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赦:破晓之羽》 【卷一】澜湾 1:雪夜 寒风凛冽,暴雪肆虐,黑沉恐惧的夜似不会再迎来黎明。凉彻骨髓的雪花将了无人烟的荒原涂满洁白,那是种干净的颜色,为了掩盖一切的肮脏。 砰砰砰! 干净利落的枪响震落了窗台上堆积的灰,旧木屋里发黄的老墙上溅满了腥红血液和白色脑浆。 一对年轻夫妇、两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看着血泊里的尸体,轻羽的脸上也有同情和惋惜,但手中的枪还是瞄准了屋里的最后一个人: “有什么遗愿就说吧,我替你了,也算是对你们一家的补偿。” 老人摇摇头,无话可说,枯黄干涩的眼仔细看了看那把枪:“这把银色的枪真漂亮,很适合你。我虽然是个晒盐工,但也听过不少故事。听说这几年道上有个十分厉害的新人,就是用的一把银色的枪,而且收费贵的离谱。” “人命无价,离谱吗?”轻羽反问,十分认真,黑色的眼瞳熠熠铮亮,被指在枪口下的老人笑了起来: “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说这样的话,却吃着这么一碗饭。”老人的眸光冷下来,但对轻羽并无恨意,“生在这样的世道,谁都自己的无可奈何吧。你看看我们这一家子,能吃的只剩下那一把发霉的陈米。马上暴风雪封山,就算你不来,我们也熬不过这个冬季了。” “说实话,我们心里都有数,不意外这个结果。一家人一起去了也好,省得活下来也是受罪。只不过唯一意外的是,他们居然会花那么多钱请你这样的好手。” 像是受到了崇高待遇,老人几分沾沾自喜,已无生死的目光正停在轻羽腰间的军刀上:“上面的,是护身符?” 老人指了指军刀的护手,上面系着个小小的红色福袋,绣着【拾遗】二字。便见轻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算是祈愿符吧。” “祈愿?”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别看我这样,其实很穷呢。”轻羽耸耸肩膀,几分玩笑几分真,和老人之间的互动让人很难相信他们是杀手和目标的关系。 正在这时候,窗台上老旧的发条钟响起了沙哑又怪异的声音。或许是被溅了血的缘故,此刻那声音听起来异常压抑。 屋子里静了下来,仿佛是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嘲笑那两个人,笑他们不该在这种时候废话,单薄无力的怜悯往往只会让现实更加残酷。 但老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给的时间到了,我该走了,不为难你。”老人微笑坦然,紧紧握住儿子和孙子已变冷的手,无怨无悔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姑娘,死前能这么聊聊,我心里舒服多了。”他仰着头,眉心正对枪口,不知那姑娘已是满脸酸涩: “老头你傻吗,我可是个刽子手。”语落定,枪即响,便天地只剩了寂灭。 这天夜里,风雪弥漫的荒原上燃起了火光,寒风中那老旧的木屋轰然倾塌…… 翌日。 清晨。 “你们听说了没,昨晚老铁一家都被杀了,连房子都烧干净了。” “是啊是啊,真是太可怕了,我听村里的警卫官说,他们一家人的尸体都没有头呢!” “没有头?天呐!这真是太吓人了!” “还不是他们一家没有按时把盐交上去!听说今年收的盐比去年少了三分之一,岚泱城主问责下来,村里没办法,就只好……”这人说着就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旁边人赶紧让他打住: “别瞎说话,当心下一个就是你。”那人神情紧张的东张西望,最后被路中间走过的女子吸引了注意—— 那是个美丽高挑的姑娘,眉眼俊俏,鼻梁挺直,长长的黑发梳成脏辫;立领坎肩长及小腿,皮质的军靴坚挺厚实;她很美丽,但一身干练的黑红装束让她充满了距离感,却正因这份距离的存在,她的美丽更成为了一种令人敬畏的憧憬。 这个贫瘠的村子很少会有外人,而这姑娘的穿着打扮看就不差,只不过和她的气质相比,那背上大大的行囊就显得相当违和了。 “啧!”人们的目光充满怀疑,轻羽有些烦躁,紧紧肩上的行囊带子,快步拐过街角,上了等在那里的马车。 在这个充斥着阶级的腐烂味道的世界里,一辆马车足以透露拥有者的优劣。这马车应该是个二手货,而且十分老旧了,虽然涂了褐色的油漆,但依然盖不住上面的铁锈,拉车的马也是骨瘦如柴。 咯吱——咯吱—— 马车从开始到最后都发出着快要散架的声音,看来这车的轮轴已经离报废不远。但这和轻羽没关系,就算多嘴也拿不到感谢费。 “女士,里面请。” 村长官的秘书迎了轻羽进屋,这里算是村中唯一的豪华建筑——一幢两层楼的小别墅,房顶是古欧洲的巴洛克风格,但门窗和柱子却是古中国样式。 崇洋媚外,哗众取宠? 轻羽心里暗自嘲讽,可民俗文化和人文血统这种东西,早就已经在那次毁灭世界的大灾难中荡然无存了。即便如此,幸存的人类也依然喜欢装腔作势,高低贵贱的阶级感还是没有从人性中洗去。 末日后的世界就是这样,历史所记载的那些欧亚大陆、美洲非洲的格局,今天的人类根本无法想像。因为今天的人类所能生存的土地不再有七大洲八大洋,仅仅,就只剩了脚下的这片贫瘠枯萎的大陆而已。 “村长官就在里面。”秘书带轻羽到了二楼的书房,之后她独自进去。 “你回来了?”村长官戴着老旧的小礼帽,穿着廉价的皮鞋,估计连西装夹克也都是二手的。 轻羽懒得再看这个家伙,不耐烦的把行囊往桌上一放。 牛皮袋磕出了闷响,且能看出圆形的轮廓。村长官愣了一下,战战兢兢打开了行囊,里面,正是老铁一家的头颅。 “这!”村长官慌乱的拉上袋子,一脸都是愧疚,“我这也是没办法,你们不要怪我,怪就怪那个岚泱城主……” “张先生,如果你要忏悔,能不能让我先离开。”轻羽打断了他的话,俊俏可人的脸上找不到任何表情。 说着,她还朝村长官伸出了手:“如果我留下,除了佣金,还请额外支付聆听费。” “聆听费?”村长官傻了眼,听人说话还收钱,这家伙也太黑了吧! “好好,不留不留,你等等!”村长官赶紧打开了保险柜,取出了一袋轻铢,但真要交出去又很是不舍。这可是他攒了半辈子的积蓄啊! 却不等他回神,女人就已经把钱袋拿走了,一点都不客气。不过总算能送走这个佛爷,村长官松了口气,却她突然停在门口,看向了墙上的画。 村长官当即一个紧神: “你你、你要干嘛?” 轻羽挑挑眉毛,饶有兴趣的朝挂画走去,村长官赶紧挡在了画的前面:“高抬贵手!求你高抬贵手!你要什么都可以,我都给你!但这副画是我家祖传的……” 锵! 一声脆响,军刀出鞘,唰唰几道刃光干净利落。村长官咚的软在地上,裤门已经尿了一片湿,而随他的几根头发一起落下来的,是被切成了几块的画和画框。 村长官还在发抖,豆丁大的眼睛里,瞳孔就快缩成一个小点。眼巴巴看着女人捡起了画框。 “你以为人命多廉价?那么点钱就想买一家人的命,是多天真的脑子。”轻羽嗤笑,将画框收进囊中,随后斜眼瞥了碎掉的画,嗤之以鼻: “不管买谁的命,都要付出昂贵的代价。一幅画已经很便宜你了,蠢货!” “……你……你……”村长官抖得什么也讲不出来,这幅画可是足够抵上他几辈子的积蓄了呀,而且那个画框……! 可女人已经走了,并且还很不见外的吩咐着他的秘书: “准备匹马,费用已经跟张先生结过了。” 【卷一】澜湾 2:禾馥 这穷苦的盐村离岚泱城并不太远,不急不慢的骑马过去也就两个小时,老远就能望见岚泱城最醒目的标志—— 一道高大如山的钢铁城门! 轻羽嗤笑,实难不对这庞然大物嘲讽睥睨。岚泱本就是靠海吃饭的地方,晒盐、开发海资源才是本职任务,如今只因在附近海域意外发现了铁矿,就摇身一变成了钢铁代言,还奢侈铺张的修建了这样一道城门。这就好比渔夫捡到了矿石,便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产业大亨,且还立下牌坊显摆,昭告天下。 试问,在这资源稀缺的末日后时代,还有比这更可笑恶心的吗? 答案当然是有的。 过了城门,远远就能看见一艘帆船如山峦般泊于海天之间,主帆约有十层楼高,听说升起它,需要五十几人推动桅杆下巨大的转轮。 “哇塞,我的妈,好大的船!好厉害!” “那是当然了,这可是政府下血本,专门为了运输岚泱的铁矿造的。听说这里铁矿的量,足足够现在的人类用上两百年呢!” 岚泱临海,是澜湾辖域的边境大城。今天的海港依然人满为患,人们慕名而来,为一睹官船的壮阔雄风。而这热闹不过是岚泱一角的光鲜。如果说这处是振奋人心的风景,那么离此不远的另一处港口,就是撕心裂肺的地狱: “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 “求你们了!求你们行行好吧!多少钱我们都给,哪怕就是要了我们的命!只要能放过我们的孩子!” …… 这边海港的人不多,这边停泊的船也不壮观。这边只有跪在地上恸哭哀求着的父母和家人,只有即将和家族生离死别的孩子们。 这些孩子都是天生便有缺陷的。或是眼盲,或是耳聋,或是畸形和先天残疾。 这是个残酷的时代。末日过后,曾高度发达的文明全部毁于一旦。资源的极度匮乏、知识技术的严重失缺,人类已无法恢复往日繁荣,文明倒退已成必然!就连能生存的土地和水源也少的可怜。 由于未知辐射,有缺陷的人比比皆是,终于二十年前,政府决定实施“择优计划”,为了保证优良的人类基因,将有缺陷的人全部送往“坟墓”自生自灭! 轻羽的马就立在不远处,作为唯一的观众,那声嘶力竭的骨肉分离,她看的十分认真,就像在看着某些已经逝去很久的过去。 “姑娘,别看了,走吧。”一位路过的大爷劝她,对那残酷的画面不忍直视,“没办法的,这是政府的决定,谁能改变啊。” “谁说不能。” 女子冷清一句,牵马匹离去,对这上演着人间悲剧的港口再不多看。她走在街上,背着小包,独特的气质几分惹眼,尤其是身后的马匹。尽管瘦了些,但在这贫瘠的时代也还是一种奢侈。 人来人往的街头,瘦马吸引了不少目光,却轻羽忽然色变,丢了马急切万分: “你等等!” 她一路急追,只为人海中不小心瞥见的红发男子的背影。可那人就像飘渺不定的浮萍,怎么追都隔着无法触及的距离,再是一眨眼就没了影。 轻羽愣愣,几分无措,怀疑一切难道是场幻觉,岂料蓦地又是神色一紧: 有人尾随她? 女子反应极快,才是无措的脸上再是不见懈怠,如刀锋犀利的眉眼间透着猎人般的坚毅和敏锐。她不动声色的继追赶,装作还在找人,但目光已快速将周围熟悉,锁定了最适合反击的方位—— 街道尽头的转角! 人海之中,女子敏捷如风,绑有彩带的脏辫像旗帜飞扬,即便如此密集的人流也丝毫不影响她的迅敏。她像强势的鹰,又似轻盈的猫,在过转角的瞬间拔出手枪,打开保险,熟练的动作一气呵成,近乎神速: 噶恰! 转身定位,风衣下摆垂落的同时,枪口已经瞄准了跟踪者的脑门。 “别别别别!是我!是我!别开枪!”来人吓了半死,触电似的抱头蹲下。这是个十分消瘦的女人,穿衣品味虽然不差,但因为从来没洗过,常年散发着一股怪味,再加上随意过度的发型…… 说句实话,轻羽真希望自己不认识她。 “你疯了吗?这么想死!”轻羽怒斥,遭电击般迅速把枪撤开。她是真吓了一跳,差点就扣下扳机,送了禾馥这邋遢王归西。 “不是,怎么可能呢!”禾馥摆手,一副差点送命也没大事的死样,“我是打算来接你的,结果谁知道你突然就跑了,不然谁敢跟踪你呀!” “……” “别这样,咱们姐妹一场,张村官那点小事,你至于真跟我生气?” “……” “轻羽,不是我不厚道,人家张村官好歹也是按规矩付了订金的!再说你不是长期经济困难吗,虽然他出的价不够你那么高的标准,但这单生意我可是把别人都推了,专门留给你的!” 禾馥讨好着解释一堆,轻羽才终于耐着性子给了个白眼:“不是钱的问题,你知道我的规矩,而且那点钱一般标准都不够。” “是是是,这次委屈你了,是我坑了你,把你骗过去了,但这也是没办法嘛!今年干旱,麦云那边收成差,这边人肚子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力气制盐?盐收不上来,岚泱的变态城主说要问责追查下去,让没交够的自己提头来见,否则就是一个村的责任。” “一家人和一个村的人,孰轻孰重?”禾馥也很苦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这样时代,烟草可是相当高级别的奢侈品,同样也是禾馥做牵线人的乐趣之一。 她点了香烟,悠悠吐出一个圈:“轻羽,现在什么世道,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很多事不是原则和立场就能拗的。你应该明白,天真是活不下去的。” 禾馥抽着烟,烟圈吐的优雅绵长,晃晃悠悠从轻羽面前拂过,但那要紧不慢的沧桑模样却迅速消磨着轻羽的忍耐,终于提手就是一枪: 砰! 热风扫过,枪声差点震破耳膜,硝烟味薰得禾馥整个僵硬。此时此刻,那烟嘴还叼在唇间,却也只剩了烟嘴而已。再看看脚下,被打成灰的烟丝才慢悠悠的落了地: “呼——”轻羽一口气浅浅吹在枪口,斜斜看向禾馥眼似笑非笑,“看你吓的。射程之内,你还信不过我?不过你真的越来越啰嗦了,跟大妈一样。” “对了,这些你拿着,是我找张村官加收的利息。”轻语说着把肩上的包塞了过去,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脾气的人。 “你才是大妈!死丫头,你这臭脾气迟早闯祸!”禾馥瞪眼咆哮,呸一声吐了焦黑的烟头,转而掂量了一下怀里的包,气马上消了。 “哟,不轻呢?”禾馥窃喜,打开一看画框更是惊奇,忙拿起一块狠狠咬下去,“乖乖,这真是纯金的?那穷鬼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这些都给你了,收盐的事,岚泱城主害死多少人,好好处理一下后事,也算是给姓张的积德。”轻羽很是大方,除了佣金分文未取。 禾馥一脸玩味,刚刚的惊吓已经被速速翻了过去,这会儿拿起轻羽军刀上的福袋捏了捏,玩笑道: “如何,天天挂着这东西,真在路边捡到钱、发过一笔横财吗?” “啧,要你管?把脏手拿开……”轻羽亦是玩笑起来,却话没说话就猛黑了脸——是的,她看见了,自己的宝贝福袋上,确确实实、鲜明清晰的、留下了禾馥这邋遢王的手印; 一个很大的,很浓的,如煤炭里滚过一般的黑色的手印! …… …… 这一刻似有冷风,刚刚回暖的气氛瞬间就又跌入谷底,随之膨胀的还有轻羽的怒火和杀意。 “嘿嘿嘿……”禾馥打了个颤,僵硬挤出讨好的笑,“你、你一定饿了吧?我请你吃饭,顺便还有单大生意,保你满意!” 【卷一】澜湾 3:测评 这时代土地珍贵,资源珍稀,人类在末日后重建家园用了一个多世纪。终止于3862年的文明早已经成为历史,现在是现实又残酷的末历199年,再过一年,这末世便已经持续了两个世纪。 但并没有什么值得欢庆,生存在这样的世界,和地狱也没有多大区别。 拥挤又狭窄的街道就像是蜈蚣的脚和内脏,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商贩,其中最醒目的还是大红灯笼。虽然夜晚点亮灯笼的光景十分美丽,但大部分人只能用油灯和蜡烛。 电力在这个时代是政府才有权使用的奢侈品——地位的象征。 禾馥的店铺就在这拥挤街道的角落,是一家非常不起眼的杂货铺。但是店面不小,还有上下两层。只是看女主人的邋遢样儿就知道,这店里肯定积满了灰,堆着乱七八糟的箱子和东西。 “咳咳咳!” 一开门,禾馥在浮灰中咳了几声,店里的蜘蛛网随处可见。轻羽黑着脸,各种难言的崩溃,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今生摊上禾馥这么个奇葩。 “你敢说实话吗,多久没洗头了。”轻羽实在受不了,禾馥那一头“天然发蜡”着实没眼看。 禾馥犯难想了半天:“可能……大半个月了吧?要不半年?我记得我的洗头膏好像过期很久了……” 轻羽已然崩溃,再也不想跟她说话,快步穿过灰尘和垃圾,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宽敞些,至少收拾出了地方放床和沙发,还有一张茶几。茶几旁有个小炉,锅里还放着禾馥上午没吃完的……不知道什么鬼。 禾馥上来就是点火,往锅里加了些水,很是热情: “就这些了,随便吃吧。” “呵。”轻羽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终于还是没忍住,拔枪对准了那一锅黑暗料理: 砰砰砰砰! “啊啊——我的锅我的锅!我的海鲜!”禾馥惊叫,而那口被开了几个洞、正淅淅沥沥流着黑色糊糊的锅,已经被轻羽毫不犹豫的从窗户丢下去了。 “你这个魔鬼!浪费食材,暴殄天物,老天爷会惩罚你的!”禾馥抓着从来都是鸡窝的鸡窝头大骂,她对海鲜的执着可不一般。正是为了吃海鲜吃到满意,她才从耀金搬来了岚泱,可不管吃多少,她就是瘦,一点都没有25岁女人该有的丰满。 “从小到大,你打坏我多少锅?毁了我多少美味……” “闭嘴,再说话连你也丢下去!”轻羽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在乱七八糟的箱子里翻出了新锅和一些海鲜干货,再是周围馆子买来的汤料,便合着水在炉子上煮了。 片刻功夫,料理的香味就在屋里沁开,禾馥也老实巴巴的坐在桌前,还不客气的跟她自己准备了碗。 轻羽也懒得计较,素来对禾馥的德行一清二楚。 “怎么样,子弹还够用吗?”禾馥端着碗,心情大好,“以你的性格,张村官这事肯定不想让老铁一家痛苦,所以绝对会用枪,但五颗子弹的成本……” “浪费我子弹的从来不是任务,是你。”轻羽一眼瞪去,禾馥装傻咳了两声。