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定向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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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定向接触》作者：小狗知道【cp完结】


    简介：


    庄铭泽（zmz）x陆壹（是壹不是一）


    看起来酷哥但其实一点都不酷的攻&在网上大放厥词线下超级社恐的受


    -


    zmz接受惩罚女装直播，榜一老闆「是壹不是一」刷屏暴言。


    「老婆好辣啊啊啊，今晚约吗？」


    第一次线下见面，陆壹眼神游移，脸颊通红，结结巴巴。


    「z神……我……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小透明画师炫耀签名，粉丝过来兴奋留言。


    「太太你也喜欢zmz啊！我是他十年老粉啊啊啊啊！！双厨狂喜！！」


    太太激情回覆：十年前z神还没打职业呢，你这个假粉！


    庄铭泽看着自己亲手写下的to签：「？」


    水友赛，和自己同边的榜一老闆菜得令人髮指。


    庄铭泽打破了「冷面枪神」的人设，手把手教他下包。


    前队友在直播间激情爆料，「庄妈，我的妈妈，这么多年大家终于发现了你的真面目！」


    榜一过意不去开麦，声音熟悉，「对不起……是我……我、太菜了。」


    庄铭泽：「。」


    -


    因少时情结，陆壹将庄铭泽奉上神坛，遥望数年


    只觉对方光芒万丈，不可轻近，仅在网络下偶露真心


    然而这光看似耀眼却毫无温度，不过是庄铭泽赖以生存的保护壳


    -


    直播和电竞只是背景，请勿深究


    酸甜口、天降变竹马、网恋奔现


    第1章 退役声明


    【第一人称射击游戏《深空连结》国服即将开启，期待各位深空勇士的加入！】


    陆壹打开小猫直播，直接跳出了占满半个屏幕的弹窗，底下硕大的预约领限定皮肤按钮闪着紫金色的流光。


    他瞥了一眼，毫无兴趣地关闭，从关注列表点进dtg-zmz的直播间。


    庄铭泽刚刚开播，背景里昏暗一片，摄像头是一个从下往上的死亡视角，照得本还有些冷峻的脸庞阴气森森。


    硕大的贵宾进场特效也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倒是弹幕纷纷捧场。


    【壹老闆来啦！元旦快乐！】


    【都卡点上班是吧！】


    【有没有老闆给dtg基地充点电费啊，今天怎么又是小黑屋】


    【服了，这两人一个直播一个送礼，比我这个打工人还准时。】


    【计数君是不是迟到了？】


    陆壹抿抿嘴，先是在弹幕里打了一个笑脸，然后一如既往地打开礼物栏。


    直播间弹出醒目的动画效果，全平台横幅高高悬挂——「是壹不是一在dtg-zmz的直播间送出一个巨型猫爬架，掉落一堆礼品袋，赶快前往捡取吧！」


    在弹幕机的提醒下，庄铭泽终于抬眼，「谢谢是壹不是一的巨型猫爬架。」


    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行云流水地点进训练场。


    陆壹关闭屏幕录制，他的进场似乎是某种开关，很快直播间被各种礼物特效淹没。


    庄铭泽像一个复读机，手上打着机器人对手，嘴上念着复制粘贴的道谢，听起来比ai语音还要没有起伏。


    结束练枪后他进入了排位，等待环节有路人队友开麦大声交流——「喂喂喂，都有麦吧？」


    庄铭泽按下发音键，这才说了开播以来除了谢礼物的第一句话，言简意赅，「有。」


    【我来了我来了！虽迟但到！今日直播z神说话字数（去除谢礼物纯净版）：1】


    【计数君也来上班啦！】


    【主播今天能多说点话吗，我今天和朋友打赌能破百来着】


    【必不可能！赌一个猫粮，不会超过90个字~】


    【小猫直播最大赌场又开盘啦，我all in！】


    赌场自然是玩笑话，猫粮也只是平台每日登录后可以领取到的免费礼物。


    如果是误入直播间的路人，可能完全摸不着头脑。然而对于小猫直播615615直播间的观众来说，这是每周一次的常规节目。


    zmz庄铭泽，dtg战队城市行动分部的队长兼自由人选手。


    城市行动是一款老牌的5v5第一人称射击团队竞技游戏，竞技模式中，玩家将组成5人小队，轮流扮演犯罪集团和武装特警，分别通过在背景城市阿尔卡纳的某几个指定位置安装炸弹爆破成功或者消灭罪犯拆除炸弹来取得胜利。每场游戏有30小局，分为上下半场，中间会有攻防转换，即玩家切换扮演角色，率先打赢16小局的队伍则拿下单场游戏的胜利。


    庄铭泽是这款游戏小有名气的资深玩家，据说他未成年就开始打职业，在电子竞技的蛮荒时代一路从网吧打到全国大赛获得冠军，第二年直接入选城市行动全球精英赛，曾是万众称赞的天才少年。


    然而他当时所在的队伍从外卡资格赛开始就频频失利，最后甚至没能打入小组赛，被寄予厚望的国内玩家们破口大骂，之后庄铭泽更是消失了一整年。


    后来他悄无声息地復出，加入刚成立的dtg俱乐部，在联赛里起起伏伏，始终没有太好的成绩。


    几乎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出道即巅峰，大赛软脚虾。


    直到刚刚结束的新一届全球精英赛上，dtg作为没人看好的臭鱼烂虾，以黑马之姿打到了决赛，2:3惜败于欧美老牌强队lp，刷新了国内队伍在城市行动全球精英赛上的歷史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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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本人更是拿下大部分胜局的mvp，同时是决赛的败方mvp。作为自由人，他从各种奇怪的地方出现并1vn的高光镜头数不胜数，引发了国内的讨论热潮，给城市行动这个不温不火的老牌游戏带了一波热度。


    于是大赛之后的休赛期，面对众多玩家的期盼及联赛运营方的要求，庄铭泽被迫营业。他显然不是特别愿意，每周定时定点来一次，播满五个小时就准时下班，从不早到晚退，堪称极致打工人。


    无论是俱乐部发布的视频记录还是赛内语音的流出，庄铭泽给人的印象都是寡言少语，纪录片里从不说话，打比赛只报点，甚至几乎不笑。


    因此他还有一个听起来很中二，又十分合适的称号——「冷面枪神」。


    当然，视情况也会变成「冷面小丑」或者「冷面马神」。


    无论如何，冷面两个字始终如影随形，构成了大众对他性格的认知底色。


    所以对这种打卡上班一般，除了谢礼物几乎不和观众互动的直播方式，可以说完全遵从人设，观众粉丝们都接受良好，甚至出现了「猜猜今天z神会说多少个字」等若干自得其乐的活动。


    主打一个他播他的，我玩我的，互不干涉。


    从庄铭泽直播开始，「是壹不是一」每次都第一时间进入直播间，送出小猫直播最贵的常规礼物巨型猫爬架，一个五千块，又买了等级最高的直播间月卡，长时间占据榜一位置，自然也得到了大家的眼熟。


    陆壹送完礼物，把带着榜一特效的挂在直播间贵宾席，拿起自己的ipad开始一边工作一边「听」直播。


    刚结束一个游戏的外包项目，他手里画着的是在画手平台接的自用头像。虽然钱不多，胜在单主要求也不高，而且陆壹接单向来是来者不拒。


    专注的时间流逝得很快，等陆壹差不多画完稿子，动动僵硬的肩颈。抬头正好看见庄铭泽正操纵着人物带包进点，旋转走位精准点头，右上角一波快速刷屏之后，胜利音乐随之响起。


    画面被一堆问号和666淹没，陆壹赶紧放下平板和笔，加入弹幕刷6大军。


    发完弹幕他又送了两个100块的猫抓板，庄铭泽看了眼副屏，皱了下眉，「谢谢是壹不是一的两个猫抓板，不要破费了，我不差钱。」


    【主播又在遏制消费了！他真的！我哭死！】


    【但说了壹老闆也不听，我只能说这是主播和老闆之间的情趣】


    【弹幕也是你们y中间的一环吗？】


    大家显然很懂，庄铭泽话音刚落，陆壹又送了一个猫窝。


    是壹不是一：？？？难道我差钱吗？


    弹幕紧跟着又刷了一波老闆牛逼，陆壹打肿脸充完胖子，低头把辛苦画完的稿子导出打上水印发给单主。


    最后一局打成了加时，直播时长超过了五个小时，是庄铭泽下播的时间了。画面依旧停在结算界面，右下角低解析度的摄像头下，他伸手调整了下镜头，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


    「谢谢是壹不是一的猫窝……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作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有点艰难地说道，「以后直播时间可能会多一些，大家可以少送点礼物。」


    【什么意思，主播被魂穿了？】


    【啊？？？？是z神在说话吗？？？】


    【多播好好好，录播组在吗，明天我要看到这条切片！】


    【好耶！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z神了！】


    陆壹闻言也有瞬间的惊喜，但他没有像弹幕那样雀跃，而是下意识观察庄铭泽的表情。


    无奈又暗又煳的画面实在看不清晰，没等他推理出什么，推流已经关闭了。


    陆壹看着黑屏后还在热烈讨论的弹幕，默默退出直播间，登录自己惯常当日记写的小号，编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微博。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好像并不是很开心。」


    发布之后，左上角的微博数量跳到了2769条。


    这个叫做「lyzzz」的帐号，是陆壹多年为自己开的小号。平时有什么想说的话，或者很突然的念头，天马行空又意识流的，都会放在上面，很多都是公开的，虽然除了塞的粉也没人能看见。


    然而关于庄铭泽的任何痕迹，他都会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对「dtg-zmz」也是悄悄关注，看不出一丝特别的端倪。


    数秒之后微博自动刷新，跳回了首页，一条标着热门的内容就在此时进入陆壹的视线范围内。


    入目的瞬间，不好的预感汇成了实质。他瞳孔微张，小小地吸了一口冷气。


    dtg-zmz


    3分钟前 来自微博网页版


    大家好，我是zmz庄铭泽。可能有些突然，但经过郑重的考虑，我决定退役了。


    从第一次组队参加比赛算起，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在这十年的时间里，我经歷了许多，有过在黑网吧里为了500块的奖金熬几个通宵的经歷，也站上了最高的舞台，让世界听到了我的声音。


    遗憾的是，直到最后，都没能捧回那座象徵着最高荣誉的奖盃。


    十年来，我跑遍了城市行动的每一张地图，阿尔卡纳的每一个角落，我都烂熟于心。


    我总以为我是最努力的那一个，憋着一口气，就是为了世界冠军。


    但话又说回来，职业选手，谁不努力呢？谁不想要冠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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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梦的路固然幸福，却充满了太多未知的艰辛和挑战。一个人的成功，是由无数人的失败铺就的。


    十年了，我当了太久别人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有点累了。年龄上去之后，状态一直在下滑，身体也很难承担高强度的训练。


    虽然很遗憾，但只能到此为止了。


    职业终究是碗青春饭，在这之后，我想要好好重新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感谢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队友们对我的帮助。


    近期会继续在小猫615615做直播，也会尝试一些其他的游戏。


    是结束，但不是再见，祝福大家一切顺利。


    元旦快乐。


    声明不长，陆壹花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读完了。


    但此后漫长的十分钟里，他都只能盯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脑中一片空白。


    zmz退役了！！！！？？？？？


    新年第一天，被这个重磅炸弹砸到的显然不止是陆壹，不出半小时，「zmz退役声明」的词条悄然爬上热搜，引发了小范围内的地震——不怪大家反应剧烈，实在太突然了。


    庄铭泽25岁，在电竞职业选手里可能算不上年轻了，但在满是老将的城市行动里并不突出，更何况他才刚刚在世界大赛上拿到亚军，还包揽了大部分对局的mvp。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质疑和不解的声音第一时间占据了评论区。


    【不是，哥？？？？今天是元旦不是愚人节啊？？？】


    【拿个亚军闹麻了，还以为明年能争冠了呢！就这？怯战蜥蜴！】


    【看内容可能是因为伤病吧？25岁其实真的不算年纪大，远的不说，隔壁还有30岁的在坚持呢】


    【刚刚还在看直播呢，最后一波五杀这反应这操作这瞄准你告诉我状态不行？】


    【天梯和比赛强度还是不能比吧！】


    【哎，一将功成万骨枯，电子竞技不就是这样】


    【总结一下，打职业太累了，当个主播赚快钱去咯】


    【直播也没那么好做吧，而且zmz这张司马脸谁愿意天天看啊？】


    【也可以理解吧，去了世界赛发现根本打不过，一下失去目标了】


    【我以为dtg会是z神一踢四，怎么四踢一啊？】


    【有一说一，dtg剩下那几个都不行吧，没了zmz明年恐怕连世界赛都进不去】


    【小道消息，应该是续约价格谈崩了，dtg又卡合同不让转会，所以只能退役了】


    【真的假的，z神在dtg待了六年多了吧？就这么对待功勋元老？】


    【俱乐部不就是商人，资本家大同小异~】


    【其实你们有没有发现，zmz这次精英赛勐得离谱，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我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要不先说说你的？】


    【啧啧啧我可不敢乱说，要被冷面男神的饭圈女粉沖咯！】


    大部分言论虽然并不客气，但还在正常讨论范围内。直到有几条意有所指的阴阳评论出现，陆壹看得气不打一处来。


    他立刻啪啪开始敲键盘——「暗戳戳地说谁呢？自己依託答辩看谁都是同类是吧？傻逼！」


    头脑一热，陆壹直接点了发送，带着头像的评论立刻出现在对方下面，他才反应过来忘记切号了。


    他懊恼地咬住唇，想要赶在有人看见之前删除留言，却没想到下一秒，出现了更令他震惊的消息提醒。


    dtg-zmz点赞了你的评论。


    陆壹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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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小课堂*


    马：是指某一波瞄准失误，打了一梭子一枪未中或者只中一枪，或是对枪没对过


    常用于自嘲「这一波马了」，或者嘲讽「你好马」，衍生嘲讽「伯乐来了都要感嘆好马」等等（


    本章里面小庄偶尔被人说「冷面马神」就是在嘲讽他枪不准，黑称来着


    文中的游戏参考了市面上很多游戏，包括但不限于：csgo、绝地求生、守望先锋、无畏契约等等等等


    啥都不了解也木有关系，反正作者会为了好理解和推动剧情加一堆私设3


    元旦快乐！带着小陆小庄给大家拜！年！啦！


    这篇纯纯谈恋爱，不会太长~~可以给作者点个收藏送个海星嘛球球辣！


    第2章 深空连结


    好在顺着提醒点进去，点赞列表中已经看不到dtg-zmz的头像了。


    想来应该是手误，才会第一时间取消——陆壹轻唿一口气，放下心来，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他甩甩脑袋，丢开突如其来的情绪，把说话阴阳怪气的几个直接拉黑。然后登出「lyzzz」，换了一个名字是乱码，微博数为零的小小号继续冲浪。


    dtg俱乐部的官方用一个大哭表情转发了庄铭泽的微博，配上一句「无论在哪里，你永远是我们最好的庄队」。


    稍晚一些时间，更是在主页发了俱乐部经理写的长篇道别博文，用词真挚恳切。并在最后声明虽然zmz退役了，但他的经纪约还在俱乐部，之后会在其他领域继续合作，zmz在下面回復了一个笑脸。


    算是共同澄清了评论里一部分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纵使心里焦急，作为一个没有人脉也疏于交际的普通粉丝，陆壹其实什么也做不到。


    他熬夜翻遍了微博和论坛专区，大家的猜测都差不多，倾向于是因为伤病才退役。具体有什么伤有什么病，又没几个人能讲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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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行动在国内本就是小众的电竞项目，zmz在世界赛发挥之前甚至不是其中的热门选手，粉黑都数量有限。这次亚军带来的热度也很虚假繁荣，给游戏和选手本人带来的关注度其实还没有几个做游戏杂谈的自媒体帐号高。词条很快在从热搜掉了下去，被其他内容所替代。


    庄铭泽作为职业选手的生涯，就这样毫无徵兆地结束了。


    一大早，dtg的领队刘柯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顶着寒风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的人。


    庄铭泽带着两个半人高的手提行李箱，和他保持着约莫一米的距离。


    「要不我来帮你提个箱子吧？看着怪沉的。」


    失去数位讯号的转换，庄铭泽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温暖一些。整个人也不似直播间看起来那么冷漠，给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笑容，「不用了刘哥，我自己可以。」


    知道对方的情况，刘柯也不强求，好在目的地不远，走了几分钟便到了。


    刘柯引着庄铭泽走到小区的另一栋别墅里，站在门口输密码，「密码我发你微信上了，你到时候记得改一下。」


    「好。」见对方打量环境，他又补充道，「这里和基地的格局是一模一样的，卧室还是在你原来的那个位置，已经提前让阿姨来打扫过了。直播间就在隔壁，电脑和网络都准备好了，开播前你自己调整下。」


    庄铭泽点点头，「谢谢。」


    「其实没必要搬出来，」刘柯明知道租金都交完了，事成定局，还是忍不住劝说，「就算新人过来了，基地也还有空房间，又不是不能住。」


    「我已经不是俱乐部的选手了，」庄铭泽有自己的信条，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无论是游戏还是生活上，新人过来大家都需要重新磨合，我夹在里面不合适。」


    刘柯理智上知道庄铭泽说得没什么问题，只是情感上一时难以接受，「就算这样……」


    「而且你知道的，我现在没办法和大家一起住。」


    刘柯唿吸一滞，无奈地唿了口气，凑过去抱了抱对方，「就几分钟的距离，记得多回俱乐部看看。」


    庄铭泽虚虚地用手揽了下，「嗯。」


    刘柯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几句，他都很有耐心地一一应了。直到俱乐部那边打来电话说新人到了，身为领队的刘柯这才不得不离开，临走前他不忘提醒，「对了，今天的活动你别忘记转一下官方的预告。」


    等到对方离开，庄铭泽把行李箱规整地摆在一边，拿出手机。经过一晚上，后台又累积了不少评论和转发提醒，他一一把提醒的红点点完，找到刘柯所说的活动预告。


    深空连结


    50分钟前 来自超话


    #深空连结#正式上线，今晚20:00来看职业选手@dtg-zmz携手明星主播@桃花猪猪@风一样的男子kk@空山@fps-tt与来自巴别塔星球的神秘队伍一决高下！观看直播猜测比分，即可领取开服限定表情，还有更多惊喜礼物随时掉落，一起狂欢！[连结][图片]


    海报用的还是他刚加入dtg时拍的定妆照，穿着黑红色的队服，面无表情地向镜头比了个射击的动作。


    庄铭泽没想到运营会选这一张，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点了转发。


    别墅一共三层，一个人住确实太大了，好在位置在s市的郊区，价格还算便宜。他打算先过渡一段时间，等状态稳定点再考虑去市中心租个公寓或者单间。


    其实阿姨已经里里外外打扫过，但庄铭泽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又收拾了一遍。特别是卧室和直播间，他前前后后调整家具位置，折腾了大半天，直到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和基地那边相差无几，才总算满意了。


    作为惯常作息颠倒，缺乏运动的职业选手，这一丁点体力劳动就让他累得直喘。


    坐着缓了一会儿，庄铭泽去厨房倒了杯水，到直播间打开了电脑。


    深空连结同样是一款主打5v5团队竞技的第一人称射击游戏，但和城市行动这种近现代背景不同，它的设定是在近未来，人类拥有基因技术，出现了一部分身体强悍，具有异能的基因改造者。


    科技高度发达的代价是环境日益恶化，地球渐渐不再适合人类生存。在经过漫长的探索和研究后，人类最终在银河系外找到了一颗没有智慧生物，遍布「绿藻」的宜居星球，将其命名为「巴别塔」，计划举世搬迁。


    但根据计算，要让人类和在地球一样生活，巴别塔还缺少足够的氧气。于是科学家们发明了一种装置，能将区域内的绿藻自动集中起来进行制氧。


    于是如火如荼的「第二家园计划」很快展开，藉助ai算力和机器人，被称为「深空勇士」的先遣部队来到巴别塔建造了大量的城市。接下来只需要在每个城市中央区域安置转换器，即可生成足够多的氧气，让这座星球成为人类的第二家园。


    就在此时，怪事却发生了。每个负责安放装置的队员的眼前出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复制人」，甚至拥有完全相同的姓名、履歷和能力，但他们的目标却是——拆除转换器。


    虽然设定花里胡哨，本质上其实还是和城市行动一样抢点对战。不同的是，因为基因改造者的身份，除了枪械，每个角色都会拥有不同的独特技能，可以在战斗中起到一些关键作用，战术安排上会更加复杂。


    游戏刚出时，庄铭泽在休赛期玩过一段时间的亚服，算是早期的「勇士」——游戏排位的最高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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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游戏经过几次大更新，技能和枪械都有了不少的调整，即使是庄铭泽，也需要重新熟悉上手。


    庄铭泽更新完亚服的游戏，把国服挂着预下载，点进靶场看了下技能效果。


    深空连结因为有着技能的存在，所以不同的角色选择会有不同的定位。庄铭泽之前玩的是「先锋」，技能更偏重于四处侦查敌方信息，和他一直玩的自由人很像。


    不过这次官方组织的比赛，他不太清楚队友擅长什么，必要时可能需要补位，得把几个位置都练一下。


    打了一下午亚服排位，庄铭泽自我感觉练得差不多了。到了晚上七点，他如约打开直播，把标题改成了「8点深空连结活动」。


    庄铭泽开了一局乱斗，瞥了一眼副屏。开播已经将近五分钟了，贵宾席上却没有熟悉的身影。


    倒是弹幕上多了不少反串的黑子，在弹幕区刷屏骂人，一会儿说着「主播不是退役是没人要」、「听说你假赛被官方锤了？」，一会儿和维护的弹幕互喷吵架，把整个直播间搞得乌烟瘴气。


    俱乐部做运营的小陈还没有上线，直播间没有房管，庄铭泽动手封了几个说话过于难听的，其他的就随他们去了。


    弹幕机终于在此刻启动了——「白日梦黄送出了一个巨型猫爬架。」


    「谢谢是……白日梦黄送出的巨型猫爬架。」


    并不是意料中的名字，让他说话有瞬间的打结。庄铭泽又瞥了一眼贵宾席，「是壹不是一」确实不在。


    直播以来养成的习惯被突然打破，庄铭泽难以抑制地焦躁起来。他频繁地看向副屏，手里的操作也失去了准度，不一会儿便从第一掉到了第五。


    又五分钟过去了，「是壹不是一」仍然没出现。


    即便庄铭泽没开摄像头，弹幕都发现他的状态不对。


    【怎么会有主播乱斗倒数第一啊？】


    【z神状态好差啊？等会儿不是还有比赛吗？】


    【哈哈哈哈哈怪不得退役哦】


    【还是滚回去玩你的城市行动吧，深空连结太复杂了不适合你】


    【乱斗不就是随便玩玩热热手感吗？】


    【没事，z神等会儿比赛c起来~】


    握着滑鼠的手有些轻微地发抖，庄铭泽皱了下眉，关掉麦克风，做了几组深唿吸尝试平復情绪。


    正巧八点快到了，活动的运营在游戏里发来了一条房间邀请，他想也没想点了进去。


    几乎在他加入的一瞬间，耳机里传来一个甜美可爱的女声。


    「哇，z神来啦！欢迎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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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小课堂*


    游戏名词解释之乱斗：拥有无限復活的游戏模式，一般以某一位/某一方率先达到一定的击杀数量为取胜条件


    本章里小庄开的是单人乱斗，除此以外还会有团队乱斗~~


    第3章 倒数第一


    在自定义房间开麦的时候，前面会亮起小喇叭。


    庄铭泽扫了一眼，说话的是自己队友之一的桃花猪猪。他没有开麦，而是在房间的聊天室打了个笑脸。


    「z神可以说话吗？」另一个叫空山的队友说话，「等会儿比赛要多交流，没有麦可不行哦。」


    根据庄铭泽之前的了解，和自己组队的都是小猫的主播，对面则是官方找来的五个亚服高手，强度还挺高，不怪队友会说这样的话。他把队伍语音改成按键说话，重新打开麦克风。


    「可以。」维持了一贯在人前的冷淡。


    「空山你操什么心，z神肯定冲出去一顿乱杀，根本不需要什么交流，躺就完事了。」


    小喇叭再次亮起，后面跟着的是风一样的男子。


    空山笑着说道，「z神虽然厉害，但竞技游戏也要看配合啊，对面听说都是亚服的勇士，别掉以轻心了。」


    「勇士就怕啦？你们不都是职业选手嘛！」


    庄铭泽扫了一下弹幕，有不少人打问号问队友信息。


    没过一会儿知情人出来科普：桃花猪猪是个主机游戏主播，性格好技术也很不错，深空的话亚服上过神话；空山和tt都是退役选手，打职业的时候玩的是大逃杀类的射击网游；风一样的男子叫风驰，是个户外主播，平时偶尔也会直播玩一些游戏，具体水平不是很清楚，但能被官方邀请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水平怎么样不知道，说话的内容和语气都挺让人讨厌的。


    好在官方安排的主持人出声打破了房间里略显尴尬的气氛，「人都到齐了，我来宣布下比赛规则。今天的赛制是竞技模式的bo1哈，按照之前群里摇骰子的结果打运输轨道，我们小猫直播队先守，大家都知道吧？」


    静止了一会儿，桃花猪猪在聊天框里打了个「ok」，其他人纷纷效仿。


    「没问题的话比赛三分钟后开，大家可以先准备一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问我。」


    确认大家都无异议，主持人开始念口播，「好的——直播间的勇士们，深空连结开服特别活动，深空主播对抗赛即将开始！本活动由视界娱乐携手小猫直播共同主办，小猫直播深空连结区开服专属礼物已上线，在直播间送出主播专属转换器即可随机获得游戏内限定礼品，发送弹幕猜测比分，更有机会获得皮肤大礼包哦，赶紧参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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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气念完，他停顿了一下，「对了，这次比赛是有奖惩机制的，战绩第一名可以获得定制卡面，最后一名需要接受惩罚！」


    「什么！？」桃花猪猪大惊失色，「什么惩罚？没人和我说过啊！？」


    空山无奈道，「我就知道……」


    一直没发言的tt开口，「管他什么惩罚，赢不就行了！」


    庄铭泽深以为然。


    主持笑了一声，「惩罚暂时保密结束了再公布，以及提醒大家，不看输赢，只看战绩排名哦！好了，准备开始，三、二、一……」


    【连结成功！】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画面已经跳转到英雄选择。


    风驰嘟囔道，「什么惩罚啊，神神秘秘的。」


    「先选人吧，」几番对话下来，空山听起来应该是个比较稳重的人，承担了大家沟通的桥樑，「各自亮一下擅长的位置，再根据地图调整可以吗？」


    说完他亮了暗影，这是个控场英雄，主要为队友提供烟雾掩体，遮蔽敌人视线。


    大家都没有异议，桃花猪猪随即亮了哨卫艾——技能是运用摄像头和防卫线来监测敌人的动态。


    tt则亮了雷切尔，一个十分激进的决斗位英雄，能够使用炸弹进行位移和消灭敌人，通常承担着进点突破的重任。


    庄铭泽思考了下，亮出了玩得比较多的先锋凯莉，运输轨道的地图拐角和比较多，信息获取比较关键——


    谁知他刚刚亮出英雄，最下面的风驰直接锁下凯莉。


    「啊？z神要玩这个吗？对不起对不起，手快了。」


    空山无语，「不是说先不要选吗？」


    「刚刚和水友说话没听到，不好意思啦！不过z神应该玩啥都行吧？实在不行让官方重开一下呗？」


    桃花猪猪小心翼翼，「运输轨道的地形还挺复杂的哦……」


    女孩子比较委婉，tt就不是很客气了，「这图信息位很难，你玩得来吗？」


    「不是有你们几个前~~职业选手带飞嘛！我和猪猪躺就可以了吧？」风驰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娱乐赛嘛，不用这么认真吧，肯定能赢的啦！」


    桃花猪猪的麦亮了几下，没有说话。


    选人时间只剩三十秒，让官方重开未免过于小题大做。庄铭泽犹豫了几秒，最终选下了瑞尔。


    瑞尔的官方定位是决斗，在消灭敌人后会在原地掉落一颗魂珠，汲取魂珠可以回復自己的生命值，也可以利用魂珠进行隐形、窥探和遮蔽视野等操作，是个全能型的英雄。


    他的想法很简单，虽然不确定风驰的水平怎么样，但他既然秒锁了凯莉，至少应该是熟悉的，选择瑞尔可以在对方失误的情况下补一下技能。


    从阵容来看还算合理，大家锁下英雄，很快进入了地图。


    运输轨道图如其名，设定上是巴别塔星球的物流中枢，地图上遍布弯弯绕绕的运货轨道，轨道两侧则布满了货柜，很容易藏匿身形，承担信息获取的「先锋」位置就很关键。


    设置转换器的位置有两个，也就是俗称的a点和b点，分别位于仓库和中转站，两个点附近设有，可以通过传送快速转点。


    空山进去之后先在地图上标了个点，「凯莉守a，可以放鸟探一下这里，有人的话立刻叫我们。」


    凯莉的c技能是放出自己的宠物飞鹰探点，如果区域里有人飞鹰会传回叫声，正面飞中的话会造成闪光效果蒙蔽对方的视线。


    风驰不情不愿，「就我一个人啊？」


    「这个图凯莉单a很好守的，而且我也在a点留了防卫线。」桃花猪猪说，「他们应该会优先打b。」


    风驰没有应，小地图上来看确实去守a了。


    其他几人分别守着b的几个入口，tt提议，「z神可以来帮我打个眼睛吗，我试试能不能抢下中路。」


    中路是连接ab点的主干道，如果被敌方占领就会被迫锁在点内防守，比较被动，如果能抢下来自然最好不过。


    庄铭泽「嗯」了一声，走到对方身边。


    瑞尔的c技能可以丢出一个眼睛，被眼睛照射到的敌人会丢失视野，产生类似于闪光弹的效果，而且是无法避开的，只能通过打掉眼睛解除蒙蔽。


    准备倒计时结束，庄铭泽丢出技能，tt抓好时机跳出，往常规点位丢出爆破弹逼走位。


    砰——音效炸开，瑞尔紧随其后跟出补枪，顺利收下了对面来探点的先锋。


    「好配合！来来来，中路可以控！」


    tt话音未落，原以为在安安静静守a的凯莉突然死了。


    桃花猪猪愣了一下，「风驰你怎么死了？我的防卫线还在啊？」


    防卫线还在，说明对面没有进点，凯莉自己出去了。


    风驰没有回话，在对话框标记了下对面英雄的剩余血量。


    空山立刻给了a点回防烟，和猪猪一起从摸过去，庄铭泽和tt也默契地选择从中路包抄。双方都掉了一人，运输轨道包点少回防快，属于防守优势图，剩余四人还是顺利拿下了第一小局。


    「风驰你就在呆在点里，」局中购物时间，空山耐心地在地图上标註区域，「探到人先不要出去对枪，跟我们说一下就行，这图回防很快的。」


    隔了许久，风驰才应道，「知道了，你们不是赢了吗？」


    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波澜，庄铭泽按照之前的经验给对方标了个位置，「可以在这里闪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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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哼——」


    毕竟是娱乐比赛叫不了战术暂停，大家简单说了几句，下一局就开始了。


    然而第一小局只是开胃菜，接下来风驰开始了他的花式表演。


    要么拉出去和人无掩体对枪，要么转点的时候迷路，更过分的是不听指挥，技能瞎放一通。


    末了还要无辜地来一句，「啊？我刚刚用掉了啊。怎么现在才说。」


    深空连结是13分制，率先拿下13分且领先分差大于2才算胜利，12局后攻防转换。


    凯莉的技能十分重要，因为风驰的胡乱操作，最后队伍在防守上只拿了5分。没想到防守优势图先守会打得如此困难，大家的心态都有点崩，语音里逐渐沉默起来。


    风驰却好似完全没发现大家的情绪，突然问道，「职业哥哥们，进攻我怎么打？」


    没人理他，最后还是空山嘆了口气，标了下地图，「我们先打a，给前点闪吧，没人就摸到前面放狗。」


    狗是凯莉的q技能，可以放出并操控宠物狼查看点内是否有人，如果扑咬到对方，不仅能造成伤害，还能形成2-4秒的晕眩控制逼迫敌人回撤，让队友顺利进点。


    风驰当下「哦」了一声，结果开局没多久，tt说了一句「开狗」就作势冲进去，说好的技能却迟迟没有到位。


    还好庄铭泽反应过来及时丢了个眼睛，操控瑞尔进去吸引了一波火力，才让雷切尔不至于暴毙。


    「狗呢？！」小局结束，tt没压住脾气，大声质问道。


    「买了甲发现没钱了，就没买狗。」风驰无辜地反问，「我怎么突然没钱了？刚才还有3000块呢。」


    「上半场都结束了大哥！」tt低声咒骂了一句，顾及着直播活动没有发作，「算了，z神跟我吧。」


    庄铭泽本来想单人绕后，闻言撤回tt身边，「好。」


    经过这一茬，其余四人彻底失去了对风驰的信任。


    可能是因为以4v5的心态在打游戏，除了风驰外的所有人都很专注，超常发挥下打到了加时，最终以19-17的分数艰难取胜。


    比赛刚结束，tt在公屏发了句「傻逼」，直接退出了房间。房间里的ob迅速打了一堆表情堪堪把文字刷了上去，才没造成直播事故。


    等到主持人进来，空山尴尬地挽尊，「t宝好像掉了。」


    桃花猪猪随机应变开玩笑，「刚刚比赛太紧张了没注意，空神和t神关系这么好哦？」


    「哈哈……以前打职业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队友，他年纪小，大家都这么叫他。」


    主持人也很聪明，就着话题顺势聊了几句，几个人努力把现场僵硬的气氛重新拉了回来。


    倒是tt针对的「主人公」风驰不发一言，看弹幕的意思好像是闭麦在和自己的水友在聊天，似乎有些甩锅的意思。


    庄铭泽也简短地回答了主持人几个关于刚刚的对局和游戏的问题，结束自己的部分后他抽空看了眼副屏，「是壹不是一」依旧不在，弹幕却吵了起来。


    因为凯莉的支援总是慢半拍，很多时候都是瑞尔在承担先锋的责任，但是她的闪只有效果没有信息反馈，还是需要肉身探信息，所以庄铭泽的战绩直接掉到了倒数第一。


    风驰虽然配合队友稀烂，枪法却还行，在优势局蹭局势点了不少敌人，综合分数比庄铭泽还要高一位。


    看得懂游戏的在骂凯莉，看不懂或者假装看不懂的在嘲讽庄铭泽。


    庄铭泽盯着源源不断的弹幕发了会儿呆，冷不丁听到主持人cue他。


    「z神，看来大家都对你cos瑞尔直播这件事很期待呢！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


    小庄：？


    英雄技能基本一比一復刻了无畏契约，玩过游戏的应该知道角色对应，就不一一解释了~~


    如果看不懂可以在评论区说，谢谢大家3


    第4章 老婆好辣


    陆壹错误判断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看起来要求简单的单主不一定真的要求简单，可能只是没有参照物影响了他的发挥，只要有了初稿，一切的没有问题就会变成都是问题，甲方终究会是甲方。


    第二件事是自己并没有成功进化掉睡眠，刷了一晚上微博论坛睡了三小时又起床和单主你来我往拉扯改稿将近十小时终于成功过稿的代价，是他倒头就睡，昏迷到了第三天下午。


    刚醒过来的时候，陆壹还觉今夕何夕，恍若隔世。


    直到他习惯性摸索着打开手机，睡眼惺忪地看到壁纸上穿着红黑队服的zmz，才勐然清醒过来——z神退役了！！！！


    几乎弹跳着坐了起来，手机后台适时推送了一条app通知：您心爱的主播dtg-zmz开播啦，快来看看吧！


    陆壹下意识点了进去，直播画面竟是一片黑暗，弹幕更是奇奇怪怪。


    【主播好了吗？】


    【堂堂世界亚军，不会言而无信吧？】


    【开门呀快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昨天下播前不是说了可以吗？我有录播为证！】


    【z神不会是害羞了吧？】


    【都是兄弟，没什么不能看的吧？】


    麦克风里传来窸窣的声音，庄铭泽好像小声对边上的人说了什么，离得有点远，不太能听清。


    陆壹一头雾水地上看下看，这才发现标题写着：活动惩罚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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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活动？什么惩罚？直播什么？大家又在说什么？


    陆壹满脑子问号，还特意确认了下左上角的日期，确定自己只是睡了一天，而不是睡了一年。


    手指在睡眠期间被压得发麻，他打开弹幕发表框，费劲巴拉地打字，「什么情况？」


    弹幕还没发出去，一直黑屏的直播间突然闪了几下，逐渐露出画面——直播源竟是少见地直接捕获了摄像头。


    dtg小黑屋的灯终于修好了，屋里一片亮堂堂，摄像头久违地清晰。


    依旧是从下往上的角度，但这次没有照到庄铭泽冷淡的面容，而是框住了不远处的整个瘦高身影。


    发尾染紫的黑色长髮整齐地垂在后侧，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内衬是黑色的单边袖连体紧身衣，包裹出身体线条，整个左臂从肩膀开始裸露在外。靛蓝色的皮质护具则紧紧包裹着胸臀和双腿，却把右侧大腿根部的肌肤排除在外，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性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弹幕在刷屏狂叫，陆壹在心里狂叫。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龇牙咧嘴，证明此刻并不是做梦。


    起勐了！竟然看见冷面枪神性感女装了！还戴假髮！！？


    庄铭泽往镜头方向走了几步，凑过来看副屏，一贯无表情的脸泛着微红，像是感到害羞，「是不是，有点奇怪？」


    庄铭泽的长相併不十分出众，但他的气质很特别，下垂眼似乎带着天然的颓唐和厌世。


    长期对着屏幕的工作和颠倒的作息让他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瘦削，原本英挺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瞳孔黑而深邃，如同寂静的永夜，深沉而忧郁地注视着镜头。


    脸被镜头清晰地呈现，紫色的发尾搭着裸肩，庄铭泽原本就白，更是形成对比鲜明的反差。远景下的雌雄莫辨感在一瞬间消失了，任谁看都能知道这是纯粹的男性。


    但并不难看，像先锋艺术展上的男性模特，拥有略显尖锐的美感。


    【不奇怪不奇怪，主播好辣(ˉ﹃ˉ)好看爱看多看】


    【卧槽！远景杀手！！！】


    【有一说一，不露脸的时候确实比我想像中好看233333】


    【z神太白了，没有瑞尔那种霸气感，论cos我只能给60分】


    【谁他妈是真的来看cos的啊！】


    【性感z神，在线发枪】


    【谁懂啊，要是两天前谁跟我说z神要cos瑞尔直播，我绝对喷他一脸】


    【没想到堂堂冷面枪神竟是直播高手！】


    【主播不会是想穿这个昨天故意倒一的吧？】


    陆壹大概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之前看不清楚脸，他只是受到了一些模煳的冲击。


    等到庄铭泽那张万分熟悉的脸进入镜头，脑海中第一时间将刚才模煳的身影套上了更为具体的想像。


    特别是当对方用修长的带着骨节形状的手指拨动摄像头调整位置时，他莫名其妙红了脸，整个人晕头转向。


    鬼使神差地，陆壹打开了礼物栏，选了最贵的猫语翻译符发了一行字。


    猫语翻译符，小猫直播新出的特殊礼物，不仅可以打赏主播，还能将想说的话附上，会经由弹幕机直接在直播间进行语音放送。


    发送时可以自行选择30-1000元的价格，越贵语音播报的循环次数和停留时间就越长。


    「是壹不是一送出猫语翻译符说：老↗婆↗好↗辣↘啊→啊↗啊↘今→晚↗约↗吗↘」


    【？？？？？？？？？？？？？？】


    【…………壹老闆……您？？】


    【逆天！！！！下头！！！！！】


    【要是两天前谁跟我说z神会被人叫老婆，我绝对喷他一脸】


    【直播间怎么有通讯录啊！？？？】


    在弹幕机发声之前，庄铭泽正在调整摄像头。


    他得穿着这身官方特意闪送过来的cos服播完今天的时长，才算结束折磨人的惩罚环节。


    突如其来的和突如其来的发言让庄铭泽僵硬了一瞬，手指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谢……谢谢是壹不是一的猫语翻译符。」


    陆壹把自己重新塞进被子，蜷缩起来注视着眼前小小的屏幕。全屏的摄像头画面中，庄铭泽微妙的停顿和瞬时的微表情迅速传递给了直播间所有人。


    黑暗中，陆壹感觉自己的胸口被小猫修剪干净的毛茸茸爪子轻轻挠过，心痒难耐，脚趾都忍不住动了动。


    反正已经这样了，反正网际网路谁也不认识谁，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肆无忌惮地调戏起来。


    是壹不是一：^3^老婆亲亲


    弹幕机再一次循环，「是壹不是一送出猫语翻译符说：老↗婆↗好↗辣↘啊→啊↗啊↘今→晚↗约↗吗↘」


    「……」


    庄铭泽在短暂的愣怔后恢復了平静，他把摄像头缩回正常大小放到右下角，重新捕获了深空连结的游戏源。


    「咳……先打两局匹配，」他若无其事地避开陆壹的发言，不太习惯地和观众交流道，「等会儿可能和tt双排。」


    【好的老婆，没问题老婆】


    【这个播报要持续多久啊，太搞了吧？】


    【1000块的翻译符好像要播一个小时……】


    【才一个晚上！老婆已经和t宝关系这么好了吗？】


    【说起来你们看到风驰发的道歉微博了吗，也太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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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懒得给这种傻逼眼神，不明白官方怎么会邀请他】


    【^3^老婆亲亲】


    打不过就加入，弹幕的画风成功被陆壹带偏了。


    庄铭泽进入了地图，他秒锁瑞尔，开始惨无人道地碾压对手，一枪一个小朋友，直播间充斥了瑞尔嚣张的笑声。


    陆壹因为听到不认识的人名探出被子，用床头的ipad打开直播间，手机则退出小猫直播，搜了下实时广场。


    顺着评论大概摸清了前因后果，这才打开弹幕所说的道歉微博。


    风一样的男子kk：


    6小时前 来自微博网页版


    关于昨天深空连结的比赛，首先我没有故意抢z神的英雄，只是手滑不小心锁定了，当时也说了可以重开。不过还是要像z神道歉，是我的失误让他发挥不好受到了惩罚。


    其次，作为户外主播。游戏确实打得不好，被骂活该，对不起主办方的邀请，也感谢几位大神带我这种菜逼躺赢。


    最后，还是要向所有关注这场比赛，喜欢看我打深空连结的粉丝道歉，以后肯定精进自己的技术，有机会下次让你们看我carry。


    正如弹幕所言，通篇茶里茶气又不知所谓，看似道歉了，实际在为自己开脱，还阴阳怪气了战绩最差的庄铭泽。


    底下的评论也不是傻子，纷纷打出问号。还有人一针见血：谁他妈在乎你啊？自己搁这炒热度呢？


    确实，比起风驰，已经能和庄铭泽双排的tt其实更让陆壹在意。


    正想着，直播间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少年音。


    「z神也太勤奋了，这么早播？」tt打着哈欠，明显没睡醒，「我才刚刚起床。」


    庄铭泽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半了。」


    「哈哈哈，那我起得还挺早，电子竞技不需要白天！」


    不同于官方活动时的沉默，tt的话意料之外的多。而且他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回应，自己一个人就能絮絮叨叨很久，「说起来我都很久没吃过早饭了，主播这个活真不是人干的。」


    「z神你今天是不是在做那个活动惩罚啊？cos瑞尔？」估计是被弹幕提醒，tt突然转了话题，饶有兴趣地说道，「让我来康康。」


    庄铭泽没来得及阻止，直播间提示「fps-tt」已然进入了直播间，下一秒语音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惊唿，「哇！」


    随后他顿了下，「怎么弹幕都在叫你老婆啊？z神。」


    弹幕机：「是壹不是一送出猫语翻译符说：老↗婆↗好↗辣↘啊→啊↗啊↘今→晚↗约↗吗↘」


    是壹不是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警惕人工智慧！！！】


    【t宝别羡慕，你也可以是我的老婆】


    【难道他真的是直播天才！？】


    tt憋了半天，冒出一句，「牛的。」


    --------------------


    牛的！


    第5章 别送能赢


    「不过你们老婆今晚和我约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tt话锋一转，发出如同瑞尔一般的狂笑，直播间立刻充满了问号。


    陆壹准备打字的手指顿住，突然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最后慢慢删掉了发表框里已经存在的「老婆」。


    tt在直播间和弹幕你来我往地聊了许久，直到庄铭泽出声打断，「我开排位了。」


    他这才结束互动，兴奋地说，「开开开，我们俩双排肯定勐勐上分！」


    屏幕上的两人组队进入了排位队列，陆壹从被子里钻出来，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毛，略感烦躁地唿了口气。


    他把直播放着当背景音，用手机打开了接单平台的后台。昨天确认的稿子已经收到了钱，单主似乎良心发现，在后台给他追加了一笔打赏。


    虽然加起来也只够给庄铭泽送个一千块的小型猫爬架，陆壹的心情还是好了一些。


    他给单主点了五颗星的评价，又回了几个询价的私信，准备起床安抚一下自己隐隐作痛的胃。双脚落地往卫生间走了几步，看了一眼床头，又走了几步，最后还是折回来带上了ipad。


    陆壹洗漱完，从冰箱里找出一颗蔫了吧唧的白菜，一个鸡蛋，一把挂面，笨手笨脚地做了碗简单的清汤面。


    ipad从卧室带到卫生间又带到厨房，如今被架在厨房的檯面上。他懒得洗碗，干脆就着锅站在灶台边吃边看。


    国服刚开，即便两个人定级赛都是全胜定到了铂金二，排到的人水平还是参差不齐。


    为了快速上分，庄铭泽和tt说好了进去就秒选双决斗，都不需要太多沟通，一个架枪一个进点，一个跳脸一个补枪，在枪法和意识的极致碾压下，对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陆壹的面还没吃完，他们已经豪取五连胜，直接跳段到了超凡一。开服才第二天，高分段人少，上了超凡之后，排位速度慢了下来。


    以前的庄铭泽，中间等待的时间基本会开练枪软体点小球。


    弹幕都很习惯地准备开始自娱自乐，却听tt突然说道，「z神，其实我是你的粉丝来着。」


    庄铭泽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双排，默默地关上了练枪软体，「……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tt笑道，「我没有骗你，是真的！我小学时就在看你打枪了！」


    陆壹嗦了口面，心想：了不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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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t又说，「说真的，之前我以为像你这样的性格退役后应该直接消失在了大众面前，没想到会选择转型当主播。」


    陆壹放下锅，竖起耳朵。


    庄铭泽沉默了许久，直到「连结成功」的提示音传来，他小声地说了一句，「人总要工作吧。」


    「说的也是，」tt嘆了口气，「说实话，当初我们队伍解散的时候，我还想过要不要回去读书试试，结果完全不行，拿着书看了没几分钟就想打瞌睡，学了几个月摸底考试考了三十分，还是滚回来打枪了。」


    从网瘾少年到职业选手，再到主播或者教练，大部分职业选手进入社会的年龄都很小，过早地做出选择之后，就很难和这个圈子完全脱离关系，也失去了更多选择的机会。


    「不过还好玩游戏有点天赋能噹噹主播，不然以我这身体素质出去搬砖都没人要。」tt察觉到庄铭泽不是特别想谈论这些，转移话题道，「打完这把我要去吃饭了，着陆空港诶，不打决斗了来个双烟怎么样。」


    着陆空港是人类抵达巴别塔星球的初始地点，在游戏中的设定也是后续人类集体迁移后的第一目的地，因为要容纳大量地球移民，地图十分空旷，四处漏风，和小而建筑物密集的运输轨道属于两个极端。


    在这种地形下，提供掩体和遮挡视线的控场角色就比决斗位更好掌握局势。庄铭泽「嗯」了一声接受了tt的提议，两人分别选了暗影和温莎。温莎的技能比较特殊，可以升起一长条的天幕烟，覆盖范围比暗影的烟球更大，更适合着陆空港这张地图。


    然而，也许是系统看他俩上分太顺利了，触发了elo机制，就在他们锁下双烟之后，匹配到的三个路人立刻一言不发地锁了三个决斗位。


    tt愣了一下，在游戏中开麦，「兄弟们，至少来个信息吧，三个决斗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路人队友没说话，其中一个在对话框打了一个不知所谓的问号。


    tt闭了麦，在小队里说道，「这个阵容也太烂了，感觉要首败了z神，要不秒了？」


    进攻没有先锋探信息，防守也没有哨位防进点，烟雾一放大家一起自闭，纯纯的坐牢。


    他们还是先攻，一旦前面开始丢分，就很难追回来了。


    庄铭泽扫了眼阵容，也有些无语，但还是回道，「打打看吧，秒了可能要排很久，你不是要出去吃饭？」


    进入游戏，路人队友一个赛一个的沉默。三个决斗突出一个敢送敢死，往往烟还没到位，就不顾一切地进点，带着包往里面勐突，右上角瞬间掉了三个。


    「慢一点！」连输六把，tt终于受不了队友们的葫芦娃救爷爷行为，抓狂道，「等一下我和温莎的技能！」


    游戏频道一片死寂，根本没人理他。tt关了麦，小队频道和庄铭泽吐槽，「卧槽，怎么能在排位遇到三个风驰！」


    突如其来的玩梗让弹幕开始哈哈哈哈哈哈哈，即使是庄铭泽也有些忍俊不禁。他勾了下唇角，注视着屏幕的陆壹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转瞬即逝的笑容之后，庄铭泽的眼神认真起来。他冷静专注地盯着屏幕，找准时机操纵角色静步摸到一个十分刁钻的绕后位，面对三个毫无防备的背身。


    砰——砰——砰！手枪精准点射！三枪爆头！三杀！


    随即庄铭泽原地起烟，遮挡住敌人回防的视野，还顺便在点内捡了一把队友掉落的狙击枪。tt立刻反应过来，给了另外两个入口单向烟，进点下包。


    「转换器部署完毕！」


    伴随着游戏系统语音的提醒，温莎的烟正好散了，一个身影在庄铭泽的视野中一闪而过，露出极小的身位。


    庄铭泽表演了一下瞬拉枪，敲了路过的敌人一枪头，四杀！


    「b通b通b通！最后一个！」


    画面迅速一百八十度转向，精准找到tt报点的位置，定位，瞄准，开枪，干脆利落。


    砰——「ace！」


    五杀！


    「nice！！！！！」tt狂叫，麦里传来他拍桌子的声音，「太帅了吧z神！！！！」


    庄铭泽吐了口气，按键打开游戏麦，沉声说道，「别送，能赢。」


    逆境翻盘的五杀，连败之后的首胜，确实足够鼓舞人心。


    队友们终于不再进行送死行为，虽然仍旧没有说话，但起码会听tt的指挥了。协同作战之下，双烟的优势逐渐体现出来，再加上对手并不是十分厉害，剩下的小局有惊无险地拿了下来，最终比分定格在13-11上。


    庄铭泽毫无意外地拿下mvp，退出游戏之后，tt注意到了队友的。


    「风一样的男子？？这他妈还真是风驰啊！！？」


    对局中可以选择隐藏，但赛后的战绩界面会全部显示出来。tt显然是点进战绩看了，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看战绩歷史应该是三排，他们不会是故意的吧？」


    庄铭泽原本猜测队友大概是游戏新人不太清楚地图机制，误以为他们选双烟是演员才故意三决斗的，没想到真实的原因更加啼笑皆非。直播间的观众也被这种行为无语到了，纷纷在弹幕谴责辱骂。


    tt不过随口一提，显然也没太放在心上，他和庄铭泽道别之后就下播吃饭去了。只是没想到只是简短的几句对话，等到庄铭泽再去看副屏的时候，弹幕竟然又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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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驰真的是傻逼吧！就这么想博关注？】


    【可能就是偶遇啊，而且人家三排进来看到路人队友秒锁双烟，不想玩了也正常吧？】


    【？？？？？？双烟怎么就不想玩了，着陆空港双烟很正常啊！】


    【国服刚开，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战术，反正我排位遇到双烟肯定秒了！】


    【对啊，他可以秒啊，选三决斗什么意思啊？】


    【后面不是认真打了吗？不然你以为光靠zmz一个人能赢啊？】


    【我特意去tt直播间截了战绩！认真打的是另外两个人！风驰还是倒一！】


    【倒一怎么了，前几天你们家z神不也是倒一？不一样都是决斗位？】


    【青铜是吧，看不懂游戏？】


    【怎么，zmz直播间还歧视青铜啊？玩得菜不配看直播？】


    【呵呵，前世界亚军看不起青铜不是很正常】


    【原来是亚军哦，打排位这么牛逼还以为夺冠了呢！】


    【夺冠有什么意思，不如女装直播讨粉丝欢心~~~】


    莫名其妙地，仿佛有无形的双手推动着一切，庄铭泽变成了被口诛笔伐的对象。


    虽然无法理解，但打职业多年，他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脸色如常地侧过视线，重新点进了排位。


    恰在此时，销声匿迹许久的弹幕机突然连声播报——


    「是壹不是一送出了一个巨型猫爬架。」


    「是壹不是一送出了一个中型猫爬架。」


    「是壹不是一送出了一个小型猫爬架」


    「是壹不是一送出一个猫猫饮水机。」


    「是壹不是一送出猫语翻译符说：老婆五杀好帅啊，爱了爱了。」


    弹幕栏迅速被礼物特效和领取礼品袋的提示刷屏，金钱的力量下，方才的争吵瞬间失去了踪迹。


    不仅是发弹幕的人凝滞了，庄铭泽也愣住了，下意识道谢，「谢谢是壹不是一送的礼物。」


    --------------------


    *作者小课堂*


    elo机制：为了保证战绩平衡的隐藏分机制，大概就是连胜并拿了很多把mvp后，会故意匹配一些菜鸡队友终止连胜，或者连败很多把之后，会在对面匹配很菜的人终止连败


    秒：排位选人阶段如果因为某些原因不想打，可以选择强退游戏，游戏便不会进入，但强退游戏可能会有一定的惩罚，比如扣除排位分或者延长下次排位队列时间，每个游戏的规则都不太一样~~


    第6章 精神股东


    【是我眼花了吗……壹老闆送了个猫爬架全家桶吗……？】


    【是的…………】


    【家人们我算了下，壹老闆送的礼物加起来小一万了，真有钱啊】


    其实没有。


    陆壹面无表情地看着飘过的弹幕，欲哭无泪。刚才一时冲动直接充值消费了，忘记直播间在ipad上挂着，他打开的是苹果的应用内购渠道。


    30%的手续费啊！！！陆壹心里在滴血，但还是打字回应庄铭泽。


    是壹不是一：不客气的老婆3看到垃圾随手清理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哈哈哈哈哈哈哈壹老闆好骂！】


    【刚那一长串是进来带节奏的吧？突然吵起来吓了我一跳】


    【应该是，刚才人一下子多了不少，而且都没有牌子】


    【如果是那谁找的水军，老婆也太冤枉了吧，骂人的话也不是他说的，怎么不去找tt】


    【tt那边弹幕骂人主播会亲自骂回来的，还会获得禁言套餐】


    【什么意思？欺负老婆是哑巴，举报了】


    【感觉直播间是不是得有个房管啊】


    陆壹深以为然，之前他就注意过，直播间仅有的一个房管很少在线，应该是俱乐部那边安排的工作人员。很多时候遇到比较大的节奏，都是庄铭泽自己封的。


    想起俱乐部发的那条公告，他心里有些埋怨——什么继续合作，这也太不上心了。


    正想着，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条提示：是壹不是一已被管理员dtg-zmz设置为房管。


    「下次遇到这种直接封，别乱花钱了。」


    庄铭泽的声音很轻，明明是电子信号，却有种落在耳边的错觉。


    陆壹不自觉地红了脸，他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小小的摄像头，轻巧地打字，「好的老婆。」


    庄铭泽从头到尾对这个称唿没发表任何意见，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屏幕上的队列终于有了动静。


    【连结成功！】


    新上任的房管是壹不是一一口气封了十几个人，弹幕总算干净了。


    庄铭泽又排了两把，打到十点便下了，陆壹也准备退出应用去画稿。在关闭小猫直播间的前一秒，后台收到了私信提醒。他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进去。


    dtg小陈：壹老闆，我是dtg俱乐部的运营助理小陈，可以加一下微信吗[可爱][可爱]


    对面的很眼熟，陆壹记得没错的话，是庄铭泽直播间的另一个房管。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找上门，陆壹思考片刻，准备拒绝，「不用了吧，有什么事情私信也可以说……」


    dtg小陈：是z神让我找你[拜託][拜託]


    没想到话还没打完，对面又发了一条过来。陆壹把框里的文字删掉，发了个专门用来接私单的微信小号过去。没过多久，对方的好友请求就发了过来。


    他点进去看了下，对面的头像用的是城市行动的图标，名字是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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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备註「dtg俱乐部陈助理」，通过了好友。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直接发起了一笔转帐。


    陆壹被五位数的金额吓了一跳，发了个问号过去。


    六一快乐：什么意思？


    dtg俱乐部陈助理：哎，壹老闆是这样的，今天直播间的节奏是因为我们俱乐部的工作失误，让您破费了，这笔钱该我们出。还有不是给您设房管了吗，当房管还是挺辛苦的，剩下的就算给您的报酬。


    六一快乐：不用了


    陆壹皱着眉打字，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们确实要多上点心，今天那些人明显是有组织的，就算z神脾气好，也不能这么被人骑脸吧？


    dtg俱乐部陈助理：是是是，哎，壹老闆您就收了吧[哭哭]不然我要被骂的


    dtg俱乐部陈助理：这也是z神的意思！


    dtg俱乐部陈助理：以后肯定上心！


    陆壹坚持不收，对方还是不依不饶，一直给他发哭脸。


    实在被烦得没有办法，他想着反正是俱乐部的钱，大不了等zmz下次开播再刷回去。


    这样一来，他可以把30%的手续费收回来，不亏；庄铭泽可以拿到礼物分成，小赚；简直双赢。


    看到陆壹收下转帐，对面总算不骚扰他了，发了一个抱拳的表情过来。


    dtg俱乐部陈助理：之后直播间有什么傻逼发言就麻烦壹老闆了[辛苦了！]


    六一快乐：……好。


    经由对方这么一说，陆壹又不太确定自己是赚了还是亏了，感觉好像被套路了。不过当个房管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不出意外的话庄铭泽每次直播他都可以在现场。


    这就是自由职业的好处了。


    陆壹看了眼微信小号的钱包余额，去年一年零散接稿的钱加上今天的转帐，里面已经有了五万多。微信提现还要手续费，他考虑数秒，直接找到小猫直播的微信公众号，一口气把余额全充了进去。


    刚氪完金，微信再次闪了起来。


    dtg俱乐部陈助理：对了，壹老闆，年后z神有个深空连结的线下宣传活动，您想参加吗，我们有赠票[转圈]


    陆壹又忍不住蹙眉，拿起手机开始框框敲字：z神是和你们还有视界娱乐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吗？为什么接了这么多深空连结的活动！他明明最喜欢城市行动了！


    发出去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精神股东了，而且还擅自揣测了庄铭泽的想法。


    陆壹感到懊恼，但犹豫片刻，还是憋着一口气没撤回，害怕又期待地看着手机屏幕。


    上方显示了许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好几分钟后才回復。


    dtg俱乐部陈助理：理解您的心情，但是z神的活动都是他自己决定的哦，我们就是帮他对接下商务[擦汗]


    收到这样的说辞，陆壹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失落。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虽然庄铭泽做了很多曾经的他不会做的事情，比如参加官方直播活动，比如和刚刚认识的朋友双排，比如会开始照顾直播间观众的情绪，甚至愿意接受莫名其妙的女装惩罚——但他本人明显是不排斥的。


    只是就像tt说的，所有人包括陆壹在内，都曾经以为庄铭泽是那种退役了就直接消失的性格。


    所以对方一系列反常的行为，让陆壹感到了不安。


    但他又算得上什么呢？只是zmz一位遥远的粉丝，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只是靠自己单方面花钱才建立的微薄联繫，甚至还比不上庄铭泽刚认识两天的tt。


    陆壹咬了下唇，回復道：对不起，我语气不太好……活动的话我就不去了吧，时间上可能不太方便。


    dtg俱乐部陈助理：没关系没关系，时间和地点还没定呢，确定下来我再来问您。


    六一快乐：好的。


    谈话到此就结束了，过了两周，小陈又守信地发来微信。


    dtg俱乐部陈助理：壹老闆，你看到官方微博了吗？z神那个活动时间定啦，年初六到初八三天，s市城北体育中心，有机会和z神打水友赛哦，现场还有小卡和to签，您真的不去吗？


    陆壹有些心动，然后果断拒绝了：那几天家里有安排了，到时候我看直播就好啦[转圈]


    发完他打开微博，zmz果然转了深空连结的宣传博。


    深空连结


    22分钟前 来自超话


    #深空连结#勇士集结！点燃花火！国服新春活动「烟花盛典」已上线，今年过年来巴别塔看别样的烟花吧~~


    2月15-17日，视界娱乐新春线下同乐会在s市城北体育中心盛大召开，现场不仅可以抢先体验深空连结内测内容，还有视界娱乐其他热门游戏展出~更有人气cos和人气主播与您共同游玩！购票[连结]


    转发本微博，明天中午十二点抽20张同乐会门票，你会是那个幸运的勇士吗？[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配图放的是三天的活动日程，第一天是cos展台和主播签售，第二天是游戏试玩，第三天则会有各个游戏的现场表演赛。


    后面跟着的则是活动嘉宾的单张介绍，也许是为了吸引目光，轮到庄铭泽用的是他cos瑞尔的照片。而且明显不是那天直播的画面，是另外又拍的，做了妆造和后期。


    身着紧身防具的庄铭泽扛着一把ak，漫不经心地侧身而立，长发落在肩头，隐约露出肌肉线条。


    他一脸漠然地望着镜头，和陆壹隔空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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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陆壹暗暗骂了几句视界娱乐为了热度不要脸，手上倒是很诚实地保存照片，设成屏保。


    随后他转发了zmz的快转微博，附言「这是哪家的老婆，啊，是我家的啊(ˉ﹃ˉ)」便关上了微博。因为「是壹不是一」的一己之力，原博下面喊老婆的不在少数，他的转发并不突兀，完美地融入了进去。


    第二天十二点，深空连结准时抽奖，陆壹意外收到私信。


    深空连结：恭喜用户lyzzz抽中视界娱乐新春线下同乐会门票，赶快点击[连结]填写地址吧！


    当然，中奖这件事虽然意外，也算惊喜。


    只是陆壹直到开奖才发现，自己昨天用的又是「lyzzz」这个满是秘密的小号。官方的微博中奖名单一公布，阅读量瞬间激增，甚至涨了好几十个粉丝，他转发zmz的微博下面也多了几条评论。


    【恭喜这位老公！帮我现场多看看我们老婆3】


    【啊啊啊啊啊啊我都没抢到票，羡慕】


    【翻了下，你真的是zmz的粉丝吗？除了这条其他发的都是啥啊】


    解释就是掩饰，不看就是没有，唯心主义战士陆壹果断选择直接退出了帐号。


    当然退出前，他还是打开中奖连结把地址填了。


    --------------------


    小陆：我可以不去，但抽到了不能不领！


    第7章 何必退缩


    家里有安排自然是假话，别说家人了，陆壹连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网际网路是他唯一对外交流的窗口，感谢蒂姆·伯纳斯·李。


    作为自由插画师，春节假期对他而言更是没什么特别的。刚开始独立生活的时候陆壹还会在电视里放着春晚背景音假装过节，后来发现里面的梗他都听不懂，节目也越来越无聊，便连背景音都不放了。


    有稿的时候专心画稿，没稿子的时候就看zmz的比赛录播，或者干脆坐着发呆。


    陆壹还挺享受一个人的独处，这在从前是不可求的安静。


    然而今年春节，他享受不到这份安静了，庄铭泽竟然开播了。


    【年三十还播？主播也太敬业了！】


    点进直播间，就看到一条弹幕飘过。庄铭泽又在调整摄像头，似乎瞥到了这条弹幕。


    「今天不是工作日吗？」他说。


    【卧槽，还在上班的狗路过被捅了一刀】


    【楼上这么惨？摸摸头，我们提前放了诶】


    【看背景，z神怎么还在dtg基地啊，不回家过年吗？】


    【是哦，我记得老婆不是s市本地人吧，好像是g市的？】


    「不是基地，」庄铭泽少见地和弹幕互动起来，「是我另外租的房子。」


    【啊？？？？？】


    【这不是……一模一样的？】


    【也没有一模一样吧，这个房间是有灯的……】


    【？这是灯的问题吗？】


    「同一个小区，房型差不多。」庄铭泽简短地解释道，「今天继续单排上神话三。」


    国服开了一个月，玩家和排位都趋向稳定，庄铭泽大部分时间都在单排，竞技游戏打高分段很能一人carry全队，上分很需要队友运。而他显然是个队友运很差的人，超凡三升神话一就上上下下了好久，堪称神话守门员。


    最近一周他几乎每天都在单排上神话三，但此刻角色卡下面的段位图标说明了一切。


    【单排上神话三也太难了，要不还是找tt双排？】


    【t宝好像回家过年了，网贼烂，只能直播斗地主】


    【哎，没想到z神打排位队友运也这么差】


    【懂你意思，去年精英赛最后那一把，但凡有一个队友当人比赛就赢了】


    【说起来，z神为什么不玩城市行动了啊，深空虽然观赏性挺好的，但技能花里胡哨的老年人实在玩不懂】


    【+1，想看老婆中门对狙】


    庄铭泽的眼神暗了一下，「队友们都很好，是我的问题。」


    【连结成功！】


    进入游戏，他便不再看弹幕了。陆壹点进直播间，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而弹幕被庄铭泽突然加重的语气吓到了，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所以老婆为什么不回家过年啊？就算不回去休息一天也行啊，今天是除夕啊！】


    【主播这个行业不需要遵循国假吧（x】


    【很显然，他是为了我们这一小部分还在上班的打工人有个精神的寄託】


    【老婆真的，我哭死】


    【年三十不回家？zmz不会是没家吧？】


    【潇潇风雨中已被房管「是壹不是一」禁言】


    【？卧槽，我都没反应过来，壹老闆好快的手速】


    陆壹打了一个笑脸回復弹幕。


    庄铭泽这局打得还挺顺，队友们的技能给得及时，交流也清晰，进攻优势图防守先拿了七分。


    陆壹虽然是个云玩家，看了一个月也大概能看懂场上形势了，判断这场应该能稳稳拿下。随即他才拿过一旁震个不停的手机，看了下来电人，迟疑地接了电话。


    「鹿鹿宝贝！！！江湖救急！！！」


    电话刚通，对面的声音就急迫地传来，砸了陆壹一耳朵。


    「小墨，」陆壹有些害怕地拿开手机，打开免提，小声问，「怎么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我太大声了？」小墨连忙放轻音量，解释道，「去年你不是画了大梦江湖的角色长卷吗，贼好看那个！过两天视界娱乐搞了个新春线下同乐会你知道吧，我们项目经理就打算在大梦江湖的展区放那个长卷，绕展台一圈！！我一听那感情好啊！！肯定贼拉风贼有效果贼出片！！结果今天我们收到实物发现印刷厂印坏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c位的一夕梦的脸都煳了！！！！根本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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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声音放小了，但小墨的语气很饱满，情绪完美地传递了过来，说到最后甚至流露出一丝哭腔。


    大梦江湖是视界娱乐旗下新出的古风乙女抽卡养成类手游，也就是陆壹忙了小半年的外包项目的金主爸爸。


    陆壹原本只负责场景cg的部分，结果项目后期的时候做人设的画师跑路了，最后的角色全收集成就长卷没人接手，眼看定好的首发时间近在咫尺，工期不够重新找一位画师熟悉人设熟悉场景再绘制了。


    当时陆壹其实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部分，又被紧急叫回，问他能不能再接一张。


    陆壹不太擅长人像，虽然一直有在接私单练习，但作为商稿还是有些过于粗糙，便有些犹豫。


    但小墨一直劝他，说长卷更看重整体性和氛围感，对五官的刻画不需要太精緻云云，再加上给的也确实不少……陆壹最后还是画了。可能因为不擅长反倒更用心，最后的效果说实话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你……别急，慢慢……说，想让我做什么？」


    小墨抽泣了一声，「印刷厂都放假了根本没地方重印这么大面积的图，我就是想，鹿鹿你能不能来现场用颜料补一下……我检查了下，印花的地方主要就是一夕梦的脸附近一块，还有些边边角角的没人关注不补也没关系，工作量应该不是很大，有报酬的！」


    陆壹沉默片刻，「什么……时候？」


    「活动15号开始，我们14号晚上十点就会去布展，你那会儿过来可以吗？要赶在15号活动开始前补完……酒店也我们来！」


    「……不是，酒店的问题……」


    s市城北体育馆离陆壹的小公寓并不远，走路过去估计也就半小时不到。


    「我知道我知道，到时候给你清场！我微信给发了图，鹿鹿你估计下工作量，我给你预留时间！」


    陆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庄铭泽，键盘右手边还有自己刚刚收到的中奖门票。


    因为被他攥着看了很久，边缘都卷了起来，皱巴巴的。


    dtg的小陈助理前几天也还来问，赠票要送完了，壹老闆还要不要，他再一次明确地拒绝了。


    然而今天，又突然接到这样的电话。


    似乎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撺掇着陆壹，去看一看吧。


    他们发出蛊惑的声音：只是看一眼，又不需要做什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错过了这一次，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屏幕上庄铭泽消灭了敌方最后一人，触发了角色语音。


    「呵，不过如此，何必退缩！」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


    「太好了！！！」小墨的声音听起来恨不得抱着手机亲一口，「我给你准备材料！要什么颜料？什么笔？什么品牌？什么颜色？多少数量？」


    「我……自己带。」


    「那到时候我叫车来接你？你给我发个地址？」


    「有……电动车……我自己去。」


    「好的好的，鹿鹿你看下微信，我们确认下时间！」


    「嗯。」


    挂断电话，陆壹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他做了好几个深唿吸，重新望向电脑屏幕。


    「我就远远地看一下，」他小声说着，伸出手点了庄铭泽的脸，「应该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弹幕上也有人在讨论线下活动的事情。


    【话说你们有人去视界娱乐那个线下活动吗？有主播诶】


    【不光有主播，还有t宝空神和猪猪捏】


    【好傢伙，官方好样的，谁不在谁尴尬】


    陆壹倒是没有注意到其他的嘉宾，闻言把活动微博找出来又看了下。


    弹幕还在继续聊。


    【有人抢到票了吗，我刷了半小时，结果告诉我很遗憾票卖完了，什么破系统！】


    【我单以为演唱会的票不好抢，没想到小小一个视界娱乐新春活动也如此难抢】


    【我抢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单身三十年还是有用的！】


    【有点人脉，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赠票，嘿嘿】


    【可恶，和你们这群特权阶级不共戴天！】


    【还好吧，我觉得微博那群抽奖抽到的才厉害，什么运气啊！这么会抽奖怎么不去买彩票，为什么要挤占非酋的生存[哭哭]】


    【官方那个，二十多万的转发，才抽20个……抽中真的是气运之子了吧？】


    【我要是抽中，绝对把门票裱起来，反正绑定二维码就可以手机进场了，可惜我没有呜呜呜】


    陆壹心虚地把皱皱的门票摊平，压在键盘下面。


    【对了，壹老闆呢，刚才还看到他封人来着】


    是壹不是一：。


    【抓住壹老闆！去不去线下活动啊，去的话可以面基吗哈哈哈哈哈】


    是壹不是一：应该不去。


    【啊啊啊啊太可惜了！我还想说看看壹老闆庐山真面目，现在流行反差萌，网上这么勐，线下肯定是个可爱男孩】


    【什么？壹老闆是男的吗？？？？】


    【楼上新粉？老婆第一天直播壹老闆来上贵宾的时候就说过了，是男生】


    【壹老闆居然不去嘛！大老公既然不去的话，那老婆岂不是轮到我了嘿嘿嘿】


    【噗！大老公是什么鬼！】


    【既然有大太太二太太，自然有大老公二老公，毕竟老婆现在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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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的真花啊你们】


    庄铭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没在排位了，他注意到了弹幕的对话，露出一点疑惑的神情。


    「为什么不去？小陈没有给你赠票吗？」


    --------------------


    蒂姆·伯纳斯·李：全球资讯网发明者，网际网路之父


    玩的真花啊你们~


    第8章 新年快乐


    是壹不是一：来问过的，但家里有事，去不了。


    庄铭泽只是随口一问，看到回答他点点头，再次打开了排位。


    单排上神话三不仅折磨主播，也折磨观众。庄铭泽从下午四点开播，一直打到晚上十一点半，还在神话二的尾巴上吊着，差的十几分始终上不去。


    直播间在线人数从将近两万，掉到了不到两千。而且从弹幕数量就可以看出，其中大多是在和家人一起守岁的同时挂着，并不一定在看。


    游戏里都没人了，庄铭泽右侧的好友栏清一色的离线。排位也没人打，二十多分钟过去仍在队列中。


    是壹不是一的倒还在贵宾席上，但庄铭泽猜测多半对方也去守岁了。


    一个人直播似乎没什么意思，他把队列取消，关闭了游戏客户端。


    「排不到人了，等十二点就下了。」


    直播时长是按小时计算的，还差十来分钟就是八小时了，庄铭泽不想白白浪费。


    没想到这句话倒是炸出了不少人。


    【啊啊啊啊啊啊终于！从未觉得看直播如此折磨……】


    【也还行吧，双开的表示比春晚好看些】


    【主要是感觉在陪主播坐牢，这个分真就一点都上不去吗】


    【单排上神话三是这样的】


    【z神真是好心态，这加加减减的分数，是我早放弃了】


    【老婆不饿吗，从下午到现在好像就喝了点水】


    【赶紧下播去吃点东西吧，小心低血糖】


    【刚和家人吃饭回来，外面好堵啊】


    【才发现还在播，要八个小时了吧，就算是工作日也该休息了（x）】


    【z神那里是在放烟花吗？好像隐隐听到声音】


    【dtg基地我记得是在外环线外吧，应该是可以放的】


    庄铭泽带着头戴式降噪耳机，并没有听见，但麦克风应该是收到了声音。在弹幕的提醒下，他摘下耳机，起身过去拉开了窗帘。


    彩色的光印在玻璃窗上，明灭的火花中，依稀可以看到他自己的影子。


    庄铭泽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不知在看烟花还是在看自己。


    过了约莫半分钟才走回去重新坐下，戴上耳机，回答弹幕的问题。


    「嗯，外面在放烟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看吗？】


    庄铭泽又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被照得五彩斑斓，「挺好看的。」


    虽然和他没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零点到了，外面的烟花更加热烈，还间或夹杂着炮仗的爆破声。


    「是壹不是一送出了一个新春焰火。」


    「是壹不是一送出了一个新春焰火。」


    「是壹不是一送出了一个新春焰火。」


    后台跳出刷屏的礼物提示，庄铭泽还未回神，是壹不是一一口气送了十个新春焰火。


    整个直播间被盛大的焰火特效淹没，弹幕机因为礼物连击出现了奇怪的卡机音。


    「是……是……是……一……一……一……火……火……火」


    弹幕满是问号，庄铭泽干脆直接把弹幕机关了，「谢谢是壹不是一的新春焰火。」


    是壹不是一：老婆！！！！新年快乐！！！！


    新春焰火是小猫直播的春节限时礼物，送出后不仅有全屏特效，还会在平台所有直播间滚动播放横幅，掉落红包给直播间增加人气。


    窗外的烟花盛景，或许庄铭泽只是路过的看客。直播间此时的赛博焰火，却实实在在为他而放。


    意识到这一点，庄铭泽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他没来得及体会此刻心情，在线观看人数突然暴涨，都是来捡红包的。


    大家很有素质地不白捡，进来大多会送一句祝福。


    直播间热热闹闹的，天南地北的人赶过来，和庄铭泽说新年快乐。


    庄铭泽盯着滚动的弹幕，发现是壹不是一混在人群中，一个人刷了好多句。


    他忍不住笑了，「新年快乐。」


    下播后，庄铭泽打开搁置许久的手机，才发现庄铭宇零点的时候给他发了一句新年快乐，还发起了一笔88888元的转帐。


    他回了句新年快乐，对方的语音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新年快乐小泽，」庄铭宇的声音撕撕拉拉，信号不太好，「还和朋友在一起吗？」


    仗着对方肯定不看直播，庄铭泽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嗯，在外面跨年。」


    对面传来其他人客气的告别，庄铭宇回了几句，又叮嘱他，「我们也刚和叔叔伯伯们结束家庭聚会，准备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别玩太疯，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嗯。」庄铭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正常来说话题到这里差不多应该结束了，但庄铭宇一反常态地没有挂电话。


    对面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又传来声音。似乎是到了开阔的地方，音质清晰不少，庄铭宇小心翼翼地问，「要和妈说几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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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神情一凛，拒绝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听筒里传来窸窣的动静，似乎已经换人了。但他等了许久，始终没有声音，只能无声地嘆了口气，率先开口，「妈，新年好。」


    「……新年好。」听到他说话，庄云英才像触发了开关，生硬地回应，「今年也不回来？」


    庄铭泽小声应道，「嗯。」


    「书不去读，家也不回。」庄云英惯常骂了几句，「一天到晚在外面和不正经的人鬼混。」


    庄铭泽下播时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没有拿着手机的手握成拳，手指用力抠着掌心，极力忍住挂电话的冲动。


    还好庄铭宇很快把手机拿了回去，「小泽？别听妈胡说，她只是担心你。」


    对面依稀传来庄云英「我哪里胡说了，正经事情不做，他不就是在鬼混」的反驳，庄铭泽则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我知道。」


    「转帐记得收。」庄铭宇顿了一下，「我知道你有钱，但这是压岁钱，不一样。」


    他都这么说了，庄铭泽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好的，谢谢哥。」


    「司机来接了，先不和你说了，早点回家，啊？」


    对方哄小孩似的，他便又「嗯」了一声。


    总算挂了电话，庄铭泽长舒了一口气。翻了下微信，还有不少朋友发来的新年祝福，他一一回了，这才点回和庄铭宇的对话框，收下了88888的转帐。


    庄铭宇老闆当久了，衷爱吉利数。


    对面发来一个笑脸：别把庄女士的话放心上，你知道她就是嘴硬心软。


    我不知道。庄铭泽心底冒出下意识的否认，手上却回道：我知道。


    庄铭宇不再说话了，估计哄庄云英去了。


    人和人的感受确实是不一样的。


    从小到大，庄云英从不给兄弟俩好脸色。可能是因为军人家庭出身，她性格严肃，奉行打压教育，拒绝任何溺爱，惯会用贬低他人来论证自己的正确。


    当对方没有按照自己心意做事，又没有得到好的结果时，她也只会站在制高点开始审判嘲讽，从不安慰，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儿子。


    庄铭泽实在无法理解，庄铭宇怎么会得出「嘴硬心软」这样偏颇的形容。


    不过即使在同样一套教育体系下，庄铭宇懂事听话、成绩优异，按部就班地读书留学，回家继承家业，分担母亲重担，现在公司好像都要上市了。庄铭泽则离家出走、泡吧打游戏，成为职业选手也没打出什么成绩，最终黯然退役，在平台上卖艺直播。


    可能便是因为庄铭宇能体会到她的心软，而他只得到了嘴硬。


    庄铭泽懒得再想，他找到小陈的微信，把刚收到的88888转给他。


    dtg小陈：？？？？？？


    zmz：替我转给是壹不是一。


    dtg小陈：啊？为啥？


    zmz：今天他刷了十个新春焰火……


    dtg小陈：qaq庄队，你知不知道你们这种行为，是纯纯给中间商赚差价，小猫直播赢麻了……


    dtg小陈：而且上次的一万块是我软磨硬泡了好久还说是给他房管的报酬壹老闆才收的，这88888实在找不到藉口了……


    dtg小陈：平白无故一直给人转钱也太奇怪了吧！？


    zmz：嗯……压岁钱？


    dtg小陈：…………


    dtg小陈：要不您自己给他转？


    zmz：。


    dtg小陈：我是用那个给你接商务的号加的壹老闆，最近金主爸爸们也都放假了，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反正绑的是你的手机，这几天你先登着？


    说着生怕庄铭泽拒绝，直接退回了转帐。


    庄铭泽想了下，确实不好麻烦休假的小陈帮自己做事。


    zmz：行。


    zmz：[红包]新年快乐


    小陈受宠若惊地收了红包，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庄铭泽打开手机的微信分身功能，登陆了自己的小号。小陈之前应该在做商业维护，和不少人发了新年祝福，收穫了一堆红点。他不厌其烦地挨个点完，这才找到备註着「是壹不是一」的帐号。


    对方的头像是个圆滚滚的熊猫，身上应景地穿上了大红棉袄，胸口有个大大的「福」字，喜气洋洋。


    庄铭泽把88888转给小号，再发给是壹不是一。


    他没打招唿，直接在转帐说明里写道：新年快乐，压岁钱。


    原以为对方睡了，但没过几分钟，消息就发了过来。


    是壹不是一：？


    --------------------


    晚上还有一章！


    严正声明：大哥不是做黄焖鸡生意的！


    第9章 救命稻草


    收到微信转帐提醒的时候，陆壹还在研究小墨发过来的图。


    照片实际看上去并没有她描述得那么严重，印坏的部分主要集中在一夕梦的头髮和左肩的位置，估计是春节前印刷师赶着放假，深色的部分没有调整好，导致油墨没干透蹭到了。


    直接用丙烯颜料调相同的颜色遮盖也可以将就使用，但颜料的笔触和印刷品到底有差别，像素差距很大，对光线的反射系数也不一样。


    就算正面看起来毫无色差，只要偏一点角度看很容易就暴露了，展台又是半弧形的，很难通过固定视角规避掉。


    还好这幅画是他自己的作品，陆壹熟悉且在上面做改动也不得罪人。思考之后，他的想法是直接给一夕梦改造型——在头髮上增加一些髮饰，再根据本游戏中他百晓生的设定，在左肩画一只送信的飞鸽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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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致的方案说给小墨听之后，很快就被通过了。不过时间紧迫，陆壹得在当天凌晨的时候过去，赶在活动开始前让颜料干透。


    聊完后已经过了一点，他本准备睡觉，但无奈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实在太吵，便索性打开ipad，打算在原画的基础上先改一版简单的设计初稿。


    看到小陈的消息，还以为是庄铭泽去问了关于赠票的事情，对方才又来找他。


    虽然很大概率是陆壹自己的臆测……但庄铭泽直播时特意的询问看起来好像是特地交代过似的，让他有一丝隐约的窃喜。


    抱着微妙的期待，等到陆壹点进去看见五个8的转帐，大脑直接宕机了。


    他下意识先发了个问号过去，随后才问：发错人了？


    dtg俱乐部陈助理：没有，是壹不是一。


    六一快乐：………………


    结合时间，陆壹猜测对方估计是喝多了。


    毕竟哪有人私下聊天喊对方网名全名的，不觉得尴尬吗？


    而且dtg的待遇有这么好吗，一个助理随随便便就转将近六位数的红包？一般人也不会在微信放这么多钱吧？


    这不会是俱乐部的吧？或者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庄铭泽的钱？


    毕竟小陈还在负责zmz的商务工作，有一部分工作备用金很正常。


    陆壹越想越后怕，幸亏是发给自己，万一发给哪个不靠谱的人，不就直接拿钱跑路了？这么特殊的时间节点，上面还写着压岁钱，报警都很难说清。


    想到这里，他立刻把转帐退还，严肃地发了微信过去：陈助理，钱我退回去了！等你酒醒了一定要查查记录，看有没有还给别人发了？


    六一快乐：要是有赶紧要回来！做事这么迷煳怎么做好工作，时刻保持清醒啊！


    小陈既然是醉了，没必要浪费时间继续应付。发完之后陆壹就把手机一关，埋头专心画画。


    对方也没再发信息过来。


    很快到了年初五，庄铭泽要参加第二天的活动，直播间挂了四天的假条。


    晚上十一点多，陆壹收拾了下要用到的画具，带上ipad，口罩帽子全副武装，骑着偶尔一用的电动车到了场馆外。


    小墨已经在门口等着，见到他长舒一口气，「鹿鹿，谢谢你大晚上的愿意来。」


    陆壹摇了摇头，「我要……收钱的。」


    小墨带着他进入灯火通明的体育馆，众多工人在里面忙碌地搭临时造景，电钻和其他器械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领着陆壹穿过中央展区，到了场馆的角落位置，那里有一个用桁架临时搭的巨大隔断，上面用遮雨的油布盖了一层。


    绕过隔断，大梦江湖要用的长卷已经搭成了一个半弧状的背景墙。


    「我让工人装了轮子，等你画完，直接推过去就行，这里也比较安静。」


    这个角落相对而言确实安静而隐蔽，陆壹点了点头，「谢谢。」


    「这是耳塞，那边桌子上有吃的和喝的。」小墨递给他一副未拆封的耳塞，「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微信可能会漏看。」


    简单交代几句，小墨接到电话，匆匆忙忙走了。


    陆壹环视着面前巨大的长卷，成品比他想像中要大，大约有三米高，半圆的直径至少也有八米，看起来十分壮观。


    与此同时，印刷斑驳的部分被同比例放大，非常明显。


    陆壹深吸了口气，他从未在如此巨大的墙面上作画，心里不禁有些忐忑。然而事到临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画面太大，要藉助人字梯才能到达需要补救的位置。陆壹坐上梯子往下看，甚至有些轻微的晕眩。


    为了更好地掌控比例，他每画几笔便要爬下梯子，走远看一下整体效果，拍下照片和设计稿进行对比，确认无误后再回去继续。


    有时候为了一个细节要爬上爬下数次，如此往復，无论是工作量和心理压力都远超预估。


    一直保持着高度的集中力，画到了早上七点。


    揉了揉疲惫干涩的眼睛，陆壹颤颤巍巍地爬下梯子，走到远处从各个角度观察了下。确认没什么可修改的地方了，他才拍下完整的图发给小墨，「好了。」


    对方很快发来满屏感嘆号：「！！！！！！！！！！！！！！」


    不一会儿，她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卧槽，也太好看了吧！！！！」


    为了能够遮盖瑕疵，陆壹给一夕梦的髮饰做了十分繁杂的设计，但又不能脱离于游戏本身让玩家觉得突兀，所以其中很多细节都出自于游戏内本来就有的常见道具。为此他特意找小墨要了道具的设计图纸，研究了好几天如何让他们成为髮饰又自然好看。


    看到小墨的反应，他放下心来，「可以吗？」


    「太可以了！！！」小墨拿起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到展会群里，「太好看啦鹿鹿！！我得想办法给你加钱！！！！」


    陆壹掩藏在口罩下的嘴角勾了起来，对方却突然「咦」了一声。


    「道理我都懂，但是鸽子为什么这么大？」


    游戏里的传信飞鸽设定上是体型精壮轻小的粉灰鸽，但如果按比例画上去，根本遮不住肩膀上的污渍。


    陆壹换成了蓝鸽，在肩膀上做了一个展翼的姿势。相较而言会更好看一点，当然也……更大。


    他心虚地摸了下鼻子，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对方却很快自圆其说，「没事没事，大点好，送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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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


    陆壹的「锦上添花」受到了群里的一致好评，小墨打电话让工人过来把背景墙推去展位。


    「鹿鹿你家是不是不远，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或者去我们定的酒店睡一会儿？」随后她贴心地说，「现在外面已经有人在排队进场了，等会儿人就会多起来的。」


    陆壹愣了一下，磕磕绊绊地问，「活动不是……十点才……开始吗？」


    来之前他还看过行程，十点就有庄铭泽的签售。


    他还想赶在第一波拿到签名，趁着人不多的时候尽快离开。


    「工作人员和活动嘉宾们都在排队过安检，还有一些人为了早点进场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陆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线下活动，有些迷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他反常地拒绝了小墨的提议，「我想……看看活动……可以吗？」


    小墨惊讶地「啊」了一声，「可以是可以……但你没关系吗？」


    面对对方关切的眼神，陆壹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


    但陆壹显然高估了自己。


    他站着的地方原本还算封闭，九点过后，工人们过来把临时桁架拆了。


    室内的展位虽然做了分区，但为了好看，大多是镂空或者异形设计，根本起不到遮挡的作用。


    陆壹失去了庇护，暴露在巨大的体育馆中。如同某种离开巢穴，进入天敌领域的弱小动物，危机感迅速包围了他。


    周围都是人，他们随意谈笑打闹，发出巨大的声响——即使知道他们并无恶意，陆壹还是如履薄冰，紧绷的情绪被拉成了一触即断的细线，甚至开始无意识地屏住唿吸。


    缺氧让他产生幻觉，眼前层叠的人群和某些影子开始重合、扭曲、变成面目模煳的怪物笼罩着陆壹。怪物伸出无数的触手在他身边挥舞，触手上又长出扭曲的五官，狰狞地笑着，发出尖锐的声音。


    无处可逃，他只能依靠本能蹲了下去，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别碰我，离我远点，求求你……求求你们。


    在心底发出註定无人回应的哀求，陆壹已经分不大清现实和脑海中深植的记忆，持续的耳鸣让他反酸想吐。


    喘不过气，发不出声。


    好可怕，好痛苦，好想逃——


    就在濒临崩溃的瞬间。


    「你怎么了？没事吧？」


    简短的话语和熟悉的声音，即使听起来并不亲切，却如同暗夜里的聚光灯，轻易穿透巨大的杂音，清晰地落在耳边，把陆壹从幻境中拽回现实。


    手臂被人轻轻推了下，耳鸣如潮水般褪去，可怕的怪物被真实的人类所替代。


    他茫然地抬头，看见庄铭泽半蹲下来，关切地打量着他。


    霎时找到了救命稻草，陆壹反手用力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哥哥。」


    --------------------


    终于见面了！


    但是马上又要分开了！


    第10章 双厨狂喜


    眼前的少年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汗，眼角湿漉漉地沁出泪珠。


    攥着自己的手指凉得像刚从冷库里出来，让庄铭泽条件反射地想要避开。但没等他动作，对方却好似反应过来，瞬间抽离了手指，嘴唇动了几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嗫嚅声音。


    「对不起……」


    结合刚才听到的哥哥，庄铭泽料想对方可能是认错人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上半身回退拉开距离，维持着半蹲的姿势问，「需要去医院吗？」


    「不、不用……」少年的声音有古怪的停顿，他慢慢地说道，「只是……没……休息……好，有点……晕。」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庄铭泽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他点点头，站起来准备离开。


    脚步没迈出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比方才大了许多的声音，「z、z神！」


    庄铭泽顿时停下，讶异地回头，「你认识我？」


    「我、我是你的……粉丝！」少年的脸爬上了红晕，和刚才相比状态确实好多了，水色浸透的眼睛闪闪烁烁地注视着他，「喜、喜……欢……你……好多年……了。」


    他结结巴巴地，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听起来十分郑重，「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明明只是要个签名，却说出了好似告白的阵仗，让庄铭泽感到某种可以称之为害羞的情绪。


    但他很快遮掩住了，转头问身边的陈奇，「小陈，有笔吗？」


    第一次参加线下活动，也是第一次偶遇粉丝，对方的要求并不过分……自然是没什么好拒绝的。


    「有的有的，」陈奇连忙把身后的包背到前面，一顿手忙脚乱地找，「还有等会儿签售送的小卡，要吗？」


    「给我吧。」


    庄铭泽接过签字笔和小卡，翻到卡片背面，刷刷写下自己的。


    他盖上笔盖，走回到角落的人面前，蹲下去递给对方。


    似乎没想到这么轻易，少年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没有第一时间接，而是得寸进尺地问，「可以……写、写to签吗？」


    「可以，怎么写？」


    「小鹿。」


    「陆地的陆？」


    「动物的……鹿。」


    这可难倒了庄铭泽，他和对方对视一秒，又看了看手中的小卡，干咳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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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提笔数十秒，愣是没落笔。抬头看，少年还望着他，露出期盼的神情。


    庄铭泽默默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到备忘录打开输入法，用拼音打了个「鹿」字，依葫芦画瓢地写到签名上面。


    送给小鹿


    祝你健康快乐


    zmz


    除了zmz三个飘逸的英文字母，其他都像是小学生写字，板板正正。


    翻过来，卡片正面印的是庄铭泽那张刚加入dtg时拍的定妆照。陆壹把小卡夹在特意买的相框里，放在电脑边。


    屏幕上正在放视界娱乐新春线下同乐会的直播，今天是活动第三天，按照流程现在庄铭泽要和其他受邀主播一起在主舞台打深空连结的表演赛。


    不过前面出了点设备故障，比赛延迟了许久，弹幕上都在骂视界娱乐草台班子。


    眼神不自觉瞥到屏幕边，陆壹又忍不住把相框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用手机从不同角度拍了好几十张。


    最后他从一堆肉眼看起来毫无差别的照片中精心挑选了几张，登录自己的微博大号，全部发了上去。


    树深时见鹿


    发表于30秒前 来自手机微博


    [爱心]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照片发布后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人占位评论。


    【沙发！见鹿太太好久不见！新年快乐呀】


    【看着好像是签名？zmz是谁？】


    【太太原来还追星吗0】


    【百度回来了，好像是个电竞职业选手？】


    陆壹回了第一条评论「新年快乐」，又在下面的评论里强调「是很厉害的职业选手」。


    刚发完回復，直播里设备总算修好了，主持人开始介绍嘉宾出场。他连忙把手机放在一边，专心看直播。


    庄铭泽他们的对手是全国高校争霸赛的冠军队伍，实力强劲。为此小猫直播这边除了之前的四人，还特意找来了一名现役的深空连结职业选手，让阵容看起来旗鼓相当。


    战况果然十分焦灼，两方不仅打满了bo3，最后一局更是打到了加时。


    将近两个小时，表演赛才终于结束。


    最终小猫直播队2-1艰难取胜，mvp给到了数据最好的空山，赛后採访也是他。


    陆壹听了一会没什么兴趣，重新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却被99+的新消息提醒吓了一跳。


    陆壹不太爱经营自媒体帐号，平时大号上就是放一些已解禁的商稿sample，或者是转发官方的宣传。


    其中大部分都是没什么人气基础也没什么经济实力的煳煳工作室作品，大梦江湖虽然算得上视界娱乐的近期力推，但游戏刚上线，还没过保密期，陆壹自然也不能发作品蹭热度。


    因此他的粉丝少得可怜，只有堪堪一千多人，平时发博回復也就寥寥几条。


    陆壹诚惶诚恐地点进后台，翻看了很久评论，这才搞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活动第一天，大梦江湖的展台布景就因为出人意料的壮观而上了热搜，引起不少在现场的人慕名打卡。人多了之后，很快有人发现展台的长卷和游戏里实际的画面并不一致，发到微博上引起了很多讨论。


    其中当然有争议，特别是一夕梦的单推人到处评论，质疑官方改人设改造型，煳弄玩家，其心可诛。


    虽然话题并不是完全正向，但黑红也是红，有热度才能吸引新玩家。


    官方没有第一时间出来回应，等到最后一天，也就是刚刚，才通过微博发了澄清。


    说是澄清，不如说是卖惨。


    开发团队流梦工作室写了篇巨长的小作文，字字泣血诉说他们如何重视大梦江湖，如何重视此次活动，为此做了多少方案，团队更是过年都没放假，加班加点做准备。谁料关键时刻印刷厂掉链子，他们又如何求爷爷告奶奶找还能接活的印刷厂，结果遍寻无果，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求到了原画师的头上，还一一对比了一夕梦新造型的髮饰和游戏内道具，以证明并没有煳弄玩家，是非常用心的改图。


    为了更有说服力，他们没有隐去原画师的名字，在微博的最后@了树深不见鹿表示感谢。


    这才有了「99+」的评论盛况。


    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陆壹放下心来。


    但流梦直接用了他发给小墨的构思草图，没有提前和他沟通，话里话外也有将这个构思占为己有的意思。


    仿佛他只是个贯彻想法的工具人，多少让人不适。


    正想着，小墨的微信发了过来。


    墨不染：鹿鹿qaq


    墨不染：虽然你不一定相信，但发澄清这个事我也才知道……


    墨不染：对不起！！我这就去找主管对峙！！


    小墨是他第一次在网上发作品时愿意花钱求稿的客户，也是第一个鼓励他去尝试做商业插画的人。


    后来她毕业之后进入游戏行业做策划，陆壹才有了更多的接单渠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墨甚至算得上是他的经纪人……陆壹自然是信她的。


    知道对方性格，陆壹连忙回过去：等一下！！你先别冲动！！！！


    树深不见鹿：你一个打工人去找领导对峙，工作不要啦？


    墨不染：刚刚只注意到了提起你的部分，仔细看了下发现不对啊，前面那些活不都是我在做？？


    墨不染：他们呆在家里发几条微信骂骂人，就加班加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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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不染：不要就不要，老娘还差它这一份工作？？？


    虽然小墨没有明说过，但她读大学时就能出五位数买陆壹的稿子，家里肯定是不差钱的。


    然而视界娱乐毕竟是业内的头企业，处于几乎垄断的地位，他还是有些担心。


    树深不见鹿：就算你不差这份工作，难道以后也不想继续在游戏行业工作了吗？


    树深不见鹿：我这边也没有什么损失，还多了不少粉丝呢。


    陆壹点进后台看了下，粉丝一下子涨了一千多个。评论里也没什么不友好的言论，大多是来表示对他画作的欣赏。


    流梦工作室先斩后奏的做法让人不快，从结果而言其实还算不错。


    小墨那边沉默了许久，最后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我最生气的点是，为什么不先和我们商量？」


    虽然是疑问句，但彼此都知道问题的答案。


    一个小透明插画师，一个企业底层牛马打工人，在资本家和拥趸者眼中，根本不重要。


    甚至他们会觉得这件事互利共赢，你该感恩戴德，有什么好生气的？


    「算了，现在和他们作对也没啥好处，你的尾款还没结呢！」小墨自我疏导完毕，发出恶毒的诅咒，「等老娘哪一天发达了，让他们都来给我打工。不低于零度不超过40度不准开空调，拉屎不准超过5分钟，厕所里还不放纸！」


    「……」


    对方说完豪言壮语，丢下一句「我去多要点钱」就挂了电话。


    陆壹无声地笑了一会儿，回到微博，不光是之前发的sample，他最新晒签名的动态下面也多了不少评论。


    阅读量上去之后，出现了不少认识庄铭泽的人。有些甚至还是粉丝，在下面兴奋留言：「太太我好喜欢你的画！找到微博发现你竟然也喜欢z神！！我是他十年老粉啊啊啊啊！！双厨狂喜！！」


    他立刻回復了这位热情的同担。


    树深不见鹿：十年前z神还没打职业呢，你这个假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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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陆：同担据否！！！


    对了，文盲小庄之后会好好学习的，未来可期（x


    第11章 我来负责


    下午四点，庄铭泽照例准时打开了直播。


    他调试完设备，回答弹幕上「今天什么安排」的提问。


    「今天还是继续单排上神话三。」


    【救命啊，又要看八个小时坐牢吗】


    【主播摇个人双排吧！别折磨自己折磨观众了】


    【tt好像开播了，要不找他？】


    摄像头里，庄铭泽表情没什么明显的变化，「说了单排就单排。」


    【就是，主播想单排就单排，弹幕别太ky了】


    【老婆别生气！我错啦！】


    【主要是单排真没啥节目效果吧？在线人数也很低】


    【不过今天怎么好像人变多了，假期不是结束了吗？】


    在弹幕的提醒下，庄铭泽注意了下在线人数，确实比以往还要多了一些。


    他连续请了四天假参加活动，春节假期又刚刚结束，人数不降反增着实不太合理，不过弹幕上很快有百晓生来解答疑惑。


    【你们没有刷微博吗，好像是有个画手太太是z神的粉丝，还上了热搜】


    【是大梦江湖那个吗，那个长卷确实画得牛逼，补得也巧妙，我一个不玩乙女游戏的都心动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还在现场打卡了！不过怎么还和老婆有关吗？】


    【长卷的作者树深时见鹿太太是z神的粉丝，上了热搜后既没宣传自己的画也没提大梦江湖，反而蹭tag发了个小作文吹z神，导致那个热搜词条点进去就是zmz的履歷介绍和直播间连结23333】


    【怪不得今天人多了些，原来是被见鹿太太安利过来的吗】


    【卧槽？？还能这样？6啊！】


    【同样是粉丝，怎么人家就这么优秀，再看直播间这群只会喊老婆和扣6的废物，哎】


    【别骂了别骂了，要掉小珍珠了t____t】


    【我是废物我承认，但不允许你这么说直播间的老闆们！】


    【所以见鹿太太现在在看直播吗？在看的话打个1】


    【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


    大家热情地参与其中，屏幕上刷过满屏的「1」。


    【是壹不是一进入了直播间】


    是壹不是一：11111


    【111111111（壹老闆下午好呀】


    是壹不是一：下午好。


    「今天继续单排上神话三。」


    庄铭泽莫名其妙地重复一遍，打断了弹幕的刷屏。


    【知道啦知道啦，单排就单排，强调什么！】


    是壹不是一：好哦。


    【…………】


    【前面的弹幕傻不傻啊，这是特意说给壹老闆听的】


    【ok，我的】


    工作日高分段排得很慢，庄铭泽进入排位队列，用副屏打开网页微博，输入「树深不见鹿」的关键词，顺利找到了弹幕所说的「小作文」。


    别的不说，光从内容来看，对方确实是自己的粉丝，而且相当资深……她在长微博里甚至提到了庄铭泽曾经参加过的城市行动cfc联赛。


    cfc，全称cityfight插mpion，名字听起来像模像样，其实就是早些年电竞赛事还未成型，不同城市的网吧老闆们自发组织的所谓联赛。当时城市行动刚刚引进国内十分火爆，所以比赛基本是以城市行动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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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宣扬电竞或是游戏，而是给自家网吧打gg，找的都是把网吧当家的网瘾少年，奖品通常就是几百块的网费。后来和官方搭上关系，cfc的冠军可以直通全国大赛，才算有了点水花。


    庄铭泽自己就是通过cfc打入了全国大赛，最终拿到了冠军和通往第二届全球精英赛的门票。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给对方点了个贊。继续下滑跳转到后一条微博，猝不及防地看到树深不见鹿晒的签名。


    眼熟的小卡和自己小学生一样的汉字出现在眼前，庄铭泽滑动滚轮的手指不由顿住。


    少年苍白湿润的脸，单薄冰冷的手指蓦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连结成功！」


    恰在这时，系统语音打断了庄铭泽的回忆。他拉回到页面上方，给「树深不见鹿」点了关注，这才把视线放回主屏，画面已经进入了选人阶段。


    随机到的地图叫龙游仙居，在美术设计上採用了大量中式风格，有点像现在国外的唐人街。


    龙游仙居是三点图，整个地图是一个品字形的环路结构，abc三个点分别位于三个「口」的中心位置，中间有各种弯弯绕绕的小道连结，地形还挺复杂。


    年前官方作了一次升级，图内到处可见红色的灯笼、春联、福字等元素，十分应景。


    庄铭泽进去得有点晚了，队友已经基本选完了英雄，他看了眼阵容，补了个决斗位的孤星。


    在深空连结的世界观中，由于自然资源的匮乏和恶劣环境的影响，全世界人口骤减，已经没有了国家和民族的概念，所有人都只为了人类的生存而战。


    孤星是春节时推出的新角色，设定上是科学家们在大灾害时期捡到的，无父无母。但从外貌特徵中可以明显地看出，他属于华夏民族的后裔。


    进入地图的语音也佐证了这一点：「好熟悉的地方……这就是故乡吗？」


    游戏开始，上半场久违地顺利，队友们的配合都很不错。虽然是进攻图，庄铭泽这边先守依旧拿了9分，语音里一片欢声笑语，大家都觉得这把妥妥拿下。


    然而下半场攻防转换，对面的哨位突然勐了起来，动不动杀三四个，把这边进点的人全部接完了。


    比分迅速被追平，语音变得沉默。


    【9分够吗？】


    【开局欢声笑语，中间沉默不语，结局胡言乱语，现在到哪一步了】


    【对面顿悟了说是】


    弹幕倒是嘻嘻哈哈，庄铭泽看了一眼，心里有些猜测，「对面的保安不太对劲。」


    保安即对面的哨位艾，因为技能主要是摄像头和防卫线，所以相比名字玩家更习惯叫保安。


    孤星的大可以抓一个敌人进入虚拟战场一对一，这个技能对进攻方来说很有利。只要在进点的时候能抓住对方守点的人，即使没有打过，也能拖时间让队友进点，获得多打少的人数优势。


    但庄铭泽只要抓到对面的保安，数次都在先手优势下对枪失败，甚至对方脱离虚拟战场的瞬间还能反杀蹲守的队友。


    前者还能说是技不如人，后者这样毫无延迟的反应实在不像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射击类游戏的计算依赖本地客户端容易动手脚，玩竞技游戏的人又大多胜负欲旺盛，所以向来外挂泛滥。


    视界娱乐在深空连结上投入的反作弊力度很大，庄铭泽开服后玩了这么久，碰到不少高手，也和现役的职业选手打过对位，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无法对抗的感觉。


    【什么意思，对面是挂？】


    【打到这么高分段没被检测到吗，不会是主播打不过瞎说的吧】


    【有几枪看起来确实不对劲啊】


    弹幕各执一词，庄铭泽相信自己的判断，直接通过游戏内渠道举报了对面的艾。不过举报反馈到官方还需要时间鑑别处理，大家被打得心智涣散，这局游戏最后还是输了。


    庄铭泽退出结算界面查询战绩，准备再举报一次，却在跳出来的画面里看到了意外熟悉的名字。


    操纵艾的是「风一样的男子」，在十人中排名第一，是本局的mvp。


    【卧槽，风驰？】


    【深空可以同名的好像，不是他吧？】


    【好歹是有名有姓的主播，不至于的……】


    【我倒是觉得不一定捏】


    庄铭泽没有加风驰的好友，不确定对面这个名字是不是本人。


    虽然有些小摩擦，毕竟是同平台同事，事情也未有定论，庄铭泽快速认同了弹幕的看法，「游戏可以重名的，应该不是他。」


    深空连结的取名机制确实可以重名，但会有不同的数字，同名不同人的说法合理且体面。


    他说完立刻回到排位界面点进了排位队列，然而弹幕却一直没有停止关于外挂和风驰的讨论，甚至有人专门去翻了之前的直播回放。


    【对比了下头像和卡片，这个风一样的男子和主播和tt双排时遇到的队友应该是同一个人】


    【然后我去找了之前活动时候风驰的直播回放，头像和卡片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些随时都能改，不能作为证据，还是要看后面的数字】


