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本为王》 第1章 山上有道观,道观有师徒 在不足为道也的山,有一座不足为道也的观,有一对不足为道也的师徒。 我的名字叫道禅,与师父生活在这座山的这座观里。山是什么山,我不知道,观是什么观,字看不懂。我的父母是谁?我从来没有问过,师父也从来没有说过。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做了一个道士,又糊里糊涂地生活着。 用师父的话说:“这就是天机。”虽然我也不懂什么叫做天机,但是凡是遇到不懂的事,只要想成是一种天机,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难以理解。有一次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师父,师父很开心,他说我有慧根,可我也不懂什么叫做慧根。 从小,我的生活很简单,鸡鸣而起,烧水做饭,然后早功。等打着瞌睡,被师父叫醒,便到了晌午,然后烧火做饭。下午练功,练功很苦,但我却咬牙坚持,因为我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大侠。总想着有一天,青衣黑马寒剑,任意天涯。师父有一次问我:“禅儿啊,为什么想做个大侠?” 我说:“因为潇洒快意。” 师父却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 “师父,哪里不对吗?”我问师父。 “禅儿,那你觉得天天诵经悟道,可还潇洒快意?” 我哈哈哈大笑,心想,这些枯燥无味的事怎么能和做大侠相比?师父他又在逗我开心。 师父看我笑,明白我的想法。他双手背后,摇着拂尘,念了几句“无量天尊”。我知道他老人家生气了。他每次生气时都要念这四个字。我记得有一次我偷偷将他胡子烧了,他追着我跑了半个山头,到最后不知念了多少遍无量天尊,才消了火气。 师父他没教过我什么像样的功夫,每日就让我扎马步一个时辰,打拳一个时辰,练气一个时辰。等到晚上,又烧火做饭。 吃完饭,一天的功课做完,师父他就躺在躺椅上,小酌几杯。而我就坐在他身旁,抬头望向夜空。千里之外,星河灿烂,月如玉雕,草木中,有虫轻语。 “师父,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 “应该是有的吧。”师父的酒量不行,他喝不几杯,就会醉,现在说话就已经含糊不清。 “那你说,咱们修道的,真的成了神仙,是不是也得像嫦娥一样,困在那么一个小小地方,哪都不能去?” 师父不说话,只有如雷一般的鼾声。 我想,如果真的是那样,做神仙也太无聊一点。朝夕相伴的只有一只兔子,对了,还有一个每天砍月桂的吴刚。就像我一样,每日在山中,也只见过师父一人。可师父说过,修道不为证长生,也不为证大道,而是为了求逍遥。可我没看出那些神仙的逍遥在哪里。 其实我还见过其他人,只不过那些人和师父说了什么,就被师父他老人家赶下山去,再也不曾来过。 我觉得观里还是人多点热闹,就对师父说:“师父,下次再来人看您,您就别总把人给轰下山去。” 师父他没好气地回我:“怎么,对师父不满?” “哪有啊,你不总说咱们修道的最讲究的就是个心境,你把人轰走,这不就破了心境了吗?” 师父连连点头,我以为他把我的话听进去了,谁知道,等再有人来,仍是如此。这老头儿,脾气真倔。可我哪敢这么在他面前说话,怕不是他一声“孽障”。我又得去抄经书了。 说到经书,这可是我最怕的东西。一看就瞌睡,更别说抄写了。但是师父他老人家从不因为这个责骂我。即使当我犯错后,他罚我抄写经书时,我中途睡着,师父他总会轻轻把我背起来,放到床上,这一点我一直弄不明白。 “师父,您若是不想罚我,那就别让我抄经书了。”当我对师父这样说时。 他总会吹胡子瞪眼睛:“孽障,再去抄三遍。” 所以我还是抄着抄着就睡着,有时候也是我在装睡。师父他总能发现,把我放到床上后,还不忘加一句:“今日没抄完的,明日继续抄。” 我叹了一口气,谁叫他是师父,我是徒弟呢。 在山上的日子说快也不快。反正我也不用记日子,只记得山上桃花开了几次,林中野果熟了几回,冬日的雪下了几场。我个头也长高了不少,渐渐的已经赶上了佝偻的师父。师父他老人家的头发也盖上了白霜。 没事的时候,我总是坐在道观后的山石上往远处望。暮色渐沉,师父他会摇着拂尘来山后找我。 “禅儿啊,天晚了,怎么还不回?” “师父,山外还是山吗?”我指着远方。 师父他双眼微眯,望向我手指的方向:“山外虽是山,却再不是我们脚下的山。” “那我们何时能下山看一看。” “你想看山,这里就有,若是到了山下,看到却不是山。” “那是什么?” “是人间。” “那不是更好?”我歪着头,想去走一走,看一看。 师父他背过身:“人间若是好,仙佛不用存。” 我又听不懂师父他说的话。 “禅儿,回吧。” 我拍拍身上的尘土,跟着师父向观里走。 “师父,您等等我。” 虽然他已经走远,可每次都会站着等我追上他。我扶着他老人家,感觉到他好像又轻了许多,师父是真的老了。 又有一人来找师父,我很有眼力见的走到院子中打水去。不过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来访的客人,那人剑眉星目,手拿长剑,正是我心目中大侠的模样。但他和我一样,在师父面前行为恭敬。 当那人走后,师父把我叫进去。 “禅儿啊,知道为什么师父给你起名字叫道禅吗?” 虽然没有问过,但我也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一个修道的,要叫道禅,难道师父他想让我出家做个小和尚?虽然我觉得做道士和做和尚没什么区别。 我摇摇头。师父他叹了一口气:“修为还是不够啊。” “禅儿,你听为师说,不论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我们修道之人,切不可被七情六欲所掌控。人生如梦,梦醒一场空而已。记住了吗?” “师父,我不懂。” 他摸着我的头,什么都没再说,让我回屋休息,回头看,师父一个在灯光前,盘腿而坐。 睡梦中,我好像听到有说话的声音,烛光闪动,四下里再一次恢复宁静。 当我第二天醒来,看到师父仍然盘腿坐在那里,我走到师父面前:“师父。” 师父他没有回答我,我的心中一颤,拍着他的肩膀:“师父!师父!” 在我用力的摇晃下,师父他缓缓睁开了双眼,我的心才放下:“师父,您若没事,就别吓我。” “是禅儿啊。” 我准备做早功,师父却拍拍一旁的蒲团让我坐下。 “跋扈自张狂,刀下千万魂。浮生空若梦,身了一孤坟。” 师父今天居然吟诗了,虽然他经常写诗,偶尔也会拿给我看,我也看不懂。“师父,好诗。” “听得懂?” 我在一旁傻笑,师父他叹了一口气,自然明白我还是囫囵一个。 “禅儿啊,咱们师徒的情分看来是要尽了。我死以后,答应为师三件事。第一:不可寻仇。第二:不可争强好胜。第三:不要乱造杀孽。” “师父,你怎么了?”我不知道师傅他为什么要叮嘱我这些,但是一种不好的预感让我感到害怕。 他将胸前的手拿开,上面全是鲜血,他身子一歪。 我急忙扶住他,慌了神。“师父,您没事吧,到底是谁干的?” 他拉住我的手:“不要怕,禅儿啊,你的人生开刚开始,没了师父,也要好好活下去。记住为师交代你的事情了吗?” “记住了。”我的眼泪不停的流,从来没有流过泪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有那么多的泪水。 “那你重复一遍。” “第一:不可寻仇,第二:不可争强好胜,第三…” 他看着我,我却忘了。 “傻徒儿,第三:不要乱造杀孽。你并不愚钝,反而天资聪颖。只是散漫惯了,散漫也好,最起码活得快乐。” 看着师父咳嗽出血,我抱紧他:“师父,您别再说了。” 他又拍拍我的手:“平日里让你抄的经书,日后万万不可轻示他人。否则必遭杀身之祸。我死以后,你将我埋在观后,然后烧掉这里。” “嗯,禅儿知道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要让我烧掉道观,可是现在自己也没有心思想这些。 “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为师这一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禅儿,一定要记住师父的话。” “我记住了,师父,禅儿一定不会忘记您的话。” 师父拉着我的手一松,双眼变得灰暗无神,朝阳爬上山头,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那是我失去的第一个,也是我最亲近的人。 第2章 表姐,我是你表弟啊 江陵城内,一座小茶馆,热闹非常。这家小茶馆原本生意冷清,三年前,来一个说书人,这说书人讲的故事与其他说书人不同,尽是江湖趣闻。平民老百姓过日子只图个安宁,打打杀杀的事不敢沾上一点,所以那些刀光剑影,爱恨情仇的故事不论真假,对他们来说都新奇的很。 当然,如今大奉朝如此尚武,也是因为六年前,一向俯首称臣的北蛮突然大肆举兵南下,烧杀抢掠,一时间,皇同山以北三省尽遭践踏。文武帝勃然大怒,举兵五十万北上抗击北蛮。这一战就是三载,自此大奉朝全国上下尚武之风陡然而起。别说是将士,就是一般平民皆可佩戴兵器,文武帝更有谕旨颁布全国,官府不得干预。 又因说书人讲的故事,似真似假,更让茶客们听得是津津有味。所以茶馆的生意越发兴隆。一位二八岁数的少年,正坐在茶馆二楼,正是道禅。只不过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那个顽劣小道童。头发随意捆在身后,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眉眼处有一道疤痕,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木刀。他面带微笑,看着楼下茶客听得正在兴头上,连连拍手叫好,自己摇摇头。看向人来人往的大街,那里正有一对迎亲队伍,敲锣打鼓,比之茶馆更热闹几分。 看着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新郎官,道禅又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发现茶水已经被自己喝完,正在旁桌添水的店小二很是机灵,正巧看到眼中,小二笑着小跑过来,点头作揖。 “十三哥,水来喽。”随手擦了擦桌子,显然店小二和道禅很熟,但是他却开口叫道禅十三哥。 “二狗,茶馆生意不错,最近赚了多少赏钱啊?” “十三哥说笑了,咱就是一个跑堂的,能赚多少赏钱?咱们这些茶客,别看听书时一个个叫唤的厉害,可是谈到赏钱,那还不都是手紧的很。”二狗连连叹气。 道禅嘿嘿一笑:“我听说隔壁的财源楼最近可是招伙计,那里可是咱们城内有名的酒楼,要不去那里试试?” 二狗直摇头:“十三哥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虽然我二狗也想多挣点钱,好快点娶媳妇儿,可是当年若不是掌柜的收留我,我二狗早已经流落街头,咱可不会做那等见利忘义的事。” “说得好。”听到道禅夸奖自己,二狗摸着后脑勺在一旁傻笑。 看道禅又看向街上长长的迎亲队伍,二狗给道禅倒了一杯茶,余光扫了一眼道禅。 “那是城里的刘员外,有名大财主,这已经是他娶得第七房小妾,只是可惜喽。”说着叹了一口气。 道禅知道二狗可是肚中有话:“可惜什么?” “哦,是这样,这刘员外娶得姑娘啊,年纪尚小,且原本宁死不嫁。但刘员外设计让那姑娘的父亲欠下了债,若是不还,就将她的父亲送到官府,那小姑娘无奈这才从了刘员外。”二狗对刘员外老牛吃嫩草的行径,极为不耻。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可惜了。”道禅歪过头,看向二狗:“要是把那个姑娘送给你做老婆怎么样?” 二狗慌了神:“十三哥可别开玩笑,咱哪有那福分。” “我就问你想不想?”道禅看着连连摇头的二狗。 二狗羞涩一笑:“想…当然是想的,可是咱就是穷命,高攀不起。” “哈哈哈。”道禅乐得开怀大笑。 二狗左右看了看,又伸着脖子小声说道:“听说刘员外那里可是有问题。”他指着身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 道禅听到后,双眼微眯。 “小二,加水!” “有客人点茶,十三哥,你慢慢喝。”二狗又小跑离开:“来喽!” 道禅微微一笑,掏出几个铜钱仔细熟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错,就放在桌子上,随即他看着远处忙的火热的二狗,又将一块散碎银子丢在桌子上。 走到一楼,店里坐满了客人,说书先生正讲到关键处,道禅对着说书人行了一礼,然后走出了茶馆。 “天气还真是不错啊。”道禅望着湛蓝的天空,哼着小曲跟上了迎亲队伍,来到刘员外的宅子,道禅趁乱从人群中挤了进去,现在可谓人来人往,那里有人管他是谁。 左拐右拐,发现自己迷了路,道禅叫住一个家丁:“敢问小哥,新娘在哪个屋子?” 家丁看着道禅衣着简朴,又面生的很,所以迟迟没有作答。 道禅嘿嘿一笑:“我是新娘的表弟,来给她送点东西。”说着往家丁手中塞了点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小鬼呢? 家丁表情一变,脸上的迟疑烟消云散,急忙将银子赛到怀中:“原来是姨太太的表弟,您呐向前走,一直穿过走廊,走到头左拐就是。” “多谢小哥。”道禅对家丁连连道谢。 那家丁的心思全在手中的银子上面,掏出银子仔细数着。 道禅哼着歌,依照家丁的指示,果然找到新娘子所在的房间。道禅歪头一看,门前有两个丫鬟,在那里说说笑笑。他靠在墙角,从地上随意捡了两颗石子儿,在手上掂量了几下:“差不多,死不了人。” 说着手腕一抖,石子儿击中在丫鬟的后脑勺上,丫鬟们便昏倒在地。 道禅拍拍手,走到房间门口,推门而入。 新娘端坐在床头,银钗红盖,金凤嫁衣。 “是谁?”新娘听到门外有人走了进来,急忙询问。 道禅坐在桌子旁,拿起上面的花生剥开丢进嘴里。 “表姐,是我啊。” 新娘有些恐慌,袖子抖了几下:“我没有表弟,你是到底是谁?” 道禅看见桌上还有酒,给自己到了一杯,一饮而尽,咂咂嘴:“果然是有钱人,喝的竟然是雪梨花,就是年份不太好,也对,毕竟十年以上的雪梨花,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喝到的。” “表姐,既然你不认我这个表弟也没关系。我现在有一件事要问你。” “你想问什么?” “表姐先别慌,咱们说话的时候,你手中的剪子是不是可以放一边?”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道禅叹了一口气:“算啦,既然表姐想拿着,你就拿着吧。表姐啊,在你表弟我来到这里之前,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嫁给那个老头子,然后被那条老狗日日玷污,作为一个玩物,受尽侮辱而死。而表弟我不忍心表姐受苦,又给你谋了一条路。”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是现在又有什么路可走?那刘员外与县太爷乃是表亲,所谓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我是无路可选。”说着新娘开始抽泣。 “怎么没有,你那手中的剪刀总不是用来裁衣的吧?当然啦,表弟可舍不得让表姐寻短见,但是咱们可以杀了刘员外不是,没了新郎官,那这婚想必也结不成了吧。” 新娘听到后,大惊失色,就要掀起盖头。 “我劝表姐还是不要这么做,如果看到我的样子,那表姐可能就要死在刘员外的前头了。” 新娘子犹豫再三,又坐回床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是你表弟啊。不过呢,现在应该是表姐回答我的问题,若是答应,我可以帮助你,若是不答应,表弟我现在转头就走,权当表弟从来没有来过。”道禅将仅剩的一点雪梨花喝干净,擦了擦嘴。 新娘沉默良久,这才张口:“我要怎么做?” 道禅很满意,他将一青一红两个瓷瓶放在桌子上。 “我走后,表姐把绿瓶中的东西喝掉,然后将红色瓷瓶中的东西倒入酒中,到时候呢,表姐只需逢场作戏一下,喝完交杯酒,表姐心愿自然达成。” 新娘虽然年岁还小,但是她也明白道禅准备让她下毒。“可若…被人查出来…怎么办?” “不要怕,这里面的东西一般人根本查不出来。但是表弟能帮表姐的也只有这么多,剩下的事表姐自求多福吧。”说着道禅走出了屋,想着那剩下的一瓶雪梨花,感到惋惜:“就是可惜了那么好的酒。” 等走出宅子,道禅看着门口挂的两只红灯笼,笑了两声:“颜色很快就要换了吧。” 回到茶馆,说书人正在喝茶,道禅随意坐在对面。 “喝酒了?”说书人给他倒了一杯茶。 道禅嘿嘿一笑:“雪梨花,不喝白不喝。” “怎么不给我拿点?”说书人笑着看向道禅。 “你不是不喝酒?” “好酒,当然还是要喝的。” “下次我记住了。” 说书人无所谓地笑了一声,看向热闹的街头。 “自我将你从北境中救出来后,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喜欢做这种事?” 凉风拂面,道禅酒醒了一分,他喝了一口茶:“谁知道呢?” “来新活了。”说书人可不会真的去猜,他对道禅说道。 “什么活?杀人的事别来找我。” “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但是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行当,不管想不想,都要杀人。若是不杀人,可就没了糊口的营生。” 道禅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说吧。” 说书人呵呵一笑:“这次的活挺简单,就是去杀几个书生。” “书生?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么下作的事了?” “告诉你也没什么,如今北伐已有三载,北蛮被打得七零八落,大势已去。朝廷之上,早就有官员上谏圣上息兵养民。甚至一些武将都开始上书。而陛下一意孤行,一日不尽灭北蛮,一日不下令撤兵。而陵南书院的学生,他们准备进京劝谏陛下,并且准备弹劾当今宰相戊子年,这可算是摸了老虎的屁股。” 道禅一边听着,一边叹气:“咱们就是一江湖帮派,管得着朝廷的事?” “庙堂上的事,咱们肯定是管不着。但是生意就是生意,有人肯出钱,咱们就要替人消灾。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一共有多少人?”道禅知道自己推脱不掉。 “那群书生共有二十一人。殿里对此事极为慎重,算上你一共派出了五人。” “让我猜猜,肯定有古老头,还有那个死人妖李青峰,对了言灼虎想必也会去,像他那般喜欢戏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肯定不愿意放过这种活。还有一个,我就不知道了。” 说书人斜眼看着道禅,嘴角一勾:“还有一个嘛,你去了就知道。她可是对你日思夜想。” “难道是柳若妃?”道禅一拍桌子:“我不去!” 说书人见到道禅如此决绝,哈哈大笑:“哈哈哈,我早就猜出你会是这般反应,不过还是不行。” “小爷最怕的就是她,这女人一肚子坏水。”道禅极为无奈。 “坏水?难道看上你了也算坏水?” “得了吧,你说的轻巧,虽说她长得还算看得过去,但是《藏云功》的名声,谁不知道?看上我,无非是想取我修为罢了,我才多大啊?” “你还不愿意,而且你确定自己的眼睛没什么不治之症?如果柳若妃长得还算看得过去,那我想,那天地下应该没有多少女人能算的漂亮了。有多少人想一亲她的芳泽,恨不能死在她的裙下,到你这,反成了祸事。” “别拿我和那帮脑子里只有女人的蠢货比。我只想再问一遍,当真不能不去?” 说书人摇摇头。 道禅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出发?” “即刻出城,向北走,啄云雀自会找到你。” “回见。”说着道禅走下了楼。 看着道禅的背影,说书人脸上带着微笑:“如果尤儿还活着,想必也有他这般高了吧。” 第3章 敷衍了事 道禅骑着一头毛驴,这可是他最钟爱的坐骑,其实他也只有这一个“脚力”。本来他理想中的坐骑,肯定是日行千里宝马良驹。但是当他第一次骑马时,也不知那匹马抽了什么风,连着给了道禅好几脚,要不然从小日日练拳,身体还有点底子,早就命丧马蹄之下。道禅自此再也不考虑什么宝马丽绝景,锦衣入新丰,那些可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可平日里总不能事事靠腿,就算神仙也受不住,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来一头驴,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总归自己也是有坐骑的人,要不然在江湖上行走,岂不是太没面子? 这头毛驴虽说是道禅的坐骑,可它显然没有这样的自知。嗓门大,脾气比嗓门更大。平日里道禅都像供祖宗一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如此反复,这头驴的脾气可是大风平地起,一跃上青云。一旦自己累了,肯定是停脚就歇,就算道禅苦苦相劝,这头驴也不会搭理一下。若是道禅出言威胁,便会尥蹶子。不仅如此,胃口刁钻,从不吃草料,只有新鲜的果蔬才能放在眼中,出门时,道禅除了买上二斤好酒,包裹中就只有这头驴的口粮。 每次道禅忍无可忍时,气得跳脚大骂,等到自己累的气喘吁吁,那头驴就开始扯着嗓子叫唤,咧着嘴好像嘲讽道禅一般。 “驴儿啊,驴儿。你看你做头驴多好,吃不愁,喝不愁,还不用干活。” 那头驴开始扯着嗓子叫唤,显得极为不满。 “行行行,你干活了,好吧,但是最起码没那么多烦恼不是?哪像我,爹不疼,娘不爱的。真是命苦呦。” 毛驴哼哧哼哧,鼻子直喘着粗气,看来是累的不轻,它一撅屁股,把道禅掀了下去,自己走到路边,嚼着野花,甚是满意。 道禅拍拍尘土,也没当做一回事,走到毛驴旁蹲下来,静静等着毛驴吃东西。他不想等,也着实没有办法,毕竟自己可做不了这头驴的主。此时,天上一只青色小鸟落在道禅肩头,伸着头在他肩上啄了两下。道禅摸了摸捉云雀的脑袋,伸手从它的爪子上取下一个迷你的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道禅匆匆看完上面写的东西,他将纸撕碎,手一抬,纸片随风飘散。 “祖宗,您老吃完了没,咱们该上路了。” 毛驴瞥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到河边,喝了几口水,悠闲地走到道禅身边。道禅跳到它背上,毛驴才又如老龟蹒跚一般徐徐前行。 道禅早就坐在毛驴背上睡着,当他睁开眼睛时,前方有一家酒馆,酒馆的幌子上有一个黑色梅花。道禅拿出一个戒指戴在手上,戒指上有一个“刺”字。 来到门前,道禅将毛驴拴好,独自走了进去。 店中掌柜正在算账,见到道禅进来,头也不抬:“客官,店中现有事,不接客人,还请见谅,劳烦您再往前走五里,那里还有一家店,请到那里去吧。” 道禅将手放在柜台上,露出那个戒指。掌柜余光扫了一眼戒指,随即笑脸相迎:“原来是大人到了,没成想您来得如此之早,还望恕罪。” “其他人都到了吗?”道禅摆摆手,示意掌柜客套话不必再说。 掌柜将账本收起来:“已经有两位大人提前到了,还有两位大人未到。” “我知道了,我的驴拴在门口,你一会帮我给它喂点东西,记住,只要蔬菜。” “您放心。”说着拿给道禅一把钥匙:“这是钥匙,走道左手边,第三间屋子,是否需要小的为您带路?” 道禅摇摇头,拿着钥匙找到房间,开了门,走进去往床上一躺。 “好香。”道禅的鼻子里传来一阵香味,转过身,随手一放。 “什么人!”道禅心中一惊,急忙睁开双眼。 只看到一位妩媚异常的女子正盯着自己。 道禅双目一沉,他低着头,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柳若妃!” 说着急忙起身跳了下去,他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己喝一杯,这才没有发火。 “十三,许久不见,难道都不想姐姐?”柳若妃咯咯直笑。 道禅看向柳若妃:“下次进来,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柳若妃用被子裹着身体,躺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道禅:“我可是敲门了,只是你没听见。” 道禅揉揉额头,这个女人就是麻烦。 “十三,时间还早,再来陪姐姐睡会嘛。”柳若妃声音酥软,说着将被子缓缓掀起。 道禅看都不看,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一点都不想扯上关系。 “洒家来陪你睡,可好?”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接着又走进来两个。 柳若妃一见来人,冷哼一声:“就你也配?” 开口是位大汉,满脸络腮,背后一把长刀。此人名叫言灼胡,虽然他自称洒家,但根本不是中原人,似乎是来自北莽,至于为何加入阎罗殿,这个就没人知道了。 “怎么?洒家这身板不比小白脸强?”说着挺挺腰板。 拄着拐杖的老头,坐在凳子上,捶着背:“咱们来可不是斗嘴皮子的,根据消息,今晚那些文人就会到龙泉岭,我等应做好筹备才可。” “不就几个文人,居然还要派我们五个人来,真不知殿里是怎么想的,当真是小看我们。”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李青峰的嘴里发出,他明明是个男人,却一身女装,让一旁的四人颇为不舒服。 “若是李姐姐觉得五人太多,那这活就交给你们三个,我和十三就在里继续温存,反正不干活还有钱拿,我倒是无所谓。”柳若妃说着对道禅抛了一个媚眼。 “不管有什么意见,等活干完了再说。走吧,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一下,好迎接客人。”古老头看来比其他几人更关心阎罗殿的命令。 言灼胡和刘青峰不再多言,跟着古老头走了出去。道禅看了一眼柳若妃:“不走?” 柳若妃哀叹一声,就站起了身,被子滑落,道禅加快脚步,走了房门。 柳若妃看着道禅的样子,咯咯咯地笑:“当年不是你要把我抢回去做媳妇儿的嘛?” 漆黑的树林中,有一群书生拿着火把穿行。 “子厚兄,咱们休息片刻吧,实在走不动了。”一个书生扶着树,擦着汗。 为首的白衣书生,看了看头顶的明月,神情严肃:“今晚就在这休息,等天快亮,再出发。” 这个书生名叫赵地坤,出身贫寒。但人才文采在南陵书院,乃是双绝。他对于当今朝政非议颇多,每每和其他同窗清谈,胸中似有凌云之志不得舒,恩师曾多次相劝,文人有家国之志,本是好事,若不知隐忍,反会引来杀身之祸。赵地坤却不敢苟同,此次不顾恩师阻拦,偕同其余书生赴京请柬。 正是因为他的出身,他知此行凶险不易,不像身后的这些公子哥,娇生惯养。不走官道,夜间赶路,原本是事前已经商定好的,可身后这些人全被一腔热血冲昏了头脑,信誓旦旦,然而临时变卦。 赵地坤看着眼前的篝火,明白一个道理,即使有相同的想法和志向远远不够,如果没有将所思所想身体力行的韧性,那么这样的人,日后还是慎交,否则只会像眼前一样。 “诸位,赶路辛苦啦,此时风清月明,既然诸位有如此雅兴,老夫愿意卖个人情,就让诸位此处长眠了吧。”古老头的声音在树林间回荡。 让这帮书生惊慌失措。 赵地坤举着火把,眼神坚毅,望向远处:“什么人?” “跟他们费什么话,反正都是死人。”言灼胡极其不满“你们不动手,洒家来。” 说着青筋暴起,一个弹跳,犹如炸雷,砸在人群当中,登时那些人被一股巨力冲的四散开来。 言灼胡看着脚下的一滩碎肉,咧嘴一笑:“一个。” 那些书生平日里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还有些胆量的则起身就跑。 唯有赵地坤,冷冷看向言灼胡:“你们是戊老狗派来的?” 言灼胡只喜欢杀人,并不喜欢回答问题,他挥拳就要杀了眼前的赵地坤。突然身边一片烟尘,言灼胡咳嗽几声:“李青峰,你个假太监,老子非得让你变成真太监。” 李青峰一声阴寒的笑声,他可不在乎言灼胡怎么想,自己双袖一甩,喷出两道黑烟。“不好!”看到黑烟,就算言灼胡也忌惮三分,向后退去。 “奶奶的,你连洒家的命都想要?”言灼胡恶狠狠盯着李青峰。 李青峰双袖一抖,又有黑烟。言灼胡见李青峰不作理会,他咬了咬牙,追上一个书生,一脚踢飞。 而逃过一命的赵地坤,瘫坐在地上,虽然他比其他书生要有胆量的多,但任谁在面对生死时都不可能毫无波澜。看到身边四散的书生,一咬牙,在地上缓缓爬行。 “十三,柳若妃,还不出手?”说着古老头一棍将一个书生的脑袋敲碎。 道禅仍旧没有出手的意思,他坐在树枝上,吹着口哨。 柳若妃看看道禅,站着未动。 “你再不动手,那三个人若是真的不满,上告殿里,恐怕你要被责罚喽。”道禅盯着下面血腥的场面,脸上毫无表情。 “十三,你这是在关心我?”柳若妃双腮桃红,笑颜如花。 道禅白了她一眼:“不要瞎说,我只是好心地提醒一下。” “果然,你还是在乎我的,既然十三让我动手,我就动手,你那一份,我帮你。”柳若妃消失在原地。 道禅摇了摇头。 对于这些书生,古老头他们其中任意一人,也能轻轻松松了事,让他们五个人来,无非就是互相监视,也是为了万无一失。 “唉?”道禅看到趁乱在地上爬着逃跑的赵地坤,他嘴角一勾:“有点意思。” 赵地坤见身边没有杀手,站起身就向没人的方向狂奔,道禅跟了过去。天黑林密,赵地坤也不知自己跑到了何处。道禅站在树上,摇摇头。原本他还期待着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现在看来这人的运气真不怎么样。 奔跑着的赵地坤,只感到脚下一空,他低头看,竟然身到悬崖,瞬间向下坠去。可就在自己心灰意冷时,衣领被人一把抓住甩了上来。 赵地坤死里逃生,借着月光,他隐约能够看清道禅的身形,却看不清道禅的面容。 “你也是杀手?” 道禅耸耸肩。 赵地坤却没有像其他书生那样惊慌失措,而是整理一下衣冠:“在你杀我之后,能否将我的死讯告诉我的双亲?” 道禅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赵地坤会如此冷静,也没想到他竟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看来眼前的这个书生确实有些不同。 “我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赵地坤看向道禅,虽然他不相信道禅准备放过他,但是他还是想听听看道禅准备说些什么。 “让我现在杀了你,还是你自己跳下去。” 赵地坤苦笑一声:“这二者又有什么区别?” 道禅指着悬崖:“有。这悬崖下是水,悬崖有十几丈高,常人若是跳下去,凶多吉少。但你护住自己的脑袋,舍命一搏,兴许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赵地坤可不是蠢人,虽然道禅给他的选择,看似没有选择,实则,是给了他一线生机,就看他自己敢与不敢。 他走到悬崖边,看着悬崖下奔腾的河水,月光映水,让其更加阴森恐怖。 “你叫什么名字?”赵地坤轻声问道。 “道禅。” “道禅。”赵地坤默念了几句:“在下赵地坤,若如能苟全性命,他日定当涌泉相报。”说着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道禅在一旁静静看着,随后转过身走了回去。 回到篝火旁,这里满是尸体与血迹,古老头他们几个正在数着尸体。 “为何少了一人?”古老头眉头微皱。 “十三,你刚才去哪了?”言灼胡见道禅回来,大声问道。 道禅捂着肚子,露出尴尬的笑容:“最近脾不升清,水湿不化。腹泻难耐,去拉了泡屎。唉?看你们的脸色不对啊。” “少了一个人。”古老头声音低沉。 道禅一拍脑袋:“刚才我拉屎时,看到一个黑影窜过去,我还以为是野猪什么的,难不成是个人?” “他跑向哪里?”言灼胡走到道禅面前。 道禅指了指悬崖:“那边。不过我看过,那里可是悬崖。” “不好。” 说着古老头,言灼胡,李青峰他们三个向悬崖边奔去。 道禅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篝火:“我说姐姐,你还不去追?莫要跟我学,我可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柳若妃蹲在道禅身旁,用手撑着下巴,宛如一位恬静少女,道禅将头转向一边,柳若妃看到他的样子,微微一笑:“你不怕,我自然不怕。” “大姐,这么多男人,干嘛非要缠着我?那不是还有三个吗?” “就他们三个?一点都不中用。”柳若妃不屑地说饿一句。 道禅一想:不对啊?古老头没用吧,说的通,李青峰没用吧,也说得通,但是言灼胡不中用,可就说不通了。 “难道你…”道禅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柳若妃。 柳若妃面色一冷,剑尖刺喉:“谁都可以污我清白,就你不行。” 道禅一脸冷汗,这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我知道了,你先把剑收起来。”道禅捏着剑尖一点点推开。 此时古老头他们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怎么样?人找到了吗?”道禅歪头一问。 古老头面容严肃:“我们查看了一下,确实悬崖边有脚印。看脚印,那人已然跳崖,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不就得了,像那样的悬崖,跳下去,估计也活不成。”柳若妃正在气头上,说话极为不客气。 “你看,柳若妃也是这么想,我就说古老头多虑了,他还不听。”言灼胡大大咧咧,对于古老头如此认真,也觉得多余。 古老头又思量了一会:“这样吧,这里就交给酒馆里的人处理。我再沿着河流找一找,如果实在没有找到,就只好如实禀报,想必上面也不会太过深究。” “行啦,既然活干完了,咱们回吧。” 回到酒馆,古老头给酒馆的人交代了几句,掌柜的连连点,就去安排人手。古老头摸黑沿着悬崖继续寻找,李青峰什么也没说,不知已经回房,还是已经离开。看来今晚,只有言灼胡尽了兴,抱着酒坛,在店内豪饮。 道禅站在自己的房间,看着又脱得精光,钻进自己被窝的柳若妃,哭笑不得:“姐姐,你是有意的吧?” 柳若妃抿嘴直笑:“当然对你有意,要不,你就成全了姐姐吧?” 道禅叹了一口气,走出房门。言灼胡看到无奈的道禅,挥挥手:“十三,来陪我喝两杯。” 道禅懒得搭理他,牵着自己的小毛驴,离开了小酒馆。 骑在毛驴上,夜深风凉,幸好走的时候从酒馆随手拿了一瓶酒。酒当然不是什么好酒,不过到底是新粮酿的,喝起来甘甜润喉。 道禅晕晕乎乎,口里念叨着:山外有山,山中观,观里二人十余载。清风明月常相伴,斗转星移隔两岸。一入红尘世百态,怎奈浮沉雨打萍。红炉绿蚁最解愁,大梦天地一闪间。 毛驴哼了两声。 道禅回过头问它:“听得懂?” 毛驴又哼了两声。 道禅哈哈大笑:“你比我有慧根。哈哈。” 昏昏沉沉,道禅双目含泪。晃晃悠悠似醒似醉。毛驴走累了就停下歇一会,然后继续走。竟没有一屁股将他掀下去。朝阳升起,一缕阳光照射在道禅的脸上,他揉揉惺忪的睡眼。 四下看了看,前面就是城郭。 “这么快就到了,驴儿啊,看来昨晚你没有偷懒,该赏!” 听到道禅的话,毛驴“嗯啊嗯啊”的叫个不停,极为开心。 第4章 小二,他结账 “北襄城。”道禅看着城墙,从毛驴身上跳了下来,牵着毛驴走进城门。他来这里是要见一个人。心想这次应该能找到些他想要的消息,他每次来都这样想,但都不能如愿。 走进名叫万福来的酒馆,要了一个雅间,店小二觉得来了一个阔绰的公子哥,心想肯定赏钱是不会少的,这般想着,对道禅越发恭敬。 “公子,您里面请!” 道禅坐下来,还没等小二开口。他指着楼下:“给我的驴准备些新鲜的蔬菜,饭后一起结。” “好嘞!”店小二看道禅不再说话,他伸着头:“公子,您不点菜,咱们大厨的手艺可是城中一绝,只要您点得出来的,咱就做的出。” “呵呵,莫慌。我还在等人,一会再点,先来一壶茶水。”店小二自然不敢怠慢客人,赔笑着退出了房门,他们这个行当,虽不说要什么文采手艺,可这察言观色的本事那可不能差,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这可是有大学问。 不多时有一个白衣青年,身背书箱,双眼蒙巾,拄着一根青色竹竿推门而进。他正是道禅等候多时的人,名叫慕容亦温。 “这次该你请客。小二!”道禅见到他,急忙喊道。 慕容亦温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如果你不想花钱,那咱们为什么不能挑个便宜点的地方?” “我说半愣子,你这人真是小气,总是钱不钱的,我十三是那样的人吗?”见店小二进来,道禅大手一挥:“把你们这最贵的菜都上来。” 店小二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催促这位公子点菜,否则惹恼了这位客人,掌柜的又得骂他。 “您稍等。”说着匆匆下了楼。 “你这是在故意宰我?”慕容亦温虽然看不见,可他听得见。 道禅一听不乐意了:“怎么能叫宰呢,你这么说话,可就不是朋友了。” “咱们上次见面也只不过是在一个小面馆,你只请我吃了碗鸡蛋面而已。”慕容亦温无奈地摇摇头。 道禅故作糊涂:“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记性,咱早就忘了。” 等到店小二将桌子上摆满了菜之后。道禅丢给他一些赏钱,店小二心中大喜:“公子,您慢用,有何吩咐尽管叫我。” 道禅把店小二打发走:“现在可以说了。” 慕容亦温将竹竿放在一旁,拿起筷子给自己夹菜,丝毫不像一个双目失明之人。 “唉?那道红烧肉太油腻,你少吃点。”说着将菜盘端到自己面前,大快朵颐。 “这次可是我付的钱。”慕容亦温微微一愣。 “我这是为你着想,好不好?”道禅翻了一个白眼。 他摇摇头:“先说正题吧。你也知我虽然加入万通阁多年,但是若想随意进出观星楼,那可是要得到阁主的允许。” “嗯嗯。”道禅正忙着吃饭,顾不上回答慕容亦温。 “若进不了观星楼,想要查什么,全靠我自己本事。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迟迟给不了你回答的原由。不过这一次我有幸进入观星楼,终于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你说啊,别光顾着吃。”道禅嘴上这么说,自己可是没停下。 慕容亦温说着,索性放下了筷子:“说是蛛丝马迹,实则也只不过是查到一个人。” “谁?” “剑圣王有道。” 道禅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随即闷头继续狂吃。 “你是练武之人,应该知道武功境界分为凡胎、金刚、黄庭、指玄四大阶,每一境界又可分为天地人三小阶。凡是到了指玄境,便可成为大宗师,可开宗立派,而指玄之上还有一境,那些人才是站在武道之巅,看尽风景之人,那就是地仙。所谓指玄以下是武夫,指玄之上地上仙。” 道禅打了一个饱嗝,慕容亦温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吃撑了,你继续说。” 慕容亦温莞尔一笑:“哈哈哈,十三啊十三,你果然还是你,这么多年一点未变。” “我不是我,还能是谁?是鬼?”道禅翻着白眼。 “凡是达到地仙境,已经脱离一般武夫的境界,更有甚者说,那个境界的人已经到了修道悟禅的境界。他的一招一式皆随天地大道,威力之强,让人匪夷所思。所谓拳脚有风云,剑可劈山岳。”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话说你说的那个王有道,是不是一念万剑出,不动斩千军的那个剑圣?” “正是此人。” 道禅一拍桌子,指着慕容亦温大声说道:“小爷算是看出来了,这么久,原来你一直在偷懒,王有道在江湖中那可是鼎鼎有名,你怎么到现在才查出了一个他!你今天若不给小爷一个满意的理由,小爷可就要真的宰人啦!小二,上酒,上好酒!” 慕容亦温就知道道禅没安好心,他苦笑道:“莫要无理取闹。王有道虽然声名远播,可也是极为神秘的一位,他游历江湖之时,从来都是蒙面示人,加上这么多年,在万剑山庄,闭关不出,本来江湖上知道他真面目的就少之又少。况且人人都知道王有道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就算一般人知道,谁又敢犯他禁忌,大肆宣扬?我能帮你查出来,已经是费了好大功夫,你别吃饱了就骂厨子啊。”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孟浪啦,冤枉了好人,我这自罚三杯。”道禅嘿嘿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而尽。慕容亦温就知道道禅是酒瘾上头,只是想喝酒而已,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不过王有道还有一个身份,着实有点意思。”慕容亦温从不喝酒,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难道一个地仙剑圣还不够?”道禅双颊微红,看来喝了不少酒。 “想必,‘神卫’一词,你应该没有听闻过。神卫乃是当今圣上所封,有的担任皇帝的贴身护卫,有的人则替执行皇帝密旨的江湖中人。这些都是隐秘,就算江湖中人也无人知晓。我在万通阁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一次机会翻阅那些典籍,只不过时间紧迫,也只看到王有道。” 道禅一拍桌子:“半愣子,你说你是真不争气,既然都已经查到了,就不能全部都看完?当时你是不是憋了尿,都流进脑子里啦?” 慕容亦温哭笑不得:“小痞子,你说的倒是轻巧,我又不是万通阁的阁主,岂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要是你这般说,那此事我也不再插手。” “别别别。是我嘴臭,这不刚刚吃了一顿屎嘛,我自己都忘了。”道禅急忙赔礼,还不忘端起酒杯喝上一口。 慕容亦温本来已经夹了菜的手停在半空中,顿时食欲全无,又放了回去。 “我就不应该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 “嘿嘿,咱俩什么情分?你就认命吧,哈哈。” 慕容亦温虽然心中无奈,可是他与道禅的交情确实不一般,如果不是道禅,想必他早就死在北境的冰天雪地之中。 他思量了片刻,认真对道禅说道:“小痞子,虽然我懂你的脾性,但是现在来看,你还是不要做什么傻事。那王有道可是货真价实的地仙,应该从长计议。” “我能做什么傻事?咱俩当时在蛮子手里,你见过我做傻事?” 道禅说的理直气壮,慕容亦温可不认同,当年他们在北蛮手中做奴隶时,道禅可是做了不少傻事,他们至今还活着,不知是上天的眷顾,还是道禅的运气太好。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王有道确实厉害,现在的我,恐怕连那老东西的一根手指头都伤不了,有时候啊该忍还是得忍,你说的我自然明白。” “就你这嘴,若是这话被别人听到,怕不知他多少的徒子徒孙要来杀你。” 道禅无所谓地摇摇头:“怕个鸟,有个祖宗了不起啊,跟谁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 “一时图个嘴上痛快可改变不了任何事。” “好好,我记下了。日后还要劳烦您,莫要辜负小爷对你的厚望。”道禅说着露出慈祥的目光。 “滚蛋。” “呦,咱们文质彬彬的半愣子咋还学会骂人了?” “圣人说过,近猪者蠢,近墨者脏。跟你学的。”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你是不是又欺负我没读过几本书?”道禅怎么琢磨,都觉得别扭。 “怎么可能呢?”慕容亦温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 “半愣子,我决定了,从今以后咱要做个刺客。” “你本来就是刺客。” “原本呢,那只是一个糊口的营生。现在可不一样。既然准备做刺客,得先找把兵器,我这腰上的木剑可不是用来杀人的。” “兵器?那好说,知道干将莫邪吗?” “知道啊,神话故事而已嘛。” “那可不是一个神话故事而已,并且干将莫邪最后用血肉所铸之剑,尚且存在,但是没人拿的走而已。自秦王一统天下,古燕之地有冤魂作祟,秦王亲至燕地祭天祈福,并将那两把剑用于封印当地冤魂。只不过年代久远,那两把剑所在何处,已经无人知晓。” “好邪乎。小二,结账。” 小二兴冲冲上了楼,搓着手看向道禅:“二位公子,饭菜可还可口?” 道禅看着店小二,嘿嘿一笑,指着对面的慕容亦温:“他结账。” 结过账后,二人向城外走去。 “你在万通阁怎么样?”道禅拿着牙签一边剔牙,一边问身旁的慕容亦温。 “尚可。” “呦,我给你作揖,你还给我施礼了,什么叫尚可?都被万通阁的阁主收为了弟子,可谓是前程似锦呐。” “岂会真的那般简单。虽被收为弟子,但阁主弟子众多,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位。况且阁主又岂是一般人?想要脱颖而出,得到他的衣钵,实在是难上加难。” “好吧。”道禅知道自己也帮不上慕容亦温什么忙,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再矫情。 牵着毛驴向前走,慕容亦温背起书箱,敲着竹竿跟在道禅身后。已经走出城门,慕容亦温仍然没有分别的意思。 道禅好奇地问道:“我说半愣子,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适才你不是说想要一把兵器,我正好知道一个去处。”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竟当真,果然是个半愣子。”道禅哈哈大笑,身后的毛驴也跟着扯着嗓子叫唤。 慕容亦温笑了笑:“我可没有开玩笑,刚才跟你说的干将莫邪的后人,经过百年传承,至今尚在,便是现在江湖中的將邪一族。此族世代以铸造兵器为业,他们一族就在离此城不远的断剑山。” “那又如何?”道禅斜眼看着慕容亦温。 “若是找兵器,天下再无比断剑山更好的地方。” 道禅叼着牙签:“咱就这么跑进人家的禁地,然后叉腰大喊:小爷是来讨要兵器的,那將邪一族就会乖乖送我一把趁手的兵器?” “自是不可能,要想让断剑山给铸造兵器,就要答应断剑山一个要求,这个要求不管是什么,求兵器者日后都要信守诺言,否则就会遭受断剑山的追杀。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断剑山如此有名,但是一般武夫不会找断剑山打造兵器的原因。这已经不是条件,而是一种枷锁。” “那还是算了,我这人可不喜欢被人束缚。我宁愿用自己的木剑敲人。” “就在月许前,断剑山花费数代人的心血打造出一把兵器虽不知是何种兵器,据说能够媲美神兵,所以请天下英豪前去观礼。” “不就是个打铁的嘛,造出一把兵器,还弄出这么大阵仗。”道禅翻着白眼,颇为不屑。 “在你眼中只是打铁,但是对于将邪一族来说打造出一把神兵,那可是莫大的荣耀。不过这些与你都没什么关系,我之所以叫你去,是因为另一个原因。”慕容亦温看着道禅:“你可知断剑山的一处名叫兵冢的禁地?” “兵冢?” “对,就是兵冢。那里有无数前人的兵器,都是历代将邪一族收集而来陈列其中,以养兵魂。将邪一族相信,人有灵,而器有魂,以断剑山的风水气运为根基,将兵冢为阵盘,投列兵器,以养兵魂,这样才能造出神兵。而兵冢中可不乏大有名气的兵器,也有不少赫赫有名的武道宗师所用过的兵器。到了那里,你自可以找到一把趁手的兵器。” “兵魂?那东西还真的有?”道禅虽然也听说过,但他从来没有当真。 “是否真的存在,想必只有真正拥有神兵的人才知道。我想这与平民老百姓烧香拜佛,给圣人盖庙铸像一般。而这次断剑山这次观礼,金刚境界以下之人皆有资格取一把兵器。我记得你好像是金刚地字阶,恰好能够进去兵冢寻兵器。” “随便挑取?莫不是他断剑山早早已经将好的兵器全部收走,只剩下烂大街的货色,拿来卖人情的吧?”道禅虽然贪财,可从来不信天下会有不劳而获之事。 “断剑山还不会赌上百年信誉作出如此下作之事。当然里面的兵器品质参差不齐,能否找到趁你心意的兵器,全靠缘分。不管如何,总归比你腰间的木剑要强。” 道禅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一把搂住慕容亦温的肩膀:“既然这般,咱们还不速速赶路!” 第5章 和尚杀和尚,快去救和尚 “半愣子,你怎么不继续装瞎子了,睁开眼睛可就破功喽?”道禅靠在树上,打着哈欠。 而远处,正有几个黑衣人将一个和尚团团围住,显然没有什么好意。和尚见自己已经没了退路,神色淡然,盘腿而坐,双手合十:“既然念禅想要贫僧性命,贫僧交出来无不妨,只可惜污了几位师兄弟的手。阿尼陀佛。” 慕容亦温见那些黑衣人就要动手,心中焦急,扯了一下坐在一旁看戏的道禅:“快去救人!” “你说救我就要救?我可是个刺客,只管杀人,不管救人。”道禅又把眼睛闭上。 慕容亦温知道道禅不是一个冷血之人,可是道禅做事全由性子,他对道禅认真地说道:“我保证,只要你救下了他,他日对你大有裨益。” “好处?你看那个和尚,身上破破烂烂,长得也不怎么样,我虽然不知道那几个黑衣人发了什么疯,对落魄的和尚下手,可要是谈到好处,我可什么都没看见。”道禅不为所动。 黑衣人已经动手,拳打脚踢之下,和尚嘴角流出鲜血,可他仍然纹丝不动。既然道禅如此说,慕容亦温也不再相劝,毕竟道禅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不过,若是道禅不愿出手,自己即使嘴皮磨破,也尽是枉然。 慕容亦温索性一起身,拿着竹竿冲了过去。虽然气势不错,但是结果却差强人意。 一个黑衣人仅仅一拳,就把慕容亦温打倒在地,慕容亦温大声呵斥:“光天化日岂容你们行凶伤人?” 盘腿而坐的和尚看着慕容亦温:“施主还是莫要插手此事。这乃是贫僧的劫数,施主还是速速离去。”他又看向那几个黑衣人接着说道:“诸位师兄弟,既然你我都是出家人,切不可乱杀无辜,请放过这位施主的性命。” 道禅摇摇头:这些人一看就是来杀人灭口的,蒙面黑衣的,肯定没有留活口的打算。半愣子是憨厚耿直,道禅知道。和尚说话相比之慕容亦温也算是半斤八两。两个傻子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在救谁。 道禅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站起身:“我说你们几个,杀人也按规矩来。大白天这么明目张胆,看来不是什么行家老手。如若你们现在离开,我权当什么都没看见,若是不走,哼哼。” 看着懒散的道禅,那几个黑衣人原本还有所犹豫。他们也没想到,在这么偏远的山林中还能遇到两个事外之人。可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后,看着道禅腰间的木剑,又打量了一下人畜无害的道禅,打消了退却的念头。 看到几个黑衣人没有离开的意思,道禅索性也不再和这些人讲什么大道理。脚下一用力,身子迸射过去,撞飞一人。二话不说,扎马收腹,一拳又将一人捶飞。收拳,迈腿,再出一拳,等到面前的黑衣人倒地。他一把抓住最后一人的脖子,轻轻一折,骨头碎裂,那人死的不能再死。 仅仅几个眨眼之间,道禅已经将四个黑衣人了结。他拍拍手对着和尚咧嘴一笑:“不用多谢。” 谁知和尚脸上露出悲苦之色:“阿尼陀佛,我佛慈悲。” 听到和尚如此说,道禅颇有些无奈。他转过身,饶有兴趣走到尸体旁,将面罩头巾一把扯下。 “和尚?” 他又走到其他黑衣人旁,将他们的面罩全部扯下,这几人无一例外,脑袋上全都有戒疤。道禅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群和尚要啥一个和尚,并且还要乔装打扮。 慕容亦温将落魄和尚扶了起来。那和尚擦擦嘴角的鲜血,赶忙行礼:“贫僧愧对二位施主。” 和尚没有开口言谢,反而是急忙谢罪。 “大师有何愧对我二人?”慕容亦温问道。 和尚看着被道禅所杀之人,神色颓然:“若不是因为贫僧,二位施主定不会造此杀孽。背上如此恶因。” “大师言重了,他四人欲先杀人在先,便已经种下恶因,让我二人撞见,因此殒命,是他们的恶果。这与大师无关。佛门中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等又岂能见死不救?” “施主所言虽有道理。当年佛祖割肉喂鹰,鹰啖其肉,我等又怎可饮鹰血?适才让他四人杀了我,也就因果全尽。” 道禅听到慕容亦温与和尚你一言我一语,着实烦气。大喊道:“和尚,我已经杀了人,人也已经死了。虽我有杀人之举,但并无杀人之心。何曾说我杀人?反观视之,你虽无杀人之举,却心念杀人之事,灵台不净,善恶是非皆在胸中,你修得什么佛?” 道禅只是觉得和尚太过啰嗦,惹人气恼,大说一通只为能让和尚闭嘴。而那个和尚犹如醍醐灌顶,双眼一睁,对着道禅拜了三拜:“施主高人也,多谢施主指点迷津。” 道禅看到和尚对他大礼参拜,已经无言以对,将头扭向一边,懒得搭理这个古怪的和尚。 慕容亦温看到道禅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禁莞尔:“大师,身上伤势如何?” “无碍。施主莫要担心。” 道禅转过头:“我说那边的和尚,这些秃驴为什么要杀你?” 和尚看着躺在地上的几个和尚,说了几句:“我佛慈悲,阿弥陀佛。”走到尸体旁:“施主,请让贫僧念经超度他们,稍后再给二位解惑。” 说着整理一下破旧的僧袍,盘腿而坐,诵念佛经。 “和尚就是麻烦,人都死了,超度又有何用。” 慕容亦温附耳打趣道禅:“是不是还想杀人?” 道禅歪着头,瞪了慕容亦温一眼:“现在我连你都想杀。” 和尚终于诵念完经,站起身走到道禅与慕容亦温的面前。 “二位施主,有何疑问,尽管问,贫僧一一作答。” 道禅碰了一下准备开口的慕容亦温:“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能不能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再聊?” 说着道禅走到尸体旁,将四人的尸体犹如提小鸡一般提在手里,轻轻一跃,走进了树林。没多久从树林又窜了出来,拍拍手:“这样应该就行了,走吧。” “在下法号菩提,乃是相国寺的烧火僧人。”菩提自报家门。 “您果然是相国寺的菩提大师。”慕容亦温虽早就猜中菩提的身份,可仍不失兴奋。 看着慕容亦温的样子,道禅不以为意,明明菩提自称是烧火僧人,怎么到了慕容亦温嘴中竟变成了大师?不过自己也懒得和菩提多说什么,乐得自在清净,背着手走在一旁也不说话。 “施主言重了,贫僧只是相国寺一打杂小僧,可不是什么大师。” “大师过谦了,您的佛偈可是深得禅宗佛理,佛法深厚,又怎是一般人可比的。我想他日定当名扬天下。” “皆是虚名。若不是贫僧思虑不周,人前卖弄,又怎会惹得杀身之祸?”菩提悔恨不已。 “此事错不在大师,是他人嫉贤妒能,生出歹心。况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师莫要担忧。”慕容亦温急忙宽慰菩提。 菩提摇摇头,也不作答。 慕容亦温知道菩提不想再谈此事,他转而问道:“大师接下来作何打算?” 菩提望向远处:“尚无打算,天下之大,哪里是贫僧容身之地?” “大师若是信得过在下,我给大师指个明处。”慕容亦温笑道。 “施主请讲。” 慕容亦温指向南方:“一路向南。” “向南?” “对,南方一向佛风浓重,派别众多。况且离相国寺如此之远,歹人就算有害人之心,也无害人之能。大师去了那里,又何愁每个落脚之地?只要大师寻得清静之地,钻研佛法,哪日大成,名震四方,恐怕再无人可伤大师性命。” 菩提却连连摇头:“施主所言虽然有理,可南方路途遥远,山高水深,又多瘴气。怕是贫僧未曾走到,便客死他乡了。” 慕容亦温碰了一下道禅。 道禅正在一旁发呆,看向慕容亦温:“干嘛?” “拿来。” “拿什么?”道禅假装糊涂,一翻白眼。 “你说什么?你们阎罗殿的魂钱。” 道禅急忙捂住腰间的钱袋:“半愣子,我都已经出手救人了,你居然还敢打我魂钱的主意?这你想都别想。” “别说那么多废话,快拿来。”慕容亦温说着就要去抢。 道禅见慕容亦温是不会罢休,心疼地从钱袋子中拿出一块魂钱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极为不舍地递给慕容亦温。 “拿来吧。”慕容亦温也怕道禅后悔,急忙夺了过去,交给菩提。 “施主,这是何物?”菩提看着手掌中的一枚黑色铜钱,不知是何物。 “大师,你将这枚铜钱收好,然后向南走。只要在山间客栈或者酒馆见到幌子上有黑色梅花图案的,就将铜钱交给店中掌柜,让他护你到南方便可。切记,拿着这枚铜钱,只能提一个要求,所以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 菩提看着手中的铜钱,他抬起头,看着,慕容亦温:“贫僧受二位如此大恩,已经是感激不尽。但贫僧还有一个要求,不知施主可否答应?” “大师请说。” “大相国寺的慧空禅师,乃是贫僧传法恩师,不知二位可否给恩师带去口信,说贫僧已经去往北方,让师父莫要挂念。” 慕容亦温当然立刻答应,应经送出了如此大的人情,又怎会在乎替他人送个口信。 道禅看着菩提手中的铜钱,越发地心疼:“和尚,你若是不要,就拿来。” 慕容亦温按住道禅:“对了,看您身体疲乏,这头驴送给您,快快上路去吧。” 将菩提扶上毛驴,一拍驴屁股,毛驴狂奔向前。 “半愣子,小爷跟你拼啦。”道禅说着就掐住慕容亦温的脖子。 慕容亦温心情着实不错,丝毫没有反抗:“十三,感谢我吧。我替你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滚你娘的,要了小爷一枚魂钱,还把小爷的驴给送了出去,你当我的钱都是风吹来的?”道禅哭丧着脸,看着远去的毛驴,心痛不已。 慕容亦温早就听惯了道禅的抱怨,打从认识他起,道禅除了骨头硬,就是嘴最硬。 “那个和尚是什么人,至于让你这么帮他?” “说了,想必你也不知道。” “半愣子,小爷又出人力又出物力,到头来还要被蒙在鼓中?”道禅咬牙切齿。 “我保证,不出五年,你的这点付出将得到难以想象的回报。”慕容亦温说这话时极为自信。 “算了,不和你磨嘴皮子了,下次若是再遇到这种事,小爷绝对不会再管。”说着,道禅望向菩提离开的方向,挥挥手。 “驴儿啊,驴儿啊,你可要好好活着,我一定会去找你。” 第六章 清净地不清净 “念禅乃是有名的和尚,原本众人皆认为他能得到慧空祖师的衣钵,做那灵镜宗的第六代祖师。可如此看来慧空选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传人。” “就是咱们救的和尚?” 慕容亦温看着道禅点点头。他笑着说道:“你可莫要小瞧了菩提。菩提出家之前只是一个樵夫,目不识丁,可每听佛经皆有所得。一日慧空祖师相国寺讲经,问座下弟子可有所悟。念禅起身作一佛偈,众僧称赞不已,菩提却连笑三声。慧空祖师见他这般,便问他所笑何故。菩提说念禅大和尚所作佛偈美则美矣,了则了矣。菩提只是一个寺中烧火的和尚,出此大言,谁能当真?都认为他是哗众取宠。菩提见众人嘲笑,他也气,随口也作了一佛偈,座下皆惊。可慧空祖师却大声呵斥菩提,说他不懂装懂,扰他讲经,拂袖而去。此事他人就当作罢。而念禅却听进心中,他可不是其他的僧人,自然听出菩提所作佛偈与他针锋相对,于是生出杀心,但相国寺还是慧空祖师主持,念禅一时间也不好下手。但日子久了,终归有杀人的机会。慧空祖师秘密传菩提衣钵,将他送出相国寺。” “出家人不是六根清净,怎么还会在乎什么衣钵祖师之位?”道禅皱着眉头。 “出家人也只不过是出了家,但身仍在俗世中,既然身在俗世,那么人便是俗人。怎可能人人都能将浮名权势尽抛脑后?念禅佛道修为已算是上上之乘,又能如何?”慕容亦温唏嘘不已。 道禅眼睛一闭,真是不知道这帮僧人所图:“那还出个屁的家,当个甚的和尚?” “唉,你看,那就是相国寺。”慕容亦温一碰道禅,指着山中一座高耸的佛塔。 “我知道为什么念禅那秃驴,想要继承衣钵了。”道禅看着远处气势恢宏的佛庙,屋舍俨然,斗拱交错,青瓦红墙,勾心斗角。最是那座高耸的佛塔,更显得庄严。看着道禅垂涎的样子,慕容亦温摇摇头,这道禅就是太过爱财。 “此寺庙乃是灵镜宗三代祖师所造。三代祖师四处传法,普度众生。一日来到这山上,三代祖师看见有佛光大放,他盘山而上,登至峰顶,坐定打禅,不吃不喝就是七天七夜,等到最后一夜,天降佛光,众人见此异像,纷纷上山朝拜,因当时陛下诚心信佛,便下令在此为三代祖师建造了这座佛寺。日后人们称这山就叫佛光山。” 道禅听罢,仰天长叹。 慕容亦温转过头问他:“怎么了?你这是被三代祖师的故事所动,也要出家做和尚?” 道禅一手搭在慕容亦温的肩膀之上:“为什么这种好事就落不在我头上?” “十三啊十三。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什么是好。” 道禅挤眉弄眼,思量了许久,他一拍额头:“哪日我也找一个山头坐上几日,说不定也能出现什么异像。哈哈。” 慕容亦温一拉道禅:“白日做梦,可是会撞墙的。快走吧。” 来到山脚,来来往往尽是香客。有贩夫走卒,有提携伛偻,有文人墨客,有草莽白丁。听着寺中传来的钟声,使人心中空明。 “我还没问你,对于相国寺里面的这些秘密,你们万通阁又是怎么知道的?可别告诉我,相国寺里的和尚也有你们万通阁之人。”道禅一直对于万通阁是如何知道如此多的隐秘感兴趣。 慕容亦温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你在阎罗殿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很多事虽然看起来极为复杂,可事实却极为简单。我们万通阁与你们阎罗殿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都是生意人罢了。只要肯出价钱,自然能买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那你们万通阁岂不是很有钱?要不你给我想想办法,我也加入你们万通阁算了。”道禅一脸奸笑。 慕容亦温连连摆手:“你还是死了心吧。不说我没那个本事,就算我有,也不会将你这个祸害引荐进万通阁,说不定哪天就要受你的牵连,死无葬身之地。” “半愣子,这么说话,还算什么兄弟?” “你说破嘴皮都不行。”慕容亦温可绝不会答应。 “小爷真是交友不慎呐。”道禅双手背在脑后,长叹道。 “彼此彼此。” 走进庙门,慕容亦温买了一把香,分给道禅一半,道禅瞥了一眼,没有接过去。慕容亦温也无所谓,走到大殿之中,点燃佛香,插在香炉中,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然后双手合十,也不知如此虔诚,心中许了什么愿。 道禅靠在门旁,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甚是无聊。 “施主来寻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站在道禅身前。 道禅歪头看了老僧一眼:“不是。” “呵呵,老衲就住在东禅院,若是施主想要寻人,自可去往那里寻老衲。”说着老僧走了过去,而寺中其他僧人见到老僧,皆急忙行礼。 道禅双眼微眯,看来这个老和尚在相国寺的地位不低。 慕容亦温走出大殿:“怎么了?” 道禅摇摇头:“没事。对了,你在里面这么久,到底是许了什么愿。可别忘了,咱们来这里不是烧香拜佛的。” “怎么如此心急,这可一点都不像你。”慕容亦温一出来就感到道禅有些异样,但他也不知适才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知道许多关于相国寺的事吗?怎么现在连一个如此有名的老和尚都不知去哪里找?” “知道倒是知道,慧空祖师就住在东禅院内。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想要直接拜访,恐怕不易。念禅已经派人追杀菩提,那么现在相国寺中也定是他的人手。我们如此面生,直接寻慧空大师,必遭他人怀疑,生出事端。”慕容亦温怕是早就想过此事,只是一时还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行啦,你说的我懂,既然如此,咱们索性就做个香客。既然都来了相国寺,那么也好好欣赏一下这里的风景。” 慕容亦温虽然还没想好对策,他也无心游玩。道禅一拍他的后背:“什么都不要再说,隔墙有耳。” 慧空回到禅房,门前却站着一个俊秀的僧人,僧人双目低垂,恭敬等待。 慧空见到僧人,面带微笑:“是念禅啊,为何站在门外,随老衲进屋吧。” 念禅双手合十,颔首一拜:“祖师已经将弟子拒之门外,弟子又怎进得去祖师之门?” “门在心中,佛亦在心中。虽然你未进老衲这门,但成佛之门尚且大开,何必要向外寻?”慧空面容慈祥,徐徐说道。 “既然如此,弟子有一事不明,为何祖师却将大门对他人而开?”念禅一抬头看向慧空。 慧空见念禅心有怨愤,叹了一口气:“念禅,你随我修佛已经多久?” 念禅回道:“弟子自幼出家,一心向佛,辗转多处学法,后因仰慕祖师,便来到相国寺,已有九载。” “九年啦。”慧空睁开双眼,眼神中透露着希冀,也带着淡淡地惋惜:“念禅啊,你天资聪慧,佛心坚韧,老衲自然心知。这么多年,你修佛有成,已超众人,可却还是未通佛道精义。你知我为何不传你衣钵,而传菩提?” 这本就是念禅前来的目的,他不明白自己相比菩提那个烧火僧人,自己又差在哪里? 见念禅没有开口,慧空继续说道:“正是因为你一心佛法,这才怀有执念。着眼外物,而不修心。我灵镜宗讲的便是吾心是佛,一念顿悟。就算我将衣钵传授于你,对你的大道非但毫无裨益,反而是一场祸事。你可明白老衲的苦心?” “弟子不明。祖师,弟子虽然愚钝,但倘若祖师将衣钵传我,弟子一定能更上一层,超越列位祖师,让我灵镜宗成为大奉朝第一佛教大宗。”念禅疾言厉色,向前走了两步。 “唉,看来你还是不懂。罢了,你且回吧。”慧空缓缓闭上双眼,不想多言。 而念禅冷冷看着慧空,良久,他挺直腰板,对慧空说道:“祖师既然就此断定念禅,那么弟子也不再期待什么。祖师一意孤行将衣钵传于烧火僧,那么弟子就做自己认为正确之事。”说罢,愤然离开。 慧空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轻声说道:“施主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站在屋顶的道禅,嘴角一勾,果然瞒不过这位得到高僧的法眼。道禅虽然只是金刚境的武夫,但是在阎罗殿混迹多年,对于自己隐匿身形的本事多少还是有些自信。而慧空虽然是佛教中的高僧,但连武夫都算不上,又是如何发现的自己? “大师果然了得。”道禅落在地上,拍了一下裤脚的灰尘。 “施主谬赞,老衲只不过是一个出家修行的僧人,可当不上‘了得’二字。”慧空转过身走进了屋子,道禅也跟了进去。 “禅房简陋,施主请自便。” 道禅四处打量了一下慧空的禅房,堂堂佛教一宗祖师,住的地方确实简陋了些,他坐在木椅之上,不再言语。 慧空坐在蒲团上,笑着问道:“施主前来找老衲,所为何事?” “大师既然一眼就认出我是来寻你,那么不妨再猜一猜,我所为何事?” “哦。”慧空想也未想:“事关菩提,不知老衲说的可对?” 道禅再也不敢小瞧这位大和尚:“大师一语中的。我刚才也已经确认过,这里应该没有外人。那我就说了。菩提虽遭念禅派人追杀,不过被我所救,现菩提已经去往南方,想来不会出什么差池。” “老衲替菩提多谢施主。” 慧空好像并没有很欣喜,反而异常平静。 道禅看着慧空:“大师这般相信我?你我可是初次见面,不知底细。” “施主既然费时前来告之,老衲又为何不信?倘若施主所言非虚,那么便是菩提的福缘。如果施主所言是假,菩提身处险境,那么这也是他的劫数。” “大师这么一说,我真不懂你到底是否在意菩提的安危。” 慧空哈哈一笑:“这般说来,老衲现在也不自知喽。” 道禅摇摇头,和这种出家人说话,就是费劲。话中有话,话有玄机。可转念一想,又毫无它意。到头来只能让自己捉摸不清,怀疑是否自己在胡思乱想。 “既然我话已带到,那么就算没有辜负他人之托,告辞。”道禅本来拉着慕容亦温在相国寺中四处转悠,趁慕容亦温不注意,自己偷偷溜走,独自来到东禅房来找慧空。与其等慕容亦温想到什么稳妥的方法,还不如自己这般来的简单。想着慕容亦温想必也发现与自己走散,正在寻自己,他正打算回去找慕容亦温。 “施主何必着急离去。施主既然救了菩提,又特地前来告之,老衲也无其他答谢施主,就让老衲为施主讲一段佛经可好?”慧空叫住道禅。 道禅一听老和尚要讲经,身上打个冷战。这可是最让他头疼之事。 “大师不必在意,所谓施恩不望报,告辞。”道禅急忙起身。 “空空事空空,佛宝在心中。”慧空的声音悠悠飘进道禅的耳朵中,道禅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摇摇晃晃,扶住身后的座椅,身子一靠,眼睛一黑,便昏了过去。 慧空起身将道禅扶起坐在蒲团之上,与自己相对而坐。他一手搭在道禅头上,口中默念,房门无风自动,缓缓关上。 第7章 不通算不准 出了铜马道,再走几十里就是断剑山。断剑山在中原北部,这里除了茫茫大山,很难看到什么像样的平川。 坐在驿站里,道禅和慕容亦温喝着浑浊的茶水。 “感觉如何?这已经过去了好几日,难道还头感眩晕?”慕容亦温看着道禅。 道禅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他想到自己在慧空禅房中昏过去之后什么都不记得。当他醒来时,自己躺在床上,慧空坐在蒲团上念经。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无力,却不知为何,心中竟清明如炎夏沐风。 “施主既然醒了,老衲便不多留。”慧空还是那副和善的模样,笑着看向道禅。 道禅知道慧空可不仅仅只是给自己讲了一段佛经那么简单:“大和尚,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送了施主一些东西。施主不必多虑,老衲并无害人之心。至于到底是何物,时机若到,施主自然知晓。” 道禅最是厌恶他人对自己作出不明之事,若是如此,自己岂不受制他人?道禅心中一狠,伸手掐住慧空的脖子:“如果还想活命,现在就快告诉小爷。” 慧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虽举止跳脱,但心有尺规。虽表面懒散,可内秀于心。虽冷酷无情,但重情重义。施主年岁尚小,灵镜未明,人间是非还不通透。但老衲相信,他日若是施主洗尽铅华,定会成就不凡,天下都会沐浴在施主的风采之下。” “老秃驴,小爷没问你这些,快点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道禅身体不适,身子一颤,倒向一边。 慧空笑了三声:“施主本就不会杀我,又为何虚张声势,还是好生休息片刻。” 道禅怒不可遏,可最终如慧空说的一样,他等到自己身体恢复了力气,心中暗暗咒骂慧空千万遍后,随即离开。 “当时真的该杀了那个老秃驴。”道禅一拍桌子,仍在气恼。 