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说正事吧。”禾馥转了话题,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翻出了一个牛皮信封。信封的封蜡完好,而封蜡上的纹章却让轻羽放了碗筷。 “我就知道你一定感兴趣。”禾馥很是得意,等轻羽拆开了信封也伸着脑袋一起看。 “就只是这样?”轻羽蹙了眉头,对信上的内容很不满意。 “对方也有对方的规矩,挺神秘的。你先按照上面说的做呗,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禾馥懒散说着,轻羽却已急不可耐的起身走了…… 【铁阳港军需仓库43号。晚上八点,一个人来。】 信上的内容如此简单,更像是一个圈套,但轻羽依然毫不犹豫。不是因为她大胆或者好奇,是因为这笔生意对她来说太有诱惑力。 晚上七点半,轻羽已经到了铁阳港,也就是那艘运送铁矿的官船所在的港口的内港。 这里是军事管理区,守备森严。约在这样的地方,可见对方的身份肯定没猫腻,但目的就不好说了。不过禾馥经手的生意很少出问题。那女人虽然是个邋遢的生活废柴,但作为牵线人绝对是一等一的。 放眼大陆,可没有几个牵线人像禾馥这样精明,同样也没有几个佣兵敢像轻羽这样,穿一身对比强烈的红黑色去执行任务。 巨大的探照灯规律地扫视着内港,仓库中存放着即将出港的铁矿,守备自然是岚泱城的最高等级。巡逻队有条不紊,配合着灯光,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43号仓库中,两人就坐在集装箱上,一个摇晃着腿,一个看着手中的怀表: “还有三十秒,我看禾馥介绍的人,今天应该来不了了。” “不是说那人有任务,今天就能回来了吗?”晃腿的人问道,但姿势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觉得等的很无聊。 “就算能回来,能不能进这铁阳港还是问题。如果连铁阳港这关都不过了,之后的正戏还是算了吧。” “也是呢,不过,万一那个人被军方杀了,牵线的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牵线人和雇佣兵只是生意关系,他们负责收钱找人而已,找的人不行,只能说明他们自己眼瞎,没那个能力给合适的任务找合适的人,要怎么善后和我们无关,人死了是他们的责任。” 说着,那人又看了怀表,开始倒数: “十、九、八、七……” “三、二、一?” “看来今晚是被放鸽子了,肯定那佣兵都太胆小,听说是军方的地盘就不敢来了。”晃腿的站了起来,十分轻盈的就从高大的集装箱上跳了下来。看年纪,这是个少年,有着亮闪闪的金发和黝黑的皮肤,体格并不高大,轻盈的身体落地都不带声音。 却正在此时,仓库里出现了一个暗红的身影——黑眸深邃,身材修长,黄皮肤的她看上去很干净,但周身的肃杀之气宛若冰霜! “竟然到了呀,还挺准时呢。”少年像是有些失望,回头看向集装箱上的人,“是个女人呢,现在开始?” “这个人都不算是人的时代,还分什么男女?”集装箱上的男人三十出头,一身黑色唐装,戴着白手套和金丝眼镜,手里拿着精致的怀表。 “开始吧,五分钟。” “好。”少年应道,话音落下的瞬间从轻羽面前失了踪迹。 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异能者吗? 轻羽很快得出了结论,而少年的拳头也很快出现在了身后。她以漂亮的侧翻避开了这拳,但少年的拳头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面前。 “嘁!”轻羽咬牙挡下了这拳,身体受力退了好几步。 “不是吧,你不是佣兵吗,难道没有异能?”少年意外,还从没有谁能徒手接下自己正面一拳,而且还并非异能者? 从这点来说,这个女人也算值得称赞了。 “反应,满分。” “冷静度,满分。” 眼镜男在高处观战,并且还在测评。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中,轻羽已经听明白了大致,这些人是想试探自己。但她可不是玩具,而且,最讨厌被当作实验品和研究对象! 咻! 轻羽拔刀出鞘,刃光在昏暗的仓库中挥舞得犹如闪电。 “刀光残影,出手够快呢。”眼镜男颇有兴致的评论着,同时也没忘记关注手中的怀表。 “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咯。” “我知道!”少年不爽的嘟嚷,下一秒,他竟是如轻羽毛般漂浮了起来,却转眼就是双脚并拢,锥子般猛然刺向了轻羽! 这速度极其快速,就像有什么东西骤然拽了少年一把。 砰! 千钧一发,轻羽避开了这一脚,而地面已经被打出了一个坑。正在这时,集装箱上的眼镜男推了推眼镜,几分阴阳怪气的笑道: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真的没异能吗?如果真没有就早点说清楚,不然很可能……死、在、这、里。” 【卷一】澜湾 4:无踪 仓库昏暗,轻羽看了集装箱上的眼镜男一眼,神色镇定的可以。 但听那眼镜男又嘲讽笑道:“作为女人,你的冷静我很欣赏,所以才好心提醒你。而且你生的这么美丽,真难想像居然会吃这样一碗饭。” “哦,对了,还有一分二十秒。如果你能撑过时限,出于对你的欣赏,我们会多给你半分钟。要到时候你还没打败我们,就回去告诉禾馥,麻烦换个有用点的家伙来。” 眼镜男得意洋洋,言辞间无不透漏着身为异能者的优越感。在他心里,异能是末日对世界的恩赐。不管是未知辐射也好,是基因变异也罢,总之,拥有异能的人,才是被上天选中的骄子! “呵呵呵……”他笑着,却并没有得意太久,耳边只听几道咚咚声,就见那暗红的身影快如闪电、蹬着集装箱跳到了面前,上来便是一记膝盖,狠狠顶翻了他的下巴! “啊!”眼镜男一声惨叫,下颚已然骨裂,被高高顶飞后重重摔在了集装箱上。 咚! 一声巨响惊动了海港的守军: “快!去看看!” 43号仓库的大门被打开,一小队人进来前前后后仔细搜查了遍,最后只是围着地上的坑和集装箱的脚印看,竟也记不得之前地上到底有没有这个坑。 “走吧走吧,没事。”士兵们吆喝着离去,等仓库大门再次关闭,轻如轻羽毛浮在空中的三个人这才缓缓降下。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少年及时带轻羽和眼镜男藏到了上空的黑暗里。此刻守备一走,少年便第一时间丢下了轻羽,去查看眼镜男的伤势。 “你没事吧?”少年问道,但眼镜男现在是真没法说话了。倒是一直没开口的轻羽,终于说了第一句: “听了你这么久废话,这利息我就收下了。”她几分玩味,踢人一脚不说,手里还掂量着对方的钱包,“跟我聊天很贵的,你这么啰嗦,以后还是注意点吧。” 或许是被惊到,少年愣了愣,但看眼镜男的惨样,终于还是忍不住爆笑:“听见没,人家嫌你啰嗦!我早就说话多死的快。看吧,今天被人打惨了吧!” “哈哈哈哈!”少年笑的眼泪都出来,怎料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狠狠甩了出去! 但却没有摔出响动。 那少年根本就没有受力,只如轻羽毛般飘了起来。如果轻羽判断的没错,这少年的能力该是“轻盈”,可随意将物体变成轻羽毛般的状态,而那个眼镜男的能力,多半是“重力”。 刚刚的战斗,看似只有少年一人,实际上是他们两个人进行了完美的配合。轻盈加上重力所制造的速度差和视觉差,足以构成类似空间转移的假象。如果不是眼镜男的那句我们,轻羽也不想不到这层。 所以,话多死的快,果然还是真理。 “死眼镜,自己捅的娄子还拿我撒气!”少年气愤的飘回来,谁知轻羽突然出手,擒住了他的后脑,将其死死摁到了地上。 “别浪费我时间,说正事。” 此时的轻羽冷的不像人类,毫无波动的黑眸亮起了暗红的荧光。她手中力道极大,似钢铁般压住了少年。 少年面朝下,看不见轻羽的异状,而眼镜男一眼就瞧出了端倪。短暂的惊讶后,眼镜男不想认服,但还没使出异能,轻羽就一肘子送他了休眠。 “任务到底是什么。”轻羽问少年,确实已经不耐烦。 “任务?任务已经告诉牵线人啦!只要你通过了今天的测试,你就可以去问牵线人……喂?!” 少年话没说完,轻羽就已经放了他,从仓库的正门走了。 “不是吧……” 少年目瞪口呆,这女人简直太没规矩,到底谁才是金主?而且,这里可是铁阳港的内港,这么大摇大摆从正门走,是不是太没把守军放在眼里了?如果她走的是正门,那岂非在他们来仓库之前,她就已经潜伏在这里了? 少年绞尽脑汁的思考着,想不通那一身招摇的暗红该如何悄无声息进出铁阳港,殊不知对轻羽而言,进出不过只是几分钟的事。 萧条的夜色里,那女子在海滩上岸,但奇异的是,海水无法浸湿她的身体和衣衫。出水一刻,无水沾身,只有一串串水珠沿着身体和头发滑落,等走上海滩,整个人已经半干。再是夜风一吹,暗红荧亮的眼眸下就再难找到水的痕迹…… 夜里的城镇早过了宵禁的时间,轻羽走在空荡的街道,孤独的脚步声冷的刺骨,但俊俏的眉宇间仍是不变的坚毅和美丽。 蓦地,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远处岚泱城中最高大的建筑——城主的公馆。 那是岚泱的变态城主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公馆中的灯光在死寂的岚泱中是那么刺眼,和只有昏暗灯烛的城镇对比鲜明。 一方天堂。 一方地狱。 昏暗死寂的城镇中,随处可见印有澜湾辖域徽章的旌旗,而那个图案,正和今天所见信封封蜡上的纹样一样。 也就是说,刚刚仓库里的两个委托人,是政府的人。 想起些烦心事,轻羽不由紧了拳头,却这时候青石街道的另一边传来了响动—— 啪嗒。 啪嗒。 那不是巡逻的军队,而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轻羽藏到了暗处,不管怎样,宵禁后还出现在街上,被撞见了总是麻烦。很快,路的远方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穿着斗篷,脚步悠然,皮鞋磕在青石地面上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感,看身形,有点眼熟。 是个男人。 昏暗的视野里,轻羽瞧不清那兜帽下的脸,但他行走的身姿倒是十分悦目。男人渐渐朝这边过来,而夜空遮住月亮的云朵也在渐渐散开。 然后他拐了个弯,就在距离轻羽只有一个路口的岔道。 然后,皎洁的月华轻轻洒落了下来,就在那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岔路的瞬间——海港城市忽然吹起的夜风掀开了兜帽,轻羽看见了男人铁锈色的红发,还有独特的背头和小辫; 不会错,是白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个! “等一下!” 轻羽顿时慌张,风一般跑起来,到岔路仅仅用了不到一分钟,然而小巷里却空无一人,只有乱七八糟堆放着的废旧品。她蹬地而起,力道和速度足以飞檐走壁,就好似灵活的蚂蚱,噌噌几下越过杂物,跳出了小巷。 可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死寂沉沉的大街。 “……” 轻羽愣愣在原地,似乎不这么呆着就无法平复心情,许久后才再次穿过小巷,回到了原本要走的街道上。而小巷不太流通的空气里,还隐约残留着男人身上的气息。 所以那个人,不是幻觉? 【卷一】澜湾 5:迷雾 啪嗒—— 啪嗒—— 轻羽孤独的脚步重新打乱了夜的寂静,只是冰冷之中似乎多了一丝揪心的失落。殊不知小巷的另一头,那黑色的身影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男人脚下再没有发出步履的声音。 他避开了轻羽,就在和轻羽隔了一条小巷的街的另一边,悠然自得的继续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积满了灰尘的杂货铺里,禾馥还点着灯没睡。她在等轻羽回来,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完,并且也在等轻羽的测试结果。 禾馥有点担心,按照轻羽的实力,应该不会耗到这么晚。 又过了半个小时,楼下终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禾馥拿着灯座跑下去:“怎么样,你有让他们对你的实力目瞪口呆吗?” 禾馥眼睛里闪着光,轻羽可是她手中的王牌,但见那梳脏辫的丫头一脸索然无味: “他们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目瞪口呆。叽里呱啦说个没完,居然还有比你更啰嗦的。” 这挖苦空穴来风,禾馥实在想不通自己有哪里得罪了她,又看她一副架势坐在灰扑扑的杂物上,心情很差: “怎么?是不是非要我说通过了测试,你才肯把真正的任务拿出来?”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我肯定相信你的实力呀!”禾馥赔笑否认,但确实是在轻羽公布结果之后才从口袋里拿出个牛皮信封。 “都在这里,你自己看。”禾馥把信封递过去,怎料轻羽扔了: “直接说。” “你今晚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火气这么大?”禾馥抱怨了一句,瞅瞅轻羽那张臭脸便也作罢。 牵线人虽然做的不是情报,但论性质也算的上半个情报贩,既然要准确的为金主找到合适的佣兵,情报上各方面也自然不能落下。不过他们这行也有自己的规矩:金主为大。不会像情报贩子那么没有节操,说翻脸就翻脸,狡猾的跟狐狸一样。之前那封信,金主明言说过不许偷看,所以禾馥才没有碰,但现在这个任务说明书本来就是她的,所以早就已经先睹为快了。 轻羽十分了解禾馥,禾馥也就悠悠点了根烟:“任务本身不麻烦,但注意事项倒是很多,估计你现在也没心情看吧。简明扼要,他们希望你潜入那艘官船,就是岚泱最出名的那个大家伙,然后拍下走私证据的照片。” “走私?” 轻羽微微蹙眉,随后禾馥解释:“咱们那位心狠手辣的变态——岚泱的城主,似乎一直在利用官船走私铁矿。既然澜湾的领主已经注意到这事,现在要查,那就肯定就是真的了。” “一发现是政府的事,我立马就想到了你,而你又正巧在岚泱,你说,这次是不是上天给你的机会?”禾馥玩味笑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假身份都已经安排好了,运送铁矿的官船后天傍晚出发,时间紧急,所以他们对这次的人选也很看重。首先出于交情,这任务肯定非你莫属。其次出于面子,我总不能派个半斤八两的去砸了自己招牌,让政府那帮家伙小看吧?” 禾馥把身份铭牌交给轻羽,但轻羽显然在思索着别的事:“为什么不找情报贩子,却要找佣兵,而且还要测试能力?” “因为这个任务,相当危险。”禾馥咬重几个字,掐灭了烟,“虽然你才到岚泱不久,但那艘官船的传闻应该也知道一些吧,我可是听说,你无事的时候就会去铁阳港那儿呢。” 轻羽有些不快的看了禾馥一眼,而禾馥耸耸肩膀:“你是我姐儿们,又是我手下的人,难得来岚泱看我,我当然就对你多关注一点。” “你也别生气了,官船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毕竟我主业不是情报,而且这方面的情报还不便宜,所以让你去的话,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嘛!我省钱省心,你也接了你喜欢的活儿,最后还能免费弄到官船的黑幕,是不是?” 禾馥毕竟是个商人,别看她嘻嘻哈哈、生活废柴,但算盘上打的很精。轻羽十二岁的时候就和她拜了把子,因此才有了这段孽缘。 不过,她也算是轻羽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禾馥。”轻羽一脸严肃,“仓库里政府派来的两个接头人,是异能者。” “真的吗?”禾馥稍稍惊讶,想了想,“政府用异能者并不奇怪吧。多年前‘择优计划’出来没多久,不就逼出了黎明组织?为此,原先打算送入‘坟墓’的异能者不都逃过一劫,被政府收编了吗?”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些。”轻羽否决了她,黑色的眸笃定无疑。 “这是政府的丑闻,查这件事肯定是澜湾领主的意思,而且那两个人有意避开了军方,明显不想把事情公开。不说这两人有多大的权力,光是领主对他们的信任程度就已经足够可疑了。” 轻羽的话一针见血,禾馥也严肃起来。末日后由于未知辐射,一部分人拥有了异能,但相比之下,异能者毕竟是少数。权力,始终是捏在占多数的普通人手里。 末日后的生存是幸运,但也充斥着对未知变故的恐惧。弱小者永远都在害怕着,异能无疑成了他们心中最大的梦魇。所以被视为异类,异能者一直被打压在社会的最底层。这样的悲剧一直持续着,直到二十年前政府提出“择优计划”。 那是个残酷的计划,也是导致这末世后的世界越发不安的根本。异能者们的处境也多少因此发生了变化,但政府依然会压制异能者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作为统治阶级,他们绝不会对一只比自己强大、随时可能反扑自己的猛兽委以重任。