    【不管是不是风驰，这个人开挂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吧？上次遇到还那么菜的】


    【我觉得就是他啊……谁会取这种名字啊，好傻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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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壹不是一：直播间不要提其他主播哦，谢谢大家配合


    【壹老闆说得对，能不能别讨论他了，专心看直播】


    【不是，对外挂零容忍好伐，就这么算了？房管带头捂嘴？】


    【房管态度就是主播态度咯，估计发现挂狗是同事，只好包庇了】


    【服了，z神没必要包庇风驰好吧，本来就不确定是不是他啊】


    【那去找本人求证啊，一个平台的还没有联繫方式吗】


    【就算退役了，好歹也曾经是职业选手，这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吗？】


    【职业操守能赚几个钱？笑死，你会举报自己公司偷税漏税吗】


    【赚钱嘛，不寒碜】


    陆壹原本的发言只是不想让弹幕发散太多，他看出庄铭泽不太愿意和风驰有所牵扯。没想到事与愿违，反倒引起了部分人的不满，甚至出现了如此严重的污衊——包庇开挂这个罪名对于曾是职业选手的庄铭泽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陆壹慌乱地咬住嘴唇，意识到是自己给庄铭泽添了麻烦，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要故技重施，送礼物把这些不好的言论全部刷掉。手却抖得厉害，操作滑鼠点了许久也没能打开背包。


    自责和内疚纷至沓来，越心急越无法控制，眼泪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转。


    【灵魂无处安放已被主播「dtg-zmz」禁言】


    【很大忍一下已被主播「dtg-zmz」禁言】


    「是不是挂，开挂的人是谁，官方会判断，别在我这里带节奏。」


    迅速封完人，庄铭泽漠然地扫了一眼镜头，「以后房管看到这种尽管封，有什么后果我来负责。」


    --------------------


    给大家捋一下现在的情况：


    小陆的小号和小庄的小号是微信好友，小庄知道对面是小陆，小陆不知道对面是小庄


    小陆的大号和小庄的大号是微博互关，小陆知道对面是小庄，小庄不知道对面是小陆


    所以，本文实际上是个互扒马甲的故事（x


    第12章 没啥情商


    虽然庄铭泽看似放了狠话，但网友一贯叛逆，直播间的节奏依旧没停，而且越演越烈。


    庄铭泽也毫不手软，又一口气封了好几个人，其中甚至有几个只是质疑他态度过于强硬的普通观众。


    所有人都看出他情绪很差，渐渐的弹幕没人敢说话了。


    他这才停下动作，重新进入了排位，贯彻他的单排上分之旅。


    主播是提供情绪价值的行业，一言堂得不到路人的好感，埋头打游戏也并不有趣。


    庄铭泽一番言论和一通操作之后，在线人数肉眼可见地降了下去，很快就掉得比平日还低。


    他的人气其实一直不温不火，除了女装那天吸引了一波看热闹的人，平时在深空连结专区都很难排进前十。


    多亏他职业打得早，又拿过全国冠军，虽然因为最开始世界赛一轮游有不少长情的黑，却也有一群几乎看着他长大的「妈粉」。所以很多时候没有节目效果没关系，他们会溺爱。


    但此刻显然有点溺爱不下去了，直播间诡异的沉默。


    与弹幕的低气压相比，庄铭泽排位倒是顺利了起来，无论是队友还是对手都过于正常。轻取四连胜后，他终于升上了神话三。


    看见段位图标动画切换的瞬间，还留在直播间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开始试探性地发言。


    【恭喜z神，也恭喜我，终于可以不用熬了！】


    【打了一个多月了吧，这赛季都快结束了】


    【z神考虑沖一波勇士吗？】


    【…………别吧，前面的有何居心要如此害人！】


    【现在的勇士好像都是拖分上去的，想单排打上去堪比登天】


    【不懂就问，啥是拖分】


    【就是找四个厉害陪玩拿低分段的号五排，匹配到的都是低分段的人，上分就会很容易，等到段位上去就再换四个新号，现在的勇士基本都是这样被拖上去的】


    【口竟然还有这种操作，官方不管吗？】


    【合理利用排位机制，很难管吧？除非不准五排了，或者进一步限制组队排位的段位差】


    【分开计算也可以吧，要查还是能查出来的其实】


    【需要时间吧，应该还是会管的，拖分太破坏排位环境了】


    【但是这赛季还没结束吧，不上勇士的话，俯冲超凡？】


    【反向上分是吧？】


    【换个小号玩吧，或者带带老闆们？】


    「不上勇士，」沉默许久的庄铭泽终于开口了，「明天开始直播停几天，有点事。」


    【啊，停几天啊？那我下班前摸鱼看什么】


    【什么事！错峰旅游吗？出去玩放松一下？】


    【是该休息了，我印象中除了去参加活动那几天，z神这一个多月基本没休息】


    【何止没休息，大年三十那天他还播了八个小时！！】


    【反正时长肯定是够的，暂停几天放松下心情也好】


    【被上面的弹幕勾起回忆了，那天我还在直播间看到了超级盛大的赛博焰火[哇]】


    【说起来壹老闆怎么不说话了qaq】


    【还在直播间的，不过不知道在不在电脑前】


    看到弹幕提起，庄铭泽往上翻了翻，发现是壹不是一从有人带节奏开始便没说过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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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收回视线，想起开播前陈奇的叮嘱，「应该停五天，元宵节復播，到时会有深空连结的水友赛。」


    【水友赛！！！！我速来！！！】


    【要是不同边岂不是被完虐，可以申请主播单手操作吗】


    【有点信心，是主播被我们完虐】


    【提问，五个青铜可以打赢神话三吗】


    【别尬黑，我是白银】


    【云玩家默默退下了……】


    【水友赛怎么参加啊，要上贵宾吗？】


    「之后动态会发参与方式的，大家可以关注一下。」庄铭泽说完，和观众道别，「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


    他轻微地停顿了下，「今天可能状态不是太好，抱歉。」


    话音刚落，直播间直接断开了推流。


    弹幕还没来得及拜拜，就被庄铭泽的光速道歉和光速下播震撼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飘过一句。


    【z神好像今天开播时心情就不好】


    【对对对，以前让他双排他都是无视的，很少会直接怼回去】


    【估计是有什么烦心事吧……】


    【其实我想说，人有情绪很正常，工作时多少控制一下吧】


    【+1，那几个弹幕明显就是带节奏，无视或者敷衍一下不就好了】


    【主要是说他包庇开挂吧……确实是很严重的指责了】


    【那我也直说了哈，为什么偏偏在人多的时候这样啊，太没事业心了】


    【zmz一直这样吧，没啥情商（……）】


    【他小时候其实还挺活泼的，后面为啥变成冷面枪神了，不就是因为说话老是不经过大脑】


    【前面怼弹幕可以理解，后面那一拨封路人观感太差了】


    【差不多得了，主播下播时不是给你们道歉了吗】


    【自己人别吵架啊……想想还是自己太贪心了，他退役的时候我还觉得有直播就不错了，现在开始直播了，希望他能好好经营起来，结果好不容易有一波流量搞成这样】


    【说真的，这样干巴巴地直播还不如去当陪玩，除了几个老粉哪有人给他送礼物啊？zmz这个体量感觉直播合同也不会很大】


    【弹幕太宠他了，不会真有粉丝觉得单排熬鹰好看吧？】


    【今天好像后面都掉到三十名开外了？官方给他够多推流了，自己没把握住】


    黑屏的直播间，大家的言论没了顾忌，反而更加真情实感。


    一直没说话的陆壹手指放在键盘上，慢慢打了几个字：我觉得他开心最重要。


    然而设身处地想想，钱确实很重要，陆壹自己就曾经饱受其苦。


    城市行动的职业选手工资并不高，根据俱乐部的招募信息，目前一线选手的月薪大概就1万左右。好在俱乐部大多包吃住，加上商务工作，六年或许能存下四五十万。


    精英赛亚军的奖金有20万美金，实际分到选手手里的就没有公开了，可能几万或者更少。而且奖金的发放具有滞后性，目前还没办法算作资产。


    庄铭泽应该是拿了亚军之后重新签的直播合同，理论上来说会比一般的小主播待遇好很多……只是他直播时流水很一般，其中大部分还是陆壹贡献的。


    陆壹自己也不是神豪级别的榜一大哥，前前后后加起来送了十多万的礼物，扣除平台分成，到庄铭泽上手可能也就五六万，直播收入就算十万。


    这还是刨除所有支出下的总收入，六七十万的积蓄听起来不少，但放在s市的大环境下，似乎又显得捉襟见肘。


    人又不是貔貅，做不到只进不出。


    之前看直播的时候好像还听庄铭泽提过，他租了一个别墅。


    和dtg的合作也不知道什么形式，直播和商务是不是还要给俱乐部分成？


    陆壹算来算去，总觉得庄铭泽的钱根本不够用。


    大家说得好像不无道理……他纠结地把滑鼠移动到发布按钮转了一圈，移回发表框删掉打好的字。


    差点忘记了，庄铭泽还有个很不靠谱的随意散财的助理！


    陆壹下意识撇了眼旁边亮屏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几小时前他给陈助理髮的微信上。


    六一快乐：陈助理，房管还是需要专业一点的人来做，你把我撤了吧。


    六一快乐：还有，可以替我和z神说声对不起吗，今天给他添麻烦了。


    对面一直没回，想撤回又过了时限，只能任由这两句话尴尬地挂在上面。


    陆壹抬头看了眼屏幕，直播间已经没人说话了，最后一句是一个很眼熟的老粉发的：有什么意见直接给主播发私信，不行就给运营发，在这里指手画脚只会显得你很爹。


    他一下子又动摇了，好像老粉说得更对一点……凭什么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归根究底不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吗？


    就像他之前只想去线下远远地看一眼，真正见到的时候，又会产生新的想法。


    明明有成堆的小号，却非要用大号晒签名发「小作文」，看似为了安利，其实就是希望对方能注意到。


    陆壹退出微信打开微博，点进dtg-zmz的主页，隔空摸了摸显示着「互相关注」的图标。


    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了陈助理的消息：什么意思？


    陆壹连忙放下纠结，点进微信敲字回覆：陈助理你今天没看直播可能不知道情况……


    对面这次回得很快，没等他把后半句「我说错了话，害得z神被骂了」发出去，对话框就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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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tg俱乐部陈助理：我在现场，今天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


    dtg俱乐部陈助理：如果让你觉得内疚了，我代他和你道歉。


    打字的手勐然顿住，对方笃定的口吻看得陆壹莫名其妙，又有些生气。


    六一快乐：等等，你为什么要代他道歉！？


    本来想发凭什么，陆壹觉得不大礼貌便换了说法，然而对面发完两句话，又又又消失了，这次等了更久的时间都没有回。


    回忆起那天手忙脚乱的年轻男性，他多少认为对方不是特别靠谱，忧心忡忡地想要不要私信庄铭泽建议他换个助理。


    ……不对不对不对，怎么又在当精神股东了。


    而且人家本来也没有回覆他的义务。


    陆壹用力摇摇头，嘆了口气，关上电脑，把手机也丢在一边，仰躺到床上。


    头顶的吊灯散发着柔软的光辉，他瞪着想事情，没一会儿便眼睛发酸，迷迷煳煳睡着了。


    或许是日有所思，陆壹久违地梦到了十七岁的庄铭泽。


    那时的场馆似乎很大，又很暗，角角落落堆满了面目模煳的人。摩肩接踵的侷促环境让陆壹生理性地厌恶，他原是想逃离的，但比赛又到了关键的时候。


    大比分一比一平，决胜局又15-15打进了加时，对手已经率先取得三分，拿到赛点——陆壹掌心都是汗，为了缓解紧张和恐慌带来的神经性颤抖，他只能用力攥着自己的胸口，蜷缩地坐在观众席上。


    解说的声音透过现场劣质的音响传来，偶尔夹杂尖锐的爆鸣声，「现在青龙战队只要再拿下一分，就能再次蝉联全国冠军，并且得到国内首张通往全球精英赛的门票！会有悬念吗？他们有三个赛点！」


    「可以看到进入加时之后，对面的五名小将明显有点顶不住青龙拉开的枪线，阵型也乱了，这是经验带来的差距！专业的解说敢于做判断，我个人认为没有什么悬念了……」


    「不过不得不说，天成战队作为一只刚组建的年轻战队，能打到决赛已经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赛前也没人能想到他们能和青龙打满bo3甚至打到加时。」


    「天成战队的平均年龄好像还未满18岁？真是冉冉升起的黑马新星啊！相信他们未来可期！」


    「确实如此！好的倒计时即将结束，让我们继续回到比赛……」


    身边是和他一样被拉来凑数的陌生同学，他们倒是不害怕，虽然看不懂游戏，却在兴奋地交头接耳。


    是了，大部分人是不害怕的，梦里的陆壹纠正自己。


    「……天成的战术明显乱了！怎么四个人蹲在一起，要被偷背身了！」


    「等等，不对！这是诱饵！zmz什么时候绕到了这个位置？天哪！秋神没看见他！」


    「青龙被先下一人！要转点了！天成的回防好快……zmz已经到b小了！」


    「要进点下包吗？进了！zmz扔了个燃烧弹逼走位！青龙给了近点菸规避视线，叫队友架枪，没有问题，包下了。」


    「zmz的队友也到了！五打四人数优势，zmz先对倒了一个，不对！他瞬间点了三个！四杀！哇……太准了！！」


    「青龙这边还有个断后的阿金，能五杀吗？队友在找！」


    「找到了，看到一个头皮！能打到吗？瞬秒！！！nice！！五杀了！！！」


    观众席瞬间爆发了巨大的欢唿声，解说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让我们恭喜天成，依靠zmz的个人能力，他们扳回了一小局！！！」


    「而且我们明显可以感觉到，天成找回了节奏和士气！还剩两个赛点，我要收回我的判断了！」


    场馆中间的投屏上给了zmz一个特写，少年还不似后来那么冷漠自持。拿到五杀的一瞬间他几乎跳了起来，有线耳机被拽下一点，拉扯出一个凌乱的髮型。但他毫不在意地咧嘴大笑，和身边的队友击掌，眼里闪着明亮的光。


    尽管只是追了一分，却好像已经得到了最终的胜利。


    少年意气风发，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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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点：某一方再拿下一分就获得胜利时，被称为这一方的赛点局，根据比分的差距，可以判断出有多少个赛点


    恭喜陈奇同学荣获作者颁发的本文唯一指定背锅位证书！


    小小预警一下，两个小孩的成长经歷都不是特别好，后面会有大篇幅的回忆桥段，可能有点点虐（……）


    不过感情线应该还是挺甜的……酸甜吧……中间会有点波折，最后肯定是超甜的he！


    以及不喜欢游戏和直播部分的宝可以屯一下，开始网恋之后这部分内容就会大幅度减少了，估计大概三十章不到就能谈上了


    第13章 不想吵架


    早上九点，s市城北机场。


    庄铭泽很久没起这么早了，睡眠不足的后遗症体现在脸上，便是生人勿进的低气压和耷拉不开的眉眼。他裹着臃肿的羽绒服，坐在到达层的公共休息椅上，神色恹恹的视线落在旅客出口附近，眼神却很散乱，显然没有真把注意力放在来往的人身上。


    直到一个身影完全地挡在他身前，扎扎实实遮住了视线。


    庄铭泽这才回神抬头，慢慢聚焦到对方脸上，后知后觉地小声唤道，「……哥。」


    「嗯。」庄铭宇应了一声，他居高临下地打量半晌，眉头紧蹙，「小泽，你是不是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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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伸手似乎想要捏脸确认，庄铭泽下意识偏头避开，又往旁边挪了几分，起身和庄铭宇并肩站着。


    兄弟俩细看长得很像，身高也相近。但他们只要不站在一起，几乎没人觉得两人会有所关系，气质和形态都相差甚远。


    庄铭宇有健身的习惯，宽肩窄腰，身形笔直。他身着定制的深褐色手工羊绒大衣，没有系扣子，露出里面黑色的商务西服套装。从头到尾都很妥帖，毫无长途航班后的风尘僕僕，仿佛下一秒就能上财经杂志封面。


    反观庄铭泽不仅髮型凌乱穿着随意，身形瘦削得像是纸片人，习惯性屈着背，似乎风吹过来都能推着他跑。


    庄铭泽眼神黯淡了一点，打了个哈欠，率先往机场外走，「没有吧，太久没见，你可能记错了。」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确实很久了，要追溯到上上上个春节。


    庄铭泽被庄铭宇半哄半骗地劝回家过年，结果才呆半天，就在除夕夜和庄云英大吵了一架。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发了脾气，大年初一直接飞回s市，一个人在基地打了六天排位。


    庄铭宇拉着行李箱跟在后面，不置可否，「少煳弄你哥，我又不是傻子。」


    庄铭泽用沉默避开话题，走到外面，约好的商务专车已经到了。他给庄铭宇拉开后备箱，示意对方往里面放行李。


    「先送你去酒店吧，中午我订了法餐……你之前说想吃的那家。」


    「我没订酒店。」庄铭宇放完箱子反手关上门，奇怪地看向他，「不是说租了一整套别墅吗，分不出一间房给我睡觉？」


    「……」


    庄铭泽说不出拒绝的话，回头避开视线，「房间是有，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庄铭宇这次来s市是为出差，作为飞英的总经理代表公司参加数字经济峰会。


    飞英算是庄云英一手创立的企业。她最开始只是迫于生计摆摊卖衣服，依靠当时g市周边大量的工厂资源，加上她本人眼光不错抓得住潮流，很快有了稳定客源。解决了一家人的生存困境后，地摊顺利换成了门店。


    当时国家推进外贸体制改革，鼓励自由贸易。庄云英敏锐地嗅到了机会，拉来几个合作许久的工厂老闆共同成立了飞英制衣厂，专门承接外贸服装代工业务，后来又开始为国内外大品牌做oem。


    其中的过程庄铭泽并不清楚，反正自他记事以来，飞英已经在加工贸易领域小有名气了。


    庄铭宇比他年长六岁，六年前留学归来便顺理成章进了飞英工作，从市场开发部的基础业务员开始轮岗，直到庄云英退休，正式接手了总经理的职务，当时他也不过二十八岁。


    近些年经济下行严重，人工价格飞涨导致了高额的代工成本，oem订单锐减，同行都不好过。飞英却依靠着新成立的国潮服饰品牌「白泽」，短短两年做到了电商头部，和庄铭宇推动飞英往网际网路和年轻人靠拢的决策密不可分。


    现下数位化转型和数字经济都是宏观政策上的趋势，作为一家大型企业的负责人他自然时时关注，收到邀请立刻答应了。


    恰好庄铭泽长居s市，庄铭宇也是想借着出差的由头看看许久未见的弟弟，哪料对方完全一副不拒绝、不欢迎、不热情的姿态，多少让他有点伤心。


    庄铭宇按下情绪，抬腕看了下表，「那就先去趟超市，会下午三点才开始，我不赶时间。」


    庄铭泽没再说什么，顺从地交代司机去了最近的大型商超。


    等到了别墅，庄铭宇进去上下转了两圈，才意识到庄铭泽说的「什么都没有」并不是藉口。目之所及处除了日常使用频率比较高的位置，其他地方空空如也，比样板房还要干净。


    庄家虽然家底丰厚，但庄云英创业时吃过很多苦，对小孩的教育也常常强调避免铺张浪费。庄铭宇完美復刻了母亲的习惯，忍不住问，「你一个人住，干嘛租这么大房子？」


    「这边只有这个户型，房主不单租。」


    「那不如换个地方住，这里太偏了，交通不方便，周围也没什么吃饭的地方。」说着庄铭宇停顿了下，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瘦了，肯定没好好吃饭吧？」


    庄铭泽不知道对方怎么七拐八弯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他敷衍地「嗯」了一声，把在商超买的三件套提到一楼的空房间，「住这一间可以吗？哥。」


    「你住哪？」


    看他指了指二楼的位置，庄铭宇又开始提问，「为什么要让我住一楼，不能住你隔壁？」


    庄铭泽静静站了两秒，直接转身把门打开，拎着袋子走了进去，给了对方一个无声但固执的背影。


    身后传来浅浅的嘆气声，然后是滚轮拖地的声音，庄铭宇还是妥协地跟了进来。


    简单整理了下房间，庄铭宇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庄铭泽，「试试。」


    庄铭泽打量一眼，莫名地接过，「什么东西？」


    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他慢慢拆开，发现是和庄铭宇身上同款不同色的羊绒大衣，摸在手里十分柔软，光是触碰就知道价格不菲。


    庄铭宇说道，「最近飞英不是加了高定服装的业务，准备冲击奢侈品市场，增加高净值客群的占比，也是拓展一下业务宽度……你不知道？」


    收到肯定的答覆，他拿出手机，嘟囔道，「不应该啊，市场部怎么做的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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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和市场部没什么关系，只是自己不关心罢了……庄铭泽心想。


    庄铭宇发完信息问责，继续说，「反正就是主打手工定制的奢侈品服装……这两件是妈亲手做的。」


    后半句说得又轻又黏，似是只想随口略过。


    庄铭泽准确抓住了关键词，捧着衣服的手勐然一僵，顿时如同甩开烫手山芋一般将它扔了回去，「我不要！」


    「小泽！」庄铭宇差点没接住，厉声说道，「你干什么！这是妈的心意！」


    庄铭泽大脑登时嗡嗡作响，脸陡然发白，尖锐地呛声，「她又有什么要求？要我回去进机构戒网瘾？花钱买个学歷去国外读书？还是让我去飞英打杂，做份正经的工作？」


    最后一句音放在「正经」两字身上，语调怪异而嘲讽。


    庄铭宇眼神微滞，表情变了变，现场陷入沉默。过了约莫半分钟，他扯出一个商务笑容，语气放缓了些，「别瞎说，怎么可能用这种方式给你提要求。」


    错了，庄云英总是这样，先做些绝对正确能站上道德高地的事情，再以此相挟，逼他在毫不相干的地方做出选择。衣服或许是她的心意没错，里面有一些其他的意图，在庄铭泽看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不相信庄铭宇毫无察觉，只是对方似乎总抱着合家欢的殷勤期望，做着假装不知情的传声筒。


    毕竟说着「怎么可能」的嘴巴情真意切，眼睛却诚实地有所躲闪。


    只是一直以来庄铭宇都对他纵容又关切，庄铭泽实在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


    他盯着对方，嘴唇颤了几下，轻声说道，「哥，我不想和你吵架。」


    四目相对，兄弟俩无声地对峙数秒，最终以庄铭宇的嘆气收场，「好，算了，不说这些。」


    他将手中的大衣重新展开，慢慢放到身后的床上叠好，自言自语般，「手工制衣很辛苦的，年纪大了眼睛又不好，手也不灵活，可是熬了好几个夜才勉强赶完成品……」


    过程中一直暗暗观察着庄铭泽的表情，见他完全没有动容的样子，便收了口，转移话题道，「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吃饭吧，不是说定了餐厅？」


    庄铭泽沉默点头，给司机打电话让对方来接。


    临出门前，他去了趟卫生间，待的时间有些久。司机到了门口，庄铭泽还没出来。


    庄铭宇等了一会儿，外面开始按喇叭了，便走到卫生间外敲了下门，「小泽？你还没好？」


    门内隐约传来哗哗的水声，庄铭宇心下奇怪，又叫了声。数秒之后，水声停了。庄铭泽开门出来，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水痕，他下意识抬手抹了一下。


    他的手背很红，指关节上有着明显搓揉过的痕迹。察觉到庄铭宇的视线，又若无其事地背过手去，「走了。」


    午饭订在了新晋网红的法式餐厅，庄铭宇来之前对其繁琐的进餐步骤有所耳闻，曾和庄铭泽提过一嘴。


    果然进食过程复杂得让人心生烦躁，而且侍者全程在边上服务，兄弟俩只是简单地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话题绕开庄云英，还算相谈甚欢。


    结束用餐，庄铭宇让司机把庄铭泽送回别墅，再送自己去会场。


    「会议结束后有晚宴，晚餐就不和你一起吃了。」庄铭宇摇下车窗，注视着庄铭泽，叮嘱道，「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别挑食。」


    庄铭泽并不挑食，他只是对食物没有兴趣。但闻言并没有反驳对方，顺从地应声，「知道了。」


    庄铭宇满意地点点头，摇下车窗，商务车随即扬长而去。


    庄铭泽在外面站了会儿，随后他紧了紧身上旧旧的羽绒服，没有回别墅，转身往dtg基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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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em：original equipment manufacturer，指由採购方提供设备和技术，由制造方负责生产、提供人力和场地，採购方负责销售的一种现代流行生产方式。（就是代工啦！


    第14章 旧时残影


    没有比赛的时候选手起得晚，基地刚到饭点。


    离得远远的，庄铭泽就闻到了熟悉的食物香气。


    他的脚步踌躇地停了下来，最后定在了离大门十几米远的位置，愣怔片刻后还是转身欲走，一个声音却叫住了他，「小庄？」


    庄铭泽回头，对着来人露出温和的笑容，「李阿姨。」


    「哎呀我就说背影像你，」李晓春笑着过来拉了下他的手，温暖一触即放，「吃了吗？进来一起吃点？」


    「吃过了，刘哥在吗？」庄铭泽乖乖跟着她往基地里走，给自己的到来找了个藉口，「我找他有点事。」


    「在哇，正和孩子们抢吃的呢！」人还没进屋，李晓春先喊上了，「小刘，小庄回来啦！」


    刘柯一口饭还没咽下去，闻声一下子呛了出来，还好没喷到前面的饭菜里。


    目睹一切的庄铭泽脚步顿住，嫌弃地往后面退了几步。


    其他的队员们看到他有些惊喜地打招唿，「庄队！」


    桌上还坐着一个庄铭泽不认识的少年，饭也不吃了，站起来声势浩大沖他地鞠了个躬，「z神好！」


    庄铭泽：「……」


    刘柯三两下把自己收拾干净，过去摸了把少年的头，向他介绍道，「新来的自由人，叫路寻星。」


    「……陆地的陆还是动物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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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来由地，庄铭泽突然想起了上次在活动上遇到的少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嘿嘿！马路的路！寻找的寻，星星的星！」路寻星显然开朗大方得多，说着突然跑过来握着他的手摇了摇。


    庄铭泽没来得及避开，只能礼貌地和他碰了碰手，「你好。」


    「z神，我我我我我是你粉丝！！就是因为你我才开始打城市行动的！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出息！基地里z神的签名还少吗？」刘柯按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趁此机会认个师傅？他的自由人思路才是你现在最需要学会的本领！别再给我莫名其妙死了！」


    「啊？」路寻星显然没想到这种操作，星星眼地看向庄铭泽，「可以吗可以吗z神，庄队，庄老师？」


    对方过于活泼了，吵得他脑袋疼。庄铭泽看了一眼刘柯，小声问，「看起来好小，满十八了吗，能上场吗？」


    近些年电竞行业出台了许多新规范，最大的整改之一就是未成年不允许登场比赛。但竞技游戏本就高度依赖天赋和反应，这间接导致了各类赛事职业选手的青黄不接，特别是城市行动这种新玩家断层本就严重的老游戏更为明显。


    「满了满了！上个月刚过18岁生日。」


    「……监护人同意了吗？」


    「当然同意了，人家妈妈亲自送来的基地。」


    两人对视一眼，共同想起了某些不甚美好的记忆，刘柯连忙拍胸脯保证，「放心吧，现在註册选手审核很严格的。 」


    「那就好……」庄铭泽放下心来，这才回应前队友们，「看我干什么，赶紧吃饭，吃完你们打一把我看看。」


    所有人发出整齐划一的哀嚎，一头雾水的路寻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有说话。


    一个小时后，路寻星瑟瑟发抖地看着屏幕里自己的游戏角色，听庄铭泽在身后一喷三。


    「过点为什么不丢烟，鸿文你的纪律性呢？」


    「小北，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躲在这个位置，对方可以穿掩体！」


    「还有季卓，指挥连场上形势都不清楚？对方只是打了个试探闪，有必要叫鸿文回防吗？」


    他们刚结束了一把五排，对于职业战队来说，天梯局还是五排基本就是在虐菜，对面被打了个15-1，差点剃光头。


    原以为交上了满分答卷，结果庄铭泽回放比赛录像，找出了一堆细节问题，正在一个一个数落过来。


    眼看着就要轮到自己，路寻星迅速在脑内復盘自己刚才一局的操作——他杀了三十多个，kd接近3了，过程中好像也没犯什么错误，应该不至于被说吧……正想着，庄铭泽的视线落向了自己。


    「路寻星。」


    「到！」路寻星一个激灵，仿佛被老师在课堂上点了名。


    「你……」庄铭泽被他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反思了下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吓到小孩了，放缓语气道，「枪法和意识都很好，反应也很快，但是……太过自由了。」


    「这把是天梯，你才可以深入后方杀好几个，职业选手的纪律性和反应都是顶级的，你觉得他们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


    「呃……」回想年前打完的几把比赛，路寻星想回一句「好像会」，被对方冷淡但压制力十足的眼神制止了。


    「不要觉得能打赢国内队伍就沾沾自喜了，你的细节处理太烂了，遇到真正的强敌简直是在送。」


    「就比如这里，」庄铭泽把录像精准拉到某个位置，「明明可以退二分之一个身位，一样可以瞄到敌人，还不会在对方的预瞄线上。」


    对方显然没有听懂，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他。


    「自由人是在纪律和安全下的自由，而不是不顾一切地深入敌后。你要做一个出其不意的奇兵，不然就算一换一对队伍来说都是不划算的。」


    路寻星似懂非懂地点头，「庄队，我知道了。」


    復盘结束，刘柯见新人心态有些爆炸，赶紧大手一挥让队员们各自训练去了。季卓留了下来，三个俱乐部「老人」站在二楼的阳台外看风景。


    刘柯还去冰箱拿了三罐可乐，庄铭泽和季卓都嫌凉，把它晾在栏杆上吹风。


    他倒是老当益壮，直接拉开拉环豪饮一口，唿出一口浊气。


    「铭泽你要不干脆回来dtg当教练吧，听小陈说你那直播做得也不大行。」


    「主要是还在端着冷面枪神的人设吧，」季卓说，「要是直播展露本性肯定立刻上热门，看今天小路的反应就知道节目效果爆炸。是吧？庄妈妈？」


    庄铭泽瞥了他一眼，「教练还是算了，我怕被你气死。」


    季卓大笑起来，「要是真能气死你，那我也太厉害了吧？」


    刘柯听他俩斗嘴，露出一点怀念的表情，「哎，不过确实算了，今年结束不知道俱乐部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金睿那边可能要撤资了。」


    金睿集团是dtg的投资方，主业是做房地产的，公司规模并不大。


    几年前刘柯想把老队友叫回来重组战队，资金成了大问题。恰逢他沾亲带故的远方表叔是金睿当时的执行董事，再加上金睿当时想发展文娱业务，又不捨得拿大钱投资热门游戏，便和刘柯一拍即合，签了六年的合同。


    去年到期后原本以为不会续了，谁知道庄铭泽突然大爆发，带着队伍进了精英赛，这才又续了一年半的合同。

 第28页

    金睿指派的经理是个不懂电竞的门外汉，不来俱乐部坐班，也基本不管事。刘柯名义上是领队，实则身兼经理、教练、拿外卖的、心理辅导员、叫早服务员等等数职。基地里除了他和队员，唯一的工作人员便是外聘的家政阿姨李晓春。


    至于陈奇，他其实直聘于金睿，和他们不在一个体系。主要负责俱乐部的自媒体运营和商务对接，平时都在总部的办公楼工作，有商务活动时才会出现。


    庄铭泽退役时，一年都见不到一次的沈经理倒是屈尊降贵地来和他谈了很久。劝说无果后，最终以经纪约必须留在dtg和復出不能选择其他队伍为代价，同意了他的退役申请。


    过程并不愉快，但勉强也算和平收场。眼下听到撤资的消息，庄铭泽不禁怀疑是否和自己有关，低声道歉，「……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和你关系不大。」刘柯拍拍他的肩膀，「城市行动本来国内热度就不高，留下来的要么是老牌的fps俱乐部本身可以靠商业运作做到收支平衡，要么背后有大资本撑着……金睿这几年试水的投资项目都没做起来，房地产又低迷，估计想止损了。」


    庄铭泽沉默了一瞬，喃喃道，「要是去年能拿下冠军就好了……」


    虽然仅有一步之差，亚军的商业价值和冠军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庄铭泽没想到自己的遗憾，也有可能会变成dtg的遗憾，情绪不禁低落起来。


    察觉到现场的低气压，刘柯话头一转，「小路这孩子不错吧？我花好大力气找的，就指着他接你班，给我拿个冠军。」


    「年轻，枪法准，意识好，反应快。」庄铭泽皱了下眉，「就是有点太激进了。」


    季卓补充，「那不就和以前的你一模一样？」说着他自我否定，「不对，以前的你明显更加激进，还记得当时打cfc的时候……」


    庄铭泽并不想回忆过去，他拿起栏杆上的可乐罐，贴了下对方的脸。


    季卓立即被冰得吱哇乱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老刘，这么冷的天就别在冰箱里放可乐了！牙齿都要冻掉！」


    「……冬天不喝冰，你他妈是年轻人嘛？」


    「我是说你呢，三十岁老头！」


    刘柯：「……」


    他啐了一口，「好好说话，攻击年龄就有些下作了啊？再说我哪有三十？实岁二十八零四个月！」


    「阿姨催婚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刘柯作势要打，季卓往庄铭泽的身后躲了躲，沖对方做了个鬼脸。


    调戏完刘柯，他安静下来，嘆了口气，「哎，不说你了，算算我也年纪不小了，今年打完我也退役算了，回家种地去。」


    季卓没有刘柯那么大，却比庄铭泽还要大两个月，确实是老将了。


    如果不是庄铭泽选择提前退役，其实他今年就不想打了。


    「等你退役，天成的大家就都退了。」刘柯也有点感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不等人啊！」


    「差不多得了，还真当自己是老头啊？」


    有季卓在，伤感的氛围总维持不下去。庄铭泽在老队友的面前感到了久违的舒适和放松，但dtg可能要结束的消息萦绕在他的心头，不轻不重又时不时地戳一下。


    阳台的风很大，他们说笑的声音被风带走又揉捏成碎片，慢慢消逝在空气中。


    似乎记忆也如此一般，成为了旧时代的残影。


    --------------------


    kd：击杀死亡比，一定程度能够反映本局比赛中的发挥，一般mvp也会倾向于给到kd最高的人。


    小庄的过去隐隐可以窥见啦，下一章让我们把麦克风还给小陆！


    前期视角转换可能比较多，不知道大家感觉这种叙述方式会不会太乱呢_(:3」∠)_


    不过后期两个人在一起后基本就以小陆为主啦~~


    第15章 和你一边


    庄铭泽復播这天，陆壹四点不到就守在了直播间。


    dtg-zmz的帐号早就在小猫直播的动态里发了水友赛的预告，陆壹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毕竟他作为一个纯粹的云玩家，对深空连结的熟悉程度还比不上看得更久的城市行动。


    水平菜还是其次，主要原因是他很难对着麦克风说话，团队游戏无法沟通是个大问题。再加上竞技游戏即便是玩匹配也难免遇到嘴臭的队友，他又不会骂回去……陆壹碰上几次之后，就不太愿意玩了。


    游戏倒是早早下好了，甚至他默默打了几把死斗，勉强把等级升到了二级。


    还特意解锁了所有英雄，买了新出的全套皮肤，让这个帐号看起来不像是为了参加水友赛临时建的……虽然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


    直播间已经涌入很多同他一样提前蹲守的粉丝，正在弹幕聊天。


    【可恶啊，之前一周播一次都觉得正常，现在吃上好的了，五天不播简直要命！】


    【回来吧我的zmz，我最骄傲的信仰，歷歷在目的老婆，眼泪莫名在流淌t-t】


    【有懂哥在吗？今天的直播内容就是水友赛吗？】


    【看活动预告好像是的捏，排位应该要等下赛季更新再玩了吧】


    【自从上次z神遇到疑似开挂的后，国服的挂就多了起来，现在排位可太难玩了】


    【视界娱乐准备了这么久的反作弊系统，结果马上就被攻破了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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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前几天接了个新单，再加上庄铭泽休息，他也没有多余的动力关心这些游戏动态。弹幕的发言让他想起庄铭泽上次下播时闹的不愉快，忍不住发言求证。


    是壹不是一：所以上次z神遇到的就是挂吧？


    【十有八九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风驰】


    【应该不是，我看他直播基本都是户外，没打过游戏】


    【所以z神举报的也没问题，同事也没有开挂，前几天逼逼叨叨的出来道歉吗？】


    【什么叫出来道歉……他那天态度确实不好啊……】


    是壹不是一：不是主播的问题就好，其他的就不要发散了哦[可爱]


    眼见着弹幕又有吵架的徵兆了，陆壹连忙阻止。


    他其实后来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还是更贊同老粉的说法，觉得庄铭泽的个人意愿最为重要。他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相反在陆壹的认知里，庄铭泽一直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时间即将来到四点，没有意外的话庄铭泽马上就要开播了。他思索片刻，点开礼物栏，送了一百个猫罐头。


    虽然只是十块一个的礼物，耐不住陆壹送得够多，特效连击之后刷满弹幕栏，瞬间把所有的发言顶了上去。


    【您心爱的主播dtg-zmz开播啦，快来看看吧！】


    右上角的消息弹出提示的同时，直播间画面亮了起来。


    许久未见的庄铭泽出现在右下角，若有所思地盯着摄像头。


    「谢谢是壹不是一送的猫罐头……怎么不等开播就送礼物？」


    是壹不是一：老婆！好久不见3


    是壹不是一：那是因为我和你心有灵犀，知道你肯定会立刻出现呀~


    【可恶！！！！他太会了！！！我输了！！！！】


    【老婆不要被臭男人的花言巧语和金钱所欺骗啊！我才是最爱你的老公！】


    【算了，送猫罐头都能送一千块，是我高攀不起的地位】


    庄铭泽看起来心情不错，对弹幕的暴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浅浅地勾了下嘴角。


    他打开游戏客户端，发现提示有反作弊系统的更新，「稍等，更新下游戏。」


    【这个不是好久之前的更新包了吗？】


    【看来这五天主播是一点游戏都没碰啊！】


    【这么多天不玩手会生吧？期待看到水友暴打主播】


    网络拉了专线，更新进度条跑得飞快。顺利进入游戏后，左下角弹出了一堆好友添加提醒，中间夹杂着的一闪而过的系统通知更为醒目。


    【感谢您的反馈，经检测，您举报的用户「风****子#46982」存在作弊行为，已对该帐号进行封禁3650天的处理】


    眼尖的观众立马开始刷屏，庄铭泽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不在意，直接忽略提醒，创建了自定义房间。


    几乎没在直播间出现过的dtg-小陈突然上线：「滴滴——水友赛正式发车啦，在直播间送出猫条x1即可收到后台私信的房间密码哦！上贵宾可以获得优先选边权，想被主播carry还是暴打主播，你说了算！」


    【笑死，我还以为冷面枪神终于要营业了呢，结果怎么是小陈】


    【呵！除非主播亲自开口求我，否则我是不会来的！】


    弹幕口嫌体正直，很快房间的等待队列就出现了一堆直播间眼熟的。庄铭泽滑鼠在水友的名字上面一一划过，半晌突然开口，「给是壹不是一私信下密码，他开播前就送了礼物。」


    这句话显然是对小陈说的，陆壹只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台就收到了小陈发来的数字。


    他默默收回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送猫条的手，弱弱地在弹幕发言。


    是壹不是一：……我很菜的qaq


    庄铭泽的回答很迅速，「是觉得我带不动？」


    【是觉得我带不动？】


    【这就默认同边了吗，嘶——】


    【也合理吧，贵宾不是有选边特权的吗？】


    【那万一人家壹老闆想去对面暴打主播呢！】


    庄铭泽看到了那条弹幕，「你想去对面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询问。陆壹却无法抑制地感到紧张，用行动试图证明自己不想——他几乎立刻把游戏打开，输入了房间密码。


    随后他没有在直播间发言，而是在游戏内的对话框发文字。


    是壹不是一：老婆0v0我想和你一边


    【壹老闆怎么才二级，看来确实不会玩2333】


    【今天的老婆好霸总哦，是我的错觉吗？】


    【主要老公也很小鸟依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榜一！】


    【以为是榜一大佬包养小主播，原来是霸道主播墙纸爱小房管】


    【壹老闆该不会是那种只会弹幕口嗨的性格吧，不开麦叫老婆？】


    弹幕肆无忌惮的玩笑话让陆壹有些脸热，他把电脑的浏览器关了，用ipad打开直播间放在一边。屏幕上的庄铭泽把他拉到了自己的队伍，随后解锁了剩下的位置，队列里的人便自动填满了房间。


    「竞技模式随机地图，准备开了。」


    直播有轻微的延迟，游戏界面已经显示进了选人界面，直播间的画面还在房间队列，陆壹抿抿唇，开始专注地盯着电脑。


    为了玩游戏他带上了耳机，庄铭泽的声音贴得更近，「你们先选，我补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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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边的队友们从善如流地亮出自己擅长的英雄，屏幕上一下子出现了三个祈。


    画面静止了一瞬，其中一个水友开麦，「不是，大家都只会玩奶妈吗？」


    祈是一个控场英雄，因为e技能是治疗，大招是復活，被大家亲切地成为奶妈。算是个操作难度比较低的新手英雄，也是最初系统赠送的免费角色之一。


    陆壹犹豫了一会儿没有亮英雄，在对话框打字问队友：我选什么比较好？


    「壹老闆你玩啥都行啊，让老婆carry你哈哈哈哈。」还是那个开朗的水友，边说着边换了英雄，「我来凯莉吧，唯一会的信息位……哪个哥们再换个？」


    在他的推动下，已选阵容变成了祈、凯莉和艾，陆壹最后锁下了孤星。


    确实如同凯莉所说，按照他的水平，选哪个似乎都一样。比起擅长的，他还是选择自己喜欢的比较好。


    可能因为阵容没有烟位，庄铭泽锁下了温德。


    温德属于决斗位，c技能可以操纵风形成一个飓风圈用于遮挡敌人视线，只是大小和持续时间都稍逊于专业的烟位技能。因为特点就是操作风辅助战斗，温德也被玩家称为风女，是个和雷切尔一样拥有位移技能的女性英雄。


    角色选定完毕，另外两个水友开麦说了话。除了凯莉是个男孩，其他意外的都是女生。


    陆壹的手在说话键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踌躇地没按下去，好在大家似乎意识到他并不如弹幕所呈现的那么跳脱，没人提出要他开麦。


    倒计时结束，画面进入了地图加载界面。


    随机到的图是只在娱乐模式出现的希望乐园，在游戏剧情中，这是联合政府为孩子们打造的游乐中心。希望乐园是经典两点图，因为设定上是游乐园，明亮活泼的红蓝黄色成为了视觉的主题。


    作为一张对战地图显得过于梦幻可爱，这也是它一直没有进入排位池的原因。


    「对面好专业的阵容！」凯莉听起来是个憋不住话的，刚因为认错「哥们」性别而尴尬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开口，「相比之下我们好像有点坐牢。」


    游戏界面上方可以看到对面的英雄选择，相较他们确实合理得堪称职业级阵容了。


    祈的麦克风亮了下，「那不正好，打过了就是主播carry，打不过就是阵容差距。」


    艾也开玩笑，「对面水友赛都这么认真，是不是没赢过啊？」


    倒是有些道理，陆壹被逗笑了，在对话框打字：哈哈哈。


    庄铭泽骤然出声，打断了其乐融融的氛围，「按b，可以看到商店。」


    因为没有指名道姓，所有人都下意识按b。陆壹更是迅速对号入座，手忙脚乱地打开商店。


    正不知道自己该买什么，就听到庄铭泽指挥道，「先点一下右上角的轻型装甲，然后下面的三个框里点前两个。」


    陆壹一一照做，随后在对话框打字。


    是壹不是一：好哒qaq


    是壹不是一：我知道要买技能的，只是忘记了。


    庄铭泽模稜两可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等会儿倒计时结束了你就跟着我，照我说的做。」


    凯莉突然插话，「z神不要只管壹老闆呀……也指挥指挥我们？」


    庄铭泽又调出界面看了一眼，奇怪地问道，「你们不是都买的挺好的？」


    「好叭，」凯莉一想也是，又有些不甘心，「……那我们怎么打？」


    庄铭泽言简意赅，「见机行事，各自为战。」


    凯莉似乎还想说什么，祈的麦克风亮了亮，狠狠做了回弹幕的嘴替。


    「凯莉你……读点空气吧。」


    --------------------


    弹幕：壹老闆该不会是那种只会弹幕口嗨的性格吧


    小陆：qaq


    可恶，被看穿了！


    第16章 有点那个


    对于直播来说，祈的吐槽显然极具节目效果。


    凯莉虽然是个憨憨，却很懂接梗，他反应很快地「啊」了一声，笑道，「我的我的。」


    大家都很快乐，直播间闪过大量「哈哈哈」的弹幕。


    陆壹没来由得感受到了一点失落，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品这种情绪的来处，也没能分出心神观察直播间里庄铭泽的表情，倒计时结束了。


    游戏开始，己方先攻。


    陆壹牢记庄铭泽的话，操作着孤星寸步不离地跟着温德。


    两人一起静步摸到了b点外，队友则去a看机会。


    「孤星你来这里，」庄铭泽操作的温德回头看了他一眼，在小地图上标了个点，「等会听我指令往这里推c，三秒之后再放q。」


    陆壹连忙打了个好，略有些笨拙地走到对方指定的位置，分毫不差地对准方向。


    看到孤星到位，温德扔了个c技能进点，利用位移技能冲进自己的飓风圈。


    短暂的过点视野内，代表敌方的两个绿色身影在b通道一闪而过，庄铭泽当下决断，「就现在，放技能。」


    孤星的c技能会放出一面向目标方向推进的能量墙，持续时间不长，但不仅能遮蔽视线，还可以阻挡子弹。


    几乎在庄铭泽话音刚落的瞬间，能量墙到达了指定位置，卡在温德飓风圈消失的最后一秒前为他提供了短暂的掩体。在两个技能的无缝衔接下，温德调整好位置，将准星对准能量墙后的b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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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秒后孤星的q技能准时接上，给守在b通的两人同时套上易伤！


    温德趁机浮空点射，随着两声枪响，在易伤的加持下，敌方两人被瞬秒，右上角跳出孤星的两个助攻。


    「nice！」远在a点的凯莉在语音频道兴奋地叫道，「可以啊壹老闆！」


    庄铭泽也肯定道，「技能放得很准。」


    陆壹本来紧张得要死，手心都是汗，生怕自己一时失误导致温德对枪失败。


    然而收到助攻又得到庄铭泽的肯定，短暂地放下心来，在对话框打了个笑脸：^o^是你指挥得好！


    对面开局掉俩，队友又在断后位置接住了回防的人。战场各处开花，第一小局顺利拿下。


    希望乐园的ab点呈右上左下对角分布，中间用许多管道和绳索连结起来，高饱和度的马卡龙配色加上管道内壁随处可见的可爱涂鸦，就连ab点的指示都是卡通字体，显得童趣盎然，确实符合游乐园的定位。


    但与此同时，复杂的管道地形也很容易迷路，而且因为它并没有进排位池的缘故，大家平时玩得不多，对地图都不熟悉。


    如此一来，双方阵容上的差距反而缩小了，毕竟技能都不知道能往哪里放，更遑论战术配合了。反倒是陆壹在一比一復刻庄铭泽的指挥后，两人完成了近乎完美的协同。


    语音频道里充斥着庄铭泽的指挥声，准确地说，是他指挥陆壹的声音。


    「你拿着喷子守在这个管道的拐角，有人过来就对着按左键，死了也没关系。」


    「孤星有大了，可以往a点二楼抓人，打不过没事，能争取进点时间。」


    「你瞄这个位置，看到对方露出身体就开枪，不用打死，把他们吓退就行。」


    庄铭泽展示了超常的耐心和对场上形势的把握力，每一次的指挥都有正反馈。


    菜鸟如陆壹，在阴到几个敌人之后手感热起来，已经不会见人就想跑，也不会害怕对枪了。


    甚至偶尔不需要庄铭泽的指挥，都能根据局势放出正确的技能。


    这时候庄铭泽也会不吝夸奖，「做得好。」


    陆壹就熟练地在对话框打个笑脸，数次一来一回后，现场陷入微妙的安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话痨的凯莉都减少了开口频率。大家似乎达成某种奇怪的默契，除了必要的报点外，频道里没人说多余的话。


    新手福利期是短暂的，随着局数增加，大家对地图熟悉起来，对面阵容的优势还是逐渐显现出来。


    他们没有专业的烟位，下了包之后很难应对回防，被连续翻盘了三局，比分来到7-4，下一局便要攻防转换。


    上半场最后一局不需要控经济，大家装备技能都很充足，战况格外激烈。


    庄铭泽的温德位移进点的瞬间就被空摘，还好在后点埋伏的艾和凯莉打了三个，但自身残血后还是没抵住对面的补枪，接连暴毙。


    「敌方还剩一人！」


    「我方还剩一人！」


    系统语音几乎前后无差地报出信息，只剩陆壹操作着孤星在a点外茫然地后撤了几步。


    「对面最后一个在a管道！」最后倒地的祈报点，在地图上标註位置，「不过转换器我之前丢在外面了，可以去b点下包。」


    庄铭泽打断她，「先不去拿包，孤星你先往b点走。」


    陆壹原本已经在往祈说的地方走了，闻言立刻调转方向，朝b点走去。


    「还剩三十秒！」


    到达b点外，系统开始提示下包时间，庄铭泽的声音依旧冷静，「往这个位置放一个c。」


    孤星的能量墙应声穿过b点入口，到达包点，点内隐隐传来动静。


    「马上去拿包！然后到这个位置，」庄铭泽在a点标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把转换器部署在这儿，离箱子两个半身位，不要太近。」


    陆壹回身拿了包，放开脚步一路狂奔到达对方标的点，没有犹豫地精准下包。


    「还剩十秒！」


    眼见倒计时马上结束，艾担忧地问，「来得及吗？」


    庄铭泽语气笃定，「来得及。」


    「转换器部署完毕！」


    陆壹极限下包成功，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听到庄铭泽又说，「现在去二楼，你从上面可以看到这里。」


    敌人被孤星制造的大动静骗到了b点，回防需要时间，正好能利用时间差跑上二楼，到达庄铭泽所说的点位。


    陆壹站稳开镜架枪的瞬间，凯莉没忍住惊嘆一声，「卧槽，这里竟然能架到包！」


    不怪他如此反应，打了十一小局了，之前都默认在二楼都是无法看到一楼包点的。


    但庄铭泽不知道是临时发现的下包点还是早有准备，角度十分刁钻，恰好能越过箱子看到转换器露出的一小部分。


    数秒后，对方最后一人回防进点。陆壹的视角里看不到他，却能听到脚步在楼下四处走动搜点。他的心跳得很快，手指僵硬地放在滑鼠左键上，想往外拉一点。


    「再过去露枪管了，你可以看到包，等他过来。」


    庄铭泽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出声阻止，陆壹吓得松了键，堪堪停在了窗口左侧。


    好在没有露出身位也没有动静，他不轻不重地唿了口气，继续死死架着。


    或许是搜了常规点位后没找到孤星，又默认二楼不会有人，对面开始谨慎地靠近转换器，箱子上慢慢出现一小撮头顶来回移动，时不时试探性地拆一下包，又立刻起身架枪，想要制造动静引诱孤星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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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又传来庄铭泽的声音，「别急，等他真拆，你还有q技能。」


    平稳的，毫无波澜的，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总能够淡定地安排一切，掌控局势。


    陆壹被奇妙地安抚到了，握着滑鼠的手稳了许多，终于没有那么僵硬。


    又等了数秒，转换器即将启动，对面没有时间只能选择强拆，移动的头顶定住了。


    没等庄铭泽指挥，陆壹直接丢出孤星的q，成功给对方套上易伤。与此同时左键稳稳开火，虽然空了一枪，但在技能的加持下依旧顺利完成了单杀。


    力克千钧！获胜！


    屏幕上闪现大字的瞬间，庄铭泽似乎是笑了一声，掺杂着轻微气声的低音落在耳侧，在耳机振膜上留下过电般的震颤，「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和「做得好」，明明只有一字之差，又好像差了许多。


    陆壹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也许是刚刚获胜的残局导致的肾上腺素上升，也许只是因为庄铭泽的声音与语气，他分不大清。


    仿佛刚才射向敌人的最后一枚子弹也射到了自己，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好似烟花在头顶炸开。


    上半场结束，比分停在了8-4。


    对面被打崩了，后半场迅速溃败，最终己方以13-4轻取胜利。


    大局结束，陆壹正准备在对话框告别给下一组水友腾位置，却听选祈的小姐姐在语音频道「咦」了一声，「z神，河神好像在直播间说你坏话哦！」


    河神是庄铭泽的队友river，真名叫季卓，是dtg的指挥位。


    在陆壹印象中他和庄铭泽关系很好，是从cfc就在一起并肩作战的队友。把名字和人对上号后，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ipad，往前翻了翻弹幕。


    起因是获胜后有人突然提了一嘴，引发了关于zmz态度的讨论。


    【有没有人发现z神今天真的好耐心我的天，我男朋友带我打游戏都没这么细緻】


    【是的，而且他说了好多话，我从没听过他说这么多话】


    【没人夸夸壹老闆吗，他好像都不会理解错主播的意思诶！刚那个下包位置的描述抽象得我都要打问号了，他竟然在那么短时间内听懂了】


    【壹老闆好像空间感很好，他明显不熟悉地图，却没有和其他人那样到处迷路】


    【气氛真的很微妙谁懂啊，甚至感觉主播在享受这种操控感……有点那个了】


    【中间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感觉也是不想打破这种氛围】


    【明明是五个人的游戏，最后却成了两个人的情趣[点菸]】


    挂着金闪闪贵宾特效的「dtg-river」就在此刻出现在了直播间，激情发声。


    dtg-river：庄妈，我的妈妈！！这么多年大家终于发现了你的真面目！！


    --------------------


    季卓：可被我逮到机会了！


    来晚了，主要是在平衡游戏内容和剧情之间纠结了许久qaq


    第17章 他挺菜的


    【啊？？？？？？？？】


    【冷面崩塌，老婆变妈，我的青春结束了】


    【原来这就是妈系主播吗？爱了爱了】


    【哈哈哈哈哈哈刚刚谁说的气氛微妙，是想起了妈妈的温暖吗[狗头]】


    【看河神的等级，早已潜伏数日，只为这一刻痛击队友】


    【壹老闆：我把你当老婆，你却把我当儿子？】


    【老公在哪，老公你出来说句话呀！】


    庄铭泽瞥了一眼数量突然激增的弹幕，没有回应季卓，转而和房间里的水友们道别，若无其事地推进流程，「感谢大家的参与，下一把了。」


    随即滑鼠依序移除还在房间里的人，很快到了是壹不是一的位置，刚刚右键点开菜单，对方前面代表说话的小喇叭却陡然亮了一下。


    下意识等了几秒，短暂的风噪声过后，一个纤细而柔和的少年音出现在庄铭泽的耳机里，进而通过直播放送给所有观众。


    「能……能听到吗？」紧张的情绪溢于言表，质量不太好的麦克风收录的声音还混杂着电流的刺啦声响，「对……对不起，是我太菜了。」


    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声音微微颤抖。


    【卧槽，这是壹老闆的声音？成年了吗？】


    【听着像小孩子啊，完全没办法和他的行为联繫到一起……】


    【不会是富二代小学生偷偷上网打赏吧！主播警惕未成年退款啊】


    【小猫直播要实名的吧，未成年应该不大可能】


    倒不至于像小孩子，但听起来确实年龄不大。


    甚至有些莫名的耳熟，一时间又难以判断在哪里听过。


    没等庄铭泽回忆起来，对方开完麦直接秒退了。新的水友瞬间填补上了位置，房间重新满员。他轻轻点了两下滑鼠，放弃深究，「别胡说……准备开了。」


    弹幕只是随口开玩笑，并没有真的在追根问底，很快又随着直播内容的变化转移到了新的话题上。


    水友赛打了将近六个小时，才终于把队列里的所有人都轮了一遍。


    因为季卓的发言，几乎每个水友都会戏嚯地开麦叫一声妈妈。庄铭泽并不反驳，最后还应景的玩起了奶妈，让一切显得更加顺理成章。


    直播间内外充满了欢声笑语，最后下播的时候，在线人数更是创造了新高。


    关上直播间，庄铭泽才发现季卓在发弹幕前有给他发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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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iver：教这么细，储备人才啊？


    庄铭泽瞬间想起了先前那个抓耳的声音，在记忆中再次搜寻了一遍，没能锁定到人选。


    遂回覆：没有，他挺菜的。


    季卓发了一行省略号过来，庄铭泽又回：但是很听话，感觉……


    river：感觉什么？


    庄铭泽思考数秒，直接撤回了前面的消息。


    zmz：没什么，我要去休息了，再见。


    river：？？？


    之后任凭对方发来再多的问号庄铭泽也没再理，他转而打开了另一个微信，找到了和是壹不是一的对话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多日以前对方莫名其妙的自责和要求，回头翻了一遍，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他今天会开麦道歉了。


    被人事事为优先的感觉并不赖，而且自己也有想要验证的事情。


    庄铭泽盯着手机上的备註看了一会儿，发了一句话过去。


    。：在吗？z神让我问你，之后要不要和他双排？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跳了很久，庄铭泽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


    屏幕上的内容终于在数分钟后闪了一下，露出小心翼翼的白色对话框。


    是壹不是一：0_0啊？我和他双排不了吧？


    。：不排位，下赛季前，一起打匹配。


    是壹不是一：那个……我能问一下，为什么z神要找我一起玩吗？


    是壹不是一：不是你们强迫他的吧？


    。：……


    。：为什么会觉得他是被迫的？


    是壹不是一：(⊙﹏⊙) 要说为什么……不是经常有那种黑心工会强迫主播带老闆啥的……


    是壹不是一：我要事先声明哦！我虽然很喜欢z神，但还是有底线的，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是壹不是一：你们也不要打那种奇怪的主意哦！我是坚决不会答应的！


    不知道这傻乎乎的榜一老闆脑补了什么，说法越来越离谱。庄铭泽耐心耗尽，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对面又是磨蹭了很久，才慢慢接了起来。


    对方似乎踌躇了一会儿，小声开口，「……陈助理？」


    「是我。」庄铭泽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无意识地敲着桌子，平復自己莫名的焦躁，「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打游戏？」


    听筒里传来抽气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一阵兵荒马乱。


    「z、z神？！」半晌之后，对面传来惊恐中夹带着某些其他情绪的声音。


    庄铭泽突然福至心临，在熟悉的语气顿挫中，找到了对于声音的记忆。他眼神微滞，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拿开手机，确认了下通话的对象。


    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交织成并不分明但确实存在的影像。名为「小鹿」的少年，充满回忆的长微博，除夕夜的焰火。


    他的神情变了几下，长达数秒的空白后，最后归寂于一声极轻的「嗯」。


    「要，要直播吗？带我，会不会……有点无聊。」


    「如果你觉得直播不行的话，下播的时候也可以。」


    「好，好的。」对面弱弱地应道，「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说着又连忙补充，仿佛十分害怕引起他的反感，「尽快，给你答覆可、可以吗？」


    可能因为对方的声音确实稚嫩，也可能是语气实在惶恐。庄铭泽真的有种在欺负小孩子的错觉，明明只是语音，他还是收敛了眉眼勾勒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也下意识轻柔起来，「没关系，你慢慢考虑。」


    即便对面早已挂断了语音，陆壹仍旧一脸迷茫地盯着显示语音终止的屏幕。几个唿吸后，他勐地抓起手机，迅速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


    这个号最开始肯定是陈助理没错，那是什么时候变成庄铭泽的？


    是刚才吗？因为自己拒绝了所以换了本人来问？未免有些过于牵强了。


    聊天记录其实不长，陆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觉得哪里都像是换人的节点……更可怕的是，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陆壹扔掉手机，伸手捂住脸，不忍回顾自己极尽精神股东的发言。


    就这样静静呆坐了许久，他还是把手机抓回来握在手里。点进备註为「dtg俱乐部陈助理」的微信详情，盯着对方的头像——依旧还是城市行动的经典图标，微信名是一个句号，微信号是z20160125。


    此前并没有注意，现下知道对面就是庄铭泽，唤醒了陆壹对于这一串数字的记忆。


    庄铭泽当时所在的天成在全球精英赛上鎩羽而归，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少年战队甚至没打进十六强，第一轮淘汰赛赛就在参赛的二十四支队伍里排名垫底惨遭出局。


    确定晋级无望的那天，就是2016年的01月25日。


    当有了答案之后，一切都有迹可循起来。


    陆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删掉备註，退出去重新进入对话框。


    越看此前的对话越觉得尴尬，他找了个极其巨大的跨屏表情，偷偷把前面的内容刷了上去。


    六一快乐：【龙龙飞舞.jpg】


    六一快乐：[对手指]最近工作有点忙，可能没法玩太久，晚上10点之后可以吗？


    对面没过多久就回了过来，语气和本人一样平稳：可以。


    工作忙不是假话，上次给大梦江湖的长卷出圈后小火了一把，同属视界娱乐的彼岸工作室找上了他。彼岸正在开发一款以鸟类为主题的放置收集手游，主美看上了他后补的蓝鸽，想和他合作制作游戏里的图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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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看了游戏的概念视频，整个美术风格是偏向水墨的，ui设计也有点国画的意思。和他的画风确实很适配，再加上价格也不错和一点私心，几乎毫无犹豫地接下了。


    游戏号称有近千种可收集的鸟类图鑑，再加上后续的更新也需要持续跟进，工作量其实很大。好在项目才刚刚立项，工期预留了很长时间，足够他每天抽出两个小时和庄铭泽打游戏。


    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提这种奇怪要求，但陆壹本就不擅长拒绝别人。


    何况对方是庄铭泽……


    那可是庄铭泽啊，别说陪他打游戏。就是做些其他的事情，也是可以的。


    此刻他早就把先前义正言辞的「坚决不会答应」抛在脑后。


    陆壹整个人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拱了拱，按下脑中旖旎的想法。随即侧头靠着柔软的枕面，单手扒拉着手机找出对方的微信号，又来回翻看了数次。


    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万籁俱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陆壹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头像，无声地念了句「晚安」。


    没成想下一秒，屏幕下方跳出一行提示——我拍了拍「。」


    陆壹：「……」


    极少使用微信的陆壹手指一顿，手机霎时跌落在床垫上。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撤回的功能，只能欲哭无泪地盯着界面，心中暗暗期待对方早已睡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庄铭泽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回了消息过来。


    。：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陆壹大脑飞快转动，手指在键盘上僵硬地来回按词，最后打了一句「哈哈，想看看你睡了没[可爱]」发了过去。


    也太轻浮了吧！！！！


    刚发完他就后悔了，正准备长按撤回，对面的回覆已经到了。


    。：正准备睡了，晚安，明天见。


    陆壹紧紧盯着最后的五个字，手指慢慢松开，握在了自己掌心，轻轻掐了下。


    这个世界似乎不太真实，好像又切实存在着。


    过了很久，他慢吞吞地打字回道：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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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傻的小鹿还不知道自己掉马了捏


    第18章 交换秘密


    所谓的双排，真的就是认认真真地在玩游戏，打得还是水平参差不齐的匹配。


    大部分对局庄铭泽都能爆杀对面，陆壹就像他的人形挂件，只在他要求的时候给出技能或者作出相应的操作，被动地获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说老实话，陆壹很难理解庄铭泽的行为……想没有负担地享受游戏？那带上他似乎更没有什么必要。


    但对方总归是有目的的，不可能是为了讨好榜一老闆。


    毕竟在庄铭泽自爆马甲后基本就能确定，除夕夜的「88888」是他转给陆壹的，和小陈无关。如果陆壹当时收了那笔钱，那他得到的已经比付出的要多了。


    也不大可能是单纯想和自己交朋友。


    双排的时候除了游戏内的沟通他们几乎不开麦，陆壹是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是冒犯……庄铭泽显然更没什么聊天的兴趣。


    陆壹对于人际关系只有纸上得来的理论和贫瘠的想像，他钻破了脑袋都得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如此排了好几天，时间久了，陆壹甚至会有些莫名的心虚。


    为了凑出十点后的两个小时，庄铭泽需要提前下播。估计直播间不会有人能想到，所谓的「有事」，竟然是和榜一老闆玩匹配……这样深究起来，仿佛他是个侵占其他粉丝时间的小偷。


    是的，即使他知道自己对庄铭泽抱有什么样的念头，也始终坚定地站在粉丝的位置上，从未想过更近一步。


    但陆壹又很难拒绝对方的主动靠近，于他而言，和庄铭泽的单独相处——即使只是语音连麦——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亿万分之一。


    为此做一回「小偷」，即便需要背负很大的心理负担，似乎也是值得的。


    想得太多，难免走神。


    陆壹原本按着庄铭泽的指示架着窗口，却不知什么时候操纵角色走出了掩体，平地干拉，直接被对面两枪带走。


    「啊！」直到屏幕转到了队友的ob画面，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仓促地惊唿一声，连忙提醒在点里的庄铭泽，「有、有人……从二楼过去了。」


    话音未落，正在拆包的庄铭泽已经被偷了背身，双双殒命。


    「攻方获胜！」


    对面最后一把赛点，原本赢了就能进入加时，还有翻盘的机会。


    陆壹意识到自己大失误，霎时大惊失色，原本就不连贯的用词更加断断续续，「对……对……对、不起！」


    连道歉都说不好，他懊恼地咬了咬嘴唇。


    界面已经跳回到组队房间，庄铭泽下面的小喇叭亮了亮，没有说话。


    庄铭泽生气了吗？是不是要被踢了……？


    陆壹脑中瞬间起了许多念头，近乎诚惶诚恐地盯着重新变为静止状态的喇叭。


    半晌之后，喇叭又动了动，庄铭泽似乎颇为苦恼地轻嘆了口气，「你……」


    对方出声的瞬间，他仿佛被枪抵住了脑袋，一动都不敢动。


    又过了数秒，庄铭泽像是找到了合适的问法，终于开口，「你很怕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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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料外的问题让陆壹愣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摸索了几下键盘，慢慢打开麦，小声否认，「没有的。」


    「那为什么这么紧张？」庄铭宇追问，「一局匹配而已，又不是输不起，本来就是我让你一起玩的。」


    「还是说，和我一起双排，不开心吗？」


    「没！」不想让对方觉得是自己的问题，陆壹费劲心思想要澄清，又无从说起。


    难道要直白地告诉对方因为喜欢所以紧张吗？或者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说话都说不明白吗？……无论哪一个，都很难宣之于口。


    他的眼神暗了一下，只能继续小声而坚持地重复道，「没有……不开心。」


    但庄铭泽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他显然有自己的理解，轻轻嘆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本来觉得你是我的粉丝，应该很乐意和我一起……现在想想，可能是你不好意思拒绝，我、」


    「没有的！」陆壹急得快哭出来了，他试图打断对方，「我、我……」


    然而「我」了半天，话在嘴边来回盘旋，却无法成为能够交流的声音，无法传递出正确的情感，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去表达。


    陆壹眼泪在眼眶打转，耳机里另一端的庄铭泽却表现得很是体贴，「其实你没有时间或者不愿意的话没必要硬撑着……」


    既然无法沟通，陆壹放弃了让麦克风作为媒介，快速地在对话框打了一行字。


    随后他闭了闭眼，不给自己后悔的余地，用力敲下了回车。


    是壹不是一：没有不愿意，是我有社交障碍，和人说话就会忍不住结巴。


    房间语音乍然陷入沉默。


    行刑被人为地推迟了，等待却更加难捱。


    陆壹不安地搓了搓手指，在对话框里打字：对不起……


    刚发出去，对面的文字消息率先出现在了上面。


    zmz：对不起。


    陆壹登时眼眶发热，要掉不掉的眼泪夺目而出，迅速沾湿了脸颊。


    对面似乎是有意给他留了宣洩情绪的时间，好长一段时间语音里没有声音，对话框也没有更新。


    可以称之为漫长的空白后……庄铭泽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为什么我想找你双排吗？」


    陆壹狼狈地用袖口处迅速拉了下眼睛，打字回覆：我不知道。


    庄铭泽的小喇叭又闪了两下，换了个问题，「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退役吗？」


    对面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情。


    陆壹却被关键词触发了深埋许久的疑问，甚至忍受不了打字的延时，忘记了自己还在掉眼泪，迫不及待地开麦，「为……什么？」


    对面凑近了些，唿吸声在收音极好的麦克风里留下沙沙的风噪。


    连同说话的声音变得轻盈而黏煳，像是与他交换一个秘密。


    「因为……强迫症。」


    最开始的时候，庄铭泽只是需要比别人更多一点的时间做赛前设备调试。显示器的角度、亮度、画面比例，外设的位置，耳机的音量，等等等等。


    并不是不能解决，所有人包括他本人在内都觉得问题不大，直到时隔五年他们再一次进入全球精英赛。


    入选的那天庄铭泽彻夜未眠，看了一晚上对手的比赛录像。


    第二天情况突然变得严重起来，他对于事物的强迫性需求不再仅限于现实世界，而是延伸到了比赛内。


    如果自己的操作没有达成设想的结果，无论是更好或是更坏，他都会开始暴躁、紧张，想要重新进行验证。


    然而比赛就是比赛，哪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赛后的復盘更是糟糕，庄铭泽不仅挑自己的毛病，也在找整个队伍的「错处」。但凡队员的某一个赛场举动和自己的判断不一致，他就很难控制情绪，反覆要求对方按照自己的来做。


    可大家都是职业选手，即使他们愿意配合，赛场局势瞬息万变，其实更依赖于临场判断。


    因此不仅队内无法达成完全一致，很多时候，庄铭泽甚至无法完成自洽。


    为了继续完成比赛，他不能吃药，只能用意志和强迫行为进行对抗。


    然而如果疾病纯靠意志力就能战胜，世界上就不会有各种绝症了。


    从四强打到决赛的赛程，是庄铭泽犯病最严重的时候。


    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刚打完的比赛影像和「如果当时那样做是不是会更好」的念头，无法控制地不断推演着所有的可能性，满得要爆炸的脑内信息影响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每天几乎只能睡两个小时。


    不光是他累，所有人都很疲惫。


    总决赛的前一天晚上队员们聚在一起研究lp的比赛录像，庄铭泽和刘柯因为某个战术的实施策略争执了起来，这在队内本来是一件极为日常的小事。


    或许是睡眠不足，又或许是强迫症发作，总而言之他丧失了那时的一小段记忆。


    等庄铭泽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举起的椅子差点就要砸到刘柯身上。


    所有人用极尽恐惧的神情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其实即便是庄铭泽自己，在醒悟过来的当下也这么觉得。


    但他并不会为了安慰一个小粉丝，将自己解剖到如此地步。


    于是在说完强迫症后，他轻轻笑了一下，忽略了其中的大段曲折，「……挺影响比赛的，所以退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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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没有关麦，隐隐有唿吸的声音。


    庄铭泽继续说道，「我拉你双排，也是因为你……总能执行我的方案，会让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平稳一些。」


    「我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你不需要有太大的负担。」


    过了许久，耳机里传来对方略带哽咽的声音，「意思是……和我……打游戏的话，你的强迫症，会、会好一点吗？」


    庄铭泽愣住了，「等等，你在哭吗？」


    对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了一遍，「会、会……好一点吗？」


    没过多久，他再次执拗地问，「会吗？」


    庄铭泽哑然，他张了张嘴，轻声回道，「会。」


    「那，以后……请随、随时来找我。」


    对面传来明显在吸鼻子的声音，以至于声音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话语里带着恳切，「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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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似交换了秘密，其实啥都没换成功（x


    掐指一算，还有六七八章应该就能谈上网恋了


    第19章 恻隐之心


    小喇叭消失了，似乎是对面终于发现自己没有关自由麦。


    随之消失的还有略显沉重的唿吸声，庄铭泽失去了想像的根基，却忍不住凭空猜测此时对方的模样。


    有在落泪吗？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垂眸沉默，还是和那天在线下时遇到那样——明明状态很糟糕，难以维持体面的模样，却还是专注地看着他，郑重而执着地等一个答案吗？


    庄铭泽注视着屏幕上的，眼神变幻了几次，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仿佛在得到满意的回答后，对面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好意思。


    含含煳煳地用「困了」为理由道别后，匆匆忙忙下线了。


    庄铭泽甚至没来得及回应什么，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一人。打开好友列表，是壹不是一的头像已经迅速变成了灰色，呈现出离线的状态。


    跑得倒是很快……庄铭泽没来由地笑了一下。随后他把游戏最小化，打开了浏览器的搜寻引擎。


    以「社交障碍」为关键词检索信息，五花八门的结果在数秒内出现在视野中，其中夹杂着不少奇奇怪怪的gg。


    庄铭泽滑动滑鼠滚轮，点了几个看起来像是正经科普的连结，里面都是专业名词和概念解释，内容大同小异。


    其实不用查，他有足够的经验。


    这种网络讯息对于实际患者而言，并没有太多的参考价值。


    即便如此，他还是就着仅有的一面之缘，与其中的症状一一对应起来。


    如此查阅了许久，庄铭泽又打开收藏夹里「树深时见鹿」发的长微博……把对方和自己的榜一划上等号后，再看这篇对自己经歷如数家珍的文章，多少会有新的感受。


    为什么会成为自己的粉丝？为什么对他的过去这么了解？


    为什么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出现？为什么要答应和自己双排？


    为什么这么听话？为什么听到强迫症后反应这么强烈？为什么……会有社交障碍？


    这种对未知求索的欲望很奇妙，像是他第一次接触城市行动。


    绝佳的天赋让庄铭泽能够瞬间理清场上的形势，迅速完成对敌人的击杀，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可以主宰命运的角色，而非一味等待他人的安排——即便只是在游戏中。


    于是不断寻求更强大的对手，更复杂的地图，更酣畅淋漓的胜利。


    从可确认的游戏结果中，探索自己人生的不确定性。


    庄铭泽阻止了自己的发散，重新点进游戏打算退出，才发现tt不久前给他发了组队邀请。


    对面见他一直没回復，还发了几条私聊。


    fps-tt：z神，双排吗？


    fps-tt：神话三大佬带带绿豆崽吧呜呜呜


    神话的前一段位是超凡大师，因为段位图标是个绿色宝石，被玩家戏称为绿豆。


    tt竟然还在超凡三……庄铭泽翻了下他的战绩，入眼是一片扎眼的战败红地毯，硬生生从神话二垂直掉了下来。


    属实有点惨烈，玩游戏的人看不得这些，庄铭泽生出恻隐之心。


    不过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考虑了几秒，回復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我十点前都有空。


    tt显示在队列中还没排进去，回復十分迅速：呜呜呜好的！那我预约一下六点到十点的时间！


    庄铭泽回了一个「好」，然后径直退出了游戏。


    正准备关闭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微信突然又跳了一下。


    忍不住双击打开，竟然还是刚刚在游戏里联繫过他的tt。


    tt：[大哭][大哭][大哭]啊啊啊啊对不起z神，我刚在直播，不小心把你双排玩匹配的界面漏出去了


    tt连败之后打算找好友双排，打开在线列表时，不少人看到了zmz名字下面的游戏信息。


    庄铭泽自称「有事」提早下播，却双排玩娱乐匹配模式，被闲逛在tt直播间的粉丝逮了个正着。


    先是有几个零星的弹幕询问，慢慢地便有人开玩笑说原来z神提前下播是为了双排带妹。


    tt没有是壹不是一的好友，看不到庄铭泽双排的队友，但深夜玩匹配还不开播，多少给了一些想像的空间，大家又很乐于往情感方面猜测，会有这样的说法并不奇怪。


    放任不管的话，可能还会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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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庄铭泽也不是什么偶像明星，不觉得这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大致扫了眼对方发来的截图，便不以为意地回復道：只是带下朋友，没事。


    第二天庄铭泽准时开播，先是打了几把死斗热手，随后照例开始单人排位。


    段位升上神话三之后进游戏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往往要等十多分钟才能排到人。


    等待的过程弹幕无法对静止画面的直播内容作出评价，只能找话题闲聊，不一会儿便有人提到了昨天晚上下播双排的事情。


    【昨天在t宝直播间看到主播下播后玩匹配了，在和谁双排啊？怎么还偷偷玩捏[斜眼]】


    庄铭泽扫到了这条弹幕，回答和昨天回復tt时别无二致，「带下朋友。」


    因为得到回应，观众活跃起来。


    【理性讨论，什么朋友需要下播带！】


    【也许是……女朋友？】


    【哇！主播谈恋爱了吗？这不给兄弟们餵点狗粮？】


    【脱单是好事哇，怎么还瞒着家人们呢！】


    【尊嘟假嘟，看看嫂子】


    有人开玩笑@是壹不是一：老公在吗，对老婆和别人谈恋爱有什么看法。


    明明知道大家其实就想调戏他看他反应，庄铭泽还是一板一眼地澄清道，「就是普通朋友，是个男的。」


    【男的？那看看姐夫】


    【妈妈qaq这就给我找了后爸吗？是要抛弃我们父女俩吗@是壹不是一】


    【前夫哥说句话啊前夫哥@是壹不是一】


    【哈哈哈哈哈哈太逆天了你们】


    是壹不是一：？


    是壹不是一：老婆qaq你给我戴绿帽了？


    「老公」应声而出，弹幕再次被「哈哈哈哈」淹没。


    此时直播间显然已经没人在乎庄铭泽的双排对象究竟是谁了，开始顺势玩起了梗。


    陆壹长舒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反应十分合理，符合自己长久以来在直播间树立的人设，也为庄铭泽解了围。


    简直太机智了——


    他的沾沾自喜还未落地，屏幕上的庄铭泽突然取消了排位。


    滑鼠在好友列表翻找了一通，没头没尾又语气强硬地说道，「上号。」


    没有人知道他在对谁说话，陆壹也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在和别人连麦。


    然而等了许久没有任何回应，画面里的庄铭泽似是有些不耐，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不是说了随时可以的吗？为什么不在线。」


    收声极佳的麦克风除了他略显冷淡的声音，同步收录了如同倒计时般的敲击声。


    哒——哒——哒——


    庄铭泽的表情如常，摄像头捕捉着他垂眸时显得漠然的面容。


    刻意屏蔽的昨晚记忆伴随着对方的提问涌入脑海，明明是从音箱里传出的声音，却精准地击打在了陆壹敏感的神经上，变成某种催促的信号。


    他甚至紧张地咽下了口水，如同被操控的木偶一般僵硬地带上耳机，关闭直播间，打开深空连结的客户端，登录游戏。


    好友列表里「是壹不是一」亮起的一刻，就被时刻盯着的庄铭泽拉入了组队房间。


    弹幕猝不及防，打出了满屏的问号。


    组完队伍，庄铭泽切换到了匹配模式。


    匹配的速度明显比排位迅速多了，没等弹幕反应过来，伴随着「连结成功」的提示音，他们已经进入了游戏。


    更是戏剧性地随机到了希望乐园。


    陆壹的手指动了动，正在纠结是说话还是打字时，耳机里再次传来对方的声音。


    「开麦。」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自陈强迫症后陆壹的错觉，他总觉得庄铭泽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命令的成分。


    几乎大气不敢喘，陆壹打开队伍语音，小心翼翼地问，「我……选孤星吗？」


    「嗯，」庄铭泽锁下温德，语气温和了些，「和之前一样。」


    经过好几天的锤鍊，陆壹的孤星已经练得十分纯熟了。


    特别是和庄铭泽的温德在技能配合上几乎达到了心随意动的默契，两人只用极少的沟通，就完成了绝妙的配合。


    直播间安静了片刻，过了许久，弹幕幽幽飘过一条。


    【闹了半天是老夫老妻谈恋爱，白操心了……】


    专注于游戏中的两人都没有看到观众的调侃，排了几把后，时间很快到了六点。


    庄铭泽想起自己和tt的约定，取消队列，「我得排位去了。」


    陆壹自觉收到了退场讯号，连忙应声，「好，好的。」


    说着他没等对方反应，立刻退出了组队房间，关闭游戏。


    自然错过了庄铭泽的后半句，「——晚点再打。」


    等到陆壹重新进入直播间，却正巧看到一条弹幕感嘆——


    【好渣的主播，原来是为了t宝把老公甩了】


    定睛一看，原本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占据，耳机里传出tt活力十足的声音。


    「z神z神！今天能不能上神话就靠你了！」


    庄铭泽带着调侃的回覆似乎也和刚才颇有差别，至少听起来许多，「别把我坑回超凡。」


    陆壹因着他的声音晃了下神，那条为自己「鸣不平」的弹幕便迅速被众多期待初心组合的观众刷走了。


    【有一说一，还是排位好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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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盯着飘过的弹幕，慢吞吞摘下了耳机。


    --------------------


    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委屈捏！


    晚上还有一章~


    第20章 翻出旧帐


    ——明明已经比以前更近一步了，却依旧会嫉妒比自己更近的人。


    ——也许是我太过贪心了吗？


    手指顿了一下，慢慢挪到删除键上，把发表框里最后的「吗？」删掉，改成了句号。


    电脑屏幕上还无声地放着直播间的画面，摘下的耳机随意的摆在桌面上。


    陆壹抓着手机，选择仅自己可见，点击发送。在发布成功的提示页面短暂的停留了几秒后，手机微博跳转回了首页。


    正想把手机放在一旁转而开始工作，惯常用画画排解低落，却冷不丁被目光扫到的首页推送吸引了注意力。


    桃花猪猪


    20分钟前 来自微博网页版


    大家好我是桃花猪猪，是一名小猫直播的游戏主播。


    今天直播间突然多了不少人来问我是不是和风驰@风一样的男子kk 在一起，原以为是有什么误会，当时在直播没时间了解来龙去脉，但也第一时间否认了。


    下播之后却在后台收到了很多侮辱信息，还有人问我多少钱能睡一晚的（图一）


    还是在我朋友的告知下，才知道是风驰在直播时喝醉酒之后单方面宣布他是我炮友[视频连结]


    目前直播回放已经被删除了，这个是录屏，感谢提供视频的朋友。


    整个直播期间还说了很多不符合事实的污言秽语，包括「一女侍二夫」「女主播就是出来卖的」这种毫无底线的内容，真的很让人震惊以及气愤！！


    我和风驰相识于今年一月份的深空连结活动，之后他曾数次通过微信给我发送露骨的骚扰信息（图二），但我和他根本不熟！


    出于同事的立场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看，就把这些信息都截图交给小猫直播的工作人员处理（图三），经过官方协调后他在微信和我道歉并保证不会再犯（图四），所以我也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这些。


    没想到一时的退让却助长了某些人的嚣张气焰，以至于在直播时都敢进行这种毫无底线的造谣！


    作为一名女主播，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造黄谣了，但这种同为主播下场造谣说睡过我的嘴脸真是闻所未闻！


    发这条微博有两个诉求，一是为了让大家知道真相，二是要求@风一样的男子kk 停止造谣，并公开向我道歉！！！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陆壹刚看到的时候还仅有三百多个转发，寥寥数十条评论。


    等他翻完所有证据再回去看，不仅转发破千，评论也有了三百多条，且数据仍在不断上涨。


    事情不复杂，证据也很充足，看起来没什么反转的空间。


    陆壹对风驰这人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在看到第一张图里他不但用不雅言语骚扰桃花猪猪，还让她「这么漂亮干什么直播啊，让人干不是来钱更快」后，心中更是厌恶。


    更噁心的还是直播录屏，风驰应该是喝醉了，光着膀子和弹幕大谈男女之事，吹嘘自己是女主播千人斩，指名道姓了几个平台的女主播，桃花猪猪就在其中。


    只不过目前来看只有她出面要求道歉，其他几人都没有发声。


    从聊天记录来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桃花猪猪并不想理他，说话极其敷衍。


    只是风驰本人似乎自我感觉良好，甚至借着聊天把当天参与活动的所有主播都踩了一遍——


    空山就是个虚伪的小人；zmz不说话装逼犯，战绩还没自己好哈哈；tt别说了，傻逼一个。


    总而言之全都是垃圾的口吻，和他茶味十足的道歉微博完全两个嘴脸。


    陆壹翻了一下，转发和评论大多是支持桃花猪猪维权并声讨风驰的。


    但也有少数不知道是风驰粉丝还是脑迴路清奇，闭口不谈风驰干的龌龊事，反问桃花猪猪为什么一月份的事情直到现在才揭露，是不是确实有点关系只是闹掰了？


    风驰有问题先不谈，难道你这样做就对吗？


    还有人浑水摸鱼黑庄铭泽：zmz确实菜，没得洗。


    如此种种，眼花缭乱。各路牛鬼蛇神吵成一团，煮成了一大锅网际网路生态大杂烩。


    身为「正主」的风驰不知是心虚还是在研究应对策略，始终没有出面。


    到了晚上九点多，桃花猪猪再次在评论区@了对方以及小猫直播官方帐号，要求对方表态。


    将近十点，小猫直播官方发了一条声明，表示会彻查到底，用词却模稜两可不下定论，颇有袒护风驰，让桃花猪猪息事宁人的意思。


    这样歪屁股的声明一发布，进一步点燃了支持方的怒火，大量帐号涌入官方帐号评论区。


    【什么傻逼声明，猪猪的证据都发得那么清晰了，还搁这彻查到底呢？】


    【声你妈的明！！！让风驰出来道歉！！！！】


    【同样是你台主播，男主播比女主播金贵啊？】


    【我看了下礼物流水，风驰数据很烂啊，在户外主播里根本排不上号，这样都护？】


    【严重怀疑那个什么风是小猫直播老闆的私】


    【说不定还真是，不然怎么解释为什么当初一个游戏开服活动会邀请他啊？】


    除了支持者，反对者也随之出现了，话里话外便是顺着平台的声明踩桃花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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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如「风驰就是口嗨，提了这么多人怎么就你出来跳脚，是不是真戳到痛处啦」的言论也层出不穷。


    舆论升级，「女主播被性骚扰」、「桃花猪猪风驰」等词条爬上了热搜，居高不下。


    战场进一步扩大，立场也更加多元，不少所谓的路人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根据几个关键词指点江山。


    【#女主播被性骚扰#不是我说，现在直播行业确实乱】


    【#女主播被性骚扰#穿成那样不被骚扰才怪！早就该整顿那些搔首弄姿的主播了！败坏风气！！！】


    【#女主播被性骚扰#正经人谁当主播啊~~】


    纵使很多粉丝在下面解释桃花猪猪是个游戏主播，大部分时间根本不露脸。


    但很多人完全不管，在热搜下慷慨陈词后便一击脱离了，徒留粉丝在原地又气又急。


    原本一锤定音的局面，也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离谱言论，逐渐呈现反扑之势。


    事情陷入奇怪的逻辑悖论，明明性骚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但为了进一步证明风驰不是好人，还是需要更多的证据。于是有人找到了风驰自己在微博发布的游戏截图，证实庄铭泽直播时举报成功的「风****子#46982」就是本人。


    新的风暴出现，新的立场也随之出现。对于部分人来说，似乎言语性骚扰女主播不是什么大事，造黄谣也只是不懂事造着玩的、口嗨罢了……开挂却实实在在要死全家的。


    陆壹根本来不及消化瞬息万变的庞杂信息，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是被无辜波及的庄铭泽被莫名推到了风口浪尖——只是因为用了他的直播切片证实风驰开挂，却莫名在下面挨了一脚。


    【这不是冷面枪神zmz吗？他还是这么会举报，我哭死】


    【楼上唤起痛苦记忆了，是说难道大家都忘记zmz诬陷别人开挂的事情了嘛？】


    【诬陷的还是别国选手，丢脸丢到国外去了】


    【哈哈哈哈信誓旦旦举报结果被官方打脸，还被剃了个光头灰熘熘回国】


    【前段时间拿了个亚军所有人都在吹他我差点以为都被大记忆清除术了呢，原来还有人记得啊】


    【一码归一码，这个亚军还是黑不起来的，只能说去年的全球精英赛确实没什么含金量】


    【除了lp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强队参加吧，确实是最水的一届，就这还只是亚军】


    【本来官方封号还是挺有可信度的，但一看是zmz举报的啊，那没事了】


    庄铭泽第一次参加全球精英赛的节点，陆壹因为一些原因，根本分不出心力来关心对方近况。


    之后情况有所好转，庄铭泽也已经重新回到了赛场。


    陆壹只知道他世界赛失利后消失了一年，并不清楚其中曲折。此时看到这些脱离自己知识范围的评论，顿时心惊肉跳，手脚发凉，脑中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抬头望了下电脑屏幕，庄铭泽还在直播。不过是在单排死斗，tt不知道什么时候撤了。


    直播间有不少人也在吃瓜，不断有人通报最新进度，询问主播的看法。


    然而庄铭泽似乎毫无兴趣，不发一言。


    不对……怎么连游戏都没有声音？


    陆壹这才如梦初醒地拔掉耳机，让直播声音重新从桌面音响里流出。


    【看到有人说z神曾经诬陷别的选手开挂，真的假的啊？】


    弹幕上有和陆壹一样不知情的粉丝提问，没等庄铭泽回復，几个眼熟的老粉先发声了。


    【这都什么陈年旧事了，也没有诬陷吧，就是正常走了检举流程，然后官方否认了】


    【我也记得……当时还暂停了半小时吧，不过后面就正常打了。怎么突然又开始说这个了？】


    【好像就是桃花猪猪锤风驰性骚扰那个事情牵扯出来的】


    【怎么别人吵架翻旧帐翻到主播头上了……无语】


    直播间人不多，氛围比微博评论区好上不少。


    话题差不多结束了，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乱码帐号，卡着冷却时间疯狂发言。


    【听说你诬陷别人开挂？？】


    【听说你诬陷别人开挂？？】


    【听说你诬陷别人开挂？？】


    陆壹刚封掉对方，又有更多的低级帐号涌了进来，直播间几乎被同一句话淹没了。


    即使庄铭泽再心无旁骛，也该注意到这密密麻麻的重复弹幕了。


    果不其然，他的视线转向副屏，沉默地看了许久。


    陆壹手忙脚乱地封着明显是水军的帐号，只是他一个人的力量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就在大家都以为庄铭泽会对刷屏的问题给出回应，甚至生出隐约期待时——


    他微微收拢了下眉心，低声询问，「怎么又下线了，不是说晚点再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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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纷纷扰扰，小庄只想双排_(:3」∠)_


    本周换榜后更新应该可以稳定在周四-周日啦


    第21章 谈恋爱啦


    庄铭泽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其中似乎带了一些隐约的委屈。


    陆壹不知自己是否会错意，但没等他想出如何回答这针对性极强的问题，直播里的庄铭泽闭麦接了个电话，随后迅速下播了。


    手机的微博界面上闪出新内容提醒，陆壹下意识刷新了下，是dtg-zmz转发了桃花猪猪的长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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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没有附上任何内容的快转，但转发本身也是一种表态。


    特别是庄铭泽几乎不怎么发微博，他的上一条还是转发的视界娱乐新春活动。


    陆壹顺手点了个贊，心里却乱糟糟的。


    热门转发中，除了当初参与活动的人，很多从业者声援了桃花猪猪，其中不乏敌台主播，虽然目的并不一定纯粹。


    反倒是小猫直播这边公开支持的人很少，只有当初一起参加活动的zmz、tt和空山转发了。


    其中最醒目的莫过于tt，他直接在下面评论并转发：知道风驰是个傻逼，没想到他这么傻逼[惊讶]


    风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但他显然是知情的，不久前还上线清空了所有微博，并关闭了私信和评论区。


    此举一出，就有人发文推测大概率是要冷处理了。


    毕竟这种网际网路上的口嗨即便证据确凿并报警，也不过会受到微小的惩罚。看小猫直播暧昧的态度，风驰应该并不是一般的小主播，其实从他作为一个户外主播却能参加深空连结的活动来看，估计是有些手段或背景的。


    现在装死一段时间，看起来确实又怂又渣，似乎社死了。


    但网际网路没有记忆，等大部分人忘了这件事，他甚至可以毫无代价地復播。


    反而是勇敢出来发声的桃花猪猪……她是个游戏主播，受众里本就有一部分带着奇怪心思的男性。


    声明出来之后，选择公开骂她的人很少，直播间却诚实地掉了好几万的粉，还有几个榜上有名的老闆删了贵宾牌子。


    有人大致算了下，如果短时期内没有新的土豪老闆，她最近的直播流水估计要掉一半左右。


    身负勇敢者的「盛名」，但可能除了勇敢，桃花猪猪什么都得不到。


    即便她最开始要的，不过是个公开、公正、公平的道歉。


    这个世界，似乎遵守规则的人，才容易陷入被动。


    陆壹退出微博切到微信，给庄铭泽发了个「探头探脑」的表情。


    对方回得很快：怎么了？


    陆壹没想到他会秒回，踌躇了下发送：我不是故意下线的，以为你要和tt排很久qaq


    明明刚才还在，突然间消息又石沉大海了。陆壹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等到回復。


    他不甘心地继续问：今天还排吗？


    对面不知道是被事情耽搁了，还是就想晾着不回。


    陆壹眼巴巴看了许久，才收到熟悉的两个字：上号。


    接受邀请后进入熟悉的组队界面，庄铭泽却没有开游戏。


    下方的小喇叭亮着，把声音调到最大，可以听到不轻不重的唿吸声。游戏内的虚拟房间，却在此刻陷入了如临实境的沉默。


    陆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盯着房间里庄铭泽的卡面发了会儿呆——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卡面，下播的时候用的还是凯莉的开服限定，现在已经变成了孤星的贺岁活动。


    圆滚滚胖乎乎的三头身孤星提着红色的灯笼，正在躲脚下的鞭炮，和游戏里的沉稳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抿了抿唇，给自己鼓了鼓气，打开麦克风，「z、z神？」


    「嗯。」庄铭泽只是没有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陆壹又小心翼翼地，「你……你在生气吗？」


    这一问的否认倒是很迅速，甚至有些过激，「没有！」


    原来不止是自己会因为庄铭泽和tt双排不高兴，庄铭泽也会因为自己失约而生气。


    但即便是生气了，他也没有拒绝陆壹，依旧把他拉进了房间。


    陆壹感觉到了某些变化，但他不敢确认，兀自短暂又说不清缘由地高兴了一会儿，滑鼠在对方卡面上转了个圈。


    「好的……开、开吗？」


    「你怎么感觉很开心的样子？」


    陆壹没想到自己隐晦的情绪被对方察觉到了，他害羞地张了张嘴，否认道，「……没有的。」


    庄铭泽不置可否，他终于点进了游戏队列，「嗯……准备开了。」


    「连结成功！」


    没过几天，果然如某些人的预测那般，因为风驰的持续装死，整个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除了桃花猪猪在各方压力下，坚持没有删除长微博外，其他地方已经基本看不到在讨论风驰性骚扰的事件了。


    甚至不能说是风驰性骚扰事件，毕竟更广为人知的，是「女主播被性骚扰」这个话题。


    连陆壹都觉得憋屈，很难想像当事人会是怎样的心情。


    但他也没时间共情对方，因为工作突然忙了起来。


    彼岸工作室的鸟类收集放置游戏突然加快了研发日程，不仅工期变紧了，对方的要求也高了许多，主美几乎每天都来监工，要求陆壹定期给他发进度。


    询问之后才知道，前段时间另一个工作室发了类似游戏的预告视频，虽然对方做的是鸟类拟人的乙女向国风恋爱游戏，但策划组担心多少会有些同质化。


    如果只是撞了档期还好说，要是比对方更晚发布，难免会因为时间先后问题被冠上跟风甚至抄袭的名头。


    陆壹不太懂这些，但见对方说得严重，合同里又写了甲方有权利在合理的范围内调整工期，便没有拒绝。


    于是和庄铭泽双排的时间甚至挤压了他的睡眠，但陆壹完全没有和对方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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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一天晚上过了凌晨，他在开麦时不小心打了个哈欠，被庄铭泽捕捉到了。


    「没休息好？」


    陆壹下意识地闭了麦克风，随即又发现欲盖弥彰，重新打开了，「……有一点点。」


    习惯了双排，又只是语音连麦，他逐渐开始适应，说话比最初流畅了很多。


    庄铭泽退出了游戏队列，「其实我一直想问……每天晚上陪我玩游戏到这个点，是不是会影响你的工作？」


    陆壹从来没有和对方提过自己是做什么的，因为他总是在线，直播间猜测过他是有钱的富二代，可能还在上学。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一向是默认的状态，没想到庄铭泽完全没信。


    「不会的。」陆壹小声说，又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工作了？」


    庄铭泽疑惑，「不是你之前自己和我说的吗？」


    「……」


    拼命地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回事，自己应该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对方记得如此准确。


    陆壹重新结巴了起来，「对、对哦，我我我、我说过……来着。」


    庄铭泽随口应道，「嗯，就算是自由职业，也得保证足够的休息时间，不然还是会影响白天的状态。」他微妙地停顿了下，「这几天先不排了，马上要新赛季了，我也得沖一下排位。」


    新赛季排名重置，庄铭泽辛辛苦苦打上去的神话三又得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不过对于玩家来说，这也是游戏的乐趣之一。


    自由职业也是我不小心说漏嘴的吗……心中浮起一丝疑惑，但陆壹没有多想，轻轻「嗯」了一声。


    「那今天……还……打吗？」说着，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庄铭泽似乎被他逗笑了，「困成这样，还打什么？屏幕还看得清吗？」


    「好吧……」陆壹揉了揉眼睛，困得要死，却还是捨不得。


    想到接下来可能要好多天没有这样独处的时刻，更是不忍退队。他操纵滑鼠在退出游戏的按钮上徘徊了很久，突然鼓起勇气叫了一声，「z神。」


    「嗯？」


    陆壹低头看了眼键盘，迅速在房间的对话框打字：老婆晚安 (*╯3╰)


    随即如同火燎屁股，头也不回、一气呵成地退出了游戏。


    流畅的一套连招，如果他在游戏里也能有这样的表现，过段时间说不定能和自己去打排位了吧？


    庄铭泽哭笑不得地想着，视线却被这四个字黏住了，盯着看了很久。


    他心中长时间的疑惑有些隐约的眉目，却又不敢独自确认。庄铭泽打开微信，找到季卓的头像，发了个句号过去。


    电子竞技没有白天，季卓果然还醒着，迅速给他回了个问号。


    zmz：问个问题。


    river：说。


    zmz：……算了。


    river：？？？


    river：你等一下！你再给我话说到一半玩消失看看！


    river：我看你好的很，我才是有强迫症的那一个！


    庄铭泽还没来得及回，对方气势汹汹的语音直接杀了过来，「什么意思？」


    「……」


    「不准说没什么！也不准休息！更不准再见！」季卓明显有了ptsd，一瞬间堵住了庄铭泽所有的退路。


    他登时后悔自己手快接了起来，但既然接了，挂断又有些浪费。


    「我就是想起来，你应该是我认识的比较熟悉的人里面，唯一一个有过感情经歷的人……」


    「什么叫有过，我和桐桐又没有分手！」


    季卓的女朋友是城市行动的解说舒桐，两人从三年前就开始谈恋爱，是圈子里知名的恩爱情侣。


    他张牙舞爪地更正完，随即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又颇有兴趣地，「等等！不对啊庄妈，什么意思？你谈恋爱啦？」


    虽然并没有谈恋爱，但对方的语气多少有点欠收拾，庄铭泽瞬间又不想继续说了。


    「哎呀，别沉默啊，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谈恋爱的话，有喜欢的人啦？」


    在季卓持之以恆地催促中，庄铭泽长话短说，省略了主语，将这段时间以来两个人的相处简单描述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有一个人事事以你为优先，知道你得强迫症后还心疼哭了，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来陪你……所以你怀疑他喜欢你？」对面的声音迟疑了片刻，「恕我直言，这个人是你那个榜一小朋友吧？」


    随即他不可置信地，「你是畜生吗庄铭泽，那不是个未成年吗？」


    --------------------


    小鹿：我他这件事应该不明显吧？嗯嗯。


    小庄：他表现得也太明显了，是不是在追求我？


    老季：你是畜生吗庄铭泽！


    第22章 我不甘心


    庄铭泽直接挂了语音，不到半秒，对面又锲而不捨地拨了回来。


    「别犯浑啊庄铭泽！」季卓噼头盖脸地说道，「你可是世界亚军！现在又在做直播，被爆出来勾搭未成年少女，职业生涯就完了！」


    语气倒是认真，听得出真情实感。只是内容太过离奇，庄铭泽甚至停下来短暂地思考了一下。


    「首先，不是未成年，其次……也不是少女。」


    「啊……」对面尴尬地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音量小了下去，「啊哈哈，原来是我记错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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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哪还有什么职业生涯，现在不就已经完了吗。」


    庄铭泽用一句话触发了沉默，对面空白了许久。


    似乎遍寻大脑，季卓终于找到了话题，僵硬地问道，「等等……跑题了，所以你现在怀疑你的榜一大哥暗恋你，他是个同性恋？」


    庄铭泽不置可否，「……也许？」


    「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总不能只是为了单纯怀疑一下吧？」


    「听了我前面的描述，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听起来其实还好，对方不是你的粉丝吗？也可以理解为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嘛。」季卓分析道，「不过我也没有在你身上安摄像头，不清楚你们私下相处的细节。」


    他顿了一下，加重语气，「爱情是很私密的感受，作为当事人，你的感受才是最精准的。反正现在听起来，我觉得你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


    我已经认定事实了……吗？


    庄铭泽垂下头，思考着季卓的话。


    对面停了几秒，忍不住问，「……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什么？」


    「如果他确实喜欢你，你要怎么应对？」季卓又问，「你喜欢他吗？」


    「我不是同性恋。」庄铭泽下意识否定。


    「那你在纠结什么，假装不知道不就行了。如果所有不在期望内的感情都要去回应，也太累了吧？」


    「阿卓，我发现。」庄铭泽组织了下语言，「和他相处，仅仅只是双排，就会让我的病……好一点。」


    「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能和他朝夕相处，是不是我的强迫症就能……」


    庄铭泽骤然停了下来，但话都说到这份上，对面肯定能理解他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季卓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疯啦？你不会是想为了治病，去和别人谈恋爱吧？」


    深藏在心底，未曾与任何人说的隐晦念头，如此赤裸裸地表达出来，才发现这个想法自私得可怕。


    「我……」庄铭泽眼神暗了暗，痛苦地握紧拳头，「我不甘心，阿卓。」


    从五百强的路人高手，到成为一名职业选手，庄铭泽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之后更是带着没人看好的网吧队三连跳进入联赛，第二年就拿到了全国冠军，获得了珍贵的世界赛门票，当时他不过十七岁。


    无论是大众的欢唿还是媒体的追捧，或者是来自庄云英的不解和轻视，都让庄铭泽觉得世界冠军唾手可得……或者说，他势在必得。


    然而物极必反，天才少年的头衔就像一个荆棘王冠。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被信任的人骗光所有积蓄时，被困在异国街头无处可归时，被庄云英冷漠拒绝无情嘲讽时……


    十八岁的庄铭泽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无数次想过放弃。


    但放弃哪有这么容易，意味着他要碾碎所有自尊心，推翻经歷过的一切，承认自己的幼稚和错误，接受世俗的规劝和定义，成为完完全全、另另外外的人。


    光是想像，庄铭泽就难以唿吸，无法接受。于是破釜沉舟地坚持了下去，用了六年的时间终于重新回到熟悉的赛场，却在临门一脚时败给了自己，只拿到了亚军。


    就像是那年回国后他一直忍不住想——如果天成没有遇到变故，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退役之后的庄铭泽也还是在不断地想——如果自己没有患上强迫症，如果可以再打一年，是不是就能捧回冠军了？


    如果，如果，如果。


    执念至此，日夜侵扰，怎么会甘心……又怎么能够甘心。


    手机听筒里，季卓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嘆了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难过。


    「我知道你的想法，铭泽。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并不能治疗你，仅仅只是相处时能够缓解，以后要怎么办？你要带着他復出吗？他能打职业吗？」


    「就我那天直播看到的水平，很烂，反应也不行。唯一好的可能是对地形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城市行动相比深空连结更看重枪法。初步判断一下，他就算拼死训练也达不到二队水平。」


    「最重要的是，他本人愿意吗？」


    「退一万步说，你厉害到能带着他打赢世界一流队伍，他也不反对……但怎么证明？俱乐部会愿意让一个菜鸟进来吗？金睿可是想要撤资了……你不知道刘哥为了让路寻星进队花了多大的心思。」


    「而且，世界冠军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这样轻易就能得到，怎么会有那么多选手黯然退役呢。」


    季卓顿了顿，慢慢说道，「铭泽，你该是最清楚不过的那个人。」


    庄铭泽喉咙干涩，在季卓一连串的问题中失去了应答能力，只能艰难地回答，「……我知道。」


    是的，他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然而心随意动的时候，还是会有天真的幻想。


    但这样的幻想，是建立在对另一个人的不公上，庄铭泽感到了莫大的愧疚。


    也并不是在这一刻才有的，而是长久地盘桓在他的心中，直到被季卓一语道破，剖出血淋淋的事实，让他无法再找藉口。


    季卓喃喃道，「还以为你真的遇到了感情问题……」


    随后他语气一转，尽量轻快起来，「从我的私心来说，对方既然能够对你的病有帮助，那就继续一起玩咯……不过也要把握好度，如果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就不要给人家希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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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虚心求教，「什么叫给人家希望？」


    「比如说一些暧昧的话啦，对他做一些特别的事情啦，让他觉得你对他和别人不一样啦……之类的。」


    「…………」


    忠告来得有点晚，庄铭泽有点后悔自己那天撤回信息了，犹豫道，「那要是已经给了……」


    「我靠啊庄铭泽，你不会是那种渣而不自知的海王吧？」季卓怒骂了一句，随后又嘆了口气，「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们充其量只是网友，就算对方真的喜欢你，也不大可能线下来找你吧？」