慕容亦温看着憋屈的道禅,心中之乐:“我觉得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道禅瞪了慕容亦温一眼:“一起去,你动手?” “咱是书生,打打杀杀的事还是算了。” 道禅明知慕容亦温在看自己笑话,又无可奈何,喝了一口茶。 “这家店要是不卖茶,卖泥水,我想生意会好得多。”道禅颇为不满。 慕容亦温笑了笑:“来到铜马道以北,尤其是这断剑山,能够喝到一口像样的茶水实属不易,这里的水可比黄金值钱。” “为何?”道禅心中不解。 慕容亦温虽然嘴上说着,可也觉得茶水浑浊,难以下咽,他放下茶杯:“此地方圆几十里并不缺水,只是其中饮之无毒的少之又少。原因全在断剑山。” “难道是断剑山上那帮天天打铁的铁匠,打铁太多,脏水如河?”道禅即使再渴也不愿去喝这里的茶水。 “我说是因为断剑山,可并不是指将邪一族。这断剑山可是一座火山,要不你以为为何将邪一族定居此处?打造一把上乘的兵器,需要二物,一物乃是阳精,也就是天外陨石中的精铁,二则需要火。火最好乃是地肺之火。而这断剑山可谓是得天独厚。而断剑山的火山中的熔岩流入地脉河流,导致水中含毒,所以想要在此地喝上一口干净的水,着实不易。”慕容亦温缓缓说道。 “这般说来,我倒是有些佩服那帮打铁的,不累死,早晚也要被毒死。”道禅自知自己可是做不到这一点。 对于驿站的茶水,不满的可不只道禅一个人,邻座的拿着长枪的汉子将茶杯摔在桌子上:“小二,过来!” 店小二一听那汉子的语气,心知不妙,急忙低头哈腰跑了过来。 “你告诉老子,这茶杯中的是什么东西?” 店小二伸头瞅了一眼:“客观,这里面是茶水。” “你家的茶水里还要放沙子吗?”大汉瞪了小二一眼。这小二吓得直哆嗦。他可知道原本冷清的驿站为何来了这么多人,无非就是要去断剑山,所以这些身背刀剑的武人都是混迹江湖的主,他一个小二可惹不起。 “大侠,您…消消火。我们开门做生意,哪敢欺瞒您老,只是…咱们这里也就只有这种水,若您…不满意,小的这就去给您换一壶。” “换一壶可还是这样?”大汉双目圆睁。 小二不敢回话,别说换一壶,就是他把水缸搬过来也不过如此。可小二心知,这位大爷可正在气头上,自己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少不了挨顿毒打。就算掌柜的也替他做不了主。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店小二不知所措。 和汉子同桌的一人冷声说道:“华丰,还不住嘴,此次前来我们可不是为了惹是生非的。” 大汉显然对开口男子极为惧怕,恶狠狠瞪了小儿一眼,咬牙说道:“滚吧。” 看着驿站外不停有人向着断剑山前进,道禅摸了摸下巴:“何时金刚境如此廉价,都烂大街了。” “以你的眼里,还看不出那些人的修为?可不是人人都是金刚境。” “我知道,所以我才问,那些不是金刚境的人,大老远跑来这里做什么,虽然按照你所说去兵冢挑选兵器,人可选上一把,但是到时候夺宝杀人,我想断剑山可不会替那些修为低浅的人做主。一个个真是被冲昏了头。”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你还不明白?越是低阶武夫越是需要一把上乘的兵器。” 道禅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却不会作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各位施主,走一走,瞧一瞧。咱贫道下山卜卦爻。天为阵,地做盘。伏羲八卦袖中藏。前测百年莫要问,后测百年看后人。吉凶福祸身前事,富贵前程道可寻。”一声叫卖在驿站中响起。 道禅眼神一冷:“和尚!” 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道士,这位道士样貌年轻,加冠之年,眉间一颗黑痣,极为显眼,只是他嘴上挂着两撇山羊胡,略显滑稽。道禅笑着摇摇头,对于乔装打扮,他并不陌生,一看此人的胡子就知真假。 道禅没有当做一回事,对于道士,他还是颇感亲切,毕竟儿时自己就是一个小道士。那个道士虽然费力叫卖,可却无一人问津。江湖中人,又有几个在乎吉凶,若是这般,早早便在家里种田,何必刀口舔血? 道士叹了一口气,走到道禅与慕容亦温的桌子旁,一屁股坐了下来。道禅与慕容亦温相视一笑,也不开口驱赶。 那道士也不客气,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喝了一口,竟然丝毫不在意茶水苦涩。 “两位施主莫怪啊,贫道我一路走来,这么多天没接上一摊生意,这囊中羞涩,也没个茶水钱。喝了二位的茶水,要不我给二位算上一卦?”道士脸上挂着笑容,好像颇为期待。 慕容亦温笑着说道:“道长若是口渴,尽管喝茶便是。” “不不,贫道怎可无功受禄,就让贫道给二位算上一卦。” 道禅看着道士,觉得这道士真是有趣,哪有上赶着给人算卦的:“我说道长,就算是出家人,您这也是做买卖,哪有做买卖这般自掉身价。若是如此他人肯定认为你算得不准,谁还来找你?” 道士赧然:“实不相瞒,贫道算的确实不准,只是平生就这一喜好。就如同那嗜酒之人,一日不饮酒,这酒虫穿肠,实在难以忍耐。” 慕容亦温莞尔一笑。 道禅哈哈大笑:“道长,就冲刚才你所言,我就让你算上一卦。”道禅从没见过这样的江湖术士,还有搬起石头砸自己饭碗的。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慕容亦温指着道禅:“他叫十三,我叫慕容亦温。” “哦哦,贫道不通。” 这道士人奇特,名字更是奇特。 “不通,好名字。”道禅闭着眼睛点点头。 不通一脸吃惊之色:“施主当真觉得?” 道禅摆摆手:“什么施主不施主,听着都难受,你直呼我们名字便可。虽然我不知道给你起名字之人是如何想的,但是我师父以前总是说我不通。我觉得不通挺好。” 道士双眼含泪,连连点头:“看来施主,哦,不,十三你和我同病相怜。师父他老人家也总是说我九窍灵穴,一窍不通。” “哈哈,那咱俩可是不通到一起喽,不通,快给我和半愣子算一算。我倒要看你能算出些什么。” 听到道禅如此说道,不通擦了擦眼泪,这才看了道禅二人两眼,然后说道:“十三你剑眉横削,锋气逼人,双眼内有乾坤,一看就是出身高贵,有帝王之相。不过眉角卧疤,可见身世坎坷。” 说罢,不通小声问道:“可准?” 道禅哈哈一笑:“还没算完呢,再说说半愣子。” 不通又看了一眼慕容亦温:“面容清秀,却眉眼下走,虽有大才,却不得大用。人中短,而眼神中含有灰光,不得长寿。” 不通又伸着头小声问道:“可准?” 慕容亦温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不通说话可谓是毫无遮拦,特别是说道慕容亦温“不得长寿”。若是常人已经举棍打人,哪里还能如此心平气与他坐在一个桌子上喝茶。 不通也知自己说话不中听,可他想到什么也就随口而出。“二位不要当真,我算的一向不准,二位权当听了个笑话。” 道禅当然没有放在心上,他一把搂住不通的肩膀,说道:“不通啊,以后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去算卦。” “为何?”不通不懂道禅的意思。 道禅嘿嘿一笑:“赚钱糊口是小事,我怕你以后给人算卦,别人还没短命,你就已经丧命啦,哈哈。” “原来如此,我记下了。”不通连连点头。 “那你以后还算卦吗?”慕容亦温笑着问道。 不通叹了一口气:“实不为也,是不能也。怕是不行。” 此话一出,让道禅捧腹大笑。 “没关系,不通啊,你这个朋友我算是交定了,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尽管来找我,我十三没什么本事,但打架还是熟络的很。” “十三啊,拳脚无情,咱们还是跟人叫道理的好。”不通年长道禅好几岁,可是在道禅面前,反倒是道禅有了大哥的模样。 慕容亦温摇摇头,不通的话,自己不知对道禅说了多少遍,道禅可从来听不进去。 “好好好,当然讲道理,我这人最喜欢和别人讲道理。”道禅信誓旦旦,连连答应。 第8章 偷钱被发现,就是你的不对 虽然道禅二人与不通相遇没多久,但是仿佛已经相识多年。道禅双手背在脑袋后面。 慕容亦温问不通:“不通,你从哪座道观而来?” “五斗山的三清观。” 慕容亦温没有做声,他并没有听说过,想必应该是一座无名小道观。 “哦,亦温你想必没有听说过,那是一座小道观,但是若是说起另一座道观,那江湖中人都应该听说过,龙虎山。” “龙虎山!”慕容亦温看向不通。 不通点点头:“五斗山就在龙虎山不远。” 竟然离龙虎山不远?慕容亦温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不通。龙虎山可是道教祖庭,虽然如今佛教大盛,但道教仍有一席之地,更何况,龙虎山不乏武道高手,更有地仙老祖坐镇。为何在不远处,还能允许有他人开观收徒? “我说半愣子,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不通,你没事跑来断剑山做什么。来这里算卦,可不相当于跑去青楼给人说媒?自找没趣。”道禅歪着头问道。 不通一挠头:“原来是这样啊,我原本在城中给人算卦,听说断剑山要举行神兵观礼,想着人多好招揽生意,就跟着人跑了过来。” “也罢,若不是你误打误撞,如今也不会和我二人相遇。这就叫有缘什么来着?”道禅脸带囧色,慕容亦温叹了一口气:“有缘千里来相会。” “对对,就是这么个理。修道之人不最是讲个顺其自然嘛。” 不论道禅说什么,不通都觉得极为有道理,就像自己在山上听师父讲经一样。 “你今年多大?”道禅问道。 “二十一。” “二十一,我今年十六,半愣子二十。以后我就你们的大哥,半愣子呢,就是二哥,你就是三弟了。”道禅已自作主张帮他们定好身份。 不通想了半晌:“十三,不对啊,若是按照年岁,理应我为兄长,你是三弟,亦温中排才对。” 看着不通与道禅之间的对话,慕容亦温想起自己与道禅初识,那时二人之间的对话也大致如此。 “唉,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排辈不按年岁,只按本事,这里你们都不如我,当然我是大哥,若是你不满意,那让半愣子做三弟也行。”反正道禅是不会“屈尊”叫别人兄长。 不通再一次觉得道禅所说甚是有理,也没再多言。 正在三人闲聊之时,突然一个消瘦的身影从人群中穿过。三人身后传来一阵怒斥:“小子,别让我抓住你,否则非要代你家大人好生教训你一下。” 那个消瘦的身影听到后,急忙躲到道禅身后,对着来人吐着舌头:“傻大个儿,不就是借了你点银子嘛,江湖中人不最讲究个仗义疏财,你怎么如此小家子气?” 等男子来到道禅身前,看了看他身后的消瘦小乞丐,又看看道禅三人:“你们认识?” 道禅没有说话。 慕容亦温只是站在一旁,面带微笑。而不通则有些惊慌,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对,这是我大哥,这是我二哥,这是我三哥。”小乞丐抓住道禅的手,很是嚣张。 “既然如此,这小子偷了我的钱,还请三位让他交出来吧。”男子看道禅三人年岁尚小,只当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说话越发的硬气。 道禅看向身后的小乞丐,小乞丐对着他咧着嘴直笑。 “既然被人发现,还不快点把钱袋子交出来?”说着就在小乞丐脑袋上敲了一下。 小乞丐登时气的鼓着腮帮,头一扭,也不吭声。 男子见小乞丐并不打算归还,冷哼一声:“如若不还,不要说我是以大欺小,就请三位指教指教。”说着男子抽出背后的长刀,摆好架势。 道禅心知这男子也不会罢休,看男子虽然气势十足,可下盘松垮,一看武阶也高不到哪里去,无奈摇摇头:“这位英雄,咱们好生商量,你让我再劝上一劝。” 道禅看向小乞丐:“还不快拿出来,要不然我可不护着你。” 小乞丐看到道禅威胁他,冷哼一声:“有你这么做大哥的吗?小弟被人欺负,你怎么还替他人说话?” “小弟啊,不是大哥我不帮你。这事确实是你做错了,你说偷东西可以,偷了就是自己的。” “你说什么?”男子听到道禅的话,原本消去的火气再一次升起。 道禅瞥了一眼男子:“我们兄弟之间说话,你闭嘴。”道禅冷冷看了一眼男子,男子只感到背后一凉,便不再言语。 道禅接着说道:“但是你看看,谁叫你学艺不精,偷了东西还被发现了呢?这就得还了,否则动起手多不好。”说着道禅又伸头贴在小乞丐耳边说了几句。 那个小乞丐眼睛一亮:“那我就听大哥的。”干脆利落地把钱袋交了出来。 道禅摸摸小乞丐的头,随手将钱袋子一丢:“诺,钱袋子还你,若是再弄丢了,可不要来找我们麻烦。到那时,我可真的要和阁下过上几招。” 男子接过钱袋,放入怀中,冷哼一声,准备向前走。道禅挡在男子身前,向旁边歪了一下头,男子什么也没说从旁边走了过去。 等男子走远,原本已经交还给男子的钱袋又出现在道禅手中。他掂了几下,丢给小乞丐:“就这点钱,你也偷?真是眼窝子浅。” 随即叫上慕容亦温与不通三人,也不管小乞丐向前走去。 小乞丐打开钱袋,数了数,脸上乐开了花。他抬头时,道禅三人已经走远,小乞丐蹦蹦跳跳跟上他们。 道禅斜眼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慕容亦温在默默一笑对小乞丐说道:“莫要再跟着我们,快去寻你的父母。这可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应该待的地方。” 小乞丐瞥了一眼慕容亦温:“要你管?” 慕容亦温摇摇头,而不通在一旁看着小乞丐,只觉得心中欢喜,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欢喜。 那个小乞丐看来心情不错,一蹦一跳跟在他们身边。 “再往前,便真不是小姑娘一个人该去的地方。”慕容亦温好心提醒。 小乞丐显得有些生气:“你才是小姑娘。” “你不是小姑娘还能是真小子?”道禅随意地说道。 小乞丐看看自己:“你们怎么都看出来了?刚才那人就没看出来。” 道禅指指不通:“你乔装打扮的本事跟我三弟有的一拼,他那两撇胡子还算尚可,倒是你,谁看不出来是个女孩,只不过是刚才那个武夫眼拙罢了。” “咯咯。”小乞丐看着不通,也觉得他的胡子实在好笑。 不通脸上羞红一片,神情紧张。也不知是因为自己拙劣的乔装打扮伎俩被揭穿而赧然,还是因为这个小乞丐。 “大哥,日后我便跟着你,怎么样?”小乞丐看着道禅,一脸的心向往之。 道禅敲了她一下:“既然叫我大哥,那日后可要听从我的安排。” 小乞丐连连点头。 “你当真的要带上这个小姑娘?万一她除了什么差池,你又该如何向她爹娘交代?”慕容亦温叹了口气,对于道禅的“一时兴起”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能出什么事?”道禅大大咧咧一摆手,随即问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 “落晴。” “以后就叫你小晴子吧。” “大哥,这样叫有些难听,能否换一个?”小乞丐忍不住嫌弃。 道禅脸一冷:“忘记刚才答应我的事了吗?” 落晴连连摇头,生怕道禅丢下她不管:“就叫小晴子吧。” “不过,大哥,为什么要叫我小晴子?”落晴歪着头问道禅。 道禅没有回答。 一旁的慕容亦温笑着指着道禅:“你大哥叫小痞子。” “原来是这样,我突然觉得小晴子也挺好的。”落晴突然满意道禅如此称呼她。 第9章 血祭 道禅蹲在一个石狮子上,落晴在下面又是蹦跶,又是爬,只是石狮子太高,尝试了好几次都未尝如愿。只能气得抬脚踢石狮子,一吃痛,心生委屈,泪水已将在眼眶中打转。 而不通在一旁,想要帮忙,可自己看到落晴,连话都说不出来。 落晴突然感到身子一轻,抬头看,道禅抱着她跳上了石狮子。看到这一幕,不通只能低头叹气,谁叫他没有勇气开口帮忙。 “看什么看,坐好,可别掉下去。”道禅瞅了她一眼。 落晴偷偷笑了一声:“大哥,看你腰间的木剑,是不是也来这里找兵器?” “来断剑山还能为什么,难道是找媳妇儿?”道禅撑着下巴,看着人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落晴想了一下:“嘿嘿,我以为大哥来这只是为了玩。毕竟练武的又不一定需要兵器。” “练武的有几个不需要兵器?虽说与人比试,最终还是要看自己的本事,可是若有一把上好的兵器,岂不如虎添翼。难道你以为谁都能像盘古城的那个老怪物,仅凭蛮力就能进入地仙境,叱咤风云数十载?” “老怪物?你难道说的是龙爷爷?”落晴恍然大悟。 道禅歪着头看着落晴:“怎么,你和那老怪物很熟吗?” “不熟,不熟,只不过我家就住在盘古城。” “好吧。”道禅没有在意,又将目光转向远处。 落晴拍拍胸脯,还好自己圆了过去,日后说话还是小心一点,万一说漏了嘴,她可不想道禅这么快知道自己的身份。万一道禅起了送自己回家的心思,她又会被自己爹娘关在家中。 “小痞子,还没开始吗?”慕容亦温站在石狮子旁,只是人群太过拥挤,他什么都看不到。 “哦,出来了几个老头,估计是要开始了。”道禅对慕容亦温说道。 “那应该是断剑山的五老。”慕容亦温虽然没看到人,但是仍然猜出主持这次观礼的是何人。 不通也不知那五人是谁,问道:“断剑山五老是谁?” 慕容亦温笑着答道:“断剑山为将邪一族,但族中并没有族长之位,一切事务全交由断剑山五老把持。当然,五老并不是断剑山辈分最高之人,而断剑山的那些老祖门已经隐居不出,现在还有谁尚在,尚在几人,外人全都无从得知。” 不通点点头,心想这可比龙虎山要麻烦的多。 断剑山五老坐在石台上,看着台下众人沉默不语。五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随即一位断臂老人站起身,大声说道:“诸位,老朽乃是断剑山五老中的铸炎。多谢诸位赏光,特地前来我断剑山一同见证神兵出世。我将邪一族一直以铸造神兵为毕生追求,今日有幸在老朽这一辈,锻造出第七把神兵。未庆贺神兵降世,将邪一族族老让我等大开兵冢,诚邀诸位豪杰前来观礼,作为酬谢,诸位可在兵冢中随意挑选兵器。但老朽叮嘱诸位一句,每人只可取一把兵器。” “炎老,既然神兵大成,为何不请出神兵,也好让我们开开眼啊。” “对啊,我们大老远前来,就是为了一观神兵。” “就是,炎老,既为观礼,怎可不请神兵?”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皆想一睹神兵真容。 “诸位稍安勿躁。我想诸位此次前来不仅是观礼如此简单,想必更关心从兵冢拿取兵器一事。既然如此,老朽想先成人之美,为诸位打开剑冢,诸位寻找到趁手兵器后,再进行观礼,岂不两全其美,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铸炎话音一落,众人拍手称快。铸炎知道,这些武夫虽然想要一观神兵真容,但是他们更关心什么,铸炎又岂会不知?虽说是神兵确实难得一见,可最终也不会落入这些金刚以下武夫之手。这些人大多都是为了碰碰运气,前来寻找兵器的,这才是真真切切能拿到手的好处。 “那好,请大家一直顺山而下,下面的山谷就是剑冢,老夫在这里祝诸位都能够得偿所愿。” 场下人群听到铸炎的话,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异常。 道禅抱着落晴从石狮子上跳下来,对慕容亦温说道:“半愣子,你怎么看?” 慕容亦温笑了笑:“既然断剑山如此成全,小痞子还不快去?” “半愣子,每次你这样说话,我都有种不好的预感。”道禅翻了一个白眼,他和慕容亦温可是老交情,对于对方的品性,那是了如指掌。 “居然还有你十三担心的事,真是稀奇得很。我就是一个书生,又不是武夫,可不跟你们凑这个热闹,我还有些事要办,先走了。”说着慕容亦温摆摆手,就打算离开。 道禅双眼一眯:“把不通带上。” 慕容亦温转过头看了一眼不通,随即点点头。 道禅拍了不通一下:“发什么呆,还不快跟上你二哥。” 不通这才回过神,跟上了慕容亦温。 现在只剩下落晴和道禅。落晴看着人群向山下走去,开口问道:“大哥,咱们跟过去吗?” “小晴子,你觉得你二哥像好人不?”道禅却问了落晴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落晴想了一下:“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吧。” 道禅摸了摸落晴的脑袋:“挺聪明的嘛,走吧,不管他断剑山卖什么关子都要去看上一看。不然就这般走了,岂不是白跑一趟?我十三最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 说着领着落晴跟随人群向山谷走去。 “大哥,若是你寻到一把趁手的兵器,那能不能把你身上这把木剑送给我?”落晴眨着眼睛,看向道禅。 “你要木剑做什么?这东西中看不中用。莫不是你想做女侠?” “做女侠难道不好吗?我爹总是说姑娘家不应该舞刀弄枪,应该好好在家绣花。可我娘为什么就可以练武?” “小晴子啊,你爹说的对,姑娘家不应练武。你瞅瞅旁边那个,练武久了之后,就会变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还可能长胡子。到那时候,我可装作不认识你,妹子长得好看,带出去还能给大哥长长脸,若是长成那丑样,我不大叫捉鬼,已经算是不错了。”道禅对着落晴摆出一个恐怖的表情。 “你胡说,我娘亲就很漂亮。” 道禅翻了一白眼:“爱信不信。” “大哥,那你觉得现在的我好看吗?”落晴露出害羞的神色。 道禅瞅瞅她:“不好看,胸不大,屁股不翘,闻起来也不香。” “大哥原来和那些臭男人一样,喜欢那样的女子?”落晴看看自己,确实一点都不符合道禅的要求。 “不喜欢,就是看起来舒坦。” “我以后要是长成那样,你会不会娶我?”落晴双目注视着道禅,极为认真地问道。 道禅一个踉跄:“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我就想知道,你会不会?” 道禅假装没听见:“哎,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大哥,你快回答我。”落晴追上道禅。 “别说话。”道禅抬头看了一眼山崖上,上面写着“兵冢”二字。但道禅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异样,只是自己又说不明白。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到断剑山,心中的忧虑毫无根据。 烟雾消散,山谷一切变得清晰可见,到处插着密密麻麻的兵器,那些武夫纷纷冲向前去寻找兵器。 看着双眼火热,露出贪婪神情的那些武人,道禅才突然想明白,他心中的异样到底是什么,牵着落晴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小晴子,跟紧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离开我身边半步。” 落晴脸上一红,点点头:“哦。” 果不其然,有两个武人同时看中一把长剑,二人争执不下,举刀相向,下手毫不留情,一人将对方劈成两段。可正在自己得意之时,背后便有一把匕首穿透他的胸膛。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却无人在意,反而激起他们更深的贪念,越发疯狂地寻找,当发现别人手中兵器比自己寻到的要好时,便会杀人越货。 “小晴子,如果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落晴摇摇头,虽然她还小,但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并不害怕。只是心中的紧张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握住道禅的手,看着镇定自若的道禅,落晴心中的那点紧张也消失不见。 “半愣子,居然敢阴小爷,等此事过去,看小爷不把你的脑壳拧下来!”道禅狠狠咒骂着慕容亦温,回想适才慕容亦温的话,怕是他早就知道断剑山打的什么主意,但是道禅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断剑山要骗如此多的武夫上山,以取兵器为诱饵,让他们互相厮杀? “先不说这些,我现在是走还是不走呢?”道禅望向头顶的崖壁上,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十几个浑身刀疤,裸漏着上身,带着面具之人。只是他们指甲细长,肤色犹如青铜,如壁虎一般,紧紧贴在崖壁之上。道禅虽然不知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但是多年的经历让他不由得心中一紧。 “走个屁,那些怪物应该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吧。”道禅看着还在争抢的那些武人,心里又气又恼:“一帮蠢货。” 第10章 暗中交易 而慕容亦温此时在一个黑面老人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地下石室,但只有慕容亦温一人,却不知跟着慕容亦温离开的不通现在身在何处。等了片刻,走进来五个人,正是断剑山五老。 “在下万通阁慕容亦温,见过五位前辈,此次前来乃是遵家师之命将此物送于五位前辈。”慕容亦温一抱拳,笑着说道。 “我们断剑山与万通阁一向互不往来,为何阁主派你前来?”开口的正是铸炎。 慕容亦温将手中木盒放在桌子上,向前轻轻一推:“五老莫慌,先看一眼盒中之物,晚辈再细说来意也不迟。” 五老看了一眼慕容亦温手中的盒子,接过来缓缓打开,竟然目露惊容。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铸炎急忙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本古朴的书籍,认真翻看许久之后,才双手微颤,缓缓闭上双眼。 “不知几位前辈是否满意家师准备的礼物?”慕容亦温面带笑容,静静等着五老的回答。 “妙啊,真是妙不可言。” 铸炎将书小心翼翼放回木盒之中,仿佛此书犹如无价之宝。 “不知阁主送来如此贵重之物,所为何事?”铸炎开口道。 慕容亦温知道盒中之书,定是断剑山无法拒绝的东西:“我家阁主想拿此物换取神兵。” 五老面露为难之色,一口回绝:“此事,恐怕恕难从命。” “神兵已经有主?” “也罢,只要阁主不事先透露,将此事告知也不无不可。此神兵乃为当今皇后所铸。” 慕容亦温微微点头,他这才明白为何断剑山竟然敢引来如此多人进行血祭,也不怕引起全武林的义愤,群起而攻之。只是知道神兵需要血祭之人恐怖也不多。谁能想得到,将邪一族的先祖干将莫邪的铸剑之法一直被沿用至今? 不过五老好像对盒中的古书势在必得,开口对慕容亦温说道:“既然如此,不知阁主可有其他交换条件?” “也罢,晚辈出门前阁主便有其他交代。若是五老拒绝第一个条件的话,也可退而求其次。那晚辈斗胆,阁主要断剑山锻造一万把马刀,当然不需要什么神兵利器,只需上乘就可,还有就是找一个人问一些事。” “一万把马刀?阁主真当断剑山打造的兵器是大风吹来的不成?虽然盒中之物我等必须要拿回来。可阁主也未免狮子大开口了吧。”铸炎连连摇头。 慕容亦温听到铸炎不答应,却不紧不慢地说道:“炎老先听晚辈说完,这一万把马刀,所需铁料,我万通阁自会想办法,只需断剑山打造而已,这也是阁主信得过断剑山的锻造之术,但阁主说过,一定要上乘才可。” 听到慕容亦温所言,铸炎回头与其他四人商议一番,这才回道:“若真是如此,那我断剑山没有回绝的道理,不过老夫有一事想问,万通阁需要如此多的马刀何用?” 慕容亦温笑而不语,而铸炎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便不再问下去。 只不过此时慕容亦温却开口道:“还有一事,晚辈需要提醒前辈,所造兵器,最好要掩人耳目,决不能看出是断剑山所铸,我想这一点对于断剑山来说并不难。” 此话让铸炎露出思索之色,为何万通阁阁主需要的马刀?按理说马刀只有游骑和北蛮才会用到,难道说?铸炎想到什么,心中一惊,看向面带笑容的慕容亦温。 慕容亦温丝毫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在说意见稀松平常的事情。铸炎也不再多言,就如同慕容亦温所说,只要断剑山略施手段,其他事情一律不问,就算日后发生什么事,也找不到断剑山来。 “这个条件,我等答应。不知阁主想要找一人,那个人又是谁?” 慕容亦温答道:“剑魔张淳风。” 铸炎微微一愣,随即说道:“阁主说笑了,剑魔张淳风自从离开断剑山便与我族再也毫无瓜葛。多年前在乐游原与风帝先一战后,身死乐游原。此事江湖人尽皆知,又怎会身在我断剑山?” “炎老才是说笑。别人不知隐情,我万通阁却知。张淳风乃出身断剑山,年少时离经叛道,认为將邪一族只求铸兵,不求用兵。终其一生,与他人手中兵器无异,只是死物。所以偷学剑术,逃离断剑山,化名张淳风。乐游原与风帝先一战,张淳风虽然败给无剑之剑风帝先,但二人只分胜负,未分生死。风帝先下落不明,随后张淳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像他们二位武道巅峰之人,又怎会如此不明不白身首异处?若不是他们自囚某地,谁人又能将其杀之?若说哪里会是张淳风的自囚之地,想必没有比断剑山更适合的地方。不知晚辈说的对否?” 慕容亦温笑着看向铸炎,静等铸炎回复。 一旁的白发老者开口说道:“既然你也说张淳风自囚某地,那么为何一定断言是在我断剑山?就算他想回山,我族又怎可留他?” “看来五老还是不愿承认,那么晚辈再来说一件事。十年前,盘古城中的龙老怪曾经来过断剑山,后重伤离开,请问前辈,像龙老怪那样的地仙境,又有几人能将他打成重伤?如果张淳风不在断剑山,那晚辈就可要见见断剑山的那位高人了。” “万通阁果然了得,没想到竟然知道如此多的事情。”铸炎话音低沉,看向慕容亦温。 慕容亦温微微一笑:“炎老谬赞,我万通阁和断剑山一样,无非只是做自己最擅长之事。既然晚辈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不知几位前辈可否答应?” 铸炎神情严肃,铸风还想要说些什么,铸炎一摆手,看向慕容亦温:“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那老夫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阁下所言没错,张淳风就在我断剑山,既然阁主想见,老夫这就派人带阁下去见。只是今日之事…” 虽然铸炎没有说完,慕容亦温也明白,他点点头:“炎老放心,我万通阁做事一向周密。” “真是这般便好。”铸炎从未与万通阁有过往来,对于这个在江湖中仅仅存在十余载的门派也从未放在心上,毕竟将邪一族可是有着近千年的传承。但是现在,他才感受到万通阁的可怕之处。有时候一个人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但是如果一个人知道的足够多,那么他将是令人忌惮之人。 第11章 虎口脱险 道禅紧紧抱着落晴躲在山谷中的一角。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有一把神兵利器丢在自己面前,也不会动一点心思。而剩下的武人已经陷入一种疯狂,就算自己挑中一把称心的兵器,一旦看到别人手中的强于自己,便要动手杀人。也有一些武夫,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与道禅一样,只求自保,丝毫没有任何出手的想法。 就算如此,道禅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原本老老实实趴在崖壁上丝毫没有动弹的铁面怪物突然从崖壁上跳落,一个个仿佛猛虎一般,开始斩杀剩余的武人。不知这些怪物到底是人是鬼,什么刀枪剑戟,砍在他们身上,如同剑斩铁壁一般,火花四溅,竟无一丝伤痕。 念及落晴安危,道禅没有率先出手,他在一旁审时度势,准备伺机而走。一个铁面怪物在地上爬行,快如走兽,扑向道禅,就要咬向他的脖颈,道禅面色一冷,抬脚将铁面怪物踢飞出去。他在一旁观看多时,自然知道这些怪物身如钢铁,丝毫不敢让他们近身,若是自己一人还好,道禅自信丝毫不惧,就算不能斩杀,与之周旋还尚有余力,但是他身边还有一个落晴。 道禅再一次将盯上自己的铁面怪物打退,而这些面具人浑身青黑,好像根本没有痛感,无论道禅如何攻击他们身上要害,都如同石沉大海,对其一点伤害都没有,这让道禅颇为头疼。 “这是什么鬼东西?黄庭天字阶武夫的肉身也不过如此吧?”道禅见到一个面具人伸手抓向落晴,心中一紧,将落晴抱入怀中,脚尖轻点,跃向空中。 若论身体,这些怪物确实如同道禅所想,与黄庭天字阶的武夫相似,可是他忘记一点,那便是作为武夫,即使修为再厉害,肉身终有弱点。而这些铁面怪物,就如同是钢铁打造,既无痛感,也无要害,这才是让他感到难缠的原因。 只是道禅现在哪有心思再想这些。山谷中的叫喊声渐渐平息,已经没有多少武夫还存的性命,即使在抢夺兵器中活了下来,也终逃不过那些铁面怪物的追杀。道禅已经是金刚地字阶,便已经被逼的毫无退路,而那些武夫当中又有几人达到我的武境。 道禅心中越发焦急,自己也毫无办法,自有走为上计。他朝山谷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晴子,抓好!”双脚在崖壁上一蹬,深入飞矢,就在自己看到一丝逃出去的可能之时,眼前突然窜出一个铁面怪物,伸出爪子就抓向道禅,眼见怪物利爪已经抓至落晴。 道禅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腰间一用力,扭过身子,护住落晴,怪物利爪刺入道禅背后,道禅喷出一口鲜血,向地面砸去。 背后血口让他一痛,险些松开落晴,他强忍剧痛,站稳身体,一口鲜血喷出。 落晴见道禅受伤,惊慌不已:“大哥,你没事吧?” “你有没有事?”道禅微微一笑。 落晴眼含泪花,摇摇头。 “那就好。” 铁面怪物紧随而来,道禅脸上一冷,他心知现在还抱有侥幸,那就真的太过天真。除了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丝逃生的可能。 拳脚已经没用,道禅随手抄起一把一把,刺向铁面怪物,铁面怪物的爪子抓住长剑,轻轻一握,长剑应声碎裂。 道禅皱着眉,手腕一用力,将断剑丢向怪物,身前怪物身子微微一滞。可身后疾风呼啸,道禅一缩身子,抱着落晴在地上滚了几圈,躲过背后铁面怪物的偷袭。谷中武夫现在只剩下道禅一人,其他怪物也纷纷向他袭来,这无异于雪上加霜。道禅又捡起一把长剑,单手横剑刺向面具人的面门,面具人一张口,将长剑咬碎。 如此这般,道禅捡起一把兵器,与之铁面怪物交战,顷刻之间,手中兵器尽毁,而道禅背后一片血红,铁面怪物的一击,让他渐渐力衰。自己连连退后,躲开铁面怪物的铁爪。 当手上的长刀再次变为废铁,道禅看到一旁有一把黑色断刀,断刀之上已经锈迹斑斑,已经是一把废铁。可迎面而来的两只铁面怪物,已经让道禅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他抓住断刀,挥臂就砍。道禅对此刀不抱任何希冀,只求能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铁面怪物势如破竹,伸出利爪。看着铁面人冒着寒光的利爪,道禅已知大难临头。可下一秒,他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断刀没有像他之前所用兵器一般,瞬间碎裂,而是如同削泥一般,将铁面怪物的利爪连同头颅一斩而落。 铁面怪物的尸体重重砸在自己身旁,荡起一片灰尘。 道禅嘴角一道鲜血流出,他露出森白的牙齿,看向剩余的铁面怪物:“现在,终于轮到小爷漏两手了。” 道禅深吸一口气,将落晴抱紧,双眼紧闭,一手横刀,等到铁面怪物近身时,道禅向前一刺,然后用力一拉,怪物喷着鲜血倒在地上。又有三个铁面怪物向道禅冲了过来,道禅甩手,断刀旋转着飞向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仍旧全都一刀两断。 “果然是好刀。” 道禅大笑着,接住断刀,跳到一个逃跑的铁面怪物背上,一刀刺进胸口。 见到此种情景,其余的铁面怪物趴在远处,再不敢上前。 道禅瞅着那些怪物:“刚才不是很凶的吗?现在怎么不上了?来啊!” 剩余铁面怪物被道禅激怒,吼叫几声,向道禅扑来,道禅冷冷一笑:“来得好。” 这时从雾气中走出几个人来。全都带着相同的面具。其中一人大声喊道:“住手!”那些扑向道禅的铁面怪物立即停下,发出低鸣,连连退后。 “小子,你是什么人?” “就算我说了,你们会乖乖放我走吗?”道禅不愿和这些人废话。将断刀上墨绿色的鲜血甩掉。 “你觉得今日你还能走的了吗?”铁面人嗤笑一声。 道禅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讲不通,可是就这么不反抗两下,死了都不甘心。他将拿刀指向那几个人:“既然如此,咱们就别废话了,动手吧。” 为首男子看到道禅手中的断刀,并没有立即吩咐铁面怪物动手,跟身后人小声说了几句。 然后那几人拿出一个黑哨,吹了两声,趴在地上铁面怪物朝道禅吼叫几声,显得极为不干,可还是慢慢又爬上崖壁,消失不见。 “跟我走吧。”为首的铁面人对道禅说道。 “你们不杀我?”道禅歪着头看向那几人。 为首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道禅:“你要感谢手中的那把断刀,可以保住自己性命。” 道禅看着手中的断刀,虽然他不知道这块烂铁什么来头,但是好像今日帮了他不少的忙。既然这些人不打算杀他,自己已经身受重伤,也不打算出手,先看看这些人的葫芦中到底卖的什么药。 “小晴子,走。”道禅跟着说话之人向前走去。 落晴拉了一下道禅的衣服,摇摇头,满是担心。 道禅嘿嘿一笑:“相信你大哥我,没事的。” 只是还没走两步,自己身子一晃,就要栽倒,落晴急忙扶住道禅。道禅微微笑道:“走吧。” 落晴点点头。 被落晴搀扶着的道禅打量着四周,跟着那些铁面人走了许久,这才来到一个石门前,面具人对着石门恭敬地说道:“老祖,有人拿了您的刀。” 石门缓缓打开,为首之人看向道禅:“进去。” 道禅看着他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见到道禅这个样子,铁面人开口说道:“如果想活命,就赶快进去。” 道禅心中一横,带着落晴走进石门,一路向下,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谈话。 “多谢前辈解惑,我待阁主谢过前辈。” “无妨,说到底只是一桩生意。若是没其他的事,你可以离开了。” 第12章 拜老夫为师 道禅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正是慕容亦温,心中顿时升起一团火气。他用手撑着墙壁,加快脚步,走到山洞内。 洞中有一片小湖,湖中有一块青石,青石上坐着一位披头散发的老翁。而慕容亦温正站在不远处。 “半愣子,你个王八蛋,给小爷过来,正好省去小爷找你的功夫。”道禅跳脚大骂,山洞内回荡着他的声音。道禅全然不顾,一旁的老翁。 青石上的老人看向道禅,看到了他手中的断刀。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道禅。 慕容亦温看到道禅,先是一惊,随即笑着问道:“十三,找到趁手的兵器了吗?” “小爷找你祖宗。你快说,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我就说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劝说我来这?你是挑夫担兽子,满肚子坏水。别人家祖坟上冒青烟,你家祖坟上是粪坑。我是抢了你的老婆,还是杀了你爹娘,竟然让我往胡坑里跳?废话少说,自己过来让我砍几刀。要不然,这事咱们不死不休。”道禅吐沫星子满天飞,看来对于慕容亦温的知而不语着实恨得不轻。 慕容亦温无奈一笑,也不解释,只是摇摇手:“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好好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若不过来,那我便过去。”道禅手拿断刀指向慕容亦温。 突然,只感到手上一股巨大的吸力,断刀竟然缓缓飞到老人身前,浮在空中。 “御剑!”道禅可是练武之人,看到眼前情景,他怎能不惊?既然此人能够做到御剑,那么在自己眼前的可是活生生的地仙。 道禅沉默下来,静静注视着老者。慕容亦温看到道禅的样子,脸上带着微笑,也不说话。 “老伙计,多年未见啊。”老者手捧断刀,轻轻抚摸着。 “老头儿,这是我的刀。”道禅瞪了一眼站在一旁,仿佛看戏的慕容亦温,对张淳风说道。 “这是我的刀。”张淳风双眼仍然注视着手中的那把断刀。 道禅脸上的愤怒即可消失,挠着头笑着说道:“既然前辈说是您的,那就是您的。” “这把刀,是你拔出来的?” “是晚辈拔出来的?”道禅猜出自己被断剑山的放过一命,大概是和这把断刀有关系。但是他可想不到断剑山怎么还有个地仙?更想不到这把看起来仿佛废铁一般的短刀还是这位地仙的兵器。 “山谷之中应该有不少兵器,为何挑了这一把?” 道禅眼咕噜一转:“晚辈看这把刀,虽然锈迹斑斑,但仍遮不住他神兵的风姿,想来定是什么高人所留,不忍它再次埋没,就想着将它带走。也许是晚辈命中注定与它有缘。”道禅胡编乱造,还不忘奉承一番。 张淳风莞尔一笑:“哦?说实话。” 道禅心里骂了一句:真是个老人精。 然后说道:“我被十多个铁面怪物追杀,拳脚功夫排不上用场,只能用兵器抵挡,这把断刀是情急之下随手拔出来的。” “看来你果然和他有缘。哈哈哈。”张淳风突然大笑,道禅可糊涂了。这些高高在上的老东西,不都是喜欢阿谀奉承吗?怎么说了实话,他还这么高兴?估计是老糊涂了。 “那些铁面怪物乃是断剑山的铁奴,是断剑山用秘术将人打造成怪物一般的存在。肉身坚硬如铁,一般兵器难伤分毫。并且嗜血如命,不知疼痛,一旦出手不见鲜血誓不罢休。”张淳风缓缓说道。 道禅这才知道那些铁面怪物的底细,这般说来,断剑山竟然还有如此歹毒的秘术,竟将活人当做生铁打造。 “小子,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张淳风的话,让道禅始料未及。 “不愿意。”道禅一口回绝,虽然张淳风的话让他感到意外,但他不会同意。因为那个没有教他任何功夫的师父,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师父,即使他已经死了,还是道禅心目中的师父。 “你可知道我是谁?”张淳风也没有想到道禅会直接拒绝,他看出来道禅是个练武之人,金刚地字境,在张淳风看来,在道禅这个年纪才到金刚境,只能算是稀松平常。可既然是练武之人,见到自己“御剑”的本事,必定猜出自己的武道境界,若不是练武之人一口回绝,张淳风并不感到意外。而对于一个练武之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晚辈并不知前辈乃是何人,可晚辈已经回答过前辈。若是前辈没有其他事,晚辈就要和对面的臭小子算算账。”道禅将落晴向身后推了一推,强忍着疼痛,一个激射,就像慕容亦温冲过去。怒不可遏的道禅刚到半空中,自己的身体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又拉回原地。 “老夫还未说完,小子,一会动手也不迟。” 道禅看了一眼张淳风,虽然自己极为不情愿。但是他知道在一个地仙面前,自己形同蝼蚁,就算自己再如何反抗,也丝毫无用。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歪着头不说话。 “我的名字叫张淳风。” “您就是江湖中流传多年的刀魔张淳风,乃是和风帝先齐名之人。晚辈听过,好大的名头。”道禅心里压着火,说话的口气再不像之前那般客气。 落晴一听是张淳风,她向道禅身旁靠了靠。 “就你刚才的话,若是放在十年前,早就已经死了。”张淳风看着道禅,面色淡然,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道禅不说话,虽然他心有火气,可也并不想真的就惹恼了这位高人。 “这把刀自老夫踏入江湖时,便被老夫贴身佩戴。刀并没有什么神奇,一把普通寒铁打造。只因被老夫用内力喂养多年,便成了一把削铁如泥利器。当年老夫风帝先乐游原一战,输给他一招半。老夫便亲手将它折断,投入兵冢,也自囚于此,转眼已经数十载。” “前辈武境之高,晚辈是望尘莫及。只是有一事晚辈不明,打架输了,不是寻常之事?你看村中顽童哪个打架输了,还要闭门不出,思量他个一二十载的?” 听到道禅的话,张淳风突然不怒自威,平底一阵狂风,石碎水溅。 “晚辈虽然话重,可并全无道理。打不过便画地为牢自囚一地,被他人非议几句,就郁气难平,前辈真的连村中顽童都不如。”道禅冷冷看着张淳风。虽然他表面看起来淡定,但体内气血突然凝滞,全因张淳风凌厉的霸气。调整一下呼吸,默默按照师父教他的练气口诀《十八停》调整呼吸,这才堪堪气血通顺。 可是身边的落晴和慕容亦温则痛苦地捂住胸口,道禅现在没心情管慕容亦温,巴不得他快点死了才好。但是看着落晴,道禅将她拉至身前:“小晴子莫慌,慢慢吸气。” 张淳风低着头,犹如疯魔。道禅稳定体内气血,站起身,双拳夹腰,脚下一用力,自己一拳捶向张淳风,张淳风大喝一声,道禅就撞到石壁上,吐出一口鲜血。 随即一切恢复平静,只有碎石击水的声响,张淳风这才冷静下来:“好小子。” 道禅体内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他第一次见识到武道之巅的人是多么可怕。 “原本老夫以为你能拔出此刀真的全是缘分使然,现在看来,当真如同你所说,是命中注定。我张淳风张狂一世,到头来,竟还没你一个少年活的明白。”张淳风双眼看向洞顶:“将邪一族自古以铸剑闻名,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武道巅峰之人。老夫看着那些前来求取兵器,在江湖大放异彩的武人,一直不懂,为什么将邪家甘愿做一个埋头为他人锻造兵器的奴仆。那些武人前来求将邪家打造兵器时,可谓低声下气,百般相求。一旦成名,被人称道的只有武人和兵器,将邪家从不会被提及。当年老夫问老祖,老祖笑而不语。一气之下,老夫虽然已是不惑之年,愤然离开断剑山,步入武道,只为向天下证明,将邪家不仅仅只是一个埋头砸铁的力夫。老夫无师自通,一年成金刚,五年步指玄。又费两载化地仙。前后十二战,无一败绩。八指玄,四地仙。崇阳峰败徐进酒,滑龙道斩杨归明,青峰岭砍周白羽一臂,嘉陵江再败任无常。直到我挑战当时的那个天下第一,无剑之剑,风帝先,前后相互捉杀三天三夜,最终败他一招半。” 张淳风沉默片刻,好像自己的失败就在昨日。 “老祖让老夫安心铸剑,老夫非要练武。人人都说刀不如剑,剑不如无剑,老夫偏要练刀。人人都说,无剑之剑,天下第一,老夫偏要去战一战,最终失败。到头来,老夫什么都没证明,既没有做一个天下第一给将邪全族看看,也败给了风帝先。输得干干净净。老夫原本认为自己的一生就是一个笑话,今日听你一句,竟然发现连个笑话都不如。可是,现在老夫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输给风帝先,哈哈哈。” 道禅盘腿而坐,用内息调整伤势,他缓缓睁开眼睛:“晚辈不知道就算前辈赢了风帝先又能怎么样?天下第一?证明?说到底,前辈只不过是在乎世俗的眼光的俗人,心甘情愿做个戏子,讨好那帮看客而已。” “哈哈哈,小子,说得好。” 道禅将落晴抱在怀里,用内力为她疗伤,当落晴睁开双眼,道禅微微一笑:“傻丫头,先别说话,慢慢呼吸。” “小子,你当真不愿意拜老夫为师?” “当然不是,晚辈可是一个俗人,有一个地仙这么迫不及待地受我为徒,晚辈做梦都能笑醒。只不过晚辈已经有了师父,虽然他老人家不在了,但是晚辈绝对不会再拜他人为师。” “原来如此,看来你师父一定是位高人。” 道禅哈哈一笑:“晚辈师父就是个普通人,但是他老人家确实挺高的。” “若是有机会,老夫很想见见你师父。” 张淳风似乎想到了什么。 道禅咧嘴一笑:“看您老的年纪,估计快能见到晚辈师父啦。” 原本在一旁安静的慕容亦温原本以为风平浪静,自己万万没想到,道禅还能如此口无遮拦,心中一惊。 但是张淳风却开怀大笑:“小子,老夫很喜欢你。所以,不管你是否愿意拜老夫为师,老夫的这身本事,你是必须要学。” “晚辈不学,前辈又能怎么样?难道杀了晚辈?不过死在一个地仙之手,做鬼也值了。”道禅心中一冷,他看着怀中的落晴,想着如何能将这小丫头送出去,虽然自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他可不愿落晴小小年纪在这里给自己陪葬。 “如果你不学,老夫不会杀你。毕竟还要将本事传授于你。可是这两个小娃娃的性命,老夫可就保证不了。”张淳风指了指慕容亦温和落晴。 道禅嘿嘿一笑:“您老赶快杀了那个王八蛋。说不定晚辈就会同意了。” “小痞子,你落井下石啊。”慕容亦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道禅肯定会答应张淳风,因为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落晴。 “这个小姑娘呢?”张淳风看向落晴,双眼微眯。 第13章 捶打 “如果忍不住,老夫可以让你休息一会。”张淳风看着跪在地上的道禅,双手背后,笑着说道。 此时道禅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全身上下皮开肉绽,身上破旧的衣服上全是鲜血,让人视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道禅咬着牙,双手撑着地面,摇晃着站起身,冷冷看了张淳风一眼,低声吼道:“费什么话,再来!” 张淳风笑了一下,开始挥拳:“老夫原本也是一个打铁匠,四十之前,老夫只会轮锤打铁。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是日日的炭火灼烧,再加上砸铁的辛苦,让老夫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也幸亏如此,老夫后来的武道进境如此之快。道家所说身体乃是天下最大之府库,说的一点没错。所以老夫教人习武,定会将之当做生铁一般敲打,所谓体不健,而根基不稳。小子,接拳。” 张淳风拳含内力,一拳砸下,道禅一手推着一臂,挡住张淳风的一拳,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道禅紧咬牙关,张淳风则甚是满意。化拳为掌,抓住道禅的胳膊,一把将他提起来,抬腿踢向他的胸口,道禅喷出一口鲜血,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张淳风看着昏过去的道禅,将他丢在地上:“给他止血,疗伤。” 张淳风话音刚落,从一旁走来几人,开始给道禅诊断。 其中一人惴惴不安,小声对张淳风说道:“老祖。” 张淳风没有说话,看了开口的大夫一眼。那大夫惶恐之至,急忙闭口不言。 “有什么话,尽管说。” 听到张淳风问话,这位大夫才敢继续说道:“哦,是这样,老祖,此子筋脉受损,五脏六腑也受波及。如果再这样苦修下去,恐怕会伤及性命。您看,是否可以…” “可以什么?”张淳风瞪着那位大夫,此人连连谢罪,不敢再说。 张淳风看了一眼道禅,随即说道:“不要管老夫怎么做,你们只需要医治好他,若是此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自行了断了吧。” 此话一出,那些大夫一个个面露苦涩,互相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就去商议如何医治道禅。对于张淳风的话,他们只能唯命是从。 等到道禅醒过来,落晴坐在他身边,双眼通红。而慕容亦温则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道禅。 道禅想要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缠满绷带,动弹不得。他瞪着慕容亦温:“王八蛋,你怎么还没走?” 慕容亦温笑了笑:“这话可着实冤枉我,我也想走,可是你师父他不放人。要不你去和老前辈商量一下,我还得回万通阁复命去呢。” “滚!” 道禅一生气,身上伤口崩裂,他咧着嘴。落晴看到道禅吃痛,急忙按住道禅:“大哥,你别乱动,小心伤口。” 道禅看着落晴,随即咧嘴一笑:“别担心,那老头儿可舍不得我死。再说既然他想教,小爷就学,不学白不学。” “嗯嗯。”落晴一边擦着泪,一边点头。 看到落晴如此担心自己,道禅转而问道:“给大哥讲讲,这些天在断剑山过得怎么样,那帮铁匠没有将小晴子拉去打铁吧?” 落晴噗嗤一笑:“他们想让我去,我还不去呢。大哥不要担心我,我这些天挺好的。” “那就好,既然人家要留咱,咱就不要客气。想吃啥,想做啥,尽管提出来,他们要是不同意,你就闹,别怕,谁敢为难你,大哥帮你教训他。” 落晴点点头。 道禅一拍额头,对着慕容亦温问道:“怎么只见到你们两个,不通呢?” “难道把我们两个留在这里还不够?我已经让断剑山的人将不通送下了山,毕竟在断剑山多有不便,并且张淳风的事也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慕容亦温缓缓说道。听到不通已经下山,道禅这才安心,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把所有人都困在这里,虽然慕容亦温他不担心,想必慕容亦温想走,没人会拦着他,之所以留在这里,无非是因为落晴没人照看,他放心不下。 道禅躺在地上,想着这些天来的日子可是着实不好过,比他当年被莽子给捉去做奴隶有过之而不及。唯一不同的是,在这里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能不能活到明日。 虽说张淳风要教他功夫,可是这么久过去,张淳风根本没教什么。唯一做的,便是每日被张淳风捶打。张淳风次次以内力挥拳,日日鞭打自己。道禅已经知道,张淳风都将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可毕竟是地仙境,那一拳拳,与普通武夫挥出的完全不同,虽其貌不扬,好无力道,可打在道禅身上,如同奔雷炸鼓,让道禅痛不欲生。 就算事后,张淳风会找人来给自己疗伤,可这期间也给他不过一日的喘息时间,接下来又是不断反复的捶打。 “行啦,你们在这里也无用,先回吧。”道禅看着落晴。如果当日张淳风不以落晴的性命相威胁,他早就和那老家伙拼命,哪还会忍气吞声遭这份罪。 “半愣子,替我照顾好小晴子,如果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之间的账可不是几顿饭能了事的。”慕容亦温知道道禅说的是真话,当年一同落入蛮子手中做了奴隶,只因同行中有一人出卖,使得他们当中一人被蛮子一刀捅死,道禅当晚就用拳头活活将那个比他们大上好几岁的少年打死。 “放心吧。” 看着慕容亦温与落晴离开,道禅调整气息,再次有规律的吸气吐气。 “这《十八停》,是谁教你的?”张淳风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 道禅吐了一口浊气:“我师父。” 张淳风没有再说话,他当日所说道禅的师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并没有开玩笑。当他见到道禅第一眼,就看出道禅虽然武道境界不高,但是底子深厚,丝毫不比那些急于提升境界的黄庭境界的武夫差。道禅出手时,动作简单,并无变化奇特之处,但出拳带风,内含劲道,可谓是打出了拳脚的精髓。 而他的呼吸之法,张淳风更是不陌生,正如他所说的,名叫《十八停》。练拳的都知道,一人若想锻炼肉身,那么气息最为重要。呼吸间,正是丹田内力行走之时,此时若想控制身上内力,就要仰仗气息。气息之法越是精妙,便能让内力在全身行走,形成周天之势,生生不息。民间所说“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有些高手过招,为何越战越勇,毫无颓势,就是因为那一口气。 有的武夫,还把此招化为招式,如同佛门中的“大梵音”,能蛊人心魄,震碎敌人骨肉,隔十里而杀人。《十八停》在一般武夫之中是无人知晓,大概就没几人能够识得。除道禅以外,张淳风只见到一人用过,而那人就是一个道士。那个道士境界之高,怕是连风帝先都有所不及,只不过道士一心修道,不问江湖之事,不争武道高低,当年张淳风也受此人大恩。 “你不想跟我习武,为什么还要答应我?是因为那个书生,还是因为那个女娃娃?”张淳风坐在那块青石之上,提着一壶酒。 道禅看着张淳风喝酒,实在眼馋:“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晚辈来陪前辈喝上两口。” 张淳风看了看手中的酒壶,哈哈一笑,手一抖,酒壶丢向道禅,道禅接住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啧啧嘴,很是享受。 自从道禅来到此处,就没见过张淳风出过这个山洞,虽然有时候他感受不到张淳风的气息,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刻意隐藏而已,看来张淳风自囚于此的说法一点没错。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道禅随意说道。 “没有。” “那前辈又为何多此一问。既然没得选,为什么不学?” “说的挺对。小子,既然你已经随我习武,那老夫有些事得告诉你。老夫这辈子除了你没有正式收过一个徒弟。” “我也不是你徒弟。” 张淳风继续说道:“除了你,老夫虽然没有一个正式的弟子,但还是有三个算半个徒弟之人。一人我教了他拳脚五年,不过他眼见短浅,与当年的老夫一样,沉迷于天下第一,不知反思,虽然也到了地仙境界,但武道也就止步于此。还有一人,是老夫当年饿的双眼发昏之时,分了我半碗稀粥的小乞,我传他四招。最后一人,是老夫不愿提及之人,投身朝廷,做了一条看门的狗。所以,日后你若是有机会和他们动手时,就把他们的功夫废掉。” “为什么?本事虽是你教的,那也是别人凭自己本事学的,凭什么废掉他们的功夫?” 张淳风看着湖水,眼神深邃:“因为老夫一生所走之路错之又错,不想他们再如老夫一样。老夫当年也是一时兴起,教他们功夫,但是现在看来也不知是对是错。” 经过这么多日子的相处,道禅和张淳风说话已经随意起来:“老头儿,是不是有一日,也会有人找上我,说你脑子又犯浑,后悔教我武功,然后废掉我武功?” 张淳风双目一闭,不再说话。 第二天,道禅还没睡醒,张淳风一把将他抓了起来,挥拳就打。道禅头脑一蒙,抬手相迎。 “拳脚好练,门道难练。老夫打你并不是单纯为了锻炼你的肉身。每挨一拳,你要体会其中的拳意,手法和力道。所谓天地有方圆,练武化天地。老夫如此反复,敲打你三个月,自己能参悟多少,那就看你的悟性与运气。不要试图用眼睛来看,正是人们太相信看到的东西,才会忽略真正重要的东西。” “这一招叫做仙人扶鼎。”张淳风大喝一声,变拳为掌,在道禅轻轻一压,道禅只感到身上犹如电击,腿脚一软就要跪在地上,道禅缓缓闭上双眼,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 张淳风见道禅若有所悟,随即又拍一掌:“仙人再扶鼎。”话音一落,张淳风抓住道禅的肩膀,将他提起,伸手又来一遍,这次道禅的感觉更清晰一分,他忍住喉咙中的鲜血。 “再来!” 张淳风如法炮制,道禅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张淳风袖子一挥,鲜血洒向他处。道禅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果然有意思。” “哦?”张淳风微微一笑:“给我一拳试试。” 道禅撑着墙面,艰难站起身,看着张淳风:“仙人扶鼎,何须身动?” 说着他大手一挥,拍向墙壁,墙壁什么都没发生,道禅却已经昏了过去。突然“扑通一声”,湖面溅起一个水花,山洞顶掉落一块巨大的岩石。 张淳风满意地点点头。 第14章 封穴逆修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爱酒。”张淳风坐在青石上。而道禅一手拿着酒壶,坐在水边,面容微醺。虽然他身上伤势好了四五成,但仍旧伤痕累累,犹如战火焚烧后的大地,满目疮痍。 “最开始喝酒时,也不是因为喜欢。那时还在北境,天寒地冻。身上只有单衣,更何况时常挨饿,没办法只有偷东西,原本只偷吃的,后来看见一酒袋子,就顺手拿走。喝的第一口酒,真是辛辣无比,还给吐了出来。可为了防寒,还是喝了不少,后来渐渐喝得多了,发现喝酒之后会有很多好处。”道禅看着平静的湖水,回忆起多年以前。 “有哪些好处?” 道禅躺在地上,手中举着酒壶,白酒化作一条线被他吸入口中:“很多。喝了酒,挨打之后便不会那么疼。喝了酒,就会少做许多梦。喝了酒,许多忧愁便会烟消云散。” 张淳风在一旁听着,他并不觉得道禅如此一个少年,说话竟然如此老成只是无病呻吟。他看过江湖的风景,也看过江湖的不堪。有许多人都活在无奈之中。眼前的这个少年,他与他也只认识不到三个月,而道禅以前经历过什么,他可不知。 “老夫已经以内力为线,在无数次捶打中,梳理你的经脉,锻炼你的筋骨。这就好像农妇穿针引线做衣服,而你的身体如同一块布料。老夫已经裁剪成型,日后就看你如何穿着打扮。现在老夫觉得已经差不多。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有所体会。” 张淳风说起来倒有些自得。 道禅看着洞顶的石柱,他问道:“老头儿,我明明不想学你的功夫,为何你非要逼我学?即使不是我,就算是从断剑山中也总能挑出一两个人来吧。” “那你为什么不想学?” “没想过。找不到学武功的理由。我需要的东西很少,大概一间茅屋,一亩良田,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就足够。有时候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太多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楚。都怪自己书读的太少。就好比学武功,日后若是出名,肯定有不少武夫前来挑战,我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到头来一团浆糊。” “有点意思。” “老头儿,别学我说话。” “哈哈哈。小子。你现在所说,老夫不做评价。日后你自然明白。在人世间,重要的不在于你想得到什么,而在于你能做些什么。记住,七尺男儿,无能为力最是可悲。虽然老夫听你所言,无欲无求。但人活在世,总有执念,做不到神仙之事。如同那武夫,就算修炼至地仙又能如何?终归也只是地上神仙。‘地上’二字就是俗尘啊。老夫教你练武,就是老夫的执念,想传个衣钵。而你虽不想学,可日后,也许你会庆幸今日所学。”张淳目光深邃。 道禅沉默着,他握了握拳头,自己师父的大仇未报,也许张淳风说的对,就如同那王有道,若真是他杀了自己的师父,到那时,没有地仙的本事,他又如何报仇? “不过老头,这都快三个月了。你也说我被捶打的差不多,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张淳风呵呵一笑:“小子,这么心急做什么,虽说差不多,可还是差了点火候,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老夫可不会让自己的苦功白费掉。” “你的意思是?”道禅一掌拍地,身子飞到空中,可还是为时已晚,张淳风已经跃到他的头顶,森然一笑,一掌按在他的头顶,掌心内力一压,道禅一头栽在地上。 “怎么过了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 道禅晃晃眩晕的脑袋,大声说道:“老头儿,招呼都不打一声?” “难道与人过招,还要提前招呼一声?别废话。”张淳风轻飘飘落在地上,向道禅勾了勾手。 道禅一拳砸在岩壁上,洞顶掉落一根石锥,道禅伸手接住,俯身冲向张淳风,张淳风伸出手指轻轻捏住锥尖,道禅不管如何用力,仍旧动弹不得。 张淳风微微一笑,手指往身前一拉,道禅急忙松开抓住石锥的手,张淳风另一只手向前一招,道禅被拉至身边,张淳风点指在道禅身上穴位连点数十下,道禅只感到身体内力犹如冰冻。 “老夫已经封住你的身体大穴,内力想必是毫无用武之地。现在,你要做的是,在老夫捶打的时候,想尽办法解开穴位。何时穴位全通,何时老夫才会停手。” 道禅虽然不懂张淳风所为何意,但是张淳风说一不二。就算他现在拒绝,张淳风可不会手下留情。 张淳风拳头已近,道禅出拳相迎。张淳风又出一拳,道禅再接,张淳风没有其他动作,出拳却越发迅疾,道禅仍旧如此,二者出拳互拼,一个如疾风过林,一个如奔雷穿空。 “身体穴位犹如内力之门户,倘若紧闭,那内力闭塞体内,就算境界再高,也只不过是肉身强横的武夫罢了。但老夫练武数十载,却偶有心得,若是将穴位封死之后,再去修炼,不管对身体还是内力皆有裨益,只是其中诀窍,却不是能够用话语传授,这个得你慢慢去摸索。” “老头儿,那你让我自己好生领悟,何必还要捶打我?”道禅咬紧牙关。自己已经难以抵挡张淳风的攻势。 “大概是老夫这段时日捶打你,神清气爽,一日不捶打,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你?”道禅已经无话可说。 看着道禅无可奈何的样子,张淳风哈哈大笑:“实话告诉你,虽说我教不了你诀窍,可人只有受常人所不能受,才能成常人所不成之事。正是如此,只有让你退无可退,才能助你一臂之力。” 道禅心中极为郁闷,可是稍稍动用内力,身体穴位便会疼痛不已,他稍微一停,张淳风一拳将他锤飞。 道禅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喷出一口鲜血,转过头看向张淳风,道禅最恨遭到束缚,即使是这般。 他站起身,不管身上疼痛,内力疯狂运转,可那一个个穴位就像堤坝,让内力无法汇合,道禅一狠心,看准丹田,所有内力向此处汇聚,随即猛冲向下一个穴位。一次不行,两次,三次…… 张淳风在一旁静静观看,心中却极为满意:看来此子不凡。 道禅大喝:“给老子开!” 那股内力终于重开第一道穴位,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看向张淳风:“这样做可对?” “不知。”张淳风摇摇头。 道禅握拳再次冲向张淳风。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张淳风虽然不滥杀无辜,为何江湖人称他“刀魔”,不仅仅是因为他为人张狂,更是因为他即使练武也反其道而行之。 第15章 蛮牙儿 北落城是靠近北境的一座小城,曾被北蛮一度侵占,收复已有三年,所以此地兴武。在城中有一个小门派,名叫复北门,门主武境不高,名叫李无当,乃是一位金刚武夫。不过由于当年随军收复过失地,在此地小有名声。又因当地县太爷是其连襟,可谓是当地野鸡攀凤凰,不飞也嚣张。 而一年前门中来了一位少年,拜李无当为师。李无当收徒先收重金,随后还要弟子为其效力一年。在徒弟学艺期间,李无当非打即骂,全然不把门中弟子当做人看。 而这位少年红发黑脸,还有一目已经失明。当他进门时,李无当端着茶杯瞥了少年一眼,看其相貌觉得晦气。 “你来自何处啊?”李无当缓缓问道。 少年面无表情,回答:“北方。” 对于北方,李无当只当是北方流民,毕竟虽然当今圣上已经派军三年收复失地,可北蛮却四处游猎,除之不尽,侵扰百姓。想必这少年也是侥幸逃脱。 “想要拜我为师,东西可准备齐全了吗?” 少年解下身后的包裹,放在桌子上,李无当见少年衣着普通,捏着手指将包裹打开,随即喜上眉梢,包裹中竟然是白花花的银两。他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少年,不知如此落魄的少年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钱财。 “嗯,银两倒是足够,不过我想问一下,这么多银两,可来的干净?” “干净。”少年说话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废话。 “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以后你就在门中干干杂活,若是有空,我便教你功夫。六子!六子!”李无当对着门外大喊了两声。 从门外跑进来一个瘦弱的青年,青年满脸麻子,一进屋,便点头哈腰:“师父,您叫徒儿有何吩咐?” 李无当指指少年:“这是师父新收的徒弟,以后就是你的小师弟。你带他出去,告诉他日后该干些什么?” “是,师父。”六子看向少年,他笑着问道:“小师弟,你叫什么?” 李无当可没空问他名字,正点着银两,笑的合不拢嘴。 “蛮牙儿。” “蛮牙儿。小师弟的名字有些特别,跟我走吧。”六子看到李无当的样子,唯恐扰了他的“雅兴”。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顿打。 将蛮牙儿带到院子中,六子对他说道:“这里就是师父教咱们练武的地方,那边是伙房,以前都是我一人忙活,日后咱们师兄弟就一起。对了,咱们住在这间房中。对了,小师弟,师兄比你早来半年,有些话要叮嘱你,后面是师父与师娘住的地方,万万去不得,惹恼了师父还只是一顿毒打,若是惹恼了师娘,那可是要饿上七日。现在呢,师兄弟们都是地里给师父干活,晚上才回。你现在就跟着我吧。” “我何时能学武功。”蛮牙儿看着六子。 六子挠挠头:“其他师兄弟可以,咱们两个,恐怕不能,这么多人的伙食,还有院中的打扫都得咱们两个,怕是从早到晚都没有空闲。不过我们可以在旁边看着。” 蛮牙儿嘴巴紧闭,没有言语。 正如六子所说,每日六子抹黑将他叫醒,开始烧火做饭,其他师兄弟起床后,吃过饭,李无当便开始授武。而六子和蛮牙儿便开始打扫院子,等快要正午,他又要和六子烧火做饭,其他师兄弟吃罢饭便下地干活,而六子与他仍旧要继续打扫,并为准备饭菜,等候师兄弟回来。 六子已经习惯,而蛮牙儿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圆月,久久不能入眠,他摸着自己的眼睛。穿衣走到院子中,按照白天里李无当传授的功夫,独自练功。 等到天将明,这才回屋小睡一会,如此这般,过了半年。 一日李无当正在教习弟子武功。看到正在一旁扫地的蛮牙儿。 “蛮牙儿,过来。” 蛮牙儿放下手中扫帚,走了过去。 李无当对院中弟子说道:“最近门中有流言蜚语,说为师教你们的武功没用。这是你们的小师弟,来了已有半年,想必你们都已熟络。你们小师弟到现在还没有学过一招半式。现在你们可以和他过过招,看为师教你们的是否有用。” 听到李无当的话,众弟子纷纷走到一旁。 “谁第一个来啊。” 院中弟子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弟子一抱拳:“师父,弟子先来。” “好,不过你们既是师兄弟,只比招式,不可伤人。” “弟子记住了。” 六子一看那位青年,心中担心蛮牙儿。这位可是他们的大师兄,学武时间最久。平日里谁都不是他的对手,今日蛮牙儿可算倒了大霉。