异能者是被压制的群体,是政府眼里必须被管理起来的武器。别说一方城主,甚至连一个村官的位置也不会落到异能者头上,而现在,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出面过问这样一件事? 细思极恐,禾馥此刻和轻羽的想法一样,觉得有某种潜在的危险正在被孕育。但一切似乎都还藏在黑暗中,就连情报界和黑道上都没有半点风声。 “轻羽,现在先不要想这么多了,你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等你干完这票,再见到那两个人的时候问问不就是了。”禾馥耸肩,看似轻巧,却又点了一根烟。 怎料轻羽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突然拔枪指了过来:“知道吗,每次看你抽烟,我都想一枪打死你。” 【卷一】澜湾 6:无眠 银亮的枪身冰冷刺骨,此刻的轻羽不爽到了极点,枪口粗暴的对着禾馥的头,保险已经打开,一点儿不像玩笑。 禾馥一瞬懵掉,切实有要被杀掉的惊恐从眼中闪过,却忽然茅塞顿开,赶紧把手里的烟扔了: “没有,没有这回事儿!轻羽,这绝对是误会!你真的想多了!我只是纯粹想抽烟而已,绝对不是在你面前炫富!我保证,我发誓!” 禾馥脸都青了,但轻羽的枪口还指着她:“伤害了我脆弱的心灵,你打算怎么赔偿?说起来,最近子弹的价格又涨了不少。” “呵呵呵。”禾馥装傻干笑,这小妮子今天到底怎么了,心情再差也不能拿自己撒气呀。但不管怎样,这票活儿这么重要,还是先把她哄着点吧? “那,那作为老朋友,友情援助,送你……一百发子弹!钱保证不从任务酬金里扣。” “两百。”轻羽斩钉截铁,讹她是讹定了。但两百发确实太过,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子弹可是比香烟贵的多呀! “一百五……?”禾馥都快哭了,可谁知道轻羽竟手指一动,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嘎呲! 这霎那时间犹如静止,那一发空弹的响声抖掉了杂货铺里的一撮灰……气氛僵硬的愣了几秒,直到禾馥咚一声的软在地上才恢复正常。她揪着胸口,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来,眼中还噙着泪。 禾馥是真给吓到了。轻羽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恶魔!一个长了副蛇蝎美人的脸、骨子里好坏难辨、开玩笑都不知道轻重的混蛋! “原来对你开枪的感觉也不过如此。”轻羽毫无人性的说着,禾馥已经气炸了。 “臭丫头,老娘要跟你绝交!” “你舍得吗?”轻羽自信而得意,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收了抢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自认为最诚挚的道歉: “那就五十发子弹吧,这枪你没白挨。” “你!别以为老娘会感激你!”禾馥的骂声从门后传出来,轻羽浅浅勾了勾嘴角,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之后她回了现在落脚的客栈,那是街角十分不起眼的一家小店,房间不大,但足够洗个澡好好休息。 只是她睡不着。 因为岚泱城主一句话,像老铁一家的无辜亡魂就不知徒添了多少。也许禾馥说的没错,这是老天给的机会,是岚泱城主的报应。就算此事背后和政府没有牵连,她也愿意接了这笔生意,哪怕是分文不取。 天月将白,轻羽在窗前静静眺望着远处的海平线,手里下意识把玩着任务需要的铭牌,脑海中还残留着那红发男人的背影。 岚泱城的风总夹着海的咸湿,这感觉就像是被关在发霉的地窖里很久很久,让人难受。尤其是海港那儿几乎日夜不停的哭嚎—— “放了我的孩子吧!求求你们放过他好不好!他才四岁呀!”渔民打扮的妇人抱着士兵的腿,她的丈夫和家人也都跪求在地。 士兵怀里的孩子亦是哭着,而只有哭的时候才会发现,孩子的舌头上竟还生有一张嘴! “择优计划都上台多少年了,你们居然还敢知情不报,偷偷摸摸的把孩子养到这么大。现在不把你们一家都抓去集中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知足吧!” 士兵丝毫不近人情,对这样的事情早就司空见惯,毅然将孩子关进了笼子里。 “藏了四年,最后还是被邻居为了点赏金举报。这世道,‘病’的不轻啊。” 港口不远处,男人自语叹息,即便拉着兜帽,那漏出的几缕红发还是难免惹眼——这时代没有染发,谁也不会为了时尚而去浪费本就紧缺的资源。天生红发的人如今相当罕见,就更别说他那背头小辫的个性发型。 海风吹下了男人的兜帽,在被更多人看到之前,他便拉上帽子走了,去了另一头的铁阳港。 今天的铁阳港从黎明前就开始忙碌,苦力们需要在明天傍晚出航前将所有的铁矿都搬上船去,运往主掌工业的耀金辖区。当然,这趟旅途必然还藏有不可见人的黑幕。 “老板。”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儿很是自然的站到了男人身旁,似乎只是刚好路过而驻足观赏官船雄风的游客。两人看上去并无交集,却是一直在窃窃私语。 “怎么样。” “都清楚了。澜湾的领主确实秘密雇了人去查岚泱城主走私的证据,但他们怕打草惊蛇,只找了一个,不过听闻是道上的好手,明天会混在保镖里一起上船。佣兵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只知道会和霍斯兄弟一起。” “霍斯兄弟目前暂住在海庄的杨老爷家里,要不我过去盯着,探探那佣兵的底?”小伙儿问道,而男人否决的干脆。 “情报够了,没必要冒险。而且昨晚有人跟踪我,眼下还是谨慎点好。” “那、老板,你明天真要一个人上船?”小伙儿有些担忧,偷偷瞅了一眼男人浅扬的嘴角。 却见他拉着兜帽离开:“我如今可是众矢之的,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天色渐亮,岚泱城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喧嚣,男人拉着兜帽,在人潮往来的街上很不起眼,但那走路带风的气质实在招摇,擦身而过的人都会忍不住瞅上两眼。他很快就拐进了一家小店,拉下帽子便马上被认了出来: “哟,这还真是稀客,怎么会有空来这儿?” 女子迎了上来,大约二十七八岁上下,从衣品上看就是个讲究人,而且气质出众。当然,从她经营的这家店铺也能看出来,这是独立又能干的女人。 她是个画家,也卖画具和颜料,之所以在这岚泱城里开店,只是因为这里更容易弄到作画需要的颜料,价格还便宜。她画画的颜料都是自制,原料都出自彩色的珊瑚,用她的话说,这样的颜料更有质感。当然,听说末日之前,彩色的珊瑚并不那么好找,这些也都是未知辐射的“功劳”。因此在她眼里,这糟糕的时代反倒圆满。 只不过在这样的时代里,艺术可不是吃香的行当。 “我三个月没开张了,你说如果把你交出去,是不是能有一笔不错的报酬?”女子玩味说着,拿了一张牛皮纸卷过来,摊开便见男人的画像生动形象的印在上面——赤红的发色,浅黑的眼眸,还有棱角分明的面容,梳着光鲜硬朗的大背头,末端还留着一截小辫子。 不得不说,这张肖像画确实完美。 男人不由笑笑,阖上了纸卷。这东西他已经看了太多,现在出现在这里也不意外。见他这般,女子又问:“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他们居然在内部下了通缉令。” “问这么多对你没好处。”男人微笑着看去,却还是淡不去一双眼中的犀利冷峻,而女子立马移开了目光。 这个男人,世上可没有几人够气量敢和他对视,那双犀利的眼睛仿佛能在瞬间看透对方的一切,即便他没这种打算,与生俱来的这双眼睛也总让人避恐不及。要不是这一双令人生畏的眼睛,女子真的会向他表白,哪怕他是个如狐狸般狡猾的男人,哪怕他是个无法给女人安稳的男人。 “不出卖你也行,但你现在都成了过街老鼠,帮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在商言商,女子还是觉得用这种方式和他相处会更轻松,毕竟像他这样的男人,很难想像哪天动情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便见男人拿出了一个信封,封蜡上的纹章让女子愣了愣,随之欣喜地迫不及待,拆开拿出了里面的文书: “天呐,真的是政府的同意书,真的是他们盖的章!我真的,真的可以在那个贵族区里开画展了?”她难以置信,恨不得在文书上亲一口,“顾南一,你是怎么弄到的?你太厉害了!” 女子孩子般高兴坏了,顾南一只是小菜一碟的表情:“手上的筹码够多,就没有什么是弄不到的。所以你现在愿意帮我这只过街老鼠了吗?” “帮!一定帮!以后你就是我老板,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女子笑若花开,把那通缉令当面撕了粉碎。 “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不难。你的那些颜料都是无色无味的吧?替我染个头发就行,最好能管上一段时间不掉色。” 安静的小店里,女子在工作台前专注调色,顾南一给自己泡了红茶,悠闲的坐在窗边。早晨的阳光温暖洒在他冷俊的面容上,茶香四溢,着实一副岁月静好之景。尤其是,窗前刚刚经过了一位美丽的姑娘—— 长裙优雅,束腰精致,如绢缎柔亮的黑发微微自然卷着,绵软耷拉在一侧的肩膀上;高挑的身材配上俊俏英气的眉眼,淡淡的妆容更叫锦上添花; 轻羽加快了步伐,尽管内心并不排斥这般女人的打扮,但这种长裙真的很碍事。对一个佣兵来说,长裙绝对是最可怕的折磨。当然,这身衣服都是禾馥故意准备的,这才是让她最想炸毛的主要原因! 好在马车停的不远,否则轻羽真会忍不住把裙子撕掉。 【卷一】澜湾 7:登临 “就是你吧?” 车夫是个老头,长了张尖酸刻薄的脸,但马车还算高档,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轻羽坐的很舒适。当然,像杨老爷那样级别的富商,马车肯定不能差到哪儿去。 海庄是岚泱城最大的海产市场,城里几乎七成渔民的成果都是海庄收购再加工出售。尽管只是地方首富,但能排在杨老爷前面的也只有岚泱城主。 杨老爷的私宅位于岚泱城的近郊,颠簸的石子路老远就被铺上了石板。踏上石板路就代表已经进入了杨家的私人范围,不一会儿便能看见那座气派豪华的庄园。 庄园外停着不少马车,看来最近那个传闻应该是真的。这末日后的大陆按照资源的地域分部而划分成五大辖区,其中澜湾辖区主要掌握着淡水和海洋资源,以及一些水利工程。岚泱不过是澜湾辖区的一座边城,杨老爷想将生意做大、垄断整个澜湾辖区的海产业也并不奇怪。 杨老爷确实很忙,进入庄园之后,轻羽在会客室外已经站等了近两个小时,而会客室里一直有形形色色的商人进进出出。身为佣兵,耐心也是基本素养之一,可脚下的高跟鞋简直快要了轻羽的老命,不得不依着窗台,时不时变换姿势和重心。却稍显懒散的动作让她看上去更美了。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调戏的口哨。 “瞧瞧,这是哪里来的美人。” 两个身材健壮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面相一瞧就是亲兄弟,一个挂着手指粗的金链子,一个叼着烟卷。金子和烟都是这时代的奢侈品,这两个家伙算是十分招摇了,即便是在杨老爷的庄园里,轻羽站了这么久也没看见有来谈生意的大佬像他们这样。 “我说小妞,一个人站在这里多无聊呀,不如和我们哥俩去做些快活事情?” 两个男人围了上来,轻羽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但两人不依不饶。进退之间,轻羽便是被堵在了墙角里。 这时,杨老爷个管家从会客室里出来,一见此景大惊失色:“你们疯了吗!可别胡来!这女人对老爷重要的很,能不能有点分寸?!” 管家急说了几句,转头又变了笑脸,迎了里面的客人出来,送客人离开前又黑脸冲兄弟俩道:“快进去,老爷等着你们三个呢!” 此话一出,轻羽心里已然有底。原来这两个家伙就是“霍斯兄弟”。进去后,椅子上财大气粗的杨老爷直接站了起来,围着轻羽转着打量了好几圈: “嗯,不错,确实不错。”杨老爷直点头,又捏起轻羽的下巴,目光如炬,“你是个雏儿吧?” 轻羽也不答话,娇羞含蓄的点了点头,和良家姑娘没什么两样。倒是霍斯兄弟眼睛里的贼光越发的亮了。 但杨老爷可不是瞎子:“你们两个可别动什么歪脑筋,这雏儿是要送人的,你们如果敢坏我的事……” “不敢不敢,您放心吧,既然收了您的钱,我们肯定会把事情办好的!”叼烟的男人打哈哈赔笑。他叫亚伯·威尔逊·霍斯,是兄弟里的哥哥。 “把烟掐了。”杨老爷十分不爽,若不是没办法,他才不想雇这两个流氓。之后又对轻羽叮嘱: “既然你收了钱,这件事也就是自愿的。现在已经来了这里,也就不能后悔了。明天一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两个家伙会看着你,他们在道上也算有些名气,你一个女人别指望能逃。” “猎金号,你应该知道吧?就是铁阳港最大的那艘官船。一旦出海,要一周才能靠岸,所以这一周的时间里,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的伺候船长。像你这样的平民能有这样的机会,也算是运气,把握的好了,兴许也能做个船长的情人。” 杨老爷五十来岁,除了是个财大气粗的富商,也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该直白说话的时候绝不含糊。但这些都不是轻羽所在意的。 从情报上看,霍斯兄弟目前是暂住在杨老爷家,而他们显然是杨老爷花钱雇的。道上情报虽多,可禾馥被坑的机率极小,除非情报本身一开始就是假的。杨老爷不惜废这般周折,仅仅是为了秘密给船长送去一个女人,可见他和船长之间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黑幕。 那猎金号的船长是“三皇”直接委任的官,光是这点就已经足够引起轻羽的兴趣。 这末日后的世界资源稀缺,土地紧张,但好在人口并未达到饱和。尤其是“择优计划”实施以来,二十年间人口数量又下降了不少。这样的世界不需要多个国家,更不需要多个政府。这样的世界只有五大辖区的划分,而辖区之上便是被称为“新世界”的联合政府,成员无非是末日灾难后各国领导人、政治家以及官僚的幸存者。他们自视为拥有绝对权力的贵族,住在能理所应当享受资源供给的特区。为以视公平,他们会推选出三位首相共同掌政,而这三位首相便是“三皇”。 政府和特区里究竟有多少黑幕,轻羽不敢妄加揣测。但只要是有能抓住他们软肋的机会,无论真假,不管结果,轻羽都不会错过。 “你们说,杨老爷和船长是什么关系?”往港口的马车上,轻羽第一次主打和霍斯兄弟说了话,而他们的脸色可不好看。 从昨天在庄园到现在出发,这装模作样的女人可是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们一次,现在也不知是哪里的自来熟,竟开口就如此随意的问了。 哥哥亚伯十分不爽的瞅着轻羽,居高临下的目光充满了睥睨:“你不就是个婊子吗,装什么清高?” “哈哈!说的对!”弟弟杰拉笑道,指了指自己的裤裆,“婊子的嘴可不是用来问问题的。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你可先把我们哥俩给伺候好咯。哥,你说是不?” “什么是不是,人家还是个雏儿呢!”亚伯一脸色相的调侃,凑到轻羽跟前,“喂,你真是个雏儿吗?万一上船了不知道怎么服侍船长可就坏了,不如现在在马车里,我们兄弟俩好好教教你?哈哈哈!” 霍斯兄弟低俗的调侃着,见轻羽没做声便越发口无遮拦起来。但他们也只是说说,嘴上过过瘾,现在连船都没上,不可能真敢胡来。不过船一旦起航离港就不好说了。 轻羽冷眼看了看这两个流氓,若非为了任务,她早就一巴掌抽飞他们的狗嘴。无奈这会儿也只能弱弱的往旁边坐了点,和他们保持些距离。转而发现已到了港口,老远便看见长长的登船队伍。 这些人和霍斯兄弟一样,全是政府为此行高价雇的保镖。 为不惹人注目,轻羽此时扮的男装,杨老爷为此还专门为备了假发,而身材高挑的她在人群中确实也很普通。轻羽铭牌上的名字是李维斯,和霍斯兄弟一组,登船的时候水手就给他们分派了房号。 猎金号是举世瞩目的大船,若允许,任谁都想登船看看。轻羽也不例外。那高高的登船梯有种说不出的冷硬和威严,传闻需要五十人才能推动的转轮亦确实存在,宽广的甲板比岚泱城最宽的街道还宽,在上面能轻易俯看整座岚泱城的全貌。 保镖们一个个兴奋不已,他们都是第一次上船,仅仅是这登上猎金号的事迹,便能够他们吹一辈子牛了。 甲板风大,轻羽怕假发会掉便没有久留。船上为保镖们安排了七人大间,但轻羽他们却另外安排的四人间,而且一张床还是空的。很显然,这都是杨老爷跟船长的精心安排。 说实话,如果没有霍斯兄弟,轻羽对这间房还是非常满意的。放下行李后,轻羽又去了后甲板。这船如一座城般高大,几乎挡住了后甲板所有视线,除了大海看不到任何风景,因此空无一人。 男装让轻羽的行动方便很多,她敏捷的摸进了倒数第二艘救生船里,很快找到了放在里面的皮箱。