    庄铭泽张了张嘴，心虚地闭上，「嗯。」


    「啊……对了。」没注意到他话里的迟疑，季卓话锋一转，「最近看比赛了吗？我们总积分第一啦！小路还是挺厉害的，是个优秀的自由人……虽然比不上你。」


    「看到了，路寻星也给我发消息了。」庄铭泽真心实意地说，「恭喜你们。」


    虽然拒绝了对方的拜师，但那天他还是加了路寻星的微信，时不时回答他的一些问题。


    庄铭泽很久没打开城市行动了，很多经验他也不知道还适不适用，只能在思路上给一些指导。


    好在路寻星天赋确实极佳，一点就透，比赛时发挥得也很好。


    「是恭喜我们，庄队。」季卓纠正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现在这只队伍能做到什么程度。可以的话，我想为你、为刘哥、为孟孟和小楚、为天成、为过去的这几年……画上一个圆满点的句号。」


    庄铭泽鼻头陡然一酸，他压下晦涩的情绪，低声应了一声，「好。」


    是壹不是一「请假」了，庄铭泽自然把直播时间调了回去。


    其实他签的直播时长并不需要每天播这么久，但除了直播以外，他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谁知仅仅只是十点后又开了新游戏，弹幕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咦？老婆还不下播吗？】


    「今天播到十二点，」庄铭泽解释道，「赛季刚开，沖沖分。」


    【尊的吗……难道不是因为老公抛弃你了吗？】


    【是哦，今天壹老闆一天都没有出现诶！】


    【主播有种独守空房的凄凉】


    观众们倒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每天提前下播是为了和榜一双排……毕竟对方是老闆嘛！衣食父母提要求还能拒绝的吗？最重要的是，是壹不是一是个男生。


    如果榜一是异性，私下一起玩难免被贴上「私联粉丝」或者「跪舔权贵」之类的负面标籤。


    但如果是同性，大家似乎就换了态度，还会大唿「磕到了磕到了」，甚至主动在直播时提及。


    正好游戏又排到了，庄铭泽便没再说什么。


    进入选人界面，排在上面的三个队友都秒锁了位置，只剩下他和楼下的路人没有选。


    庄铭泽看了下阵容，差一个决斗一个信息，于是开麦问道，「五楼玩什么？我可以补位。」


    楼下的小喇叭亮了亮，竟然是个女孩子，这在高分段并不常见。


    令庄铭泽意外的是，她的声音还有些隐约的熟悉，「z神？我来信息吧。」


    说着她锁了卓拉，这是一个哨位角色，可以通过放置陷阱、部署炮塔、投掷地雷等技能进行战斗。


    卓拉的技能偏向于防守，不过进攻时也可以通过在包点投放技能达到反清回防敌人的目的，算是个攻守兼备的信息英雄。


    既然对方主动谦让并锁了英雄，庄铭泽便直接选下了温德。


    在等待游戏进入地图的倒计时中，经过弹幕的提醒，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听起来似曾相识的路人队友是谁。


    是桃花猪猪。


    --------------------


    老季简直操碎了心！


    还有桃花猪猪是个正面角色，大家不用担心哦~~


    第23章 你的老公


    庄铭泽和桃花猪猪在官方活动里当过两次队友，之前打线下娱乐赛时他们也组排练习了几次，按理该熟悉对方的声音。


    只是在他的记忆中，桃花猪猪说话总是情绪饱满，元气又可爱，很少有这么低沉的时候，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不过想到对方近段时间的遭遇，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进入游戏，己方先攻。


    新赛季第一天，虽然在隐藏分机制下排到的队友理论上至少也有超凡水平，但庄铭泽运气一向很差，打神话三都能碰到逆天队友，未定级时更是开盲盒。


    再加上竞技游戏很看个人状态，神神鬼鬼都很正常。排位里碰到同一个人上一把在对面勐杀，下一把在己方垫底比比皆是。


    这把遇到的队友显然不是太行，倒不是说枪法烂，而是技能配合和战术思路跟不上。


    尝试打了好几局快攻，都在温德抢点成功后被莫名反杀了。除了桃花猪猪能和他打一些配合，其他三人一盘散沙，技能乱放，右上角一通刷屏瞬间掉完。


    「己方还剩一人！」


    「团灭！ace！」


    比分已经来到0:7，两边的整体实力差距悬殊，大概率输了……庄铭泽心里刚下判断，语音频道里瑞尔冷不丁问道，「卓拉你会不会玩游戏啊？炮塔为什么要放在这个位置？」


    连败的时候队伍语音一般都会比较沉默，他这一声指名道姓的质疑不亚于平地惊雷。


    「啊？」桃花猪猪明显愣了一下，「这是个常规位置，bc连可能会有人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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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防bc连，往这里、这里、或者这里放啊！」瑞尔暴躁地在地图上点了好几个位置，语气激烈，「要不是你的炮塔挡了我的视线，我刚刚已经把人秒了！」


    卓拉的炮塔站在箱子上都是小小一个，被玩家戏称为「小鸡」。


    庄铭泽玩深空连结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它会挡视线。


    况且就算瑞尔站的位置不好视线确实被炮塔挡了，换一个位置不就好了，它不会动人难道还不会动吗？


    而且根据他的观察，这瑞尔就没扔对过几次眼睛。再看对方提示的地图位置，根本是乱点一通，毫无逻辑。


    同队的暗影听不下去了，「兄弟，人家放的位置没问题的，我也玩卓拉，这就是常规点位。」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理解有问题？笑死，我亚服神话三，打了三年这游戏，就没见过高分段有卓拉往这里放炮塔的！」


    看来亚服神话三确实给了他莫大的自信，声音大得把麦都炸了。


    庄铭泽皱了下眉，拉低他的音量。


    另一名队友奶妈开麦，「卓拉确实没啥问题，打不赢找找自己的原因吧？」


    「这么舔是吧？怎么？你们带的妹啊？」


    瑞尔话音刚落，在对话框打字：没问题？1-7-2？


    连续输了七小局，除了庄铭泽的温德勉强保持着正战绩，其他人的数据其实都不好看。


    卓拉1-7-2垫底没错，但瑞尔也不过是3-6-1。而且前者承担了携带转换器的重任，有好几次都是在下包时被人偷了，归根结底还是队友没架住。


    庄铭泽在排位中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人，他们凡事只会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从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误。一旦被人指出，甚至还会破防骂人——


    桃花猪猪的麦克风亮了亮，声音有些冷漠，不復往日的甜美，「还打不打，不打点了？菜就多练。」


    「点你*******，你个臭*子，分都被人带上来的吧？！说老子菜？你*******」


    言出法随，耳机里出现了一连串通不过审核的脏话。好在庄铭泽耳疾手快，直接静音了瑞尔，不然直播间都有可能不保。


    估计是几个队友都举报了，不到半分钟，后台便收到了反馈成功提示，显示对方被禁用队伍语音功能二十四小时。


    然而失去了麦克风，他还有键盘，左下角窗口哐哐哐出现了一堆大文字。


    瑞尔：谁举报我？服了，一群舔狗


    瑞尔：在排位里排到一个妹妹高兴坏了吧？平日里都艹不到女人？


    瑞尔：*子，带到神话三能睡几天啊？


    瑞尔：*************


    有人专注甩锅和骂人，自然不会好好打游戏。


    小局开始后瑞尔直接站在了攻方重生点任人宰割，比分瞬息间快进到了0:8。


    对面都绷不住了，在公屏询问：你们瑞尔是演员？


    暗影回了个哭脸的表情符号，在队伍语音无奈说道，「玩不了了，点吧。」


    左下角发起了投降投票，庄铭泽深知获胜无望，长痛不如短痛，迅速同意了。


    「战败！」


    随着系统提示音一锤定音，巨大分差加上投降落败，他上了一天的分瞬间掉光。


    庄铭泽纵然排位心态一向很好，此时也难免有点失衡，有了直接下播的冲动。


    他瞥了一眼副屏，弹幕各论各的，大部分人在骂上把的瑞尔，小部分在心疼主播的分，还有零星几个在问桃花猪猪怎么偷偷玩不开播。


    「先下了。」庄铭泽说道，「明天再来。」


    【8888888888888】


    【老婆好好休息！明天狠狠上回来】


    关闭直播推流，他正准备退出游戏，右下角突然收到了系统提醒：桃花猪猪邀请您加入房间。


    庄铭泽愣了一下，接受了邀请，进入房间后在聊天框打字：准备下了，明天再一起玩。


    「就是看到你下播了才拉你的，遇到这种人，我也不想打了。」


    桃花猪猪顿了顿，小声说道，「其实想和你道个谢，谢谢你那天转发我的微博。」


    「客气了。」庄铭泽开麦，「没能帮上忙。」


    「帮大忙了……」她自言自语般地说，「至少能让我觉得，不是我的问题。」


    长久以来认定的正确性得不到支持，明明做错事的人却没有受到惩罚，便会难以克制地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庄铭泽理解她的心情，他又何尝不曾经歷过相似的事情。


    「后悔吗？」


    「当然不。」桃花猪猪瞬间否认，随即沉默了一秒，「……也有一点吧，可能还是冲动了。小猫直播的工作人员有和我透露，风驰好像和公司高层有些关系，所以才被保了。」


    声明里暧昧的态度有了解释，庄铭泽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秘辛，在聊天框打了一个句号。


    「他们说给我推流，让我删掉微博，别再提这个事情……」耳机里的声音有些迷茫，「说实话，当时心动了一下。」


    桃花猪猪点到为止，但至今还在的微博已经证明了她并没有接受对方近乎威胁的交换条件——平台可以给你推流，自然也可以给你限流。


    庄铭泽突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明明在排位，却没有直播。


    「那你……」他斟酌了下用词，「接下来准备离开小猫吗？」


    「合同还没到期，违约金我可付不起……暂时先休息一段时间吧，看他们的态度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毕竟我还多少有点粉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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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最后，桃花猪猪的话带着轻微的自嘲。


    其实在庄铭泽看来，她已经是平台的头部主播，在线人数日常是自己的好几倍。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会受制于人，明明只是公开维权，却承担了本不需要承担的骚扰和压力。


    或者说正因为她那么努力做到了头部，才更能看到这些潜在的、令人作呕的所谓「规则」。


    庄铭泽沉默了一会儿，「……直播时长够吗？」


    「噗，z神你的关心有点呆哦……」桃花猪猪笑了起来，「够的吧，反正才月初，大不了月底加班补咯。」


    说着她嘆了口气，「不过直播其实挺累的，有点羡慕你的人设，要不我也不当什么活力少女了，换成清冷御姐好像也不错。」


    「啊，」没等庄铭泽说什么，她又自己否认，「不对，最近是不是爆改成娇妻了，还是……妈妈？」


    调戏完毕，桃花猪猪兀自笑了一会儿。


    好在只是队伍语音，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说起来，你的老公最近还给我刷过礼物呢，小心他爬墙哦！」


    没想到她连自己直播的梗都知道，庄铭泽尴尬得脚掌抠地，但还是认真否认道，「他叫是壹不是一，不是什么……老公。」


    无论是弹幕还是是壹不是一叫「老婆」，他都没有什么太过牴触或是害羞的情绪。


    然而现在被一个同龄女性调侃，却莫名感到了心虚和羞赧。


    庄铭泽轻轻咳了一声，「而且你不是都没有直播吗？」


    「就是这样才让我印象深刻啊，很少有人会在未开播的直播间刷礼物吧？」桃花猪猪略带笑意地描述道，「他好像就是想……安慰我一下？甚至是凌晨没有人的时候刷的，要不是我翻了下礼物记录，到现在估计都发现不了。」


    确实是他的风格……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庄铭泽默默点头。


    「总之帮我和他说声谢谢啦，壹老闆的老婆？」


    「……」


    虽然对方一直笑着，庄铭泽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勉强。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或者说该不该安慰。


    何况他自己的境遇亦是千疮百孔，寻不到一个解决方案，只能没有方向地继续往下走。


    最终他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两个陷入困境的年轻人又聊了一会儿，约了第二天双排上分，桃花猪猪便下线了。


    庄铭泽没有急着关游戏，他开了一局乱斗，心烦意乱地见人就打，很快就拿到了索然无味的胜利。公屏里有人气急败坏：乱斗也开？


    他平时不大理会这种无厘头的质问，只是今天经歷的一切都让他的心情糟糕至极，不想控制情绪，不假思索地打字嘲讽：easy。


    发完他又觉得自己幼稚得不可理喻，也没有变得开心，心烦意乱地准备关机。


    就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他发了私聊。


    是壹不是一：？


    庄铭泽滑动滑鼠的动作顿时停住，他仔细一看，原本以为是发在公屏的话，却阴错阳差地发给了对方。


    再往前翻，是早一分钟发来的私聊：0v0怎么下播了还打乱斗？


    大概是因为是壹不是一正好发了消息过来，和他回復公屏的时间重叠了。


    zmz：……


    --------------------


    在胜利之后打easy，一般是嘲讽对方菜。


    而我们强迫症小庄，即使是打easy，也要加上句号！


    以及恭喜小庄在本章体会到了第一章 时他老婆的心情~


    顺便一提，风驰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报应的！


    第24章 喜欢我吗？


    这么乌龙的巧合，解释起来也很繁琐，庄铭泽决定避而不谈。想到刚刚的话题，干脆直接藉故问道：你给桃花猪猪送礼物了？


    发出去后才觉得语气有些不妥，好像在质问一样。


    但游戏里没有撤回功能，他还想加点话解释，对面的回覆已经过来了。


    是壹不是一：我只是觉得她需要些支持，但好像除了送礼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qaq


    是壹不是一：仅此一次，以后只给你送。


    庄铭泽的手指僵硬地放在键盘上，表面不显，内里却好像装满了沸腾的水，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对面是习惯如此说话，还是只在他面前这么直白和热情？


    原本通过线下仅有一次的短暂会面，他曾一度坚信是后者。但自从知道对方有社交障碍，加上和季卓聊过之后又难免觉得——如果结结巴巴和战战兢兢只是因为生病的原因，除此以外，非要说是壹不是一的行为和其他粉丝有什么区别，庄铭泽也说不上来。


    桃花猪猪会肆无忌惮地用这些事情来调侃，不就因为觉得只是粉丝在搞节目效果吗？那就意味着在旁观者眼中，这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所以会不会是他自己自我意识过剩，甚至是犯病的表现？


    就像网际网路流行的人生三大错觉一样：手机在震、我能反杀、ta喜欢我。


    而对于强迫症来说，这样的错觉似乎更多。


    庄铭泽烦躁地「啧」了一声，勉强收回思绪，


    才发现对面被自己放置许久，又发了一个「qaq」过来。


    zmz：不是这个意思，是今天和她聊了一下，说让我和你道谢。


    他想了想，又试探道：明天和猪猪约了双排上分，晚上估计要播到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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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一会儿，对面毫不在意的样子：那很好哇！上分顺利哦！


    不过还没等庄铭泽再说什么，他又迅速回復。


    是壹不是一：时间不早，我要休息啦！晚安-3-


    回了句晚安，庄铭泽终于关闭了电脑。收拾了下桌面后，他起身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正值三月，s市倒春寒严重，白日里暖风吹得游人醉，晚上的冷空气却凉得透彻。勐得被寒风盖面，焦躁的身体终于得以平静下来。


    虽然是城郊的别墅，但毕竟是寸土寸金的s市，这里的房价和物业费都不便宜。


    因此物业很负责，晚上几乎听不到野猫野狗的声音，衬得整个区域安静得过分。夜空更是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点星星。只能隐约看到残缺的月亮挂在半空，被阴云笼罩，投下模煳的光亮。


    庄铭泽就着月色点了根烟，随性地咬着，盯着菸头明灭的火光出神。


    刚打职业时他们比赛和训练都在网吧，人员混杂，他被迫吸了不少二手菸。


    那时他讨厌烟味，也极其讨厌抽菸的人。


    后来到了正规联赛，赛场不准选手抽菸，俱乐部也对吸菸有很明确的区域规范……庄铭泽反倒染上了这项曾经嗤之以鼻的恶习，压力越大抽得越凶，连身为老烟枪的刘柯都曾经劝他戒菸。


    人好像很容易就会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或者是在积累认知的过程中，很多曾经以为不可理喻的事物会逐渐习以为常。


    确诊强迫症后，医生建议他少抽。大概是因为这并不是庄铭泽所执着的，倒是很轻易便戒掉了。


    手上的这根是很久以前的存货，有些受潮，还有一股似是发霉的味道。


    真难闻啊——他面无表情地想着，一口一口吸完了过期的烟。


    过了几周，陆壹奋战了好几个通宵，加班加点，总算赶在月底ddl之前把稿子交了。


    游戏计划在五一正式发布公测，首发接近100种鸟类，每种鸟都需要有单独的栖息、飞行、繁衍等图鑑内容，也就是他需要设计接近300张原画，并根据建模需求分解原画素材。


    前几天的时候陆壹还会偶然想起庄铭泽，后面忙得昏天暗地，他除了吃饭、睡觉、工作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交完稿得到主美肯定的回覆后，憋着的一口气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很快收到了工作室转来的第一笔稿费，项目终于得到了阶段性的收尾。


    当然合作还没有结束，后续的更新依旧需要他的参与。


    原本陆壹还想着赶完项目能好好和庄铭泽玩游戏，但此刻他闲下来，却又纠结起来。


    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多，庄铭泽估计还在播。他犹豫了许久，终于点进直播间，久违的进场特效吸引了众多目光。


    【啊啊啊啊啊壹老闆！！好久不见！！！你回来啦！！！】


    是壹不是一：好久不见


    【还知道回来啊qaq你去哪里了老公，老婆都要跟人跑啦！】


    是壹不是一：？


    他这才注意到，庄铭泽在双排，队友是桃花猪猪。


    弹幕里有不少人在磕cp，和当时磕tt、磕他时毫无二样。


    陆壹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几周前，庄铭泽对他说明天要和猪猪双排的第二天。


    但屏幕上的时间，明明确确地告诉他并不是。或许是连着排了许多天吧……陆壹抿了抿唇，抬手打字。


    是壹不是一：什么！那不得恭喜老婆终于脱单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公真的，我哭死，为老婆操碎了心】


    【有一说一确实，磕着玩玩就算了，真别耽误人家谈恋爱吧】


    【杂食党无所畏惧，摩多摩多】


    不知何时捕捉到弹幕内容的庄铭泽蹙了下眉，转向摄像头。


    片刻后他突然开麦，「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我要撤了。」


    「哦哦好的，」桃花猪猪不明所以地应声，「那z神拜拜，我换个游戏继续混时长去了。」


    她摆了小半个月，最近正在疯狂补时长。今天正好看到庄铭泽在线，想着可以躺几局便拉了对方。


    没想到才排了两把，一贯播到十二点的庄铭泽突然要下播了。


    弹幕划过一堆问号，有好几个人调侃主播注孤生。


    庄铭泽没有理会，他退出队列，又迅速打开好友列表看了眼，随即说道，「有事先下了，明天不播，后天再来。」


    明天是三月的最后一天，庄铭泽的直播时长早就满了，播不播确实都无所谓。


    观众没什么意见，嘱咐主播好好休息之后，直播间很快暗了下来。


    陆壹的手机震了一下。


    。：上号。


    久违地打开深空连结，左下角还能看到他和庄铭泽三周前的聊天记录。


    「工作忙完了？」庄铭泽的语气没什么特别的，一贯地平淡。


    陆壹却没来由地心虚了一下，「啊……嗯。」


    对面似乎嘆了口气，「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啊？」他呆愣地张了张嘴，看向庄铭泽游戏里的卡面。


    明明已经是三月底了，他用的还是陆壹记忆中孤星的贺岁背景，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陆壹没想明白，「什……什么……意……思。」


    庄铭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工作既然结束了，不应该赶紧回来和我双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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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我以为，你会很在乎。」


    陆壹确实很在乎，但同时他又深知自己并帮不上什么忙。


    他小声说道，「你不是、要……上、上分……」


    耳机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唿吸音，陆壹心口一滞，戛然而止地收声。


    庄铭泽要排位，自己自然毫无用武之地……难道那天的意思不是让他少来找他吗？


    他委屈得想哭，但还是竭力忍住了眼泪，紧闭嘴巴，牙齿微微颤抖着抵着嘴唇。


    陆壹能依稀感觉到，他俩之间似乎对于什么产生了理解上的偏差。


    但他不敢询问，害怕得到失望的结果，又害怕得到想要的答案。


    平復了好一会儿情绪，他才慢慢开口。无论如何，先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对……对不起。」随即他小声问，「还、还打……游戏……吗？」


    庄铭泽迅速地回答，「不打。」


    「那你……拉我……干、干嘛。」陆壹不解。


    「……」对面又沉默了。


    陆壹百爪挠心地等了许久，没等到回答，又结结巴巴开口，「不……玩……我、我就去睡、睡觉了。」


    「等等。」


    庄铭泽叫住了他，又过了约莫十几秒的时间，「小鹿。」


    陆壹被意料之外的称唿激得浑身一抖，茫然地看着屏幕，「……啊？」


    脑内千转百回的某个瞬间，他差点以为对方记起他了——


    「是你吧，那天在体育馆，拉住我，问我要签名。」


    嘴唇蠕动了几下，陆壹眼神暗了些许，低声应道，「嗯。」


    「微博上的树深时见鹿，也是你。」


    这一次他花了更长的时间，几近艰难地，「嗯。」


    耳机里传来窸窣的响动，庄铭泽似乎靠近了些。


    他低哑的声音、轻微的唿吸、麦克风的底噪，交织成密密麻麻，天罗密布的无形大网。


    压得陆壹无法唿吸，无处遁形。


    「所以……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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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庄的心理变化：他喜欢我——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他难道不喜欢我？——干！他必须喜欢我！


    第25章 凑合过吧


    「当、当然。」陆壹下意识回答，「我、我是老粉……呀！」


    他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试图留下最后一点退路，「我和……大、大家一样都……很……喜欢你。」


    最后三个字沉了下去，隐秘地在喉头滚过，像是不能与人知晓的重大秘密。


    然而庄铭泽显然不愿意放过他。


    「他们都是想和我接吻的喜欢吗？」


    「！！！！！」


    陆壹被他直白的问话惊得整个人下意识后倒，人体工学椅的滚轮在惯性的力量下带着他远离桌面，耳机线被拉成笔直的一条，与机箱极限拉扯了半秒，最后还是被拽离了插孔。


    伴随着清晰可闻的「啪」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一起戳破了。


    庄铭泽的声音从耳边的低声呢喃，变成了音响里倾泻出来的巨大声流，在空气中形成剧烈的震盪，引发了山崩海啸。


    「或者我换个问法，我挺喜欢你的，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太狡猾了……陆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看前方。


    庄铭泽这样的问法，完全没给他留任何狡辩或者隐藏的余地。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办法拒绝啊——长久以来，萦绕于心的千思万念，让他给不出任何拒绝的回答。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甩下重磅炸弹的对方变成了布下陷阱、耐心十足的猎人，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


    陆壹按了按胸口，试图阻止心跳的失速，缓解由此带来的巨大耳鸣。


    然而无论多用力，他依旧失败了，这样的举动除了在胸口留下轻微钝痛外毫无作用。


    他吸了吸鼻子，妥协地小声应道，「愿意的，但……」


    庄铭泽理所当然地截断了转折词后的内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可以，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如同这么多天的双排一样，陆壹始终跟不上对方的思路。只能在对方的指挥下机械行事一般，他愣愣地「啊」了一声。


    「还是说……你更想当老公」


    「……」


    「也不是不行。」


    庄铭泽能屈能伸，将他的不作声当成了默认。


    他闭了下麦，似乎酝酿了一会儿，随即小喇叭亮了亮，干脆利落地出声。


    「老公。」


    空气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凝滞了，陆壹如同雕塑一般呆坐了几秒。


    随即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一下爆红，热气蒸腾进脑子，本就不流畅的表达更是支支吾吾、难以成句，「不……不……是……」


    「我都叫了，你没什么表示吗？」


    庄铭泽的声音有些催促，陆壹一下子闭紧嘴巴，而后惊疑不定地张了张，十分不确定地叫道，「老……老婆？」


    对方这才终于满意了，「嗯……既然已经是恋爱关系了，我想我应该能知道你的名字吧，不然要一直这么叫你吗，老公？」


    陆壹头上冒烟，交代自己的名字，「陆……壹。」


    「动物的鹿？」


    「陆、地的……陆。」


    他深吸了口气，在对话框打上自己的名字，「写在……支票上的，这个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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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取这样的名字？」庄铭泽语气不解，「你父母很爱支票？」


    「是……派出所管、管户籍的叔叔……改的。」陆壹小声说，「最……开始，就是……数字的……一。」


    虽然他尚且想不明白，怎么莫名其妙，就和庄铭泽变成了恋爱关系。


    但有些事实，他并不想隐瞒，或者他还寄希望于对方能够通过蛛丝马迹回忆起什么。


    「我，是个……弃婴，名、名字……一开……始就、就是被……捡……到的，日期。」


    如果庄铭泽因此萌生退意，也是件好事……陆壹想着，难免感到失落。


    然而对方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既没有安慰，也没有说什么反悔的话。


    随即更是毫无波澜，又语出惊人地，「那挺巧的，我也没有家，凑合过吧。」


    「！」短短的几个对话间，陆壹已经不知道震惊了多少次。


    可他明明记得……话在嘴边绕了几下，最终还是慢慢咽了回去。


    庄铭泽打了一串数字在对话框，「这是我的手机号，也是微信大号，你加一下。」


    「嗯……」陆壹乖乖应声，拿出手机，「我……申请……了。」


    「通过了。」


    「叮」的一声，名为「zmz」的帐号终于躺在了「树深时见鹿」的好友列表里。


    陆壹觉得手机有些烫手，但他更用力地握紧了。


    「按照流程来说好像还需要更多的步骤……」


    庄铭泽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今天太晚了，你该休息了。」


    「晚安，小鹿。」


    什么流程？哪里来的流程？——陆壹思绪纷乱、晕晕乎乎，被哄着说了句「晚安。」


    等到庄铭泽下线了，他如梦初醒地关闭电脑。亮着的设备逐一暗下，房间又一次陷入沉寂。


    陆壹后推椅子准备起身，才发现刚才太过仓促没注意，掉落的耳机线被缠在了扶手上。


    他垂头想解开，3.5mm的耳机插头还在因为惯性不断摇晃，像是他一直以来，飘摇无依的人生。


    陆壹沉默地看了许久，终于像是被玩具惊扰的小猫一样迅速伸手攥住了线头，而后慢慢握在手心，抵在心口。


    心脏仍在比以往更快的频率跳动着，他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眼神有些失焦，小口地用力唿吸。既害怕从梦中醒来，又期盼着早点醒来。


    手机亮了一下，停留在微信的屏幕上浮现来自zmz的文字消息。


    zmz：晚安，明天见。


    骗子——陆壹忍了很久，几乎已经忘记要掉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哥哥。


    十一年前，盛夏，g市春光儿童福利院。


    这是陆壹记事以来最热的一个夏天，太阳整日没完没了地照着，在空地上站一会儿就觉得要被烤化了，变成一滩血肉模煳、难以辨认的液体。


    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陆壹被得夹在中间，放空地想着，随着大流跟着社工的指示磕磕绊绊地念欢迎词。


    他的声音太小了，挨了不少骂，周围的其他人都在嘲笑他。


    「没吃饭啊？」社工没好气地点了点他的额头，「给我大点声！今天来的可是大人物！」


    确实没吃——今天发的早饭是难得一见的牛奶和面包，被同床的刘浩齐抢走了。


    相比而言他身量要大上不少，陆壹抢不过他，还因为抵抗被踢了一脚，左腿腿腹至今仍在隐隐作痛。


    和他这种弃婴不一样，刘浩齐据说是家里出了事才被送来福利院的。


    他不像从小就在院里长大的小孩一般谨小慎微，还常常和工作人员顶嘴，说话也很「大人」。也许正因为这样，大人们反而对他很客气。


    陆壹怕他，又有些羡慕他。


    「马老师，差不多得了，就我们这种小破地方，能来什么大人物啊？」


    果不其然，隔壁的刘浩齐大声嚷道，「晒死了！我要投诉你们虐待未成年！」


    面前的社工是院长的关系户，叫马亮。平时几乎见不着人，只有阿姨们照料他们起居。


    马亮在这种重大活动的场合才会出现，咋咋唿唿地指挥他们干活，和到访的「善心人士」卖惨要捐赠。


    听到刘浩齐的话，他瞪了对方一眼，却没说什么，也没有像对待陆壹一样做什么教训的动作。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金属的表链反射着阳光，金灿灿得晃人眼睛。


    「打起精神来，还有五分钟人就来了！」


    除了送去寄养家庭的，和身有残疾行动不便的，福利院所有的孩子都被集中在了这里。


    日头很大，院里也没有遮阳的地方，他们列成整齐的三排，蔫蔫地应了一声。


    还好现在是暑假，留在院里的人不少，加上工作人员挤挤挨挨将近三十人，站在一起勉强还算气势，大约不会丢了马亮的脸面。


    当然即便不是暑假，有类似活动的时候，他们也会被要求停课来拉横幅，喊口号，配合拍照，展露笑容。


    继续扯着嗓子喊了好几遍，马亮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挺好，就维持这种状态，到时候那些大老闆一高兴，说不定就给我们多捐点，大家日子都好过。」


    虽然对方这么说，在现场的孩子们却都清楚，所谓的大家，自然是不包括他们的。


    长这么大，除了一些牙刷毛巾之类的廉价生活消耗品，陆壹实际拿到的捐赠物屈指可数……就像前两年市里某个科技企业捐了好几十台被淘汰下来的桌上型电脑，他就在当天上手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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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捐款更是毫无踪迹，按照官方的说法，钱都花在了为他们改善生活和学习条件这种隐形支出上。只不过生活依旧还是那样子，说不上太糟，也没有多好。


    有时候偶尔遇到来献爱心的大学生志愿者，他们会带些实体礼物面对面地交给他们——诸如崭新的玩具、高档的文具之类。这些院里是不会收走的，但会被阿姨们哄着上交，声称代为保管，当然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又站如受刑地等了一会儿，「大人物」终于来了。


    几辆陆壹从没见过的黑色大车在福利院的三层小楼前气派地停成一列，一下子把他们三十人的方阵比了下去。


    马亮在车还没停稳时便凑了过去，吃了一脸灰也毫不在意。


    见他过来，头辆车的车窗缓慢摇下，里面的人和他低声交谈了一会儿。


    随后他退后一步，半弯着腰打开车门，一个高挑的女士走了出来。她带着巨大的墨镜，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容冷峻，和这个破败的地方格格不入。


    站定之后，她巡视了一圈面色各异，但大多瘦弱不堪的孩子们，蹙眉说道，「这么热的天，让孩子们站在这里干嘛，赶紧回屋。」


    她摘下墨镜，看着马亮，声音和表情一样漠然，「马主任，我是来看望孩子们，不是来摆拍作秀的。」


    「是是是。」身边的马亮连忙点头哈腰，眼神示意阿姨把孩子们都领回去。


    陆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拽了一下，像被赶小鸭一样随着人潮往楼里走。


    临进门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头车的后车门正巧被人从里面推开，头戴棒球帽的少年走了下来，抬眸的瞬间对上了他的视线。


    少年的长相与副驾的女士有几分相似，同样没有笑容的冷淡面容，微微下垂的眼睛。他盯着陆壹看了片刻，突然扬了扬眉。


    陆壹心下一惊，慌不择路地转头跟着大部队继续往里走，却不小心一头撞上了在他前面的刘浩。


    「找死啊你？」对方骂骂咧咧，回过头用力掰着他的手，毫不收力地将他往外勐地一推。


    一时不察，陆壹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在周围人嘈杂的惊唿和下意识的避让中往后倒去，只来得及本能而慌乱地抱住头。


    只穿了轻薄短袖的人体和晒得发烫的水泥地重重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之后便是热辣难忍的疼痛从后背蔓延而上，直教他唿吸不畅。


    陆壹仰面躺着，倾泻的光线瞬间夺取了他的视野，眼前白茫茫一片。下意识想抬手遮挡，然而为后脑勺承担了伤害的手臂根本无力抬起。


    他只能毫无意义地动了动手指，想像自己就是一滩毫无形状，没有知觉的液体。


    幸而下一瞬，有人站在了他的身侧，用身体为他挡住了阳光的直射。


    陆壹费劲地眨了眨眼，努力想要辨认逆光的身影。


    数秒之后，一只白到似乎可以反射光线的手静静地伸了过来。


    刚才惊鸿一瞥的少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陆壹，他的神情晦涩难辨，身周晕开梦幻的光边，如同故事里为拯救众生而下凡的天神。


    「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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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锵锵！小小陆和小小庄限时登场！


    第26章 得叫哥哥


    「铭泽？怎么回事？」


    突发变故，远远坠在后面说话的大人们迅速赶了过来。


    背对着客人，马亮狠狠瞪了一圈缩在边上不敢出声的孩子们，语气倒是温柔，「小陆怎么了？摔疼了吗？」


    从未在对方这里听过如此柔和的语气，陆壹试图伸出去的手瑟缩地往回收一下。但少年却倾身一把抓住他回缩的手，随后半屈着膝盖蹲下来，半拽半扶着将他拉了起来。


    后背吃痛，陆壹小心翼翼且不留痕迹地抽了几口气，视线艰难地落在人群中的刘浩齐身上，后者往其他人身后躲了躲，眼神隐隐透着兇狠和威胁。


    陆壹和他对视了几秒，随即垂下头，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


    有些温暖，也有些不习惯。他轻轻挣开，小声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慢点走嘛，这都出血了，赶紧让阿姨带你去房间涂点药。」


    随着马亮的指示，原本站在另一边看热闹的阿姨作势过来拉他。陆壹害怕地后退了几步，差点踩到少年的鞋子。


    白到几乎一尘不染的运动鞋看起来价格不菲，他近乎惶恐地脱口而出，「对、不起！」


    少年却浑不在意，视线落在陆壹的后背上。他穿的短袖很薄，被粗粝的水泥地轻易磨出了一大条口子，露出鲜血淋漓的可怖伤口，还有不少血蹭到了衣服上，光是看着就觉得疼得厉害。


    随之过来的女士显然也注意到了，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孩子摔得有点严重，正好我车上有急救箱，铭泽带他去包扎下吧？」


    「哎呀，小孩子摔个跤有什么好急的，正常的啦！怎么好意思麻烦庄总和小少爷……」


    「我叫庄铭泽。」少年生硬地打断对方，「不是什么小少爷，别乱叫，你是什么封建朝代穿越来的啊？」


    马亮被一个小孩子当场驳斥嘲讽，脸上有些不好看。他分出眼神光观察庄云英的脸色，后者只是用不轻不重的眼神剐了对方一眼，「和大人说话要有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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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没评价对错，他只得把不甘吞了回去，赔了点尴尬的笑容，「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庄铭泽没理他，重新拉住了陆壹的手，强势地说道，「走，我带你去上药。」


    拉了一下没有拉动，他转头疑惑地盯着看了会儿，随即恍然大悟，「是不是伤口疼走不动？我背你吧。」


    陆壹没来得及拒绝，手就被软软地抬起来搭在对方肩上。下个瞬间双脚离地，他被少年背了起来。


    天气热，大家穿得都很少，人体相贴的热度带出了汗水，对方的白衬衫上沾染了他身上的尘土，立刻变得灰扑扑的。


    陆壹神色怔怔地看着，转头想看马亮。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喝住，不敢说话了。


    人群中，刘浩齐紧紧盯着他，神色莫名。


    短短几步路到了车上，庄铭泽先把背上的人放下，扶着他坐进去。这才自己上车，拉上车门，打开后座灯，随即从里面拎出一个贴着红十字的白色箱子……


    这就是急救箱吧？陆壹第一次见到，略显新奇地看了几眼。


    庄铭泽误解了他的眼神，「怕疼？」


    他摇了摇头，移开视线，紧张地问，「要、要怎么处理？」


    庄铭泽示意他趴在椅背上，伸手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把他的短袖卷了上去。


    车里开着空调，乍然露出肌肤，陆壹瑟缩地躲了一下。


    「别怕……先用生理盐水给伤口消毒，然后喷点药，最后拿纱布盖上后包扎起来。」


    庄铭泽煞有介事地说道，但不知为何，声音有些紧绷，仿佛在背诵课本。


    他果然不太熟练——陆壹把脑袋埋在椅背上，兀自咬着嘴唇，忍受着少年不知轻重的手法。直到对方长唿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应该可以了。」


    确实没有最初那么火辣辣的疼痛了，原来这就是伤口被好好处理的感觉。


    陆壹默默地抬手拉下自己破破烂烂的短袖，转回身去，「谢谢你。」


    他撇了眼车窗外，大部队似乎都已经回到了楼里，空地上已经不见人了。


    他捏了下衣角，神色慌张，「我要回去了。」


    「等会儿呗。」庄铭泽没注意他的表情，舒舒服服地靠在座位上，掏出手机把玩，「他们估计要好久呢，等我妈叫了再下车也不迟。再说外面热死了，呆车里不好吗？」


    陆壹害怕被马亮事后追责，但不知如何拒绝，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


    眼神又忍不住移到对方手里的物件上——他知道那是手机，他在马亮那见过同款，好像叫什么苹果。


    和阿姨们用的都不一样，上面没有超大的数字按键，没有翻盖，屏幕四周也没有粗粗的黑边。像一块方方正正的小砖头，底部还有个小小的按钮。


    庄铭泽注意到视线，看他一眼，晃晃手里的iphone5，「给你玩会儿？」


    陆壹慌忙摇头，他侷促地坐在皮质座椅上，双手扶着膝盖，垂下头躲避对方的注视。


    「你很怕我吗？」


    「……没有呀。」


    「那你玩这个，可有意思了。」


    庄铭泽强硬地把打开的手机塞到他手里，陆壹嘴上还想拒绝，视线却不由自主被吸引了。屏幕上显示着一块绿绿的草坪，左手边一排小车，右手边则有一群打扮千奇百怪的人型生物站着。


    从没见过的，比福利院电视机上还要精美细緻的画面让陆壹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植物大战殭尸啊！你不知道吗？最近的新游戏，可火啦……」庄铭泽惊讶地凑过来，帮他放上了向日葵和豌豆射手，「就这样，收集阳光！种植植物！打倒殭尸！」


    没有小孩子能拒绝游戏，在庄铭泽的指导下，陆壹很快掌握了要领。


    他不断种下豌豆射手，看他们口吐子弹，英勇地打败了一茬又一茬的叫做「殭尸」的人形怪物，最后成功保卫了后院。


    体会快乐的同时，心里又难免有些羡慕——如果他也是个豌豆射手就好了。


    通关音效响起，陆壹兴奋地看向一旁的庄铭泽，「好好玩！」


    「好玩吧？后面还有好多关呢，现在只能种豌豆，以后还有坚果墙、食人花、辣椒炸弹，玉米加农炮……」庄铭泽给他科普，「不过这种塔防游戏也就那样，敌人都是设定好的程序，玩到后面就腻了，还是城市行动更有意思。」


    「城市行动？」


    「是一款射击网游，」见他露出迷茫的表情，庄铭泽笑道，「就是线上和别人打枪战，突突突！可有趣啦！」


    陆壹似懂非懂地点头，依依不捨把手机还给对方，「这个已经很好玩了。」


    「后面还有好多关呢，这就不玩啦？」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尽量不碰，陆壹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他缓缓摇了摇头，再次道谢，「不用了，谢谢你。」


    庄铭泽没在意，他「哦」了一声，收起手机，想起刚才工作人员的称唿，「你叫小鹿？多大啊，上学了吗？」


    陆壹愣了下，小声回道，「十三……开学我就初一了。」


    福利院虽然不会饿着孩子们，但大多数时候就是简单的米面粥。


    营养不均衡的后果就是除了刘浩这种长大之后才来的，这里的小孩其实都很瘦弱，陆壹一直没觉得自己和同龄人有什么不一样，直到对方突然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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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平时接触到的都是正常人家好吃好喝养大的小孩，小小年纪就又高又壮。


    所以他惊讶地瞪大双眼，「我以为你最多二三年级呢！」


    惊讶也只有一瞬，随即他又说道，「再过半个月我就十五啦，你得叫哥哥。」


    说着像是来了兴趣，突然倾身过来兴奋地抓住陆壹的手，「我还没给别人当过哥哥呢，叫一声来听听。」


    即便是在空调下，对方的手依旧很热。


    陆壹不安地动了动手指，撞上他在昏暗灯光下依旧明亮的双眼。


    由于对方的期待，心里竟也有了期待。他眨了眨眼，轻轻叫道，「哥哥。」


    「哎！」庄铭泽似乎很高兴，美滋滋地打开手机照相功能，「再叫一声，我要录下来给我哥瞧瞧，我也有弟弟啦！」


    原来他是有哥哥的……陆壹失落了一瞬，但还是配合地展开一个笑容，听话的对着摄像头又叫了一声「哥哥」。


    随即他好奇地看着庄铭泽操作手机，「这样就……录下来了吗？」


    「嗯啊。」


    「可以列印出来吗？」


    「视频当然不行啦……」察觉到他的失望，庄铭泽顿了顿，「你想要照片吗？」


    陆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那简单啊，我记得我有一个拍立得！」


    说着他起身拿起后排的背包，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掏出一个像是动画片里照相机的东西。


    这就是他所说的「拍立得」吧——陆壹好奇地盯着，不知道这小小的盒子又有什么神奇的功能。


    庄铭泽朝他呲了呲牙，右手揽住他的肩膀，将镜头反过来对准他俩。


    「一二三——茄子！」


    「咔嚓」的快门声后，镜头定格住了这个小小的瞬间。


    拍完照，庄铭泽又鼓捣了一会儿，拍立得吐出了一张相片纸。


    他用力甩甩，嘴上念着，「让我来看看。」


    影像渐渐浮现，不知是车内太暗还是他技术太差，除了在黑乎乎的背景里勉强能看出是两个人形的轮廓外，五官根本看不清，和他们可以说毫无关系。


    庄铭泽：「……」


    庄铭泽：「拍坏了，再来一张。」


    「等等！」陆壹制止他准备撕照片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捏在自己手里，「我觉得挺好的呀。」


    「你喜欢这样的啊？」庄铭泽皱眉又看了眼，实在不知道这种脸都看不清的照片有什么好的，嫌弃地扔给他，「那就给你吧！」


    「嗯！」陆壹用力地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照片，突然问道，「哥哥，你可以把名字写在照片上吗？我看电视里，他们都会写，这样叫签名。」


    庄铭泽顿觉好笑，「我又不是明星，要我的签名干嘛？」


    陆壹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片刻后他妥协地拿了只笔，将照片拿回去，「好好好，给你签给你签。」


    嘴上说得勉强，唰唰唰写完后他又得意洋洋道，「不过确实也说不好，万一我以后打比赛出名了，这以后可就值钱了。」


    「打比赛？」


    「就是电子竞技你懂不懂？玩游戏的比赛，我玩城市行动超强的，肯定能拿冠军！」


    其实陆壹不懂，但不妨碍他给予充分的赞扬，「好厉害！」


    「所以我的签名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哦！」庄铭泽说，「我把你的名字也写上吧！」


    说着也不管他有没有同意，在「庄铭泽」三个大字后面加上「和小鹿」。随即又把今天的日期写上，这才递还给他，「喏，给你，这样叫特签，更有价值。」


    陆壹懵懵懂懂地接过，没有指出对方的错字。


    捧在手心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随即珍而重之地将照片塞进口袋。他穿得是学校的校裤，侧边口袋很大，能将照片平平地贴身放着。


    庄铭泽见他动作，有些嗤之以鼻。但又觉得不太好，轻咳了一声，「这个拍立得拍出来的不行，垃圾设备，下次带你去照相馆拍。」


    哪里来的下次呢？


    陆壹摇摇头，更正对方，「你们今天活动结束就要走啦。」


    庄铭泽想继续说什么，车窗被人敲了敲。


    庄云英拉开门，低头看着他俩，「包扎要这么久？赶紧下来！活动要开始了。」


    陆壹下意识收紧了背，伤口隐隐作痛，但他不敢松懈。


    「对不起」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庄铭泽压住了他，起身从他的膝盖上跨了过去。


    「知道啦！烦死了，有我什么事啊！你们这些破形式主义的东西赶紧弄完拍拍照发发报不就行了？」


    庄云英脸色更加难看，「注意你的态度，庄铭泽。」


    庄铭泽「哼」了一声，径直从车上下去，绕过母亲走了。


    乍然围观母子吵架现场，陆壹大气不敢出，愣愣地和车外的庄云英对视。


    对方神色缓和了些，向他伸出手。


    「小朋友，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下来吧，伤口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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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你的态度庄铭泽！（指指点点


    第27章 还给你吧


    庄云英的手和庄铭泽的不一样，没有那么白皙，并不光滑。她的指腹积着厚厚的茧，握着有种粗糙的颗粒感，但同样温暖又有力量。


    陆壹乖乖被牵着，一路走到活动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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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动室是平时他们玩乐的地方，里面也与往日不同，换上了新的led灯管，照得房间各处亮亮的。原本斑驳的墙面上贴着崭新的卡通贴纸，角落堆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


    房间后面挂着横幅，上面写着「飞英服装商贸股份有限公司爱心捐赠仪式」。


    孩子们已经坐在了临时搭好的阶梯座位上，看到他们进来，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庄铭泽则一脸不耐地抱臂站在一边，神色不虞地看着他们。


    马亮笑着招唿道，「小陆怎么还要庄总牵着，撒娇呢？快过来坐。」


    陆壹身体一僵，轻巧地抽离自己的手，侧头歉意地朝庄云英弯了下眼，哒哒哒地跑到他该去的位置。


    刘浩齐见他过来，冷哼一声，不过还是在马亮威胁的眼神下乖乖往里面挪了挪。


    刚坐下，腰就被人重重掐了一下，牵动背部受伤的位置。陆壹倒吸一口凉气，怯怯地瞄了对方一眼。


    「拿到什么好东西了？分享分享。」


    刘浩齐靠着他小声说话，陆壹下意识捂住口袋，勐地摇头。前者立刻朝他兇恶地龇牙，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马亮已经走到屋子中间高谈阔论起来，他只得悻悻作罢，「等会儿收拾你！」


    捐赠仪式开始了，与陆壹曾经经歷的没什么不同。


    庄云英作为公司总经理，代表飞英商贸向春光福利院赠送了五十套课桌椅、一百套校服、一百套盒装文具，堆了小半个兀自，还带来了一大箱的玩具。


    另外还有一百万的定向捐款，钱会直接走对公帐户，现场用kt板做了个支票样式的道具，让孩子们一起扶着合了张影，马亮的嘴都歪到天上去了。


    春光儿童福利院是g市下属天水区的社会福利机构，辐射的不过是周边几个小镇，能接收的孩子数量有限，每年还有财政拨款，加上社会捐赠，其实不愁资金。


    说到底一年根本花不了多少钱，把钱花出去的名目倒是可以弄出不少。


    仪式结束后，他红光满面地向庄云英道谢，「真是感谢庄总了，不仅给我们的孩子送了这么多实用的物资，还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探望他们。」


    一大箱子玩具已经被拆开，随总经理一同来当志愿者的飞英员工们正在陪孩子们做游戏，随行的摄影师在旁记录。


    见领导们在聊天，镜头跟了过来，庄云英朝他们摆了摆手。


    「老实说，我这次会过来，就是想带铭泽看看。不是每个小孩都可以像他那样，不愁吃穿，要什么有什么，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


    庄云英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儿子，庄铭泽正在和刚才摔倒的小男孩说话，手里拿着玩具枪比比划划，是她久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也许是因为进入了叛逆期，庄铭泽自从进入初中，和她说话常常没几句就开始呛声，母子俩沟通困难，这种现象在庄铭宇出国留学后越演越烈。


    「挫折教育嘛？理解理解。」马亮连连点头，不以为意。


    「嗯……」她有些发愁，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否正确，「他明年就要中考了，天天沉迷打打杀杀的电脑游戏，学习一点也不上心。」


    马亮应和道，「现在的小孩就是太幸福了，不懂珍惜。其实我们院里的孩子们也挺好的，现在都是义务教育，生活方面有你们这些慈善企业家帮扶着，政府也有补贴，哪像我们那个哦！别说读书了，能吃饱饭就不错啦。」


    庄云英深以为然，「对了，我看那小孩挺健康的，长得也端正，说话交流都没啥问题，怎么这个年纪还在福利院？」


    福利院里大多都是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唐氏综合徵、唇腭裂、脑瘫、自闭症、心脏病……不同的父母因为不同的理由生下这些带有先天残疾的天使，却又因为相差无几的原因抛弃他们。


    身心健康的孩子是「稀缺品」，往往会被想要领养小孩的家庭第一时间挑走。


    「小陆啊……」马亮迟疑地停顿片刻，「这孩子小时候其实被领养过好几次，结果人家来接的时候非说自己要被卖了，哭闹着不肯走。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就更没有家庭愿意收养这种已经会记事的孤儿了，我们都觉得他可能这里。」


    马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压低声音「……有点问题。」


    「哦。」庄云英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打消了某些念头，「那还挺可惜的，铭泽看起来很喜欢他。」


    马亮眼珠转了转，没在意她的话，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对了庄总，听您的意思贵公子是打游戏成瘾嘛？这是病啊！我有朋友正好是做戒网中心的，您可以联繫他了解一下。」


    庄云英愣了一下，余光打量对方递过来的名片，眉间微微皱起，又迅速落平。


    这些年来其实大众对网路游戏的口径已经有些改变，她倒不是特别反对小孩子玩游戏，只是觉得不能耽误学习，更不能妄想以此为生。


    但他人也是好意，庄云英不好拒绝。她随意地接过塞进西装口袋里，露出一点客套的笑容，「谢谢马主任，我有空看看。」


    庄铭泽并没有注意到母亲那边的动静，他正兴致勃勃地给陆壹介绍手中枪械的原型。


    「这是一把.44口径的沙漠之鹰，虽然是把手枪，但在中远距离都有着非常不错的伤害。低射速、高散布、高后坐力，手枪局里打头的话一枪就可以带走一个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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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举起手中的枪对准目标，笑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对方配合地乖巧抬手，庄铭泽则大笑着按动扳机。


    枪口喷出细小的高速水流，浇在陆壹的鼻头。他作势倒地，被庄铭泽眼疾手快地拉住。


    「小心点，不要又摔到啦！好不容易给你包起来的。」


    「谢谢哥哥。」陆壹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抹掉水珠，浅浅地抿了下唇，露出一个笑脸。


    庄铭泽呆了一秒，随即哇哇怪叫起来，「拿上你的枪，和我来一场男人的对决！」


    陆壹笨拙地举起手里的同款小水枪，颤巍巍地对准他，「我，我要开枪啦！」


    哪有人开枪还要预告的？


    庄铭泽忍笑，敏捷地躲开对方的射击，并立刻还以颜色。没一会儿陆壹的情绪被他调动，笑着和他对起枪来。笑声感染了更多的小孩加入进来，大家开始了大乱斗。


    气温接近四十度，室内没有空调。陆壹淋了水也不觉得冷，反倒有种陌生的畅快。


    活动室里环绕着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拼成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夏日时光。


    直到玩累了，他们把枪丢在一边，找了两块磁性画板，肩挨肩坐在地上画画。


    庄铭泽没啥艺术细胞，胡乱画了几个火柴人就厌了，他侧头看向陆壹。


    对方低头画得认真，没发觉他的注视。庄铭泽便起身凑过去，偷偷观察起来。


    陆壹正在画板上勾勒一个卡通小人，手里拿着水枪开怀大笑，寥寥几笔却惟妙惟肖。


    庄铭泽越看越眼熟，忍不住出声，「这是我吗？」


    「是呀！」陆壹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沖他笑笑，「是哥哥。」


    「你画得好好哦！」庄铭泽真心实意地赞嘆，「以后可以当画家。」


    陆壹眼睛亮了亮，然后重重点头，「嗯！」


    庄铭泽把头放在陆壹肩头，看他慢慢地完善细节。明明只是作为玩具的磁性画板，在他的手上却似乎比专业工具更加得心应手。


    不一会儿，一个呆头呆脑，笑容张扬的小小庄铭泽便跃然其上。


    庄铭泽想伸手摸摸，又怕破坏画面，「可以送给我吗？」


    陆壹为难地看他，「这个是一次性的哦，下面一拉就擦掉了。」


    「没关系，我会好好保存起来的。」庄铭泽理所当然地说，「等回去我就用胶带粘起来，谁也不给碰。」


    陆壹也不懂磁性画板的原理，以为不动滑条画面便能永远保存下来。


    他信以为真，递给对方，「那好吧，给你。」


    庄铭泽小心翼翼地接过，埋头欣赏了一会儿，再次感嘆，「感觉拍立得还不如你画的。」


    陆壹腼腆地笑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明明是来捐赠的，回程的时候庄铭泽却宝贝似地抱着本该留在福利院的玩具画板。


    庄云英奇怪地看了几眼，见只是幅卡通画，便随他去了。


    临上车前，庄铭泽还朝陆壹大声喊道，「小鹿！有空我会来找你玩的，下次见！」


    他笑得灿烂，又信誓旦旦。陆壹依旧站在一堆人的中间，遥遥地朝着车子用力挥了挥手。


    车队一走，一直堆着笑容的马亮瞬间失去了表情，也不管孩子们，兀自离开了。


    阿姨们则组织大家收拾活动室，把满地的玩具重新塞进纸箱。


    刘浩齐终于逮到机会，酸熘熘地说，「还以为你扒上有钱人当靠山了，怎么他们不带你走啊？」


    陆壹正在把水枪放进箱子里准备搬到隔壁去，闻言抿抿唇，抬头看他，「让开。」


    刘浩齐人高马大，如同一座小山一样挡在他面前，「你的『哥哥』没给你什么吗？拿出来分享分享。」


    「没有。」


    「那你口袋里放着什么？」


    说着对方作势来抢，陆壹连忙用力捂住。但他身上有伤，力气又远远不及。


    推搡了几下没能阻止，反倒是他再次被扔到了地上，口袋里宝贵的相片也被抢了过去。


    刘浩齐怕他反抗，抬脚用力踩住了他的胸口。


    察觉到风波的阿姨在边上喊了一句「不要打架」，被刘浩齐狠狠瞪了一眼，便讷讷地住口，转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其他的小孩子见大人都不管，刘浩齐平素又积威甚重，只敢远远看着，无人上前。


    方才的快乐明明近在咫尺，转瞬却变成了模煳的回忆，如海市蜃楼一般虚幻。


    陆壹被迫半倒在地上，伤口再次受到拉扯，眼角不由自主地渗出水珠。


    他咬着牙忍耐着疼痛，一手艰难地撑地抬起上半身，另一只手努力地伸出去，想要夺回自己的东西。


    「还给我……」陆壹没让眼泪掉下来，他头一次恶狠狠地瞪着刘浩齐，目露凶光，如同小兽一般龇牙，「还给我！」


    力量悬殊实在太大，他的挣扎不过是困兽犹斗，刘浩齐嗤之以鼻地笑笑。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制止陆壹的反抗，准备检视自己的战利品。


    「庄铭泽和……小鹿？」他翻来覆去半晌，发现除了狗爬一样的手写字外，只有两个黑乎乎并排的人影。


    左右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甚至看不出是谁，不由嫌弃道，「什么破玩意？」


    但看陆壹的样子又像是什么无比珍贵的宝物，他不死心地继续研究了一会儿，发现确实只是一张无聊的，也不值钱的普通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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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浩齐期望落空，狠狠啐了一口，低头看向陆壹。


    对方还在用一种看待仇敌的眼神看着他，倒是比以往逆来顺受的模样更有意思。


    他突然来了兴致，在陆壹难以置信的视线中，用极其缓慢的动作把手里的相片揉捏起来，作出准备撕毁的动作。


    「不要！」陆壹目眦欲裂，动作剧烈起来，背上被小心翼翼包扎起来的伤口再次开裂，纱布浸润濡湿的液体。


    他无暇顾及疼痛，只听到「撕拉」——


    伴随着纸张极轻的声响，相片的一角被扯了下来，掉在他的耳侧。


    陆壹眼中的光慢慢暗下去，表情从愤怒变得恐慌，最后近乎哀求地开口，「求求你，别撕，还给我……」


    脚下的人越是绝望，刘浩齐似乎越是觉得有趣。


    他的笑容更深，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人珍视的事物撕成碎片。


    接着慢慢松手，将残骸撒在陆壹脸上。


    末了，他抬起脚，轻飘飘地说道，「你都这么求了，那就还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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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下章就结束阶段性回忆了！


    虽然过去诸多痛苦，但要相信我们小鹿宝宝会有很好的未来！


    以及也许写这章的作者不太像人，但看在最近的更新又粗又长的份上，如果大家有多余的海星，可以送给我吗[对手指]


    第28章 信守承诺


    生平第一次，陆壹体会到「恨」这个情绪。


    他咬紧牙，忘记身上的疼痛，几乎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踉跄着几步赶上刘浩齐的背影，过程中右手紧握成拳，近身时狠狠朝前挥去！


    砰——对方猝不及防，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而后抬头难以置信看向陆壹。


    「你打我？？」


    回答他的是再次扑上来的身影，陆壹没有了往日的怯懦，目露凶光，如同一头应激的小狼。


    刘浩齐被那眼神刺得害怕，以手作脚往后爬了几步，却还是在陆壹拳打加脚踢的攻势中挨了不少下。


    他身体吃痛，下意识开始反抗，两人很快在地上扭打作一团。


    陆壹身上有伤，力气又小很多，没多久还是落了下风。但他一口气吊着愣是没认输，最后甚至上了牙咬。


    「嘶——你是狗啊？」


    姗姗来迟的马亮想分开两个崽子，刘浩齐尚且有些忌惮，陆壹却好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连带把他咬了一口。


    他抽回自己的手，气急败坏地向一边站着的阿姨吼道，「愣着干嘛，把他们给我拉住啊！」


    好几个大人这才一拥而上，制止了这场斗殴。


    现场维持住了，马亮便要追责了。


    他整了整衣服，环视一圈，厉声问道，「干什么呢？小小年纪就会打架了是吧？」


    这话说得就很莫名，好像打架是大人才能做的事情一般。


    「他咬人！」刘浩齐恶人先告状，伸出自己满是牙印的两条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马老师你……呜呜……你看我的手！」


    马亮装模作样看了一眼，立刻转向陆壹，「小陆！怎么回事？给人家道歉！」


    陆壹没有回答，也没像刘浩齐那样掉泪，他甚至不像个正常的小孩。


    即便身上都是淤青，依旧用一种野兽一样的视线盯着两人。


    会咬人的狗不叫——不知怎的，马亮脑中蓦然浮现这句话。他心下一惊，本想多骂几句的嘴巴停了下来。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视线中，陆壹推开拉着自己的阿姨，又一点点挪到自己刚才倒地的位置。


    他艰难地蹲下去，细心地把地上的纸屑全都捡了起来，慢慢收拢在掌心。


    最后背对着所有人，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活动室。


    没有合适的工具，纵然找回了所有的残骸，撕毁的照片也终究无法修復。


    陆壹找了个纸盒子，把碎片全部收在里面，空了就默默抱着，坐在福利院前的树下发呆。


    刘浩齐龟缩了几天，见他还是那般沉默寡言、柔软可欺，便又原地復活了。


    时不时跑来嘲笑，陆壹也不理他，又像只呆呆的小鹅，每日翘首以盼。


    其实陆壹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是等待会让他感到心安。


    想着如果庄铭泽回来，他就能第一时间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不小心把你的「特签」弄坏了。


    如果对方表示没关系，或许可以得寸进尺地拜託他重新签一张，这次一定会好好保管。


    日復一日，陆壹一直等到暑假的尾巴，马上就要开学了，也没等来任何人。


    他想，那估计以后都等不到了吧。心里并不觉得责怪，只是有一些遗憾。


    福利学校没有初中，念完小学课程后，他们会被统一安排到镇上的寄宿中学。初中毕业后结束了义务教育，如无意外的话，大部分孩子都不会回来。


    果不其然，在往后很长的时间里，陆壹一直没能再见到庄铭泽。


    倒是见过一次庄云英，初中毕业的时候，他们同一期的学生得到了飞英的资助，能够在中考成绩的基础上，随意地挑选自己心仪的学校。


    庄云英似是特意来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上话。


    再后来，他们一群学生在飞英的安排下去给一个电竞比赛撑场面，负责为一个叫做「天成」的网吧战队摇旗吶喊，让一面倒的局势没有那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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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赛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爆冷，没人看好的网吧战队怒斩老牌强队，逆势翻盘拿下这一年的全国冠军。


    拿下赛点局的剎那，全场都在为天成和zmz欢唿，他们这些「临时演员」突然毫无用武之地，面面相觑。


    现场落下金色的雨，灯光汇聚于舞台之上。


    陆壹缩在照不到的角落，看少年露出一如既往的张扬笑容，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下一步的目标？当然是世界冠军！」


    成年后的庄铭泽显然信守承诺，第二天陆壹还没起，就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zmz：醒了没？


    陆壹迷迷煳煳被震动惊扰，打开微信看到名字的瞬间手抖了一下，手机狠狠砸在了脸上。


    他瞬间清醒，翻身而起，打字回覆：醒啦！


    随即陆壹突然反应过来，对面的人似乎、好像、已经、可能……是他的男朋友了。


    没等他继续深想，男朋友拨了语音过来。


    陆壹纠结半天，在自动断连前选择了接通，「早、早上……好。」


    他小声招唿，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你也……醒、醒了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极其懊恼地收声。


    庄铭泽低低笑了一声，幽幽道，「没醒呢，我在梦游。」


    陆壹耳朵倏然发烫，他不自在地用手揉了揉，转移话题道，「那你……吃早饭……了吗？」


    即使知道他作为社恐患者有结巴的毛病，庄铭泽似乎还是很喜欢和他说话。


    游戏里要求他开麦，现在又直接打语音过来。


    但陆壹找话题的能力实在乏善可陈，之前披上是壹不是一的马甲，他还能在直播间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


    现在马甲被脱了，翻来覆去不过是醒了吗？睡了吗？吃了吗？直播吗？打游戏吗？


    说些除此以外的话，又怕戳到庄铭泽的雷区，引起他的不快。


    庄铭泽回道，「我不吃早饭。」


    怪不得他现在这么瘦……陆壹失神片刻，软软地劝道，「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嗯。」庄铭泽也不反对，随口应道，「那你和我一起吃吗？」


    陆壹愣了一下，「……我……我给你，点外卖……吧？把地址发、」


    「小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打断了。陆壹瞬间噤声，不由自主屏住唿吸。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见面。」


    陆壹眼珠一转，心虚地说道，「没……没有呀。」


    「是吗？」庄铭泽不置可否，「你应该在s市吧，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不就在城北体育馆吗？」


    「那是因为……有工作……在那。」底气不足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其、其实……不住在……s市的。」


    网际网路时代，一切都有迹可循。


    庄铭泽要被陆壹拙劣的谎言逗笑了，「树深时见鹿」的微博ip还明晃晃的挂着s市。


    他还特意翻到第一条，地址根本没变过。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表白匆忙而随便，或许对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于是没有拆穿，而是顺势说道，「嗯，那你常住在哪？」


    对面停顿了数秒，随即很小声地说道，「……g市。」


    庄铭泽不确定陆壹是随口瞎掰还是确实曾在g市呆过，但他听到这个地名有些牴触，便没多想，随意地将话题带了过去，「我今天不直播，时间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


    「不、双……双排吗？」


    「不用在意我，做你想做的，你平时有空的时候会做什么？」


    「看……你……直播。」


    「……」


    「那如果我没有直播呢？」


    「画……画。」


    「那不是你的工作吗？」庄铭泽耐心地问，「我的意思是，如果不工作，也不看我直播，你自己喜欢做些什么。」


    「我……」陆壹有些迷惑，「我喜欢、画画呀……」


    「那除了看我直播以外，」庄铭泽换了个问法，「你有其他喜欢玩的游戏吗？」


    顿了下，他补充道，「今天不玩深空连结，陪你玩你想玩的。」


    又沉默了一会儿，对面慢慢说道，「……植物……大战……殭尸。」


    明明是一样的语气，庄铭泽却听出了一些小心翼翼。


    他不太能准确的描述自己的心情，就好像一锅米粥熬到了差不多的时机，开始咕咚咕咚地往外冒泡。


    距离沸腾其实还有一段时间，但里外已经都热了。


    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植物大战殭尸不能联机，我们要一起玩只能见面。」


    「哦……」陆壹很可惜地应了一声，乖巧地回，「那……我……都行。」


    一个什么都行，一个除了枪战啥都不玩。


    最终庄铭泽还是求助了自己的狗头军师，季卓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吵醒，想发火又怕被再次冷暴力。


    只得用容量有限的混沌大脑思考突如其来的问题。


    「情侣联机游戏？」他打着哈欠，脱口而出，「双人成行？胡闹厨房？毛线小精灵？这些画风比较可爱合作互动也多，挺适合两口子玩的。」


    庄铭泽一一记下，又忍不住问，「如果有个人明明喜欢你，却不愿意和你见面，是为什么？」


    「啊？你在搞网恋啊？可能对方觉得自己长得丑，自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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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他瞬间否认，并强调，「他挺可爱的。」


    「那说不定是觉得太快了，要再等等合适的机会。」季卓终于清醒了一点，察觉到不对，「等等，你啥时候谈恋爱了？对象是谁？不对啊！你天天搁那直播能遇到什么妹妹啊？看过照片啊？」


    「昨天，你知道的那个，就是直播才遇到的，线下见过。」


    「我靠！庄铭泽！」


    反应了半晌，季卓提高分贝怒道，「你他妈不是说你不是同性恋的吗！？？？」


    --------------------


    季卓：狗东西！我有证据！请看22章！


    对了发现时间线有点点问题，要重新理一下，可能会修一下前面的bug。


    不过不影响理解，不需要重新回头看3


    第29章 会保护你


    回忆起来，在抓住陆壹，问出「喜欢我吗」甚至后面「愿意和我谈恋爱吗」时，庄铭泽其实根本没来得及考虑太多。


    只不过是跟随本心的又一次冲动……但他并不觉得后悔。


    庄铭泽做过无数临时起意的事情，没有一次感到后悔。反而是深思熟虑作下的决定，总是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所以季卓提出疑问后，他可以轻描淡写地表示——「之前不是，现在是了。」


    反正对打脸自己这件事，他一向不是特别在乎。


    庄铭泽略有些走神，他操作着名为「小梅」的女性角色跳过障碍物，停在原地等落在后面的「科迪」——也就是陆壹控制的男性角色赶上来。


    他们正在玩季卓推荐的联机游戏「双人成行」——不过刚进游戏，开场动画就显示，这是一个感情破裂的夫妻打算离婚，却因女儿的许愿意外穿进玩偶身体里的故事——庄铭泽没忍住在心里偷偷问候了季卓。


    好在陆壹很满意，他一边略显笨拙地熟悉操作，一边说道。


    「我……之前有看、看过介绍！」他的声音甚至有隐隐的兴奋，「但因为……配置……不行，就、一直没玩。」


    「嗯？」小梅等到了科迪，夫妻俩又开始拌嘴。


    庄铭泽继续往前探路，「感觉优化做得挺好的，不怎么吃配置，之前看你玩深空时电脑也很流畅？」


    「但、但是它需要……朋友……呀。」陆壹超小声，「笨！」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玩了个梗，同时似乎不经意地透露了一丝真心。


    庄铭泽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揉揉耳朵，无声地笑了一下。耳机里传来催促的声音，他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对于高强度双排深空连结的两人来说，双人成行的游戏难度并不算高。


    他们只在最开始因为不熟悉解密游戏的套路卡了一会儿，之后便顺风顺水，凭着多日养成的默契，几乎毫无阻碍地通过了前几个场景。


    陆壹没办法第一时间通过的地方，在庄铭泽细緻的教学下，尝试几次也就成功了。


    优秀的动作设计，精緻且极富张力的表现画面，小梅和科迪夫妻俩吵吵闹闹，又亲密无间地合作。


    陆壹还很喜欢探索不在主线里的小角落，发掘开发团队埋下的小彩蛋。


    这时候庄铭泽便耐心地和他一同探索，即便大部分时间都是无用的浪费，他们也乐此不疲。


    他们几乎没有产生过任何分歧，总是在相互等待与帮助。


    一切都很美好，确实如季卓所言可可爱爱，适合情侣。


    很快进程过半，科迪和小梅为了回到自己现实的身体里，突然决定破坏女儿罗斯最喜欢的小象玩具。因为他们认为，罗斯的眼泪可以解除诅咒。


    庄铭泽刚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游戏如前面一般，贴心地引导他们撕扯小象玩具。


    背景音乐的节奏从欢快轻松变得缓慢阴沉，氛围一瞬间变了。


    游戏中科迪和小梅正在喋喋不休地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他们很快达成一致，虽然话里诸多逃避，但坚决地要做这件明显会伤害到罗斯的事情。魔法赋予了玩具们生命，这显然也会伤害到小象，甚至会——杀死她。


    头戴皇冠过分可爱的小象楚楚可怜地恳求他们不要这样对待自己，她是罗斯最好的朋友，她爱罗斯，罗斯也爱她，他们不应该这样做。


    庄铭泽切实地感觉到了制作组的残忍，没等他开口，陆壹的科迪已经率先停下动作。


    他茫然地后退几步，「这是……要、要我们……弄坏……小象吗？」


    庄铭泽做了同样的操作，视角固定在倒挂在娃娃机上的小象上，游戏的按键指引正在疯狂闪烁，暗示他们马上行动，「好像是。」


    陆壹似是生怕惊动什么人，更小声问，「为什么？」


    「因为……要回到自己的身体。」庄铭泽也小声解释，「我们……他们觉得弄坏罗斯心爱的玩具，能让罗斯流泪，他们就可以恢復正常，然后去离婚。」


    「只是，想、想要……眼泪，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吧？」


    「可能因为这样比较简单快速，他们等不及。」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在追逐效率，玩具即便拥有了生命，对理智的大人而言，也不过是用金钱便可以置换的货物罢了。


    他们会用更好的礼物代替小象，小梅和科迪如是说着。


    陆壹不知想起什么，声音有些颤抖，「……好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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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过分——庄铭泽又在心里骂骂咧咧——就不该相信季卓这个傻子！


    他操作小梅绕着科迪转了一圈，察觉到对方如有实质的伤心，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们……不玩了吧？」


    虽然游戏的进程无法改变，身为玩家的他们却可以选择放弃，即便这看起来像是毫无用处的逃避。但至少能让小象在他们的存档里，继续保持高贵可爱的女王模样。


    陆壹此时完全丧失了继续下去的兴趣，他蔫蔫地「嗯」了一声。


    退出游戏，庄铭泽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竟然已经下午六点了。


    游戏机制确实有趣，即便唯爱和人对战的庄铭泽也能沉浸其中，不知不觉玩了好几个小时。


    「这是制作组的……」庄铭泽尝试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库安慰情绪低沉的男朋友，「一种表达方式，用来讽刺这对父母。」


    「我……知道的。」


    在充满儿童幻想的场景里出现如此赤裸的反派剧情，目的其实很直白。


    陆壹并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不太能够接受。


    「我……曾经有、有……很重要的……东西，也……被人、弄坏了。」


    听了他的话，庄铭泽自然地联想到了对方说过自己是个弃婴，以及他社交障碍的毛病，也许正和童年的经歷相关。


    心中有些模煳的猜测，便试探性地问道，「可以和我说吗？」


    等待了数秒，没有任何回答。


    就在庄铭泽打算放弃，并转向另一个话题时——


    「那……可以……交换吗？」


    「什么？」庄铭泽没听明白。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陆壹的声音弱了一些，但十分坚定，「和你说。」


    庄铭泽不假思索，「好啊，你想问什么？」


    陆壹盯着屏幕，脑中闪过许多深埋心中已久的疑问、不解……和委屈。


    然而最终他选了个最无关紧要的，「之前那个……诬、诬陷别人开挂……是怎么……回事呀？」


    「你不知道吗？」耳机里庄铭泽带着笑意反问，「你不是我的资深粉丝吗？」


    「……」被反将一军，陆壹羞愧垂头，说不出话来，「我……」


    庄铭泽无奈，「逗你玩的，怎么还当真了。」


    随即他语气一转，「就是之前第一次打世界赛的时候，我觉得对面的选手视角有些……」


    停顿半秒，似乎在考虑用词，「……通透。所以就跟裁判举报了，暂停比赛查证了将近两个小时，也没查出来有任何问题。」


    庄铭泽接受了结果，虽然对方总在他绕后时，在毫无信息的情况下精准找到他的位置。


    最后输得很难看，正常的举报质疑变成了诬陷，成为被众人声讨的又一宗罪。


    「后、后来呢？」


    「后来？」庄铭泽对他的问题表示疑惑，「没有后来了，我们输完那场，就只能回家了。」


    陆壹急得声音发抖，「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是……那个选手……真的……没有问题……吗？」


    自从这件事曝光后，所有人都觉得是庄铭泽不愿意输比赛，採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拖延时间，没有人会去质疑官方的调查结果。


    即便是当时的队友，也认为是他压力太大了。职业选手在世界赛开挂实在太过天方夜谭，到最后甚至庄铭泽自己也开始这么以为。


    仔细想来，这竟然是第一次有人认真地询问那个选手是不是真的开挂了。


    庄铭泽轻笑一声，压住喉咙口的生涩，「这么相信我啊？万一就是我输不起诬陷他呢？」


    「不、不可能！」陆壹笃定地反驳，「你……才、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庄铭泽哑然，「……他可能确实有些问题吧，后来在其他游戏被禁赛了。」


    只是当时那人早就不再打城市行动，开挂的游戏在国内没有任何名气，甚至没有官方中文。


    除了一直下意识关注对方动态的庄铭泽，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个事实。


    不过话说回来，对方在b游戏开挂，就能证明在a游戏也开挂吗？时代久远，一切都已经无从验证。


    「怎么……这样。」


    庄铭泽补充道，「其实没有影响，当时对面就算缺他一个我们也打不过，大家状态都太差了。」


    「为什么……差？」陆壹很不理解，「你们那时候……不是、一号……种、种子吗？」


    虽然他后来没有余力关注，一直记得当年国内游戏媒体对天成战队的形容——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就算国内外战队的实力确实有差距，也不至于小组赛都进不去。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庄铭泽说，「你得先告诉我，重要的东西被人弄坏了……是什么意思？」


    是他自己提出的交换，陆壹意识到躲不过去，便掐头去尾，把刘浩齐的行为简单地描述了一遍。


    怕对方听出什么做了许多删减，但又生怕对方听完没任何反应，加了一些没必要的细节。


    不过庄铭泽依旧什么都没想起来，他只是难以置信，声音气愤，「那些工作人员就在一边看吗！？就这么放任你被欺负？」


    「怕……惹上……麻烦……吧。」


    陆壹也是后来才想明白，马亮对于刘浩齐的放任，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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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刘浩齐是福利院中少数会反抗的「异类」，而他的刀锋对准的是更弱小的其他孩子，砍不到马亮身上。


    一些言语上的挑衅，只要不牵扯到自身利益，更是不痛不痒。


    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孤儿们的打打闹闹，总不至于出什么大篓子。


    不光是马亮，其他人大约也都是这么想的。


    庄铭泽说了句脏话，语气明显低落了些，「对不起。」


    陆壹愣了一下，讷讷开口，「干嘛……道歉呀？」


    「就是在想，如果那时我在你身边就好了。」他说，「虽然打架不一定能赢，但我小时候还挺会骂人的，经常搞得别人下不来台。」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陆壹没忍住勾了勾嘴角。笑容还没来得及敛下，又听到庄铭泽的声音。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小鹿，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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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吧，我们小庄又直球又很会捏


    小鹿现在很纠结的，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只是为了治病（毕竟前面有说过和他相处能缓解强迫症来着


    再加上小庄啥都没想起来，他心里其实也有些怨念的，所以没那么坦诚，还要拉扯几章~~


    不过网恋也谈不了太久，很快就会在命运之神的安排下不得不见面啦（x


    第30章 怕他吃醋


    虽然双人成行多少有些翻车，胡闹厨房和毛线小精灵却相当不错。


    庄铭泽初步认可了季卓作为恋爱顾问的任职资格，打算给对方三个月试用期磨合一下。


    只是这位恋爱顾问保密意识不行，没过几天，刘柯就跑来询问：「听说你在搞网恋？对方还是个小男生？」


    「我也不是歧视同性恋……铭泽。」电话里他忧心忡忡，「我特意去问了医生，都说你这种心理方面的问题，不能过度依赖别人来解决，要是人家哪天不喜欢你了，直接跑了怎么办？」


    对方显然从季卓那里得到不少内情，其中大概率还包括了一些转述方的主观臆测。


    刘柯年长他们几岁，刚离家时庄铭宇还在国外读书，是他填补了庄铭泽心中哥哥的位置，自然不能像对待季卓那般敷衍。


    「你别听季卓胡扯，我没有那个想法。」庄铭泽解释，「之前可能有一点……但想和对方在一起，就是因为喜欢他。」


    刘柯很疑惑，「真的？」


    庄铭泽很笃定，「真的。」


    「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听筒传来一些响动，随即他听到对方严肃地清了清嗓，「嗯……第一，你会对他产生强烈的依赖感，每天都想见面吗？」


    猜到估计是从哪里搞来的什么心理测试，庄铭泽有些失语，但还是回答道，「会吧。」


    就是陆壹好像并不是很配合，他甚至不愿意线下见面。


    「第二，你会开始自我怀疑，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够优秀，期望对方眼中的你是完美的吗？」


    即便知道可能是弱智测试，庄铭泽却不由认真思考起来，「好像……有一点。」


    「第三，你会开始缺乏安全感，害怕失去对方吗？」


    「那倒不至于……」庄铭泽想了想，「小鹿应该很喜欢我。」


    「……」


    「之前在直播的时候，他就经常跟我表白，还会叫我老婆。」


    「……」


    「不过开始谈恋爱后反倒收敛了很多，」庄铭泽有点苦恼，一想到对方的社交障碍和结巴的毛病又释然了，「应该只是害羞吧。」


    等以后能够见面了，是不是可以带他去看一下自己的心理医生？就是不知道小鹿会不会愿意……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其实他也不爱和心理医生说话。


    思绪不受控地四处发散，等庄铭泽回神的时间，对面已经许久没说过了。


    庄铭泽奇怪地放下手机，看了看显示还在接通中的界面，又支到耳边，「刘哥？」


    「我要把这段录下来发微博给你的粉丝们听听！狗屁冷面枪神！」刘柯突发恶疾，骂骂咧咧，「你他妈炫耀什么啊？」


    万年单身狗一气之下挂了电话，留庄铭泽独自对着手机发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破防了。


    愣怔数秒，他翻出刘柯微信，不死心地追问：所以我题答完了吗？测试结果是什么？


    对面回復倒是很迅速：恋爱脑！滚！


    过了一会儿，又甩过来一条连结：自己做题去吧！


    是个公众号连结，标题写着：有这四种感觉时，说明你已经爱上ta！


    心里想着什么玩意，手却很诚实地点了进去。花里胡哨的排版和毫无关联的配图印入眼帘，不靠谱的气息扑面而来。


    前三条刘柯都问过了，庄铭泽直接拉到最后，找到所谓的最后一种感觉——


    入目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放大，甚至微微颤抖。


    加粗的小标题左侧还有一朵小小的玫瑰花。


    第四，你会开始对对方产生性慾，并幻想和他上床吗？


    直播间所有人都发现了，主播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排到的路人队友温德都忍不住委婉出声提醒，「z神……你是凯莉，用一下自己的技能，不要直接冲进去。」


    这把庄铭泽补了信息位，身上还带着转换器。他却像个决斗一样突击进点，好几次直接原地暴毙。虽然队友们很给力地兜了回来，但再这样多来几次，保不齐影响对局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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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语气温和，庄铭泽却十分不好意思，开麦道歉，「抱歉……有点走神。」


    「没事没事！我来c！」温德笑道，「赢了能给个好友位不，z神？我是你的粉丝。」


    庄铭泽应了下来，对方果然很c，杀了三十多个赢了。凯莉则以4-18-5的战绩成功垫底，甚至排在了败方的五位对手下面，标准躺赢局。


    【今天状态这么差啊？】


    【脸红了，主播竟然被水友带飞】


    【说实话这个战绩有点不是人了】


    【让我们谢谢温德！这把输了z神好像要掉超凡了哈哈哈哈】


    【看看人家！】


    【最近三天两头请假，打打停停就是容易丢手感】


    【呜呜呜老婆，你终于播了qaq你这个死鬼，昨天去哪鬼混了？】


    庄铭泽从一大堆好友申请里找出刚才的温德通过，随后瞥了眼弹幕。


    他的视线停留在某个称唿上，眼神变了变，突然正色道，「以后不准叫老婆了。」


    【？】


    【老婆老婆老婆，就叫就叫就叫，略略略略略】


    【笑死，终于感到害羞了吗】


    【以前不是都没反应的吗，怎么突然在乎起来了2333】


    【老婆~】


    叛逆的水友们开始刷满屏的老婆，庄铭泽下意识看了眼贵宾列表，陆壹并不在直播间。


    他想了想，凑近麦克风，告密一般低声说道，「有对象了，怕他吃醋，你们不要刷了。」


    【？？？？？？？？？】


    【主播好像在做梦，让我来滋醒他】


    【我觉得是真的……主播好像是特意在和我们炫耀……】


    【咦……突然闻到了酸臭味】


    【路过的狗被踹了一脚qaq】


    【嫂子是谁？是我想到的那个人吗？】


    【thzz？lyq？caa？不会是tt吧？】


    【那我猜是river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桐姐提刀赶来：？】


    【既然如此，会不会就是老公@是壹不是一 呢】


    不得不说，网友是会猜的。庄铭泽无所谓出不出柜，但他不确定陆壹愿不愿意。


    于是出声阻止道，「别瞎猜，不是主播。」


    说完他没再理会密密麻麻的弹幕，重新进入了排位队列。


    等待的时间里，庄铭泽在副屏打开了电脑微信，给对象发消息。


    zmz：在干嘛呢？怎么不在直播间？


    小鹿：qaq在干活。


    陆壹很快回了信息，附带发了一张照片过来，看起来是一个绘画屏，上面打着马赛克。


    虽然边上堆着厚厚的参考资料，庄铭泽还是一眼就从缝隙中看到了自己的小卡。


    zmz：上次不是说项目结束了吗？


    小鹿：_(:3」∠)_临时又加了一组稿子。


    涉及到保密协议，即便是庄铭泽，陆壹也不好多说。


    游戏名字定了下来，叫「百啭千声」，取自欧阳修的《画眉鸟》——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公测版图标就是一只婉转鸣唱的画眉。


    公测时间却一变再变，从五月初又提前到了四月底，宣传时间自然也得往前挪。主美临时找他沟通，想再加一组稿子用在微博宣传上。对方姿态放得很低，陆壹不好意思拒绝，便又答应了。


    陆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復，联想起之前收到的开播提醒，猜测对方估计是游戏开了。


    他忍住去直播间看一眼的冲动，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


    过了没一会儿，桌子突然又传来绵长的震动，陆壹循着源头侧头看向手机，正在直播的人竟打来了微信电话。


    他心中浮起淡淡的疑惑，又担心有什么要紧事，犹豫了数秒还是接通了来自「哥哥」的语音。


    「怎、怎么……啦？」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吗？」


    愣了愣，「你……不是，在……直播吗？」


    「是啊，」对面顿了下，压低声音，「现在还开着麦呢。」


    陆壹一下子捂住嘴巴，发出惊慌失措的模煳言语，「那、那还……给我打……语音……」


    「骗你的。」庄铭泽笑道，「我下播了，来陪你干活。」


    「哦。」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陆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怎……怎么陪？」


    庄铭泽所说的陪，就是两人连着语音，各干各的。


    陆壹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老是分神关注语音里的动静，还会怕对方无聊试图找一些话题。


    在庄铭泽说了好多次「不用管我，做你的事情」之后，他才慢慢将心神放回到画画中。


    手机扬声器时不时传来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和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慢慢流淌。


    久而久之，陆壹有种对方确实就坐在身边，陪伴着他的错觉。


    很新奇，又很安定。


    「小鹿，一个小时了，起来活动一下。」


    庄铭泽的出声打破了长久的寂静，陆壹的手一抖，压感笔在屏幕上划出一道墨痕。


    他莫名红了脸，按下撤回键，轻声应道，「嗯。」


    然后对方便又不说话了，不过之后每隔一小时，他都会收到贴心的久坐活动提醒。


    如此陪到了十一点，庄铭泽再次出声，「小鹿，你该睡觉了。」


    陆壹估了下进度，画完起码还需要三个小时。按照他以往的习惯，肯定是要通宵作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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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次他乖乖停了笔，踌躇了会儿，忍不住问，「干嘛……老是……叫我名字。」


    庄铭泽好像是在唤醒设定好程序的人工智慧，每次出声都要先叫一声「小鹿」。


    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就是很奇怪。陆壹甚至考虑要不要回一句——在呢。


    「什么？」庄铭泽疑惑，「那要我叫老公吗？」


    陆壹大惊失色，生怕对方之后开始一口一个老公，慌忙出声，「……没有！」


    扬声器里传来明显的笑声，他才发现又被庄铭泽逗弄了，懊恼地咬了下唇。


    庄铭泽仍旧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早点睡吧，晚安，小鹿。」


    明明对方什么都不记得，却总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握这段关系的节奏，轻易地调动自己的情绪，实在太不公平。


    陆壹耳尖发烫，他盯着屏幕中自己给庄铭泽的备註，突然有个主意。


    他先是关了语音的麦，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又或是两者兼有，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


    陆壹按了好几次才把麦克风重新打开，他学着曾经刷到过的视频那样，凑近手机，将声音顶在喉头，从鼻腔发声。


    黏黏煳煳，像裹着厚重的蜜糖。


    「晚安……哥哥。」


    --------------------


    有些人可能要做梦了，是谁我不说(﹁"﹁)


    第31章 死缠烂打


    时间平稳地向前流动，很快到了三月底。


    天气逐步回温，一切似乎都有好兆头，其中最大的好消息是dtg以几乎全胜的成绩晋级了总决赛。


    如果顺利拿下冠军，他们就能拿到今年全球精英赛的第一张门票。


    就算不幸惜败，还可以参加下半年的太平洋区域综合预选赛，与来自不同赛区的更多队伍争夺剩余的两个名额。


    总决赛四月份举行，刘柯给庄铭泽预留了内部票，他又问对方多要了一张。


    「想带着你的小男友一起来？」反正近得很，刘柯趁着休赛期亲自给他送了过来，提议道，「打完一起吃个饭？就我们五个。」


    他说的五个，自然是指两对情侣加他一个单身狗。如此提议，也不怕吃狗粮。


    庄铭泽不太确定，又不想拒绝，含含煳煳道，「……再看吧。」


    说完发现对面用略带审视的视线观察着他，有点不自在地避开些，「怎么了？」


    「发现你谈恋爱之后，确实感觉不一样了。」刘柯摸着下巴，关切地问，「最近睡眠怎么样？张医生说你很久没去了。」


    张医生是庄铭泽的心理医生，也是刘柯托人介绍的。


    庄铭泽的强迫症最影响的就是他的睡眠，世界赛期间严重到只能睡一两个小时。


    回国后，心理医生建议他规律作息，这在俱乐部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也成了导致他退役的因素之一。


    搬出来独居确实会好一些，不过时不时仍会陷入焦虑，难以入眠，又容易惊醒。


    最近他养成了和陆壹说晚安的习惯，把这个行为锚定成入睡的关键节点后，似乎又好了一些。


    质量先不论，至少能睡满五个小时了。


    「好多了……空了我会去的。」庄铭泽没有细说，转而问起其他，「对了，金睿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刘柯愣了下，「怎么突然这么问。」


    「小陈好久没给我推新的商务了，也不催我直播。」


    回忆起来，自从水友赛后，陈奇联繫庄铭泽的频率就降低了不少。


    据他所知商务是有绩效指标的，不可能如此放养。


    刘柯听完也觉得不大正常，「我晚点问问吧，最近俱乐部的钱倒是打得很及时，沈经理还好几次打电话来关心成绩。」


    庄铭泽闻言点点头，没放在心上。他本就是顺口一问，毕竟商务活动少还乐得清闲。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队里有人发信息来问，刘柯便回去了。


    庄铭泽拍下他送来的两张票，发给陆壹。


    这不是他第一次试探性地邀请了，对面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在纠结，一直没回。


    等待的过程中他点进提示更新的朋友圈，漫无目的地刷了一会儿。


    发现几小时前桃花猪猪更新了动态：打算和小猫解约了，还没有想好接下来去哪里，也不确定会不会继续做直播。暂时不接任何推广了，各位见谅[抱拳]


    庄铭泽下滑的手指堪堪停住——他记得桃花猪猪说过她的合同没到期，提前解约是要支付高额违约费的。


    没有过多地去猜测，庄铭泽直接点开了和对方的对话框：怎么突然解约了？


    桃花猪猪的消息回得很快，内容却很丧气：感觉有点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随后她发来了几张截图，分别是不同的平台收到的大量私信，有小猫直播、微博、挤挤短视频等等她开设了帐号的新媒体网站，无一例外都是露骨的漫骂和骚扰，令人触目惊心。


    看时间并不是他问起才临时截的，是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自己存下来的。


    这么多年来庄铭泽也被骂得不少，却也没在自己的私信里见过如此大量的、低劣到进行人身侮辱的言辞。


    他沉吟片刻，有些苍白地安慰：这些人都很无聊，别理他们。


    桃花猪猪：我知道……就是忍不住会看[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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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在乎的点都不一样，庄铭泽可以为了冠军无视周遭嘈杂的声音，但他也有其他跨不过去的心魔。


    他能共情到对方的心情，却仍旧无法感同身受，也不知从何劝解。


    zmz：违约金够付吗？我还有点存款，可以借你。


    庄铭泽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收你利息。


    桃花猪猪：[小猪偷笑.jpg]


    桃花猪猪：z神你也太可爱了吧！!


    桃花猪猪：找了律师，准备和他们打官司，暂时还不需要掏空家底[笑哭]


    庄铭泽松了口气，回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桃花猪猪：嗯嗯，谢谢[小猪转圈]


    话到此便是结束的信号了，庄铭泽很有分寸感地没再追问。


    陆壹的回覆也在此时姗姗来迟：[哇]dtg打进决赛了是不是？好厉害！


    避重就轻得有些刻意……庄铭泽把刚才的一点失落抛在脑后，用食指无奈地点了点屏幕。


    zmz：嗯……和我一起去看吗？


    小鹿：最近不一定有时间去s市[对手指]


    陆壹还在一厢情愿地维繫他长居g市的设定，庄铭泽盯着「不一定」三个字看了一会儿。


    回道：没关系，还有两个礼拜。


    对面得到半个月的缓冲期，松了口气，迅速回了个乖巧的「好」。


    怎么当初会觉得他听话的……庄铭泽忍不住扪心自问。


    网络几乎不存在秘密，桃花猪猪的朋友圈内容很快就被人截图发了出去，又在各大平台上吹起一阵不小的风。


    粉丝心疼，路人不解，黑子变本加厉地狂欢。


    装死很久的风驰似乎觉得桃花猪猪的解约是他胜利的风向标，竟迫不及待地开播了。


    照道理说，虽然桃花猪猪承受了不少下三滥的攻击，但在大众舆论上，更多的正常人还是站在她那边的。


    风驰如果足够聪明，至少会再沉寂大半年的时间，才能洗刷大众对他的印象。


    回归也要挑一个不牵扯任何事件的时间点，悄无声息地出现。


    在这个节骨眼开播，受伤的粉丝们正愁找不到靶子，不解的路人需要当事人递出瓜，狂欢的黑子寻求同谋……他们纷纷涌进他的直播间，给他带去了不少人气。


    从另一个逻辑来说，可能正因为时机不对，他才会做此选择。


    直播中，风驰的态度无赖且嚣张。有人应和他就盛赞兄弟有眼光，有人想吃瓜他就口无遮拦胡说八道，有人骂他就嬉皮笑脸地全盘接收。


    甚至在直播间扬言：「这么不爽啊？那你们报警抓我呀！」


    自然没有人真的会报警抓他……有理的人碰上赖皮的鬼，说再多的话也是枉然。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样的行径竟然为他吸引了不少支持者。


    风驰被吹捧得飘飘然，言行更加肆无忌惮。


    庄铭泽知道此事，还是因为他在直播时疯狂造谣他和tt，称他们都是桃花猪猪的「舔狗」，背地里大玩三人行，甚至存在感很低的空山都被嘲一嘴「装温柔」。


    这段切片被好事之人截了下来，在各个游戏相关的论坛里发布，让大家「理性讨论」，问问「兄弟们怎么看」——


    下面其实骂的人很多，有人找出风驰之前开挂的证据，指责楼主不应该搬运这种弱智的垃圾言论过来。当然也有支持的、看热闹的……甚至有人说他们不回应不就是心虚吗？


    反正正说反说都可以，蹦跶得越高的人越占据主动。


    庄铭泽本来没想理，但风驰似乎对他意见颇大，时不时就朝他公开喊话。


    两个直播间在同一个平台，多得是两边跑的传话人，添油加醋地挑起矛盾，引起不少粉丝的不满。


    【风驰这种人还有粉啊？？到底是谁在捧他臭脚啊！】


    【主播这能忍？反正我忍不了……滚啊傻逼！】


    陆壹都没忍住，在晚上连麦时朝他抱怨，「那个人……怎么这么……死缠烂打……」


    庄铭泽不懂风驰及其追捧者的脑迴路，但他知道有些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给了回应反而变本加厉。


    只能转移话题，「别管他……对了，还有一周就是比赛日了，你时间安排得怎么样了？」


    陆壹沉默一瞬，小声道，「你……怎么……还记着……」


    直白的逃避比暧昧的态度来得可爱。


    庄铭泽弯了下嘴角，却没想放过对方。


    干脆直球地问，「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见面？」


    「我、我……我……」


    「说不出来就打字。」


    陆壹假装结巴企图逃过坦白，被对方化解后无声地敲了几下空格键，表示抗议。


    这让庄铭泽无端想起了那个敲键盘的小猫表情包，笑容愈深。


    「为、为什么……一定要……见面？」陆壹不解，「现在……不好……吗？」


    「我们在谈恋爱，见面不是迟早的事情吗。」庄铭泽更加不解，他加重语气反问，「难道要一辈子网恋吗？」


    「一辈子」这个词语听起来，比「见面」要摄人心魄得多。


    陆壹的声音弱了几分，他有些无措地请求道，「那……让我……再想想。」


    庄铭泽却似乎失去了耐心，不愿意再给他想想的余地。


    「g市过来也不远吧，如果你实在抽不出时间，我飞过来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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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说……」他压低声线，像是循循诱导的心理治疗师，又像是把控一切的掌权者。


    「你根本就不在g市呢，小骗子。」


    陆壹唿吸骤乱，脑中一片空白。


    他瞪大双眼盯着屏幕，直接挂断了语音。


    --------------------


    小鹿：啊啊啊啊！！！你才是骗子！！！！


    小庄戳中了雷区还不自知，正洋洋得意着捏！


    第32章 他在叫他


    陆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奇怪，像网恋骗局的杀猪盘。


    但他确实心有怨气，是庄铭泽什么都不记得，还仗着自己喜欢他胡言乱语，最后反过来骂自己是骗子……明明他才是骗子。


    他承认自己撒了一些谎，但只要庄铭泽想起一丁点，他就可以全盘托出。


    然而庄铭泽没有……正因为他没有，就显得陆壹莫名其妙。


    庄铭泽似乎被他的反应吓到了，从最开始锲而不捨地打语音到后面小心翼翼地发消息。


    直播时情绪也肉眼可见地低了些，还被弹幕询问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


    陆壹又开始觉得愧疚，但他确实不愿意见面……或者是不能见面，和对方解释原因太过难堪，于是诡异地僵持着。


    发信息过来会正常回，见面的事情避而不谈，语音等到对方自动挂断。


    如此几次之后，庄铭泽便不再谈见面的事情了。


    陆壹甚至做好了对方怒而提分手的准备，毕竟没有人愿意谈仅限于网络的恋爱吧？


    然而庄铭泽也没有。


    说到底，他到底是真的喜欢自己而表白，还是觉得和他相处能缓解强迫症，或是因为别的……


    陆壹想不明白，干脆逃避地不再去想。


    粉饰太平地过了几天，双方都默契地忘记了这件事。


    陆壹松了口气，将说不明道不清的失落抛在一边。


    很快来到了城市行动全国联赛总决赛当日，正赛下午五点开始，主舞台上会有表演活动，观众需要提前进场。


    庄铭泽和他发消息说正在过安检，陆壹默默打开主直播间，期望导播给观众席镜头的时候能看到对方。


    这样勉强也能算一起观赛了吧——他自欺欺人地认为。


    直播间正在放赛前评论节目，陆壹眼熟的两位解说正在做预测。


    因为庄铭泽退役的缘故，陆壹根本没再关注城市行动的比赛，他直到此刻才知道dtg总决赛对阵的是adg。


    adg成立十多年，实力相当强劲。在去年庄铭泽拿到亚军之前，正是他们斩获了国内战队在全球精英赛上的最好成绩。


    更重要的事，在被资本收购前，adg曾经叫做……青龙战队。


    时隔多年，他们竟然再次在决赛相遇。只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不仅战队名字都有了变化，就连当时对阵的选手，现在还留在赛场的只有dtg的river和adg的阿金king。


    节目中解说们侃侃而谈，给了五五开的比分预测。


    「……说实话，其实我觉得adg能赢。dtg在zmz退役之后，综合实力是有下降的。」


    「我倒不这么认为，dtg那位新晋的小将star看起来完美替代了zmz的位置，甚至战绩更好。」


    「完美吗？」说话的解说阿阳陆壹认识，他也是庄铭泽在全国联赛夺冠时的解说，资歷很老了，「现在的dtg战术基本都只有一套，star绕后摸人吸引注意让队友进点，要么就是让他打回防，这太依赖个人能力了。之前都是bo1还能保持状态，打bo5我觉得有点悬。」


    「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这和zmz关系也不大吧。」另一位解说是新人max，显然对庄铭泽的实力不太认可，「主要是战术储备不够，教练组的问题。」


    「你对zmz这个人不了解，」阿阳笑道，「我们这些老傢伙都知道，dtg名义上的教练是木可，其实很多战术安排都是zmz私下做的。」


    max将信将疑，「真的假的？他们的指挥不是river吗？」


    「那也是这几年的事情了，早期还是zmz指挥的，之前採访有说过指挥分散思路，所以干脆解放z神去当自由人，确实有奇效，便一直保留了下去。」


    「阳哥好像很了解z神啊，」max开玩笑，「感觉你是那种核心粉丝了。」


    「哈哈哈哈也还好吧，主要是几乎看着他长大，知道他退役的时候还是蛮感慨的，最后还是没能拿到冠军啊。」阿阳露出唏嘘的笑容，自我调侃道，「我们这些解说唯一可以和选手比的，就是职业寿命了。」


    max的眼神突然亮了亮，打断他，「……接到导播消息，z神好像来现场看比赛了哦！」


    屏幕切进了现场画面，庄铭泽瘦且高，没有举灯牌，在人群中却很扎眼。


    镜头扫到他的时候，他正垂头玩手机，没注意到摄像头。


    陆壹的手机恰如其分地震了一下。


    哥哥：在等开场了，人好多。


    哥哥：对不起，是我考虑得不够，没顾及你的心情。


    哥哥：这个地方确实不适合让你过来。


    哥哥：在干嘛？怎么不回我。


    哥哥：[对手指]


    陆壹被对方少见的表情惊到，心口一跳，下意识抬眼。


    高清的摄像头精准地重现了庄铭泽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与动作，他蹙着眉，苦恼地盯着手机，仿佛遇到了什么世纪难题。


    陆壹的手指动了动，慢慢拿起手机拍下电脑的画面，发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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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深时见鹿：在看你。


    镜头捕捉的庄铭泽昂首，转了下视线，找到了摇臂摄像的位置。


    停顿数秒，他维持着一贯冷酷又毫无波澜的表情，突兀地抬手，朝着镜头比了个心——实时弹幕飘过满屏问号。


    庄铭泽自然无法知晓这些，他若无其事地与镜头继续对视，作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小鹿。


    他在叫他。


    陆壹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勐烈地上下激盪，发出清晰可闻的爆鸣声一般的巨大迴响——砰。


    洪流一般的汹涌情感拍打着胸腔，迫不及待想要倾泻而出，又被他生生压住，如喉头饮血。


    画面转瞬即逝，弹幕也从「这他妈还是冷面枪神吗」的震惊中脱离，转而评价起开场表演。


    视界娱乐的策划不知道在想什么，请了一堆黑衣人过来cos城市行动中的人物，可能因为审核不让带枪，拿着玩具水枪在那边行为艺术。


    群魔乱舞，毫无逻辑，不知所谓……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庄铭泽正在给他文字转播：好无聊的开场。


    陆壹心跳得很快，脸也发烫，心里还有些隐隐的后悔。


    他捏了下耳垂，回道：就是，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在表演什么，只是下意识附和对方。


    直到开场表演结束，主持人登场，进入选手介绍环节，他不正常的心跳才慢慢平息下来。


    大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决赛两个战队的队员信息，又逐一将名字打在屏幕上。


    随着主持人抑扬顿挫地念出，选手如殭尸般地走秀上场，并在舞台中间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


    庄铭泽又发来消息吐槽：好尬。


    确实怪尴尬的，陆壹试图挽尊：还好吧……大家也是配合嘛。


    只能说视界娱乐为了挽救日渐低迷的观看人数还是蛮努力的，只是苦了选手和观众。


    短暂又漫长的摆pose环节后，游戏终于准备开了。


    画面切了下观众席，有意无意地在庄铭泽的位置停留了一下。


    镜头中的他依旧痴迷于手机，头也不抬。


    【zmz在干嘛？准备转战手游了？】


    【尴尬，既然不想看比赛来什么现场啊，那个位置票还不好抢吧】


    【不尴尬，输了可以骂他为什么退役害得队伍输，赢了可以骂他果然有你没你都一样[贊]】


    【笑死，弹幕什么逻辑带师啊】


    【你们看赛前评论了吗，阿阳老师觉得dtg没了z神要遭】


    【他是着名z吹了，说话能信？前面不是也和adg打过赢了吗？】


    【bo1纯靠运气，bo5还是很看经验和实力的】


    【连赢十个bo1也是运气啊？那我觉得dtg可以刮彩票去了】


    陆壹瞥了眼弹幕，自动过滤了一部分不友善的信息，问庄铭泽：你觉得dtg今天能赢吗？


    庄铭泽回得迅速：很难。


    没等陆壹表达疑惑，他就解释道：star是新人，最开始大家摸不清他的动线，国内很多战队的教练团队也很拉，所以才能让dtg一直赢到现在。


    哥哥：但adg不一样，他们的教练组很厉害，上一次输也是因为bo1。


    哥哥：现在dtg新阵容也打了这么多把了，他们又没有什么战术储备，估计早就被摸透了。


    哥哥：star缺少大赛经验，其他人得看状态，加上bo5的高强度……只能说很难。


    哥哥：当然还是希望他们能打我脸。


    陆壹突然意识到，即便退役后的庄铭泽看起来和城市行动再无关系，每日高强度直播深空连结。


    但他好像从来没有放下——甚至毫不怀疑地说，此时如果有哪位队员突发状况，他可以立刻上去补位。


    隐隐约约的后悔又浮了上来，在陆壹的心口打转，堵得他说不出话。


    或许……应该陪着他的。


    比赛果然如庄铭泽预想的那样，从第一小局开始，dtg就频频失利，极偶尔才能艰难地拿下一分。


    倒不是说枪法有多大的差距，事实上，很多时候都是在没有对枪机会的情况下被缴械了。


    换句话说，他们的战术被全面压制了……adg所有人都像预言家，能够精准地踩到他们下一步的位置。


    庄铭泽一开始还会给陆壹分析场面局势，打到后面他也沉默了。


    第一局结束，一向稳占榜首的star拿到了3-19-2的垫底战绩，只死19次是因为他们只打了19局。


    3比16，大比分战败，画面里年轻小将的脸色很不好看。


    哥哥：心态崩了，要输。


    一切果然如庄铭泽所料，接下来的比赛，dtg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大比分0比3惨败，如果说第一局在逆境下至少还有士气，后面的dtg更像是单方面受虐，被打崩了。


    用弹幕的话来说——这画面有点过于残忍了。


    庄铭泽很久没说话，陆壹纠结半天，发了个「小猫摸头」的表情。


    哥哥：[埋进小猫怀里.jpg]


    哥哥：我去和他们吃个饭，晚点再和你聊。


    陆壹回了个「嗯」，对面便没声音了。


    正准备关闭直播间，有一条弹幕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人在看风驰直播吗？他放的那个视频有点吓人吧？那是zmz吧？】


    --------------------


    小庄：酷哥比心.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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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有久违的见面环节！