只好看晚上能否偷偷给他煮两个鸡蛋补补身子。 “小师弟,请!”青年一抬手,示意蛮牙儿先动手。 而蛮牙儿眼神清冷,站着动也不动。 青年看到蛮牙儿的模样,心中恼怒,刚入门没多久,竟然敢如此轻视自己。 “小师弟既然不出手,那师兄就得罪了。”说着摆开架势,几步冲到蛮牙儿面前,向蛮牙儿的小腹出拳。 蛮牙儿仍旧面无表情,一把抓住青年的手腕,青年微微一愣,就想挣脱开来,可是未能如愿,他的手仍旧被蛮牙儿死死抓住。 看着蛮牙儿消瘦的身体,青年不知他是哪里来的力气。 一旁的其他弟子互相议论,青年心中一急,抬腿踢向蛮牙儿,可是蛮牙儿仍然纹丝不动。 青年再也不管什么招式路数,拳脚齐上,蛮牙儿稳如泰山,就那样抓着青年的手。 原本悠闲喝茶的李无当一看,呛得咳嗽了几声,他对蛮牙儿挤眉弄眼,原本这就是他与自己的这位大徒弟上演的一出好戏。 因为最近门中弟子,对于李无当议论纷纷,说他只为收徒赚取钱财,名不副实。自己的大徒弟将此事告之李无当。他这才想出此计,就是为了堵住弟子的嘴。可他居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容易对付的弟子,怎么会出现这般场景? 可蛮牙儿看了一眼李无当,转头又看向青年,突然咧嘴一笑,手腕一扭,青年大叫一声,臂膀便被生生折断。蛮牙儿并未打算就此罢休,抬腿一脚将青年踢飞,青年捂着胸口,指着蛮牙儿:“你……”话没说完,人就昏了过去。 看着院中的弟子对青年指指点点,李无当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混账!难道忘了刚才我说的话吗,只比招式,不许伤人。你胆敢残害师兄。”说罢,走到蛮牙儿身前,一巴掌打在蛮牙儿的脸上。 蛮牙儿看向李无当,什么话都未说。 李无当冷哼一声:“算你识相,来人啊,将你们大师兄带去医治。而你!”李无当指着蛮牙儿:“今日为师念你来门中不久,也是初犯,罚你思过,七日不得吃饭,六子,把他带去柴房,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给他东西吃。” 六子急忙跑过来,将蛮牙儿拉走。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蛮牙儿说道:“幸好,这次师父没有太大火气,只是罚你思过七日。” 看到蛮牙儿低着头不言语,六子以为他在害怕,六子看四处无人,小声对他说道:“别怕,我每日给你留点饭菜,不会让你饿肚子。” 到了半夜,柴房门被人打开,六子小心翼翼走了进来,从怀中掏出两个馒头,递给蛮牙儿,蛮牙儿看着窗外的月亮,没有理会六子,六子叹了一口气,将馒头放在蛮牙儿的身边:“快吃吧,不要其他人发现。”随后又小心翼翼离开。 蛮牙儿看了一眼手边的馒头,几口吞下一个馒头,然后手中拿着馒头起身,一脚将柴门踢开。 他望向夜空,乌云遮月,然后向后院走去。 李无当还在睡梦中,突然感到脸上湿漉漉一片,自己伸手擦了一下,鼻子中传入一片血腥气,毕竟他也一个上过战场的武夫,登时坐了起来。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什么人!”李无当看到屋内桌旁坐着一个人影,只是月色太暗,他看不清楚。 “我已经入门半年,居然连声音都分不得,你这金刚境还真是徒有其表。” “蛮牙儿?”李无当听出正是蛮牙儿,心中不免大怒:“你不在柴房思过,深更半夜来我房中做什么?” “你自己可以看。” 月色渐渐明朗,李无当看到蛮牙儿正在拿着一个馒头啃着,馒头已经变得血红。再看桌子上,一颗头颅正是自己的夫人,李无当急忙回头一看,自己身边躺着的夫人只剩下了无头的尸体。 “你!”李无当悲痛万分,跳下床,冲向蛮牙儿,蛮牙儿手上的血馒头丢到李无当的脸上,李无当伸手去挡,蛮牙儿一个闪身,已经来到李无当的身后,五指并拢,一下刺穿李无当的胸膛。 李无当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嘴里喷出鲜血:“你…金刚境。” “这就是金刚境?原来不过如此。” “既然…你有…如此身手,为…何还要拜我为师?”李无当喉咙中尽是血水,说话不清不楚。 蛮牙儿面无表情:“半年前,我什么也不会。虽然你没真正教过我,但是在一旁看着也学到了不少。现在你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的,那么可以去死了。” 说罢,蛮牙儿抽出手臂,然后捡起地上的血馒头,走出了房门。 “少主。”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蛮牙儿身后站着一个身披狼皮的毛脸大汉,看样子竟然与言灼胡有几分相似。 “言灼朗,给我找一个黄庭境的门派,我要去学武。”蛮牙儿缓缓说道。 “属下已经物色好一个。” 蛮牙儿点点头:“对了,言灼胡那边有消息了嘛?” “大哥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蛮牙儿冷声问道。 言灼朗回道:“只是少主要找的那个名叫十三的少年,现在却下落不明,就连阎罗殿都在找他。” 蛮牙儿紧紧握住手中的血馒头,捏的粉碎:“告诉言灼胡,一有他的消息,马上告诉我。” “是,还有一事。” “快说。”蛮牙儿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五百把马刀已经送到,不知该如何分配各部族?” 蛮牙儿将手中的血馒头丢在地上:“先给那帮老东西,不过你告诉他们,不要以为有了几把马刀就能做什么,老老实实躲好。” “是。” 言灼朗消失在原地,蛮牙儿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十三,咱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第16章 传功 “睡个觉怎么了?”道禅扣着鼻孔,看向张淳风的眼神中尽是不屑。经过一个月摔打,张淳风终于放过道禅。当道禅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断剑山之时,张淳风丢给他两本秘籍。练武虽苦,但道禅不惧。 但是背书,对于道禅来说,就如同折磨。他看了几眼,自己已经全神贯注,可还是看着看着就打起瞌睡。张淳风从来不问理由,也从来不给解释的机会。他坐在青石上,身边放了一壶酒,一盘花生。一旦道禅瞌睡,张淳风便指捏花生弹向道禅。现在的道禅,头上全是青包,放到庙里,都能做那佛像,受人供奉了。 “老头,你有完没完,先让我睡会,等我睡醒了,才有精神。”道禅瞪着张淳风,不知道这老头哪里来的精神,几天几夜不睡,丝毫没有疲倦。 道禅心知,这是内家功夫练到极致的表现,但是他就一个金刚境,又怎么能和这些地仙相比。 “大哥,快背。很简单的。”落晴在一旁看着道禅。 慕容亦温早就离开,其实断剑山可没有强留慕容亦温,这一点,道禅早就知道,只是他在,还能帮忙照顾一下落晴,这才忍着心中的怒气和他说两句话。自从慕容亦温走后,落晴就日日来到山洞陪着道禅。 “小晴子,这很难背的。”道禅一脸认真看着落晴,好像背书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落晴歪着头看着道禅:“不难啊。” “很难的。” “真的不难,要不我背给你听?”落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 道禅一脸傻笑,挠挠头:“不用,我再看几遍。” 道禅撑着头,心不在焉,随意翻着那本能让江湖中许多武人为之疯狂的武林秘籍,却丝毫提不起精神。 只是有落晴在这里,他也没那么无聊,实在是看烦了,就和落晴打闹一会。张淳风坐在青石上,眼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有时候会喝喝酒,有时候一闭眼就是一整天。道禅会以为张淳风睡着,自己也准备睡,脑袋就会被张淳风砸的左右摇摆,而张淳风仍旧是那副熟睡的样子。 道禅的脑壳再硬,也挡不住张淳风如此“教训”,所以他是一点偷懒的心思都没有。实在瞌睡不行时,就开始默默用《十八停》锻炼五脏六腑。若是闲的无事就打打拳,如果两者都厌烦了,他会考虑耍几手刀。 身上的木刀暂时给了落晴,落晴欣喜若狂。 “不就一把木刀?”道禅看着一旁的落晴,满是不解。 “对啊,就是一把木刀。”落晴将木刀学着道禅的样子跨在腰间,来回走了好几趟。 道禅一乐:“等以后大哥有了钱,给你弄把好兵器。” “大哥,你不是很有钱的吗?”落晴看向道禅,一脸疑惑。 道禅面色一红:“谁告诉你的?” “半愣子啊。”不知是不是落晴本身不喜欢慕容亦温,还是跟着道禅叫顺口了,她也开始称呼慕容亦温为半愣子。 “他放屁。”道禅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半愣子说你是个刺客,干一票就能赚很多钱。还跟我说,以后要是偷钱袋子,就偷你这样的人,外表看起来很平常,但肚子里全是油水。”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大哥你很小气,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所以这一次他才故意没有给你说血祭的事,就是为了报复你一下。”落晴想了一会。 道禅挥舞着断刀,越听越气,一挥刀手没拿稳,刀就飞向张淳风,张淳风伸手夹住断刀,缓缓睁开双眼。 道禅一脸冷汗,急忙赔罪:“一时失手,抱歉,抱歉。” 张淳风冷哼一声:“刚才第三式,你的手臂要再高三寸,下次注意。”手指一甩,断刀飞向道禅。 道禅一纵身,躲过断刀,“叮”的一声,断刀插进石壁之中。 道禅将断刀从石壁之中拔了出来,索性坐在落晴身边:“小晴子,你说我要是砍了慕容亦温那混蛋,是不是有点不讲义气?” “这个看情况?”落晴想了片刻,然后回答。 “你给我讲讲。” “若是你把他当做朋友,背后捅刀,那就不义。若是你把他当做仇人,背后捅刀,那就报仇。不义是件不对的事,但报仇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啦。” “小晴子,你的意思是,我做的对不对,得看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落晴摇摇头:“大哥,不对。我的意思是你想杀他就可以杀他,理由吗,随便找喽。” 道禅哈哈大笑,揉着落晴的头。 “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落晴低着头,满脸羞红。 “好,那我就快点背书,然后咱们去捅他两刀。” 这一切都被张淳风停在耳里,他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落晴。 “这小姑娘不简单啊。”他又看向道禅,缓缓闭上双眼:“孽缘啊。” 张淳风想到当年的红衣女子,风华绝代,江湖再大,也被她的美丽占了大半风景。他张淳风只是断了一刀,风帝先断的可是一生的情。不知道眼前这对又将带来什么样的儿女情长。 “老头,别睡了,我背完了。”道禅将闭着双眼的张淳风拍醒。 张淳风看着道禅:“这才过了多大的功夫,十几天都没背会,怎会短短一个时辰就全记住?” 道禅将书丢给张淳风:“别废话,我现在就背给你听。心自守虚,化气丹田。服为腹指,上归灵台。五脏在心,六腑回元……” 道禅双手背后,摇头晃脑,不多时一字不差,将秘籍之上全部内容背诵出来。张淳风呵呵一笑:“过目不忘?” “屁嘞,我哪有那本事。就是想快点走。” 张淳风呵呵一笑:“若是这么简单就让你走,老夫又何必和你耗这么久。” “揍也被你揍了,书也背了,你还想怎样?”道禅很不满,相当不满。 “也没什么,就是让你练练。” “练到什么时候?” 张淳风双眼一眯:“很简单,练到老夫满意为止。” “我说老头,你是不是疯了,怎么你教别人都跟闹着玩一样,到了我这,要求这么多?可先说好,我可没把你当师父。” “不需要你把老夫当师父,只需要老夫把你当做徒弟就行。老夫碌碌一生,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怎能草草了事?”张淳风看着道禅,说话不紧不慢,丝毫不在乎道禅的不满。 “这次先说好,如果达到你的要求,你必须让我走。”道禅可不管张淳风怎么想,他是一点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况且他极其不喜张淳风一副是他师父的做派。他的师父在云留观后的那座青冢之中。 “可以。” 一日又一日,道禅不断修炼。 直到一个月后,张淳风喝完最后一杯酒,手指轻动,酒杯向道禅射去。道禅二指并拢,向前一点,酒杯瞬间崩碎。 张淳风伸手一抓,道禅飞到他的对面,张淳风大手凭空一拍,道禅跪在地上。 “刀断玉已碎,苟且不偷生。老夫现在将一身修为尽传于你,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随你。” “不是,老头,你别说笑了,我求你换个人。” “从你拔出断刀,注定要有这段机缘。放心,受老夫一身修为,不用你为老夫做任何事。你且记住,现在你的境界修为不够,老夫将一身修为传于你,不可随意动用。为了你的安全,老夫会用道家的金丹诀,将全部内化为丹丸,藏于你的丹田之中,日后慢慢转化。” 道禅动弹不得,仍想要拒绝。 “如果不想死,快运转老夫教你的心诀。” 道禅只觉得泥丸宫被人生生撕开一道伤口,一股霸道的气流从泥丸宫处顺流而上,直至灵台,然后在全身流走,最后汇聚在丹田之内。 张淳风的气息越发微弱,头发如霜打枯枝,半个时辰后,道禅感到身上一松,人便能再次动弹,而眼前的张淳风低着头。一动不动。 道禅伸出手指在张淳风的鼻子处试了试。 “你可以走了。” 道禅吓了一跳,急忙退后:“若是还活着,你就吱一声,莫要吓人。” 道禅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拍拍在一旁打着瞌睡的落晴,准备离开。 “老头,多谢。” 张淳风微微笑道:“走下断剑山,记住,你是我张淳风的徒弟。” 道禅转过头:“我不是。” 张淳风笑而不语,等到道禅走出山洞,张淳风看着平静的湖水,好像自己又回到了乐游原,风帝先就站在自己身前。 张淳风神情落寞,他准备拔刀自尽,风帝先却一剑挑飞他手中长刀。“不就打架输了吗,又不是小孩子?” “你会比老夫和风帝先走的更远。”张淳风缓缓说道。 第17章 麻烦上门 道禅沿着山谷顺势而上,随后带着落晴离开断剑山。 天空中一只青色啄云雀飞来,道禅抬起手臂,啄云雀应声而落。摸摸啄云雀的脑袋,啄云雀闭上双眼,很是享受。 看着啄云雀,道禅迟迟没有打开密信。他揉着额头,自己不用打开,便知里面写的什么。道禅被张淳风留在断剑山已经半年,肯定会引起阎罗殿的不满。虽然阎罗殿这个帮派与其他帮派不同,不对殿中任何人有太大约束,刺客之间也少有往来。可也不能无故失踪,断了与殿中的联系,否则定会被殿内的阴阳双使盯上,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打开密信看了一眼,道禅脸色阴沉。看来这一次不仅仅是被责罚那般简单。落晴将道禅的神色全看在眼中,她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道禅转而一笑:“没事,走,找一间酒馆,喝酒!” 寻了半日,道禅才带着落晴来到阎罗殿的一个酒馆,随手写了一句搪塞的话语,让啄云雀回去复命。但想必阴阳双使不久就会找上他。又写了一封信交给掌柜的,让他送给说书人,好让说书人帮他拖延些时日。 在阎罗殿中,所有刺客皆用化名,像道禅与柳若妃那样的关系是少之又少。阎罗殿严禁所有刺客互相往来,毕竟他们阎罗殿所做之事,皆见不得光,由此才能保证阎罗殿的安危。阎罗殿的殿主自称地藏王,手下有十殿阎罗。而那个看似普通的说书人就是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在十殿阎罗之下则是如同道禅一般的杀手。道禅所担心的阴阳使,那是只听命于地藏王的监察使者,对不遵从阎罗殿殿规与犯错的之人施以惩戒,即使十殿阎罗都无权干涉。 道禅加入阎罗殿已经三年,这三年,除了说书人,他未曾见过其他阎罗,更别说那个神秘异常的地藏王。 现在他所要担心的是在阴阳使找上门来时,如何蒙混过关,不被抓到把柄,否则定会变成阎罗殿追杀的对象。虽然道禅对阎罗殿毫无留恋之心,可他现在需要一个去处,否则,早就已经离开阎罗殿。可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一旦加入阎罗殿,除非身死,否则要么打败五位阎罗,要么就要过着被阎罗殿日日追杀的日子。道禅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想要战胜五阎罗,可胜算不大。毕竟凡为阎罗,都是黄庭境以上的武夫。 但有一点,道禅绝不想每日都要活在随时被刺杀险境之中。 看着身边的落晴,道禅知道自己陷入了麻烦,得先把这小姑娘送回她父母那里去。 “小晴子,大哥遇到点麻烦,解决起来可能要费些时间,我带你寻你父母可好?” 落晴擦了擦木剑,又跨在腰上,连连摇头。 虽然落晴不愿意,可道禅带着她着实不方便。要是让阴阳使看到,到时候一言不合,就要打打杀杀,怕又要像在兵冢之时。兵冢那次,也说不出是自己运气使然,还真的是自己命不该绝,可下一次,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护住落晴的安危。 虽然落晴不愿交代家住何处,可道禅记得落晴似乎认识盘古城的龙老怪,只好先把她送到那里再作打算。若落晴真的与龙老怪熟识,到时候想必神通广大的龙老怪定能将落晴送回她双亲那里。 话虽这样说,可张淳风也告诉过道禅,龙老怪是他的半个徒弟。不知道到时候他跟张淳风学武的事情,是否要告诉龙老怪。道禅有一种预感,他与龙老怪最好不要见面,虽然自己心中也说不清楚,可他一直很在意,张淳风为什么要让自己废掉龙老怪的武功,难道仅仅是因为张淳风对自己说的那些理由? “小晴子,大哥送你回盘古城。” “我不去。”落晴嘟着嘴,站着不走。 道禅一摆手:“脾气见长啊,这才多久便不听大哥的话,小心我丢下你不管。” “你才不会。”落晴颇为自信。 “谁说我不会,你要是不听话,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道禅继续吓唬落晴。 落晴红着双眼:“大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哪能啊,大哥怎么会讨厌你。大哥这是替你安危着想,我真的遇到些麻烦,带上你怕是有些危险。”道禅看到落晴要哭,道禅立刻“下马投降”。男人终归是要输给女人的,即使她还只是小姑娘。 “既然大哥这样说,那我就回家,不过以后你还会不会来看我?”落晴擦了擦眼泪。 “当然会啦,我可是你大哥,大哥就是要罩着小弟,应该是小妹。” “那好吧。”落晴最终妥协。 看着落晴闷闷不乐,道禅着实无奈。道禅带着落晴离开阎罗殿的酒馆,虽然酒馆中的人嘴巴严的很,但是他带着落晴在这里,恐怕“有心人”看在眼中。 离开酒馆,又找到一个一个店家,道禅这才和落晴坐下来歇脚。正好遇见一只商队,商队的老板实在猖狂,只因没有吃上饭菜,便在酒馆中大闹起来。虽有引来店里其他客人的非议,但是商队的老板仗着自己人多,越发的肆无忌惮。 落晴冷着小脸,冷哼一声:“走到哪里都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怎么,小晴子不喜欢?”道禅喝了一杯酒,斜眼瞧了一眼那个商人。 落晴点点头。 道禅凑到落晴耳边:“要不要教训他一顿?” 落晴摇摇头。 “怎么了?”道禅喝了几杯酒,心情舒畅,不知落晴为何摇头。 落晴看着道禅:“只是我不喜欢而已,我不想大哥因为我和人动手。” 道禅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他哈哈一笑:“小晴子啊,教训人又不一定需要动手。” 道禅付了钱,牵着落晴走出茶馆,看到商队的马车,他嘴角一勾。 从地上捡了三颗石子,随手一甩,将看守货物的几个小厮打昏。然后跑到车队旁,手指轻挥,所有马匹的缰绳全被一斩而断。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落晴不懂道禅要做什么。 “嘘,别说话。”道禅张开嘴,大口一吸,气沉丹田,发出一声虎吼。所有马匹吓得不轻,在惊慌中四处逃窜。酒馆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大虫!”众人纷纷拿起物件,冲出酒馆。冲出酒馆的众人四处张望,可哪里会有老虎? 此时商队的老板,看到自己马匹全都逃窜,心中大急,连忙催促身边的伙计:“看什么看,马都跑了,还不快去追?” 那些伙计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车队,一个个匆忙去追。 道禅牵着一匹马,对着商队老板吹了一声口哨:“那位大爷,路途遥远,借你的马一用。” 商队老板本就着急万分,看到道禅还要再抢一匹,气急败坏:“哪里来的臭小子?那我是我的马!还不快松开。” 道禅将落晴抱上马背,对那老板嘿嘿一笑:“不用问小爷从何处来,小爷现在就要走,多谢!” 可他刚跳上马背,突然心中一颤,他忘记一件事,自己现在骑得可是马,道禅双腿哆嗦。 落晴回过头看到道禅额头冒汗,问道:“大哥,怎么不走?” “我不敢骑马。”道禅赧然。 落晴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大哥,你居然……” 看到商队老板正冲了过来,道禅问道:“小晴子会骑马吗?” 落晴双腿一用力:“大哥,抱好我,驾!” 马儿向前狂奔。 留下无可奈何的商队老板在后面跳脚大骂,可只有荡起的灰尘与道禅的大笑声。 “看那老板的样子,小晴子开心吗?” “嗯。”落晴策马扬鞭,说不出的潇洒。 “所以啊,一个姑娘家,还是在家绣花的好,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男人就好。” “为什么啊,龙爷爷总是说,拳头硬什么事都可以解决。”落晴歪着头。 道禅叹了一口气:“所以人人都叫他龙老怪,就是一个莽夫。小晴子日后可不要变成母老虎。” “嗯,我听大哥的。” 第18章 落晴回家 看着熟睡的落晴,道禅坐在窗边,手里揉着一个纸团。秦广王给他送来消息,说他最多为道禅争取十天时间,十天后就要自己亲自给阴阳使一个交代。 虽然说得好听,一个交代,哪里可能如此轻松了事。他冷着脸,望向头顶的月光,他之所以加入阎罗殿是为了活下去,现在慕容亦温帮他查到自己要找寻之人,如果阎罗殿真要和他撕破脸面,他现在也无所谓。 阎罗殿想要加入很简单,但若想脱离,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要经过五位阎罗的支持才行。但道禅知道,以自己在阎罗殿的地位,是根本不可能得到五位阎罗的支持。 那么自己还有一种选择,就是要打败五位阎罗。打败五位黄庭境的阎罗,就算不试,道禅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可能。他心中越发烦躁。想起自己师父告诫自己的,江湖江湖,身不由己就是江湖。他自从独自下山之后,便没有一日己由心,身由己。 “听天由命吧,走一步看一步。”道禅将手中密信放在油灯上点燃。 经过七八天的赶路,道禅终于带落晴来到了盘古城。既然是第一次来到此城,道禅准备游玩一两日。 “小晴子,有什么想买的,想吃的吗?” 看道禅问自己,落晴摇摇头。 “当真没有?” “大哥不是很穷的吗?还是不要乱花钱。” 道禅哈哈一笑,拉着落晴的手:“半愣子其他的都说错了,但就一件事没说错,你大哥我啊,很有钱。” 道禅带着落晴,到回味斋买了点心,又到红袖坊买了几身衣服,在街头买了大小手工玩意儿。到了最后,在落晴的再三要求下,道禅又给落晴买了好几盒胭脂水粉。 “小晴子,你买胭脂水粉做什么,现在怕还是用不到的吧?”道禅算了算账,这些胭脂水粉可是占了自己花销的大头,虽然自己难得阔绰一回,但是给落晴买这些她用不到的东西,道禅还是心疼。 “男人不就是应该送给女人这些东西吗?”落晴可没觉得自己不需要。 “你不是女人,我也不是男人。”道禅想要说服落晴。 “要不了几年,我就能长成大哥喜欢的那种屁股大,胸也大的女人了。”落晴自信满满,还不忘挺挺胸。 “其实吧,我觉得女人屁股大,胸大也不好?” 落晴歪着脑袋:“为什么?” “累!” 盘古城一座宅院内,一妇人正秀花红。妇人未着锦装,未饰粉黛,却有着不一样的华贵。房门被人一推而如,走进门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便是江湖人称不灭惊雷的枪王落秀吉,而专心女红的妇人正是他的夫人燕莜霜。 “夫人,现在已经过去半年,难道你还不愿意让我派人寻找晴儿?”男子面露怒色。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女儿偷偷离家之后,自己的夫人丝毫不惊慌。 “相公,看我今日的女红怎么样?” 落秀吉匆匆瞥了一眼:“夫人秀的鸭子实在是栩栩如生,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落秀吉话音刚落,燕莜霜眼神一冷,将女红拍在桌子上:“相公,人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虽然你我夫妻多年,但相公若是犯了错,做妻子的也不能视而不见。请相公再细看一眼,这到底是什么?” 落秀吉心中一凛,他可是了解自己夫人的脾气,说话越是平和时,代表她的心情越发不好。 “哦哦,刚刚是为夫眼花,我再细细瞧上一瞧。”可他拿起女红,怎么看都是一对鸭子,而且他能说是鸭子已经是在夸奖燕莜霜,没想到自己还是猜错,这可如何是好? 丫鬟端着茶水走进屋,看到落秀吉手上拿的女红,笑着说道:“夫人绣的鸳鸯是越来越好。” 落秀吉这才恍然大悟,一拍额头:“确实如此,还是红云会说话,夫人绣的鸳鸯真的是好啊。” 燕莜霜冷哼一声:“这次算你逃过一劫。” 落秀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一旁的红云抿嘴直笑。 落秀吉可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这在江湖之中可算得上一件趣闻。至于怕到什么地步,说出来让人忍俊不禁。当年有一武夫口出狂言,说指玄境的落秀吉徒有其表,自己可轻松胜之,便与落秀吉约战。原本落秀吉只当是江湖无名之辈的叫嚣,自然不当做一回事。可那武夫却在盘古城大肆吆喝,说落秀吉不敢与他应战,没羞没臊喊了十几日,就算是一只王八,被人惹怒还会伸头咬两下,何况是他江湖中赫赫声名的落秀吉,于是便在盘古城外约战,此番约战自然引来无数人观战,指玄境的高手过招,那可不常见。当然也有人是来看那武夫的笑话,一个小小金刚,怎敢挑战指玄? 没成想,那武夫在比武当天,却找人又到落秀吉的宅子外大喊:“枪王落秀吉在青楼喝醉啦!” 被院中正在练剑的燕莜霜听见,燕莜霜怒不可遏,唤红云去找落秀吉。寻得落秀吉后,告知落秀吉此事,落秀吉竟然急忙认输,赶回家中向燕莜霜辩解。 刚到家门的落秀吉迎来的便是挥剑砍人的燕莜霜,落秀吉心知今日大难临头,绕着盘古城“仓皇逃命”。 而那武人就这么轻松赢了落秀吉,可谓是让问询赶来的看客们大为失望。不过事后了解前因后果,江湖中人便引为笑谈。称这次比武,虽然那武人胜之不武,但是落秀吉怕老婆的名声自此江湖尽知,也不负那武人比试前所说之话。 落秀吉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才想起自己刚才所为何事:“夫人,你瞧瞧我都忘记正事了。若是再不去找晴儿,出现闪失,你我后悔都来不及啊。” 燕莜霜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怕什么,谁要敢动咱们闺女一根毫毛,你这个枪王是蜡做的?” “哎,夫人,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谁跟你开玩笑,要不是你天天拦着晴儿练武,她会偷跑出去?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是是是,我这不是知道自己做错,只要这次晴儿能够平安回来,别说练武,她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 “这话你不用对我说,自己去跟咱闺女说去。” “夫人,夫人,小姐回来了。”原本走出去的红云兴冲冲跑了进来。 “此话当真?”落秀吉拍着双手,叫红云赶快带路。 燕莜霜拿起墙上的剑,一拍桌子,女红浮空,她挥剑将其一斩两端:“老娘就不是干这活的人。” 当落秀吉跟着红云走到客厅之中,看到晴儿,乐得合不拢嘴:“晴儿啊,你说你为何要偷跑出去,为父可是提心吊胆了半年。快让为父看看,有没有受什么伤?” 落晴一把将落秀吉推开,嘟囔着嘴:“你走开,我娘呢?” “在这呢,臭丫头,你居然还知道回来?”燕莜霜故作生气看着落晴,落晴蹦蹦跳跳投入燕莜霜的怀中:“娘,我想死你了。” “想我还敢偷跑出去?你是想气死我。” “哪有啊。我舍得气死爹,也舍不得气您一点。”落晴嘿嘿一笑。 一旁的落秀吉黑着脸,听到落晴这句话,自己心中着实不悦。 燕莜霜拍了落晴两下,看到站在门口抬头望天的道禅。 “闺女,这位是谁?” 听到燕莜霜开口问道禅,落晴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从燕莜霜怀中跑了过去,将道禅一把拉进客厅:“这是我大哥。” 落秀吉与燕莜霜对视了一眼,落秀吉原本就因为落晴的话,心中正有火气,又看到自己的女儿对一个陌生少年如此亲近,可谓是平白多添两把火。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是不是你将我闺女拐走的?” 落晴一听落秀吉的话,小脸一横:“爹,你闭嘴。” 燕莜霜瞪了一眼落秀吉,这才笑着问道禅:“你叫什么名字?” “十三。” “十三?好奇怪的名字。” 道禅微微一笑:“本是江湖浮萍草,姓名只是一个称谓。” 看道禅也只不过十五六的样子,竟然说话如此江湖老成,就连燕莜霜也心心生好奇。 但是碍于落晴就在身旁,她可比落秀吉沉得住气:“是你送晴儿回来的吧。晴儿性子顽皮,想必给你带来不少麻烦,若是不嫌弃,可在庄内住上些时日,让我夫妻二人暂表谢意。” 道禅自然看出,落秀吉与燕莜霜对于自己的警惕,若是他们对自己的来历一点都不好奇,那他才觉得见了鬼。 “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既然小晴子,不,落晴已经平安回到家中,我也就放心了,告辞。”说着转身就要走。 站在一旁的落晴可不愿意,拉着道禅的手不松。道禅转摸着落晴的头:“怎么跟大哥保证的?” “我知道了。”落晴松开手。 道禅看着失望的落晴,蹲下身,看着她:“大哥都要走了,也不笑一个。我保证肯定还回来看你。这样吧,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诉大哥,下次来看你时,给你捎上。” 落晴听到道禅还会再来看她,立刻喜笑颜开:“那就给我买把像样的兵器。” “大哥怎么跟你说的,女孩子家不要舞刀弄棒的。” “那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 道禅笑了笑,然后起身,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落晴高兴地挥着手,见到道禅出了院子,这才拉着燕莜霜看道禅给她买的东西。 “娘,你看,这都是大哥给我买的。” 看着落晴一脸开心的样子,落秀吉一脸担心,怕道禅另有所图,他走到落晴身边:“女儿啊,这人来历不明,不可轻易收受他的东西,你若想要,爹给你买。” “不要。” 落秀吉一拍手,自以为想到一个哄自家闺女开心的点子:“爹教你练武怎么样?” “不学。”落晴拒绝地干脆。 “你平日里不是最想练武,怎么今日却不愿意?”落秀吉一脸疑惑。 落晴翻了一白眼:“没听说,大哥他说女孩子家不要舞刀弄棒的。” 落秀吉一脸吃瘪,看向一旁的燕莜霜。 燕莜霜抿嘴直笑:“你看,闺女的心被人抢走了吧。” 第19章 阴阳双使来索命 寒月星疏,惊鸟穿林。道禅坐在十里亭内,手里掂着一壶酒,大口畅饮。野草无风自动,道禅双眼微眯,靠在亭中,将手中酒坛往地上一砸。 “二位阴阳使,我知夜黑阴气重,但二位怎么说还是活人一个,也不用这么鬼鬼祟祟装鬼吓人吧?我胆子小,如果一会吓得屁股尿流,什么都说不出,可别怪我不恭敬。” 道禅说完,这四下里黑漆漆的,却空无一人。他嗤笑一声,也不再说话。既然阴阳使想要装神弄鬼,那么随他们意。 片刻,一阵鬼哭声缓缓飘荡在四周。从黑暗中飘出两个影子,一黑一白,面上贴着符纸,就如同那勾魂的使者。阴阳双使围绕着亭子不停旋转。“你就是秦广王手下刺客十三?” “是我。让二位使者多等十日,想必是等着急了吧。那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二位大人请说。”道禅看着旋转不停的二人,实在眼晕,干脆闭上眼睛。 “你可知罪?”确定道禅身份,二位使者直接问罪。 道禅从容回答:“不知我犯了何罪,还请二位使者大人解惑。” “不知?你加入阎罗殿已有三年,殿规你怎可不知?” “既然二位大人知道我已加入殿中三年。这三年来,在下虽然力薄,但对于殿中命令从未违抗,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为何此次我只不过消失一段时间,殿中就要拿我问罪,岂不太让人寒心。” “一段时日?你杳无音讯已有半年,触犯殿规,此乃实情。” “二位使者大人,好像咱们阎罗殿,并不太管我们这些干苦力的行踪吧。况且我也已经说过,事出有因,不是我无故失踪。” “有何原由,速速说来。” “私事,不便多说,还望二位大人见谅。”道禅眉头一皱,他可不会傻乎乎将张淳风的事给说出来。 “据地下之人回禀,你失踪前,曾到断剑山,断剑山此次观礼,上山之人无一生还,随后你便失踪。断剑山到底发生何事,你又为何失踪。若能说出前因后果,我二人自会从轻发落。” 道禅一拍大腿:“我就说咱们阎罗殿也不能随便冤枉好人。我去断剑山只不过是凑凑热闹,谁知他断剑山竟然引诱金刚以下武夫为神兵血祭。要不是我机灵,看出端倪,早早逃命,想必现在二位使者大人真的只能去地下找我了。随后在断剑山东躲高原地,才侥幸逃出来。” 阴阳双使沉默片刻,只有尖厉刺耳的哭号。 “血祭?” “对啊,二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断剑山问上一问。” “真是如此,你又如何逃脱?既已经逃脱,为何不回阎罗殿,既然你不愿明说,那么此罪已定。” 道禅心中暗骂了一声:操你大爷,小爷费了半天口水,感情一点用都没有。 “还有一罪。” “还有一罪?”道禅知道这罪是没跑了,自己承受责罚也就罢了,怎么又冒出一件事来。 “你可曾参与刺杀陵南书生?” “有,不知二位使者有何疑惑?”道禅皱着眉头,看来自己放走的那个书生没有身死。 “陵南书生共有二十一人,但你五人回禀只刺杀二十人,还有一人据你们所说,乃是跳崖身亡,我们说的可有不妥?” 道禅心中一沉,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但也蒙混过关,为何这次,阴阳双使竟拿来问罪?就算那个书生还活着,大不了殿中再派人刺杀,这对于阎罗殿来说轻而易举。 “并无不妥。” “大胆十三,你犯了大罪,还不认罪?” 道禅挠挠头:“二位大人,我真的不知犯了何罪。” “你可知那跳崖之人尚且活着,并且雇主对这件事很不满。” 果然不出道禅所料。道禅虽说那日给了书生一个活命的机会,但正如他所说,一般人从那里跳下去,九死一生。看来是那个书生命不该绝。 “二位使者大人真是不知我这些苦力的辛苦。虽说只是二十一个书生,但他们都是有手有脚之人。月黑林密,难保周全,那书生跳崖,我等又怎知他尚能活着。就算如此,殿内只要再派人将其杀掉即可,为何还要拿我问罪?” “休要狡辩,据其他三人所说,你当日接到殿中命令后,只在一旁观看,丝毫没有出手,若是你也出手,怎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胡说,二位大人明鉴,是那三个王八蛋说冤枉好人。” “除了柳若妃以外,其他三人众口一词,难道还说我二人冤枉你了不成?” 道禅跳脚大骂,古老头那三个王八蛋,就这么轻易把自己给卖了。 “既然二位大人想要查明真相,虽他三人众口一词,那为何不听柳若妃所言?我想知道柳若妃是如何说的。” “这正是我二人前来询问的理由。柳若妃说全是她一人责任,与其他三人不同。因为雇主极为不满,所以这件事一定要有人来担负责任,我且问你,到底是其他三人无故污蔑,还是柳若妃为你隐瞒?” 道禅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低着头嗤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哈,人人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怎么到我这还反过来了。” 他站起身:“没错,是我没有出手。” “好,既然你已经承认,那此罪已经坐实,我等需要给雇主一个交代。所以二罪并加,你得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你的命。” “二位使者既然想要杀我,何必说如此多的废话。听说二位使者联手之下,有黄庭境界,不知传言是否可信。” “等我二人出手你自会知晓,我二人还是好言相劝,莫要想着从我二人手中逃脱。你区区一个金刚境,我二人杀你还是不在话下。所以老实让我二人下手,还能少受皮肉之苦。” “别废话,快点动手吧。”道禅站起身,看向阴阳双使。 阴阳双使不再说话,身上一抖,无数鬼影缓缓飘出,将道禅围在中间。道禅一摸腰间,木剑已经不在,他一拍额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说着他踏脚直冲,一拳将亭子捣塌,灰尘飞溅,所有鬼影哭嚎着飞离亭子。道禅一个激射,就要逃跑,既然已经和这二位撕破脸,那么现在的自己已经毫无选择,只能选择逃跑。 “不要再费力气,你乃区区金刚境的武夫,怎可能从我二人手中逃走?” 无数鬼影,手拿长刀追上道禅。道禅以为又是幻术,没有放在心上,一个鬼兵举刀劈砍,道禅身子一缩,袖子被鬼兵砍断。 道禅心中一惊,这就是阴阳双使的《鬼影迷踪》?讲究虚实结合,让人防不胜防。心知自己不可能轻易逃离他二人的追杀,索性一回头,双指并拢,向后一指,正指阳使的胸口,一道无形的剑气刺穿阳使的身体,一声惨叫,阳使倒在地上。 阴使见到阳使倒地,伸手一抓,一道鬼爪向道禅抓来,道禅压低身子,脚下一用力,贴着地面迎面而上,一手抓住阴使的鬼爪,向自己身前一拉,双指划向阴使的喉咙,阴使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道禅擦擦汗,冷冷看着阴阳双使的尸体,仍没有放松警惕。 他突然一惊,身后一凉,自己的手脚被原本躺在远处的阳使死死抓住。 “剑气?你消失半年,果然另有奇遇。既然如此,我二人也不着急杀你,先将你制服,再好好拷问一番,说不得还会有意外收获。” 已经人头落地的阴使也从地面中缓缓冒出,伸手做刀,锋利的指甲一下刺进道禅的小腹。 “区区金刚境也太过狂妄自大。既然在阎罗殿已经多年,那就应该听说过我们二人的名头。难道真的以为如此轻而易举就可打败我二人?咯咯咯。” 道禅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看着小腹上的血洞,他冷笑了一声:“二位才是,区区两个半步黄庭境,又在这里大言不惭什么。你们不是喜欢装神弄鬼吗?今天小爷就让你们变成真正的鬼。” 他闭上双眼,《十八停》终于到了运转一周,他双手握拳,身上内力突然凝结成团,然后犹如闪电在身体里的奇经八脉中奔走。 “听过剑气出窍吗?” 阴阳双使对视一眼,虽然他们心中不信,但是作为半步黄庭境的武夫,对于威胁的敏锐,让他们一个激灵,急忙地松开道禅,就消失在不见。 道禅天灵之中一道剑气飞出,在空中随意乱斩。突然空无一人的远处响起阴阳双使的惊愕地声音:“怎么可能?真的是剑气出窍!” 道禅单手撑地,大口喷血,双眼一沉,倒在地上。 “夫人,我们可还要出手?”落秀吉与燕莜霜站在远处,望向道禅这里。 燕莜霜叹了一口气:“他是阎罗殿的人。” 看来阎罗殿在江湖中的名声并不好。 “所以,我才问你,可还要出手?”落秀吉望向道禅。 “虽然他是阎罗殿的人,但终归对闺女颇有照顾。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这个行当,可他也只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龄,便加入阎罗殿定有他的苦衷。看他刚才的所作所为,不像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出手相救。” 落秀吉叹了一口气,一跃五里,落在道禅身边。 “你是什么人?”阴阳双使站在远处,看着出现在道禅身边的落秀吉,低声问道。 落秀吉微微一笑:“二位不用知道在下是谁,如果二位不介意,那在下便将这少年带走了。” “竟敢插手我阎罗殿之事,难道不活够了不成?” “既然二位如此说,那在下就要试试阎罗殿的水到底有多深,看是在下技不如人,先被淹死,还是技高一筹,如履平地呢。”落秀吉说罢,单手握枪直至阴阳二使。 “好。”阴使就要冲过去,可一旁的阳使大声喊道:“住手。”阴使不知为何,,转过头:“为什么不出手?难道你想被殿主责罚吗?” 阳使对落秀吉说道:“既然枪王想要救人,那我二人就此作罢,但希望阁下能够一直护着这个少年,否则,他的下场仍旧是死。” 阴使这才明白,原来站在身前的是枪王落秀吉,这才退到阳使身边,二人缓缓消失。 落秀吉将道禅抗在肩头,纵身一跃回到燕莜霜身边:“夫人,我们回吧。” 第20章 不做王八 “夫人,怎么样?”落秀吉见燕攸霜从房内走出来,轻声问道。 燕攸霜将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所受损伤未危及要害,伤口我已经为他包扎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燕攸霜没有立刻回答,看向红云吩咐红云将房门关好,然后与落秀吉走到花园之中。 “红云,你去准备一些热茶。”燕攸霜吩咐红玉。见红玉离开,燕攸霜才缓缓说道:“只是他丹田之内有高人所传内力,内力之强,平生仅见。” “丹田之内有高人所传内力?”落秀吉知晓自己夫人的医术,算得上精湛,并且他夫人也是练武之人,既然如此说,那定是无误。 “我问过晴儿,虽然她欲言又止,可还是告诉我,这少年遇到高人指点。可晴儿却闭口不言到底是谁。” “看来此子有一番奇遇。身上定有独特之处,否则也不会被高人看中。”落秀吉连连感叹。 燕攸霜接着说道:“不仅如此,他丹田之中还有一物,只是我医术有限,看不出端倪来。” “还有一物?”落秀吉不免疑惑:“难道他身上不仅一位高人所传内力?” “我看不像。只是到底是什么,我也分辨不清,似实似虚,时有时物。”燕莜霜摇摇头,莫不说落秀吉心生疑惑,就是她也大为不解。 “既然查不清楚,那么便不用再想,只要他性命无忧即可。身上之物到底何东西,是福是祸,都是他自己之事。你我就算弄明白,也替他承担不了。”落秀吉见燕莜霜如此在意,急忙宽慰自己夫人。 “相公说的是。不过,相公可想知道,他体内那位高人所传内力到底多强?”燕莜霜知道落秀吉是一武痴,对于武道上的事极为关心。 看着燕莜霜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落秀吉思量片刻:“怕不会指玄吧。” “相公再猜。” 落秀吉想到一个可能,但是笑着摇摇头。 “相公为何发笑?” “不瞒夫人,我本想说他体内的内力是地仙的,只是想想又怎么可能。”落秀吉摆摆手。 燕莜霜捂嘴一笑:“相公若是说出来,还真就猜对了。” “什么?”落秀吉大吃一惊,要知道他自己也只是指玄。 燕攸霜说道:“修为金刚境,却身怀地仙境的内力,当真是让人心惊。相公应该知道,过渡内力并无不可,但是少有人会这般做。毕竟过渡内力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过渡之后,被过渡之人若是根基不稳,必定惨死当场。二是即使过渡成功,那么内力也会消散的七七八八,十不存一,如此这般反倒是浪费了过渡之人的一身修为。而这位少年体内的内力竟然完好无损,形如丹丸,寄宿于丹田之中。想必那位高人,肯定有何种高深秘术。并且丹丸犹如入腹草药,正被他日日吸收。” “难道说……”落秀吉看向燕莜霜。 燕莜霜点点头:“是的,也就说这孩子若是性命无忧,就这样,短则三四年,长则八九年,就会步入地仙境。” 落秀吉早早便已经步入指玄境,对于浸淫武道的他来说,此生最大的志向就是步入地仙。可是指玄以下皆凡人,地仙才是落地仙。要想登上那一步,已经和修为没有关系,而是对于武道与天地大道的感悟。要说落秀吉听罢燕莜霜的话之后,作何感想,心中只有唏嘘。 “相公,相公!”燕莜霜看到落秀吉沉默不语,她也知晓自己相公的想法。 落秀吉回过神来:“夫人,何事?” “相公现在可是羡慕起这个孩子?” 落秀吉赧然:“夫人,你我结发多年,又怎会不知我的志向。要说心无艳羡,那是绝不可能。不过到底是哪位竟然地仙?” “如今地仙境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但是能让自己全部修为传于他人,并且还有秘术让其保存完好,我实在是想不出有谁。除非是龙虎山上的那几位老祖。”燕攸霜细细思量。 红玉端着茶走了过来,落秀吉原本想开口说话,又闭口不言。 “红玉啊,你先下去吧,我和夫人说点事。” 红玉躬身:“是。” “龙虎山乃是世外人,从不干涉江湖之事。要说神卫,没听说谁要寻传人啊。再说神卫唯有大限将至才能寻找传人,还需要得到当今圣上的许可,否则难逃诛连大祸,难道他是下一任神卫?” “这不太可能,夫君,你想一想,如果这位少年是下任神卫,为何还会遇到这等杀身之祸,无人问津。或许是哪个隐居的高人的后人。” “隐士高人?既然已到地仙境,又有哪个高人能够隐居不被得知?” “这我也不知道,不管如何,此子身上定有隐秘,虽然你我出手相救,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夫人,既然已经出手,又何必多虑。如若想知道,等他醒来,一问便知。小小年纪就加入阎罗殿,又被阴阳双使追杀,并且又和地仙境的高人有牵扯,真是世事难料啊。”落秀吉长叹一声。 道禅缓缓起身,他捂着肚子,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喝了一杯水。 “真他娘的痛,话说这里是哪?”道禅望了望四周,推门而出。 门口红玉正在打扫,见到道禅醒过来,她微微一笑:“你醒啦,等一下,我现在就去禀告夫人。” 见到红玉,道禅记得这是落晴家里的丫鬟,那么自己应该是被落晴父母所救。 “欠了一个人情。”他无奈地摇摇头。但是目露严肃,如果自己是被落晴父母所救。那么也就是说,自己离开盘古城后,落晴的父母便一直跟着自己。而他是阎罗殿刺客一事,想必那二位也已经知晓。 道禅叹了一口气,也罢。他现在已经跟阎罗殿撕破脸,打伤阴阳使。那么自己不久就会遭到阎罗殿的追杀,看来自己要开始东躲高原地的日子喽。 他看到墙头上有一只啄云雀,吹了一声口哨,啄云雀飞落到他跟前。自己将啄云雀送来的密信打开一看,是秦广王送来的,秦广王告诉他,他已经被阎罗殿已经下令追杀,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秦广王现在能告诉自己这些,已经算仁至义尽。道禅坐在台阶上,沉默不语。 等到燕攸霜跟红玉前来,道禅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能否借纸笔一用?” 燕攸霜什么都没问,吩咐红玉拿来笔墨纸砚,道禅撕了一小块,在上面写到:大恩未报,他日定当厚偿。他摸了摸在一旁蹦来蹦去的啄云雀,在啄云雀爪子上拴好。 燕攸霜在一旁静静看着,等到啄云雀飞走,她问道禅:“如果你没有去处,可以留在庄内” 道禅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寄人篱下之人,苦笑一声:“多谢,只是我一个人漂泊惯了。还是不要连累他人的好。” “阎罗殿虽然树大根深,可毕竟殿主也仅仅指玄,他们还不敢来盘古城闹事。” “您说的没错,但我不想活的如此憋屈。若是如此,我更愿现在就去阎罗殿,闹上一场,生死谈笑间,来得更畅快。”道禅无所谓地摆摆手。 燕攸霜看着一脸坚决的道禅,她有一种错觉,这个孩子的心性远远超过他的年纪。 “为何急于一时,你体内有高人的毕生修为,假以时日,天下之大,谁人都拦不住你。” 既然是燕莜霜夫妇救了自己,自己体内的秘密被发现也实属正常,道禅并不意外:“武道?我师父死前交代我三件事,一不可乱造杀孽,这三年来虽然我尽量不杀人,但仍然杀了许多人。第二件,不要争强好胜,我倒是听从师父的话,做得很好。第三件,好好活下去,我现在还活着。虽然我做到了两件事,可还是完全遵守对师父的诺言。但我并不想依靠他人,我想把自己能做的两件事做好,哪天下去见了师父,我也能厚着脸皮告诉他老人家:你瞧瞧,虽然你的徒弟不争气,欺骗了您老人家,但是我最起码您徒弟已经只靠自己,竭尽全力。” “你只要愿意留在这里,可以活的更好,而且能够一直活下去,何必要走?” 感到腹部疼痛难忍,道禅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但是我不想活的像只王八,那里才住着一个王八。”道禅指了指盘古城中最高的那座听风楼。 燕攸霜明白道禅所指何人,她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道禅,走出房门。 “对了,别告诉落晴,我在这里。” “为何?晴儿她极为在意你,知道你在,肯定很开心。” “小晴子比较倔,告诉她徒增伤心。” 燕攸霜关上房门,她晓得道禅要走,既然劝不住,自己也就不再劝。只是想到自己的女儿,让她知道自己不告诉她道禅在这里,并且还让他带伤走掉,定要和自己闹上许久的脾气。 第21章 约战 茶楼内,茶馆今日少了许多客人,因为这几日秦广王抱恙,没有说书。他坐在茶楼上,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推到对面,有一驼背老头,在对面坐了下来。 这人正是阎罗王陆礼,也是十殿阎罗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没想到他竟然派您老来了,看来真的是被激怒。”秦广王薛自庸微微一笑。 陆礼咳嗽两声:“地藏王确实颇为恼火,不过他这次派我来,主要是来问你。” “问我什么?” “也没什么,大人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做主子的,连自己的狗都管不好。” 薛自庸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我知道他恼火的原因了,看来他是不满我这条狗,为什么坏了他这个做主子的事,对吗?” 陆礼双眼一瞪,桌上茶杯瞬间崩碎,杯中的茶水变成一根根水针刺向薛自庸。薛自庸将手中的茶水向前一泼:“这茶真难喝。” 水针与茶水相击后洒在桌子上。 “陆老,难道我说的不对,那孩子在他眼中只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那我们这些阎罗是不是也是他地藏王养的狗?” “自庸,不要以为你和地藏王是亲兄弟,就可这般无礼。” “陆老,您是老人了,自我父亲掌管阎罗殿后,你便一直跟随。所以我才会和您说这么多话。我陆自庸没有兄弟,或者说他不会把我当做兄弟。在他眼中哪来的手足之情,又哪来的亲情?为了夺取阎罗殿,他连父亲都能杀得,杀我岂不也在他的一念之间?” “那也是迫不得已,老殿主已经病入膏肓,竟然想要把阎罗殿传于外人。” “那我孩儿,尤儿呢?难道也阻碍他掌控阎罗殿了不成!”薛自庸一拍桌子,双眼通红。 陆礼没有说话。 薛自庸深吸一口气:“也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陆老不说,我也知道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十三打伤阴阳双使,他这个被狗咬了一口的主人恨不能食其肉,啖其骨。让你来找,无非就是那五个阎罗中肯定有我一个,是想看我亲手杀了这个被我视其为养子的孩子。他薛自霸就喜欢看这样的好戏。而你陆老,就是来监视我,是否不忍下手的,我说的没有错吧。” “既然你都明白,那这件事好办的得多。除了你我,楚江王黄温,泰山王毕自芳,还有宋帝王雪思柔。” “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想给那孩子留,十殿阎罗中派出了最强的五个。” “三日后,到无迹崖。你应该和那个叛徒还有联系,告诉他。”陆礼站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自庸,老夫打小看你长大,最后提醒你一句:不要心慈手软。” 而道禅此时躺在床上,一脸的无奈,他看着满脸担忧的落晴:“我说小晴子,能不能让大哥出去走两步,天天躺在床上,实在是闷得慌。” 落晴端着一碗参汤,小嘴吹了好几遍,塞到道禅嘴里:“那怎么行,我娘说了,你受的伤可不轻,要静养才行。” 道禅把汤喝了,将落晴的手推向一边:“对啊,是静养,又不是躺着养,你最起码让我在院子晒晒太阳也好啊。” “我可能记错了,我娘说的就是躺着养。” “放屁!”道禅大吼一声。 落晴双眼立马通红,道禅赶紧赔笑:“小晴子说的对,小晴子说的好,小晴子就是一个大福宝。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落晴嘿嘿一笑。 道禅已经让燕攸霜不要告诉落晴他在这里,燕攸霜也确实没有告诉落晴。但是落晴这些天闷闷不乐,把自己关在房中。红玉担心自家小姐,前思后想,想了等于没想,就告诉了落晴。 落晴便兴冲冲跑了过来,一见到道禅,欣喜若狂,每日便不再离开,就这样开始照顾道禅的起居。 道禅的伤虽然严重,可是他也不至于脆弱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金刚境的武夫,身体可是比一般人要好上太多。 可落晴根本不听,她生怕道禅有一丝闪失,这让道禅哭笑不得,只能乖乖躺在床上任她摆布。 燕攸霜走进屋,看到落晴如此认真的样子,莞尔一笑,不知道自己这个从小眼高于顶的闺女,是看上了这小子哪点。虽然自己的女儿还小,对于道禅的喜欢更多是兄妹之间的感情,但她仍是不懂。 “晴儿,又过来看你大哥?” 落晴嘿嘿一笑:“娘,大哥他的伤势怎么样,怎么这么多天他还是不能下床?” 道禅捂着脸,心中苦笑:我的大小姐,这不是你不让我下床的吗? “不用担心,这种伤对于金刚境的来说算是小伤。” “娘,你是不是又骗我?” 燕攸霜笑着摸摸她的小脸:“你这孩子。行啦,跟红玉去院子里玩一会,娘跟你大哥说几句话。” 落晴回头看向道禅,道禅点点头,落晴这才个你这红玉出去。 燕攸霜走到床榻旁,为道禅把把脉:“应该没什么大碍。” 她坐在椅子上:“三日后,无迹崖?” “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如此,看来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我也觉得奇怪,阎罗殿一向喜欢低调行事,怎么这次你与阎罗的对决竟然还摆到明面上。一是不符合阎罗殿的行事风格,二是刺客想要脱离阎罗殿,可以说是一件家丑。” 道禅呵呵一笑:“也许有人想要立威?” “立威?难道是你们阎罗殿的殿主?” 道禅看着房顶:“虽然我加入阎罗殿只是三四年的光景,之前阎罗殿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是这两年,阎罗殿已经不是之前的阎罗殿。只要你出的起价格,阎罗殿就能帮你杀掉想杀的人。” 燕攸霜略微沉思:“阎罗殿最初以道义闻名于江湖,要不然一个刺杀帮派又怎会在江湖立足,怕不是多少仇家群起而攻之。只是这两年的做事风格确实与从前大不一样。但阎罗殿向来神秘,没有人了解这个帮派,甚至于你们那个自称地藏王的殿主也从来没人见过。你刚刚说道立威,如果真的要想立威,也就只有那个地藏王了。” “反正怎么猜都已经无关紧要,既然有人想让这场比试公布于众,那我就在人群面前耍耍猴好了。” “我倒觉得是件好事。” “为什么?”道禅看向燕攸霜。 燕攸霜微微一笑:“虽然说这是阎罗殿的殿规,只要打赢五位阎罗就可脱离阎罗殿。但是规矩本就是阎罗殿定下的,若是秘密进行,难保阎罗殿使用什么黑手,这样岂不是对你大大的不利?像现在这样,虽然情况没什么改变,但是最起码,你无后顾之忧,只要能够战胜那五位阎罗。” 虽然燕攸霜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道禅可不那样想。对于阎罗殿,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善罢甘休,或许这次不是他脱离阎罗殿的机会,反而是阎罗殿正大光明杀他的机会。 “用帮忙吗?” 道禅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多谢好意,但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依仗别人。” 燕攸霜微微一笑,起身走出房门,道禅听到燕攸霜叫落晴的名字:“晴儿,这两天多陪陪你大哥。” “娘,还是你最好,不像爹。” “那可不,谁要是都跟你爹一样古板,那日子可就是没法过了。” “娘,爹的修为一直上不去,是不是就是因为脑子太死板啦。” “死丫头,怎么说你爹呢。快去吧。” 听到落晴与燕攸霜之间的对话,道禅不禁莞尔。这让他响起自己小时候和师父之间的对话,自己也总是把师父气的无可奈何。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落晴一脸好奇瞅着发呆的道禅,道禅微微一笑:“在想以后的事。” “以后什么事?” “比如说以后娶个好看一点的媳妇儿,然后生两个娃娃,然后买点地,当个地主什么的,有事没事喝喝茶,溜溜鸟的。” “嗯嗯,我比较喜欢姑娘。” “小晴子还小,但是我也觉得姑娘好,等你以后嫁了人,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不要!”落晴小嘴一噘,脸上露出怒容。 “连红包都不要,真是奇怪的小丫头。”道禅想不到有什么比钱更好的东西,可能是落晴从小娇生惯养,不知道钱的重要。 在道禅的百般请求下,落晴终于答应让道禅出了屋,道禅伸了伸懒腰,活动一下筋骨,感觉神清气爽。他索性将全部事情都抛之脑后,这两日带着落晴嬉闹。 他们到了地里放纸鸢,又到了茶馆斗蛐蛐,道禅看到一家赌坊,一时手痒,竟带着落晴走了进去。 这件事让落秀吉大为光火,虽然道禅是客人,仍然是狠狠训斥了他一顿。站在一旁的落晴不乐意,帮着道禅开始舌战他爹。落秀吉觉得在外人面前被自己闺女训斥,实在是有失颜面,脸上一横,又把落晴训斥了一顿,女儿不高兴,他夫人就不高兴,他夫人不高兴,落秀吉就更没有脸面了。 于是乎,燕攸霜一脸笑容,将落秀吉拉进了屋,一个时辰过去了。走出房门的落秀吉皮青脸肿,赶忙给自己闺女赔不是,自己闺女哪是好打发的,所以落秀吉也赶快给道禅赔不是。 于是乎这一场闹剧的最后,就是落秀吉一个人默默叹着气,全家人都开心。 “是我不对,不应该带小晴子去赌坊。”道禅来到凉亭中,落秀吉在那里抬头望月,低头自怜。 “是我不对,不应该斤斤计较。”落秀吉腰板一挺,不让自己失了男人的气魄。 道禅捂嘴直笑,他手里提着两坛“竹叶青”,是盘古城的特产。 “喝酒吗?” 落秀吉斜眼瞅了一下,眼神冒光,可是摸摸脸上的伤,又将头转过去:“夫人不让喝酒。” 道禅将一坛放在石桌上,自己抱着一坛,揭开红纸,伸着鼻子狠狠吸了一口:“香,真是香。” 仰头就喝了一大口,卷起袖子擦擦嘴,一抬头,看到落秀吉正眼巴巴看着自己。他指指石桌,落秀吉陷入两难的境地。 “若是尊夫人问起来,我叫上落晴一起帮你解释。” “当真?” “君子一言。” “你还是个少年,什么君子。”落秀吉已经打开酒坛,那一副馋样,看来也是好酒之人。 “那就童叟无欺。” “哎,你不是顽童,我也不是老叟。” 道禅感到一阵头疼:“好吧,一个唾沫一个钉。” “这样还差不多。”落秀吉满意地点点头。 道禅一摆手:“喝您的酒吧。” 第22章 孤身赴战 道禅想了半天,最终只写上两个字:多谢。走到窗户前,交给啄云雀,靠在窗户上,看着屋内的灯火。 这三日虽然短暂,但却是道禅从没有体会到的寻常人的生活。他自幼无父无母,跟随师父在山上修道,每日的生活便是晨风随斜阳,青灯伴明月。唯有简单二字形容。明日他就要孤身去往无迹崖,去会一会五阎罗。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身落向哪一边。 薛自庸不远万里送来密信,与燕攸霜一样,劝他逃走,一直向北,逃去北莽。薛自庸告诉他,一旦赴此约战,凶多吉少。当然在信的最后,薛自庸知晓道禅的性子,笑骂了一句道禅,顽石一个,绝不会听他人劝告。与道禅相处多年,二人互不知姓名,其他更是一无所知,互相也绝不多问。可二人如同父子一般,不知道禅如何想,薛自庸从始至终都把道禅当做养子。 “一指玄,四黄庭,还真是好大的阵仗,想必这是阎罗殿最能拿得出手的五位阎罗了吧。为了我一个小小的金刚境,还真是煞费苦心。我不知道应该感谢他们如此看得起我,还是应该骂找个时间去刨刨他们祖坟。”道禅苦笑一声。 有一点道禅没有猜到,将这次约战透漏出去的,竟然是薛自庸。不过既然是薛自庸,道禅也明白,正如燕莜霜所说,他只想帮助道禅,唯恐阎罗殿使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来。 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丹田内那颗张淳风毕生修为化作的丹丸,道禅眼神透出决绝。张淳风传他修为时,已经叮嘱过他,虽然这颗丹丸对于武夫犹如至宝,但是也要耐住性子,切不可急功近利。燕攸霜知道他要与阎罗殿五阎罗约战后,已经猜到道禅的心思,她告诉道禅,若是一时破开丹丸,以他现在的武道境界,必当经脉尽损,日后在无缘与武道。 哼,武道?道禅嗤笑一声。别人都做那天下第一的美梦,唯独他道禅视之如粪土。他虽身在江湖,可心早已经回到与师父所住的小道观。这江湖不是他儿时向往的江湖,那么武道也不再是他向往的武道。只是师父的大仇还未得报,他心有不甘。 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回想起在山中道观的日子,那是他最为悠闲的时光。又回想起自己在北蛮手中做奴隶的日子,那是他最苦的生活。做刺客这三年多,是他最厌恶的日子,因为自此违背了对师父的诺言。自从离开道观,便开始身不由己,再也无人如师父一般,摇着拂尘,走到他身后,去问一句:“禅儿啊,你想做什么?” 鸡鸣日升,道禅关好门窗,原本想给落晴留封信,可想一想,自己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生死未卜,所以作罢。走出宅院,燕攸霜和落秀吉已经等在那里。道禅对着夫妇二人微微一笑。 “现在就走?”燕莜霜问道禅。 “嗯。” “骑马吧。” 看着燕莜霜手中的骏马,道禅心中还是慌张。 道禅一咬牙:都到了现在,怎么连马还不敢骑?要是今日真的没了性命,岂不可惜? 道禅从燕攸霜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马鞭轻扬,一骑绝尘。 燕攸霜与落秀吉一回头,却看到落晴躲在门后。道禅刚走,她就跑到燕莜霜身边,拉住她的手,问道:“娘,大哥他去哪里?” “他……”燕攸霜不想骗落晴。 落秀吉看出燕攸霜的心思,摸着落晴的头:“你大哥去无迹崖,赴战约。” “可大哥他身上还有伤,现在去岂不是很危险?”落晴满是担心。 燕莜霜看着落晴,轻声回答:“他没得选,因为他选择了某样东西,就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娘,大哥他选了什么?”落晴急忙问。 “他的心。”燕攸霜望着远处。 落晴双眼微红,她追着道禅离开的方向追去,燕攸霜叫住她:“晴儿,等一下。” “娘!”落晴以为燕莜霜要阻拦自己。 燕攸霜叹了口气,拉住她:“傻闺女,骑马追啊。”随即,又看向落秀吉:“相公,你也跟着去。” 落秀吉可从来都不会违背燕攸霜的“圣旨”。立即翻身上马:“走,咱们去给那小子助助阵。” 无迹崖上早早站满了人,这些看客与武夫并不是为他名不经传的道禅而来,是为了看平日里神秘异常的阎罗殿而来。此次约战可是一下来了五位阎罗,已经是阎罗殿的小半江山。不少人向看一看,一向神秘的阎罗殿实力到底有多强。 五位阎罗已经来到这里,他们全都面带鬼脸面具。见到五位阎罗,山顶之上的众人皆开始议论纷纷,这场战斗在所有人眼中毫无悬念,虽然一般武夫,并看不出这五人的境界,可他们身上的气势,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五人境界绝对不低。而其他武境黄庭境的,则是仅仅注视着那五位阎罗。 听戏的已就坐,唱戏来一半,现在一场好戏只等道禅前来。 而迟迟未出现的道禅,一勒缰绳,翻身下马。他拍了拍黑马的脖子:“马儿,辛苦啦。” 道禅将马的缰绳解下来,对着黑马说道:“你知道我小时候最憧憬什么吗?就是自己能够骑着黑马闯荡江湖。虽然你是黑马,但我已经不是那时的我。今日我随我心,你随你性,走吧!”道禅一拍马屁股,黑马嘶鸣,奔跑离开。 远处有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盯着道禅,不知为何要将一匹骏马就那么放走。道禅笑着问道:“很奇怪吗?” 年轻人笑了一声:“有点儿。” “你也是来看约战的?”道禅背着手,瞄了一眼年轻人身后的长刀。想必他刚入江湖没有多久,背后长刀,刀锋光滑,没有一点豁口。 “就是想来看看,见见世面。可我师父不让我来,只好偷跑出来了。”年轻人打量了一下道禅:“你也是?” 道禅哈哈一笑:“算是吧。一起走?” 年轻人很高兴能有人与他一起前往。虽然他练武已经数年,但是从未见人对战过,这一次无迹崖来了如此多的人,他心中有些慌张。他的师父只是金刚武夫,平日里,师父总是告诫他,练武练的是心性与体魄,并不是为了与他人一较高下,打个你死我活。但是他一直不明白,不总是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练武功不就是为了争一个天下第一吗?如果人人不争,又哪里来的江湖? 有一次他遇上无赖,本想着师父的训诫,忍一时风平浪静。所以好言相劝,可是那些无赖,见他年轻,非但不听劝告,反而越发张狂。他只好拳脚伺候,将那帮无赖打的倒地不起。事后,师父居然狠狠训斥他一顿。 道禅看着年轻人滔滔不绝,只是微笑不说话。青年话头一转:“对了,你觉得今天那个挑战五阎罗的刺客能否活下来?” 青年没说输赢,只说生死。 “我觉得活不下来。”道禅笑着说道。 道禅虽然看似平静,可心中默念张淳风教他的口诀,丹田内的珠丸缓缓转动,自己的武境在不断攀升。虽然如此,他感到身体经脉犹如洪水袭来下的堤坝,溃不成形。道禅运转《十八停》,让体中内力尽量顺着经脉流动,这才有惊无险。 “我觉得也是。你想啊,我听师父说,五阎罗最低都是黄庭境,而那个挑战的刺客只是金刚境而已,这别说输赢了,连性命都难自保。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挺敬佩他。” 道禅看着青年:“为什么要去敬佩一个自寻死路的人?” “明知不可敌却不惧,咱们做武人的,不就需要这点血性吗,要不然功夫如何精进,境界又如何提高?”年轻人说着心向往之。 “那要是性命都没了呢?武功境界又有何用?”道禅带着一个玩味的笑容看着青年。 青年却神色坚决:“若是一辈子碌碌无为,要命又有何用?” 道禅摇摇头,他和青年虽然走在同一条山道上,却心不在一条道上。道禅继续运转心诀,丹田之中的内力仿佛一个漩涡,开始缓缓旋转,道禅全身经脉微疼,奇经八脉气力充盈,身上的气势也不断攀登,青年在一旁喋喋不休,看了道禅一眼,虽然眼前道禅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可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无迹崖顶。 道禅轻呼一口气,将喉咙里的腥甜咽了回去。 青年找了一个位置,对道禅挥着手:“快来快来,这个地方不错。” 道禅对青年摇摇头,然后大喊一声:“在下十三,前来挑战五阎罗!” 无迹崖顶的众人纷纷回头看向道禅,随后给道禅让出一条道来,道禅缓缓走了进去,那位与他同行的年轻人呆若木鸡。 第23章 一鸣惊人 “诸位英雄好汉,老夫乃阎罗殿阎罗王。阎罗殿十三犯我殿规,其想脱离阎罗殿。我阎罗殿有门规,若想脱离阎罗殿,必须战胜我殿五阎罗才可。今日,诸位做个见证,若是他赢得了我等,去留随他。若是赢不了,老夫则代替阎罗殿杀之。”陆礼双手背后,虽然身形佝偻,声音却底气十足,声音在无涯顶上久久回荡。 虽然五位阎罗皆带着鬼面,但是道禅一眼就认出薛自庸。道禅对着薛自庸微微一笑,他嘴上不能明说,双手一拜。 薛自庸心中笑骂:臭小子,怎么就是不听劝? “敢问来者可是阎罗殿十三?”陆礼煞有其事,问道禅。 道禅无奈一笑,阎罗殿的戏份还真是分量十足,既然就是想要自己的命,却还要如此虚伪。 “我是十三,但不再属于阎罗殿。”道禅回道。 “哼哼,小子,你现在可还没有脱离阎罗殿,莫要口出狂言。” 道禅摇摇头,真不知道这个老头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都到了现在,居然还要这般威胁自己。 “老头,打还是不打,若你只是前来扬威的,那我可就走了。” 陆礼冷哼一声:“小子,莫急。老夫问你,今日比试可是心甘情愿,无人逼迫?” “是。”道禅已经不想再和陆礼废话,若是阎罗殿不逼迫自己,自己今日也不用站在这里。 “那好,莫说我阎罗殿以强欺弱。虽说要你打败五阎罗,可是念及你加入阎罗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五阎罗便逐一与你交手。楚江王!”陆礼说道。 道禅看向陆礼,一抬手:“请。” 虽说来了五位阎罗,可道禅毕竟只是金刚境,不管是估计阎罗殿的颜面,还是自己作为黄庭境武夫的颜面,不可能在如此多人面前,一起动手围攻道禅,即使赢了,也只会给阎罗殿与自己的脸面上抹黑。那陆礼还没动手,便已经将阎罗殿捧到天上,转而变成一个讲规矩,重情义的门派。而他陆礼是无奈之举。 薛自庸故意将此消息散布于江湖,则也正是因为如此,不管陆礼处于何种原因,已经正中薛自庸的怀下,这也是薛自庸的良苦用心,他只能帮道禅帮到这里。 “我乃楚江王。”说着楚江王黄温一个纵身,来到道禅面前,他双手环绕,放在胸前,双目盯着道禅,一动不动,冷声对道禅说道:“我让你三招。” 道禅嘿嘿一笑:“您若是看不上我的本事,那就多让几招呗。如果一直站着不动让我打,我会更乐意。” “别废话。”黄温瞪了一眼道禅。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这里,黄温早就痛下杀手,岂会如此客气。 