不用打开,光凭重量和手感就能知道里面装的是她的“左膀右臂”。 “哼!”轻羽满意笑笑,禾馥这人虽然邋遢,但办事能力绝对没的说。 船内的结构图轻羽早就烂熟于心,拿了皮箱,她很快就摸到了下层的货舱。在那里,一排排特制的集装箱高如小山,而里面装的全是即将被运走的铁矿。 听闻末日之前,人类拥有高度发达的科技文明,像这样高大的集装箱根本无需人工管理,全是电脑智能自己完成。而如今讽刺的是,猎金号为噱头和面子,专门照前文明残留下的图纸建造了如此巨大的一座空壳。尽管有两三只吊臂可以装卸,但效率着实不敢恭维,最后还是需要苦力的帮助。 轻羽把皮箱藏在了不起眼的角落,又将仓库简单打量一遍。根据情报,所有铁矿应该都在这里,而其中就有岚泱城主要走私出去的那一部分。如今的世界不存在多国并存,而铁矿这类资源相关的产业也都被政府死死捏在手中,因此岚泱城主若真有走私的话,那么走私的对象就只能是…… “谁!” 想到一半,轻羽忽觉身后有异。 【卷一】澜湾 8:何人 通往货舱的扶梯灯光昏暗,高大的集装箱也遮掩着光线,昏黄的色泽中,那约二十出头的男人高而精瘦,欠缺打理的头发有些长,半遮半掩在脖子上。他的刘海搭住了眉毛,戴一副黑框眼镜,穿布衣工裤,背着个包,怎么看都是个土气又呆板的家伙。 却是白净,笑起来竟有浅浅的邪魅,份外好看:“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轻羽警惕打量着他,半拳着的手并未松开。若有状况,立马能要这家伙的命。而男人并未警惕,依然几分尴尬的笑的老实: “刚刚听声音……你是个姑娘吧?”他挠挠头,似在害羞,之后拿出自己的房号,“这船太大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说着他又打量起货舱,“哇塞,这里的箱子这么大呀!外面说的没错,猎金号真是太厉害了。” “啊,不好意思,我跑题了。嘿嘿。”男人傻傻笑笑,把房号牌递过去,“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带我去找下房间吗?” 轻羽瞥了一眼号码,那房间她之前有路过,确实有些印象。 “走吧。”货舱并非久留之地,轻羽没理由不离开。她让男人走在前面,如此能监视着他。到了甲板后光线明亮起来,男人亚麻色的头发看上去十分温顺,走路的姿势也很好看,比那些保镖细腻的多,一点儿都不粗鲁。 “你是异能者?”轻羽冷不丁问道,但绝不是对男人感兴趣,只是一个佣兵在任务中该有的谨慎罢了。 男人愣了愣,十分懊恼:“那个,我看上去就那么不像吗?” “你不是?” “嘘!”男人有些慌张,放轻了声音,“算我求你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好不好?不然他们会把我赶下去的。” “他们只要异能者,你为什么上船?”轻羽毫无表情的一问接一问,而男人竟也老老实实的全都回答: “还不是为了钱。跑一趟能拿两千轻铢呢,当然就想混上来试试。”男人不好意思笑笑,顺势就也问了,“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扮成男装上来?对了,我叫弗斯嘉,你叫什么?” 轻羽看了他几秒,最后只给了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弗斯嘉的房间在二楼转角,不算太难找,但看他小白兔似的老实样,轻羽觉得找不到也正常。 在二楼可以看到前面甲板上已经站满了保镖,船上的广播这时候也在循环播报着:“各位保镖们请注意,放好行李后速到甲板集合,速到甲板集合……” “走吧!”弗斯嘉很快从房里出来,好像已经和轻羽是朋友了一般。轻羽没表态也没等他,快步下楼,把他在身后甩了老远。 刚下去,霍斯兄弟就骂骂咧咧围了上来:“你他娘的跑哪儿去了?不是去放行李的吗?怎么放了行李人就不见了!害老子找你找了好几圈!” “我告诉你,你可别指望逃跑,现在已经上船了,你下不去的!最好老老实实呆着!敢出幺蛾子,看哥几个怎么收拾你!” 兄弟俩凶神恶煞一顿臭骂,跟在轻羽后面的弗斯嘉看到了这一幕,但他并没有挺身而出。霍斯兄弟确实很不好惹,像他这样老实巴交的人不出头也是正常。当然,他现在要真站出来,轻羽还反倒觉得会给自己添麻烦。 轻羽看了弗斯嘉一眼,之后和霍斯兄弟一起站到了人群里。很快,官船发出了低沉敦厚的鸣笛声,便是这海上的庞然大物缓缓移动,离开了港口。 甲板上,一位长官出来给保镖们简单说了几句动员,内容都是些官方套话,不过是走个过场。但凡选择上船的都知道,这趟旅途绝不简单,比起理所应当的危险性,保镖们更关心自己的报酬和肚子。 政府会给他们提供面包果酱,或者馒头咸菜。这时代不分国籍,众口难调,不过饮食文化的融合性也大大提升。通俗点来讲,就是中西合并,啥都有。但政府也不会在保镖们身上花费太多,毕竟雇佣金已经相当丰厚了。 餐厅里,上百名保镖排着队,弗斯嘉那小子就排在轻羽和霍斯兄弟前面一点,跟身边人交谈甚欢。轻羽也不是对他另眼相看,只是谨慎起见,多少有点在意,不确定这小子之前有没有看到自己藏在货舱里的箱子。 轻羽琢磨着还得去一趟货舱确认情况,而弗斯嘉已经领了面包果酱,端着餐盘往这边走来。餐厅人多,他似乎没看到轻羽,一路和身边的室友聊的欢快,竟一不留神撞上了亚伯。 “哎呀!”弗斯嘉第一反应是保护自己的面包和果酱,却下意识去按果酱的手,把果酱整碟都按到了亚伯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弗斯嘉慌慌张张的道歉,扶正眼镜才看到排在亚伯后面的轻羽。 他愣了愣,冲她傻傻笑了笑,而黑了脸的亚伯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亚伯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弗斯嘉就像个弱鸡,双脚顿时离了地: “你他妈的长没长眼睛?还不快跟老子舔干净!”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弗斯嘉吓的大惊失色,手里攥着面包乱挥,竟又把亚伯的眼睛给戳了。 “哎哟!”亚伯一声惨叫,放开弗斯嘉捂着眼睛直骂,“老子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哥!你没事吧!”杰拉连忙上前,冲着弗斯嘉就是猛踹,“混蛋,你他娘的找死!” “妈的,给我打死他!”亚伯骂着也上前补了两脚。弗斯嘉的室友本想劝说,结果也被兄弟俩一起打了。 周围看热闹的很多,但都没有劝阻的意思。霍斯兄弟在道上有些名气,可没几个人敢管他们的闲事。兄弟俩都是力量型的,弗斯嘉那身板看着就觉有生命危险。尽管萍水相逢,轻羽也看不得欺凌弱小,便指着门口喊道: “你们看,那个是不是船长?” 霍斯兄弟慌张停了手,杨老爷千叮万嘱过低调行事,千万不要惹人注意。尤其是要秘密送给船长的那个女人。现在她大庭广众这么一喊,即便压着嗓音,但多少会让别人注意到。 这船上的女保镖可不多,加起来还不够十根手指。轻羽这么一喊,着实引人注目。 “闭嘴,臭娘们!” 兄弟俩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轻羽身上,且看到门口根本没有什么船长,就连半个海军的影子都没。而弗斯嘉和他的室友已经趁机溜了。 杰拉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女人刚刚给那小子使了眼色,气呼呼拉着她就往外走:“你给我过来!” 轻羽不能反抗,腕子都被抓出了淤青。霍斯兄弟怒火冲天的把她拽回了房间,狠狠撂到了床上,不由分说就给了一耳刮子: “你这个贱人,还胳膊肘往外拐?他娘的真是个贱货,刚上船天都没黑就给招惹上小白脸了!还当众耍弄我们,骗我们出糗?” “哥,这婊子就是欠收拾。船长算他娘的什么东西,老子就是不要尾款,为了面子也得让这臭娘们长点记性!让她知道得罪我们霍斯兄弟的下场!” 杰拉说着就粗暴的扑了上去,三两下就撕破了轻羽的衣服。见轻羽还在反抗,亚伯也迫不及待的加入进去。 这两人从第一眼见她就没安好心,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房间里,衣料被撕开的声音十分刺耳,轻羽的假发在挣扎中掉落,长发散落下来,衬着雪白的肌肤,更是让两个禽兽欲罢不能。 若再这么下去…… 轻羽霍地沉了眸光,可这时霍斯兄弟却在从身后感觉到了杀气。回头一刻,房门正好被踢开,迎面便是几颗小铅弹击中了鼻梁和眼角。 “啊呀!” 两人惨叫,见弗斯嘉手里拿着弹弓,泥鳅般灵活的钻了进来:“快走!”他拉上轻羽就跑。暴跳如雷的霍斯兄弟穷追不舍,但弗斯嘉的弹弓贼溜,一打一个准,很快甩开了他们。 “快,这里!” 弗斯嘉带她躲进了下层的库房,之后在墙壁上敲了敲,找到机关后竟开启了一道夹门。轻羽几分意外,进去之后越发的吃惊。 昏暗的光线下,眼前是堆成山的箱子,随手拿撬棍打开几个一看,里面全是铁矿! 难道这才是岚泱城主要走私的那一部分? 轻羽心里马上闪过了这个结论,转手撬棍就指住了弗斯嘉的咽喉:“你怎么会知道这里,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弗斯嘉呀!”他举着双手,被轻羽吓到,“这是我迷路的时候碰巧发现的。” 这话没有什么信服力,但从他一系列的表现上看,轻羽似乎也找不出怀疑的依据。轻羽还在打量审视着他,可他却不好意思的躲开了视线: “那个,不好意思,你还是先把我的衣服穿上吧。”他几分害羞,轻羽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形象——原本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破布,露在外面的内衣还断了半边带子,饱满坚挺的胸部半遮半掩着,随时都会露出来。 “把你衣服借我。”轻羽收了撬棍,背了身去,却又听弗斯嘉惊奇问道: “恕我直言,你的背……这是纹身吗?” 【卷一】澜湾 9:续费 弗斯嘉推了推眼镜,看得仔细。这女人的后背上有些黑色的印记,它们沿着脊梁和肋骨的形状勾勒,看上去就像一只大大的骨蝶。只是纹理断断续续,并不是那么完整。 “关你什么事?衣服!”轻羽冷声斥责,护着胸转了过来。弗斯嘉不敢再惹她生气,赶紧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骂声,霍斯兄弟已经找到了库房。轻羽连忙灭了夹层里的灯,压着弗斯嘉在角落里蹲下。 如果霍斯兄弟真找来了这里,那么也只能要了他们的命,但这样一来,知道太多的弗斯嘉便也不能留活口了——轻羽有点纠结,人命无价,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想徒添亡魂;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去做,只有做成了这件事才能让更多人活着;她的手早已经不干净了,何况上天是公平的,她这样的刽子手终究会得到报应! 那后背上的痕迹在隐隐作痛,犹如一种诅咒在时刻提醒着她的身份、提醒着她为什么还活着的理由。 黑暗中的等待最是难熬,轻羽和弗斯嘉能听见彼此的呼吸。霍斯兄弟粗鲁气愤的脚步在暗门外面来回转悠着,最终一无所获的远去了。 “呼——”弗斯嘉沉沉吐出一口气,僵硬如铁棍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而轻羽又开始查看那些箱子里的铁矿,清点着大致的数量。 “你好像对这些铁矿很感兴趣。”弗斯嘉问道,但轻羽没有搭理他,一会儿便听见他在后面弄出了细微的响声,回头去,一块面包就递到了眼前。 “还没吃东西吧,刚才的面包我带了些在身上。”弗斯嘉的微笑非常友好,手里的面包看上去确实是在餐厅里拿的。 见轻羽一脸警惕,弗斯嘉就把面包分了两半,自己先吃了一口给她看。轻羽这才拿过了面包,不过拿的是他咬过一口的那块。 尽管知道是戒心,但吃人家咬过的东西,多少会是带有一些亲密性。即便轻羽把他咬过的地方揪掉了,可弗斯嘉还是几分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下了头: “那个,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轻羽也没看他,冷冷吃着面包。一句话也可能只是随便问问,不过从轻羽的嘴里说出来,显然会让人莫名慌张。 “不不不,你千万别误会了,我就是想,能不能交个朋友。”弗斯嘉摆手解释,生怕被她讨厌了。 轻羽看了他一眼:“跟我聊天很贵的,不过看在面包的份上,陪你说两句吧。” “啊?”弗斯嘉愣愣,赶紧把剩下的一半面包也给她,“那我再加一块面包,嘿嘿。” “不用,我不太饿。” “哦。”弗斯嘉想了想,又说,“那个霍斯兄弟和你是什么关系,他们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就是蹭了他们的名额,这样上船比较方便。”一问一答,还是选择性的回答,显然轻羽所谓的聊聊并不是真心。 弗斯嘉突然觉得尴尬,索性也就不说了,而女人主动问道:“我看你用的弹弓,打的还挺准,以前是不是在军队里学过射击?” “我?军队?”弗斯嘉笑起来,“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就是个普通的孤儿,哪里能有进军队的本事。再说当兵就是能混个温饱,说白了就是政府苦力,我这身板还是算了吧。我还想长命百岁呢。就是小时候被猎户收留过几年,所以才对射击比较擅长。” “以你的准度,玩枪应该不是问题。”轻羽口吻老练,而弗斯嘉又愣了愣,随后尴尬的笑起来: “枪那么高级的东西,猎户才不可能有呢!我们就是用弹弓和弓箭而已,还有兽夹和陷阱什么的。也是吃不饱肚子,不得已才冒险狩猎。” 两人坐在装铁矿的箱子上,而轻羽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又看了他一眼:“这趟旅程很危险,你如果真没有异能,最好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其实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弗斯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亚麻色的头发让他看上去越发温柔腼腆,“那你呢,你是异能者吗?既然这么危险,还有霍斯兄弟打你的主意,要不你就和我一起躲起来吧。” “我还有事,衣服就先借我穿会儿。”轻羽站了起来,准备出去,弗斯嘉连忙拦住了她。 “你疯了!现在出去做什么?那两个禽兽还在找你呢!” 弗斯嘉非常紧张,却那女人忽然浅浅笑了,明亮的眸子如星辰绚烂:“这么关心我,那你帮我跑一趟吧。” “啊?” “霍斯兄弟的行李里还有我的一套衣服,你去帮我拿过来吧。我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有点不太雅观。”她说着就把弗斯嘉的外套还给了他,衣衫不整的模样让弗斯嘉赶紧背过了身去。 “……哦,那好吧。” 男人推推眼镜,傻呼呼带上弹弓从暗门出去了,轻羽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随即眸光又是一沉,扯下盖在箱子上的一块黑布披在身上,便也离开了这里。 她跟在弗斯嘉后面,直到上了甲板才和他分道扬镳。弗斯嘉小心翼翼往船舱去,他可不想碰到霍斯兄弟,而轻羽绕到了后面,再次去了货舱,找到了自己的手提箱。 箱子里,银色的手枪和两条弹夹摆放整齐,旁边是静卧着的军刀,护手上依然挂着那“拾遗”的福袋,不过禾馥已经把之前留下的黑手印洗干净了。轻羽撕开了裤腿,腿枪套早是绑好的,这会儿只需要拿上枪和子弹,然后是那个小小的袖珍相机。 留下军刀,轻羽再次回到了暗门后的仓库里,将走私的铁矿全都拍了下来。而时间刚好,弗斯嘉带着一个包回来了。 “吓死我了!差点就被他们发现了!还好我声东击西,引开了他们。他们两个真气的和牛一样,还在到处找咱们呢!”弗斯嘉气喘吁吁,不过眉眼间带着一丝兴奋,这次行动对他来说似乎很刺激。但看轻羽披着一块大黑布,才意识到自己借衣服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多余。 愣了愣,弗斯嘉就把包给了轻羽,而里面是一条非常漂亮的大长裙。换上之后的她,即便没化妆也美如天上的女神。 “咳咳。”弗斯嘉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问道,“你带这样的衣服来,该不会是要参加什么舞会吧?” “如果我说是为了勾引船长,你信吗。”轻羽像是随便说说,坐在箱子上,翘着二郎腿。她的裙子很长,而且有点蓬松,像这样坐着,裙子完全遮住了脚。哪怕是在阴暗冰冷的仓库里,她也美得如一幅画。又或者正因为在这样的仓库里,才越发将她的美丽烘托的神圣无比。 弗斯嘉像是看呆了,半天才惊讶道:“你要勾引船长?” “当然。如果能成为船长的情人,我这辈子可就不用再发愁了。”轻羽玩味说着,仿佛真有其事,便是换了个姿势,极其妩媚的侧躺在了箱子上: “我美吗?” 弗斯嘉说不出话,傻呼呼的点了点头,之后有些沮丧的说道:“你真的,要勾引船长?你上船就是为了这个吗?” “怎么,对我很失望?”轻羽玩味,或许是有枪在身,又或许是觉得这小子老实,她这会儿对弗斯嘉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戒备。 