    第33章 得去找他


    陆壹没赶上直播，不过很快有人在微博放了录屏。


    风驰是用手机放的视频，经过二次截取调整并放大之后的画面十分模煳，只能依稀认出里面的主角是庄铭泽和dtg教练木可——但这就足够了。


    视频前十秒，两人情绪激动地相互争执，因为现场嘈杂，听不清内容。


    进度条走到十一秒，身穿dtg外套队服的庄铭泽骤然起身，抡起身下的椅子作势向前砸去。


    第十二秒，木可明显被吓了一跳，抬手想要阻挡。


    第十三秒，画外音里传来不知是摄影师还是其他人「卧槽」的惊唿声，千钧一髮之际，画面戛然而止。


    短短十三秒的片段，陆壹看到的时候播放量已经破万，下面聚集了一堆看客。


    【……………………】


    【zmz是有暴力倾向吧……好吓人】


    【看衣服和背景好像是去年精英赛期间，这是后台吧……】


    【怪不得zmz退役了，这么疯那个队伍敢要他啊？】


    【应该有隐情？今天zmz不还去现场看dtg决赛了，看起来关系并没有很差】


    【他不是全程玩手机＋司马脸吗？dtg输了也没见他多伤心】


    【呃……可以说吗，这视频里感觉某人像是磕嗨了】


    【细思恐极，我就说为什么z狗世界赛期间勐的不像他了】


    【才十几秒的视频你们也太会脑补了吧？我还是等等俱乐部和他本人的说法】


    【@dtg电子竞技俱乐部 @dtg-zmz 出来说话！】


    【才发现z神的前缀都没改，怎么也不像是闹掰了吧？】


    【作秀咯，情谊不成买卖在嘛】


    【@视界娱乐 建议你们註册时也做下心理检查吧，感觉和这种人同处一室的选手们也很可怜】


    视频掐头去尾，庄铭泽的行为被赋予了众多主观又千奇百怪的猜测。


    点赞最高的两条，一是从以往各种事例论证他有暴力倾向，二是从微表情分析他当时嗑药了。


    除此以外，还有人跑到视界娱乐的微博下面，要求他们溯本清源，彻查此事。最重要的，是确认dtg这个亚军是否名正言顺，是不是应该作废。


    也有很小的一部分人——或许是庄铭泽的粉丝——在质疑风驰的视频从何而来，视频是否完整，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只是很快被群起而攻之，销声匿迹。


    庄铭泽不知在做什么，事情发酵后陆壹给他发了很多微信都没回，电话也不接。


    陆壹还给dtg的队员们发了私信，也无一回应，视频的另一主角木可更是低调得连微博都没有。


    他甚至在小猫直播给小陈发了私信，但他也没有回覆。


    没有任何相关人出声指正，众说纷纭的猜测很快变成各自认定的事实。


    陆壹自然是信任庄铭泽的，只是当他看见令人气愤的言论想要驳斥时，却又惊惧地意识到——除了语焉不详的强迫症，他其实一无所知。


    明明有着恋人的身份，到头来却并不比网友知道的更多。


    这一发现让他陷入了强烈的自责与后悔中，原就在暗处萌芽的念头再难抑制。


    得去找他。


    dtg的基地地址并不是秘密，庄铭泽之前也在直播里说过，他租了同小区的房子。


    从陆壹的住处骑电动车过去，也就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就算无法定位到具体的位置，但守在门口的话，总能见到。


    s市虽然到了四月，黄昏之后仍是春寒料峭。


    陆壹出来得急，不仅忘了重要的口罩，连外套都没穿。只着了单薄的家居服，是甲方送的周边，连衣帽上还带着一对兔耳朵。


    别墅区在半山腰，担心上面没有停车的地方，陆壹把电动车停在山脚路边。


    哈了下冻僵的双手，他望向黑漆漆的柏油马路。


    夜色已深，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福利院的灯永远是暗暗的，导致他至今还是很怕黑。


    黑暗中似乎总是蛰伏着许多怪物，会张牙舞爪地将他啃食干净。


    陆壹深吸了口气，将帽子扣在头上，顶着冷风徒步往上走。


    脚上还穿着软底的室内拖鞋，踩在柏油马路上，轻飘飘得没有借力。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岗亭的保安把他拦了下来，「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面对陌生人的盘问，陆壹僵硬地把脸埋在帽子里，「我……找……找人。」


    「找什么人？住在哪一个区？是业主还是租户？」


    他一无所知，又因对方的咄咄逼人感到畏惧，后退了几步。


    可能是因为陆壹面容稚嫩，穿得虽然单薄但不落魄，不像什么潜在的罪犯，更像是和父母吵架后，从家里负气跑出来的年轻人。


    保安皱着眉打量半晌，语气倒是柔和不少，「这里进去需要刷卡或者业主来接，最好还是联繫下你要找的人。」


    本就是联繫不上人才贸然跑来，陆壹难以作答，在对方越发审视的视线中落荒而逃。


    他没有跑远，徘徊在了一旁的围墙下，借着阴影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又等待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马路上终于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来的是辆黑色的商务车，似乎没有登记车牌，停在道闸外按了按喇叭。


    刚才盘问陆壹的保安闻声从岗亭出来凑了过去，车窗摇下，庄铭泽的侧脸一闪而过，陆壹的眼睛亮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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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


    他仓皇地向前走了几步，却被确认完信息放行的保安余光瞥到。


    对方似是感到费解，大步走了过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在他的身后，商务车重新起步，准备通过道闸。


    陆壹的目光黏在上面，脚步不停，壮硕的保安却如山一般阻挡了他的去路。


    「我……找……他们。」


    声音被轰鸣的行车声覆盖，商务车毫不迟疑地开了进去。


    陆壹越发焦急，声调高了些，「我找……他们！」


    保安这次听清了他的话，先是疑惑，随后不知脑补了什么，神情变得瞭然。


    他以拳击掌，「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离家出走想来打职业啊？」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喋喋不休地劝道，「不是我抹黑啊，这个俱乐部不大行的，前几年还有家长找上门，闹得鸡飞狗跳，还报警勒！」


    「你们这些小孩子不要看人家打游戏轻松又能赚钱，我在这很多年可是听了不少，说是工资都发不出来呢……还是回家好好读书有前途……」


    商务车通过道闸，即将消失在夜色深处。


    陆壹根本听不进保安的话，他焦急地绕过对方，试图追赶。


    因为注意力太过集中没注意脚下，拖鞋柔软的鞋底重重绊了下地面，使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保安惊唿一声，下意识伸手扶他——「小心！」


    陌生的，粗糙的手指隔着衣服，短暂地碰到了陆壹的手臂。


    他的脑袋轰得一下一片空白，滑腻的反胃感从胃部向喉头溢出，胃酸开始分泌，刺激出强烈的生理反应。


    陆壹没有摔到，但仍是俯身半跪下去，双手抵住胸口，不受控地干呕起来。


    保安准备扶他的手还停在半空，空气中充满了尴尬。


    又过一会儿，对方从震惊的状态里反应过来，「神、神经病吧你！」


    他低低骂了一句，转身气急败坏地走了。


    虽然觉得抱歉，但来自对方的压迫感终于消失，陆壹得以片刻的喘息。


    只是等到他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抬眼望去，商务车的尾气都已经消失了。


    陆壹满脸狼狈，盯着空气看了将近一分钟，最后垂下眼，慢慢地站了起来。


    刚刚远离的脚步声又乍然接近，以为是保安折返，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拉紧帽子的抽绳，转身快速小跑了几步。


    身后的人迟疑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小鹿？」


    陆壹脚步骤停，心跳空了一拍，身体却好似被钉在原地，只能以背示人。


    脚步声落在身后，庄铭泽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小鹿，是你吧。」


    陆壹突然有点想哭。


    十三岁，他在那颗枝叶繁茂的罗汉松下等了许久，烈阳浇透树叶，漏下斑斓的光。没有塑封的碎片迅速褪色变黄，最终被埋在树下，从此再不见天日。


    十五岁，他们曾短暂地重逢，台上的人轻易地实现了玩笑一般的愿望，如同遥不可及的太阳。他懵懵懂懂，梦中人成为心上人，时时萦绕于心。


    十七岁，他万念俱灰，不经意地听到沉寂多时的人復出的消息。也是如同现在一般，跌跌撞撞地跑去，抱着最后一面的决绝，隔着陌生人潮远远望了一眼，窃取了些许向死而生的勇气。


    如此数年，陆壹早已习惯仰望，毕竟太阳从来光芒万丈，他不敢奢想只照耀他，自然也不信只照耀他。


    山间的风声呜呜如鬼哭，他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仍旧背对着庄铭泽，缓慢而无声地吐了一口长气。


    又不着痕迹地抬手，抹去垂下的几滴泪水，努力牵了下嘴角维持住笑容，在对方即将触碰到他之前率先转过身去。


    「哥哥。」他轻声叫道。


    陆壹的眼睛亮亮的，像缀在黑夜中的珍珠，一动不动地看着庄铭泽。


    借着路灯投射过来的微弱光亮，他模煳地看清了对方的脸。


    庄铭泽的长相与十五岁时早已大不相同，却似乎仍和陆壹记忆中一模一样。


    只是脸色微微泛红，像是喝了酒，又像是吹了风。


    看着陆壹的眼神十分清明，带着一些探究，「嗯……怎么只穿了这么点？」


    他随口应着，边说边脱下了自己的卫衣外套，披在了陆壹肩上。


    陆壹瑟缩一下，没能躲开。外套裹挟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还有淡淡的酒精味道萦绕其中。


    烧菜都不放料酒的陆壹有些发晕，他低下头盯着脚尖，答非所问，「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没有……接。」


    庄铭泽闻言一怔，扶了下额，「抱歉……手机没电了，放车上充电没听到……他们又都喝上头了，折腾好久。」


    简短的解释后，他自然地俯身过来想拉陆壹的手。


    陆壹条件反射地将手背到身后，躲过了对方略显亲密的触碰。


    庄铭泽的动作如方才的保安一般尴尬地落在半空，手指在寒风中往里微微向内蜷缩。


    陆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像受惊的小动物，紧张地抬眼看他。


    嘴唇张了张，想要解释，又无从说起。


    庄铭泽表情未变，他若无其事地变换了伸手的方向，转而帮陆壹理了下被他拽得乱七八糟的连衣帽抽绳，轻巧又熟练地打了一个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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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呆呆地看着他，庄铭泽似乎忍俊不禁，捏了下他耷拉在前面的兔耳朵。


    「对不起，等好久了吧？脸都冻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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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鹿：穿着睡衣，带着兔耳，呆若木鸡.jpg


    小庄：操，可爱！


    最近好像掉落了不少海星，谢谢大家！啵啵啵啵啵！


    第34章 如此心动


    别墅内，陆壹侷促地坐在沙发上，身上还披着庄铭泽的外套。


    对面庄铭泽正在打电话，手机开着免提，陈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问问情况。」他说，「应该是从上次外包的摄影团队那边泄露出去的。」


    近些年长短视频大行其道，各大俱乐部也开始发赛事vlog，很多俱乐部都有自己的视频团队。


    不过dtg显然是没有这种预算的，去年确认精英赛名额后，在陈奇的申请下金睿花钱找了个外包团队跟拍，毕竟是建队以来第一次进世界赛，打算做成纪录片。


    谁料素材还没成片，就先漏了个大的。


    庄铭泽敲了敲茶几，漫不经心，「他们应该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吧？」


    「签是签了，不过中间的环节太多，到时候肯定会相互推诿。」


    虽然是全包的合同，但大概率对方也是层层转包，拍摄、剪辑、后期……到处都是漏洞。


    「等他们愿意承担责任，或者推个背锅人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陈奇也有些无奈，他微博发完战绩之后就和战队一起去吃饭了，回家路上才看到消息。


    打工人被迫加班，还好喝得不多，人是清醒的，能做些应急处理，刘柯大概已经昏迷不醒了。


    临挂电话前，他又叫住庄铭泽，「庄队，你大概也清楚。」嘆了口气，「公司这边估计是不会愿意花钱公关的，我们得自己做好准备。」


    陈奇几乎是明示了，庄铭泽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淡淡地「嗯」了一声。结束电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听了全程的陆壹，后者表情绷着，十分紧张、又有些茫然的样子。


    怎么说呢，有点可爱——他笑了一下，安抚道，「别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庄铭泽确实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风驰是特意截取的片段，但应该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觉得有机可趁。


    而且他笃定了就算庄铭泽能够澄清，这一波流量他也能吃到。


    但庄铭泽这边有完整的视频，有就诊记录和确诊病歷……大不了就是把一切公之于众，他并不在乎。


    唯一的问题是这件事可能会暴露给一些他不想告诉的人，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陆壹不知信没信，低低应了一声。


    庄铭泽看着他，突然问，「能坐到你边上吗？」


    陆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垂下头，声如细蚊，「可……可以的。」


    说着又抬头看他一眼，强调，「这、这是……你家啊。」


    庄铭泽确认了对方没有抗拒，才慢吞吞站起来，走到对面。


    他选择了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坐下，随着落座的动作，不知道是过于敏锐还是错觉，身下传来微微的颤动。


    在发抖吗……？


    庄铭泽不敢再动，又问，「这个距离，已经不能接受了吗？会想吐吗？」


    陆壹呆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你看到……了吗？」


    两个人都语焉不详，又都心知肚明，特别是庄铭泽。


    如果不是因为车里酒味太重，他选择提前下车步行，又被门口的动静吸引，鬼使神差地去看了一眼。


    或许庄铭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小鹿曾来找过他。


    更不会知道，陆壹的社交障碍，远比自己想像中更加严重。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只是相较于平常人更慢热一些，难以接近一些，害羞内敛一些。


    还好，还好他提前下了车。


    庄铭泽很是后悔，「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自以为是地说些傻逼话。」


    「我也……」陆壹抬高些声音，又低下去，「我也……不知道。」


    「什么？」


    「强迫症……我也以为……没有……那么严重……」


    如猫一般偷偷瞄了他一眼后，又迅速转回，断言道，「所以，我们……扯平……了。」


    这哪是可以一概而论的事情。


    庄铭泽盯着陆壹，从闪烁的眼睛，到绞在一起的手指，无一不透露着对方的紧张。


    陆壹被他看得不太自在，「怎、怎么啦？」


    「可以牵手吗？」庄铭泽语出惊人。


    陆壹被吓了一跳，他默默将视线转向另一边。右手却颤抖着伸了出来，轻轻搭在沙发边缘。


    庄铭泽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左手碰了一下。


    「会讨厌吗？」


    「……不。」


    得到否定的答案，他大胆了些，用整个手掌覆住他微张的五指。


    「这样呢？会难受吗？」


    陆壹的声音和身体一同在抖，「努力……想着……是你……的话，就……还好。」


    庄铭泽瞬间失语，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泡在了加了很多糖的醋里，哪哪都是软的，同时泛着酸和甜。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壹的侧脸，发出嘆气一样的疑问，「这么喜欢我啊？」


    空气凝滞了一秒，变得黏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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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没有回答，而是用刚刚在外面见到时一样的，珍珠般的眼神怯怯地回望他。


    「其实我本来，还不是很确定。」庄铭泽在那样的视线中沉声说道，他用手指蹭了下对方的手指，换来一丝轻微的颤慄。「是不是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只是为了让自己强迫症好受些，故意骗了你，还试图欺骗我自己。」


    他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偷偷告诉你，你不愿意和我见面的那几天，我每天都想这件事想得睡不着。」


    陆壹圆润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脸。


    「后来就去找了心理医生，他跟我说，过度去依赖另一个人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还有可能成为一个新的病因……可即便如此。」


    庄铭泽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呢喃自语，「即便如此，还是想和你见面，小鹿。」


    「所以我应该也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喜欢你吧。」


    胸无点墨的庄铭泽找不到什么更合适的词彙，所以他用了四个「非常」，来朴素地表达当下强烈的情感。


    就像陆壹有着如此严重的社交障碍，严重到与人短暂接触便会发病作呕。只是因为联繫不上他，就能不顾一切地跑来，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见面。


    跨越无法逾越的障碍也想要见到的人，一定很重要吧。


    庄铭泽感到轻微的害羞，垂头笑了下，想要收回手，却被颤抖的手用力抓住了。


    他讶异地抬头，才发现陆壹已经满脸泪水。他哭得悄无声息，如果不是眼泪在流淌，简直像一副静止画。


    庄铭泽僵硬坐着，像被对方传染了社恐症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脑中却莫名有个奇怪的念头：这么爱哭，如果他是人鱼的话，珍珠是不是可以堆满这间空旷的屋子？


    陆壹自然不是人鱼，眼泪变不成珍珠。


    庄铭泽想要给他擦眼泪，又因为某些原因堪堪停手，哑声问，「怎么哭成这样？」


    陆壹用力地摇头，他抓着庄铭泽的手，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举动——慢慢地往他的方向贴近了几厘米。


    往后很久，他们有了更加亲密的接触，庄铭泽却始终没能忘记这个潮湿的春夜。


    陆壹克制又坦诚的目光，打碎自我般，一触即分的拥抱。


    以及在短暂的触碰中不小心沾到他脸上的，属于爱人的眼泪。


    再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能让他如此心动了。


    他们牵着手，又不看彼此，分坐在沙发的两端，也没有其他动作。


    有点像之前连麦时，明明穷尽了各自的话题，却不愿意挂断语音……即便只是听对方的唿吸声。


    任由时间平白浪费，不会觉得虚度，甚至盼望着走针能再慢些。


    时间当然不能真的慢些，也总有人不解风情。没过多久，丢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庄铭泽原本打算无视，无奈对方实在扰人，打了一遍又一遍。


    他倾身去看，是个意料之外又意想之中的名字。下意识看了眼陆壹，后者懵懵地同他对视。


    不想显得太奇怪，庄铭泽犹豫数秒，还是选择了接通。


    「哥。」他出声的瞬间，陆壹的手指动了动。


    庄铭宇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视频是怎么回事？」


    「没事，我能处理好。」庄铭泽思索半秒，用了之前一样的说辞，「不是什么大问题。」


    庄铭宇不信，「我可以尝试先瞒着妈，但你得和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就是当时队里稍微起了点冲突，被人截了一部分带节奏，很快就能澄清。」


    庄铭泽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握着陆壹的手却紧了紧，「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庄铭宇还想说什么，但隔着电话又远在千里之外，他拿庄铭泽没有办法。


    好不容易敷衍着挂了电话，庄铭泽刚松了一口气，却见陆壹用一种难解的表情注视着他。


    他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口无遮拦的话，心虚了一瞬，「……」


    好在陆壹没有深究，只是十分担忧，「你们关系……不好吗？」


    「和我哥？」庄铭泽否认道，「没有，只是不想让他担心，有时候他还挺烦人的。」


    他又看了陆壹一眼，突然问，「想知道我家的事情吗？」


    陆壹很明显地愣住了，「可以……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庄铭泽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很少和别人倾诉成长中的烦恼，总觉得不大体面，又显得矫情。


    所以即便亲密如刘柯和季卓这样的好友，也仅仅知道大概。


    他纠结半天，想了个开头，「我妈……」


    顿了顿，又花了几秒时间换了称唿，「庄云英女士，算是大家口中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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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开始揭示小庄的过去！大概3章的样子，等回忆结束差不多就能收拾风驰了，不会让他逍遥太久的！


    这篇主要就是写爱情和成长，所以剧情可能比较碎，其实最近每次更新我都定完时后又修了无数次，总觉得好多东西没表达清楚。


    所以无论好的坏的阅读感受都希望大家能和我交流，评论每条都有看的，爱你们3


    第35章 决定逃跑


    庄铭泽的母亲庄云英女士，是大家口中的女强人。


    她早年丧夫，带着两个小孩艰苦创业，在竞争激烈的g市服装业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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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英从一个代工小厂，在庄云英的带领下仅用十年不到的时间就将年营收翻了百倍，成为了当地首屈一指，在国内也小有名气的龙头企业，堪称传奇。


    庄铭泽小时候在报纸上看过一篇报导，是当地官媒对庄云英的採访，里面提到她虽然身居高位，但常年奋战在一线，能记住车间每一个工人的长相和名字，是体恤员工的好领导，从基层走出的女企业家。


    年幼的庄铭泽很怀疑报导的真实性，在他看来，庄云英的记忆很差，她完全记不住自己的生日、喜欢或讨厌的食物、学校的位置……


    最夸张的一次，是他在家门前的空地上和邻居的小狗玩耍，因为工厂接了大订单许久没回的庄云英匆匆经过和他对上了视线，却视若无睹地离开了。


    要不是庄铭泽喊了一句，她甚至不认得自己的儿子。


    学校需要家长签字的材料，如果不是一定要求监护人，大部分都是庄铭宇签的。


    家长会也是如此，即便庄铭宇特地穿西装打领带，但还未成年的他坐在一群接近四十岁的中年人之中，依旧显得违和。


    偏偏庄铭泽那时成绩很好，庄铭宇经常作为优秀学生家长上台发言，然后被家长们议论。


    同班同学在家时听到父母说起，便会有样学样，称庄铭泽是没有爸妈的可怜小孩。


    其实小孩子的说辞是不带有任何主观恶意的，却仍有很多客观的冒犯，让庄铭泽觉得难堪又羞耻。


    次数多了，他就故意在考试时做错几道大题，让自己的名次往下掉一些。


    庄铭泽天真地以为这样做以后就不会成为讨论的焦点，结果因为成绩下滑太厉害被班主任叫了家长。


    即便如此，来的还是庄铭宇。


    庄云英只是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妈妈工作忙，你要懂事，听哥哥的话。


    庄铭泽小时候听庄云英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你要懂事」。最开始他还奉为圭臬，年纪越大，越发现「懂事」这个词定义模煳，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庄铭泽升入初中后，庄铭宇选择了出国留学。庄云英似是突然发现自己长久以来缺失对小儿子的关注，开始频繁关心起他来。


    说是关心，不如说是要求。庄云英常说的话，从「你要懂事」变成了「要多和哥哥学习」。


    无论庄铭泽怎样努力，如果没有达成庄云英对于优秀的标准——即庄铭宇，便是没有好好学习，没有集中精神，没有全力以赴。


    「为什么哥哥可以做到，你却做不到？」


    庄铭泽时常在这种比较中觉得痛苦，但当他表露出这种痛苦时，庄云英又会觉得他弱小而胆怯，承受不住压力，是「蜜罐里泡大」的小孩，露出失望至极的表情。


    因此他开始叛逆，学会了逃课。整日呆在网吧、撞球厅、游戏厅之类鱼龙混杂的地方，和街头混混称兄道弟，对穿着暴露的年轻女性吹口哨。


    庄铭泽并没有多喜欢这些，他是拙劣的模仿者，只是因为庄云英讨厌，他就赌气似的偏要去做。


    就在日復一日的幼稚对抗中，他接触到了城市行动这款游戏。


    令人眼花缭乱、又各有所长的枪械，如临实境、逼真写实的画面，爆头击杀、追求极致胜利的爽快体验……凭藉惊人的天赋，庄铭泽迅速上手，并在网吧对局中战无不胜，成为远近闻名的「游戏天才」，获得众多玩家的追捧。


    甚至有人出高价找他陪玩……庄铭泽不差这点钱，但他从中得到了巨大的成就感，满足了少年浅薄的虚荣心。


    也正是那年，城市行动举行了第一届全球精英赛，当时庄铭泽坐在网吧解析度不高的投影前，和一众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失业青年一同观看了比赛的直播。


    总决赛，lp对阵ftc，双方都是开荒级别的电竞俱乐部。选手实力强悍，战术天马行空，对局精彩焦灼，打满了bo5，进入最后一局。


    决胜局，lp的自由人mark多次深入后方，打散ftc的阵型获取作战先机。解说称他为「奇蹟的缔造者」，在他近乎完美的发挥下，lp最终成功拿下了比赛的胜利。


    赛后，周围都在热烈讨论刚才的精彩对局，復盘选手们惊为天人的操作。


    身边有人戳了戳庄铭泽，开玩笑道，「小天才，你觉得自己和他们打能赢吗？」


    庄铭泽坐在人群中间，看着屏幕中拿下fmvp的mark在队友的簇拥下捧起奖盃，大笑着仰头亲吻。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能！」


    周围笑起来，没人把他的话当真，只觉得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无畏。


    但庄铭泽的欲望被真实地撕开了口子，成为他魂牵梦萦的愿望。


    想要赢，想要冠军，想要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和那些真正厉害的选手对局。


    然后战胜他们，成为所有人注目的中心。


    或许还夹杂着一些粗浅的，更加表层的期待。


    然而当他鼓起勇气，以非常认真的态度和庄云英谈判时——「别开玩笑了，打游戏能有什么出息，你能不能懂点事？」


    庄云英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你要真放弃学业去做这个，休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庄铭泽知道，庄云英对他的未来是有预设的，这个预设的方向和庄铭宇高度一致。


    他不能理解家里为什么需要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就像庄云英无法理解为什么小儿子和大儿子会如此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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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无法兼容，母子间的矛盾日渐加深，缺少了庄铭宇作为缓冲，逐渐变得不可调和。


    庄铭泽依稀记得，那应该是夏末的某一天。


    天气很热，他似乎因为什么事又和庄云英起了争执。在从某处回程的高速路上，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随后不知怎么的，从庄云英的口袋里掉出了一张名片。


    庄铭泽动态视力太好了，他能从缝隙中抓住一闪而过的敌人，自然也能一眼就看到名片上面写着——g市新希望戒网中心负责人刘xx，后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


    作为深度的网游玩家，庄铭泽早从不同渠道了解到戒网中心的存在，也看过不少从里面逃出来的人描述的亲身经歷，这类机构在他心中的印象不亚于人间地狱。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你要把我送去戒网中心？」


    庄云英的表情有瞬间的慌乱，很快又恢復冷静，「要是你实在不听话，老是做些异想天开的事，也不是不能考虑。」


    庄铭泽如遭雷击、浑身发抖，当下抓住了车门把手，颤声道，「放我下车！」


    「庄铭泽！」庄云英的眼神沉下去，厉声呵斥，「不要胡闹！这是在高速上！」


    庄铭泽脑中一片混乱，心中更是惶恐不安，根本听不到她说的任何话，只是本能地拍着车门。


    在那个瞬间，他把自己代入了那些被父母带去戒网中心的孩子。可怕的描述化成具象的演出，在他脑海中反覆播放。


    被庄云英拽住后，情急之下他又开始用脚踹，车身开始微微的颤动。


    司机惴惴不安，「庄总……」


    「好好开车，不用管他。」眼神冷了下来，庄云英一手按着儿子，俯身捡起掉在座位下的名片。


    她低头看了一会儿，递到前排，漠然地说道，「他不是想去吗？就送到这个地址去。」


    司机瞥了一眼，「这……」


    犹豫之际，庄铭泽突然挣脱了束缚，他迅速扑到前驾驶的位置，用力按了一把方向盘上的喇叭。


    嘟——突兀而高昂的一声把车上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司机更是握不住方向盘，下意识踩住剎车，车子在笔直的高速上作了一个s形的滑行，随即靠边停了下来。


    惊魂未定之际，庄铭泽趁机解锁了车门，旋风一般地跑了下去，庄云英伸手想抓但慢了一步。


    没人想到庄铭泽会在高速路上做这么大胆的事情，身后的车队不知发生了什么，也纷纷停下。


    庄云英气急败坏地跟着下车，下一秒，她维持着要怒不怒的表情，脸上肌肉紧绷，瞳孔微缩，映出眼前的画面。


    庄铭泽并不算强壮的身体被一辆行驶中的suv击飞，高高抛起，又软软地落在离她不到五米的位置，而后归于寂静。


    ——「小泽！！！」


    失去意识前，庄铭泽好像听到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叫声，又似乎只是错觉。


    再醒来，他完好无损地躺在医院之中，病床边坐着神色疲惫的庄铭宇。


    见他睁眼，庄铭宇起身过来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地问，「怎么样小泽？有哪里不舒服吗？」


    庄铭泽转动眼球在病房内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庄云英的身影，脑袋嗡嗡作响，勉力露出一个笑容，「头……有些晕。」


    他顿了顿，「哥，你怎么……在这……妈呢？」


    他脑中只有些模煳的记忆，无法提取出关键讯息。


    庄铭宇的眼睛闪了闪，「当然是担心你，连夜飞回来了。」


    他只口不提庄云英，庄铭泽便不问了。


    「你也太胆大了，高速上也敢跑下车。」庄铭宇给他倒了杯水，提起来还有些后怕，「还好那辆suv里有小孩，司机开得不快，没出什么大事。」


    不幸中的万幸，庄铭泽只是脚踝有些扭伤，以及撞击造成了轻微的脑震盪，导致了短期内的记忆损伤和记忆混乱。


    他只对车祸有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前后发生的事情。


    医生表示这是脑震盪的正常现象，或许过段时间会恢復，或许永远不会……


    但总体来说问题不大，没有什么其他的后遗症，让他们放心。


    庄云英在庄铭泽醒来后的第二天姗姗来迟，此时他已经完全想起了在车里的事情，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庄云英并不在意，见他没什么大碍，看了一眼又急匆匆走了。


    庄铭泽猜测她大概又在忙公司的事情……无所谓，他不在乎了。


    医院病床紧张，住了小半个月没什么问题，护士便来通知出院了。


    庄铭泽的iphone5在车祸中被摔得四分五裂，恰好苹果发布了新品，庄铭宇直接带他去买了新手机，权当出院礼物。


    庄铭泽兴致寥寥，但还是笑着说了「谢谢哥」。


    大学课业繁重，庄铭宇请不出太长的假。在家陪了庄铭泽几天后，叮嘱阿姨好好照顾，便飞回了学校。


    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然而庄铭泽在心中默默酝酿了一个天大的计划。


    他决定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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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小庄在车里的行为是错误示范，绝不提倡哦！


    第36章 无家可归


    庄铭泽的逃跑计划很快开始了。


    他先是借着中考需要的理由，央着庄云英带自己去办了身份证。庄云英似乎因为车祸十分愧疚，没起任何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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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庄铭泽联繫了他在排位中认识的好友木可，对方早前曾竭力邀请他一起打比赛，说他们队伍还差一个位置……后来知道庄铭泽远在g市，并且还是个初中生后才放弃了。


    木可在s市读书，听完庄铭泽疑似要被送到戒网中心的故事后义愤填膺、正义感爆棚，信誓旦旦地表示可以为他提供住所，如果实在无处可去尽管找他。


    有了身份证后一切都好办了，庄铭泽在网络平台买了火车票。硬座，早上七点多发车，将近二十四小时后到达s市。


    出发当天还是他的生日，凌晨的时候，庄铭宇掐着点给他发了祝福的微信：小泽，生日快乐。


    庄铭泽盯着短短一行字看了很久，最后仍是下定了决心。


    他回覆：谢谢哥，发送前又特意在后面加上了一个笑脸表情。


    然后庄铭泽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拔掉了手机卡，撕了张作业纸留了封写得歪歪扭扭的道别信——「我走了，别找我。」


    他把它压在餐桌下面，想着就算庄云英看不到，早上阿姨过来也能看到。


    除了身上的衣服和庄铭宇送的手机外，庄铭泽什么也没带走。


    庄云英让他一分钱都别想拿，他就干脆都不要了。


    火车准点到站， 庄铭泽检票上车，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最初他还胆战心惊，生怕庄云英神通广大地出现，当着车厢里所有人的面痛骂他一顿，然后像抓小鸡一样把他抓回家……当然这些想像并没有发生。


    庄铭泽又感到古怪的失落，等到火车启动之后，对崭新的未来和自由的畅想让他又将一切抛在了脑后。


    他用没有电话卡的手机拍了无数张照片：动态又模煳的窗外景色，沾着污渍的前排座后背，推车叫卖的乘务员，堆满行李的车厢连接处，躲在那里埋头抽菸的男人。


    所有的东西是如此的新奇，让他目不转睛，爱不释手。


    他开始期盼到达s市之后的，更为闪亮的东西。


    火车行进六个小时。


    庄铭泽逐渐焦躁和无聊起来，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只有重复的电线桿和连绵的群山。


    身边看起来像是外出务工的中年男人睡着了，发出了震天的鼾声。


    车厢里有人在吃泡面，混杂着汗水发酵的酸臭味，让他的胃部隐隐感到不适。


    没关系，忍一忍，马上就到s市了……庄铭泽安慰自己。


    火车行进十二个小时。


    庄铭泽开始频繁地关注手机有没有来电或者新的消息，然后想起他已经把电话卡拔了，什么都不会收到，便揣回口袋里。


    但没一会儿又忘记了，重新拿出来看。


    如此往復，手机很快提示了低电量。


    车厢里大部分人都进入了梦乡，鼾声、细碎的说话声、孩子的哭闹声和火车的行进声混乱地交错，扰乱着他的思考。


    离家越来越远，他终于恐惧和害怕。


    火车行进十八个小时。


    庄铭泽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又似乎没有完全睡着，还残存着一些隐约的意识。


    恍惚间身边似乎有人推了推他，但他困得掀不开眼皮，只能发出一些微弱的表示拒绝的声音。


    随后便没有动静了。


    火车行进二十二个小时。


    庄铭泽在火车紧急的制动中惊醒，梦中乱七八糟的场景瞬间溃散。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下意识想用手机看下时间，却摸了个空。


    惊慌地站起来，隔壁的乘客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丰满圆润的阿姨，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用带着浓烈口音的普通话大声询问，「怎么了？」


    车厢里很多人的视线汇聚过来，庄铭泽无措地张张嘴，又慢慢坐下。


    他的手机被偷了。


    庄铭泽不敢再睡，即便身上除了车票和证件以外再没有任何东西了。


    他恍惚地看向窗外，夜色深了，外面闪过寂寥的路灯，和层叠的鬼魅般的建筑轮廓，以及车窗倒映下，自己略显寡淡的脸。


    庄铭泽轻轻凑过去，将头倚在车窗上。距离更近后，倒影反而变得不再真切。


    他紧紧盯着残缺的半边脸庞，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啜泣声梗在喉咙口，被火车轰隆的声音淹没，无人在意。


    没有纸巾可以擦，他拽着短袖的袖子胡乱地抹了。


    此时不知距离g市已经多少公里，庄铭泽突然有了无比清晰的认知。


    他好像没有可以回去的，称之为「家」的地方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火车终于抵达了s市。


    夏季日长，太阳早已悬挂在半空，照着一群忙碌而无暇停留的人们。庄铭泽茫然地随着人潮流动下了车，来到一片像是广场的地方。四处环视，高楼大厦映入眼帘，显得如此陌生与拥挤。


    他按照木可的指示，找到了站前广场外一个叫做「便民食品」的沿街门店。


    挑染着银色头髮的年轻人正站在柜檯外，和老闆讨价还价。


    「两根玉米十块钱，也太贵啦老闆。」他嚷嚷道，「便宜点嘛，六块行不？」


    守着店的是个懒散的中年，耷拉的眼睛缓慢抬头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抢……六块一根，十块两根，不讲价。」


    年轻人苦恼地嘆了口气，余光瞥到站在一边的庄铭泽，眼睛转了一下，似是突然有了主意，伸手用力揽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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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猝不及防：？


    「求求你啦叔叔，我们兄弟俩坐了一晚上火车过来，已经饿得不行了，身上又没有太多钱。」年轻人挤着嗓子，假哭道，「我倒是没关系，但是我弟弟还在长身体呢……」


    说着，他把庄铭泽推到前面，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


    大叔的视线慢慢挪过来，庄铭泽毫无防备，瞪大眼睛泪汪汪地注视着对方。


    「行吧……」对视不到五秒的时间，大叔妥协了。


    他直起身子，从左手边的货架上扯了个塑胶袋，捻了捻边缘，吹开袋子。


    随后走出柜檯，打开门口摆着的电锅盖，热气翻涌，玉米甜香的味道放大了无数倍，飘散在空气中。


    庄铭泽感觉自己凹陷的腹部隐隐叫了两声，热气蒸腾到了他的脸上，不可抑制地发烫。


    大叔在他的注视中俯身捞出两根橙黄色的玉米装进袋子，点了点柜檯上的二维码，斜着看他身后的人，「扫码付钱。」


    「哎！」年轻人高兴地应了声，掏出手机扫了六块钱过去。


    接过塑胶袋装的玉米，他美滋滋地揽着庄铭泽往另一个方向走。


    庄铭泽愣怔着被拽了一段距离，才如梦方醒地挣脱，想质问对方是谁，自己还要等人。


    年轻人已经打开袋子，递给他其中一根。


    「早上好啊阿泽。」刘柯笑弯了眼睛，「欢迎来到s市。」


    刘柯把庄铭泽带到学校，逢人便介绍说是自己弟弟。


    他读的是五年制的高职，已经到了第三年，学校开始陆续安排他们出去顶岗实习，刘柯的舍友大多不在。


    简直是离家出走的庄铭泽天时地利人和的住处。


    而刘柯之所以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顺应学校的安排，正是因为他曾经和庄铭泽提过的比赛——s市友谊争霸赛，是本地几个知名度比较高的网吧联合举办的民间赛事。


    与其他类似赛事不同的是，参加友谊争霸赛除了有机会拿到最高一万元的冠军奖金外，还有机会去职业战队试训，据说决赛会有战队经理来现场评估。


    只剩半个月就开赛了，刘柯的队伍正在紧张训练中。


    「你来得正好！」他兴奋地对庄铭泽说，「赶紧加入训练，绝对可以大大提升我们战队的实力！」


    庄铭泽虽然很心动，但仍有迟疑，「不是人都齐了吗，临时加进来不太好吧……」


    刘柯似是想起什么，抽了抽嘴角，「……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等庄铭泽被带到一家名为「天成」的网吧，见到传说中的队伍成员，他终于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天成战队，五人编制，没有替补。


    队员一，刘柯，游戏木可，队长兼i（指挥）。十八岁，是学生，未来可期。


    队员二，季卓，游戏river，突破手，枪法贼好，道具瞎放。十六岁，初中毕业后在家啃老。


    队员三，孟孟，游戏梦梦，狙击手，定位能力极强但反应极慢，射不准移动靶。十六岁，因患有严重的恐学症高中休学中。


    队员四，楚河，游戏汉界，掩护位，各方面都很平均，没什么短板。十七岁，高三在读，被保送了s大所以很闲。


    队员五，杨天成，游戏天成，位置不好说，水平不好说，但没有他开不了游戏……三十岁，网吧老闆。


    刘柯如数家珍地介绍完，拍拍杨天成的肩膀，「成哥是我们的贊助商，也是这家网吧的老闆……呃，实在找不到人了让他来顶一下位置。」


    杨天成是个鬍子拉碴的胖子，上下几乎等宽，脾气很好，被刘柯这么说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庄铭泽。


    「zzz是吧？你好呀，我看过你和刘柯双排，技术很厉害……你愿意来我们战队吗？」


    zzz是庄铭泽城市行动的游戏，起名的时候随便打的。


    庄铭泽第一次遇到把他放在同一个位置，说话客气而不是俯视的成年男性，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几秒才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试探性地摇了摇。


    他本就无处可去，也想要以此为生，并实现拿下冠军的野望……自然不会拒绝对方抛来的橄榄枝。


    「你好。」他露出一个拘谨的笑容，小声地说，「我叫庄铭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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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庄：这个战队怎么看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第37章 天成战队


    s市友谊争霸赛属于民间赛事，赛程比较简单，所有报名战队先进行为期一周的bo1循环积分赛，前四晋级四强，一二名进入胜者组，三四名进入败者组。最后经过双败淘汰制决出总决赛的两只队伍进行bo5，全部打完也就三周左右的时间。


    庄铭泽来的及时，报名期还没截止，递交的名单仍可变更。刘柯让他填游戏的时候，他犹豫许久，最后简单粗暴地用了名字的缩写。


    半个月后，zmz第一次登上了比赛的舞台。


    说是舞台有些抬举了，就是在其中一家主办方的网吧清了一片场地，中间留了约莫半米的距离，对着两边各摆了五台电脑和桌椅，四周又围了几圈座椅作为观战席，粗糙得像是小学生文艺汇演。


    没有直播，没有解说，观众也是寥寥，现场毫无秩序，甚至有人越过椅子围成的路障直接站到后面看选手屏幕，也没人及时制止。


    庄铭泽抓紧最后的时间进靶场练枪，耳机里传来孟孟颤抖的声音，「怎么办，我想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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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纪稍长的楚河镇定地回，「那赶紧去啊。」


    孟孟声音柔弱，像是要哭了，「我刚刚去过，尿不出来。」


    季卓出主意，「我听别人说憋尿的时候注意力会很集中，要不憋着打？」


    孟孟疑惑且好奇，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真的假的……我试试。」


    「试个屁啊！」刘柯听不下去了，「要上厕所的现在去，五分钟后游戏就开了。」


    季卓和孟孟组队上厕所，庄铭泽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和活动，仍旧机械地打着机器人。没过多久枪口歪了一下，打出一个miss，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情况，他下意识按下暂停。


    坐他边上的刘柯瞥过来一眼，语气好笑，「紧张啊？」


    庄铭泽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回，「还好。」


    「明明小泽年纪最小，但感觉比另外两傻子要沉稳一点呢。」楚河笑了一下，安抚道，「放轻松，循环赛容错很高，第一把输了也没关系，我们先熟悉比赛节奏。」


    庄铭泽「嗯」了一声，重新启动了靶场。其实比起紧张，他更多的是兴奋。


    对手就坐在对面，透过降噪耳机能隐隐听到他们交流的声音，和打天梯完全不一样。


    心脏跳得很快，连带着整个人，特别是手指都在抖，最开始几乎握不住滑鼠。但随着比赛时间的越加接近，反而逐渐镇定下来，什么都不再想。


    唯有一个念头，长久地盘旋在庄铭泽脑海之中。


    要赢。


    进房，准备，投掷选图，游戏开始。


    天成第一场的对手是趣尚，也是个网吧队伍。几名成员年龄比他们大一些，染着五颜六色的头髮，季卓偷偷在背后叫他们非主流战士。


    趣尚和天成约过一次训练赛，那时候庄铭泽刚来，和队友配合不是特别好，输得非常惨，只拿了三个小分。


    或许正因有过这样的经歷，趣尚没把手下败将放在眼里。前半场防守打得随意，频频被绕后的庄铭泽抓到落单的人，1v1对枪也没打过，防守丢了十分。


    后半场他们明显急了，烟还没起人就从掩体跑出来，被架点的天成战队成员们一枪一个小朋友。


    首胜来得格外轻松，结算页面跳出来，庄铭泽斩获mvp。


    就这么赢了……？恍惚间他根本没有实感，底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和观众愤怒的离席声。


    庄铭泽被刘柯拉起来抱了一下，整个人迷迷煳煳。


    他们回去后復盘了一下，甚至觉得比打天梯还要简单。


    这给了所有人很大的信心，接下来的比赛更是斗志昂扬。


    有一就有二，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打到倒数第二把，天成没有丢过一局的分，以全胜的姿态打到了最后——循环赛最后一局，天成战队对战s&t战队。


    s&t战队是s市两所大学，即s大和t大的高校联合队伍，成员都是两校的学生。因为s和t两所大学算得上是国内排的上号的学校，也被人调侃为学霸战队。


    值得一提的事，学霸战队至今为止，也是全胜的战绩。这意味着无论这场输赢如何，他们两队都将以第一二名的成绩进入四强胜者组。


    设备调试的间隙，季卓探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对面，「学霸战队啊，真牛。」


    他声音里充满了学渣的羡慕和嫉妒，「不过这些学校的人真的会玩游戏吗？我不信……你说呢小楚？」


    楚河腾出手敲了下他脑袋，「没礼貌，叫哥……当然会玩，又没有规定高考超过六百分就不能打游戏。」


    「学霸不都是那种埋头读书没有娱乐的书呆子？」季卓嘟囔道，「知道啦小楚哥，别打我头了，会长不高的。」


    「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哦，」刘柯笑着插话，「小楚不就是个学霸嘛？」


    季卓这才反应过来，「是哦……那小楚哥明年去s大是不是就不能和我们一起玩了，要和他们一起了？」


    楚河随口问，「明年？这比赛年年都有啊？」


    说话间，房间已经开了，刘柯连忙打断闲聊，「进比赛房了，集中精神！」


    「放心吧，我们肯定能赢。」季卓满不在乎，「是吧阿泽？」


    庄铭泽手指离开键盘，松松地活动了几下，「嗯。」


    赛前嘻嘻哈哈，是因为没人觉得会输。


    s&t和天成一样是全胜的战绩没错，但他们此前看了比赛demo，对方每一把都是以很小的分差获胜，和天成的碾压式取胜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在网络上极少的讨论中，也都一面倒地认为天成战队可以轻取胜利。


    已经是循环赛的最后一场，加上两个全胜队伍对决、学霸队伍等噱头，下面来了不少看客，平时最多坐完前两排的观众席竟然坐满了，放眼望去全是人。


    倒计时结束前，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句天成加油。庄铭泽下意识扫了一眼，还在观众席看到了画着战队全员的手幅，他的视线不由地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


    倒计时结束，进入游戏。


    地图是s&t选的城市中心银行，天成选择先攻。


    中心银行是个双子并联的大楼，主要作战区域是大楼楼顶，上面堆放了不少可以作为掩体的建筑材料。


    双子楼之间除了主干道外还有天桥相连，可以作为快速转点的通道，但因为大楼未竣工，四周没有护栏，增加了掉落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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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正式比赛中，这是一张默认禁选的地图，天成没练过，只是简单跑了下图。


    s&t在此前的比赛中也没有选过中心银行，这让庄铭泽心里陡生不好的预感。打完前半场之后，这种预感变成了现实。


    整整十五小局，他们仅仅拿到了一分，还是在对方没有算好时间拆包失误的情况下。


    即便加上刚组队时的训练赛，天成都没有拿到过这么惨烈的成绩。


    语音频道从最开始的欢声笑语到勉强互相鼓励到上半场结束，除了指挥没人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


    中场休息时间，刘柯打起精神安慰大家，「没关系，输了我们也是第二晋级。」


    话虽如此，但晋级四强后的第一把比赛，他们依旧会对上s&t，这不由让人加倍担心。


    半晌，季卓抓狂道，「啊啊啊啊啊烦死了！根本开不出枪，莫名其妙就死了！」


    「不是莫名其妙，是战术碾压。」


    庄铭泽愣了一下，突然抬眸，看了说话的楚河一眼，若有所思。


    确实……天成根本没有什么对枪的机会，几乎都是在进攻和转点的过程中被多次抓了落单的时机逐个击倒，有时候甚至在对方的诱导下走位失误，掉下天桥直接摔死。


    楚河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依旧慢条斯理地说，「这张图应该是他们的秘密武器，他们在这里做了很多设计，每一个走位都是精心安排……而我们的战术太单一了，输得不冤。」


    刘柯沉默一瞬，「抱歉……我的问题。」


    季卓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刘哥为啥要道歉？」


    孟孟超小声，「刘哥是指挥呀……战术出了问题肯定他要负责，笨。」


    「啊……」季卓张了张嘴，「但我们的战术不就是rush一波，rua不下来就换个点再来一波？」


    刘柯：「……」


    其实季卓说得也没错，友谊争霸赛毕竟是个民间赛事，报名也只有段位门槛，协同作战能力比天梯好一点，但和职业比赛相比还是天差地别。


    天成能打成现在这样，主要还是依靠选手的个人实力和半个月来培养的默契，以及对手的搞笑操作。


    结果遇到拥有职业水准的s&t，直接反向碾压了，实在让人丧气。


    中场时间马上结束，庄铭泽及时出声打断队友的低落，「先别聊了，下半场开始了，打完再说，说不定能有奇蹟呢？」


    奇蹟没有发生，下半场第一小局，s&t拿到赛点。第四小局，s&t成功拿下赛点，获得循环赛第一名。


    赛后庄铭泽摘下耳机，隐隐听见对面有人笑着和队友说，「我就说打游戏还是要脑子的吧？」


    胜者的笑声如此刺耳，叫庄铭泽久久难以忘怀。


    循坏赛阶段结束，天成3-16大比分输给s&t，以第二名的「好」成绩进入四强。


    四强赛第一把胜者组，仍然是天成和s&t的对决，这一次天成拿到了首图选图机会，奋战到了bo3的第三把，还是不敌对方神鬼莫测的换点战术败了。


    第二次没有第一次输得那么难看，比分差距很小，但大家的心情依旧很差。特别是庄铭泽，他回去后翻出和s&t的比赛demo反覆看了许久，在刘柯好说歹说的劝说下才愿意下线睡觉。


    所幸胜者组输掉之后还有一次额外的机会，天成憋着一口气对上败者组杀出的mc，16-7轻松取胜，成功晋级总决赛。


    第一届s赛友谊争霸赛，总决赛，s&t联队vs天成战队，bo5。


    走到了决赛阶段，比赛终于有了少许知名度，各大网吧都挂上了海报，场地从网吧换到了专业场馆，还有了现场解说，并会在刚刚问世的小猫直播平台上全程直播放送。


    天成迎来了和s&t的第三次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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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来晚了qaq 下一章明天更3333


    第38章 我不回去


    「赢了吗」


    听到这里，陆壹撑起身子看向庄铭泽，自己都没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可视情况下前所未有的接近，近到对方能够看清他湿漉的眼睫。


    他迫不及待地问，眼中缀满客厅灯盈盈的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庄铭泽，似在极力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虽不忍让陆壹失望，庄铭泽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和s&t的第三次对决，天成几乎毫无反手之力，被大比分压了三把，连挣扎都做不到。


    打到最后，所有人都没了斗志，只期望能早点结束这场折磨。


    第三大局胜利音乐响起，全场爆发了巨大的嘘声，大多是看到宣传进场的路人的不满，没人愿意看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队伍打碾压局。


    庄铭泽手指僵硬地放在键盘滑鼠上，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笼罩着他。


    耳机里没人说话，长久的沉默后，众人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收拾外设下场，将舞台留给获胜的对手。


    走到出口时，庄泽明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灯光太盛太耀，他什么都看不清，只在眼中落下刺痛的痕迹。


    他会赢回来的，庄铭泽想。


    第一届s市友谊争霸赛落幕了，第二名的天成拿到了3000元的亚军奖金，没得到任何所谓职业战队的试训邀约。


    庄铭泽分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五百块钱，晚上在宿舍，他靠着墙在狭窄的床铺上抱膝坐着，盯着窗外的路灯发呆。


    「睡不着？」上铺突然探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把他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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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柯索性翻身下来，庄铭泽给他挪了点位置，两个人在深夜并排坐着。


    十月过了下旬，天气还是有些热。刘柯的宿舍里没有空调，顶上的吊扇嗡嗡地转着，带来不疾不徐的人工微风。


    两人听了会儿风，沉默半晌，庄铭泽小声问，「刘哥，天成战队没有了吗？」


    「嗯。」刘柯垂着头，「本来就是临时拉起来的，成哥也是为了给网吧做点宣传，没拿到冠军大概率就到此为止了。」


    庄铭泽抓了下床单，干巴巴地回了个「哦」。


    刘柯又不说话了，过了好久似是作了决定，突然抬高了音量叫他，「阿泽。」


    之后的声音又急又低，「学校的老师催了我好几次，我可能也要跟下一批去企业顶岗实习了，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庄铭泽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我一直有点后悔。」刘柯避开他的视线，「当时你说了你妈的事情，我头脑一热就让你过来了，还说什么尽管来找我，但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对方又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问，「所以……你要不要回家？」


    「成哥也找我聊过，说你这种年纪的小孩会把家长想得很坏，其实很多时候就是错觉，天下哪有希望自己孩子不好的父母呢？你妈肯定也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你，她不一定知道那种机构的危害，主要还是缺少沟通……」


    「我不回去。」庄铭泽打断他，小声但斩钉截铁地，「我想打比赛。」


    刘柯苦笑了一声，「哪有这么容易。」


    是啊，哪有这么容易，还没摸到职业比赛的边，光是一个s&t，就成为了庄铭泽难以逾越的高山。但如果什么都没有做成，不就应了庄云英的话，显得自己幼稚而可笑了吗？


    庄铭泽心里憋着一股气，不愿意回头。


    刘柯见劝他无果，也没再强求，「我和成哥也商量过了，要是你不愿意回家，他就去问问有没有哪个俱乐部收……你比赛发挥挺好的，应该能得到一个试训的机会。」


    「那你们呢？」


    「我们？」刘柯愣了一下，讪笑道，「不是说了吗，我要去实习了，以后就在厂里拧螺丝吧……大概。」


    「阿卓就是觉得好玩，我问过他，他没有一定要打职业的想法。孟孟和楚河都是要回去读书的，他们本来就只来打这一次。」


    说来算去，真正对赛场有憧憬的，可能也就他们俩。


    庄铭泽心里翻涌起一些情绪，如同柔软的丝带绞着他的心脏，涩涩麻麻，又空空落落的。


    没过多久，杨天成就找到了一家愿意接收庄铭泽的俱乐部，包吃住，试训期间没有工资，转正后底薪3000，赢了比赛奖金有分成。


    算不上多好的待遇，但对未成年的庄铭泽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去新俱乐部报导的那天，杨天成开车送他。


    庄铭泽来了s市一个多月，依旧是一个人，一张身份证，只是身后多了一个背包。


    包是刘柯送的，是庄铭泽收到过的最便宜的礼物，但他很珍惜，里面放着新买的换洗衣服和五百块奖金。


    临下车前，杨天成递给他一部安卓手机，「这是之前升级宽带送的，我拿着也没什么用，给你应应急……电话卡是外面报刊亭买的，记得有空去绑一下身份证。里面已经存了我的联繫方式，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庄铭泽抿了抿唇接过，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谢谢成哥。」


    杨天成笑了一下，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好好干，早日上真正的职业赛场。」


    庄铭泽也弯了眼，点头应道，「好！」


    和杨天成告别后，庄铭泽跟着工作人员来到俱乐部的房间，是和刘柯宿舍一样的上下铺，总共四张床位，对面摆着一排柜子，可以简单地挂些衣服。


    工作人员交代几句就匆匆走了，庄铭泽见其他几张床都是有东西放着，便将自己的包放在了唯一的空床上，好奇地打量四周。


    小小房间一览无余，没多久他便无处可看，于是低头打开了杨天成送的手机。


    里面已经装好了一些必要的软体，有点卡卡的，但勉强能用。


    摸索半天，庄铭泽犹豫地打开微信，用帐号密码登录了自己的帐号。加载的动画转了半天，终于在他快要失去耐心前跳出了联繫人列表。


    看清的瞬间，庄铭泽瞳孔微张，愣怔地看着手机的画面。


    庄铭宇给他发了「99+」的未读消息。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问候，后来发现他一直不回，语气逐渐焦急了起来。而后可能是和庄云英联繫了，知道他离家出走的事实，又小心翼翼地问他在哪。


    最新消息是昨天发的——小泽，放松够了就回来，我和妈都很担心你。


    庄云英没有微信，她向来不喜欢体验新技术，至今用的还是直板的诺基亚。庄铭泽一时难以判断庄铭宇说的真假，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给对方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打完他才想起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正犹豫要不要挂断之际，电话竟然秒通了。


    庄铭宇焦急的声音从劣质的喇叭中传出，「小泽？！！你在哪！！」


    听到久违的声音，庄铭泽鼻子陡然一酸，小声叫道，「……哥。」


    对面剎那安静下来，过了许久才传来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庆幸，「你真的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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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宇似乎忘记了庄铭泽离家出走的事实，开始轻描淡写地关心弟弟的生活，钱够不够用，有没有好好吃饭，住的地方有着落吗？


    庄铭泽一一回应，他略过在网吧通宵和打比赛的事情，只说自己找到了一家正规的俱乐部试训，不愁吃住，没多久就能上场了。


    庄铭宇听完沉默一瞬，试探地问，「就决定要走这条路了吗？」


    庄铭泽重重地「嗯」了一声，他长长地嘆了口气，「那你好好干，我会和妈说。」


    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服，庄铭泽失语片刻，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兄弟俩又聊了一会儿，房门外传来动静，像是有人来了，庄铭泽连忙找藉口挂断了语音。


    刚结束通话，房门被一把推开，三个比庄铭泽年长的青年出现在了门口。


    他们染着五颜六色的头髮，像极了之前和他们打过的趣尚战队，庄铭泽没来由想起了季卓「非主流战士」的形容，顿觉好笑。


    想着可能是自己以后的队友，庄铭泽下意识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招唿，领头一个挑染着绿色刘海的人上下扫了他几眼，神情说不出的古怪，语气也有些轻蔑的鄙夷。


    「你就是新来的？王经理怎么想的，这不还是个小屁孩吗？」


    --------------------


    天成的往事比预想中漫长，可能还需要一两章才能结束（x


    所以先让小鹿出来心疼一哈小庄_(:3」∠)_


    第39章 重新集结


    庄铭泽试训的俱乐部g，刚成立不久，老闆是个又菜又爱玩的富二代。


    同寝的非主流三人组和他一样是来试训的，不过已经成年了，来得也比庄铭泽早，自诩前辈，一来便没有什么好脸色，像是要给他下马威。


    庄铭泽有些无语，但他孤身在外没有倚仗，不愿意和他们起正面冲突，能忍则忍，能避就避了。


    在g市的时候，庄铭泽有过类似的混混朋友，或许称不上朋友，只是一些搭子。


    那时他身负「富家小少爷」的冤大头光环，惯常被人哄着捧着，倒是第一次看清这些人欺软怕硬的真实嘴脸。


    被冷嘲热讽算是家常便饭，指使跑腿也是经常的事，庄铭泽小小年纪便体会到了职场霸凌。好在他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性子，反抗几次之后对方有所忌惮，彼此相安无事起来。


    其实比起舍友，俱乐部的氛围更让他不适。


    ccg的老闆跟风出资做起了俱乐部，但他似乎比起比赛拿成绩，更在乎自己的游戏体验，几乎每天都会找几个试训队员开小号陪他打排位。


    然而他气性大技术差，输了排位不仅骂人，还会人身攻击，动辄骂人全家。


    队员们表面上奉承，其实都不堪其辱，不愿意带他。


    庄铭泽年纪小，又是新来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经常推到他身上，严重影响了他自己的训练时间和节奏。


    好几次庄铭泽都想骂回去，但思索再三，仍是闭了嘴。


    给老闆当陪玩就算了，说好的试训也是没影的事情。


    庄铭泽g呆了小半年，期间除了和其他几个试训队员组队打了几次水平参差不齐的训练赛外，完全没有和正式队员一起磨合的机会，更别说上场打比赛了。


    所谓的转正遥遥无期，自然没能拿到任何薪水。好在俱乐部包吃包住，除了每个月的电话月租费，他也没有什么其他太大的开销。


    五百块的现金撑了很久，后来庄铭宇陆续给他转过几次帐，庄铭泽收下了。


    不知道庄铭宇是怎么和庄云英说的，之后他们还通过几次电话……母亲虽然不甚贊同，却没说什么让他回去或是阻止的话，算是默许了，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虽然看不清前路，庄铭泽依旧咬牙坚持着。


    倒是天成战队（已解散）的小群里，大家都颇有些意见。


    用季卓的话来说，庄铭泽这都不能叫试训，叫免费陪玩。就连一向喜欢和季卓唱反调的楚河也狠狠贊同了这一说法，劝他早点换一家俱乐部，或是干脆回去和他们打天梯。


    刘柯的实习亦是不顺利，去的企业和学校说的完全不一样，每天要站着干十二个小时的流水线作业，却只能得到800元的实习补贴，廉价得叫人咋舌。


    其他三人家境殷实，尚在象牙塔，不能理解他们这种累死累活却看似毫无收穫的生活方式，多次劝他们别干了，回来吧。


    但回来又能怎么样呢？


    或者说，又能回到哪里去呢？


    庄铭泽尚且不论，刘柯从北方的农村到s市读高职，没钱没背景没学歷，除了学校安排的工作没有任何出路，只能一笑置之。


    就这样又熬过了一个多月，孟孟突然转发了一则新闻到群里，并@了所有人。


    第一届s市友谊争霸赛虽然没起什么水花，以此为基础，赛制倒是固定下来。


    没过多久，友谊争霸赛正式改名cityfight插npion城市联赛，以连锁网吧为主办单位，每两月举行一次，逐步推广到了全国各一线城市。


    城市行动的国内代理视觉娱乐看上了这已成型的次级联赛，和主办方沟通后对外发布了合作通稿，表示参与下一届cfc联赛并取得区域冠军后，可以直通全国大赛的海选赛。


    民间队伍打进十六强，甚至能够获得之后官方正式联赛的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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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爆种获得冠军，更有机会入选下一年的全球精英赛，与世界强队同台竞技。


    这意味着城市行动的电竞比赛将在国内正式职业化，形成拥有十六只队伍的独立赛区，并成功接轨了国际赛事。


    对于所有渴望打职业的玩家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楚河第一个看完，回了一个问号。


    孟孟：0w0怎么说，我们去试一试吗？


    季卓：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楚河：梦梦你清醒一点，就算打进去了，战队运营不要钱吗？我们哪来的钱？


    季卓：卧槽！这能忍着不去？


    季卓：别泼凉水了小楚哥，就说你想不想打吧！反正我想打。


    楚河：我下半年就要开学了……


    楚河话里多有推脱，却没有正面拒绝。季卓便不再和他纠缠，而是选择@了另外两个没说话的人：@木可 @zmz 怎么说，打吗？


    群里沉默片刻后，刘柯率先冒泡，发了个握拳的表情包，随后又回了句：我去问问成哥。


    这便是想打的意思了。


    等庄铭泽晚上看到群里「999+」的聊天记录的时候，刘柯已经成功说服了杨天成继续负担天成的比赛开销，不过仅到全国大赛为止。


    如果幸运地进了十六强，接下来的投资就要靠他们了。杨天成的网吧经营得还可以，但只是赚点小钱，要正经运营一家俱乐部确实捉襟见肘。


    然而这个消息已经足够让年轻人们热血沸腾，连楚河都松了口，答应打完再说。


    所有人都在等庄铭泽的回应，而他本就梦寐以求。


    庄铭泽走马观花地划完聊天记录，毫不迟疑地在群里打上掷地有声的回覆：打！


    时隔半年，天成战队重新集结，这次的目标是全国冠军。


    回到熟悉的网吧，身侧是熟悉的队友，气氛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庄铭泽本就是活泼的性格，只是因为一连串的打击压抑了少年朝气，才显得有些许的颓废。在良好的队伍氛围和一致的奋斗目标下，他很快解开了半年来的郁结之情，话也多了起来。


    他在职业俱乐部呆了大半年的时间，虽然做了很多蹉跎时光的无聊琐事，但相比队里其他人在天梯沉沦，庄铭泽对游戏的理解和操作有了很大的进步，在復盘中也更能输出自己的观点。


    倒是刘柯在工厂流水线干了半年，几乎不怎么摸游戏，有些不太适应版本。脑子要么只够指挥，要么只够操作，在训练赛中好几次决策失误葬送了好局。


    经过队内一番友好探讨，他主动把指挥的位置交给了庄铭泽。


    在庄铭泽的指挥下，重启的天成战队变得激进而强势，同时兼具纪律性，和一堆无组织无战术的散漫队伍拉开了差距，毫无意外地打进了cfc城市联赛s市区域赛的决赛。


    对面竟是久违的s&t，对方换了两个成员，但依旧强悍，是这一届的夺冠热门。


    宿命一般的对决就在眼前，赛前刘柯还开玩笑，「这次是真局了。」


    s&t确实是区域赛中不可多得的对手，加上连败三次的阴影仍在，庄铭泽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研究他们的比赛demo，将对方的战术一点点拆碎了掰给队员听，制定了严密的应对策略。


    比赛正式开始，他更是精神高度集中，一刻都不敢松懈。


    好在结局没有辜负他的努力，在连失两局的不利局面下，天成战队3-2逆势翻盘。


    胜利音乐响起的瞬间，庄铭泽站起来一把扯下耳机，和身边的队友抱作一团。


    这一次，灯光和掌声没有将少年们摒弃在外，而是簇拥着他们成为中心。


    之后的天成战队一路高歌勐进，从海选车轮战中脱颖而出，一举进入全国十六强，成功获得了联赛的席位。


    天成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成为了网吧战队的一个奇蹟。连带着天成网吧的生意也好了起来，全天爆满，还有人自发组织给他们赛场应援。


    但这远远不是天成的终点——随后的晋级赛，他们虽然有输有赢，但凭着一些好运气，在抽籤中避开了强队，成功挺进四强，并出乎所有人意料杀入了决赛。


    此时距离他们首次参加cfc区域赛，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


    作为一只网吧战队，天成实现了三连跳，站在了代表着目前国内最顶尖实力的舞台上。


    在媒体报导中，他们是难得一遇的黑马；在网际网路社区，他们是代表草根的英雄；在资本市场里，他们拥有了被投资的价值，还有不少外设厂商来联繫打gg。


    杨天成一概没接，也没有拒绝，他都笑呵呵地加上联繫方式，约对方赛后再谈。


    所有溢美之词毫不吝啬地用在他们身上，特别是表现亮眼年纪又小的庄铭泽，被追捧为百年难遇的「天才少年」，是奇蹟的缔造者。


    当然即便如此，还是没人觉得他们能够战胜蝉联好几届冠军的老牌强队青龙，毕竟那是另一群天才少年。


    有人在微博上发起投票，只有10%不到的人支持天成，评论区开玩笑说天成拿下一分就是胜利。


    终于到了总决赛当天，天成战队vs青龙战队，bo3。


    第一把，平平无奇的碾压局，天成只在进攻拿到了六分。


    第二把，青龙似有轻敌，被天成16-12艰难取胜。


    万众瞩目的第三把，一路焦灼地打到加时，青龙拿到三个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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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经没人觉得天成会赢了，甚至解说开始恭喜青龙战队。


    直播弹幕中充斥着「可惜」、「还是做不到吗」、「已经很好了」等等言论，似乎提前宣判了结局。


    然而天成没有人就此认输——


    zmz通过匪夷所思的行动轨迹和另闢蹊径的指挥思路为队伍创造机会；木可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反打能力承担了大部分火力；river既能扫射转移，又能精准点头的步枪无数次突破青龙的防线；梦梦出枪必中，极具威胁的大狙稳稳地架住了每一个过点；汉界无处不在的协同补枪和兜底能力让整个队伍没有后顾之忧。


    在这个万众瞩目的夜晚，天成的所有选手给或在现场，或在电脑面前观看直播的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阿尔卡纳的街道破败不堪，但少年绽放的光芒足以照耀一切，让这片土地燃起炙热的胜利之火。


    天成连追四分，斩获全国大赛冠军，拿到了下一年通往全球精英赛的最后一张门票。


    如果故事到此为止，或许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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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章回忆就结束啦！


    感觉写小庄的过去还蛮虐的……因为结局已经註定了qaq


    第40章 溃败山倒


    没人看好的黑马夺冠的故事在哪都受欢迎，天成战队得到了空前的关注度。


    杨天成在天成网吧的门口架了块巨大的海报墙，上面印着庄铭泽他们夺冠的抓拍，用夸张的字体写着「城市行动，冠军在此，上分圣地」。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引流效果确实惊人。


    每天都有无数人踏破门槛，想要投资战队的、找战队代言gg的、试图挖选手墙脚的、或者只是凑热闹来上网顺便看下冠军的……小小的网吧不堪重负，甚至需要叫号等位上机。


    庄铭泽几人原本在网吧的包厢做日常训练，然而隔音不好，他们又不时被各种各样的人或事打断，陪着尬笑营业了几次，大家都有些不堪其扰。


    经过讨论，几人决定在附近的居民区租一个大三房，用作战队暂时的基地，已经毕业的刘柯和无处可住的庄铭泽也能正好有个住处。


    刘柯代表大家和杨天成谈起此事的时候，对方下意识反对，「没必要吧，房租和电脑都是一大笔开销，网吧里多方便啊。」


    但队员们都很坚持，他没再多说什么。


    冠军赛的奖金下来了，扣除税金后到手有五十多万，这笔钱打到了杨天成卡里，暂时由他保管，租个房子一年半载的绰绰有余。


    加上夺冠之后他做主让大家接了几个外设的商务推广，报酬也十分可观。


    虽然没有明说，但杨天成俨然以战队老闆自居，而不是像他最初说的那样，打到全国大赛就结束。


    不过相比起陌生的投资人，他确实更得队员们信任，没人就此提出疑问，算是彼此默认了。


    房子很快定了下来，为了更好地磨合打法习惯，天成战队集体搬了进去。


    杨天成专门雇了阿姨给他们做饭，让大家全力备战下一年初的城市行动全球精英赛。


    原本许多战队的事情他会主动和队员们讨论，赛事逼近之后，就渐渐没了声音，说是不愿意琐事打扰他们的训练，大家自然相信他。


    其实事后来看，从这时开始，一切就有了端倪。


    天成夺冠后的第二年一月，城市行动第五届全球精英赛拉开帷幕。


    五名队员加上名义上的经理杨天成一行人准备前往举办地参加比赛，因为赛程撞上了农历的春节，出发前大家都各自回家，和家人们提前团圆过节。


    庄铭泽前几个月为了办签证回过一趟g市，和庄云英闹了点不愉快，庄铭宇也在准备毕业论文没回。他索性独自留在s市把各个地方转了一圈，看了下至今没有好好看过的城市。


    从他身无分文坐上火车的那一刻算起，三年似乎转瞬即逝，又似乎漫长得可怕。


    庄铭泽已经很难具象地回忆起最初的心情了。


    年岁增长，他的身高长了许多，脸上褪去了稚嫩，周围的一切也日新月异地改变着。


    随着网际网路的崛起，科技的发展如同按上了倍速键。几年间，搭载了更好更逼真引擎的fps游戏层出不穷，城市行动早已没有最初问世时的热度，和他同期的选手有些都转项目了。


    但庄铭泽对那些都不感兴趣，他只想在城市行动上夺冠。


    不是城市行动的话，就没有意义。


    这是庄铭泽最初选择的起点。


    飞机掠过云层，很快抵达了一个东南亚国家的首都城市。


    年轻的选手们第一次出国，来不及体会异域风情，便立刻投入紧张的赛程之中。


    国内的fps整体水平一般，没有太好的歷史成绩，自然拿不到直通十六强的名额。


    天成战队夺冠拿到的仅仅是外卡赛的入场券，他们要和另外23只队伍进行bo1循环资格赛，争夺仅有的，进入小组赛的六个名额。


    不过循环赛对于天成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用粉丝的话来说就像回了老家，没人觉得他们会在这里翻车。


    更何况外卡队伍水平有限，为了分配名额，很多队伍甚至来自只能凑出五个人来打比赛的国家。说是公平，其实也不公平。


    意料之中，天成稳稳拿下了第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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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料之外，他们只赢了第一把。


    赢的那把十分完美，整体协同、选手枪法、指挥策略，无一不是顶尖水准，解说直唿看到了冠军之相。


    谁料一夜之间惨遭打脸，天成像是突然失了智，循环赛第二把，选手频频失误，犯的还是很多高分段排位都不会见到的低级错误，在拥有六个赛点的情况下被追分翻盘。


    此后情况急转直下，天成连续战败，一路输到了赛程过半，基本确定晋级无望。


    舆论迅速爆炸，各大游戏论坛上充斥着对天成战队的不满留言。观众们将失望的情绪诉诸于漫骂和嘲讽，用放大镜反覆观察每一个队员的操作，最后剪成了恶搞集锦，至今仍在网际网路上流传。


    zmz因为举报了对手开挂又被官方驳回的操作，更是遭受了口诛笔伐的指责，仿佛他犯了什么杀人全家的罪行，随便哪条路过的狗都可以叫着追着咬两口。


    无论网络声浪如何，现实中的天成，直到淘汰后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都未有一人出面。


    原因很简单，身为战队老闆兼官方发言人的杨天成，消失了。


    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天成至今为止打比赛拿到的所有奖金，商务活动的通告费，外设厂商的gg费，以及他新谈拢的贊助商打来的第一笔资金，据说有八百万。


    没有人知道，杨天成是临时起意，还是精心谋划——大概率是后者，因为回国之后他们发现，天成网吧早就被转让了。


    庄铭泽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们就有可能拿到世界冠军，让天成这个名字响彻海内外。


    到时候杨天成不论是作为战队的老闆还是这个名字的来源，都能得到更多。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相信他们能够夺冠？


    不信任和背叛一样如芒刺背，即便努力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比赛本身，庄铭泽还是难以避免地被影响，其他人亦是如此。信念一旦崩塌，溃败便如山倒。


    这么打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还能够晋级吗？


    连外卡队伍都打不过，会有希望夺冠吗？


    语音里越来越沉默，每个人心里盘桓着同样的疑问，却没有人敢真的问出声。


    因为人一旦开始质疑自己，便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了。


    其实确认淘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不甘心中，都隐藏着一丝解脱般的轻松。


    然而虚拟游戏的比赛虽然结束了，现实世界的溃败却还在继续。


    杨天成带走了一切，甚至没有给他们留买回去机票的钱。而且临近春节，即使有钱，也很难临时买到能够立刻飞回去的机票……滞留国外的住宿和吃饭都成了问题。


    庄铭泽先是求助了庄铭宇，但对方可能在忙又有时差，没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的消息。


    倒是庄云英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情况，给他打来了跨国电话。她没说太多，给了庄铭泽一个当地华人的联繫方式。在对方的协助下，一行五人终于顺利在大年三十前回了国，回到临时租用的基地门口。


    大门上还挂着他们搬入的那天兴致勃勃手工绘制的写有「天成战队」四个大字的门牌，落了灰，也有些歪了。


    边上用透明胶带粘着房东留下的未收到租金解约通知单，门口则堆着被胡乱打包扔出来的行李。


    一切似乎理所当然，几个年轻人瞭然地对视一眼，连骂人都提不起劲，只想拿上自己的东西赶紧回家。


    大家俯身挑挑拣拣，庄铭泽却一动没动。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所有人都在逃避的事实。


    和杨天成一起消失的，还有天成战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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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小庄，让小鹿摸摸头


    对了最近重新理了时间线后有些节点可能和前面会不一致，不过我都已经改过了！


    第41章 亲下试试


    「可以……再、抱一下……吗？」


    陆壹突然出声，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半跪在沙发上起身，双臂搂住庄铭泽的肩膀，手指拂过突出的肩胛骨，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一直摇摇欲坠挂在他身上的，属于庄铭泽的外套滑了下去。金属拉链落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清脆的一撞，在安静的当下声如响雷。


    陆壹的身体受惊般地震了震，没有退缩，而是如同安抚幼儿一般摸了摸庄铭泽的脑袋，併拢在了怀里。


    庄铭泽有记忆以来从未被人如此对待，失语片刻，抵着他的胸口闷闷发笑，「是在安慰我吗？」


    陆壹一动不动，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他的身体还有些颤抖。


    庄铭泽的脸颊感受着对方胸膛的暖意和轻微的唿吸起伏，索性就着姿势伸手揽住他。


    安静地贴了半分钟，他继续说道，「杨天成卷了投资方的一大笔钱，我们输得又很难看，天成的名声彻底毁了，没有新的老闆愿意接手战队……大家都很受打击，不想继续打了，但我不甘心。」


    诚然庄铭泽可以选择去其他俱乐部，但他想要指挥权，又想要稳定的首发——已经成体系的成熟俱乐部没办法满足他的条件，小战队又面临着资金和人员配置的多重困境。


    最终他做了一个现在看来匪夷所思的决定，「我回去找了我妈。」


    在庄铭泽离家的几年间，飞英迅速发展成为一家颇具规模的综合性集团企业，业务升级后覆盖面更广，旗下更是设立风投公司，做了不少跨行业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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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整体策略偏向保守和试水，但其中不乏游戏和网际网路产业。


    庄铭泽天真地觉得，如果能够说服庄云英投资，就有机会拯救面临解散的战队。


    当然庄云英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其实在母亲主动伸手帮助他们时他已心存感激，对于前一次见面时的慌不择言更是感到愧疚，想要当面和她道谢及道歉。


    就像庄铭宇说的那样，很多事情与他的想像不同。


    庄云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或许一直以来自己都误会她了。


    他甚至暗自做了决定，实在没办法，以后干脆也不打了吧。


    陆壹的心跳声压住了他记忆中翻涌的消极情绪，早已记不得是苦涩、委屈、不解还是愤懑……时间过去太久了。


    「她听了我的想法，直接告诉我不可能，说我经歷了那么多还是没脑子，不清醒，说她对我很失望。」


    事实上庄云英说了更多过分的话，她可能觉得抓住了庄铭泽的错处，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他一个多小时，将他离家的那几年贬低得一无是处。


    更让庄铭泽难以释怀的是，庄云英无意间透露，从他走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安排人一直跟着他。


    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有做。在庄云英看来，这不过是她给不懂事的小儿子安排的一场大型的，社会性的，沉浸式的……挫折教育。


    现在教育结束了，结果差强人意，不值得歌功颂德，却也勉强能拿出来復盘一番。


    庄云英高高在上地总结陈词，将受教者的失败归因于他最初的选择，让他从中吸取教训，走上她安排好的，更适合的道路。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用过来人的语气，轻飘飘地给庄铭泽的那几年定性，「骗偏小孩子沉迷的游戏，拿到冠军有什么用，能给你的人生带来什么价值？」


    庄铭泽当然不会听她的，找到机会又跑了。


    「不过那个时候转会窗口已经过了，队伍都已经满员，没找到工作，只能去当代打。」


    城市行动天梯有排名，打到赛季五百强会有特殊成就和称号，还有专属的武器箱子。


    很多人不愿意花时间打或者实力不够，就会花钱找人代打上分。


    庄铭泽技术好又有全国冠军的头衔，慕名而来的老闆有很多，勉强也能维持生计，当然也就维持生计。


    那是庄铭泽最迷茫的一段时期，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想做什么。


    等下一个转会期？到时有战队愿意要他吗？


    脱离赛场太久，他还能维持竞技状态吗？


    即便拿到冠军，在庄云英看来，也是没有价值的东西……


    那还要拿冠军吗？


    每天浑浑噩噩地打单子，没日没夜地玩游戏，玩到想吐也要继续玩。


    后来刘柯拉到金睿的投资，重新找上庄铭泽。


    当天晚上，庄铭泽抽了人生中第一根烟，在网吧的卡位里坐了一整晚。


    天光微熹的时候，他对自己说，再试一次。


    此时距离他们作为天成战队出征精英赛将近一年，楚河和孟孟復学了，刘柯没好意思再叫他们回来。


    他不想再将一手建立的战队拱手让给别人，转型做了管理，又从天梯高分段挖了三个打得不错的路人，加上庄铭泽和季卓，磕磕绊绊地把dtg电子俱乐部建了起来。


    就好像当初组建天成时一样。


    而后dtg跌跌撞撞走过六年，期间几度人员调整，数次与精英赛名额擦肩而过。


    成绩始终不好不坏，渐渐泯然于众。


    庄铭泽「天才少年」的称号没有多少人记得，反而是他的冷漠比成绩更知名。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好不容易再次打进了精英赛甚至到了决赛，却因为我的问题没能夺冠。」


    回忆过去没有让庄铭泽觉得痛苦，他早就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中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对不起，说了这么久，故事好像还烂尾了。」


    陆壹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你、你不要难过……」


    「我没有觉得难过……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之前赌气说了让人误解的话，不想你真的误会。」


    庄铭泽说得洒脱，他退开些，抬头看向陆壹。


    「而且你愿意来找我，我很开心。」


    想说的话酝酿了许久还未成型，被对方的下半句截胡，陆壹愣怔地回望庄铭泽。


    原本显得凌厉的下垂眼因为角度的关系微微上扬，幽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他模煳的脸，被灯光晕染开来，竟是意外的温柔。


    他一时受到迷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然后被庄铭泽对待小狗一样撩了撩前额，「好乖。」


    陆壹抿了抿唇，「……」


    「很晚了，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庄铭泽顿了一下，笑道，「别误会，有多余的客房，铺一下床就能睡。」


    「……嗯。」


    收到肯定的答覆，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他起身准备去收拾房间。


    衣角却被不小的力道拉住，止住了脚步，「怎么了？」


    「不要……麻、麻烦了。」陆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小声说道，「一、一起睡……就可以。」


    庄铭泽的唿吸空了一拍，而后他转头，不轻不重地用指关节轻敲了下陆壹光洁的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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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们是情侣的关系，但这样的发展会不会有点快？男孩子在外面要矜持。」


    陆壹张了张嘴，慌慌张张想要解释，「不、不是……」


    「知道你愿意克服心理问题陪着我。」


    黑色的影子暧昧地覆盖陆壹的视线，只能听到庄铭泽刻意放轻的低语。


    「但不需要勉强，我们还有很多的机会，小鹿。」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刚刚被敲的位置轻轻一碰，又迅速抽离，留下清淡的柠檬气息，好像还有一点点的酒味。


    和庄铭泽的声音一样，充满着令人飘然的醉意。


    「早点睡吧……晚安。」


    陆壹以为自己在陌生的地方会失眠，毕竟从小到大一贯如此。


    但也许这短暂的一天接收了太多讯息，混乱的脑海中一会儿是网络上众说纷纭的恶意揣测，一会儿是记忆中的庄铭泽，一会儿又是那个根本称不上吻的轻柔触碰。


    脸颊慢慢升温，他将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只将眼睛漏在外面。


    客房的三件套刚刚洗过，有庄铭泽外套同款洗衣液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


    陆壹着闭上眼，不再试图对抗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客房在一楼楼梯的拐角，第二天，他被外面客厅窸窣的谈话声吵醒。


    听得出来说话的人有在刻意压低音量，但陆壹睡眠浅，又不是在自己家，多少还是受了影响。


    意识回笼，本来不太真切的内容渐渐清晰起来。


    「……真会挑时间……水军……」


    「……就是故意剪辑……花钱……」


    「……公开吗……没必要……其他办法……」


    「……不怀好意……傻逼东西！」


    「……小声点……还在睡……」


    是两个陆壹不太熟悉的男声，一个犹为激动，另一个还算冷静，偶尔能听到庄铭泽用简单的语气词回应。


    他动作迟缓地坐起来，晃了晃脑袋醒神，视线触及眼前陌生的房间。


    陆壹不自觉地将被子揉成一团，抱在怀里发呆。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消失了，脚步声渐近，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醒了？」庄铭泽仿佛未卜先知，「他们走了。」


    紧绷的神经松了些许，陆壹用脚摸索着找到拖鞋穿上，挪到房门口。


    手放在把手上，他深吸了两口气做足心理建设，这才慢慢拉开门……的一道缝隙。


    陆壹仓鼠出洞般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对上庄铭泽似觉好笑的视线，又往回缩了缩，「早上好……哥哥。」


    「嗯。」庄铭泽随意地应了一声，伸手把他睡得乱翘的头髮抚了抚，「卫生间放了一次性牙刷，先去洗漱，茶几上有早餐。」


    陆壹不自在地扒拉了下刘海，「好。」


    庄铭泽体型瘦削，但毕竟是个一米八的成年男人，站在门边把出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听到陆壹的回答，也完全没有让位的意思。


    陆壹准备迈出去的脚步一停，抬头疑惑地看他，「怎、怎么……啦？」


    「反应好像不大？」庄铭泽仿佛自言自语，「亲下试试？」


    「？」


    陆壹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几个字，庄铭泽的脸在他面前陡然放大。


    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唇角，短暂得好似错觉。


    「早上好，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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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庄：在老婆承受力的边缘疯狂试探并付诸实践。


    小鹿：等等……说清楚谁是老婆？


    第42章 深藏不露


    庄铭泽原本打算简单粗暴地公开病歷，但陈奇有其他的想法。


    在徵得庄铭泽的同意和信任后，他做了两件事。


    一是将前后相对完整的视频用小号爆料给了业内的营销号和媒体号，这些微博主们都靠流量吃饭，就算知道来源多半是庄铭泽这边的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公开发布。


    而且为了吸引眼球，皮下还会加上一些个人揣测和艺术加工。


    此时才是风驰直播不小心流出视频后的第二天，无论是事件的关注度还是看客们的情绪，正是水涨船高的时候。


    诸如「zmz暴力倾向？真相竟然是这样」，「业内人士爆料，zmz退役其实是因为……」，「完整视频流出，带你深入了解zmz暴力事件背后的原因」之类的文案和标题一经发出，就能瞬间夺取吃瓜群众们的眼球。


    在完整的视频中，原片段第十三秒的位置，庄铭泽举起椅子后神情一滞，似是反应过来自己做了错事，硬生生地收住力。他为了抵抗身体和手上重物带来的惯性踉跄了几下，最后颓然地用椅子撑着身体，嘴唇轻轻动了动。


    这里做了降噪和慢放处理，能依稀分辨出庄铭泽说了一句低低的「抱歉」。


    木可的惊讶也只有那一瞬，他原本下意识阻止的手并没有收回去，而是顺势变为一个安抚的姿势，拍了下庄铭泽的肩膀，完全不是被人暴力对待后的反应。


    后期在此处加了一句放大加粗的字幕：似乎另有隐情？


    到此为止，只是多了五秒的后续，已经和原先风驰直播放的片段表现出的观感完全不一样了。


    更遑论之后的画面中，被吓了一跳的队友们全都围过来，纷纷表现了对庄铭泽的关心和安慰，大家揉揉抱抱，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更衣室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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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带着脑子看的正常人，都能猜到庄铭泽估计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而他靠意志力结束了自己的失控行为。


    之前的猜测不过是看图说话，属实无稽之谈。


    很快视频播放量破了百万，该传播到的人都差不多传播到了。


    陈奇又开着几个小号在评论区蹦跶着留言，暗戳戳把「竞技体育 意难平」的话题带了起来。


    无论是电子游戏还是其他传统体育的对抗竞技类项目，选手们的巅峰期大多短暂，每年能争取的冠军却不过寥寥几个，退役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遗憾，还有浑身的职业病。


    无论认不认识视频中的人，知不知道城市行动，只要观众喜欢的选手或项目中有类似的经歷，就能引发巨大的同理心，很难不站在庄铭泽这边，为他说话。


    再加上「意难平」一词的杀伤力，词条迅速爬上了热搜。


    陈奇做的第二件事，是找到之前的外包团队，摆出一幅「虽然你们泄露了视频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而且违反了保密条约但我们还是很好说话的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的姿态占领道德高地，几经谈判后说服对方加班加点免费为庄铭泽做了一个情绪拉满踩点震撼的职业生涯混剪，发到了热搜词下面。


    混剪的视频下，以解说阿阳和主持人舒桐为首的不少业内工作人员出现在评论区，大忆往昔峥嵘岁月，引出了城市行动的一大波回忆杀。


    这几年城市行动热度是在不少新作品的冲击下下降了很多，赛事讨论度更是一落千丈。


    但作为当年风靡全球的大热游戏，玩家们是老了又不是死了。许多已经不怎么活跃的远古帐号被炸了出来，了解前因后果之后迅速占领了风驰的微博——你算什么臭鱼烂虾


    更有「知情人士」语焉不详地透露，庄铭泽的退役也是因为某些「生病」的原因，恳请大家善待为赛区征战并取得了迄今为止最高荣誉的选手。


    仍有黑子和水军孜孜不倦地表示「亚军算什么荣誉」、「有病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不过是蚍蜉撼树逆风输出，被吞没在浩浩汤汤的「呜呜呜他真的我哭死」、「z神能不能不退役z神」大军中。


    陆壹把小号挂在风驰标题为「坐等冷面枪神回应」的直播间，连着和庄铭泽的语音，嘆为观止地跟完了全程。


    等弹幕涌入大量正义路人批判风驰断章取义的行为时，开播后一直十分嚣张的风驰似乎终于发现势头不对，不久后闭麦接了个电话，支支吾吾几句便下播了。


    没想到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陈助理，竟是深藏不露的舆论高手。


    陆壹由衷地感嘆，「陈……助理……好、好聪明啊！」


    语音另一边一直持续的键盘敲击声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庄铭泽似乎嗤了一声，「还行吧。」


    「那……是不是，就不需、需要你出面……回应了？」


    「陈奇写了声明，等差不多收尾了再用我的微博发布，现在不要给风驰任何热度。」


    「他……还会……写、写声明呀！」陆壹瞪大眼睛，「真厉害！」


    对面的键盘声彻底停了，庄铭泽轻咳两声，「这是他的工作，完成本职工作有什么厉害的？」


    话虽如此，但隔行如隔山，同样的事情放在陆壹身上，他估计只会破罐子破摔地把事情真相说一遍，一遍不行就多说几遍，几遍都不行就只能当鸵鸟装死了。


    毕竟凡事只要肯放弃，就不会有那么多难过。


    陆壹就算再迟钝也听出了庄铭泽的不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乖乖「嗯」了一声。


    「风驰……会不会……再、再搞事情啊？」


    「不好说，他看起来像是个神经病，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癫。」


    陆壹回忆了下对方数次的魔幻操作，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他……怎么就……抓着你……不放呢？」


    庄铭泽也想不明白，他和风驰的交集其实不多，虽然似乎有些矛盾，但都不是什么大事，没道理会被如此惦记。


    不过他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对方身上，转移了话题。


    「对了，陈奇让我谢谢你提供的小号……」他顿了顿，想起陆壹发过来的满满一张excel表格，「说起来，你哪来那么多的小号。」


    早年微博不需要实名认证也不需要绑定手机，陆壹害怕自己点赞评论庄铭泽太频繁会被对方注意到，註册了许多个小号轮替使用，还做了一些冲锋陷阵的事……当然遗蹟都删干净了。


    后面陆续被官方回收了一部分，但剩下的数量相较于普通人来说还是过于多了。


    陈奇给庄铭泽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别墅里，听到之后主动提出可以贡献小号，当时还挺开心竟然能够帮上忙。


    没想到对方会产生疑问，陆壹心虚一瞬，随即想到自己应该是把「lyzzz」的帐号密码从表格里删除了，结结巴巴解释，「以……以前……为了领新人礼包……註册的，没、没想到……还能用。」


    陆壹也不记得微博有没有新人礼包这种东西了，情急之下找了藉口，好在庄铭泽并不十分好奇，他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哦……陈奇让我停播两天，你这几天有什么想做的吗？我可以陪你。」


    「打……打游戏？」


    「不了吧，我们好像把双人联机游戏都玩了个遍，深空连结可能会遇到吃瓜的路人或者粉丝……不太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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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说的有道理，陆壹抓耳搔腮，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适合他们在线上一起做。


    但他又确实被对方的话勾起了期待，想了半天反问道，「我、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似乎就在等这一刻，庄铭泽迅速接话，「嗯……阿卓给我推荐了一个冷门景点，说是很漂亮，有一片很大的湖可以坐船，还可以餵鱼和海鸥，而且基本没什么人。」微微停顿，试探性地问，「你想去吗？」


    又短暂地收声，话题一转，「不想也没关系，他还给我推荐了一个在线网站，说是可以联机看电影……」


    庄铭泽准备的nb还没说完，陆壹小声打断了，「可以的……什么……时候？」


    随即他更是语出惊人地问，「这是……约会吗？」


    庄铭泽的cd转了几秒，似乎在理解陆壹的意思。


    短暂的沉默后，他的声音明显有了笑意，「当然是……明天怎么样？正好工作日，天气预报说是个晴天，适合踏青，到时候我来接你。」


    被对方雀跃的语气感染了，陆壹的脸上不自觉浮起笑容。


    他忘记了庄铭泽看不到，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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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小情侣游湖！翻船！湿身！（不是


    一个小彩蛋，陈奇同学是席穆（作者另一篇完结文的主角攻）滴粉丝来着~


    第43章 你赚到了


    陆壹以为庄铭泽所谓的来接，会是打个车，或者租个车之类的，毕竟此前没在任何渠道透露出他会开车的讯息。


    结果第二天收到消息下楼，第一时间看到的却是一辆价格不菲的白色轿跑，和斜靠在车门上等他的男朋友。


    特斯拉的标志在网际网路实在太过知名，即便是对车毫无研究的陆壹也在上网冲浪时有所听闻，并因为画手对图案的敏感留下了记忆。


    陆壹脚步很轻，庄铭泽又在看手机，以至于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他穿着双排扣的靛青色长款风衣，内里则是修身的纯黑色衬衫和长裤，身窄腿长，不像电竞选手或游戏主播，倒像是秀场男模。


    头髮似乎也比前一日短了些，东出的日光从车头的方向照射过来，在庄铭泽半边侧脸覆上淡黄色的光晕，显得整个人柔和又干净。


    毫无缘由地，陆壹屏住气息，没有出声，停在了几步远的位置。


    或许是视线中的情绪太重太杂，简短的几个唿吸后，庄铭泽似是心有所感地抬头。


    对视的剎那，时间如同被设定了x0.5倍速的慢放，就连周遭的环境音，都变得辽阔而缓慢，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虚假的外来物。


    只有眼前和他的庄铭泽是真实的。


    而他们今天要去约会。


    陆壹的心速被这一压倒性的认知提高了许多，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早、早上好。」


    庄铭泽站直身体，先是观察似的望了望他，随后微微挑了下眉，「干嘛不出声，在偷看我？」


    陆壹脸上一热，顾左右而言他，「你去……剪头髮……了？」


    「哦，昨晚剪的。」庄铭泽下意识抓了下刘海，欲盖弥彰道，「之前太长了，想着出门会有点热。」


    换来陆壹的小声赞扬，「很……很好看。」


    「谢谢。」庄铭泽也小声说，视线拂过陆壹有些没吹干的头髮，白色小熊t恤和蓝色牛仔裤，还有他身上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什么的双肩包。


    眼中浮现笑意，「你也很好看，小鹿。」


    说话间随着双方的接近，距离也在缩小。等到垂手可握的时候，庄铭泽自然地倾身过来抓住陆壹的手，拉着从车头绕过，最后打开副驾驶的门把他请了进去。


    整个过程尽显绅士做派，仿佛信手拈来。


    如果不是手心有微微的潮意，没人能发现他佯装淡定下隐秘的紧张。


    电车的启动迅速又低调，噪声被很好地控制在极低的分贝下，让一切杂音无所遁形。


    陆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窝在宽大的副驾驶位，余光扫过庄铭泽握着方向盘的手，瞥过巨大的车机，和看起来很贵的内饰。


    又觉得这种探究不大礼貌，索性看向靠自己这一侧的车窗，试图用窗外的风景转移注意力。


    然而明净的窗玻璃中，倒映着庄铭泽认真开车的侧脸，陆壹情人眼里，觉得他英俊得一塌煳涂。


    车机的音乐播放器在放孙燕姿的第一天，温暖的磁性嗓音传唱着有关爱情的雀跃。


    陆壹沉默着听了会儿歌，努力找话题，「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嗯？」庄铭泽似乎慢了半拍，半晌之后才回答，「前几年吧，休赛期的时候季卓拉着俱乐部所有人都报名了。」


    他想起有趣的事情，「偷偷告诉你，季卓科目二考了六次。」


    陆壹没有概念，「考、这么多次，是为了……练习？」


    「当然不是。」庄铭泽说，「一次报名只有五次考试机会，因为他全都挂了，所以得重新交钱考第六次，还好终于过了。」


    真相有些残忍，陆壹默了一瞬，「这样……啊。」


    「他方向感挺差的，小时候还左右不分。刚打比赛那会儿，报点说左边来人了，结果他拿着大狙去架右边，被对手手枪摘了，经济血亏，事后还狡辩说听到的就是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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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毫不留情地评价好友，「又笨又嘴硬。」


    全然忘记了对方如今作为自己恋爱导师的崇高身份。


    「但river，现在，很厉害啊。」陆壹找了个佐证，为无故被骂的季卓辩解，「他是dtg的……指挥呢，枪……也准。」


    庄铭泽冷哼一声，「教了这么久，是头猪也该有点长进了，只有他还经常犯低级错误。」


    陆壹摸摸鼻子，心里暗暗对被自己挑起的话题波及到的可怜人说了句抱歉。


    季卓推荐的地方有点远，几乎在城市的另一端。


    导航提示还有四十分钟，正巧遇到红灯，一直注视前方的庄铭泽终于得空侧头看了陆壹一眼。


    对方的神色有些睏倦，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哈欠。


    庄铭泽研究了下车机系统，调低了副驾椅背的位置，「昨晚没睡好？」


    「……一点点。」


    庄铭泽又说，「睡一会儿？还要半个多小时。」


    陆壹摇头，「不用，我想……陪着你。」


    椅背放下去之后，高度差更加明显，伴随着他的动作，头顶的发旋在庄铭泽的眼前晃动。


    红灯倒计时还剩五秒，庄铭泽迅速伸手过去，摸了摸那个小小的圈，手感和记忆中一样蓬松柔软。


    「其实我有点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还是我第一次独自上路。」


    庄铭泽发动车子，解释道，「这车不是我的，是我哥上次来出差的时候买的。」


    庄铭宇坐了几天外包的商务车万般嫌弃，临回去前两天突然心血来潮去定了一辆顶配的model s 。


    小一百万的价格，一向节俭的人倒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刷卡了。


    庄铭宇回g市后，车就在别墅的地下车库停了很久，落满了浮灰，直到这次约会。


    为此庄铭泽特意起了个大早，去洗车店里里外外做了次全面的清洁，还原它的光鲜亮丽。


    考完驾照后他几乎没有开过车，好在特斯拉有辅助驾驶，s市的路又横平竖直，几乎不需要他操什么心。


    但还是紧张，说不清是因为开车，还是因为副驾驶坐着喜欢的人。


    陆壹沉默一会儿，突然瞭然地「啊」了一声，「你哥……就是想……给你买……」


    「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庄铭泽并不否认，「他总是这样。」


    因为庄铭泽的叙述，陆壹对于素未谋面的庄铭宇很有好感，「他……真是个……好哥哥。」


    「哦……那你赚到了。」庄铭泽说，「现在你有两个好哥哥了。」


    「……」陆壹捏了捏身上的安全带。


    导航提醒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说是景点，其实就是一片半开放式的湿地公园，占地面积很大。


    工作日的白天确实没什么人，不过也谈不上特别冷门，一眼望去还是有三三俩俩的人聚在一起露营野餐，围着湖边慢跑，中央的湿地湖中也飘着几艘隐有人影的小船。


    小船是两头尖的细长条造型，通身透明，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是近几年的网红产物。


    庄铭泽来之前做了万全准备，他按照社交平台上的保姆级攻略，先带陆壹去湖边的售票窗口租船。


    公示牌标着价格，带船工150元一人，不带船工120元一人，不限时。


    庄铭泽选了不带船工的版本，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带着他们到湖边领船，并递给他们救生衣和两个皮划艇专用的船桨。


    「帅哥你记一下这里的电话。」他指了指售票窗口侧面印刷的数字，「等会儿划不回来就打电话哈，会派船出去拉你们回来，当然也是要收钱的，三十块拉一次。」


    见他们都穿好了救生衣，工作人员又递过来两个透明带挂绳的防水袋，「手机可以放里面，小心掉下去。」


    陆壹乖乖放了挂在脖子上，但庄铭泽觉得有点傻，礼貌地婉拒了。


    一切准备妥当，工作人员松了缆绳，靠岸的这边水势偏高，在重力和惯性的作用下根本不需要他们动手，不到一米宽三米长的轻量小舟很快远离了码头，顺着水流向中心淌去。


    脸庞感受到徐徐的春风，挑起额前装饰性的髮丝，令人心旷神怡。


    庄铭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举着船桨的手有些无措。他甚至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哥哥……转一下方向，要……撞了。」坐在后侧的陆壹冷静地出声提醒。


    按照他们目前的方向，如果一直放任不管，势必会撞到前面的桥墩。


    庄铭泽闻言，回神应了一声，放下杂念专心操作起手中的船桨，有惊无险地避开撞击。


    实操之下划船似乎并不是很难，他很快找到了自信，淡定地开口。


    「我之前看了教程，等会儿你听我的口令，跟着节奏来。」


    陆壹似乎笑了一下，在身后说，「好。」


    不过庄铭泽的话说早了，顺着飘了一会儿后，船就开始原地打转，收罗全网教程学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理论知识在此刻没有任何用处。


    无论如何使力，庄铭泽都发现船的航向总和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完全不像用键盘微操时那样轻松可控。


    倒是陆壹颇有天赋，总在关键时刻提醒他如何应对，才没让小船遭遇事故。


    两人齐心协力划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磕磕绊绊到了湖中心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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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心区水势平坦，水位也低，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船基本不会有太大的位移，许多游客都会把船泊在附近休息，吃点东西，欣赏美景，等尽兴了再划回去。


    庄铭泽彻底没力气了，他松开船桨，慢慢平復下唿吸，回头看向陆壹。


    「累吗小鹿？我们休息——」关切的话却在目光触及对方时戛然而止。


    眼前的陆壹维持着握浆的姿势，脑袋偏向左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某个位置。


    庄铭泽顺着视线望过去，发现他的落点是一株从湖底长起来的奇特的树。


    树干大部分都被埋在水下，只露出两根个分叉的粗壮枝干，上面长了些零星的叶子。稍长的一根尖端停着一只长尾山雀，站不住脚似地不住前后碎步挪动。


    没有得到回应，庄铭泽疑惑地再次出声，「小鹿？」


    抬高的声音似乎惊扰了山雀，它骤然起飞，在半空划出猎猎的振翅声。


    陆壹随声回头，用茫然到近乎空白的眼神略了他一眼。明明眼中清晰地倒映着周围的湖光春色，却似乎收不进他的眼底。


    仿佛他也同那只山雀一般，下一秒就要飞走了。


    庄铭泽怔忪了一下，某种隐约的，对于失去的恐惧攥住了他。


    然而那眼神很快消失了，转瞬即逝到庄铭泽差点以为是错觉，但他知道不是。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心仍有余悸。


    陆壹似是终于回神，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好。」


    狭窄的船身很容易因为大动静失去平衡，庄铭泽小心翼翼地转身，和陆壹面对面坐着。


    后者则打开双肩包，掏出一堆零食，琳琅满目地摆在他们之间的甲板上。


    注意到庄铭泽的视线，他解释道，「想着踏青……总要，带点吃的。」顿了顿，他又强调，「你太瘦了……哥哥。」


    说着又从百宝箱一般的双肩包里掏出一袋白馒头，细细捏碎了，趴在船边慢慢撒下去。


    庄铭泽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提过可以餵鱼，却没有准备相应的吃食，还有说好的海鸥也不见踪影。


    一下子懊恼起来，「抱歉，好像和昨天说的不太一样，都没看见海鸥。」


    「本来，就……不会，有了。」陆壹维持着动作，递给他半个馒头，「二月份……开始，它们就会……向北……回迁了。」


    庄铭泽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看了过时的攻略。


    他默默地接过馒头，学着对方的样子，一点点掰碎了丢下去。鱼群随着他的动作迅速汇聚而来，又四散而去。


    庄铭泽蓦然有种把约会搞砸了的失落，他偷偷瞥了一眼陆壹，「对不起，是不是有点失望？」


    「没，这回……事！」陆壹连忙摇头，「我很……开心，这里……很漂亮啊。」


    公园内种着不少春花，此时正是盛放的季节，空气中氤氲着浓郁的花香。


    湖水亦是清澈见底，掩映着岸边的垂柳和柏树碧绿喜人，加之身处透明的船底，可以看见几尾游鱼在下方穿行。


    位于湖中心，虽然周围也有少量游客，但彼此互不打扰，能独享这一刻的静谧。


    即便没有季卓和社交媒体上描绘的，成群海鸥栖息水面的盛况，也已经足够浪漫。


    更何况……陆壹又瞥了眼湖中造型别致的分叉树，神色染上些许怀念。


    「而且我……很、很久……没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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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怎么还没写到湿身


    第44章 像情侣装


    没等庄铭泽问，陆壹主动说，「我以前，在这附近……学画画，空闲、的时候，老师……会带我来、来这里写生。」


    他指了指那颗分叉树，「我在……各个时间、各个……角度，画过它。」


    春天的时候，树枝刚长出新叶，会有飞鸟停驻休憩，就如今天一般，随便几笔便是蓬勃的生命力。


    夏天树冠变得茂密，颜色也趋向墨绿，阳光在叶尖跳舞，需要花更长时间雕琢光影。


    秋天叶子渐渐发黄，落叶掉在湖面，游鱼藏于其中嬉戏，便更考究构图。


    冬天树叶落尽，颇有萧瑟的感觉，画画时也更多地去描绘意境，而非美景。


    老师曾拉着他的手说，同一片景色，就算画上千遍，你也不应该厌倦。因为画者所绘的，并不完全是眼前的所见，还有当下的心境。


    陆壹一直记着，他突然很有画画的欲望，但出门的时候并未带上画具，只能遗憾地放弃。


    庄铭泽微微松了口气，「并不是……糟糕的回忆吧？」


    陆壹错愕于他为何会这样想，连忙摇了摇头。船太小了，随着他的动作轻微地晃了下，加之透明的船身漂亮的同时显得很不牢固，无形之中降低了安全感。


    陆壹又觉得确实并不适合在上面作画，遗憾的心也淡了些。


    「老师他……对我，很好。」他说，「学画……很烧钱，我当时……什么也没有，他也愿意收我……当，入室弟子。」


    现在想来，那亦是陆壹对童年不甚美好的漫长回忆中，极少的快乐碎片。


    「当初为什么会去学画画？」庄铭泽见他不排斥，好奇地问道。


    不奇怪他会有此疑问，无论是美术还是音乐，被称为艺术的东西，总是需要大量的金钱堆砌。


    画画可以是富家子女的选择，却不大应该成为福利院孤儿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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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深深看了一眼庄铭泽，「因为……有人说过，我画的……很好。」


    陆壹又用手机拍了些照片作为纪念和取材，见庄铭泽长手长脚地卡在座位间，颇有质感的风衣也皱巴巴地包在黄色救生衣里面，无所适从的模样，便贴心地提议回程。


    「嗯，正好带你去吃饭。」庄铭泽没有拒绝，「我定了附近很受欢迎的餐厅。」


    随后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尴尬地问题，不会餐厅的攻略也是过时的吧？


    但此时此刻显然来不及重新研究了，陆壹已经迅速拾起船桨就位，疑惑地看着愣住的他。


    庄铭泽只得小心翼翼转了回去，忧心忡忡地边划船边思考起来。


    回程的路比来时顺利得多，或许是有了经验，庄铭泽对船桨的使用方式逐渐上手，和陆壹的配合也越发默契。虽然有些许逆流，但这次他们仅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回到了码头。


    见有人靠岸，一直守在码头边的工作人员起身来接，在他的帮助下，船顺利地侧停在岸边，头尾都被缆绳固定住，两人在对方示意下把救生衣脱了下来，放在船上。


    「帅哥们可以上来啦！」工作人员在岸上喊，并向他们伸出了手。


    庄铭泽率先站起来，小船因他的动作左右晃了晃，他稳了下身形。


    而后回头看向陆壹，小声道，「我先上去，你搭着我上来。」


    雨季还未开始，水位有些浅，船落了码头一大截，需要借力才能上岸。


    见陆壹用力点了点头，庄铭泽脸上浮现笑意，这才回身准备握住工作人员的手。


    恰在此时，变故骤生。


    繫着船头的缆绳不知何故突然断了，船头顺流飞速离岸，在湖面上划出四分之一的圆。


    庄铭泽的腿刚迈出船舱，手指没来得及搭上工作人员，但惯性又让他半身向前，收不回力。


    落水的前一秒，他似乎听到了陆壹前所未有的高声惊唿，也听到工作人员说了什么。


    但下一秒，庄铭泽一头撞进湖水里，什么都听不到了。


    庄铭泽不会游泳，只能依靠本能用四肢扑棱了几下，似乎无济于事。他闭紧嘴巴和眼睛，湖水从耳朵鼻子往里面灌，高压的窒息感包裹住了他，有种濒死的错觉。


    都说人死前记忆会如同走马观花地闪回，人生中重要的节点会一一重现，但庄铭泽什么都没有想。


    此时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千万不能在小鹿面前出事，他要哭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用力拽住他，把庄铭泽拉出水面。