道禅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向黄温走去,走到黄温面前,他握着拳头,看了一眼,又看看黄温:“知道吗?打败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傲慢。”道禅一挥拳打在黄温的面门上,面具崩碎,黄温惊怒不已。这才想要出手,可是道禅伸手一抓,抓住黄温脑袋,向下一压,双指并拢。 “其实让我两招就够了。”道禅咧着嘴,对他一笑,双指一刺,黄温的胸口血花飞溅,他圆目一瞪,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何道禅竟如此之强。 道禅松开抓住黄温脑袋的手,然后将双指在他肩头上擦了两下,黄温随即倒在地上,已经归西。 “黄温!”陆礼愤怒地喊道,泰山王与宋帝王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吃惊。 道禅听到陆礼的声音,他挠着后脑勺:“您老别急,我刚才下手有点重,我帮你看看他怎么样。”道禅蹲下身,若有其事的试试鼻息,摸摸心脏。叹了一口气,给黄温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站起身,眼神一冷,看向陆礼:“没救了。” 无迹崖顶一片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楚江王不是黄庭境吗,那可是上境武夫啊,而这少年应该只是金刚境,怎么会如此轻易将他杀死。” “难道是因为少年是金刚天字境,而那黄温是黄庭人字境,修为差别不大,才会如此?” “莫要开玩笑,你以为武阶之分,仅仅是内力修为差距吗?最重要的是境界之间的差距。这就是为何有人修炼几十载仍然是金刚境,而有些人修炼数年就可黄庭境,你以为几十年的修炼不如几年的内力深厚?只因境界高低。” “难道是说?这少年的境界比黄温的境界高?那也不对啊。”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全都处在疑惑之中。 “相公,他现在什么武阶?”燕攸霜拉着担忧的落晴,问一旁的落秀吉。 “黄庭地字。”落秀吉皱着眉头。 “境界有多高?”燕莜霜又问。 落秀吉摇摇头:“不知。” “娘,大哥他不会有事吧。”落晴看着自己的母亲,燕攸霜微微一笑:“不会有事的。” 虽然燕莜霜这般安危落晴,可是她心中却并不这般想。道禅武阶与境界不断攀升,证明,他已经将珠丸化开,虽然一时无碍,可是在拖延下去,她也不知道会有何种后果。 “夫人,今天竟然来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人呐。”落秀吉看向远处的一个黑袍人,低声说道。 而那人身披斗篷,拄着拐杖,虽然目光紧紧盯着道禅,但是落秀吉感受到一股气息紧紧锁在自己身上。他看不清那人面目,看身形,也记不得什么人与黑袍人相似。 燕攸霜看向落秀吉:“相公,难道说?” “怕是一会,我也不能出手帮助十三。”落秀吉眉头紧皱。 “唉,相公尽力而为吧。”燕莜霜叹了一口气,更加替道禅担忧。 陆礼等四位阎罗和其他人还处在惊疑之中,道禅看着陆礼几人嗤笑一声:“咱们还比不比了?” 陆礼森然看向道禅,泰山王毕自芳向前走去,陆礼伸手拦住他。 “行啦,下一个谁来?”道禅懒散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陆老头要亲自动手了。 第24章 你们听说过剑雨吗? 陆礼双眼微眯,冷哼一声:“倒是老夫小瞧了你,既然如此,那老朽便来会会小友。” 随着道禅修为的提高,他看出眼前的老人可不是那几个黄庭能比的了的,这样说来,只有一种可能,指玄。 道禅转头向远处大喊道:“兄弟,借你的刀一用。”手指轻轻一点,与他一同上山的年轻人,背后长刀“嘚琅”一声,飞入道禅的手中。年轻人还没从道禅的刚才那一击中回过神来,顿时惊慌失措,连忙大喊:“那…可是我偷拿师父的刀,你…你…别给弄坏了。” 道禅微微一笑:“若是坏了,就赔你一把。” 陆礼声音低沉:“御剑?你是如何做到的?”陆礼练武已有几十年,对于地仙境御剑的手段,又怎会不知。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眼前的道禅又怎会是地仙? 道禅手拿长刀挥了两下,这刀虽然斤两不够,但使起来还颇为顺手:“看来阴阳双使什么都没说,也对,一个金刚境又怎么会地仙的手段?大概他们也和你一样认为我使了什么障眼法吧。”他手指弹了一下长刀,满意地点点头:“废话少说,来吧。” 道禅给崖顶围观的众人又带来一次震撼,一个金刚可御剑,真是天方夜谈。按理来说只有境界达到了指玄,才能化意为气。到了地仙才能御剑使物,如果说金刚杀黄庭,还有能有一丝的可能,但是金刚御剑,从未听闻。 “老朽也不多言,开始吧。”陆礼虽然对道禅心生忌惮,可今日已经是骑虎难下,他久经风雨,自然不会被眼前的道禅所吓退。 道禅嘿嘿一笑,单手拿刀,脚下有奔雷之力,自己冲到陆礼面前,二话不说,伸手如雄鹰利爪,爪向陆礼的喉咙。陆礼面沉似水,单手轻轻一划,卸去道禅的力道,道禅身子便向一侧摔去。道禅却将手中长刀一松,长刀旋转,砍向陆礼的脖子,陆礼一扭身从背后一拳锤在道禅后背,袖中两把匕首挡住长刀。 看自己拳头打中道禅,陆礼冷哼一声:“莫要将老朽与黄温相提并论,竟敢如此托大。” 道禅嘴角一勾:“你也不要拿我和那个死人等同视之。”他肩头一抖,被陆礼抓住的胳膊随即脱臼,然后强行转身一脚踢向陆礼,陆礼松开抓住道禅的手,躲过他的飞踢。 道禅人在空中,伸手抓住脱臼的胳膊,使劲往上一提,将胳膊的关节回归原位。在空中翻腾几圈,落地之后脚尖轻点,人则冲向站在远处的毕思芳、雪思柔二人。陆礼想到到什么,大喊一声:“快躲开!” 毕思芳和雪思柔这才反应过来,纵身一跃。陆礼这边也冲向道禅,道禅咧嘴一笑,长刀犹如臂使,砍向陆礼后背,陆礼青筋暴起,一拳将飞刀击飞。 雪思柔见到道禅已经近身,冷冷说道:“自寻死路。”伸手向前方一撒,虽然空无一物。可道禅心知雪思柔善于用毒,虽然在别人眼中什么都没发生,可雪思柔可不会什么都不做。 “姐姐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我就是想和姐姐亲近一下。”话语间,心中暗暗运转《十八停》,嘴巴紧闭,鼻子用力一吸,然后大口一吹,雪思柔眼露惊容,急忙后退。 道禅可不会就此罢休,手指向前一指,雪思柔只看到自己的肩头一片血红。 “剑气!” 道禅还想再追,可陆礼已经到他面前,一把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道禅急忙闪身躲向一旁。 “老头儿,你真没眼力见,打扰我和姐姐好事。若是寂寞,一会我就找你。” 陆礼心中杀心更重,如若今日不将此子除去,日后定是祸患。他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既可御物,又使剑气,现在如若还说道禅是金刚阶的武夫,陆礼自己也绝不会再相信。现在不比多言,无论道禅的本事到底是跟谁所学,但是既然道禅想要脱离阎罗殿,并且与阎罗殿结下大仇,那么这个隐患必须斩除。 他看向一旁从始未动的薛自庸,冷冷地说道:“你还不出手?” 薛自庸摇摇头:“你们派我来,我便来,什么时候出手可就是我的事了。” 陆礼听薛自庸所言,知道今日薛自庸是准备放过这个小子。他叹了一口气,不屑薛自庸的妇人之仁。庆幸自己当年做对了选择,选择跟随薛自庸的哥哥,而不是他。 “老朽要看看,你这个天才还能强到什么程度。泰山王,宋帝王,别再碍于脸面,你们自然看到这小子的本事,已经不是我们一人可敌。” 毕自芳与雪思柔稍微犹豫一下,看到黄温的死相,心中一横。他们也知陆礼说的没错,还是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 道禅一弹指,没入地中的长刀,飞如手中。道禅握住长刀,对着他们三人笑着说道:“来吧。” 毕自芳,擅长暗器,雪思柔是用毒的高手。这就是道禅刚才为什么不与陆礼纠缠,反而找上毕自芳与雪思柔,先杀了他们两个,自己再与陆礼交手,便无后顾之忧。不过他也没希冀自己一招就能得手,毕竟眼前的可是两个黄庭,还有陆礼这个指玄高手。 现在三人贮备联手对付自己,道禅并不慌张。自己做了多年的刺客,与人厮杀早就是家常便饭,而且这一切不都是在预料之中的吗? 道禅看陆礼挥袖甩向自己,袖中藏刀。他嗤笑一声,陆礼虽是指玄,但练得功夫可不擅长与人厮杀,他练得乃是由佛家演化而来的《魔刚功》,听说练至化境可以肉身金刚不灭。与陆礼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跟他打,只要自己像现在一般与他游斗,陆礼一时也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让道禅头疼的而是毕子芳与雪思柔。 他们二人同样与道禅拉开距离,一个放暗器,一个放毒,可谓是阴险异常。道禅挥刀弹飞十几根银针,横刀挡在自己身前,压低身子,向他们三个看去。 “不能再拖。” 别人不知,他可是晓得自己身体中正在发生,虽然他已经不停运用《十八停》引导丹田之中的内力在他体内流转,可张淳风是何等修为,一身修为尽传于他,道禅虽经过半年的捶打,体魄不可同日而语,可仍旧承受不住。面对眼前三人,虽然持续增长的境界,让道禅丝毫不惧,可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心里也不知道。 “现在已经是指玄了。” “再不阻止他,恐怕性命难保。”落秀吉眉头一皱。落秀吉望向远处的黑袍人,不知此人为何想要阻碍阻拦自己动手帮助道禅,可若自己真的出手,想必只会弄巧成拙。 “相公,怎么了?”燕攸霜感受到落秀吉的异常,落秀吉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既然你们这么给面子,那我也让你们开开眼。”道禅一掐诀,被压制的丹田彻底毫无阻拦,犹如狂风席卷道禅的全身,道禅大喝:“放下屠刀我为佛,拿起屠刀我斩佛。起!” 无迹崖顶所有武人身上的兵器犹如千兵万马,遵从道禅的号令,飞向空中,唯独他借来的青年的那把长刀,却缓缓飞回青年的身边。青年被眼前的一幕惊在原地,刀在眼前,也不知拿起。 莫不说是那位年轻人,就是满山的武人,落秀吉和燕攸霜都大为吃惊。这已经不是指玄能够做到的,一声法旨,刀剑为兵,这场景,大概只有几十年前的剑圣风帝先才做得到,为何风帝先被称为无剑之剑,就是因为,只要他想,天地万物皆可是剑。 “什么!”陆礼愣在当场,他万万没想到,即使自己已经将道禅看成指玄高手,仍旧是低估了他,这眼前的场景,如此匪夷所思。 “陆老!”毕思芳眼神中露出恐惧,而雪思柔站在远处不说话。 一旁的薛自庸眼见此景,却哈哈大笑。 陆礼转过头,恼羞成怒,质问薛自庸:“这一切你都知道?” “如果我知道他有这个本事,早已经带他去杀了我那个兄长,何必还要多此一举?”薛自庸嗤笑一声。 “那你笑什么?” “我笑,我不能笑吗?”薛自庸继续狂笑。 道禅睁开双眼,眼神越发平静:“这就是武道之巅的风景?”虽然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可他心中无比畅快。望向远方,彩云穿山缥缈色,孤鸿悲鸣落魄身。 他俯视着陆礼三人,身后是几百道寒光。 “你们听说过,剑雨吗?” 陆礼心知不好,对毕子芳与雪思柔大喊:“走!” 道禅微微一笑,弹指三下,他们三人皆从空中摔落,三人身上各有一个伤口,血流不止。 “不好意思,那两个黑白鬼东西没告诉过你们,我能剑气出窍吗?” 说罢,他手指一点,身后所有兵器,犹如天降大雨,砸向陆礼三人。虽然他们想逃,可已经退无可退,落剑将他们三人死死钉在地上。一指玄,二黄庭,就这般死去。 看着道禅犹如剑仙在世,落晴小脸上的担忧已经消失,两腮粉红,捂着扑通扑通的胸口。 道禅缓缓落地,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薛自庸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我没事儿。” “这还叫没事?”薛自庸摇摇头。 “要是真关心我,给我涨涨工钱就行。” 薛自庸听后哈哈大笑:“你这个守财奴。” “多谢,很多事。”道禅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然后将薛自庸轻轻推开,独自走到无极崖边。 “十三,你要做什么?”薛自庸拉住道禅。 道禅回头对他微微一笑:“呵呵,我已经活不了多久。”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才……” “莫要拦我,走啦。” 薛自庸看着道禅,良久这才松开手。 虽然落晴站在远处,不知道禅要做什么,可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大哥!” 道禅回头,从人群中看到落晴,他对落晴微微一笑,如这崖顶的阳光。 落晴大哭起来,就要冲过去找道禅,可悲落秀吉一把拉住。 道禅对她摇摇头,然后闭着双眼,感受着微凉的山风,纵身跳了下去。山顶之人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明明赢了的道禅却跳崖而去。 落晴看到后大惊失色:“爹,你快快救救大哥啊!” 若是自己夫人还有女儿不在这里,落秀吉出手也无妨,但是现在自己是万万不能出手。 “娘!”落晴又去求燕攸霜。 而燕攸霜看了一眼落秀吉,只能对着落晴摇摇头。 第25章 灭门 “绿草又绿红花红,青牛白马牧羊行。阿妈提篮阿妹笑,阿爹骑马猎追鹰。”蛮牙儿嘴里轻轻哼唱,手里甩着一把带血的匕首。他一手托着下巴,眼神温柔,似乎想到了什么令自己开心的事情。 “哎呀,昨日喝酒喝多了,忘了时辰,少主等急了吧。”言灼胡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蛮牙儿坐在一个尸体之上,旁边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少年,在那里瑟瑟发抖。 言灼朗瞪了一眼言灼胡:“二弟,既然少主召唤你,为何还这般马虎?” “唉,大哥。我这不是遇到喜事了嘛,还不让你老弟我喝两坛酒庆祝一下?”言灼胡看了一眼蛮牙儿。 “什么喜事?” 言灼胡一抱拳,对着蛮牙儿说道:“启禀少主,十三挑战阎罗殿五阎罗,最后杀死四人,跳崖而亡。” 蛮牙儿的手停了下来,随即眼神再一变得冰冷无比:“再说一遍。” 言灼胡只当是蛮牙儿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欢喜,即可回道:“十三跳崖死了。” “大哥,少主的大仇人现已身死,你说这是不是喜事?”言灼胡对着言灼朗嘿嘿一笑。 还没等言灼朗开口。蛮牙儿手中匕首一甩,匕首便刺进旁边哭泣不止的妇人的额头之中,妇人倒在地上,她怀中少年嚎啕大哭:“娘,娘。” 言灼郎兄弟二人看在眼中,互相对视一眼,便不再说话。他们知道蛮牙儿现在已经动怒。 蛮牙儿走到少年身旁,蹲下身子,看着他,问道:“你恨我吗?”蛮牙儿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感情。 少年虽然年幼,可是他擦了擦眼泪,瞪向蛮牙儿,虽没有开口,可仇恨的眼神告诉了蛮牙儿答案。 蛮牙儿站起身,看着少年颤抖的双手,说道:“只有仇恨没有用,你首先要做的是战胜你的恐惧。之后才能想办法杀了我,为你爹娘报仇。” 蛮牙儿走到言灼胡身前,他抬头看向言灼胡:“他不是那种会跳崖轻生的人。还有,若是日后再敢让我等候,你便自我了解,等我下手,你只会生不如死。” 说罢,蛮牙儿向门外走去,言灼朗跟上蛮牙儿,经过言灼胡身边时,瞪了他一眼。 言灼胡心中气恼,原本以为蛮牙儿对道禅恨之入骨,听到道禅身亡,应该高兴才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被训斥一番。心中火气无处发泄,看到那个少年,走到跟前,大手一抓,掐住少年的脖子,少年拼命挣扎,可随着言灼胡脸上的狞笑,他感到全身上下软弱无力。 站在房间门口的蛮牙儿冷冷说道:“若是他死,那你也去陪葬吧。” 言灼胡心中一惊,冷哼一声,将少年摔在地上,少年的裤子湿了一片。言灼胡看在眼中,哈哈大笑:“废物。” 当他走门房门,来到蛮牙儿身后,蛮牙儿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身边只有言灼朗一人足够。” “少主,十三从无迹崖跳了下去,是绝对不可能生还,既然他已经死了。我还回阎罗殿作甚。”言灼胡显然不想回阎罗殿。 蛮牙儿没有说话。 言灼朗急忙训斥道:“少主让你回,你就快回去,莫要废话!” “可是,大哥!” “嗯?”言灼朗瞪向言灼胡,手已经放在自己背后的马刀上,如果蛮牙儿真的要动手,他肯定会抢在前头,率先对言灼胡下手,说不定还能救下言灼胡一命。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回去吧,我想早晚十三会出现,到那时,阎罗殿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他,你在阎罗殿会方便些。”蛮牙儿说罢,抬脚跨过一个尸体,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二弟,快去吧,同样的话,大哥也只说一句,现在的少主已经今非昔比,日后在少主面前说话,一定要思虑再三。” 言灼胡看着言灼朗和蛮牙儿的背影,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少主,新送来的一千马刀也已经分给各部族。只是铁布达对于只分给他们部族一百把马刀这件事颇为的不满。”言灼朗说道。 “铁布达,我记得上次是不是他带着部族百人去侵扰大奉在北境的守军?” “是,这事发生在月许前。”言灼朗回道。 蛮牙儿点点头,随即说道:“告诉蒙歌尔,杀了铁布达一家,会给他五百马刀,并且铁布达的部族尽数给他。” “少主,如此做,可能引起铁布达部族的不满,况且,铁布达是您的亲舅公,是不是……”言灼朗欲言又止。 蛮牙儿只回了一句:“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属下谨记。”言灼朗背后一凉。 “既然我已经打败了这里的掌门,那也不用再继续留在这里。不过这半年,我玩的很开心。” 听着蛮牙儿的话,言灼朗不敢接话。他看着庭院中的上百具尸首,既然他久经沙场,仍旧心有余悸。 蛮牙儿一人将这个名叫四象门的门派上下百余人杀的干干净净,下手果断,丝毫没有犹豫。言灼朗在战场上杀人,尚且有时于心不忍,可无可奈何,军令如山。况且沙场上,若不杀人,必定被杀,虽不可能完全心安理得,但是尚且有理可寻。 可蛮牙儿不一样,他杀人只是因为想杀人,若是想一试武功,尽管找四象门的黄庭境的门主便可,上一次,只杀了两人,现在竟一夜之间百余人。 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原本冰冷的心,现在如同一块万年寒冰,任谁也再难唤醒他原本的良善。 “灼朗,为何他们南人竟然主动要送我们马刀,并且只是想要我们养精蓄锐,再次举兵南下?”蛮牙儿看到还有一人尚有呼吸,他问言灼朗。 言灼朗回答道:“南人向来狡诈。他们如此做,皆因‘利益’二字。虽然表面上看,我们北蛮没有任何代价,但是绝不能掉以轻心。” “利益?” “是,现在我还不知道那帮南人打的什么算盘。可毕竟我们北蛮这几年已经穷途末路。不管他们有何所图,只要能得到马刀,继续休养生息,我北蛮还是北蛮,他日大军南下,铁蹄所过之处,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无用。” 蛮牙儿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原来如此,你告诉那帮南人,那一万把马刀之外,我还要一千马刀,不仅如此,还要五百战甲。” 言灼朗一听,皱起眉头:“少主,是否再考虑一下。兵器,战甲都不是一般之物,那帮南人愿意给我们一万马刀,这就已经出乎属下的意料,更何况是还要多加一千把,还要五百战甲?那帮南人是绝不可能同意。” “他们若不同意,那么与他们之间的交易就此作废。”蛮牙儿冷冷一笑。 言灼朗见蛮牙儿心意已决,只好答应,就是不知那帮南人是否同意。 而在两日后,山下的菜农黄老伯上山来给四象门送菜,可往日一向热闹的思想门,却安静异常。大门大开,却连守门弟子都没有。 不过黄老伯已经给四象门送菜多年,也没有在意。他已古稀,老眼昏花,挑着担子就这么走了进去,脚下一个踉跄,不知被何物绊了一脚。黄老伯摔倒在地上,他扶了扶斗笠,伸着头细瞧,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啊,死人!”吓得他连滚带爬,可没爬几步,又看见一具尸体,黄老伯这才抬起头,虽然看不真切,但他知道这满院子里躺的都是死人。黄老伯身上打个冷战,晃晃悠悠才爬出门,歇了半晌,才有力气站起来,即使腿有隐疾,可仿佛年轻数十岁,向山下跑去。 四象门一夜之间,满门被杀,无一生还。此事不仅惊动了官府,也在江湖中瞬间流传开来,一时间,满城风雨。 第26章 隐秘 即使已经过去月许,道禅的事迹仍被江湖中人谈论着。一金刚战三洞庭和一指玄。谈及道禅一语剑来,众人惊为天人。 “可惜咯,天纵奇才啊,就是不知为何如此天才竟然寻了短见。”茶馆内,一位老者叹唏嘘不已。 没人知道为什么道禅选择最后跳崖自尽,甚至是燕攸霜与落秀吉。按照常理,道禅战胜了五阎罗,就可脱离阎罗殿,虽然阎罗殿不一定会善罢甘休,但道禅也不用选择这样的绝路。难道是因为他因此断了武道?燕攸霜虽然和道禅相处的时日不多,可她知道,道禅不是一个执着武道之人,只是如此,他定不会自我了断。 江陵城的茶馆内,薛自庸一拍惊木:“人已亡已,事则了已。咱们今日就讲到这里,若知下文,咱们明日再讲。” 走上楼,薛自庸要了一壶热茶。倒茶的正是二狗,二狗也已经听闻无崖顶之战,脸上闷闷不乐。薛自庸问道:“二狗,可是因为十三?” 二狗眼中含泪:“薛先生,不瞒您说,十三哥,每次喝茶。都会给我点散碎银子当做赏钱,那可是比其他客人数月给的都多。虽然十三哥平日里乖张随性,可他对我二狗是真的好。先生,您说,十三哥怎么就……” 薛自庸微微一笑:“行啦,二狗,你去忙吧。” 二狗擦了一下泪,点头称是。 薛自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着以前对面总会有一个青年,睡眼惺忪,问自己要茶,薛自庸笑了一声,又倒了一杯推了过去。 他喝着茶,望着窗外,一只啄云雀飞落在桌子上,薛自庸打开密信,看完以后,神情未变,他站起身。 “终于忍不住了吗?” 薛自庸走下楼,穿城而过,沿着城外的苏秦山徐徐而行,走到一处山壁前。他在山壁上连点三下,山壁出现一道石门缓缓而开。薛自庸背手走了进去,石门自动关闭。 来到一处石室,石座上坐着一个男人,与薛自庸有七八分像。薛自庸随意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那个与他极为相似之人,是他兄长,也正是阎罗殿的殿主,薛自雄。 薛自雄看着薛自庸:“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薛自庸故作思量,许久回道。然后他看向薛自雄:“不过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你现在才把我叫过来,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若不是阎罗殿一下折损四位阎罗,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我对面吗?”薛自雄冷哼一声。 “原来大名鼎鼎的地藏王也会在乎这些?任何人的性命,在你眼中和蝼蚁有什么区别?若是你想,我的命现在就可拿去。” “我叫你前来,不是为了和你耍嘴皮子。” “那咱们就直接说正事吧。我还有几场书没有说。”薛自庸笑着说道。 薛自雄咬了咬牙,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因为上次那几个废物,放跑一个书生,而那个书生攀上了素阳公主的高枝,成为了驸马爷。这让我们的雇主极为不满,他希望我们能够补救。” “补救?难道是想我去杀了那位驸马爷?” “做不到吗?” “虽说我们是江湖中人,不问朝政。但是你想必不会不知,当今的素阳公主,乃是长公主亲生女儿,长公主又是一手将当今圣上推上龙椅之人,树大根深,她的身边可是有不少境界极高的护卫,谁人能够得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没用的东西。” 薛自庸嗤笑一声:“我是没用,要不然又怎么会是您的弟弟。” 薛自雄一拍石椅,冲到薛自庸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若你我不是亲兄弟,我早就已经杀了你。” 薛自庸面色通红看着薛自雄,脸上笑容未变。 薛自雄将他摔在地上:“你说的也没错,刺杀驸马,确实难办,不过我已经答应雇主,帮他杀一人,算作补偿。” “那便和我无关,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薛自庸从地上爬起,径直向石室外走去。 薛自雄横门冷视薛自庸的背影,一掌将他刚才所坐的石椅一掌拍碎。 夜晚时分,薛自庸回到住处,他站在窗前,轻声问道:“殿主准备杀谁?” “乃是兵部尚书。” “为何?不会因为政见不合,或者是因为兵部尚书参了戊子念几本吧。”薛自庸缓缓说道。 “属下不知。” “如果我出城,定会遭到薛自雄的怀疑,这件事就交给你。你去亲自问一问兵部尚书为什么戊子念要杀他?” “大人,为何冒险?” “你我作为皇上的隐卫,既然是他戊子念对此人产生杀心,我们理应查明,可有什么问题?” “大人说的是。但当初陛下吩咐我等只需暗中监视,不可出手干预。” “不要再说,难道忘记了我的话便等同于圣旨了吗?” “属下遵命。” 薛自庸手掌扶在窗沿上,轻声念道:“兵部尚书,戊子念?到底有什么秘密?” 薛自庸之所以想要打探,是因为兵部尚书与戊子念虽然表面不合,但实则一派。兵部尚书只不过是戊子念的一个傀儡,兵部尚书明面上与戊子念唱反调,无非是因为戊子念担心皇帝心生他功高盖主的念头,而下的一手虚招。 戊子念极力排斥党羽之外的其他的官员,连进京上谏的士子都不放过,可见其势力之庞大,手段之狠毒。而当今圣上虽然文治武功出类拔萃,但是对于他一个两朝元老,又是当年的扶龙功臣,实不好就此下手除掉。再加上戊子念的这手虚招,更加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但是,为何戊子念会狠心将自己多年的一个棋子就此除掉,这里若不是有天大的隐秘,戊子念是万万不可能对兵部尚书下手。 而今,圣上体弱多病,太子又是一个昏庸无能之辈。戊子念早动起了辅佐这个无用太子继承龙位的心思,妄想做一个三朝元老,把持朝政。按理说,戊子念更不应该自斩臂膀,只需静等即可,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心急? 天空一道惊雷,下起瓢泼大雨。薛自庸不惜动用隐卫去查个究竟,只因他心中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极为的重要。而隐卫如同神卫一样,是皇帝布置下的隐秘一招,隐卫只听命于皇帝,为皇帝监视众官员与打探消息。 而薛自庸又是阎罗殿之人,是作为隐卫的上上之选。当年薛自雄弑父夺取阎罗殿,又将薛自庸的妻儿杀死。薛自庸一心报仇,可他不是薛自雄的对手,又无他法。正巧皇帝找上他,薛自庸便加入隐卫,而皇帝也承诺他,在合适的机会,定当帮他报了血海深仇。 此时的兵部尚书抱病称恙,再加上北征大胜,皇帝犒赏其功劳,让其回武陵老家养病。兵部尚书徐升平连夜启程。这般行色匆匆,看来也是发觉戊子念对他的杀心。 七日后,薛自庸坐在屋中,喝茶等待。 “大人。” “事情办得如何?” “属下已经查明。” “讲。” 隐卫却犹豫片刻。 “还不快说?” “是,属下一路跟随,兵部尚书徐升平,深夜潜入屋内假装刺客。徐升平为求保命,和盘托出。戊子念之所以想要杀了徐升平,乃是因为陛下的私生子。” 薛自庸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继续说。” “当年圣上未登皇位,于南下江陵时,临幸一女子,后圣上回宫,那女子便怀了龙胎。正值二龙夺嫡之时,当时丞相文思维上书参了陛下一本。圣上为了顾全大局,便下了一道秘旨,处死了那女子与未降生的孩儿。陛下将此事交予戊子念,戊子念派去的正是徐升平。” 薛自庸庆幸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其中确实有天大的秘密。 “虽戊子念回禀圣上,女子与胎儿已死。实则女子已经临盆,生下皇子,并被一黑衣人救走。此事只有戊子念与许升平知道此事。” “原来如此,当今太子无能,圣上早有废嫡之心。若是寻得那位皇子,以圣上的性子,想必会有他立的念头,这可就打碎了戊子念的如意算盘。”薛自庸问隐卫:“那你可问得那个孩子的下落?” “徐升平称当时并不知是何人所为,只知那孩子背后有七颗红痣。” “还有其他人知道此事吗?” “当年知道此事者尽被戊子念灭口,唯独剩下徐升平知晓此事,所以戊子念现在才急于杀人灭口。” “七星红痣。”薛自庸双目一瞪:“徐升平怎么样?” “大人放心,属下已经逼其服毒自尽。” “你做的很好,记住,此事不要再与其他人提及。你应该知道事关重大,如果泄漏风声,只怕你我的性命难保。” “陛下那里?”隐卫问道。 薛自庸冷笑一声,并未回答。 “属下明白。”隐卫退出房间。 烛灯晃动,薛自庸坐在椅子上,一掌排在桌子上:“为何此事不能早些知道,难道真的是造化弄人?” 第27章 师父,我要练武 回到五谷山三清观已经月许,不通每日坐在观门的石阶上向山下望,偶尔叹两声气。生活在观中,不通自得其乐,每日念经悟道。闲暇时与师父一起林中听风,溪头垂钓。 缸里没有米时,就背着竹篓去龙虎山,那里的道士对自己极为的尊敬,都叫自己小师叔。一开始还不习惯,毕竟龙虎山上的道士个个都有大本事,有的腹中经书车来装,有的御剑飞天似神仙,还有的八卦术数弹指间。可这些人见到自己,都要行礼叫一声“小师叔”,不通不明白,自己什么都不会的一个道士,何德何能做他们的师叔,可别的道士叫,不通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挠着头,笑着脸去,然后挠着头,愁着脸回。回去问师父:师父您在龙虎山的辈分有多高? 师父笑着不说话。 到龙虎山去问,却无人敢回答。可怜自己一头雾水,以为自己占了别人的便宜。 不通知道自己师父的道号,名叫玄通。玄通,玄通,反过来就是通玄。所以自己的道号就是不通。不通确实不通。 玄通现如今到底多少岁,问他,他自己也早就忘了。只是看他如婴孩一般的身材,枯树似得皮肤,头发稀疏犹如秋草,可见年岁怕是过百。 看到不通又在一人出神,玄通双手背后,走到不通身边,就算如此,也比坐着的不同高到哪去。 “徒儿啊,看什么呢?”玄通笑着问。 “在想人。”不通从来不说虚言。 玄通呵呵呵笑了几声:“是个姑娘?” “嗯。” “年岁几何,可曾婚配,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啊?”玄通一听见不通想的是个姑娘,眯成缝的双眼冒出精光。 不通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玄通一拍不通的脑袋:“孽障,既然喜欢人家姑娘,为何不去问清楚?难道要等人家姑娘主动告之?” 不通捂着脑袋,一脸委屈:“我也想啊。可一见到她,虽心有言,却嘴无语。只能暗暗着急。” “唉,修行不够啊。” “师父,这跟修行有何干系?” 玄通一瞪眼:“为师说有干系,就是有干系。” 不通叹了口气。 玄通捏着自己垂落至颔下的眉毛:“不是你师父我吹牛,想当年,你师父我弱冠之年,英姿飒爽,一身道袍浮云袖,身背长剑似神仙。每进一镇,就有少女倾心,每过一城,便有佳人投怀。当真是风流桃花林,片叶不沾身呐。” 不通就知道自己的师父要开始吹牛,这种事他在三清观生活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只要不去打扰,玄通能说上数个时辰,若是论吹牛的本事,玄通定是个中高手。但不通也有应对之策,那就是让玄通说个尽兴,否则,少不了被唠叨。 听着玄通夸夸其谈,不通越发想念落晴。他知自己喜欢落晴,却不知为何喜欢。就是第一眼看到便喜欢,正如书中所说,一见倾心兮,思之如狂。在山上时,没有见过任何姑娘,他没想过儿女情长;在山下时,全天下都是姑娘,他也没有想过儿女情长。可偏偏遇到她,自己动了心。 可落晴好像喜欢道禅,他没有任何芥蒂。落晴不怎么和自己说话,他也不伤感。不通想法很简单,就是能够日日看着落晴,别无他念。只要能见到她,心中便是心安。 不像现在,自己无心去做其他的事,只能日日坐在这里哀叹。 玄通终于说到尽兴,他看着不通,虽然不通现在愁眉不展,他反而笑容更胜:“徒儿啊,你有多喜欢那个姑娘?” “师父,我这次下山游历,在寺庙中,听一位老禅师讲禅,讲到七情六欲中的情欲时,老禅师讲了一段《石桥禅》,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一女子。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这桥上走过。阿难对那女子是有多喜欢?他说不清,但一见便钟情,倾心就一世,经历千年造化,甘受情劫之苦,只为匆匆一瞥。” “确实是个好故事,佛家有他们的高明之处,咱们老祖师就写不出来这样的东西,怪不得现在道观这么冷清。”玄通叹气道。 不通不管玄通说什么,他继续说道:“老禅师说,阿难乃是尊者,是有大智慧的佛陀,‘有情’却‘无欲’。而凡人‘情’起于心,‘欲’则相伴。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另一段,讲的是一位女子,便是赤裸裸的凡胎。佛祖答应她化身石桥五百年,可再见心仪男子一面,女子不满,却想抚摸一下他,又化身一棵大树,虽然男子在她身下乘凉,她抚摸到了男子,可千年消磨掉了她所有热情,佛祖问她是否还要做那男子的妻子,若是,则还要修炼五百年,女子却平静地打断了佛祖。师父,我要做阿难,不要做那女子。” 玄通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呵呵地笑着。 从山下走来一位道士,从龙虎山而来,名叫松照。他挽着裤脚,身后背着一口大缸,看见玄通,半蹲身体,轻轻一跃,便从百余丈外,跳至玄通面前。 “师祖可还安好?”松照将身后大缸放在地上,里面全是白米。 “好好。”玄通点点头。 “小师叔这几日可想通了?”松照看向不通,不通垂头丧气,摇摇头。松照哈哈一笑:“不着急,慢慢想,若是一下就想明白,实则未明白。” “嗯,就是得麻烦你来给山上送米送面。原本这是我活。” “小师叔不比自责,这都是小事。不过我听说一件事。” “什么事?”不通问松照。 “我先把米搬进去。”松照一只手将大缸提起,送进道观中。然后拍拍手,对着不通说道:“前几日观中来了一位武夫,讲了些江湖中轶事。其中有一件,就是阎罗殿有一位刺客,在无崖顶上,一人战五阎罗,杀了四人后,竟跳崖自尽了。” “又是那些打打杀杀的,这些人啊,就不知道什么叫安分。”玄通颇为不屑。 松照继续说道:“其实啊,这也没什么。江湖中这种事太寻常。只不过那个刺客才金刚境,而那四阎罗,可是货真价实的三黄庭、一指玄。” 玄通捏着眉毛,随即问道:“还有这等奇事,那刺客叫什么?” “十三。” 松照话音刚落,原本无精打采的不通缓缓站起身,看了一眼玄通:“师父,我要练武。”他每走一步,都有气吞山河之势。 当不通走进道观后。 松照挠挠头:“师祖,您直接告诉小师叔不就得了?还非要拉我来演戏。” “你懂啥,回你的龙虎山。”玄通摆摆手。 松照嘿嘿一笑,离开了三清观。 玄通坐在不通刚才所坐的台阶上,低声说道:“傻徒弟终于开了窍。可是寻常啊,你师弟开了窍,为何你就想不开?带着我那徒孙回来陪着为师岂不好?唉,执念执念,若是今日你知那孩子现在的处境,又该要如何自责啊。” 第28章 北境往事 山林幽静,飞鸟穿空。有一座竹楼升起袅袅炊烟。一个消瘦的少年躺在摇椅上,看着院中黄狗正追赶着几只老母鸡,不亦乐乎,老母鸡吓得上蹿下跳,慌不择路。少年哈哈大笑,脸上一红,又咳嗽了起来。 一位姑娘从柴房中走出,姑娘素衣短发,一双丹凤眼仿有灵光,但却身无柔水,仿佛男儿,若当真是位男子,定俊朗非凡。 “道禅,你没事吧。”她见到道禅正在咳嗽,急忙跑了过去,擦了擦手,在道禅背后拍了几下。 道禅一边咳嗽一边笑道:“没事,就是乐得。” 姑娘看了一眼院中的大黄狗,莞尔一笑:“你怎么还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傻乐。” “假小子,饭还没好吗?我都饿了。” 姑娘很是不满:“我又不是没有名字,我叫凰鸢,记住了吗?” 凰鸢揪着道禅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声喊道。 道禅一把抓住她的手:“我虽说身上有伤,可又不是聋子。你对受伤的人能不能温柔一点,就你这,凶神恶煞的,说你是个男人一点不委屈你。” 凰鸢看着道禅抓着自己的手,脸上一红。 道禅见凰鸢不说话,歪头看着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下:“假小子,你是不是敲木头敲着自己的脑袋,把自己敲傻了?” 一听道禅又叫她假小子,凰鸢抬手在他背后拍了一下:“我现在很想把你敲傻。” 道禅被凰鸢一拍,又开始咳嗽。这次凰鸢对他不管不问,头一扭,直接走回柴房。 “你…别走…” 没多久凰鸢从柴房中端出饭菜,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道禅鼻子一闻,顿时来了精神,他撑起身体想要吃饭,一个不稳,身体向前倾倒,凰鸢急忙扶住道禅:“小心点儿,虽然已经过去数月,可你身上的伤仍未痊愈。” “太饿了。” 凰鸢颇感无奈:“你脑子除了吃,还有什么?” “钱啊。”道禅对凰鸢嘿嘿一笑。 凰鸢摇摇头:“今天我炖了一只鸡,给你补补身子。”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道禅坐在石凳上,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鸡汤。 “真的?”凰鸢开心一笑。 道禅啃着鸡腿:“那可不,谁会不喜欢你这样的兄弟?” “兄弟?” “对啊,咱们两个不是兄弟吗?” “不是。”凰鸢低着头,紧紧握着手中的筷子。 “假小子,你这样说,岂不伤感情?”道禅用筷子夹起一根鸡腿。 凰鸢抬手就要打道禅,只见道禅将鸡腿伸到她面前:“诺,给你。” “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吃啊。我向你保证过的,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饿着。”道禅将鸡腿放到凰鸢的碗中。 凰鸢将抬起的手放下,看着碗中的鸡腿,迟迟未动筷子。 “怎么不吃?是不是自己都嫌弃自己的厨艺啊,没关系,我绝对不会嫌弃的,你做的东西我一定吃的干干净净。” “我做的饭菜好吃?”凰鸢听到道禅的话,心中一喜。 “主要是饿。”道禅喝了口鸡汤,吧唧嘴,细细回味。 凰鸢就知道道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看着道禅一眼:“你以为还是在北莽的时候啊,为了一口吃的,都能杀人。现在我可不会饿肚子。”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谁当时饿的哭鼻子,难道是我吗?”道禅翻了一个白眼。 凰鸢微微一笑,夹起碗中的鸡腿。 “十三,你真名叫什么?” “真名?忘记了,叫十三不是挺好的吗。” “十三有什么好的,这只不过是当年我们在蛮子手中做奴隶时,他们用数字替代我们的名字,如此使唤起来方便而已。在他们眼中我们那些孩子和牲畜没什么区别,也便不需要名字。你是十三,我是小七。再说名字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忘,你又在骗我。”凰鸢想起当时的日子,眼神悲伤。 “我是骗子,你还和我做朋友,可见你若不是病入膏肓,就是这些年跟你爷爷敲木头敲傻了。而且,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它做什么。”道禅说着哈哈大笑。 凰鸢这次却没有打他,因为道禅虽然嘴上打趣她,可一直在锅中翻来翻去,把锅中的肉全都夹到凰鸢的碗中。 “我就是傻。”她看着道禅。 道禅摆摆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哦。” “我又不是猪,别再给我家肉了。” 道禅挠挠头:“习惯了。” 凰鸢偷偷一笑,瞥了一眼道禅:“以后能不能别逞强,下次你再跳崖,我可不会再去救你。” “我这不是相信你吗,没想到还真有孔明舟,我一直以为是半愣子忽悠我来着呢。” “亦温和我又怎会骗你。再说,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鲁班一族的后人,当然不是信口开河。” “半愣子?别跟我提他。只不过现在我真的信了。跳崖时咱可是英雄豪气的很,可是跳了之后,我就后悔了,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摔死,心里那叫一个怕哦,哎,你是不知道,要是咱再小几岁,肯定得尿裤子。” 听到道禅又在鬼话连篇,凰鸢笑了起来。 “笑什么?” “你十三会后悔?鬼才信。” “爱信不信。” “十三,若不是这次你需要演一场戏,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找我?” 看到凰鸢脸上带着愁容,他放下筷子:“自从北境一别,你被前来寻你的爷爷带走,不久我便加入阎罗殿。后来,半愣子给我说过你的下落,想着你现在的日子倒也安稳,而我身为一个杀手,手上沾满鲜血,见不得光。如此这般,还是莫要打搅你的生活。” “我懂,现在我可不是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姑娘。只是跟着爷爷来到这鹰愁峰后,我竟有些怀念在北境时的日子。” “又在犯傻。”道禅敲了凰鸢一下:“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凰鸢看着道禅,没有说话。 “不说这些,这么久也没见到你爷爷,是不是老头儿乘着诸葛舟撞哪座山上了?你也不快去找找。” 凰鸢瞪了道禅一眼:“你才撞山上了呢,乌鸦嘴。我们鲁班一族都是独自生活,但也有家族集会的时候,毕竟一年只有一次,时间是要久一点。原本我也要跟爷爷去的,刚好收到慕容亦温送来的你的口信,所以没去。” “家族集会?你们家族住在哪啊,下次带我也去看看呗,鲁班一族的傀儡机关术可是一绝,就是太神秘,弄得跟自己是修仙的一样。” “那可不行,这是族规,任何外人不得到族居之地。不过倒是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道禅眼冒金光。 “那就是你娶我。这样的话,便也就成了鲁班一族,进出自然不成问题。” 道禅叹了一口气:“突然兴致全无,还是算了吧。” 看着道禅失落的样子,凰鸢又想打人。 “今后有什么打算?要不就住在鹰愁峰吧,你不是最讨厌打打杀杀的吗,正好这一次应该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死掉,不会再有人追查你的下落。索性住在这里,也清净自在。”凰鸢露出兴奋的目光。 道禅摇摇头:“住在这里是挺好,只是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我还有自己要去做的事。” “都这么久了,你还想着查明你师父的死因,还想着报仇?” 道禅没有回话。 “现在,你一身武功全废,就连经脉也受损十之八九,已经再不可能步入武道,你又将如何报仇?” “我有那么蠢吗?我这人啊,向来是以理服人,打打杀杀的都是那些没脑子的蠢人才会做的事。所以我觉得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应该可以将他们一个个活活给说死。”道禅拍拍胸脯,胸有成竹。 看着消瘦的道禅,凰鸢知道道禅讲的全是谎言。但是她更加了解,道禅做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 凰鸢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北境。那年风雪如刀,下了十几天。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变成了雪海。 “快干活!没用的废物。”五六个蛮子正在一旁监视着几十个孩子干活。这些孩子,一个个衣服单薄,光着脚,在雪地里来来回回。 “啪。”蛮子用鞭子抽在一个孩子身上,那个孩子应声倒地,再也没有起来。蛮子踢了一脚,见那孩子没有动弹,吐了一口唾沫,也不再理会。 那些孩子整日劳作,一刻没有停歇,终于到了深夜,蛮子将他们赶进畜棚。 只有十二岁的道禅,走到墙角,筋疲力尽靠在木板上,他晃了一下身旁的凰鸢:“小七。” 凰鸢缓缓抬起手搭在道禅的手上,道禅转过头,看着眼神呆滞的凰鸢,眼神一冷。 “十三,我好饿。” 道禅握着凰鸢的手,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到被他们称为老大的少年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道禅跟着少年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十三,得想点办法弄点吃的,要不然大家都得饿死。” 道禅点点头。 老大交代了道禅几句,然后走开,道禅走到凰鸢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别怕,有我在,一会就有吃的了。” “十三,我想爷爷了。” 道禅揉了揉凰鸢的头:“会见到的。”他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夜深,草原上又飘起了雪花。道禅睁开眼睛,和站在一旁的老大对视一眼,二人抹黑,掀开墙角的一块破木板,钻了出去。 每当风雪的时候,那帮蛮子最喜欢饮酒作乐。二人看着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几个蛮子,从一旁绕了过去,小心翼翼钻进帐篷中。 “不要贪多,拿完就走。”二人拿了些肉干,塞进衣服里匆匆离开,。 二人按原路返回,钻进畜棚中。他们想要偷食物,只能等到大雪天,不然不用那帮蛮子发现,雪中脚印也可将他们出卖。 老大和道禅悄悄走到每个人身边,叫醒睡着的那些孩子:“嘘,别说话。” 塞给他们一块肉干,让他们赶快吃掉。 给每个人发完后,道禅走到凰鸢身边,拿着肉干在她鼻子绕了几圈,凰鸢睁开眼睛:“十三,我刚才做梦,梦到自己吃肉了。” “瞧,这是什么?” “是肉!” “嘘,你不想活啦,快吃。”凰鸢拿着就吃,她咬了一口,看着道禅:“你吃了没?” 道禅哈哈一笑:“我当然吃过了。” 凰鸢这才高兴地把肉吃完。 这样事,道禅和老大又做了几回,最终还是被蛮子发现。 “快说,到底是谁干的!”蛮子把道禅他们的衣服全都扒光,让他们站在雪地中。 “好,很好。”一声鞭响,一个孩子躺在地上,疼痛让他蜷缩起身体,道禅紧紧握着双手。 “啪!”有一个孩子倒在地上:“如果你们不说,我也不逼你们,就是看看到底是鞭子硬,还是你们的骨头硬。” 蛮子走到凰鸢身旁,对着她咧嘴一笑:“你知道是谁吗?” 凰鸢摇摇头,蛮子甩甩鞭子:“好。”举鞭就抽,道禅跑了过去,抱住凰鸢,那鞭子抽到道禅身上,蛮子一脚将道禅和凰鸢踢倒在地,走到下一个小孩面前:“那你知道是谁吗?” 那个孩子哆哆嗦嗦,看着一脸狞笑的蛮子,登时尿了出来,指着老大:“是他,还有…” 老大向前一迈:“是我,是我一个人干的。” “终于忍不住了吗?”蛮子哈哈大笑:“其他人都滚回畜棚,没你们什么事了。” 道禅抱着凰鸢,被其他几个蛮子连推带踹,送回畜棚,他看着老大,老大对他笑了一笑,微微摇头。 老大再也没有回来,想必已经被蛮子所害,道禅死死盯着那个告发的少年,走了过去。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那么冷冷看着少年。 “你想做什么?”少年看到道禅阴冷的眼神,心中慌张。 道禅一拳捶在他的脸上,一下,两下,道禅就像疯了一般。旁边其他的孩子想要将道禅拉走,道禅一回头,声音低沉:“谁拦我,谁就得死!”吓得那群孩子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再去阻拦。 等到道禅打累了,身下的那个少年也没有了呼吸,道禅缓缓起身,走到墙角边,将头埋在双腿间,久久不言。 第二日,看见道禅打死了人,蛮子却嘿嘿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个孩子的尸体拖了出去。接下来又是数天,蛮子一点食物都不给他们,以此惩戒。 看着已经饿得昏倒的凰鸢,道禅走到一旁,从雪堆里,拔出一把断刃,等他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块还滴着鲜血的肉,他的胳膊上一片通红。 “小七,给,哥给你拿来了肉。”道禅将肉放在凰鸢的嘴边,凰鸢丝毫没有反应,道禅一惊,将头贴在她的胸口上,听到还有心跳,这才放下心。看来凰鸢是已经饿昏了,他看了一眼手上的肉,往嘴里一丢,大口嚼了几下,掰开凰鸢的嘴,用嘴将肉喂到凰鸢的嘴中。 “你发什么愣啊?”道禅拍了一下凰鸢。 凰鸢摇摇头:“想起以前在北莽的时候了。” 道禅嘿嘿一笑:“那苦日子,有啥可想的。” 看着道禅无所谓的样子,他越是无所谓,凰鸢越是看重。 第29章 两本秘籍 “老头,真的是现在的小爷打不过你,要不然,小爷弹指间,剑气从横,非要给你松松筋骨。”道禅指着一个魁梧的老者,口吐芬芳。 “剑气,哼哼,废人一个,还敢说剑气?”一个老人,高大魁梧,裸露的胳膊健壮无比,手中拿着铁锔正在锯着木头。 道禅躺在躺椅上,还不能起身,他指着老人:“没听说无迹崖顶上的事?真是乡野村夫。” “小子,若不是念你对我孙女有恩,老夫早将从这峰顶丢了下去。”老翁冷笑一声,看也不看道禅一眼。这位刚回鹰愁峰不久的老人就是凰鸢的爷爷,名叫鲁尺规。 道禅也不气,将桌子上的茶捧在手中,活脱脱一个土财主的模样:“您说您胡子一大把,年龄一大截,心胸咋就这么狭隘?别人说上两嘴都不让说,你瞧瞧那供在文庙里的圣人,不是还得被人骂上两句,我算说的很客气了。” “你懂个屁的傀儡机关,我鲁班一族钻研此道已数百年,轮得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指指点点?” “数百年怎么了?王八活得久,还不是让人炖汤喝?”道禅翻着白眼。 鲁尺规怒不可遏,实在是忍无可忍,手里拿着锤头,就要砸人。 道禅一看,这是真的生了火气:“假小子,老头儿要杀人了,你管不管?” 凰鸢走出竹楼,瞪了自己爷爷一眼:“爷爷,您是不是很闲啊,不是说从家族集会中又学了几种傀儡,想好好钻研一下的吗?怎么还有闲心与人拌嘴?” 鲁尺规看着自己的孙女袒护道禅,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真是无可奈何。只能作罢,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继续敲敲打打。 道禅很是得意,安逸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真是畅快啊。” 看凰鸢走回屋子,道禅继续说道:“我说鲁老头儿,你们鲁班一族可是能工巧匠,为啥要躲在深山老林里,这手艺到哪不能混口饭吃?” 鲁尺规冷哼一声:“祖训,不可入世,不可贪图富贵。” “贪图富贵怎么了?很可耻吗?实在不懂你们老祖宗是怎么想的,何谓贪图富贵?又不是为非作歹,烧杀抢掠。子孙后代借此丰衣足食有什么不好。谁要是不喜钱财,可以都给我啊,我这人就喜欢替分别人之忧,消别人之苦。” 听到道禅又在非议自己的祖上,鲁尺规原本怒气位消,就想发作,可是想到屋中的凰鸢,只得唉声叹气。 “其实啊,我觉得你们的老祖宗事挺多。佛家说,百世轮回才可生而为人,不求富贵,不追名利倒还说的过去。怎么还学起了乌龟,把自己缩成个蛋,不敢露头?天地不囚却自囚,着实无趣。” “老祖宗智慧其实你一个毛头小子能够明白的?大言不惭。”鲁尺规一辈子谨遵祖训,这些问题,他也曾想过,只是到了他这个岁数,许多事想了也是白想。 “爷爷,我觉得十三说的挺对的。” “他说的对?他说的能不对吗,在你这个丫头眼里,他放个屁都是香的。” 看到鲁尺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凰鸢捂着嘴直笑。 道禅看鲁尺规这老头也没兴趣跟自己说话,他闭目养神。 虽然将张淳风传于他的修为被自己消耗一空,也把自己的身体破坏的十之八九,道禅也以为自己自此武道已废。可这数月的静养,他的丹田之中竟然再次出现一颗犹如珍珠大小的丹丸,虽然小,但道禅仍被道禅察觉。 当时道禅站在无迹崖顶,感受到自己体内如山崩地裂,千疮百孔。一身内力如筛中之水,眼看就要流逝一空。不仅如此,气血紊乱,筋骨尽损,不要说是武道,就连自己小命,他都不知能否保住。 就在自己身体在最糟糕的那一刻,慧空当时打入他体内的不知何物的东西,突然金光大放,所放金光犹如一根根细若毛发的丝线,将他体内的张淳风的传他的内力逐一拉回,不仅如此,固住筋骨,平息气血,一点点滋养自己的经脉。若不是如此,道禅恐怖即使被凰鸢救下,也必死无疑。 经过数月的静养,虽然道禅武境跌至凡胎人字阶,可是那颗珠丸再一次出现。道禅不知道慧空打入自己身体里的到底是何物,但是能够保住性命,他已经是万幸,何况似乎,自己还能继续练武。道禅这么多年一直命运多舛,现在他却开始相信,还有运道这一说。 练武之人,内力沉于丹田,终归到底只是内力而已。可据张淳风当日所说,他用的乃是道家秘术,难道是道家所说的金丹?道禅自嘲一笑,这又怎会可能,不管是道家中所说的金丹,还是佛门中讲的舍利,都是神乎其神的东西,是否真的存在,无人知晓。若真是这样,自己可就能够白日飞升了。又何苦躺在这里,犹如废人一个。 经过这几个月,虽然身体改善很慢,但仍然一点点好转,他握了握拳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比之自己受伤前还有结实。这就是若立则先破的道理?张淳风当日捶打自己数月,也是出于此种原因,可是那时再如何捶打,也比不过无崖顶上来的凶险。虽说自己身体有了好转,可内力全无,若是练武,则要重新来过。不过道禅心中不急,虽说自己武阶全无,但是在无崖顶上,自己境界攀升,直指地仙,虽然短暂,但他看到与寻常武道不一样的风景。这就像登山,等泰山之顶,而知众山小,等华山之顶,而知众峰平。 张淳风虽然只用刀,但是却让他背了两本秘籍。一本是刀,自然是张淳风自创的刀法;一本是剑,道禅不知是谁的功法,可如张淳风那样眼高于顶之人,当年在江湖之上,可谓是江湖一人之下,又怎会让他背一本无名之辈的功法,难道是?道禅想到一种可能,十之八九就是无剑之剑风帝先的剑诀。 当年剑仙风帝先可谓是天降金星,惊艳天下,却又转瞬即逝,无人知他去向,甚至连传人都无一个,而见到他最后一面的只有张淳风。 风帝先,本是一个江南的书生,十五岁时,三甲及第,名噪一时。圣上特意下旨,召他进殿,风帝先虽然年幼,可是文韬武略,出类拔萃。与圣上对答时,谈笑风生,龙颜大悦,立刻封官加爵,这让满朝文武无不惊叹。可不知何故,风帝先谢过隆恩,拒绝厚赏,拂袖大笑而去。只留下一句诗:石桥禅不破,浮生一场白。 自此开始练剑,踏入江湖。一年直登地仙境。在浮云山摆下擂台,饮酒大笑,对天下英豪说道:醉酒三剑胜江湖。一人挑战整个江湖,一时间,江湖上凡有名号之人,又怎能忍受风帝先如此张狂,皆登擂比试。 那一日无人能胜他,那一日江湖便有了他醉酒剑仙无剑之剑风帝先的名号。自此风帝先就是江湖,江湖就是风帝先。可在与张淳风一战后,张淳风下落不明,醉酒剑仙风帝先也杳无音讯,诺大的江湖不复当年的风采,犹如失去大半江山。 可真要如此,为何张淳风有风帝先的剑诀?又为何让道禅学?道禅一摇头,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自己又怎么想的明白。 最奇怪的是,剑诀的第一篇就是道禅打小就练的《十八停》。当时道禅没有思考太多,自己一心想要赶快离开断剑山,匆匆将两本秘籍背会。而且在背书之前,张淳风早已经看出他的《十八停》,道禅以为这并不是奇特的功法,可现在想来,除了张淳风,好像再无人看出他的《十八停》,也再没见人使用过。 道禅轻呼一口气,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运转十八停,前前后后七遍,让体内气息运转七小周天,这才停下。 第30章 名册 “你盯着我干嘛?” 道禅每日都在运转《十八停》修复内伤。此时睁开眼,凰鸢托着腮,坐在一个木凳上,双眼紧紧盯着他,让道禅极为的不适。 “看你不行?”凰鸢面带微笑,双眼弯成一道月牙。 “虽然我长得确实好看,比之那些所谓的美男子都不差,可是你这样看着我,我也会羞涩的。” “我乐意。”凰鸢嘴角一勾,颇为俏皮。 坐在院中忙活的鲁尺规脸色难看,毕竟是活了一大把年纪,自己孙女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但是看到道禅的举止作风,鲁尺规就感到胸口一痛,这前世是造了什么孽啊? 凰鸢看着日头,时辰已经不早,她问道:“今晚想吃什么?” 道禅想了半天:“你做的我都爱吃。” “真的假的?难得听你夸人。” “假的。” “嗯?”凰鸢瞪着道禅。 “真话啊。可这院子中就三人,除了你会做饭,又没其他人做,难道让鲁老头来做?我还怕他给我饭中下毒,死不瞑目,毕竟这些天我可是把他气得够呛。所以你做的饭,不吃也得吃啊。”道禅一脸的理所当然,根本没有发觉自己这句话可以点燃凰鸢多大的怒火。 凰鸢微微一笑:“好,那今晚就好好给你补补。” “丫头,还是让爷爷来做,老夫绝不会让他活到明天。”鲁尺规将手中铁锤一丢,站起身。 “爷爷,不用,今日我心情不错,就让我来做饭。” 虽然柴房中生气袅袅炊烟,道禅只看到凰鸢端着干净如镜的盘子放在石桌上。 他看着盘子,好奇地看着凰鸢:“你做的饭菜呢?” 凰鸢指指桌上:“那不都是,你看,多丰盛。”说罢俯着身子闻了闻:“好香啊,快吃吧。” 鲁尺规闭着双眼,叹了一口气,拿出旱烟走蹲在院中默默抽着,也不说话,心想:兔崽子,竟然还有脸要饭?要不因为你,老夫也不用跟着饿肚子。 道禅看到鲁尺规蹲在一旁不言语,一脸无奈:“假小子,你要是嫌弃我了,可以直说,明日我就走。” “那怎么行,这可是怠慢了贵客。您呐就安心在这住着,有啥想吃的尽管提,咱一定让您满意。哦,对了,把桌上的饭菜吃干净哦。”凰鸢冷冷一笑转身就走,只剩下道禅一人。 鲁尺规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道禅脑袋上:“我说你小子是聪明过头,还是蠢得没救,就不能去哄哄丫头?难道是想老夫跟你一块饿死不成?” 道禅更是不解:一向温柔的凰鸢,如何变得如村中泼妇一般。况且我现在也还饿着肚子,又不是您老人家一人这样,若是有打我的功夫,还不如您老去哄哄凰鸢。不过,我到底是哪句话说的不中听,让她气成这样? 不过道禅对某些人可颇有耐心,乐呵呵跟凰鸢解释了许久,就差把心窝掏出来以证诚心。凰鸢开心一笑,极为大度的原谅道禅,这他和鲁尺规才吃上了饭,道禅给自己夹了一块肉,刚想说话。鲁尺规瞪了他一眼:“食不言。” 道禅绕绕后脑勺,点着头:“您老说的是。”乖乖闭嘴,凰鸢看着道禅与鲁尺规怪异的模样,歪着头想不明白。 在半年过去后,道禅的伤势终于痊愈。现在已经开始练拳,不过他心中不急,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在院中刚把一套拳打完,凰鸢走进院子:“十三,看谁来了?” 慕容亦温背着书箱,住着竹竿,又将双眼蒙住。 道禅看了一眼慕容亦温,给自己擦擦汗:“我怎么说。假小子一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影,原来是去接你这个王八蛋了。你来这儿做什么?” 慕容亦温坐在石凳上,将书箱放下:“这不是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所以来探望一下。” “你巴不得我早点死,还想念,让你想念准没好事。”道禅翻了一个白眼。 慕容亦温看向凰鸢,说道:“小鸢,有没有水,有点渴。” “你等等,我去烧热水。爷爷上次从外面带回来了新茶,泡茶给你们喝。” 等到凰鸢走进柴房,慕容亦温才对道禅说道:“吏部尚书徐升平死了。” “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跟官府又没什么瓜葛。”道禅随口说道。 慕容亦温笑着说道:“我忘记告诉你了,你让我查的人当中就有他。” 道禅听到后,双眼微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有段日子了,只不过你大伤未愈,而我又不方便,所以就没通知你。虽然徐升平当时抱病称恙,皇上准他回老家养病,可人还未到,便在途中死掉。虽然对外声称,徐升平是突然病情加重,暴毙而死,可实则不然。” “你是说他是被人杀死的?” “是,根据其随从所说,应该是被人下毒杀害。” 道禅沉默不语。 “据我所查,此事与阎罗殿有关。” “莫不是有人买凶杀人?” “正是,而且是当朝宰相戊子念雇佣阎罗殿下的手。” 道禅手指在石登上敲打着:“戊子念?他为何会杀徐升平?” “徐升平明面上与戊子念政见不合,实则是戊子念一派。二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慕容亦温说道。 “那他戊子念更没有杀许广道的理由。” 慕容亦温笑着不说话。道禅知道他肯定有什么话没说,只等他问自己。道禅瞥了一眼慕容亦温:“请慕容先生赐教。您老就别卖关子啦。” 慕容亦温呵呵一笑:“虽然说是戊子念雇阎罗殿下的手,但实则阎罗殿的刺客在到达之前,徐升平已经殒命。” “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难道说,你们万通阁真的是事事万通?”道禅心中暗暗吃惊,他当真不得不佩服万通阁的本事。 “这个就要你自己去猜喽。呵呵。” 道禅上下将慕容亦温看了好几遍,虽然他早就清楚慕容亦温对他隐瞒了许多事,他也从来不问,只把他当做兄弟。而现在道禅终于意识到,慕容亦温不再是那个胆小,只会哭鼻子的少年。 “无所谓,只要你不是哪天把我出卖,万通阁到底有多神通广大,也与我无关。而你的意思是此事是他人所为?” “是,只不过到底是何人所为,这我也不知。”慕容亦温摇摇头。 虽然道禅需要问徐升平关于自己师父的事情,但是现在人已经死了,自己也毫无办法:“死了就死了吧,正好也省得我亲自下手。” 慕容亦温露出一玩味的笑容:“虽然说他在你的名单之中。但他也不一定是你要找的凶手。不过毕竟去找过你师父,想来和你师父一定有什么关系。就是有点可惜,死人不能言,既然他人已死,那么再也不能从他口中问出其他的事情。” “人已经死了,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去刨他的坟,然后抽他两巴掌,把他抽活过来,等问清楚了,再把他埋起来?”道禅也很无奈。 虽然道禅说的话不好听,可事实确实如此。而且慕容亦温也未查出是谁下的手,若让他猜测,最有可能的也就是庙堂里的那些事。 对于庙堂之事,道禅既不懂,也懒得理会。他不像慕容亦温,在万通阁,消息八面玲珑,事事都要了解一二。 关于这点,道禅一直不懂为何慕容亦温为什么要拜入万通阁。道禅也问过慕容亦温,慕容亦温闭上双眼,然后又睁开双眼。他告诉道禅:因为这个原因。 看着道禅一脸疑惑,慕容亦温微微一笑,他说:我并不像你十三勇敢无畏。你知道,在北境时,虽然我要年长你们几岁,但我确实最无胆量的那个,甚至是凰鸢都比我强。因为胆小,所以惧怕一切东西。我没有面对的勇气,所以便想去了解一切,一切我畏惧和我不畏惧的。这样,我才能心安,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道禅问他:那你现在心安了吗? 慕容亦温看看自己:现在我才懂,敢于无知才是一种勇气。只要畏惧一日,一日不得心安。 道禅心想,这可能也是慕容亦温经常假扮瞎子的原因。 等凰鸢端着茶水走出来,慕容亦温竹竿一敲:“还有一个消息,你肯定会感兴趣。” “什么事?” “就是小晴子,前不久拜师龙孤求。那个小姑娘果然是一个练武奇才,被龙孤求收为内室弟子,短短几个月,已经凡胎天字阶。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步入金刚武夫之列。” “什么小晴子?”凰鸢好奇地问道。 “你还是问十三吧。” 凰鸢看向道禅,道禅无所谓回了一句:“认识的一个小姑娘。” “都告诉她不要练武,怎么就是不听劝呢?”道禅无奈摇摇头。 慕容亦温瞅了凰鸢一眼:“好像是因为看见你跳崖,伤了心,准备找阎罗殿复仇来着。” 凰鸢眼神怪异看向道禅:“小姑娘?” “真的是小姑娘啊,怎么了?”道禅不懂为什么凰鸢眼神突然变得不善,隐隐有怒火升起。 凰鸢瞪了道禅一眼,不再说话。 慕容亦温哈哈大笑。 “你不是早就渴了吗?还不快喝你的水。废话真多。”道禅看着慕容亦温就来气。 “若真不想小晴子练武,那也好办。只需要告诉她你尚且活着,一切都可迎刃而解,这事你若是不方便,我可以代劳。” “不用,我将要做的事不知道会惹上什么仇家,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让她和我扯上关系,反而是害了她。不过他父亲可是大名鼎鼎的落秀吉,师父又是龙孤求,想来就算她做了什么事,也无人敢拿她怎么样。” “当真?” 道禅瞥了仿佛看戏一般的慕容亦温,也没接话。 “行啦,你要我查的人,全都在这里。我已经写的足够详细。”慕容亦温交给道禅一本名册,然后起身:“小七,麻烦你送我下峰。” 道禅将那本名册翻开,逐页逐页观看。 “你为什么不劝劝十三?”当慕容亦温和凰鸢走出院子,凰鸢问他。 “有用吗?”慕容亦温反问道。 凰鸢摇摇头。 慕容亦温笑道:“凰鸢,虽然十三和你们几个的感情最好,但只有我最了解他。他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从来不会听取任何人的劝阻。他需要的只有在他需要时,我们能够助他一臂之力,仅此而已。” “若是十三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凰鸢还是担心道禅的安危。 慕容亦温抬头,感受一缕穿过树林的阳光:“这就是他选择的路,也是他的命。” 第31章 天冷,多添衣 接下来的日子,道禅闷在竹楼中,足不出户,将那本名册翻了又翻,他要将这名册全都烂熟于心。并且要对日后进行一番打算。 虽然道禅嘴上对慕容亦温冷嘲热讽,但是看名册记录的如此详细,道禅对于慕容亦温还是颇为感激。 道禅可不是那种不通世事,只知一味索取的人。虽然慕容亦温拜如万通阁,又被万通阁阁主收为弟子,但是若要在万通阁随意获取自己想要的知道的东西,可并非是一件易事。 虽然没有几人,可这名册却有数十页。看到最后,道禅发现慕容亦温留给他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道禅笑着摇摇头,笑骂道:“真是话多。” 确定自己真的已经倒背如流之后,道禅他合上名册。走出竹楼,伸了一个懒腰,在鲁尺规身边晃荡了好几圈,最后看到鲁尺规闭上双眼,他知道鲁尺规又想拿着铁锤敲人。这才嘿嘿一笑,晃悠进柴房。凰鸢正在烧火做饭,又是洗菜,又是烧水,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道禅走到灶台前,一屁股坐在干草上:“我来帮你烧火。”道禅随手将笔记丢尽灶台中。 凰鸢抬头看到道禅,微微一笑:“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等着,一会饭菜就好。” “来到你这,我就吃白食,想想心中有愧。” “十三,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凰鸢可不觉得道禅会感到愧疚,特地跑进来给自己打下手。 “天地良心,怎么会有歪主意。”说着,道禅拿起旁边的一根劈柴放了进去。 既然道禅想要帮忙,凰鸢自然乐意。况且,这应该就是她梦想多年的生活,就差院中还有几个娃娃在那里骑着竹马,嬉笑打闹。 道禅看着灶台中火焰,摇摇头:“怎么就是烧不旺,我再来添上几把火。” 他将手中的名册向灶台中一丢,看着名册瞬间燃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今日道禅帮忙,凰鸢心情极好。便多烧了两个菜。只要自己的孙女开心,鲁尺规看向道禅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这一顿饭菜,大概是道禅来着大半年中,吃的最丰盛的一顿,也是最为融洽的一顿。凰鸢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坛子烧酒,道禅与鲁尺规都小酌了几口。不是道禅不想多喝,只是在凰鸢冷冷的注视下,自己只能悻悻将酒杯放下。 晚饭后,鲁尺规又坐在院中抽着旱烟,道禅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鲁尺规吐了一口烟。 道禅伸着脖子向柴房看去,凰鸢正在刷碗,他这才从背后将那坛酒拿了出来,放在自己跟前,又拿出两个酒碗,为自己和鲁尺规各倒了一碗。 “鲁老头儿,再喝点?” 鲁尺规没有看道禅,余光看向柴房,这才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道禅哈哈大笑,自己一口将酒灌入肚中,看得鲁尺规直心疼。平日里凰鸢不让自己喝酒,每次都只能喝上一碗,解解馋,道禅可倒好,把酒当水喝,自己能不心疼? 道禅抬头望向星空:“老头,能帮我个忙吗?” “不帮。”鲁尺规一口回绝。 这次道禅没有出言不逊,他问道:“为何?” 鲁尺规低头看了一眼碗中的烧酒,他一饮而光:“知道竹楼后面不远处的两座青坟是何人的吗?” “不知道。” “是丫头父母的。你知道为何他们年纪轻轻便抛下丫头,客死他乡吗?” “不知。” 鲁尺规将烟斗在地上敲了两下:“那老夫来告诉你。丫头的父母如你的想法一般,于是下山卖弄傀儡机关术。当时有一买家出千金让丫头父母造一暗器。丫头父母没有多想,拿走定金,交付暗器。本来事情到此也就结束。可不就便有人来寻仇,不仅那个买家一家老小三十余口,甚至连丫头的父母都受到牵连,被人所杀。傀儡机关,暗器都是死物,丫头父母何罪之有?” “确实没罪。”道禅说道。 鲁尺规一声长叹:“如何没罪?我鲁家所造之物虽是死物,无对错之分。可人心有善恶之别。你若不造,他人再恶,又怎能用你器物杀人?你若造之,即使心存善念,可器物用作歹事,你怎说自己无罪?若是你不造,杀人者或可休了杀人之心,不杀人,则不生仇,更无复仇之说。因果报应,皆在此中。小子,你笑我鲁家祖训,顽固不化。