弗斯嘉挠挠脑袋:“咱们不过萍水相逢,也算不上失望,只是,只是有点替你可惜。” “可惜什么?生在这样一个地狱般的世道,想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很正常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弗斯嘉欲言又止,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算了,我们不过刚认识,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没资格对你说教这些。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女人,真的,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轻羽看着他,神色渐渐深沉起来:“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样的性格,想在这样的世道活下去是很困难的。” “呵呵呵,确实被不少人说过。”弗斯嘉摸了摸鼻子,腼腆的低下了头,“傻就傻吧。不是有句话吗,傻人有傻福,我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 “哼!”轻羽冷冷一笑,不知是讽刺还是认同,便弗斯嘉又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船长?你去了,霍斯兄弟怎麽办?你们说好的吗,你给钱他们,让他们带你上船来?” 不想轻羽竟道:“我只吃了你半块面包,再聊下去,可是需要续费的。” “……啊?” “再聊的话就得给钱了,起步价,一百轻铢一句。”轻羽看着他,一只要钱的手优雅的伸到了他的面前。 弗斯嘉眨巴着眼:“一百一句……也太贵了吧……” “已经算你五折了。”轻羽从箱子上下来,轻盈的身姿犹如天鹅。见她要走,弗斯嘉又是急了: “你去哪儿?不会现在就要去找船长吧?” “对啊,不然我可就白上船了。”轻羽笑笑,“你刚刚说的没错,我必须要靠霍斯兄弟的引见才能见到船长。”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做吗?真当了船长的情人那还好,要人家只是玩玩,然后把你甩了呢?”弗斯嘉似乎有点生气,可女人只是不以为意: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很感谢你帮了我,不过我的事情,你还是别过问了。” 【卷一】澜湾 10:入瓮 她很冷漠,甚至不近人情,倒显得弗斯嘉多管闲事了。弗斯嘉跟着她,一直跟到了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十分沮丧的离开: “不管怎么样,我都当你是朋友,如果有需要就和我说,我一定帮你。” 轻羽目送他离开,心里没有太多感触。这趟上船本就是任务,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所以这段建立在虚假上的旅程大可不必认真。人心难测,尤其是现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 或许正因为是这样的时代,所以虚假的东西,往往才更显得美好和可贵吧。 她坐在房间等霍斯兄弟,即便姿势慵懒,但也魅力十足。而霍斯兄弟来回把船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放弃回来时候竟发现人居然就在屋里。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结果,叫两个人恨不得杀了她: “你还敢回来,老子看你真是不要命了!”杰拉气冲冲揪起了她的衣服,拳头高举,但却被哥哥亚伯制止。 亚伯使了个眼色,杰拉才发现,这女人已经把衣服换了,便狠狠松手,撂下了她:“哟,现在怎么这么自觉,还知道自己是来当婊子的,啊?” “刚刚那些都是误会,我只是不想你们多生事端。”轻羽弱弱说道,一副心有余悸、害怕他们的样子,“既然我们都收了杨老爷的钱,都是给杨老爷办事,就和睦相处吧。” “哈哈!给杨老爷办事?”亚伯笑道,重重捏起了她的下巴,像条发情的狗在她脖子上嗅着,“你是想给你自己办事吧,想快点去伺候船长吧。” “要和睦相处、让我们原谅你也行。反正这趟航程还长着,等船长给你开了苞,你再来给我们道歉吧。到时候哥俩个一高兴,好好的教教你什么是男人。既然要当婊子,怎么能只给一个男人睡呢,哈哈哈!” 粗鄙低俗的言语十分刺耳,轻羽从亚伯的手中挣扎出来,缩在角落里小声道:“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总之,我要先见到船长。” “哈哈哈哈!好好好,天一黑就送你去!瞧你这迫不及待的劲儿!哈哈哈!”杰拉也大笑起来,很高兴这女人终于识趣了。 房间里,轻羽始终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但也还是得忍受着两人下流的调侃。霍斯兄弟没让她再出门,之后晚饭也是从餐厅带回来的。她既然换了衣服便不好再出去,否则太过显眼。 如城池巨大的官船在海上十分安稳,只要不在上层,绝不会感受到明显的摇晃感。船上并没有娱乐场所,而且纪律严明,保镖们的消遣就是在房间里聊天睡觉,或者偷偷玩玩扑克。霍斯兄弟当然也去玩了几把,而且手气不错,晚上回来的时候拿着一大袋的轻铢。 “来,赏给你的。”亚伯扔垃圾一般,取了十颗轻铢丢到轻羽身上,“杨老爷给你开的什么价我不知道,不过只要你这趟把哥两个都伺候好了,肯定少不了你好处。” 亚伯把一大袋轻铢在手里来回掂量,那笨重的声音昭示着金钱对人性的诱惑。轻羽微微笑了笑,捡起那十轻铢收了起来。 海上的夜是一望无际的黑,是很深很沉的黑,只有星空和月亮能够告诉航海的人,他们并非身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诡谲梦魇。轻羽瞥了一眼深黑的海,随霍斯兄弟拐过甲板的岗哨,轻着脚步往四楼去。 照船上的纪律,保镖们九点就要熄灯睡觉,夜深人静正是“送礼”的好时机。却不想撞见个水手: “站住!都熄灯了,你们怎么还在外面晃?”水手瞅瞅兄弟俩,发现后面还有个人,“这趟是请你们当保镖的,就算是女的,穿着大裙子也太不像话了吧。” “不是不是,长官,我们是有点事想找船长。”亚伯赶紧抓了把轻铢塞过去,水手的态度马上就变了: “哦,原来是你们呀。跟我来吧,船长已经和我说了有人来找他,我带你们过去。”水手美滋滋收下了轻铢,这场“偶遇”的真相也显而易见。 就这么被黑了钱,霍斯兄弟心里都是不爽,而轻羽若有所思,微微回头瞥了一眼——楼梯的转角并没有看到什么,但她确实感觉到了后面有人。 很快,没走两步就是到了船长的房间外,本以为水手会先敲门,想不到他竟是溜了:“船长就在里面,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带你们来的,咱们就当没见过,知道吗?” 水手快步离开,经过轻羽身边的时候还冲她吹了声口哨。 “妈的,这小崽子,竟然敢诓我们!”杰拉忿忿骂道,撸起袖子就要追上去,但被轻羽拉住了: “都到这儿了,算了吧。” “你怎么连个婊子都不如?到底哪件事重要,你分不清楚吗!”亚伯骂道,不想声音太大,房门直接就打开了: “谁在外面的骂骂咧咧的!”那男人四十来岁,身材高大,是个白人,留着褐色的小卷发,一身白色的军装庄重严肃,低眼俯看着霍斯兄弟和他们身后的女人。 他便是这艘船的船长:金戈。 “你过来。”金戈眯了眯眼,让轻羽走到自己跟前,借着房间里透出的光,又把她仔细打量了一遍。 “你也是保镖?”金戈沉声问道,目光里潜藏着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那个跋扈的亚伯,此刻在面对船长时竟也会点头哈腰的赔笑:“她不是保镖,船长。您几时见过这么漂亮的保镖呀?” “船长,我们是杨老爷派来的。老爷为了感谢您,让我们专程给您送点‘礼物’。”杰拉拿出了一封信,封蜡上是杨老爷的印鉴。 金戈拿信看了一眼就是心里有数,严肃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杨老爷可真是有心了,我知道了,他的心意我就收下了。不过她不是保镖,你们应该是吧?既然上了船,就千万别辜负了政府对你们的期望。” “是是是,您放心,我们既然来了,肯定会做好本职工作。”霍斯兄弟孙子般客气着,便也识趣的准备告退: “那船长好好享受,我们先去休息了。” 兄弟俩点头哈腰的离开,便见金戈将房门又开大一些,几分绅士的作请:“进来吧。” 船长的房间很大,甚至还铺了地毯,相较于水手们的住处,这里简直可以说是天堂。不过对于平时根本没机会用电的保镖们来说,能在船上用上电灯就已经是一种恩赐。但即便是船长,房间里的灯也没用太大瓦数,远不比岚泱城主的公馆明亮。 “随便坐吧,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金戈看上去像是一本正经,迎了女人进屋就是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桌上堆着不少文件,足以引起轻羽的兴趣。 轻羽无所事事的坐了一会儿,之后给金戈倒了一杯茶。 “谢谢。”金戈抬头瞄了她一眼,而轻羽可以确定,这男人对自己还是带有欲望的。 “马上都十一点了,船长还不休息吗?” “明天就要到红珊之海了,那可是相当要命的。现在不抓紧处理完这些事,之后几天肯定没空了。”金戈埋头看着一本厚厚的牛皮册子,见女人还在跟前,便把册子阖上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维斯。” “李维斯?”金戈不禁笑了,“这么违和的名字,听上去真像假的。” “船长可真是的,像我这样的女人,名字还有什么重要的?如果您不喜欢,那就叫我娜娜吧,这个是我的小名,绝对是真的。”轻羽讪笑着,握住了金戈的手,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 金戈圈住了她的腰,手不规矩的往她腿上滑去,在快要碰到腿套之前,就被轻羽轻轻的握住了:“船长,要不还是好好休息吧,有事明天再办。” “那可真不成。你心急也没办法,不过红珊之海,我可不太有心思干别的。”金戈贴着她的脸颊说道,口中有淡淡的烟草味,准备亲下去的时候,女人却如泥鳅般从自己怀里起开了。 “红珊之海我也听说过,不就是无风带吗,有什么好心焦的?” “你听说的那些未必就是全部的事实,那里可不是简单的无风带。”金戈的表情沉了下来,提到红珊之海,他确实没有心思再想别的什么。 金戈看着美丽的女人,眼中竟是浮现出了一丝阴暗:“这艘船,远比你想的可怕,一旦上来了,注定九死一生。如果你想活命,明天最好躲在这里不要出去。不管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都一定不要离开这个房间,懂吗?” “……瞧您说的,吓死我了。”轻羽浮夸做作的表演着,说着去了床上,“既然如此,我可就先休息了?” “嗯,明天晚上可就没这么安静了。”金戈的话惹人思虑,而他也确实在桌前工作了一整晚,直到天亮才把文件都收进了保险柜里。喝了杯咖啡就是去了会议室。 昨晚轻羽倒的那杯茶,金戈一口未动,可见这是个谨慎的男人,否则他早就因为安眠药而倒头大睡,那样,轻羽现在也不会为了保险柜烦恼。 金戈离开后,假寐一宿的轻羽便起了身,倒了昨晚的那杯茶,把房间彻底搜查了一遍,但无收获,所以重要的东西还是都被锁起来了。 轻羽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暂时没有动保险柜的打算,之后便脱了那身繁琐的裙子。这裙子是禾馥托人特制的,衣服里藏着几处拉链,稍作调整就能变成一件宽大的工装。 门口无人,轻羽迅速离开了房间,在昨晚过来时的楼梯拐角蹲了下来。 【卷一】澜湾 11:搅和 她两指细细摸了摸地面,即便很浅,且只有很小一部分,但确实是个脚印。 昨晚果然有人跟踪过他们。 轻羽挑了挑眉,看来这猎金号上“有问题”的可不止自己一个。 “有意思。”她笑笑,准备去上层看看,会议室和船长室都在那里,但麻烦的是,再往上的楼梯口站着守卫。 轻羽没有久留,暂且去了到后甲板,仔细看了看,确定能从桅杆直接爬到楼上,只不过怕是只能等天黑再行动。 猎金号上的起床铃早就响过,被叫起来的保镖们吃过早饭就全到了甲板。这是政府给他们交代过的规矩,上船之后除了吃饭睡觉,都必须在甲板待命。于是这会儿一百多号人无所事事的散落在甲板各处,有的在锻炼,有的在看海和闲聊。 甲板上没有海军,但四楼五楼的走廊上都紧密站着岗哨。海军们手里都端着枪,怎么看都像是在监管着脚下甲板上的保镖们。 “妈的,什么意思?当我们是犯人?” 有些人忿忿不平的骂着,但不爽也只能看在钱的份上忍着。看到霍斯兄弟过来,轻羽便压低了帽子去了别处,不想一过拐角就撞见了弗斯嘉: “是你啊?” “嘘!”轻羽拉他走到角落,并把他堵在了里面,斜着身子靠在墙上,作出一副闲聊的场面。 “你怎么了,为什么又穿成这样了?”弗斯嘉也调整了姿势,对她很是配合,就是问题确实多了点,“昨天你真去见船长了?” “你胆子大吗?”轻羽答非所问。 弗斯嘉愣了愣:“还可以吧……” “可以就行,你现在帮我个忙。”轻羽十分干脆。照金戈昨天的说法,今天必然是要出什么事,而一旦出事,船长室估计很难潜入,因此现在海军都在开会是唯一的时机。 两人偷偷摸摸上了三楼,往四楼的楼梯口站着两个哨兵。弗斯嘉理了理衣服,做了个深呼吸,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两位长官,你们手里的枪是真的吗?”他像个傻帽盯着枪看,枪口霍地就指了过来: “滚开!” “你们什么态度?我不过就问问。我怎么也是政府花钱雇来的保镖,我们现在是同事,你们凭什么狗眼看人低?”弗斯嘉叫骂着,两个哨兵不由嗤笑: “还同事,谁跟你是同事?也不撒泡尿照照。” “政府花钱雇你们,你们还真觉得很光荣是不是?真是没脑子的蠢货,一会儿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滚滚滚,到甲板上去,再不遵守纪律瞎跑,一枪毙了你!” 哨兵趾高气昂的拿枪戳着弗斯嘉,就算没开保险,这也是很危险的举动,显然海军是真的没把保镖们当人看,甚至上了船就意味着保镖的命也变得不重要了。 弗斯嘉一脸生气的拿出弹弓,对准一个人的眼睛就是一发。他的动作很快,之后马上又打中了另一个人的鼻子。 “王八蛋,活腻了吧!” 弗斯嘉打完就跑,那人捂着鼻子追了上去,剩下一个还捂着眼睛蹲在地上,而轻羽十分敏捷的从他背后绕了过去,一个翻身便上了四楼。 虽然有点担心弗斯嘉是否能跑掉,但溜进船长室更重要。船长室就在四楼,但走廊上都是哨兵。轻羽在楼梯口猫了一会儿,很快弗斯嘉就从三楼的走廊爬跳到了下面的甲板,便听那被打中鼻子的哨兵喊着: “抓住他!抓住那个混蛋!老子出一百轻铢,弄死他!” 一句话将本就无聊的早晨掀起波澜,仿佛是最好的娱乐项目,甲板上那群唯利是图的混混们一阵起哄,都对这场游戏充满了兴趣。场面陷入混乱,弗斯嘉就像一只过街老鼠,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会惹事。 四楼五楼的海军们都盯紧了楼下,甚至鸣枪示警让他们消停些,然而雇来的都是亡命之徒,谁又会真的害怕什么枪声。 也仅仅是海军注意力被转移的第一个瞬间,轻羽极其灵敏的穿过四楼走廊,用发卡撬开了船长室的门。 咯恰。 轻盈的一声响,示意着安全抵达。 有士兵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回头拉了拉船长室的门,又透过门上的小窗往里面瞅了瞅。这时候,五楼传来了军官的呵斥声: “都干什么呢?你们疯了?!” “上尉,楼下的保镖们在搞事情。” “那就去收拾他们呀!还用我教你们吗?连几个地痞流氓都管不住,你们这些饭桶!政府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是!”护卫队队长颔首,而上尉又是叮嘱: “吓唬吓唬他们就行了,别浪费太多子弹,尤其别把人弄死了。前面就是红珊之海,他们的命要是没了,我们可就麻烦了。” “是!” 砰砰砰—— 船长室里能清楚听见外面的枪声,而那些子弹都没往正处打,要么擦过了保镖们的耳朵,要么差点打穿保镖们的鞋子。见海军动了真格,一百来号人这才消停下来。护卫队队长很快找上了弗斯嘉,把他和楼梯口的两个哨兵都叫去了办公室里。 “你想干嘛?造反吗?花钱请你来不是捣乱的!”队长怒斥。弗斯嘉一直低着头道歉,戴着黑框眼镜的他一副弱鸡模样,看了就让队长更气,尤其那副玩具一样的弹弓。 “滚滚滚!滚出去!围着甲板跑两百圈!” “啊?”弗斯嘉脸都白了,旁边两个哨兵得意暗爽着,却队长也冲他们吼了过去: “得瑟什么?你们也要挨罚!一起跑!” 三人乖乖去了甲板跑步,成了众人的笑话。见是弗斯嘉那小子,霍斯兄弟还伸脚故意绊他,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熊样儿,真是个废物!” “哈哈哈……” 众人大笑,四楼船长室里听的清清楚楚。