    出水的瞬间，庄铭泽大口唿吸，他也终于能听清岸上工作人员的喊话，「帅哥！水很浅！别扑了，站起来就好！」


    他惊魂未定，抓着拉他的人的手，茫茫然在水中站着，视线转了半圈寻找陆壹的身影。


    最后才发现想找的人就在面前。


    陆壹顶着一头湿发，担忧地看着他，「哥哥……还好……吗？」


    白色的t恤浸透了水，湿哒哒地贴在身上，露出一点肌理的质感。


    陆壹没有想像中那么瘦弱，竟然还有一些肌肉的形状，怪不得能一把把他拽出水面。


    说不上来的奇怪心情，庄铭泽呛咳了几声，「……没事。」


    工作人员找了梯子过来，让两人上岸，口中忙不迭地道歉，「真的真的真的不好意思，没想到缆绳会突然断掉，给两位添麻烦了。」


    看着两人落汤鸡的模样，又提议道，「要不去我们员工的休息室沖个澡顺便换身衣服？我们有新的文化衫，还有一次性的内裤！」


    当然是要的，总不能这样子去吃饭。


    绳索的问题显然也不是对方造成的，至于设备的检查和监督应该由管理方负责，没必要为难打工人。


    见庄铭泽点头同意，工作人员松了口气，一边带路一边问道，「还好船没翻，东西都不要紧吧？」


    经过提醒，庄铭泽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伸手摸进风衣口袋，掏出了一个被水浸透的手机。


    按了按屏幕，毫无反应。长按开机键，依旧黑屏。


    看着一切的工作人员脸都绿了，「真的抱歉！！我立刻打申请，给您原价赔偿！」


    庄铭泽的手机是很多年前的华为mate30，他对电脑硬体要求高，对手机倒是不太在意。


    一直没坏，便一直用到了现在。


    「不用了。」他淡淡地说道，「旧手机了，没必要。」


    庄铭泽在对方如有实质的「您真是个好人」的目光中，和陆壹一起进入了员工休息室。


    这里应该是给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准备的，地方很小，摆了一张床和两个床头柜后只剩下一些走路的过道，侧面则有一个小小的门，推进去是个更迷你的卫生间。


    淋浴头就在马桶上面，洗澡和上厕所只能选一样做。


    「小鹿你先洗。」庄铭泽当下决断，「稍微冲下就好了，公用的休息室估计不是特别干净。」


    陆壹没有推辞，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还没有拆塑封的衣服，犹犹豫豫地瞥了他好几眼。


    「要不要……一起，洗？」


    倒不是有什么旖旎的念头，只是担心庄铭泽感冒。


    但真等两个人挤进光一起站着就觉得逼仄的卫生间后，久违的缺氧感冒了上来，他满脸通红，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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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见状连忙说道，「我还是先出去……」


    陆壹摸索着打开了淋浴，水声覆盖了他的声音，水帘模煳了彼此的视线。


    被淋得更湿了，自然没办法出去了。


    储水式的电热水器升温很快，不过数秒，热气蒸腾起来，连模煳的窥伺都难以维繫了，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分外狭窄的空间内，任何轻微的行为都会传达到另一个人。


    庄铭泽刚抬手取下了淋浴头，陆壹的身体立刻抖了一下。


    「我给你沖一下背，这样放着淋不到。」


    陆壹的肩膀有些紧张地挺着，背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等到热水流过绷紧的肌肉，多少有些安抚的作用，面前的背影似乎放松了些。


    庄铭泽盯着对方凹陷的嵴柱线不敢多看，举着淋浴头小心地移动着。


    陆壹也很白，但不同于他天生的遗传性白皙，对方的肤色更像是长期没有阳光的照射而造成的苍白，透着一丝病态的脆弱。


    在热水的冲击下，肌肤立刻泛起粉红色，如同花朵一般盛开，泛滥，连成一片。


    庄铭泽突然有些心猿意马，想伸手碰一碰。


    心念一生，在强迫症的加持下，马上变得无法克制。


    他隐秘地吞了口口水，借着把淋浴头放回去的动作，假装不经意地用手指託了下陆壹的腰窝。


    湿滑的触感，带着一点人体的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多。


    放了两次才把淋浴头挂回支架，庄铭泽避开对方的视线，哑声说道，「小鹿你要不要先出去换衣服？我再沖一下。」


    水声隐匿了欲望，热雾掩盖了罪行。


    陆壹不疑有他，小声应了一句，便出去了。


    庄铭泽又一个人洗了许久。


    出去的时候，陆壹用衣服的塑封袋垫在床上，垂头坐着。


    文化衫的上身是个白t，正面是一片园内湖面风景的水墨画作，正中间便是陆壹格外关注的那颗分叉树，右下角有个小篆的「李」字。


    下装则是条纯黑色的休闲裤，裤脚收边处绣着「灵湖公园」的名字，款式简单，但版型设计得很舒服耐看。


    穿上还挺好看的，特别是庄铭泽眼前的陆壹，像颗郁郁葱葱，挺拔的白杨。


    对方低着头仔细看着文化衫上的画，没注意庄铭泽极具侵占欲的视线，似是在走神。


    呆呆的也很可爱，庄铭泽轻咳了一声走过去，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带你去吃饭，然后陪我去买个手机？」


    陆壹慢半拍地抬头，略显迷茫地看着庄铭泽。


    他在卫生间里就换好了衣服，还特意整理了下仪表。但头髮湿了之后，昨晚花重金做好的造型全没了。


    正感到轻微的尴尬，陆壹突然用很认真的语气，小声说道。


    「我们……好像……情侣装哦，哥哥。」


    --------------------


    我们仍未知道在小庄独自洗澡的十分钟内他做了什么


    第45章 靠你养我


    和千恩万谢的工作人员道别，穿着「情侣装」的情侣前往餐厅吃饭。


    庄铭泽预定的餐厅就在公园不远处，是一家名为「雅」的私房中菜馆。陆壹在网上刷到过，很火也很贵，需要提前预约。


    据说接待客人有隐形的门槛，如果不符合要求，会委婉地告知你没位置了。


    陆壹不知道庄铭泽定的餐厅规格如此之高，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抬眸偷偷瞥了几眼，进出的客人不是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就是打扮精緻的美丽女性，说话轻声细语，脚步从容不迫，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庄铭泽身上的白色文化衫，光是站在门口，似乎已经显得格格不入。


    但庄铭泽完全不觉得有什么，给门口接待的服务生报预定信息。


    「好的，庄先生是吗？请随我来。」


    一路穿过古色古香的亭台流水，又踏着木质的楼梯抵达二楼的包间。


    偌大的包间明明能容纳十几人，却只在窗边摆了个仅能容许两个人对坐的红木餐桌。


    中间则放着半透的屏风，不至于一打开就看见用餐的人。


    周围放置了几个博古架，上面摆着一些工艺品作为装饰。陆壹遥遥看了一眼，不是真的古董，但制法古朴精湛，价格应该不菲。


    墙面上挂着知名书法家的题字——「吃好喝好一切都好」，大俗大雅，很接地气。


    拐过屏风到窗边落座，窗外看起来是餐厅的后院，里面错落又有序地堆着池塘、石桥、假山和小亭。


    人造的瀑布顺着雕琢的沟壑从假山落入池塘，发出潺潺的流水声，隐有锦鲤浮于水面。


    服务生眼尖，见陆壹多看了几眼，柔声柔气地解释道，「两位对后院有兴趣的话用餐后可以前去小憩一番，那是我们老闆特意邀请香山帮的大师亲自打造，假山也是从太湖专门运来的太湖石，復刻了名家园林，很多客人都很喜欢。」


    没等陆壹出声，庄铭泽抢在前面回话，「好的，谢谢，先点单吧。」


    菜单也别具一格，是个四面带边框的木板，像一个巨大的棋盘。


    棋盘上分割了数十个格子，每个格子里放着一块雕着菜名和包间名的活动餐牌。


    想点哪道菜，可以把餐牌取下来放在托盘里，服务生会将其送到厨房，上菜的时候又会一起附上，仪式感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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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低声询问陆壹有没有忌口，见对方摇头，便按照网上推荐和服务生的介绍，点了几道时令，又加了份饭后甜汤。


    等服务生收起托盘，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陆壹才小声开口，「怎么……定了这里？」


    「网上说这里环境很好，用餐时不会有人打扰，味道也不错。」庄铭泽顿了顿，迟疑地问，「你不喜欢？」


    「也不是……」陆壹说，「有点，贵。」


    他想起自己偷偷算过的存款，心里有话梗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其实早上看见特斯拉时他已有些念头，后来听到是庄铭宇送的，才放下心来。


    现在面对人均四位数的餐厅，难免又会担心庄铭泽的钱包承受能力。


    但男朋友明显是精心准备了，拒绝的话如鲠在喉，说出来显得自己不识好歹。


    陆壹踌躇片刻，旁敲侧击地说，「哥哥，感觉你最近……直播，送礼物的人……也不多。」


    庄铭愣了下，终于反应过来，顿觉贴心又好笑，「担心我没钱啊？」


    陆壹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地点点头。


    随即他打补丁，「不是觉得你……乱花钱！就是想……别、别浪费在，这种地方。」


    「小鹿。」庄铭泽叫了他一声，「在你身上花钱，不能叫做浪费。」


    实话直白得像是情话，陆壹掩饰性地喝了口桌上的热茶。


    「而且我以前让你别送礼物，你怎么不听。」庄铭泽慢条斯理地翻起旧帐，「现在倒是为我精打细算起来？」


    「现在……又不一样。」陆壹小声道。


    「哪里不一样？」


    庄铭泽追根究底，陆壹支支吾吾了半天，发出暴论，「现在算……夫妻共同，财产。」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瞬间爆红，甚至有种翻身直接从窗口跳下去的冲动。


    庄铭泽一开始还忍着，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得越来越大声。


    陆壹恼羞成怒，「……别、别笑了。」


    庄铭泽擦了擦生理性眼泪，还没来得及开口，有人在外敲门，他一下子收起笑容。


    服务生推着小餐车进来上菜，轻声轻语地为贵客介绍餐品。此时他倒是显得木讷了，完全没注意到包间内的暗流涌动。


    两位贵客默不作声地对坐着，埋头喝茶，囫囵吞枣地听完介绍。


    「那我不打扰了，有事直接按铃，请两位慢用。」咕噜噜的车轮声离去了。


    庄铭泽放下茶杯，不再逗弄对方，「打职业的时候我的收入还算可以，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无论是商务收入还是工资，以及一些赛事的奖金，我都交给我哥去理财了。」


    这触及了陆壹的知识盲区，他对于理财全部的理解就是存银行定期，懵懵地看他。


    庄铭泽回忆了下庄铭宇前段时间给他发的资产表，「我哥……在炒股方面很厉害。」


    他有所保留地说，「大概翻了好几倍吧，这几年股市不行，他又清仓去炒了原油期货，又赚了不少。」


    对于庄铭宇而言，这不过是他完成集团动辄几个亿的投资项目后的业余消遣，权当给弟弟攒点生活费。


    对于普通人来说，却已经是一笔庞大的，得以潇洒一生的资本了。


    陆壹的担忧多少有些杞人忧天，但庄铭泽很受用，「其实我也觉得这种地方有点小贵，只是第一次约会……我想给你留下很好的回忆。」


    他起身给陆壹夹了块鱼肚，学着刚才的服务生，柔声细语地说道，「这位先生，赶紧用餐吧，菜凉了不就更不值得了？」


    陆壹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信息，闻言也没有太多反应，有些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


    鱼身稍稍煎过后再蒸，刚接近嘴巴，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脂肪焦化的香气。放入口中，柔嫩的鱼肉更是轻微一抿便已化开，清甜的鲜香味瞬间瀰漫整个口腔，让人回味无穷。


    不知道厨师如何料理的，明明是河鱼，吃起来却完全没有腥味。


    陆壹的眼睛亮了亮，「好……吃！」


    网上如潮的好评看起来不光是金钱堆砌上去的逼格，这里的厨师确实有独到之处。


    既然这顿饭并不会给庄铭泽带去负担，陆壹索性心无旁骛地享受起了美食。


    庄铭泽点的不多，餐厅的菜量也很袖珍，两个人吃刚刚好。


    不多时，卡着他们差不多用完餐的时间，服务生又敲门送了饭后甜汤。


    是一道酒酿圆子羹，用白色的精緻瓷碗盛了几颗，上面缀着干桂花，底下还用碎冰镇着，略有些凉意却不会太冰。


    陆壹注意到庄铭泽菜吃得不多，甜汤却喝了不少，暗暗记了下来。


    食足饭饱，庄铭泽问他去不去后院看看。


    陆壹思索片刻，摇摇头，「不了吧，好像……会被其他人，围观。」


    庄铭泽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层，瞬间哑然，他起身带着歉意摸了摸陆壹的头，「是我没考虑到，抱歉。」


    陆壹再次摇了摇头。


    庄铭泽叫来服务生买单，对方拿了他的卡去结帐，两人又坐着等了一会儿。


    侧头注视着窗外园林般的风景，陆壹突然开口，「我也……有些存款的，虽然，不太多。」


    「偶尔……来吃一顿，也负担……得起。」他没有看庄铭泽，声音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接稿还……挺贵的，以后也能……继续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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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略过仿古的房檐，在他的脸上落下梦幻的金边。


    庄铭泽已经明白了陆壹的意思，心软软的，比刚才的酒酿圆子还要甜。


    「知道了。」他笑着回应，「以后要是我的存款被套牢了，就靠你养我啦，小鹿。」


    陆壹郑重地，十分用力地点头，「嗯。」


    服务生送回庄铭泽的卡，两人在对方的引导下，相携着离开。


    下楼的时候，庄铭泽偷偷把手放在背面招了招，不一会儿，陆壹的手指顺从地落在他的手心。


    前面的服务生一无所知，还在尽责地提醒他们注意楼梯。


    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握着的手轻轻晃了晃，陆壹也回应地晃了晃。


    约会还真是挺不错的……庄铭泽心想。


    行至楼梯拐角，正好遇到几个上楼的客人，庄铭泽怕碰到陆壹，回身揽着他的肩膀往角落靠了靠，示意他们先走。


    等几人全部过去，他这才拉着陆壹，继续下楼。


    身后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一个陌生的，带着些许疑惑的少年声音响起。


    庄铭泽本来没在意，但他牵着的陆壹的手，突然激烈地抖动了一下。


    「小师叔？」


    第46章 星火燎原


    基于多年的使用习惯，庄铭泽原想再换一个华为。


    结果到了最近的商场，却被店员告知最新型号的旗舰机都没货，想买得排号等，起码半个月。


    店员贴心提示，亲不想等可以去官网抢，每天早上限量发售，全凭手速哦。


    庄铭泽：「……」


    庄铭泽对手速倒是很有自信，但为了买手机属实没必要，况且他还是急用。


    于是干脆出门右拐去了隔壁苹果直营，现场提了台黑色的iphone15 pro。


    他把擦干的电话卡插进新手机，庆幸地发现可以正常识别，不用再跑一趟营业厅了。


    按照屏幕上的提示，庄铭泽一边进行初次使用手机设置，一边回忆刚刚从餐厅离开时遇到的人。


    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同行的人也都稚气未脱，像是大学生聚餐。


    因为「雅」的人均消费水平和隐形的消费门槛，註定了它不会成为普通学生的团建选择，也意味着那群人里至少有个富二代。


    根据庄铭泽不动声色的观察，几人里领头的，就是出声叫陆壹「小师叔」的人。


    一个染着黄色头髮，看起来有点叛逆，表情也很淡漠，却在叫住陆壹的时候显得异常惊喜和激动的男生。


    为什么一个看起来是个富二代的学生，会叫陆壹小师叔呢？


    这个称唿听起来甚至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有种可以称之为诡异的穿越感。


    既然是师叔，会和陆壹口中的老师有关吗？


    但陆壹提起老师时十分自然，刚才的反应却不正常。


    他既没有接话也没有否认，而是推着庄铭泽慌张地想要离开。


    任凭对方在后面不断地叫「小师叔」，最后喊上了他的名字，陆壹也没有回头。


    因为他明显的拒绝，「雅」的服务生也帮着拦住了对方，这才让他们顺利走出餐厅。


    庄铭泽甚至在某个瞬间，从交握的手里，感觉到了陆壹的紧张和……害怕。


    面对一个刚成年的大学生，看起来也很瘦弱，有什么好怕的呢？


    庄铭泽想不明白。


    手机柔和地震了下，屏幕上提醒他需要登录icloud帐号。


    庄铭泽曾经有过一台iphone5s，他还依稀记得帐号密码，懒得重新註册，便尝试直接输入了记忆中的字母和数字。


    屏幕上跳出问题验证，庄铭泽毫无印象，随手打了两个1，没想到竟然成功登陆了。


    看起来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这么多年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他随手进入appstore下载微信，登上大号，给陆壹发消息：买好手机了，马上回来。


    不多时，陆壹回了个头上带着「好的」两字的小人点头表情包。


    算了……庄铭泽用手指点了点他发的表情，目光柔和起来，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


    与其独自纠结此事，不如等会直接去问。


    思及此，他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快步往车库的方向走去。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庄铭泽问的机会，他刚坐上驾驶位，刘柯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铭泽，你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对面听起来像在俱乐部，声音嘈杂而混乱，夹杂着莫名的惊唿声。


    「掉水里黑屏了，刚买了台换上。」庄铭泽解释道，「怎么了？这么急着找我？」


    「哈哈哈，是有点急，不过是个好消息！」刘柯喜气洋洋地说，「风驰被告啦！估计蹦跶不了多久了……你赶紧去微博吃瓜。」


    庄铭泽的手机只来得及装了个微信，不过陆壹显然已经知情，等他接完电话，他默默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我也……正想和你说。」陆壹的语气里有一些被人抢先的委屈，「猪猪她……把风驰，告了。」


    确切来说，不只是桃花猪猪一人。


    她联合了所有被风驰言语性骚扰过、或是在直播中诽谤过的女性主播、博主、视频主……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受害者竟然多达三十余人。


    其中不少都是知名的女性自媒体人，此前为了个人的声誉都选择了隐忍不发声，在看到桃花猪猪的微博后主动找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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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委託律师向法院提出了诉讼，光证据就列了将近一百页的pdf，并公布在了网上。


    这篇名为「问罪书」的长文，不仅有详细的截图证据，更有对所有人的诘问。


    一问风驰，在你肆无忌惮散布女性谣言，侮辱女性人格，对女性进行荡妇羞辱的时候，是否曾经想过自己的母亲？是否想过自己也是由你口中下等的女性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地生下并养育长大的？


    二问小猫直播，流量固然是一个平台赖以生存的基础，但是否为了流量，就可以无视正义，无视法律，无视人权，无视群众最朴素的道德标准，去包庇行为卑劣的小人？甚至是帮其行兇的刽子手？


    三问广大吃瓜路人，在你发出每一句未经证实，呈口舌之快的评论时，在你将毫无缘由的揣测轻飘飘按在每个无辜者头上时，你是否有想过，或许下一秒，你就会成为网络暴力的受害者，成为舆论风暴下被轻易撕碎的普通人！


    距离发布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有了破万转发，数字仍在不断攀升中。


    如果说前两次因为风驰引发的舆论风暴，尚局限在主播网红这些领域。


    这次桃花猪猪的振臂一唿，一举将小圈子的狂欢变成了网际网路公共事件，真正让网际网路中女性被言语性骚扰的议题成为了热点讨论。


    或许不止网际网路，转发评论中，不少人还提及了自己在社交中、职场中遭受的言语上的性骚扰。


    因为对方通常都是朋友、客户甚至领导，感到冒犯的当事人都只能囫囵吞下。


    至少在网络上，她们不愿意再沉默了。


    稍晚一些时间，一个叫做「移动篝火计划」的蓝v转发了原微博声援，表示可以为她们的维权提供帮助。


    移动篝火计划是个影响力很大的公益项目，连庄铭泽都有所耳闻，他们帮助了很多弱势群体，全网粉丝加起来将近十亿。


    而且十分严谨，一向是确认对方情况属实，证据链条充分时才会伸出援手。


    这无疑成为了风驰性骚扰的最佳佐证。


    事件再次升级，有官媒出来报导此事，长篇痛斥网络性骚扰乱象，唿吁需要明确开玩笑和冒犯的边界，犯事者同样需要受到法律制裁，网际网路不是法外之地。


    随着官方的定性，小猫直播迅速滑跪，以违反国家相关法律法规为由封禁了风驰的直播帐号，并通过平台的微博帐号发布了言辞恳切的道歉声明，承认平台监管不力，愿意接受网友的一切监督。


    随即微博和其他社交平台也全都跟上节奏，封禁了所有与风驰有关的帐号。


    不到半天的功夫，风驰遭到了一个自媒体人的最高待遇——全网封杀。


    一簇再微小的火苗，只要遇上正确的风向，就能迅速燎原。


    庄铭泽、桃花猪猪、空山和tt新拉的四人小群里，tt正在疯狂地刷屏。


    tt：卧槽，@桃花猪猪 英雄！


    tt：桃花猪猪为什么是神！因为神！伟大！无需多言！


    tt：别人问我为什么这世界会有桃花猪猪这么完美的存在，呵，我笑他们愚蠢，竟然到今天才发现。


    tt：而我，本世纪最伟大的猪吹，此刻已经忍不住高歌一曲，赞美猪猪！赞美太阳！


    tt：@桃花猪猪 在吗英雄？英雄出来！英雄讲话！


    桃花猪猪：……[汗]


    zmz：@桃花猪猪 起诉顺利吗？


    桃花猪猪：顺利，问过律师了，应该能把他送进去关个把月[偷笑]


    tt：个把月也太便宜他了……


    桃花猪猪：不止呢，现在他帐号被全网封禁了，听说小猫直播也准备告他合同期内违约，加上我们提的赔偿，估计要赔好几百万，还不上的话可能要继续坐牢抵[吐舌]


    空山：不光这些，其他商务估计也会提出赔偿


    tt：[叉腰狂笑]真是天道轮迴，报应不爽啊！


    zmz：嗯，猪猪和小猫的合同解决了吗？


    桃花猪猪：解决啦[撒花]各退一步，和平解约，我打算去挤挤播了。


    挤挤是个前几年火起来的短视频平台，也有直播板块，不过大多是生活类和星秀类的主播，风格也偏向快餐娱乐。


    可能是为了完善生态，最近他们正在到处挖各平台的头部游戏主播，报价十分大方。


    庄铭泽也被找过，不过他的经纪约还在金睿，便让对方去联繫陈奇了。


    后来没有下文，估计是被金睿拒绝了。


    tt：卧槽，那以后岂不是敌台主播了，还能一起快乐地玩耍吗！


    桃花猪猪：当然不行了，把把排对面爆杀你[菜刀]


    tt：[猪猪哭泣]


    tt：既然如此，我有个提议，为了庆祝风驰遭报应这一伟大的时刻，也为了欢送我们的英雄猪猪占领敌台！晚上要不要来点紧张刺激的深空连结警车五排@zmz @桃花猪猪 @空山


    tt：[摩拳擦掌]我早就想收拾一下那群五排开挂的傻逼了！


    桃花猪猪：1，正好我把欠的时长补了，不占他们便宜


    空山：1


    庄铭泽犹豫了下，打字回覆：我们不是只有四个人吗，怎么五排？


    tt：是哦……


    tt：简单嘛！z神你不是谈恋爱了吗？要不叫上你对象一起来？


    空山：z神谈恋爱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tt：嘿嘿，我是情报小能手，随时潜伏在各位的直播间[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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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山：……好吓人啊你！


    桃花猪猪：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恭喜z神啊！结婚记得叫我，我坐小孩那桌。


    zmz：……


    zmz：我问问他。


    微信群有片刻的停顿。


    桃花猪猪：他？


    空山：他？？


    tt：他？？？？？？


    zmz：嗯。


    庄铭泽给陆壹打了个语音，说了tt邀请晚上五排的事情。


    陆壹没有拒绝，而是有些忐忑地问，「带着我不会……拖你们后腿……吗？」


    「怎么会？」庄铭泽说，「你和我打了那么久双排，匹配也有隐藏分的，技术绝对比我们去随机排到的路人要好。再说，不是有我吗？」


    「好、好吧。」陆壹又有其他顾虑，「但我……不太好……交流。」


    「他们都要直播，我本来就不想让你开麦。」庄铭泽无所谓，「到时候你就开着和我的语音，其他不用管。」


    他顿了顿，「你想和他们玩吗？想玩就来，不想就拒绝，不要有负担。」


    「……想的，毕竟……是你的，朋友嘛。」男朋友说，「那你……到时候，叫我。」


    庄铭泽勾了下嘴角，「嗯。」


    --------------------


    终于！把风驰送进去了！！！


    谢谢t宝主动提起！小庄想秀很久了但是没有机会_(:3」∠)_


    我知道大家都很着急小鹿的过去，但先别急（不是


    以他的性格是不会主动和小庄说的，让名侦探小庄自己发现！


    第47章 五排警车


    晚上八点，tt顶着「和猪猪z神以及z神的对象五排开警车~」的标题开播，一下子聚焦了近期大众热点和游戏区热点两大关键人物。


    大批路人被吸引着涌入，巨大的流量直接将他的直播间推到了平台第一。


    直播间不断有人送礼和发言，特效晃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tt受宠若惊，「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大家的礼物，刷慢点弹幕看不过来啦！」


    「怪不得有人想蹭热度，这礼物收得也太爽了吧！」喜出望外的同时还不忘阴阳怪气，「不过蹭蹭朋友也就算了，有些人明明不熟甚至有仇，但就是爱蹭。」


    空山似乎收到了开播推送，并发现了华点，「等等……我呢？」


    「哎呀，字数限制了。」tt极其敷衍，「再说你有啥热度吗？值得我放标题？」


    「……」


    桃花猪猪止不住笑，「你说你惹他干吗？」


    空山：「对不起，我的。」


    弹幕飘过一堆复制粘贴的「你说你惹他干吗？」。


    「人到齐了吧？」tt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像个初中男孩，「gogogogogo！」


    深空连结的组队房间里，五个帐号整整齐齐地排着，从左至右分别是zmz、一个句号、fps-tt、桃花猪猪和空山。


    除了「一个句号」以外都是熟人，观众自然开始好奇并猜测他的身份。


    【一个句号是谁！z神的对象？】


    【按照标题排除法来说确实如此，总不能空山是z神的对象吧，听起来有点惊悚】


    【哇，z神真的谈恋爱了啊？他竟然没有骗人！】


    【猪宝猪宝猪宝猪宝猪宝猪宝猪宝，怎么不开播！赶紧开播我要把余额刷完！】


    弹幕飘过金灿灿的特效，是专属于平台最高级贵宾的发言框，还带着桃花猪猪四十多级的粉丝牌。


    tt诚实地代老闆转达，「猪宝，你的粉丝让你开播。」


    「稍等一下哦，obs卡了。」桃花猪猪甜甜地说，「等等我好吗，宝贝们。」


    【我等等等等等等！】


    【好的宝贝，没问题宝贝。】


    【猪猪心情好好的样子，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z神z神z神z神z神，怎么不开播！我命令你赶紧开播！】


    「z神，你的粉丝也想让你开播……呃。」


    庄铭泽开麦打断，十分冷漠，「不播，时长够了。」


    tt横铁不成钢，「我要好好说说你们这些z神的粉丝了，怎么连个特效都没有？看看人家，让你们的榜一来催啊！」


    【呜呜呜别骂了别骂了，要掉小珍珠了】


    【壹老闆呢，谁去把壹老闆请过来】


    【壹老闆只有主播开播的时候才出现，他好像也没加粉丝群qaq】


    【哎，别的主播叫宝贝，我的主播连个称唿都不愿意给我】


    【别说了，上次z神还突然阻止我们叫他老婆，说是担心对象吃醋】


    【哎，男人！哎，恋爱的酸臭味！】


    【家人们谁懂啊，连zmz这种人都有对象，我怎么找不到呢t-t】


    【？什么意思？看不起z神？】


    「谨言慎行啊朋友们！」tt意有所指地说道，滑鼠划过「一个句号」的卡面，「你们主播的宝贝在现场呢！」


    tt的话佐证了观众的猜测，直播间瞬间被大规模的「懂你意思」淹没。


    零星有几个提及风驰的弹幕，被房管眼疾手快地封掉了。


    大家似乎完全忘记了风驰引起的一连串糟心事，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玩游戏。


    【连结成功！】


    伴随着系统的提示音，小队进入了游戏。


    陆壹顶着庄铭泽给的小号「一个句号」，没开队伍语音，而是和庄铭泽挂着微信连麦。


    「干嘛……不播？」陆壹有些不解，「风驰现在……做不了什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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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陈奇的意思是不要在风口浪尖上直播给别人放大镜找漏洞的机会，既然风驰已经被锤死了，看起来死得还挺透，庄铭泽自然不需要停播避风头。


    直播时长显然是藉口，以前他从不关心这个。


    「不想播。」庄铭泽队伍设置了按键开麦，所以现在的话只有陆壹能听到，「直播就不能随便和你聊天了，没意思。」


    「哦……」陆壹拖长尾音掩饰害羞，滑鼠不自在地划过英雄选择框，「我玩什么……呀？」


    「z神来瑞尔吧，呃……一个句号？可以玩哨卫吗？」队伍语音里，空山问。


    「可以。」庄铭泽开麦回，「叫他小鹿就行。」


    空山松了口气，「好的……小鹿可以玩哨卫嘛？」


    陆壹锁定了卓拉作为回应，定睛一看选人，单决斗双哨卫单先锋单控场，妥妥的比赛级阵容。


    庄铭泽有些意外，「阵容这么严谨吗？」


    「z神你估计平时不太打五排，不知道都是什么妖魔鬼怪。」空山苦笑，「进去了你就知道了，我们就算五个哨卫也比不过五个透视啊。」


    进入游戏，己方先攻，地图是久违的运输轨道。


    说来也巧，庄铭泽第一次和tt他们打活动，选的就是这张图，当时他玩的也是瑞尔。


    不过因为风驰的弱智操作，他们打得十分艰难。


    最后虽然险胜对手，但庄铭泽被迫接受了女装直播的惩罚。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那次女装直播，陆壹可能不会一时放浪说出口无遮拦的话，更不会由此开始破罐子破摔地作出其他出格的举动。庄铭泽自然不会对只是默默砸钱的榜一产生更多额外的关注和好奇，是壹不是一和普通的粉丝并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也不一定，庄铭泽有种奇怪的直觉，似乎他和陆壹总会在兜兜转转后再次相会。


    「z神，你左边有人！」


    tt的提醒晚了，庄铭泽有些走神，被侧面摸过来的敌人两枪带走。


    己方只剩他一人和对面1v1，首局宣布告负。


    「抱歉，走神了。」他开麦道歉。


    微信语音里陆壹也在说，「哥哥……我明明，提醒你了，左边……有人。」


    「我刚在想之前的事情。」庄铭泽突然开启了一个全新的话题。


    「什么？」陆壹愣了一下。


    「你好久没叫我老婆了。」


    「……」


    「还有啊，为什么突然开始叫我哥哥……虽然我很喜欢，就挺莫名其妙的。」庄铭泽又问。


    陆壹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地说，「第二局……开了。」


    竞技场上哪容私情，庄铭泽还想再说什么，视角里突然晃过对面的温德，多年打职业的习惯让他下意识架起了枪。


    耳机里也传来队友的报点声，盖过了陆壹「因为哥哥……就是哥哥」的废话文学。


    五排只能撞上五排，他们这边有一个未定级的「一个句号」，照道理不会遇到太厉害的对手。但庄铭泽才和对方的决斗位打了个照面，就察觉到了不对。


    「对面温德开了？」他皱眉，「在打我提前枪。」


    「哈哈哈，z神你应该问，对面哪个没开？」桃花猪猪笑道，「太猖狂了这些人，骑脸开挂啊。」


    接下来的几小局，纵使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突破对面外挂加持下的严密防线。


    梦幻阵容，但进攻只拿了1分，弹幕上飘过无情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传下去，四位神话大佬在白银局汗流浃背了】


    【对面挂这么暴力，自瞄锁头还透视啊？这真打不了吧？】


    【主播怎么尽看别人玩，自己不玩啊？是不会吗？】


    「弹幕懂不懂啊？我们这是防守阵容！」tt嘴硬，「一分够了。」


    桃花猪猪显然不信，「真的够吗？」


    空山迟疑地说，「不大够吧……」


    庄铭泽斩钉截铁，「不够。」


    「够了够了，哎呀先相信嘛先相信。」tt打断他们，操作着凯莉开了个c技能，「输人不输阵！我感觉他们会打a，我放个鸟探一下。」


    凯莉的飞鹰出去探了一圈，没有任何声音，预示着a点没有任何敌人。


    下一秒，守b的空山开始狂喊，「打b了打b了！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空山选的艾，作为纯粹的哨卫，他的技能守点十分厉害，正常对局中单人就能拖一段时间。


    但此刻显然是不正常的对局，空山精心布置的角度刁钻的防卫线一根都没触发，敌人却神奇地出现在了点内，五个枪口冰冷地瞄准了他。


    空山含泪倒地，其他四人再如何迅速回防，也比不上对面下包的速度。


    等到他们赶到b点，等候已久的枪声四起，一群神话高手被集火带走，毫无反手之力。


    「玩不了玩不了玩不了！」tt川剧变脸，「太暴力了，赶紧点了。」


    作为知名主播和职业选手，他们的帐号在官方那里有特殊标记，举报会走绿色通道。


    没一会儿，全屏弹出「检测到作弊者」的红色警告，系统将他们强制移出了当局游戏。


    虽然打得不太尽兴，但处理了外挂还是让人兴奋，弹幕纷纷叫好——这也是为什么会把主播五排称为「开警车」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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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t毫不气馁，迅速点了下一把，「继续继续，净化国服环境，我辈义不容辞！」


    庄铭泽闭了队伍麦，关切地问很久没说话的男朋友，「会不会无聊？」


    「不……会呀。」陆壹赶紧回答，「挺……好玩的，不管是，五排……还是，开……警车。」


    陆壹承认，最开始他对tt有些微妙的嫉妒，所以总在他的一些言行中挑刺。


    不过现在他和庄铭泽都在谈恋爱了……就觉得对方只是个精力旺盛，情绪跳脱，又爱憎分明的小孩，还挺可爱的。


    他补充道，语气有点本人没察觉到的钦羡，「t宝……好有趣。」


    几人又酣畅淋漓地开了几把警车，也遇到过正常对局，不费吹灰之力地碾压获胜了。


    说说笑笑间，时间到达了十二点，庄铭泽注意到陆壹打了几个哈欠，开麦和队友们提议，「要不今天先到这里吧？时间差不多了，该睡觉了。」


    「啊？」tt很不情愿，睁着眼睛说瞎话，「才八点，再来亿把！」


    「咳——」桃花猪猪意有所指地开口，「t宝，我们来1v1对枪吧，我来虐杀你。」


    「1v1有什么意……」话到一半，他终于反应过来，「哎，好呀好呀，那今天就到这里，z神拜拜拜拜！」


    「嗯，下了，拜拜。」庄铭泽忍笑淡淡地道了别，秒退了游戏。


    陆壹也在左下角打了个「大家拜拜」，跟随着退出了组队房间。


    他们错过了tt直播间一条不是特别友善，却引发了不少附和讨论的弹幕。


    【zmz这是拉着主播带妹呢？那个一个句号也太菜了吧，人没杀几个就算了，全程也不说话，懂不懂直播需要节目效果啊？】


    第48章 言尽于此


    陆壹和庄铭泽说了「晚安」，挂断语音，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去睡觉。


    他踌躇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找出一个久未联繫的微信号，拍了灵湖公园文化衫的正面发给她。


    纠结了下措辞，发送文字：师姐，这应该是我的画，上面却盖了老师的印章，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紧张地盯着屏幕等了一会儿，对面没有回覆。


    和此前他发的节日祝福和转帐一样石沉大海，裊无音讯。


    也许是因为夜深已经休息了，也许就是不愿意搭理他。


    陆壹有些落寞地退出对话框，才看见彼岸工作室的主美不久前给他发了消息。


    大致意思是「百啭千回」的公测准备好了，五月一日早上十点会准时上线各大应用市场，宣传明天十点先行，对方让他到时转发一下微博预告。


    陆壹连忙回覆：好的，不好意思刚看见。


    对面可能还在为了游戏上线加班，秒回了一句「没关系，老师辛苦啦」。


    他更觉歉意，索性定了早上九点半的闹钟，准备第一时间转发，弥补自己的迟到。


    临睡前，陆壹又去看了一眼和另一个微信帐号的对话框，依旧没有动静。


    心里惦记着许多事，睡觉始终不太踏实。


    陆壹感觉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梦，具体梦到了什么，又记不大真切。只是早上被闹钟吵醒后的心悸感和沉重的眼皮，让他意识到可能不是什么美梦。


    陆壹心不在焉地前往洗手间洗漱，擦脸的时候才发现右眼上眼皮肿了一大块，红红的，看起来像是过敏了。


    下眼睑附近还长了几颗麦粒肿，又痒又疼。


    他用凉水稍微敷了一下不见好，翻出手机想和庄铭泽倾诉，却看到对方八点多就发来的微信。


    哥哥：小鹿，今天要和陈奇去谈点工作上的事情，白天可能不太方便语音。


    哥哥：早饭给你点了外卖，让骑手别打电话放门口了，记得去拿。


    陆壹捂着眼睛，回了句「好的」。发出去又觉得语气有些生硬，加了个「小猫点头」的可爱表情。


    庄铭泽没有回覆，看来已经在和陈奇谈事情了。


    时间到了十点，陆壹压下一点失落，准时登陆「树深时见鹿」的微博，果然收到了官方的提及。


    考虑到百啭千回是以「鸟」为主题的水墨风游戏，陆壹在画稿时没有完全採用目前主流的数码绘画形式，而是久违地用上了毛笔墨水和国画颜料。


    先绘制笔触更真实的底稿，再导入电脑进行二次绘制，最后形成可以用于游戏的素材，耗费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但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完成的画面与游戏整体风格更加适配，且与市面上许多游戏达成了差异化，仅仅是预告就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受到了不少夸赞。


    无论是转发还是评论，都有着大量对游戏美术的溢美之词，甚至有人夸张地表示会为了美术去玩。


    工作得到认可，陆壹难免觉得高兴。他给宣传博点了个贊，又转发原博，发了两个表示期待的emoji表情。


    自从上次大梦江湖的长卷出圈后，树深时见鹿的微博陆陆续续多了不少粉丝。他刚转发完，评论区便多了不少留言。


    陆壹挑了几个眼熟的老粉回復，感谢了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随后下了线。


    想起庄铭泽的叮嘱，陆壹去门口拿外卖，袋子上的logo是一家本地颇有名气的粤式餐厅。


    外面用保温袋密密地裹了好几层，打开后还是温热的，里面有一盒虾饺，一碗鱼片粥和一份红米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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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昨日吃饭时他多夹了些鱼和虾仁被庄铭泽注意到了……一丁点的失落被甜蜜取代，忍不住拍了照片发过去：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庄铭泽这次回了，表示喜欢的话下次在点。


    随后估计又在忙，聊天一直断断续续的。


    陆壹怕耽误他做正事，特意放缓了回消息的速度。


    眼前的美食确实是他喜欢的，但可能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关系，胃口实在一般。


    陆壹不想辜负庄铭泽的好意，勉强喝了半碗粥，把剩下的放在冰箱，打算晚点饿了再吃。


    到了下午，右眼越发难受，眼皮时不时抽搐一下，突兀得叫人心慌。


    陆壹又去照镜子，发现肿得比上午更厉害了。他当然不想因为如此小事去医院，于是在网上搜了下，网友们的说法千差万别，眼花缭乱，一时不知该信谁的。


    不过按照以往的认知，多喝热水多休息总是没错的。


    陆壹本来就没睡好，庄铭泽在忙，自己无事可干，干脆去补了个午觉。


    这一觉又睡了两个多小时，醒过来的时候接近三点。


    微信多了十几条未读信息，可能他睡得太沉，期间都没有被震醒。


    刚睡醒的陆壹脑子还有点晕，下意识先点进了庄铭泽的微信。


    哥哥：我谈完事情了，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哥哥：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有个可以线上一起观影的平台。


    看了下时间，显示发送于三分钟前，陆壹回了句「好呀owo」。


    随后他退出去，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躺在庄铭泽的下面。


    师姐：我去了解下情况，之后再找你。


    陆壹眼前一亮，赶紧回覆：嗯嗯，谢谢师姐。


    心情愉悦地退出对话，发现其他所有提醒都来自于彼岸工作室。


    对方破天荒地给他发了好几条长语音，甚至还打了语音电话。


    这份工作最初是通过小墨联繫的，对面应该或多或少在她那里得到过一些他社恐的信息。平时交流基本都是通过文字，几乎没有发过语音，更别说这么贸然地电话了。


    对方反常的行为让陆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刚因为得到李晴风回復而有些雀跃的情绪一下子沉了下去。


    用手按着狂跳的眼皮，陆壹点开语音，打算先听下对方说了什么。谁知还没来得及听到里面的内容，电话又打了过来。


    陆壹愣了几秒，还是选择接通，小声打招唿，「……您好？」


    「陆老师，」对面的声音很急，虽然用着敬语，语气却十分不客气，「我们接到举报，说您给百啭千回绘制的其中几幅原画和国画大师李揽秀的手稿构图和手法几乎一模一样，还在评论区贴了对比图，看了下确实十分相似，对此您有什么解释吗？」


    陆壹如遭雷轰，大脑一片明白，声音颤抖，「什么……意思？不可能！」


    「您不会告诉我您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巧合，或者说你一个小透明被大师抄袭了？」


    似乎因为他下意识的反驳，对方的语气更加不耐，带着冰冷的嘲讽，「李大师前几年就去世了，众所周知，一个已逝之人是没有办法抄袭别人的，这种常识不需要我告诉你吧？」


    李揽秀已经去世了，这件事陆壹当然再清楚不过。


    甚至他至今都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是七年前的3月20日，当天是春分。


    临近清明，前段时间雨水有些多，这天好不容易放了晴，老师原本打算带他外出写生。


    「每天对着静物画画，人都要画傻了。」年过七十，依然精神矍铄的老人摸摸他的头，慈祥地说道，「我们小鹿还是个小孩子呢，小孩子就要多出去撒欢，走，带你去灵湖公园划船去咯。」


    陆壹马上十七了，还被老师当成小孩，多少有些脸红。但他并不反驳，乖乖去收拾画具，心里其实也在期待。


    然而没等他们出门，画面一转，老人捂着胸口踉跄后退，一下瘫倒在地，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周围的人爆发出巨大的惊唿声，以及「赶紧叫救护车」「打120了吗」「医生来了吗」「赶紧的好像没气了」等等慌乱的对话。


    但没人去把李揽秀扶起来。


    陆壹的瞳孔震颤，下意识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老人的衣角，就被一股大力拍开，随后他整个人被重重推向地面，撞得眼冒金星。


    头顶刚刚感受到的温暖戛然而止，陆壹仰面看着眼前兵荒马乱的一切，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在福利院的时候，对面居高临下的人长出刘浩成的脸。


    「是你害死了爷爷！」比他小几岁的李子俞尖声叫道，「你这个死变态！」


    陆壹视线发黑，手抑制不住地发抖，几乎握不住手机。


    他用尽所有力气维持声音的镇定，一词一断，说得很慢，「我……没有……抄袭，举报的……对比图，能发我……看看吗？」


    对面似是懒得听他狡辩，生硬地回了句「现在网上到处都是，您自己找吧」，便不容分说地挂了语音。


    陆壹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新打开微博，刚刚的宣传博官方已经转私密了，不过还可以看到热转对于抄袭的质疑。


    根本不需要找，在他转发宣传的评论区里，就有人发了所谓的「抄袭对比图」。


    陆壹看到小图时便有了猜测，点击图片放大，左右果然都是熟悉的画面，各放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杓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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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左边明显是纸上作画再扫描成图，笔触真实，栩栩如生。右边则是经过数码绘画的二次创作，相比起来更为精緻。


    任凭谁来鑑定，从几乎一模一样的构图和完全復刻的画风上，很难不得出「抄袭」的结论。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的作品。


    陆壹再放大了些，左侧原本记忆中写了「鹿」字的位置，被盖上了李揽秀的私章，扎扎实实地掩盖了他留下的印记。为了不被人发现，甚至在扫描后又进行了一些擦除处理。


    他瞬间联想到灵湖公园的文化衫，得出一个惊人的、可怕的、近乎荒谬的事实。


    有人在用他的画，假装老师的遗作。


    手机又震了一下，陆壹木然打开微信，彼岸工作室再次给他发了消息。


    彼岸工作室-主美：陆老师，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您能在三天内提供没有抄袭的有力证据，我们的合作继续，对外也会帮您澄清。


    彼岸工作室-主美：如果您提供不了，这毕竟是个商业项目，我们之间是有合同的，工作室会转交给集团法务，追究相应的法律责任。


    彼岸工作室-主美：言尽于此，您做好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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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警——接下来几章会抽丝剥茧地揭露小鹿的过去，小情侣也会产生一点矛盾和误会，总之可能有点虐虐的qaq


    但没办法，这是他们一定要跨过的坎，跨过去就好啦！


    第49章 新的目标


    庄铭泽出门没有开车，从金睿离开后，陈奇主动提出送他回去。


    「其实没必要提前解约，」对方一路把车开上高架，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金睿早就有撤资的打算，估计就看这次太平洋预选赛的成绩……老实说，庄队，你觉得这次我们能进精英赛的概率是多少？」


    「5%吧……」庄铭泽保守估计，「万一队员们爆种，也不好说。」


    「所以啊，战队那边肯定要撤资的，你这边的经纪约肯定也不会续，等到期就好了。」


    庄铭泽早在来之前就算过了，「那还得多播六个月。」


    「直播又不难……就随便播一播嘛。」陈奇碎碎念，「提前解约还要付违约金，今年算是白干了。」


    即便不是自己的工资，但看到资本家从打工人手里抠钱，陈奇还是心痛难忍，痛心疾首，「而且庄队！你怎么直接就答应了！不应该和他们据理力争，要求协商解除嘛！」


    庄铭泽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好像还是金睿的员工……？」


    「我只是他们的员工，又不是他们的长工。」陈奇撇嘴，「沈经理看我不顺眼很久了，估计已经把我放进下一批裁员名单了，我可不惯着他们，到时候狠狠地要求2n！」


    「所以是我白干又不是你白干，瞎操心。」庄铭泽轻描淡写，「对了小陈，我打算把那套别墅转租掉，你能帮我问问吗？到时候给你中介费。」


    「啊？」陈奇愣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不过为啥啊？」


    「因为今年算是白干了，」庄铭泽原话奉还，「而且我谈恋爱了，省点钱给对象花。」


    「……」


    陈奇没握住方向盘，差点撞上别过来超车的沃尔沃，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顺便帮我看看房子。」庄铭泽完全没受干扰，报了个小区名字，「在这附近找找，有没有一居室或者小一点的两居，出租或者出售的都留心下。」


    「这个小区啊，」陈奇回忆了下，「虽然也在近郊的位置，但前年通了地铁，到市区只要四十分钟，我不少同事都住在那附近，听说房源很紧张，房价也不便宜的，均价要四五万呢。」


    「是吗？」庄铭泽若有所思，「你先帮我看看吧，也不是很急。」


    陈奇顺着导航指示打灯下高架，「行。」


    虽然是周日，但因为要补五一假期的调休班，路上的车并不多。


    一路畅行回到别墅，陈奇进去拍了些别墅内部的照片，开着他的比亚迪飞速跑了。


    庄铭泽给自己叫了个外卖，把今天去金睿打探到的一些关于战队的消息发给刘柯。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发来一个尽在掌握的表情包，倒是十分乐观。


    庄铭泽毕竟已经离开dtg了，不太方便给太多意见，和他闲聊两句便结束了对话。


    等外卖送到了，又给陆壹发了条微信。


    zmz：[照片]


    zmz：晚饭。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覆，庄铭泽猜测估计有事在忙，没有多想。


    他先把外卖吃了，又去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拨通男朋友的语音，这下陆壹倒是很快接了。


    庄铭泽戴上蓝牙耳机，给自己倒了杯水，边打电话边去了书房。


    「哥哥……」对方的声音很轻，透过电子信号的传递，柔软得像蓝天下的白云。


    庄铭泽的脸上不自觉带上笑意，「吃晚饭了吗？怎么不回信息。」


    「吃……了。」


    「吃的什么？」


    对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自己煮的……面。」


    「这么厉害。」庄铭泽夸奖道，「下次煮给我尝尝。」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空白，陆壹似乎有些羞赧地回復，「……好。」


    「晚上想看什么？」庄铭泽俯身打开电脑，用手按着蓝牙耳机问。


    陆壹那边似乎信号不太好，又诡异地空白了一会儿，听筒里夹杂着「嘶嘶」的电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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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带着歉意，「对不起，哥哥……晚上可能……不能……陪你……看电影了。」


    「嗯？」庄铭泽正在输入电脑密码的另一只手顿了一下，「怎么了？」


    「好像……眼睛……过敏了。」


    「怎么回事？严重吗？去医院了吗？」庄铭泽闻言紧张起来，他一下子站起来，「要不要我过来看看？」


    「不、不用！」对方反驳道，「只是，长了……麦粒肿。」


    庄铭泽皱了皱眉，「那你拍给我看看。」


    陆壹没有拒绝，过了一会儿，微信上传来了他单手捂着左眼，只露出右眼的，自上而下的奇怪自拍。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灯，画面很暗，加上角度清奇，整个构图像是恐怖片海报。


    不过放大照片确实能看出来眼皮上肿了一块，下眼睑上也有几粒白疙瘩。


    庄铭泽顾不上吓不吓人，仔细观察分辨着病患的严重程度，「看起来确实是过敏，吃药了吗？」


    「吃了。」陆壹回，「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庄铭泽有些自责，「是不是我早上点的外卖……」


    「不是的！」陆壹连忙打断，「早上起来……就有了。」


    庄铭泽不禁埋怨道，「那你也应该早点和我说，早说就给你换其他家点了，过敏的时候就不应该吃那些东西。」


    「和外卖……没有关系。」陆壹坚定地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庄铭泽拿他没有办法，又不愿意说重话，只能放缓语气转移话题，「……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和我说，知道吗？」


    陆壹这下终于妥协地「嗯」了一声，又软软地重复，像是在对自己说，「我知道的。」


    计划被打乱，庄铭泽也不知道晚上做什么。


    想着之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索性开了直播，挂了个「单排上分」的标题，点进深空连结的排位队列。


    这个赛季他打得少，但隐藏分很高，排队又是许久，等待过程中直播间陆陆续续进了人。


    【哇！活的老婆……啊不是，z神！】


    【死鬼，你还知道开播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等到你！！】


    庄铭泽想了下，开麦，「你们太夸张了，也没有几天吧？」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懂不懂啊！】


    【掰手指一算，已经四天没播了！这还不久啊！】


    【呜呜呜呜主播没有你，我的工作日毫无乐趣】


    弹幕这么说，庄铭泽准备好的道别台词一下子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咽下。


    正好游戏开了，他索性不再看弹幕，认真打游戏。


    进入游戏，庄铭泽补位选了保安艾，也许是好几天没打排位了手感有些差，队友又算不上强力，被13-5利落带走。


    战败的系统提示音响起，他松开滑鼠，活动了下手指，感觉到有些僵硬。


    于是没有继续排位，而是开了把乱斗热身。


    庄铭泽侧头瞥了一眼副屏，观众已经习以为常地开始自顾自闲聊了，只是少了某个熟悉的。


    一瞬间他有些怅然，表情被摄像头清晰地捕捉到了。


    【z神这是啥表情，怎么莫名的幽怨】


    【想对象了吧（x）毕竟昨天还在美美五排开警车，今天就单排上分了】


    【对哦，主播怎么不和对象双排啊？快双排！我要吃狗粮！汪汪汪！】


    【哈哈哈哈上面的没看昨天的直播吧，某人估计打白银都吃力，别说神话了，双排啥啊】


    【这么菜啊0.0？z神看上她啥？】


    【可能长得好看吧……而且昨天她也不开麦，让大家打得很难受】


    【有些人够了啊，谈恋爱又不是打比赛，主播喜欢不就行了】


    庄铭泽没有说话，直接把阴阳怪气的几个封了。


    封完人，他又拉上去看了眼贵宾列表，除了「是壹不是一」以外，眼熟的几个老粉都在。


    「既然大家都在，有个事情正好说一下。」庄铭泽操作着手中的角色在乱斗局大杀四方，声音毫无波澜，「下个月开始，就不直播了。」


    话音刚落，弹幕刷过一堆问号，淹没了直播间。


    【不是哥们，为什么呀？就因为弹幕说了几句你对象菜？这么恋爱脑？无语！】


    庄铭泽也很无语，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觉得在网上就可以随意指点和揣测他人。


    「停播是因为解约了，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他面无表情地说，「不过如果直播就意味着喜欢的人要被莫名其妙地攻击，确实没有什么播的必要。」


    【z神别理那些人啦，为什么突然解约了啊？】


    【是不是打算换平台了？今天猪猪发微博说下个月去挤挤了，主播是不是也要去啊？】


    【挤挤好像最近到处挖人诶，不过我不看好短视频平台的端游直播，竖屏手游受众更多吧】


    【确实，感觉挖了这么多人过去竞争也很大，主播这种催眠直播间没啥竞争力】


    【还是小猫更适合养老一点，不过尊重主播的选择】


    「没打算换平台，」庄铭泽见看热闹和八卦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始回答弹幕粉丝的问题，「退役后来做直播，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想来想去自己只会打游戏……但我现在想试试其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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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好吧，那祝福主播前程似锦】


    【其他的路……是已经有想法了吗？】


    「可能会……先回去读书吧。」庄铭泽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初中没读完就出来打比赛了，感觉自己有点文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靠，好清晰的自我认知[贊]】


    【那主播打算去读什么啊？我看隔壁有职业选手退役后去读了电竞相关的专业诶】


    「也不打算在电竞行业呆了，不是自己拿到的冠军，不是城市行动……对我来说没有太多意义。」


    庄铭泽其实没有想好，他只是一直有个模煳的想法，又在一时冲动之下付诸了行动。


    「无论是打职业还是直播，我好像一直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在役时至少还有一个明确的精英赛冠军的目标，但退役后……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想做什么，突然就没有目标了。」


    从十五岁开始，庄铭泽就告诉自己要拿世界冠军。


    他就好像小时候玩的那种发条小车，只要上了发条，确定了方向，就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即使用力往回拉，也不过是给他继续前进的动能。


    直到撞得粉身碎骨，发条断了，齿轮豁了口，破破烂烂地在原地转圈。


    「不过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人……我想让他开心一些。」


    庄铭泽笑了一下，「我觉得这个目标挺好的，纯粹简单，似乎也很好实现，因为我做任何事，他好像都很开心。」


    「但好像又不对，我发现他并不是真正的开心，他是因为我开心才开心。」


    「可能有些拗口和难懂，但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草，本来气氛都起来了，被弹幕一秒破功】


    【唱、唱起来了……】


    【啊，所以这个人，就是z神的对象吗？】


    【感觉有点奉献型人格诶，是不是有什么童年创伤啊】


    庄铭泽盯着弹幕，没有正面回答，「或许吧，但是他不愿意说。」


    【既然是创伤，肯定没那么愿意袒露的，主播认识她的朋友或者亲戚吗？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


    【或者如果知道他以前呆过的学校啊？工作单位啊啥的，也可以去实地走访一下？】


    【其实感情到位了，直接问也没什么？】


    【别，这种人很容易就被吓得缩回壳子里，还是不能太越界哦】


    庄铭泽陷入沉思，「嗯……发现你们竟然还有点用。」


    【？？？？？？？？？？？】


    【他妈的，我要杀了主播】


    【弹幕明明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家人们谁懂啊，好像被夸了，但好像又没被夸】


    庄铭泽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不能再继续了，他担心陆壹看到录播钻回壳子里。


    「有人在录屏吗，我们做个约定，今天的直播不要有任何的切片流出，可以吗？」


    弹幕划过一堆「1」和「好」，虽然直播间鱼龙混杂没法完全信任，但庄铭泽还是松了口气。


    「那我重新开个播，然后继续打游戏吧。」


    庄铭泽断开推流，把前半段的直播回放删了，又重新打开直播，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弹幕也配合默契地没有再提，他一直播到了十二点，打上了神话二，才在观众的依依不捨下关闭了直播间。


    直播关闭了，他却没有关机，而是打开了网页微博。


    印象中陆壹好像提过一嘴，他之前参与的手游项目要在五一上线公测。因为保密协议的关系庄铭泽知道的并不多，但他大致了解一款游戏发布有哪些流程，算了下时间，差不多也要开始微博宣发了。


    他从特别关註里找到「树深时见鹿」，点进主页，页面突然卡了一下，随后跳出一片空白。


    第一反应是网络卡了，庄铭泽下意识按f5刷新，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又觉得可能是微博崩溃了，毕竟这也是常有的事……于是新建了个标籤页，打开了自己的微博。


    这一次倒是十分顺利地进去了，底下内容一应俱全。


    庄铭泽感觉到了些许的古怪，他不死心地切回陆壹的主页，这次点了下左上角的刷新按钮。


    页面再次跳转了一下，刷出上半部分的博主信息，下半部分依旧是空白。


    他皱着眉，滑鼠在「全部微博数量（0）」的提示语上划了一圈，终于意识到不是网络卡了，微博伺服器也没有崩溃。


    是陆壹自己把微博清空了。


    第50章 比她更多


    陆壹戴着口罩和帽子，提着几大袋垃圾从单元门出来。


    s市开始实行垃圾分类和定点定时投放后，他总是赶着最早的时间扔垃圾，可以尽量避开人群。


    临近立夏，早上六点不到，已经亮如白昼。


    陆壹刚出了门，就被清晨的阳光微微晃了下眼，他压低帽檐，仿佛畏光的暗夜生物，低垂着头熟练地往垃圾投放点的方向走。


    这条路他几乎每天都要走，早已十分熟悉，闭着眼都能过。


    但今天似乎不大一样，没走几步，就被一辆停在中间的车挡住了去路。


    余光瞥过车尾，是个眼熟的logo，前几天才刚刚见过。他怔忪地盯着看了两秒，默默移开视线，打算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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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路本就狭窄，宽大的特斯拉占了不少位置，也不知道车主是怎么开进来的，会不会被物业贴罚单。


    陆壹乱七八糟地想着，踩着绿化带的石头护栏，颤巍巍地往前走，成功绕到了车前。


    他松了口气，正想折返到主路，身后突然响了一声喇叭。陆壹被吓了一跳，从低矮的护栏上跳了下来，身形晃了晃。


    有三三俩俩的老人在散步晨练，尖锐的汽车鸣笛刺耳而突兀，引来他们探究的视线。


    草丛边叫了一晚上刚刚安眠的野猫亦被这响动惊醒，露出圆滚滚的机敏脑袋，耳朵竖起，对着庞大的科技造物哈气。


    陆壹下意识快步离开，却被一道沙哑的声音定住了。


    「小鹿。」


    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正好对上庄铭泽略显低气压的脸。


    他的眼底还有疲惫的乌青，神情说不出的阴郁，下垂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壹。


    语气很淡，声音不知为何哑得厉害，「……你要去哪？」


    陆壹茫然地看看手里的垃圾袋，又看看不大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的男朋友，大脑有些宕机，「丢、丢垃圾。」


    庄铭泽的视线随他向下，短暂的沉默后，大步过来一把扯过了手中的袋子，「带路。」


    陆壹还在重启，不明所以地看他，见他不耐地先行迈步，终于反应过来小跑着追上去，「等、等等。」


    庄铭泽闻声停下，让他走到前面，才拎着垃圾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像一个悄无声息，又存在感十足的影子。


    陆壹频频回头想问他为什么在这，但视线触及对方冷硬的侧脸，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害怕得不敢开口。


    走过去正好投放点刚开门，里面的工作人员看见陆壹，露出熟悉的笑容，「早，今天你又是第一个。」


    陆壹照常结结巴巴地应了声「早」，看向庄铭泽，后者不发一言走上前来，作势要把手里的垃圾一股脑扔进去。


    工作人员连忙「哎」了一声制止，陆壹小声提醒，「这是……不可，回收，垃圾。」


    庄铭泽的动作一顿，侧过身把袋子递还给他，「你自己丢。」


    陆壹从善如流地接过，熟练地将已经提前分好类的垃圾各自扔到指定的箱子。


    庄铭泽在旁边垂眸盯着，不知在想什么。


    扔完垃圾，陆壹又习惯性地去边上的公共水池洗手，关水龙头前，他犹犹豫豫地瞥了眼庄铭泽。


    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没说什么，过来一道洗了。


    回去的时候换成庄铭泽在前面，陆壹期期艾艾跟着。


    他想了整个来回仍旧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在这里，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直到行至单元门口，才鼓起勇气，声如细蚊地叫了一声，「哥……哥哥。」


    庄铭泽分明听到了，也停了下来，却没有应声或者回头，仍旧背对着陆壹，消瘦的背影单薄而孤独。


    陆壹莫名心慌，伸手试探地拉住对方袖子，「怎么……突然，过来？」


    话音未落，楼道正巧有人出来，随着电子门禁「滴——」的一声解锁，陆壹下意识松手后退，被庄铭泽一把拽住手腕，用力拉了回去。


    刚洗过的手温度比常人稍低些，陆壹却仿佛被烫到，手掌根轻微地痉挛，懵懵地抬头看向庄铭泽。


    「哥……哥？」他慌张无措地蜷起手指，在空气中虚虚地握了一下。


    楼里的人推门出来，看上去是个赶车的早八打工仔，莫名其妙地扫了一眼在门口僵持的两人，可能以为他们在打架，加快脚步匆匆跑了。


    庄铭泽依旧看着他，手上用了些力，冷漠地问，「你确定要和我在这里说？」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陆壹模煳地意识到。


    下一秒，他被拽着进入了单元门，庄铭泽的脚程很快，力道也没收敛，几乎是拖着他在走。


    陆壹有些吃痛，却没有出声提醒，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小区的电梯有些年头了，维保做得不是很好，陆壹家在顶楼，即便只有他们两人，上行过程依旧十分缓慢。


    陆壹凝视着脚下物业安装的地毯，是不合时宜的大红底色，印着金黄的「欢迎回家」，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一定知道了什么，陆壹想，是要来和我分手的吗？


    「现在抖什么？」庄铭泽突然出声打破凝滞的气氛，「清空微博的时候怎么手不抖？」


    他顿了顿，声音高了些，「骗我的时候怎么手不抖？」


    陆壹剎那抬眼，微张的瞳孔对上平静无波的视线，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深色大海。


    嘴唇颤抖着动了动，微弱的话语被电梯抵达的提示音盖住。


    庄铭泽没等到回復，深深看他一眼，松开一直没放的手，视线在他手腕上略过，率先走出了电梯，陆壹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


    房子面积很小，估摸才五十多平，因为在顶层採光很好，整体空间看起来没有那么逼仄，但还是一眼就能望到头。


    庄铭泽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目光被茶几上堆着的乱七八糟的纸张吸引，径直走了过去。


    拾起一张看了看——似乎是陆壹用来记录设计思路的手稿，他若有所思，「你打算用这些过程图来论证自己没有抄袭？」


    陆壹没有回话，从他身边飞快钻了过去，蹲在茶几边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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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收拾了，我都看到了。」庄铭泽皱眉，盯着他的发旋，「说话。」


    陆壹的动作顿住，背部僵硬地勾着，许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庄铭泽嗤笑，「怎么证明，把这些全部发到网上，剖析一遍心路歷程？」


    陆壹依旧垂着头，紧紧盯着手中的纸，用力捏紧，再次「嗯」了一声。


    「没有签名，也没有印章，怎么证明是你的东西？就算能证明是你的东西，上面也没时间，怎么证明这是在你画稿之前做的设计？」


    陆壹似是没听明白，迟钝又茫然地转头。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二分之一的脸，看不真切。


    庄铭泽「啧」了一声，半屈着单腿落地，抬手摘掉他的帽子。


    暴露的右眼看起来比照片里还要严重得多，过敏这件事倒不是骗人的，庄铭泽面无表情地想。


    不仅如此，除了眼周依旧红肿得厉害，陆壹的眼底还泛着血丝，大约也是一夜没睡，桌上的手稿亦是佐证。


    庄铭泽的眼神暗了一下，「不是说吃药了吗？」


    话题转得太快，陆壹没跟上，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用手捂住眼睛。


    「对不起……」片刻后，他讷讷地道歉，「哥哥……对不起。」


    也不知道在为什么道歉。


    庄铭泽神色来回变换数次，终是没有发作，他拉开陆壹的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红肿的眼睛。


    到底还是心疼，语气柔和了些，「难受吗？」


    陆壹点点头，又摇摇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那就是难受过的意思了。


    庄铭泽微不可闻地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经过药房时临时起意买的药膏，单手捧住陆壹的脸，又凑近了些。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久的近距离接触让后者下意识想逃，被他厉声喝住，「别动。」


    陆壹没再动了，冰冷的膏体慢慢地揉开，他的右眼本就有些敏感，被外界的动作刺激得掉出几滴泪水。


    庄铭泽屈起指关节，轻柔地为他拭去些。


    「别哭了。」他无奈地说，「药都白涂了。」


    陆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在哭，他慌忙低下头，试图通过角度让流下的眼泪不破坏涂好的药膏。


    「……」


    庄铭泽无语，起身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递过来。陆壹默默接过，用纸巾折了个角，小心翼翼地擦掉眼泪。


    趁着这功夫，庄铭泽起身把茶几上散落的手稿堆叠整齐，归置在一边。看他完事了，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陆壹过去坐。


    一米六的双人沙发小了些，两个成年人并排坐着，难免腿碰着腿，肩撞着肩。


    只是两人都没什么其他的心思，等陆壹情绪平稳下来，庄铭泽开口问，「只有三天的时间，对吗？」


    陆壹实在没忍住，「为什么……连这个……都知道。」


    「你把微博清空了，我当然会觉得奇怪。」庄铭泽说，「所以我去翻了下你的关注列表，找到了林思墨。」


    陆壹的微博关注很少，一下就能拉到头，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品牌方和官号，带着大v认证。唯一没有认证的，就是其中一个叫做「墨不染」的个人微博号。


    庄铭泽直接发了私信过去，恰好对方在线，也认识zmz，很轻易就取得了信任，知道了前因后果。


    没想到为了瞒着对方而清空微博的举动反而加速了暴露，陆壹有些懊恼，「原来……是这样。」


    「不过我知道的应该比她更多。」庄铭泽瞥他一眼，轻描淡写地扔下重磅炸弹。


    「偷你画稿冒充李揽秀作品的人，是李晴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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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庄侦探！在线办案！


    在写这章的时候，为了让小庄能守到小鹿，我安排了丢垃圾的环节


    毕竟按照小鹿的状态，一大清早下楼只有丢垃圾这件事比较合理对吧？


    但是写到后面涂药的环节，我突然反应过来，啊啊啊啊小庄丢了垃圾没洗手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不干净了！！！


    然后为要不要专门写一下他们洗手的细节纠结了好久otl写吧好像有点突兀……但不写又很……噫！


    所以最后还是写了（。）并试图融进剧情显得没那么奇怪（有做到吗？有的吧（x


    我朋友说这件事很搞笑让我在作话分享给大家（哪里搞笑了！我很认真地在纠结！！


    第51章 不要找他


    林思墨知道的其实并不多，从她那里了解大概后，庄铭泽去搜寻引擎查了李揽秀。


    作为享誉画坛的大师，或许是因为他为人低调，又或许是因为网友们对国画艺术没有那么热衷，网络上的信息并没有庄铭泽想像中那么多，且大多是对他作品的赏析和盘点，鲜少涉及家庭与私生活。


    只提到他有一儿一女，分别叫晴空和晴风，似乎都没有继承家学继续画画。


    庄铭泽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他在充斥着各种垃圾资讯的庞杂结果中翻了将近三个小时，从一个古早艺术论坛的网页快照中，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某个画展上的照片。


    发帖人在首楼声称，逛展时偶遇了李揽秀大师和他的孙子，有幸与他们合影。除了发帖人和李揽秀外，画面中确实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满脸不耐地站在角落。


    庄铭泽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虽然男孩五官稚嫩许多，但放大仔细观察，分明就是前几天他们在「雅」遇到的，追着陆壹喊「小师叔」的黄毛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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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显而易见……陆壹口中的「老师」，就是李揽秀。


    得出结论的同时庄铭泽迅速意识到，即便是师徒也不可能创作出一模一样的作品。用来佐证陆壹抄袭的所谓「大师遗作」，只有可能是陆壹自己的画稿。


    李揽秀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意味着能拿到这些画稿，并盖上印章，冠以大师名字对外公开的人，一定是亲近之人。


    庄铭泽一开始怀疑的是黄毛，毕竟对方那天追着陆壹的样子太可疑了，夹杂着惊喜和愧疚。


    但只有猜测不行，他还需要证据。


    考虑到作品对外发布一定会有渠道，庄铭泽又重新查找了近几年的相关新闻，终于在网际网路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篇自媒体撰写的文章。


    文中提到，李揽秀大师去世数年后，其子在某拍卖平台上发布了他生前未公开的数幅画作，最终因为起拍价过高，无人问津流拍了。


    作者显然愤懑不平，字里行间夹杂着诸多个人情绪，对大师作品流拍的惋惜，对愚昧大众不识货的愤怒，对时代审美下行的悲哀。


    发文的自媒体是个艺术品鑑赏和拍卖相关的公众号，还有企业认证，背后的公司叫「求真鉴宝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


    天眼搜显示，该公司目前状态存续，背后的实际控股人叫做——李晴空。


    庄铭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陆壹的神情，见他瞪大眼睛，嘴唇微启，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便知道猜对了。


    心下有些得意，面上却不显，维持着冷淡的模样问，「你明知道是谁在诬陷你，为什么不去揭发他，反而用这么……」他点了点茶几上的资料，「拙劣的方式试图自证？」


    陆壹嘴唇颤了颤，「我……知道，但……没有……证据。」


    庄铭泽几乎要被他气笑了，「所以你就瞒着我，打算一个人偷偷解决？」


    心事被戳中，陆壹的眼神明显躲闪了一下，垂着头不愿意回话，仿佛变相的默认。


    「对方只给你三天时间，现在准备的这些显然没用，之后打算怎么办？」庄铭泽又问，「这种大项目如果美术涉嫌抄袭，甲方肯定会起诉要求赔偿……你是不是在想，实在不行就赔钱退圈。」


    庄铭泽又说对了，陆壹确实已经做好赔钱的打算，他还研究了下以前类似的案例，估算过要赔多少钱。知道自己的存款不够，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把房子卖掉……但……


    「你知道要赔多少钱吗？万一不够要怎么办？你考虑过没有，只要有了抄袭的黑歷史，你以后可能就接不到稿了。」


    其实考虑过了，大的商单要签合同给身份信息，估计以后很难再接……画手平台上的匿名小单子还是可以的，至少不会饿死。陆壹乱七八糟地想，但以后庄铭泽直播时就送不起礼物了。


    「还是说，你全都考虑过了，还是决定瞒着我，瞒着你的男朋友，选择独自面对一切。」


    「陆壹，你究竟把我，把我们这段关系当成是什么？」


    第一次用全名称唿对方，庄铭泽的声音终于泄露出一丝情绪——「是不能信赖，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吗？」


    他的语气太重，裹挟着愤怒和难过，粗暴地砸在陆壹身上。


    一直沉默不语且胡思乱想的人勐地抬头，结结巴巴地否认，「不……不是！」


    外头太阳高照，日光斜着向南的阳台落进客厅，在地板上打上晃眼的光斑，也落在庄铭泽的侧脸，以至于他的面容变得模煳不堪，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明明无数次做好了「失去」的准备，但意识到「正在失去」的瞬间——陆壹努力注视着庄铭泽，眼底逐渐泛红，又时刻记着适才「别哭了」的叮嘱，不愿让眼泪掉下来。


    沉默着僵持许久，他听见对方低低地嘆了口气，说了一句「算了」。


    没有人愿意接受恋人的欺瞒和不解释，陆壹浑身一抖，已经准备好接受「分开」的宣判。


    但庄铭泽语气一转，突然问道，「你需要什么证据？」


    见他不回答，依旧呆愣的样子，又耐心地重复一遍，「你自己说没有证据……需要什么证据？」


    「我的……手稿……原件。」陆壹终于反应过来，「上面……有，名字。」


    「你的意思是，」庄铭泽若有所思，「发上来对比的稿子，本来是有你的名字的，但发在网络上的版本被人为的修掉了。所以只要能找到原件，就能证明你的清白。」


    「这些手稿原来应该在什么地方？」庄铭泽又问，「李家？」


    「老师去世前……在他……画室里。」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拿回你的手稿。」


    庄铭泽低语着陷入沉思，陆壹不知对方在想什么，也搞不清这骤然的转变，看起来是在试图解决他的问题。


    那他们之间的问题呢？是不是觉得没有解决的必要了，所以「算了」——或许等这件事彻底尘埃落定，才是最终宣判的时间，他又想。


    针织的沙发毯在陆壹无意识的撕扯下破了个洞，纤细的尼龙线在手指上勒出红痕，他恍然未觉。


    庄铭泽斜着瞥了一眼，冷不丁提醒道，「手机响了。」


    陆壹蓦然回神，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师姐」。他惶惑不安地看向庄铭泽，对方扬了扬眉，「不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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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晴风主动打电话过来肯定是要接的……陆壹滑动接听，手指浮空一顿，在庄铭泽的注视下点开了扬声器。


    「师、师姐。」


    「事情我差不多查清楚了，」李晴风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语速很快，显得干练又沉稳，说出的内容却直白得过分，「你应该也猜到了，就是李晴空那个傻逼干的。」


    「他投资虚拟币把老头子留下的那点钱都霍霍没了，本来想去画室找找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卖，结果发现了你那些练习稿……估计是觉得不值钱，偷偷找人刻了老头子的章，打算伪造成未公开作品去卖。」李晴风嗤笑一声，「结果挂到拍卖网上根本卖不动，还有不少人质疑他造假。」


    「后来不知道又被谁骗了，把这些东西创建成了数字艺术品，做起了一夜暴富的美梦。」


    陆壹和庄铭泽对视一眼，两人都因为陌生的名词感到茫然，「数字……艺术品？」


    「你不清楚这玩意是正常的，本质上和虚拟币差不多，只是赋予了所谓艺术的名义，更容易骗钱罢了。我也不是很懂，总之他把这些弄到了所谓的交易平台上，挂了个天价数字，当然没有冤大头愿意买。」


    「最近大概是觉得慢慢等升值变现实在困难，开始打起了授权联名的主意……你发给我的灵湖公园文化衫就是。」李晴风低低骂了一句，「年纪一大把了，还是那么不要脸。」


    陆壹避开庄铭泽探究的视线，小声道谢，「我知道了……谢谢……师姐。」


    「就这样？你没有什么想法吗？」对面问，「虽然那些稿子只是你以前随手的练习作，放在他手上不觉得糟蹋了？」


    听起来李晴风显然并不知道所有事情，看来即使面对师姐陆壹也有所保留，这让庄铭泽心态莫名平衡了不少。


    但她对于陆壹的质问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忍不住出声，「不仅是被糟蹋，现在还有更严重的情况，陆壹因为那些稿子被污衊抄袭了……可能会面临天价的赔偿。」


    李晴风明显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是谁？」


    其实早在庄铭泽出声时陆壹就下意识抓住对方手臂制止，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此时只能讪讪回道，「是……是我的……朋友。」


    「竟然交到朋友了吗？」对面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古怪，并不像长辈的欣慰，庄铭泽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李晴风又问，「抄袭又是怎么回事？」


    不顾陆壹眼神和动作的双重阻止，庄铭泽言简意赅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现在我们需要拿到手稿，来证明小、陆壹没有抄袭，时间紧迫，只剩下两天了。」


    李晴风安静地听完，沉默片刻，「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我知道了……等会儿过来找你们。」


    说着不等陆壹有所反应，扬声器里传来「嘟——」的长音，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晴风说的「等会儿过来」，却没有明确时间，陆壹又不愿意再问，只能眼巴巴等着。


    挂断电话后庄铭泽就没再说话，他微微斜着身体靠在沙发的另一侧，兀自低头在看手机，不时手速极快地按着屏幕，似乎在和谁聊天，仿佛坐在边上的陆壹是一团毫无必要的空气。


    被忽略的感受并不好，陆壹缩手缩脚地往左靠了会儿，尽量远离庄铭泽。


    又难以抑制地回想起此前他们之间的相处，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一切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心脏被难过的情绪淹没，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陆壹只能转移注意地拿过放在茶几下的ipad，习惯性点进procreate，新建了空白画布。


    笔尖胡乱地在屏幕上画着圈，组成了一团乱麻，恰如他此刻的心境。


    陆壹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瞥向专注于手机的庄铭泽，目光略过他冷硬的下巴，心中的难过更甚，手上鬼使神差地打了个形。


    一团乱麻长出身体，变成了坐在沙发上的人。


    熟练到已经成为肌肉记忆的动作，一旦开了头，很容易就沉浸进去，而忘记了此刻的情境。


    陆壹循着脑海中的记忆，手中的笔灵活地勾勒着对方细緻的五官，微微下垂的眼，高挺的鼻，轻薄的唇。


    画面逐渐成型，其中的主角似乎生出了灵智，静静地和他对视。


    陆壹眼皮一跳，慌乱地醒悟过来，笔尖顿住，下一秒条件反射地按下了电源键。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显然来不及了，庄铭泽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怎么不画了？」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也不知看了多久，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陆壹的心中瞬间涌起大量的疑问，心脏连着眼皮一起在跳，却不敢真的问出声，只能盯着手边的一小块区域试图逃避。


    然而一片漆黑的ipad屏幕里清晰倒映出两人角度抽象的脸，好像两个叠在一起的大头娃娃。


    「……」


    他又「啪」得把ipad翻过去，匆忙站起来，语无伦次道，「我、我……厕所……去。」


    话音刚落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同手同脚地冲进卫生间，迅速关上磨砂玻璃门。


    耳朵似乎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声极低的轻笑，但陆壹隔着玻璃偷偷回望客厅，却只能看到模煳的轮廓。


    他尴尬又失落的摸着发烫的耳垂，低头打开水龙头，泼了些冷水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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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温度始终降不下来，陆壹索性放了一脸盆的水，深吸了一口气，把脸埋了进去。


    水中冒出细小的气泡，又一个个消失。


    直到终于憋不住了，他勐地抬头，急促地喘了几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眼圈红红的，头髮也乱糟糟，水渍铺满了脸，看着是那么的狼狈。


    陆壹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真是笨蛋。


    浅浅收拾之后回到客厅，庄铭泽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原位，ipad好整以暇地盖在茶几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壹在沙发后站了几秒，下定决心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俯身想把平板电脑收起来——


    庄铭泽猝不及防开口，带着一些命令的语气，「别动，坐下来。」


    伸到半空的手如同遇到空气墙般顿住，身体比大脑接收指令更快，等陆壹回过神来，他已经如对方所愿的乖乖坐了下去，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


    「闭上眼睛，抬头。」庄铭泽又说。


    陆壹一一照办，阖上双眼的瞬间，他被夺取了视觉，听觉和触觉却变得尤为敏锐。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庄铭泽的靠近，对方微热的鼻息落在他的脸上，潮湿而温暖。与之相反的是，眼皮上传来熟悉的冰冷。


    陆壹想起来了，是刚才的药膏。


    庄铭泽的语气明明那么冷淡，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得过分，他又有点想哭了，轻轻吸了吸鼻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涂药的动作较之前似乎变慢了些。陆壹颤巍巍抬头等了许久，药膏已经被揉入了指腹的温度，不仅没有了凉意，反而因为温热的触感引得他眼睫轻轻颤动，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结束。


    直到鼻尖也被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像是指腹，又像是别的什么。


    「行了。」庄铭泽终于淡淡地开口，仿佛很嫌弃一般，「小心点，下次再弄掉自己涂。」


    睁开眼的同时，手中被塞入了一段药膏，庄铭泽的手指在他掌心轻微地碰了碰。


    陆壹盯着看了许久，慢慢握紧，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的两个小时，临近早上十点，李晴风终于到了。


    她手里拎着纸袋，目光在开门的陆壹脸上顿了顿，「你眼睛怎么了？」


    陆壹下意识伸手想摸，但忍住了，「有点……过……过敏。」


    「哦——」李晴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楼下买的早餐。」


    「谢、谢谢师姐。」陆壹小声说道，连忙把她迎进屋，「快……进来。」


    庄铭泽早就站了起来，在沙发边看着他们。等对方的视线移过来，他条件反射地挺了下背，「……你好。」


    李晴风的视线落到他身上，脚步停住，飞速看了陆壹一眼又转回来，挑了挑眉，「是你」


    庄铭泽愣住了，「您认识我？」


    「师姐……这……这是，庄铭泽。」身后的陆壹急匆匆往前迈了几步，插到两人中间。


    他恳切地看着李晴风，再一次重复了之前在电话里的说辞，「是我、我的……朋友。」


    李晴风冷哼一声，越过陆壹淡淡地朝庄铭泽打招唿，「你好，李晴风。」


    庄铭泽心里满是疑问和好奇，但此情此景显然不方便多问，只是礼貌地颔首回復，「晴风姐。」


    狭小的双人沙发显然坐不下第三人，陆壹从房间里拉了电脑椅出来让李晴风坐，自己则和庄铭泽一起坐回沙发上。


    从李晴风进门后，庄铭泽便一直隐晦地观察她。


    对方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年龄，留着利落的短髮，妆容很淡，眉峰锐利，看人的时候有种轻微的审视感，让庄铭泽无端想起了庄云英，心底有些隐约的排斥。


    但面上却不显，维持着客气的笑容。


    可能意识到在被观察，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庄铭泽一眼，没说什么，指了指桌上的早餐，「早饭还没吃吧？」


    庄铭泽看了陆壹一眼，起身回道，「是的……谢谢晴风姐。」


    细究起来，他的上一顿饭还是昨天下午的外卖，隔了十几个小时，加上一夜没睡，确实有些饿了，陆壹大概也是一样。庄铭泽拆开纸袋，才发现里面只有两个包子，两杯黑米粥，看起来并不够三个人分。


    「我吃过了，给你们带的。」李晴风注意到他的眼神，说道，「你们先吃，吃完我们再聊。」


    庄铭泽瞭然地点点头，先给陆壹分了一份，又下意识帮他插好了吸管，然后才拿出自己那份。


    后者小声说了句「谢谢」，双手接过后愣着看了很久，捧着小口吃了起来，像只呆头呆脑的仓鼠。


    庄铭泽则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包子，开始喝粥。


    李晴风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眼见他们解决得差不多了，她轻轻敲了敲茶几，出声道，「我和李晴空闹掰很久了，老头死后我也没再回过老宅，估计指纹早就被他删掉了，这个陆壹应该清楚。」


    听到自己的名字，埋头喝粥的人动作一顿，小声应道，「嗯……」


    庄铭泽正在收拾桌上的残骸，闻言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那我们要怎样才能拿到手稿？」


    本以为李晴风的到来可以解决证据的问题，却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覆，他的语气有些急，声音也大了些，显得不大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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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捧着的塑料杯，拽了拽他的衣袖。


    「别急啊。」李晴风倒是不在意，她轻笑一声，「我既然过来，就说明肯定有办法。虽然我不能进去，但别忘了，老宅里还有一个人住着，他肯定能帮上忙。」


    庄铭泽也知道自己语气太沖，平復了心情，「是谁？」


    李晴风慢条斯理地说，「李子俞。」


    虽然并不知道「李子俞」是谁，但听到名字的下一秒，庄铭泽脑海中却已然浮现出了某张脸——染着黄头髮的少年，仔细想来，长得和李晴风有一点点像。


    他默了默，试探地问，「李晴空的儿子吗？」


    李晴风讶异地抬眉，「你连他都知道？」她的视线往左移了移，似乎在观察陆壹的反应，「对，就是那个小混蛋，不过他长大之后倒是懂了点事，没他爹那么傻逼，之前还找我问过陆壹的联繫方式。」


    庄铭泽并不清楚其中的纠葛，但不妨碍他作出判断，「他们是父子，不大可能会帮我们吧？」


    「那可不好说，」李晴风说，「这得看陆壹……」


    「不……要！」


    身边一直沉默的陆壹骤然出声，打断了两人平静的问答，庄铭泽惊讶地看他，却勐然被抓住了手臂，手指用力地扣在上面，仿佛抓着救命的浮木。


    他抖得厉害，顾不上李晴风在场，半倾着身体仰头，眼中有着急切的，庄铭泽看不懂的害怕。


    「哥哥……我……赔钱……退圈。」不仅是抓着他的手，声音也在颤抖，「不要找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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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不说了，我才是笨蛋qaq


    第52章 想听他说


    小区两梯四户，陆壹家在边套，有一条短短的走廊通往电梯。


    走廊朝南的部分没有封窗，装了半人高的铁质栏杆，向外还有一块方正的平台延伸出去，上面堆着一些破烂的快递纸箱，箱子里堆着不知是谁从哪收集来的瓶瓶罐罐。


    庄铭泽推门出来，李晴风正双手插兜站在栏杆内，注视着外面称不上优美的景色。


    被电子锁解锁的声音提醒，她侧头瞥了庄铭泽一眼，「哄好了？」


    她的用词让庄铭泽不大舒服，但没说什么，轻轻应了一声，「嗯……有点发烧。」


    可能是接连遭遇影响心神起伏的大事，又一晚上没睡，庄铭泽抱着安抚了一会儿后，陆壹竟是直接在他怀里睡着了，像个精力被耗尽的小孩。


    只是眉头处仍积压着成年人的忧虑，眼睛闭着也不安稳，庄铭泽摸摸他的头，才发现有些烫手。


    李晴风对此嗤之以鼻，「脆皮。」


    「最近遇到太多事了，」庄铭泽忍不住解释，「前几天还落水了，估计那会儿就着凉了，眼睛还过敏。」


    他拿捏不清眼前的人对陆壹的态度，电话里似乎是关心和爱护的，听到被诬陷抄袭的事情更是立刻赶来了。


    可真到了见上面，就连陆壹情绪失控时，她也只是淡淡地在边上落下一句「说的简单，你赔得起吗」收尾，显得刻薄而冷漠。


    反而是陆壹，看着她的神情总是带着不经意的讨好，还有种想要亲近却又畏畏缩缩的矛盾。


    李晴风似笑非笑，「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们的关系不是朋友那么简单吧？」


    「我们在谈恋爱。」对方明显已经猜到，庄铭泽索性直接认了，「你发现了吧，而且你应该之前就认识我。」


    「你还挺敏锐。」


    李晴风往前走了几步，双手交叠抵在栏杆上，风急促地略过，将短髮吹得在她脸前乱飘，锐利的攻击性褪去不少。


    她伸手随意地向后捋了捋，毫不在乎的样子，「感觉还挺神奇的，发生了那样的事，陆壹这种退堂鼓一级选手居然还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短短一句里，庄铭泽在意的点却不少，但他只是沉默地跟上，没有说话。


    「你竟然不好奇吗？」李晴风等了十几秒，倒是有些讶异，「我以为你会立刻反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当然很好奇，但小鹿现在明显不愿意让我知道，他还没做好准备。」庄铭泽盯着不远处的建筑群，似乎依稀能看到dtg的基地和他临时的家，「我想听他自己亲口告诉我。」


    「无聊，」李晴风很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信息不对等才会产生误会，有机会消除却又放弃，非要听特定的人说……真讨厌你们这种恋爱脑的白痴。」


    「抄袭的事情怎么说？也要尊重他的想法，赔钱退圈？」


    「那肯定不一样，」庄铭泽迅速双标，理直气壮地说，「不愿意告诉我是他自己的选择，抄袭这个事情完全是别人的污衊，怎么能让他为了别人错误买单。」


    李晴风手动给他点了个贊，「你要怎么做？」


    「晴风姐，你说的那个李子俞……」庄铭泽犹豫了一下，「联繫方式能给我吗，我去找他。」


    「我只有电话，可以给你。」李晴风耸肩，「不过他会不会乐意你去找他我就不知道了。」


    庄铭泽听出弦外之音，「他也认识我？」


    「算吧——不过不一定记得，他那时候还小。」李晴风顿了顿，「其实你现在不听我讲，在李子俞那也可能会知道。提前和你透个底吧，那混蛋小时候做了十分对不起陆壹的事情，长大后不知道是懂事了还是良心发现突然开始愧疚，一直想找到陆壹和他道歉。你可以用这一点拿捏他，让他帮你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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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也不清楚他和他爸现在关系到底什么样，会不会愿意大义灭亲。」她打开手机微信二维码，「你加我吧，我发给你。」


    庄铭泽和李晴风加了好友，对方的微信暱称是个英文名，叫wind，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眼熟。


    「我也差不多得走了，还有工作要处理。」李晴风说。


    庄铭泽应了一声，又叫住对方，「等等，还有一件事。」顿了顿，看了眼身后虚掩着的防盗门——他没有密码，关了就回不去了——小声问，「为什么要叫小鹿退堂鼓一级选手啊？」


    「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逃避，不就是退堂鼓一级选手。」李晴风配合地放低音量，「别人进一点他就退一点，退无可退时还在忍让，不哭不闹不争不抢。」


    说到后面，李晴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愤，「要不是李晴空摸准他是个软柿子，也不会干出这种离谱的事。」


    如果放在今天之前，庄铭泽会觉得她说的不对……但现在他却认同了大半，只除了一点。


    下意识搓了搓刚为陆壹擦过药的手指，似乎还有泪水残留的咸涩感，他极轻地自语道，「他明明很爱哭。」


    「什么？」李晴风似是没听清，不过也没在意。


    她背过身，潇洒地挥了挥手，「走了，有事给我发微信，看到会回。」


    脚步停留在电梯口，李晴风突然转过头，朝他眨了眨眼，「眼泪是脆弱，只暴露给信任的人。」


    此刻她完全不像庄云英了，庄铭泽的牴触情绪消失大半，他站在门口怔了好久，才轻声轻脚地回屋，小心翼翼关上门。


    陆壹还在卧室昏睡，他进去用手背试了下温度，感觉没之前那么烫。不过外卖点的额温枪和退烧药还是很快到了，庄铭泽量了下体温，37.1c，有些低烧。


    他烧了壶水保温，备好退烧药，准备等陆壹醒过来就让他吃一颗。


    看了眼手机，李晴风已经把李子俞的手机号发过来了，庄铭泽试探着发了一条简讯：你好，有些关于陆壹的事情想和你了解一下，有时间面谈吗？


    对方秒回电话，他直接挂了：家里有病人，不方便电话。


    过了一会儿，简讯气势汹汹地回了过来：你是谁？！


    庄铭泽想了想：那天在「雅」，你追着我们两个人跑，服务生把你拉住了。


    他点到为止，不说太多，成功勾起了对方的注意：你是小师叔旁边那个男的！！！！！！！！！


    庄铭泽沉住气不回復，对面很快发来了：是小师叔找我吗？


    没过几秒钟新简讯进来：小师叔生病了吗？严重吗？？


    又过了半分多钟，李子俞发了一串字母过来：加我微信，我给你发地址。


    庄铭泽发了好友申请过去，对方似乎一直守着，立刻通过了。他这次再没矜持，直接发消息问：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面聊聊。


    李子俞：我今天下午三点后有空，你方便来我们学校这边吗？


    李子俞：[地址]


    对方发过来的定位是家咖啡厅，庄铭泽点进去看了看，就在大学城。


    s市比较出名的两所大学s大和t大都在附近，除此以外还聚集着很多普通本科院校和技术专科学校，刘柯的母校也在那边，庄铭泽还算熟悉。


    zmz：可以。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语亮了起来，庄铭泽等了一会儿却没有新消息，直接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


    李子俞设置了三天可见，没有多少内容，最新一条是昨天晚上发的，是和舍友们一起去玩密室逃脱。几个大男孩勾肩搭背地站着拍了张合照，看起来十分无忧无虑。


    庄铭泽思考了几秒，把照片存了下来。


    李子俞没再回復，庄铭泽把手机丢在客厅，提着保温壶杯子还有退烧药去了陆壹的房间。


    整个房子五十多平，但因为只留了一室，动线和规划都十分合理，不仅有个面积不小的客厅，厨房餐厅也一应俱全。


    只是卧室有些小，还另外塞下了一张l型的电脑桌，上面堆着电脑显示器滑鼠键盘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书籍资料，存在感极重。


    庄铭泽在靠着床的桌边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视线不由被键盘左边的相框吸引，里面是张眼熟的小卡。


    他想起第一次在线下见到陆壹的场景，一时五味杂陈，忍不住伸手把相框拿了过来。


    不知是原本就没装好，还是他动作太快，在过程中相框背后的固定板突然连着支架一起掉了下去，在地板上砸出不小的动静。


    庄铭泽瞥了一眼睡着的陆壹，见他没被这响动惊扰，这才放下心来，蹲下去准备捡起卡片和相框部件。


    然而除了这些，地板上还有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应该是和小卡一起塞在相框里，不小心跟着掉出来，散落在其中。


    庄铭泽心念一动，下意识攥在手上，目光游移到熟睡的陆壹脸上，又心虚地移开。


    纸条摺痕很重，像是时不时被人拆开又叠起，显得破破烂烂。


    里面用黑色的勾线笔凌乱而潦草地写了一句话，字很好看，和庄铭泽的狗爬字体有着天壤之别。


    ——哥哥，为什么忘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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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其实是53章，52章在上一章的后半部分，是我后面补的，防止有人没看到在作话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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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姐：真是受够你们恋爱脑了！


    第53章 没有资格


    过了许久，陆壹的眼皮轻颤，终于醒了过来。


    他显然并不十分清醒，眼球转了转，找到坐在床边的庄铭泽，嘴唇微张，茫然地问，「我……怎么……」


    「你发烧了。」庄铭泽轻声回应，起身摸了摸玻璃杯，才发现水已经凉了。他干脆喝了一大口，又从保温壶里倒了些热水掺进去，剥了一粒退烧药，手指拈着伸过去，先用手背碰了碰陆壹的额头，仍旧有些热度。


    庄铭泽单膝跪在床沿，另一手从正面把陆壹揽了起来半抱在怀里，拿着药的手轻按他的嘴角，低声命令道，「张嘴。」


    陆壹迷迷煳煳地听话张开含住，胶囊外壳遇水后黏煳煳的口感不太美妙，他痛苦地半眯了下眼睛，察觉到唇边有玻璃水杯凑过来，不由追着喝了好几口，艰难地把药咽了下去。


    「咕咚」的吞咽声在狭小的卧室异常清晰，引得庄铭泽垂眸看他。


    庄铭泽不由地想起刚才李晴风的话——如果自己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小鹿的过去，他会愿意吗？


    卧室的光源本就不足，又被庄铭泽自己挡了大半。暗沉的阴影中只能依稀辨认怀中人的眉眼，混沌的熟悉中，有种隐晦的，带着几分偷欢意味的暧昧，在空气中安静地发酵。


    心跳声如鼓点错拍，庄铭泽低下头，在对方干燥又湿润的唇瓣克制地贴了几秒。


    低烧和药物作用让陆壹的大脑一团浆煳，直到庄铭泽放开他，仍旧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仰头迟钝地回望。


    对方突如其来的亲近和不再冷漠的表情，让陆壹觉得自己大约是在做梦。


    既然是做梦，陆壹便不需要收敛自己的意图，他伸手抓住了庄铭泽撑在床上的小臂，小声呢喃道，「哥哥……」


    「嗯，我要出去一趟，」梦中的庄铭泽应了一声，似乎犹豫了几秒，又轻声叮嘱，「你刚吃药，再睡一会儿，醒来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发微信和我说。」


    说着手掌靠过来摸了摸他的脸，继而轻柔地盖住他难以维持睁开状态的疲累的眼睛。


    陆壹根本没听明白对方的话，他闭上眼睛胡乱地「嗯」了一声。


    庄铭泽的手掌很凉，让他觉得舒服，眷恋地蹭了蹭，朦胧间又听对方问，「对了小鹿，家里大门密码是多少？」


    「17……」陆壹下意识回想，梦呓地报出记忆深处无法忘却的数字，「03……21。」


    庄铭泽温柔的声音落在耳边，仿若催眠指令，「好……知道了，睡吧。」


    话音刚落，陆壹含煳不清地应了一声，下一秒意识无法控制地沉了下去，落入久违的美梦。


    庄铭泽轻轻抽出自己的小臂，将被子仔细掖好，再次看向陷入睡眠的陆壹。


    或许是吃了药的缘故，他的神情平和不少，之前皱着的五官略微舒缓，只是脸颊仍旧因为发烧而泛着红，辅助唿吸的嘴微微张着，像在刻意讨一个亲吻。


    庄铭泽忍不住俯身短暂地碰了碰，随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特斯拉停在金睿大厦外的临时停车位打着双闪，庄铭泽靠在驾驶位上，盯着手上从相框里偷来的纸条发呆。


    他百分百确定，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见过小鹿——但为什么对方会说自己忘了他？


    假设陆壹没有认错人——他当然希望如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陆壹存在于庄铭泽因为脑震盪失去的那段，曾经以为无关紧要的记忆中。


    所以在出车祸之前，在庄云英打算把他送去网戒中心之前，他们去了哪里？……头疼，想不起来。


    庄铭泽的眼神沉了沉，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似乎除了去问庄云英以外，似乎别无他法。


    左侧的玻璃突然被敲了敲，打断了他的思绪，庄铭泽回过神来，放下车窗。


    窗外，陈奇递过来一个文件袋，气喘吁吁道，「庄队，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谢谢。」庄铭泽接过，「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他打开文件袋核查了一下，里面是他昨晚找到的资料还有证实陆壹抄袭的所谓对比证据，以及李晴风说的内容，全部按照顺序整理成册，列印了出来。


    「不客气，我最喜欢薅公司羊毛了。」陈奇爽朗地笑道，同时又有些好奇，「不过你印这些东西要干嘛啊？我记得这个树深时见鹿是不是说是你的粉丝来着。」


    「嗯。」庄铭泽没想瞒着对方，「他是是壹不是一。」


    「啊？竟然是壹老闆吗……」陈奇愣住了，「那这个所谓的抄袭……」


    「是污衊，我现在就是去找证人。」


    经由上次陆壹主动提供小号给他公关一事，再加上庄铭泽在直播间高调宣布谈恋爱，又提前解除了直播合同，陈奇便对两人的关系早就有所猜测。


    此时庄铭泽显然递了明牌，他愣了一下，笑道，「那希望一切顺利，早点证明壹老闆的清白。」


    下午三点不到，学生们大多都还在上课，s市大学城外的步行街十分萧瑟。


    庄铭泽循着地图导航，七拐八弯地找到李子俞发来的咖啡厅，推开玻璃门。风铃声惊醒了柜檯昏昏欲睡的兼职大学生，她一个激灵，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庄铭泽环视一圈，在靠窗的位置发现了染着黄色头髮而异常醒目的李子俞，对方也已经注意到有人进来，抬眼和他对视，下一秒站了起来，一副急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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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准备迈过去的脚步顿了顿，转而去柜檯，点了两杯热美式。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咖啡出品很快，饶是如此，那人似乎也等不及了。没等他落座，李子俞一连串的问题机关枪似的扫射过来，「你究竟是什么人？和小师叔是什么关系？想和我聊什么？」


    庄铭泽没有回答，沉默地放下托盘，从文件夹里取出列印材料，递到对方面前。


    「什么东西？」李子俞嘴上不耐烦地问，但见庄铭泽神色毫无波动，他被噎了一下，手上还是接了过去。


    里面的内容并不多，他将手中的资料从前往后翻了一遍，抬眸惊疑不定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庄铭泽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往自己那杯咖啡里拆了五包店里配的黄糖，慢条斯理地用小勺搅匀，终于开口，「虽然你看上去很关心陆壹，但好像对他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还是造成他目前困境的帮凶。至于我和他的关系，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李子俞眉间一拧，迅速否认，「我没有！」


    「你还是学生，没有在赚钱吧？」庄铭泽不为所动，平静地问，「但却有足够的资本去『雅』那种地方消费，和朋友去人均千元的密室逃脱……这些不都是李晴空给你的吗？」


    李子俞的神情变换数次，最终沉默了下来。他又垂头翻来覆去地看手上的资料，手指捏着纸张的边缘，不断发出摩挲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讷讷地问，「小师叔……他还好吗？」


    明知顾问——庄铭泽的神色一下冷了，咖啡勺摔在杯子里，发出玻璃制品清脆的撞击声，让李子俞下意识正襟危坐。


    黑色的咖啡液四处飞溅，在枫木色的桌面上落下明显的污渍。


    「你觉得他会好吗？」庄铭泽压着怒气，极为冷淡地瞥了对方一眼，嘲弄地反问，「背上抄袭的污名，苦心经营多年的声誉全被毁了，你不知道这对一个靠画画为生的人来说是什么样的打击？而且这么重要的商业项目，合作的甲方不会告他？不会要求赔偿？」


    李子俞怔了片刻，神色越发委顿，没了最开始的气势，声音低低的，「我不知道……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里的「他」指代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庄铭泽再次按捺住情绪，缓缓抬手喝了口咖啡，大学城的咖啡厅客单价不高，用的豆子自然不算太好，加了过量黄糖的美式又苦又涩又甜又腻，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但庄铭泽还是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舌尖被糟糕的味道占据，才让他保持清醒。


    李子俞终于反应过来庄铭泽的来意，怯生生地问，「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对方的妥协比预想中更快，这也意味着他对陆壹的愧疚，比预想中更多。


    庄铭泽神色晦暗，心下有诸多猜测，但死线近在咫尺，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纠缠于此。


    「我要陆壹留在李家的所有手稿，」顿了顿，庄铭泽冷硬地加上时效，「……明天就要。」


    「明天太急了，」李子俞艰难地说，「前几天我刚和他……和我爸吵过一架，最近都住在学校，突然回去会显得很奇怪，而且不一定能找到……只能说尽量试试。」


    庄铭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找各种理由开脱，觉得他的愧疚也不过如此，心中十分不耐。


    但同时又别无他法，时间紧迫，必须利用眼前的人度过此次危机，其他的手段都太慢了。拖得越久，网上的谣言就会越真，对「树深时见鹿」的伤害就越大。


    所有已知的信息和画面如幻灯片在庄铭泽脑内来回切换，他想起陆壹提起对方时害怕到颤抖的反应——「不要找他……好不好。」


    又想起李晴风轻描淡写的那句——「那混蛋小时候做了十分对不起陆壹的事情……你可以用这一点拿捏他。」


    最终，一串神秘的数字在脑海里盘旋定格，庄铭泽心头一跳，脱口而出，「2017年的3月21日，你做了什么？」


    李子俞原本还在碎碎念寻求藉口的嘴唇勐地一抖，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惨白，嗫嚅着动了动嘴唇，「怎么会……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


    他终于被戳中真正的痛处，逃避地闭上眼，片刻之后仿佛陷入梦魇，语无伦次道——


    「我、我当时还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 是、是我爸和我说……小师叔喜欢男人，是变态，他把爷爷气死了，我才……才口不择言，在葬礼上骂了他……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们会把他赶出去……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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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不小心拖到了520呜呜，但这章似乎又不太美妙……


    没关系文里还没到五月，小情侣会有一个幸福的520的！


    对了上一章本来写了小庄让陈奇陪自己一起去，后来我思前想后觉得这样的场合不适合他在，所以改了一下。


    前面的章节也一起改啦，不用回头看，就是这个小细节的变动3


    第54章 众目睽睽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陆壹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回望童年，他在春光福利院的境遇算不上太好，不过相较于其他同院的小孩，似乎也没有太差。毕竟大家都一样，他还遇到了庄铭泽，拥有一段短暂但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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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入寄宿中学后因为孤儿身份饱受欺负，但好在陆壹早就习惯了，还意外拿到飞英的资助名额，得以进入梦寐以求的艺术高中。


    高一时陆壹在班主任的推荐下去参加了国家级的绘画比赛，虽然没拿到奖项，却有幸得到了国画大师李揽秀的赏识，不仅夸他天赋异禀，在了解到他是孤儿后，更是破格把他收入门下。


    陆壹有家了，即便李家其他人显得并没有那么欢迎他。


    李晴空表面笑眯眯，四下无人时动辄打骂。


    李晴风表里如一地没有好脸色，当然她对包括李揽秀在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就连只有十二岁的李子俞，私下见他都会露出厌恶和鄙夷的神色。


    有一次陆壹听见他偷偷和玩伴说陆壹是孤儿，是赖在他家的寄生虫、讨厌鬼，抢走爷爷的小偷。


    小孩子的言论多半来自大人的言传身教，其实相较于曾经在福利院和寄宿中学得到过的更加恶劣更加没有教养的辱骂，李子俞的形容听起来甚至是符合事实的中性描述，陆壹没有立场和资格去在乎。


    他也没有时间。


    李揽秀对陆壹的期望很高，要求很严格，希望他在素描、水彩、白描、工笔、写意……甚至是书法上都无一不精。


    另外他还研究过西方绘画，认为其中的技艺亦有可取之处，传统国画不可坐井观天，要博採众长。


    再加上陆壹自己想去国美，文化课自然也不能落下。


    为了达成目标，完成老师的期许，陆壹除了上课外的时间，都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没日没夜地练习。


    非常偶尔的时候，才会借着书房闲置的电脑上一下网，看一看庄铭泽的近况。


    天成战队精英赛一轮游后，网络上关于他们的消息越来越少。陆壹后知后觉地看到解散的传言，知道zmz并没有去其他队伍，从精英赛后便销声匿迹，或许是回家读书去了。


    毕竟他才十八岁，网友们的猜测合情合理。


    陆壹失落又庆幸，失落的是他失去了单方面关注的权利，庆幸的是他见过庄云英，知道庄铭泽拥有退路，可以选择去过另外的人生。


    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有时深夜做完功课，陆壹会忍不住用画笔描绘记忆中的庄铭泽，作为思念简短的慰藉。


