木已除,饮月君不必死守封印,龙尊传承,也可以选贤举能。」 幼清勐地抬头,丹枫看向她,说道:「只?要学会化龙妙法,得到龙心的认可,下一任饮月君,可以不是?我的转世。」 幼清眼底酸涩,不断用龙首去磨蹭他的脸颊,丹枫抚着她的头与脖颈,轻声问道:「你除去建木,斩断长?生?之苦,仙舟上下,无人不认可你,不信任你,我亦是?如此。待我百年之后,你能否替我、替饮月一脉,保存龙心?」 「…然后,等到合适的继承人出现,我就?将饮月的龙尊大权交给他,对?吗?」 第230页 「对?。若我之转世才干超群,大可就?此顺承下去,但…」丹枫望着窗外,嘆了一声,「若他想走,就?让他走吧。去看看这?星海辽阔,看歷代饮月,都?不曾见过的景色。」 幼清不讲话,爪子搭在他的身上,默默抓弄着,好像有些?焦虑,丹枫拍拍她的身子,一笑:「如何?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拜託我的,我当然会做,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可以为你保存龙心,也会帮你挑选继承人的。」幼清贴着他的脸,慢慢缩小,卷在他的龙角上,低声哼唧,「那你得答应我,不许再说什么百年、转世之类的泄气话了,你要是?不好起来,我就?不答应你。」 「好。」丹枫坐直身子,去摸床头的茶,幼清用尾巴给他卷过来,他道了声谢,幼清等他喝完茶才坐下给他诊脉。 尽管不想承认,可…这?便?是?衰败之兆,就?像人的自然老死,是?自然规律,势不可挡的。 丹枫参战多次,不论受伤还是?消耗力量,都?会折损他的寿命,能够撑到她回来已经是?奇蹟。 丹枫已经足够坚强了。 诊脉结束,幼清忽然紧紧抱住了他。丹枫一愣,而后又是?一笑。他轻拍她的嵴背,见到她后,身体就?轻了很多,他不懂得修炼之法,但也能看出她修为大增,光是?坐在那便?是?一味滋补的药。 丹枫扶着她站了起来。 侍女们鱼贯而入,为他穿衣,丹枫长?舒一口气,按着她的肩说:「好久没见,请你喝酒?」 幼清点头,他如常用莲花把她托起来,幼清躺在莲花里?,静静望着他,对?于她的归来,丹枫还是?很高兴的,难得话多地问起她的旅途。 其实幼清时常与他通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他是?知情的,但他还是?想幼清多和他说说旅途的见闻,幼清一股脑地倾倒出来,两个人坐在殿前饮酒,幼清喝得烂醉如泥,丹枫用龙尾把她捲起来,她一把抱住他的大尾巴,抽着鼻子叫他,丹枫用龙尾拍拍她的发顶,轻轻摇动尾巴,幼清就?这?么坐在摇篮里?面睡着了。 * 在鳞渊境陪了两天丹枫,等他好转后幼清才跟他请辞,返回长?乐天的宅邸。 家里?的布局没什么变化,但家具都?换了新?的,看起来很是?智能。厨房和浴室的变化最大,基本都?换成了「现代化」设备,上到二楼,书房里?塞满了书册,几乎冒了出来,幼清无奈,没敢给他整理,等进了卧室,幼清一眼就?看到了衣橱旁挖空的隔断放了好大一个鱼缸。 红色的小鱼在里?面欢快游动,那个银色的尤为显眼,因为继承了她离开故乡后的记忆,银鱼明显沉稳许多,缓缓游动着。 床上铺着黑色的床品,四五只?枕头,床垫也软,幼清坐在上面,床头放着一盏灯,还有她以前送给他的小玩意,都?被他封存成了摆件。 幼清侧躺下去,唿吸之间,还能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 在家休整半日,幼清多次路过书房,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应星哥做的小谛听早就?成了摆件,看来也没法工作了,想起应星,她摸了摸装在口袋里?的纸条,嘆了口气,提着裙摆下楼,离开了家。 * 景元家的老宅,如今已经成了神策府的第?二总部。景元把很多机密文件、设备、秘密材料放在这?儿,有时也会在这?里?召开比较私人的会议,算是?他的最大据点了。 多年前,应星曾给她写信,告诉她忆境之中有他留下的东西,这?也是?应星在她走后唯一一次给她写信。 她去工造司,那还有应星的工作室,早就?改作他用了。不过还是?