轻羽躲在窗边往下面看了看,而弗斯嘉的眼镜反着光,瞧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默默爬起来继续跑,内心远比弱鸡的外表坚强。 “傻瓜。”轻羽浅浅道了句,转身继续翻看猎金号的航海日志。然而日志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猎金号从岚泱城的铁阳港出发,一周后将在五大辖区之一的耀金辖区的烙岭湾港口靠岸,之后停留一周待政府卸货便是返航。 当然,猎金号并非原路返回,回岚泱时是走的另外一条较近的航线。 航海日志上,所有停留时间和经过的海域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包括船员人数和保镖的情况。根据日志记载,所有保镖都会在耀金秘密下船,且对航行过程保密。只是…… 轻羽端起了下巴,照金戈昨晚的话,保镖们在红珊之海一定会出什么事,而正是因为这件事,政府才会每次都不惜重金雇佣保镖。但在耀金下船的保镖人数都是全员下船。禾馥事前跟她交代过一些情况,政府每次招募的保镖都是新人,以前那些参与过航行的保镖们,下船后就再没有人见过。 传闻是政府偷偷给了他们好处,安置他们去了“新世界”做保密工作。道上不是没人查过这事,但下场不是失踪就是选择闭嘴。唯一流出的这个“保密工作”的说法,来源也很模糊——说是有回来的保镖给家里写信,说他们现在都过的很好。 保镖们都是异能者,在这样一个时代,异能者就是政府眼中的危险品,和家人断绝关系才是最好的做法。因此写信这事本身就显得不太靠谱。所以阴谋论永远都是人们更愿意相信的: 这些保镖或许都被送去了“坟墓”。而招募保镖这件事,或许是政府变相消除异能者的一种手段。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愿意为了钱上船,也有人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兄弟。 “如果他们真要把我们送进‘坟墓’,那样正好。” “就算为了找人,去了那地方,你自己也出不来了呀。” “无所谓。对我来说,兄弟才是我的亲人。我十三岁离开家里,就是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不想他们终日因为我担惊受怕。在家里十三年,父母没睡过一个好觉,生怕被人发现了我的秘密,生怕被举报,把我送进去。所以我早就已经想通了,如果那里注定是我的去处,至少死也能和兄弟死在一起。” “唉,你说的我都懂,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生下我们这样的异类,对家人来说只会灾难。还不如当从来没有生过我们。我的父母,才满月就把我卖给了矿山老板。他们那些活儿,异能者能帮上大忙,暗地里低价收购异能者小孩都是公开的秘密。只不过孩子长大之后政府就要过问了。” 甲板上的两个保镖聊的深沉,他们这些人谁又不是这样,所以才会有“黎明组织”的存在。 “你为什么没有加入黎明组织?那样总比在外面飘着单干强。” “确实,黎明组织帮了我们这些异能者,要是没有他们,政府也不会对异能者睁只眼闭只眼。至少为了对付他们,政府还需要我们这些异能者。但如果我们拒绝跟政府合作,怕还是要被送进去吧。不过,黎明组织真的可靠吗?这么多年了,他们依然没有占到优势。说白了,我们总归是难活的命运,所以何不自在点呢?而且,政府想出招募保镖这样的手段吸收战力,还总能找到人,说明大部分异能者对黎明组织还是没信心的。如果异能者都投靠了黎明组织,万一哪天,政府和黎明组织背地里达成协议,我们岂不是要被一锅端掉?” 见不到前路和希望的生存之路,这样的话题对异能者来说永远都是一道无解的难题。胶着的局面和混乱的世道,没有安全感的也不仅仅是异能者,对于这末日后活下来的人类都是一样。 但讽刺的是,活下去这个难题,最大的困扰从来不是食物和资源,而是丑恶的人性。 海上的风有些凉,两人对身后弗斯嘉的事没有什么兴趣,眺望着远方闲聊,不一会儿竟是看到了一片血色的海水。 【卷一】澜湾 12:疯乱 “你看那儿!” 一人指着远方,而官船航行速度也越来越慢。即便装有电机,但以人类如今的工业水平,并不足以驱使如此庞大的货船,顶多也就只能提供生活用电,否则也不会立起那般高大的桅杆和风帆。 庞大的猎金号渐渐驶入了无风带,这时候尖锐的铃声响起,近百名水手集结在了甲板上,一起推动桅杆下巨大的转轮: 咣啷啷—— 沉闷的齿轮声吵耳,十层楼高的风帆缓缓收起,太阳投射下的阴影也慢慢从保镖们身上褪去。 嘎隆隆—— 甲板上的两个巨型摇杆被拉下,船头两侧的挡板被打开,便是数条龙虺争相探出了头。 据说龙虺前身只是水蛇,却因曾席卷地球的灭顶之灾,受到了未知的辐射而发生了变异,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种族。 同人类一样,如今的地球再不是过去的地球,幸存下来的生物,许多也不再是过去的生物。不过这个‘许多’,依然还是少数而已。 “哇!” 聚集在船头的保镖抬头仰望,不少都发出了惊呼。他们很多人都是一次见到变异动物的原体。 弗斯嘉微微眯了眼睛,那些龙虺比船头还高,青色的鳞片闪着光,像一小片晃动的森林立在船头两边,代替被收起的巨帆,于众人头顶投下了新的阴影。 透过船长室的窗户,轻羽也能清楚看那些龙虺,但眸光却是极其冰冷的。她对这些异变的动物并没有好印象,可也谈不上厌恶。它们和人类一样,都有生存的权力,也有好坏之分,而且人类远比它们要可怕的多。 轻羽遥遥望着红色的海,那些颜色并非是海水的红,而是来自于水下大片的珊瑚。这里的海水十分清澈,能把这鲜丽的色彩透的清清楚楚。当然,那红珊瑚看似触手可及,实际上却不知是在多深的海里。 龙虺替代了风帆,拉着庞大的猎金号继续前行,这时候海军的会议才刚刚结束,广播里响起了金戈的声音: “各位,我们已经到达红珊之海,这片海域是航程中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政府为什么重金雇佣你们来的原因。这片海域的无风带,通过会非常缓慢,根据以往的经验,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龙虺是带我们通过红珊之海的唯一工具,所以你们的工作就是保护好龙虺的安全,绝不能让它们被血秃鹫吃了。” 【血秃鹫】?! 这名字一出现,众人一片哗然,全都神色骤变,连轻羽都怔住了。甲板上一片嘈杂,只有弗斯嘉安安静静。阳光反射在他的眼镜上,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喂,你杵着干嘛?不会是吓傻了吧!”一起罚跑的士兵推了他一把,却见他傻呼呼指着龙虺: “我是在想,龙虺很温顺,所以才能被驯养。它们几乎没有战斗力,只是鳞片可以异化成盔甲,待会儿如果遇见血秃鹫,肯定跑的最快。到时候应该很快就能通过红珊之海吧?” “去你m的!你是猪脑子吗!”士兵狠狠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龙虺那么大个儿,目标那么大,跑得快去送死啊?它们死了,这船你们来拉?”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软蛋!”士兵冲弗斯嘉吼道,看见他就来气,“我可告诉你,待会儿血秃鹫要是来了,拿着你的破弹弓好好干活,敢逃跑就要你的命!” 大概是因为到了红珊之海,士兵的情绪变得异常急躁,之后飞一般的跑起来。同样是罚跑,他们本就比弗斯嘉跑得快,现在更是拼了命的在跑,足以看出他们对血秃鹫的惧怕。 保镖中不是没人见过血秃鹫,但大都只是在图册上面,亲眼所见的怕是也只有霍斯兄弟:“没事儿,那就是大鹦鹉,也没什么可怕的。想当年,哥俩个可是相当轻松的就打死了两只。” “不愧是霍斯兄弟,真厉害啊!” “听说血秃鹫在大陆很难见到的,以前政府专门出兵围剿过它们的巢穴,所以数量已经不多了。你们是怎么会遇到它们的?”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霍斯兄弟身上,哥俩越发得意起来,就喜欢这种被人景仰的感觉:“我们兄弟走南闯北,谁的生意没做过?就连黎明组织也曾找我们帮过忙,只不过出价太低,被我们拒绝了。” 兄弟俩兴致勃勃吹着牛皮,已然成了众保镖信赖的中坚力量,还照他们的吩咐在甲板上站好了位置,做好了所谓的战术安排。 “哼,真是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指挥室里,金戈对着甲板上的人冷冷嘲笑,副船长耸耸眉毛,一脸道貌岸然的惋惜: “如果不是这样,怕没人敢上船了。政府这一点还是做的很不错的,专门出了一本那样的图册。这人呐,有时候就得是井底之蛙,那样反倒没有压力。如果知道了外面的天是什么样子,难说不会后悔,觉得还是躲在井里的日子比较快活。” “今天天气很好,那些东西怕是会提前来,早点做准备吧。”金戈淡淡下了命令,而甲板上罚跑的士兵同样关注着风和日丽,然后又加快了跑步的速度。 军令如山,两个人此刻简直是拿命在跑,强度早是超过了平时训练的几倍。人在高压状态下总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和血秃鹫的攻击相比,他们宁愿跑死在甲板上。 当然,这船上没有一个人是想死的。 巨大的龙虺拉着猎金号缓缓前行在红珊之海,那成片的红色美丽极了,像是绽放在海中的无垠的丝绒之花,成片成片的延展向远方,惹来无尽的遐想。换做末日前的人类,怕是做梦都想像不到这样奇异的美景。 只是在女人眼中,美景唤起的只有记忆中的腥风血雨—— 杀戮,挣扎,死亡……那是人世间最可怕的地狱,幼小的她站在被血染红的山谷里,腐尸和白骨为邻,被野兽吃剩的内脏和残肢随处可见;她静静站着,麻木到失去表情;她静静站着,看晦涩的天空低压压快要倾斜,看成群结队的血秃鹫浓烟般从头顶滚过…… 记忆中的光景历历在目,而此刻眼前的一切是惊人相似。海的那边,红珊深处,密集如浓烟的血秃鹫滚滚而来,带着饥饿和血腥、以及那比梦魇更可怖的嘶叫声! “咿——咿——” 龙虺们陷入燥动和惊慌,疯了一般奋力狂游,巨大的猎金号如地动山摇。分明是平缓如陆地的无风带,此刻只因那一抹可怖的光景而陷入了炸锅的危机中。 “不好,血秃鹫已经来了!快!快放闸门!” 海军们拉起了警报,所有走廊上的士兵全都躲进了船舱里。警报声把气氛推向更混乱的紧张和惊慌,五层楼的船体上,厚重的铁栅栏层层降落。本还在罚跑的两个士兵亦如惊觉的蚂蚱,噌噌就是往栅栏里跑,千钧一发之际滚了进去。 “咿——咿——” 龙虺破浪狂奔,势不可挡般拉着官船,想以弧线的走势避开那偌大的危机,却是血秃鹫如遮天蔽日的雾,来势汹汹,速度极快。 “咿——” 龙虺们方寸大乱,慌不择路中全都缩回了船头的挡板后面。城池般巨大的官船就此停在了无风带中,那海浪还未平息,血秃鹫就如吞灭天际的火焰,翎毛映亮着晴空,直逼而来,俯冲直下: “我的妈呀!这些怪鸟怎么这么大?不说只是一群鹦鹉吗!” 杀气覆顶而至,面对仅一只就比人还大的血秃鹫,不少保镖慌了神,大骂着抱头鼠窜。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危险来临之时,说好的战术完全成了狗屁。 凶残的血秃鹫力大迅猛,那爪子比刀锋还锐,擒住人就是一拥而上,尖锐的嘴立马将猎物生生活剐! “啊——!” “呀——!” 惨叫四起,血腥弥漫,未曾见过这等阵仗的霍斯兄弟全然不知所措,此刻光为保命就尽了全力。 “杰拉!”亚伯拔刀砍向一只血秃鹫,这才救了弟弟一命,而四周围厮杀声、刀剑声一片混乱,许多颇具实力的保镖都已和异兽陷入生死搏杀! 混乱中有火有雾、有光有暗,在那场洗劫地球的灭顶之灾后,面对变异而生的怪兽,同样产生了变化的人类才有反抗资格。 “狗n养的,老子跟你们拼了!”亚伯怒骂,他虽天生神力,但却仅限手臂,且流血后才能激发这种力量。 “哥!”杰拉哀嚎,撕心裂肺,因为血腥味只会让血秃鹫越发兴奋。 “你别管我,快走!砍了那些栏杆,躲到里面去!臭不要脸的海军,他们这是要拿我们当肉盾!” 亚伯到底是大哥,以自己的血香引开了围攻杰拉的血秃鹫。杰拉的能力是升温,能在瞬间点燃一只血秃鹫,但必须双手同时触碰目标。然而一旦让血秃鹫接近,便是意味死亡! 在这个时代,天生具备异能的生物都被称作原体,只不过绝大部分都是低质量原体,发动能力都受到一定的条件限制。现在即便聚集了一百多号保镖,可并不意味着他们都适合对付血秃鹫。 霍斯兄弟其实说的没错,他们确实需要战术和策略来应对这场战争,然而可惜的是,他们不仅仅是临时凑起的乌合之众,更是政府一开始就为海军准备的一批食饵! 策略? 战术? 根本不需要。 只要能喂饱这群血秃鹫便够了。 【卷一】澜湾 13:活剐 远海之上的无风带里,静谧的红珊瑚怒放着绝世之美,这片海域如此娇艳,却又是如此的残暴和血腥: “啊!” “呀!” “救命!救命啊!快让我们也进去吧!” 血秃鹫的数量几乎是人的一倍,或许正是因为政府多年前的围剿才把它们逼来了这里。保镖们仍在奋起抵抗,可这些异兽根本不可能杀得完,反倒是他们的战力一直在被消耗。所有往舱内的路都被铁栏死死罩住,甲板上根本无处可躲。 不少人选择了跳海,但在半空就被血秃鹫分筋挫骨。到处都是哀嚎和惨叫,那些异能者招来的风火雷电,在此刻腥风血雨中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滑稽。 杰拉的双手死死握着一楼的栏杆,但这些东西显然是特制的钢铁,即便已到了六千度的高温也还是无动于衷,和冬天融不掉的雪糕一般坚挺。 “你快点呀!你到底行不行!” 一群保镖围着杰拉,掩护他争取时间,还有人一直拿武器劈砍。但杰拉心如死灰,很明白怎么做都是徒劳,政府就是要把他们作为食饵来喂饱这群凶兽,然后以他们的牺牲为代价,让猎金号顺利通过这片红珊之海。 杰拉已经哭了出来,如他这般高大的糙汉子流泪,确实太过难看。可看着哥哥亚伯还在拼杀的背影,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非要坚持做杨老爷这单生意,是他为了虚荣非要上这猎金号来看上一看。然而谁又能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圈套和结局! “王八蛋!你们这些王八蛋!我跟你们拼了!你们不得好死!” “你们这些畜生,你们不配做人!” 杰拉撕心裂肺的哭喊,疯了一般抓着栏杆爬了上去。他手里提着烧红的刀,对准了三楼船长房间的玻璃—— 哗啦啦! 滚烫的刀犹如杰拉的愤怒和怨恨,碎裂的玻璃窗后是女人俊俏美丽的脸。裙摆繁华,腰肢纤细,她似一只静立的黑天鹅,就这么静静看着栏杆上的杰拉,而眉眼间是深深的悲哀和同情。 “臭婊子,老子才不稀罕你的同情,你少他妈给我装善良!我们那样对你,你心里巴不得我们死吧!你他妈就得瑟吧!得瑟你上船当了婊子!要不然你也得跟我们一样……啊!” 惨烈的叫喊撕心裂肺,好几只血秃鹫扑向了杰拉,利爪和尖嘴瞬间就撕开了他的后背。白骨和筋肉暴在外面,血秃鹫们吃的争先恐后,可杰拉还在骂着,愤怒和怨恨犹如地狱的烈火: “金戈你这个下三滥的王八蛋,你们政府都不是好东西!你们不配统治这个世界!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异能者就不是人吗?!那些天生有缺陷的小孩就不是人吗?!我们就活该毫无价值、就该去死吗!” “你们这些畜生,魔鬼!三皇就是最无耻的王八蛋,你们全都不得好死!如果有下辈子,老子一定要亲手把你们这些……” “杰拉——!” 亚伯这一声喊破了嗓子,他的弟弟、世上唯一的亲人,最终没骂完就从三楼掉了下来。不,那掉下来的已经不是杰拉,而是一具被血秃鹫吃得只剩皮囊的残尸。 “杰拉!杰拉!”亚伯的泪糊了眼,而他自己也已经满身鲜血。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的弟弟,死了。 “杰拉!!!” 那高壮威武的汉子哭的像个废物,趴在弟弟残缺不堪的尸骨上。血香引来了大批血秃鹫,不过一转眼的时间,亚伯也成了杰拉那样。只剩手指粗的金项链还在努力证明他是谁。 这一切,轻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眉眼间的沉痛不知何时就散了,只剩平静和漠然。 “这么可怕的场面,你不害怕吗?还是说已经害怕的出不了声了?”金戈就站在她的身后,说着就搂住了她的肩膀。 轻羽看着窗外的栏杆,上面全是杰拉的血,还有黄色的脂肪和内脏血肉的碎末: “他骂的那些你也听见了吧。”轻羽静静说着,没有表情,“与其这样做,为什么不事先不告诉他们。如果有战术和策略,这些人未必不能击退血秃鹫。” 金戈耸耸肩膀,像是在笑话她没见识:“你以为没试过?就因为海军试过,而且伤亡太大,所以才只能用这种手段。如果红珊之海的事传出去了,哪怕给再多钱,也不会有人来跑这趟船。” “军队的资源有限,不可能大量投入到猎金号上,包括龙虺也是。但铁矿非运不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难道不是吗?” 轻羽没有答话,回头对金戈冷冷笑了笑,便在沙发上坐下了:“难怪你说不过红珊之海就没心思干别的。” “可不是吗。等血秃鹫撤了,后续收尾的工作还有得忙呢。”金戈伸了个懒腰,去了床上,“我先躺一会儿,不然之后没精力。” 甲板上的屠杀和血腥还在继续,而金戈竟真能睡的着。