    在春光福利院里初遇时逆着光的身影，提起城市行动时光彩夺目的眼睛，夺冠时张牙舞爪的笑容，出征宣传片里充满渴望的坚定，输比赛后落寞的侧脸与眼睫下的阴影。


    他的五官逐渐褪去幼时的稚气，眉眼间开始有了大人的成熟，又似乎没有完全长大，拥有介于两者之间的微妙气质，教人怦然心动。


    十六岁的陆壹察觉到了自己对庄铭泽和对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仓皇地生出了欲望。


    情难自控时，陆壹会躲起来偷偷画一些没有五官，赤诚相对的身体纠葛，满足少年羞于启齿又难以抑制的，对于性的好奇与幻想。


    很快画室里堆了厚厚一沓的素描人像，担心被人看见，陆壹找了一个用空的颜料盒，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


    悄悄塞在卧室的枕头底下，成为他深藏于深夜，潮湿又绚烂的旖旎梦境。


    时间迈入七年前的春分，天气久雨后放晴，太阳灿烂得像到了夏天。


    李揽秀一大早起床时便和陆壹约定好，今日要带他去灵湖公园划船写生。


    来到李家差不多已有一年，陆壹开始准备年底的美术联考，为此老师很久没带他外出了。他脚步雀跃地回卧室取了画具，兴奋到忘了锁门。


    陆壹站在前厅等李揽秀，外头吵吵嚷嚷涌进来一大群人。打头的是他名义上的师兄李晴空，身后跟着十几个西装笔挺、头髮冒油的中年人，对着院内沿路的风景和室内的装修评头论足。


    看见他李晴空下意识蹙眉，估计是客人在，没说什么难听的话。陆壹知道对方讨厌自己，默不作声地避开视线，悄悄熘到门外。百无聊赖的等待中，隐隐听到里面的高谈阔论。


    耳朵捕捉到诸如「艺术资产化」「升值空间」「大师背书」之类的关键词，陆壹没听太明白，猜到估计又是李晴空找来的投资客，多半要被老师骂。


    果不其然，李揽秀出来的时候和他们正面撞上，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外人面前不好发作，冷淡点头示意后便准备离开。


    李晴空非要拉住他，满脸讨好地介绍道，「爸，这几位都是艺术资产协会的理事单位负责人，他们对您的作品很感兴趣……」


    李揽秀隐秘地瞪他一眼，又看看后面笑容殷勤的中年男人们，终究想给儿子留点面子，对来客们笑了笑，低头则用口型斥了一句，「胡闹！」


    李揽秀年少成名，自视甚高，对声誉看得极重。他曾有几幅早年的稚嫩作品在拍卖市场喊出天价，受到不少红眼同行的口诛笔伐，遭到了一些非议。


    没过多久李揽秀公开登报声明，不会再出售自己任何的画作，并承诺百年之后会全部捐给国家，以此堵住悠悠之口。


    李晴空没能继承他的天赋，画工和审美都有限。也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几次创业均以失败告终。但他同样没什么分寸和自知之明，坚信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我怎么就胡闹了！」李晴空又气又急，丝毫不顾及外人在，口不择言道，「爸，你才是，不要固执了！艺术艺术，就是有了价值才能叫艺术。价值从哪里来？钱啊！你看和你齐名的那些叔伯，哪一个不赚得盆满钵满？再伟大的艺术品放在家里不拿出去卖，跟垃圾破烂有什么区别？我协会的这些老师都是很厉害的投资家，您的画在他们手上，才是真的有价值！能升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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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说得极其流利，不知私底下翻来覆去想过多少次。内容却实在无耻，陆壹在门外都听得心惊肉跳，担心老师发脾气伤到自己，想了想还是跑了进去。


    李揽秀一听对方的混帐话，立时吹鬍子瞪眼，抬起手边的拐杖作势就要打。只是李晴空带来的人蜂拥而上，嘴里说着两边相劝的话却拉偏架，七手八脚地拦住了他。


    陆壹连忙扶住被推搡得几乎站不住的李揽秀，挡在了老师前面和他们对峙。


    李晴空看到他眼神一转，嗤笑一声，在人群中慢悠悠整理了下西装上不存在的褶皱，「爸，今天各位协会的老师在这，我真的忍不住要讨个公道了。先不说卖画的事，也不知道您是年纪大了老煳涂了还是怎么着……就说收徒吧，情愿从外面领来这种来路不明的野种悉心培养，却不愿意好好教一下自己的后代——我确实没什么天赋，但子俞呢？您前两年可是亲口夸过他有灵气的。」


    类似的话其实李晴空说过许多次，不是被李揽秀骂，就是被李晴风嘲讽。


    今日李晴风不在，他身边又有拥趸，似乎终于有了底气，毫不遮掩地将主观猜测摆在众目睽睽之下，妄图审判。


    「各位老师好好评评理，我爸这事做得是不是有问题？哪有放着亲孙子不教，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李揽秀怒极反笑，「胡说八道什么！」


    陆壹察觉到老师的怒意，警告地看向李晴空，「师兄，请您谨言慎行。」


    他状似镇定，心里着实没底，往日都是李晴风三言两语把人怼到自闭，换成陆壹，实在说不出什么有攻击力的话。


    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他有些轻微地恐惧人群，但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后退，挡在老师面前。


    毫无力度的警告对李晴空不起作用，他刚想再说什么，鬼鬼祟祟的李子俞突然从里间跑了出来。


    他怀中抱着什么，做贼似的探头探脑，显然没想到外面这么多人，慌张地想要剎车后退。


    然而前面跑得太急，身体是仗着年纪小重心低稳住了，手中的东西没拿稳，因为巨大的惯性在空中抛出一道垂线。


    咚——


    比a4更大些的盒子装满了纸，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重响。


    随即里面的素描画像哗啦啦散落了一地，像一个突然炸开的哑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什么东西？」李晴空疑惑地走过去，俯身捡起一张看了看，「这画的是谁？哪来的？」


    「我也不知道，从……」李子俞咽下紧张的口水，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陆壹，「从他房间找到的！」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的指示，从落了一地的画像，集体转向浑身僵硬的陆壹。


    李晴空还在一张一张看过去，神色越发古怪，欲言又止，「这……」


    从李子俞出现的那刻起，陆壹的目光便被动地锁在熟悉的盒子上面，他的身体如坠冰窟，浑身克制不住地发抖，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对时间的感知也消失了，似是过了许久，又好像只有几秒。身后的老师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陆壹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面前……他们交换了位置。


    李揽秀怒目瞪向不成器的儿子，「谁让你看的，放回去！」


    又侧头俯视莽撞的孙子，语气分外严厉，「李子俞！不问自取就是偷！我什么时候教你做过这种龌龊事？」


    周围人津津有味地围观名家热闹，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李子俞被祖父噼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想回嘴但又害怕，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瑟缩着往父亲身后藏了藏。


    李晴空也被说懵了一瞬，但他很快惯性辩解，手里的纸张在空气中拍打出声，「爸！你看清楚，这小兔崽子……他不正常！」


    说着他勐然意识到抓住了陆壹的把柄，生怕其他人没不明真相，立刻扬声强调，「他是个变态，喜欢男的！还画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闭嘴！」李揽秀到底年纪大了，情绪上来骂了几句就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用拐杖重重敲了几下地板，「滚出去！把你这些野鸡协会的狐朋狗友也带走！」


    看客们被突然连带责骂，一下子收了声，脸色难堪起来，有人忍不住反驳，「什么意思？就算你是大师……」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李晴空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一声，打断了对方。随即他抽着嘴角，五官古怪地扭曲，嘲弄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和被护在身后的陆壹。


    陆壹被那状似癫狂的神态刺了一下终于清醒过来，身体比大脑率先意识到危险，出声想要阻止，「不——」


    「我看您和他一样不正常，不会是被这喜欢男人的小变态勾引了吧？」


    李晴空当众发疯，极尽刻薄地嚷嚷，仿佛要告知全天下。


    「养小情人也看看自己年纪吧，就您这身子骨还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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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只出现在背景描述里的师姐：呵呵，我会平等地创飞所有人。


    事实或许和前面的回忆和描述都不相符，因为人总在试图美化记忆为自己遮掩捏


    下一章不出意外是明晚更新……没更就是出意外了


    第55章 永远不会


    傍晚的时候，毫无徵兆地下起了雨。


    一开始还只是零星的雨点，正巧赶在通勤路上的人们抬头望向天空，落日的余晖仍照亮这方天地，那一丁点水珠似乎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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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还没等人们放下心来，短短数分钟内，平地乍起春雷，风声大作，狂风席捲着雨柱倾泻而下，剎那间整座城市天昏地暗，恍若来临。


    人潮立刻推搡着匆忙赶路，被抢了绿灯的司机紧急剎车，暴躁地按着喇叭。


    他们纷纷低声咒骂着无用的天气预报，担忧着晾晒在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衣物，被迫打乱了行程。


    豆大的雨水疯狂砸在玻璃窗上、头顶的太阳能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惊天巨响，终于成功叫醒了沉睡的陆壹。


    屋内只有一片混沌的暗，他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摸了摸有些干燥的唇，上面似乎还有柔软的触感残留着，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之前发生的是梦吗？


    陆壹在雷雨声中神情呆滞地仰躺片刻，终于想起外面的窗似乎没关，从床上弹坐起来。


    窗外时不时划过闪电，间歇性地点亮眼前的暗屋。


    床边的檯面上，零落地放着保温壶，盛了半杯水的玻璃杯，一板仅拆了一粒的退烧药。


    好像不是梦。


    陆壹落到地板上的双脚一顿，取过枕边的手机，按下电源点亮屏幕。


    通知栏里没有任何未读消息，他提起的心轻轻落下，化为无声的失落。陆壹垂眸盯着手机的背光看了许久，窗外又是一声惊雷响起，他想起正事，慌慌张张跑向客厅。


    外面的窗户果然没关，雨水倒灌进来，地漏来不及下排的积水蔓延到客厅，泡湿了一小块地板。


    陆壹连忙赤脚踩着水走到阳台上，赶在情况变得更糟前关上窗。


    过程中风裹挟着雨从窗口用力砸在他的脸上、手臂上、衣服上，头髮也被打湿了大半。


    陆壹好不容易关上窗，站在原地狼狈地用手抹了把脸，环视一圈，准备去找些工具清理一片狼藉的地板。


    只是他的脚步还未动，防盗门的智能锁突然发出「滴滴」的密码提示音。


    六位数的密码很快输入完毕，锁芯内部的齿轮缓慢转动数圈，几秒钟后，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玄关的夜灯感应到人体移动自动亮起，成为屋内唯一的光。


    陆壹置身于黑暗之中，与被暖光笼罩的庄铭泽安静对视。


    一如这么多年以来的真实写照。


    两个人似乎被同时下了禁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直到感应灯到了时间悄然熄灭。


    庄铭泽终于动了，他踏步流星地往陆壹的方向走来，灯光再度打下却未能再次照亮他，只在他身后投下如神明般的光晕。


    陆壹一动不动，看着从少年时便在努力仰望的人，穿过寂静的黑暗，将他拥入怀里。


    庄铭泽的衣服明明是干燥的，怀抱却有雨水的味道——不对，陆壹失神地想，或许是自己刚刚关窗时沾染的潮气传给了对方。


    只是此刻他们心脏相贴，气息交融，已经分不大清了。


    「生病了不好好躺着，在家还能淋到雨。」


    庄铭泽的声音很低，说着看似责备的话语，却听不出太多责怪的情绪。


    陆壹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回应他的拥抱，只是干巴巴地解释，「下雨了……我……关窗。」


    「嗯。」庄铭泽淡淡地应了一声，手臂仍箍着陆壹的肩膀，他的头微微后仰，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


    「好像比之前好多了，没有那么热了。」


    说话的热气喷在陆壹的脸上，熟悉又陌生的触碰让他颤慄。


    原来真的不是梦。


    陆壹吃完药又睡了好久，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不舒服。


    倒是庄铭泽，不知是不是赶来的路上出了汗，身上的温度比他还高。热气从肌肤相贴的位置渗透过来，带着汗水微微的咸涩，亲密地交换体温。


    庄铭泽左手虚虚扶着陆壹的后脑勺，手指插在头髮里，肉身测完温度，他微微退开些，带着气音问，「害怕吗？」


    陆壹下意识摇头，只是他忘了此刻他们的距离太近，即便再轻微的动作也能引起连锁反应——他的唇轻轻擦过庄铭泽的脸。


    对方的唿吸更热，另一只手掌缓慢前移，抬起他的脸。


    职业选手的右手拇指握久了滑鼠，指腹有硬质的厚茧，在肌肤触碰中落下难以忽略的粗粝触感。


    陆壹清晰地感受到庄铭泽的大拇指暧昧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又沿着下颚线慢慢往上，最后移到唇中，在唇珠上不轻不重的按了按。


    他不明所以地张嘴，让庄铭泽的指尖得以顺利地探入唇内，找到柔软的舌尖。


    陆壹浑身一僵，舌头下意识抵着想要将异物推出。


    察觉到抗拒，庄铭泽沉下眼，低声命令道——「不准动。」


    他的声音沙哑得吓人，陆壹委屈地停下动作，不敢动了。


    舌头被手指随意地搅弄，唾液受到刺激迅速分泌，沿着无法闭紧的嘴角和庄铭泽的手掌流了出去，一切都被他弄得湿哒哒的。


    剧烈的羞耻情绪和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让陆壹从眼底到面颊泛起大片红色，他的睫毛微微颤抖，求助地望向庄铭泽。


    仿佛收到了他的请求，下一秒眼前骤然暗下，温暖湿润的舌尖取代了粗糙的手指。


    庄铭泽毫无章法，又极尽缠绵地吻了进来。


    错落的雨声中，他们的心跳比暴雨更密。


    或许是半分钟，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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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到陆壹开始控制不住唿吸，鼻尖不自然地急促抖动，庄铭泽终于退开了些，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陆壹咳了几声，喘着气看向近在咫尺的冷淡脸庞，心中委屈更甚。


    明明都要分手了，为什么还要不顾自己的意愿做出如此强硬……又亲密的举动。


    越想越忿忿不平，又被对方的温柔蛊惑，陆壹忍不住小声诘问，「不是要，分手……的吗？」


    庄铭泽原本还维持着抱他的姿势，轻柔地用指尖把玩着他脑后的头髮。闻言手指蓦地一顿，勾住了陆壹的发尾，用力扯了一下。


    陆壹吃痛地想推开他的手，却被反手抓住手腕。


    他的眼神晦暗，哑着嗓子反问，「……谁告诉你的要分手？」


    没有人告诉他，只是陆壹一厢情愿的如此认为罢了。


    对他而言，所有的幸运都是命运提前的放贷，到了某个节点，便会向他变本加厉地悉数要回。


    与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承受血肉生生剥离般的痛苦，不如提前假设一切都有期限，抱着终会失去的前提去享受短暂的欢愉。


    庄铭泽掰过他躲闪的头，又问了一遍，「谁告诉你的，嗯？」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嘆气一般。陆壹张了张嘴，唇瓣因为方才的蹂躏而变得鲜红，即便身处黑暗中，适应后也能抓住那抹艷色。


    他讷讷半晌，依旧避而不答，庄铭泽的唿吸重了几分。扣着他后脑勺的手微微施力，迫使陆壹仰起头来，短暂地与他对视两秒，再次兇狠地吻了上来。


    然而和粗暴得好似要将他拆吃入腹的动作不同的是，庄铭泽这次的吻格外温柔。


    嘴唇轻柔地包裹住湿亮的唇瓣，舌尖在嘴角小心地舔舐，又时不时退开一些，亲亲陆壹的额头、眼睛、鼻尖或者耳垂，给他唿吸新鲜空气的机会，然后再次攫取他多余的氧气。


    在这样反覆的动作下一切都变得黏煳，陆壹手掌推拒的力度不由减弱，转而环上了庄铭泽的腰。


    他们赤诚而毫无保留地相贴，身体的反应很快无所遁形。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大地回归静谧，乌云随之散开。


    迟到的月光泼墨般洒了进来，在浸着水的地板上落下清冷的白辉，反射出沙发上纠缠的两道身影。


    庄铭泽双手撑在沙发两侧，将陆壹困在中间，膝盖暧昧地卡在两腿之间，空悬着上半身，细长的脖颈连着嵴柱弯出一道清晰的弧度，低头向他索吻。


    又过了许久，庄铭泽终于支起身子，小幅度喘着气，看向身下的陆壹。


    他的唇边缀着透亮的水渍，眼角包着生理性的泪水，鼻尖也有汗水微微沁出，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又乖又可怜，令人心生爱意的同时忍不住想要欺负，强迫他做一些羞耻的行为。


    但欺负得太狠自己又要心疼，庄铭泽按捺住冲动凑过去，在陆壹冒汗的鼻尖轻轻咬了一下。


    「小鹿，」他心随意动，突然很想听对方喘息以外的声音，低声哄道，「……叫叫我。」


    久违地听到自己的名字，陆壹的眼珠茫然地转动，似是没太明白，圆亮的瞳孔失神地望着庄铭泽，卡壳数秒后突然亮了亮，小声唤了一句——「老婆？」


    庄铭泽：「……」


    陆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叫了什么，张嘴想要解释，却被庄铭泽再次用唇堵住。


    不过这次的吻十分短暂，只是简单的触碰后，庄铭泽无奈地把脑袋搁在陆壹的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也压下来，想起刚才的称唿，止不住地闷笑，「……笨小鹿。」


    陆壹懊恼地轻唿口气，推了推身上的人，语气软软的，「哥哥……你好重。」


    庄铭泽顺着他毫无力度的动作直起身体，但没有翻身离开，而是垂眸注视着陆壹。


    他的目光好似盛满月光和爱意的湖泊，水面上倒映出陆壹的面容，光彩盈盈。


    「小鹿，我永远不会和你分手，除非你先不要我。」


    第56章 沉冤昭雪


    陆壹突然抬手，用手指很轻又很快地，碰了碰庄铭泽的脸，随后又像是害怕戳破幻象般蜷缩回去，被后者一把捉住，放在唇边吻了吻。


    「你是不是……知道了。」陆壹任由他动作，小声问。


    虽然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庄铭泽点点头，翻身下去坐在沙发上，把陆壹毛茸茸的脑袋揽在怀里。


    「我下午去见了李子俞。」他说，「回来的路上又给晴风姐打了电话。」


    陆壹已经猜到了，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庄铭泽低头盯着眼前的发旋，「这样自作主张，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怀中的脑袋飞速地摇了摇，头髮扫在他的脖子边上，痒痒的。


    「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因为埋在怀里，陆壹的声音发闷，「我不知道，怎么说。」


    根据李晴风的说法，李揽秀被李晴空父子俩气得心梗晕厥，他年纪大了有基础病，加上叫救护车的时间耽搁了一会儿，送到医院已经不大行了，当晚就没抢救过来。


    李晴风赶到医院时没看到陆壹，第二天送遗体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他似乎一直留在李家的前厅，一动不动地站了一夜。


    见到老师的遗体也没什么反应，不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明显悲伤的神情，李晴空不让他靠近灵台，他就站在很远的位置，脸色苍白，安静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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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眼睛还睁着，看起来也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下午的时候，陆续有人来弔唁，看到孤独站着格格不入的陆壹自然觉得奇怪。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无人看管的李子俞突然跑过去，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小孩子怎么会撒谎呢？何况是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陆壹是个变态的同性恋，因为这件事气死了自己的老师。


    来弔唁的大多数都是李揽秀的学生或仰慕他的同行和爱好者，听到这赅人听闻又合情合理的原委顿时群情激奋，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愤怒如同病毒一样扩散感染，人们围着陆壹痛骂，合力将他撵出了葬礼现场。


    那该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境遇？


    庄铭泽无法想像，光是听李晴风的描述，他就有种喘不过气的绝望和近乎窒息的痛苦。


    陆壹甚至将那一天设置成了门锁密码……在每次输入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庄铭泽不敢问，他按着陆壹的脑袋，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


    「我知道。」说罢，又一遍小声重复，「我知道的。」


    李子俞嘴上说着「不一定能找到」，在庄铭泽趁他情绪激动时套了不少话，并告知已经全程录音后，第二天就收到了对方的微信。


    还是那间咖啡厅，距离五一假期仅有一天，大学城的人更少了。


    李子俞拿出一叠厚厚的画稿，做贼似地递过来，「我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如果不全也没有办法。」


    最近李晴空不知道在忙什么，问了阿姨似乎好几天不在家了，这才让他得以进入平时严防死守如同藏了金条的书房，顺利地在抽屉里找到了庄铭泽想要的东西。


    庄铭泽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低头迅速地翻了翻，和陆壹给自己的数字对了下，大差不差，估计对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把手稿全部收起来，不想再和面前的人有所交集，起身欲走。


    「等等！」李子俞叫住他，忐忑地问，「我能……见一见小师叔吗？」


    庄铭泽脚步微顿，回头瞥他一眼，「见他，然后呢？」


    李子俞被他冰冷的，带着审视的目光吓到了，瑟缩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我想和他道歉。」


    庄铭泽没有坐回去，从俯视的角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呢？」


    「什么？」李子俞愣了愣，「什么然后？」


    「说完对不起之后，想要得到他的原谅吗？」


    「当然……」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见了面道了歉，按照小鹿的性格大概率会说没关系，然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原谅自己的过错，尽情享受接下来的人生——毕竟那时还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庄铭泽戳破他的心思，将昨天对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别做梦了，小鹿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让你见他。」


    「还有……」他靠近一点，轻声说道，「别再试图将一切推给别人了，你的爷爷就是被你和你爸联手害死的。」


    「你！」李子俞恼羞成怒，拍案而起，「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凭什么不让我见小师叔？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原谅我！？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我要见他！」


    「还是那句话，你没资格知道。」庄铭泽懒得再和他废话，「而且比起纠结陆壹愿不愿意原谅你这件事，不如担心一下你今后还能不能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李子俞一下子懵了，「什么意思？」


    「李晴空最近很忙吧？不然你也不会那么顺利地取到小鹿的手稿。」庄铭泽盯着他，突然笑了，「你知道你爸在忙什么吗？」


    见对方茫然到近乎白痴的样子，庄铭泽又问，「你就没有想过，你爷爷的画都遵循遗嘱捐给国家了，你爸又没有工作，你们家哪里来的钱？」


    李子俞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从来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即使和李晴空吵架，他也从未想过要自力更生，仍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定期打给他的生活费，毕竟他家一直都很有钱。


    对于陆壹，不过是他闲暇无事回忆过去时，心生的一些虚伪的、自我满足式的愧疚。


    现下听到涉及自身利益的问题，一下子讲这些抛之脑后。


    「等等，你说清楚！」他心有戚戚焉地拉住庄铭泽，「我爸他……他怎么了？！」


    庄铭泽查到「求真鉴宝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时，就敏锐地察觉这家公司涉及的业务范围有些古怪。他思考之后发给了庄铭宇，请对方帮忙调查。


    庄铭宇能在商场摸爬滚打数年，从一片红海市场中杀出重围，自有他的雷霆手段和特殊渠道，没多久就把背后的利益纠葛和实际业务查得一清二楚。


    李揽秀去世后，李晴空不满足于父亲留下的微薄资产，挥霍一空后遍寻致富捷径无果，在他人的蛊惑下，打起了「艺术品拍卖」的主意。


    当然他所从事的艺术品拍卖，并不是指在诸如苏富比、佳士得这类正规拍卖行的公开交易。而是利用父亲李揽秀的影响力，将毫无价值的画作包装成天价标的物，再拆分成虚拟的股票份额，按照股数出售给一心想要暴富的贪婪投资客，或者判断力和文化程度较低的中老年人。


    他们开发了一个艺术品股票发行交易平台，形成所谓的「二级市场」，承诺高额回报，鼓励入局者拉新，后台操作「股价」卖给新人，从中牟取高额的差价利润和手续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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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购买的是「艺术品股票份额」而非实际的艺术品，投资人看中的也是艺术品升值的利润空间，并没有人在意最终的实物交割。艺术品本身仅仅只是一个投资符号，成为击鼓传花游戏的单薄载体。


    李晴空靠着这一套变体庞氏骗局大肆揽财，集资超过十亿。但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还在全国各地不断路演，吸引更多想要躺着赚钱的小白入局。


    庄铭泽直接找到最近一场路演的所在城市，以举报非法集资活动为由向当地公安机关报了警。没有意外的话，李晴空昨天应该就在看守所呆着了。


    一想到面前人廉价的羞愧感，是堆叠在无数被骗家庭废墟上面的人血馒头，庄铭泽就有些想吐。


    「你自己打电话问问就知道了。」他毫不客气地打开李子俞的手，无视对方惨白的面容，落下最后一句话，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咖啡厅。


    虽然笔迹和印章鑑定都需要时间，但彼岸工作室看到手稿检查之后认可了陆壹的说辞，以官方的名义发布了声明，并表示会继续和他合作。


    与此同时，众多媒体曝光了李揽秀之子「非法集资狂揽十个亿」的新闻，文中提到了他多次利用父亲名义造假，警方在居所查获仿造私章的细节内容。


    两相叠加，树深时见鹿的冤屈得以昭雪，甚至因为他疑似李揽秀徒弟的风声流出，给他带来了不少新的关注。


    「感觉好奇怪。」陆壹和庄铭泽连麦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些人，之前明明一直在……骂我，现在又开始吹捧，还说早就知道，我是无辜的。」


    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让庄铭泽早就对网络上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免疫。


    不过陆壹显然初次亲身体验，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特别有些人的微博还没删干净骂他的留言，下一秒就可以清清白白地吹彩虹屁，看得他本人都略觉尴尬。


    「现实中都没几个人会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更别说网络了。」


    「说的……也是。」陆壹略过声明下的大堆脑残发言，好奇地问，「对了，哥哥，师……李晴空他，会坐牢吗？」


    庄铭泽正在看陈奇发来的房源信息，闻言放在滚轮上的手指一顿，回忆了下庄铭宇律师的说法，原样拷贝，「应该会的，涉案金额太高了，他还是公司法人承担主要责任，最起码要坐十年牢吧，名下财产也要没收充作罚金。」


    陆壹「哦」了一声，隔着麦克风听不出什么大多的情绪，庄铭泽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低气压。


    他轻轻点了点滑鼠，试探地问，「小鹿，你觉得量刑会太过了吗？」


    陆壹沉默几秒，「我只是觉得……老师知道的话，会很难过的。」


    「但他欺骗了很多人，说不定还让很多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庄铭泽想了想，接着说道，「我想李揽秀大师还在世的话，也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说得对，」陆壹似乎轻轻嘆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师姐……是什么反应？」


    庄铭泽诚实回答，「我不知道，上次之后就没联繫过了。」微微停顿后他提议，「你可以现在给她打个电话。」


    陆壹这几天在庄铭泽的要求下坚持每天连麦朗读他随机找的文章，只要不是面对面，即使是和陌生人，说话也流利不少。


    但他仍然很纠结，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撒娇道，「哥哥……求求你，你能不能帮我，打电话问问她。」


    庄铭泽倒是无所谓，他应了下来，对面传来一声小小的欢唿声。


    他忍不住轻笑，没等欢唿的余音结束，压低声音道，「别高兴得太早……我是有条件的，明天见面的时候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明明很想亲近晴风姐，却不愿意和她联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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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庄：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第57章 山高水远


    「百啭千回」在五一假期第一天上线公测，受限于题材和类型，制作组预期的数据十分保守。没想到因为「抄袭」事件几经反转，甚至和社会新闻产生关联，引起了不少非此类游戏爱好者的关注。


    公测首日下载量突破30万，内购流水破10万。次日开始更是持续走高，时不时还能短暂占据榜首。虽说比不上大热门，但对于一款没开放预约，小成本的休闲放置手游来说，这个成绩相当出色了。


    受益于此，陆壹的微博多了不少新的关注，他之前一时冲动把动态清空了，很多新粉无处可评，转而给他发私信。其中不乏有来寻求合作的甲方，询问哪里可以看到老师的作品集。


    既然事情真相大白，不工作当然是不可能的，陆壹整理了一些以前的sample组成长图，重新弄了一个置顶。和彼岸工作室沟通后，陆陆续续又发了一些过程中的手绘稿作为作品展示。


    和增加了数码后期，完成度更高的游戏立绘不同，原始的手稿色彩没有那么绚丽，勾勒也不算精緻，但寥寥几笔跃然纸上，有种质朴的生命力。


    陆壹的国画技艺承袭于李揽秀，风格也趋向一致，重在写意，以形写神，发出之后吸引了不少国画爱好者留言。


    其中点赞最多的不是粉丝的彩虹屁，而是一条看起来不怎么客气的评价。


    山中客v：[贊]灵性有余，技巧不足，还需学习。


    和网际网路风气不符的是，这条「恶评」下没什么争论，粉丝们列队排了一连串的「大师教教[可怜]」，达成了人工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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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无他，评论人的微博认证上写着：知名画家柳立成。


    陆壹曾在老师口中多次听闻这个名字，虽然总是被冠以「那老头」、「犟种」、「老混蛋」之类的称唿，但亲昵之情溢于言表，是李揽秀的至交好友，亦是和他齐名的国画大师。


    陆壹顾不及思考为什么柳立成会给他留言，连忙回覆：学艺不精，让柳老师见笑了。


    发完又意外发现对方主动关注了他，哆哆嗦嗦点了回关。原以为交集到此也就结束了，柳立成竟在他回关的下一秒，发了私信过来。


    山中客：陆小友[握手]


    陆壹不知他有何用意，诚惶诚恐地回：柳老师好[可爱]


    对面静默许久，过了好一会儿发来了占据整屏的大段文字。


    山中客：揽秀生前曾多次跟我提及他收了个颇有灵气、讨人喜欢的小徒弟，还说定要让我见见，但不准我同他抢……一晃十年将近，往日种种，仍歷歷在目。当年事出意外，在我出国讲学时揽秀溘然长逝，匆忙归国参加葬礼，却在现场……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心生嫌隙，没能同你有再多交集。


    陆壹没想到他当时也在现场，神色一僵，不懂对方想说什么，自己又该回什么。


    正踌躇间，柳立成又发了新消息过来。


    山中客：此后细想之下总觉蹊跷，通过小风才知其中内情颇多，哎，都怪我偏听偏信，冤枉委屈了你，有愧于揽秀的在天之灵……小风不愿透露你的去向，也是经友人提及，才知你近日又遭污衊。只是这场风波在我听闻时已经平息，和当年一般未能帮上忙。诚然现在说这些有些晚了，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欠你一句道歉……实在是对不起。看到你还在坚持画画，我也替揽秀觉得开心。


    短短数行字，陆壹阅读过程中心潮起伏，不禁鼻酸眼热。


    这些年来，他一直告诉自己，当年葬礼上那些人只是太过敬重和爱护老师，才会听信李子俞的一面之词，对他深恶痛疾，谩骂推搡……只是情之所至，又不知全貌，并不是他们的错。


    为他人的作为寻找藉口，不是选择用无底线的善良包容恶意，而是只有这样想，才会让陆壹好过一些，说服自己不需要那么惧怕人群。


    即便如此，他仍频繁困于当日梦魇，患上了严重的社交障碍，鸵鸟似的逃避过去。


    直到此刻……屏幕上本不必要出现的「对不起」三个字，才让陆壹终于有了些许的释然。


    他斟酌半天，打了短短几个字：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柳老师不必挂怀。


    山高水远，有些过去的事情，是该过去了。


    柳立成回了个笑脸，随后说道：我观小友近日的画作，看来应是笔耕不辍、常有练习，只是没有相应的指导，在用笔上似乎有所偏误，下笔也空有神而缺形，实在令人遗憾。不知你是否愿意来我画室继续学习？虽然我比不上揽秀那般全能，倒也还算有几分本事，你是他寄予重望的学生，我不希望这份天赋和才华就此埋没。


    陆壹愣住了，柳立成此言过于谦虚，若他只是有几分本事，那当今国画领域该是能人辈出了。


    可以重新学习的机会让他有几分心动，同时也有些犹豫：我马上二十四了……之前因故没有参加艺考和高考，高中肄业，年纪也有些大了。


    柳立成回得很快，看起来是个精于电子产品的时尚老头：哈哈，你和我这八十岁的老傢伙说什么年纪大？再说国画艺术本就青黄不接，都要断代了！现在叫得上名的哪个不是糟老头子，别说二十四，三十四再学也不算晚！至于学歷，估计只有进什么破协会的时候有人在乎，那种头衔不要也罢！实在不行，再考一个就是了。


    大约也只有他们这样的天才，可以随意地说出「再考一个」这般狂妄而轻飘的话来。


    陆壹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谢谢柳老师，我可能需要考虑一下。


    山中客：好的，有主意了随时与我联繫[玫瑰][玫瑰][玫瑰]


    临近中午的时候，庄铭泽提了打包好的餐食来找他吃饭，席间陆壹提及了此事。


    对方剥虾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随后又低头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动作，「你喜欢国画吗？」


    「喜欢的。」陆壹不假思索道，「在和老师正式学习之前……我就有在自己，偷偷学习。」


    要不是他参赛的作品带了一些自己琢磨的水墨画笔触，也不会在比赛中被李揽秀一眼相中。


    「那就去呗，纠结什么？」庄铭泽不以为意，伸手投餵他剥好的虾仁，「我觉得柳大师说得挺对的，年纪根本不是问题。」


    陆壹匆匆忙忙张嘴，努力咽下后才开口，「也不光是……年龄的问题。」顿了顿，「我现在接稿，其实还挺稳定……的，每年收入大概能有……」伸出三个手指，小声说道，「这个数字。」


    庄铭泽被陆壹不好意思中又带着些许得意的小表情可爱到了，他压住嘴角的笑意，故意摆出一副夸张的惊讶，「没想到我们小鹿这么厉害！一年能赚三百万呢！确实养我绰绰有余啦。」


    「不是……没有，那么多！」陆壹急忙制止他的胡说八道，见庄铭泽笑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被对方捉弄，气鼓鼓地埋头吃饭，不理他了。


    庄铭泽憋着笑，把又剥好的虾仁堆在他的碗上，「慢点吃……我知道你的意思，一方面已经到了工作的年纪，再回去读书显得奇怪。另一方面似乎收入也很稳定，没有什么改变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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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的动作慢了下来，抬头盯着他，渐渐忘记了咀嚼。


    庄铭泽温柔地回望，「我曾经放弃一切去追过梦，虽然结果没有那么美好，但我知道过程有多么的快乐……小鹿，我希望你也可以放下现实的牵绊，去品尝一下这种快乐。而且——」


    他探身过去，越过窄小的双人餐桌，轻轻拢起陆壹的刘海，替他收在耳后。


    「失败也没有关系，我会成为你的退路。」


    「但哥哥你……」陆壹沉默良久，没忍住吐槽，「现在不是都……没有工作了。」


    zmz终止直播疑似退网的消息掀起了一番粉群内部大讨论，陆壹没过多久就在刷微博小号时发现了。


    粉丝大多数是祝福和理解的，但也有一小撮极端的事业粉仍抱着他会復出打比赛的心态关注zmz，被他突如其来的隐退宣言打击得心态失衡，在微博上脱粉反踩发了好多条小作文。


    还截了庄铭泽极力想对陆壹隐瞒的直播切片，称其恋爱过脑迟早被女人骗光一切财色两空。


    不是女人也没想过骗财的陆壹听着庄铭泽郑重其事的「我想让他开心一些」，偷偷在被窝里哽咽着刷了好几遍。


    一无所知的男朋友难以忍受质疑，仍在竭力证明自己的经济实力，他掏出手机打开庄铭宇前段时间发来的资产列表，「就算没有工作我也能养得起这个家！」


    陆壹看晕了，呆呆地盯着屏幕发呆，眼中倒映着足有九位的长串数字。


    庄铭泽得意地「哼」了一声想要收回手机，手中却震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突兀地跳了出来，将资产列表刷了上去。


    庄铭宇：小泽，我和妈上飞机了，预计三个小时后到s市城北机场，记得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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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庄，今天是疯狂星期四，v我50看看实力


    第58章 思想枷锁


    庄铭宇猝不及防的微信打乱了庄铭泽的计划。


    他预想到在庄铭宇知道自己退役的真实原因，又受他所託帮忙调查李晴空的事情后，肯定会有所行动。


    只是没想到庄云英会一起，而且他们来得这么快，让他毫无准备。


    微信再发过去已经没有回应，打电话也提示关机，大概率庄铭宇就是故意卡着飞行前最后一秒来通知，不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


    对方越来越像庄云英了……这个事实让庄铭泽从心底觉得排斥，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


    对面的陆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语气关切，「……哥哥？」


    庄铭泽这才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屏幕反扣在餐桌上，端起了身前的一次性碗筷。


    「没事，先吃饭吧。」他勉强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


    两人安静地用完午饭，庄铭泽似乎调整了过来，面色有所缓和。没等陆壹有所动作，他率先在餐边柜的开放格找出垃圾袋，熟练地开始分类。


    陆壹想帮忙却被制止，庄铭泽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哄劝道，「交给我，坐沙发上玩会手机去。」


    难以拒绝对方带着命令色彩的语气，陆壹微微红了脸。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客厅，注意力却依旧放在庄铭泽身上。


    庄铭泽今天穿的十分家常，连帽的黑色卫衣配上蓝色牛仔裤，为了方便干活，他把袖子挽到了手肘上面，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臂，上面隐隐露出青筋。


    他动作利落地收拾完台面，拎着打包好的厨余垃圾进入厨房，水龙头哗哗响了片刻，很快又从厨房出来，把餐椅顺手归位。


    明明是很陌生的场景，却在对方娴熟的动作下显得稀疏平常，像是做过无数次，存在了许多年。


    脚步声渐近，陆壹下意识正襟危坐，打开手机微博，假装认真冲浪。


    不多时身边的沙发轻轻凹陷下去，随之而来的惯性带着他的身体略略倾斜，一只手自然地伸过来，把他揽在了怀里。


    就像所有的小情侣一样，在用餐过后的休息时间，他们黏煳煳地贴在一起……各自玩手机。


    陆壹走马观花地刷着微博，没有发现什么新鲜事，倒是莫名被推了不少糟心事，气鼓鼓地用小号转了几条近期的反人类新闻谴责一通，又从热评里拉黑了几个说话难听的网友，眼不见为净。


    随即他退出微博，盯着屏保上的庄铭泽放空了一会儿，眼睫轻轻颤抖，借着余光瞥向真人。


    陆壹的动作幅度很小，只能隐约看到庄铭泽的手指在像是微信的画面上快速地敲击，伴随着输入法的打字音效。


    他不受控地想：这是在和谁聊天，需要这么投入？


    察觉到身侧的人动了动，陆壹慌乱地移开视线，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但似乎还是被发现了，下一秒庄铭泽就倾身过来，嘴唇就落在他的耳侧。


    说话间潮湿的热气扑了上来，好似一个若即若离的吻，陆壹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


    「在偷窥我？」


    「没——唔。」


    陆壹心慌一瞬，转头正想解释，恰巧和庄铭泽鼻尖相对，四目相接，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庄铭泽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微微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唇。


    若即若离的吻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让陆壹再难发出单音节以外的声音。


    须臾庄铭泽松开他，毫不在意地将亮着屏的手机递过来。


    「想看就拿去看。」他似是极其淡然地说着，又好像颇有深意，「我对你没有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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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有点尴尬，又有点在意，状似不在乎地偷偷扫了一眼，在看清楚内容的下一秒愣住了。


    屏幕上确实是微信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的发布时间就在刚刚。


    zmz：[连结]他曾是国画大师之子，如今却身陷囹圄，是人性的扭曲？还是欲望的沦陷……


    李晴风：？？？


    zmz：有人托我问问，您对这件事怎么看[话筒]


    李晴风：……躺着看？


    zmz：qaq


    李晴风：……


    李晴风：贪婪成性，罪有应得，普天同庆[贊]


    李晴风：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标题是不是太不严谨了？


    李晴风：「曾是」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没有秘密的庄铭泽在陆壹看完之后迅速收回手机，按了几下放在自己的右侧，同时轻咳一声，提醒道，「我帮你问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履行你的承诺了。」


    陆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抿着唇顾左右而言他，「哥哥，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得去机场接……」


    庄铭泽戳穿他拙劣的话术，「明明还早，去机场半个小时就够了。」顿了顿，似是感到受伤地沉下声，显得委屈，「这么不愿意告诉我吗？」


    「没……」陆壹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妥协地开口，「……其实。」


    其实……和不学无术的李晴空不同，李晴风在画画上极有才能。


    陆壹曾听李揽秀骄傲地提过，她八岁时便学会了控笔，十几岁临摹名家作品能以假乱真，二十多岁开始研究国画技法创新，三十多岁拿完了各个级别比赛的金奖。


    只是长串的赞美和荣誉的陈列后，李揽秀又总会嘆息着摇头说——可惜晴风是个女孩，总是要嫁人的，以后估计也不会有多大成就，无法让李家的艺术细胞延续……要是晴空能有她一半的天赋就好了。


    「师姐之前还在……画画的。不过自从老师收了我之后……她突然就去做，服装设计了。」


    陆壹回忆起他刚到李家的时候，其他人的态度都不算差，就连李晴空也在最初短暂地伪装过友好。


    只有李晴风无论人前人后都十分冷漠，爱答不理的，一度还让他深觉委屈，不知自己哪里做错得罪了她。


    直到听了李揽秀不经意的说辞，他才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该被对方喜欢。


    即便李揽秀已经是享誉世界的大师，仍难跳脱出「重男轻女」的思想枷锁。无论李晴风如何努力，获得多少成就，取得多少桂冠，在自己父亲的眼里依旧「总是要嫁人的」，甚至不如一个陌生的男孩来得有价值。


    性别成为了桎梏，即便她比很多男性都要优秀，仍然没有资格肩负传承的重任，只能作为锦上添花的陪衬。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李晴空或许就是被宠坏了，他的各种行径并不是偶然——因为从小习惯了索取和占有，才会在长大后一以贯之，为了达成欲望而不择手段。


    陆壹无意中成为了这一切的帮凶，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开始躲着李晴风。


    然而，在陆壹走投无路时，向他伸出援手，把他拽离泥潭的，却恰恰是他明知对不起，却也没有做出什么行动弥补，只是一味逃避的人。


    「这个房子，本来是师姐的。」


    李晴风成年后拿到第一个全国级别的金奖时，用奖金和李揽秀给的钱买了这套位于边郊的一居室。却在房价翻了好几倍的时候，毫无留恋地过户给了陆壹。


    这个房子并不属于自己，和老师的期待一样，是他从李晴风那里「偷」来的东西。


    陆壹至今无法忘记在房产交易大厅办完手续的那个下午，来来往往的人群交织在李晴风的身后。


    对方背着光，以至于陆壹看不清楚她的任何表情，只记得声音很平和，显得从未有过的温柔。


    不知是记忆美化，还是现实确实如此，一切已经无从考证。


    「我能做的就这些，以后自己努力吧。」李晴风说，「要学会反抗，别再任由别人欺负了，陆壹。」


    因为这像是诀别一样的话语，陆壹始终没敢联繫对方。直到后来他借着网络接稿，有了一点微薄的积蓄，才小心翼翼地给她转了过去。


    第一次给李晴风转帐的时候，对方就和刚才一样回了三个问号。


    陆壹没有再回，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李晴风也没有收，转帐信息孤零零地留在屏幕上，最后到时间自动退回。


    后来他又试探性地发过节日问候，再次转过帐，却连问号都没有收到过了。


    陆壹难免失落，又清楚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愿意搭理讨厌的人。


    诚然如今李晴风事业有成，拥有自己的独立工作室，作品在国内外都小有名气，陆壹都无法自欺欺人地否定自己的存在对她造成的伤害。


    他感谢她……又愧于面对她，却还是自私地打扰了她。


    「这次的事情……和师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却因为我的贸然询问……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还要替我收拾……烂摊子。」


    陆壹磕磕绊绊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寂静。


    庄铭泽用手掌盖住他的发顶，安慰地揉了揉，随即把他抱在了怀里。


    陆壹顺从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对方钟摆一般规律的心跳声，眼眶红了红，「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我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人，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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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贴的胸膛有轻微的震颤，短暂的沉默后，上方传来庄铭泽沉重的唿吸音，和落在头顶的细碎的亲吻。


    「怎么会呢宝宝，」庄铭泽小声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从未有过的亲密称唿和笃定的口吻让陆壹感到脸热，即便他并不认可……手足无措，慌慌张张地应道，「干嘛突然……这么叫我。」


    「该说不说，确实是挺突然的。」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突兀的，带着轻微嘲讽语气的声音突然从庄铭泽的右手边传来，夹杂着通话的底噪。


    「不好意思两位，虽然有些不解风情，但我实在忍不住想问一下，打这个电话是想让我听你们调情吗？」


    第59章 想去治病


    平和的声音，冷淡的语气，嘲讽的口吻。


    一切实在是太过熟悉，陆壹像被针扎了一下，整个人弹坐起来。


    惊慌失措间他忘了此刻的姿势，头猝不及防地撞到庄铭泽下巴，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陆壹顾不上关怀男朋友，惊疑不定地张了张嘴，「师……师姐？！」


    对面十分随意地「嗯」了一声，肯定了他的猜测，打破了幻听的设想。


    陆壹一下如惊弓之鸟望向庄铭泽，后者心虚避开，把藏在身后沙发上的手机拿到前面，轻轻放在茶几上。


    凸起的摄像头组件碰在玻璃台面，发出「哒」的一下轻微撞击声。


    陆壹的注意力被这微弱的声音所吸引，而后像被操控的木偶僵硬转头、视线下移，目光落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不再动了。


    上面赫然显示着与李晴风的通话界面，时长已经超过30分钟。


    短暂的几秒钟后，他听见庄铭泽在旁边说，「晴风姐，不好意思，我忘记我们在通话了。」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呢。」


    李晴风用的是「你」而非「你们」，显然极具针对性。但陆壹还是自我代入了，尴尬到无以復加，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当事人对峙而惊慌失措，转头又看了一眼庄铭泽。


    说是「看」其实不大准确，应该是「瞪」。只是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负面情绪，即便瞪视也是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反倒多了几分请求的意味。


    庄铭泽揉揉隐隐作痛的下巴，「别开我玩笑了，晴风姐。」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紧张的陆壹，「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扬声器里只有轻微的风噪声，对面意外陷入了沉默。


    「……挺新奇的。」良久之后李晴风终于开口，「没想到我在陆壹的视角竟然是这样的形象，就是没什么代入感，像是听了个别人的故事。」


    听到自己的名字，陆壹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僵硬地动了动。


    「我当初去做服装设计，根本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突然很感兴趣，觉得可以试试。放弃国画也是，单纯的厌倦罢了，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可能刚好时间点对上了，才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


    陆壹倏然睁大双眼，「但是……」


    李晴风打断他，「说到底，继承家学这个事情本来就很离谱，国画艺术是数千年的文化沉淀下来的人类财富，不是冠以某个姓的私有物。我要实在想学，何必执着于说服迂腐陈旧的老头子，哪里不能学？至于房子……」


    她顿了顿，坦然道，「当时我在葬礼现场选择了袖手旁观，这是我对自己愧意的补偿，你更不必在意。」


    实在过于有理有据，质疑显得太过不知好歹，陆壹沉默几秒，小声问，「所以……不讨厌我吗？」


    「讨厌你为什么帮你，我是什么圣母吗？」李晴风没好气地说，「还有你能不能别执着于在奇奇怪怪的日子给我发祝福微信了，世界人口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很忙的，有事说事，无事勿扰。」


    陆壹被噎了一下，低声道歉，「对不起。」


    「也不要给我转帐，那点钱连找我设计个衣袖都不够，平白浪费我的时间。再说不是谈恋爱了吗？省下来娶老婆吧。」


    陆壹「啊」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到这里了，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结结巴巴开口，「没有……」


    但他话说到一半停住了，看了一眼庄铭泽，意识到否定哪一个好像都与事实相悖，陷入纠结。


    李晴风没在意，话锋一转，突然问，「柳老师联繫你了吧？」


    陆壹瞬间忘记原本要说的话，瞪大眼睛，「是……是师姐跟他，说的吗？」


    「我只是给了他建议，至于要不要收你，取决于他自己的想法。」李晴风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太多的情绪，像在讲一个客观的事实，「陆壹，当你站到一个更高、更远的位置，去俯视过去的经歷、曾经的悔恨遗憾，只会觉得那些曾带给你伤害的人，本身就是可笑而羸弱的。你耿耿于怀的事情，也不过是人生维度上的一件小事。你一心认定的真相，甚至可能和事实有很大的偏差。」


    「所以……别再被困在过去了，向前走吧。」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断了，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过了许久，庄铭泽突然离开沙发，他走到陆壹的面前蹲下去，双手拉过陆壹垂放在两侧的手握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仰头看他，「小鹿，对不起。」


    陆壹这才从漫长的怔忪中回过神来，有些茫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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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晴风姐在通话，却没有和你说，」庄铭泽认真地说道，「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但确实做了隐瞒的行为，所以我要和你道歉……对不起。」


    陆壹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话虽如此，但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徵求当事人的同意。」庄铭泽信誓旦旦地说，「以后不会了。」


    说着他向上微微探身，和陆壹短暂地接了个吻，察觉到小小的吸气声，也觉得可爱。


    庄铭泽后退了些，笑着在他的眼角又亲了亲，正准备起身，却在下一瞬间被反手拉住手腕。


    陆壹的手很用力，以至于手指接触的地方，轻微地颤抖着。


    「哥哥……」他轻轻开口，语气坚定，「我想去治病。」


    庄铭泽把车停在机场外的候客区，看了眼时间，距离庄铭宇通告的「三个小时」还有十分钟。


    他打开手机，和自己的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仔细谘询了社交障碍的情况和治疗手段，又预约了门诊的时间。


    这边刚刚结束，庄铭宇的微信无缝衔接进来：小泽，我们出来了，你在哪？


    庄铭泽探出窗口看了看，没发现他们的人，于是拍了张附近的环境图发过去。


    等了一会儿，后视镜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庄铭泽抿了抿唇，将手机倒扣放在驾驶座前，开门下车。


    不远处，庄铭宇拉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见他下来立刻挥手，声音和笑容都十分明朗，「小泽！」


    庄铭泽微微错开视线，却和走在对方身侧的人四目相接，短暂对视了几秒，他们便走近了。


    他的眼神敛了敛，小声叫道，「妈。」


    庄云英神情没变化，先是平静地点点头，随后注意到身边的特斯拉。


    「怎么买这么贵的车？」她蹙起眉，「你平时不就在家里玩游戏，又不出门……」


    「妈！庄女士！」庄铭宇赶在她说出更刺耳的话前及时阻拦，「这是我上次来s市出差的时候买的，只是寄存在小泽这里，方便我来的时候用，嘿嘿。」


    庄云英瞪他一眼，「嘿什么嘿？你一年到头就来s市几次啊？买什么车？租一辆不行吗？」


    「那不是想着您过来的时候，能坐得舒服一点嘛。」和庄铭泽不同，庄铭宇似乎天生对她的冷眼有免疫力，完全不在意她咄咄逼人的态度，揽着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公主请试车。」


    庄云英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即又板起脸，「嬉皮笑脸！怎么管理好公司？」


    庄铭宇忙不迭地认错，表示自己只是偶尔为之，一定在公司内部树立勤俭节约又亲民正直的好形象，终于哄得庄云英满意地上了车。


    庄铭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母子拉扯，像一根毫无情绪的人形立柱。


    庄铭宇拍拍立柱的肩膀，「小泽，辛苦你去把行李放一下。」


    庄铭泽拉着两个行李箱往车后走，过程中隐隐还听到庄铭宇特意放轻的声音，「妈……出来之前你怎么说的，对小泽态度要软一些……」


    剩下的就听不见了。


    放完行李，庄铭泽回到驾驶位前，却在打开车门时被庄铭宇一把拉住。


    「我的车当然我来开。」他朝已经坐在后座的庄云英怒了努嘴，小声道，「你陪妈坐后面。」


    庄铭泽很不情愿，但庄铭宇火速打开车门坐了上去，还回头沖他喊道，「小泽，愣着干嘛，赶紧上车啊。」


    他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车上，纠结了几秒，还是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庄云英端坐在里面，斜睨着瞥了他一眼，「磨磨蹭蹭的，赶紧上车。」


    庄铭宇来之前已经订好了酒店，离机场不远。


    他启动车子，开玩笑道，「本来想说住在你那边，想想还是算了。」轻微地停顿半秒，「妈你是不知道，小泽租的那个房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他怎么住得下去。」


    身侧的视线如有实质地落在脸上，庄铭泽手指焦躁在膝盖上敲了敲，打断对方，「哥……我的手机在前面，麻烦你递给我一下。」


    「啊？哦……」庄铭宇应了一声，「咦？你怎么换苹果了，之前的华为呢？」


    「谢谢。」庄铭泽从前座的缝隙中接过手机，含煳地说了下，「掉水里了。」


    「那手机也用了好久了……是该换了。」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声调微微上扬，「对了，以前我是不是给你买过一个5s来着，时间过得真快啊，现在都要出16了。」


    庄铭泽的眼神暗了暗，还是被他的话带进了回忆，「5s……在火车上被偷了。」


    车上的人都清楚，这里的「火车」指的是哪一辆。就连庄铭宇也在听到这个话后，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随即他又轻快地说起了其他话题，将这一段轻轻揭过。


    和庄铭泽想的不同，庄铭宇和庄云英来s市竟是为了公事。


    「白泽」成立之初便主攻电商，做的是淘宝天猫京东亚马逊等传统网购平台，常年稳居品类前十。


    随着直播电商和带货主播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客户资源流失到了以社交媒体和外域流量为主的新消费渠道，特别是这两年大家的消费欲望锐减，价格相对高昂没有太多分销渠道的「白泽」销售额正逐年降低，是个危险的信号。


    「白泽」一直没有选择带货合作，一方面是因为价格确实相比于其他品牌要高上不少，直播讲究的是冲动消费，高价容易抵消冲动。另一方面是直播带货兴起之后，塌房了好几个主播，出于对品牌形象的维护，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合作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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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朋友向庄铭宇介绍了一家据说十分靠谱的公司，他线上聊过之后觉得还不错，就和对方约了时间详谈。


    至于庄云英，她虽然退休在家，但近期一直在飞英着手促成高定服装的业务线。据说是在网络上认识了很厉害的服装设计师，两人相谈甚欢，她有意拉对方入伙，才特意飞来s市。


    无论是「网络」还是「相谈甚欢」，都让庄铭泽觉得和庄云英十分违和，忍不住看向身边的母亲。


    相比于其他的轿跑，model s 的内部空间算是十分宽裕。但庄云英只占据了小小的一块地方，坐得很直，不苟言笑的脸上始终微微蹙着眉。


    庄铭泽的视线克制地扫过对方微微泛白的头髮，眉间与眼角日益渐深的皱纹，印象中高大的身躯也显得佝偻，他心中有些恍惚。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三年前的春节，他们又因为打职业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庄铭泽一气之下飞回了s市，之后就再没回去了。


    也不过才短短的三年，庄云英似乎……老了不少。


    他出神地想着，没发现庄云英已经转过头盯着他观察许久。


    片刻之后，脸颊被手掌的温度轻轻碰了下，庄铭泽这才回过神，愣怔地和庄云英对视。


    「是不是瘦了？」她依旧蹙着眉，语气也十分冷淡，「平时是没有饭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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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晚了qaq最近工作超级忙，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otl


    加上结局将近但很多地方都感觉没写好让我有点焦虑，所以更新的时间可能不大能保证，但尽量会在完成榜单任务的前提下多写一点


    第60章 暗流涌动


    庄云英似乎总是这样，明明是关心的话，非要夹枪带棒地带着火药味。


    于是好话也显得不那么好听。


    庄铭泽还没开口，庄铭宇在前排插嘴道，「妈……你是没见过前段时间的小泽，那才叫单薄。我看他现在倒是胖了些，应该还是有饭吃的。」


    庄云英「哦」了一声收回手，庄铭泽则不自在地用指尖在她刚才碰过的位置挠了挠，转头望向窗外。


    正值下班高峰，五一假期之后s市的车似乎尤其多，半小时不到的车程，他们硬生生堵了三个多小时。后面庄铭宇甚至关了空调，生怕把电车的电池用空滞留在高架上。


    最后特斯拉如龟爬一般排队下了高架，终于到达酒店时，夜色已经深了。


    几乎一整日的舟车劳顿，庄铭宇尚且难掩疲色，年纪大些的庄云英更是精神不振。到前台匆匆办理完入住，又在自助餐厅简单用了晚餐，她便早早回房休息了。


    庄铭宇定了家庭套房，除了两间带有独卫的卧室，客厅和餐厨空间也一应俱全，看起来比陆壹的小房子还要宽敞不少，只是没有什么生活气息，有点像庄家在g市的别墅……相较而言，庄铭泽还是更喜欢男朋友家。


    庄铭泽帮着庄铭宇简单收拾了下行李，正准备告辞回去，后者像是察觉他的意图，率先开口道，「明天我和妈要去不同的地方谈事情，还要麻烦你兼职一下司机送，现在回去太晚了。」他笑着说，「正好我那间是双床房，今晚就住这里吧，小泽。」


    庄铭泽只犹豫了几秒，却没有拒绝，这不在庄铭宇的预想之中，略带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这里好多次，庄铭泽假装浑然未觉。


    时间不早了，简单洗漱之后，兄弟两各自上了床，顶灯全部灭了，只留下两张床之间的壁挂檯灯，散发着幽幽的光。


    庄铭泽缩在被子里给陆壹发微信，酒店的床垫太软，他有些不适应。


    小鹿：[截图]


    小鹿：今天是猪猪的挤挤首播诶！哥哥看了吗？


    最近发生太多事，导致庄铭泽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他侧头瞥了一眼庄铭宇，对方正拿着surface处理工作，看上去十分专注，踌躇一下还是开口，「哥，有耳机吗，借我用一下。」


    「有，」庄铭宇把蓝牙耳机递过来放在中间的床头柜上，叮嘱道，「别躲在被子里玩手机，对眼睛不好，坐起来看。」


    庄铭泽应了一声，听话地半坐起来靠在床头，连上耳机，点开挤挤app的直播板块，置顶的banner里有直达通道，看来平台颇为重视。


    打开直播间，桃花猪猪正在玩最近很火的魔改版植物大战殭尸，玩家需要通过种植礼物盒子随机得到不同的杂交植物，应对一波又一波的无尽殭尸潮。


    盲盒的机制相较原版更看重运气，创新的杂交植物另类有趣，很能创造节目效果，许多主播都在播。


    桃花猪猪显然运气极佳，开局没多久就随到了能够生产阳光的植物以及强力dps，弹幕疯狂刷问号，各种小礼物的特效满屏乱飞，令人眼花缭乱。


    【这不对吧主播，这不是我们植物大战殭尸吧，我们植物大战殭尸可不长这样】


    【慕了，什么王炸开局，我随十把都碰不上这样的】


    庄铭泽研究了半天挤挤的直播间，终于在花里胡哨的界面中找到礼物列表，选了最贵的一个。


    华丽的全平台特效下一秒霸占了整个屏幕，他的用户名就是zmz三个简单粗暴的字母，立刻有观众认了出来。


    【哇，这是谁！！我看到了谁！】


    【卧槽是真的z神吗？呜呜呜呜好久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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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猪真有排面吧，失踪人口都出现了】


    【就说空神和t宝都送过礼物了，z神肯定也要来送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磕到了】


    【刷磕到的大可不必吧，据我所知z神有女朋友了→ →】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还是因为女朋友选择不直播了，真爱啊】


    【？我磕我的和他有没有女朋友有啥关系，弹幕管天管地管这么多？】


    【私下磕没人管你，舞到正主面前没必要吧？】


    收到礼物提示，桃花猪猪在游戏间隙看了眼弹幕，熟练地略过争吵，「哇，谢谢zmz的巡游花车，谢谢z神，老闆大气！祝你和对象99！」


    zmz：主播玩的游戏看起来挺不错的，发我一份。


    「呃……」桃花猪猪望天，「恕我直言，这游戏运气差的人最好不要玩。」


    zmz：？


    【zmz：？】


    【哈哈哈哈哈主播好强的攻击性！】


    【怎么感觉猪宝换平台后放飞自我了，以前她是这样的吗？】


    【刚开播的时候和t宝的双排小学鸡吵架还有人没看过吗？没看过的建议补一下回放，笑得我想死】


    【提到双排我又要骂某猫了，才排了两把就被叫停了，也就这点格局呵呵】


    【不过猪猪都来新平台了，其实最好还是和新同事多玩玩啦】


    【z神来得太晚了，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zmz：帮我对象问的。


    zmz：怎么，运气很好的主播是没有对象吗？


    桃花猪猪火速切到微信，给他发了条连结，嫌弃道，「发你了，赶紧玩去吧，别用恋爱脑污染我的直播间，谢谢。」


    与此同时陆壹的消息也发了过来：[猫猫问号]这是在干嘛……


    庄铭泽没忍住笑出了声，愉快地打字：秀恩爱啊宝宝。


    对方回了六个点，不说话了。


    庄铭泽切回直播间，又给桃花猪猪刷了一个「花车巡游」。


    zmz：收到了，谢谢主播，下次双排缺人喊我，自由人不受转会限制。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耳边骤然传来庄铭宇好奇的声音，庄铭泽这才想起房间里不只他一人，笑容收敛了些，「朋友今天换平台首播，我去给她加点人气。」


    说完他意识到对方可能不大清楚直播的名词，刚想开口解释，没想到庄铭宇瞬间懂了，「哦……是那个叫桃花猪猪的女主播吗？」


    庄铭泽惊讶地看他一眼，「……嗯。」


    「干嘛这幅表情？」庄铭宇笑了笑，把surface合起来放在一边，「就算工作再忙，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关心一下弟弟的近况我还是能做到的。」


    庄铭泽又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接更多的话。


    「小泽，」庄铭宇显得有些犹豫，试探地问道，「你直播说谈恋爱的对象……就是她吗？」


    庄铭泽惊讶地否认，「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看他的反应，庄铭宇知道大概率是自己推测错误，讪讪地笑了声，半晌之后低声埋怨道，「那还不是怪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庄铭泽想了想，切到微信发消息叮嘱陆壹早点睡。


    随即他轻唿了口气，摘下耳机，转头认真注视着庄铭宇，「我的确谈恋爱了，不过可能和你想像中有些差距……他是个男的。」


    最重要的部分率先说出了口，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庄铭泽顿了两秒，郑重其事地说道，「哥，我是个同性恋。」


    空气沉寂下去，重新回归安静，却似乎隐藏着暗流，在沉默的唿吸间涌动。


    出乎意料的是，庄铭宇并没有对他不亚于直接出柜的话语表现出任何的震惊或者错愕，只是在昏暗的檯灯中回望过来，平静的眼中落满难以阅读的复杂情绪。


    短暂的对视后，他突然话锋一转，「说起来，上次和你这样睡在同一个房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庄铭宇脸上浮起一些细微的笑容，像是陷入回忆，「记得你小时候特别怕黑，晚上一定要开灯才能睡得着，有一次妈不小心在外面把你房间的灯关上了，你哭着跑过来找我，非要和我一起睡。」


    庄铭泽闻声怔了怔，他看向屏幕中陆壹发回来的「晚安」，眸光微动，慢慢把手机扣在枕边，关闭屏幕，「……我不记得了。」


    「你肯定不记得，那时候才多大啊，好像就五六岁。」


    十几年前的时间线似乎不够精确，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好像就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你就长大了……小泽。」庄铭宇嘆了口气，语气有些寂寥和落寞，「我在你的成长过程中缺席太久了，本不该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


    「只是这关乎你往后数十年的人生，所以还是想问一句，你能确定自己……真的就是同性恋了吗？」


    很久以前，庄铭泽离家出走后第一次和庄铭宇重新联繫。


    当时他以为自己会让兄长失望，甚至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庄铭宇只是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将一切略了过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对他嘘寒问暖，在他说了自己不久就能上场打比赛之后问了一句和现在类似的话。


    胸膛和眼眶都有些热意，庄铭泽眨眨眼，伸手把檯灯的光调暗一些。


    他一如多年之前，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哥，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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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知道了。」庄铭宇很快回道，「我希望你过得幸福，小泽。」


    庄铭泽的喉头微哽，哑声道，「谢谢哥。」


    「他在s市吧？找个机会见一面吧。」对于弟弟谈了个男朋友这件事，庄铭宇接受得很快，甚至开起了玩笑，「还以为你会和游戏痴缠一生呢，没想到对象找得比我还快。」


    「现在还没办法见面，情况有点复杂。」庄铭泽简单地介绍了下陆壹的成长经歷和心理疾病，「等他好了，我会带他回g市看你的。」


    庄铭宇提议道，「可以的话，到时让妈一起见一见？」


    「她能够接受吗？」庄铭泽虽然察觉到庄云英的态度有些微妙的转变，但还是不太相信对方能接受自己的性向，「……还是算了吧。」


    「以我对她的了解，接受你的性向并不难，她没有你想像中的古板。」庄铭宇笑了笑，「其实你和妈很像，小泽，你自己没发现吗？」


    和庄云英放在一起对标让庄铭泽觉得分外别扭，他下意识否认，「哪里像了？」


    「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好好聊过这个话题。」庄铭宇若有所思，「你小时候不是还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不像其他同学一样有爸爸，为什么我们要跟妈妈姓吗？」


    多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庄铭泽微微凝滞，印象中他每次提出这样的疑问，都会遭到庄云英的斥责，让他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瞥向庄铭宇，却只能看到对方模煳的轮廓，「……为什么？」


    「因为她未婚生子，还一度和父母闹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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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点可能还有一章，写不完就明天发


    第61章 深夜往事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故事。


    庄云英从小在高压教育下长大，优秀冷漠、品行端庄，行事做派都和她负伤退役的军官父亲高度相似，有着近乎严苛的自律性，读大学时拒绝了不少同校男生的追求，一贯独来独往，被人戏称为「高岭之花」。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她会做出在校期间怀孕退学，和人私奔这般惊世骇俗、骇人听闻的事来。


    拐走「高岭之花」的季宇泽，算不上什么优秀的人，甚至可以说有点糟糕。


    他从小就没了父母，和奶奶相依为命着长大。或许是因为太过操劳，季雨泽读完初中，奶奶便因病去世了。他没再上学，开始混迹街头，学人家拉帮结派拜码头，没少被连坐蹲局子。


    但也不是什么坏人，分给季宇泽管的市场，总是偷偷给摊贩们「减租」，还会替实在拿不出钱的穷苦老人代缴保护费，也实实在在尽他所能地保护着他们。在那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亲切地叫他「小季」，这在混混中实属罕见。


    不光如此，和他一起混帮派的兄弟们也喜欢他。


    因为季雨泽仗义、敢出头，有事从不缩在后面，一声兄弟就是一世兄弟，吃了亏也不记仇，像漫画里的热血笨蛋。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庄云英为了赶一场考试无辜捲入械斗现场，季宇泽替她挨了一板砖，满脸是血的同时还冲她傻笑，说没事吧姑娘，这里可危险，赶紧走。


    没人知道庄云英是如何心动的，又是如何决断的。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放弃一切，跟着一无所有的季宇泽跑了。


    最初的几年，确是清贫而又幸福的。


    他们住在季奶奶留下的筒子楼里，季宇泽听她的劝，不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地头蛇们也不为难他，于是顺利退出帮派，和本地老师傅学裁衣。


    他嘴甜手巧，很快就出师单干，有了一门养家餬口的手艺，没多久租了门面开了自己的小店，在当时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营生。


    庄云英则在家给附近的小孩补习，街坊邻居里有成绩差的都可以送来，收费不贵，成效却很好。她一边教书，一边还能带着儿子一起学习。


    那时只有六岁的庄铭宇还不叫庄铭宇，父母没结婚，他上不了户口，干脆没正经取名。


    九十年代末，第一代身份证虽然已经普及，但伴随着计划生育政策和生子需求的矛盾，遍地都是和他一样的「黑户」，因此也没什么特别的，等要上学了总能解决。


    庄云英平时叫他大宝，肚子里的另一个，自然就是二宝。


    季宇泽的裁衣生意越来越好，开始计划收学徒，开分铺，换新房……


    千禧年将近，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庄铭宇的声音很沉，几乎要融进黑暗中，「就在你出生那一年的年初，有个陌生的男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敲门，一边敲一边喊一边哭：嫂子，阿季要不行了。」


    仗义敢出头的季宇泽，因为好心收留自称无处可去的「兄弟」在店里暂住两晚，被对方寻上门来的高利贷打手穷凶极恶地砍了整整六刀，刀刀致命。


    他的手脚几乎都断了，脖子上留下深不可测的伤口，胸口破了个大洞，流出来的鲜血浸透裁衣店门外的石板路。


    光从描述中，庄铭泽仿佛就能嗅到浓烈的血腥味。无形的重量压在他的胸口，掐住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出声，甚至是无法喘息。


    「他死……了吗？」只是用能够听清的声音问出这句话，就耗尽了庄铭泽所有力气。


    「嗯。」作为亲歷者的庄铭宇却很平静，「送到医院前人就没了，我和妈都没来得及见到他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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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理完后事之后妈就带着我离开了筒子楼，再后来你出生了，为了我俩的户口，她回了庄家。」他顿了下，「爷爷看到我们两个小孩大发雷霆，狠狠打了她一顿，她一声不吭地忍了，在上完户口后又悄悄带着我们离开了。」


    两个小孩，一个要上学，一个还在餵奶的年纪。


    庄云英白天去附近的制衣厂打工，晚上则从厂里低价买入被淘汰的瑕疵货在步行街摆摊。她一改往日冷淡自持的样子，和顾客们谈笑风生，灵活讲价，一点点把小摊做成门店，独自撑起一个家。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忙而无暇顾及，庄铭泽很多时候都是庄铭宇放学回家后带着。后来他长大些，庄铭宇就把他带去了学校，让大字不识的小萝蔔丁坐在后排一起听课，牙牙学语。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庄铭泽三岁多的时候，飞英有了稳定的客户，家里的情况终于逐渐好了起来，请得起家政阿姨带孩子，这才解放了庄铭宇。


    「可能是身体记忆吧，虽然你不记得那之前的事情，但从小就和妈不大亲近。」庄铭宇苦笑一声，「她那时候也忙，飞英是股份制企业，大大小小的股东一大堆，每个老闆都有自己的想法。她虽然被推出来当总经理，实际能动用的资源和权力都很有限。你还记得你那时候出车祸，醒过来问我『妈在哪』的事情吗？」


    「我记得。」庄铭泽小声说道。


    「那时候新三板刚揭牌运营，漏洞很多，飞英有个大股东想借新三板上市在高位套现，在公司内部引发了很大的争斗……妈在医院守了你一晚上，等到我飞回来才匆匆赶去公司，但她不愿意让我告诉你。」


    「为什么……」庄铭泽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些？」


    「问题就在这，小泽。」庄铭宇安抚道，「你可能会想，她为什么不好好和你说，为什么要用这么强硬的方式说教，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没有好脸色。可能但凡她用更温和的方式和你沟通，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那么差……但庄云英就是这样的，她的人生经歷铸就了这样拧巴的性子，在越亲近的关系面前就越生硬，已经很难改变了。」


    季宇泽或许是少有的能在她冷硬的外壳下触摸到柔软内心的人，但他淹没在了时代的洪流中。


    庄铭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闭上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为她辩驳什么，也不是用这些悲惨的过去来博取同情……从你的角度来说，她确实是个不大称职、又难以亲近的母亲，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也不想逼迫你原谅她。」庄铭宇很轻地嘆了口气，「我只想告诉你，所有的好坏都是有因果的，她不是不爱你，只是不懂得怎么去爱你……如今她年纪大了，有些东西更难改变，你还小，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大公平……但小泽，我真的希望你能尽量包容她。」


    「你出国之后，有段时间。」庄铭泽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一些往事，喃喃开口道，「我经常和街头那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打游戏、泡吧，被她……撞见了好几次。」


    现在回想起来，那根本不是「撞见」，而是被「抓住」。


    庄铭泽极力想回忆起那时候庄云英细微的表情，从判断她是否从眼前的画面中看到了过去的影子，陷入痛苦的梦魇。


    ……但无论他如何自诩记忆力惊人，也想不起来了。


    很多积压在记忆中，曾经认为无比重要的时刻，轻易地被时间磨成碎片，成为沙砾，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庄铭泽闭了闭眼，压住眼角的酸涩，像个茫然的小孩一样提问，「哥……我该怎么做。」


    「不需要怎么做，」庄铭宇笑了笑，「妈的性格，怎么说呢，按照社交媒体的说法，就是傲娇，口嫌体正直……你只要别被她的冷言冷语唬到，顺着毛摸一摸，自然就好了。」


    光是想像庄铭泽还是有些无法代入，也觉得别扭，只是妥协道，「好吧……我试试。」


    「对了小泽，还有件事。」庄铭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顿了好几秒，「你的强迫症……好些了吗？」


    前面讲了那么多沉重的过去，落脚到这里，似乎无足轻重了，但庄铭宇却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


    这一发现让庄铭泽难以招架，他无声地吸了吸鼻子，「不打比赛之后，就好很多了……最近也停药了。」


    「那就好。」庄铭宇松了口气，没有追问太多，「我看你直播说想回去读书，你那会儿虽然没参加中考，但妈想办法保留了你的学籍，现在是可以直接去参加高考的……不过国内高考还是太卷了，可以试试sat，当然也要看你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当时就随便说说的，」没想到随口的一句话，对方却已经考虑了这么多，庄铭泽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觉得直播有点太过于暴露隐私，弹幕还经常骂我身边的人……本来退役的时候选择去做直播，一部分也是因为医生的建议，想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飞英明年要上市，业务也会逐步覆盖长三角，最近有计划在s市设立分公司，往文娱方面发展。」庄铭宇说，「我事先声明啊，不是要你继承家业，说实话你还不够格呢。」


    「只是小泽，如果你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希望家能成为你其中一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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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把往事基本都讲完了，接下来大家一起向前走吧~


    第62章 毫无徵兆


    第二天庄铭泽先把庄铭宇送到名为「小席文化」的公司，又把庄云英送到相距不远的工作室，顺利见到了那位据说十分厉害的服装设计师。


    他和李晴风对视一眼，彼此的神色中都有些异色。


    庄云英对此一无所知，「wind，这是我小儿子，今天他送我过来。」


    庄铭泽纠结几秒，没有隐瞒相识的事实，出声招唿，「晴风姐。」


    庄云英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儿子，眉头微蹙，似乎对他的交际圈颇有微词，「你们认识？」


    没等他说话，李晴风开口解释，「铭泽是我弟弟的朋友，我们之前见过几次，没想到会是庄姐的儿子。」


    此时他们正在李晴空的设计工作室「风潮」的会议室，在场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庄铭泽不便详细解释，含煳地点点头默认了对方的说法，「嗯，晴风姐很照顾我。」


    庄云英没有深究，笑了笑说道，「那确实挺巧的，证明我们很有缘分。」


    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惊喜，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单纯的社交辞令。


    短暂的插曲很快过去，风潮显然为此次的会谈做了充分准备，巨大的投影幕布上面播放着合作方案的ppt，包括李晴风在内的好几人轮番演示，庄云英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些疑问。


    众人围坐在会议桌周围讨论热烈，缩在下面默默围观的局外人庄铭泽低头和男朋友发消息——「猜猜我见到了谁」，顺便旁听到了前因后果。


    李晴风多年前曾供职于国际二线轻奢品牌「luméon」，在担任其国内首席设计师期间，成功主导推出了广受好评的「留白」系列。


    留白形如其名，大篇幅运用简约但不简单的素色纹理加上浓墨重彩的写意图案，无论在秀场上还是日常穿搭分享中都十分吸睛，因缘巧合下成为了变装博主们的挚爱，一时间在网际网路时尚圈风头无两，进而引爆了luméon在国内的销量。


    如何在产品中巧妙融入中式元素又不会被骂土味是许多国际大牌在做国风设计时的痛点，众多大公司闻风而动，纷纷前来挖luméon的墙脚。


    当时庄云英还在飞英担任总经理，她亦十分中意李晴风的设计，再加上飞英有意开拓高端产线，便以公司的名义参与了那次角逐。


    不过李晴风拒绝了所有的邀约，随后更是辞去了luméon首席设计师的职务，创立了自己的独立设计师品牌「风潮」。


    风潮依靠留白设计师自创品牌的噱头迅速在业内打响名气，很快拥有了一批稳定的高净值客户群，提供私人化的高端订制服务，价格高昂却仍被趋之若鹜。


    但做高消费的奢侈品并不是李晴风的初衷，只是代工厂的自动化产线无法完美復刻她复杂的设计，还是要靠后期工作室人工调整，难以实现大规模量产，成本居高不下。


    而飞英进军高端市场的设想因公司内斗和市场份额减少等因素遭到搁置，直到飞英依靠「白泽」翻身而起，庄云英下定决心亲自操刀高端产线，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只差一名拿得出手的设计师。


    年前她偶然间在社交媒体上刷到风潮工作室的帐号，倾心于其中发布的设计，又惊喜地发现主理人竟然就是好几年前「留白」的设计师，于是托人加上了李晴风的微信。


    双方一拍即合，生出合作的想法，计划推出全新的联名品牌，同时将飞英的高端产线从g市转移到s市周边的工业城市，再由其沉淀多年的代工实力为联名品牌及风潮提供更多支持。


    互相赋能，各取所需。


    合作方案其实在线上定得差不多了，这一次会面主要是就职责和利益的分配进一步协商与博弈。


    虽然庄云英极为欣赏李晴风，但在商言商，面对企业利益她还是寸步不让。


    「飞英无论是在上游原料供应链还是下游销售渠道上都十分成熟，目前在同步升级新社交零售场景，说实话现在做高端奢侈品市场不过锦上添花，并不是什么必然的选择。」庄云英轻轻敲了敲桌子，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又极为缓慢地巡视了一圈，不紧不慢地开口，「据我所知目前风潮在c市的代工厂不良率超过了5%，还是在小产量的基础上，这也是风潮一直没能打开大众市场的原因之一。」


    「不良率高是因为细节要求高，」对面一个瘦小的女生扶了扶眼镜，语气有些磕绊地反驳道，「庄总，虽然飞英确实在国内市首屈一指的服装代工厂，但不一定能达到我们严苛的检验标准。」


    庄云英笑了下，「其他不敢说，飞英目前的产线是我一手建起来的，可以向你们保证，如果未来风潮把代工业务交给飞英，不良率可以控制在2%之内，这一点甚至可以写进合同。长线来看，相较于良品率提升之后的成本降低，合作品牌5%的利润对你们来说只是蝇头小利罢了。」


    「对我们来说是蝇头小利，对飞英来说更不值一提吧？」李晴风没有被她带偏，冷静地分析其中的漏洞，「难为庄姐为了这5%的利润，特意从g市飞来s市。」


    两方你来我往，话里话外暗藏机锋，谈了许久都没达成共识，大有再战三百回合的意思。


    庄铭泽听得百无聊赖、昏昏欲睡，低头隐秘地打了个哈欠，暗忖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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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天马行空地想着，手中的振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下一秒屏幕上跳出陆壹的微信消息：是师姐吗0 0？


    庄铭泽坐正身体，晃了晃脑袋重振精神：这么聪明？


    小鹿：你早上刚说要陪阿姨去见一个服装设计师，现在又特意来让我猜，傻子都能猜到啦[猫猫无语]


    庄铭泽失笑，想了想抬手随意地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镜头框住了正对而坐的庄云英和李晴风，两者气质相近，颇有些针锋相对又惺惺相惜的意味。


    他打字发送：看，左边就是庄女士。


    高清镜头捕捉的照片中，庄云英始终带着很浅的笑意，一人面对风潮工作室数名员工仍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地为公司争取利润空间。


    陆壹秒回微信，吹捧道：哇，阿姨好有气场[玫瑰]


    庄铭泽也是第一次见到工作场合下的庄云英，不得不承认陆壹形容得很是恰当。


    他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会儿，下意识想和现实中的人做比较，抬头的瞬间与庄云英四目相对，空气短暂地凝滞了一秒。


    庄铭泽尴尬地眨眨眼，不知作何反应，只得露出一个略显紧张和侷促的笑容来。


    庄云英原本还在极力争取、寸步不让的声音突然在他的笑容中顿了顿，毫无徵兆地转了态度，「……其实这5%的利润飞英也不是一定要。」


    正准备据理力争的李晴风：「？」


    波谲云诡的商业谈判以庄云英的妥协迅速告终，工作人员茫然互望，在老闆的眼神示意下鱼贯而出地离开，很快会议室只剩三人。


    庄铭泽不明所以地起身，「结束了嘛？」


    李晴风循声望来，似是若有所思，小声道，「……看来是沾了光。」


    庄云英简单地「嗯」了一声，不知在回答他们中的谁，但下半句明显在和李晴风说，「合同会让法务尽快重新拟，我只在s市待两天，来得及的话我们下午就签约。」


    「可以。」李晴风应道，随即提议，「既然如此，中午在这里吃个饭？隔壁商场有家很不错的本帮菜馆，味道清淡，应该合庄姐你们的口味。」


    「那就麻烦了，」庄云英思索了一会儿便答应了，说着她瞥了眼庄铭泽，「铭泽，问问你哥中午什么安排。」


    「哦……」庄铭泽闻言低头给庄铭宇发消息，冷不丁听到庄云英又问，「wind，你的弟弟不是铭泽的朋友吗，要不要一起？」


    他惊讶抬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李晴风开口回道，「行啊，我去问问。」


    「等等，」庄铭泽完全来不及思考，只是凭本能出声阻止，对上李晴风戏嚯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小声道，「晴风姐，我来问吧。」


    李晴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答应得非常爽快，「好啊。」


    说着她转向庄云英，「那让铭泽去联繫，我带庄姐稍微参观一下工作室？」


    庄云英欣然应允，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会议室，走之前又不约而同地看了庄铭泽一眼。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透过磨砂的玻璃贴纸，隐约能够看到外面工位上影影绰绰的人群，他们细碎的交谈声传递进来却并不真切，会议室的隔音效果似乎不错。


    庄铭泽深吸了口气，给陆壹拨了语音过去。后者接得很快，不多时略带疑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哥哥？」


    仔细辨别听筒里的动静，似乎有哒哒的轻微触击声，庄铭泽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但还是没话找话地问道，「在干嘛呢？」


    「小墨给我介绍了一个小项目。」陆壹的语气很轻快，「工作量不大，我想着这几天正好还有时间就接了。」


    「嗯……」庄铭泽迟疑地拉长尾音，又顿了顿，还是决定切入正题，「可能有点突然，小鹿，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对面停止了动作，触控笔的声音消失了，转而是靠得更近的唿吸声，透出隐约的紧张，「怎么了？」


    「你想不想见见我妈？」


    第63章 接受现实


    原以为对方会委婉拒绝，然而电话对面沉默许久，竟是出乎意料地答应了。


    即便庄铭泽表示不来也没有关系，一切以他个人的意愿为最优先，陆壹还是小声坚决地说道：「我想来。」


    「不会觉得害怕吗？」庄铭泽再三确认，试图打消对方的念头。


    「既然……要治病，总不能还是……老样子吧。」


    陆壹有理有据，于是半个小时后，庄铭泽在单元楼下接到了穿得格外隆重的男朋友。


    他上半身穿着带小尖领的白色礼服衬衫，左胸口别着一只燕尾蝶形状的黑金色胸针；下半身则是深灰色的修身西装裤，露出一点光洁的脚踝和黑色短袜的边缘，脚上踩着光亮如新的黑色圆头皮鞋。


    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陆壹不自在地摸了摸胸针，有些无所适从，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有点奇怪？」


    「没有，」庄铭泽迅速否认，替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状似无意地问，「哪来的衣服？」


    「是甲方送的角色周边礼物，感觉还挺，日常的。」陆壹坐上副驾，侧仰着头看他，还是惴惴不安，试图推开他下车，「会不会不大合适，要不……我去换了？」


    庄铭泽把人按回去，顺势在唇瓣上轻轻点了一下。


    「没有不合适……」亲完后他又抵在陆壹耳边小声问，「上次约会怎么不这么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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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掌勾着对方的腰，透着轻薄的衬衫能感受到人体的微热，甚至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庄铭泽有些吃味，「怎么还喷了香水？」


    「不是香水，」陆壹慌忙摇头，「应该是……新拆的洗髮水味道。」


    动作间他的头髮扫过庄铭泽的下巴，香味更加明显，是一股浅浅的木质果香。


    庄铭泽捏捏他的腰，俯身拉过安全带系好，「别紧张，今天就是单纯地一起吃个饭，我妈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哦……」陆壹任他动作，乖乖地应了一声。


    庄铭泽又忍不住解释，「这次他们行程比较赶，明天就要回g市，等之后我会单独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说我们的事，到时再把你带回家……以男朋友的名义。」


    系好安全带后微微后撤，抬眼的瞬间正对上陆壹无措的垂眸，庄铭泽心念一动，凑过去又亲了亲他的嘴角，「所以没必要这么重视，到时实在觉得不自在，就拿她当空气，全程不说话都行。」


    「那怎么行？！」陆壹瞪大眼睛看着他，十分不贊同他如此随意的说法，「不管阿姨她……知不知情，我都必须，重视的。」


    庄铭泽笑了笑，「你说得对。」


    非通勤时间的城市公路畅通无阻，很快他们就来到约好的餐厅。因为是工作日的午间，餐厅中客人也不是很多，减去了很多没有必要的障碍。


    一路走到李晴风发来的包厢号前，陆壹轻轻勾了下庄铭泽拉着自己的手，后者会意松开，又深深看他一眼，替他把头髮打理了一下，这才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陆壹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进入包厢后礼貌地回身轻轻带上门。


    再回头时，包厢中数人的视线已经集中到了他一人身上。


    纵使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一瞬间陆壹还是很想逃跑。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和离他最近的李晴风打招唿，「师姐。」


    李晴风的眼神在触及陆壹时亮了亮，随即朝他招招手，示意过去坐，向庄云英介绍道，「庄姐，这就是陆壹，他是我父亲的学生，差不多算是我的弟弟。」


    陆壹受宠若惊，下意识朝庄云英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来。


    不久之前才通过照片窥见对方的神态，一下见到真人，还是很有冲击感。


    而庄云英听到他的名字，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惊讶，只是温和地朝他笑了笑，就像对待一个初识的陌生晚辈，「你好陆壹，我是wind的朋友，也是铭泽的妈妈。」


    陆壹不轻不重地松了口气，颔首小声叫道，「庄阿姨。」


    包厢内是一个可以容纳十人的中式圆桌，李晴风和庄云英坐在两个主位，剩下的两个小辈便自然地分坐两边。


    小情侣无声地对望一眼，安静地各自落座。


    庄云英在庄铭泽坐下后问，「你哥呢？」


    庄铭泽答，「说是要和供应商吃饭，结束后看看时间再过来。」


    庄云英点头，旁边负责点单的服务员则十分机敏地插话，「几位客人，需要现在下单吗？」


    「等等，」李晴风做了个手势，把菜单推给庄铭泽，「我和庄姐刚点了一些，你们看看有什么要加的？」


    庄铭泽接过大致扫了下，随手勾了两道湖鲜，又起身递给服务员，「就这样下单吧。」


    庄云英看他一眼，「怎么不给人家看看。」


    陆壹连忙摆手，「我……都行。」


    李晴风说，「铭泽和陆壹很熟悉，应该也点了他爱吃的。」


    庄铭泽点点头，庄云英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他们点的都是些快手的小炒，出餐很快，沿着转台摆成了半圆形。


    整个席间几乎都是庄云英和李晴风讨论工作的声音，陆壹规规矩矩地坐着，只在她们举筷时应和地动一下，全程十分拘谨……也很饿。


    他早上临时接了个项目，没来得及吃早饭，现在美食当前，更觉飢肠辘辘。


    过了一会儿，静止的转台突然极为缓慢地转了起来，陆壹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小碗剥好的青虾，然后十分刻意地定格在那里。


    他抬头看了眼对面，庄铭泽朝他眨眨眼。陆壹又紧张地侧头，两位长辈依旧在热烈地聊天，正说到兴起，没有发现餐桌上的小动作。


    陆壹抿抿唇，飞快地把小碗拿下转台，放在自己的骨碟上。又在庄铭泽的示意下把自己的空碗放了上去，两人配合默契地完成了一波偷天换日。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食足饭饱后，服务员进来撤下餐盘，上了一壶茶。


    庄云英和李晴风的工作总算谈完了，她瞥了眼正在给所有人倒茶的陆壹，突然问道，「陆壹和我们铭泽是怎么认识的啊？」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陆壹慌忙抬头，双手捧着茶壶放到转台上，这才结结巴巴道，「我……我是、他的粉丝。」


    倒是没想到的答案，庄云英愣了愣，「这样啊。」


    「嗯。」陆壹认真地点点头，看了眼庄铭泽，半真半假地说道，「从他开始打……城市赛的时候，我就关注他了。」


    「那倒是挺长久的，」庄云英喃喃说道，不知想到什么，半晌突然脱口而出，「你是铭泽直播间的那个……是壹不是一吗？」


    完全意想不到的话让空气都凝固起来，没人回应，庄云英也随之陷入古怪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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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毫不知情的李晴风好奇地追问，「嗯？那是谁？什么直播？铭泽还有直播间的吗？」


    「我退役后做了一段时间游戏主播……现在已经不播了。」庄铭泽率先反应过来，他起身拿过茶壶给对方倒茶，解释道，「是壹不是一是小鹿在直播平台的名字，他经常看我直播。」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很快理解了，「是这个意思。」


    李晴风环顾几人，有意无意地开玩笑道，「说起来庄姐也是我的粉丝，她很早就关注了我的微博帐号呢。」


    话题被她三言两语轻巧带过，气氛终于从微妙的尴尬中抽离出来。庄铭泽藉口上厕所出去买了单，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姗姗来迟的庄铭宇。


    没有什么话是庄铭宇接不上的，他风趣又健谈，几乎在顷刻间接过话题的主导权，让在场所有人都如沐春风，忘记了刚才短暂的插曲……至少表面上如此。


    宾主尽欢之后，庄铭泽被安排送陆壹回家，其他人则打算迴风潮继续谈工作。


    脱离大部队，两人沉默地来到负二层的停车场，又几乎同时上车，在昏暗的车内安静坐着。


    准确来说是陆壹在发呆，庄铭泽在等他——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陆壹终于在漫长的沉默中找回些许神志，他转过头，突然问，「哥哥，是不是你……告诉的阿姨？」


    满怀期待的眼神，似乎只要庄铭泽说个「是」，他就圆满了。


    但庄铭泽只是看着他，无情打碎陆壹最后的希望，「我没和她说过……应该是她自己看了直播，然后从你的名字里推测出来的。」


    陆壹身体支撑不住地晃了晃，逃避地闭上眼睛，「那我……在直播间说的那些话。」


    「是的。」庄铭泽沉重地说，「她都看到了。」


    陆壹遮住自己的脸，无声惊叫，恨不得穿越回两个小时前，并严词拒绝庄铭泽的邀约。他捧着脸颓然靠在椅背上，生无可恋，「哥哥……我死了。」


    「胡说什么呢？」庄铭泽失笑，不以为意地启动车子，「把安全带系好，送你回家。」


    陆壹「哦」了一声，如同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僵硬地拉上安全带，接着继续瘫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了。


    特斯拉很快驶出地下车库，下午的烈日透过车窗照亮内饰，让陆壹的尸体暖暖的。片刻后他振作起来，自言自语道，「没关系……反正我刚刚没有承认。」


    「但我刚才已经正式和晴风姐介绍了，」庄铭泽略带歉意地看他一眼，「『是壹不是一是小鹿在直播平台的名字，他经常看我直播』……你没听见吗？」


    陆壹：「……哥哥！」


    庄铭泽无辜道，「你当时也没否认啊？」


    接受现实成为陆壹唯一的出路，他再次意识丧失地瘫在了座位上。


    庄铭泽又说，「其实你该担心的不是那些逆天的发言，而是她大概率已经猜到了我们的关系。」


    「！」陆壹惊坐而起，好在安全带把他固定在了座位上，开始復盘自己整个过程中有没有什么不当的行为。


    「那……」他突发奇想，「阿姨看到我叫你……老婆，会不会以为……」


    「随便她怎么以为，」庄铭泽笑着瞥他一眼，「我都可以的，老公。」


    「……」


    陆壹好气，但又说不过他。


    「别生气啦，我会和她解释的，让她知道我们小鹿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


    庄铭泽打灯上高架，打开辅助驾驶，伸手过来摸了摸陆壹的头以示安慰，「至于能不能接受我们的关系，看今天她的态度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昨天我知道了一些事，她挺不容易的。」


    他三言两语地和陆壹说了下庄云英的过去，「我哥说得对，她的人生经歷铸就了现在这样拧巴的性子，已经很难改变了，我该学会包容她……也是放过我自己。」


    陆壹怔忪地听完，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的社死，并完全接受了庄铭泽的说辞，「……好的。」


    他顿了顿，突然飞速地瞥了庄铭泽一眼，过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一般坐直身体，突然开口，「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和你说。」


    一开始不说是以为对方忘记了兀自赌气，后来知道庄铭泽出过车祸，又生怕提起这些往事会导致不好的后果。


    于是一直拖着，但事已至此，似乎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我曾经，受到过……飞英的资助，也曾经，见过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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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点还有一章


    第64章 正在拥有


    庄铭宇的酒店也就定了两晚，第二天下午三点，庄铭泽把他们送到城北机场。


    这两天虽然还是会被庄云英「攻击」到，但庄铭泽发现自己只要跳出来不去猜测她的深意，只理解浅显的字面意思，确实能体会到庄铭宇的「嘴硬心软」是什么意思。


    以至于看着飞机划过晴空，竟然有了一些诡异的不舍。


    不过按照庄铭宇的说法，飞英的s市分公司已经在筹备中，不久就会开业。和风潮工作室的合作项目也会放在该公司运营，之后更要陆续把产线迁移到长三角地区。


    庄铭宇开玩笑说，到时考虑在s市买套房子，以后说不定会定居于此，让庄铭泽退了房子和他们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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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有点像鬼故事了……庄铭泽表面不显，内心还是十分拒绝。


    尝试理解和包容是一回事，但要时时刻刻呆在一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别说庄铭泽已经对未来的「家」有了一定的规划。


    他也终于有时间带着陆壹去看约好的心理医生。


    张医生的诊室装了隔音，精神疾病的诊疗不能有第三人在场，于是庄铭泽就只能一个人坐在外面的塑料椅上等，有时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偶尔还会遇到粉丝。


    庄铭泽本人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对，但他们往往在视线触及到他身后写着「精神科」的门牌后，露出混杂着意料之中的震惊、深表同情的安慰、和撞破秘密的尴尬于一体的复杂神色来。


    久而久之庄铭泽有点无语，便习惯了出门带口罩。


    没再遇到粉丝了，只是呆坐着也没事干，他想起庄铭宇的建议，开始尝试学习一些高中的知识。


    持续高强度地接受了一个礼拜的心理治疗，每天的读物朗诵也在庄铭泽的督促下稳步进行，配合着药物和他积极的态度，陆壹的社交障碍症状有了很明显的减轻。


    拿具体的某个点来说，就是有一次他们在医院门口遇到一个问路的小姑娘，陆壹不仅没躲，甚至准确地帮人家指出了方向，还在对方道谢时流利地说了句「不客气」。


    这在其他人看来或许是稀疏平常的小事，但以前的陆壹如果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张医生也觉得十分有象徵意义，并在之后给他减了一点药量。


    陆壹很高兴，特意给李晴风和柳立成打电话汇报了这件事……大家都很高兴。


    只有庄铭泽有点隐隐的不高兴，只是他一贯不会表现出过多的情绪，陆壹没有发现。


    时间很快来到五月下旬，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陆壹从诊室出来却没有像往常一下直接和他往外走，而是小声说道，「哥哥，张医生让你进去。」


    「嗯？」庄铭泽脚步一顿，「是有什么问题吗？」


    陆壹摇摇头，也有点紧张，「不知道……我感觉自己还挺好的。」


    庄铭泽捏捏他的手以示安抚，「那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他指了指边上的等候椅，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口罩脱下来戴在对方脸上，「别乱跑，我很快出来。」


    陆壹没有任何反对，很乖地点了点头。


    久违地踏入熟悉的诊室，庄铭泽有种时空倒转的错觉，和没来由的抗拒。


    来不及分析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听到动静的张医生抬起头，「庄铭泽？」他指了指正前方的椅子，「坐。」


    庄铭泽走过去坐下，还是那个熟悉的位置，他却略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是小鹿……陆壹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什么问题，」张医生瞥了他一眼，随即很快地移开，从桌上的文件柜抽出几分材料，「明天开始就不用每天都来了，不过在家还是要尽量让他接触人群，适当地做一些认知行为的矫正……这些你应该都有经验。」


    庄铭泽点点头，「知道了。」


    「我听陆壹说……他之后要回画室学习？」


    「嗯，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下定决心来治疗的。」


    张医生手上仍旧理着材料，闻言动作顿了顿，突然问，「那你呢？」


    庄铭泽有些不解，「什么？」


    「他到时候去画室，你也要像这样每天送他去，然后在外面坐着等吗？」


    庄铭泽被问懵了，虽然没有考虑过，但似乎对方的提议也不差，「……不可以吗？」


    「护士跟我说，你每天就是坐在诊室门口，然后盯着一本书看，每次她进进出出，发现你看的都是同一页。」


    没想到护士这么细心，庄铭泽有些难堪地说，「……高中数学确实是有些难。」


    张医生：「……」


    「不是这个意思，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诊室门口等，不能去做其他事情吗？」张医生轻咳一声，问道，「如果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完全可以送陆壹来，到时间再把他接走，那样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话到嘴边，庄铭泽往下咽了咽，他似乎意识到了问题，声音戛然而止，「……我。」


    「一定要陪着，强迫观念；坐在门口等，强迫行为。」张医生把整理好的一沓资料在桌子上旋转着敲了敲，把四面压平，同时得出结论，「庄铭泽，你不应该擅自停药的，你根本就没有好。」


    庄铭泽的唿吸微滞，一下站起来，反驳道，「我没有！」


    张医生并没有被他的情绪带走，而是抬手示意他坐下，指了指外面，「冒昧问一下……你们是恋人吗？」


    庄铭泽用力点点头，似在自我认定，「没错……这很正常吧？我们在谈恋爱，所以想一直待在一起。」


    他顿了顿，神色苍白了些，想起很久以前纠结过的事情，执拗地强调道，「我不是为了治疗强迫症，才和他在一起的。」


    「正常来说，恋人想要待在一起，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张医生肯定了庄铭泽的说法，「但是我以前也和你说过，运动员渴望冠军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你过度地要求一个结果，导致出现了一些认知上的偏差，从而造成了行为的失控……」


    「那不一样。」庄铭泽打断他，「我不觉得这两者有可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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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张医生没有完全否决他的想法，而是换了个说辞，「那你觉得有什么不同。」


    「拿不到冠军，我很焦虑……很痛苦，睡不着觉，情绪很差，满脑子都是怎么夺冠。」庄铭泽回忆起那段时光，「偶尔还会控制不住自己，对别人发火……有时候做了一些事，但自己又忘记了。」


    「确实。」张医生点点头，「很明显的强迫症状。」


    「但我现在没有，」庄铭泽又说，「我现在每天睡得很好，生活规律，情绪稳定，和家人也开始和解……感觉自己很幸福。」


    张医生耐心地听他说完，「那我问你，如果陆壹的病完全好了，开始走出去社交，认识很多的朋友，不再全身心依赖你……当然你们还是恋人，你可以接受吗？」


    庄铭泽似乎应该回答当然，但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那简单的两个字，而是茫然地说，「……我不知道。」


    「那我换一个更加极端的问法。」张医生停滞数秒，似乎在给他准备时间，「如果哪一天陆壹不在了，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他的表情一下子空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离开了、分手了、消失了、死亡……怎么理解都行，」


    庄铭泽急促地喘了几声，手指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没有说话。


    「你现在觉得一切都很好，是因为你正在拥有。」张医生说，「但拥有这个事情，本身就是不确定的……我并不是在诅咒你们分开，而是和你讨论这种可能性，只是你不能接受……对吗？」


    庄铭泽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等会儿还有其他病人，不方便和你聊太久。」张医生温和地看着他，是商量的语气，「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爱人，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调整下，要给你约个明天的号吗？」


    庄铭泽从诊室出来，陆壹正坐在等候椅上和一个陌生的女孩聊天。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随后低下头，慢慢点了点头，然后拿出手机扫了下女孩的微信。


    庄铭泽的脚步僵在门口，一动也不敢动，不知是不是刚和张医生聊得太深，以至于他觉得如果再走一步，就可能会做出一些失控的行为来。


    好在陆壹很快发现了他，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带着笑容一路小跑过来。


    「哥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张医生说什么了？」


    庄铭泽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他说你的治疗很顺利，明天开始不用每天都来了。」


    陆壹浑然不知地点点头，并肩和他往外面走。


    「刚刚那个女孩子是dtg的粉丝！」没等庄铭泽问，他主动分享起来，「她坐我旁边看比赛，我就鼓起勇气问一下……才知道她喜欢dtg，不过她是新粉，喜欢的是star。」


    庄铭泽愣了愣，「dtg最近有比赛？」


    「太平洋预选赛提前了呀，」陆壹也有些疑惑，「你不知道吗？」


    庄铭泽确实不知道，好像突然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他一心扑在陆壹身上，对周围的一切缺乏了应有的关心。


    这样的行为以前似乎也有过，只是那时候是为了……


    庄铭泽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震盪，但他很快掩饰下来，拿出手机找到刘柯的微信。


    像是回答陆壹，也像在对自己说。


    「我现在问问。」


    第65章 重返赛场


    因为赛制改革的关系，原本下半年的太平洋预选赛提前到了五月份，从上周开始。


    dtg目前在打循环赛，战绩还不错，3-1，再拿下五胜基本上就能进入最后的角逐。


    刘柯在电话里表现得十分轻松，「早打晚打都是打嘛，你最近事情也多，我就想着等你忙完总能知道的。」


    庄铭泽却清楚事情并没有对方说得那么简单，赛制的临时更改大概率是因为主办方不想撞上下半年几个大热电竞的档期，说明城市行动的热度大不如前，今后的相关赛事会越来越集中，根据前车之鑑，国内的独立赛区都有可能被取消。


    别说夺冠了，今后去参加精英赛都会变得越发困难，战队能够营收的点也会越来越少。


    再加上金睿暧昧又模煳的态度，打完这次比赛，无论是晋级或者淘汰，dtg都面临着可能的解散。


    「我最近和家里关系好了一些，要不我……」


    庄铭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刘柯打断了，「你可别。」


    他笑了一下，「记得你上次信誓旦旦这么说，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再说……」


    短暂的停顿后，刘柯的声音低了些，「差不多了，铭泽，我也是时候放弃了。」


    无论经歷多少次的失败，刘柯总是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如同一个大家长一样解决所有困难，将队伍重新拉扯起来，甚至为了队伍能拿到冠军，放弃选手的身份转向幕后。


    他包揽了一切的琐碎事物，让dtg的队员们只需要关注游戏和比赛本身，压力大的时候一个人躲起来哭过、挣扎过、犹豫过，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庄铭泽对于冠军的执念来源于许多方面，和庄云英赌气，寻找价值感，性格导致的偏激……但刘柯不一样，他纯粹就是热爱。


    热爱城市行动这个游戏，热爱电竞这个行业，热爱台前幕后的一切。


    他用热爱撑过了漫长岁月，终究抵不过游戏本身的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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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失语许久，最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身边的陆壹担心地过来拉住他的手，庄铭泽心念一动，回望过去，和对方短暂地对视了几秒，突然有了新的主意。


    「刘哥，我去给你们当助教吧。」


    太平洋预选赛的举办地点在邻国某个旅游城市，飞过去只需要两个多小时，比去g市还快一些。


    庄铭泽之前的签证还没有到期，省去了很多麻烦，他看了下赛程，五月份会完成所有循环赛，按照dtg目前的硬实力晋级之后的资格赛应该问题不大。


    刘柯让他不用着急，六月份资格赛开打之前到位就可以了，战队签约新教练需要走官方的报备流程，现在去的意义不大。


    准备时间比预想中要长很多，这让庄铭泽松了一口气。


    陆壹完全没有分离焦虑，兴致勃勃给他整理了一大堆dtg最近的比赛视频和有可能进入资格赛的战队资料，表示要和庄铭泽一起备战。


    虽然是自己做的决定，甚至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和陆壹商量，但看到对方如此毫无芥蒂，庄铭泽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什么叫赶你走？」陆壹瞪他一眼，「我这是……替你高兴！」


    他确实肉眼可见的高兴，斥巨资买了一台最新的雷射投影摆在客厅，装了120寸的幕布，每天督促庄铭泽到点看比赛，比他本人还要积极。


    为了重新熟悉游戏，庄铭泽久违地打开城市行动开始排位，用的是他自己的大号，很快被好事者发现，在论坛上捅了出去。


    大型网游>竞技对战>城市行动[专区]


    主题：理性讨论，z处这是在干嘛？备战资格赛？


    楼主：最近闲来没事看主播打排位，大家都知道这游戏现在都是云玩家，高分区打来打去都是那几个人，结果意外发现了某个熟悉的[放大截图]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退役了觉得自己还能打，要二进宫了吧？