保留了一间房间,作为展览馆,用以传播应星超前的设计理念与设计思路,还展示了到现在都?造福仙舟的造物。 可唯独没有应星用过的东西,他的桌子椅子,还有他空荡荡的衣橱。 幼清担心衣橱已经丢了,只?好求助景元,景元便?说,他把应星哥的东西都?存在老宅,不必担心。 幼清这?才来到老宅。 几个云骑军戍守门前,幼清便?从墙边熘了进去,按照景元的说法,应星的东西都?放在他的书房,一进去,果不其然,还是?乱糟糟的景象。 有一个地衡司执事?在这?里?整理文件,幼清点点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幼清先发制人道:「我是?景元将军派来的,想用一下应星的东西,你知道在哪吗?」 对?方大脑飞速运转,警惕地看着她,做出防卫姿态:「将军有命,我怎不知?将军说了,除我以外,不许任何人进入书房!」 「得了吧,谁想拿个东西,都?得像掉进米缸的老鼠——不知拿哪个好了。」幼清把景元的信物拿给他,这?位执事?将信将疑,还是?单独联络景元,得到将军首肯,他才放心地将幼清引入书房内侧。 应星的柜子就?竖在这?,幼清轻轻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应星的工具箱、笔记本和图纸。 那个展览馆都?是?复印件…说明真迹都?在这?了。不仅如此,在一个密封的透明袋子里?,还装了几件他的衣服。 幼清轻轻拂过,执事?问:「这?位大人,您需要哪些?东西?离开书房的,都?得登记!」 第231页 她轻笑,点点他的额头说:「你真是?个呆子。」 这?么一板一眼的,也难怪景元让他来看门了。 在这?个小衣橱的角落,她发现了拳头大小、还在隐隐发光的忆境。 幼清说:「我什么都?不带走。」 执事?问:「您的意思是?在这?看吗?也不准拍照,不准…」 话还没说完,幼清就?消失不见了。 * 忆境之中是?一片陌生?的山水,还有一间房屋。 这?是?幼清不曾见过的景色,而且周围一切都?很模煳,可见应星在创造这?些?场景时,他自己的记忆都?是?模煳不清的。 幼清隐隐觉得,这?儿大概就?是?他被丰饶孽物毁掉的故乡。 她慢慢走到房屋前,这?里?坐着一座金人,它?一手搭在「膝盖」上,手持一朵花,仔细看,竟然是?一枝髮簪。 是?应星戴过的簪子。 幼清从金人手上取下,静静端详着。 是?这?个么?他留给她的「旧物」。 她在金人身边坐下了。微风徐徐,幼清靠在金人身上,意外触碰到了它?的机关。 不是?回忆,这?是?真正的机械。 金人轰隆隆地发动了。它?缓缓站起,背后的驾驶舱也掀开遮盖,幼清跳了上去,可眼前之景让她胸口一滞。 简洁的操作台,一个拉杆,两个踏板,这?种?设计,仿佛在和前来驾驶的人说:这?是?个笨蛋都?能开的金人。 驾驶台上铺满了白色的绒毛,幼清伸手去摸,才发现台上放着一只?又一只?的毛绒小猫,与她挂在有情上的如出一辙。 就?连驾驶位上都?放着一只?,还是?超大号的。幼清抱着大猫,嘿咻一声坐在驾驶位上,经由她的抚摸,猫咪还会摆摆尾巴,与她互动。 这?是?他做的技巧,栩栩如生?。 幼清鼻尖酸涩,把脸埋在大猫的头顶,还能听到它?不满的「喵喵」声。泪水滑过,她笑了起来,又捏捏小猫的爪子,果然叫得更大声了。 但是?抚摸嵴背和脑袋是?不会叫的。 幼清侧过头,抱着猫儿轻拍,不经意间看到了放在操作台角落的… 一把剑。 幼清唿吸微顿,她伸出手,长?剑飞来,剑柄处捆着赤色的系带,剑鞘、剑身都?有斑斑锈迹,这?便?说明放入忆境时,这?把剑便?已经老了。 是?他的佩剑。 丹枫身旁有击云,镜流仍在用着支离,而他自己的剑,就?在此处,格格不入地陪着一群长?毛白猫。 幼清把剑也抱在怀里?,垂下头,思绪万千,不禁泪流。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幼清从怀里?拿出那张纸。 从工造司的笔记本上随意撕下,字迹也稍显破碎,但足够看清。 「幼清,我要走了。 忆境里?放了一件旧物,回时可随你处置。 人生?苦短,匆匆而过。 年少?时,我曾放言,应星的一生?要比仙舟人无尽的寿数更有价值,若你归来,应星之名仍然留存,或许,也称得上不枉此生?