可是老夫说过它自有它的道理。老祖宗定下规矩,便是因为如此。我鲁家世代钻研此道,也看透此道之利弊。且不说我儿与儿媳的性命,单单小鸢,她为此付出的代价,你会不知?在北境三年,活如猪狗,受尽苦难。所以,老夫不愿害己害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道禅哈哈一笑:“您老所说,我从未想过。我只是想自己需要一些暗器,而这个对您来说应该很简单。” “虽然老夫对你知之甚少,可小鸢时常说起你。听她所言,你并非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之辈,既然如此,何不放下?” “不瞒您老说,我放不下,也从未想过放下。师父不知何因而死,我便孤身一人下了山,师父说的没错,山外无山,只有人间。我流落街头、风餐露宿,受尽白眼。即使沦为乞儿,那帮与猪狗争食的人也要欺辱我。这世间也有心善之人,并不一无是处。原本以为,沦为乞丐已经算是跌至谷底,可谁想,我被人贩子卖到北境,当我在黑箱之中听见那帮人贩子惨叫声时,原以为自己终可脱困,却不知,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杀了人贩子之人正是一群蛮子,于是我便成了连猪狗都不如的奴隶。三年,整整三年。”道禅语气平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己遭遇一般。 “从下山,到在北境做奴隶三年,我所见所闻,尽是我不敢所想。有一日,我亲手打死了一个年长我好几岁的少年。现在想想,我当时并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心痛,真的很痛。我与老大冒险偷肉给他吃,为何他要出卖老大和我?老大为了救我,却一人担下此事。老大临死前,留给我的只有一个微笑,师父临死前同样如此。我听老人们说,人死后,要走很长的阴阳路,那里冷若寒冬,师父与老大都是孤单单一人,如果我和他们相伴而行,会不会不那么冷?每次想到这里,我的心仍会如针扎。” 鲁尺规沉默不语,将碗推到道禅面前,道禅给鲁尺规倒满。鲁尺规却说道:“来,小子,和老夫喝一碗。” 道禅微微一笑,自己也给自己倒了一碗,二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凰鸢早就洗好碗筷,靠在柴房的墙壁上,双眼含泪。 “您老喝太多酒,小心被小鸢发现,少不了被唠叨一番。”道禅打趣鲁尺规。 鲁尺规哈哈一笑:“儿子与儿媳早就不在,我老头子也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有这么一个亲孙女。现在我已古稀之年,若是真的不被小鸢唠叨,反而寂寞。” “原来您老有着喜好,看来日后我得多骂骂您。”道禅嘿嘿一笑。 “你小子就是母鸡坡上咯咯叫。” “怎么个说法?” “滚蛋。”鲁尺规白了道禅一眼。 随即二人相视一笑。 “既然您老如此说了,那我便不再强求。” “小子,你知道我说这么多,可不是为了推脱。造几把暗器,对老夫来说着实不是什么难事。”鲁尺规微醺。 道禅笑道:“您老见外了不是,既然您能与我喝酒,并且都是肺腑之言,我又怎会不识好人心。不过,您老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您。咱俩啊,鸡对鸭讲。所以此事就此作罢。” “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道禅摇摇头。 “看来老夫是真的老啦。” 凰鸢从柴房中走出,双手叉腰,瞪着道禅与鲁尺规:“我怎么说一股酒气,原来是你们两个在偷喝酒!” 鲁尺规呵呵一笑:“丫头,别生气,是这小子说什么心有愤懑,让我陪他喝酒消消愁。” 道禅一挠头:“老爷子说的是,是我非要拉着他老人家喝酒。” 鲁尺规一愣,小声问道禅:“今天怎么如此痛快,竟然没有推到老夫身上。” “这整日让您老挨骂,咱心中有愧,今日就让我来吧。”道禅小声回答,却不忘对凰鸢笑脸相迎。 鲁尺规又喝了一口酒:“算你小子有良心。” “爷爷,还说是十三拉你喝酒,现在可不是你一人在喝?”凰鸢指着鲁尺规,现在人赃并获,鲁尺规百口莫辩。 道禅看向鲁尺规:“今日可怪不得我。” 鲁尺规哀叹一声,不再说话。道士凰鸢开始数落起鲁尺规。 道禅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他抬头望向银河外的一颗明星,那颗明星孤零零挂在夜空,道禅轻声道:“老大,我们现在过的安好,你在那边又如何?天冷多添衣啊。” 第32章 练剑 道禅冲拳向前,吐息之间皆有章法,他并不急于将拳打完,反而缓慢异常,有时还会停止不动。他挥拳渐渐生风,犹如游龙过海,荡起满地的竹叶。道禅嘴角一勾,收拳,踏地,连走三步,突然面色通红,他急忙吐出一口浊气,收起拳头。 “原来如此,这么多年,我的拳是白练了。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人?还是机缘巧合?若我那一日在无迹崖没有登上地仙之境,恐怕到现在都看不透。这就好像站在泰山之上,俯视大地,一切都尽收眼底。即使再次身处山底,天下仍在心中。”道禅发出畅快的笑容,躺在地上。 望着晴翠的竹叶,道禅心中不断思量:原来师父让我背的虽是道经,可又完全不是,怪不得师父临终前让我不可在外人面前吐露此事。话说师父师从何人?只是未曾听他提及,而这道经又是从何而来?既然师父有如此精妙的功法,为何自己不练? “现在我的修为太低,才刚踏进凡胎人阶。内力太少,要不然我出拳,一定可以做到生生不息。话说盘古城的龙老怪就是单凭拳脚踏入地仙,若是我日后与他相见,不知仅以拳脚和龙老怪能过招,又能多少来回?” 道禅自嘲一笑,虽不知腹中珠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但是若想内力一日飞升,大概是痴人说梦了,和龙老怪过招,此时自己还是非分之想。 “吃饭啦。”凰鸢拿着食盒走了过来,将刚做好的饭菜放在道禅面前。 道禅坐了起来,用筷子夹了一块肉:“你先吃。” 凰鸢微微一笑。 “开心吗?”道禅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菜叶。 凰鸢看着道禅:“你知道现在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吗?我,爷爷,还有你。无风无雨,安度一声。” “你忘了一点。” “忘了什么?” 道禅夹着一块肉在凰鸢面前晃了一下:“有肉吃。” 凰鸢捂嘴笑个不停,随即脸上露出淡淡的悲伤:“其实我不喜欢吃肉,从很早以前就不在喜欢。” “小七,你脑子是不是病糊涂了?”道禅伸手贴在她的额头。 凰鸢拉住他的手:“我知道那晚自己吃的是什么肉。” 道禅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哪晚啊,真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十三,我虽然事事思量的少,可并不傻,我什么都知道。” 道禅把筷子放下:“活着就已经够了,那些事就当做一场梦魇,现在人都醒了,还提它做什么。” 凰鸢看着一脸淡然的道禅:“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事,这里都是你的家,只要你想回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见道禅不再说话,凰鸢转而露出笑容,将碗筷收拾好:“继续练功吧。” 道禅看着凰鸢的背影,如果有可能,他倒真的希望自己能够留在这里,只是他不能,不是心中不想。 收起杂念,道禅折下一根青竹,眼神一凌,练起剑诀。别人剑诀讲究剑招,而风帝先的剑诀,不讲剑招,只讲剑意。书中说,剑无神,而人有神;剑无意,而天地有意。以心为镜,照天地之意。手中无剑,如同有剑。手中有剑,便有天地。张合之中,玄妙无穷。 道禅手拿青竹,随意挥舞,越是无心,剑招越发沉稳。竹枝扫叶,是剑斩千军。竹枝轻颤,是雷霆万钧。道禅越发畅快,好像心中早就练剑多年,一招一式仿佛就在心中,不需刻意,顺势而为。 整个竹林无风自动,周围的一切,全由道禅的手中的竹枝掌控,他就是这一方小天地的主人。 随着道禅沉浸其中,他丹田之内那颗丹丸,开始旋转,化为一道细细的气流在体内流走,道禅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感到神清气爽,头脑越发清明。道禅纵身一跃,随手一挥,随着他斩下的方向看去,竹林一分为二。 道禅落在一根青竹之上,青竹弯而不折,上下起伏。 “原来,凡夫有武阶,地仙为境界。”道禅终于明白,这就是无剑之剑的风帝先的剑诀。 一连十数日,除了吃饭,道禅便是练剑,一旦开始练剑则完全沉浸其中。在他终于将全部剑诀参悟一遍后,这才回到竹楼。 “好臭,快去洗澡。”凰鸢已经为道禅烧好热水,道禅也不客气,试试水温,就开始脱衣服。 “你干嘛?”凰鸢急忙转过身,脸上一片羞红。 道禅不知为何凰鸢要躲着他:“脱衣服啊,不是你让我洗澡的吗,不脱衣服怎么洗?” “那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脱啊。”凰鸢气得直跺脚。 道禅这才明白,只是在他看来,凰鸢还是那个抱着自己胳膊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自己也只是和她同岁的少年。 他大大咧咧,嘴角一勾:“咱们小时候,你哪里我没看过,怎么现在如此见外。” “我现在又不是小姑娘。” “你的意思是,咱俩更可以坦诚相见了?好吧,如果你真想,咱俩可以一起洗。” “你胡说什么?色胚。” “既然你不乐意,咱就去找个乐意的姑娘,一起来个鸳鸯浴。”道禅嘿嘿一笑。 “你敢!”凰鸢转过身,对着道禅大喊。可是道禅已经脱得精光,见凰鸢居然转过身来,将手上衣服丢到凰鸢的头上,人就跳进了浴桶:“我只开玩笑,你居然来真的。” 衣服下的凰鸢被眼前的“盛景”深深所震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躺在浴桶中,道禅舒服至极,见凰鸢还不走。 “小七,老头子叫你。” 凰鸢这才答应了一声:“哦,爷爷叫我,那我就过去了。” 转头就跑。 看得道禅乐得合不拢嘴。 等道禅洗完澡,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凰鸢拿走,他大喊道:“小七,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没多久,凰鸢背朝着他,手里拿着干净的衣服,站在远处迟迟不过来。 “你不过来,我可就过去了。” 凰鸢心中一惊,向后退了两步。 “再往后来点。” 凰鸢又小退了几步。 道禅有些无奈:“再退几步。” 凰鸢又退了两步。 道禅索性从浴桶中跳了出来,站在凰鸢的背后,从她的手中把衣服拿过来,迅速穿好。 凰鸢身子一抖,捂着脸又跑掉了。 看到凰鸢的这个样子,道禅是既无奈又感到好笑。在北境时,凰鸢可是每日都要抱着自己的胳膊才能睡着,若是道禅不让她抱,她还会哭鼻子。这才三四年不见,她竟变得如此羞涩。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让人猜不透。话说柳若妃为什么不是这样,那女人当真是‘豪放’的很,难道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唉,如果真的是,我倒想让她小上几岁。”道禅忽然想到柳若妃,或者凰鸢和柳若妃的性子能够互补一些就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道禅不再练剑,除了每日练拳和以《十八停》练气之外,什么也不做。凰鸢做饭时,他会蹲在一旁,帮凰鸢烧火,不知为何,这几日凰鸢会无缘无故多炒几个菜,明明他们根本吃不完,就算这样,只要是道禅烧火,凰鸢照样如此,即使每日多余的剩菜都要倒掉。这可乐坏了院中的那条大黄狗,还有那些老母鸡。 吃饱饭,闲的无事时,道禅就找鲁尺规谈天说地。鲁尺规整日都在敲敲打打,手中稀奇古怪东西让道禅犹如顽童。看着道禅在一旁喋喋不休,即使鲁尺规再如何专注,仍会心烦意乱,可道禅却好无自觉。 “老头,你觉得我跟你学点手艺怎么样?老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我想这话有道理,你看我整日除了打打杀杀,啥都不会。现在连修为都没了,就只剩下花架子,和人一过招,肯定毫无招架之力。所以啊,咱得为日后打算,怎么也得谋个生计。学了您老的手艺,那就不用愁喽,你觉得我想的怎么样?” “斧子给我。” “哦。”道禅把斧头给鲁尺规,继续说道:“可是吧,就是手艺人的地位太低。士农工商。虽然也算个自由身,但是到了哪都要看别人脸色,想想也挺气氛,咱不偷不抢,凭本事吃饭,为何还要低人一等?要不我还是读书去吧,到时候万一祖坟冒青烟,科举及第,狗披虎皮,转眼可就成了老爷啦,若是好运连连,一举乌鸦变凤凰,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将钉子给我。” 道禅又把一旁的铁钉推到鲁尺规面前。 “这么一想,活着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说为啥咱就没那富贵命,生下便是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实在不行生在土财主家也好。就算地位低了一些,也完全不影响咱奢侈享受不是。要怪啊,只能怪咱不会投胎。” “说完了吗?” “还没。” “那就闭嘴。”鲁尺规已经忍无可忍。 “您老别急啊,要是不喜欢听,咱就说点其他的。” 鲁尺规看着道禅:“你若闲的无事,就去练你的武。” 道禅挠挠头:“唉,这您老就不动了吧,练武讲究个循序渐进,不可心急。要不我就给你讲讲练武的事吧。” 放下手中活计,鲁尺规拿出烟枪,抽了一口烟,他知道若想让道禅闭嘴,怕是不可能。 等到道禅说得正兴起时,鲁尺规终于忍无可忍,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只留下道禅一个人傻坐着:“这老头,火气就是大。” 第33章 练刀 张淳风的刀决只有九式。开篇第一句:霸道最是刀,九式斩仙佛。道禅笑着摇摇头,仅仅十个字,尽显张淳风的自傲,但是就是名字太过简单,刀决?和风帝先的剑诀一样。 那时江湖万里风采,张淳风与风帝先当占九筹,还有一筹不是不占,而是给了江湖的儿女情长。可为什么这两个人的毕生心得所写秘籍,名字竟然如此简单。道禅不明白,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偌大的江湖,只在他们二人刀剑之下的原因吧。 仙佛有没有,道禅没见过,可张淳风不愧是用刀第一人,至今无人能与之比肩,虽然只有九式,但招招精妙,犹如珍馐美馔,让人回味无穷。 书中却有一点不同,张淳风对于刀的制式好像情有独钟。他说过刀如人,人就是刀。人要独霸天下,那么自己的刀也要如此,因此他在刀决中说到练刀者,刀要六尺,宽三指。不可多一分,不可少一寸。当然道禅现在可没有趁手的兵器,看着自己手中的竹竿,道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鲁尺规已经回绝给自己制作暗器,可当道禅向他要把刀,鲁尺规却没有任何拒绝。道禅兴致勃勃,挥刀修炼剑诀,可每每都在第三式:拔山兮,手中的长刀碎裂如薄纸。在道禅数次的尝试,弄断七把刀之后,鲁尺规跳脚大骂:“你当老夫很有钱吗?” 随手丢给他一根竹竿,道禅心中无奈,自己确实无心,加上一头雾水,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无法跃过第三式。心中回想刀决,确定自己完全按照刀决所讲练习,为何会出现如此诡异的事情。 挥着竹竿,自己打算再尝试一次,如果还是如此,那么他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将刀决记错。 平生一介打铁匠,心中疑惑不得解,第一式:问心。一意孤行下断剑,初入江湖唯刀随,第二式:孤求。剑仙折嫡天下雄,江湖伏地佛下僧,第三式:意难平。破斗烂笠褐缠身,身为草履眼高天,第四式:气盖世。笑看猢狲齐弄棒,信步挥刀吾为圣,第五式:修行。三年五载斩地仙,飞扬跋扈不留名,第六式:登高。白衣两袖化清风,无剑之剑天下雄,第七式:真无敌。乐游原上游乐游,剑仙指下无魔刀,第八式:钩沉。 书中第九式一张白纸,道禅记得张淳风自囚断剑山参悟二十余年,也许不仅是在悲叹自己的一生,更是在参悟如何赢那风帝先。可现在仍旧一张白纸,想必张淳风仍然不得领悟。 “看来是没有机会了。”道禅不禁心生遗憾。看刀决,这不仅是张淳风的一生练刀的心得,更是他一生的感悟,可是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想出如何打败风帝先。对于张淳风来说,如他这般人物,英雄一世,最终自囚断剑山,他囚禁的不仅是己身,更是己心。 “意难平,平意气。心有顿塞方通灵。”道禅轻声默念。张淳风有自己意难平之处。道禅同样如此,只是他从未想过将那心中壁垒一拳而碎。也许这正是他迟迟抓不住第三式的要领的原因。 拿着竹竿,道禅想起了自己送给落晴的木剑,那是他师父送给自己。自己整日对江湖心向往之,梦想有朝一日也能做个大侠。师父便将木剑送给自己,师父告诉他:木剑如何,铁剑如何,皆是表象,只看你如何看它。 道禅不知师父所为何意,又或是他师父仅是哄孩子的把戏。木剑伴随自己多年,即使到了北境,他都不曾离身。毕竟只是一把木剑,没人会当做一回事,既不会偷他,也不会抢他,更不会认为一个少年拿着一把一把木剑能够怎样。 不过那是他最为珍惜之物,送给落晴,他的用意仅是不想落晴真的练武,踏进这仿佛泥坑一般的江湖。人人都说江湖好,不知江湖是泥沼。人人都愿江湖行,不知江湖最难行。 既然练不会,道禅也不是那榆木疙瘩,真把书上说的勤能补那些大道理拙当真,日日苦练。道禅一直觉得书上所说的道理,真的是大道理。可道理是用来说给人听的,可不是让人来做的,若真是如此,这天下人人皆可得道,处处都是仙佛。人分三六九等,先天注定不同,对于练武更是如此。张淳风,风帝先皆是练武的奇才,那么练他们的刀决,剑诀,仅靠蒙头硬撞,怕不会撞出一个出路,反而头破血流。 坐在青石上,他闭上双眼,感受着秋风的凉爽。 “只有这个季节,天空才会如此澄澈。”道禅望着天空,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发呆。儿时的他心中有许多幻想,却没有太多问题。而现在的他有太多的问题,却没有了幻想。当他发呆,不知神飞何处时,师父就会双手背后,拿着拂尘走到自己身后,陪自己一块出神,等到黄昏,便会叫自己回观。 道禅会跟在师父身后,问他许多问题,师父就会说许多他听不懂的话。虽然师父句句都是大智慧,可每次都会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然后叹着气,告诉他:机缘一到,自会通明。可机缘在哪里,道禅现在都不懂,通明什么?他自然也不知道。 “在想什么呢?”凰鸢坐在他的身旁。 道禅回过头微微一笑:“忘了。” 凰鸢认识他这么多年,道禅有时候总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已经习惯。自己安静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人心躁动,所以才有个词叫‘心猿意马’,说人心就像一只猴子,而五感六识就是一扇扇门窗,这只猴子总会被门窗外的景象所吸引,上下蹿腾。” “嗯。”凰鸢坐在一旁,也不问,也不讲,就那么听着道禅说着。 “所以肉身好练,人心却难修行。‘这只猴子’顽劣不堪,尚不分黑白好坏,稍有不慎,就会丧失本性,污了心境,化为孽障。” “嗯。” “可人的修行皆在‘修心’二字之上。心若得道,人就得道。如何练这颗心?真是难哦。” “嗯。” 凰鸢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坐在一旁,面带微笑,歪着头看着一本正经的道禅。她很喜欢这样的道禅,平日里的道禅总是嬉皮笑脸,说话极不中听。但唯有这个时候,道禅就如这竹林中的清风,又像那溪涧的流水。 “还有月许,我就要走了。” “走吧。”凰鸢知道自己就算想要留他,他也不会留下。 “都不留我?咱果然没是没人怜爱的可怜人。”道禅连连叹气。 凰鸢捂嘴笑道:“原来你也需要人疼爱的啊,十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娇气了。” “咱也不是娇气,这不是要走了吗,当然得将心中的万般不舍一吐而尽,要不然实在是不应景。再说若是以后没机会再说,那可不是太亏了。” “怎么会没有机会,只要你想说,我到时候都会听着。” “你听有什么用,得多找几个娇美的小娘子,万一哪个被我一席肺腑之言所感动,以身相许了,那咱可就赚了。” “你想娶媳妇儿?” “不想。” “那你喜欢女人?” “不喜欢。” “那你想这么多干什么?” “闲的胯下疼呗。”道禅一本正经对凰鸢说道。 凰鸢摇摇头,道禅又开始没个正行。 “对了,小七,帮我跟你爷爷说说呗。” “说啥?” “虽然我知道你爷爷自有他的道理,而且我也已经不想再麻烦他老人家,只是,以我现在的武阶,真的很需要几件趁手的暗器。” 凰鸢摇摇头:“不是我不帮你,是真的没办法。” “那就算了吧。” “你当真需要?”凰鸢看向道禅。 道禅点点头。 凰鸢认真思量了片刻之后说道:“那我帮你问一下。” “小七,抱歉。我知道自己现在是强人所难,而且,很可能让你们惹祸上身。” “知道就好。”凰鸢甚是欣慰,道禅也有勇于认错的时候。 看到凰鸢的样子,道禅嘿嘿一笑,问凰鸢:“我知道你们鲁氏一族有祖训,不可造杀人之器物。” “嗯,是有祖训。鲁氏后人不可制造杀人之器物。违者是要被族规严惩,更甚者要被活活打死的。” “那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凰鸢疑惑。 道禅看着凰鸢,一脸的认真:“如果鲁氏制作一个木凳,我用它把人打死了,那会怎么样?” “这……”凰鸢从来没有想过,一时语塞。 “看来不仅你没想过,你们的老祖宗也没想过。真是替你们鲁氏一族着急啊。”道禅捶胸叹气。 “不用你操心这些,反正我爷爷一定不会帮你制作暗器的,你就死了心吧。”凰鸢脸上露出羞愤,对着道禅说道。 “哈哈哈。”道禅哈哈大笑。 “十三,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小七?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凰鸢转而问道。 道禅满脸笑容:“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什么?” “不要忘了,我曾发过誓,要保护好你们。” 第34章 再下山,已是青年 道禅看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心中发苦。凰鸢给自己拿了不少东西,有衣物,也有干粮,竟然还有散碎银两。自己这次走可不是游山玩水,他将里面的银两等不需之物全都取出。把凰鸢给准备的几身衣物放在包裹中,系好背在身后。看看竹楼,自己已经在此处生活将近年许,如今将要离开,心中还是颇为的不舍。 现在已是深秋,即使竹林,也青叶染黄。 他走出院子,凰鸢在门口等了他半天。 “让你等了这么久,抱歉。”道禅满脸赔笑。 凰鸢心有不舍,可嘴上仍然逞强:“本姑娘可没你那般小气,我可是大人有大量。” 回头看着小院,道禅轻声说道:“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凰鸢紧握着手,她不想道禅离开,最好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快点走吧。”她低着头,催促了一句,自己大步先走。道禅一转身,跟了上去。 跟随凰鸢穿过竹林,来到一座小木屋,走进木屋,里面有一木梯,二人站在上面。 “不要动。”凰鸢提醒道禅一句。 木梯便自动下落。 “鲁班一族还真不是浪得虚名。”道禅看着所站木梯。 二人来到一个山洞之中。走到洞口,一艘诸葛舟停在那里。道禅跑来跑去,仔细打量着这艘传说之中的诸葛舟。 “喂,你看够了没有,又不是没有见过,还不快来帮忙。”凰鸢催促道禅。 “见是见到过,可上一次匆匆瞥了一眼,人就昏过去了,这次我可要好好看看。” 诸葛舟乃鲁氏一族所独有,诸葛舟下面便是一艘木船,木船上拴着一个用牛皮制作的气囊,而气囊下有一巨大的铁炉,用来燃烧木炭。 凰鸢跳上船,开始向铁炉中添加木炭。 道禅一下跳了上来:“这活让我来。”说着卷起袖子开始卖力干了起来,点燃木炭之后,气囊慢慢开始变大,道禅只感到脚下木舟一震。 他哈哈一笑,疯狂继续添加木炭,看着道禅的样子,凰鸢觉得好笑,她抬头看向气囊,然后拍了拍道禅:“看见山洞墙壁上固定气囊的绳子了没有?你把他们解开。” 道禅点点头,一个纵身跳了上去,转眼间又跳了下来。凰鸢很满意:“看来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凰鸢走到船头,手放在舵盘上,诸葛舟缓缓飞出了山洞,道禅趴在船边向下望去,舟下只有云海,什么都看不见。 “小七,鲁老头儿呢?都一起生活这么久,我都走了,这老头儿也不来送送我。” “爷爷他可不会来送你,一听说你走,昨晚高兴地喝了一大坛酒,现在估计还在睡呢。” “真不地道,早知道就在他的酒坛里撒两泡尿。” “切,你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啊,谁都稀罕你?” “咱也不愿做香饽饽,咱心太小,也装不下那么多人。所以还是厌烦我的人多点,对我好的人少点。” 凰鸢笑着不说话。 诸葛舟在空中缓缓飞行。 “抓好了!”凰鸢大喊一声,诸葛舟一头扎进云中,道禅心中一惊,急忙抓住船边,紧闭双眼,耳边呼啸的风声变小之后,他才睁开眼睛。 身边有一排南飞秋雁,道禅一伸手在一只大雁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吓得那只大雁惊慌失措,大叫一声,胡乱冲撞,大雁阵型便被打散,一群大雁围绕着诸葛舟上下飞舞。 道禅乐得直不起腰,“噗嗤”,道禅感到有什么落在头顶,伸手一摸,竟然是一坨鸟粪。 “遭报应了吧。”凰鸢哈哈大笑。 道禅指着那群大雁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老鸟,今天小爷心情好,如若不然,早把你们炖了鸟汤。” 大雁从新排好阵型,屁股朝着道禅晃了几下,渐渐飞远。 道禅憋了一肚子火,抬脚就踢诸葛舟泄愤,一道木板自行打开,里面竟然有一个木匣。道禅好奇,蹲下身,将木匣打开,竟然是几把暗器,还有几把短刀,翻腾一下,还有几张纸,道禅看了好几遍,是暗器的使用之法,写的极为详细,唯恐使用他的人不懂一样。 “小七,这都是鲁老头儿为我打造的?” 凰鸢来之前,自己爷爷就交代自己,一定不要忘了把这些东交给道禅。 凰鸢对着道禅笑而不语。 道禅一拍头,才明白过来,虽然鲁老头儿一向不待见道禅,可是就算那晚二人谈过之后,鲁老头儿依然违反族规,为他打造暗器,道禅心中不免一暖。 “你说鲁老头,还真是好面子,若真是给我的,亲手交给我岂不是更好?还这么遮遮掩掩的,真是不爽快。”不过他可不是心中如何想,嘴上就是如何说的人。 “我们鲁氏一族不造杀人器物,那些东西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你可不要乱说。”凰鸢假装糊涂。 道禅嘿嘿一笑:“也对,陆老头儿那般古板,又怎会违背祖训?这怎么可能是鲁氏一族的呢,想必是哪个贼子包藏祸心,想陷害鲁氏一族。这些可是个祸根,就让我好心将他们拿走,不要给鲁氏一族添麻烦。” “小女子在此多谢少侠。” “姑娘不用客气,哦哈哈哈哈。”道禅一拍胸脯,冲着凰鸢说道。 望着前方一座犹如火烧的山脉,近处看,才发现原是枫林红透。凰鸢驾驶诸葛舟向着一座山峰驶去。 道禅坐在舟中正在专心研究那些暗器。不得不说,鲁老头的技艺真是精湛,不管设计还是制造手艺绝对是行家里手。这些一定花费了鲁老头不少的心思。 “我去,吓小爷一跳。”道禅只听到手中暗器一声炸响,幸亏里面没有装上毒针,否则,真是够自己喝一壶的。他刚忙将这些暗器又放回木匣装好。 诸葛舟晃动一下,不再动弹。道禅将木匣背在身上,看了看舟下,就准备跳下去。 “十三!”凰鸢叫住道禅,她看着道禅,却什么话都未说。 道禅微微一笑,走到凰鸢身前,一把将凰鸢抱入怀中,凰鸢瞪大双眼,透露的是吃惊与欣喜,她抱住道禅。 “别怕,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嗯。” “对了,你抱我抱得这么紧,是不是想给我做媳妇儿?”道禅打趣凰鸢。 “嗯。” 道禅拍拍凰鸢的后背,然后无奈地说道:“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把我当相公,哎。” 凰鸢抬手就要打他,道禅抓住她的手腕,歪着头看着她。 凰鸢一脸羞涩,将头转向一边:“十三,我是不是像个男子,一点不像个姑娘?” “你现在才发现?是我没提醒过,还是你一直不愿意承认?”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变成其他姑娘那样,就是…长发飘飘…罗裙摆摆。” 道禅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一弹:“傻丫头,你这样就是最好的。” “真的?”凰鸢急忙问道禅,道禅已经跳下诸葛舟,拍拍身上的灰尘:“当然是假的啦。不过我觉得做我媳妇儿刚刚好。” 凰鸢含着手指,掩面偷笑。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将来我可是要做土财主的,不娶个四五六七八个媳妇儿,咱出门也没面子,所以做了我媳妇儿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你敢!” 道禅没有回头,摆摆手,大步向山下走去。 凰鸢看着道禅的背影,她知道道禅一定会回来,而她会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这一年晚秋,道禅十八岁。 第35章 我找南屏风 北风呼啸,白雪飘摇。道禅头戴雪毡帽,身穿貂皮袄,手中掂着酒葫芦,酒葫芦用毛皮包裹,自己喝了一口,刚忙又塞进皮袄中。幸亏自己在北境生活过三年,早就知道这个月份北方已是雪季。道禅自然不是来到北方“忆苦思甜”。他要找名册上的第一个人。 “半愣子,又在坑小爷。”道禅吐了一口唾沫。按慕容亦温名册中所写,他现在理应身处一个小镇才对。但是现在这个小镇已经变成一个空城。踩在一根被火烧焦的断木上,他眼神凌厉。 这并不能怪慕容亦温,道禅知道。经过三年北征,虽然北蛮被打的七零八落,四处逃窜。可北蛮却仍然尚存一息。如今又是寒冬,北蛮余孽四处作恶,这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只因一伙二三十众的蛮子,就要出兵征讨。 况且,大雪连降月许。那些北蛮原是以游牧为生,现在无了口粮,为求活命,已然被逼入绝境。恶人并不危险,危险的是被逼入绝境的恶人。现在的北莽亦是如此。他们可是马背上的民族,当家园被大奉朝军队踏平,现在又入寒冬,这群尚且安分的民资就变成了一群四处游猎的野狼,饥肠辘辘,没什么可以挡住他们。而生活在边疆的这些南人就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只能沦落到如此的下场。 四处望去,血腥味还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想来这件事发生没有两日,顺着雪中的血迹,还能追的上。 道禅扯扯衣服,遮住口鼻,抵御刺骨的寒风。他蹲下身,扒开白雪,然后朝一个方向望去,埋头前行。 而在另一头,一群蛮子正驱赶着一群奴隶向前赶路。看衣着打扮,那些奴隶正是一帮南人,众人狼狈不堪,仿佛牲畜。 一个男子,身穿白袍,看到正在哭号的小娃娃,他走到其身边,将孩子抱起。夜色将近,在黑夜中迎着风雪前行是危险且愚蠢的事情,这群莽人可是知道其中的利弊。他们就地生起篝火,将南人全都用绳索绑住双手,像看管羊群一般看管着。 而道禅不得不冒着风险,在雪夜中继续前行,他需要赶上这群北蛮,找到那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南人。 好在风雪渐渐变小,望向远处,已经隐约看到火光,还有那群喝酒庆祝的蛮人。做了多年的刺客,道禅已经对隐匿前行驾轻就熟。他伏在一棵雪松后,闭上双眼,听声识人,估摸着蛮人的数量。 “十九,还不算多,若是没什么高手。应该不难对付。就怕他们狗急跳墙,杀人威胁,算了,也不会就那么碰巧要杀了我找的人。”道禅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这是鲁尺规送给他的,虽然还没用过,但是看它冒着的寒光,道禅知道此刀锋利异常。 半蹲在雪地中,尽量放慢步伐,看着眼前已经醉醺醺的蛮人,摇着头:“这还望风呢?是风望你吧。”道禅一个翻滚,来到蛮人身前,一刀插进他的脖子,下手干净利落。莽人瞪着双眼,想要喊叫,可喉咙中腥甜的鲜血,让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道禅抱住蛮人,缓缓将他放下,抽出匕首,在蛮人的皮袄上擦了擦:“这把匕首果然好使。” 旁边有一喝醉的蛮人,拔下裤子正在小解,道禅藏在树后,拿起被自己杀死的莽人的手臂挥了两下,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个蛮人看向这里,大笑着走了过来。当他蹲下身,道禅对他咧嘴一笑,挥动匕首,了结他的性命。 “看来要比预想更容易。”他站起身,自己已经杀了两人。虽然他下手迅疾小心,但仍未被发觉,说明这群莽人中没有高境界的武夫,道禅伸伸懒腰:“既然如此,小爷也就不用偷偷摸摸的啦。” 他扶了扶自己的帽子,然后大喊一声:“蛮子们,小爷要杀人了!” 雪松上,枝头抖动一下,堆积的白雪掉落下来。惊得蛮人纷纷拿起马刀向道禅这边围了过来。道禅嘿嘿一笑,向前奔跑着,随手抓了一把雪,洒向前面的五个北蛮,趁蛮人眯眼之际,一刀割破五人的喉咙。 道禅向后翻滚,躲过几支白羽。腾到空中,双脚在树干上一蹬,冲向另一旁的几人,在北蛮惊愕的目光中,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一脚踢飞蛮人的脑袋,脑袋就像一个血红的绣球,在空中翻滚,飞到另一个人蛮人手中。 “好看吗?” 北蛮看着手中的“绣球”,惊骇不已,一抬头,看见道禅正面带微笑,对他说道。随即他大叫着举刀就砍,道禅握住他的手,横臂一挥,莽人捂着喉咙,倒在地上。道禅拿起那人掉落的马刀,轻轻托起,眼神一撇,马刀在空中飞舞,一道道血花绽放白雪之上,所有北蛮全部倒地。 道禅拍拍身上的花雪:“痛快。” 而远处的南人虽然听到打杀的声响,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担惊受怕,瑟瑟发抖,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招来杀身之祸。这是一群被恐惧支配的羔羊,即使面对死亡的危险,也只会引颈待割。 道禅缓缓走到他们身前,看着这群惊疑的南人。摇摇头,若是他,刚才早就设法逃命去了,怎会毫无作为,乖乖等死? 道禅说道:“我找南屏风。” 人群无人应答,道禅叹了一口气:“难道是已经被杀了?” 道禅略一思量,然后手拿马刀,指向人群:“南屏风,如果你想要这群人给你陪葬的话,那我就如你所愿。” 他缓缓走到一个孩子面前,那个孩子盯着道禅,吓得哇哇大哭。 “住手。”那个抱着孩子的男子站起身。 道禅瞅了一眼男子:“你就是南屏风?” “口说无凭,我需要一点凭证。”道禅盯着男子,用马刀挑起哭泣孩子的下巴。 男子对道禅心存防范之心,但是看到那个幼童,他低声说道:“我曾在尚药局任过事。” 道禅很满意地点点头,他咧嘴一笑:“早说不就完事了嘛,还得让我扮恶人。”他一挥刀。 南屏风心中一紧,急忙大喊:“不要。” 道禅斩断一个南人手脚上的麻绳,他看向惊怒的南屏风,提着刀:“要不你来?” 南屏风原以为道禅要举刀杀人,没想到是给他们松绑,脸色这才恢复平静:“不用。” 道禅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将麻绳一一斩断,这才对那群南人说道:“现在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你,要跟我走。”道禅指着南屏风。 那群南人急忙拜谢道禅:“多谢少侠出手相救,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道禅挠着头,他只是来找南屏风,救了其他人只不过是顺手而为,但是也仅此而已,道禅可不会做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南屏风穿过人群,走到道禅身旁坐了下来。道禅坐在篝火旁,刚要开口问南屏风,可看到那群南人竟然无一人离开,道禅歪着头说道:“我说诸位,麻烦您移个驾,我这有事要和这人聊,不希望有人在一旁打扰。” 南屏风看了一眼众人,他对道禅说道:“现在已经深夜,虽然风雪渐小,小镇被毁,你觉得他们现在又能何地可去?” “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们如何与我无关。”道禅感到头疼。他跑到冰天雪地的北境,可不是来救人做大侠的。若不是因为南屏风,怕不是自己也没那个闲心来救这帮人。他要找的是南屏风,仅此而已。 “我知道今日早晚要来,无论阁下是来杀我,还是来问我当年之事,悉听尊便,但阁下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要是不答应呢?南屏风,你现在的处境,可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本钱。”道禅嗤笑一声。 南屏风点点头,却说道:“阁下说的没错。但是阁下若不答应,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就不怕我把他们全杀光?”道禅指着那帮南人。 南屏风摇摇头:“若是不担心他们的性命,我又怎会多此一举。可就算阁下不杀他们,途中再遇蛮子,他们一样会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我和阁下谈一下。” “看来我真的变成做善事的了,说吧,什么条件。” “向东有一座小镇,你=阁下只要护送这些人安全到达那里,事后,想要如何处置我,皆听阁下安排。” “有多远?” “三十里。” “成交。不过我还是提醒一句,以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如果你想逃,又或者来个什么服毒自尽的把戏。尽管一试,看得出来,你很在乎这些人的安危,虽然我这人不喜欢杀人,但是如果有必要,我也会杀那么一两个。” 南屏风坐在火堆旁:“阁下大可放心,既然阁下已经答应在下的要求,那么就算是死,也得等到这些百姓全部安全到达城镇之后。” 道禅很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那帮南人喊道:“你们所有人都过来,刚才我与此人的谈话,你们应该已经听到了,都好生待着,我明日会护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看着道禅,他们别无选择,但是忌惮刚才道禅的话,只好围在其他火堆旁,不敢出言顶撞。众人原本把道禅当成一个义士,现在却知,道禅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反而可能一时暴怒,取了他们的性命,一个个不敢靠近。 唯有那个幼童走了过来,拍拍道禅。 “我很吓人的。”道禅冲娃娃做了一个鬼脸,那孩子咯咯咯直笑,伸手将一个竹蜻蜓放在道禅的手中,然后小跑着回到人群中。 南屏风看着道禅,微微一笑。 道禅盯着手中的竹蜻蜓,对南屏风说道:“不要以为我这样就不敢杀人,刚才的话可并不是编出来吓唬人的。” “阁下仅一人轻而易举便将四手之数的北蛮杀的干干净净,想来也不是在说笑。倘若阁下真的现在杀人,在下也会一心求死,这也不是玩笑,更不是吓唬阁下。” “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他们?”道禅看着篝火,面色平静。 南屏风笑道:“在下身为大夫,只需采药医病,不能救人。正所谓是药三分毒,一人得病,我若医治,必定用药,虽治好他的病,但也给他下了毒,不定哪日再病,便是因吃我药。可是我若不医,那他可能久病缠身,命不保矣。所以在下医是不医?” 道禅笑了一声:“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大夫。” “让阁下见笑了。况且在下只是大夫,肉眼凡胎而已,又不是庙里供奉的神明。在下能够医治一人,百人,千人,可终医治不了天下人。这便是人力有穷时。有医患来寻,在下便对症下药,为其医治。在下遇见患病之人,便为其医治。拯救所有人不是在下的职责所在,拯救所有人的一生更不是在下的职责所在。在下能做的只有在力所能及之内尽力去救更多的人,仅此而已。正如眼下,对于这些百姓,在下为其与阁下谈了条件,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不管阁下是杀人还是放人,那都是阁下的事情,这些人的天命。在下问心无愧。所以,这些人是生还是死,那不是在下需要考虑的事,而是阁下。” 看着南屏风指向自己,道禅说道:“这话可不像一个大夫该说的。不过照你所说,那我还真是不能动手杀人了,否则可真是背上莫大的罪孽喽。” “在下早已经不是大夫,虽然还是在医病救人,可已经再无颜面自称大夫。”南屏风苦笑一声。 “好吧。” “况且……” 听到南屏风欲言又止,道禅问道:“况且什么?” “况且阁下又不会真的杀了这些人,不是吗?” 道禅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 第36章 医者不医,便为杀人 “小屁孩,快去找你父母。”道禅无奈地笑道。 昨晚送给道禅竹蜻蜓的小娃娃跟在道禅身边,抓着他的衣角不松手。道禅看着这块狗皮膏药,不知为何其他南人都对自己敬而远之,唯恐与自己扯上干系。 “看来他与阁下投缘。”南屏风站在道禅身旁。 道禅告诉他不要离开自己三步之内,虽然南屏风早已经知道道禅并不会真正杀人,但南屏风仍然按照他说的做。 “我觉得这娃娃跟你也挺投缘的,要不然你照看他一会儿?”道禅向一旁推了推小娃娃,小娃娃屁颠屁颠又自己跟了过来。 “君子不夺人所好,在下不便插手。” “君子还要成人之美呢。你若想讲道理,这个我熟,咱俩可以探讨一二。” “在下不是君子。” 道禅盯着南屏风,一脸怪异。 南屏风哈哈一笑,转而说道:“在下隐姓埋名,四处躲藏,这么多年,从未被他人找到,不知阁下又是如何找到在下的?” “怎么,像你这么通透的人,居然还对这种事这么在乎?你不是早就料想到这一天会到来?”道禅翻了一个白眼。 “倒真不是因为在乎。看阁下的年纪,也就是弱冠之年。在下万万没想到最终被一个如此年轻之人找到。而且还是阁下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不然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寻到你?”既然南屏风这样说,定有隐情。 “在下也说不清楚。只是早早做了必死的准备。” 道禅看着南屏风:“我来并不是要杀你,或者说,并不一定要杀你。” “哦?” “你好像并不信,不过也没关系。若是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那么我便会杀你。”道禅语气平淡,却有杀气。 “阁下所言,在下不明白,阁下千里迢迢来到如此偏僻之地,将在下找出来,不为了杀人灭口,又能为了什么?”南屏风总感到道禅眼熟得很,不知在何处见过。 “我只是找你回答几个问题。”道禅淡淡地说道。 “既然阁下已经答应在下的条件,护送他们去往城镇,那么在下会遵守诺言,绝不欺骗。” “你敢如此说,我可不敢轻信。第一个问题:你是否去过天姥山云留观。” “去过。”南屏风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与他心中所想之事有关。 “第二个问题:你为何去那里?” “在下若是说去那云留观也是为了解答心中疑惑,阁下可信?” 道禅没有回答,接着问道:“什么疑惑?” “既然阁下知道天姥山云留观,又知在下去过那里,怎会不知?”南屏风却反问道禅。 “我若知道,又哪里会来找你?” 道禅与南屏风四目相对,随即南屏风说道:“既然阁下不知,在下便从头讲起。阁下知道在下曾在尚药局任过职,阁下也应该知道在下当年御医的身份。那是一个仲夏夜,在下在宫中当差时被秘密传召,依据太子旨意跟随丞相戊子念前去杀一女子。” “杀一女子?” 南屏风说到此处,眼神露出悔恨之色:“不错。只是在下也不知那女子是谁,既然太子有旨,在下只能遵从。刚出宫门,丞相戊子念便将在下交给现在的兵部尚书徐升平,随即在下便被蒙住双眼,带到一艘船上。当见到那女子时,才发现女子已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在下犹豫不决,一身医术怎可用来害人性命?只是徐升平在一旁逼迫,在下实在无法,只好假装给那女子下毒。徐升平这才走出房门,只留下我与女子二人。” 南屏风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充满厌恶:“当时那女子醒来,见到在下,死死抓住在下的衣角,让我抱住她腹中的胎儿。在下虽有救人之心,却无违抗太子旨意的胆量。于是……” “于是你便求自保,给那女子下毒。” 南屏风苦笑一声:“在下假意答应女子,实则端给她的不是汤药,而是毒药。正当女子喝时,房门被人一推而入,走进一位道士。在下不知此人是谁,一手将毒药打翻,意欲杀之。正巧那女子临盆,却并无他人接生。眼见女子与胎儿性命垂危,道士便让在下给女子接生。婴儿顺利产下,可女子的性命却没有保住。而那个道士也因此饶过在下的性命。只不过要立下毒誓,此事不许与任何人提及,否则他定当来取在下的性命。” 他抬头看向道禅:“阁下难道不觉得可笑?在下身为大夫,本应该救人,却动了杀人的邪念。原本在下难逃一死,却因为在下要杀之人被饶过一命。真是天大的嘲讽。”南屏风握着拳头狠狠砸在树上。 “既然道士已经未杀你,你又为何去找那道士?” “事后,在下听从道士的话,连夜逃走,不过仍然遭到追杀,又被道士所救,之后将在下带至天姥山云留观待了数月。后来在下离开天姥山,四处躲藏。可对当年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在下心中有愧,经过多年东躲高原地,已经将生死看淡,便回去想向道士问明,当时殿下下旨,宰相,兵部尚书都参与其中,那女子到底何人。当年为何不杀掉在下这个罪人,留下一个隐患。” “道士又是如何回答你的?” “道士只是说了一句:你是大夫,却要杀人。我是道士,亦杀人。无甚区别。心中若有疑惑,不如好生活着,多行善举。于是在下便逃至北境,一过便是这么多年。如此多年来,在下虽不以大夫自居,可仍然救死扶伤。只不过当年之事,如鲠在喉,终是难平。”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你杀了道士?”道禅死死盯着南屏风。 南屏风听到道士已死,脸上露出悲伤之色:“那位高人居然被人杀害,难道是因为在下?”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情,我只问,是否是你杀了道士?”道禅冷声问道。 “在下怎会杀害救命恩人。况且在下虽然精通医道,可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杀的了那样武艺高强之人。自从来到北境,在下从未回过中原,更别提杀人。” “那你是否将此事告诉过他人,就像现在你告诉一般?” 南屏风苦笑道:“告诉阁下之前,在下便已经说过做好了身死的打算。若是告诉了他人,阁下以为在下还能活到现在?” 道禅沉默下来,独自向前走去。 南屏风看着道禅的背影,越发的眼熟,到底在哪里见过,他细细思量。 “还不走,难道想在这里欣赏雪景?”道禅大声说道。 南屏风跟了上去:“阁下已经相信在下所言?” 道禅翻了一个白眼:“我刚才就说过,你如何说是你的事,我如何想是我的事。” “不管阁下信与不信,在下已经所知全部和盘托出。” “是否和盘托出,只有你自己清楚。最起码…现在是。” 道禅看着他:“不过你为何说道士武艺高强?” 南屏风回道:“虽然早下不懂武道,但是也能看出来那老道士的修为之高,可不是一个普通武夫那么简单。当时船上重兵把守,老道士就那么走进屋,身上一滴鲜血都没有。而在下出了房间才看到,一船士兵全部已死。将数十名身经百战的士兵斩杀于无声之间,一般人又怎可做到?” 道禅听罢,皱着眉头,他可不知道自己的师父还会武功。在他记忆里,师父从来不练武,就是自己打拳,师父也只是站在一旁指点而已。有一次道禅不服,让他师父练拳给他瞧瞧,他师父吹胡子瞪眼,扎起马步,还没打两拳,就喘了半天,这事让道禅乐了好几天。 道禅虽然并不会立刻就信南屏风的话,但是南屏风至少他已经信了七八分。他略微沉思:师父,您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救一个女子,那个婴儿又是谁?难道是我? “不过那个孩子却平安无事,这是在下最欣慰之事。” 听到南屏风如此说,道禅急忙问道:“什么地方?” “就在云流观,当时观中有一小道童,算算年纪与那孩子正好相仿。若是在下猜想没错,那道童就是当年女子所生。而且那孩子身上有一奇特胎记,让人印象深刻。” “胎记?” “背有九星。”南屏风说道。 如果说最初,道禅还对南屏风所说尚存疑虑,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因为他的后背就有一个九星胎记。 果然那个婴儿就是自己,那么自己的母亲又为何要遭到当今圣上的毒手,自己到底是何人之子,竟然还未降世,就有杀身之祸。 看着远处的灯火,南屏风脸上露出微笑,说道:“到了,前面那个城镇就是。” 等到了城镇,听闻他们这些人是从北蛮手中逃脱,而且有不少人与这里的人相识,纷纷帮他们安排住处。而南屏风与道禅则住进了一家客栈之中。只是道禅不知,就在他所救的那帮南人中,却有一位男子,确定道禅的住处后,却连夜离开了城镇。 经过两天的奔波,又从南屏风口中得知当年往事,让道禅颇为疲惫,躺在床上,渐渐入睡。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道禅打着哈欠,敲了敲南屏风的门,没人应答,道禅一推门,房门竟然没关。走了进去,看到的景象不禁让道禅一愣。 他走到床边,试了试南屏风的鼻息,叹了一口气。道禅虽然不懂南屏风的大义,但是人只要好好活着便可,何必自寻短见? 桌子上坐有一封信,道禅打开,是南屏风所留。南屏风终于想起道禅就是那个孩子,南屏风心知道禅不会杀自己,可是他母亲之死与自己有莫大的干系。如果自己当年并未犹豫,选择救人,也许道禅的母亲尚且活在世上,既然道禅不杀自己,那么他便以死谢罪,也算了了自己罪过。 南屏风写到:行医者不医人便与杀人者无异,虽苟活多年,可心中遗恨难消,终日惶惶。现如今,当是解脱之时。等待多年,故人之子既来,却毫无杀心。吾心更感羞愧,真是造化弄人,既然如此,吾当自我了断。 信的最后,道禅已经没有心思再看,南屏风只是告诉道禅自己对他道禅所言句句属实,如果想要知道全部实情,查清自己身份,那就只能去找兵部尚书徐升平,或者是当今丞相戊子念,又或者是当今圣上。 道禅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 去找徐升平?道禅苦笑一声,徐升平已被人杀死,而当今丞相和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自己现在又何德何能,去问他们?对于自己的身世,道禅并不关心,他现在只为找出杀害自己师父的仇人。 只不过自己杀母之仇又该如何?道禅不知所措。 第37章 路遇乞丐 阎罗殿内,薛自霸坐在殿内石椅上。一位蒙面男子走入殿中:“启禀殿主,北境有消息传来。” “是何消息?”薛自霸自从无崖顶之事后,便日日待在阎罗殿中,一下折损四位阎罗,并且自己的心腹陆礼也丧命无崖顶。现在阎罗殿大小事务节要由自己料理。不仅如此,受此重创,也要各种谋划,恢复元气。 “有人见到叛徒十三。” “那个叛徒身在何处?” “北境。” 薛自霸一听属下之言,登时站起身,狂笑不已:“原来有人告诉我说那叛徒未死,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真的还活着。真是天助我也,杀我四阎罗,哼哼,好大的本事。即刻派人将他项上人头带回来。” “殿主三思。”蒙面男子急忙阻拦。 薛自霸冷声问道:“三思什么?此仇不报,我怎可咽下这口气。” “当日十三在无崖顶上,就能杀我四阎罗,可见武阶之高。就算派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此事你不用担心,告诉我那叛徒未死的之人告诉我,当日他的修为直指地仙,乃是因为有高人将一身修为尽传于他。无崖顶上一战,虽未身死,已算侥幸。现在的他,怕是一般武夫便可对付。” “殿主莫要轻信他人之言。就算十三现在毫无修为,但是既然有高人指点,怕是有人保护,若是我等杀之,惹恼了那高人,岂不是惹祸上身?还望殿主慎重。” “你是在违抗我的命令吗!”薛自霸本就对道禅恨之入骨,发誓定要将他挫骨扬灰。今日好不容发现的他的踪迹,薛自霸又怎会如此轻易放弃? “属下不敢。” “惹祸上身?如果他背后真的有高人袒护,那这祸事早在无迹崖顶便已经招致。既然如此,我又何惧之有?不将其杀之,我难消心头之恨。你不用再多说,派人去吧。” “不知殿主要派何人?属下这就去安排。” “这倒是个问题。我阎罗殿现在大伤元气,怕有小人图谋不轨,自然不好派阎罗去,就派几位金刚阶的去吧。” “属下遵命。” 道禅离开小镇,折返向南。自己熟记名册,却不远万里先来北境,只因南屏风是其中最特别之人,既不是武夫,又不是江湖中人,更不是庙堂之上的那几人。只是一位大夫,他现在只是凡胎境,自然不能先上高山,再去低坡。当然先找最好对付之人。 况且,前往北境,那里偏僻,又能避开江湖中人,不被他人发现自己的踪迹,如若不然,一旦被发现,想必阎罗殿不久便会上门索命。现在的他若是碰上阎罗殿,恐怕只有溜之大吉。就算想跑,也不一定能够得偿所愿。 此次向南,而是去往龙虎山。离开北境,去往龙虎山,也是道禅早做好的打算。龙虎山乃是道教祖庭,从不问江湖之事。不过龙虎山上却有三位道士,前往天姥山云留观,这让道禅心生疑惑。为何龙虎山会有如此多的道士前往那个小小的云留观,难道是谈经论道? 道禅可不会如此认为,若是有一,或许是巧合;若是有二,或许是谈经论道;若是有三,怕就是其中另有蹊跷。 况且慕容亦温告诉道禅,不通已经回到了五斗山,并且写信将此事告诉了他,另外还询问道禅是否真的已经身死。 慕容亦温并未告之实情,道禅想着这次去龙虎山,想必不会身陷险境。龙虎山上的都是一些修道之人,一向以云淡风轻,逍遥自在闻名。既然如此,他问清原由,应该还有闲暇去五谷山看一看不通。道禅想到不通憨厚的样子,不免嘴角一勾,定会吓他一跳。 这样想着,道禅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乞丐:“喂,能不能别再跟着小爷?若是再不听劝,小爷可要打人啦。” 那老乞丐蓬头垢面,一身冻疮,身上裹着一层又一层不知哪里偷来的破布,一手拿着一根拳头粗的木棍,伸手背着一个破匣子。听到道禅说话,他咧着嘴嘿嘿直笑,牙齿焦黄,还少了两颗门牙,老乞丐擦了一下鼻涕,也不言语。 道禅叹了一口气,自从遇上这个乞丐,就倒霉事连连。道禅望了一眼天空,乌云堆积,如同自己现在的悲戚的心情。 南屏风自尽,道禅找人给了银两,买了棺材,将他好生安葬之后,便离开小镇。走了今天,身上干粮吃完,他便在林中打了山鸡,烤来吃。眼见山鸡外焦内嫩之时,自己食欲大增。却见到远处一帮村民追着一个乞丐,乞丐手里殿着几只老母鸡,虽然雪深林密,可是那乞丐犹如野狗,滑溜至极,躲过身后村民丢过来的石头棍棒。 道禅可不想多事,不作理会,谁知乞丐原本已经从他身边跑过,却又反身回来,往自己身边一蹲,就开始拔鸡毛。 “我说大爷,您这是干嘛?人都快来,你还不跑?”道禅满心疑惑。 乞丐嘿嘿一笑,将手里的老母鸡在道禅面前晃了晃,什么都未说,便继续罢着鸡毛。 那群村民追上前来,看了看乞丐,又看了看道禅,带头村妇回头与身后村民对视一眼,然后指着道禅问道:“你和他可是一伙的?” 道禅肚中饥饿,捏了一下烤山鸡,然后咬了一口:“不是。” 那村妇看了一眼在道禅身旁拔着鸡毛的乞丐,哪里会信道禅说的话:“你们若不是一伙,你哪里来的烤鸡,他又为何在你身边不走?” “我说大婶,我手中的鸡是我自己打的,至于这位大爷,我怎么知道他为何赖在我身边不走?” “这几日村中一直丢鸡,原本以为是山中野兽进村偷吃,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乞丐。幸好这次被我们撞见,要不然全村的鸡岂不都要被他一人偷光?”村妇说话极为泼辣,一手叉腰,一手对道禅指指点点。 道禅翻了一个白眼,又不是我偷的鸡,跟我说那么多做什么,人都说冤有头债有主。 “大婶,我已经说了,此事与我无关,你们想要如何处置他随你们的便,只是不要打扰吃鸡。” 那乞丐一听道禅的话,立马将母鸡塞到他的怀中,抱住他的脚就开始哭号:“少爷,是你说让我偷鸡,现在可不能不管我啊。” 一听乞丐这话,那群村民可是将道禅偷鸡的罪名坐实,怎还会听他的说辞。 “好啊,我就说,一个乞丐,哪里来的胆量,偷了如此多的母鸡,果然是受你怂恿。说吧,今日之事该如何?” 道禅看着乞丐涕泗横流,弄到他的皮袄上,急忙将乞丐踢开:“谁是你家少爷,再不走,我可要打人了。” 那乞丐在地上滚了两圈,又爬到道禅身边,抱住他的腿,连连大哭:“少爷,虽然我是贱命一条,可是您也不能不管我啊。” 道禅看向将他团团围住的村民,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多说无用。 “你们想要怎样?” “算你这后生识相,这乞丐前前后后偷了村中十几只老母鸡,快拿钱来,如若不然,拉你们去见官。” 一听说那出钱,道禅登时肉痛,可是看着乞丐,自己毫无办法。在与那群村民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道禅终于才舍得拿出钱袋子,他拿出银两,仔仔细细数了好几遍,带头村妇唯恐道禅反悔,一把从他手中抢过银两:“既然你已经拿钱,今日就饶了你们。哼,明明有钱,还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真是下作。” 道禅低头说道:“拿着钱,还不走,你们还想怎样?” 那帮村民这才离开。 道禅想着自己那些银两,又看了一眼乞丐,心中气恼,将手中烤鸡摔在地上。 原本抱着自己腿的乞丐擦了一下鼻涕,将烤山鸡捡起来就啃。 “你?”道禅欲哭无泪。 只是道禅没有想到,日后乞丐不是一般的祸害。 道禅欲意要摆脱这个乞丐,便在乞丐吃烤鸡时,一个纵身跳到树枝上,在林间几个腾跃,就离开树林。 他拍拍手,就是可惜自己的烤山鸡,自己还没吃几口,却便宜了那个乞丐。不过现在已经将其摆脱,道禅心情还是不错,他继续南行,当走到一条小溪,休息片刻时,那个乞丐手里掂着老母鸡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跑到道禅身旁,一屁股坐了下来。 道禅一脸惊疑:“喂,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乞丐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道禅真是现在就想找个街头的算卦先生给自己算上一卦,是不是最近翻了什么忌讳,又或是冒犯了那位神仙,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祸害。 趁乞丐坐在一旁打盹,道禅又快步疾行,丢下乞丐。当他估摸着已经离开小溪数里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见远处有个酒家,酒虫穿肠,道禅便坐进店中,要了两壶温酒。正好饮酒解忧。谁知自己还没喝上两口,另一壶酒被人拿走便喝,道禅怒道:“敢抢小爷的酒喝?” 抬头一看,正是乞丐。 道禅一愣,随即苦笑一声,自己将酒一饮而尽:“小二,再上两壶温酒。”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傻乐呵的乞丐,指着一旁的长凳:“坐下来喝吧。” 第38章 阎罗索命 “你大爷的,偷东西也就算了,你说你偷看什么寡妇洗澡?”道禅一边跑着,一边对身边的乞丐吼道,而身后又是一帮村民,正在对他们喊打喊杀。 虽说这乞丐身形消瘦,又背着一个比道禅还要大的木匣子,可是跑的丝毫不比道禅慢。腿脚灵活,道禅只感到面前一阵风紧,乞丐就窜到远处。 “小爷非得扒了你的皮。”道禅大声喊道。 这一喊吓得乞丐,又快了几分。 倒是苦了道禅,跑了半座山,那帮村民才罢休。道禅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也不知是被乞丐气的,也不知是被累的。 这时乞丐从草丛中探出头来,四下张望。发现没人再追,这才跑了过来,对着道禅傻呵呵地笑。 原本还恼怒不已的道禅,看到乞丐的样子,一拍额头,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乞丐心中一惊,怕道禅打他,赶忙又窜进草丛。 道禅对他招招手:“出来吧,小爷不打你。” 乞丐连连摇头,显然不信。道禅笑道:“你说你一个乞丐。比寻常人过的都潇洒。偷人家吃肉,抢我的酒解馋,竟然还有闲情偷看寡妇洗澡,真是‘酒色财气’除了没钱,全部被你占尽。比小爷都逍遥自在。” 乞丐赧然,挠着头走了过来,蹲在道禅身旁,擦着他的木匣子。 “喂,你叫什么?难不成日后我一直以乞丐称呼你?” “一刀。”这是乞丐第一次回答道禅。自道禅遇见他第一次时起,这乞丐欺骗村民,哭喊了两句,跟着道禅这么久,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只是在那里傻笑。 “一刀?这也算名字?你身为乞丐,寒酸的很,没想到名字更寒酸。” 乞丐嘿嘿一笑:“还行还行。” 道禅抬头望天,从离开鹰愁峰,自己数月间都是独来独往,不知为何,自从这个乞丐跟了自己,虽然他次次惹祸,虽然给道禅带来不少麻烦,倒也不再那般无聊。 “也对,人在江湖,什么名号不名号的。都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可有时候,雁已留声,而人不闻。人已留声,而人不知。不得不说那些修道念佛的人比世人要看得清。为何叫做浮名?那是因为轻若鸿毛,浮于流水,不值一提。你叫一刀,我叫十三,咱俩半斤八两。” 一刀回过头对着道禅呵呵直笑,配着他豁掉的门牙,极为滑稽。 道禅小声问道:“一刀,那寡妇好看吗?” 一刀低着头笑而不语。 “看来一定很好看。” “不好看。” 道禅一拍他的脑袋:“那你还偷看做什么?” “不过我喜欢。”一刀说着,老脸一红。 “那你想不想以后娶个屁股大,胸比屁股更大的女人做老婆,然后再生一堆胖娃娃。” “想。”一刀直接回答道。 道禅哈哈一笑:“以后我替你张罗一下,若是没钱,我有,虽然不多。但是给你购置一座草屋,两亩水田的钱还是拿得出,再有了房,有了田,说亲自然不在话下。到时候便不用这般偷偷摸摸,风餐露宿的。你说可好?” 一刀听后,心向往之。 道禅这一次可不是说笑,虽说一刀这一路给自己惹祸不少,可每次偷来的吃的,都不忘给道禅一半。若是偷的少,索性全留给道禅,自己饿着肚子。虽然都是一些不起眼的东西,但是放在道禅眼中,却不一样。 “好。可这样挺好。” “为什么?”道禅看着一刀的神情,显然他对自己刚才所说,极为动心,为何却拒绝。 一刀却不说话。 道禅自然不会再问,今日已经是一刀与自己说话最多一次。若是他想说自然会说,若是不想,就算道禅问他,他也只会在一旁傻笑。 道禅站起身:“行啦,一刀,咱们就此别过吧。若是放在往日,你跟着我也不无不可,只是现在跟我走下去,会被牵连。” 道禅从怀中掏出一些银两递给一刀:“拿去买酒喝。” 一刀摇摇头,起身跟着道禅。 “你当真要跟着我?” 一刀点点头,将木匣子背在身上。 道禅摇摇头,看来他心意已决。 “好!既然如此,咱们两个天涯沦落人,就一同走江湖。” 在道禅和一刀所在的山岳的另一边,正有几人骑马而行,行色匆匆,似有急事。 “古老头,十三当真未死?”柳若妃脸上既有惊喜又有担忧之色,喜的是,道禅尚还活着,忧的是他们此次正是准备取道禅的性命。 “事关重大,地下之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敢将此事传到殿中?殿主对十三恨之入骨,就不怕惹恼了殿主,小命不保吗?” 言灼胡哈哈大笑:“那小子果然没死。” 李青峰瞥了一眼言灼胡:“难道言灼兄早就知道此事?” “放屁,洒家怎么会知道此事。十三那小子一向诡计多端,洒家原本就不信他会就那般跳崖寻短见。” “言灼兄和十三还真是交情深厚啊,如此了解十三。”李青峰话中有话。 言灼胡和李青峰向来不合,他冷冷看向李青峰。 李青峰捂嘴一笑:“言灼兄何必当真,小弟只是玩笑而已。” 言灼胡暗暗骂了一句:死太监。 “既然道禅未死,以他的武道境界,只派我们几个去,岂不是去送死?真是不知殿里如何想的。” 古老头呵呵一笑:“咱们殿中又怎会没想到这一点。上头说,十三现在仅是凡胎阶,就算他功法再玄妙,境界再高。但是武阶凡胎,内力和修为摆在那里,咱们四人还没把握对付吗?” 听到古老头的话,柳若妃心中更加焦急,只是他也不知道禅现在何处,又无法将此事通知他。 “到了马关山了,接下来要往哪走?”言灼胡一勒缰绳,大声问道。 古老头拿出一张字条,看了一眼:“走这条路。” 四人调转马头,向道禅所在而来。 他们日夜兼程,路过阎罗殿的客栈,换马既走。在三天后,来到一刀偷看寡妇洗澡的村子,打听了一下,知道道禅刚离开没几日。这才在村中小住一晚。虽说道禅现在武阶低至凡胎,但是身为杀手,养精迅锐,一举得手,这乃是他们多年的经验。 四人围坐在村头闲置的畜棚内,皆沉默不语。 言灼胡突然一拍腿,站起身向外走去。 古老头冷声问道:“你要去哪?” 言灼胡大声回道:“去小解,怎么着,古老头你有闲情雅致和我一起?” “速去速回。”古老头办事一向稳妥,他自然不想因为某个人出现岔子。 言灼胡扫了其余三人一眼,独自走出畜棚,来到远处,从袖中拿出一个哨子,吹了一下,从林中飞出一只青隼。言灼胡将白天里自己写好的字条拴在青隼的爪子上,摸了摸青隼,脸上露出冷笑。 当他回到畜棚时,李青峰嘴角一勾:“言灼兄小解也需这么久?看来身体有些不适啊。” “死太监,洒家忍你多时。咱们现在可以过上两招,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我是太监,也总比不是太监,反而不如太监的人强。”李青峰嘴上还不相让。古老头咳嗽一声:“此次绝不能有一点闪失,老夫想二位应该心中有数。” 言灼胡靠在一堆干草上,甚是悠闲。 而柳若妃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心中焦虑不安。 一向话少的古老头突然冷声说道:“柳若妃,莫怪老夫未提醒你,若是到时有何非分之想,别怪老夫不念旧情。” 第39章 激斗 道禅伸了伸懒腰,望着远处的落日,眼神深邃。一刀蹲在一旁,扣着鼻孔。 “一刀,你找个地方藏好。”道禅对一刀笑着说道。 一刀平日里对于道禅的话是言听计从,他左右看了看,找到一块青石,自己趴在青石后,向道禅招了招手,道禅点点头,又叮嘱了一遍:“我没叫你,你便不要出来。” 一刀咧嘴一笑,靠在青石上,动也不动。 道禅这才打开背后的木匣,拿出一个铁环,套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又拿出一把火枪,插在腰间,这才转过身,站在原地,闭目养神。 等了片刻,道禅说道:“既然都已经来了,还这么偷偷摸摸的,天色不早了,难道不用回家吃饭的吗?” 从林中走出四人,正是古老头一行。 道禅看了一眼四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柳若妃身上,柳若妃看向他,眼神似水。道禅微微一笑,随即说道:“我还以为阎罗殿会派些厉害的人来,不是还有几位阎罗吗?怎么只是派来了你们几个?” “十三,难道我们几个还不够?你小子是不是狂妄过头了。”言灼胡笑道。 “狂妄不狂妄,一会动起手来,自然就知道。不过咱们是老熟人了,虽然我知道自己说的也许只是废话,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几位能否现在离开?” “都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多说无用。”古老头摇摇头。 道禅嘿嘿一笑:“不出所料。只是我这人念旧,不想和几位生死相搏。但是几位想必对我是不打算留一点情面了。” “呵呵呵,十三,我一向觉得咱们几个人之中,你是最不喜欢讲情分二字,为何现在竟然也开始念起旧情?难道是跳崖时将脑子摔坏了不成?” “李青峰,别人我是不知,但是你一定想要将我碎尸万段吧。毕竟我杀了雪思柔,那可是你的亲姐姐。” 李青峰听到道禅所说,登时双目圆睁:“你怎会知道此事?” 道禅笑了一声:“不用管我是如何知道,我知道还有很多。我一直很好奇,虽说你们雪家的《玄毒功》一向传女不传男,但是身为男子天下武功何其之多,为什么你非要自断阳根学此毒功?因此还被赶出家族,可到头来,武阶止步金刚,真是可笑。” “闭嘴!”李青峰气急败坏,就要杀向道禅。 古老头低声喝道:“难道你看不出他这是激将法吗?” 李青峰这才停下眼神阴毒,看向道禅:“等一会将你拿住,我定要断你阳根。” 道禅嘿嘿一笑,看向古老头:“姜还是老的辣。古老头,既然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也不动那些小心思。咱们动手吧。” 说着道禅向地上砸下几个铁球,顿时烟雾弥漫,古老头几人纷纷躲开,可已经避之不及。 道禅冲进烟雾之中,手拿匕首刺向李青峰,李青峰见到道禅率先对自己出手,正和他的心意,双袖一抖,道禅嘴角一勾,匕首向李青峰甩去,另一只手腕一反,又出现一把匕首,李青峰甩起长袖,缠住匕首。 “你以为只有你会用毒?”道禅屏住呼吸,身体在空中反转,手中匕首不断刺向李青峰。李青峰张口喷出一股白烟,道禅脚尖轻点,身子划向一旁,脸上微微一笑:“等的就是你这一招。” 突然李青峰身子一歪,竟然身体麻痹。 “烟雾有毒?” 道禅冲向李青峰,匕首刺向他的脖颈:“别慌,小爷来为你解毒。”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拐杖砸向道禅,道禅眼神一冷,只能作罢,急忙躲开。古老头一把拽住李青峰的胳膊,将他甩出烟雾,随即自己也跳了出来。 