    【沙发！我也看到了，正准备发帖就被楼主抢先了[可恶]】


    【战绩还可以啊，z神宝刀未老[贊]不过回去打比赛有点开玩笑了，我看他就是随便打几把】


    【楼上开黄腔举报了[微笑]】


    【是谁规定了选手退役之后不能玩游戏吗？这点小事也值得出来挂[疑惑]】


    【楼主：别人我是没啥意见，不过z处不是退役后火速和城市行动切割了吗，天天搁那播深空连结，怎么到这时候又想起来啦？】


    【楼主明显不关注他……他不直播好久了，为爱隐退了都】


    【为爱隐退又是啥梗otl怎么感觉我们不在同一片海域冲浪】


    很快有人带上庄铭泽最后一次直播切片科普，不知情的网友们一片譁然。


    【楼主：你们话题是不是有点扯得太远了，回到标题和主楼好吗？？？！】


    【不是，你是真心实意想讨论zmz復出的事情吗[惊讶]】


    【这明显不可能了啊，大家应该都知道他为什么退役了吧？精神类疾病很难完全治癒的，没必要为了一个走下坡路的游戏冒险】


    【楼主：？？？？？什么精神类疾病，他不是菜得退役的吗？】


    【………………………………楼下你来】


    【说楼主是黑吧，他好像除了骂几句毫无杀伤力的黑称外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反而特别想让zmz回归赛场……说楼主是粉吧，他又对zmz的近况一无所知】


    【楼主：我只是最近一直在加班……】


    【他承认了！！！！他承认自己是粉了！！！！！】


    【楼主：我没有！！！！谁会粉一个这么多年除了一个亚军外毫无荣誉的菜狗啊！！！】


    【友情提示，这个亚军目前是我们的最好成绩】


    【楼主爱之深责之切，还在幻想退役老兵回归赛场，他真的我哭死】


    【说真的，就算是粉丝也不可能看他打几把排位就觉得要復出吧？严重怀疑楼主是zmz的深柜】


    【楼主：我没有……】


    【反驳的力度突然变弱了捏】


    【我真的笑死，认真回答主楼：做梦吧，估计就是突然兴致来了玩一玩，甚至说不定是把帐号借给了别人】


    【+1，復出没可能，估计是看老队友们打循环赛，手痒了自己也来一把】


    【楼主：好吧】


    陆壹抿着嘴角，忍住笑意，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旁边认真排位的庄铭泽。


    对方的神情专注，紧紧盯着屏幕中心的准心，报点的声音简短而冷静，即使是完成了五杀，神情依旧冷峻，只是眼底多了一些笑意，整个人便生动鲜活起来。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对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屏幕上出现了mvp的结算界面，陆壹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对方看到走神，慌乱间偏头避开探究的视线，嘴上倒是很硬，「看、看看不行吗？」


    「当然行，」头被轻轻敲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又轻又浅的吻落在额头，「人都是你的，光看看就满足了？」


    陆壹满脸通红，却还是顺从又主动地和庄铭泽抱着亲了一会儿。


    结束后他用手搂着对方的脖子，侧脸贴在下巴边上，近距离的亲密让陆壹突然感到不舍，嘟囔道，「再过两天你就要去y国了。」


    「终于发现啦？」庄铭泽在他耳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还以为你迫不及待要把我送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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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表情微滞，反驳道，「……哪有。」


    最初的时候确实没考虑太多，只觉得那是庄铭泽想做的事情，他当然毫无保留地支持。


    只是临别之日将近，陆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按照资格赛的赛程，好像要分开半个月之久。


    这对热恋期的小情侣来说实在太过漫长，特别是近一个月他们几乎天天腻在一起。


    「小鹿。」庄铭泽突然叫他。


    「什么？」


    「虽然之前听你说了我们小时候认识的事情，但我一直没能想起来……抱歉。」他顿了顿，仿佛下定决心般问道，「其实我有个事情一直很疑惑，那个时候你多大？」


    「……十三。」陆壹小声说，「你那时候也问过我。」


    「难道你因为十三岁的一次偶遇，就一直对我念念不忘到现在吗？」庄铭泽开玩笑道，「十五岁的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陆壹摇摇头，发出否认的语气词。


    「所以我想知道的是，」庄铭泽的声音像是浸透蜜一般黏稠，「你为什么喜欢我？」


    「初中毕业的暑假，飞英组织我们一批学生，说是团建去参加活动。」


    陆壹微微推开庄铭泽，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说道，「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活动，进入观赛席后，才发现是你在台上打比赛。」


    现在想来，大概是庄云英的安排，是她笨拙而一厢情愿的关心。


    「我当时觉得哥哥你好厉害啊，说要去打职业，就真的去打了，说要拿冠军，就真的拿到了。」


    cfc决赛现场，金色的雨下，少年捧起奖盃亲吻的那一瞬间，永远地定格在了陆壹心中。


    「后来发现并没有那么厉害，没有觉得失望吗？」


    「怎么会……回来之后，我就在网上搜你们的消息，知道你们是网吧战队，一路从城市赛打上来，是所有人都不期待的黑马。」


    陆壹那时候没有电脑，手机也是诺基亚的老机型，流量费很贵，上网只能看些文字信息和模煳的图片，但他还是珍之又重地一张张保存下来。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只是憧憬的感情……好像变质了。」陆壹有些难堪地闭了闭眼，「然后老师……就出事了。」


    庄铭泽唿吸一沉，将他重重地搂紧怀里，「对不起。」


    命运总是爱在人得意忘形时，显露出它狰狞的一面。


    庄铭泽喉咙发涩，想起了李晴风那句「发生了那样的事，还会选择和你在一起」，更觉胸前闷重，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那样了，还，」他的声音低下去，微不可闻，「愿意喜欢我。」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陆壹摇摇头，「是我自己没有藏好秘密……而且。」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问道，「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把170321设成密码吗？」


    庄铭泽愣了愣，「不是因为……」他微微顿住，小心翼翼，「老师的忌日吗？」


    「实际上老师前一天已经去世了，那天是葬礼。」


    陆壹看着他，「是你重返赛场的日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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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返赛场（当教练版


    第66章 一直都在


    从葬礼上被推搡着赶出来的那个瞬间，陆壹想到了死。


    他其实有些羡慕躺在里面的李揽秀，他的遗容整理得很好，看上去就像睡着一样，唇角还有淡淡的笑意，似乎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他无关。而前一天见到他时，李揽秀的神情还是痛苦、脆弱又愤怒的，瞳孔中倒映着他寄予厚望又令人失望的儿子，像一块碎掉的镜子。


    陆壹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死亡能够带走一切，无论好坏。


    于是他开始为自己寻找一个合适的葬身之处。


    陆壹害怕黑暗，所以最好是在白天，但青天白日太过招人注目，须得寻找一处无人的角落……s市是临海城市，工作日的下午海滩边鲜有人至，跳海后尸体也不容易被发现，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被救援的烦恼，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随着时间的推移，遗体成为鱼群的饲料，灵魂成为海洋的浪潮，所有关于「陆壹」的一切都会被带走。


    他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陆壹没有从李家带走任何东西，他孑然一身，空无一物，想要去海边只能依靠双腿。他亦不认识路，只知道海洋是在东边，他便往东边走。


    沿着公路一直向东，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像是一个普通的，和家人吵架后流落在街头的丧气中学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忧心忡忡的父母找到，心疼地抱着和解。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条笔直的、通往死亡的道路。


    如此去想，沉重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天气很好，温度适宜，晴光细风，确实很适合踏青。


    陆壹浑然不觉地走了许久，直到夕阳微斜，仍旧没有看到城市的边界。


    倒是走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大的场馆外，似乎有什么活动，很多人在排队进场。陆壹远离人群，寻了个偏僻的小路继续向东。


    但人太多了，即便是小路，难免和路人擦肩而过。


    「dtg是个新队伍？之前没听过啊，怎么是他们开幕啊？要不是赠票我都不想来看。」


    「你不知道？是之前的天成战队秽土重生……zmz和river嘛，双子星回归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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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什么垃圾双子星。」是嘲弄的笑，「zmz精英赛被打成那个样子还有脸继续打职业啊？脸都不要咯。」


    「现场好多他俩粉丝的，你小心一点说话哦。」


    声音逐渐远去，只留下只言片语。


    陆壹的脚步定在原地，回头看着呈现半圆弧状的、巨大的建筑，在它的身后，夕阳的余晖铺天盖地，为玻璃窗构建的外墙镶上金边。


    陆壹没有门票，根本进不去场馆，也不知道比赛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但他想，一直等在外面的话，总能看到一眼吧。


    毕竟一切都是那么刚好，似乎是命运留给他的最后一个彩蛋。


    夕阳完全下沉之前，广场上几乎没有人了。


    陆壹鼓足勇气靠近了些，能模煳地听到场馆里音响设备传来的主持人的声音，和观众们此起彼伏的欢唿声。


    「那场比赛，我记得很焦灼，打了很久的加时，结束的时候天都黑了。」庄铭泽的声音有些抖，「你就一直站着等吗？」


    陆壹点点头，「其实当时……不觉得很久。」


    毕竟他时刻想着马上要死，时间变成了非常无所谓的东西。


    黑暗降临后，广场上的路灯并不是同时亮的，而是由外及内，如同流星轨迹一般逐一亮起，拉出长长的星光慧尾。


    大门从里面推开，人群在流星到达的地方四涌而散，陆壹站在黑暗的角落，越过人潮，看到在舞台上准备退场的庄铭泽。耳边充斥着他人的议论，他知道对方艰难地赢下了重返赛场的首秀。


    绝地逢生，大比分落后翻盘，逆境下的大心脏选手，当之无愧的mvp。


    陆壹看着近在咫尺的庄铭泽，很慢地伸出手，如同那年在场馆外一般，做了一个触碰的动作。只是如今感受到的不再是冰冷的空气，而是温暖的人类肌肤，「哥哥，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庄铭泽仍旧只是抱着他，没有说话。


    须臾后，脖子处感受到了微微的凉意，陆壹意识到了什么，无措地动了下身体，又被用力地禁锢在了原地，他整个人渐渐被潮湿的气息所包裹。


    陆壹眨了眨眼，很慢地抬手，抵在对方的后脑勺轻轻揉了揉。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宝宝。」庄铭泽的声音闷闷的，「相比起来我那些经歷根本不算什么。」


    「怎么会呢？每个人对境遇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人生是没有办法比较的东西。就比如说，在我看来你已经很厉害了，但你自己却仍旧不满意。」


    陆壹难得的强势，「无论如何，是我从你这里得到了力量，这一点只要我认可，你就不能否定。」


    论坛上的帖子陆壹收藏了起来，闲来无事便去看一眼。


    可惜最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确实天真又无望，楼主没有再跟帖了，网友们失去了可供调戏的赛博宠物，帖子很快沉寂下去，在瞬息万变的网络时代成为了旧闻。


    dtg顺利拿下循环赛，再过几天就要开始打资格赛的bo3，庄铭泽也要出发了。


    陆壹考虑了很久，打算送他去机场。


    「真的可以吗？等会儿要一个人从机场打车回来哦！」


    和之前与陌生人面对面的短暂交集不同，打车意味着要和陌生的司机在密闭空间共处半个小时，考虑到堵车的情况可能要更久，自己不能陪在身边，庄铭泽实在很难放心。


    陆壹倒是很有信心，「我可以的！上次张医生还说我进步飞快，很快就能正常社交生活了呢！」


    可能是因为对方心理医生的身份，陆壹十分信任张医生，常常将他的话奉为圭臬，挂在嘴边。


    庄铭泽对此感到嫉妒，但他克制住了，妥协道，「……好吧。」又没完全妥协，「那你上车就给我打电话，司机看到你在通话，就不会随便搭话了。」


    「啊……」陆壹戳戳他的腰，「我不能和司机，说说话吗？」


    「为什么要和司机说话？」庄铭泽莫名其妙，「和我说话不行吗？」


    「和你天天都可以说呀。」陆壹的声音小了点，「但我没有和司机说过呢……」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打过车，遇到非出门不可的情况，陆壹通常都是电瓶车。


    他坐过最久的交通工具是g市到s市的大巴，整整十五个小时，已经是初中毕业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陆壹只是因为成长环境有些轻微的孤僻，远不到社交障碍的地步，自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似乎还在车上和同座相谈甚欢，因为对方也是被飞英资助的小孩，现在想来脸已经模煳了。


    庄铭泽的态度很快软下来，「……好吧，那你到了家就立刻给我打电话。」


    陆壹用力地点点头，抱着他飞快亲了一口，跑去给庄铭泽收拾行李了。


    最近一个月，庄铭泽一大早就来陆壹家报导，晚上看完比赛至少十点才走，偶尔中间会带着陆壹去医院或是单独出门，但除了睡觉外大部分时间他们都黏在一起，和同居似乎没什么区别。


    偶尔比赛拖得太晚，又和赛场有时差，庄铭泽就会留下来住，当然是睡在客厅……这导致陆壹家中他的东西越来越多，完全可以应付为期不过小半个月的出行。


    这次比赛结束后，无论dtg有没有出线，他们都要返回国内，要么备战精英赛，要么直接放假到下半年……要么因为金睿的撤资，原地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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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庄铭泽给自己定下的认知行为矫正周期。


    他知道张医生是对的，强迫症带来的占有欲并不健康，它是一种生理性的疾病，而非所谓的爱。


    为了让陆壹有更多选择的自由，庄铭泽下定决心要治好自己……即便对方看起来并不会离开自己。


    但他应该拥有离开的权利……庄铭泽想。


    当然除此以外，在看了比赛之后，他确实对赛场重新生出了渴望，只是目前的状态和实力都不允许，dtg的新阵容也磨合得很好，路寻星比想像中更有韧劲。


    庄铭泽推翻了之前自己的结论，想要努力送他们去精英赛赛。


    从前庄铭泽总是觉得，不是自己拿到的冠军就没有意义，不是城市行动就没有意义……但意义是什么呢？自从知道庄云英的过去，单方面与对方和解后，他突然又变得迷茫起来。


    他想回去读书，思前想后却不知道该学什么，于是决定先熟悉下高中的知识。


    语文英语还好，庄铭泽常年打外服，英语口语和交流能力其实比大部分高中生都要好……数学物理化学这种就十分天书了，每次看不完一页就想睡觉，至今没背下来元素周期表前十位。


    以其他的方式回归赛场，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但城市行动日渐式微，赛制的改革亦是预兆，未来可能会有大批的从业人员失去自己的工作，队伍相应减少……没有dtg和刘柯，凭他精英赛亚军的头衔，能够找到工作吗？


    也不好说。


    庄铭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烦恼在小群里说给季卓和刘柯听，前者发了六个点，后者则意味不明地感嘆了一句——我们小泽终于体会到社会人的烦恼了啊！


    随即话头一转：什么时候上飞机啊？我和阿卓来接你啊？


    庄铭泽看了眼机场的大屏，航班显示正点，离登机还剩半个小时。他和陆壹三个小时前到了机场，在航站楼吃了个简单的午餐，二十分钟前才依依惜别，他匆忙过了安检，卡在最后的时间点办理了行李託运。


    这么短的时间，陆壹或许还没能走到机场外，但他已经开始想他了。


    庄铭泽打开相册，分开前他拉着陆壹拍了一张合照，他们都不大习惯，表情僵硬，但还是脸贴着脸，亲密地挤在一起留下了定格的画面，甚至背后就是安检通道。


    他这才发现，通道前还有个工作人员一脸诡异地看着他们。


    庄铭泽有些迟来的尴尬，他下意识往后滑，发现相册里还有之前调查李子俞时存下的一些资料，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自然没有必要留着。趁着还没登机，他决定把它们一併删除。


    手机刚买不久，庄铭泽不爱拍照，相册里原本应该没有多少内容，然而越往后翻，却莫名发现了一些陌生的，他从未见过的照片。


    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女孩子，做着可爱的动作自拍，因为清晰度很低，加上奇怪的滤镜，有种诡异的年代感，像恐怖电影里的老照片。


    白日见鬼，庄铭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克制住了扔掉手机的冲动，颤抖着点开了详情。


    照片的拍摄时间是2013年。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被偷走过一个iphone5s，并没有设密码，所以有很大概率是被小偷卖了，新主人不大懂这些，照片自动同步到了他的icloud帐户中。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庄铭泽终于放下心来，好在照片不多，他很快就删完了。


    再到后面，是一些陌生又熟悉的场景：火车行进中动态又模煳的窗外景色，沾着污渍的前排座后背，推车叫卖的乘务员，堆满行李的车厢连接处，躲在那里埋头抽菸的男人。


    曾经以为永远丢失的东西，原来一直都在。


    庄铭泽维持着淡淡的笑意翻阅过去，直到一张稚嫩又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是一个视频。


    心脏骤停，唿吸凌乱，耳边传来提醒登机的广播声，庄铭泽根本无暇顾及。


    他手忙脚乱地翻出蓝牙耳机，塞了好几次没塞稳，干脆用手扶住，最后深吸口气，大拇指很轻地点上了中间的播放键，生怕碰坏视频。


    视频很短，只有几秒钟。


    十三岁的陆壹，瘦瘦小小的，羞赧而新奇地看着镜头。


    他的瞳孔很圆，像一颗珍珠，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轻轻叫道——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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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现代科技！


    题外话，我真的好讨厌梅雨季哦，想雇个人替我上班（趴


    第67章 我也想你


    陆壹的打车「初体验」异常顺利。


    他的定位很精准，网约车来得很快，司机师傅也和想像中一样的健谈。


    见陆壹从机场出来，便问他是不是来s市旅游，声称自己可以提供本地人的地道建议。


    得知他是来机场送朋友出国工作，又围绕着国内外就业环境高谈阔论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出国赚钱挺好的，回来还能给国家增加gdp。」


    唯一的遗憾是路上并没有堵车，司机的话匣子刚打开，便被迫终止了。


    陆壹忙不迭下车，和意犹未尽的师傅礼貌再见。


    一路上紧紧捏在手中的手机被汗浸透，他连忙拿出来擦了擦。


    这才看到庄铭泽发的消息：顺利到家了吗？开始滑行了，准备关机，待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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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十分钟前的消息，估计已经收不到回復了，但陆壹还是打字道：顺利到家了，哥哥也要一路顺风!


    按照航班的预计飞行时长，庄铭泽会在两个小时十四分钟后，当地时间的下午四点五十二分降落。


    陆壹设了个闹钟，又把双时钟调到桌面上，盯着看了一会儿。


    说来奇怪，相比动辄成千上万公里，听起来十分遥远的地理距离，一个小时的时差从数字上来说似乎无关紧要，给人的感觉却更加难以触及。


    直到这一刻，陆壹才突然有了分离的实感。


    他坐到沙发上，望着空荡荡的客厅，从未觉得自己的房子如此大过，似乎也有些太过安静。


    想了想，陆壹把投影打开，随便找了部纪录片放着。随即他找出自己的ipad，登上了许久没用的微博小号。首页因为庞大的更新量刷新了好一会儿，很久才跳出第一条微博。


    十分的凑巧，是dtg官方帐号发的人员变动公告。


    dtg电子竞技俱乐部


    十分钟前 来自微博网页版


    经双方友好协商，我们非常高兴地向大家宣布，即日起，zmz（庄铭泽）以教练的身份回归dtg电子竞技俱乐部，与我们共同征战接下来的比赛。


    作为曾经的核心指挥选手，zmz敏锐的战术嗅觉、冷静的赛场发挥、致命的精准枪法为队伍带来数次奇蹟般的胜利，带领队伍不断攀登，虽遗憾未能到达顶峰，却也一路见证诸多美景。


    告别是为了再见，重逢亦是再一次的出发。


    期望zmz的回归能为队伍带来新的变化，让我们再次并肩，翻越新的高峰！


    陆壹先点了个贊，这才打开评论区。


    【啊？你……我……啊？】


    【为什么每个字我都看得懂，但就是看不明白呢】


    【不是哥们，你来真的啊？】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庄教练！！！】


    【服了，你们dtg每个人都是保密局出来的吗？】


    【所以突然开始rank竟然真的是在备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教练也好，终于赛场再见了，zmz选手】


    【你们的dtg十年老粉又回来辣！】


    【骗子！说好的退直播去读书呢？怎么又回来打游戏了呜呜呜……哦是教练啊，那没事了】


    【已经一个多月没看到老婆了……导播请多给教练席镜头好吗？好的！】


    【怎么还有两天才比赛啊！怎么还有两天才比赛啊？怎么还有两天才比赛啊！！】


    【燥候】


    看起来大家都很意外，陆壹回忆起半年前的退役公告，那时他亦是其中的一员。熬夜翻遍微博和论坛专区，试图破解背后的真相，却只能得到一些模煳的不知真假的猜测。


    而如今，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早地知道对方的近况，但比起唾手可得的优越感，陆壹更多的是觉得幸运。


    但看到底下的哀嚎和感慨，又有一点点的心虚。


    他默默退出微博，下意识再次看了眼时间，明明感觉沖了很久的浪，才过去十多分钟。


    以前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呢？


    陆壹仰面躺在沙发上，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和庄铭泽的对话框，往上翻了翻。


    因为一直待在一起，最近他们的对话其实很少，但都非常日常且琐碎。


    比如昨天的最后一条，是庄铭泽问明天早饭想吃什么，他过来的时候在楼下买。


    再往前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片段信息，比如自己给对方没头没尾地发了个1——陆壹想起来了，也是在这张沙发上，他们各自占了一头忙自己的事，庄铭泽突然开口问，能不能亲一下。


    他被猝不及防地问懵了，最后在对方的注视中拿手机发了这条消息过去，结果被压在沙发上吻了很久。


    陆壹点开输入法，很慢地打了几个字过去——「想你了，哥哥。」


    小圆圈转了一圈后消失，代表推送成功，此刻正在高空中的庄铭泽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陆壹扁了扁嘴，把手机抱在胸口，盯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过无所事事……干脆拿出平板开始画画。


    满脑子都是庄铭泽，画的自然还是他，只是也许思念太过紧迫，这次的内容稍稍有些出格。


    陆壹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画了什么，满脸通红地想要清空画布，又有些不捨得，纠结着在画布管理的界面停留好久，手机突然响了。


    他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是自己的闹钟，连忙切回微信，又发消息过去：到了吗？


    忐忑紧张又担忧地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久到甚至陆壹准备去微博上搜航班号时，庄铭泽的回覆终于姗姗来迟。


    哥哥：到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张随手拍的照片，庄铭泽露了半张脸，背后是廊桥。


    陆壹刚想回復，下一秒，对方的语音拨了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接通。


    「宝宝，」对面的声音很轻，但带着十分明显的笑意，「我也想你。」


    庄铭泽临时做的决定，当地又是出名的旅游城市，加上最近正举行比赛，场馆附近的酒店都满了，只能和季卓将就一起住。


    好在是新开的电竞酒店，空间倒是十分宽敞。


    庄铭泽前前后后拍了一圈，重点围绕两张单人床三百六十五度展示，力证自己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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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陆壹的注意力明显不在那上面，而是摆在床对面的双人电脑桌。上面安置的rgb机箱十分酷炫，每次插房卡会自动点亮，用季卓的话来说就是「亮瞎狗眼」。


    「酒店还有电脑的吗？」陆壹的语气十分惊奇。


    「电竞酒店嘛，」画面里的庄铭泽打开显示器，调出系统属性看了看，「显卡是rx6700xt呢，配置还挺高。」


    陆壹不大懂这些，「很厉害吗？」


    「还可以吧，能玩大部分游戏了。」


    fps的职业选手很多都是帧数警察，跑不满300帧就是不能玩，庄铭泽倒没这么多讲究。他退到桌面上，酒店贴心地安好了各种游戏，城市行动和深空连结都在其中。


    陆壹突发奇想，「哥哥，你是不是可以在这里……直播啊？」


    「嗯？」庄铭泽疑惑了一秒，「为什么要直播？」


    陆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吱唔半晌，干脆撒娇道，「我想看你嘛。」


    「我们现在不就在视频吗？」庄铭泽把镜头切回前置相机，屏幕中突然出现了他放大的脸，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却让陆壹的心跳勐地停了一拍。


    「不大一样，」陆壹缓了缓，小声说，「我以前经常放着你的直播当背景音工作，好久没看了，感觉好想念啊。」


    庄铭泽沉吟了几秒，「空了看看吧，不知道酒店的网络能不能推流，还要徵求下阿卓的意见。」


    「嗯嗯。」陆壹应道，「最重要的还是工作。」


    陆壹说的没错，最重要的还是工作。


    庄铭泽刚落地，就被刘柯拉着旁观了晚上的训练赛，对面是没能打进资格赛的国内队伍，大家知根知底，对方战术也很单一，很快dtg就拿下了bo3的胜利。


    他几乎皱着眉头看完全程，很长时间一言不发。许久未见的路寻星眼巴巴地看着他，拿下了mvp却大气不敢出。


    「强度太低了，」庄铭泽终于出声，「不能约个强一点的队伍吗？」


    刘柯嘆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啊……还没抽籤，资格赛的战队约不了，其他队伍都放假了，已经晋级的都把我们当潜在对手，不会在这种时候轻易答应训练赛的。」


    对方说得在理，庄铭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遇到执教生涯的第一个难题，头有点痛，「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把你们循环赛的一些坏习惯和蠢战术列了个清单，已经发群里了，大家回去看一下自己的部分，明天我们再一个个过。」顿了顿，「训练赛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


    因为客场比赛，又不算特别大型的赛事，主办方安排了就近的网咖作为训练场地，就在酒店和场馆的中间。


    结束晚间训练，庄铭泽和季卓以及刘柯走在后面，前面是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四小只。


    正低头给陆壹发信息报备行程，冷不丁听到季卓说，「其实……前段时间孟孟来找过我。」


    久未听到的名字出现，庄铭泽发信息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他，「他不是在准备博士毕业论文吗？」


    「年初就结束啦！」季卓看着他，「现在苦哈哈地在找工作，好像没找到的样子。」


    没想到读到博士也逃不过社会的毒打，庄铭泽心中有种诡异的平衡。


    他收起手机，迎着晚风唿出一口气，「他找你做什么？」


    「其实是想找你的，但他不敢……毕竟去年说要来看比赛，结果因为学业爽约了，前段时间知道你的病，把我狠狠骂了一顿。」季卓十分委屈，「我可是答应了帮你保密才被骂的。」


    庄铭泽不为所动，「……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想，反正他没工作，小楚在大学教书本来就很闲，加上你和刘哥，我们再叫一个兄弟来。」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我们训练赛不就有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嘛！」


    刘柯：「……你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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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像都很期待小庄回到赛场……[心虚地翻出大纲][对手指]


    只能说别抱有太大期待呜呜呜，可能就算是比赛和大家想像中也不大一样[望天]


    以及感觉这个月写不完了……看着只有一点点的内容没想到写了好久


    第68章 有生之年


    周四的下午一点半，小猫直播615615久违地开了门，画面是城市行动的欢迎界面，标题写着短短的三个字：训练赛。


    因为用的是酒店的公共网络担心卡顿，庄铭泽码率推得很低，直播间画质像是上了高斯模煳的滤镜，堪堪达到标清水准。


    即便如此，仍挡不住源源不断的人涌入直播间。


    【卧槽卧槽卧槽！！！！！！】


    【你谁？？？为什么在我关注列表里？？？】


    【庄教！！】


    【孙子刚刚烧纸把我叫来，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zmz直播了呀！】


    【主播主播，想死你辣！】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嘬嘬嘬嘬嘬嘬嘬嘬嘬嘬】


    系统提示：用户「fps高手」因发表不当言论被房管「是壹不是一」禁言1分钟。


    【？？？？？？？？？？】


    【壹老闆也回来啦！！也想死你辣！！】


    【笑死，神他妈发表不当言论，壹老闆别太宠了】


    是壹不是一：。


    直播才开几分钟，屏幕上已经刷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特效，甚至于配置差一点的设备进来都会被卡退。

 第133页

    陆壹许久没登陆小猫直播，看了下自己惊人的帐户余额，索性一次性送了五个巨型猫爬架。


    闪着金光的全平台通知横幅不要钱一样地挂在直播间上方，不断有新观众为了掉落的红包进入直播间，随即对疑似上个世代的画面发出疑问。


    【不懂就问，主播是用座机在直播吗？】


    【歪？主播在吗？主播说话！】


    【标题的训练赛是啥意思？？不会真的要復出打比赛吧？】


    【说好的教练？？？？大骗子！！！】


    过了好一会儿，音箱中终于传来呲呲的电流声，又短暂地空白了数秒，庄铭泽的声音传来，「有声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覆之后，画面的右下角出现了一块摄像头捕获区域，昏暗的酒店灯光加上古画质debuff，庄铭泽的脸仿佛被打上了黄色的马赛克，处于一种乍眼看认得出来但再看一眼又觉得不是本人的暧昧状态。


    【？】


    【草，好阴间的摄像头，好陈旧的直播间】


    【z神在哪播啊？这直播条件比当初的基地小黑屋还差】


    【看起来是在酒店？应该是去y国了吧？】


    【有直播看就不错啦，我不挑画质】


    「……在酒店，」庄铭泽低头瞥了眼手机屏幕，没有直播助手，眼花缭乱的弹幕令人应接不暇，只能勉强挑些能看清的部分回答，「训练赛的意思是两点给队员们当陪练……画面很差吗？我怕码率推太高直播间会卡……谢谢是壹不是一的巨型猫爬架……」顿了顿，「免费礼物可以刷刷，其他别送了，解约了平台抽成比很高。」


    是壹不是一：是之前充的余额……已经退不了款了qaq


    说着眼看特效差不多结束了，他又点开包裹，再次送了五个巨型猫爬架。


    【壹老闆这是充了多少啊】


    【主播突然好会和弹幕交流，老师，这还是我们泽泽吗？我们泽泽不是这样的啊老师】


    【刚壹老闆这两下好几万砸进去了吧，一想到这钱要分给垃圾平台一大半我就浑身难受】


    【壹老闆能不能申请未成年退款啊！！！！！】


    已经十八岁零六年大的陆壹当然是不能的，他在弹幕打了个无助的躺哭表情，引来直播间水友一通安慰。


    其中难免亲亲抱抱揉揉捏捏，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很会交流的庄铭泽轻轻咳了一声，「不准调戏房管。」


    【？你只是个主播，怎么还管起水友来了，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就是就是，亲亲壹老闆怎么了，又没有亲亲你对象[哼]】


    庄铭泽还想说什么，挂着的语音频道里出现了另一人的声音，打断了他和观众的交流，「哈喽哈喽哈喽阿泽，能听到吗？」


    「能听到，」他扶了下耳机应道，熟练地创建自定义房间并发送邀请，「拉你了。」


    观众迅速被新出现的人物吸引了注意力，忘记了刚才的话题，纷纷弹幕询问是谁。也有一小部分观众从声音听了出来，尖叫着打出对方的名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秋神吗？？好久不见！！！】


    「是秋神，」庄铭泽说，「他来帮忙打训练赛。」


    「阿泽你在直播吗？」声音有点惊讶，「观众里竟然还有人认识我啊？」


    秋天aki，前青龙战队退役选手，曾带领队伍斩获精英赛四强，是个相当出色且传奇的突破手。


    语音频道里接连传出有人加入的音效提示音，另一个陆壹有些耳熟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秋神才退役两年，怎么可能没人认识。」


    是刘柯——弹幕认人的速度比陆壹还快，在对方声音出现的下一秒，打出了满屏的名字。


    「人都到齐了吧？」庄铭泽切到语音频道看了眼，语气微妙地一顿，毫不客气地问，「你怎么在这？滚到下面去。」


    原想默默潜水偷听战术却被意外发现的季卓：「……」


    「我来叙叙旧不行吗？」他恼羞成怒地开麦，「好久不见啊秋神！阿泽居然能把你喊来给我们当陪练，可太荣幸啦。」


    「呵呵，应该的。」秋天非常和气，「拿不下来名额就弄死你。」


    接连碰壁，季卓愤怒地发出一声嘤咛，退出频道去找队友了。


    语音内陷入短暂的安静，不知是谁开麦笑骂了一句，「这么多年，他还是令人熟悉的愚蠢。」


    这下万能的水友们也听不出来是谁了，陆壹靠着提前知道阵容的家属优势，加上在庄铭泽叙述中对每个人性格的粗浅了解，有了大概的猜测。


    下一秒刘柯的发言肯定了他的想法，「楚老师高见。」


    直播的画面中，自定义房间的位置已经全部占满，己方的每一个名字都充满了旧时代的印记，从上至下分别是：dtg-zmz，青龙aki，dtg-木可，汉界，dream。


    庄铭泽并没有介绍队员的意思，见所有人都准备完毕，在公屏打了一句「go」，便开启了游戏。


    弹幕很快在「真·资深老粉」的科普下知道了后两个的身份，一时间诸多感慨。


    【这个画面加上这个阵容……让我有点恍惚】


    【谁懂啊，外面不知道谁在放反方向的钟qaq落泪了】


    【什么老年人战队，五个人加起来要一百五十岁了吧？】


    【严正声明，虽然大家都是老选手了，但其实都未成年就下海，没有人超过三十捏[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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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天成的老队友们一起打游戏……】


    【秋神：？】


    【先质疑，小楚和梦梦都这么多年不打了，这个训练赛能有强度吗？别给小年轻们带坑里去了】


    【+1，作为训练赛来说是不是有点草率了，过几天可就要打正赛了诶】


    【呵，我就知道z狗纯纯为了自己的热度，什么狗屁教练，哪有人直播训练赛的？不怕泄露战术？】


    【虽然但是，直播间是对手视角，也听不到选手交流，哪来的泄露战术】


    【对面就不会泄露战术了？再说有两个教练都在呢！】


    【某人不是说不直播了要去读书的吗？现在这是在？？？】


    【真有人信zmz能回去读书啊，九漏鱼哪个学校会要？这不是蹭着老东家的热度滚回来直播了】


    【我看教练也就是个名头跳板，说不定很快就会宣布为了粉丝回归主播[呵呵]】


    【看点免费直播把你们给能的，还泄露战术，怎么不说打比赛就是泄露呢】


    【教练：可以，队员：ok，网友：不行】


    直播间还在吵吵嚷嚷，没发现庄铭泽早就在进游戏的那一刻闭了麦，等到第一小局开了才重新打开麦克风。


    「吵什么？」他垂着眼看了一眼手机，「房管把带节奏的封了。」


    陆壹原本还在纠结，担心太过强势的禁言引发反感……听到庄铭泽的要求，这才动手把明显是小号的两个人封了。


    他这边刚操作完，就听见屏幕里的人毫无波澜地继续说道，「和对象异地，为了给他解闷才播的。」


    【………………】


    【麻了，对于这个直播原因我竟然毫不意外】


    【黑子：那我走？？？】


    【我就问问，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我们冷面枪神是恋爱脑吗？？？】


    【谢谢嫂子！！】


    【嫂子竟然也爱看z神直播解闷，我也爱看，四捨五入我……】


    【？？？前面的小心你的号！！！】


    「啊？什么对象？」语音频道里，孟孟十分后知后觉，不可思议道，「阿泽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刘柯更加不可思议，「你不刷朋友圈的吗？他不是天天都在晒。」


    「别闲聊了，集中精神。」庄铭泽打断他，「他们来b了。」


    屏幕外的陆壹则疑惑地打开微信，从置顶联繫人的头像点进庄铭泽的朋友圈。


    往下滑了滑，他的最近一条动态是昨天出发前发的，是一张机场的照片，深蓝色的天空下笔直地嚮往延伸的仿佛看不见尽头的跑道，配了简单两个字：出发。


    根本没有刘柯所说的「天天在晒」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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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点意外情况，临时加了个班


    还有一章可能明天上午发


    第69章 哥哥好帅


    进入自定义选图，是城市行动经典地图边缘小镇。


    边缘小镇亦是每个玩家避无可避的青春回忆，初次进入游戏的新手教程便是通过这张地图进行，也是比赛中最常选用的地图之一。


    它横平竖直，布局是一个标准的田字格，攻守方到达交火点的时间几乎一致，没有太多绕后的小径，掩体也很少，相较于战术更依赖枪法和道具协同，被称为最公平的竞技选图。


    庄铭泽退役后，dtg少了一个随时能补枪的自由人，和关键时刻能拽住季卓失智指挥的定海神针，导致5v5对战时经常出现脱节，造成被多打少的天然弱势，因此葬送了许多好局。


    临近比赛，再去研究太多的战术体系队员们也很难练出来，季卓的提议虽然荒唐，但给了庄铭泽另外的灵感，他决定针对性地特训大家的协同能力。


    不需要陪练有多么会打比赛，只要枪法够硬听指挥就可以了。


    和正式的训练赛不同，所有攻守方的行动路线都是庄铭泽和刘柯提前定下来的，只是为了短兵相接的短短几十秒钟。


    一波打赢后直接放任攻方进点下包，立刻开始下一局。别说战术泄露了，弹幕往往还没从画面中一堆烟火闪里反应过来，对局就结束了。


    作为直播而言，这样的内容显然相当无趣，在线人数从训练赛开始之后就一直在掉，很快弹幕恢復了清净，只有一些真粉丝还在坚持。


    【职业战队的训练赛这么无聊的嘛……】


    【不会真的有人以为打电竞就是玩自己喜欢玩的游戏顺便拿个冠军吧？】


    【现在不是有那种电竞体验营嘛，我热衷于手游的小侄子被带去体验了一天回家声称要好好学习笑死】


    【大家不要觉得打职业很赚钱，这个行业高薪都集中在头部，很多选手收入还比不过陪玩，我看城市行动招募正式选手的工资也就一万左右，更别说青训和次级联赛的选手了】


    【虽然但是一万也不低了吧……不过想想要在公司呆二十四个小时确实很可怕】


    【还要和同事同吃同住hhhhh】


    【假期也少，很多战队还签了直播合同，别说双休了单休都不能保证】


    【大部分选手还都是背井离乡打比赛，钱多事少离家近一样不沾】


    【中肯的，正确的，一针见血的】


    【不过能打出成绩来还是不一样的，一般成绩越好队伍氛围就越好，成绩不好就……】


    【lcg不就最近因为队内不和闹上微博热搜了吗，估计是要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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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班不也是这样，公司有效益大家都很和气，还能搞点团建，但凡效益不好气氛马上不一样了，优化裁员抱团抓考勤搞绩效，还要问一问工作饱和度[心碎]】


    【别说了，这不就是我司吗？又想裸辞了玛德】


    弹幕已经完全脱离直播内容开始公屏聊天了，氛围有点像庄铭泽刚拿完精英赛亚军回来被迫营业的那段时间，主打一个陪伴。


    从没上过班的陆壹津津有味地看社畜打工人们吐槽领导同事，见证了物种多样性。


    「lcg要解散？」半场结束，庄铭泽看了一眼弹幕，亦有些惊讶。


    lcg和秋天所在的青龙战队差不多时间成立，属于非常老牌的fps电竞俱乐部，后来引进资本之后多元化发展，在其他类型游戏上也设有分部，还拿过几个世界冠军。


    「解散倒不至于，」和他们比较熟悉的秋天回道，言语里有些唏嘘，「不过选手们的合约都到期了，阵容维持了好几年也没打出成绩，应该要大换血了，搞点青春风暴吧。」


    城市行动虽然整体青黄不接，看比赛的人比打游戏的还多，但毕竟是红极一时的游戏，玩家体量还是庞大，国服中也不乏真正的天才少年，像路寻星就是刘柯在排位中挖到的好苗子。


    没有人永远十八岁，但一直有人十八，电子竞技的残酷之处便在于此，更新换代的速度甚至远超其他体育赛事。


    「正好，」庄铭泽接受程度良好，「要是dtg能进精英赛就把他们也拉来当陪练吧。」


    【？？？主播是人啊？？？】


    不同于弹幕的反应，作为「陪练」之一的秋天倒是十分开心，「那感情好，要是缺人我还可以帮你叫。」


    「下次就别叫我了，」孟孟苦哈哈地说道，「我前几天打排位还觉得自己正是当打之年，结果上半场枪都没开出来几次。」


    刘柯安慰他，「等会儿进攻给你发把狙，让大家看看小梦神的实力。」


    小梦神的进攻狙确实勐，对面露头就点，右上角被迅速刷屏。


    最可怕的是被秒的人尚且没有什么反应，他抱着狙击枪在中路瑟瑟发抖，每看到一个人就要怪叫一番，「啊啊啊啊啊好多人好多人好多，救救我救救我！」


    一开始不知情的秋天还会应声赶去，如此重复几次他终于意识到了，「……他一直这样吗？」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楚河笑了一声，「以前是一边哭一边狙的。」


    「对面叫暂停了，」庄铭泽看了眼聊天框，对观众说，「我闭一下麦。」


    闭麦之后dtg的防守显然更聪明了些，不再露出大身位给孟孟发挥的空间，被狙击枪打乱的节奏终于调整了回来。


    如此又陆续换了好几张图特训，国内时间将近六点的时候，庄铭泽退回了游戏主界面，不再继续建房。


    「辛苦大家，谢了。」他先是感谢了语音频道里的队友，和每个人道别，对观众说道，「晚上要给队员们做復盘就不播了，明天下午再来。」


    屏幕上划过一堆「888888」，陆壹跟风发了一句，下一秒听到庄铭泽说，「记得按时吃饭，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庄铭泽都在差不多的时间用标清画质开播，陪练团的成员也偶有变化，不过大多是退役许久的老选手，狠狠赚了一波回忆杀的眼泪，养活了不少营销号。


    陆壹在微博首页刷到过好多个忆当年的千转帖子，存到了不少根本没见过的庄铭泽的照片，属实是意外收穫了。


    时间很快来到资格赛的第一天，dtg的比赛在第二场，客场对战本土战队envi。


    资格赛国内愿意出国前往观赛的人不多，对方占据主场优势，镜头扫过，观众席里鲜有dtg的应援画面，每次envi优势时叫声都很大，反之则静如图书馆。


    好在经过庄铭泽好几天大张旗鼓的直播宣传，官方赛事间的人数多了不少，密密麻麻的弹幕就没停过。


    【导播好偏心啊，怎么全是对面的高光镜头，不知道的还以为envi优势呢】


    【客场作战嘛，也是正常的，希望队员们保持好心态】


    【把主场打安静也是种本事哇[牛]】


    画面上方标着本场比赛的战绩，dtg已经拿下第一局，第二局亦是已经12-6，胜利垂手可得


    经过好几天的特训，dtg整体的协同作战能力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对上以枪刚着称的envi战队也毫不逊色，即便多打少也保持着良好的纪律性。


    比分来到14-6，下一小局是dtg的eco局，作为教练的庄铭泽叫出了本场比赛的第一个暂停。


    暂停时间教练会从教练席走到选手后面进行交流，因为此前的暂停都是envi叫的，加上导播昭然若揭的偏爱，几乎没有给过庄铭泽镜头。


    这一次避无可避，终于捨得不情不愿地把画面留给客场队伍，在摇臂摄像的跟踪下，穿着黑色西装的庄铭泽从后面的教练席走下来，出现了长达数秒的特写。


    【z神是不是胖了】


    【准确来说是没那么瘦了，以前我真担心他摔一跤就骨折……】


    【西装本来就能修饰身形吧？我不信，除非他脱光给我看看(ˉ﹃ˉ)】


    【？弹幕的口味是不是有点重】


    【zmz长得真不差吧，身高在线，不胖不长痘，五官端正，捯饬一下肯定更帅】


    【这不就普普通通的长相？生活中一抓一大把，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比他帅啊，真不懂你们这些看脸的来混什么电竞圈6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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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竞不愧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重生之我也想当电竞选手】


    屏幕上的庄铭泽正低头和路寻星交谈，镜头从侧面拍过去，须臾之后他轻轻勾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五官随着表情舒展开来，轻轻拍了拍路寻星的肩膀。


    镜头逐渐转向正面，现场的舞台光随之聚在他的眼眸，如同星光坠入深海，留下清浅的浮光，明丽动人。


    陆壹心口窒了一下，很想在弹幕疯狂刷屏：这不帅吗？？？？？！


    但他也知道自己有爱情滤镜，堪堪忍住了，只是打开微信给屏幕里的男朋友小声发了一句语音，「哥哥好帅啊。」


    直播画面中的庄铭泽一无所知，暂停时间很快结束，他坐回教练席，笑意敛下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监视屏——陆壹再次按了按胸口。


    比赛再开，dtg的eco局，envi凭藉长枪优势，先手打掉两人，十分顺利地进点下包。


    包点倒计时一分钟，回防的north也被收掉，虽然临死前换掉了对方一人，但场面上依旧是二打四的劣势，只剩下star和river。


    镜头给到路寻星，他揣着一把沙鹰，放弃了所有道具，鬼鬼祟祟地静步到包点外，解说正在热烈地讨论场上形势。


    「envi四个人守在包点，枪线位置很好。」


    「star和river的走位也太散了，两个人抱团走估计还有点机会。」


    「二打四还是有点困难，就看能不能再下几把长枪了。」


    「eco局也正常，zmz这个暂停似乎有点浪费啊。」


    上帝画面中，季卓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匪家后面的小道，在一个奇怪的点位扔出一颗高抛闪，下一秒又迅速往包点门口丢了一颗烟雾弹。


    烟雾升起，包点内的四人全都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四把长枪同时对准出烟处，季卓晃着身形一闪而过，在烟中被混了两枪，血量瞬息间几乎见底！


    「envi应该能拿下了。」


    伴随着解说的声音，现场爆发出巨大的欢唿声，然而余音尚未结束，被所有人遗忘的延时高抛闪突然炸开！


    envi四人的屏幕齐刷刷一片白色，藏匿通道许久的路寻星随之现身，沙漠之鹰抬起枪口，开出它嗜血的第一枪。


    砰！砰！砰！砰！


    毫不迟疑的四声枪响，弹无虚发，路寻星如死神降临，带走envi追分希望的同时，沉默了现场的观众。


    时间还剩二十秒，在鸦雀无声的寂静中，只剩四滴血的季卓从渐渐散开的烟中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在镜头前做了个舞蹈动作，欢快地拆除了炸弹。


    胜利音乐响彻场馆，直播间飘过满屏的「666」。


    eco局翻盘，dtg拿到了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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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co局：指经济不足的情况下为了攒经济放弃装备购买，所以也被称为对方的奖励局


    第70章 我来找你


    envi没能顶住巨大劣势下的赛点压力，最后一把排着队进点送，被路寻星接了一个五杀，斩获本场mvp。


    在现场观众的失望嘘声中，dtg轻取本土战队，在随后几个比赛日的对决中更是一往无前，展现出了惊人的统治力，和同样客场作战的nec会师决赛，胜者将得到太平洋区域最后一个精英赛名额。


    决赛当日，庄铭泽久违的有些失眠，早上四点不到就醒了。


    他刷了会儿手机，微博首页上很多对dtg这次比赛结果的猜测和祝福，还有粉丝私信他身穿西装坐在教练席上的同人图，留言说决赛加油。


    庄铭泽回了句谢谢，把图片保存下来，想发给陆壹看，又怕太早把对方吵醒，于是作罢。


    他翻了翻聊天记录，其实一周的分离时间他们的交流并不多，庄铭泽忙于训练和復盘，陆壹则在柳立成的建议下每天上午去画室教小孩子画画，尝试从不那么计较言语反馈的儿童开始，慢慢探出社交的触角，庄铭泽自然是支持的。


    彼此都忙，对话就有些断断续续，再加上和季卓一起住不方便电话，庄铭泽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听到男朋友的声音了。


    他在一片昏暗中摸索着戴上蓝牙耳机，窝在被窝里把前几天收藏的语音又听了几遍。


    六月的热带海滨城市又湿又热，很快庄铭泽的背上闷得都是汗，躺不下去了，干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隔壁的季卓整个人横过来仰躺在床上，头垂在床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睡得昏天地暗，无知无觉。


    庄铭泽嫌弃地侧过脸不愿再看，下床换了一身运动装，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天色仍是暗的，天边泛出隐约的白，照拂着夜与昼的交替时刻，整个街道空空荡荡。


    庄铭泽热了下身，开始慢慢往海滩的方向跑，路上经过一些零散的游客，其中不乏国人，从言语的碎片中得知大部分人都是去看日出的。


    海滨城市总是容易成为游客们趋之若鹜的日出观景点，庄铭泽漫不经心地听着路人的交谈，突然想起陆壹那段关于海洋与死亡的叙述，似乎和他如今的路线如出一辙。


    只是庄铭泽从未考虑过死亡，难以体会陆壹当初的心境，唯一庆幸的是s市的海岸比这里要遥远得多。


    庄铭泽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比如曾经坚信唾手可得的世界冠军，分崩离析的天成战队，再比如难以回溯的过去，他缺席陆壹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难以避免地让他感到遗憾和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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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公路跑了约莫一个小时，庄铭泽成功到达了港口。


    海港两侧的海滩以及再里面的岸堤上都站满了人，密密麻麻地像是蚂蚁堆在一起，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手机或相机昂首期盼。还有不少人在直播，吵吵嚷嚷的，一下便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庄铭泽停在稍远的地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越来越亮的海平线，也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像模式。


    人群中不知是谁用中文大声喊了一句「来了」，话音刚落，交际处突然跳出一抹金黄的亮色，瞬息间为前面的云层镶上金边，往灰色的海水缀上高光，除了太阳本身，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深浅不同的橙，天空更是像一大桶橙汁泼在深蓝色的墙面。


    太阳是造物主点亮的灯塔，海浪如朝圣般向灯塔处涌去，人们的目光亦是，畏惧又忍不住追随。


    伴随着人群此起彼伏的惊唿声，太阳继续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爬升，层层叠叠的日光越过海面，越过沙滩，越过人群，照向更远的地方。


    再过一个小时，或许他看到的这缕阳光就会抵达s市，从窗帘的空隙钻入房间，唤醒沉睡的恋人。


    庄铭泽心中涌现难以言喻的庞杂思念，他关闭手机摄像，又点进和陆壹的聊天界面，盯着对话框看了很久，没忍住把刚录下来的视频发了过去。


    周围都是人，境外流量包的信号通道似乎有些堵塞，上传的圆圈转了好久，最后提示发送失败，再次尝试依旧无果。


    庄铭泽垂眼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嘆号，半晌不轻不重地吐了口气，正准备回酒店，手机却震了一下。


    他以为是垃圾简讯，随意地瞥了一眼，而后不可置信地定在了原地。


    明明庄铭泽的消息被阻断了，以为还在睡梦中的恋人却心有灵犀地回了过来。


    陆壹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只是信号依旧很差，视频发不出去，图片也没能接收到，庄铭泽焦躁地点了好几下。


    看完日出的人们逐渐在离开，他神色一动，旋即逆着人潮向空旷的海滩边跑去，一路踉跄地撞到不少人，庄铭泽头也没回，只是匆匆忙忙地说着「sorry」。


    沙滩被太阳照得发烫，海水拍打上来，又很快褪去。


    庄铭泽头重脚轻地踩在沙子里，来不及平復唿吸，迫不及待地点开图片，再次转了十几秒，终于慢慢加载出画面。


    是一张照片。


    背景是庄铭泽眼熟的机场廊桥，陆壹戴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抬头露出小半张脸，左手在镜头前笨拙地比了个耶。


    传递很久的语音消息亦是姗姗来迟，「哥哥，来接我吧。」


    清晨的机场，国际航班的人不算多，办理入境的工作人员是一位十分友善的年轻女性，见陆壹看不懂英文，用磕绊的中文帮他解释入境表格上的内容。


    不过她的中文有点烂，好在陆壹深谙词不达意会有怎样的表现，而且他早早地在社交平台上找了攻略，连蒙带猜勉强能听懂。


    他一边费力地填表，一边听工作人员问，「旅游？一个？」


    「来看比赛，」陆壹解释，「城市行动，您知道吗？」


    见对方露出茫然的表情，陆壹拿出手机想找游戏的画面，看到庄铭泽几秒前的回覆。


    哥哥：等我。


    没想到庄铭泽醒得这么早，能省下不少等待的时间。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对方，陆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被工作人员敏锐地捕捉到了，「老婆？」


    一下子不知道该否认还是肯定，犹豫半天，他颤巍巍地点点头。


    「ah,so sweet！」对方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蜜月？」


    看来刚才的话她是一点也没听懂，陆壹索性放弃解释，摆烂地承认下来，「嗯。」


    填完表等待海关审核又花了不少时间，终于在漫长的流程下顺利盖到章出了关。


    陆壹拿好另纸签和崭新的护照，按照李晴风的嘱託把包背在前面，整理着往外面走去。


    还没走多远，庄铭泽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他愣了一下，有些无厘头地想——两个人都在国外，打电话算漫游吗？


    虽然不知道算不算，但陆壹总不能为了省漫游费拒接电话。


    短暂的等待后，庄铭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是没有任何时差的，同步的声音，听到的瞬间陆壹有点想哭，他吸了吸鼻子忍住了。


    「小鹿，你现在在哪？」


    听到对方的问题，陆壹下意识抬头，观察周围，「……有几根大柱子，还有一块gg牌，上面有个蓝头髮的人。」


    他的描述十分抽象，但庄铭泽出乎意料地听懂了，很快叮嘱道，「知道了，你站在原地别动，我来找你。」


    庄铭泽说别动，陆壹便听话地抱着背包一动也不动，生怕对方找不到自己，盯着光可照人的大理石地面发呆。


    没等多久，大概也就十多分钟——外面的通道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心有所感地循声望去，抬头的剎那和迎面而来的庄铭泽对上视线。


    一个刚坐了红眼航班，脸上的疲倦难以遮掩，另一个则牟足了劲跑了很远的路，狼狈地喘着粗气。


    都不算好看，然而眼神相交的瞬间，两人依旧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彼此。


    最终还是陆壹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声叫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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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似是如梦初醒，停在原地做了个深唿吸的动作，这才重新迈开脚步，很慢地走到陆壹面前，「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其他意思，陆壹有点无错地张了张嘴，「想……想给你个惊喜。」


    他瞥了庄铭泽一眼，又迅速垂下，解释道，「而且不知道护照来不来得及在决赛前办下来，怕你失望……就没说。」


    庄铭泽盯着眼前微微摆动的发旋，再一次深吸了口气。


    去他妈的强迫症，他想，去他妈的认知行为矫正。


    眼前骤然一暗，熟悉的令人眷恋的气息包裹住陆壹，他下意识想要张开手臂回应。


    只是他忘记了自己怀中还抱着包，里面装了换洗衣服和简单的日用品，塞得满满当当，落到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重的一声——在场的人却无暇在意。


    庄铭泽的手指按着陆壹的后脑勺，微微地发着抖，唿吸又重又沉地落在他的耳后，仿佛克制着什么。


    陆壹担忧地抬手碰了碰，「哥哥？」


    庄铭泽反手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第一次坐飞机，害怕吗？」


    听出对方应该并没有责备的意思，陆壹松了口气，蹭着庄铭泽被汗水浸透的胸膛摇摇头，「想到要见你，就不怕啦。」


    「护照自己去办的吗？」庄铭泽又问。


    「师姐陪我去的，不过流程都是我自己走的，机票也是我自己买的。」陆壹强调，「我刚才顺利地出关了。」


    庄铭泽垂下头，贴着他的耳朵，毫不吝啬夸奖，「好厉害啊宝宝。」


    无论多少次，听到这样过于亲密的称唿还是让陆壹心跳失速，他抿抿唇，很小声地又说，「我还自己订酒店了，就在你们隔壁……是大床房。」


    庄铭泽的唿吸一顿，而后闷闷地笑出了声。


    胸膛的振动通过紧贴的人体传递给陆壹，才让他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了什么引人遐想的话，脸上热气上涌，慌慌张张开口，「不是……是现在只有大床房可以定……」


    「我知道。」庄铭泽笑够了，很轻地拍拍他的头，微微退开些，沉声道，「先回我那里吧，这个时间你的大床房怕是还不能办理入住。」


    他一手牵住陆壹，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背包，向着阳光早已浸透的室外快步走去。


    第71章 应对热情


    介于季卓可能还在睡觉，庄铭泽没让陆壹一起回房，而是把他带到酒店大堂的休息区，在门口的咖啡店买了一杯拿铁，让他坐着等一会儿。


    陆壹目送着对方进入电梯，见庄铭泽回头，还朝他挥了挥手。


    直到电梯合上，他才收回视线，将背包放在一旁，突然想起里面有为了观赛准备的应援手幅，刚才掉在地上不知道摔坏没有，连忙拿出来，平铺在休息区的茶几上。


    幸好他未雨绸缪地担心路上被碰坏，特意拿了小号的画筒装，看起来完好无损。


    陆壹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把摊了一桌子的手幅收起来，被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动作。


    「这是给dtg的应援吗？」


    陆壹闻声抬头，少年正好奇地弯腰打量着，见他有了反应，立刻张开灿烂的笑容，「你好啊。」


    「star！」陆壹一下叫出对方的名字，随即觉得莫名尴尬，声音小了下去，「你好……是的。」


    「我可以看看吗？」路寻星完全自来熟地挨过来坐下，明明周围都是沙发，却非要和陆壹挤小小的双人位。


    嘴上还在询问意见，手和眼睛都已经黏了上去，碎碎念地发表评价，「这个是我？好可爱啊！！卓哥看起来好傻哈哈哈哈！噫！！！怎么庄队的画风这么帅，和别人不一样……啊，竟然还有刘教！」


    他倏尔转头，眼睛亮亮地看向陆壹，身体随着说话声不自觉地前倾，「你是今天来看我们比赛的粉丝吗？」


    少年陌生的气味更加贴近，陆壹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


    「是这里的留学生？还是过来旅游？特意飞过来看比赛？什么时候开始粉我们的啊？这些应援都是找人画的吗？是不是花了好多钱？其实不准备也没关系，来看比赛就好啦！」


    路寻星实在是热情得让人难以招架，话又很密，陆壹即便想回答也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从哪里插进比较好。


    加上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热度，不一会儿他便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star？你在干什么？」


    好在这时，庄铭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终止了这场单方面的「社交霸凌」，陆壹下意识求助地望过去。


    「庄队！」


    身边的人动作却更快，路寻星「蹭」得站起来，兴奋地手舞足蹈，「你看，这个小哥是dtg的粉丝，给我们准备了特别好看的应援！」


    庄铭泽的视线随之落在茶几上，停驻几秒，惊讶地看向陆壹，「这些都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陆壹忙不迭地站起来跑到他的身后，拉住他的衣角，松了口气，「……我放在包里的。」


    只是上去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庄铭泽却洗了个澡，运动服换成了白色的衬衫和西装裤，身上有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似乎是薄荷。


    「你的包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怎么什么都有。」庄铭泽笑笑，「画这么多累不累？」


    「我看网上说，应援做得精美一点，路人也会愿意领一份的。」陆壹摇头，贴着他小声解释道，「可以在现场发，直播画面就没有那么冷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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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想见庄铭泽以外，陆壹是真心想来看比赛，为dtg加油的。


    他在各大游戏论坛搜了不少观赛攻略，看到很多人说应援的事情，联想到直播时鲜少看到dtg的现场应援和弹幕的讨论，便在小墨的帮助下临时定制了一批空白手幅，出发的前几天陆陆续续画了一些。


    陆壹深谙端水之道，不仅给队里每个人都画了很有特色的个人应援，还有好几张全员一起排排坐的q版群像，下面用巨大的pop字体写着「dtg fighting」、「精英赛见」、「就在今天」等字样，可爱又吸睛。


    路寻星终于意识到陆壹并不是单纯的粉丝，偶遇也不是巧合，动作收敛很多，小心观察着眼前显得过于亲密的两人，讷讷问道，「庄、庄队……是你的朋友啊？」


    庄铭泽望他一眼，又看看陆壹，见后者隐晦地摇摇头，于是模稜两可的「嗯」了一声。


    看得出来路寻星并不是很想和庄铭泽聊天，连带着对陆壹的兴趣也淡了不少，东拉西扯了几句后就找藉口说要去训练飞速跑路，临走还顺了一张全员的手幅。


    世界终于清净了，陆壹戳戳庄铭泽，「好有压迫力啊，庄教。」


    庄铭泽把他从身后拽出来，按在沙发上坐好，「怎么一个小孩把你吓成这样。」


    「太热情了，」陆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语速又快，我都来不及听清在说什么。」


    说罢陆壹顿觉口渴，他捧起搁置在旁边很久的拿铁，仰头喝了几大口压惊。


    咖啡渍似乎沾到唇边，他下意识伸舌舔了舔。


    眼前却骤然暗下，没等陆壹反应过来，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动作，同样柔软又湿润的触碰已经结束了。


    庄铭泽若无其事地迈腿跨过他的膝盖，坐到另外一边的长沙发上，随手翻看起桌上的应援，「嗯？怎么连季卓都有，下次别画了，他不配。」


    陆壹呆呆地坐着，听到他的声音才下意识抬头，环顾周围，热气一点点爬升到了脸上。


    「别看了，没有人。」庄铭泽头也不抬地说道，「不会被发现的。」


    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似乎有微妙的变化，陆壹咬了下唇，「哥哥……你在生气吗？」


    「嗯？」庄铭泽轻轻瞥他一眼，又迅速转过去，「当然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


    陆壹笃定地说，「因为我不让你和star说我们的关系，所以你生气了。」


    庄铭泽再次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有回答，只是从喉咙口发出意味不明的冷哼声。


    陆壹知道自己猜对了，连忙坐到他身边，在可以容纳四五个人的沙发上和庄铭泽黏在一起，抱着对方胳膊摇了摇，超小声地说道，「哥哥别生气……不是想隐瞒，只是下午就要打比赛了，怕影响到路寻星的状态。」


    为了撇清关系，称唿都开始有所改变。


    庄铭泽的动作顿住，轻咳一声，再次强调，「我没有生气。」


    「好的好的，是我想和你解释。」陆壹连连点头，把庄铭泽捲起来的手幅塞回画筒里，组成流水线作业，「对了哥哥，dtg这次有工作人员来吗，下午可以帮我一起发应援吗？」


    「除了队员只有刘哥和我，」庄铭泽想了想，「到时我让刘哥帮你……他知道我们的事。」


    客场作战，加上前几天直播时的惨澹景象，陆壹就准备了大概二十份的应援包。没想到现场发放时大受欢迎，没一会儿就被领完了。


    好在刘柯还有俱乐部以前剩下的一些空白手幅，陆壹干脆现场用彩色马克笔又画了些，引来不少路人围观，甚至有扛着相机的工作人员绕着他拍摄。


    起初陆壹十分不适，不过毕竟在做熟悉的事情，逐渐沉浸进去之后，也习惯了周围的嘈杂噪音和并无恶意的打量目光。


    很快现场绘制的简易手幅也发放一空，陆壹长唿一口气，直起身体敲了敲酸痛的肩膀，身侧的刘柯则给他递来一瓶拧好盖子的矿泉水。


    「谢谢刘哥，」陆壹小声道谢，礼貌地用双手去接，又笑了笑，这才小口地喝了起来。


    「辛苦了小鹿，是我谢谢你才对。」刘柯笑眯眯地看着他，「阿泽说你是很厉害的插画师，还是画国画的……还是沾了阿泽的光，大师给我们画应援也太荣幸了。」


    「没、没有的，」不知道庄铭泽在他们面前都说了什么，陆壹慌忙摆手，「谈不上大师，我还在学习呢。」


    比赛快开了，他们没有太多时间闲聊，刘柯把陆壹送到观赛席外，便匆忙回了后台。


    场馆内的灯光只开了一小部分，中间的电子大屏正在播放赛前节目，里面的人说着叽里哌啦的外国话。陆壹完全听不懂，能偶尔从里面捕捉到「dtg」和「zmz」这样的关键词，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评价。


    决赛的两只队伍都是客场作战，因此虽然是周末现场的人却不多，后排的看台没有开放，庄铭泽甚至还能在赛前从主办方那里要到前排vip区的票。


    想到这里陆壹又有些懊恼，他深思熟虑勤做攻略，结果竟然忘记了买票。


    vip区倒是几乎坐满了，陆壹压着帽檐匆匆穿过过道，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在他左手边的年轻女孩正在低头玩手机没注意到他，还在前面的走道放了一个巨大的纸袋子，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去路。


    直接跨过去似乎不大礼貌，陆壹犹豫了下，鼓起勇气小声道，「excuse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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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贫瘠的英语词彙量也就到这里了，幸好女孩反应过来是在叫她，放下手机把过道的纸袋扒拉回脚边，让陆壹顺利过去。


    「sorry，」她抬头歉意地笑笑，却在看清他的瞬间眼睛亮了亮，「是你啊！」


    看清对方的陆壹亦是十分惊讶，眼前的没拆竟然是他前段时间在医院遇到的dtg的粉丝。


    他们当时还加了微信，只是之后就再没聊过天了。


    「好巧，其实我刚才在外场也看到你啦，不过当时你看起来好忙，没机会和你打招唿。」女孩从脚边的纸袋拿出陆壹眼熟的手幅，沖他眨了眨眼，「你看，我还去领了应援。」


    她可能来的有点晚，领到的是马克笔版的简易手幅。


    陆壹想了想，从自己预留的那份里面翻出路寻星的那张，回了一个短促的笑容，「……记、记得你喜欢star。」


    「啊？」女孩指了指自己，「给我的吗？」


    陆壹点点头，对方瞪大眼睛，捂住嘴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夸张地叫道，「呜呜呜呜，你人也太好了吧！！！！」


    陆壹还是不擅长应对这样过分的热情，视线躲闪了下，抿了抿唇，「……不客气的。」


    女孩还想说话，被音响流出的激昂音乐突兀地打断了。


    五光十色的灯柱在舞台和观众席之间疯狂来回摆动，电子屏中的赛前节目已经结束，转而放着两个战队的数据对比板，不一会儿跳出本场的焦点选手，star和对面的突破手crazy。


    全场响起欢唿声，陆壹的心被一下子吊在高点。


    比赛马上开始了。


    第72章 冷面老婆


    nec是一只以高纪律性和高执行力着称的外赛区队伍，据传他们教练话语权很大，所以比起枪法更讲究战术配合。


    因此队内没有太过亮眼的明星选手，整体实力相对均衡，也没有太过明显的短板，不太容易产生突破口。


    nec和dtg还颇有渊源，经常在一些杯赛和邀请赛中抽到一组，彼此互有胜负，赛前预测几乎五五开。


    不过去年精英赛争夺八强晋级名额的时候，nec被dtg在大分上直接剃了光头，输得相当丢人。


    这次又是竞争最后一个名额，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别说队员们的赛前採访火药味十足，现场的粉丝也有点相看两生厌。


    明明场馆都没坐满，硬生生把赛前加油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不得不说，看直播和置身现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虽然即便在现场也只能通过屏幕看比赛，也根本没办法看清选手的脸。但这种毫无延迟，选手就在眼前作出操作，又立刻反馈到屏幕上，引发现场所有人不同反应的临场感，是隔着屏幕观看直播无法比拟的。


    就连陆壹都被现场气氛感染，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决赛依旧是bo3赛制，第一张图nec选的惊悚游乐城，和深空连结的希望乐园同样是游乐园设定。


    只不过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主打恐怖元素的主题乐园，地图中四处可见形状各异的怪物墙绘和掉落的诸如断手和心脏等拟真整蛊道具，一度还因为画面过于惊悚被踢出了比赛池，好像近期才回归。


    身边的名为「清清」的女孩「啊」了一声，小声和陆壹吐槽，「对面怎么选这种图啊，我都没见过，不知道队员们熟练度高不高。」


    国内的比赛考虑到直播受众的低龄化，即便回归了比赛池也几乎没有队伍选过，主播们在直播时也会特意避开，陆壹都只听过没见过。


    其实确定决赛队伍后庄铭泽就早已预判对方可能会选，毕竟nec大部分时候依赖教练战术取胜，选择新回归冷门图的概率比其他队伍要高得多。


    不过他的想法是就算猜对了，也没必要把ban位浪费在这种图上面，和他们打就是了。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陆壹在心里暗暗给男朋友点了个贊，嘴上安慰新认识的朋友，「没关系，他们应该练过的。」


    进入地图，dtg先攻。


    手枪局dtg选择一波rusha进点，star先行点掉一人，但随即被nec补枪的选手收掉。


    其他人果断抱团撤退，nec听到动静连忙回防b点，却没想到dtg只是虚晃一招，等a点只剩留守的crazy时杀了个回马枪，一波突进迅速拿下胜利。


    作为一张冷门图，两队的熟练度看起来竟然都非常高，现场的解说连连赞嘆，出现了好几次「zmz」的名字。


    陆壹抓心挠肺地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夸了庄铭泽，但现场杂音太多，手机app的同传效果不是太好，得到的结果奇奇怪怪。


    身边清清瞟了一眼他的屏幕，主动开口，「你是不是听不懂y国话啊？我帮你翻译？」


    陆壹意外又感激，「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刚才那一段是在说dtg找了z神当教练后打法和思路都更灵活了，在某些二择一的选择上也更加果断，很少出现因为犹豫而葬送比赛的情况发生了，协同也变好了，star也在他的指导下改掉了一些激进的毛病，在残局的发挥上更加稳定。」


    清清的话音刚落，第二小局开了。


    到底是nec的选图，对方在很多地方都有完备的道具设计，相比之下dtg的回马枪策略只适合出其不意，再来一次就有点愚蠢了，协同也没有做好，没来得及下包就被打了个2换5，小分1-1平。


    才输一把问题不大，大家都觉得第三局会正常开启的时候，庄铭泽出乎意料地叫了一个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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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有点浪费啊……」清清不大理解，「才第二把而已。」


    「可能发生什么状况了吧，」陆壹无条件相信庄铭泽，「哥……z神肯定有自己的理由的。」


    大屏幕上依次划过两队教练的特写，庄铭泽神色冷峻，在和季卓说话，嘴唇不停地上下翻动。陆壹不合时宜地想起来早上那个比起「吻」而言，更像「舔舐」的动作，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清清则小小地抽了口气，「z神看起来真的好兇啊！」


    「啊？」陆壹十分不解，「很兇吗？」他声音小了些，仿佛自言自语，「他很温柔的。」


    清清没听清他的话，还在继续输出，「真的很兇，上一次直播他都快把星星骂哭了。」


    她说的是比赛周前的直播，庄铭泽有次中间復盘忘记了闭麦，用平静如死水的语气把路寻星最后的残局表现评价了一番，直言「没有一个操作是有用的」。


    那段切片也成为「冷面枪神の致命60秒」，在各大平台广为流传。


    陆壹想起早上见到庄铭泽后坐立难安的路寻星，一时之间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他也是实话实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星星后面确实也有进步了，但真的好兇啊！」清清看起来心有余悸，第三次强调道，「别说星星了，我看直播都被吓到想去墙角蹲着，幻视高中班主任了。」


    「哈哈，」陆壹倒是觉得那一段很有魅力，他还偷偷存了切片反覆欣赏。


    不过此景此景下只能尬笑两声，正巧画面中暂停结束，便转而提醒道，「比赛开了。」


    庄铭泽的暂停很有效果，第三小局开始dtg的策略从快攻变成了慢进，用假动作消耗了nec不少道具，连赢了四小局，比分迅速来到了5-1，对面的教练喊了暂停。


    导播将镜头切到观众席，毫无预兆的，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陆壹自己。


    他一下愣住，屏幕中的大脸同步呆滞，边上的清清小声提醒他拿应援，陆壹这才慌忙从一堆里面抽出一张举起来挡住脸，傻傻地晃了晃。


    十分凑巧，正好是庄铭泽的手幅，还是他之前瑞尔cos的q版，下面用一行大字写着「老婆沖鸭——」。


    清清：「……」


    导播可能也是庄铭泽的泥塑粉，镜头在上面停留了足足五秒钟，这才恋恋不捨地离开了。


    陆壹自己完全被手幅挡住了视线，没有注意到清清的表情，还在小声地问，「镜头走了吗。」


    见对方点点头，他松了一口气放下双手，终于看到自己一直举在手上，被无数个平台转播的应援——


    穿着性感的二次元卡通庄铭泽一脸不屑地朝他做着可爱wink。


    陆壹：「……」


    「你……你原来是z神的粉丝啊。」清清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哈哈，其实他一点都不凶，冷面老婆也很可爱呢，哈哈。」


    两人都有些尴尬，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nec的暂停时间到了，比赛再开，他们改变了防守策略，开始先放点再回防，尽量保存自己的道具优势。两方你追我赶，战况逐渐白热化，上半场结束时比分来到9-6，dtg小胜三分。


    不过下半场攻防转换后，dtg有些接不住nec明显准备更充分的进攻，接连丢分，被对方拿到了赛点。


    庄铭泽叫了最后一个暂停，但于事无补，dtg还是输掉了第一局。


    赛间休息时，清清有些焦虑，「啊啊啊，感觉也不是对不过枪，怎么就防不住呢。」


    陆壹安慰她，「nec能选出这张图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如果觉得他们精心准备的地图被我们轻易反杀，那也太小看职业战队了，尤其是对方本来就以战术为先。所以只要我们在这张图上不被打崩心态，后面的两张图应该都是优势，毕竟nec为了练习这么冷门的图应该也浪费了很多时间。」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清清被迅速说服了，给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z神的粉丝，有见解。」


    当然很有道理，因为这就是庄铭泽本人说的。


    陆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所以dtg一定赢！」


    「嗯！一定赢！」


    第二局游戏开始，来自dtg的选图边缘小镇。


    边缘小镇就是传说中「冷面枪神の致命60秒」的案发现场，前段时间dtg在这张图上耗费了大量的心力，输了感觉会被论坛网友问候全家。


    作为纯粹的钢枪图，战术有点用但不多，并不以枪法取胜的nec自然难以抵抗经过魔鬼特训的dtg，被16-8轻松带走，比赛进入决胜局。


    无论是现场的气氛还是背景音乐的选择，都更加的激烈与焦灼，陆壹已经完全没有最开始被一群人环绕的轻微窒息感，一心只想见证dtg取得胜利。


    他的嗓子喊哑了，好在还有刘柯留给他的矿泉水，只是瓶身已经被紧张的陆壹捏得不像样。


    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中，决胜局终于开始，基于banpick规则，最后一张是轮空的阿尔卡纳贫民窟。


    这是几乎所有的dtg粉丝都无法忘怀的一张图。


    就在去年的全球精英赛上，dtg在贫民窟上和lp鏖战40个回合后输掉加时，无缘总冠军。


    亦是庄铭泽的遗憾之图。


    第73章 让一追二


    贫民窟的地形弯弯绕绕，突进时有很多视野盲点，b包点还在二楼平台上，坐绳索上去的瞬间无法切枪，是张典型的防守优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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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半场开始，nec毫无意外地选择了先守，他们显然做了详密的战术安排，人员的站位远而不散，可以第一时间回防拉扯。


    dtg在手枪局再次选择了抱团rush的打法，一行五人全部静步摸过通向a点的地下通道，在通道口给了三颗烟雾弹连成一线烟，顺利到达a点下包。


    然而从观众的上帝视角来看，这一系列动向都被藏在a点角落的manic观察得一清二楚，他非常耐心地没有露出任何声音，只等dtg下完包掉以轻心后出来收割。


    现场零零散散地响起惊唿声，只是带了双层耳机的dtg队员们对此毫无察觉。炸弹包很快安置完毕，几人分散开来守着包点各个来处。


    潜伏许久的manic终于在此时决定出动，他的枪口瞄准路寻星蹦蹦跳跳的背身，利落地扣动扳机——


    密集的枪声响起，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右上角的阵亡信息却并不是star，而是manic。


    路寻星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在对方枪口探出的瞬间一百八十度转身，手枪精准点了两下头，将偷袭的manic反杀。


    现场解说发出赞嘆的长音，身边的清清更是抓着手幅狂晃，「啊啊啊啊啊星星好帅！！！！」


    埋在点内作为奇招的manic没起到任何作用，nec其他人的回防也被一一破解，dtg顺利拿下手枪局。


    清清拍着胸口，「卧槽，吓死我了！那个位置竟然能藏人！差点就出事了，还好星星敏锐。」


    manic藏身的位置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过的，刁钻又隐蔽，正常搜点的话正好卡在视角盲区，也因此dtg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不过导播精彩回放时对枪的这一幕给了路寻星的视角，可以看出他其实一直有所防备，视角时不时就会转回来瞄一下，并没有正赛中显得那么神经枪——nec的战术动向似乎被dtg提前预判到了。


    陆壹咳了一声，「看来z神早有准备呢。」


    语气隐隐有些自豪。


    果不其然，在接下去的小局中，无论nec的防守布置如何精妙，dtg像是开了全员天眼，总能利用时间差，在对方的战术盲区进点下包，活生生将客观的防守优势打成了主观的进攻优势。


    连输之后nec的选手的节奏乱了，逐渐失去协同，好几次大喇喇地站在平地上对枪，被dtg猫捉老鼠般一个个戏耍着带走。


    比分迅速来到7-0，nec喊出暂停。


    大屏幕的镜头给到对方教练，他的表情非常差，过于肥厚的脸颊肉吊着眼睛耷拉下来，随着飞速的说话不断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打人，队员们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陆壹忍不住小声地为庄铭泽平反，「你看，这才叫凶呢。」


    「什么？」清清侧头看他一眼，没有听清。


    下一秒镜头已经切到别的地方，陆壹不大好再解释，只得悻悻作罢。


    nec在暂停后调整了状态，不再採取放点回防的公式策略，而是选择抱团在中路拦截dtg的进攻，利用地形优势将dtg打了个措手不及，顺利连追三分，最后更是成功打出1换5。


    一下掉了五把长枪，经济形势有点小崩，来到了dtg的eco局。


    比分领先的情况下，dtg没有选择强起，这一次也没能打出资格赛第一场的奇蹟翻盘，被nec再追一分。


    manic似乎还在记第一把被路寻星回马枪斩杀的仇，胜利之后在star的尸体上发泄般鞭了几枪，这一幕恰巧被导播捕捉到了，引发了现场的一片嘘声和少量的叫好声。


    清清瞪了同在vip席叫好的nec粉丝一眼，气唿唿地说道，「才追了几分，狂什么啊？真没品！」


    陆壹深以为然地点头，虽然fps打上头后「鞭尸」在所难免，这种明显睚眦必报的行径还是让人不齿。


    不过再怎么说，贫民窟还是防守优势，调整后的nec很快把比分追平。


    上半场最终以8-7的比分收场，dtg占据微弱的小分优势。


    赛中镜头几乎没有给到庄铭泽，陆壹无数次越过舞台看向教练席，无奈距离实在太过遥远，只能瞥见隐约的人影，让他越加心急如焚。


    直到下半场开始，导播终于捨得把镜头给到dtg的教练席，定格了一个特写。


    庄铭泽的表情没有想像中的紧绷，甚至在摄像头过来的时候，对着镜头很浅地勾了下唇。


    陆壹原本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被这一眼短暂拂过，突然就镇定下来，随后清晰地冒出一个念头。


    能赢——


    似乎在回应陆壹强烈的信念，dtg在下半局的防守中展现了惊人的纪律性和压迫力。


    无论镜头切到dtg哪一名选手，第一视角里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枪口一动不动地对着预瞄位。好几次在nec选手露出头皮的下一秒，右上角就宣告了对手的阵亡信息。


    每一次切到防守方的视角都是精彩的击杀镜头，解说的惊嘆声和现场的欢唿声此起彼伏，几乎没有停过。


    即便是以战术着称的nec，在如此碾压的枪法下也变得毫无章法，特别是神出鬼没的star给了他们巨大的心理压力，几个回合下来溃不成军，作为进攻方甚至没能成功下过几次包。


    形势一片大好，现场有粉丝开始嚣张地用中文叫道，「剃他们光头！」


    比分来到15-7，dtg拿到赛点，nec教练再次喊出暂停。


    他脸上的愤怒和激情褪去，肉眼可见地话少了许多，似乎只是为了暂停而暂停，根本没想好要怎么才能翻盘，单纯地为队伍延缓一点死亡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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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停结束后比赛继续，river嚣张地起了一把awp独自守在中路。


    大屏幕上给了季卓特写，平素总显得不大正经的嘻嘻哈哈神色收敛起来，嘴角向下轻轻抿着，目光沉着地盯着屏幕。


    仿佛他就是一个伺机而动的狙击手。


    视角切换到进攻方，nec的突破手lunatic摸到中路进行小小的跳pick，零点几秒一晃而过的瞬间，大狙极具压迫力的枪声乍然响起。


    lunatic的屏幕一跳，反应过来时已经切到队友视角。他无声地咒骂一句，还没来得及开口报点，ob的队友也在下一秒被同样的枪声带走。


    大狙带来的震慑力实在太过强大，nec剩下三人乱了手脚，无头苍蝇一般带着包四处逃窜，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而river就像一个战神，手持一把致命大狙，一个人追着三个人打。


    拉栓，开镜，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你追我赶的游戏持续了将近半分钟，下包时间所剩无几，nec似乎终于意识到他们人数优势而且是进攻方，虽然不知道dtg其他选手在哪里，但再逃下去必死无疑——


    nec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在一块开阔的空地停了下来，中间除了一根圆形柱子外别无掩体。随后他们兵分两路从柱子两侧包抄回打，试图清剿river的大狙。


    river听到脚步声，迅速拉到右边，顺开镜先行狙杀走单的crazy，随后再次移形换影，和剩下的两人来了一波精彩的秦王绕柱。


    就在nec丧失耐心打算回头时，他又迅速反向急停，再次开镜带走一人。


    弹匣里的五发子弹只剩一发，敌方只剩一人。


    所有人都在期盼一个精彩绝伦的五杀，river显然也跃跃欲试。他甚至不再走位，贴脸开镜，射出最后一发子弹。


    然而帅不过三秒，万众期待的最后一颗子弹毫无准头，在圆柱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弹痕。


    周围的欢唿声剎那安静下来，陆壹亦是茫然地和清清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噗，」清清率先反应过来，笑道，「烂尾了。」


    右下角跳出nec-manic击杀dtg-river的信息，季卓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好在队友们早在小道外看了好久的戏，嬉笑着一拥而上，乱枪把manic送走，胜利音乐响彻场馆。


    赢了！


    路寻星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勐地跳起来扯下耳机，向后几步小跑把教练席上的庄铭泽拉下来，包括从后台跑上来的刘柯和仍旧呆滞的季卓，所有人互相拉扯着抱作一团。


    dtg成功让一追二，拿下了精英赛的最后一个名额。


    失败的队伍黯然退场，失望的粉丝愤然离席，馆内瞬间空了一半。dtg全员则被留下来接受赛后採访，这次导播的镜头牢牢地固定在了他们七个人身上，每个人脸上都有遮掩不住的笑意。


    台下留下来的几乎都是dtg的粉丝，大家纷纷向走到舞台中间的队员们招手欢唿，疯狂摇晃手中的应援吸引选手注意，镜头顺势在观众席晃了一圈。


    漂亮的主持人在翻译的协助下依次採访dtg每一个人，轮到庄铭泽时她问，「zmz，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很好奇，其实你的年纪也不大，去年刚刚拿到亚军，为什么会选择从选手退役，转而去当教练呢？」


    「怎么说这个啊，」身边的清清显然是对庄铭泽的情况有所了解，抱怨道，「主办方准备问题的时候不做功课的吗？这不是在z神的伤口上……」


    「没关系的。」陆壹小声打断她，他仍旧举着那张「老婆沖鸭」的手幅，不似其他人情绪激动，只是专注地、仰头注视着庄铭泽，将爱人铭刻在眼底，「他从来不在乎这些。」


    如陆壹所言，庄铭泽的表情在听到翻译的问题时没有太多的变化，他毫不在意地接过话筒，在观众席中短暂地停驻几秒，不知看到什么，突然笑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说，「只是接受遗憾，继续向前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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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支持3


    这两天盘了下后面的剧情，大概会在八十章多一点的样子完结哈


    第74章 一直爱你


    三局比赛的分差都不算小，bo3结束得比预想中要早。


    陆壹跟在人潮的后面走出场馆时，太阳尚未完全落下，不远处的海面被夕阳余晖覆上薄薄的一层金黄，随着潮汐起伏，仿佛一张随风摆动的金箔纸。


    白色的鸟群在低空盘旋飞行，羽毛被染成浅浅的金，美丽得像是上天派来的使者。


    「好漂亮啊——」身边的清清不由发出赞嘆的惊唿，陆壹没有出声，但也忍不住默默点头表示认同。


    他拍下眼前的美景发给庄铭泽，低头编写文本的空档，女孩突然开口——「我要走了，小鹿。」


    陆壹对「走」这个字有些敏感，惊骇到忘了打字，骤然抬头，「……走去哪里？」


    清清亦被他的反应吓到，表情空白地原地愣怔片刻，随即意识到陆壹可能误解了什么，忍俊不禁道，「回国呀，还能去哪，我买了九点多回s市的航班。」


    现在已经将近七点，时间确实十分紧迫。


    陆壹飞过来的时候提前五个小时就去了机场，此刻不由替对方担忧起来，「那得抓紧时间，别耽误了。」


    「嗯。」清清指着停在路边的银色商务车，「我提前预约了送机服务，现在就直接去机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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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往前走了几步，在离陆壹两米开外的地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顿住，回过身来朝他用力挥了挥手，「再见啦小鹿，谢谢你的手幅，我很喜欢！」


    陆壹回应地抬手，脱口而出道，「等下次，在s市一起……看比赛，我还会带应援去的！」


    清清闻言怔忪了半秒，随即弯着笑眼点点头，逆着落日的光，往车的方向走去。


    目送她离开的陆壹这才注意到，清清走路的姿势有些轻微的颠簸和不自然的向右倾斜，他的心底生出疑惑，视线又被对方左脚附近偶尔反射出的金属亮光和纤细得异于常人的脚踝所吸引，定定注视了许久。


    陆壹陡然回忆起来，他和清清加上微信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的候诊大厅。


    心中涌起隐约的猜测，没等他理清思路，脑后传来掌心轻抚的温暖触感，熟悉的气息让陆壹蓦地回头。


    庄铭泽被他吓了一跳，面上不显，嘀咕道，「……怎么傻站在这里，微信也不回。」


    陆壹摸出手机，才看到庄铭泽几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问在哪。


    他又下意识瞥了一眼清清离开的方向，车已经开走了，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刘哥定了餐厅说要开庆功宴，」庄铭泽没有注意到他隐晦的动作，转而牵住他的手，「大家都在等你。」


    既然是海滨城市，庆功宴毫无意外的是海鲜大餐。


    刘柯豪气地自费定了一个十几人的包厢，选的餐厅很有意思，包厢里甚至有点歌设施，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是ktv，但餐食又很新鲜美味，极具当地特色。


    庄铭泽带着陆壹推开门时里面已经鬼哭狼嚎上了，他皱皱眉，看向整个人站在椅子上用身体在唱歌的季卓，「你返祖了？」


    「嘿嘿！阿泽你来啦！」季卓看起来异常高兴，完全不在意庄铭泽的嘲讽，视线落到身后的陆壹身上，更是举着话筒熟络地和他打招唿，「你好呀小鹿！」


    陆壹被音响巨大的回声吓了一跳，纠结了一会儿小声叫道，「季卓哥。」


    「我靠，」季卓跳下椅子，作势要给庄铭泽胸口来一拳，被后者敏捷地躲掉，打在了门板上，瞬间疼得龇牙咧嘴，「庄铭泽你大爷啊！」


    庄铭泽懒得理他，拉着陆壹走到里面的桌边，朝被吸引注意的其他几人颔首致意，轻飘飘地介绍，「陆壹，我男朋友。」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无论在做什么，都齐刷刷停下了动作，神情各异地看着他们。


    陆壹下意识想往庄铭泽身后躲，但又克制地忍住，拽着庄铭泽的手臂，勉强露出略显僵硬的笑容，努力注视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几人，声音有点轻微的颤抖，「……你们好。」


    在所有人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庄铭泽安抚地按了按他的腰窝。


    好在除了知情的刘柯和季卓外，队员们都是冲浪十级的年轻人，并没有对自己的前队员现教练的性向问题提出任何质疑。


    相反可能看出陆壹不善言辞，他们的态度都十分友善，特别是路寻星，数次跑过来要和陆壹敬酒，夸他的应援好看，甚至大着舌头叫了一句「师娘」，被庄铭泽敲着头赶了回去。


    陆壹其实对酒很好奇，庄铭泽察觉到他的跃跃欲试后给他倒了小半杯。只是陆壹看到路寻星被打却还在傻笑的白痴行径，犹豫了下又不敢碰了。


    第二天中午就要赶飞机回国，刘柯只要了几瓶低度数的啤酒。饶是如此，或许是刚拿下名额的喜悦太过让人亢奋，酒不醉人人自醉，到后面大家都有些迷煳，小北甚至一个人缩在角落抽噎起来，大家也不管他，该吃吃该喝喝该唱唱。


    桌上只剩残羹冷盘，刘柯和庄铭泽短暂对视一眼，突然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带着笑意微微环视一圈。


    等所有人的视线汇集到他身上，才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多有感慨，「算了下时间，dtg成立到现在，已经有七年了。」


    陆壹不明所以地看向庄铭泽，对方沖他摇了摇头，附耳过来小声问，「吃饱了吗？」


    见他点头，庄铭泽倾身过来摸索着拉住他的手，悄无声息地把他拉了出去。


    刘柯对他们明目张胆的小动作视若无睹，仍波澜不惊地继续说着，「……直到去年我们才有机会第一次去了精英赛，我很高兴今年我们再次把握住了机会……」


    包厢门轻轻被合上，陆壹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餐厅沿海而建，出了门再往前便是海滩，此刻天色已晚，月光投下清冷的白光，金箔成为银沙，裹挟着规律的海浪扑打声。


    「金睿确定撤资了，打完精英赛dtg会解散。」


    庄铭泽和陆壹十指相扣，拉着他在海滩边漫步，此刻周围没有了游客嬉戏玩闹，衬得月夜安静如霜。


    陆壹原本还饶有兴趣地踩着庄铭泽留下的脚印向前，闻言愣了一下，停了下来，「即便夺冠都不行吗？」


    「你对他们这么有信心啊？」庄铭泽失笑，「拿到名额就不错了，竟然还在考虑夺冠的事情了。」


    「我对你有信心，」陆壹看着他，「哥哥什么都能做到。」


    「我和刘哥说好了，只带到资格赛结束，后面不会跟了。」庄铭泽摇摇头，「而且事实不是已经证明，我花了十年的时间，也没能拿到这个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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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短暂停顿，随即笑了笑，「是不是没有拿到冠军，小鹿就不爱我了呀？」


    「怎么会！」陆壹惊慌失措，不假思索地说，「肯定会一直爱你啊。」


    手上的力度重了些，下一秒庄铭泽凑过来，他们在月光下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主要是城市行动这几年热度下降得太多，就算金睿撤资后能找到下家，如果想要专注在城市行动这个单一项目上，估计也坚持不了太久。」


    庄铭泽松开陆壹，重新牵着他慢慢往前走，「刘哥想问下大家的意愿，如果有继续打职业或者转项目的想法，就帮他们提前接洽下家，如果没有，等打完精英赛就拿双倍年薪退役。」


    「为什么选在这个节点和大家说？」陆壹不解，「不会影响打精英赛的状态吗？」


    「因为刘哥觉得，比起虚无缥缈的冠军，大家的未来更重要。」


    庄铭泽盯着起伏的海浪，想起了早上在差不多的位置看到的日出，和陆壹发给自己的日落。


    无论人们如何祈求，也不过等待在既定的时间，捕捉太阳既定的轨迹，并为此欢欣雀跃，感动不已。


    「如果打完精英赛再说，转会窗口就过了，虽然可以以自由人的身份找下家，其他队伍下赛季的阵容也大概率确定了，会浪费至少半年的时间。」


    陆壹可以理解，但还是感到难过，「我刚刚还和清清约好了……下次一起看比赛。」


    庄铭泽敏锐地捕捉到陌生的名字，「清清是谁？」


    陆壹连忙解释一番，又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庄铭泽，担忧地说道，「她的左腿好像是假肢……不知道是不是经歷了什么事故，但我不敢问。」


    「你们不是朋友了吗？」庄铭泽摸摸他的头，「下次见面可以问问，没有人会捨得拒绝一份真切的关心。」


    「我们……是朋友了吗？」


    「不是都约着一起看比赛了吗？」庄铭泽肯定地说，「肯定是朋友了。」


    陆壹高兴了些，他用力点点头，随即突然看向庄铭泽，主动地亲了上去。


    「对了，哥哥。」结束后有些迟来的害羞，陆壹将头抵在庄铭泽的后背，像只埋头躲在自己羽翼下的鹌鹑，「你不和他们一起去精英赛，为什么？」


    庄铭泽反手抱着男朋友，过了很久才开口，「小鹿，如果我打算去国外念书，你会支持吗？」


    陆壹一下子直起身，绕到他面前，惊喜地问，「去读大学吗？」


    「嗯，我哥帮我联繫过了，因为之前有拿到过精英赛的亚军，有电竞相关专业的大学回復可以破格录取，只要sat超过1200分就行。」


    「那一定要去啊！是大学呢！」陆壹的声音中夹杂着本人都没注意到的钦羡，「真好呀。」


    「要分开很久哦——」庄铭泽盯着他，「至少三年。」


    「不会啊！」陆壹想也不想便反驳道，「我已经会坐飞机了，可以经常去找你，而且大学不是还有寒暑假嘛。」


    他微微仰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庄铭泽。月光落在他圆润的瞳孔，庄铭泽在其中找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以及纯然的爱意，「只是三年而已。」


    是啊，只是三年而已……从十三岁的盛夏到如今，陆壹已经等了他整整十一年。


    与此相比，庄铭泽内心难以说出口的纠结与矛盾，显得那么小气又无聊，是完全不值得一提，更没必要为此耿耿于怀的东西。


    眼底泛起微微的热意，鼻尖更是酸涩难耐。


    在眼泪即将控制不住的前一秒，庄铭泽张开双臂，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纯真热忱的爱人。


    他们的心跳渐渐与海浪同频，在亘古不变的潮汐声中，被推向更远，更广阔的地方。


    第75章 各自努力


    第二天他们在约好的时间到机场汇合，一起候机回国。


    季卓的脸上还有宿醉后的水肿和清澈的愚蠢，看到庄铭泽的下一秒扑上来勾肩搭背，打了个冗长的哈欠，口无遮拦地大声嚷嚷，「阿泽你昨晚去哪了，怎么一晚上没回来？」


    话音刚落，所有在场人的目光同时转过来，空气如有实质地安静数秒，随即又纷纷若无其事地埋头玩手机。


    庄铭泽反应迅速地打掉季卓的手，嫌弃地往另一边推了推，「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两瓶啤酒就让你神志不清了？」


    季卓这才顿觉自己似是失言，捂住嘴巴看了看边上垂着头不说话的陆壹，视线又不经意拂过他脖子上的红痕，立刻受惊般地弹开，讷讷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陆壹注意到他的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把帽檐又拉低了一些，尴尬到无以復加。


    昨晚回酒店太晚了，他一时冲动就邀请了庄铭泽留下来住，结果一切自然而然……


    只能说不愧是价格高昂的星级酒店大床房，床垫柔软得像是棉花糖，房间内的各类准备更是周全而贴心，让人很难不沉沦其中，而做出一些情难自禁的事来。


    庄铭泽打发走季卓，放慢脚步，和陆壹远远地缀在人群后面，伸手抚过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别理他，弱智一个。」他嫌弃地说道，「这么多年光长年纪不长脑子。」


    陆壹浑身过电般颤了一下，脸色瞬间通红，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季卓哥也是关心你。」


    庄铭泽侧着身体向他微微靠近了些，鼻息的热度扑在陆壹的脖子上，「感觉还好吗？会不会觉得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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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陆壹声音越发的小，其实有点难受，但又觉得作为男朋友要积极地肯定对方，「哥哥很温柔。」


    他也并非在撒谎，虽然庄铭泽热衷于用命令的语气驱使陆壹自行做出某些羞耻的动作，但真正到最后一步时，他还是温柔耐心得让陆壹想哭。


    那是一种被爱意包裹着的柔软，因为太过小心翼翼，反倒引得人心口发酸。


    听到他的回答，庄铭泽闷闷笑了一声，陆壹无所适从地掐了把他日渐长出肌肉的手臂，不再说话了。


    歷经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后，他们顺利返回s市。


    距离并没有多远，不过大家刚刚打完赛程密集的资格赛，又从一个国家飞到另一个国家，期间跨越了一个小时的时差，种种元素累加，总让人觉得分外疲惫，于是落地便打算各自回家修整。


    刘柯提前安排了车来接战队成员，庄铭泽则牵着陆壹顺理成章地和众人道别。不知道昨晚离开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大家对庄铭泽不和他们一起回俱乐部这件事没有任何疑问。


    路寻星最后一个上了车，却在临开车前拍着车窗跑了下来，顶着庄铭泽极尽冷漠的视线和陆壹被吓了一跳的疑惑中拽住后者的手腕，露出一点羞赧的笑容，「小鹿哥，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第一次被人叫哥，即便从年纪上来说无可厚非，陆壹仍觉手足无措，慌慌张张地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找出二维码，「……当然可以。」


    两个人都有些手忙脚乱加完微信，路寻星又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才转身跑掉了。


    陆壹愣怔地看看迅速开远的商务车，又低头瞅瞅亮着微信界面的手机，最后转向身边的庄铭泽，不可思议地感嘆道，「他叫我哥诶！」


    庄铭泽本来面色不虞，被他的反应逗笑，神情温和下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随即揉揉他的后脑勺，顺势而下勾住肩膀，大踏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挺好的，回家了。」


    六月将尽，s市进入梅雨季，每天都有下不完的雨。


    曾经的陆壹和庄铭泽大部分时间都不需要出门，无论天气好坏似乎与他们无关，因此对梅雨季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一个要去画室学习，一个要去培训学校上课，倒是有了全新的感受——


    「真是太讨厌了，」陆壹用伞严严实实地抵着打开车门，还是被斜飘的雨点迅速打湿手臂，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潮乎乎的，忍不住抱怨道，「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天气预报说这周末就停了，」驾驶座上的庄铭泽耸耸肩，「不过也不好说，毕竟上个礼拜也是这么预报的。」


    陆壹艰难地举着伞下车，又小心翼翼转了半圈，不让雨落到车里淋湿昂贵的内饰——随后他居高临下地垂眼，望着车里的庄铭泽，「那我先进去了？」


    「等等。」遮天的雨幕叠在宽大的伞盖下，陆壹的脸有些晦暗难辨。庄铭泽单手解开安全带，右手臂撑着副驾微微起身，在他的唇角落下沾染了潮湿雨水的吻，又抽了张纸巾帮他擦干手臂，这才笑着说道，「去吧，晚上上完课来接你。」


    庄铭泽报了十二月份的sat。


    培训学校的老师摸底庄铭泽的水平后曾委婉地建议他明年再考，只是庄铭泽考虑到自己的年龄，还是打算在今年搏一搏，尽量能够早去早回，不把战线拉得太长。


    这个决定庄铭泽做下来并不轻松，他脱离学校太久，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虽然sat的部分科目相较于国内的高考要简单不少，也不用学习他完全搞不懂的物理化学内容……但全英文的试题还是给只擅长口语完全不会读写的庄铭泽造成了很大的负担，每天做梦都在背单词，常常陷于落榜的噩梦中。


    陆壹的未来则在柳立成的精心安排下比庄铭泽要清晰得多，计划先花一年的时间巩固学习，同时抓住各种机会去参加大大小小的绘画比赛，再凭藉获得的奖项去自考国美，顺利的话毕业后可以直接去念柳立成的硕士研究生，继续潜心研究绘画。


    就像李揽秀曾经为他规划的那样，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去全球各地办展览，将国画艺术发扬光大。


    只是时间晚了一些，却也不算太晚。


    因此明明分别已经有了明确的倒计时，小情侣不得不在有限的时间内分开各自努力。


    好在他们从y国回来后便顺理成章地住在了一起，每天仍有短暂的片刻属于彼此。


    庄铭泽把特斯拉停在培训学校的停车场，看了眼外面仍没有止意的雨，烦躁地「啧」了一声，撑开伞下了车。


    往前没走几步，裤兜里的手机不安分地震了起来，他艰难地摸出打开，意外地发现是刘柯的电话。


    精英赛八月初在m国举办，因此dtg从资格赛回来之后便进入了全封闭式的集训，很久没有联繫了。


    而且刘柯直接打来电话而非微信，担心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庄铭泽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甫一接通，对面的声音压得极低，显得鬼鬼祟祟，「铭泽啊，你身边有人吗？」


    庄铭泽下意识看看周围，暴雨之下，他所在的走道附近看不到任何人影，更别提被雨水淹没的外侧了，「没有。」


    「小鹿也不在吧？」


    刘柯再次确认道，虽然觉得奇怪，庄铭泽还是「嗯」了一声，「我在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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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神神秘秘地问道，「铭泽我问你啊，你有没有觉得，小鹿和star长得有一点像啊。」


    庄铭泽愣了一下，兀地停住脚步，「不太像吧……什么意思？」


    「今天我们训练赛结束后闲聊大家的名字嘛，star突然提起来他有一个哥哥，在他出生前走丢了，所以他才叫『寻星』……我就想到你和我说过，小鹿是个孤儿，算了下年龄好像能对得上。」


    雨大了些，伴随着远远传来的巨大雷鸣声，庄铭泽的心也随之急促地震盪起来，他用力抓紧手机，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是在哪……走丢的吗？」


    「他也不大清楚，详细的情况可能要问star的父母……我之前有加他妈妈的微信，要推给你吗？」


    「先推给我吧，这件事star知道了吗？」


    「我当时没想起来，是之后越想越不对劲，才给你打电话的。」刘柯顿了顿，「毕竟只是我灵光一现的猜测，要是最后发现是误会，却闹得人尽皆知，就太尴尬了。」


    「嗯。」庄铭泽认同他的说法，迅速决断道，「我想办法查一下，你不要和任何人说。」


    进入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来，庄铭泽看了会儿课本心还是定不下来，在网上找了张路寻星的定妆照，又翻出相册里陆壹的照片，用手机自带的编辑功能拼在一起，仔细地观察了很久。


    不知道是不是被刘柯的话所影响而有了代入，两者的照片看起来确实有众多的相似之处，特别是眼睛和嘴巴。


    只是陆壹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表情总是有些不自然的紧张，而路寻星则舒展得多，看起来就像得到过很多爱的小孩。但光凭肉眼可见的相像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个世界有很多远隔万里甚至人种有别却长相神似的人存在。


    庄铭泽不想因为过于草率的判断而让陆壹体会失望，他把对比的拼图保存，又打开和刘柯的微信对话框。


    对面已经把路寻星母亲的微信推了过来，庄铭泽没有急着加，而是先点进去看了下个人信息，她的头像是一片纯黑色的夜空，有一颗星星点缀其中，遥远又明亮。


    庄铭泽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她会是陆壹从未见面的妈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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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庄辛辛苦苦考大学，但老公已经是未来的研究生了！


    第76章 赛场遗憾


    陆壹画完今日柳立成布置的作业，走到画室窗边，拉上百叶帘看了看外面。


    雨似乎比早上更大了，遮天蔽日的帘幕从天空垂到地面，将一切包裹在浓稠的水雾中，以至于完全无法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


    加上如3d环绕般的巨大雨声，有种感官都被雨所剥夺的错觉，陆壹不大喜欢。


    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他给庄铭泽发了条微信：哥哥，雨好像越来越大了，你等会儿开车过来慢一点哦，安全第一。


    对方估计在上课，没有回，陆壹也没在意，顺势切到微博，漫无目的地刷了起来。


    一个月后就是精英赛，陆壹关注的几个业内营销号都在发布相关的内容——其他赛区的晋级情况，分组的猜测，国内两只队伍的出线预期，今年是不是最有希望的一年，等等等等。


    adg是一号种子，加上阵容经歷很久的磨合十分稳定，在国内鲜少对手，大家对他们的期望普遍比较高。


    dtg则因为宣布了庄铭泽的再次离队，引来了不少争议。有人认为他们资格赛的获胜全靠zmz的战术布置，现在没有他估计小组赛都进不了。也有人认为成长起来的star和超常发挥的river才是能拿到名额最大的功臣，只要他俩保持水平，队友不犯罪，打进十六强还是没问题的……至于夺冠显然是个笑话。


    话题延展到后面，网友们又因为「zmz到底有没有作用」和「zmz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不是太不尊重俱乐部」等论题吵得不可开交，指指点点。


    陆壹面无表情地飞速划过，直到被某个一晃而过的标题吸引注意，这才停了手。


    【时代的落幕！传奇自由人选手mark宣布退役，曾获五次世界冠军，三次fmvp[连结]】


    下意识点进连结，跳转到的却是mark在国内註册的社交主页，置顶是一篇退役公告，发表于十分钟前。


    可能考虑到国内的粉丝，博文用了双语，内容简短明了，陆壹一目十行地看完，大意是目前的身体状况无法适应比赛的高强度，出于对自己和家人的负责选择退役，感谢粉丝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爱护，未来会继续从事城市行动和其他fps游戏的相关工作，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


    正如营销号的标题所言，mark在役十多年，拿过五次世界冠军，以及数不清的联赛杯赛荣誉，是当之无愧的城市行动第一人，名副其实的传奇选手。并且作为城市行动的第一个大满贯，他在赛场上没留下什么遗憾。


    底下的评论都是粉丝的理解与祝福，气氛其乐融融，还有不少国内的知名选手和解说主持前来留言。


    mark是庄铭泽最初决定打职业时的原动力之一，从透露出的过去和庄铭泽偶尔的提及，亦是他的偶像和期望的对手。


    陆壹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他往下翻了翻，意外看到了熟悉的陌生人——舒桐留了言，不过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评论并转发了一段视频内容。


    解说舒桐：因为工作的缘故，比其他人更早地知道了这个消息，有幸和mark选手做了一次专访，希望mark选手离开赛场后，能够拥有更多更好的人生 [视频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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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壹好奇地打开视频点击播放，竟然是全英文採访，好在制作者贴心地标上了字幕。


    採访的前半段聊的是mark从成为选手到选择退役的心路歷程，与大多人相比，他的职业生涯顺利得仿佛开了挂。


    因为被人夸游戏打得不错而踏上职业的道路，父母和朋友都给予了许多的支持和肯定；第一次打精英赛就拿到了冠军和fmvp，还因此结识了女友，坚持八年的恋爱长跑后顺利结婚；如今和妻子拥有一双儿女，自己也成为了俱乐部的持股人之一，更有数不清的荣誉加身。


    然而在看似顺风顺水的故事背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


    去年精英赛期间，mark的妻子查出了乳腺癌三期，因为担心影响他比赛的状态，直到结束后才告诉他。


    虽然如今经过积极的治疗，预后状况还算不错，但为了化疗妻子剃光了心爱的长髮，未来仍要面对可能的復发、转移，伴随着极大的生命危险……这是mark选择退役的根本原因。


    「其实我最近时常后悔，如果我再早一点退役，常常陪伴在我妻子的身边，时刻注意她的身体，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我的妻子amy说。」mark短暂地停顿，随即对镜头眨了眨眼，「顺便一提，她叫amy，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可爱？主要是和我非常般配。amy跟我说，就像我们打比赛一样，復盘是为了更好地赢下下一局，而不是为已经发生的事实定罪。我们应该尽力让未来更好，而非让过去重来。」