不仅仅是他,还有船上的其他人。这么些年他们早就已经对此事麻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在如今这个世道,死谁不是死,怪只怪那些人命不好,生来就被划分在了“要被舍弃”的一类里。 仅此而已。 房间里轻羽静静坐着,现在也只能这么无奈的坐着,不过心里却是有点担忧。不知道弗斯嘉那个小子能不能活下来。 她看着窗外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四周却惨叫和哀嚎绕而不绝。等金戈开始打呼噜,就拿出相机拍下了猎金号上的惨状。血秃鹫来袭时,她还在船长室拍航海日志,趁乱着急回来,日志也拍的不全。不管怎样,猎金号的秘密都比走私一事更有价值,当然,走私事件的背后或许还牵涉更多的黑幕。 金戈的呼噜声十分平稳,一串钥匙就挂在武装腰带上,里面也包括保险柜的那把。轻羽仔细观察了一下钥匙扣的结构,拿出香水往身上喷了些,之后便轻轻侧躺在了男人的身边。 果不其然,金戈是个相当谨慎的人,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你干什么?” “我陪你啊。”轻羽柔声讪笑,搂着金戈的腰,钻进了他的怀里。金戈睡意迷蒙的笑笑,不客气的抱住了她,但为了之后的工作,他现在必须养精蓄锐。 人在怀里,金戈也稍微放心些,很快就又打起了呼噜。嗅着那加了迷药的香水,很快就睡过去了。 香水是禾馥给的,但迷药的效力并不强,否则反倒会给轻羽带来麻烦。安全时间大概只有五分钟,尤其现在外面还那么吵。轻羽这时候已经打开了钥匙扣,便慢慢从金戈怀里挣脱出来。 金戈的钥匙很多,对比了锁孔之后,轻羽很快就找出了四把钥匙。逐一尝试,轻松找出了正确的那把。只可惜柜子上的是双重保险,钥匙开锁之后还需要密码。 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轻羽扶着柜子,找到合适的推拉受力点,双眸燃起了暗红荧亮的光。便一声笨重的闷响,少了一重保险的柜子就被硬生生拉开…… 金戈翻了个身,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但实在是太困,眼皮和灌了铅一般重。他迷迷糊糊的摸索着枕边人,不想温香的怀抱从背后圈住了自己: “你怎么到后面去了。”金戈诧异,可瞌睡虫缠的他没法清醒,翻了个身,又把女人抱进了怀里,“再到处跑……要你的命……” 睡意难挡,金戈迷糊着又是打起了呼噜,一觉起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或许是太久枕边无人,这一觉着实睡的很舒服。他第一时间就是检查钥匙,之后才看向身边的女人。 她用的香水很特别,有种晚秋般的静凉和安详,所以才会睡的这么好吧。金戈这么想着,心里不免有点可惜: 或许这是个好女人,也美丽动人,只可惜注定红颜薄命,怪只怪她上了这艘船。 金戈轻轻抚着女人的脸,便是弄醒了她:“你要起来了?” “嗯,外面应该已经消停了,后面的事必须得处理一下。”金戈下了床,作为军人,时间观念和纪律性在必要的时候决不可懈怠。 轻羽也起了身,帮他整理着衣装,又是给他倒了杯水。这一次,金戈喝了水,但水里并没有加东西。 这时候轻羽去了破掉的窗户前,尽量不让金戈注意到保险柜:“血秃鹫好像已经走了。” “那些东西吃饱就走,向来如此。保镖的人数也都是仔细计算过的,政府可不想多花钱。”金戈也去了窗前,此时甲板上早是一片血腥,水手们已经在忙着清洗血迹、整理碎尸。 金戈忽然诧异道:“说起来真是奇怪,像你这样的女孩应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吧,都一点不觉得害怕?或者恶心?” “……我见过的。在小的时候。”轻羽一脸惆怅,编故事随口就来,“我老家在麦云的乡下,父母兄弟都是普通的农民,后来有一天,黎明组织和政府在那儿起了冲突,死了好些人呢,比这个还惨。” “我的家人也都死光了,就在我的面前。不然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连世上最可怕的炼狱都见过,现在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这最后一句说得深沉,也只有轻羽自己知道是真是假。 【卷一】澜湾 14:失物 十年前,麦云那儿的乡下,政府和黎明组织确实发生过大规模冲突,因此对于女人的这段过往,金戈并不觉得有可疑之处。 “那你还真是个可伶的姑娘。”金戈叹息,却找不出什么人情味。甲板上浓郁的血腥混着海风飘进鼻腔,着实是相当恶心的味道。 “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去。船上可不许带女眷,要是被人发现了你,我可得受处分。” “我明白,杨老爷都交代过的。”轻羽笑笑,金戈很是满意,捏起她的下巴想吻,但被她娇羞的拒绝了: “还是晚些时候吧,现在不合适。” “当然。”金戈耸耸眉毛,休息过后精神好了不少,说完便是离开,锁上了房间的门。 城池般巨大的猎金号依然停在无风带中,金戈亲自查看了龙虺的状态,待安抚好了龙虺的情绪,它们才又从翻板探出身去,拉着巨轮继续前行。 “咿——” 龙虺的叫声像在感概又逃过一劫,透过窗户,那庞大的阴影正好投射在房间里的办公桌上。轻羽正查看着保险柜里的文件,除了台面上的铁矿进出记录,果然还找到了见不得光的私人记录: 【海庄·杨:带货20箱,2公担,酬劳一万】 【海庄·杨:带货18箱,1.4公担,酬劳一万】 …… 【第七次出航:任务交付4万吨,底出5吨,酬金十万】 【第八次出航:任务交付6万吨,底出3吨,酬金十万】 【第九次出航:任务交付8万吨,底出6吨,酬金十二万】 …… 【第十六次出航:任务交付7万吨,底出4.3吨,酬金十五万】 账目一目了然,关于铁矿交易的黑幕此刻在轻羽面前一览无余,杨老爷和金戈之间的关系也清清楚楚—— 岚泱城附近海域发现铁矿已快十年,而杨老爷所谓的带货只不过近两年的事情。显然是杨老爷通过某种手段得到了能私下采矿的机会,因此托了金戈带些零碎出去。这些零碎不可能是卖给走私方,因而只可能是金戈带到耀金的黑市处理,然后抽成。 从记录上看,杨老爷带的货只是凤毛麟角,只可能是私人所为。而量大的那些必然是政府以及走私方的交易留底。 走私出去的量虽然不大,但这些年累积起来也不算少。要知道在这样的时代,一吨铁矿已经是相当值钱了。而金戈这些年也没少捞好处。对于穷人来说,一万轻铢完全能供一家三口半年无忧。 猎金号下水以来,约是大半年出航一次,记录上所谓的“底出”交易是从第七次航行开始,也就是首航约四年之后,岚泱城主便做起了走私生意,且这么些年下来,对金戈极其信任,酬金也有涨价。 这一次是猎金号的第十七次出航,具体内容金戈还没写下。轻羽对这些记录逐一拍照,但心里非常明白。记录的内容明眼人都看的懂,却并没有直接写下“走私”相关的字眼,也没有标明就是铁矿,对于“底出”的收货方和收购价更是只字没提,且也看不出和岚泱城主的关系。 光靠这些记录还不足以证明岚泱城主就是主谋,顶多只会把金戈推出去当替罪羊。尽管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岚泱城主也一定会设法保住金戈的命。但像金戈这么谨慎的家伙,轻羽不相信他不会给自己留下后路。 “啧!”保险柜里所有的东西已经来回翻了几遍,可就是没找到更多线索,房间里也什么都没有找到。轻羽有些恼火,她可不想真的为了情报出卖身体,尤其就算这样做了也不一定有收获。 所以最后,还是得拍到走私交易的现场照片才行吗? “麻烦死了!”轻羽充满了怨念,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冲禾馥那邋遢王开上几枪。但这毕竟是不可能的。遥遥望着似无尽头红珊之海,鲜艳绚烂的色彩竟也能让心情平复。当然,如果没有血腥味就好了。 甲板上,几乎所有水手都在忙着清理炼狱般的现场,这毋庸置疑是一件大工程,怎么也得忙到天黑。那些活下来保镖所剩无几,且几乎都只剩半条命,却此刻还在和海军对峙: “混蛋,狗n养的!你们这些王八蛋!” “你们简直不是人,居然把我们骗上来喂怪物!现在还想杀人灭口!”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保镖上船之后就再没了音讯。什么去了特区、安排了保密工作,他娘的根本就是狗屁!那些人,根本就是全都死了!” …… 众怒难平,所剩无几的保镖们团结在一起,做最后的挣扎。但在高处的轻羽看来,这场面就犹如一群半死不活的羊正困在狼窝里,绝望无助得甚至有些荒诞。 船上该清理现场的在清理现场,该引导龙虺前行的在引导龙虺前行,即便保镖们都是异能者,但这群不足为惧的伤员压根就没被海军放在眼里: “既然知道全死了,那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猎金号航行了这么多年,几时见过漏网之鱼?你们还是好好的接受命运的安排,这样的话,还能体面的送你们最后一程。” 金戈微笑着的开导他们,副船长还让几个士兵拿了些干净的衣服上来:“换身衣服,吃顿好饭,之后再上路也不亏了。下去见到兄弟也体面些。再说他们都已经去了,你们就算活着,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呸!”保镖们火冒三丈,就算要死,也要拉上几个混蛋垫背。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反击,位于高处的狙击手就已经开枪送了领头者归西。 看着那具可怜的尸体,金戈浅浅忍不住一声叹息:“别挣扎了,你们异能再厉害,也快不过上面的三十把枪。虽然都是异能者,但也不过是低质量的原体,发动能力受条件限制。现在又何必非得闹的这么难看呢?如果好好的接受安排,你们之中有家人的,政府必然会给他们一笔钱,然后也能让你们写封家书,告诉他们不用为你担心,政府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好的去处。” 猎金号跟船保镖的下落如今已然不必再猜,传闻中的那封查无可查的家书也已然真相大白。金戈的一番话让众人沉默,他们似乎真的别无选择了。 所以,他们这些人也将会变成传说的一部分了吗? 这是个悲伤而绝望的问题,只留给了保镖们沉默。但金戈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考虑,不会让他们这些异能有恢复力量的机会。 砰砰砰! 趁着保镖们沉默的片刻,负手背后的金戈偷偷打了个手势,便是三十个狙击手一起开枪,转眼间要尽了可怜的保镖们的命。他们死的很惨,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连死于血秃鹫爪下都不如。 轻羽不觉已是紧了拳头,即便这些保镖可能不是善类,却也不至于沦落至此。这时代,这世道,这人心,早就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 保镖们的尸体都被扒光了衣服,然后丢进海里。用海军的话说,这属于物尽极用。如果血秃鹫万一折返,这些尸体还能拖延一点逃走的时间。而保镖们的衣服和坏掉的武器都被集中销毁,这样便不会留下证据。 船上的海军确实都很有经验,很清楚怎样做到天衣无缝。金戈回到船长室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枚宝石戒指,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血渍。金戈摘下戒指擦了擦,又仔细看了看,对成色非常满意: “我想想,那家伙好像是守备队的一个班长来着……眼光倒是不错,也挺机灵的……”金戈喃喃自语的翻看着挂在门边的名册,等走到桌前的时候便已然有了决定,立刻拿起桌上的电话打了个内线: “冯,你之前不说缺个秘书吗,正好有个小鬼还不错,一会儿让他去你那儿报道。”话到一半,金戈突然停了,蓝色的眼眸骤然沉了下来,“晚点和你说,我有点事。” 他挂了电话,尖锐的眼神仔细观察着桌上的航海日志。尽管很细微,但册子确实比之前放的斜了点,显然被人动过! 船长的房间里,那扇破掉的窗户还空着,金戈推门而入的时候,轻羽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杀意: “你一直都在这儿?” “是啊。”女人一脸听不懂的纳闷,金戈眯眼俯看着她,蓝色的眼冷过深海的冰。他看了看破窗,又看了看女人,快步往书桌后的保险柜走去,而那小小的柜子竟是不见了! 咯恰—— 金戈转头拔枪,指住了沙发上的女人:“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轻羽无辜。金戈朝这边走来,枪口已经抵上了她的额头。 “保险柜呢。” 轻羽往保险柜的方向瞅了瞅,十分无奈和哀怨:“您不会觉得是我做的吧?就算那个东西不大,但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搬得动?再说了,如果真的是我,我为什么不逃走,还要呆在房间里呢?” “逃走?茫茫大海,还有血秃鹫,你能往哪儿逃?”金戈嗤笑,嗓音更冷,“不要试图狡辩,一旦被我怀疑,表示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现在,把衣服脱了,搜身。” 【卷一】澜湾 15:角逐 房间静谧,海风从破掉的窗户呼呼灌入。女人没有犹豫,甚至眼神坚定,默默褪下了美丽的长裙,素白美好的身体如花蕊般展现在金戈面前。 然而金戈此刻却一点都没有兴致。 保险柜整个丢了,还有心情风花雪月。如果他真是这样的糊涂蛋的,根本活不到今天。 “还要再脱吗?”女人讪笑,也不惧枪口,缓缓拉下左边的内衣肩带。金戈依然面无表情,目光如炬盯着她。她当然不可能把保险柜藏在裙子里,金戈此刻不过是想确认她有没有带武器,以及是否真打算献身给自己: “脱。” 金戈沉声一字,便见女人笑得越发妩媚,几分妖娆的绕开了枪,玉体贴到了他的身上:“真坏,一个人脱有什么意思?”那素手摸在金戈胸口,一颗颗解开了他的衣扣。 却冰冷的枪口又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如果你没有嫌疑,杨老爷应该告诉过你怎么做吧。”嗓音冰冷,金戈的眉眼间尽是贬低和羞辱,“都脱了,然后自己去床上。” 四目交汇,这瞬间除了羞涩,金戈并没有在女人眼中发现别的什么。但她的神情很快冷了下来,似乎对金戈的耐性已经被磨光了: “既然非要怀疑,开枪吧。”女人铮铮抓住了枪杆,眸光雪亮,而金戈嗤笑: “你以为你能活着?就算没有嫌疑,你觉得自己知道了血秃鹫的秘密,还能活着走下这艘船?杨老爷不是第一次送女人给我,别以为自己有多矜贵。” “那可不一定。”女人笑笑,“你不是怀疑我吗,至少在找到你的保险柜之前,我都还能活着。” “你现在是承认了?”金戈挑挑眉毛,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了,但他心里其实很明白,若真是这女人做的,她完全没必要继续留在房间里。可保镖们都已经死了,除了这女人又还会有谁。 金戈正想着,怎料破掉的窗户外忽然闪过了一道黑影! “谁?!”金戈持枪立马探出了头去,但外面什么都没有,甲板上也没人发现异状。而就在此刻,女人夺门而逃。 “抓住她!” 金戈大喊着追了出去,但女人灵敏的就像跳蚤,三两下便躲进了下层。 “搜!还有两个漏网之鱼!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抓活的!” 金戈下了命令,士兵拿枪展开了搜索。猎金号巨大如城,要藏两个人不是难事,却想找出两个人其实也很简单。 船上下了戒严令,分区域层层封锁,逐一排查,连巨大的货舱的角落都没有放过。整个船前前后后搜了足足三遍,但就是没有发现。金戈的执念让众人疑惑,觉得他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保镖们都死了,这也没找到人,你是不是太累了,没休息好。”副船长好言相劝,可金戈的脸又臭又黑。 “我亲眼看见的,我说有就有!如果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血秃鹫的秘密传了出去,是不是你负全责?” “不敢不敢!我可担不起这么大的风险!”副船长脸都青了,只好让士兵们继续搜。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整艘船的人都被金戈折腾的疲惫不堪。为了失踪的保险柜里的东西,金戈自当不计代价,可眼看晨曦来临却一无所获,金戈多少有些着急。 现在船上没搜的只有那处位于货舱之下的暗库,最坏的打算无非是那女人和她的同伙就躲在里面。不过那地方可不能让船上其他人知道。 最重要的是,他们就要离开红珊之海了。 “咿——咿——” 龙虺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下攒动着,鳞片上泛着青色的光。它们已经连续赶路了近18个小时,即便是异变后的物种,也还是需要正常的休息。如今船已接近红珊之海的边缘地带,遥遥就能看到前方蔚蓝的大海,这里早就不是血秃鹫会出没之处。 无风带中,庞大的猎金号再次停了下来,龙虺至少需要休息大半天才能继续工作。而这大半天也是海军的休息时间。