山风而过,烟雾四散开来。 道禅觉得可惜,若是刚才得手,已经杀掉李青峰,古老头果然是最不好对付的一个。 古老头一手降龙棍出神入化,虽然武阶不高,但是对于此功法已算入了化境。古老头做事为人又颇为谨慎,想要对付他当真要废点手脚,虽然道禅心中不惧,可他毕竟现在只是凡胎武夫,力有不怠。 “好好好,十三,没想到我一个用毒之人,竟然栽在你手中。”李青峰怒笑道。 古老头虽然面无表情,可是心中一叹,如此沉不住气,正是入了十三的圈套。 道禅捡起被李青峰丢在地上匕首。 而一向脾气火爆的言灼胡今日却安分异常,他此时站在古老头三人身后,冷眼旁观。 古老头将手中拐杖一横,道禅知道他准备出手。降龙棍柔劲闻名,讲究挥棍似柔水,却力能开山。与之对敌,切不能被棍上柔劲缠住,否则难以脱身,道禅摸摸手腕。 柳若妃看着道禅,心中一狠。 古老头轻飘飘舞着拐杖,好似闲庭信步,道禅却越发谨慎,双手握着匕首,气沉丹田。 突然古老头手中拐棍向前一杵,道禅只感到迎面罡风,他不敢硬接,匕首交叉,抵住拐杖,李青峰见势抖动双袖。道禅心知不可久拖,双手向下一划,纵身跳到空中。 言灼胡嘴角一咧,大手突然抓向一旁的柳若妃,柳若妃后知后觉:“言灼胡,你要做什么?” 言灼胡嘿嘿一笑:“没什么,就是相请你跟我走一趟。” 柳若妃心中惊怒,长剑出鞘,言灼胡随手一掌打在柳若妃的背后,柳若妃只感到心中一痛,便昏了过去。 道禅看到言灼胡对柳若妃下手,心中杀心顿起,手腕一抖,十几根飞针激射而出。言灼胡扛起柳若妃连连退后,跳到树上。 “言灼胡,就柳若妃放下。”古老头面沉似水,心中也极为恼怒,没想到在此时竟然出现变故,而此变故竟然不是柳若妃,竟然是言灼胡。 “古老头,洒家还有事,对了,十三,若是想救柳若妃,就到跟洒家来,不过你得先将眼前二人打败才可。” 道禅看向言灼胡,虽不知言灼胡有何目的,但是正如他所说,自己现在可没有余力去救柳若妃。 道禅吐出一口浊气,双眼一冷:“原本我还忌惮你们联手,看来现在倒不用再想那么多。” 话音未落,自己便再一次冲向李青峰,虽然李青峰还能出手,可是刚才中了自己的迷烟,想来手脚并不灵活。 李青峰对道禅本就欲杀之而后快,虽知自己现在已中迷药,仍让不退。 古老头大喊:“不好。” 道禅身若游龙,绕道李青峰背后,手握匕首便刺,李青峰反手就要抓向道禅。李青峰既然练了毒功,浑身上下皆有剧毒,道禅正等他出手,掏出怀中火枪,对准李青峰的胸口。 山林中群鸟惊飞,李青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古老头已经挥着拐杖砸向道禅,道禅落地绕着古老头奔跑,腕上袖针不断激射,足足百十道。 古老头却丝毫没有慌乱,双手拿着拐杖,旋转起来,飞针皆被击落。 道禅;冷笑一声,虽降龙棍厉害,可是讲究个一气呵成,若是途中气势一断,威力大减,道禅从怀中又掏出几个铁球砸向古老头,古老头只当又是迷烟,挥棍击向铁球。 只听一声巨响,铁球爆炸开来,虽对古老头未造成损伤,可是他却连退两步,道禅双眼一眯,就是现在,一个纵身冲向古老头,腕上飞针再出,一直从容淡定的古老头终于出现一丝凝重,可是飞针袭来,自己不能不挡,道禅见古老头出手,身形不停,径直撞向古老头。 “找死!”古老头拐棍一挥,道禅却避也不避,伸手接他一击,而匕首刺向古老头的腹部。 鲜血直流,古老头冷冷看向道禅:“好小子,老夫以为那些都是虚招,没想到你竟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能得到您老的夸奖,实在荣幸。”道禅手中用力,匕首搅动,向上划了十余寸。这才抽身退后。 古老头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呵呵一笑,用拐杖撑住地面,再也不动。 言灼胡哈哈大笑:“洒家果然没看错,你小子果然厉害,跟我来吧。”说着纵身一跃,消失在树林中。 道禅回头看了一眼一刀所藏之处,眼神一冷,跟了过去。 第40章 道禅与蛮牙儿 蛮牙儿坐在草地上,嘴里又哼着那首他闲时就会哼气的歌谣:绿草又绿红花红,青牛白马牧羊行。阿妈提篮阿妹笑,阿爹骑马猎追鹰。言灼朗站在蛮牙儿身后,一如往常一样。 “灼朗,还要等多久?”蛮牙儿问道。 言灼朗急忙回道:“少主莫急,想必不久二弟就会带着少主想见之人前来。” “你说我一会儿,是我杀掉十三,还是十三将我杀掉?” “少主说的哪里话。二弟传来消息,十三虽然在无崖顶上神勇无敌,但是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现在只不过是凡胎武夫,少主已经黄庭人字阶,又怎么敌不过他。况且,有我和二弟在,属下一定以死保护少主安全。” “你是说,如果我真的不敌十三时,你们两个会出手相助?” 言灼朗大声回道:“此乃属下职责所在,属下一定会助少主一臂之力。” 蛮牙儿缓缓转过头,眼神清冷:“若是你们敢出手,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可是少主……”言灼朗还想再说什么,看到蛮牙儿的眼神,不敢再言语。 “绿草又绿红花红,青牛白马牧羊行。阿妈提篮阿妹笑,阿爹骑马猎追鹰。”蛮牙儿又开始哼着歌谣。 道禅一边追赶言灼胡,一边心中思量。这言灼胡显然没有伤柳若妃之心,他如此举动无非就是想引自己去某个地方,这又为何? 虽然不知缘由,但是前方定有陷阱,道禅心中明知,自己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言灼胡透过树林,看到前方的两个身影,回头对道禅笑道:“十三,莫要心急,前面就是故人相等。” “故人?”道禅不知言灼胡所言何人。 当他向前望去时,双眼微眯:竟原来是他。 言灼胡冲出树林,跳落地面,向前走了两步,单腿跪拜:“少主,言灼胡不辱使命,将人带到。” 道禅站在远处,看向那个单薄的青年,自己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蛮牙儿。 蛮牙儿这时回过头,看向道禅,竟然露出笑容:“十三,好久不见。” “原来是你,狼崽子,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有死,真是命硬。”道禅微微一笑。 蛮牙儿笑道:“咱俩彼此彼此,你都没死,我又怎么会死?” “你我之间的事,不要将他人牵扯进来,让言灼胡放人。”道禅说道。 “没想到一向心狠手辣的十三,竟然还懂得怜香惜玉。就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何人,对你如此重要。”蛮牙儿看向柳若妃,独眼一眯。 道禅摆摆手:“既然言灼胡是你的人,他在阎罗殿已经多年,又怎会不知我与此女子的关系?废话少说,赶快放人。” “你既然都已经这么说,那我可是更好奇了。言灼胡,他们两个是何关系?” “启禀少主,这女人和十三是姘头。”言灼胡哈哈一笑。 道禅啐了一口唾沫:“呸,放你奶奶的狗臭屁。言灼胡,小爷告诉你可别乱说。” 蛮牙儿点点头,然后站起身,走到柳若妃身边,看了两眼:“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难道就是因为长得好看点?” 道禅嗤笑道:“她也叫好看?狼崽子,你可是还有一只眼睛没有瞎。” 蛮牙儿听到后,突然全身紧绷,沉默不言。 一旁的言灼朗与言灼胡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神中的畏惧之色。 只是蛮牙儿一抬头,脸上带着笑容:“你说的也对,我还有一只眼睛没瞎,就是不知道咱们十三哥打算什么时候把我这只眼睛也给弄瞎啊?” “这种事何必劳烦别人,你自己就可以动手。” 蛮牙儿摸摸自己那只瞎眼,说道:“你们南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一事不劳二主,既然你已经将我一只眼睛刺瞎,当然另一只也得你来。” “你若求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这句话你好像对我说过。那今日我原话奉还,狼崽子,你若求我,小爷可以考虑一下。” 蛮牙儿哈哈一笑:“求人?我蛮牙儿从不求人。既然我请不动你十三哥的打架,那就自己来。” 说着他走到言灼朗身边,将他腰间的弯刀拿在手上,又走到柳若妃的身前:“既然这个女人相貌丑陋,那我在她脸上划上几刀,应该也无伤大雅。” 道禅面沉似水:“狼崽子,你可以试试。” 蛮牙儿对着道禅一咧嘴,柳若妃脸上荡开一道血花。 道禅双拳紧握,低头沉默着。 “嗯,这一刀还算不错,虽然伤口小了点。十三你要不要也来划两刀?”蛮牙儿将马刀丢到道禅面前。 道禅弯身将马刀捡起来,然后望向蛮牙儿:“狼崽子,看来当年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那可不是,当年十三的大恩,我可是到现在都忘不了。”蛮牙儿呵呵一笑。 二人随即四目对视,一同出手。 言灼胡见蛮牙儿已经出手,就要前去助战,可是言灼朗一把拉住言灼胡。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二弟,若是不想死,就乖乖在这里看着。”言灼朗松开手,不再言语。 道禅手握马刀,砍向蛮牙儿,蛮牙儿云淡风轻,徒手来接,不管道禅出手如何刁钻,都被蛮牙儿轻松接下。 “黄庭?”道禅眼神更冷。 蛮牙儿对于道禅不痛不痒的攻击已经厌烦,一出拳,道禅用马刀横档,马刀碎裂,刺进道禅的胸口。 “黄庭地字阶,练武三载,我资质平庸,没有你十三天纵奇才,一步地仙。但现在看来,还是能如你的法眼。我很开心。” 道禅看着胸口上的一片马刀的碎片,他用手拔了出来:“三年大黄庭,好一个资质平庸。” 道禅嘴上说着,已经后悔,走之时没有带上木匣,现在的他对阵蛮牙儿自己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二人武阶差距如此之大,就算他境界高,又有何用? 蛮牙儿对他出手不需要任何招式,只需蛮力,也能将自己轻松打败。 “十三!”道禅背后有人叫他,他回过头来看时,正是一刀。 道禅心中更急,眼前柳若妃自己便救不得,现在一刀怎么也来凑热闹,这岂不是羊入虎口? “一刀,快走!”道禅对他喊道。 一刀还在那里傻笑,根本没有将道禅的话听进耳中。道禅心中大急。 蛮牙儿双眼一眯:“言灼胡,将那个乞丐抓过来。” 言灼胡嘿嘿一笑,就跳到一刀身前,一把抓住一刀,将他提了起来。道禅起身就要去救一刀,可是蛮牙儿怎会让他如愿。 “十三,别着急,既然他已经来了,何不让他也留下,人多热闹不是?”蛮牙儿说着一拳捶向道禅,道禅狠狠砸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又见蛮牙儿袭来,道禅强压住体内逆行的气血,他内力一转,双眼中顿时出现杀气。手指轻轻一点,蛮牙儿只感到空中一道白光,自己脸颊上一道伤痕。他摸摸了脸上的伤口。 “没想到你虽然已经跌至凡胎,还能使用剑气?” 道禅冷冷一笑:“你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虽然道禅嘴上这么说,可是自己这剑气也不过是虚有其表,况且自己也使不出几招,如此做,也只不过是想让蛮牙儿心生迟疑,自己看是否有机可乘。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领教一下。”蛮牙儿不惧反喜,大笑着,疯狂向道禅出拳,道禅心中发苦,看来,蛮牙儿可不想那么多,在蛮牙儿势如破竹的攻势下,道禅终于抵挡不住,被蛮牙儿一拳击落。他躺在地上,大口喷血,今日看来是要交代在这里。 蛮牙儿蹲下身,看着虚弱的道禅,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我原以为和你应该是生死相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结束了,十三,你让我很失望。” 道禅歪着头看向远处的一刀和柳若妃,闭上双眼。 而蹲在地上的一刀,见到道禅陷入如此境地,竟然将背后木匣取了下来。 言灼胡对他冷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第41章 一刀只会一刀 一刀只是抬头看了呼延灼一眼,却只是咧着嘴笑。 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把长刀,寒光颤颤,威气逼人。言灼胡一看到长刀,瞪了一刀一眼:“你想做什么?”伸手夺取那匣中的长刀。 原本还一脸笑容的一刀猛地抓住言灼胡的手,冷声说道:“这把刀,你还没有资格碰它。” 言灼胡看到眼前原本畏畏缩缩的一刀竟然敢违抗自己,并且还对自己出手,心中大怒:“找死!”说着抽出腰间长刀砍向一刀。 一刀不紧不慢,握住言灼胡的手轻轻一用力,言灼胡身如落叶,被一刀随手摔在地上:“刀不是你这样的用法。” 一旁的言灼朗原本并未在意,可是看到言灼胡竟然被一刀如此轻易打败,心中一凛,他赶忙冲向前去。 “莫要张狂!” 一刀呵呵一笑,单手一甩,言灼胡便被丢了过去,言灼朗停下脚步,接住言灼胡,只是他显然未曾料到一刀看似随手一击,竟让他与言灼胡二人飞向远处,撞在树干之上。 树叶飘落。 蛮牙儿转头看了过来,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手刀直刺道禅的胸口,一刀顿时一把握住长刀,向蛮牙儿一挥,蛮牙儿只感到似有真刀就在眼前。身子腾空,躲了过去。 道禅这才抱住性命。 蛮牙儿冷冷看向一刀,并未开口。 远处的言灼朗兄弟二人来到蛮牙儿身后,言灼胡捂着手臂,显然受伤不轻。 “阁下到底是何人?”言灼朗问道。 一刀拿着长刀,用布上下擦拭:“什么阁下不阁下的,我就是一个乞丐。” “阁下说笑了,我兄弟二人虽然武阶不高,但在下二弟乃是金刚武夫,在下已是黄庭,阁下轻描淡写就将我二人击退,怎会只是一个乞丐那般简单。” “我原本就是一个乞丐,从前是,现在是,恐怕日后还是。” “既然阁下不想说,在下也不再问。不知阁下和此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家少主只是想杀此人,并无冒犯阁下之意。若是阁下不介意,便请离开。” 一刀看了一眼道禅,随即嘿嘿一笑:“还装睡?难道觉得在我面前被别人杀掉很没面子?” 道禅一睁眼,苦笑道:“我只是累了,想睡一会都不行?你们要打赶快打。不过我说一刀,你可别打不过就跑喽,那我两个可就一命呜呼喽。”道禅嘴上打趣,可他心中也不免吃惊,虽然他早就好奇,那木匣子中到底是何物,竟然是一把长刀,看那长刀的样式,宽三寸,长六尺,与张淳风所说的长刀一般无二。难道一刀和张淳风有什么关系?乞丐,长刀?道禅似乎想到了什么。 “虽然师父教了四招,但是天生愚笨,不管怎么练,都只会一招,所以才名叫一刀。但是师父所传武功,仅仅一刀,对付他们三个足够。”一刀咧着嘴,又露出那两颗豁牙。 看着一刀从容不迫的样子,蛮牙儿又看了一眼道禅,今日原本就是他杀道禅之日,怎能让他人搅局? 心中一狠,就要冲向道禅,今日他不杀道禅,誓不罢休。 道禅对着一刀大喊:“还不动手?” 一刀吸了一口气,双腿微蹲,手做拔刀之势。眼看蛮牙儿已经落在道禅身边,拿刀便刺。一刀轻声低喝:“拔刀。” 随着一刀拔出长刀,顿时大风四起,势如龙卷,言灼朗与言灼胡急忙运气,却连连后退。不仅他们二人,就连蛮牙儿也向后倒退。 一刀突然向前,一把抓住道禅,看在肩头,然后将他放在柳若妃的身旁:“快看看你的小娘子如何?唉,长得如此好看的女子怎么还相中你了?” 道禅不再理会一刀,一刀则看向蛮牙儿三人:“你们还准备动手吗?如果不肯罢休的话,我倒可以和你们过上两招。” 蛮牙儿不肯作罢,就要再次攻来,而言灼朗跳至蛮牙儿的身前,拦住他:“少主,今日暂且离开,再做谋划。” “让开!”蛮牙儿冷声说道。 “恕属下做不到。少主,眼前之人,就算我们三人联手都不是对手。若少主一意孤行,出现什么差池,那北蛮这么多年的隐忍岂不付之东流。”言灼朗心中着急,再次说道。 “关我何事?今日我不杀了十三,誓不罢休。” “少主,难道忘记可汗临终时的嘱托?若是可汗地下有知,岂不寒心?”言灼朗此话一出,蛮牙儿这才冷静下来,看向道禅,默不作声。 言灼胡也来到蛮牙儿身边,劝阻道:“大哥所言甚是,少主若是一意孤行,那今日我等必定命丧于此。我二人死不足惜,但是少主可是身负使命,不可意气用事。”虽然言灼胡也如此劝说蛮牙儿,可是他心中却不这般想。既然蛮牙儿想要道禅死,那么道禅被何人所杀又有什么区别? 蛮牙儿却一意孤行,现在就算有高手相护,居然还要冒险一试。他可不管蛮牙儿与道禅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自己的性命,可是万万不能如此轻易丢掉。 “我知道了。”蛮牙儿说道。 听到蛮牙儿的回答。言灼朗兄弟二人认为蛮牙儿终于打算罢手,可没想到蛮牙儿突然从他们身后跳出,还要动手。 “少主,不要!”言灼朗想要阻拦,可是为时已晚。 一刀笑道:“何苦?”不过他并未对蛮牙儿痛下杀手,而是刀柄向下,一下砸在他的脑袋上,蛮牙儿便昏了过去。 “你们把他带走吧。” 言灼朗看向一刀,心中迟疑。 一刀咧着嘴将长刀又小心翼翼放回木匣:“你们不走,我可走了。” 说着将道禅扶了起来,又将柳若妃扛在肩上离开,只留下面面相觑的言灼朗兄弟二人。 “一刀,你能不能先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一刀又只咧着嘴笑,不回答。道禅捂着胸口,叹了一口气,心中只感到颇为无奈。 “一刀,刚才你为什么你出手把他们全杀掉?”道禅想到蛮牙儿在柳若妃脸上的一刀,问道。 一刀嘿嘿直笑:“我只会那一招啊。” “一招?难道就是拔刀?” “对啊,虽然师父教了四招,但是我比较愚笨,练了多少年,也就只会那一招。” 道禅已经无话可说。他心中已经确定一刀就是张淳风当年所教的那个小乞丐。 “你现在什么武阶?” “好像是指玄吧。” 听到一刀的回答,道禅再也不问任何事。抬头望天,感叹道:活着真是好。 第42章 小师弟 离开前,柳若妃蹲在道禅面前,用手轻抚他的面庞,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道禅看着面前的篝火。柳若妃面容已毁,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何等残忍之事。可道禅当时并无他法。想起当时张淳风对他说过的,看来事实当真如此,即使他不想练武,可又能如何?到头来,虽随他愿,可却无力保护他人。 道禅虽然心中悔恨,毕竟柳若妃是因他受到牵连,可是他并不善于安慰他人。对于柳若妃,道禅不知该说什么。 一刀又变成原来痴傻的模样,现在正在呼呼大睡。对于他来说,好像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情。虽然身是乞丐,却洒脱的像个神仙。 转眼天色渐亮,道禅一脚踢在一刀的屁股上:“懒猪,该启程了。” 一刀打着哈欠,将木匣背在身上,屁股一翘,放了一个响屁。道禅上去又是一脚。“一刀,你跟谁学的刀?”道禅嘴角一勾,问一刀。 一刀不知道想到何事,竟然如同一个娇羞的姑娘,在那里傻笑。 “梦到娶媳妇儿了?”道禅笑道。 一刀连连点头,又露出那两颗豁牙。 “快说,你跟谁学的刀?” 道禅又问了一遍。 一刀看向道禅,指指他,又指指自己。 道禅莞尔:“好吧,咱俩都是心知肚明。不就是张淳风。他是你师父,可不是我师父。” 一刀摆摆手:“师父不让我叫他师父。”说着,一刀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 道禅问道:“那老头真是奇怪,你这徒弟上赶着叫他师父,他不愿答应。小爷是不想做他徒弟,他却非要自称我师父。武功练得高,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容易将脑子练出毛病。” 一刀赶忙捂住道禅的嘴巴:“不敬。” 看着一刀那只都能扣下一块泥丸的手,道禅心中泛起恶心,急忙推开他。 “呸呸呸。什么敬不敬的。你是不是也该洗洗澡,去去你身上那些赃物。” 一刀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并没有什么觉得不妥。他嘿嘿一笑:“这样防寒。” “照你这般说,是否还可防刀剑?” 一刀想了片刻:“哪天试试。” 道禅一拍额头,和一刀说话,总能让自己哑口无言。道禅手拿匕首,比划了几下:“不要改日,今日便好。” 说着就要刺一刀几下。一刀脚底抹油,极为滑溜,跑出破庙。 终于龙虎山就在眼前。道禅心中回想了那三人的名字:若云、子期、松照。这三人在龙虎山上的辈分颇高,道禅对一刀招招手:“敢不敢上龙虎山偷东西?” 一刀伸着脖子望了一眼龙虎山,随即摇摇头。 “还有你不敢偷的地方?要说偷看寡妇洗澡,龙虎山怕是没有,但若是说柴米油盐,我觉得还是有不少。况且,这龙虎山上的都是高人,就算被抓住,也不会像那些乡野村夫,不由分说,要打要杀的。如何,要不试试?” 一刀显然被道禅的话说动了心思,可是随即又缩着脑袋,连连摇头。 道禅一拍一刀的肩膀:“你还挺机灵,这都说不动你。走吧,咱们今日就正大光明上一趟龙虎山,咱们还是先礼后兵。其实动手的话,还是算了,咱们两个估计都不够山上那帮道士塞牙缝的。” 道禅带着一刀大摇大摆向龙虎山走去。 来到龙虎山上,道禅想着该如何开口,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罢了,如果偷鸡不成反失把米,那可就白跑一趟喽。 走进龙虎山,便看到几个小道童在观前扫地,道禅本想作个揖,打声招呼,可是小道童对道禅二人视若无睹。道禅也图个清静,走进观中,看到有道士在院中看经打拳。 他走到一个道士面前:“敢问道长,不知若云、子期、松照三位道长坐在何处?”那位手捧经书的道士头也未抬:“在后庭。” “谢过道长。”道禅带着一旁探头探脑的一刀向后庭走去。这龙虎山的道士还都真是妙人,对于他一个外人,竟然所有人连问也不问。就不怕他心怀歹意,在龙虎山胡作非为? 心中这样想着,道禅已经来到后庭,看到他所要找的那三人。其中两人正在对弈,还有一人在一旁观看。 道禅也不心急,走到棋盘旁,也细细观看。 虽然他棋艺不精,但是还是能看点出门道。站在一旁的松照一抬头,看到道禅,脸上露出笑容:“小师弟,你何时来的?” 道禅听到松照如此说,回头看去,却并未见到他人。松照呵呵一笑:“小师弟,你在看什么呢?” 道禅指指自己,他不知自己何时变成了松照的小师弟:“道长说的是我?” 松照点点头:“我说不是小师弟你,又是何人?也别叫我道长道长的,叫我师兄便好。” “不知道长何出此言啊?”道禅真是被松照的一声小师弟叫的糊里糊涂。 子期一皱眉:“松照师弟,你莫要说话。” 若云却脸上露出得意地微笑:“小师弟啊,你别怪子期,他现在大龙已经被我斩掉一般,已经回天乏术,心里着急才会这般说。” 道禅一脸好奇看向这三人,他真是越来越糊涂。 此时子期将手中棋子一丢:“不下了,不下了,我认输。” “既然子期师弟认输,那么你可要替师兄我打扫屋子三日。” “师弟我可不是输不起的人,既然答应了师兄,我照办便是。”子期看向道禅:“道禅师弟啊,路途奔波,想必定是劳累,我吩咐他人给你安排一个住处,先休息两日再说。” “子期师兄说的是,小师弟此趟前来并不顺利啊,怎么身上收了如此多的伤?” 看到他们三人一人一口小师弟,道禅说道:“不知三位如何知道我的真实姓名?而且我又如何变成了三位的小师弟?” “难道师叔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松照哈哈一笑:“你师父文寻常乃是师祖所收徒弟,是我们三人的师叔,自然你就是我们的小师弟。” 道禅心中一惊,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与龙虎山精油此等渊源。 “小师弟莫慌,先在观中住上些时日,养好了伤,我们带你去见师祖。有何疑问,尽管问师祖便是。” 道禅没想到自己师父竟然师承龙虎山,更没想到自己要找的这三人竟然仿佛早就知道自己要来一般,看来龙虎山上的都不是一般之人,果然没错。 既然他们三人这样安排,道禅也客随主便,况且他身上的伤势并不轻,休息几日也好。 第43章 询问 道禅自从来到龙虎山已经多日,这些日子里。颇为清闲,一日三餐皆有人安排,除此之外,在龙虎山内,他去往哪里都无人过问。比他还要舒适的就属一刀了,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拿出长刀在那里擦拭,时不时笑两声。 看当日一刀对战蛮牙儿时,一身霸气侧漏,没有丝毫的痴傻,可是也就那一次,现在又变成了一个半癫半痴的乞丐。松照来给道禅送饭,看到一刀,他笑道:“此人乃大通悟者。”话语中不免有羡慕之意。或许松照说的对,一刀这般痴痴傻傻,说不定才是世间获得最逍遥那一个。 不过道禅看子期他们三人,也是颇为逍遥。每日早功练毕,子期就会拉着若云对弈,可是子期没有胜过一盘,每每下到最后,总是一脸郁闷,弃子离开。 道禅在一旁观看了几日,也替子期哀叹,不知为何他要如此,既然赢不了,为何还要执着? “小师弟可是觉得子期棋艺不如我?”若云看着道禅问道。 道禅点点头,日日对弈,从未赢过一场,当然是技不如人。 若云笑着说道:“小师弟错了,其实子期师弟的棋艺,若是放在天下,贫道不知,但是放在龙虎山,想必没有几人能赢过子期师弟,就连我亦是如此。小师弟不知,子期师弟不是棋不通,而是心中道未通。他与我对弈,只是想要悟道,一日不得解惑,一日便胜不了。若是哪日子期师弟赢了一局,那么便能更上一层楼。” 道禅不懂其中道理,既然技高一筹,又怎会只因一时心中钝塞,就屡战屡败? 见到道禅疑惑不解,若云说道:“看来小师弟还未走到那一步,若有一日,小师弟定当明了。” 松照在一旁打完一套拳,这才走了过来:“小师弟这几日在观中如何?” “挺好,挺好。”道禅笑道。 “看来小师弟心中有言,未曾说出啊。”若云说道。 “果然瞒不了若云师兄。在观中日子是颇为清闲,但是就是有些……”道禅再龙虎山住了这么日子,也开始与他们师兄弟相互称呼。 “小师弟是否想说索然无味?”松照问道。 道禅赧然:“师弟我俗人一个,让二位师兄笑话了。” “唉,不用这般讲,你我皆是俗人。咱们龙虎山和其他道观不同,最讲究随性自然。日日观中也无他事,门人弟子都忙于自己手中之事。除了师父他们讲道之外,个个都如闲云野鹤。” “这样挺好。” “莫不是小师弟,有时我也觉得山上日子太过清闲,有一日还与师父抱怨了一番,谁知师父他老人家差点要打人。唉,你说咱们这些师父,都这么一大把年纪,怎么脾气还这么大?”松照摇头叹气。 看到他这个样子,道禅突然哈哈大笑。 若云与松照看向道禅,不知道禅为何发笑。 “松照师兄所言,师弟我深有体会。儿时我也把师父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哈哈哈。”若云和松照对视一眼,便一同笑了起来。 道禅看着二人,随即转而问道:“二位师兄,我记得你们还有子期师兄曾到天姥山云留观找过师父,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 “那二位师兄可否告之,极为师兄去天姥山找师父所为何事?”道禅面色平静,问道。 见道禅神情一变,若云回道:“其实并无其他大事,只是师祖让我三人去请师叔回龙虎山。” “请师父回龙虎山?” “是的,虽然寻常师叔在天姥山,但是时常与师祖他老人家有书信往来。我等觉得修道之人嘛,在何处修道都是修道。可是师祖他老人家便叫我们过去,吹胡子瞪眼睛,说寻常师叔顽固不化,为何敢忤逆师尊,真是目无尊长。我等三人,皆是晚辈,又怎敢插嘴,只能在一旁听完师祖他老人家发完脾气后,这才谨遵他老人家之言,去天姥山请寻常师叔。” “那为何不叫你们三人一同前往,却要分三次去请?” 松照说道:“其实当时我三人也对此心生疑惑,问过师祖。” “这个也是师祖的意思,师祖说,事不过三,师叔固执,定不会一次就能请回。师祖说,收个孽障,他这个做师父就低个头,派我三人分别去请。只是没想到师叔他脾气更大,将我三人皆哄下山去。”若云说道。 听到若云与松照的回答,道禅问出了最关心之事:“那三位师兄可知,师祖他老人家为何让你们去请师父他回龙虎山?” “这个,我三人便无从得知。毕竟师祖他老人家行事,天马行空。我等是猜不出来。若是要问,那还是算了,师祖他老人家说的话,没人知道真假。况且师祖当时正在气头上,若是出言不当,只怕又会遭到他老人家的训斥。” 听到若云如此说,道禅皱着眉头,果然,其中缘由,还是得去问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师祖,不知这位龙虎山辈分最高之人,又是何等人物。 “若云师兄,我什么时候能去见师祖?” “我已经将你前来的事情告诉了师祖,师祖他老人说,小师弟身上伤势未好,还是再多休息几日。” 若云也宽慰道禅:“小师弟,虽然我二人不知你为何如此在意此事,但是咱们出家人要懂得顺其自然,凡事不可急于一时。” “实不相瞒,二位师兄,师父他老人家是被他人所害,所以我才辗转探查他老人家到底死于何人之手。我记得三位师兄去过天姥山,这才前来询问三位师兄,为何去往天姥山,没想到,师父他老人家竟然师承龙虎山。” “原来如此。”若云叹道:“此乃师叔的命数,既然事过多年,小师弟应该莫要再执念下去。否则也许会适得其反。” 道禅没有说话。若云所说,虽然不是他想听之言,但绝对是出于好心。 “也罢,既然小师弟想要追查,师兄我也不多劝,或许这也是小师弟你的命数。就是不知天道无常,又是如何安排?” “不知师祖他老人家在何处?”道禅问道。 松照回道:“就在龙虎山后面的五斗山三清观中。离这里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五斗山三清观?” 松照看向道禅,问道:“怎么,小师弟知道那里?” “那里是不是有一个道士,叫做不通,颇喜欢给人算卦?” “你说的是小师叔啊,师弟是如何得知的?虽然龙虎山没有刻意隐瞒,但是五斗山三清观,还有小师叔,除了龙虎山顶之人,其他人想必是不知的。” 道禅哭笑道:“如果按辈分,我是不是应该叫不通为小师叔?” “是这样的。” “二位师兄,若果我说,我和不通结拜了,并且做了他大哥,这辈分又该如何算?” 若云与松照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该如何算这辈分,实在是有些乱。 “算啦,我就吃个亏,让不通叫我大哥好啦。”道禅可是一点都没有吃亏的意思。 “小师弟,你说话行事,颇像一个人。”若云说道。 “像谁?” 若云露出玩味的笑容:“师祖。” 此时刚才愤然离开的子期又走了回来,坐在一旁:“来,再来一局。” 第44章 前往五谷山 虽说若云三人让道禅莫要心急,但是已经到了龙虎山这么多天,他又怎能不急,问清了若云如何去往五斗山,便连夜抹黑前行。 可是他又能安心再等。只是松照说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便可到五谷山,可是道禅已经走了半个时辰,还是身在龙虎山,这让道禅心中疑惑,是否使自己走错路。 冬日里,四下一片萧索,道禅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转过身,冷声问道:“什么人?” 从黑暗中跑出来一个黑影,傻笑着看着道禅。道禅一拍额头,他已经交代一刀在龙虎山上好生等着自己,没想平日里极为能睡的一刀竟然跟着自己跑了过来。 “我说一刀,不是让你在观中等我?” 一刀从怀中掏出一个馒头,用豁牙啃着,也不回答。 道禅只好作罢,问了也是白问。只好带着一刀继续向前走。 “不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到?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没看到什么五谷山,也没看到什么道观?” 一刀指着前方,倒车那知道他的意思,想想也是,既然自己没有走错,总会到三清观。 道禅不明白也无什稀奇,松照每次去往三清观,那是平地起惊雷,一跃几里,又怎可用常理来算。若是道禅知道,肯定要在心中数落松照,为何不与自己讲清楚? 幸好此时身边有一刀作伴,心中无聊便于一刀说说话,虽然一刀只会傻笑,但总比一人夜间赶路要强上太多。 而在五谷山三清观,玄通背着手站在观门前,举头望月,双眼深邃。 随即指着龙虎山的方向骂道:“你说你个臭小子,老夫让你多等几日又能如何?这么没耐心,都不懂什么叫做考验?真是不争气的东西,就你这还要再江湖上混迹,幸好无人知道你是老夫的徒孙,要不然,老夫的脸面全让你给丢尽了。” “师父,您大晚上不睡觉,又在这里骂谁?” “还能骂谁?一个不争气的徒弟,又给我招来了一个不争气的徒孙,老夫英明一世,就收了两个徒弟,怎么一个不如一个?你们不能都跟老夫学学?当年你们师祖收我为徒时,差点没有喜极而泣。瞧瞧咱这个徒弟多给师父争脸面,再瞧瞧你们?” “唉,师父,你若是对徒儿不满,将我逐出师门便是,气坏了您老人家的身体可不好。”不通坐在一旁。 “还敢跟师父顶嘴?你是要练武的嘛?怎么还不快去?” 玄通一瞪眼,说道。 “练了啊,就是太简单,原来练武什么的真的很简单,师父你唯一一件没骗我的事应该就是这回。”不通说道。 玄通哼了一声:“简单?那你怎么不一日地仙啊?眼高手低,早晚可是要摔跟头的。” 不通倾吐一口浊气:“快了。” “唉,一会就有人要上山了。”玄通叹了一口气说道。 “来的人是谁?怎么这个时辰来五斗山?” “是你师兄的徒弟。” “怪不得!”不通恍然大悟,随即说道。 玄通瞥了一眼不通:“怪不得什么?” “当然是怪不得师父你老人家大晚上的在这里骂人。怕不是师兄的徒弟来了,你害怕人家责怪你对师兄见死不救。您老人家平时牛皮吹上天,诺大的江湖,还不如您老的一根手指头厉害,可是师兄却无故而亡,你说人家徒弟怎能不气?要是我,我也得来找您说说理。” “他还找我来说理?当年老夫可是拍了三人去请你那个师兄,他又听我一句了?人家收徒弟都是徒弟伺候师父,我收徒弟,一个个都是孽障,道不通也就算了,还颇为让人费心,师父的话每一个听进耳朵里。怎么现在都开始怨到老夫身上?”玄通一脸的痛心疾首。 不通哈哈一笑:“师父,我就是跟您老人家开个玩笑,您怎么还当真了。其实我知道,您老人家只不过是思念师兄。要说师兄殒命,何人都没有你老人家伤心。虽然我当时还小,许多事都记不得,但是听龙虎山上的师侄们说,师父您老人家可是对师兄寄予厚望,若是不出意外,日后龙虎山就应该是师兄当家的。只是不知何缘故,师兄离开龙虎山一去不回。回来的只有师兄无故殒命的消息。虽说咱们修道的将世事看作浮云,但是又如何真的做到?浮云浮云,若是看进心中,也会重若泰山。” 玄通望着即将上山来的两个人影,默不作声。 “师父,您也莫要悲伤。怎么说这也是您的徒孙来看您。若是他要埋怨你,到时候我就跟他讲道理,虽然我嘴皮子不行,但是啊,十三告诉我说过,做人啊,还是要先礼后兵,对自家人肯定不能动手,咱就先礼后再礼,我想他肯定想的明白。而且,我这师侄这么多年漂泊在外,也肯定吃了不少苦,您老到时候别上来就冷嘲热讽的。做长辈的嘛,当然还是要大度一点。” “为师还用你教?”玄通冷哼一声。 不通笑了笑,他知自己也只不过是来给玄通找个台阶,对于自己的弟子,玄通有多袒护,他可是最清楚。 “师父,弟子想问一句,我与师兄二人是否真的很不争气?”不通问道。 玄通沉默片刻,随即说道:“什么争气不争气。若说不争气,你们又怎比得了师父不争气?要不然为师又怎会一辈子不能回龙虎山?你们两个啊,都比为师强。你师兄,不管是悟性,还是心性,都是上上之资,少有人能与之比肩。就是他心有执念,将一切罪过算到自己头上,终是无法释怀。而你虽然比不上你师兄,可本性纯真,犹如白纸,只是时候未到,一旦觉悟,大道立成。” “师父,这是弟子第一次听你夸人,师父当真不是安慰弟子的吧?”不通笑道。 玄通走到他身旁,敲了他脑袋一下:“竟然敢开师父的玩笑,真是孽障。” “哪有啊,就是想,若是师兄还活着,听到您刚才的话,不知该有多开心。一会等师侄上山来了,您老也要像这样夸他才是,想必那样,师兄泉下有知,会更开心。” “你打的算盘,为师又怎会不知?行啦,一会为师不骂人就是。真是啰嗦。” “这样才对嘛,唉,来了,应该是那两人。”不通也已经看到道禅二人。 玄通与不通能够看到道禅二人,道禅也能看到他们。 第45章 老东西,臭小子 “不通,是你?” “十三,是你?” 当道禅带着一刀来到三清观前,二人同时惊呼。 “你不是在无迹崖顶…跳崖自尽了吗?怎么还没死?”不通说话还如以往那般直率。 道禅笑道:“我活着,你难道很失望?” “当然不是。”说着,不通两眼通红,一把抱住道禅:“我会以为你死了。” “行啦,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道禅拍拍不通的肩膀。 “活着就好。”不通继续说道:“我愿意为是师侄上山,没想到竟然是你。” “好像你的师侄就是我。”道禅苦笑道。 “嗯?你是我师侄,那么你不应该叫十三才对?”不通说道。 “我原本是不叫十三,原名叫做道禅。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小师叔?”道禅看着不通。 不通连连摆手:“哪能啊,咱们不是说好,你是大哥,我是三弟的嘛,以后还是这样叫。” 对于不通的回答,道禅很是满意,点点头:“那就依你,哈哈。” “放屁,你这小王八蛋,竟敢想乱了辈分?他是你师叔,就是你师叔。什么大哥,三弟的。”玄通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很是气恼。 “我说老头,我们自家兄弟说话,你插什么嘴?”道禅瞥了一眼玄通,随即说道。 “孽障,我是你师祖!”玄通大喊道。 道禅微微一愣,难道这位小老头就是若云他们所说的师祖,也就是自己师父的师父?可是看着老头,身材矮小,哪里有得道高人的风范,心中不免怀疑。 不通哈哈一笑:“十三,这个就是我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 原来如此,道禅想着还有事情要问玄通,随即点头哈腰:“原来是师祖您老人家,刚才我不是见到不通,心中欢喜,一时最快,冒犯了您老人家,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见到道禅赔不是,玄通这才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不通看了看一旁傻笑的一刀,问道禅:“十三,这位是谁?” “一刀。”道禅随口一答,便也不说一刀与自己的关系。他外头看向玄通,见玄通面色不好,小声问不通:“老王八,不是,师祖他老人家为何气恼啊?” “师父他平时就是这样,莫要放在心上。对了,这次你来三清观做什么,难道是前来看我的?” “那可不是,想着你要是知道我死了,那肯定是忧伤成疾,这不是特地跑来告诉你,咱还活的好好的,你看,咱这样的兄弟如何?” 不通心中一酸:“有你这样的兄弟真好,就是不知,你可将此事告诉了落晴?她肯定要比我还要悲伤。”说着道禅面色悲伤,显得极为担心。 “还没呢。” “为何不告诉落晴。”听到道禅的话,不通急忙问道。 “先不说这个,我有些事想要问师祖。”道禅叹了一口气。 然后对玄通一拜:“拜见师祖,弟子有些事想要请教师祖,不知师祖可为弟子解惑?” “说吧。”玄通不耐烦地说道。 “师父他老人家无故而亡,弟子四处奔波,只为寻得杀害师父的凶手,为师父报仇。请问师祖,可知凶手是谁?” “不知。” “那师祖为何三次派子期、若云、松照师兄前往天姥山去请师父他老人家回龙虎山,师父又为何执意不回?” “怎么,自己师父想念徒弟,要他回山,这有何奇怪?你师父不愿回来,老夫还想问上一问呢。” “师祖当真不知?”道禅不信玄通什么都不知。 “怎么,不信老夫?既然你师父是老夫的弟子,他殒命,老夫又怎会不在意,老夫有何理由要对你隐瞒?”玄通看向道禅。 “有何原由,弟子不知,但是弟子知道师祖您老人家一定有事未告诉弟子。”道禅冷声说道。 玄通双眼微眯:“你这是在质疑老夫?” “是,弟子就是在质疑师祖。弟子想要查明真相,可师祖明明知道一些事情,却不愿以实情告之,弟子真是替师父寒心。” “小王八蛋,你说什么?” 道禅呵呵一笑:“老王八,说你又怎样?” 道禅此话一出,玄通连说三个好字。 一旁的不通赶忙走到玄通身旁:“师父,您刚才不是答应弟子,要宽宏大量的嘛?怎么又要动怒,您老人家快消消气,十三就是这个性子,他说话有口无心。” “不通,你别插手,今日这事,我必须要跟老头讲清楚。我已经寻到一人,他告诉了我的身世,师父十有八九是因为我才被人杀害,不然又为何师父不愿带我回龙虎山?这老头肯定知道一些事情,他不愿意说,又怎么对得起师父?” “道禅,你别再说了。”不通此时真的不知道该劝说哪个。 “小子,既然你想知道,那么老夫今日偏就不告诉你,既然你已经猜到你师父可能因你而死,为何还要来问老夫,又为何还要去寻仇?若是小命不保,你有如何对得起你师父的一番苦心?现在竟然敢站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词,当真以为老夫不敢对你出手?” “既然您老想动手,那我这个身为弟子的,又岂敢违抗?就请您老出手吧。” 玄通一把推开不通,袖子一挥,道禅就飞出数十丈,道禅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玄通面前,挥拳就打,玄通眼神一冷:“好小子,竟敢真的对老夫出手!”说着大袖再挥,道禅又飞出数十丈,道禅也不肯罢休,如此反复上百次,道禅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仍要冲向玄通。 一刀和不通原本还担心二人真要动手该如何是好,现在二人索性坐在一旁,看着道禅一次次被扇飞,然后再冲回来。 看样子二人只是都在气头之上,不肯率先出言和解罢了。 玄通面无表情,倒是道禅已经精疲力竭,他趴在地上,指着玄通说道:“老头,你等着,让我休息片刻,咱们再来。” “小子,老夫等你便是。” 玄通虽然嘴上这般说,他又怎会真的对道禅出手。而道禅亦是如此,怎么说玄通都是自己的师祖,就算念在师父的面上,他也不可能对玄通出手,顶多嘴上占点便宜。 第46章 丞相,李先生求见 京都宰相府内,戊子念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一旁丫鬟小心伺候着。桌上摆了一盘黑紫葡萄,丫鬟将葡萄摘下,放到碗中,碗中盛满了乳白汤汁,那是人奶。戊子念年事已高,特重养生之道,而这母乳是他每日必备的养生物。 管家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刚要开口,可见到戊子念悠然的样子,自己静立一旁,耐心等候。跟随戊子念多年,他可知道戊子念的性子,喜怒无常,若是打扰了戊子念的雅兴,自己少不了一顿训斥。 许久,等一提葡萄吃了大半,戊子念才缓缓说道:“戊忠,何事啊?” 管家戊忠急忙回禀:“老爷,李先生来了。” 戊子念睁开眼睛,歪着头看了一眼戊忠:“为何现在才说?” 戊忠可不敢将过错推到戊子念身上,连忙请罪:“是小的错。” 戊子念站起身,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快去把李先生请进来,你们也退下吧。” 戊忠和丫鬟纷纷退出屋子。没多久走进来一个男子,男子腰间挂着一卷书。 戊子念脸上带着热情的微笑:“李先生,快请坐。” 李先生坐在椅子上,看到桌上还有半提葡萄,他笑而不语。 “不知李先生此次前来有何事啊?”戊子念端坐在主座之上。 “也没什么大事,前几日在茶楼说起了一件江湖奇闻,我听说最近丞相万事皆顺,现在家中休养,所以特地前来说给丞相听听,解解闷。” “哦?”戊子念和这位李先生可是多年的交情,虽然这李先生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可多年前,戊子念奉命修造林园,因克扣朝廷拨下的银两,被上奏陛下,可谓是仕途难保。而他正巧遇到这位李先生,李先生给其些许指点,让戊子念躲过一场大劫,因此动了请这位先生做自己的幕僚的心思,但这位先生直言,自己志不在庙堂,只愿做一个教书先生。不过,遇到难办之事,戊子念还是会找上这位李先生询问一二。 戊子念查过这人的底细,出身贫寒,名叫李无二,不过因为做了一个教书先生,所以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李先生。 “来人啊,快给李先生看茶。”戊子念吩咐下去。转而说到:“绿林之中,无非就是打打杀杀,一群莽夫而已,有何趣事?”戊子念不以为意。 李先生呵呵一笑:“丞相何必如此断定?先听我说上一说。” “先生请讲。”虽然李先生一介草民,可戊子念多年来对他颇为看重,他虽然不认为能有什么值得自己听的,但是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前几月,有一位弱冠的青年,原本是阎罗殿的一名刺客,但他想要脱离阎罗殿。阎罗殿有门规,若要脱离阎罗殿,必须要战胜五阎罗才可。而五阎罗可不是一般普通的武夫,武功修为最少也是黄庭。而那位青年仅仅金刚。青年仿佛剑仙下凡,一语号刀剑,竟使出了御剑之术,大败五阎罗。” “先生讲的确实是件奇闻,虽然老夫深居庙堂,不知绿林之事,但也听说过武阶之分,而御剑恐怕只有练至地仙才能使得出,奇哉,奇哉。” 李先生端起茶喝了一口:“奇哉的还在后面,那青年战胜五阎罗后,达到目的之后,却选择跳崖自尽。不过这可让江湖中人议论纷纷,因为这位青年身上有太多的神秘,比如金刚如何御飞剑,大胜为何跳崖,还有最后一件事,那位青年的背后有九星胎记。” 原本一脸平静的戊子念双目一瞪,茶杯掉落地上:“先生所说确凿无误吗?” 看到戊子念的样子,李先生笑了一声:“看来我这次没有白来,事情真假我便不知,但是江湖纷纷如此议论,恐怕空穴来风,并不全是虚言。” 戊子念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转而想到了什么:“老夫记得先生适才说过那个青年跳崖而亡了?” “确实如此。” 戊子念一拍手掌:“好好好,跳崖好啊。” “跳崖可不一定会死,丞相难道忘了赵驸马?” 被李先生如此提醒,戊子念心中再次警醒,此话一点没错,那个赵地坤也是跳崖,可并没有身死,反而被公主所救,又一见钟情,选作驸马。那么一个可以御剑的江湖武夫更有可能还活着。 “先生特意前来告诉老夫此事,定不会毫无原因,还请先生明说。” 李先生看着戊子念,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只老狐狸果然是老了,若是放在十几年前,定然会坦然自若。岁月熬干的不仅是人的寿命,更是一个人的豪胆与智慧。 “丞相,兵部尚书之死是谁所为?” “乃是我雇佣阎罗殿将其杀死。” “还记得阎罗殿是如何回禀的?他们到那之前,徐升平已经被他人捷足先登,阎罗殿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具尸体。” “这又如何,老夫只需徐升平要身死即可,谁杀都无所谓。” 李先生将茶杯放在一旁:“徐升平被杀正是在那个青年胎跳崖不知生死之后。而那青年之前也是阎罗殿的刺客,背后又有九星,丞相不觉得这些巧合之中隐藏着某些联系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无二所说之事,戊子念万万没有多想。正如李无二心中所想,这老狐狸已经太老,站在高位上也已经太多年,对于他来说,已经完全失去年轻时的敏锐的察觉力。老眼昏花,只陶醉于自己的权力之中。 “难道先生想说……” “我什么都没说,丞相,巧合之中必有他因。太多巧合的话,那便不再是巧合。当年杀红衣女子之事,丞相可是虚瞒圣上,那丞相又为何笃定徐升平没有欺瞒您呢?丞相可见到红衣女子的尸首,又是否见到过那个婴儿的尸首?” “可恶的徐升平,人都死了,还敢给老夫带来如此大的麻烦!”戊子念一掌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 “丞相,现在管一个死人丝毫用处都没有,您应该想想如何做。” 戊子念急忙询问李无二:“先生可有对策?” “对策倒是谈不上,不过丞相还是得尽快做好那个青年尚且活着的准备。圣上染病多年,龙体欠安,加上太子无能,以圣上的性子,就算将皇位传于朝平公主一枝都有可能,是绝对不会传位于太子。若不是当今皇后,恐怖现在圣上早就废掉了太子。若是现在圣上知道自己当年那个孩子还尚在人间,必定会不顾反对,将其寻回,并找一个过得去理由,将其扶为龙子,那皇位的归属,可就说不准喽。并且,丞相您已经明确站在太子那边,又和当年的刺杀之事息息相关,您觉得不管是圣上为了隐瞒当年之事,还是那个青年坐上皇位,哪一位有理由放过丞相?” 这些话字字砸在戊子念的心头,李无二说的一点没错,一日自己没有得到那最高的权力,自己的脑袋一日就不属于自己。他缓缓坐在椅子上,平静下来。 李无二看到戊子念的样子,知道自己终于让他冷静下来。 “丞相现在要做之事很简单,派人寻找那个青年,一旦找到即刻杀之,以绝后患。” 戊子念微微点头,他看向李无二:“老夫多谢先生今日告知,他日定当重谢。” 李无二站起身:“丞相还是快去安排吧。” 李无二说完就走出了屋子,李无二可从来不在乎什么重谢不重谢,他帮戊子念,有他自己的目的,但是这个目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对于戊子念,为何能够如此信任李无二,一是因为李无二曾三番两次救自己于险境,并且他李无二明显毫无仕途之心,那么这样的人对于戊子念来说,是他最喜欢的谋士,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矛盾。 李无二走在街上,看到书店中进了新书,他走进书店,翻了几本,看过之后连连摇头,却见到有一本蒙学的小书,书中所讲无非是自古仁义礼孝的典范,李无二很是满意,付了银两,他拿着书走出了书局,想着回去后的几日,要好好给自己的学生讲讲什么叫五德,还有那长幼尊卑。 第47章 寺庙烧香 今日一架马车徐徐前行,来到佛香寺,正是丞相戊子念。戊子念带着戊忠,拿着香火供品,抬头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佛香寺,他面色却并不好。今日他前来可不真是拜佛烧香的。而是要见一个人。 戊子念对于此人颇为忌惮,在上次扶龙之争时,他与此人乃是站在同一阵营,那时二人的关系可不像现在一般,而现在,戊子念现在若不是心中担忧,着实不愿前来找此人共同谋划。可是他心知此人若是知道道禅尚还活着,恐怕比自己更要急切杀了道禅。 “戊忠,你可与那人商量好了?”戊子念冷声问道。 “启禀老爷,您一吩咐,我就派人去了公主府,将老爷亲笔书信交给公主殿下。”戊忠回道。 “嗯。你前去公主府,可有人看到?” 戊忠急忙回道:“老爷放心,我乃是深夜前往,并且老爷书信并未交由他人,乃是我亲自交到公主手中。” “此事办的不错,这老夫就放心了。你跟随我多年,做事一向稳妥,此事若成,赏你一栋宅子,好像听说你儿准备大婚,就当老夫送的贺礼。”戊子念淡淡地说道。 戊忠一听,心中大喜,他也没想到,仅仅只是送了一封书信,竟然让戊子念如此赏赐,急忙拜谢:“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走吧,看时辰,公主已经等候多时,想必已经不耐烦了吧。”戊子念带着戊忠走进佛香寺,若无其事,来到大雄宝殿。 见到一位女子,面带薄纱,身后站着一位男装女子,戊子念却若无其事,让戊忠将香火供品交给殿中主事的和尚,然后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没想到堂堂丞相,既然也有闲暇前来寺庙烧香?”女子开口道,声音中带着戏谑的味道。 戊子念闭着双眼,又拜了一拜:“老夫虽比不上素阳公主的虔诚,但是多少还是有些佛心,此次前来,也是求佛祖保佑。” “求佛祖保佑?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何忧,还需要佛祖保佑?” “虽然老夫身居高位,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谁能确保自己一辈子平安无事?生死一瞬间,公主乃是皇家之人,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本宫明白是明白。不过丞相虽有近忧,想必这可是丞相的事,又为何找本宫前来?” 戊子念睁开双眼:“既然佛愿已许,公主若是无事,便于老夫一同在寺中看看风景如何?” 素阳公主微微一笑:“蒹葭,扶本宫起来。”身后男装女子,上前将素阳公主扶起。 “公主,请。”戊子念一抬手。 素阳公主笑着走出大雄宝殿。 走到院子中,他们便沿着通往寺庙后山的石路前行。 “虽说现在已经是寒冬,可是这山上青葱如夏,景色宜人,本宫便想何事在此山中修个院子,日后礼佛也方便些。” “公主既然有心,只不过是个园子又有何难?若是公主真的有意,那么此事,本相可以代劳。” 素阳公主微微一笑:“丞相和本宫何时交情如此深厚?若是本宫记得不错,你我已经又十几年未曾往来了吧。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丞相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自从陛下登基以来,本相与公主是往来颇少。但是其中缘由,想必公主比本相更是清楚。说不得都是为了自保而已。” “自保?本宫又有何顾虑,竟需要自保?”素阳公主嗤笑道。 戊子念知道素阳公主极为难缠,又心狠手辣,这便是他不愿与这个女人往来的原因。古人说的好,女人弱毒,毒比蛇蝎。青蛇口里剑,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 “那就是本相为了自保吧。公主,今日老夫特地请您前来,可不是为了只图一时爽快,斗嘴来的。” “从大雄宝殿出来,你我已经走了这么久,丞相净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本宫还以为丞相真的是有闲情雅致,与本宫斗嘴来着。” “公主说笑了。”戊子念看到石路上来往之人已寥寥无几,这才继续说道:“不知公主可还记得韩露语?” 素阳突然面色一冷:“莫要在本宫面前提那个贱人的名字。你若真的没事,本宫现在就要回去了。” “公主莫要着急。”戊子念心中冷笑,他就知道素阳公主早就将此女子恨之入骨:“老夫今日来可不是想跟公主一起怀念故人。公主先听本相说完。当年那孩子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素阳公主大声问道,身后的蒹葭与戊忠都为之一惊,素阳才知自己失态,随即冷静下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陛下犹豫不决,迟迟不肯杀了韩露语。公主与老夫便自作主张,假传陛下旨意,召御医南屏风下毒杀人。而此事老夫交给了兵部尚书徐升平,而徐升平那个废物,却将此事搞砸,事后竟敢欺瞒老夫,回禀老夫韩露语与胎儿已死,但实则被人救走。” “这怎么可能,本宫当年可是亲眼看到那女子和胎儿的尸首,又怎会出错?” “公主,你是亲眼所见,韩露语身死确实没错,但是你又怎么知道那旁边的婴儿尸首真的就是韩露语的亲生骨肉?” “废物,废物,一帮废物。”素阳气急败坏:“你们这帮男人就是无用,只是杀掉一个女子,竟然也会失手?真不知你们到底是如何在庙堂之上爬到如此高的位置。” “公主,现在再说这么多,又有何用?此事老夫也是不知,被那徐升平所骗,若不然,老夫定不会让那孩子活下来。现在徐升平已死,在庙堂之上再无他人知道此事,现在只要杀了那个孩子,便可高枕无忧。” “高枕无忧?这么多年过去,天下之大又将去哪里找那个孩子。丞相难道还如此天真不成?” 戊子念微微一笑:“呵呵呵,公主殿下莫急,若是老夫什么都不知,又怎会前来找公主商议。” “难道说?”素阳看向戊子念。 戊子念点点头:“老夫虽然现在还不知那个孽种所在何处,但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现在唯一的问题所在,就是如何找到他,然后将其杀死。” “那孽种是谁?” “公主深居简出,自然不知。毕竟那孩子现在流亡在江湖之中。在江湖之上也算是小有名气,曾身为阎罗殿的刺客,最后叛出阎罗殿。” 素阳公主思量片刻,缓缓说道:“据本宫所知,丞相与阎罗殿可是做了不少交易。既然是阎罗殿的刺客,为何丞相不雇用阎罗殿的杀手追杀此人?” “没有那般简单,此子不知遇到何种奇遇,竟然武阶颇高,一般武夫就算对上,也是凶多吉少,若是为求稳妥,一定要一举将此子斩杀。” “既然如此,丞相自己找人杀了此子便可,又为何前来找本宫?”素阳公主看向戊子念。 戊子念说道:“本相需要地仙境的武夫。” 此话一出,素阳眉头紧皱。 “丞相到底何意?” “呵呵呵,公主还要继续装糊涂吗?若是地仙境的武夫,就算江湖之中又有几个?就算老夫肯找,他们也未必会出手,并且破走漏了风声。而公主不是正巧与一地仙境的人相熟?老夫想若是公主殿下肯出面,想必此事轻而易举。” “你怎么会知道此事?”素阳面沉似水,声音低沉。 “公主何必惊讶,若是老夫连这种事都不知道,那老夫也要好奇为何自己还能在庙堂之上活了这么久?公主与此人之事,老夫虽然知道,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并且不愿多说。老夫已经将事情的前后告之公主,公主如何打算,还请给老夫一个回答。” 素阳沉默不语,独自向前走着。戊子念也不催促,跟在身后,仿佛一个老仆。 当二人走到山腰凉亭处,素阳坐了下来,望着山下的林海,说道:“本宫便试上一试。” “好,既然公主答应此事,那老夫静等公主佳音。”戊子念心中大喜,若是素阳公主真的能说动那人,道禅必死无疑。 “不过,丞相,本宫还是提醒你一句,虽然本宫愿意一试,可那人不一定会出手。若是不成,那么便该丞相去想办法了。” “这个自然。既然没有其他的事,老夫就不打扰公主的雅兴,本相告退。” 戊子念带着戊忠下山而去。 而素阳一直坐在凉亭之中,身影孤寂。 第48章 传功 “老王八,你既然不愿已告诉小爷,就放小爷走。”道禅坐在三清观前,手托下巴对着观内大喊。 一刀在树下睡觉,道禅如何喊叫,都打扰不到他的美梦,只是一刀又在留着口水,似乎又梦到了什么好事。 而不通坐在道禅身旁,也手托下巴,他看着道禅:“十三,累不,要不要喝口水?”他的面前放着茶壶,说着给道禅倒了一杯茶水。 道禅接过来喝了一口,继续喊道:“你说小爷千里迢迢,风尘仆仆上了龙虎山,找到你,你啥也不说,也不让小爷走,你到底想怎样?真不是小爷吹牛,若你真不是我师父教你一声师父,小爷定要你好看。小爷师父的死活你不管,小爷不怪你,小爷想去报仇,你不帮我,小爷也不怪你,但是你将我扣在这里又想作甚?难道让我跟你修道不成?” 不通叹了一口气,他摇摇头,道禅已经在三清观待了半个月,起初是道禅不愿走,他非要从玄通口中问出点东西,但是玄通本事高强,道禅是一败再败,看着自己毫无办法,道禅索性要走。这次轮到玄通不愿意,道禅还没走多远,就被玄通给逮回来。道禅又打不过玄通,只能坐在观前破口大骂,道禅虽然骂人,可是其他全部耽误。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日出而骂,日落而息。骂的口渴时,不通在身旁还给端茶倒水。 而玄通仿佛换了性子,竟然任由道禅在那里咒骂,坐在观中也不出门来。不通在一旁听了数日,也看了数日,真是替他们二人感到身心俱疲。可是这二人却谁也不愿退步一二。 不通走进观中,看着打坐的玄通:“师父,你就让十三走了呗,这样的日子实在没法过?” “不通,修道要心平气和,风吹旗动,是旗动?是风动?实则心动。不通啊,修为不够,来和师父一起悟道。” 玄通深吸一口气,虽然面色从容,不通可是知道他现在是强压怒火。 屋外又传来道禅的谩骂声:再也放小爷走,小爷可就打人拆观了。你说要是小爷动手,也太小题大做,就这么一所破道观,小爷都懒得动手,真是希望老天爷哪天能够放个屁,刮起一阵大风,将道观和人都吹飞了去。 “师父?现在就算心不动,火气也在动哦。”不通哭丧着脸,叹了一口气。 玄通突然从蒲团上跳了下来:“小王八蛋,老夫忍你多时。” 不通只感到一阵风吹过,玄通已经走到道禅身边提起道禅,一跃就到了另一个山头。 道禅被玄通丢在地上,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小爷还以为你死了呢?” “闭嘴!老夫念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才忍你这么多日,谁知你不知悔改,竟然变本加厉。你个孽障!” “现在知道管小爷了?当初您老若是多费费心,想必我师父现在还能在您面前,咱们三人其乐融融,可不正好?” 玄通听罢,走到道禅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脑袋,轻轻一按,道禅跪在地上:“小子,你何时才能参悟?修道修道,虽然天下大道数不胜数,可是若不愿自己通悟,何人又能帮你?你师父虽懂,却不愿去做,而你这个孽障是懂也不懂。” “我不需要懂,我也不想懂。您老说的大道理,师父要跟我说过,可是懂了又怎样?难道真的就像您老人家一样?缩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即使那样,所有事情就能烟消云散?”道禅瞪着玄通。 玄通叹了一口气:“痴儿啊!” “师祖,我就问你一句,师父他老人家是否真的因我而死?”道禅双眼含泪。 玄通摸了摸他的头,转过身,说道:“你师父他并不是因为你而死,只是因为自己的执念而死,不用自责。” 道禅低着头:“若真是如此,那师父他老人家心中的执念又是什么?” “罢了,若是你真的想要知道,那么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要你自己去查寻。不过,小子,就算知道真相,你又能如何?报仇?那样你师父可会活过来?” “不会。” “唉,既然亲人不会死而复生,又为何执迷不悟?留在山中,继续过着你师父希望你过的平安日子,天下之大,纷纷扰扰皆由他去。” “我做不到。”道禅握着拳头,斩钉截铁回答道。 玄通不再言语。 随即转身,看着道禅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虽然老夫不愿你再追寻下去,可是心中意气难消,老夫再如何劝解都是无用。你说的没错,也许当日老夫若能出手,想必你师父也不会,既然老夫错了一回,那么便不能再错一次。” 说罢,他盘腿坐在道禅面前。 “您老这是要做什么?”道禅问道。 玄通哈哈一笑:“当然是传道了。你体内是否有一珠丸?” “有。” “想必是张淳风所传。” “你怎么知道?” “老夫怎么知道?当年张淳风武道迟迟不得寸进,他偶然来到三清观。老夫见他有趣,便指点了一二。你体内珠丸乃是张淳风毕生修为。一般人将功力传于他人,十之八九要付之东流,但是他所用之术乃是我龙虎山不传之秘术,名为《太上经》。此功法对于修身养性大有裨益,还有一奇用,那就是可将武功修为化为珠丸,尽传他人。你说老夫为何不知?”玄通话语间不免流露出得意之色。 “还有这等事?”道禅不免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张淳风竟然还与玄通有这样的渊源。 “不过你小子也真是不知死活,就算如此,竟然敢擅自动用张淳风所留的全部修为,真是活腻了不成?按理说你应该已经不死,也要无缘武道才对,为何现在却彷如无事一般?”玄通心中不解。 道禅嘿嘿一笑:“那肯定是我天纵奇才,哈哈。” “放屁!”玄通打了道禅一下。随即说道:“让老夫一看便知。” 说着他将手放置于道禅的丹田之上:“小子,运转内力来看看。” 道禅依言行事,过了片刻,玄通轻咦一声:“原来如此,哈哈,说不得你小子还真是福缘不浅啊。” 道禅不明所以。玄通缓缓睁开眼睛:“到底为何,老夫今日不便与你多说,他日你自会明白。现在老夫所要教你的,乃是《太上经》所有心诀,你切牢牢记住。日后修炼武功,必当运转此决,你的修为武阶上境之快,定会让那些凡夫俗子瞠目结舌。” “真有那么玄乎?”道禅不信。 玄通又打了道禅一下:“你小子竟然敢不信师祖的话。老夫这么大岁数,还能欺骗你不成?” “好好好,您老说什么都行。咱还能不信?” “小子,用心记。”说着玄通开始传授道禅《太上经》。 第49章 道禅学武,蛮牙儿杀人 转眼已过月许,道禅缓缓睁开双眼,目含精光,神气十足。 而玄通站在一旁,看着道禅:“如何?” “师祖,您老人家果然没有骗我,用《太上经》为引,将我丹田之中的珠丸抽丝剥茧,确实被我化为己用的速度惊人。” “哼,现在你对于《太上经》运用尚且浅显,等你日后慢慢参悟,张淳风的修为早晚都井化为你所有。”玄通捏着自己的长眉。 “那还得要多久?”道禅虽然得了《太上经》,这一个月自己一跃金刚境,但仍是不满足。 玄通哼了一声:“小子,慌什么,真是耐不住性子。练功与做事一样,切不可心急。只有徐徐图之才是成大事者的作风。” “唉。”道禅听到后叹了一口气,显得极为失望。 “不过老夫可以告诉你,虽然你现在还没到地仙境界,但是因为体内有一物,若是在危急时刻,可以运转《太上经》暂且提高修为,不过你要切记,万万不可直奔地仙,只能停留在指玄境。” “为何,那我若是遇到地仙高手又该如何?难道以指玄战地仙?还不得被对方活活打死。”道禅翻着白眼。 “孽障,忘了刚才老夫说的什么?” “记得,记得,要徐徐图之嘛。” 玄通随即面色严肃:“老夫知道你心中焦急,但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最重要。况且,你以为地仙境是村妇手中的白菜,随处可见?虽说你体内有一物可保你性命,但也不是什么神丹妙药,无所不能。” “我体内到底有何物?师祖就告诉我呗。” “告诉你?告诉你又能怎样?不过那人还真是舍得,竟然将此物给了你。难道修佛就是比咱修道的强,真的是六大皆空?” 听到玄通如此说,道禅想到慧空和尚,他问道:“我体内之物与和尚有关?” 玄通笑道:“岂止是有关,那可是大有关系。不过日后这事不得对他人提及,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可懂得?” “这让我想起一个和尚来,就是……”道禅刚要说出此人的名字,玄通突然说道:“是谁,你不用告诉老夫,老夫自然也没有兴趣。” “师祖当真不想知道?”道禅脸上带着戏谑,看向玄通。 “确实不想。” “当真?”道禅又问了一次。 玄通突然吹胡子瞪眼睛:“老夫想知道又如何?臭小子,莫要乱了老夫的道心。”道禅哈哈大笑。 玄通这才说道:“小子,你不知身上之物乃是多么难得之物,就算是老夫也未大成,这说明那和尚当真是佛法大成,你知道这些和尚又叫什么吗?” “和尚就是和尚,还能是什么?”道禅无所谓地摆摆手。 “此言差矣,这些和尚又被人叫做活佛。你可知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佛祖饮毒不死。为何他们能够做到非人之事?就是因为你体内的东西。所以老夫再说一遍,日后不可将此事对他人提及。一定不要以为你体内之物真的乃是神物,可以保你不死。” “行啦,我记住了还不行。您老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啰嗦。” “要不是你小子性子轻佻,行事着实让人担忧,老夫又怎会和你废话,你见老夫可这般叮嘱不通?”玄通对道禅怒其不争。 “嘿嘿。”道禅笑而不语。 “行啦,你就在山上修炼吧,何时到了黄庭境,什么再离开。” 道禅听到后心中大急:“什么?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既然我已经学会《太上经》,为何还不让我走?” “你既然不愿听,老夫也不勉强,只要你能走得掉,你现在就可离开。”玄通瞥了一眼道禅。 道禅一屁股又坐回地上,玄通虽然嘴上说来去自由,但是若他之不想让自己走,自己如何也不可能离开。 “既然想明白了,还不如多用些心思在修炼武功上面。老夫就不再多言。” 道禅只能断了心中的小心思。 道禅在五谷山一心修炼。而在北境大同关外,此地山高谷深,地势崎岖,人迹罕至。大风呼啸,犹如刀割,而蛮牙儿坐在山头之上,望向南方。 言灼朗冒着风雪,来到蛮牙儿身后:“少主,暴雪将至,请先回洞中躲避。” “又要大雪封山,洞中可准备好粮食?”蛮牙儿问道。 言灼朗回道:“虽然遇到一些阻碍,但是幸好南人依照约定已经将粮食送到,想必够族人熬过这个寒冬。” “仅是熬过寒冬嘛?其他部族情况如何?”蛮牙儿面色如这山顶的风雪。 “虽然南人送来了粮食,但是若要养活所有部族还是不够。我已经吩咐下面,只能冒险出山,去抢劫南人城镇。” 蛮牙儿听罢突然大笑起来。 言灼朗不知蛮牙儿所笑为何,于是也不敢言语。 “在南人眼中,我北蛮就如同那草原上的野狼,凶残而无人性。在他们看来,我们恐怕连人都算不上。现在北蛮竟沦落到如此地步,既要对南人低声下气,乞食而生,又要四处劫掠,当真是与野兽无异。”蛮牙儿突然眼神一冷:“不过也罢,若是没有野兽的血性与隐忍,那我北蛮就不再是北蛮,只要熬过这个寒冬,我定要那帮南人看上一看,什么叫草原上真正的狼群。” “属下定当誓死跟随少主。”言灼朗大声说道。这乃是他心中肺腑之言,虽然蛮牙儿年仅弱冠,但是自从可汗死后,,他便一直跟随在蛮牙儿左右。他从蛮牙儿身上看到一种从他人身上从未有过的王者风范。虽然现在北蛮是丧家之犬,再也不是曾经驰骋在草原之上的狼族。可他一直相信,只要蛮牙儿在,那么北蛮定有恢复往日荣光的一天。 “还有一事,我一直没有问你,不过想必不问也知道答案。十三应该现在活得好好的吧。” 言灼朗心知蛮牙儿早晚要问起此事:“是,当日那个乞丐将少主打昏,然后将十三救走,十三身上虽然有伤,但尚不致死。” “为何他十三竟然如此命大,次次都能化险为夷?”蛮牙儿自言自语道。 “只是谁也未曾想到一个乞丐竟然是位高手,若不是如此,少主已经手刃十三。” “我当时是有机会杀了他,可是我只是想看一看他被我杀死时的眼神,这才没有立刻下手。这么说来,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过错。” “少主莫要自责,虽然此次不成,便等下次。他十三再福大命大,也不可能次次逃脱。”言灼朗说道。 蛮牙儿站起身,从言灼朗身边走过:“灼朗,我又学到一件事,那就是日后下手一定要果决,绝不能给对手任何机会。” “所以吩咐下面的人,若是出去劫掠南人的城镇,抢到粮食后,城中不得留下一个活口。” “少主,若是如此,定当引起南人的众怒,到那时大奉军队若是前来,我等可是寡不敌众。”言灼朗颇为担心。 蛮牙儿冷笑一声:“大军前来?我们藏在大同关又是为何?若是到时真的有军队前来,那我也不介意提前与那些南人过过招。” 第50章 离开五斗山 金刚才是真武夫,黄庭胸中内气纯。虽说武阶有高低之分,但武阶毕竟只是武阶,而境界之高低,却不在其中。何为境界,乃是一种参悟?若是同等武阶,境界不同,那一定是境界高者占尽优势。而境界如同天上云,镜中影,水中月,虽看得见,可并不一定是人人都摸得着。不像武阶那样实实在在。 所以大多武夫只求勤加练功,好进阶武阶,这也没错。但却将境界感悟丢在一旁。这就是为何,有些武夫虽武阶之高,却止步黄庭指玄。若是真想一步地仙,那可不是费了苦功便能有所收获。 道禅原本就跟随张淳风学他的刀决与那风帝先的剑诀。此二人的武道境界之高,常人又如何比得了?加上道禅再无崖顶,吸纳珠丸中张淳风的所有修为,可谓是武阶,犹如天上之水奔流下,一举送他到东海,可谓是看尽武道之巅的风采。 虽然事后道禅跌至凡胎,可他对于武道的感悟犹在,若说他超越了张淳风与风帝先,那也是夸大其词,但是确实悟到不少东西。今日玄通又教他如何吸纳珠丸中的张淳风所有修为,道禅的武阶进阶可谓是耸人听闻,从凡胎步入金刚只用了月许,而现在金刚如黄庭,也只不过是三四个月的事情。 这也是道禅始料未及的,但是玄通好像颇为不满,他日日看到道禅都要摇头叹气,说道禅给他丢脸。 