罢?」 幼清想和他说,他做到了,在这?漫长?的故事?中留下了厚重的一笔,哪怕他并没有亲手斩杀孽物,他依旧值得尊重。 她是?带着他们的意志,才走到了药师面前,与祂对?峙的。 所以…此生?不枉,此生?不悔。 * 幼清带走了那颗忆境。 执事?对?她忽然又出现一事?感到万分奇怪,他想再联络景元,可以他的身份,总是?这?样打扰将军肯定不好,但是?… 唉,既然是?将军同意,他干嘛那样公?事?公?办,一丝不苟呢? 幼清把忆境放入干坤袋后,还拍了拍他的肩,夸赞他两句,还没等这?位执事?骄傲,她就?又消失不见了。 这?到底是?哪号人物,她又是?怎么做到这?样神出鬼没的!? * 回到家的幼清睡了很久。 甦醒时,景元还没有回来,幼清无事?可做,便?想着去楼下整理整理花园,鸟雀们见到她别提多高兴了,兴奋地叫了一整天,吵得她耳朵痛。 景元把它?们宠得无法无天,它?们不仅有了精緻的鸟窝,还有专属的「洗澡盆」,为了方便?它?们吃花蜜,景元还打了好几个柱子,恨不得让它?们躺着也能吃上饭。 幼清上上下下收拾了半天,路过书房时,她实在忍受不了这?么乱的房间,还是?大手一挥,用仙法给他整理个干净。 光是?废纸都?收拾出来高高一摞,幼清把它?们堆在角落,准备等景元回来再处置。 把书房收拾得干净整洁,幼清拍拍双手,拍了一张画片,给他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便?回復了。 「云骑哥哥:哦?这?是?何处?」 「卿卿:……」 「卿卿:…是?咱家书房。」 「云骑哥哥:哇,真的假的?」 「卿卿:还能是?假的不成??太?乱了,我就?给收拾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一堆莫名其妙的文件和纸张,你自己回家丢掉。」城 啪啪啪又甩过来三张图片。 是?他的错觉么?怎么觉得她有些?生?气? 第232页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 「云骑哥哥:是?我的错,回去便?收拾」 卿卿叉着腰,火气一下就?消散了。 「卿卿:…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嘛」 「云骑哥哥:很快,很快就?回」 「卿卿:你半个时辰前也是?这?么说的」 「云骑哥哥:这?次是?真的」 「卿卿:那你上次说的是?假的喽?你骗我?」 「云骑哥哥:怎么会。上次说的也是?真的」 「卿卿:…不管你了,反正快点回来」 「云骑哥哥:好好好,遵命。」 切,贫嘴。 幼清收起玉兆,把手里?的工具放下,既然他说就?要回来了,幼清便?打算去外面给他买点糕点。 她已经做好一大桌子饭,等啊等,等啊等,等得都?有些?着急了。 幼清跑下楼梯,一路走到长?乐天。 天色渐晚,幼清有些?担心,正打算给他发送消息,就?看到她准备去的点心铺子前立了一个人。 让她魂牵梦绕的… 城 即便?过去那么久,两个人还是?默契地来到这?个点心铺子,想给久久不见的爱人带上一份甜丝丝的美味。 幼清背着手,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老闆趁着他来,还拉着说了不少?自己和其他商铺的需求,景元没有不耐烦,耐心听着,也没有丝毫搪塞,听完诉求后,便?说出了处理时间与大概方案,让他等待负责人跟进。 店老闆心花怒放,又拉着他不放手,让他等新?出炉的糕点,准备送给他一盒尝尝鲜。 景元在这?等着,偶尔查看玉兆,轻轻点着被他放在最醒目位置的联络方式。 糕点来了,景元谢过后,从袖口里?拿出锋镝,悄悄放在了一旁。 准备回家了。他的脚步加快,也难得轻盈。 「哎。」 景元停住步伐。 「云骑哥哥,我的风筝挂在树上了,能帮我拿下来吗?」 一阵风起,吹动她的衣摆,树影婆娑,晚霞映下,梦幻朦胧。她背着手,笑着看向他,一时万籁俱寂。 多年夙愿,如今都?已实现,她也回到了他的身边。 景元一笑,嘴里?应着好,坚定地迈向了他的未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