    后半段来到问答环节，舒桐问，「打了这么多年比赛，有没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人和事呢？」


    「还是第一次夺冠吧，当时根本没想到会拿fmvp，最后是被队员提醒之后匆匆忙忙地跑上去领奖，差点在舞台边摔了一跤。」mark爽朗地笑道，「至于人……我其实对你们赛区的zmz选手印象十分深刻。」


    舒桐显然没预料到这个回答，表情明显愣了愣，「据我所知你们只在去年的精英赛交手过一次吧？」


    「没错，不过我认识他很早了，记得那个时候他还完全是个小孩。」mark陷入回忆，「当时他似乎在另一个战队？我们教练有一天突然兴沖沖跑来跟我说，发现了一个和我一样优秀的自由人，我觉得他在放屁，于是亲自去了解了下哈哈哈哈。」


    「然后发现他完全不是对手？」仗着和庄铭泽熟，舒桐开玩笑道。


    「不不不，」mark连忙摆手，「我认真看了他很多比赛录像，zmz确实是非常有想法和实力的选手，只是可能运气不大好，我们交手的机会太少了……去年的精英赛上，其实我完全被他压制了，只是相较而言可能我的队友更有经验，才能拿下最后的冠军，很感谢他们。」


    「如果说还有什么赛场遗憾的话，大概就是没有机会和zmz再来一次自由人对位了吧。」


    五点的时候，庄铭泽终于回了消息，说他刚下课，现在过来，路上可能有点堵。随即发来一张截图，地图上到处都是红线，导航显示需要开一个半小时。


    陆壹直接给对面挂了个语音，「哥哥你别过来了，我自己去坐地铁吧，」他跃跃欲试，「还没坐过呢！」


    庄铭泽没有坚持，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陆壹和柳立成以及还没下课的小朋友们道别后，便撑着伞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雨下得实在太大了，城市的下水系统濒临崩溃，人行道上积了厚厚一层水，踩上去水花四溅，哗啦作响，触底的时候又变得软绵绵的。


    陆壹莫名有点沉迷于这种奇怪的触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学生，雀跃地一路踩水跑到地铁站，又在地铁口站定，认真甩掉脚上残留的水渍，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上下行的扶梯。


    陆壹早就仔细研究过路线，很快找到回家需要乘坐的地铁线路和方向，顺利下到正确的候车位置并找了个中间的站台，规规矩矩地站在上客处的指示点等待，大屏显示下一班还有三分钟进站。


    滴——三分钟后，地铁准时到站，车门自动打开。


    下雨天加下班高峰，小小的车厢内密密麻麻得都是人，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挤地铁」。


    陆壹和一堆罐头里的沙丁鱼大眼瞪小眼，下意识往后退几步，身边哗啦啦得涌过一群新的沙丁鱼，看他僵硬在原地纹丝不动，还奇怪地回头看了看。


    察觉到视线，陆壹又默默地往旁边挪了点距离，紧张地做了个深唿吸，看了眼车门口的位置似乎还有狭窄的容身之处，刚鼓足勇气想踏上去，门口的警报灯突然闪烁起来，伴随着刺耳的提示音，将他的脚步再次定在原地。


    地铁冰冷地关闭车门，毫无留恋地疾驰而过，手机一震，是庄铭泽微信在问：上地铁了吗？


    陆壹心虚地揉揉鼻子，拍下显示后续车辆信息的屏幕，假装刚才的一切没发生过：刚到地铁站，在等车呢，还有五分钟。


    庄铭泽依旧善于鼓励：宝宝好棒。


    陆壹：「……」


    半个小时后，陆壹憋着气从层层叠叠的人墙中拼命寻找缝隙钻了出来，赶在车门关闭的前一秒钟，终于成功挤下地铁。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突然发现手里的摺叠伞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拎绳……怪不得从刚才起就觉得手上轻飘飘的。


    陆壹欲哭无泪地拿起手机点亮屏幕想要寻求安慰——刚才坐地铁期间它在口袋里震了无数次，只是他那时实在腾不出手看，更遑论回復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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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往站外走一边打开微信，果不其然全是庄铭泽发来的。


    先是问他到哪了，知不知道坐到哪一站，有没有坐错……到最后发来了一张小图看起来暗沉沉的照片。


    陆壹心念一动，迅速打开大图，画面中是一个让他顿觉眼熟的地铁口，视线微微上移，落在写着站名的指示牌上。


    是小区门口的地铁站，庄铭泽还是来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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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鹿宝宝能挤地铁了呢，好棒好棒[哌唧哌唧]


    第77章 乘胜追击


    大概因为下雨，地铁的扶梯没在运行，挂了「正在检修」的警示牌。


    陆壹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步履不停地踏上楼梯，浸透雨水的鞋底踩在台阶上，发出奇怪的「嘎吱」声响，也浑不在意。


    一口气跑到最顶上，下一秒他看到站在右手边的庄铭泽，脚步微微一顿，朝着爱人的方向飞奔过去。


    庄铭泽亦是第一时间发现陆壹，先是露出笑容，而后微微蹙眉，眼疾手快地双手接住搂在怀里，责备道，「下雨天跑什么？小心滑倒。」


    庄铭泽的身上干干爽爽的，有股熟悉好闻的味道，陆壹忍不住用脸蹭蹭他的脖子，「想早点见到你。」


    「那也要注意安全，」庄铭泽捏着后颈的软肉将陆壹轻轻拽开，把他被汗水沾湿的刘海拨到一边，准备牵手时才发现他的手心攥着东西，疑惑道，「这是什么？」


    陆壹顺着视线低头看去，原来那截断掉的拎绳一直在他手里，莫名觉得好笑，摊开手掌给他看，「是我的伞。」


    庄铭泽：「？」


    「地铁里人太多了，」陆壹委屈地说，「它不知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好像突然之间，陌生的人群不再是陆壹挥之不去的梦魇。


    反倒是因为挤地铁丢了伞，变成了一件可以和庄铭泽分享、撒娇、抱怨的生活小趣事。


    回去的路上雨稍稍小了些，紧紧依偎在一起，两人一把伞也勉强够用。


    他们牵着手漫步在瓢泼的大雨中，依旧是感官被剥夺的隔世感，只是相比方才一个人在画室时的孤独，如今又没有那么讨厌了。


    陆壹侧头瞥了眼庄铭泽，手指动了动，轻轻挠过他的掌心，「哥哥，你看到m神的退役公告了吗？」


    「什么？」庄铭泽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愣了几秒才回道，「谁？」


    陆壹解释道，「lp的mark选手，他宣布退役了。」


    庄铭泽这才反应过来，神色微动，半晌问，「我没看到……他怎么说的？」


    「採访里说是因为家人生病，」陆壹简单复述了下视频内容，又稍稍艺术加工了下，「他还提到你了，夸你是他见过最厉害的自由人，很遗憾没能和你在赛场多碰一碰。」


    庄铭泽「哦」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的波动，「国内媒体的採访吗？」


    陆壹点点头，偷偷观察对方的表情，「是舒桐姐做的採访。」


    「那就怪不得了，」庄铭泽笑笑，不甚在意的样子，「大概是些场面话吧。」


    陆壹倒是觉得mark说这些话时非常认真，不过庄铭泽似乎心事重重，大概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


    于是他贴心地不去辩驳，只在心底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月后，一年一度的城市行动全球精英赛拉开帷幕。


    因为近年来各赛区註册的职业战队数量锐减，今年主办方取消了往年的外卡赛和直通名额，将32个参赛队伍分为八个组打bo1单循环积分赛，取每组的积分前二晋级十六强小组赛。


    bo1的赛制无疑更容易爆冷和产生黑马，也可以让更多新鲜面孔拥有进入十六强的机会，给一成不变的赛事制造更多的悬念和看点。


    主办方或许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挽救日渐低迷的赛事观看人数。


    dtg的签运不错，完美避开夺冠热门，组内没有什么强队，出线几乎板上钉钉。


    同赛区的一号种子adg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们不仅抽到了近期势头正劲的fire，还和去年的冠军队伍lp同处一个小组，分组结果出来之后论坛一片腥风血雨。


    【adg太倒霉了叭，我看了fire最近的比赛，强得离谱，感觉很难打啊】


    【只能寄希望于m神退役后的lp会好打一点……】


    【不好说啊！m神既然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役，肯定留了后手，lp新提上来的那个十八岁小将有人了解吗？】


    【春季赛时就作为替补随队了，上过几次，枪法是准的，其他暂时看不出来】


    【既然能让他接m神的位置，大概率不会弱，而且还这么年轻】


    【哎，要是adg和dtg的抽籤结果交换一下就好了】


    【要不是抽籤全程直播，我都要怀疑dtg给主办方塞钱了……这和直通有什么区别！】


    【你们adg的粉丝是不是太过分了？签都是自己抽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懂？】


    【呵呵，dtg也就有点狗运在了，进淘汰赛大概率被暴打，还不如把名额让给龙】


    【运气个屁啊，看m神的採访了吗？城市行动第一人都觉得zmz运气太差】


    【人家接受国内的採访说点客套话也有人当真啊？再说你看看zmz现在在哪？查无此人了好吗】


    【一个冷知识，dtg去年是亚军，zmz是败方mvp，你们龙是八强，还是被dtg亲手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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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军有什么用，lp在小组赛还输了一次给adg呢，去年我就觉得换adg打决赛肯定夺冠】


    【楼上孝死我了，八强＞冠军＞亚军是吧？】


    【别吵了别吵了，路人来说一句，adg今年实力确实比dtg强，交换小组确实获胜概率更大啊，dtg的粉丝没必要这么敏感】


    【装尼玛的路人呢，先把过往发言隐藏一下吧，这么爱裸奔是吧？】


    无论粉丝如何争吵，抽籤结果都是客观的事实，无法改变。


    dtg抽到的f组确实整体实力偏弱，轻轻松松拿下全胜，以小组第一成功晋级。


    而adg所在的b组全组积分都咬得很紧，最后一场比赛他们对上lp落败，最终遗憾无缘十六强。一号种子的折戟再次引爆国内舆论，倒是意外合了主办方的意，吵着吵着把观赛热度炒了起来。


    陆壹每次打开论坛首页都飘满了引战的弱智帖子，仿佛dtg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反派角色。


    最好笑的莫过于有人真情实感地发帖，论述dtg是如何一步步毁了赛区夺冠的希望。


    陆壹把帖子当做笑话转给庄铭泽，庄铭泽又反手发给秋天，对面回了六个点和一个无奈的扶额表情，过了一会儿问：你觉得dtg今年有希望不？


    庄铭泽虽然没去现场，但每场比赛都和陆壹一起认真看了，还会定期给刘柯发之后可能遇到战队的战术与选手分析，算是dtg的编外分析师，确实很有发言权。


    陆壹也有些好奇庄铭泽是什么想法，会怎么回答，又不大好意思直接盯着微信看，只能眼巴巴地看向对方。


    庄铭泽看他一眼，给秋天拨去语音电话，打开了扬声器。


    「有点希望。」庄铭泽用手指把玩着陆壹有点长的发尾，漫不经心地说到，「根据同组迴避原则，dtg有很大概率在十六进八的赛程中碰到fire或者lp，如果能啃下其中一只队伍……至少有机会拿下季军。」


    「fire感觉有点厉害啊，lp倒是有机会能赢。我看adg输的那一局，要不是判断失误让对方强拆成功，是可以拿到赛点的，可惜被翻盘之后心态崩了。」


    「我觉得lp淘汰赛会有改变，mark对他们整个战术体系的影响太深了，乍然换人导致很多时候队伍会有脱节……但赛场是最好的磨合剂，反而fire的战术太单一了，很快就会被摸透的。」


    「你说得也对，」秋天哀嚎道，「今年不会又给lp夺冠了吧？」


    如庄铭泽所言，进入十六强的小组赛后，一直状态起伏的lp突然开了窍，结束了核心选手换人的阵痛期，展现出五冠队伍的恐怖统治力，小组赛未尝一败。


    dtg运气依旧很好，在十六进八的赛程中避开了lp，对上同样如日中天的fire。虽2-1不敌对方，但因同组其他队伍的分数都不高，最终还是顺利晋级八强。


    八强之后的双败淘汰赛就没那么幸运了，dtg第一轮就遇上lp，惨遭2-0掉入败者组，小局亦是大比分落败，在论坛和微博都被骂得很惨。


    不过远在国外的队员们都被刘柯收了手机，没受到这些言论的影响。


    陆壹从庄铭泽那里了解到——除路寻星以外的人在得知dtg即将解散的消息后都选择了退役，甚至拒绝了刘柯的双倍年薪；路寻星虽然不想退役，但也表示不想提前接洽下家，一切等打完比赛再说，反正他还年轻，就算浪费一年半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抱着近乎破釜沉舟的决心，dtg在败者组一路披荆斩棘，每次在所有人觉得就只能到这里为止的时候总有人站出来carry，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几次翻盘之后dtg的网络舆论也慢慢好了起来。


    毕竟电子竞技，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八进四最后一战，从败者组爬上来的dtg再次对上在胜者组爆冷落败的fire。


    陆壹从比赛前一天就开始紧张，就差焚香沐浴祈求上天，让dtg復仇成功。


    与他相反的是庄铭泽显得尤为淡定，甚至在开场介绍的短暂空隙抓紧时间背了一页单词，直到队员登场，才伸手将坐立难安的陆壹拽在怀里。


    手指轻轻按在他的胸口，凑过去听了听，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道，「嗯？是谁让你这么心动？」


    陆壹无语地瞪他一眼，「哥哥一点都不担心吗？这场输了dtg就要回家了！」


    「放心吧，」庄铭泽低头在他唇上安抚地吻了吻，「fire如果一直赢可能还不好说，但现在他们输了第一次，就会输第二次。」


    陆壹仰躺着看他半晌，突然抓住庄铭泽的手，翻转身体和他面对面，耳朵贴到心口装腔作势地听了听，「其实……哥哥你看起来好像胸有成竹，但内心也很紧张吧？」


    声音刻意压低了些，带着造作的气泡音，「心跳很快哦。」


    庄铭泽微微停滞了一下，意外地没有反驳，目光闪烁地盯着陆壹好几秒的时间，最后把他掰了回去，语气淡淡地说道，「比赛开了。」


    比赛开始，第一张地图是dtg选的贫民窟，fire选择先守。


    他们显然研究过dtg在资格赛决赛上的表现，预测手枪局会抱团推a，干脆只放了一人守b，其他人全在a点附近防守。


    然而dtg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一反常态的一四分组，river带着包鬼鬼祟祟地去摸b点，其他人则抱团在中路做动静，吸引对手的注意。


    fire成功被骗，加上对枪法过度自信，干脆把b点的人叫回来一起反清中路，还把仅有的道具全部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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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点一空，一直不露声色的river果断进点下包，同时指挥中路三人迅速后撤，不给fire正面对枪的机会。


    一波丝滑的连招下来，dtg不仅成功下包，还骗光了对手所有道具，导致fire回防乏力，被dtg从两端包抄前后夹击，轻松拿下手枪局的胜利。


    fire此前赢下来的比赛，多是靠精准的枪法和极强的个人能力，因此赛后的高光镜头看起来尤为吓人。


    但dtg打定主意不和他们正面对枪，敌来我跑，敌走我进，五个人组成一只游击小队，察觉到人多就转点，抓到落单就集火，把fire耍得团团转。


    防守优势图fire在守方艰难拿到四分，换到攻方更是昏了头，被star藏在从manic那偷来的点位瞬间接了四个！


    「fire看起来要保枪，藏在通道里不出来了。」中文流的解说飞快地复述场上形势，「star在找，想要五杀。」


    「队友也在帮忙找，north好像看到对方了！ping信号让star过来，时间来得及吗？」


    「还剩十秒，九秒，八秒……star赶到了，直接拉出来打，点到头了！！五杀！！！nice！！！」


    「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fire好像在被dtg压着打。」


    伴随着路寻星穷追勐打的五杀，fire的士气一落千丈，被dtg以16-7的大分差拿下第一局。


    就像庄铭泽预测的那样，有一就有二，fire到底是太过年轻的队伍，当他们一贯赢比赛的方法失去作用，就不知道怎么才能赢了。


    不给对手任何翻盘的机会，dtg乘胜追击，2-0送走夺冠大热门fire，成功晋级四强。


    第78章 正经在谈


    舞台被巨大的雷射束分成界限分明的两块，左侧是因为获胜而雀跃的dtg，右侧是表情沉重、机械地收拾着外设的fire。


    镜头短暂地扫过，好几个选手都哭了，导播却没有选择太多的停留。


    聚光灯追逐着胜者，拿到mvp的路寻星开心地原地自转，被季卓一把拽住，互相搭着肩膀来到舞台中央鞠躬，迎接观众的掌声和欢唿。


    陆壹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屏幕，突然握住庄铭泽的手，「感觉fire也很可惜。」


    「嗯，」庄铭泽轻应了一声，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地说，「但这就是电子竞技。」


    这就是电子竞技，有胜者必定会有败者。


    每捧起一座奖盃，里面都盛满了不甘的眼泪。


    dtg成为了国内乃至太平洋地区的唯一期望，独自面对以lp为首的三只西半球队伍，主流观赛人群——或者说声量最大的那些人一如既往地开始捧高踩低。


    之前被寄予厚望的adg成为衬托英雄的小丑 ，社交媒体上充斥着对他们夺冠的殷勤期盼，颇有种不夺冠就收不了场的意思。


    当然这一套流程去年庄铭泽就已经体验过了，打了这么多年职业，他深刻地明白某些人并不是真心祝愿选手得偿所愿，只不过想以支持的战队夺冠来论证自己的成功，嘲讽他人的失败罢了。


    半决赛前有短暂的三天休赛期，庄铭泽特意和学校请了假，找了几个在役的职业选手陪dtg加练，争取把队伍的状态调整到最好，不过这次他没有直播。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半决赛依旧是双败赛制，dtg再次幸运地避开lp，首场比赛抽到了在八进四中将fire打到败者组的ftc。


    ftc作为和lp同期的老牌战队，队内几乎都是年龄超过三十的老将，被大家戏称为老年人战队。


    随着赛事的持续深入和赛制的微妙变动，各种对于城市行动未来联赛的猜测甚嚣尘上，有「业内人士」爆料从明年开始将取消分赛区和精英赛，改为以城市战队为单位的世界级联赛，并将席位固定成20支队伍。


    如果真如爆料所言，意味着不管是资金困难的dtg，还是全员老将的ftc，都有可能不復存在，成为长达十年的赛区时代，最后的剪影。


    因此虽然只是半决赛的第一轮，热度却已隐隐比肩去年的总决赛。


    密密麻麻的弹幕将屏幕遮挡得严严实实，陆壹索性关了弹幕，长长地唿了口气，问身边还在和刘柯发信息讨论战术的庄铭泽，「哥哥，能赢吗？」


    庄铭泽看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能。」


    ftc建队至今从未更换过队伍成员，每一位选手都拥有丰富的赛场经验，也正是靠这样的经验优势，他们打败了更为年轻的fire，进入了半决赛。


    「年纪大经验丰富确实是他们的优势，但也会成为劣势。」庄铭泽在短暂的开场时间和陆壹分析形势，「半决赛是bo5，对体力和集中度的要求更高，ftc之前在打赛区决赛的时候就因为拖到后面操作和思路都开始变形，在2比2的决战局没有打过刚换人的lp。」


    陆壹立刻明白了，「所以要和他们打后期？」


    庄铭泽毫不吝啬称赞，「聪明！」


    「但是万一拖不到后期，直接被3比0带走了呢。」陆壹依旧担忧，「ftc打fire那把就没有给他们拖到第三小局的机会。」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庄铭泽神秘地笑笑，「你很快就知道了。」


    陆壹完全没有想到，庄铭泽听起来胸有成竹的战术，就是一个字——「拖」。


    明明有机会下包但就是不下，明明可以拉出来打但就是要故意制造动静跑，场面很像和fire对局时的游击战，但又更加的机动，从上帝视角看起来甚至有点「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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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小局的时间都变得格外漫长，不要说ftc难以招架，观众都受不了。陆壹觉得此刻如果他打开弹幕，必定是满屏的问号和骂骂咧咧。


    这样的战术显然是有效的，虽然第一局因为判断失误被ftc先下一城，但随后的两局比赛对面明显开始失去耐心，选手们接连做出匪夷所思的操作，让dtg连追两分。


    大比分来到2-1，dtg率先拿到赛点。


    第四局一开始，ftc的枪法就出现了明显的变形，甚至在比赛中復刻了很难在半决赛舞台上看到的「一梭子打不死一个背身」名场面，中文流解说欣喜的同时也有些不忍。


    「dtg不讲武德啊！这不是欺负老年人吗？」


    无论赛场外如何讨论，批判或者赞嘆，都丝毫无法影响场内的局势。


    体力不支的老将们迅速溃败，最后一局dtg以十二分的领先拿下胜利，进入胜者组，并在随后vi的对战中再次获胜，提前锁定决赛名额。


    lp却意外不vi，但在随后的对局中他们迅速调整状态，连续拿下两个bo5，最终和dtg会师决赛。


    决赛前几天，陆壹收到清清的微信，问他要不要参加dtg后援会组织的线下观赛活动，他们在电影院包了一个小厅，现在正在统计人数。


    他想起在y国的线下观赛体验，有点心动，但又想和庄铭泽一起看比赛，陷入纠结。


    清清得知他的想法后奇怪地反问，「不能让你朋友一起来吗？」


    陆壹被噎住的同时又有些恍然，这倒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于是含含煳煳地回道，「我问问他。」


    陆壹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清清在年初出了车祸，导致左腿截肢。虽然能够利用假肢再次站立和行走，从外观上看来也与常人无异……但她永远失去了奔跑的能力。


    这对一个刚刚大学毕业，二十出头的女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她一度觉得生无可望，直到在住院的时候偶尔刷到dtg的比赛——


    那是一场普通的常规赛，胜负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对面一度拥有7个赛点，解说们已经给dtg判了死刑。


    关键时刻，路寻星1v4打赢残局，以一己之力完成了翻盘。


    永不放弃的信念，绝地反击的勇气。


    那个瞬间，他成为了清清眼中最闪耀的「星星」，照亮了她晦暗的夜空。


    陆壹十分理解，虽然在旁人看来他们的境遇实在天差地别，难以比较。


    但人在某一瞬间得到的感动，本就是难以用标准尺度衡量的东西。


    更熟悉了些后，陆壹把自己和俱乐部相熟的事实告知对方，只是没想到清清早就有所察觉，转而嘲笑他的迟钝，「笨蛋小鹿！我早就知道啦！那天发应援的时候，木可教练不就和你站在一起吗？」


    「啊……」陆壹完全没考虑到这一茬，「那你怎么不问我，至少要个star的签名什么的。」


    「其实我有想过，但后来觉得还是不要了吧。」清清笑道，「搞得好像我功利心很重，就是为了接近星星才和你做朋友一样。」


    不过陆壹仍旧没有和清清坦白他和庄铭泽的恋爱关系，毕竟主动和朋友出柜这件事对他而言还是很有难度，也没有开口的适当时机。


    没想到机会马上就来了——庄铭泽在得知活动的存在后，毫不迟疑地回道，「我和你一起去呗。」


    「没关系吗？」陆壹问，「现场可能有你的粉丝……」


    虽然不至于说刻意去隐瞒，但陆壹总觉得让粉丝知道庄铭泽在和榜一谈恋爱不大好，有种欺骗了大家偷偷做了坏事却还要在面前炫耀的背德感。


    「我只是个职业选手，现在还退役了，又不是靠贩卖男友人设赚钱的偶像明星。」庄铭泽不大明白他纠结的点，「而且我们是正经在谈恋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陆壹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嘆了口气，缩在角落不说话了。


    正值盛夏，陆壹贪凉又怕冷，把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却又穿上了毛茸茸的反季家居服，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正在面壁的小熊，柔软又好欺负的样子。


    庄铭泽从善如流地把小熊搂在怀里，咬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实在不行我就先开直播和他们卖惨，是榜一大哥在包养我，没有壹老闆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活不下去啦！」


    这话说得倒也没什么问题，庄铭泽前段时间把别墅转租了出去，现在确实属于寄人篱下的借住状态。


    陆壹的耳朵动了动，外耳廓慢慢滴血般的殷红，嗫嚅着反驳道，「……胡说八道。」


    他没再坚持，给清清发微信报了两个人的名额，想了想，提前告诉了对方和他一起来的人是庄铭泽。


    清清听完是什么想法他没有深究，反正从表面上来看，对方毫无波澜地接受了。


    总决赛在八月的最后一天举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六。


    如果爆料属实，这极有可能是城市行动最后一届精英赛的最后一场比赛。


    清清发来的影院在非常市中心的位置，停车不大方便，陆壹干脆拉着庄铭泽去坐了地铁。毕竟是第二次，他已经非常熟练，在车门开启的下一秒就拉着庄铭泽飞速挤了进去，甚至幸运地抢到了两个座位。


    不过两站之后有一对相互搀扶着的老夫妻上车，陆壹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他们。


    他拉着庄铭泽躲在车厢角落，拥挤的人群将他们越推越近，在身体的靠近后指尖也不自觉地相互触碰，随即紧紧缠绕在一起，直到下车时才汗涔涔地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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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线下观赛的影厅外，清清正作为组织人之一在签到台那里给大家发马克笔diy应援。


    和陆壹打完招唿后便把一大叠空白手幅塞给他，「啊啊啊要忙死啦，小鹿去帮我发一下。」


    陆壹「嗯」了一声正要接过，被庄铭泽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我去发吧。」


    清清只是微微抬了下头，很快移开视线，十分自然地道谢，「好哦，麻烦z神啦！等会儿请你喝饮料！」


    庄铭泽带了口罩，但并不能阻止他被人认出来，很快身边聚集了一堆要签名和合照的粉丝。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脾气很好地予取予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答应了。


    签名的间隙，旁边的粉丝大概是见他心情不错，大着胆子喊话，「z神最近在忙什么呢？好久都没直播啦！」


    庄铭泽签名的笔顿住，抬头瞥了眼说话的粉丝，诚实地回答，「在备考sat，准备去国外念大学。」


    人群发出窃窃私语的讨论声，他又低下头，「唰唰」补全自己的，就像直播时总是忍不住告知全世界那样，若无其事地加了一句。


    「还有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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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还有一章~~


    第79章 中门对狙


    清清言而有信，最后给他们送了两瓶500ml的零度可乐，还是冰镇的，解了燃眉之渴。


    座位也经过精心安排，在倒数一排靠左一点的双人位，视角很好且安全隐秘，简直就像对方知道什么一样。


    陆壹当然不会主动去问，仗着影厅没开灯，他拉着庄铭泽一路小跑找到自己的位置，还特意对了好几次号码确认，坐下来之后又到处摸索一番，这才兴奋地小声说道，「没想到第一次来电影院竟然是看比赛直播而不是看电影。」


    庄铭泽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从未想过出来看电影这个约会的必然选项，有些隐约的懊恼，「我们下次来看电影。」


    「好呀。」陆壹点点头，说话间不知道误触了什么地方，身下的皮质座椅突然开始高频的抖动，吓得他立刻站了起来，「地震了吗？」


    庄铭泽倒是很快发现原委，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是按摩椅，应该是检测到人开启了自动体验模式。」


    「为什么会自动开？」陆壹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多少知道这种商业场所的服务机器不可能给客户免费使用，「它不是要收钱的吗？」


    「只有几分钟的体验时间，等你刚觉得舒服就停了，自然会想花钱买了。」庄铭泽说，「都是消费陷阱。」


    陆壹呆呆地再次点点头，惊魂未定又小心翼翼地坐下，振动却已经转移到了靠背上，他又被吓了一跳。


    庄铭泽觉得有点可爱，捏了下他的鼻子，小声道，「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坐在我身上。」


    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说出来庄铭泽才发现有些奇怪。


    陆壹的脸也热了，他用手扇了扇，假装没听到地直勾勾地盯着影院巨大的屏幕，「比赛要开啦。」


    虽然其实只是和大家一起坐在大屏幕前观赛，两个人和一群人还是不大一样。


    庄铭泽属于预判型观众，往往小局刚开，只通过地图上人员的分布和枪线方向，他就能知道双方打算採取什么样的战术，战况会有哪些可能的发展，他们可以如何应对……


    在之前一起观看的比赛中，他都会非常详尽地给陆壹解说。


    那样当然也是非常棒的体验，但陆壹偶尔会觉得索然无味，失去了该有的紧迫感。


    反倒是现在这样周遭的人都对比赛实际的进程一知半解，只被眼前的击杀或小局的胜利或失败牵动情绪，彼此的声音融合共振，共同迎接未知的结局——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更觉紧张与刺激。


    镜头扫过正在靶场练枪的dtg成员们，即便并非在现场，大家还是自发喊起了加油，陆壹举起手中刚才在外面临时画的全员手幅用力摇着，跟着小声喊了几句。


    bo5的第一局，地图依旧是贫民窟，dtg先攻。


    近期dtg实在打了太多次这张地图，而lp换人之后对地图的掌控力明显变弱了，被季卓利用许多非常规点位完成了单点击杀，最终dtg在进攻方狂揽十分。


    「从资格赛开始，贫民窟几乎变成了dtg的主场地图，他们甚至没有在这张地图上丢过小分，不知道为什么lp没有ban啊？」


    「还是太过自信了，毕竟去年就是在这张地图上lp战胜dtg拿到冠军，可能想挫挫他们的锐气。」


    「不过主要也是因为river今天太厉害了，状态火热啊！是吧桐桐？」


    「他一直都很厉害啊，」舒桐自然地接话，「总不能因为是个谐星就否认人家的能力吧？」


    今天的解说是陆壹熟悉的舒桐、阿阳和max，官方显然是为了炒话题特意安排的情侣场。


    不过大家都很专业，除了场间偶尔的玩笑，没人故意在正式解说的途中玩梗，破坏观众的观赛情绪。


    攻防转换后lp试图变阵挽回颓势，只是手感刷上来的季卓准得可怕，独自守在a点来一个接一个，帮助队伍成功拿下第一局，杀了三十多个后获得单场mvp。


    但lp不愧是获得过五次冠军的队伍，输掉至关重要的第一局并没有让他们丧气和受到影响，反而迅速将状态调整回来，在第二局的废弃铁轨上严防死守，最终以同样巨大的分差拿下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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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方就如同约定好一样，你拿一分我便追一分，前四张地图结束，大比分来到了2-2平，场面十分焦灼。


    现场舞台亮起动感的光追特效，不断变换颜色的灯柱打在两队选手的脸上，大家的表情都认真而专注，显得剑拔弩张。


    两队的队服正好一黑一白，在光影的不断交替下，仿佛是宿命的对决。


    在短暂的场间修整后，伴随着现场响起的阿尔卡纳城市协奏曲，城市行动2024年全球精英赛总决赛决胜局正式拉开帷幕。


    最后一张地图来自经典又熟悉的边缘小镇，dtg选择先守。


    导播第一个镜头给到dtg的star，右下角的摄像头里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游戏角色更是非常耐心地蹲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墙角——那是庄铭泽第一次回基地时教给他的位置。


    「star来到了一个非常刁钻的位置，只要敢在这里露头就一定会被秒，lp的semi已经在走过去了！」


    「没想到决胜局的第一枪就是新生代的对决……semi有意识吗？没有！star看见他了，开枪！秒了，没问题！」


    「知道b小有人在守，lp会做何选择？他们的决策很迅速，立刻转a了！」


    「dtg显然也洞察到了，四个人都在往a点赶，好像会在中路撞上啊！」


    「撞上了！」


    伴随着解说的惊唿，north率先按捺不住开出第一枪，精准点掉lp走在前面的第一人，但自己的位置也已经暴露，被lp集火带走。


    好在身后的hy和mint迅速补上枪线，配合着river隔墙扔过来的烟雾弹将剩余三人逼退。


    lp再度选择转点，三人在刚才的交战中血线都被压得很低，star神出鬼没地从后路出现，轻松将几人消灭。


    庄铭泽前段时间的特训展现出了惊人的成果，上半场手枪局dtg顺利拿下。


    先行丢分后lp谨慎许多，semi不再贸然突进，清点也变得更加仔细。


    然而他终究是经验不足，好几次被star在奇奇怪怪的位置蹲到，送出花式首死。


    lp的其他选手稳住了，还是将比分咬得很紧，半场结束时比分来到8-7，lp拥有微弱的领先优势。


    攻防转换后，dtg选择五人抱团，慢慢推进。


    「感觉dtg在边缘小镇这张地图上的战术变了啊，以前他们有这么谨慎的吗？」


    「听说赛前zmz带着lcg的威神还有kele他们打了秘密训练赛，看起来是研究了新战术啊！」


    「边缘小镇这张图还是比较吃配合和枪法的，dtg这个阵型明显是要打正面吧。」


    解说的声音刚落，dtg五人在中路慢慢散开，但始终保持在彼此的枪线能够照顾到的距离。


    四周静悄悄的，毫无敌人的迹象，但观众们站在上帝视角，知道lp也全员在中路布防，就等dtg中任何一人露出破绽。


    眼见就要短兵相接，带着包的river突然开了天眼般后退几步，往箱子后面扔了一颗闪。


    背身避闪可能会暴露身位，电光火石间藏在箱后的semi打算硬抗，却没想到闪光弹只是佯攻，star不知何时绕到了他的侧身，在他闪光的瞬间开枪将semi击杀。


    semi的首死成为团战的信号，一瞬间lp其他人全都拉了出来。


    屏幕中各种道具特效接踵而至，嘈杂的密集枪声过后硝烟瀰漫殆尽，狼藉的战场上只剩star一人。


    他本人似乎也有些懵，闲庭信步地在队友和对手的尸体边绕了几圈，这才不紧不慢地进点下包。


    比分来到8-8，dtg再次追平了分差。


    接下来dtg始终头铁地只抱团走中，lp也不玩阴招，明知道你们五个人来，就索性五个人接。


    没有战术更没有诡计，平地干拉出来就是一枪头，比得就是谁的枪法更准，协同更快。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游戏的性质突然变了，还原了fps游戏的本质——纯粹枪法和反应速度的比拼。


    现场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无论是哪方队伍得分，大家都一样在惊唿。


    因为……实在是太准了。


    解说甚至开始词穷，听到最多的除了表示赞嘆的「好准」，就是穷尽描述后简简单单却掷地有声的一句「哇」。


    比分咬得很紧，打到第二十九小局，dtg终于领先至关重要的一分，15-14拿到仅此一次的赛点。


    陆壹半张着嘴无声地尖叫，本能地紧紧握住庄铭泽的手。


    两人的手上都是汗，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谁的，甚至连颤抖的频率都趋向一致。


    小局再开，dtg依旧五人抱团直驱中路，river扔出一颗手雷逼走位，同时架出大狙，在对面露出头皮的瞬间果断开枪。


    右上角刷出第一个击杀，随即star也被对方带走，一波乱战后只剩下各自拿着awp的river和lp的狙击手ken。


    谁都没有选择换枪，在看到彼此的同一时间开镜瞄准——中门对狙！砰！


    两声枪响几乎汇成一声，仅凭耳朵根本无法分清其中轻微的先后差别。


    谁赢了？


    所有人不禁屏息凝神，心中产生同样的疑问。


    短促到只有零点零几秒的时间转瞬即逝，一切有了定数。


    胜利音乐乍然响起，阿阳不可置信的叫道，「天吶！ken失误了！大狙只击中了river的脚！他还活着！」


    river只剩一点血皮，静静站在画面中央，除此以外，地图上再无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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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之后他左右轻轻晃了晃，跳了一段玩家自创的舞蹈。


    屏幕内外都像是被骤然按下暂停又骤然重新播放，影院内爆发出巨大的尖叫声，还有很明显的啜泣声。


    陆壹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静，心跳也变得很慢，他静静转过头，张开笑容看向显得有些茫然的庄铭泽，拽着他的手指轻轻摇了摇，用气音小声陈述着事实，「哥哥，赢了。」


    dtg夺冠了——


    连接全球的网际网路迅速将这一消息传播，一时间各大游戏论坛、社交平台、微信群、qq群，所有有关的无关的社群里，都在热烈地讨论此事。


    季卓凭藉整个赛程无可挑剔的高水准发挥，荣获fmvp，接受採访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地泣不成声，泪洒当场。


    主持人很有耐心地等他哭完，「river，首先恭喜你拿到fmvp，我们都看到你在最后一局的关键狙击，非常的帅，请问你当时为什么选择直接开枪而不是先找掩体呢？」


    季卓听完翻译，抽抽噎噎地接过话筒，刚想说话，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等一下，在接受採访之前，我能先说句话吗？」


    「当然可以，」主持人笑着说道，「今天你是绝对的主角，享有任何的权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宣布，却见季卓在队服的口袋里摸索一番，最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展开。


    导播的镜头随着他因为急促而慌乱的动作慢慢推进，定格，放大，最后与庄铭泽冷淡的脸面面相觑。


    影院内静止一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人都知道庄铭泽就在现场，纷纷转头试图找寻他的身影，并伴随着毫不掩饰的讨论声。


    「阿泽，我们夺冠了！我做到了！」季卓丝毫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激动地叫道，「你看到了吗？」


    庄铭泽：「……」


    庄铭泽默默把口罩重新戴好，假装没看到陆壹憋笑的嘴角，一言不发地将他拽了起来，做贼似的从后面的过道悄悄绕出了影厅。


    正巧赶上另一场电影的散场，他们混在其中走出影院，没有引起任何粉丝的注意。


    太阳尚未完全落下，月亮却已露出模煳的身影，日与月交相辉映，共同守护昼与夜的交替时分。


    陆壹试图偷偷用手机继续看採访，被庄铭泽直接没收了，牵着他的手沉默地快步往前走，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勐兽在追着他们跑。


    「哥哥，」陆壹实在忍不住笑，在他的手心点了点，「你是不是害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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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谐星偶尔也帅一下！


    差不多还有4-5章的内容就结束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这篇完结后休息一段时间再开新文，期间会把之前没写完的短篇填一填，应该也会写一点番外~


    第80章 新的开始


    害羞倒不至于，就是有些无语，又有点难以言说的莫名感动。


    显然并不是只有当事人这么觉得，几乎在季卓把那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无论是屏幕上满屏的问号省略号，和论坛观赛楼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回帖，都印证了这一点。


    【river笑死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zmz已经不在了呢】


    【听说z神在s市的线下观赛活动现场，听到的时候脸都绿了哈哈哈】


    【造谣是吧？我就在现场，没开灯根本不知道z神在哪，更别说看到他的表情了】


    【zmz：不是，哥们……】


    【就我一个人觉得还蛮感动的嘛，虽然你退役了，但我会带着你的份一起赢】


    【感动+1，什么人会把兄弟的定妆照揣口袋里去打比赛啊？我都有点磕他俩了】


    【+10086，最后合照的时候还把照片举在胸口了23333虽然也有点微妙但是好好磕啊，他超爱！】


    【→ →大可不必哦……两个人都有女朋友的】


    【倒也不用如此应激，纯磕兄弟情也不行吗，他们都在一起打好多年了】


    【加上远古时期的天成要十年了吧，我的初代双子星呜呜呜呜呜呜qaq】


    【翻了下，从有视频记录的比赛到现在正好十年，认识的时间应该更久】


    【真好，人生能有几个可以一起奋斗十年的朋友呢】


    【木可也是吧，虽然他很早就不打职业专职做管理了】


    【笑死，z处的粉丝别到处浑水摸鱼了，dtg没了你们哥哥才夺冠了哦】


    【确实，和去年一模一样的阵容，谁不在谁尴尬[手动狗头]】


    【控制变量法也不是这么用的吧，去年肉眼可见除了z神其他人的状态都没有太好啊，只能说时运不济】


    【z粉到底还要拿运气不好当多久的遮羞布哦，没赢就是实力有问题，懂？】


    【怎么他在的时候大家状态不好，他走了就好起来了？】


    【看赛后群访了吗，dtg的队员们包括木可在内都说资格赛的时候要不是z神去给他们临时当教练根本不可能拿下名额，包括精英赛期间z神也有给他们定制战术和当陪练，只是没有直播出来而已】


    【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这只dtg在zmz回去执教后才蜕变了……star是最明显的，他很多操作都有zmz的影子】


    【呵呵，z粉又在往脸上贴金了，还zmz的影子……人家star十八岁出道即世界冠军，你什么冠军？】


    【直播冠军√虚空冠军√媚粉冠军√世界冠军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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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不知道，打赢ftc那场战术肯定是zmz布置的，和他当初举报别人开挂作弊一样的旁门左道[贊]】


    陆壹本来还在津津有味地看他们磕cp，哪料没多久楼里突然话题一转，又开始吵架。


    他索然无味地收起好不容易从男朋友手里抢回来的手机，气鼓鼓地塞进口袋。


    庄铭泽注意到他的动作，挑了挑眉，「怎么不看了？」


    「没什么好看的，」陆壹若无其事地去拉庄铭泽的手，拽着他闷头往前走，「好饿啊，赶紧去吃饭。」


    比赛结束的时间不早不晚，回家的话可能正赶上地铁高峰期，于是他们打算闲逛到附近的商场吃晚饭。


    城区内依旧有许多上个世纪的老房子，沿着幽长的弄堂鳞次栉比地排列，墙边爬满了树藤，置身其中仿佛穿越了时空，就连隔壁马路上的汽车鸣笛声都变得遥远。


    方才陡然而起的焦躁被按捺下来，陆壹脚步不由放慢，看向和他相牵的手。


    庄铭泽的手指很长，指腹因为长期抓握滑鼠有着很明显的茧，能够在赛场上精准地定位瞄准，将敌人一击爆头。


    视线从手指移到脸上，他骤然停住脚步，庄铭泽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怎么了？不是说饿了？」


    「哥哥，我好像有点不甘心。」陆壹长唿了口气，认真地看他，「虽然大家都很好，竞技状态本来也有起伏……但如果去年他们能够发挥得更好一点，你是不是就能夺冠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台下，隔着屏幕看他们捧起奖盃，淋一场金色的雨。


    陆壹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又难以避免地去埋怨dtg的其他人，责怪他们为什么明明可以做到，却让庄铭泽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太不公平了，庄铭泽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命运却不曾眷顾他。


    庄铭泽的神情变幻数次，从疑惑到诧异，从诧异到平和，最后带着温柔的笑意，安静看着陆壹。


    「小鹿，」他终于开口，叫了陆壹的名字，「不光是你，我也仍旧很不甘心，看着阿卓在上面捧杯，全场的观众为他欢唿，替他开心的同时，还是会觉得羡慕和……嫉妒。」


    庄铭泽短暂地停顿，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放得很轻，「甚至在想夺冠真好啊，无论说什么傻逼话都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好像所有的坚持只有在胜利的那一刻才容许有意义。」


    他向前走了一歩，很慢地将陆壹拉进怀里，手指缠起他细软的发尾，轻轻绕了绕。


    动作轻柔得好似将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物捧在心口，「但是我已经不会有过去那种非要不可的执念了。」


    庄铭泽的脸凑了过来，陆壹下意识闭眼，他却只是用嘴唇在眉心碰了碰，如同朝圣的信徒。


    「不需要再寻求其他人的认可，我现在拥有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观众。无论我成功或者失败，坚守或者放弃，他都永远不会离席，对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庄铭泽的语气没有任何的动摇与怀疑。陆壹眼眶微微热了起来，他依旧毫无偏移地注视着庄铭泽，声音有些颤抖，更多的却是坚定——「对。」


    夜色终于降临了，冷色调的月光随之洒下，在空气中捲起微小的尘埃。


    陆壹倾身向前，破开薄薄的光雾，在光所及之处，为爱人回赠虔诚的吻。


    随着精英赛的落幕，没有给大家太多准备的时间，此前的诸多爆料被官方一一证实。


    城市行动相关赛事确定将在明年改制，正式进入以城市为单位的全球联赛时代，细分赛区不復存在，dtg成为了精英赛系列的最后一个冠军。


    联赛的总奖金池虽然更高，但队员们必须长期出国打比赛。这意味着打造一支联赛队伍需要投入的物力人力难以估计，包括dtg在内的很多小战队都难以获得准入资格，成为了仅限于资本的游戏。


    有人认为是好事，倾全国之力组建一至两只精英队伍，再也不用看菜鸡互啄的无聊比赛，队伍减少之后夺冠的机率也变大了，可能会改变十年仅有一冠的尴尬局面。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同样是组建精英队伍，欧美战队的实力只会更强，未来的联赛进入季后赛的名额难度或许不亚于精英赛，参考其他游戏的先例，这样的形势下甚至有可能一胜都难求，夺冠更是异想天开。


    众人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但官方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因为舆论而有所动摇。


    众多的战队开始宣布停止运营，包括dtg，在精英赛结束后的第二周，战队的微博官号悄无声息地发出一条动态。


    是由刘柯草拟，陈奇润色及排版，全体队员写了手写告别信的……解散公告。


    公告的最后附上了一条道别视频，由战队成立以来的比赛视频，去年外包团队拍摄的纪录片素材，加上今年刘柯自己用手机录制的夺冠之路混剪而成，里面有不少庄铭泽的镜头，包括今年最后的四强赛期间他为队员们做的加练和战术布置，算是变相澄清了一部分网上的谣言。


    即便所有人都提前预知了这一刻终会来临，依旧猝不及防，底下的粉丝哀嚎遍野。


    【啊啊啊啊啊啊就不能晚一点宣吗！非要在这个时候让我流泪！！！】


    【真·夺冠就解散……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虽然从官方发声明要改赛制的时候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好捨不得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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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们谁懂啊，我是精英赛期间看比赛才粉上的队伍，结果还没来得及考古我的家就没了】


    【大家乐观点嘛！换一个角度想想，我们永远是冠军了！】


    【想知道队员们接下来还会打比赛吗？夺冠了竞争力应该比较大吧，有没有机会全员一起签一个联赛队伍啊？】


    自然是没有机会的，稍晚一些时候，除了路寻星以外的所有人发布了正式的退役声明，向粉丝们公开了解散之后的计划。


    季卓打算追随女友舒桐的脚步，成为一名官方解说和签约主播，目前已经在准备年底的解说资格考试，并再三表示直播间可以收留无处可归的zmz粉丝。


    鸿文、小北和一向话少存在感也低的阿明则一起签了挤挤的直播合同，虽然他们不属于十分亮眼的明星选手，但凭着精英赛稳定的发挥还是拿到了十分不错的待遇。加上赛事奖金，至少不用担心退役后的生活。


    至于没有微博的刘柯，陆壹则从朋友圈刷到了后续——他拿到视界娱乐的offer，将担任官方青训营的选手教官，继续为城市行动的未来发光发热。


    而路寻星作为发挥仅次于季卓的最强新人，已经有好几个正在筹备联赛的队伍向他抛出橄榄枝，不愁没有队伍要。


    庄铭泽久违地在社交平台出现，他转发了战队解散的微博，并附上了一张照片。


    是接近满分的sat模拟卷，当然最引人注意的不在分数，而是角落里十指环扣的两只手。


    dtg-zmz：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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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庄：这是什么？恩爱！秀一下！


    呜呜真的开始收尾了，还是挺捨不得的


    第81章 生日惊喜


    一切似乎回归了平淡。


    九月开学之后，培训学校里的学生肉眼可见地多了，空气中似乎都氤氲着勤勉学习的因子，让庄铭泽都不由自主地想和他们一起捲起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庄铭泽终于等到了dtg的回国，在俱乐部正式解散之前，他回了一趟基地，地下接头似的从刘柯那拿到了路寻星的dna样本。


    「和路阿姨联繫了吗？」刘柯问，「是有这个可能性的，对吧？」


    「嗯，」庄铭泽小心翼翼地收好，「路阿姨给我看了小时候的照片，年纪对得上，长得也确实有点像……虽然走失的地点是在另一个城市，但有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走然后带去了g市，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被送到福利院，总归要试试。」


    「小鹿他自己呢？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吗？」


    「他之前提过自己是弃婴，但我觉得弃婴一般不会直接丢去福利院，估计是不记得了，然后工作人员这么和他说的。」庄铭泽的动作一顿，声音低了些，「我还没有和他说……我怕他失望。」


    「我觉得亲子鑑定这种事情还是让本人提前知道比较好，当然你有你的考量，我就随便说说。」刘柯并不纠结于此，迅速换了话题，「对了铭泽，你生日是不是就要到了？有什么安排吗？」


    小时候庄云英总是很忙，抽不出时间给两个小孩过生日，能做的不过是在两兄弟之间取一个中间值，一家三口一起吃个饭。或者干脆饭也不吃，在出差的时候带一些极为贵重的，但庄铭泽并不怎么需要的礼物回来。


    打职业有了一点名气之后，会有粉丝自发地寄礼物到基地，在他多次公开劝阻后才做罢。


    加之往年这个时候基本都和比赛日有所冲突，如果不是粉丝会卡着点凌晨在微博送祝福，他其实根本没有生日的意识，更别提「安排」这个举动。


    所以在听刘柯口中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庄铭泽有些微怔，刚想说「没什么」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如今境况已与从前大为不同，又不知道确切会有什么变化，最终只能含含煳煳地说道，「还不知道呢。」


    「小鹿肯定记在心上，准备给你惊喜呢。」刘柯挪揄地沖他眨眨眼，「不过也不要忘记兄弟们啊，那天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我请客！」


    「嗯。」庄铭泽笑着应了声，「我回去问一问，到时候和你说。」


    庄铭泽特意请了假提前出来，绕路开回画室，时间恰好与之前一致，没引起陆壹的任何怀疑。


    不过他也明显比往日兴奋些，似乎没有那么细心，上了车就频频望过来，眼中有遮掩不住的笑意。


    「发生什么事情了？」庄铭泽终于在车辆发动前如他所愿地问，「这么开心？」


    「我之前投给新风展的画通过初评啦！」陆壹雀跃地说，「今天已经把原稿寄过去了。」


    新风展是国内规模最大的美术巡展和评选体系，每五年举办一次，具有相当的权威性和公信力。


    入选作品能在全国进行展出，得到一定的曝光度，对许多民间画家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如果进一步获得展览最终评选的相关奖项，还可以为美术学院的自考加分，更甚者可以直接获得入学资格，这也是柳立成希望陆壹参加的原因之一。


    这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庄铭泽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鼻尖，「宝宝好厉害。」


    陆壹没有因为称唿和不加掩饰的直白夸赞感到不好意思，仍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哥哥，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嗯？什么？」庄铭泽不甚在意地回道，低头替他繫上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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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陆壹的声音唿出热气，如一阵细风钻进耳朵里，勾起轻微的痒意。


    「你想不想……和mark选手，再打一次对位？」


    不是排位撞车，也不是什么水平参差的娱乐比赛，而是正经的5v5自定义竞技。双方选手均来自于庄铭泽的记忆深处，是旧时代残影的迴响。


    庄铭泽难以想像，陆壹是如何凭一己之力，将这些十年前的老傢伙们全部集齐。


    天成还好些，孟孟和楚河前不久还能陪他打训练赛。要知道lp那边的选手远在国外，而且除了mark以外都早就退役了，其中有人甚至没有社交媒体帐号，退役之后再未出现在公众面前。


    「不光是我啦，」陆壹不好意思地说道，「舒桐姐还有刘哥都帮了我很多忙，m神人也很好，退役选手的联繫方式都是他提供的。」


    当然还要感谢现代科技的发达，让他能够藉助翻译软体顺利完成交流，不然就凭陆壹自己的英语水平，都不知道能不能将事情说清楚。


    只是虽然精心做了准备，想要在庄铭泽的生日给他一个惊喜。陆壹思来想去，又觉得比赛和平常礼物不同，是需要精心准备，认真对待的事情。


    他不想让庄铭泽猝不及防接受一切，惊喜变成惊吓，于是还是选择提前告知。


    庄铭泽看起来完全愣住了，他维持着俯身系安全带的动作，半抬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壹。


    直到陆壹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心翼翼地再次问「想不想打嘛」的时候，他似是终于回神，低头继续将蓄势待发的锁扣卡紧。


    咔哒——


    伴随着机械结构完美契合的声音，庄铭泽开口，「打。」


    陆壹眼睛亮起来，重重地点头，「嗯！」


    没等他的应声落地，庄铭泽又说，「等这场比赛打完，我也有事和你说，小鹿。」


    既然要打比赛，虽然是老队友，也免不了需要恢復训练，重拾配合。


    陆壹甚至连这些都考虑到了，他不仅说服了dtg的其他成员答应陪练，还拜託秋天组织了一些退役选手，防止因为缺人而导致训练效果不佳，最终输掉比赛。


    虽然看样子，老lp那边重新磨合的难度和他们不相上下，甚至有一个选手已经好几年没碰过游戏了。


    他还给天成的其他人拉了一个群，名字起得很正经，叫「庄铭泽生日惊喜策划协调工作小组」。


    不过现在既然庄铭泽已经知道了一切，再叫这个就不合适了，陆壹打算把本人拉进来，当做备赛群使用，于是在群里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树深时见鹿：q-q我要把z神拉进来，大家觉得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季卓：z神？[疑惑]


    季卓：平时也这么叫他？情趣？


    树深时见鹿：……季卓哥！


    季卓：[笑哭]不逗你啦，起啥名都行吧，直接叫天成战队（已诈尸）？


    楚河：不行，感觉很晦气，会输的样子


    孟孟：呸呸呸，小楚哥不准乌鸦嘴


    刘柯：天成战队都老黄历啦，就别提了，主要是楚老师说得没错，这个名字确实晦气


    刘柯：既然是专门为了比赛建的，虽然是临时的，起一个新的战队名字怎么样


    季卓：叫 啊对对队 怎么样？我想用这个名字很久了！！！


    楚河：不怎么样，听起来像是专门上去搞笑的，好弱智


    季卓：楚河我忍你很久了，注意你的态度！


    季卓：请对2024年度城市行动精英冠军赛总决赛fmvp放尊重点[骂骂咧咧]


    季卓：[fmvp奖盃.jpg]


    孟孟：哇，这个奖盃是金子做的吗阿卓，看上去好亮


    刘柯：那是他的口水……别跑题了，我有个建议，既然是小鹿拉起来的队伍，就让他来取名怎么样？@树深时见鹿


    季卓：附议！


    季卓：等等我要澄清一下，这是眼泪不是口水！


    孟孟：+1


    楚河：可以，@树深时见鹿 别被弱智带偏，你来取吧


    陆壹原本在津津有味地看他们互嘴，冷不丁连着收到两个@提醒，再加上最后一个还是来自传说中的大学老师，连忙正襟危坐，冒泡发言：好的，我来想想。


    他刚刚打完字，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楚河再次@树深时见鹿：其实我也有点好奇，你平时真的叫铭泽z神吗？


    树深时见鹿：……


    陆壹实在没有什么取名天赋，他思考半天，想起庄铭泽曾经给他发过的日出视频，最后决定叫做「破晓战队」，并得到了群友的一致认可。


    将群名改成「破晓战队（备赛中）」，他又和身边正在打靶场的庄铭泽说了一声，才把对方拉进群里。


    「训练赛明天开始打吗？」打开微信看群的同时，庄铭泽随口问道。


    陆壹闻言连忙打开ipad上的备忘录，翻找自己做的日程笔记，俨然一副经纪人的模样，「对，明天晚上和秋天哥他们打，后天和星星他们，都是bo5，还是打半场十五分制。」


    庄铭泽回群消息的手指一顿，「星星？」随即若无其事地，「以前不都叫star的吗，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陆壹正在认真研究之后的训练赛安排，没有察觉到他话里面的探究意味，「嗯嗯，上次我在朋友圈祝他夺冠的时候，他说叫太生疏了，让我换个称唿……主要是老听清清这么叫他，有点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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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路寻星很聊得来吗？微信经常有聊天？」


    「还好吧，他人也挺好的，我上次帮清清要签名很爽快地就给我了……微信偶尔会聊几句。」陆壹沉思了下，微微感到苦恼，「就是话太多了，找了人家帮忙不回復又有点不好意思。」


    庄铭泽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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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间，社恐小鹿已经打入小庄的社交圈了捏


    第82章 看看嫂子


    天成……不对，破晓战队重新集结，第一把训练赛被打了个16-3，仅有的三分还是在新晋fmvp季卓和庄铭泽久违的默契配合下勉强拿到的，过程一波三折。


    语音频道寂静了好几分钟，最终庄铭泽扶了扶额打破沉默，「先别想，打完bo5再说。」


    bo5的成绩更是惨不忍睹，第三把在对面选手因电脑卡顿要求ag重赛后艰难加时拿到一分，随后第四把直接被16-8提前结束了训练赛。


    陆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庄铭泽后面默默地看完全程，老实说他也没有见庄铭泽打过如此被碾压的比赛，包括在排位中。


    原因无他……连陆壹都能看出来，孟孟和楚河太生疏了。


    之前给dtg当陪练只是打协同，对整体地图和战术的理解不需要太深入，枪法在线听指挥就可以了。


    而现在是标准职业战队的5v5，对面都是在役或退役不久的职业选手，无论竞技状态还是战术素养都比久违赛场的两人要好上不少，在指挥无法顾及的紧急时刻，临场判断能力更是无法相比。


    赛后復盘环节，孟孟的声音格外低落，「对不起……我拖大家后腿了。」


    刘柯安慰他，「你只是不大适应训练赛的节奏，枪法还是挺准的。」


    楚河也有些自责，「刚才那局我不应该去对枪的，直接拆包就赢了。」


    季卓见缝插针，「确实……知道fmvp的含金量了吧？不准再骂我菜了！」


    庄铭泽没有安慰大家，也没有责备，而是把他每局中记录下来的问题列了个清单发在了群里，「梦梦你的枪很准，就是走位习惯太陈旧了，我给你发几个新的教学视频。楚哥没什么问题，就是有时候沖得太前了，得收一收……我们主要还是输在了指挥和配合上。」


    身为指挥的季卓下意识，「……不是。」


    「阿卓的指挥其实很不错，」庄铭泽打断他，「但你习惯了star小北他们作为队友，下的指令太模煳了，要更加精确好懂一些，梦梦和楚哥都太久没打了，跟不上你的思路也是正常的。」


    得到肯定的季卓翻脸如翻书，美滋滋地应了声，「好嘞。」


    只有刘柯莫名其妙笑了一声，开玩笑道，「谈了恋爱復盘也不一样啦哦，这么和蔼可亲。」


    庄铭泽假装没听到，「还有刘哥，第四把第六小局下包的时候位置太靠里了，观察不到敌人的动态……」


    又继续讨论了几个训练赛内的细节，约好第二天集合的时间，大家便解散各自排位练习去了。


    庄铭泽摘下耳机，才发现陆壹不知什么时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立刻笑道，「谢谢宝宝。」


    陆壹重新坐到小凳子上，撑着脸颊看他喝水，安慰道，「哥哥，我刚刚偷偷去m神的直播间看了一眼，他们打得比你们还烂呢。」


    庄铭泽水喝到一半被突然的消息惊到呛咳了几声，狼狈地用手腕抵住嘴唇止住咳意，「咳……他在直播打训练赛？」


    「不，」陆壹摇摇头，抽了张纸，替他擦干嘴角的水渍，惨不忍睹道，「他们在打天梯。」


    相比打个天梯都费劲的初代lp，「破晓」这边的情况竟然还好一些。


    在高强度的训练赛后，他们甚至能和由四个世界冠军加一个在役选手组成的队伍打得有来有回。


    当然也不排除对面尊老爱幼、故意放水的嫌疑。


    不过季卓显然不这么想，他十分张狂地在语音频道里大笑，「四个冠军都不敌我一个哇咔咔咔咔咔咔咔，不愧是fmvp的我啊！」


    甚至还发公屏嘲讽对面，果不其然下一把就被血虐，路寻星回了个「微笑」表情回来，气得他直骂没大没小。


    楚河无奈地，「少说点吧，我们要打的可是五个世界冠军。」


    而五个世界冠军的初代lp在天梯摸爬滚打好几天，终于找回了一些状态。


    陆壹化身卧底偷偷藏在mark的直播间刺探「军情」，得知他们也开始约训练赛了，只是和职业队伍打还是有点勉强。


    他偷摸估计了下，感觉破晓战队的胜率还是挺高的。不仅是陆壹，中文网际网路上的大部分人也是如此认为。


    因为mark高调的直播，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两只十年前的老队伍将要在九月十三日上演传奇对决，一时之间得到不少关注，炸出了一众赛事老观众。


    传奇回归，强强对决……小猫的官方运营眼看话题热度居高不下，藉机找上了庄铭泽和季卓，想让他们比赛全程直播，承诺赛事相关收益另签合同，九一分成。


    这段时间小猫的头部主播陆陆续续被挤挤挖了不少，带走大批死忠观众，导致网站整体流量下滑严重。他们似乎为此换了新的运营团队，做了许多新的直播企划挽救颓势，看上这一波热度也无可厚非。


    庄铭泽留在小猫直播的联繫方式还是陈奇，他已经从金睿离职，如今似乎在一家公司工作，不过还是非常积极地协助庄铭泽处理了相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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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其他人商量过后，庄铭泽和季卓决定接下这个邀请。


    「很多退役选手其实没有什么额外收入的途径，像秋神他们都是免费给我们当陪练。」庄铭泽和陆壹解释，「这笔钱正好可以分给他们当做陪练费用，还有lp那边，mark说他所在的直播平台也找过他，干脆一起答应下来。」


    陆壹茫然地「啊」了一声，下意识说道，「但……」


    庄铭泽从他的表情捕捉到了什么，诧异道，「你不会原本打算自己掏钱给他们结工资吧？」


    「不，不行吗，」陆壹久违的结巴，紧张地说道，「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总不能让人家白白干活。」


    庄铭泽失笑，「你拿自己的钱出来，他们肯定不会收的，但如果是官方流量收益分成，大家都不会拒绝。」


    想想也是，陆壹设身处地去想，确实后者更容易接受一些。


    他十分相信庄铭泽的判断，乖乖点了点头，「知道了哥哥。」


    于是由陆壹牵头，只是为了圆庄铭泽一个儿时梦想的民间赛事突然转正，华丽转身得到了平台的首页大图推荐，吸引了更多除粉丝以外的路人关注到这场比赛。


    庄铭泽更是在运营的要求下重启了自己的直播间，每天直播训练赛以及……写作业。


    是的，他除了准备比赛外，仍坚持每天去上课，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卷得令人髮指。


    【不懂就问，这是沉浸式学习直播间吗？】


    【天哪，我发现我竟然看不懂主播的作业！！我大学白上了！！！】


    【看不懂是正常的，大部分人的智力巅峰期也就高中了，z神这个还是全英文的题目】


    【可恶啊，再也不能狠狠地嘲讽主播丈育了！】


    【还是可以嘲讽的，z神这个字写得也是有点……说是狗爬都抬举了，感觉我家狗印几个爪子都比他好看】


    【sat有卷面分的说法吗？这真的不会扣分吗？】


    因为官方的要求，庄铭泽开了摄像头，写作业的时候也没关掉，转而照向自己的作业。


    他完成了最后一题，这才抬头瞥了眼手机上滚动的弹幕，皱了皱眉，「真的很丑吗？」


    【真的很丑！主播自己难道没发现吗？】


    【能理解，z神现实中估计没见过写字好看的……至少我拿到的选手签名各有各的丑2333】


    【别说电竞选手了，我现在习惯了手机打字，偶尔写点字也是一坨】


    【这么一说感觉主播的也还行，最难看的还得是river，生生把r写成了b】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们dtg双子星的羁绊吗】


    「嗯，」庄铭泽表示认可，「阿卓的字确实挺难看的，不过谁说我没见过写字好看的？」


    弹幕刷过一堆「我说的，怎样」，庄铭泽挑了挑眉，扬声叫道，「小鹿。」


    陆壹正在旁边用ipad画画，闻言吓了一跳，又想起正在直播中，抬头克制地用气声问，「怎么啦？」


    「来帮我写几个字。」庄铭泽随便找了个藉口，「我不知道怎么写。」


    他不明所以站起来，避开摄像头走到庄铭泽身边，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笔。


    庄铭泽的手机放在右手边，正好被手掌遮住，陆壹看不见，他依旧用气音问道，「写什么？」


    「嗯……」庄铭泽沉吟片刻，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弹幕，上面说什么的都有，「就写破晓战队吧？」


    这有什么不知道怎么写的……陆壹虽心有疑惑，但并没有出声质疑，而是顺从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高清的摄像头下出现了一只纤白秀气的手，握着笔的姿势十分从容，横撇折捺信手拈来。


    笔尖和纸张迅速摩擦，伴随着沙沙声响，四个行云流水的汉字跃然纸上，弹幕从一开始的问号变成感嘆号。


    【卧槽！！！好会写！！！！】


    【好漂亮的手，好漂亮的字】


    【看起来是行书，通过握笔的姿势判断应该专门练过】


    【主播这该死的胜负欲，竟然还真让他装成了】


    【所以这是z神女朋友吗？竟然已经同居了吗？】


    【看手知美女，一定是位漂亮姐姐(ˉ﹃ˉ)】


    【看看嫂子！！！看看嫂子！！！！】


    庄铭泽又看了眼弹幕，忍不住反驳，「不是。」


    「什么」陆壹下意识回了一句，随即想起自己不应该出声，立刻捂住嘴巴，惊恐地看向庄铭泽。


    【我听错了吗？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虽然有点软，但确实是男的啊！】


    【卧槽！！！卧槽！！！卧槽！！！什么意思？？？】


    【应该是朋友吧？刚主播不是说「不是」了吗】


    【万一不是「女朋友」，而是「男朋友」呢】


    【手漂亮，字好看，声音又软，我也行！】


    【呃……大家还记得z神前段时间发了一张十指环扣的手的照片吗？】


    【我刚刚去对比了下，大概率应该是同一个人？】


    「时间差不多了，」庄铭泽关上摄像头，在弹幕更加出格之前若无其事地说道，「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后天就要比赛明天集训一天暂时就不播了，大家后天见。」


    随即他直接断了直播推流，陆壹呆滞地站在原地，过了良久问道，「我们暴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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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仰头看他，沉重地点点头，「嗯。」


    陆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像他一直在惧怕这个时刻的到来，但说到底为什么怕，又说不清所以然来。


    反而是真正到来的瞬间，没有那么提心弔胆了，就仿佛他其实是在等待这一刻。


    陆壹长长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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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奇对决？？菜鸡互啄！！


    第83章 破晓时分


    比赛定在晚上十点，正好mark所在的地区是下午，对双方来说都比较友好。


    庄铭泽九点五十分打开推流，迎来满屏弹幕。


    他扫了眼在线人数，刚开播就突破了三万，比他签约时都要高，看来小猫直播着实花了不少力气在推广。


    自定义房间中挤满了人，除了要打比赛的双方队员，观赛席有好几个小猫直播的ob帐号，负责转播到赛事直播间，还特意安排了人气主播进行全程解说。


    tt也在其中，不久前还给庄铭泽发微信加油。


    以防有好事之人在双方直播间来回透露站位信息，庄铭泽的直播间开了五分钟的延迟。


    因此现在所看到的弹幕也都都是对五分钟之前直播内容的评价，无法实时交流，他干脆关掉了弹幕机，专注到比赛之中。


    城市行动目前的天梯已经升级了半场十二分的新机制，但他们一群「老傢伙」还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经典模式，碍于年纪和体力限制，最终敲定以bo3的方式进行比赛。


    地图禁选规则也与正式比赛不同，没有了比赛池的限制，在随机抽选的七张地图中进行二次选择。


    七张图分别是边缘小镇、贫民窟、惊悚游乐城、森林公园、发电厂、摩登大楼和中心银行。


    除了前三张还在官方的服役生涯，后几张要么早就不在比赛池，要么压根就没进去过，在攻防平衡性上没有那么优秀，但更适合娱乐。


    破晓战队赢下拼刀局获得主场优势，大家一致决定禁用惊悚游乐城，对面则选择ban掉无关紧要的发电厂。


    「我们选什么？」季卓问，「贫民窟还是小镇？我个人倾向于贫民窟，毕竟……」


    「我已经三分钟没有听到river在贫民窟上勇夺fmvp的故事啦。」楚河波澜不惊，毫无感情地打断他，「河神可以再表演下那个吗？」


    季卓：「……」


    「不要吧！」刘柯断然拒绝，心有戚戚焉，「精英赛的时候和阿泽在这张图上跑图跑到想吐，短时间内不想看到它了……而且老是玩常规图好没意思，机会难得，来点比赛里见不到的？」


    孟孟跃跃欲试，「那森林公园怎么样？看起来很适合狙击……阿泽你觉得呢？」


    庄铭泽觉得无所谓，其他人也没有意见，很快把选图结果发在了公屏。


    下一秒对面倒是出乎他们意料地选择贫民窟，季卓愣了下，几近泣血地控诉，「什么意思！！！他们什么意思！！！」


    楚河嗤笑一声，「看来没有什么威慑力啊！」


    顿了顿，他又拱火道，「那不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2024年度城市行动精英冠军赛总决赛fmvp？」


    bo3第一局开始，地图是孟孟选的森林公园，对面的lp选择先守。


    森林公园的地形开阔，没有多少建筑物，但树木很多，提供了大量的掩体。


    ab点分别位于公园的两个休闲广场，相距甚远，转点最快的捷径是穿过公园中心湖泊的九曲廊桥。


    因为是一本道，守方很容易蹲到人，拥有天然优势。


    「看来对面研究过哦，」刘柯笑着说道，「感觉要遭重啊。」


    「我记得这边可以绕过去，我们来出其不意的反蹲吧，对面肯定没有防备。」季卓开始安排战术，「阿泽带包去b，其他人跟我走。」


    虽然平时多有互怼，关键时刻大家还是很听季卓的指挥，庄铭泽「嗯」了一声，带着包娴熟地往b点摸，其余四人则人鬼鬼祟祟地穿行在树林之间，茂密的叶子将他们与环境融为一体。


    庄铭泽顺利摸到b点外通道，贴着墙小心翼翼地观察片刻，给其他人报信息，「b点没人，可以过来。」


    话音刚落，语音里传来季卓兴奋的低语——「我们抓到落单的了！别急！我先扔个闪！」


    就在庄铭泽准备等队友的好消息再行动时，右上角突然一通刷屏，四个整整齐齐的击杀信息几乎同时浮现，眨眼间己方仅剩他一人。


    他带着包茫然地原地转了一圈，头一次觉得比赛让人如此无助，「什么情况？」


    「呵呵。」楚河幽幽地说道，「fmvp用闪把我们全白了。」


    季卓原本想炫技扔个低抛瞬爆闪，然而没计算好角度，道具撞到栏杆上反弹回来，不仅把队友全闪了，还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四个「瞎子」被对面用手枪轻松点完。


    「失误了失误了，太久没打这张图了嘛！」季卓讪笑，「先别说话，看阿泽操作，赢了fmvp奖盃借你摸摸。」


    庄铭泽没理他，趁着敌人的注意力都被另一边吸引，当机立断地进点下包。


    对面迅速反应过来回防，庄铭泽守在点内努力点掉两人，但人数差距过大，手枪的伤害又不够，还是被剩下的三人围剿带走，第一小局告负。


    输掉手枪局，经济一下子陷入劣势，好在他们是进攻方压力没有太大，下一把索性起了五把冲锋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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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ogogo！rusharusha！」季卓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转移话题道，「我来骗骗他们。」


    其他人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就见左下角公屏上弹出一行小字。


    river：next we go a！


    「说好的骗骗他们呢？」孟孟吐槽，「这不是实话实说了吗！」


    「嘿嘿，他们肯定会觉得我在骗，然后去b点守，我们再来个出其不意打a，是不是就很完美？」


    「我觉得他们没有这么傻吧……」楚河虽然嘴上抱怨，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跟上季卓。


    庄铭泽想说什么但忍住了，沉默地和大家一起静步摸到a点外。


    a点静悄悄的，对面似乎真的被季卓的拙劣谎言所蒙蔽，楚河不可思议地开口，「真的有这么天真……」


    话音未落，点里突然冲出来五个大汉打断他的感慨，一通乱枪把他们整整齐齐扫死。


    「……妈的。」为人师表的楚河没忍住爆了粗口，笑骂道，「再相信你我就是狗！」


    小局结束转场，左下角的公屏跳出一行小字。


    mark：next？a or b ^-^


    楚河的话显然只是随便说说，后续即便季卓做出各种天马行空的决策，大家都只是笑着吐槽几句，执行起来依旧很果断。


    于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破晓战队首秀第一战，成功打出gg。


    比分16-11，后半局防守他们追了不少分，但还是败在了和对面的ab点博弈中。


    中场休息时间，庄铭泽抽空看了眼来自于五分钟前的弹幕。


    【哈哈哈哈哈哈哈river笑死我了，dtg真的是在他的指挥下夺冠的吗？】


    【我看谁在质第一指挥！当然是真的啦，可以去听听官方发的赛事语音捏】


    【明显是在瞎玩吧，这样真的好吗？虽然是个娱乐赛但毕竟跨赛区对决诶！】


    【前面清醒一点！赛区已经没啦！！！！】


    【也没有在瞎玩吧，有没有可能这就是真实水平了呢！】


    【我真是笑傻了，怎么会每次赌点都错啊！river和zmz不愧是双子星，倒霉双子星（x】


    【双开的表示m神那边也差不多的，毕竟里面好几个很久没打的老选手了，真要当比赛一样指挥大家压力肯定很大，现在这样打蛮开心的其实】


    【确实……大家注意到z神的表情了吗笑死我了，我愿称之为丰富的无语】


    【虽然无语但还是和兄弟们一起沖，妈呀这么一讲还有点感人】


    【楚老师：汪汪】


    【想起大学时的舍友了，当时城市行动刚开始公测，我们就经常这样网吧连坐开黑，我那时候总是倒一，大家嘴上骂我但还是每次都带着我t——t】


    【+1，我有好几个朋友还是通过城市行动认识的呢，虽然现在都不玩了，关系还是很好，偶尔也会一起连麦看看比赛，打打匹配】


    【呜呜呜呜，官方改赛制后我好几个开黑的好友都退游了，我也坚持不下去了】


    【游戏的生命周期虽然短暂，但希望大家和破晓一样友谊长存！】


    老选手们总是容易勾起大家的情怀与追忆，弹幕开始忆起往昔峥嵘岁月，倒是对比赛结果并不十分在意。


    庄铭泽勾了勾嘴角，将注意力放回游戏中。


    来到贫民窟，季卓终于发挥了他作为2024年度城市行动精英冠军赛总决赛fmvp的真正实力，加上前段时间的陪练经歷，大家都对这张地图十分熟悉，凭藉着理解优势迅速将比分拉开。


    进入赛点，庄铭泽用一个干脆利落的五杀终止了比赛，语音里响起此起彼伏的「nice」，对面也发了「gg」过来。


    「决胜图了。」刘柯笑着提醒，「要再打一次中心银行了，兄弟们。」


    语音频道陷入短暂的沉默——天成战队成军后首次尝到失败的滋味，就是在中心银行上。


    只是作为一张非比赛地图，此后他们再没在任何正式比赛中遇到过它，不得不说成为了另一种遗憾。


    一切都是如此刚好，在这万众瞩目的最后一局，他们如命运安排一般的重逢。


    「阿泽，」季卓开口打破，声音难得的沉稳，「这一把你来指挥吧。」


    庄铭泽没有任何意外，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进入游戏，己方先守。


    中心银行是一座俯视角度呈现凹字形的双子楼，作战区域便是楼顶，ab点分别位于主副楼。


    楼宇之间除主干道外，还有天桥相连，可以作为快速转点的通道，但天桥没有设置护栏，具有极大的掉落风险。


    曾经的天成在这里被打出过16-1的惨烈成绩，所有人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阴影。


    「我们手枪局把天桥放给他们。」和季卓极具活力的指挥不同，庄铭泽的声音冷静又清晰，「梦梦和我架中路的过点，你们其他人都去主楼。」


    lp应该不会专门练这张地图，主楼离匪家比较近，大部分队伍第一次在这张地图上进攻都会选择主楼的a点。


    果不其然，开局没一会儿，频道里传来刘柯的报点声，「来了，五个都在。」


    远处传来试探的枪声，不多时又安静下来，楚河说道，「打了两枪，走了。」


    庄铭泽综合了所有人的信息，判断敌人大概率会走天桥，果断和孟孟放开脚步回防，让其他人绕后夹击。


    lp果然选择了天桥，但他们显然不是和当初天成那样的完全新手，过天桥时显得十分谨慎，拉开了一整条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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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庄铭泽早有准备，他没有买甲，而是特意省下钱买了一颗烟雾弹。


    眼见敌方准备下天桥，庄铭泽以一个隐秘的角度投掷出烟雾弹。


    烟雾乍起，对面的身影消失其中，孟孟和他左右展开，开始用手枪点射。


    不多时绕后的三人也到了位置，形成了密集的交叉火力。


    站到天桥上又被烟雾遮挡视线的lp全员不得不走位躲避，但天桥本就狭窄，纷纷成了失足青年。


    在庄铭泽的指挥下，破晓兵不血刃，甚至没有出现一个完整的击杀，轻松取得手枪局的胜利。


    「好噁心的战术哈哈哈哈，」季卓张狂地笑道，「对面刚才肯定在骂人！」


    lp有没有骂人暂且不知，但庄铭泽深知同样的战术对方肯定会有所防备，再来一遍效果就没有这么好了。


    于是第二小局他立刻变换思路，选择了四一分守，独自埋在b点。


    对面依旧先去了离家更近的主楼，发现a点人多之后选择从主干道转b。


    庄铭泽就在等待这一刻，他特意在听到脚步声后出来晃了晃，一颗子弹飞过来堪堪擦过胳膊，搓掉了他一层血皮。


    庄铭泽假装慌不择路，转身就往天桥上跑，lp当然不会错过抓单的机会，立刻有人按耐不住来追。


    身上不可避免地被跑打射中几枪，不过这一局庄铭泽起了全甲，加上远距离步枪伤害衰减和他极为飘逸的走位，始终吊着一点血量没有阵亡。


    对面一直点不中，枪声越发急切，庄铭泽判断时机已到，淡定地在语音频道说话，「可以出手了。」


    下一秒，天桥另一端突然出现楚河的身影，注意力完全在庄铭泽身上的追兵始料未及，被轻松点死。


    同伴的阵亡吸引了lp其他人的注意力，却没料想破晓另外三人又从主干道绕回b点，猝不及防地在他们身后出现，直接打死了两个背身。


    残局五打二，破晓毫无悬念地拿下第二小局，被庄铭泽戏耍了一路的tim气急败坏地在公屏发了个国际通用的「中指」表情。


    吃一堑长一智，lp很快调整策略，从第三小局开始，避免所有人同时上天桥，也坚决不被庄铭泽勾引，稳扎稳打地追回比分。


    比赛才是最好的磨合，打到后半场，虽然偶尔还会出现失误，但双方无论是补枪的及时性还是协同的一致性都比前两局好上不少，比分也始终咬得很紧。


    下半场结束15-15，进入加时。


    熟悉的分数和熟悉的，庄铭泽有些恍惚，想起了去年的精英赛决赛。他们打进第二个加时，却没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心潮起伏之际，孟孟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他一下子拽回现实。


    「我有点紧张，」虽然年纪大了不少，对方似乎还是当初第一次打比赛的的小小少年，「能不能申请暂停五分钟去上个厕所。」


    频道里剎那无语，刘柯在公屏问了下对面，lp几人爽快地回了ok。


    「大家也起来活动不下吧，上个厕所喝点水。」刘柯说着把自己逗笑了，「什么进进出出。」


    所有人都笑起来，连庄铭泽也没忍住。


    大家都各自去「活动」了，语音里静悄悄的，庄铭泽闭了麦，起身走出房间。


    陆壹正抱膝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ipad看直播。


    开门的动静惊扰了他，蓦然抬头，神色不定地看向庄铭泽，眼睛亮了亮，「结束了？」


    庄铭泽摇摇头，走到沙发后面，看了眼平板中的画面，剧透道，「马上对面就追平了，我们要打加时。」


    陆壹无语地把他的头往边上推了推，「那你出来干嘛，吓我一跳。」


    「梦梦说要上厕所，所以比赛暂停。」庄铭泽捉住他的手，飞快地在侧脸亲了一口，「我来充点电。」


    陆壹的手指在半空轻轻拢了拢，耳机里五分钟前的声音和现实重合起来，像是过去和未来两个庄铭泽在他耳边说话。


    他慢吞吞地摘下耳机，转过身半跪在沙发上直起身体，和庄铭泽面对面。


    在对方不解的视线中，陆壹微微闭上眼，往前探出脑袋，完全予取予求的姿态，「——给你充。」


    暂停结束，比赛再开，进入加时。


    充电五分钟真的有用——第一局庄铭泽单人突点消灭三人，为队伍拿下第一分。


    对面的mark也不遑多让，下一局在一个匪夷所思的位置接了四个，立刻追平比分。


    比分依旧咬得很紧，加时到第五局，破晓残局2v2艰难取胜，拿到至关重要的一分。


    赛点！


    lp选择抱团快攻，五个人全部扑进b点，将点位内的季卓消灭，果断下包。


    四打五回防，楚河和季卓走主干道，庄铭泽则独自去了天桥。


    lp早有防备，再次派出tim守在天桥后，庄铭泽被点了几枪，血量极速下降。


    他扔了个烟雾弹掩护自己后撤，tim晃着身位查看很久，补了几枪试探，判断庄铭泽已经不在，选择转身去主干道驰援队友。


    一直没走并硬生生接了一枪差点去世的庄铭泽松了口气，「他过去了，你们尽量拖时间。」


    大家纷纷应声，庄铭泽则操作角色小心翼翼地尾随对方进入b包点，倒计时只剩三十秒。


    lp全员站在广场入口的雕塑后面，时不时探头出去对枪，没有人注意身后庄铭泽折而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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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计时十秒，庄铭泽静步转移在炸弹所在位置，掏出开局前购置的拆弹器。


    这是一种守方的专属道具，能够减少50%的拆弹时间，但因为价格昂贵，也不如其他道具作用大，加时中几乎没有队伍会买。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放到e键上，和队友同步消息，「我要开始了。」


    从主干道摸到近点的其他人应声开火，借着枪声的掩护，只剩下五滴血的庄铭泽开始偷包。


    道具加持下的拆弹尤为迅速，lp虽然立刻意识到想回来找。但无奈被其他人的火力牵制，无法完成对庄铭泽的有效击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五、四、三、二、一。


    伴随着拆弹成功的提示音，胜利音乐随之响起。


    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破晓拿下加时的胜利。


    「哈哈哈哈哈赢了！！！！！」季卓的声音比官方发布的夺冠语音更加兴奋，「我们！！是！！冠军！！！」


    频道里所有人笑成一团，公屏上弹出对面发来的「gg」。


    庄铭泽亦是露出轻松的笑容，刚想回应队友们的声音，却听到刘柯率先叫了一声，「阿泽。」


    声音带着笑意，经过网络几乎无延迟的信号传输，精准地落在他的耳朵里，「生日快乐！」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零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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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还有，然后会日更到完结~~~


    第84章 重回旧地


    陆壹在庄铭泽生日当天的凌晨知道了自己可能是路寻星失散多年的哥哥，他虽然表情十分诧异，但并没有庄铭泽想像中的抗拒或者惊喜，「需要做亲子鑑定吗？」


    庄铭泽原本准备的许多回答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陆壹唿了口气，很平静地说，「那就做吧。」


    「小鹿……你会希望重新拥有家人吗？」庄铭泽想了想还是问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不去做这个鑑定也没有关系。」


    「还是希望的吧。」陆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既然有这个可能性，总得去试试，至于之后要怎么应对，也要等结果出来再说。」


    亲子鑑定的结果需要一点时间，而陆壹投稿给新风展的画通过了复评，将于即将到来的十一假期，在新风展g市分展的国画专区进行展出。


    主办方给他发来了邀请函，表示有空的话可以去现场观看。


    庄铭泽几次模拟测试的成绩都相当不错，培训学校的老师爽快同意了假期，于是他们决定回一趟g市，赶在十一高峰前走，等假期结束再回来。


    庄铭宇听说他们的打算后撺掇两人回家住，被庄铭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哥，我需要两人世界。」


    「不是已经天天呆在一起了吗？」庄铭宇在电话里嘀咕道，随即想起庄铭泽明年就要出国了，小情侣想多多独处也情有可原，这才作罢，「那抽空带小鹿回来吃个饭呗，妈说要亲自下厨。」


    庄铭泽深表怀疑，「那真的能吃吗？」


    庄铭宇也没吃过，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此刁钻的问题，本能地准备方案b，「大不了我到时候提前定好餐咯。」


    「……行。」


    九月底的某日下午，飞机准时在g市机场落地。


    庄铭宇提前给他们安排了接机服务，司机似乎是飞英的工作人员，一见庄铭泽就立正站好，殷勤地过来接行李。


    「二少爷好，我是庄总的司机杨硕，她安排我来接两位。」


    陆壹没忍住笑出了声，庄铭泽则尴尬地直摆手，「叫我铭泽或阿泽就行。」


    「好嘞，」杨硕仍旧乐呵呵的，「二少爷去哪，回家吗？」


    好一个满口答应，但坚决不执行。


    陆壹笑得更开心了，庄铭泽不想在这上面多费口舌，只得假装没有听到，「去市中心的长恆酒店，把我们送到门口就行了，谢谢您。」


    杨硕应了一声，利落地启动商务车，一路往市中心驶去。


    他们到达的时间尚早，路上车辆不多，司机的驾驶技术又很好。


    陆壹在平稳的行驶和汽车行驶的低噪中昏昏欲睡，没一会儿靠着庄铭泽的肩膀睡着了。


    庄铭泽小心地调整了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同时低声叮嘱，「杨叔，麻烦空调温度稍微打高一点。」


    杨硕在后视镜里瞥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抬手调高了些温度。


    一路无话地到达了目的地的酒店，庄铭泽礼貌地和杨硕道别，谢绝了对方帮忙送行李的提议，牵着神志不清的陆壹去办理入住。


    临近旅游高峰，房间不大好订，庄铭泽花了比平时高很多倍的钱，却不过订到了一间面积狭小的大床房。


    陆壹进了房间就直愣愣地往床上倒去，被庄铭泽眼疾手快地拉住，半拽半抱地扶到浴室，哄着扒了衣服。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任凭对方把自己当小孩一样从后面提拉着，下意识摸着墙壁站直。


    虽然眼前的场景显得暧昧，庄铭泽却没什么旖旎的心思，用花洒给他简单沖洗了下，擦干后再抱去床边。


    一番折腾，庄铭泽自己出了一身汗，他重新进入浴室，快速洗了个澡。


    再出去的时候，陆壹只占据了大床大概四分之一的位置，身体侧着，脸埋在酒店纯白色枕头上，露出一点小巧的鼻樑，正均匀地唿吸着，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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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放轻脚步走过去半蹲下来，轻轻捏了捏陆壹的鼻子，无语道，「怎么困成这样，昨天不是很早就睡了吗？」


    没指望得到回答，陆壹却出了声，「哥哥……回来……紧张……」


    庄铭泽愣了愣，手指缓缓松开，转而摸向他柔软的脸，半晌之后小声地应了一句，「不紧张。」


    陆壹显然并没有真的在和他对话，又嘟囔了不知道什么，拍开他的手，转身继续和周公相会去了。


    第二天，睡了一晚上的陆壹神采奕奕，一大早就把庄铭泽从睡梦中摇醒了。


    「哥哥，今天我们去做什么？要回家去看阿姨吗？」他问，「画展明天才开始呢。」


    「看完画展再回去，」庄铭泽早有其他安排，伸手把陆壹揽回床上，摸索着亲了一口，「十点会有司机来接，带你去个地方。」


    陆壹似乎已经洗漱过了，嘴唇软软的，有一股薄荷的味道。


    庄铭泽忍不住贴着亲了又亲，成功把自己弄醒了。


    「今天还是昨天那个司机吗？」陆壹搂着他，「他还会叫你二少爷吗？」说着他忍不住笑了笑，「好搞笑，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现实中有人叫少爷呢！」


    「不是第一次吧？」庄铭泽静静看他一眼，「以前不是也听到过吗？」


    说完他若无其事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留下陆壹一人坐在床上愣怔地发了会儿呆。


    今天来的当然不是杨硕，而是庄铭泽早就预定的专车服务，毕竟他要去的地方，庄铭宇并没有提前知道的途径。


    车辆迅速驶出市中心，向着机场相反的方向一路前行，甚至上了高速，又经过了好几个收费站，这才右拐进入一条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乡镇道路，往陆壹越发熟悉，又倍觉陌生的地方开去。


    远比记忆中要矮小得多的三层小楼，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空地上，四周的房屋设施似乎已经拆除了，只留下一些看不清原貌的残垣断壁。


    小楼外面的围墙也都拆得差不多了，原本上面的不锈钢字早已脱落——或许是被镇上的居民扒走卖钱了——只能隐隐窥见「春光」两字的斑驳痕迹。


    只有门口那颗罗汉松，依旧郁郁葱葱地站在原地，十年如一日地迎接久违的故人。


    「哥哥，」陆壹不可置信地看向庄铭泽，「你想起来了？」


    「嗯，」庄铭泽牵着他的手往里面走，没有解释太多，只是低声重复道，「想起来了。」


    陆壹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是要拆了吗？」


    「说是被某个开发商买了下来，准备把这一片都改造成生态园，不过看样子在这之前已经荒废很久了，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们来到了门口的水泥空地，因为许久没人打理，不少野草从缝隙中坚强地冒出头来，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庄铭泽笑了一下，「第一次见你，你就在这里摔了一跤。」


    「不是摔的，」陆壹小声辩解，「是被人推的。」


    庄铭泽若有所思，「我就说哪有人会平地摔跤。」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陆壹的后背，昨天洗澡的时候庄铭泽就注意到了，那里有一道很浅的疤……只是当时没有立刻联想起来。


    虽然当初庄铭泽第一时间带陆壹去上了药，后续却仍旧没有好好地处理。


    庄铭泽的眼神暗了暗，有些自责，「推你的人，就是你那个讨人厌的室友吗？」


    陆壹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他叫刘浩齐。」


    「所以撕掉的照片……」庄铭泽的唿吸重了些，「是我们两个的拍立得吗？」


    「……嗯。」


    轻轻应了一声，随后陆壹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提高音量，「啊！哥哥你跟我来！」


    庄铭泽的话还没出口便被打断，手紧紧被人攥着，回到了门口的罗汉松边上。


    陆壹仰头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拂下来，在脸上打出细碎的光。


    随后他又蹲着低下身去，像是勘测风水一般在树根附近的泥土上戳了半天，似是终于找准了自己的目标，从隔壁的灌木上掰了两根粗枝，兴致勃勃地挖了起来。


    庄铭泽不明所以，刚想问在做什么，就听到陆壹兴奋地叫道，「——找到了！」


    他循声望去，泥土翻开的地方露出一个小小的铁皮盒子，是小时候很常见的那种曲奇盒，上面还印着一只棕色的卡通小熊，看起来平平无奇。


    时间太久了，盒盖和盒身锈在了一起，陆壹掰了半天没掰开，求助的视线转向庄铭泽。


    庄铭泽其实没觉得自己力气能大多少，但还是在对方期盼的眼神中，硬着头皮接过。


    好在坚持了几个月的锻鍊卓有成效，庄铭泽稍微用了些力气，还是成功开启了尘封的铁盒。


    陆壹在边上「啪啪」鼓掌，充分给予情绪价值，「哥哥好棒！」


    铁盒里面是另一个纸盒，陆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拆开，露出里面一些泛黄的碎片。


    「哥哥你看，」陆壹像找到了宝藏，他笑着仰头，露出弯弯的眼睛，「是以前的我们。」


    残缺的碎片根本已经无法復原任何的影像，但庄铭泽看着眼前的人，仿佛真的再一次回到了十五岁的盛夏，和十三岁的陆壹再次相遇。


    他好像从未改变，永远用热忱又纯粹的目光注视自己，肯定自己，找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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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情难自控地俯身下去，用力将陆壹提起来抱在怀里，在他巨大的动作下盒子被掀翻，发出「哐啷」声响，里面的碎片散了一地。


    陆壹「啊」了一声想去捡，却被庄铭泽死死抱住，无法动弹。


    耳边传来似乎带着哽咽的，沉重的声音，「谢谢你小鹿，谢谢你愿意回来找我。」


    似是被吓到，陆壹呆了一瞬，许久后才抬手回应他的拥抱，声音就像太阳漏下的光点，带着炽热的余温，「你也来找我了呀。」


    如鬼屋冒险一般在废弃的楼宇间穿行，陆壹带着庄铭泽参观自己曾经的卧室，逼仄的房间内只够摆下一张上下床，躺在上面的人坐起来就能撞到天花板。


    也许是曾经的课桌，上面有很多原子笔画的乱七八糟的图案，想来在他之后接受了不少人的摧残，陆壹完全无法找到自己曾经画过的东西。


    还有那间他们留下过共同回忆的活动室，墙上还有没撕干净的卡通贴纸，陆壹尝试着碰了碰，结果贴纸连着墙皮一起掉落下来。


    「好像没什么可看的了，」陆壹感嘆道，「以前觉得这个楼好大啊，现在发现十分钟就逛完了。」


    「因为你长大了，」庄铭泽说，「而这些不过是已经消亡的过去。」


    从楼里出来后，庄铭泽不知从哪变魔术般地拿出了一个拍立得。


    「拍张照吧，」他信誓旦旦地说，「我专门练过了，现在技术可好了。」


    陆壹自然不会拒绝，他们兴沖沖地站在罗汉松下，冲着镜头脸贴着脸比了个耶。


    「一二三——茄子！」


    熟悉的「咔嚓」快门声后，拍立得内机械构造的轻微转动声，相片纸被吐了出来。


    庄铭泽娴熟的用手指夹住，在空气中甩了甩。


    影像渐渐浮现，两个人凑在一起，满怀期待地等待了数秒，然后看到了两张黑乎乎的，分不清五官的脸。


    庄铭泽：「……」


    庄铭泽：「咳，失误了，再来一张。」


    「哥哥你好像说了和当初差不多的话，」陆壹哭笑不得地制止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还是藉助现代科技吧，智能人像你值得拥有。」


    庄铭泽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陆壹说的对，妥协道，「好吧。」


    余光撇过不远处的马路，正好有一个中年女人路过，庄铭泽想了想，提议道，「我去问问那个阿姨能不能帮我们拍，可以把后面的楼也照进去。」


    陆壹没有意见，庄铭泽跑过去问了问，对方一开始还不大乐意，但听到他说有报酬，并切实地收到微信转帐后，立刻态度殷勤地跟了过来，十分热情地接过手机。


    嘴上还是碎碎念着，「这种地方有什么好拍的啦，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女人按照他们的要求拍了几张，结束之后一边低头盯着屏幕上刚拍的照片，一边走过来问道，「帅哥你看这样可以不，要不要重拍咯？」


    行至一半，她脚步突然一顿，像是受惊一般抬头盯着陆壹。


    眼睛慢慢睁大，手指也哆哆嗦嗦地抬起来，旋即一拍大腿，「哎呀，你是小陆吗？」


    陆壹闻言一怔，这才认真看向对方。她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五官有些模煳，但仔细辨认，确实有熟悉的影子。


    他不大确定，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刘阿姨吗？」


    「哎！」刘美芬大声应道，咧着嘴露出一口牙，「我就说看着像，原来真的是你嘞。」


    春光福利院位于离g市市中心好几十公里的小镇上，位置相当便宜，周围的环境也很一般。


    没有专业的儿童教育从业者愿意来这里工作，照顾他们这群孤儿的就是附近赋闲在家的小镇妇女，受教育程度不高，又多少有些爱贪小便宜。


    刘美芬便是其中一个，在陆壹的记忆中，她主要负责院里的三餐。


    福利院上至院长，下至小孩其实都清楚，政府每年拨来的物资和款项，加上善心人士的捐款，还有各种补助，是完全够大家吃饱穿暖，甚至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


    但事实上陆壹他们每天吃的只有清粥咸菜和没有油花的清汤，偶尔有领导或者机关单位视察才象徵性地摆出一些好的伙食，长期维持在一个饿不死，又吃不饱的微妙界限上。


    原因无他，钱财都被马亮之流以各种名目挪用了，物资则都进了这些「阿姨」的口袋。


    陆壹对她谈不上恨，但也没什么好感，更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他下意识想躲，庄铭泽察觉到他的抗拒，不着痕迹地将女人挡在身前。


    刘美芳没有察觉，依旧扯着嗓子在和他们套近乎，「我就说正常人哪会来拍这个楼哦，都荒了好久咯！」


    「不是说要被开发成生态园了吗，所以我们就来看看。」庄铭泽礼貌地笑笑，「不过看起来福利院好像多年都没有人用过了，您知道什么情况吗」


    「好几年前上头派人来查什么贪污腐败，把马院长和他侄子都搞进去了。」


    她愤恨地说道，「要我说就是瞎搞，马院长能贪什么钱，现在好了，福利院关了，大家都没有工作了哇，都要饿死了。」


    第85章 我的太阳（完结）


    对于刘美芬而言，马院长和马亮给她带来工作，还有额外的「收益」，就是天大的好人。


    而这样的「好人」因为贪污腐败进了局子，就是「瞎搞」。小孩子当然是其次，是藉口，害她丢了工作才是罪大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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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诡异的逻辑让庄铭泽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假意笑着，拉着陆壹往后退了几步。


    「阿姨，我们得走了，谢谢你帮忙拍照。」


    「这就走了啊？要不要去我家喝点茶啊？歇一会儿呗。」


    对方热情地又靠上来，大约是见他们两人衣着光鲜，有点羡慕地说道，「小陆现在工作挺好吧？看着衣服料子很不错，以前阿姨可没亏待过你哦……哎。」


    直到他们坐上车，司机点燃发动机，还能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独自站在小楼外面看着他们，有着奇怪的期待和盼望。


    而后在高速的行驶中迅速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很快再看不见。


    「其实她人也不坏，」陆壹回忆道，「小时候我经常被刘浩齐欺负，她会呵斥对方。」


    虽然也就口头随便说说，并不会真的做出什么阻止的动作来，就像照片被撕毁的那次。


    「人不坏，但是欺软怕硬。」庄铭泽拍拍他的头，「也没多好，不值得你现在还在想。」


    陆壹并没有真的想什么，只是有点感慨罢了，笑着摇了摇头。


    庄铭泽的手放下去，五指松松地握住他的手背，「原来马亮早就进去了。」


    从刘美芬的话中稍一推测，大概就能判断所谓马院长的侄子就是马亮。他曾是陆壹小时候最大的噩梦，比起刘浩齐纯天然的恶，大人的放纵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听到对方有了如今的下场，陆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像听到素昧平生的犯罪分子伏法，理应如此，但也不过如此。


    无论是马亮，还是马院长，或者是刘美芬和刘浩齐。


    对于陆壹而言，就像那座儿时总觉得如怪物一般耸立的小楼，都是已经消亡的过去了。


    他回握住庄铭泽的手，认真地表示，「贪婪成性，罪有应得，普天同庆！」


    ——


    虽然是国庆假期第一天，但大多人都选择了外出旅游，闲来逛画展——特别是中国画展的人还是少数，也是学生和老者居多，像陆壹和庄铭泽这样的年轻人几乎没有。


    展厅的入口挂着李揽秀的旧作，一副名叫《夏日晚风》的写意画，是承展的美术馆的馆藏，拿出来装点门面。


    虽然叫风，又不见风，只是有花在动，有叶在飞，院落的桌椅上摆着蒲扇和一杯没有热气的茶。


    池塘里的荷花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枝，掉落的花瓣在水面泛起涟漪。


    这幅画很早就被李揽秀捐出，陆壹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不由感嘆道，「画景陈情，又能表达得如此准确，果然比起老师我还差得远呢。」


    庄铭泽觉得确实挺好看，但横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只能不走心地评价道，「嗯，很厉害。」


    作为李揽秀的学生，名不见经传的陆壹待遇完全不同，被安排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拐角，他们一路过去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


    没有单独的介绍，而是和五六副其他作品以「新锐画家」的大主题挨在一起，只有一张小小的金属铭牌垂在下方，上面写了短短三行小字。


    青年画家


    陆壹


    《太阳》


    庄铭泽此刻终于不像方才鑑赏其他作品那般敷衍，拿出手机打开相机一顿狂点，连拍数十张。


    陆壹略感好笑地看他动作，脑中浮现某种可能性，冷不丁问道，「哥哥，你不会要发朋友圈吧？」


    庄铭泽正在精挑细选的手指顿了下，若无其事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当然，这不值得发一个朋友圈吗？」


    他如此理直气壮，陆壹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壹的画名为太阳，却并没有太阳的身影，雾灰色的天空下是深蓝色的大海，低空盘悬着白色的海鸥。


    不过因为做了渐变和留白处理，整个画面并不那么阴沉，海平线处露出浅浅白色，如同等待希望与新生。


    庄铭泽突然就理解了名字的意义——「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哥哥好聪明！」陆壹赞许地点头，「上次你拍的日出视频很好看，回来之后我就画了这幅。」


    「那为什么不叫日出，要叫太阳？」庄铭泽忍不住追问。


    只是还未得到回答，刚刚塞进口袋里的手机不安分地振动起来。


    庄铭泽原本想直接按掉，却在看到来电名称时堪堪停住了。


    「小鹿，」他犹豫了不到半秒的时间，还是叫住陆壹，给他展示手机屏幕，用气音小声说道，「是鑑定机构的电话。」


    没想到机构如此敬业，国庆假期竟然还在加班。


    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茫然。


    庄铭泽甚至比当事人还要紧张，他再次询问地看了陆壹一眼，得到轻微的点头示意，这才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你好？」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庄铭泽的表情从紧张变得不知所措，最后呈现出了明显的失望。


    等到电话挂断，他又用欲言又止，纠结痛苦的表情看着陆壹。


    这让陆壹的心中有了切实的猜测，他小声问，「不是吗？」


    庄铭泽定定看着他，脸上闪过浓烈的自责，「对不起，宝宝。」


    「没有关系的，哥哥。」陆壹笑了笑，反倒开始安慰对方，「本来就不是一定的事情呀。」


    这么大一个国家，每年都有无数的孩子走丢，哪有这么凑巧，能在茫茫人海中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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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铭泽还想说什么，被他用一个拥抱制止了，「我们总要接受遗憾，然后往前走，这是你採访时说的，你还记得吗？」


    庄铭泽任他抱了很久，最后很轻地「嗯」了一声。


    刚走出美术馆，庄铭宇便神机妙算地打来电话，问他们结束没有，什么时候回去吃饭，要不要派司机来接。


    庄铭泽莫名想到一口一个「二少爷」的杨硕，连连拒绝了，并保证自己马上回去，对方这才作罢。


    他用打车软体叫了车，和陆壹站在路边等车的功夫，顺便在之前拍摄的照片里翻了翻，新增了朋友圈动态。


    zmz：


    我的青年画家[太阳]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明明只是角度不同的同一张作品，他还是精挑细选出了九宫格，刘柯好像除了刷朋友圈没什么事干，飞快地出现，在下面点了个大拇指，庄铭泽回了个戴墨镜的得意表情。


    他忍不住看了眼边上也在低头看手机的陆壹，叫道，「小鹿。」


    「什么？」对方头也不抬。


    庄铭泽再次点进朋友圈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屏蔽任何人，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发朋友圈了。」


    「我看到啦，」陆壹语气轻快地说，「我点赞了。」


    庄铭泽刷新了下，果然在下面看到了陆壹的头像，手指在上面轻轻碰了碰，却不小心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


    这才发现陆壹在几秒钟前发布了一条朋友圈，只是主体并不是画。


    是一个眼熟的，属于庄铭泽的背影，和随意又亲昵地牵在一起的手指——


    似乎是刚刚从展厅出来时，陆壹落在后面偷偷拍的。


    配文和他如出一辙：我的太阳[太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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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小鹿小庄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啦


    # 番外


    第86章 朋*****


    第87章 完结的一点碎碎念


    大家好，我是小狗知道。


    这是我写完的第二个长篇，总觉得该说些什么，但是又感觉无从说起。


    写这篇的初衷其实只是想写一个久别重逢、简简单单的爱情故事，只不过在整理大纲的过程中，莫名其妙加了很多元素，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拧巴的产物。


    因为连载期太长，加上文章进行到后半部分时自己的写作状态又不是很好，经常提笔忘字，在电脑前枯坐大半天也是常有的事，导致的后果大家应该都发现了，后面无论是更新时间和内容质量都有所下滑。


    我好像总是考虑太多，方方面面都想交代清楚，纠结合理的行为动机，却又导致自己真正想写的部分变得支离破碎，但又被榜单赶着不得不硬着头皮更新[嘆气]


    最后几章写得尤为痛苦，甚至重写了好几次，感觉很对不起付费的大家。


    真的很感谢每一个追读和留评的读者，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鼓励，我可能很难把这个故事写完。


    回头看，自己甚至丢了很多设定，包括前几章特意写了深空连结和城市行动的背景故事，原本是想将小鹿小庄的经歷与其中的故事互为ab面展开的，结果写着写着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明明是一个关于接受遗憾的故事。


    回望连载的过程，其实我自己也常常陷于对数据的不甘心和自我怀疑中。


    是题材没有那么受欢迎？还是自己真的写的太过差劲？好像从前一篇到这一篇，过程总是内耗而难以释怀。


    不过就像文里想说的，一切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接受，可以不甘，却不能因为不甘而陷入无尽的死胡同。


    直到打下最后的结语，我好像也有点释然了。


    既然过去难以回溯更难改变，只能继续提升自己，努力写好下一本。


    不过吸取这次的教训，下一本应该会在全文存稿至少过半的时候再开了，也能保证更新更稳定些。


    名字叫重启一下，是一个有点轻喜剧的职场爱情故事，还有一丢丢我流的狗血，个人觉得还是蛮有趣的故事，希望感兴趣的宝宝能点进专栏收藏一下。


    中间的连载空白期会把之前开的短篇写完，或者有机会的话也想给小鹿小庄写写番外。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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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啊我一直以为付费章节要超过一千，结果竟然是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