道禅也不气,虽然玄通说话比不通还要不中听,但是玄通当真是有本事,虽然道禅没见过玄通认真出过一次手,但是作为龙虎山上的师祖,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十三,你当真不打算告诉落晴你还活着?”不通神情紧张,看向道禅。 今日晴空万里,日头不错,道禅躺在草堆上,踢了一下打着呼噜的一刀。 “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何?落晴想必现在定是伤心得很,你难道丝毫不关心?” 道禅闭着双眼,嘴里叼着一根枯草:“和我扯上关系又不是什么好事。不通,你自小在龙虎山上长大,虽说也去往山下走了一遭,可终还是不知世事。至于我,日后会惹上什么麻烦,我自己清楚,若是能够平安无事,我真的得去找找祖坟在哪,因为得好好祭拜一下,不知祖上积了什么公德。” “我虽然不懂,但是落晴伤心的话…我…”不通欲言又止。 道禅歪着头看向不通,见他面色通红,不禁莞尔一笑:“我三弟看来是有了意中人了。” 不通从不说谎:“你也看出来了?” “只是小晴子还只是个丫头,让我算算啊,也差不多了,已经豆蔻,若是放在平民百姓家,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你不通虽然比她年长几岁,但是我看正好。” 不通急忙摇头:“我就是喜欢她,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什么叫非分之想?想娶她就是非分?不要怕,脸皮厚一点,软磨硬泡,就不怕你的诚心感动不了小晴子。而且,若是你俩若是真成了好事,我倒是最高兴的一个。” “十三,你此话当真?” “什么当真不当真?肯定当真。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姑娘当然是要嫁了自家人才好。就是我到时候不知还能不能给你们送上贺礼。”道禅哈哈一笑。 “要不我给你算一卦?”不通问道。 道禅长叹一口气:“算啦,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生死不顾,又怎么有心顾及其他的事。只是想想若是有一日真的一命呜呼,就是有许多事还没有做,倒是可惜了。” “人还是要懂得趋吉避凶。”不通说道。 “你们修道之人还讲这个?不都是说个顺其自然嘛?” “是顺其自然,但是讲的是顺应天道而行事,便可躲灾祸,求平安。” 道禅将嘴里的枯草吐了出来:“那你们修道的也着实无趣,那样的话,我宁愿去做个和尚。” “唉,道禅,莫要乱说。这可是欺师灭祖,大不敬的。”不通有些惊慌。 “什么欺师灭祖,那师父有师父,开宗立派时的那位老祖,师父又是何人?自己做了祖宗,就要后来人不要欺师灭祖,这样的人说不得道貌岸然,枉为师祖。” “十三,你知道自己说话像谁不?” “像谁?” “像我师父。” 道禅笑道:“这话啊,在我上山之前,若云极为师兄就对我说过。但是我觉得我和老头儿一点都不像。而且他的相貌实在是……”道禅说着摇摇头。 “老夫相貌如何啊?”玄通站在道禅身后,冷声问道。 道禅嘿嘿一笑:“你老的相貌实在是风流倜傥,貌比潘安。” “你小子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不过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厉害。” “可不是,要不然怎敢做您的徒孙?这都是深得您的真传,您老说是不是?” 玄通一脚踢在道禅的肩头:“若不会夸人,就闭嘴。若是想对老夫冷嘲热讽,那就直说?这等小人行径又是跟谁学的?” “行行行,弟子知错了。不过师祖,啥时候放我离开啊,废了这多月,我也终于到了黄庭境,你看,这柳树发芽,山花已开,正是出行之时啊。” “你以为老夫想留你在这里?有你在身边,老夫得少活十年。”玄通冷哼道。 道禅看向玄通:“您老可得活的好好的,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弟子还指望您能来救我呢。要师祖不就是干这个的嘛。” “这时候想起老夫了?晚了,现在老夫不想看到你,你可以滚了。” “师祖,弟子若是走了,你不会想念我吧?”道禅嘴角一勾。 “快滚!”玄通说着就抬脚要踢。 道禅一手抓住一刀,一手抓住他的木匣子,跳到了远处。一刀在空中醒来,又呵呵傻笑。 道禅对着玄通大喊道:“师祖,若是弟子还能活着回来,一定踢替师父以尽孝道。” 不通对着道禅挥挥手:“师父,十三都要走了,您也说两句好话。” “说什么?老夫已经算是客气。”玄通望着道禅远处的身影。 “你呐,有时候就是放不下架子,若是日后真的说不了,后悔的还是您老人家。” 玄通沉默不言。 第52章 你是泥鳅还是鲤鱼? 一个男子站在山头,低头看着自己脚边一株紫色的花,静静出神。 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驸马,在这里做什么?” 男子没有回应,凤钗罗官的女子走到男子身旁,望向远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极为的愉悦:“落凤山上有落凤,游人到此看人游。这片山当真名不虚传,虽然现在还是初春,竟然便已如此秀丽。” 男子仍然低着头看着那朵幽兰。 女子见身边男子沉默不语,心中好奇,于是自己也看了过去:“没想到此时兰花就已经盛开。” “这不是兰花,而是一种名叫秋鬼的山花。”男子转过头看向女子,他正是跳崖而侥幸逃生的张地坤。 “秋鬼?好奇怪的名字。”而这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正是素阳公主之女,河洛公主。 当时张地坤跳崖落入山涧中,顺流而下漂流到离山崖十几里外的结音江中。当时河洛公主正乘船游玩,正巧救了张地坤。不仅如此,河洛公主对他一见倾心,便要下嫁于他。素阳公主起初不知张地坤的来历,并且看他样子,只是一介穷酸书生,素阳又如何看得上张地坤?一言拒绝,可是河洛公主已经心意已决,苦苦相求,素阳公主一向对自己这个女儿宠爱有加,无奈只好答应。 虽然河洛公主有心要召张地坤做驸马,但是张地坤却无意。张地坤虽然感激河洛公主的救命之恩,但是他志不在男女之情,荣华富贵。起初并未答应,可河洛公主芳心已许,没有任何余地,于是陷入了僵局。 素阳公主看着执意拒绝的张地坤,微微一笑,便把河洛支出屋子:“河洛,我前几日在宫中拿了一些点心,听宫里人说甚是好吃,你去叫人端过来。” 河洛看着张地坤,不愿出去。素阳说道:“还不快去?” 河洛这才离开。 素阳公主面带微笑,看向张地坤,问他:“本宫记得你是因为打算进京上谏,弹劾当朝丞相戊子念,却被戊子念派人追杀的,是吗?” “是。”张地坤看着素阳公主,读书人的傲气让他即使知道对面的美妇就是大名鼎鼎的素阳公主后,仍然没有露出卑躬屈膝的姿态。 “本宫知道,年轻人,总是有一腔热血。觉得自己读了圣人的书,就能做到圣人做的事。可本宫想,经过这一次,想必你应该明白,圣人之所以是圣人,那是因为他们做到了常人不能做的事,所以圣人说的话也不是对常人所说。读书可以,但是书中的东西可不能乱信,否则就是读死书,那么做人也就是做死人。” 张地坤皱着眉头,这一次的遭遇,确实令他认清了许多事。但面前素阳公主却如此诋毁圣人先哲,这让他心中不免生出芥蒂。 “看来本宫说的,你应该是明白一点。但是,毕竟是读书人,本宫这样一个女子如此说话,在你眼中怕是颇为的瞧不起。也罢,本宫也不是书生,有闲心在这里和你清谈。”太平公主抬头瞧了他一下眼,继续说道:“本宫只是想问一句,如果戊子念知晓你还活着,他会如此轻易放过你吗?” 放过自己?张地坤不是傻子,戊子念心狠手辣,怎么可能就此罢休?若是戊子念真有容人之量,又怎会雇用江湖杀手来杀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素阳公主站起身:“所以,你若是还想保住这条命,继续自己治国平天下的大志,那就收收自己的性子。因为现在只有答应这门婚事,你才能活下去。要不然你的志向会和你白骨一同埋在山林之中。”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张地坤说了一句。 素阳突然手捧小腹,哈哈大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现在是何身份?说到底,你连瓦片都算不上,只不过是那一粒微尘,你的生死没人关心,天下也没有哪块瓦玉需要你来坚守。” 她走到张地坤面前:“你别无选择,仅此而已。” 素阳公主说罢就向门外走去,张地坤看着她的背影,缓缓说道:“我并不喜欢您的女儿。” “喜欢?”素阳公主转过身,面带讥讽,说道:“难道本宫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不明白?真是枉读了那么多书。本宫劝你娶河洛,只是因为她喜欢。至于你如何想,本宫并不在意。甚至本宫都不在意她何时对你厌烦,说到底,在本宫眼中,你只不过是她的一个玩物而已,只要她欢喜,本宫就为她做到。对了,日后不要再在本宫面前谈喜欢二字。” 素阳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张地坤,随即转过身,说道:“人人都只听说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那本宫问你,你可听说泥沼中泥鳅是如何化龙的?” “不知。”张地坤不知为何素阳问他这个问题。 素阳说道:“鲤鱼修炼五百年,只要跃身龙门,便可化龙升天。而泥鳅不同,他出身更为卑贱,所以要先修炼五百年,才能化身为鲤鱼,然后再修炼五百年,才能跃龙门。而你,到底是鲤鱼呢,还是泥鳅呢?” 说罢,素阳公主走出了房门。只留下张地坤一人站在原地。 张地坤双拳紧握,他看着素阳原先所坐的地方,眼神清冷。而张地坤最终答应了娶河洛公主。 张地坤此时看着一脸单纯的河洛,神情平淡:“它有剧毒。” 此话一出,河洛惊慌失措,急忙抱住张地坤的胳膊:“不仅名字奇怪,居然这么吓人。怪不得叫秋鬼,当真能要人性命。驸马,咱们回马车吧。” 而远处马车中素阳公主掀开帘子看着这一切,面带微笑,她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到万剑山庄?” “回禀主子,还有大概一个时辰。”蒹葭站在马车外,小声回道。 “还有一个时辰,想必那个老东西也已经知道我来找他了,快叫公主驸马上车,我们要在天黑前到万剑山庄。” “是。”侍女走下车将河洛公主与张地坤接上另一架马车,在护卫的保护下继续前行。 第53章 落凤山上有剑圣 道禅骑着马走在一条林间小道上。虽然他也正要前去万剑山庄,可是却没有走大道,特地询问了当地的猎户,走了这么一条小路。一刀牵着马,手里掂着酒壶,走两步喝两口,然后就傻乐呵。老马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等一刀片刻,实在没了性子,鼻子一哼,反而拖着一刀向前走。也不知是一刀牵马,还是马牵一刀。 道禅仰头喝了一口酒,既然一刀有酒喝,道禅也不会少了自己的酒。只是现在,已是初春,少了刺骨的寒冷,喝酒也便不再那么舒坦。 烈酒配寒冬,冷刀沾热血。这才是豪迈。道禅摇摇头,笑自己真是酒劲上头,这里哪来的烈酒,手中只有猎户自己酿制的米酒,就算是米酒,还是道禅费尽口水,才说服猎户将酒卖他几壶。那山中猎户也不客气,上来便要几两银子。道禅真是当场就要杀人,只听说过无奸不商,今天倒还真是见识一次。 一刀见到有酒,他一向都是偷来就喝,哪管是不是自己家的。掂着两壶就跑,道禅原本还在犹豫,现在一刀倒是帮了他一把。道禅将银子放到猎户手中:“您呐,真应该去做买卖,在山中打猎,实在是屈才。” “呵呵,我正有此意。”那猎户信以为真。 道禅叹了一口气,掂着酒壶就走,跟此人说话,道禅真是压不住火气。 不过好在虽然是自己酿制的米酒,打开一壶在鼻尖闻了闻,一股米香。道禅满意地点点头,将剩下两壶挂在腰间,骑着马就上了山。 “落凤山,有时候我真不懂这人给山山水水起名字,到底是如何想的。此山叫做落凤山,凤凰我倒是没见过,但是山鸡倒是挺多。不会凤凰指的就是这山中的野鸡吧?”道禅自言自语,反正就算一刀在一旁,他也只会傻乐呵,不会与自己说话。 山高林密,而在山林中远远便能看到一座偌大的庄园。 “想必那就是万剑山庄。好一个剑圣,起名万剑,真是豪迈,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否真材实料。话说能被称为剑圣的也就只有那个风帝先了。虽然武人大多练剑,江湖自古以来剑道上小有名气者也数不胜数,但是能被称为‘剑圣’的却寥寥无几,原因并不在于他们都未修到地仙境,而是因为一个‘德’字。虽有其能,却无德相配,就算剑道了得,又能如何,顶多混个剑道宗师的名号。” 道禅现在刀剑双修,自然动了相遇此人过招的念头,不为别的,他只想知道风帝先的剑道到底如何了不起,被人称为无剑之剑,当真是到了剑道的顶峰。而那王有道,虽然剑道大成还未多年,可在江湖上也是颇为武人称道。说当今江湖剑道者,未其能执牛耳。 因此万剑山庄也就变成了练剑之人的圣地,而那位深居简出的王有道,虽然不以宗师自居,也不教人武功,但是自有一批武人自愿来到万剑山庄,以弟子自称。这才有了万剑山庄。 道禅从龙虎山径直来到万剑山庄,虽心动,却并不为真的找王有道比试。现在他才只是黄庭阶,就算想要动手,那么结果也可想而知。可是如果真的有必要,道禅却不会退缩,玄通告诉他万不可轻易踏入地仙境,那也只是玄通的叮嘱之言,而道禅又岂是安分的主儿? 一刀一头栽倒在地上,道禅跳下马,将一刀扶到马背之上,然后牵着老马向前走去。 练剑之人的圣地?之所以被叫做圣地,便是因为那里有个王有道。王有道虽然被江湖称为剑圣,那是因为江湖有一个神秘人,此人是谁?无人知晓。但是他写的《天下评》在江湖上却人尽皆知。此书讲的不是什么大道哲理,更不是野史传记。而是江湖之上有名武人的事迹。大多是江湖中人的比试与结果,并对他们一一细评,排出名次。这本书早在江湖中流传,每隔一年,便会再出新书。虽说这本书只是一家之言,可书中述评独到,被江湖人信服。 而《天下评》讲到王有道有一句诗:剑道已入圣,心动万剑出。书中还记载着王有道的一个事迹,说王有道剑道大成,有一日游历北境,突遇一群上千蛮子正在追赶南人。王有道拔出手中长剑,随即又将长剑插入剑鞘之中,而蛮子上空出现万道剑影。剑影如晴空霹雳,一落而下。南人只顾逃命,却未曾在意身后之事,等听不见身后的喊杀与马蹄声,这才驻足回头察看。却只见到那群蛮子全都被斩于马下。所以后来又有一句话:虽有千人众,不敌其一击。 “可我有什么办法,谁叫半愣子给我的名册中有他呢?到那里还是得先好好说话,咱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他也不一定是咱的仇人,能不动手绝对不动手。”道禅连连点头,觉得自己说的一点也没错,他虽然悟得风帝先的剑诀,现在修为一日千里,可是自己这次面对的可是真正的地仙武夫,虽然他丝毫不惧,可也没有自信到自己能打得过那个早已剑道大成的王有道。 而过去了这么久,随着他修为的提高,丹田内的那颗珠丸越发的小巧。在玄通将《太上经》传授给道禅之后,道禅每日都要运转此心诀,吸收珠丸中的内力。可越是随着武阶提升,他发现自己吸收内力越加艰难。这让他不明所以,便问玄通:“师祖,为啥吸收起来越发艰难?” 玄通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就算张淳风将一身修为传授给你,就是你的东西?这也只是为你铺好了路,但终将要你自己走完。你练武难道不是武阶越高,进阶越难?臭小子,还当真以为天下有掉馅饼的事。” 虽然玄通对于张淳风传给自己修为的事毫不忌讳,道禅若问,他便回答。可是当道禅问明慧空到底在他身上种下何物时?玄通是只字不言。不过玄通也说过,道禅能够在无崖顶之时,还能平安无事,便是因为慧空在自己体内所种之物。否则必定会经脉俱损,诀别武道。 而道禅恰恰相反,虽然当时强行将其体内张淳风过渡给自己的内力全部用出,经脉也损伤大半,但是后来在丹田内那颗珠丸的滋润下,自己的经脉竟然全部恢复,并且比之前更加强横,不仅如此,由于当时修为一瞬间攀升至地仙,自己就像一个盲人,突然恢复光明,并登上了泰山之巅,览尽天下风景。自己对于风帝先的剑诀感悟神速,令自己都惊叹不已。 原本他以为这些全都是张淳风的功劳,现在才知道是慧空的缘故。 只是,有一点让道禅疑惑不已,为何自己对于张淳风的刀决,却怎么都掌握不了。自己在鹰愁峰时便卡在第三式上,一直到了现在。 “意难平。到底是何意啊?”道禅又喝了一口酒,嘴里碎碎念:“破斗烂笠褐缠身,身为草履眼高天。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我穿的不够破?”道禅看看自己,虽然穿的也不怎么样,就是还没到筚路蓝缕的地步。 “难道我真的要打扮成乞丐的样子?还是说我练功的时候姿势不对,得一边练刀,一边抬头望天?” 道禅看看一望无云的蓝天,愁眉苦脸:“开什么玩笑,一代刀魔怎么可能蠢到这种地步。” 一刀在马背上哼唧了两声,道禅笑道:“我可没说做乞丐丢人。” 一阵疾风传林而过,道禅打了一个哆嗦,惊慌失措向四处看了两眼:“张老头,你可别生气,我没骂你啊,就是您这位高人要教武功就教呗,但是只让我背完,也不给解惑一下。不是我埋怨您老,只不过你这个老师做的实在有点不合格。您要是不高兴,等我回断剑山,一定给你带点好物件,若是您老觉得寂寞难耐,我给你找两个漂亮的小娘子也成。” 见四下里又平静如初,道禅才拍拍胸口。好像刚才真的张淳风来找他一般。 “不过,既然小爷来了都来了,又怎么能临阵脱逃呢?师父他老人家说过,心由己,身才能由己。不怕不怕,咱既然就这样想,便这么干。” 道禅现在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师父,说的话确实都是藏着大智慧。他深以为然,但是道禅自己没有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在拿自己师父的话壮胆而已。 拍了拍杂毛老马,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虽然步伐缓慢,一看就是一匹老马,道禅对于这匹老马还是挺满意的,用卖马的那个尖嘴猴腮的商人的话便是:老婆才最亲,老马才是好。他也不心急,什么时候到全看这匹老马的心情,或者应该说是体力,因为老马背着一刀,鼻子一直喘着粗气。 虽然是米酒,但道禅虽然还没到万剑山庄,但是人已经酒醉,闭着双眼晃晃悠悠前行。老马好像感受到道禅的左摇右晃,步伐更加轻稳。那个黑心商人无心中说对了一句。老马最是好,虽不健壮,但却识得人心。老马抬头望了一眼万剑山庄,暮色中,瓦角亭阁更显肃穆。他哼了一声,仿佛知道道禅的那就是道禅要去的地方,埋头向着万剑山庄走去。 第54章 老死不相见 而素阳公主却已经来到万剑山庄,侍女蒹葭走下车,走到万剑山庄门口,说道:“告诉你们庄主,有洛京故友来见。” 万剑山庄前的守门弟子看了蒹葭一眼,虽然从未见过,但听是王有道的故友,自然不敢怠慢。 “请客人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回禀庄主。” 蒹葭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眉头微皱,显得颇为不满。毕竟她在素阳公主身边侍候多年,虽然身为侍女,可不比一般下人,自然带着一股傲气,眼高于顶又怎会将他万剑山庄看在眼中,一个看门武夫竟然如大胆让素阳公主在此等候。可是素阳公主已经交代她,此次前来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她能留在素阳公主身边,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自然知道公主发话,那么肯定有其原因。主子交代什么,自己便做什么,这就是下人的本分。如若不然,素阳又怎会让她跟随自己身边?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那个回禀的弟子走了出来,对着蒹葭说道:“还请客人见谅,庄主已经在剑心阁中等候,我这就带你们过去,有请。” “主子,可以下车了。”蒹葭对马车上素阳公主说道。 素阳公主这才走下马车,头戴黑纱斗笠,遮住面容,而河洛与张地坤亦是如此。 “我家主子说了,只我一人跟随去见庄主,剩下随行之人请你安排住处。”蒹葭急忙扶着扶着素阳公主,对青年说道。 青年吩咐了一下身旁的人,这才带着太平公主走了进去。 另一青年看着其他人:“马车停在此处即可,一会自有其他人牵入庄中,诸位请跟我来。” 素阳公主跟青年来到剑心阁。“庄主就在阁中。”说罢转身离开。 “蒹葭,你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素阳吩咐完蒹葭才推门而入,房中的榻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一缕白发微垂,闭着双眼。素阳公主将斗笠摘下,盯着王有道,眼神复杂。她知道王有道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万剑山庄,可即使自己站在他的面前,王有道仍没有相见之意。 “如此多年,现在你仍旧不肯看我一眼?”素阳公主缓缓坐下,双手放在腿上,她低着头,就像见到情郎的少女。 “当年卑职便说过,卑职和公主老死再不相见。” “好一个公主殿下,到了现在,在你眼中,你我之间只不过是公主和护卫之间的关系吗?”素阳公主话语中透漏着悲伤。 王有道仍然紧闭双眼,话语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公主如何想,卑职不知。但是在卑职眼中,公主就是公主,护卫就是护卫。” “那你为何还要见我?” “公主虽在卑职面前,但卑职心中未见,便是没有相见。” 素阳公主苦笑一声:“也对,我就算再如何痴情,在你心中仍比不上她。” “时隔多年,故人已死,往事莫提。不知今日公主前来,所为何事?” “我来找你,非要有事才可吗?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愿意见上一面?” 王有道沉默了片刻:“时隔多年,公主还要欺瞒卑职?” “欺瞒,我又如何会欺瞒你?”素阳说道。 “河洛是谁之女,卑职便不再多说,但是绝对不是卑职的女儿。”王有道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素阳眼神一冷:“到了现在,你竟然连自己的轻声女儿都不愿意相认?” “若是从前,卑职倒也真的信了公主的话。可是卑职心中一直疑惑,于是就问了公主府中几位下人,所以,公主应该知道他们跟卑职说了些什么。” 素阳虽面色不改,可是心中安安咒骂自己府中的那些下人,竟然敢将真相告诉王有道,只是自己不知何人告诉王有道,若不然她定当让此人不得好死。 “没想到,一向刚正不阿的王有道,居然也学会了什么叫做城府。” 王有道没有回答。 素阳公主看着王有道,从她进门到现在,王有道一直双目紧闭,话语无情,仿佛他二人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竟然连寒暄都成了多余。 “当年是我欺骗了你,是我要求皇兄让你做了我的护卫,也是我那日将你灌醉,让你无法去救她。但是我对你又何尝有半点虚假?我对你一见钟情,想让皇兄赐婚,你直言拒绝,为了躲避赐婚,竟然跑到北境,游历三年。我苦苦等了三年,三年间,眼泪流了多少,你又何尝在乎过一点?” 王有道仍旧沉默。 素阳公主看到王有道冷漠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既然我说了如此之多,仍然改变不了你的心意。那么今日我就将那件事完完整整告诉你。当年那个女人只不过是一介民女,竟把皇兄迷得神魂颠倒。大概你也是因为担任皇兄的贴身护卫,跟随皇兄见到了她,同样对她一见倾心。我承认,她的容貌确实惊为天人。但那又如何?也只有你们这些男人,才会如此庸俗,一个个被她的美貌所征服。可惜了,那个女人也只喜欢皇兄而已,你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后来她怀有皇兄的孩子,只不过那时的皇兄正陷入皇位之争。以文国维为首,朝野之上十之八九全都劝阻父皇不可废黜太子,而更有甚者竟然想到谋害皇兄,无奈皇兄只能抛下身怀六甲的她先回皇宫。不过走之前,皇兄将她安置在游船之上,并嘱托戊子念好生照顾。虽然戊子念那个老东西在我眼中也是卑鄙无耻之徒,可他是朝野之中为数不多支持皇兄的重臣。你作为贴身护卫,当然也要回宫,即使你向皇兄提出想要留下保护她,皇兄并未答应。如果你不回宫,自然会引来有心人的追查,反而会让她更加危险。” “这些卑职都知晓,公主不用再讲一遍。” 素阳公主嗤笑道:“你已知晓?那本宫就来讲讲你不知道的事。当时父皇已经病重,性命垂危。到了如此紧要的关头,皇兄与太子,谁都不能作出任何出格的举动。父皇虽然有心废黜太子,可因为文四维一派的苦苦相劝,父皇仍在犹豫之中。而本宫则看到了这里面的机会。本宫将皇兄与那女子的事情,偷偷告诉了太子和文四维一派。而文四维一派虽人多势众,但他们都懂得,皇位到底传给谁,只不过是父皇一句话的事。本宫料想文四维肯定会拿此事打击皇兄,让父皇打消将皇位传给皇兄的念头。而本宫在此事透漏给文四维之后,又将文四维已经知晓此事告诉给了皇兄。本宫与皇兄可是同胞兄妹,对他的性子是在了解不过。但是没想到皇兄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皇位与自己ide性命都不要。本宫于是便秘密召见戊子念,让戊子念去杀掉那个女子。而太子果然和文四维以此事上谏。父皇便派人去查,只是那个时候,别说那个女人和孩子,就连游船都找不到。父皇勃然大怒,以为是文四维与太子串通,故意陷害皇兄,所以一声令下,废黜太子,文四维满门抄斩,而父皇也在将皇位传于皇兄后驾崩,皇兄这才做了皇帝。” 素阳公主越说嘴角的笑容越盛:“本宫那皇兄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总会妇人之仁。起初皇兄他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心,不论本宫百般相劝,他都不愿松口。不仅如此,竟然还救下文四维的两个儿子。如果没有本宫这样的一个女子在暗地里来此一招,皇兄他又怎么能坐上龙椅?” “原来如此。”王有道说话间,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道道剑气在屋子中激射,素阳公主衣服被划出十几道口子。可她丝毫没有畏惧,缓缓抬起双手,闭上双眼。王有道大袖一挥,所有剑气凭空消失。 素阳公主睁开双眼,目露讥讽:“怎么?你对本宫如此绝情,却又为何不敢杀本宫?” “公主若只是来图口舌之快,那卑职便只能请你离开了。” “真不知道是本宫太天真,还是你太天真。”素阳公主苦笑一声:“本宫原以为,只要她属于皇兄,你便能够死心,可是你没有。原以为,只要她死掉,你便能够死心,可是你没有。其实你和本宫没什么区别,她从未正眼看过你一眼,你也从未正眼看过本宫一眼。你我都只不过是单相思的可怜人。我输了,不过本宫没有输给她,本宫只不过是输给了你。” “公主只因自己的一己私情,便要杀人。如果这还算是可怜人,那么卑职当真无话可说。” “你对本宫何尝想说过什么?还有一件事,本宫也知道。事后,你曾去探查过此事。但是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本宫所为。那个女人虽然已死,但是她的孩子却消失不见。本宫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但是你苦苦追寻了一两年,最终向皇兄辞去护卫一职,躲到了这片深山老林,一心扑在剑道之上。” “卑职已经别无他求。” “当真?那本宫现在就告诉你,此次前来的目的。那女人和皇兄的孩子仍然活着。” 王无道神情不变,放在腿上的手指却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素阳公主看在眼中,她坐在椅子上:“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还是劝你收起你的那些想法。既然你身在江湖,应该听说过有一个阎罗殿的青年,金刚飞剑杀指玄的传闻吧,而他便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也是皇兄的亲生骨肉。不过造化弄人,那个可怜的孩子,回来找你,有可能只是为了杀你。” “你现在告诉我,就不怕我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或者直接回禀圣上?”王有道低声说道。 素阳公主嘴角一勾:“你会吗?” 第55章 巧遇 在万剑山庄外,道禅揉揉头,虽然米酒醉人,可后劲不足。看着用头顶着自己的老马,道禅笑着抚摸了它两下。一刀还在呼呼大睡,道禅将老马牵到树林中拴好,对着老马说道:“老马,你在这等着,看好你背上的憨货。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给你弄点好饲料吃吃。” 说罢,道禅换了一身黑衣,用黑巾蒙住口鼻,这才翻进院墙。 “我还以为堂堂万剑山庄,定会是守卫森严,没想到看家护院的都这么不顶事儿,难道真的以为有王有道在,就没人敢来山庄找事?你瞧瞧,今天小爷便来了。”道禅还颇为得意。实则而是他的境界修为,一般的武夫根本发现不了他,况且他所说没错,正是有王有道在,普通人又哪敢来万剑山庄寻事? 身子一跃,跳到房顶,拿出万剑山庄的地图,自己借着月光,点了一个地方。看看方向,道禅一个弹跳,人已经落在另一座屋顶。王有道孤家寡人一个,既无妻儿,也无亲朋。在北蛮还对大奉俯首称臣之时,先帝巡视北境,机缘巧合之下,正巧碰到身为孤儿的王有道。先帝念他与自己有缘,便将王有道带回宫中。因王有道自幼对练武颇为痴迷,先帝就将他交给宫中护卫。王有道对于武道颇有悟性,小小年纪,便登堂入室。先帝心中大喜,特封他做了一名护卫,跟随在当今陛下身旁。 只是这些皆是慕容亦温给道禅名册中所写,而江湖流传的关于王有道的来历那便是众说纷纭。万通阁果然了得,就算宫中之事也能略知一二,真是不知万通阁主到底是何许人物。 在万剑山庄若是想找王有道,自然容易。平日里的王有道从来不出万剑山庄,不仅如此,他白天会在传功房教万剑山庄的弟子练剑,虽然在王有道看来,自己并没有收徒传艺的心思,但是万剑山庄中的众人皆以王有道的门人自称。指点完山庄弟子,便会回房闭门不出,如此这般,多年未变。对于地仙,道禅知道此武境之人的厉害,虽然他这身打扮,也只不过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但是若想瞒过王有道,那自然是说笑。道禅心知这一点,索性直接去找王有道,想必当道禅来到万剑山庄之时,王有道若是有心,早就发了他。 当道禅来到王有道房间时,见屋中仍有烛光,敲了两下门,却无人应答。虽有一推,房门竟被轻轻推开,道禅眉头微皱:“不在?”看向四周:“如果不在,那能去哪?这偌大的山庄,难道让我一间一间房间去找?” 道禅打了退堂鼓,今日想来来的不是时候,既然如此,那就先走。在屋顶飞走,道禅来到一个庭院。这里的房子透着灯火,吱呀一声,窗户被人推开,道禅听到声音,紧忙伏在屋顶。只见到一男子抬头望月,道禅随意一瞥:“竟然是他?”道禅先是诧异,随即心中一喜:“虽然不知他为何在这里,也许他知道王有道现在身在哪里,就算不知道,也算是找故人叙叙旧。” 道禅伸手一弹,房中灯火熄灭。道禅从屋顶飘落,随即一翻身跃进房子中。那男子见烛火熄灭,只当是自己开了窗户,夜风将烛火吹灭。便抹黑拿火铳将蜡烛点燃。 当蜡烛再一次亮起,道禅坐在椅子上看着男子也不说话。男子看着身穿黑衣的道禅,虽然并不知道面罩下的是谁,但他却没有丝毫慌张,若无其事地问道:“不知阁下深更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张地坤喝了一口茶水,然后也坐在椅子上,看向道禅。 道禅嘿嘿一笑,这么久没见,张地坤虽然还是原来的张地坤,可是身上却多了几分沉稳。 “故人前来,也没杯热水喝?”道禅问道。 张地坤微微一笑,起身给道禅倒了一杯茶:“既然是故人相见,怎如此见外?” 张地坤面带微笑,他已经不是一年多前的柔弱书生。虽然道禅蒙着面,他知道对方不管什么目的来此,绝对不是前来杀害自己的性命,这里可是万剑山庄,就算有人想要杀自己,也不会在此地动手,那么一定另有它意。既然是它意,这个张地坤就没有必要知道,若是黑衣人愿意说,张地坤倒是清闲,也可听上一听。若是黑衣人不说,等到眼前黑衣人一走,张地坤便只当与此人从未见过。不管如何,此人来此目的绝不简单,不然又如何如这身打扮,定是心中又说顾虑。既然黑衣人自称故人,那张地坤便洗耳恭听,看看到底是何故人。 道禅指指窗户。 张地坤明白他的意思,起身将窗户关上。 道禅这才摘下面罩:“我拿张兄当故人,不知张兄现在贵为驸马,可愿意拿我当故人?” 张地坤看清道禅的样子,随即喜笑颜开,哈哈大笑了两声:“原来是你。” 道禅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小声点,你以为小爷跟你一样,是来万剑山庄做客的?” “莫要担心,这里可每人来我这里偷听。”张地坤说道。 “哦?”道禅看向张地坤,显然不信。 “好了,原因也不用跟你解释,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在这个时辰,又这身打扮来万剑山庄?” “这个我也不用告诉你。”道禅说着,上下打量了张地坤几眼,说道:“果然不一样。” “不一样?”张地坤看看自己。 道禅说道:“当年你我相遇时,你还是个一心逃命的落魄书生。虽然最后选择跳崖令我意外,但是终究也只是个未经世事的读书人。现在嘛,身上倒是多了很多东西。” 张地坤无奈地笑了一声,连连摇头。道禅可是怎么看都比自己小上几岁,被他这么说,就算是他半个救命恩人,自己也感到莞尔。不过他承认道禅所言非虚。 “今天你来,应该不是专门找我叙旧的吧?”张地坤问道。 道禅一乐:“说不定我今日就是专门来找你叙旧的。” “若是叙旧,在哪里不能?为何非要在此处此时,你不是来找东西,就是来找人。”张地坤说道。 “那我为什么不是来毁东西,或者是来杀人的呢?”道禅翻了一个白眼。 张地坤却没有回答道禅,转而说道:“如果你想找王有道,那么现在的话还应该在剑心阁。” 这次轮到道禅吃惊,为何张地坤知道自己的来意,看他的样子,可不像是猜出来的。但是道禅转念一想,可能这就是张地坤身上多出来的东西。 “你既然都告诉我,那我也不用再拐弯抹角。为何你知王有道在剑心阁?” “因为我跟着某人前来,她已经去见王有道,而此人现在还未回来,那王有道应该还在剑心阁。” “剑心阁还有谁?”道禅看着张地坤。既然张地坤已经告诉自己,今日可不是他来此做客,而是另有他人。道禅可不想王有道现在所见之人也是一个修为颇高的武夫,那样自己就算知道王有道身在何处,又有何用? “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人?没看出来啊,王有道都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还是这般精力旺盛啊。”道禅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张地坤无奈地摇摇头:“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想。” “那女人可会武功?” 张地坤摇摇头。 既然如此,道禅便不再担心,从怀中掏出地图,又看了两眼,确定剑心阁的位置后,将地图放入怀中,起身准备走。 “不是今日前来寻我叙旧的?”张地坤笑道。 道禅嘿嘿一笑:“改日,改日咱俩把酒言欢,哈哈哈。走啦。” “保重。” 道禅听到张地坤的话,头也未回,摆摆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不从窗户再飞出去?”张地坤到底还是不懂武人的想法。 第56章 不敢之后便是不甘 “怪不得那帮和尚整日叫人日行一善,当真有好处。”道禅遇上张地坤,算是意外之喜。既然张地坤为他指明了去处,道禅也不拖延,用“十八停”收敛气息,向剑心阁前去。 素阳公主静静看着王有道,嗤笑一声:“所以你根本不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你王有道被人称作剑圣,那帮徒子徒孙就差给你塑金身,立石像。但你王有道终归只是一个凡人。既然身为凡人,你与他人又有何区别?你就是个懦夫。试问你王有道一生可曾做过一件自己想做之事?恐怕只有每日挥舞手上那三尺烂铁。” “公主说得没错。我王有道就是一个懦夫,苟活至今,实在是不知所未。若是当年我当年见到她时,敢说出心中爱慕,想必她也不会遇上陛下;若是当年我敢违背陛下之命,执意留在她身边,她定当安然无恙;若是我有胆,现在就应该动手杀了公主殿下,为她报仇。”王有道突然怒发冲冠。 不过王有道转而平静下来,说道:“公主殿下请回吧,你想让我杀了那个孩子,我做不到。我的因果不在公主殿下这里,就在门外。别躲躲藏藏的了,还不进来?” 道禅在屋顶叹了一口气,随即跳落在门前,蒹葭一直守在门口,竟然丝毫没有发现,她看向道禅,面带怒色。 道禅可不会跟一个侍女一般见识,心中暗想:果然是落地神仙,就算我已经将十八停运转极致,也难逃他的法眼。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道禅推门而入,笑着说道:“打扰二位的雅兴,还请海涵,若是二位有要是相谈,我可以在门外多等片刻,哈哈。” 素阳公主虽然面色无常,但她却没有料想到门外竟然有人。眼神冷冷看着道禅,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 道禅蒙着面,素阳公主自然认不得他。道禅看到素阳公主的眼神,身上打了一个哆嗦,女人在他心中可是避之不及的,何况还是一只蛇蝎美妇。 “你是谁?竟敢偷听我二人说话?”素阳问道。 道禅挠挠头:“那个真不是我有意偷听二位说话,只是碰巧遇见。其实我只是来找他。” 道禅指着王有道。 “不管你是谁,听到二人讲话,就得死。” “其实吧,我什么都没听见,二位不用担心,你们继续聊,我先走。”道禅听到素阳出言威胁,不想惹祸上身,向门外退去。 可是蒹葭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王有道竟然微笑着说:“我二人早就无话可说。既然你来找我,我倒想和你好好聊上一聊。” 道禅看了一眼蒹葭,随即说道:“那倒是正合我意。” “呵呵,小子,摘下面罩吧,我知道你是谁。没想到转眼间,你应经长这么大了。” 道禅歪着头看向王有道:“您别说笑,虽然您贵为剑圣,可也只是地仙武夫,难道还真成仙了,能够未卜先知?” “虽然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是你我可是见过一次,那时你还年幼,只不过是山上的一个小道童。”王有道哈哈一笑。 “他是谁?”素阳公主看向王有道,冷冷地问。 好像这里只有她认不得道禅的身份。 “公主为何此时竟然糊涂了?到了现在,你竟然还未猜出他的身份?他就是你说的要来杀我之人。”王有道对于道禅所来到底是什么目的,丝毫不在意。 “难道他就是?”素阳公主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中的惊讶也转瞬即逝,随即眼神中透漏着怨恨:“孽种!” “这位大婶,你怎么还骂人呢?如果您没啥事,我要和这位大叔聊点事,你快去找个暖和的地儿早些歇息去吧。” “掌嘴!”素阳公主听到道禅的话,登时怒火中烧,大喊一声。可是想到自己现在并不在公主府,只能恶狠狠瞪向道禅。 道禅反正是无所谓,耸耸肩,然后看向王有道:“王剑圣,既然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我前来只是询问一些事情,咱先说好,我可不是来打架杀人的。”道禅急忙解释。 “哦?若真是如此,你又何必这身打扮?” 道禅叹了一口气:“若是您不是我要找之人,我当然会乖乖离开,若是…虽然我现在没有把握打赢大名鼎鼎的剑圣,可还是会以死相博。” 王有道微微点头:“不用多说,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里不是一个谈话之地,咱们出去聊。” 王有道话音刚落,化为一道银光,人已经飞出窗外。万剑山庄随即回荡着王有道的声音:“我与故人相见,稍后不管发生何事,任何人都不得插手。” 道禅这才弹跳出去,跟上王有道。等他落在山头上,看着远处的王有道。 “大叔,我就只想聊聊天,咱们在屋子里不就好了?跑到山头上,四处黑漆漆的,挺吓人的。” “你若真是怕,又怎么会孤身一人前来找我?别再油嘴滑舌,既然心有疑惑,那么尽管问。” 道禅想想也是:“你可去过天姥山云留观?” “去过,我适才便已经说过,我见过你一面,自然去过天姥山。” “那是否是你杀了我师父?”道禅双眼微眯。 “你师父?难道文寻常已经死了吗?” 道禅不知王有道口中的文寻常是谁,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否是你杀了我师父。还有你说的文寻常又是谁?” 王有道转过身,睁开双眼,看向道禅的眼神中竟是慈爱之色,道禅看着王有道的眼神,心中越发的怪异,他向后退了一步。 “想必文寻常什么都未曾告诉你。文寻常就是你的师父。” “那我师父到底是何人?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那女子就是素阳公主,你和她什么关系,我到底又是什么身份?” “既然你师父什么都未曾告诉你,那想必文寻常自有他的道理,我也不会告诉你。” 道禅咬咬牙,不再说话。 王有道突然说道:“摘下你的面罩,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道禅犹豫了一下,既然王有道已经知道自己是谁,那么自然也没有必要继续伪装,他摘下面罩。 王有道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六分像你娘亲。”王有道的脑海中再一次出现女子的姿容,心中一痛,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这才恢复正常。 他看着道禅:“倒是你的性子和你娘可是一点都不像,与你父亲也大相径庭。不说这些。我只能告诉你,我原本是陛下的贴身护卫,与你师父算是旧友,而当年去找你师父也只不过去追寻你的下落,只是那时你师父告诉我说你已经身死。那时我见到了你,也曾想那孩子就是你,当我问文寻常,他却告诉我并不是你。今日公主前来告诉你还活着,我便想到那个道童就是你。” “我?”道禅指指自己。 “对。当时文寻常告诉我,你虽然降生,但是已经夭折,埋在云流观后的山上,我那时没有死心,还掘开坟墓,里面果然有一具婴儿的尸体。我这才相信了文寻常,所以才没想到躲在后屋不出来的小道士就是你呢?” “堂堂的一位剑圣为何要去找我?” 王有道脸上露出悲伤之色:“呵呵,只是我心中的执念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又是谁杀了我师父?我只知道自己是当年一个女子在游船上所生。而吏部尚书徐升平想要杀我的母亲和我,御医南屏风因一时犹豫,我才侥幸被师父所救。” “你自己追查如此多年,也算不易。想必这些年过得很苦。若真要说起来,你母亲与你遭此大祸,我也逃不掉干系。若是想报仇,那么今日就是你的机会。” “杀了你又能如何?说到底我还是没有得知凶手到底是谁。”道禅冷笑一声。 王有道苦笑道:“孩子,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为什么你师父临死前不告诉你是谁杀了他,又为何不将你的身世告诉你?不要辜负了你师父的一片苦心。” “所以,这一切都与我有关,与我的身世有关?” “你恨自己的身世吗?” 道禅低着头:“有什么可恨的,这些事又不是我能做主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想不通。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可当年想要杀我的人自然有他们的理由,这些理由让他们做出了一个这样的决定。就因如此,总有一口气让我难以释怀。小时候我向往着山外的江湖,总想着能做一名侠客,笑看风云,师父他却总劝我不要踏足江湖。后来师父死了,他又叮嘱我不要去报仇。这世间有多少人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事,可为什么偏偏是我,总是要弃置真心,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假装自己根本没有活在这个世上。我也有想做的事,为何要一味的隐忍,只是为了能过活下去。” “呵呵,这件事我回答不了你。别说是你,我的一生又何尝不是。想做的不敢去做,只能做我该做的事。到头来,一腔热血化作悔恨,却谁都怪不了。如果非要寻得一人承担过错,那只有我自己。”王有道语气平淡,但是其中的无奈与苦涩,就连道禅都能体会一二。 “我能告诉你的是,不管是你母亲的死,还是你师父的死都跟我有关系。如果你想报仇的话,现在就可以。如果你能打赢我,我还会将自己知道的全部的事都告诉你。” 道禅看着王有道的背影:“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难道非得动手?” “我王有道自然有我该尽的本分。你既然想要为师父报仇,查清自己的身世之谜,那就应该做你该做的事。输赢天定,咱们两不相欠。” “砰!”道禅一个飞踢,王有道抬手接住。 他笑着看着禅道:“不先考虑一下吗?” “我已经考虑了太久,既然想不通,便不去再想。” “好,你比我强。” 王有道抓住道禅的身体,犹如甩麻袋一般,狠狠砸在地上。道禅心中一惊,深吸一口气,死死憋住,只感到背后猛地一痛,便被砸进一个大坑之中。 道禅猛地一睁眼,两袖一甩,几百根如同发丝一般细小的银针,飞向王有道。王有道松开手,两腿一跨,双手做游龙之势,银针便随着他的袖子游走,王有道双手向一旁的地上一推,所有银针刺进草丛之中。 道禅这才站起身,揉了揉肩。 “我听说,你金刚时可飞剑,想来你也练剑,为何不与我比比剑?”王有道双手插在袖中,面带微笑看着道禅。 “你可没有拿着剑。” “这个简单。”王有道伸手一指,远处银光一点,一把长剑飞落面前,他一手握住长剑:“看,现在我有剑了。” “那就别废话了,开始吧。”道禅看着王有道手中的长剑,眼神一凌。 “你的剑呢?”王有道问道禅。 “你一定也听说过,什么叫做无剑之剑吧?”道禅一咧嘴,双指并拢,一刺封喉。 第57章 坐山观虎斗 在王有道叮嘱万剑山庄众人之后。山庄中所有门人弟子,便望向王有道与道禅所在的山顶。 其中有一人一身黑衣,头上竟无一根头发,他坐在屋顶之上,脸上带着微笑,说道:“你不是在闭关,怎么现在却出来了?” “庄主特意嘱咐,肯定发生大事,我又怎能安心闭关。”一长发男子,白衫如雪,俊朗非凡。 这二人秃顶男子名叫诸葛剑三,他的本名可不是如此,只是他痴迷剑道,又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已指玄,他自诩乃是做剑道第三人。为何是第三?因为前有风帝先,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就算现在也无人敢质疑他在剑道上的本事,此真乃是剑道第一人。这剑道第二,便是王有道,不是说自古以来,王有道就是风帝先以下第二人,而是当今剑道为王有道最强,诸葛剑三跟随王有道练剑,所以他要做王有道之下剑道第一人。此人可志不在此,一旦自己踏入地仙境,便要挑战王有道,将那个“三”改为“二”。至于何时改成“一”,他反而无所谓,因为风帝先已死,自己只要在剑道上成了一人之下,便是江湖练剑武夫中最强。 而他身边的这位俊朗年轻人,名叫寒鹤影。诸葛剑三一同跟随王有道练剑。二人同时来到万剑山庄,修为剑道进境不分前后。而寒鹤影与诸葛剑三性子完全不同,他与王有道倒是十分相似,平日除了练剑,若无他事,便在自己房中闭门不出。性子如他名字一般,犹如寒塘鹤影,形单影只。 这几个月来,寒鹤影一直闭关。在万剑山庄仿佛消失一般。而他竟然出现,这不免让诸葛剑三有些意外,但是也在他的预料之中。王有道现在不知与何人在山顶交手,对于王有道的本事,他们二人最是清楚不过,又有何人竟敢来万剑山庄挑战王有道。并且王有道从未与他人比试过,因为他从来不在意所谓的江湖排名。所以今日来人,定不是一般之人。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诸葛剑三与寒鹤影如此眼高于顶之人都愿跟随王有道学剑的原因。因为王有道足够强,强大到不用在乎那些虚名,因为他王有道的名号就代表着当今剑道第一。 “既然此人早早来到万剑山庄,你为何不早些出关?非要等庄主动手出来?”诸葛剑三笑着问道。 寒鹤影没有回答。 诸葛剑三呵呵一笑:“你应该也看出来人尽是黄庭而已,所以咱们的寒大家可不会为这样的无名小卒打扰自己的清修,提前出关的吧。哈哈。” “我既然能发现他来万剑山庄,那么你也应该发现,为何你不出手阻拦?” 诸葛剑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当然是咱们山庄实在是太过无趣,平日里也就你能和我过上两招。这突然不知哪里来的愣头青,竟然深夜潜进万剑山庄,这样的趣事可不多见。我就想看看这位客人到底打算做些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子有胆量,竟然是前来挑战庄主的,幸亏我没有出手,否则又怎么见到庄主出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是我想不通,为何一个黄庭竟来挑战庄主,又为何庄主肯出手。” “竟然还有咱们寒少爷想不明的事?”诸葛剑三哈哈一笑。 寒鹤影听出诸葛剑三是在嘲弄自己,他是与相识多年,但二人的关系可算不上有何交情,反而是互相是对方为敌手。 寒鹤影并不大算跟诸葛剑三做口舌之争,望向远处山顶,沉默不语。 “寒公子就是能拿住架子。想必你肯定还记得两年多前,那个在江湖上疯传的金刚飞剑的阎罗殿刺客?若不然咱们的寒公子又怎会如此受挫,这几年越发勤奋练功,总是闭关不出。” “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又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寒鹤影问道。 诸葛剑三笑道:“我的寒大公子,难道你亲眼见到了那人的尸首不成?就算阎罗殿也不知他是生是死。若是猜的没错,那想必和今日这位应该是同一人。” “这才是你没有出手拦住此人的愿意吧。”寒鹤影看向诸葛剑三。 诸葛剑三打个哈哈:“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咱是真的没想到。这不是看山头上打的这么火热,才突然想起。要是一般的黄庭,又怎可能和庄主对阵如此多招?庄主可是实实在在的地仙,剑道又是当今天下无人出其左右,就算没拿出几分真本事,也不是那些宵小之辈能够抵挡的。” 寒鹤影不再言语。正如诸葛剑三所言,这两年多来,自己练功越发刻苦,虽然自己表面无事,可他心中却知,全是因为道禅在无崖顶上之事。金刚飞剑,何其了得? 若是论剑道境界,自己自视在同辈之中无人能及,就算和那些江湖前辈相比也丝毫不差。可是自己在金刚阶时,又哪里敢想过这些? 诸葛剑三仿佛无事,继续说道:“虽然你我已经进阶指玄,飞剑还是能耍上两招,可是却是如此,便越知那个名为十三的刺客的可怕,你我被他人成为天才,可是与此人相比,何异于朽木与栋梁?若是此人修为到了地仙,恐怕唯有当年的风帝先才有与之相比。你我,哈哈,都只不过是笑话而已。” 说着诸葛剑三连连摇头,不知是自嘲还是真心钦佩道禅。 “那你的诸葛剑三恐怕又要改名字了。”寒鹤影说道。 “改就改啊,咱心服口服。遇上这样的人,咱没有名字都行。” “你当真这般想?” 诸葛剑三突然翻了一个白眼:“屁,你会这样想?” 二人皆不说话。 而此时一刀也终于睡醒,蹲在老马身边,他将背上木匣放在面前,木匣已经打开。一刀双眼紧紧盯着山顶,没有往日痴傻的模样,亦如他当日救道禅之时。 “小师弟,你可不能有事啊,若是打不过,我一刀就算拼死也要把你救出来。你可是师父唯一的徒弟,若是死了,师父又该伤心。” 一刀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长刀,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只是一个乞儿,偶遇师父他在破庙中,师父当时面容枯槁,咱当时也没练过武,不知师父是正在参悟武道,只当是师父跟咱一样是个乞丐,多日没吃上一口东西,这才将偷来的一碗稀粥分给师父半碗。师父就传咱四招。可是咱资质愚钝,无论如何都只学会了一招。师父他老人家哈哈一笑,对我说道:莫要悲伤,只会一招又如何?凡事不讲多,只讲一个‘极’字,若是将一招练至化境,也了不得。所以这么多年,咱只练这一招,想着哪天打出个名堂来给师父老人家瞧上一瞧。小师弟你心地善良,师父将毕生所学全传于你,咱也挺高兴。跟你这么久,也算是有了一个算做亲人的师弟,所以,只要咱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你死。咱一刀就是一个乞丐,死了也就了,当年咱爹娘不久是被活活饿死丢尽了乱葬岗?要不是师父买了这把刀换了银两,才给咱爹娘买了棺材,立了坟,咱爹娘连尸骨都不知被哪只野狗给叼了去。咱没啥大本事,攒了多年才攒够,将这把刀给赎了回来,如果咱要死了,你可要将这把刀送给师父才行。” 一刀说着,竟然露出笑容,亦如同他睡梦时的样子。 道禅此时可听不见这些,他此时正与王有道战在一团。 第58章 你有无剑之剑,我有一剑青龙 王有道双眼微眯,身子一斜,几根头发飘落。大袖一鼓,气息流转,人便浮在空中,单手握剑,看着下方的道禅。 “无剑之剑。我一生痴迷剑道,却未曾见过风帝先,也未曾与之交手,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今日你竟然使出,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就是不知道你练的火候怎么样?”王有道将长剑平举在面前,手一松,长剑凭空漂浮,他袖子一抖,长剑激射头顶,夜空中几百道寒光出现,赫然是一把把与他手中一同无二的长剑。 道禅盯着王有道,这就传说中的“一念万剑出”。道禅知道王有道开始拿出真本事。他心中越发沉着,将背后的长刀抽出。刀决在他心中,大刀一抖,冲向夜空。 王有道看着道禅,不知为何道禅不再用剑诀,反而拿出一把长刀,向自己攻来,他单手伸出指头,指指头顶浮空的长剑,轻轻一挥,数百把长剑仿佛蜂群一般围上道禅。 道禅不退反进,一往无前。内气外漏,犹如一颗流星,砸进剑雨中。他大刀一挥,身前长剑一一崩碎,其余长剑仿佛有灵识一般,刺向他身体各处。道禅咬牙,低吼一声,完全不顾那些长剑,长剑触及他身,也把把折断。道禅死死盯着王有道,心怀破釜沉舟之势。 王有道眼见飞剑已经挡不住道禅,伸手一指,一把长剑从剑雨中飞回,堪堪一握,与道禅的长刀相击在一起,夜空中响起一道轻鸣之声。 二人四目对视,谁都没有过多言语,我出刀,你横剑。刀斩下盘,剑刺胸间。可谓是针锋相对。王有道,出剑犹如光一闪;道禅,挥刀就是雷崩山。谁也互不相让。 但渐渐道禅力有不怠,身上多处被王有道刺伤,可他却依旧没有退缩的意思。王有道只刺了一剑,道禅的两臂便血花四溅。道禅见王有道还有后手,他脸色一横,手指横划,王有道向远处飞去。 道禅落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空中的王有道,这样打,自己太不占便宜。可是现在的道禅可做不到御剑而行,毕竟自己就算境界能够触及王有道,可自己的修为武阶还是达不到地仙。他咬咬牙,用刀从衣服上砍掉一根布条,将左臂上的伤口扎紧。 “你的刀决也是霸道无双,可是见你出了那么多招,也仅仅只有两式,为何?”王有道果然眼光毒辣,一眼看穿道禅的底细。可道禅也没有办法,自己选择用刀,并不是自己多么自信张淳风的两式刀决就能战胜王有道,而是因为他的修为不够,如果与王有道对剑,他绝对没有胜算,这也是无奈之举。 “你知道为什么别人都叫我‘一念万剑’?绝对不是剑气化形,一手出万剑的本事。你剑道的境界并不低,也应该明白,剑气化形只是花架子,只要体内内力足够,何止万剑,就是十万剑又有何妨。我的‘一念万剑’是因为一个‘快’字。今日就让你来见识一下。” 王有道说罢,人已经落在地上。他笑着看向道禅:“接招!” 道禅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王有道虽在他眼前,可身后一道寒光,自己一痛,急忙躲开,可还未落地,虽然面前什么都没有,但他心中却心生恐惧,又急忙躲开。如此反反复复,不管道禅如何提前闪躲,身上总会接二连三被王有道刺伤,但奇怪的是,王有道从一开始就没有动弹分毫。 道禅一伸指,指向王有道,手上发出的剑光却在王有道一尺处消散。 “你很聪明,知道自己如何躲,仍躲不开我的攻击,便来攻击我,这样想是好的。可还是没有解决眼前的问题,你现在就是一只困兽,不管如何挣扎都只能沦落挨鞭子的下场。” 道禅听到王有道的话,缓缓闭上双眼,用“十八停”稳定心神,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记得风帝先的剑诀曾经写到过:吾心有剑,则天地之间为剑一把;吾心无剑,则天地之间便是吾剑。而王有道手拿长剑,不管他挥剑再快,终只有手里的拿一把长剑。自己躲不开,是因为他挥剑太快,自己看不到。看不到并不代表感觉不到。 为什么风帝先说:吾心无剑,则天地之间便是吾剑。那是因为自己对于天地之间的掌控。 道禅心中恍然,他将长刀丢在一边,双腿盘坐。丹田中的珠丸滋滋作响。道禅口念心诀,一股内力直冲天灵,破壳而出。道禅大喊一声:“开!” “砰!”的一声响,在他身边三尺处一块青石浮空,又碎裂开来。 “咦?”王有道看向道禅,眼中露出些许惊疑。随即道禅的身边又几声声响,有的是枯枝断裂,有的是野草炸飞。而道禅身上再也没有添一道伤口。 “想来你终于摸到了无剑之剑的一点皮毛。” 道禅缓缓睁开双眼:“也没什么,就是做一个缩头乌龟而已。” “怎么说?” “我承认,你的剑道境界与修为很强,不负剑圣之名。而我修为不够,自然差了不知多少。跟不上你的速度,那么我就筑起一道钢铁之城,让你尽情地打就是了。你说我这不是做王八,还能是做什么?” “反其道而行吗?这么说来,我的剑道正好被你的剑道所克制。” “你想多了。” “哦?” “无剑之剑若只是这点明堂,又怎么能一人战江湖,独揽天下景呢?” 王有道突然双眼一睁,身旁的荒草青石,甚至枯枝落叶全都斩向自己,锋利如剑。被逼无奈,王有道只能浮空而走,可一股寒气,王有道挥剑一斩,力道让自己再一次落在地面上。 王有道双眼微眯,看着刚才自己斩向的空中,那里气流汇聚,显然出现一把长剑模样的东西。 “你瞧,真的是我修为不够。要不然,你已经变成无头尸体了。” 王有道看向道禅:“哈哈哈,好小子,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在剑道上能将我逼到如此地步的人。看来我在万剑山庄待得太久太久,连一个剑客该有的谦逊都丢了。” 道禅看着王有道,他感到一只猛兽即将苏醒。 果不其然,王有道狂笑不止,人一动,再次浮空,头顶那道气流,对于他仿佛无物。 “我王有道前二十年练剑,不为其他,只为尽君臣之责。后二十年我练剑,只为斩断情丝三千。可心如灵猿意似白驹,情长九万里,我又如何斩的断,斩的净?到头来只不过是练了一手废剑,成为一个废人。如果有来世,我王有道,只求再不动情,也再不练剑。” 王有道说罢,四下里一股大风平地而起,他衣袖飘摇,头发凌乱。长剑一挥,百道光;长剑再挥,千道影;长剑再挥,十万剑。一道青龙凭空出现,道道剑光化成青龙的鳞甲,王有道看了一眼道禅,举剑刺来,青龙一口将他含在肚子中,撞向道禅。 道禅嘴角露出一个苦笑,看这架势,即使自己不挨上这一击,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可事已至此,又怎么是自己想逃能逃得了的。他运转体内所有内力,双手举过头顶。 “砰!”剑骨游龙天上来,金刚玄武伏地迎。道禅只感到一道道剑风划过自己的身体,王有道离自己越来越近,而他手中的长剑犹如地府勾魂的锁链,正一点一点缠住自己的脖颈,阎罗已经来勾魂。 王有道陷入癫狂之中,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儒雅风范,练功入魔无非如此。道禅咬紧牙关,死死盯着王有道,如果这里便是自己坟场,他希望自己能看到自己死亡的瞬间。 王有道双眼充血,看着道禅。那神似的面容,一下将王有道拉回二十年前。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自己去河边打水,而她挽着裙袖,正在河对岸洗发,绿水,素衣,青发,何其美哉? 他第二次见到她,是自己去寻找她的住处,那时她正划船清歌,自己一时出神,她已经消失在荷花丛中,只剩下悠扬的歌声。 他第三次见她,是自己陪殿下看她跳舞,那时的她略施粉黛,就已经赛过人间绝色,红裙长袖飞,一舞动瑶池。 他第四次见她…… 每每想见,日日相思。可心中的那句话如何都说不出口。自己身为臣子,不可辜负殿下期望,又怎能干出大逆之举,又如何保护的了她。最终他选择自欺欺人。 他最后一次见她,只是青冢孤坟,连墓碑都没有。 “那句话还是留到下辈子再说吧。”王有道已经剑指道禅眉心。道禅瞪着双眼,已经做好身死的准备。 “噗嗤!”王有道撞入道禅的怀中,王有道握着道禅的手,道禅的手中拿着王有道的剑,而剑则刺进王有道的腹中。 道禅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王有道竟然在最后一刻,反手将手中长剑握在他的手中,这样了解自己的性命。 道禅满是吃惊,根本说不出话来。 王有道嘴里吐着鲜血,他伸手在道禅的头上摸了两下:“孩子,你做的很好,莫要再追寻下去,你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为什么?”道禅呆呆地问了一句。 王有道苦笑一声:“心已死,何来人活?” 道禅抱着王有道,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要取他性命,恰恰相反,他从一开始就想死在自己手中。 “记…住…咳咳…你的母亲名叫…韩露语。”王有道身子一歪,道禅低着头不说话。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北境的南屏风,为什么这些人总因为自己而纷纷寻了短见,对于道禅来说,他只想找到自己要找的答案,从未想过要杀无辜之人。只是道禅不知真相就是一把杀人的刀,一旦他走上这条路,自己也就成为了杀手。 第59章 大爷,小的为您牵马 山头的惊天景象已经惊动了万剑山庄的人,他们皆站在院中眺望山头,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相互议论。 而在屋顶之上的诸葛剑三嗤笑一声:“堂堂剑圣,竟然寻死?” 寒鹤影看向诸葛剑三,突然手中长剑轻鸣一声,已经出鞘,直指诸葛剑三的脑袋。 诸葛剑三回过头对他一咧嘴:“我说的不对?我知王有道在你心中那可是堪比神佛,你一心想要成为他那样的剑客。可是莫不要学了他的死心眼。” “庄主平日里待你不薄。” “也别在庄主前庄主后的,王有道已经死了。死了的人什么都没有。他的名声、他的剑道、乃至他万剑山庄都会化为虚无。” 寒鹤影拿着剑鞘的手,往上一举,飞剑入鞘:“虽然你平日里对庄主言语上多有冒犯,实则他在你心目中是何地位,我也知。你只不过是气他为何因为一个黄庭武夫,自断性命,葬送自己的一身剑道。” “呦,没想到,寒大公子竟然还是我的知己。”诸葛剑三看向寒鹤影。 二人对视良久,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不甘,随即寒鹤影一转身,跳落地面:“我劝你不要对那个武夫出手。” 诸葛剑三笑道:“你不让我出手,我便不出手?王有道在时,他的话我又何曾听过?” “诸葛剑三,我知道,你出身剑道世家诸葛家,不过自小体弱多病,别说练武,活着便已不易。因此,被族中之人多瞧不起。庄主第一次见到你是何时?”寒鹤影突然问道。 “十几年前的事,早就记不清喽。”诸葛剑三望着头顶的星空。 “是你父辈带你出门参加万剑山庄举办的比武大会,当时诸葛家可是去了不少族中晚辈,不为能够上台比试,只为见个市面。而你虽然从小不能练武,但是毕竟是诸葛家的小辈,便也被带上。到了大会那日,你与来到落凤山的两个少年起了争执,被他们痛打一顿,明明那两个比你小上好几岁。你族内其他兄弟姐妹见到后是如何做的?” “还能怎么做,上去便骂,说我给诸葛家丢了脸面,竟然被他人打成野狗。竟然还要夸赞那两个小子几句,说打得好,也让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诸葛剑三笑道。 “后来你族中长辈前来,又是如何做的?” “当时乃是我伯父身为家主,父亲见伯父不悦,走上前来掌掴我三巴掌,随即呵斥一顿,打算让仆人带我回家。” 寒鹤影说道:“也就是那日,正巧在你下山时遇见了在山中赏景的庄主。庄主当日与你相见又是何种情景?” 诸葛剑三低着头,面带微笑:“那时还小,心中委屈又气恼。所以说话极不中听,而带我回家的仆从也是趋炎附势的主,对我不理不睬,见我不愿离开,对我冷嘲热讽,拽住我的胳膊,就往山下走。我心想一个奴仆竟然也敢这般对我,便出手打他,可是仆从也没了耐性,作势要打我。原本就在远处的王有道却一眨眼轻飘飘落在我面前,将我护住身后。奴仆心中大惊,连忙解释。王有道呵呵一笑,转过身只问了我一句:你想跟他走,还是跟我走?那时我可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有道,只是不想再回那个没有一丝亲情可言的家,于是点头答应。” “这十年,庄主传你功夫,为你寻药。这才有了你今日的光景。我记得前些日子,诸葛家还派人前来,想要请你回去接管族长之位。” 诸葛剑三哈哈大笑:“族长之位?他们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啊。若不是王有道劝我,我的名字连‘诸葛’二字都不会留,诸葛家与我再无关系。” “所以,我对庄主是心生敬慕之情,而你对于庄主,可是把他当做半师半父。若说,庄主今日选择这条死路,最伤心之人莫过于你。其实我刚才只是多此一举,刚才庄主已经吩咐过,谁人都不能插手,所以你一定能忍得住心中现在那团怒火。但是我还是要说上一句,你跟随庄主多年,这些年,他过得如何,你难道丝毫没有察觉?或许,这样的结果,对于庄主来说是一种解脱。” “寒大公子没事的话就去闭关修炼吧。咱心里有数。”诸葛剑三摸摸自己的光头,大声催促寒鹤影。 寒鹤影走向自己的庭院。 为何诸葛剑三将头发剃光,乃是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自从留在万剑山庄之后,便将自己的头发削去,交还给诸葛家。所作何意,不言而明。 看着再次恢复平静的山头,诸葛剑三突然流出两行泪水:“师父,您走好。” 而素阳公主从始至终都在蒹葭的陪伴之下望着山顶,她可没有诸葛剑三与寒鹤影那般的修为,自然不知道结果如何。虽然她不知王有道会不会杀了道禅,但是既然王有道已经出手,她都要看到最终的结果,才会心甘情愿的离开。 道禅抱着王有道一个纵身,直接跳在万剑山庄的庭院中,众人看到道禅抱着王有道的尸体,除了震惊,之后的愤怒让他们一一拔出长剑指向道禅。 “贼子,竟敢杀我庄主!” 而院外的一刀嘿嘿一笑,见到道禅虽然身上有伤,但是并无大碍,手提长刀也纵身跃进院子之中,站在道禅面前。 “你怎么来了?” 一刀回过头咧嘴一笑,也不说话。 道禅沉默不语,抱着王有道,走进房中,将他放在座椅上。他转过身,看着门外气势汹汹的万剑山庄的弟子,继续向前走,突然一个弟子抽出长剑,刺向道禅,道禅没有闪躲,长剑刺进他的肩膀。道禅冷眼瞧了那个弟子一眼,随手一弹,长剑与那名弟子一同飞向远处,砸在墙壁上。 “闪开!”看到那名弟子的下场,那可是金刚天字阶的剑修,竟然被眼前这个青年“轻轻一弹”,便不省人事。 剩下的人开始犹豫,这才想起,道禅可是打败了王有道,那他岂不是?这些人开始纷纷猜测。 一刀原本看那弟子刺向道禅,心想一个小小的金刚武夫又有何惧,所以并未出手,只是他未曾想道禅竟然没有躲开,他走到道禅身边,指着道禅的肩膀,嘴里嘟囔着让人听不懂话。 院中弟子虽然不敢出手,但也不愿让道禅入戏轻易离开。诸葛剑三蹲在房顶,对着院中众人说道:“让他们走。” 那些弟子看到是诸葛剑三,犹豫片刻,便将长剑收起。看来诸葛剑三在万剑山庄的地位并不低。 道禅看向诸葛剑三,诸葛剑三摸摸光头:“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道禅并未回答,他只是望向人群后的素阳公主,眼生清冷。蒹葭见到道禅看向素阳,急忙挡在素阳面前,素阳却厉声呵斥:“退下。”,看向道禅,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道禅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也不管这些宵小在想什么,带着一刀翻过院墙。 诸葛剑三嘿嘿一笑,对着道禅喊道:“我叫诸葛剑三,他日定会找你比试比试!”道禅找到正在吃草的老马,他拍了拍老马:“让你等久了,咱们现在就走。” 一刀说着就要扶着道禅上马,道禅摇摇头,指指马背:“一刀,今日你骑马,小的来为你牵马!” 一刀赧然,迟迟不曾上马,道禅笑道:“你若不骑,那么今日你就得背我和老马。”听罢,一刀爬上马背。 道禅哈哈一笑:“大爷,你坐好,走着!” 素阳公主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双拳紧握,冷哼一声,对身边蒹葭吩咐道:“告诉戊子念那个老匹夫,本宫愿意与他携手辅佐太子登位。不过本宫有一个要求,那个女人和这个人都必须要死。” “是,主子。” 第60章 鲁大户说书 第二日,剑圣王有道身死的消息,仿佛一道惊雷,震动了整个江湖,随他身死的消息一同传开的,便是那个已经消失了两年多的名字:十三。道禅在无崖顶之上艳惊四座,却又匆匆了了性命,原本所有人都是如此想,但现在道禅不仅还活着,并且将如今剑道第一人王有道打败。无人知道道禅是如何做到此事,道禅的一切已然成为江湖中最大的不解之谜。 如果说道禅起初金刚时以一己之力打败阎罗殿四阎罗够匪夷所思,那么仅仅两年后又打败地仙王有道,这绝对是骇人听闻。若是一般地仙倒还好说,可那是剑圣王有道,就算盘古城中的龙老怪自视武境极高,也不敢说自己定能胜他一筹,何况还是取了他的性命。 各种有关道禅的传闻再次在江湖中流传,所谓凡有井水饮处,尽皆谈论。但传言众说纷纭,无一不天马行空,真假莫辨。说的人信誓旦旦,听的人毫不怀疑。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早已无人去分辨,只知道这个十三,再一次让自己的名号让江湖为之震动。 茶楼中,薛自庸正在说书,正讲到精彩处,茶楼内一片拍手叫好声。突然一个中年男子冲进茶楼。此男子腰间挂着短刀,只是短刀早已生了铁锈,显得颇为滑稽。此人名叫鲁大户,虽说叫做“大户”,可只是村中的一个破落户。鲁大户每日四下游荡,不务正业,没事总要惹出一些是非,所以村中人便叫他鲁大麻烦。前些日子,鲁大户不知从哪里弄来腰间的这把破刀,竟然生了闯荡江湖的想法,惹得村中鸡飞狗跳,村中族老对他是再三训斥,皆是无用,只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鲁大户跑进茶楼,一拍桌子,大声喊道:“停停停!薛先生您这些日子翻来覆去讲的尽是往日所讲过的故事,实在无趣。今儿啊,您就停上一会,歇上一歇。咱这有个惊天的消息要讲给诸位听。这可比您讲的要有趣的多。” 他一路小跑,特地赶来,一时口干舌燥。向自己桌前一看,座上两位茶客还有半碗茶水未喝,他也不客气,端起茶水就喝,让那两位茶客颇为不满。 茶楼中听书的客官大多也都认识这个“小有名气”的破落户。只当他又是信口雌黄,前来找事,怎会信他的话?又因他扰了众人的兴致,就有茶客叫小二轰他出去,鲁大户挺了挺腰,故意露出腰间那把破刀,威胁前来的二狗,二狗却伸手按住他腰间的破刀,丝毫没有恐惧之色。这场景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虽然众人皆看不起鲁大户,但是二狗心善,并不想鲁大户继续在这里被众人耻笑。 他推了推鲁大户:“鲁大叔,现在是农闲之时,咱们店里可是来了不少客人,若真是惹恼了他们,日后掌柜的可绝不会让你再来茶馆。若是您想喝茶,先等等,过会我给你偷偷拎出一壶来。您呐,要不先到街上转转,稍后再回?”二狗小声劝说,不想惊动掌柜。 鲁大户瞥了一眼二狗,他知二狗是好心,毕竟平日里,二狗可没少让他白喝茶水。只是看到那些茶客鄙夷的眼神,心中不忿,随机向前走了一步,继续说道:“剑圣王有道死了!” 此话一出,茶楼中的人皆是一惊,那可是王有道,不是一般的武夫。况且王有道未到天命之年,又未曾听说有过隐疾,怎么说死就死了呢?看着店中之人惊讶的模样,鲁大户颇为得意,下巴抬得更高,活像一只秃尾巴的大公鸡。 可接下来,鲁大户便成了众矢之的。 “别胡说,快出去,快出去。”有的茶客已经起身亲自赶人,不想再听鲁大户继续胡言乱语。 二狗看店里的客人全无了听书的意思,唯恐鲁大户惹了众怒,今天的生意被搅黄倒还好说,毕竟只是一些银两的事,若是有人拳脚相向,他可帮不了鲁大户。 “鲁大叔,算我二狗求您啦,您快走吧。”二狗心中焦急。 “我说的可是真的。二狗,你也跟这帮人一样,狗眼看人低是不是?我所言可是句句属实,为何要走?”鲁大户一把推开二狗,愤然地说道。 薛自庸微微一笑,对着二狗说道:“慢着,看来鲁大哥也不像是信口开河。既然他这样说,那想必不是空穴来风。诸位客官且先压住火气,还鲁大哥上台为大家讲上一二。若真是所言不实,大家也权当一乐。” 见薛自庸开口,在座茶客也自会卖给他几分薄面,这才安静下来。 鲁大户提提裤腰,瞥了一眼一旁无奈的二狗,走到台上。他对薛自庸嘿嘿一笑,微微躬身作个揖。随即瞅了一眼,一把抓起桌上的惊木,狠狠一拍:“咱们刚才已经说过,剑圣王有道身死,那你们可知道杀他之人是谁?” 万剑山庄在落凤山,与江陵城相隔千里,茶楼中人又从何得知?况且,他们可还未相信鲁大户所言真假。鲁大户来回瞅了一眼,见众人才还是未信,问道:“大家可还记得两年前,无迹崖顶之战?阎罗殿少年刺客十三以金刚斩杀一指玄三黄庭,何其英雄了得。” “此事谁人不知?又何必让你来说。”座下一个老翁冷哼一声,他与鲁大户同村,乃是村中族老,今日闲来无事,来喝茶听书,谁知又碰上了这个祸害,本就心中不喜。 “鲁老,您也来了?我这话还没说完,你先别急。虽然大家都知那位少年最终跳崖。可你们还不知那少年可是未死,而且正是今日杀了王有道之人!” “什么?”哗的一声,茶楼中一片惊呼之声。就算一旁神情自若的薛自庸听罢,端起茶杯的手也在空中一停。 “这怎么可能?” “就是啊,先不说那位少年已经跳崖而亡,就算他还活着,仅仅两年多,又是如何练至地仙?”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位少年年纪轻轻便可御剑,可不能与常人同一而论。” “难道王有道是一般的地仙?那可是《天下评》中所说的剑圣,多少练剑之人,唯他称圣,又岂是一般人能打败的?” “是啊。” 台下一片热闹。台上的鲁大户看到众人的表现,心中可是乐开了花:“诸位如果想要知道,不妨请在下喝几杯茶,在下自会慢慢道来。” “快讲,快讲,岂止几杯,管你喝个够。” 薛自庸很识趣地站起身走下台,给鲁大户腾出地方。而鲁大户一屁股坐了下来,颇有几分说书人的样子。 他缓缓走上二楼,坐在道禅以前经常坐的那张桌子旁,笑着摇摇头:“臭小子,竟然连我都骗。” 然后拍了一下桌子:“还记得上次我让你杀兵部尚书的事吗?” “属下记得。” “你现在速速回宫,将从兵部尚书口中得到的消息告诉陛下,还有,告诉陛下那个孩子还活着。” “遵命!” 薛自庸叫了一壶茶,不知为何,今日的茶竟然苦中带甜。 第61章 草包太子 皇城内,一位身穿金色龙袍的男子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金丝龙被。男子面容憔悴,可是面容不怒自威,自带着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他正是如今大奉朝天下第一人,当今圣上李元长。而他身后站着一位老太监,脸上有一块血红胎记。此人身子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而李元长接过一旁宫女端上前来的参茶,小抿了一口,看向花园。那里有一位头戴双凤翊龙冠,身穿黄大衫、龙霞帔的女子正面带笑容,在宫女的搀扶下,看着面前面一位青年。 青年头上囊宽二寸许,长尺余,玄色纻丝制作。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赤色圆领龙袍,腰配玉带,脚蹬翦翅。青年正背诵四书五经中的《大学》一篇。 身穿凤袍的女子是当今皇后何怀柔,而他面前的青年是当今太子李承宗。而今日天气不错,皇后何怀柔便将李元长请到后花园赏春。 何怀柔见李元长心情尚佳,便笑着说道:“陛下,今日来宗儿读书颇为有功,不如叫来让陛下考上一番,可好?” 李元长微微点头,何怀柔这才叫宫女将太子李承宗叫来。李承宗心知李元长不喜自己,所以自幼惧怕自己这个父皇。原本这就是自己母后何怀柔特意安排,只想李元长能够一改对李承宗的冷漠态度。但是平日里李承宗只喜吃喝玩乐,奇巧淫器,哪里用心读书? 私下里自己已经对何怀柔百般拒绝,可是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何怀柔竟然大发雷霆,呵斥道:“平日里,你喜做什么,本宫不拦你。今日之事你必须依我。” “可是母后,儿臣哪里又会背书?” “本宫不是早些时日便让大学士吴奉学好生督促你?怎么到了今日还是不会?”何怀柔越发气恼。 李承宗面露难色:“母后是吩咐过,但是儿臣又新养了几只八哥,这几只八哥很是娇气,儿臣实在不放心那些奴才,便日日照看。这才耽误了时间。说到那几只八哥,儿臣对母后您说……” “够了!你每日除了这些,还会做些什么!”何怀柔说着从榻上站起身。 而李承宗急忙躲到一个宫女身后,宫女见到皇后怒不可遏,吓得急忙跪在地上,也不敢言语。 何怀柔看着李承宗,随即大声吩咐道:“来人,将太子的养的所有鸟,全都丢掉。日后看管好太子,让他专心背书,若是本宫再知道太子日后再敢养鸟,你们可就要小心自己的脑袋。” 屋内所有宫女太监,纷纷跪在地上连连称是。 而李承宗一听,何怀柔要将自己养的鸟丢掉,心中大急:“母后,那些鸟……” 何怀柔转身瞪了李承宗一眼,李承宗缩着脑袋不敢再说。 何怀柔这才离开,并且日日派人前来督促,李承宗才算背会了一篇。今日何怀柔又将李元长请来后花园赏春,实则乃是让李承宗给李元长背书,可谓是煞费苦心。 李承宗将书背完,这才说道:“父皇,儿臣已经背完。” 何怀柔走到李元长身边:“陛下,你看皇儿背的如何?” 李元长呵呵一笑:“背的不错,看来这几日倒是用功了些,皇后叫御膳房准备些汤品,为皇儿补补身子。” 何怀柔一听,心中一喜,知道自己今日所举算是得偿所愿。她回头看了一眼李承宗,李承宗这才急忙附身行礼:“儿臣谢过父皇。” 此时几位宫女端着一些点心来到后花园中。虽然李承宗所背,乃是一般蒙学之后的学童都烂熟于心的东西,但是对于李承宗无异于困难无比,这些日子可是费劲了功夫,并且何怀柔日日派人前来看着自己,自己什么事都不能做。不过幸好还是讲书中内容背会,并且李元长还夸赞自己,李承宗不免心中沾沾自喜。 他见何怀柔与李长远正在说话,便左顾右盼,正好看到一位端着点心的宫女。这位宫女乃是冬后新进的宫的宫女,长相娇小可人。李承宗见着心中欢喜,急忙跑过去拦住她:“你在宫中哪里当差?今年多大?” 那宫女虽然进宫不久,但是也知道面前正是太子爷。在进宫之时,嬷嬷便三令五申,在宫中当差,最重要就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主子就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不可逾矩。 “启禀太子,奴婢在坤宁宫侍奉皇后娘娘。”那宫女急忙答道。 李承宗听到后心中大喜,既然在坤宁宫当差,那么他便可求何怀柔将这宫女送到自己宫中。 宫女见李承宗未有其他事,便急忙跟着其他宫女向前走去。可是李承宗见她要走,却一把拉住她:“哎,你别走,本太子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奴婢叫做樱桃。” “樱桃?好听好听,哈哈,对了,若是让你前去我宫主侍奉,可好?”李承宗紧紧盯着这位名叫樱桃的宫女,拉着她的手腕却不放手。 何怀柔现在也是心情大好,看到宫女摆在桌上的点心,眉头一皱:“本宫特意叫御膳房做的雪花糕怎么不在?不知那是陛下最喜欢吃的吗?御膳房到底事如何做事的?” 其中一位宫女急忙回答:“娘娘莫生气,雪花糕御膳房做好,在樱桃手中。” “樱桃?”何怀柔贵为皇后,身边侍女何其多,加上樱桃乃是新人,她不认得也是正常。 “樱桃现在何处?” 宫女回道:“回禀娘娘,樱桃就在那里,被太子叫住,不知所谓何事。” 何怀柔这才看向李承宗,脸上越发清冷,只见到樱桃面露难色,想要挣脱李承宗,可是李承宗又哪里会让她离开,拉拉扯扯。 何怀柔看了一眼李元长,只见到李元长面无表情,正看着李承宗。何怀柔心中大怒,却对李长远说道:“陛下,不知皇儿有何事要与那宫女说,臣妾先去问上一问” 何怀柔为李承宗打着圆场,快步走到李承宗面前轻声呵斥道:“成何体统?” 李承宗这才急忙松开蜡烛樱桃的手,对着何怀柔说道:“母后,这宫女在您宫中当值,我见她,心中欢喜。儿臣想日后便让她去我宫中。” “混账,难道忘了今樱花国宫叫你前来所谓何事?” 见到皇后娘娘如此愤怒,樱桃只当事自己做错了事情,急忙跪下谢罪:“皇后娘娘请息怒。” 何怀柔虽然心中恼怒,可是不能当着李元长的面发作,只好长舒一口气,对着樱桃说道:“还不快快将雪花糕送给陛下。” 樱桃这才急忙起身,将雪花糕送到李长远面前的桌子上,退到一旁,心中惶惶不安。 李长远轻声说道:“朕累了,想回思露阁。” 他身后昏昏欲睡的老太监打了一个哈欠,对着身旁的几个太监说到:“还不快将陛下抬去思露阁” 太监们抬起龙辇就走。 何怀柔见到李元长移驾,急忙行李:“恭送陛下。” 李长远只是摆摆手,却什么都未说。 李长远一走,李承宗可是心中一松,他急忙跑到樱桃面前,又一把抓住她的手,对着何怀柔说道:“母后,今日我就要带她走,您若不答应,儿臣可就要抢人了。” 何怀柔站起身,走到李承宗面前,微微一笑:“皇儿,你当真喜欢她?” 李承宗连连点头,何怀柔伸手摸了樱桃的小脸一下,吓得樱桃又跪在地上。何怀柔说道:“既然皇儿喜欢,母后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李承宗只当何怀柔答应自己:“儿臣谢过母后。” 何怀柔笑道:“皇儿别急。来人啊,这宫女以美色引诱太子,罪不可赦,但是本宫一向以仁德治理后宫,便将她逐出宫去,罚做官奴吧。” 樱桃吓得面色铁青,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何事:“娘娘,请您开恩,请您开恩啊!” 李承宗也面露吃惊,想要劝阻何怀柔。 何怀柔却一转身,离开后花园,只留下面如死灰的李承宗。 第62章 做了皇帝又如何? 李元长坐着龙辇径直来到思露阁。原本这思露阁可不叫思露阁,而是李元长还未登基之时的其母亲的宫苑。此宫苑乃是宫中大小妃嫔所住宫苑最小的那一个,为何李元长之母为先帝生下一儿一女,竟然还住在如此规格的宫苑?这便是后宫之事了。 李元长之母出身卑贱,既不是王侯将相,又不是皇亲国戚,乃是江南一位丝绸商人之女,当年先帝还在之时,皇太后为先帝选妃,李元长之母这才进了皇宫,虽然身份与往日大不相同,可是能进入宫中之女又有哪个来历简单?如此这般,李元长之母在后宫之中可谓是野鸡误入孔雀林,受尽欺辱。虽先帝子嗣不多,李元长降生,可是那又能如何?人人都说母凭子归,那也要看这女子能否守得住,若没有家族势力在背后,生了皇子也只不过是件祸事。毕竟皇子也只是皇子,不是坐在龙椅之人。况且,当年皇后虽未育皇子,课也逼死其中一位妃嫔,将其皇子过继于自己,那便是当年李元长的皇兄,当时的太子殿下。所以李元长与其母便成了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久李元长之母郁郁成疾,投井自尽。 李元长之母死的蹊跷,课后宫之人谁敢招惹皇后?就算有人知道真相,也只能闭口不言,将实情烂在肚子中。而那时的李元长虽年幼,已经通了世事,他早就明白自己的性命也是朝不保夕。或许因为他为求自保,又或许真的看淡,李元长自幼喜欢游山玩水,对龙椅之位并无兴趣,这才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没有对他痛下杀手。 后来李元长登基之后,便将此宫苑改名为思露阁。又加上自己身患隐疾,除了偶尔上朝之外,便日日在此,少有召见他人,陪伴自己的只有身边的这位老太监夜不阑。夜不阑服侍先帝多年,可算是宫中的老人,先帝死后,又服侍在李元长左右,所以地位之高,又该另当别论,就算在宫中,人人对他礼待有加。 思露阁不仅不大,且陈设装饰简单异常,李元长看着院中新开的黄花,静默不语。 “陛下,起风了,还请陛下早些回屋中休息。”夜不阑颤颤巍巍地说道。 李元长摆摆手。 “陛下身体要紧,这天下可不能没有陛下。” “夜老,无朕之前便有天下,天下可曾有事?在朕死后,仍有天下,也不会有事。所以,这天下啊,有没有朕皆是一样。朕虽然身为天子,天下皆在拳掌之中,可是天下从来不属于朕。朕只是掌管天下,却从未拥有。”李元长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夜不阑说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龙体康健乃是国家石基,只有陛下平安无事,便是天下最大地幸事。” “哈哈哈。”李元长大笑了几声。随即说道:“身体康健?朕的身体如何自己心中最是清楚,这么多年来苟延残喘,也只不过是心中心愿未了,再加上父皇临死嘱托,这才熬到现在。如若不然又岂会日日受此煎熬。”怕是因为他刚才大笑,导致气息不稳,连连咳嗽。 夜不阑走到李元长背后,轻拍他的后背:“前几日我听说尚药局的御医又寻得几个方子,听他们说乃是民间的偏方,颇为的有效,想必这次定能治愈陛下的隐疾。” “若是有用,又怎会如此多年朕的身体还未好转?夜老,你不用再宽慰朕心。如此多年来,朕已经尽心尽力,不负父皇的嘱托,已经算是了了半个心愿,至于剩下半个,朕怕是此生不得如愿。”李元长说道。 “当年之事,陛下莫要介怀。书上说:因势利导。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既然已经事过多年,陛下应该早些放下才是。” 听到夜不阑的话,李元长沉默片刻:“人人都想这龙椅,也想要这天下。全不知有所得必有所失。当朕还是皇子之时,若说对这龙椅一点想法没有,又怎会可能,但毕竟要明哲保身,所外便是无心争夺龙位。可是当真坐上来之后,才知道,寡人就是寡人。朕虽然得到这天下人都觑敛的皇位,可是却失去全部所爱。且不说别人,今日之事,夜老难道不觉得是个笑话。” “老奴不敢。” “夜老随年事已高,正因为如此,何事看不透?虽说父皇子嗣不盛,但也终有两个儿子,到了朕这里,竟然连父皇都不如。朕心中了然一切,可左右掣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若要将这江山给那个废物,朕宁可拱手让与他人。”说着,李元长面色清冷。 “太子尚小,再假以时日,定会有所作为。”夜不阑说道。 “假以时日?他如今又是三岁孩童,还让朕给他多少时日?朕无能,生下如此逆子,愧对列祖列宗。但是这江山是先祖留下的基业,天下百姓皆身系于此。朕绝对不会让此等庸才祸害祖宗基业,黎民百姓。” 夜不阑听到李元长的话,便也不再说下去。 不久,从院外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眉清目秀。他毕恭毕敬来到李元长面前:“奴才化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元长摆摆手:“何事?” 化吉将一封信双手奉上,李元长接过信看了一眼。突然大咳不止,夜不阑知道信中之事一定不简单,却并未开口。而化吉跪在地上头也不抬。 李元长将信交到夜不阑手中:“夜老也看上一眼吧。” 夜不阑接过信,看了两眼:“陛下准备如何做?” “这便是朕的另一半心愿。”虽然李元长没有回答夜不阑,只是简单说了一句。 “陛下三思。” “夜老难道不同意朕的决定?”李元长问道。 夜不阑对着化吉说道:“小吉子,你先退下吧。”化吉点头称是,退出院子。夜不阑这才继续说道:“陛下三思。” 李元长目露坚决:“不用再劝,既然当年朕就是如此登基,那么为何朕便不能让自己的孩儿也是如此?不过夜老放心,若他也是一个平庸之辈,朕就算亲手杀了他,也不会让他扰乱朝纲社稷。父皇将您老安排到朕身边,意欲何为,朕也明白。一是保护朕的周全,二是如果朕做出什么荒唐之事,你老定会对朕痛下杀手。” 夜不阑没有接话。 李元长继续说道:“先派几个隐卫去查上一番,看看实情到底是何?” “戊子念于公主那边,陛下又准备如何应对?”夜不阑问道。 李元长轻声说道:“戊子念虽然帮助朕夺得龙位,可是现在的他不过是这庙堂之上隐疾,如同朕身上的病一样。不管这皇位要传给谁,戊子念都不用再活下去。对于素阳……”李元长沉默下来。 “陛下可是念兄妹之情?” 李元长点点头:“夜老想必也知朕与素阳自幼在这宫中受到何等待遇,自母后走后,朕唯一的亲人便是她,可谓是相依为命。虽然素阳性格刚强,但是毕竟是朕的亲妹妹。所以她不论做什么,朕都可以不管。” “公主殿下的危害怕不亚于戊子念。” 李元长叹了一口气:“让朕再好好想想吧。” 第63章 闺女的话,不听不行 城外山上,一个男人手持长枪,正是落秀吉。他站在江陵城外苏秦山上,神情严肃,而他身前站着一位姑娘,正是落晴。离道禅从无崖顶上跳下已经过了两年多。而此时的落晴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小姑娘。虽然一身劲装,但面如敷雪,眉如青山,唇含红。她手把一把长剑,弹了一下,二话不,顺着山势向下疾驰。落秀吉看了一眼身边的夫人燕莜霜:“夫人当真由着晴儿的性子?” 燕莜霜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我由着晴儿的性子,自己闺女的脾气,相公不知?这两年多来,晴儿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日日除了练武,什么都不做。都到了现在,夫君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用。” “唉,夫人呐。当你怀有身孕时,我便告诉你少吃些辣,不然现在,咱的闺女肯定是坐在家中绣花。” 燕莜霜笑道:“相公现在又为何来怪我?当年可是你一心想要个闺女,还时不时找来辣子给我吃,现在倒怪到我的头上?” “哈哈哈,夫人,你可知你家相公我一辈子最看重什么?” 燕莜霜说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你的武道?” 落秀吉摇摇头。 燕莜霜不免心中疑惑:“难道是我猜错了?” “夫人说的没错。我落秀吉一辈子虽无大用,一心痴迷武道。自古江湖多英豪,却无一人练枪步入地仙境,既然我自幼练枪,便想练出一个自古以来第一个用枪步入地仙之人。若是现在有人让我拿十年寿命来换,我秀吉定会立刻答应,丝毫不会犹豫。但是却有一样东西,我落秀吉能拿命来换。” “你我夫妻这么多年,竟不知还有东西能让夫君如此在意。”燕莜霜说道。 落秀吉哈哈一笑:“那便是你们母女二人。这么多年我心中早就明白,为何自己迟迟没有步入地仙境,但是我落秀吉却一直不曾后悔。” 燕莜霜听到落秀吉的话,面上一红:“夫君为何迟迟没有踏入地仙?” 落秀吉望向落晴:“因为我的武道之心早就被你们母女二人所取代。”说罢,一挥长枪,从山头落下,枪出如龙,向地上一戳,枪上有如雷电激射,将阎罗殿一帮刺客炸飞出去。 “闺女,爹来给你助阵!” 燕莜霜微微一笑,也冲下山去。 他站在他长枪一头挑着一个蒙面男子,嘴角流着鲜血,双眼狠狠瞪着落秀吉。 落秀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别怪我,要怪只能怪咱有一个脾气大的闺女。”他抬头看过去,落晴一身红衣,身子向后翻滚,躲过两把飞刀,将握着长剑的手一松,伸脚一踢,长剑刺进对方的喉咙。 落秀吉回头看向落晴,生怕落晴受伤。此时的落晴红衣红血剑上红,眼神中只有冰冷的寒光。 虽然苏秦山上的刺客已经被落秀吉一家三口打的落荒而逃,但是石壁中的石门却缓缓打开,里面传出一个声音:“枪王落秀吉,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来我阎罗殿闹事?” 那声音正来自薛自霸。 落秀吉一挑枪尖,呵呵一笑:“什么时候你们阎罗殿也开始讲恩怨?有人出钱,你们取命,干的都是什么行当殿主不会不知道吧?” “哼,若是枪王今日就此罢手,本殿主就当什么都未发生过。” “殿主莫要多言,今日之事虽然起因不在你我,可是既然已经出手,殿主如此锱铢必较之人,又怎会真的一笑了之?你我都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江湖小子,就不要再说这种玩笑。” “既然枪王不愿离开,那就让本殿主见识一下,名震江湖的地仙以下第一人的本事。” “殿主既然真想比试一番,又何必躲在阎罗殿不出?我落秀吉就在此处等候。” 薛自霸哈哈一笑:“看来江湖所言大多虚言,既然枪王敢上我阎罗殿,又为何不敢进来?” 落秀吉也不接话,只是站在原地,望向那黑漆漆的洞口。 可落晴早已经没了耐心,纵身跳进石门之内。 “晴儿!”燕莜霜急忙阻拦落晴,可是为时已晚。 落秀吉只能握枪跟了进去。 落晴毕竟处事未深,这薛自霸既然敢如此堂而皇之打开阎罗殿的大门,便是请君入瓮之意。若是光明正大,落秀吉自不会惧薛自霸,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晴儿,莫要着急!”落秀吉对着落晴喊道。 落晴现在已经黄庭人字阶,想着当初道禅也只不过金刚武夫,便不惧他阎罗殿,落晴自然也不会怕。 原本那日,落秀吉袖手旁观,落晴已经心有埋怨,现在看到自己父亲仍然畏头畏尾。心中气恼,根本不愿听落秀吉一句。 进入阎罗殿中,殿内空空如也,只有薛自霸站在石台上,看向落晴。落晴死死盯着薛自霸,一声不吭,眼神中尽是仇恨。薛自霸面带微笑,神情自若:“小丫头,当真是勇气可嘉。竟敢来我阎罗殿寻事,真当自己有一个指玄境的父亲,就可在江湖中肆意妄为了吗?” “废话少说,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取你的狗命!”落晴剑指薛自霸。 薛自霸面带微笑,突然身动,一把抓向落晴,落晴不退反进。担当她看到手中长剑被薛自霸轻轻捏碎之时,才露出一丝惊慌。就在此时一把银枪破空而来,刺向薛自霸。薛自霸这才收手,落向远处。 落秀吉将插入石板之内的长枪拔了出来,挡在落晴身前。 “晴儿,切不可轻举妄动。” 薛自霸笑道:“落秀吉,作为长辈,本殿主只不过是与这女娃娃玩笑而已,你又何必当真?” 落秀吉冷声回答:“若是你敢伤她一根汗毛,那在下便真的不会再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笑话,你以为我阎罗殿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你已经进来,便别想再活着走出这里。放心,你死后本殿主会给你们留个全尸,并好生安葬。怎么说江湖也有江湖的道义。” “呸,你也好意思说道义!像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落晴说道。 薛自霸面色阴沉:“女娃娃,还是不要口出狂言。就算你父亲,现在想必也在心中盘算,如何平安无事将你送走。” 落晴听到此话,抬头看了一眼落秀吉,落秀吉神情严肃。似乎她从未见到自己父亲这般模样。 落晴担忧父亲,可是一位道禅之事,她咬着牙,不愿将心中想法说出口。 第64章 龙困浅滩 当落秀吉追着落晴进到石门之内,石门便再次关闭。燕莜霜却没赶上,被堵在门外。她面色焦急,担心落秀吉与落晴。所谓金龙虽然呼风雨,身陷浅滩被虾戏。燕莜霜不担心自己相公的本事,可再大本事也有力穷之时,若是做了瓮中之鳖,也只能束手无策,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落晴。 落秀吉虽然被称为地仙以下最高之人,可他毕竟还是指玄,与那地仙还尚有差距。说到武阶,薛自霸同样也是指玄,况且阎罗殿中还有其他阎罗,要是还有其他机关暗器,纵是落秀吉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臭丫头,既然爹娘都跟着来了,又何必急于一时?”燕莜霜气骂道。 只是不怕心有预想,就怕预想成真。此时阎罗殿内,薛自霸身边站着五位阎罗。自从道禅在无崖顶上杀了陆礼四人之后,薛自霸便将其余阎罗唤至阎罗殿,就怕此等之事发生。 落秀吉看向薛自霸:“我落秀吉还真是好大的面子,殿主竟然如此礼遇,将阎罗殿的所有高手都请了来。” “枪王客气啦,枪王的名号,在江湖上谁人不知,就算我阎罗殿也不敢轻视。既然枪王登门拜访,那我阎罗殿总得拿出点样子,若不然不知哪些宵小之辈又会对我阎罗殿起了心思,与您枪王一样,前来我阎罗殿。”薛自霸呵呵一笑。 “只是殿主真的以为多找些黄庭武夫,就能赢了在下吗?在下虽然不才,武阶也只是区区指玄,可是若要真的动起手来,想必胜负也只是在五五之数。” “枪王的本事,可是没有人怀疑。《奔雷枪》的名号也不是徒有虚名,只是啊,今日若是枪王自己前来,我阎罗殿定会避其锋芒,一走了之。可是令爱此次也来看热闹,老夫自然不能亏待,所以,都出来吧。”薛自霸喊道。 随即又从石壁后走出三个人来,落秀吉双眼微眯,看向那走来的三人,武阶竟然也全是黄庭。落秀吉心中暗惊,不是说阎罗殿只有阎罗才是黄庭境界,怎么突然又冒出三个黄庭武夫? 看到落秀吉面不改色,薛自霸拍拍手:“果然是枪王,就算看到眼前这个场景,也能如此淡定。本殿主真的是佩服。不过,殿主莫要担心,这三位可不是你的对手,而是要留给令爱。我看令爱也是黄庭,正好可以切磋一下。” 落秀吉挪了挪身子,将落晴向后推了一下:“晴儿,站好别动。小心提防,若是一会爹与他人动起手来,可能便照看不了你。” “可是……” 落秀吉转过身,对着落晴微微一笑:“可是什么?难道你想亲自杀了此人?” 落晴一脸倔强,将头扭向一边:“可是你又怎么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人?我只是怕你托大,被小人暗算。” 看到落晴口是心非的样子,落秀吉伸手摸了摸落晴的脑袋:“我家闺女真是长高了,爹竟然现在才发现。以前你小时,总想着你出落成大姑娘,好嫁个好人家,爹也能一享天伦之乐。可是后来啊,爹又想你永远都是那个缠着爹让爹给你讲故事的小丫头。” “我已经不是小丫头!”落晴说道。 落秀吉笑道:“爹知道。我家闺女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虽然爹不喜欢十三那个臭小子,可是怄不过我闺女喜欢。爹知道,你还埋怨爹,为何在无崖顶上不出手相救。闺女啊,爹也是有苦衷。既然爹在你眼中只不过是徒有虚名,怕只是一个窝囊的人,那么今日爹就让你看看,爹可不只是一个在家中对妻女低声下气的男人。爹没有救十三,伤了你的心,你埋怨爹,爹不也不气,就是好久没有听到你喊声爹,就是怪想的慌。但是今日不同,爹不会让闺女再伤第二次心。” 说吧,落秀吉一转身,挑起长枪,指向薛自霸:“落秀吉,请阎罗殿众高手出手!” “哎,真是父女情深。既然枪王已有觉悟,那么本殿主也就不再客套。咱们便开始动手吧!”说着薛自霸径直冲向落秀吉。 虽然二人比试,谁先动手,反而不占便宜,但是阎罗殿一时间出现这么多高手,哪还需要先后手之说。 无崖顶上,道禅已经杀了阎罗王陆礼、楚江王黄温、楚江王黄温、泰山王毕自芳。现在还剩下仵官王董子文、卞城王薛和、都市王包不用、平等王余游、转轮王蒋元。虽然他们武境皆是黄庭,但是也有是黄庭天字阶,都已经算是高手。何况还有薛自霸这个指玄在此。 落秀吉手中枪花乱舞,不让他们六人近身,薛自庸既然是指玄,那么这些虚招对他来说本来就无用其余五位阎罗纷纷跳向四处,讲落秀吉围在中间。薛自霸用的乃是薛家祖传的兵器,名唤黑龙爪,三根铁爪长约十余寸,上有倒勾,绑于手腕之上,薛自庸双臂交叉,用黑空爪紧紧抓住落秀吉的长枪。 见落秀吉一时无法出手,围在他身边的五位阎罗则见机攻来。落秀吉并无慌乱,双手一用力,长枪颤鸣不已。薛自霸只感到那长枪犹如愤怒的苍龙,随之手臂一麻。急忙松开。 “快退!”他大喊一声。那五位阎罗见到薛自霸退走,又听到他的提醒,皆是纷纷后退,落秀吉挥舞长枪在身边画了一个圆,擦中躲避不及的都市王包不用,包不用见枪尖只是擦破自己的胸口,虽然惊险,可是并无大碍,便想再退。 落秀吉微微一笑,双手再一次运转内力,只见长枪又开始抖动,包不用突然感到自己身体一滞,落秀吉单手一推长枪,便刺破包不用的胸口,包不用吃痛,抓住长枪。 “《奔雷枪》枪若奔雷,是江湖中尽人皆知,可是若我落家的《奔雷枪》真的只是这点威力,又怎能相传如此多年?”落秀吉说罢,将长枪一抽,都市王便倒在地上。 薛自霸啧啧嘴:“倒是本殿主小瞧了枪王。不过枪王莫要觉得杀了一人,就能增加多少胜算。” “殿主,在下劝你,也不要认为在下就仅仅如此。” 薛自霸面上一狠,对着从墙壁后走出的三人说道:“还不快动手!” 那三人便冲向落秀吉身后的落晴。 落秀吉面上一冷,就要挥枪阻拦三人,可是薛自庸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既然枪王都拿出了真本事,那么本殿主也就不再和阁下玩下去。” 落秀吉对着落晴大喊一声:“晴儿,莫要逞强,保住性命,等爹来帮你。” 落晴看着被薛自霸缠住的落秀吉,随即面上一冷,手里拿着断剑,她想起了道禅,当时在兵冢,道禅拿着一把断刀,拼死保护自己。而现在道禅不在,只有靠她自己。 落晴看向面带不善的三人,那是三人二话不说便出手,落晴心中平静,挥剑相迎。 “薛自庸霸,若是我闺女有个三长两短,我落秀吉定当灭你阎罗殿满门。” “枪王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难道你今日前来我阎罗殿是踏春的不成?况且,今日死的不是本殿主,而是你们父女!” 见薛自霸动手,剩下四位阎罗也不再久等,上前和落秀吉打在一起,虽然那四位阎罗的招式对于落秀吉来说,犹如晴日时雨,声势大,却损伤小。落秀吉每每都能化解,只是薛自庸毕竟是指玄,与之四人联手之下,落秀吉总有不妨的时候。 薛自霸的黑龙爪顺势而上,沿着落秀吉的手臂直直抓过去,落秀吉大脚一抬,踢飞平等王余游,可薛自霸的黑龙爪已经近在眼前,他将手中长枪竖面前,手腕一抖,长枪似细柳摇摆,薛自霸向下一抓,在空中翻腾一下,跳至远处。 落秀吉的肩头一片血红。 他看也不看自己伤口,听到背后落晴与人交手的声音,脸色越发清冷:“既然殿主想要来个鱼死网破,那么我落秀吉今日就奉陪到底。” 说着身上气势一变,手中长枪再次轻鸣,只是这次轻鸣声越发激烈,竟然有龙吟之声,落秀吉单手拿枪:“请!” 第65章 人不自算,天来算 不通坐在道观前唉声叹气。玄通偷偷瞥了不通一眼。 “不去练功,又叹气做什么?” 不通说道:“师父,为何我日日苦练,武功就是没有长进?”玄通一听,心中乐得不行。他看着不通吃瘪的样子,不知为何自己心中却舒坦不已。 “唉。”叹了一口气,不通起身走回道观,不再搭理玄通,自己这个师父为老不尊,说了也是白说。 “徒儿啊,怎么这就走喽,不和为师再聊会?”玄通咧嘴一笑。 不通心中一直想不通为何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就连练武也是一样。他想着要不要为自己算上一卦,可是算卦者从不算自己,有句老话说得好,十卦九不准,一卦小命没。虽然不通不信算卦还能把人算死,就算能,他也不怕。可若是真的一命呜呼,就再也见不到心中的那个姑娘,想着又叹了一口气,不通站起身准备上床歇息,可是袖摆带翻桌上蜡烛,倒在道经上,不通急忙将道经拿在手中,小心察看,只见到道经烧坏,道禅心疼,拍拍上面的烟灰,扣了两下,见只烧掉了一个字,心中才稍有安慰。 把道经放在桌子上,自己向床边走去,想着那本经书那页的经文,随即眼睛一睁,急忙跑回去,再看,那个字明明就是“晴”字。道禅只觉得脑如雷击:“嗯?” 他手拿书卷,露出担心的神色,望向南方。 不通喜欢算卦,并不是因为相信天命。算卦讲究的是“命理”二字,一“命”一“理”,“命”为何物?就是玄通也不说清楚。而“理”则有迹可循。万事万物皆有天理,不是不存,而是未知。但天理本存,谁人又敢说天命不在?今日他迟迟没有为自己占卜,不是因为害怕什么算卦者不可自算的禁忌,而是不敢。若是真的算出自己害怕的那个结果,他现在真不知如何。但命运这东西,越是说不清,便越是摆脱不得。 不通看了一眼师父的住处,那里还亮着烛光,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门,轻轻关上房门,抬脚刚走出院子,犹豫一番,这才又转过身,走到玄通房门前,俯身一拜:“师父,徒弟去了。” 房内无人应答,不通看着房内的亮光,良久又说了一句:“师父,您老人家保重。”不通眼神坚定,转身大步便走,没有丝毫的拖沓。 房内盘腿而坐的玄通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门口:“傻徒弟,虽然通了一半,可另一半还是不通。你既然听过石桥禅,就可知人间之情,岁可一见便可倾心,倾心便可一世。但到头来,无非只是人之所欲,求而不得罢了。”屋内烛火飘摇了一下,玄通轻轻拂袖,房内山风消失不见。 “如这灯火,为何而动?风未动,火未动,心也未动。看似虽动,只不过是一场虚幻。修道悟禅理皆如此,修道修一个‘静’,悟禅悟一个‘空’,心不静,身不空。谈何能够通达?为师曾经便是因为年轻气盛,跟你师祖怄气,跑到江湖上混迹多年,虽然为师也不争虚名,不做什么侠义之举,最终还是被俗尘缠身,落得一身的亏欠。你师祖比为师强。虽然嘴上说将为师逐出师门,可在危难之际,一生闲云野鹤的你的师祖,竟为师父杀人,破了道心,一世苦修毁于一旦。不是你师祖不让为师会龙虎山,而是为师没有脸面再回龙虎山。不通啊,师父虽叫你不通,其实你样样通达,越是通达便于这烦乱的俗世格格不入,可修道哪能只修经书,不修世事?说你通了一半,是因为你终于有了俗心,可是一旦俗心参不透,最终可是身如泥沼,做了俗人,这道还和你有何关系?” 玄通站起身,走到三清观门前,此时不通已经翻过了山头,正在向前走去。“这一去,还能回吗?你师兄出事之时,为师怎忍心不出手?可是当年见到师祖因为为师失去道行,却整日如往常一样,看到为师便笑呵呵地叫我给他捶背。我看着他老人家,心中不忍。你师祖临终前唯一的嘱托便是让为师修出个道果金丹来,也不负龙虎山各位先祖。若是当年为师出手,便会与你师祖一样。为师没有尽做师父的本分,你师兄死的不明不白,那个臭小子还敢上山责斥老夫?哼,毛头小子,若不是看着是自己的徒孙,早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玄通看着头顶乌云,眉头一皱,大袖向空中一挥,乌云消散:“话是这样说,可道禅那孩子心中也苦,为师自然知晓。可……这般说来,那帮和尚确实比咱们这帮修道的强,一颗佛陀舍利说送人便送人。”玄通嗤笑一声:“难道老夫真的老了吗?” “既然你心意已决,师父不能为你做什么,那便给你一轮明月,让你前路好行。” 而在龙虎山上,子期正来着若云下棋,子期仍然是全神贯注,双眼死死盯在棋盘上,而若云抬头看向夜空,微微一笑:“师祖他老人家肯定又是生气喽。” 子期抬头朝头顶的明月匆匆一瞥:“师祖生气时可不会有闲情雅致看月亮,想必是小师叔下山了。” 若云看向盯着棋盘的子期,哈哈一笑:“为何这样说?” “对弈,对弈。现在可是到了中盘,哪还有闲心想那些。” 若云呵呵一笑,自己这个子期师弟果然比自己有道心。 松照却推门而入,看向自己两位师兄,说道:“师父让咱们去看看师祖。” “可说了何事?”若云问道。 “没有,但是师父的脸色可不大好,我说自己不愿去,师父他老人家还把我骂了一通。” 子期一摆手:“他们长辈们的事,咱们插手做什么?师祖他老人家不知为何,道心不稳,师父他又什么都不说。平日一有何事便让咱们跑腿。师祖师父的事,哪有下棋重要?” 松照嘿嘿一笑,打算退出门房。 “松照师弟,你要去哪?师父不是让你去看看师祖他老人家?”若云见他要走,问他。 松照挠挠头:“二位师兄,我只是说师父让去看看师祖他老人家,我可没说师父让我去看看师祖他老人家,反正,我已经将师父的话告之二位师兄,告辞!” 呵呵一笑:“松照师弟,你为何这般害怕师祖?师祖可是一向最喜与你说话,再说顶多被责骂两句,有何可怕的?” 松照一跺脚:“师兄莫要骗我,谁说师祖只动口,不动手?我都被打过好多回了!”看着松照气氛的样子,子期与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 松照想到什么,急忙问道:“二位师兄没被师祖打过?” “师祖如何会打人,师弟真是说笑。”子期不以为意。 松照叹了一口气,心中可是哑巴吃黄连。没想到,只有自己挨打,这真不知道是玄通高看自己,还是只因自己耐打。 若云笑着说道:“行啦,莫要担心,想必也无大事,不去也罢。” 突然门外响起一位老者的咳嗽声,三人皆是一愣,随即话锋一转:“师父他老人家间既然担心师祖,我们这些做徒弟的,又怎能不为师父分忧。” “二位师弟说的好,咱们现在就去。”若云突然话锋一转。 看着二人主意变得如此之快,子期不明所以。 “孽障,为师哪敢劳驾你们,还是自己走一趟吧。” 松照嘿嘿一笑,对着门外喊道:“师父既然想亲自去,那么徒弟们就不越俎代庖啦。” “哼!”门外传来一声冷哼之声。 院中站着一位青衣老道,此人须发皆白,面容消瘦,一双眼睛仿佛含光,他望着五谷山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还是走出院子。明月当空,老道沿着山路徐徐而行,抬头看,三清观就在不远处,此时只听到玄通的声音传来:“贾师侄这么晚上五谷山,不怕天黑路陡?” “师侄只是多日不见师伯,今日才前来探望。” “多日不见?贾师侄这‘多日’还真是有点长啊,一多就是几十年。”玄通面无表情,仍然望着不通离开的方向。 这位乃是当今龙虎山的掌门,名叫贾清歌。也是松照三人的师父。 贾清歌知道玄通一向不喜欢自己,打从贾清歌拜入龙虎山起,二人便不对付,贾清歌循规蹈矩,做人极为死板,可不像他的名字一样潇洒自然。而贾清歌虽然也不喜自己这位师伯,可玄通毕竟是自己的师伯。贾清歌说道:“师伯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切不可意气用事。” “紧要关头?老夫怎么不知?” “师伯何必要假装糊涂。师侄此次前来,只有一句话说,莫要辜负师祖当年嘱托。”随后转身离开五谷山。 玄通看着贾清歌的背影,心中越发气恼,身边飘过一阵清风,玄通开怀大笑,从未动过一般,而远处的贾清歌却不知为何趴在地上,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一眼三清观。 玄通说道:“告诉你天黑路陡,摔跟头了吧。” 贾清歌对着三清观一拜:“多谢师伯一脚。” “真是根木头!”玄通听到后,笑容化为气愤,走回观中。 第66章 奔雷枪王落秀吉 薛自霸死死盯着落秀吉,他没想到落秀吉即果然如此聊得,怪不得江湖人称,地仙之下落秀吉,即使自己一个指玄加上四个黄庭都奈何不了他分毫。五人联手之下,经过数十回合,也只不过在他胸口上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伤口。 薛自霸眼神阴冷,对着落晴那处的三个黄庭武夫喊道:“真是废物,三个黄庭都奈何不得一人?当真是浪费了本殿主的良药。” 那三个黄庭虽然惧怕薛自霸,心中羞愤难当。可这也怪不得他们,虽说乃是黄庭,也只不过是假黄庭,虽有黄庭武阶,可并无黄庭之实。毕竟他们乃是吃了一种名为“化龙丹”的一种秘药,强行将武阶提至黄庭,并且,这药可不是百利无一害,会折损筋脉,武阶难升。 即使如此,也会有不少武夫对此物趋之若鹜,毕竟有些人一辈子并不见得能够摸到黄庭的门槛,不如走此捷径。此药丸虽说有如此大的隐患,但也是江湖中少有的秘药,就算他薛自霸也是废了偌大的本钱才换来。由于道禅一下斩杀四黄庭,而黑白阴阳使又无辜下落不明,阎罗殿现在可谓是捉襟见肘,薛自霸才出此下策。 虽然三人到现在都没有杀掉落晴,可是落晴身上已经到处是伤,伤虽不及要害,也渐渐力衰,强撑之下,不知何时露出破绽,被三人拿住。 落秀吉虽然背对落晴,但是在自己与薛自霸交手之时,一直留意落晴。如果二人今日想要离开,可不是打败落晴眼前的三个黄庭就可以,而是眼前的薛自霸。 可自己闺女已经撑不了及时,落秀吉心中一狠,大声喊道:“闺女,躲远一些。” 落晴虽不知落秀吉准备做什么,但是自幼落秀吉可从未对自己这般说过话。她看了一眼落秀吉的背影,虽心中担忧,但还是向后退去,那三个黄庭见落晴要走,哪会这般轻易放过她,紧追上去。 “三个鼠辈,也敢伤我闺女!”落秀吉手中长枪一甩,长枪犹如一条踏电长龙,“噗嗤”一声,便将其中一人洞穿。长枪气势如虹,再一次追向剩余二人。薛自霸也知,若是没有那三个黄庭缠住落晴,落秀吉一心和自己对战,怕今日自己阎罗殿真的将会在他的手中。薛自霸使了一个眼色,随即转轮王便纵身一跃,想要拦住长枪,落秀吉嗤笑一声:“真当在下没了一把枪,就不是指玄了嘛?” 落秀吉大手一挥。身边竟漂浮九物,似一把把“长枪”。落秀吉随即握住其中一把。单手一甩,那把“长枪”刺向转轮王,转轮王可是真真正正的黄庭天字阶,感到背后疾风,心中一凌,手中长鞭在空中打着转,将那把“长枪”缠住,落秀吉见此情景,有握住其中一把甩向转轮王,转轮王只感到手中长鞭就要断裂,心中了然,落秀吉抛出的“长枪”的厉害,正想如何应对之时,却又见一把长枪,他丢开手中的长鞭。他想都未想,便要逃命。落秀吉双眼微眯,将剩下三把长枪一同丢向转轮王。 此时的转轮王现在仿佛一直被群狼追击的麋鹿,颇为狼狈。落秀吉不等自己刚才抛出的长枪杀了转轮王,脚下石板崩裂,已经闪到空中,抓住自己的长枪,一挑一刺,结果了那两个黄庭的性命。 他这走到落晴身边,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闺女,可有事?” 落晴摇摇头,落秀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现在你也长大了,日后要多体谅你母亲,莫要惹她生气。爹啊,虽然不愿意你嫁人,但也想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可是爹啊,总是惹我闺女生气,实在是亏欠你。” 落晴不知为何落秀吉要说这些,仿佛一场暴雨即将前来。 见转轮王正在疲于奔命,薛自霸心中暗骂一声废物。虽然他心有怒火,单也不能见死不救。来到转轮王身边,将他一掌推开,自己运转内力,手腕之上黑龙爪向下一砸,“长枪”崩碎。 “雕虫小技。”他嗤笑一声,随即又连连将剩余长枪击碎。薛自霸救了转轮王,便冲向落秀吉。 落秀吉将落晴向后轻轻一推:“躲好。” “爹!”落晴抓着落秀吉的手。 落秀吉微微一笑:“没事。”然后将落晴的手一把甩开。 “薛自霸,你以为用了如此下作的手段,就能杀了我落秀吉?”他将长枪一横,挡住薛自霸。 薛自霸嘿嘿一笑:“本殿主以为枪王没有发现,看来,倒是本殿主想得太过简单,不过就算枪王发现,又能如何?现在为时已晚。” “不得不说,你所用之毒确实厉害。要是我适才没有动用《奔雷枪》之中的‘九天追雷’,当真是发现不了。” 薛自霸与落秀吉打在一团,旁人根本无法插手。 “枪王就算再厉害,终究也不过是人而已,本殿主所用之毒,虽说是毒,也不是毒,只不过是当体内运转内力之时,会随之在经脉中流走。不过体内经脉众多,一般自然无事。但到了你我的境界,便知道冲开任督大脉可使练武之人修为一日千里,但也不过是指玄人字阶而已,若是修为再想精进,就要掌控体内那些细若牛毛的经脉。道家中说练至化境才入微,而这‘入微’在武道之中一样如此。本殿主这毒,可阻塞那些经脉,让其内力蔽塞不通,若是强行使用,只怕会经脉尽爆。” “那又如何?”落秀吉嗤笑道。 薛自霸看到落秀吉还是如此云淡风轻,冷声回道:“既然枪王不信,那就当本殿主是危言耸听,尽管试试。” 落秀吉哈哈大笑:“在下不是不信,只是现在想问一句,不知你薛自霸做了如此之多的事,到底是为了杀在下,还是为了自保呢?” 薛自霸不明白落秀吉的意思,他眉头微皱。 “薛自霸,你可曾想过,今日你和我谁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落秀吉笑道。 用长枪将薛自霸推开。 他将长枪插在一旁。 “人人都知道在下的《奔雷枪》,也叫在下枪王。但是我落家枪决不需要枪,我便是枪。”薛自霸见到落秀吉身上仿佛有奔雷银电,真的如同落秀吉所说,他现在就如同自己手中的那把长枪。落秀吉伸手在身上的几个穴位点了一下。 薛自霸一见,惊怒道:“落秀吉你疯了不成?” “疯?你说的没错,我落家最后枪决的名字,便叫疯雷!” 说话间,落秀吉只是随手一挥,空中出现一把把长枪,如他刚才一般,那些长枪如黑夜之中从九天之外落下的星辰。 那几位阎罗眼见如此,心中忌惮,不敢上前,薛自霸呵斥道:“你们若还想活命,就莫要有临阵脱逃的杂念,否则,咱们几人今日都要交代在这里。” 说罢,一项小心谨慎的薛自霸竟然独自对上落秀吉:“无相功!” 落秀吉一拍天灵盖,身上骑士再上,那几位阎罗也知薛自霸所说不虚,不能再拖下去,一个个往自己口中丢进一颗药丸,运转内力冲向落秀吉。 “落秀吉,别痴心妄想,我承认,虽然你我都是指玄,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竟然妄想一脚踏过指玄,半步地仙,那样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那又如何?”落秀吉脸上带着微笑,他感到自己体内经脉已经犹如风刀吹纸,眼见就要保不住,可他不舍命一搏,难道真的束手就擒,让落晴性命不保? “晴儿!躲好了吗?”到了现在,落秀吉心中惦记的仍然还是落晴。 “爹!”落晴大喊。 落秀吉听到后,心中一笑:“这声爹,不管何时都听不够啊。” “身化长枪奔雷电,九天穹顶一洞开!”落秀吉话音一落,空中长枪却全部没入自己体内,他身上银光大作,阎罗殿内死摇八晃,滚石落尘。 站在石门外的燕莜霜虽未见到阎罗殿中的场景,可是阎罗殿所在山峰震动不已,她轻咬嘴唇,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眼睛微红,却未曾落泪。 第67章 踏柳飞空便地仙 不通虽然星夜兼程,可是毕竟只有两条腿。花费了十几日这才坐在路边,啃着手中的馒头,不通去一直望着南方。 “道长,可要去往江陵城?”一位老农赶着牛车停在不通身旁。 道禅微微一笑,点点头。 那老农思量片刻,有所顾忌,抬头看看前路,还是说道:“若是道长要去江陵城,万万不可从苏秦山走,需绕些路才是。” 不通不明白老农所言何意:“为何?” “小老儿我是附近的农户,这前几日去女儿家,今日才回。女婿就住在江陵城,原本呢,与往日一样,便从苏秦山过,可是刚到苏秦山就听见大喊大叫声。小老儿一时好奇,便偷偷看了两眼,只见到啊,林子中那些江湖草莽在打打杀杀,吓得小老儿不敢多做停留。遇见道长像是外乡人,又是去江陵城,这才多嘴问了一句,提醒一下道长。” 不通现在的武功算是肤浅的很,他胆子又小,老翁告诉他前方打打杀杀,自然不愿惹祸上身,可是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约约有种预告,让他前去苏秦山。 “多谢施主提点,贫道记住了。就是不知这苏秦山离江陵城不远,为何有人敢在那里厮杀?真不怕官府将其捉拿丢进大牢之中?”不通问道。 老翁甩了一下缰绳:“这个小老儿就不知了,道长可要切记,不可从苏秦山过。” 见到老翁赶着牛车离开,不通又望了一眼苏秦山。虽然不知这个件事与自己心中之事有何干系,不通也懒得多想。他现在要去盘古城,就要途经苏秦山,虽说不是没有他路可走,若是放在从前,不通一定避而远之,这次却不一样。 话是这样说,可不通总感到心中一股异样。自己将剩下的半块馒头放进包裹之中。不管啦,虽说人要避凶躲灾,但不通这次却选择非人之举。 不通一路前行,还没走多远,却见到前方有一茶馆,正巧自己吃了半块馒头,想着买碗茶水,解解渴。他坐在茶馆之中,要了一碗,小二见他风尘仆仆,随口问道:“道长在哪里修行?” “一座小道观。”不通说道。就算告诉小二,小二想来也不知道五谷山,不通索性不说。 “哦,不过出家人嘛,哪有大小之分。我看道长行色匆匆,这是要到哪里去?” 不通将茶碗放下:“贫道准备前往盘古城。” “原来是要去盘古城,那想必道长想要从苏秦山过,毕竟若是要绕过苏秦山,又得多走上好几日。” “是打算要从苏秦山过。” 小二余光扫了不通一眼,见他年纪轻轻,又抬头望了一眼苏秦山的方向,小声说道:“道长若是没有紧要的事,我想还是绕过苏秦山。” “是因为苏秦山上有人打杀?”不通问道。 店小二一睁眼,脸上带着疑惑之色:“既然道长知道,为何还要从苏秦山过。道长是修道之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咱们啊就是普通百姓,可比不上江湖中人,若是上了山,招来无妄之灾,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不通没有说话。 店小二只当他是有难言之隐,叹了口气:“道长还是三思,您喝茶,我还有事。”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又给不通倒碗茶水。 不通看着碗中褐色的茶水,不知为何今日所见之人皆让他不要前往苏秦山,可越是如此他心中越发想要前往苏秦山,到底为何,自己也说不清楚。难道真的有什么事在苏秦山等着自己?还是有何人等着自己? 他不敢为自己卜卦,却打翻烛灯,只烧掉经书一个“落”字,见到老翁,本是萍水相逢,却要停下来提点自己,在茶馆之中,店小二闲谈也阻拦自己。不通心中越发想要知道苏秦山上发生了什么。 他付了茶钱,起身就走,店小二见不通走向通往苏秦山的路,又叹了口气:“真是个怪人。” 不通闷头前行,眼见就要到达苏秦山,只见到一个黑衣人手拿长剑,从树林中跌跌撞撞走了出来,倒在自己面前。不通急忙将他扶起,见他胸口一个血淋淋的大洞直流鲜血,自己又不会医术,只能捂住他的胸口。 “你怎么了?”不通急忙扶住他问道。 黑衣人大口吐着鲜血,没有回答。 不通只能安慰他道:“过了苏秦山就是江陵城,我带你去寻大夫。” 一听到苏秦山,那黑衣突然大声说道:“不用,自己伤势如何,我自己…清楚。只是没想到…我这些年杀了那么多人,今日便是我的死期。” “施主不必这般想,只要活下去,岂不是最好?” “活下去?呵呵…你看我这样子还能活下去嘛?”黑衣人惨笑一声,他看了不通一眼,这道士一看便是隐居山林,潜心修道之人,未经江湖。原本他便是阎罗殿的一名刺客,自己日日在刀口上过活,对人命早就已经看淡,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可是不通却想要救他,他说道:“你若是要上……苏秦山,还是…绕路吧。” 不通皱起眉头,这是他今日听到的最多的话:“为何?” “既然我命…不久矣,此时做出此等好心之举也着实可笑,罢了…告诉你吧,我乃是阎罗殿…的一名刺客,今日枪王落秀吉带着妻女上我苏秦山,准备杀我殿主,我便是被…他所伤,不过…哼哼,虽说落秀吉修为高深,可是…进了阎罗殿又如何能…活着出来?想必现在他们一家三口也该…一命呜呼了。” 不通一听此言,缓缓低下头,问道:“你说,落秀吉的女儿也在那里?” 黑衣人不知为何眼前这个道士如此问,他也没有余力再想:“是…咳咳。” “现在那姑娘如何?” 只是那黑衣人突然死死抓住不通的手,面目狰狞。不通看了黑衣人一眼,随即挣开被他抓住的手,见黑衣人死不瞑目,不通将手缓缓放在他的眼睛之上。这才起身,原来为何自己一心想要去那苏秦山,竟然是因为如此。 最后,黑衣人并未回答不通落晴到底如何,可是听黑衣人所言,恐怕落晴有性命之忧。不通看到黑衣人腰间竟然有一把竖笛,他拿在手中,若不是此人告诉他落晴就在苏秦山,或许自己可能就要绕道而行。 望着苏秦山,落晴正在山中,并且身处险境,可是不通看着自己,自己虽然开始练武,但是到了现在仍然没有任何改变,他不禁胸中憋闷,就算自己到了那里又能如何?难道陪着落晴一起等死? 不通虽然舍得为落晴丢了性命,可是他不愿意看到落晴出事。如此这般,心中辗转。 天上一只南飞大雁,在头顶轻鸣。是啊,自己身处北,可心却在南。既然阳春已到,自己为何不南飞归巢?多年修道,可道不在心中,就算再修,也难成此道。虽然不想,但她却在心中,就算不愿,他早在寻她的道上。 既然如此,自己不修道,便修她! 不通心中顿时通明,原来师父说自己只通一半,竟是此意。心意通,则万事通。不通哈哈大笑,身边无风自动,木簪掉落,长发飘飘,他双手背后,登向苏秦山。看看自己双手,一抬头,正好有一棵柳树,他笑着说道:“自从练武,也没有件趁手的兵器,看你正好,那我今天就借你一根。”不通随手折下一根细柳,见细柳青翠欲滴,心中满意。他将手中细柳随手抛向空中,那细柳迎风飘摇,仿佛活物。 此时只听到苏秦山轰隆一声,不通看着声响传来,不通微微一笑。 “你倒是开心,走吧,随我走一遭。”不通谈笑之间已地仙。 说罢,轻轻一跃,脚踏青柳浮空而去,径直飞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到一个女子站在石壁之前,不通站在青柳之上,他问道:“敢问落秀吉与妻女所在何处?” 燕莜霜一抬头看到不通,心中一惊,她虽然不认得不通,可见不通竟然脚踏青柳,飞在空中,这是地仙?可见燕莜霜从未听过江湖之中有如此年纪轻轻的地仙。 燕莜霜心中焦急,可毕竟眼前之人武境如此之高,她不敢怠慢,说道:“我便是落秀吉的妻子,不知阁下是哪位?” 听燕莜霜正是落晴的母亲,不通笑着问道:“那落晴现在何处?” 燕莜霜指着石门:“我家相公与女儿困在阎罗殿中,只是石门坚硬异常,我费劲办法,都难以打开。” 不通踩着青柳缓缓落下,看了一眼石门,对身边燕莜霜问道:“可是此门?” 燕莜霜点点头,不通将空中细柳一招,拿在手中,对石门轻轻一点,石门瞬间崩裂而开,燕莜霜就要冲进去。 不通说道:“夫人且慢,落晴与父亲并无大碍,只是还有些小麻烦,安心在此等候,我将他们带来。” 说着不通走进石门,燕莜霜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些,心中还在思索,这位脚踏青柳的青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68章 心中情思可劈山 不通走进阎罗殿,却听不见任何打斗的声音,他眉头微皱。快步走了进去,只见到原本已经被落秀吉一枪刺穿胸口的泰山王,竟然手拿匕首反倒插进落秀吉的胸口,落秀吉的白衣瞬间一片殷红。原来泰山王,身体异于常人,心脏长在右腔,落秀吉虽然贯穿他的左胸,伤势虽重,可仍不至死,这也是薛自霸留的一手后手。 而落晴则被一块岩石压在身上,动弹不得,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双眼通红,撕心裂肺地叫到:“爹!” 落秀吉吐出一口鲜血,一掌想要拍在泰山王的脑袋上,可是泰山王虽然面色极差,但是仍然冷笑着躲开落秀吉无力的一击。 落秀吉回头看向落晴,微笑着:“傻闺女,爹没事。”嘴角的鲜血让人触目惊心,这样又岂会没事? 原本落秀吉使出疯雷之后,薛自霸一行人只得避其锋芒,但是毕竟落秀吉已经身中奇毒,虽然势不可挡,可仍然抵挡不住身上之毒,再加上薛自霸几人轮番游斗,落秀吉终还是露出破绽,可让落秀吉都没有料想到的是,竟然已经身死的泰山王从地上窜起,手拿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 胸口上的伤已经深入脾肺,落秀吉纵使有杀贼之心,却无杀贼之力。他回头对落晴微微一笑,心中到最后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的闺女。实则落晴与燕莜霜的性子极像,还记得落秀吉第一次见到燕莜霜时,说因为家中有人前来拜访自己的父亲。落家一手《奔雷枪》再江湖之上也算是赫赫有名,落秀吉的父亲名为落于心,也已经是指玄高手,自己父亲心高气傲,毕生追寻那地仙武阶,可终不得偿所愿,后来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红衣后生打败。他父亲也是江湖中人,自然懂得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自然也输的起。只是令他父亲迟迟不能释怀的,便是那个后生却只有黄庭武阶,这如同一把冰锥此在胸口,多年不得释怀。他父亲自此不再与人交手,甚至是家门都少有再出,郁郁而终。 落秀吉自幼习武,见到自己父亲如此摸样,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学有所成,帮父亲雪耻。所以,那时的,武道就是一切。 而当父亲尚在之时,前来拜访自己父亲之人身边跟着一个姑娘,正是燕莜霜,那时的燕莜霜于眼前落晴的打扮一般无二,只是她身穿黄衣,像极了林间自由自在的翠鸟。 “呆子,你在做什么呢?”燕莜霜靠在院墙上,脸上带着戏谑,笑着问落秀吉。 落秀吉第一次见到燕莜霜,知今日家中有课,想必这位也是客人,只是他练枪正在紧要处,没有理会。 燕莜霜笑了两声,也没说话。等到落秀吉练完枪法,燕莜霜轻飘飘跳到他面前:“现在能和我说话了吗?”燕莜霜歪着头看向他。 落秀吉看了一眼燕莜霜,虽然她是客人,可毕竟二人素昧平生,不会与她一般这样熟络。 “我听说今日有人前来探望,想必你就是客人,为何不在客厅,来院中乱逛作何?” “我可不是什么客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落秀吉虽然不想和她多聊,自己虽然练完枪法,可是还要练气一个时辰。可他性子醇厚,为人有礼,还是回道:“落秀吉。” “你就是落秀吉?那你就是我日后的相公啦。”说着,燕莜霜上下打量着落秀吉,丝毫没有羞涩。 反倒是落秀吉一听,面红耳赤,登时大声说道:“谁是你相公,这位姑娘,念你是客人,我才以礼相待,若是没有其他事,还请离开!” 燕莜霜呵呵一笑:“脾气还挺大,你以为本姑娘愿意?只不过是家中安排罢了。” “家中安排?我怎会不知?”落秀吉心中大急,三步并作两步,穿过院落,跑到客厅,只见到落于心正与一个中年男子谈笑风生。 他也不管:“父亲,何时为我说的婚事,我怎不知?” 落于心见到落秀吉,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着客座上的男子笑着说道:“这边是小儿秀吉。” 客座上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落秀吉,微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果然虎父无犬子。” “燕可兄说笑了,他这小子可配不上你家霜丫头,这次可是便宜他了。” 落秀吉听到二人对话,心知那姑娘说的没错,又问一次:“父亲!” 落于心看向他:“怎么了?” “父亲,自然你要与我说婚事,为何不事先问我一下,就这般决定下来,可知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混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父给你说亲,有何不妥?”落于心大声训斥道。 落秀吉看着落于心,又看了一眼客座上的男子,随即转头就走。刚踏出门槛,就看到燕莜霜站在门口,双手背后,看着他,笑着也不说话。 落秀吉羞愤难当,直接回自己的庭院。 “燕可兄,刚才小儿无礼,还请海涵啊。” 客座上的男子哈哈一笑:“年轻人若是这点火气都没有,那我也看不上。无妨无妨。” 落秀吉仰头而视:傻闺女,我以为自己娶了你娘,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有了你,我才知,自己一定是前生积下了十世的福缘。可惜我落秀吉今世无福消受,不能陪你们共度此生。 而此时的不通看到落晴的模样,一向温和的他,怒从心头起,手中青柳一挥,落晴身上的巨石,碎裂开来,但是落晴想要起身,尝试数次都未如愿,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没有知觉。回过头看到一旁的不通,泪水如泉水一般:“不通,快救我爹。”不通走到落晴身旁,看着她的双腿,沉默不语。 “不通,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我爹啊!”落晴见不通沉默不语,急的用拳头在他背上敲打,不通伸手擦了一下眼泪,随即起身,看向薛自霸一行人,眼神中第一次透出杀意。 薛自霸不知阎罗殿外那扇石门是被眼前这位年轻人如何打开。那扇石门看似只是一块石头,却也是一块奇石,就算刀枪都难以在其上面留下丝毫痕迹,薛自霸曾经亲手试过,就算自己动用所有手段,都难以将其击碎,若不是自信石门的坚固,他又怎会敢引落秀吉进阎罗殿?不怕他打碎石门离开? 薛自霸冷冷看着不通,见刚才落晴竟然对他打骂,还叫他的名字,自然是熟识,那么此人绝对不会是朋友,那就只有可能是敌手。 “阁下是谁?报上名来。”薛自霸出口问道,好拖延时间,想好对策。 不通没有回话,纵身跳到落秀吉身前,见他胸前伤口,眉头一皱,虽精通医术,可不同也算是习武之人,在落秀吉身上点了几下,封住穴脉。 “莫要再运气行功,交给我吧。”不通将落秀吉扶起,走到落晴身边。 薛自霸见不同如此目中无人,对身旁五位阎罗一使眼色,就有两位阎罗攻向不通。落晴看到,急忙大喊:“小心!” 不通神色未变,手中长柳几片青叶飘落,在空中消失不见,再看到那两位阎罗跌落地面,生死未知。 不仅是落晴,就是薛自霸几人都心中惊骇,弹指杀黄庭,这人难道是地仙?不通将落秀吉放好,这才抬头看向落晴,微笑着说道:“我来了,现在已经无事。” 落晴不知因为心中担心,还是真的害怕,抑或是对于自己任性,让父亲如此模样的愧疚,泪水如花。 不通见落晴又哭,慌张不已,想要伸手帮她擦拭泪水,可手停留在半空之中,迟迟未动。他摇摇头,随即站起身。 见不通竟然有如此功夫,薛自霸便再也没有与此人交手的心思,可是若是自己就这般逃走,又哪里轻松,他目中寒光一闪:“已经到了这地步,那便鱼死网破!” 三位阎罗听到后,虽然心中不愿,但是见到不通弹指间就杀掉两位黄庭,自己也放手一搏,各自拿出看家本事,冲向刚刚转身的不通。不通深情黯淡,他仿佛并未在意眼前几人,好似在想它事。 “若是可能,我愿斩断三千丝,如那佛家们。”话音刚落,细柳化作飞剑,斩向三位阎罗。 薛自霸此时来到石座之后,按下一个机关,便有一道石门打开,虽然他嘴上打算鱼死网破,可是自己却从未想过再次了了自己的性命,跳入石门,看了一眼已经将三位阎罗斩杀的不通,按下一处机关。 “今日毁我阎罗殿,你们就留下里陪葬吧!”石门关闭,随之而来的是山崩地裂的声响,原来薛自霸早就在阎罗殿埋下硝石,欲炸毁阎罗殿。 不通仍然呆呆站立在原地,一动未动。落晴听到响动,见滚石落下,眼见此处洞穴就要坍塌,她心中焦急,对着不通喊道:“不通,阎罗殿要塌了。” 不通这才回过神来,挠挠头,赧然一笑:“走神了。” 他看了一眼崩塌的阎罗殿,随即说道:“古有华山沉香救母。现在想想,情之所至,山河立开。虽然我不通不为母子之情,但仍是为情。今日也来试一试。” 说着他拿着青柳,看向已经被碎石堵住的洞口,神色淡然,随手一挥,只见到一道绿光,转瞬即逝。 而在是门外等候的燕莜霜,见不通进去后迟迟没有出来,心中担忧,刚要冲进去时,却见到山石崩塌,只好退走。 “相公,晴儿!”燕莜霜双眼含泪。 可就在自己绝望之时,只见到山中一道绿光冲天而起,阎罗殿所在山峰,竟如同西瓜一般,一分为二。不通脚踩青柳,抱着落晴于落秀吉飞到空中。 就算是燕莜霜,也不得不吃惊不已,这已经不是一般武夫所能做到之事,当真是地仙?不,就算是地仙,也不一定有这般本事。 不通看到燕莜霜,这才缓缓飘落,将落晴于落秀吉放在地上。燕莜霜一把将落晴抱在怀中:“死丫头,你要吓死娘亲了。” “娘……” 第69章 山河尽是我相思意 终归虽然险中又险,可万幸中还有万幸。不通来到,将落晴于落秀吉救下。落晴双腿受伤,不能动弹,落秀吉也昏迷不醒,不知伤势如何。 燕莜霜精通医术,察看二人的伤势后,面色露出愁容。不通看在眼中,他并没有问什么。 燕莜霜站起身,对不通身施一礼:“妾身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今日大恩必当厚报。” 不通连连摆手:“夫人不必多礼,我是落晴的三哥,落晴有难,我来救他是应当的。” 此话一处,燕莜霜不明所以,看向落晴。 落晴说道:“娘,他叫不通,是在断剑山于我和大哥相识的。娘,先别说这些,爹的伤势到底如何?”她甚是担心落秀吉,急忙呼唤燕莜霜。 燕莜霜听到落晴的话,心中暗暗吃惊,原本一个道禅就已经让人捉摸不透,这又如何冒出了一个武阶如此了得之人,没想到竟然还要自称道禅一句大哥实在是为所未闻。 一个地仙武夫可谓是凤毛麟角,况且纵观不通刚才举重若轻地样子,武道之高,是她平生仅见。虽然不通看上去年轻,与落晴又是熟识,可燕莜霜可不会真把不通当晚辈看待。 不通见落晴担心落秀吉地伤势,自己也不会寒暄,对燕莜霜说道:“不知落晴父亲伤势如何?” 燕莜霜面露愁容,看了一眼落秀吉:“不瞒阁下说,我家相公他身中奇毒,又强行运功,半步踏进地仙,身上经络折损,气血逆流。导致修为内力六十一空,不仅如此,胸口一刀也深入脾脏,并有剧毒。想必……” 燕莜霜面如死灰。落晴一听,花容失色,抱着落秀吉嚎啕大哭。不看到落晴又哭,皱起眉头,他走到落秀吉身边,缓缓蹲下,问道:“夫人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燕莜霜又岂会不想救落秀吉,只是自己回天乏术。不通哈哈大笑。 这让燕莜霜更加疑惑。落晴看着不通,哭着说道:“死不通,你笑什么?” 不通知落晴误解自己,说道:“我从小就听师父说,道中自有玄机。那时总觉得是自己修为不够,又或是自己太笨。只是身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肯睁眼来瞧。哪里有什么玄机,只是人还未见罢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落晴听不懂,自然便生气,只当是不通又犯了毛病,说话不中听。 “落晴你别气。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十三未死,你可知?” 落晴脸上一愣,随即又开始哭泣,不通知道此时落晴是喜极而泣,果不其然,在落晴心中,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道禅。 “你可开心?”不通问道。 落晴连连点头。 不通轻声说道:“我多想自己也跳崖一次,看是否你也会为我做到这般。” 他看着落秀吉:既然这段情缘终不能如愿,那我便如同尊者阿难一般,用一身道果来周全。若是今生无缘,望来世不相遇,不相识,不想念。 说罢双手放在落秀吉头顶之上,缓缓闭上双眼。落晴不知为何不通如此做,就要开口问他,一旁地燕莜霜虽也不懂,可拦住落晴。 “晴儿,莫要打扰。” 不通口念经决,丹田之内一颗丹丸瞬间融化,顺着手掌渗入落秀吉的天灵之中,不通只感到身体一虚,头脑昏沉,他咬了舌尖一下,将弹丸所化气流,凝结成珠,留在落秀吉的腹中。 说来神奇,落秀吉身上的伤口,转眼之间止住鲜血,气息也变得平稳。虽然落晴不知不通做了何事,就算是她也看出落秀吉伤势大好。 “爹!”她叫了一声,可落秀吉仍然没有回应。 不通身子一歪坐在地上,舒了几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微微笑道:“落晴,你爹想来没事,虽然武道我并不知,但是性命已经无忧。” “你说的是真的?”落晴看向不通。 不通点点头,不再说话。 落晴欣喜异常对不通说道:“日后我便不叫你呆子,谢啦。” 不通看着落晴,这笑脸是如何都看不够,终于有这么一次,自己也能像道禅一般,让落晴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他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不负此生。 燕莜霜见到不通疲惫,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江陵城,找个客栈歇息。” “夫人,落晴的腿伤。”不同没有回答,却问落晴的伤势。 燕莜霜回道:“虽然受伤不轻,但是好在晴儿她也是黄庭境界,没有什么大碍。” “原来无事啊,那我便放心了。”不通是真的欢喜,只要眼前这个姑娘能够一生平安喜乐,他此生化作牛马日日辛劳,又能如何? 不通站起身,看着手中细柳,人如青柳三千丝,却无春风一场新。他将手中柳枝向空中一抛,跃到空中,脚踩青柳对着燕莜霜与落晴说道:“好生保重。” 落晴见到不通要走,她问道:“为何不与我们一起走?” 不通看着落晴,她一身红衣胜却自己一生看尽的风景。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空中静静看着落晴:和你走又何如?不和你走又如何?你心不在我这里,我留在你身边又有何用?你一生佛陀保佑平安喜乐,便是我一生修道诵经祈愿意满心足。若是只能想念,那我便踏遍山河,让天下都留下我的相思意。 不通哈哈大笑,化作一道青虹,冲天而去。 “三哥,我以后定会去看你!” 落晴忘了一眼不通的背影,虽然她当时与不通说话不多,不知为何,不通比自己大上许多,每次看到自己都要面红耳赤,躲开她。她只当是不通不喜欢自己,便没多想。只是今天她害了父亲陷入死地,差点丢了性命,而不通却出现在自己身边,这让落晴对他心存感激,这才叫了他一声三哥。 落晴对不通心存感激之情,心中认定这位三哥,这并不是不通所想,毕竟终归只是兄妹之情。 燕莜霜看着落晴,又看向消失不见的不通,叹了一口气:这世间最是让人无奈便是一个情字,最折煞人的便是爱字。她看向落秀吉,脸上出现一抹温柔,自己又何尝不是?只不过自己嫁给了那个日思夜想的情郎,那个情郎也变成了日思夜想她的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