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他们终于从血秃鹫的阴影下逃离,心里的石头才终于可以落地。原本现在应该解除战备,好好休息,却因金戈所谓的“漏网之鱼”,船上还是守备重重。 暗舱里,轻羽确实在那儿,也算准了金戈即便知道藏身处,但为了保密也不会让人来搜。这是她和金戈之间的一场较量,这里的铁矿的去处也是调查计划的关键。只不过在这个计划里面,现在多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没错,这人就是弗斯嘉。 这样的局面下,轻羽可不敢松懈,而弗斯嘉却已经美美的睡了一觉,真不知是心大还是没脑子。 “再睡,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轻羽踢了他一脚,吓得他赶紧举起了弹弓: “他们来了?” “来了你还能活着?”轻羽挖苦,弗斯嘉这才松了口气,戴好自己的眼镜,但见女人怀里抱着军刀,便不由得退开一些: “说真的,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先前在房间里,从窗外闪过的黑影确实是弗斯嘉,但即便没有他帮忙,轻羽也能够离开那里。之后拿回自己的武器,再躲进暗舱。除了发现暗舱,弗斯嘉帮上轻羽什么,而且轻羽也有自己找到暗舱的自信,弗斯嘉不过是让这一步提前了一点。再是引开海军,只要花钱,随便找个保镖都能干。 因而对轻羽来说,这小子其实并没有价值,现在他还活着反倒成了包袱,甚至还惹了轻羽怀疑: “这话该是我问你吧。血秃鹫那么凶猛,你又没有异能,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还能避过海军的视线。”轻羽可不是闲聊,现在依然跟他一起也是为了警惕。与其让一个背景不明的人乱跑,倒不如放在眼皮子低下安全。 但弗斯嘉一脸冤枉:“我不是都说了嘛,我和那个士兵一起在跑步,后来血秃鹫来了,我看他不要命的往船舱里跑,也就跟着一起跑进去了。当时那么乱,大家都在躲,谁能注意到我呀?我不就一直躲在这里了嘛!” “之后听外面没动静了,就出去看看。担心你是不是也出事了,就去了上面,正好看到那个不要脸的船长在欺负你。” 这话弗斯嘉已经反复说了四五遍,每次都是一样。若是说谎,前后必然会露出破绽,但他显然没有。 舱里光线昏暗,在他的眼镜上映成模糊。轻羽细细观察着看不太清的表情,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 “如果你真没有问题,你还活着,我很高兴。”轻羽不带感情,而弗斯嘉很是雀跃,但很快就又沮丧起来: “现在都这样了,我还高兴什么呀。”他很丧气,看看四周,又打量起轻羽——这只穿了内衣的女人,现在又裹上了遮箱子的黑布,但她手里已然拿起了军刀,黑布下是战术腿套,里面有一把银色的枪,还有一台袖珍相机。 而在暗舱一角,金戈的保险柜就放在那里。 早在保险柜被破坏的一刻,轻羽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利用窗户进出,把东西都搬到了这里。 “你长的这么美,但看上去挺危险的。”弗斯嘉说着又后退了一步,眼睛一直瞅着她的刀,“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多问了,不然的话,你肯定会杀了我灭口的。” 轻羽由着他说,根本没有回答的打算,而他说不问了,却马上又蹦出了一个问题:“对了,我看你身上好像没有编号,那你,也不是异能者吗?” “……” “好了好了,我真的不问了。”弗斯嘉摆摆手,换了个话题,“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之后该怎么办?这还有好几天,他们总会找来的。” “应该用不了那么久。”轻羽笃定,起身走动起来,敲了敲挨着的两个箱子,便撬开了,“你把铁矿都搬到一个箱子里。” “啊?”弗斯嘉愣了愣,但似乎没有选择。轻羽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监工,从他搬东西的行动来看,这家伙好像确实是个草包。所以之前跟踪她和霍斯兄弟的人难道不是他?难道已经死了? 轻羽琢磨着,尽管直觉告诉她不可大意,却真看不出弗斯嘉有什么值得怀疑。等搬完了铁矿,弗斯嘉已是气喘吁吁,而轻羽又给了他一个命令: “躲进去。” “……哦。”他老老实实的进了空箱子,轻羽阖上另一个箱子之后也躲了进去。箱子还算大,他们也都不胖,进去两个人还能留下点空隙。 轻羽拿了另一块黑布搭在盖子上,这样就不容易看出盖子被撬开了,且他们躲的箱子位于中等高度,另外容易躲的箱子比比皆是。因此当金戈进来的时候,连开了好几个箱子都没有发现。 金戈索性放弃开箱,心里早是有了更好的想法,否则现在也不会独自过来。 “我知道你们就躲在这里,不过放心,我不会找你们,反正在这船上,你们逃不掉的,而且只有死路一条。”金戈一步步慢慢围绕着箱子,手里的枪已经上膛,而后,他看到了自己的保险柜。 保险柜的门显然被破坏,只不过他的那些东西都一张不少的放在里面。 “呵,这是什么意思,想求饶?”金戈笑笑,褐色的小卷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点黑。他收好了里面的文件,又看了看手表。 【卷一】澜湾 16:太嫩 “不光是血秃鹫,现在连我的秘密都知道了,怎么可能还让你们活着。这地方的铁矿是干什么的,你们心里应该有数了吧。既然已经知道了一些,我也不妨再告诉你们一点。马上就是‘底出’的时间了,我就连你们一起交出去吧。如果你们还命活下去,这船上的事说出去怕也没几个人相信,而且如果乱说,应该很快就会被政府盯上。保险柜里的东西你们是看过了,不过究竟是针对谁的记录、交出的什么东西,可没有明确的记载。” “不管你们是谁,有什么目的,我可以很确信的告诉你们,靠这些东西是对付不了我的。”金戈相当自信,多年的经验可不是白来的。说着,他停在了一面墙旁边,轻轻扭动了墙上的壁灯。 而这一刻,承载着箱子的舱底开始缓缓下降。 箱子里,轻羽一直拿着袖珍相机在跟着金戈拍照,镜头对准的是箱子上一个个的小孔。小孔每个都有指头粗,而这些也确实是轻羽用手指一个个硬按出来! 没错,弗斯嘉几乎已经傻掉,不知这女人究竟是多大力气,竟能在铁箱上生生的按出洞来!如此这般,必然是异能者,且她按箱子时都闭着眼,可她身上确实没有政府纹下的编号。 关于这女人的事,弗斯嘉不敢多问,尤其是现在这节骨眼上——所有的箱子都在缓缓下降,暗舱里竟还有机关着实让人惊讶。很快,这些走私的箱子就全部降到了下面,而上面很快就被另一块钢板封死。 很显然,这里是个隔水舱! “怎么办怎么办,他到底想干什么?”弗斯嘉慌乱起来,他刚刚可没看保险柜里的东西,现在一头雾水也是正常,而且觉得自己非常无辜。 但女人泰然自若: “等。” “等?等什么?等着去死吗?”弗斯嘉显然不镇定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呀!谁知道这里等下会发生什么?说不定我们就被丢到海里淹死了!你那么厉害,直接打个洞,我们就能出去了!” 轻羽瞥了他一眼,像是嫌吵:“你不会游泳?” “游泳?”弗斯嘉怔怔,丈二和尚,“会游泳呀!我当然会游泳了!” “那就把嘴闭上。”女人冷冷,随即一个冰凉的硬物抵上了弗斯嘉的胸口。 是枪! 弗斯嘉似乎这才记起她也是有枪的,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而这个等待的过程并没有太久。毋庸置疑的,隔水舱被打开,他们真和箱子一起被丢进了海里…… 海水一瞬间入侵箱内,笨重的铁箱下沉极快,但在一阵左摇右摆的震荡中渐渐停了下来。难道这么快就到底了? 如此深海,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更糟糕的是,他们所在的箱子翻了个面,箱盖朝下落了定,而且在箱子上似乎还压了一个箱子——大量的箱子一起被抛入水中,原本的排列被打破,但谁又能想到竟会这么快到了底,否则一直下沉,待水压稳定后出去根本不难。 倒霉不倒霉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快点从箱子里出去。较为拥挤的箱内也使不上力,弗斯嘉死死抓着轻羽的胳膊,让她快想办法。轻羽一手将他扒到了身后,对箱侧面连开了十几枪,整整空了一条弹夹,在箱侧面打出了几条虚线的印记,之后用力一推,箱壁就是开了。金戈应该做梦都想不到,这女人竟有这般本事。 箱子一破,弗斯嘉率先游了出去,匆匆看了四周一眼,求生的本能让他一股脑的往上游去。轻羽瞧了他一眼,也没管,观察起这里的情况—— 这些箱子确实没有落入深海,海上的阳光还能照的进来。那些位于深处的红珊瑚还距离很远很远,在目前的位置只能看到一些凌乱且高大的珊瑚枝丫。这些珊瑚就像生在海底巨树群,视觉上非常震撼,末日后的未知辐射竟是创造出了这般仿若远古神迹的景致; 此时此刻,这些珊瑚巨树伸至高处的枝丫上,赫然挂着一张巨大的金属网!所有走私的铁矿现在都在网内。 【原来如此】 轻羽浅浅勾了嘴角,已经完全清楚了整个走私的流程,便是去拿相机,不想战术腿套里的一格竟是空了! 相机里可都是这次任务找到的证据,轻羽第一时间回了箱子里,但相机没有掉在里面,而且腿套的扣带很牢固,不可能轻易松脱。 蓦地,轻羽看向上面,弗斯嘉那小子确实挺会游,此刻已经快到海面,且远处的珊瑚中已然有什么东西正在随着他的进度上浮。看体积像是一艘小船。 糟了! 轻羽立马追了上去,但弗斯嘉当真游的很快。他已经脱了身上的工装,里面竟是早就穿好了潜水衣。 这家伙果然是有备而来,之前在船上跟踪自己的果然是他! 轻羽水性真的不差,可现在输在了潜水衣上。高手之间的成败从来都是细节决定,何况刚才在箱子里耽误了太久,现在就算开枪也赶不及了。 那藏在水下的船有自动充气中装置裹着,且上面还连着一条长长的带子——小船一直挂在猎金号后面一起航行,弗斯嘉显然对整个走私交易、停船的时间点非常清楚,在猎金号因龙虺停船休息的时候就切断了带子。 金戈去暗舱的时候,猎金号已经准备出发,走私交货的时间也正是此刻。猎金号照常离开,但货物已经全部留在了海里,之后只等收货方来取。神不知鬼不觉。而弗斯嘉的这套远程操控装置,在如今这个时代属于相当珍贵的高科技,若是没点背景和经济实力根本无法拥有,一般人甚至想都不会想到。 轻羽年幼时曾经见过类似的装置,但那绝对是政府才拥有的技术,弗斯嘉这混蛋到底…… “嘁!”轻羽浮出水面,气得咬牙切齿,银色的枪瞄准了那艘带马达的小船,却终究没有开枪。 目标已超出有效射程,何必浪费子弹? 她倒是冷静现实,可并不代表自己不气。被摆一道,可见自己还是太嫩了点!阳光下,早已走远的猎金号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离她百米外则是弗斯嘉和他的小船。逆光中,那男人在船上对轻羽笑着,扬了扬手中的袖珍相机就是扬长而去。 海风很快吹干了男人衣服和头发,而本原亚麻色的头发经过海水的浸泡后变得有些奇怪,露出了斑驳的铁锈红。 少了笨拙的黑框眼镜,男子棱角分明的面容份外英俊,一双眼犀利锋锐。潜水衣勾勒着他紧实完美的身材,肌肉的线条犹如艺术。他心情甚好,飒爽的将耷拉在额前的发捋到后面,整个人再看不出半点“弗斯嘉”的影子,笑起来的时候,冷俊邪魅的美足以摄人心魄…… 马达吵闹的声音由远及近,男人的船很快停靠在了一处偏僻的海峡。换了身白衣,便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相机: “防水性能还不错嘛。”他愉悦自语,收好相机往森林走去,却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 “都滚出来吧。” 应声,树林里零星出现了十来个人,穿着同样的制服,有着同样的徽章:“顾南一,你以为我们真找不到你?” “废话,如果没在岚泱的港口露脸,你们能找到才怪。”顾南一好笑,随后脸色沉了下来,“我可不好抓,父亲没告诉你们?” “你心里如果还有教授,就跟我们回去,把事情查清楚!” 顾南一耸耸肩膀:“就是回去了才不可能查清楚,我可不想背锅。我还赶时间,别啰嗦,来吧。” “哼,你小子少得意,今天既然逮了个正着,就没那么便宜的事!”说罢,树林里又是出来了三五个人。如果说刚刚那几个不足为惧,那么现在的这几个,确实让顾南一觉得不妙。 树林里的战斗一触即发,还飘在海上的轻羽却是风平浪静。她跟禾馥之前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下船法: “次次都坑我,花点钱做情报会死吗!”轻羽骂道,恨不得马上给禾馥喂上一百发子弹。此刻她正抱着自己的军刀,安静躺着,随波逐流以便节省体力。 她在等。 等走私的收货方。 不然就这么游去事先定好的下船点,累死之前不渴成人干才怪。 白云逐日,飞鸟轻盈,如此浮在水上,仿佛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极其缓慢。对于一个佣兵来说,这样的体验非常难得,尤其是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轻羽清空了思绪,什么也不想,宛如就此和大海融为一体。不知不觉便是睡着了,隐约听见低沉的汽笛,醒来已是傍晚。 夕阳下的红珊之海美如幻觉,缓缓驶来的两艘汽轮虽不及猎金号庞然,却也是相当有份量的大物。当然,要拉走水下的铁矿,没这点实力也说不过去。 遥遥驶来的大船一前一后,船头都印着醒目的徽章——那图案犹如被撕裂的天空,破晓之下屹立着婀娜的女神: 厄俄斯。 古希腊神话中,厄俄斯被称为黎明女神,对应着古罗马神话中的欧若拉。当然,这个名字曾经也是地球北极极光的象征。而在这个早已没有了南北极的时代,黎明女神所代表的东西只有一个: 将要撕裂黑暗,带领人们走向破晓的“黎明组织”! 【卷一】澜湾 17:夜枭 船头偌大的标识十分清晰,轻羽对此并不惊讶,敢抢政府铁矿的家伙,世上除了他们也不会有第二个。这么多年,黎明组织的实力一直成谜,不过现在这两艘船足以让轻羽心中有底。 这资源枯竭的时代,蒸汽船在能源的消耗上绝对奢侈,可在无风带中肯定会比龙虺快。不过面对铁矿这般重要的资源,也算配得起黎明组织的这波消耗。 尽管黎明组织里也有普通人,但绝大部分都是异能者,毕竟它的前身就是民间自发组建的异能者协会。看船过来,轻羽一头扎进了水里,游开了一些,绕到了后面。她可不清楚船上人都有什么能力,这会儿只不过想蹭趟“顺风船”,傻子才会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两艘汽轮一前一后停在红珊之海的边缘上,从范围来看,他们事先撒下的网真是不小。这时候汽轮上各自放了好些小艇,人数当真不少。他们在海域上忙活了大概两个小时,天黑才终于返程。 不过倒霉的是,汽轮航行方向和轻羽要去的地方完全相反。 两艘汽轮缓缓拉着水下的大网前行,轻羽割断了网子的一根铁线,就这么在后面被船拉着走。除了夜色作掩,黎明组织的人也不会想到后面居然会跟着个人。不过轻羽对黎明组织向来没有兴趣,这会儿也必要去打探他们的老巢,即便做了也拿不到佣金。 无垠的大海一望无际,夜空亦不见星辰,四周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黑,只有海水的冰冷在提醒轻羽,自己还活着。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在遥遥的海岸线上看到了隐约的灯火。 那里必然有城市! 轻羽立刻脱离了汽轮,朝着光亮游去,三五个小时后终于上岸,但已经累的够呛。她又饿又渴,觉得马上就能死在这里。繁华的灯火离海岸还很远,她登陆的地方只不过是个小渔村。 时间已经很晚,渔民们都已经睡下。一个带着军刀的人总是不受欢迎的,轻羽偷偷摸进了一个仓库,里面晾着不少海货,还有一条破旧的毯子和一些储备的青稞面,之后找了水混着吃了点,便躲在草垛子里睡了。 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太过遭罪,但在女人这个身份之前,她首先是个佣兵,而在佣兵之前—— 晦涩的天空压的很低,仿佛触手可及,成片的血秃鹫正被更加可怕的异兽追赶,咸湿的海风充满了血腥和腐臭,数不尽的飞行器在头顶盘旋,幼小的她就这么静静看着,知道那是政府远程遥控的“眼睛”…… 清晨,开始忙碌的渔民吵醒了轻羽,但她正好做了一个不愉快的梦,醒的正是时候。昨夜吃剩的青稞面还有一些,简单填了肚子便是离开,却在村口的小路边发现了异样。 那是一堆垒起的石头,约有小腿高,看着像是简陋的石头冢,不过石头上却撒了一些黑色的染料。确切来说,应该是一种特制的留香,只不过要特定的人才能嗅出这留香的味道。 “他在附近?”轻羽挑挑眉毛,一丝滑过嘴角的坏笑饶有兴趣。之后在附近树林里转悠着,很快就找到了其他石堆,便是推算着方位,到了树林深处的一道峡谷。 轰鸣的瀑布居高而下,水花飞溅。这样的景致也只有水源丰富的澜湾辖区才能看见。而在瀑布旁,轻羽又发现了一个石堆。 唰—— 军刀出鞘,银光闪过,被斩落的山石稍稍隔断了水流。水不沾身,轻羽走进了瀑布背后的岩洞里。 洞中阴冷潮湿,腹地处有光投射进来,能看到新鲜的打斗痕迹,以及一大摊血迹。却也正是这个瞬间,危机从暗处迫近!轻羽反身一刀,截下了袭来的钢拐,但这仅是一支,另一支已经划向了她的侧腹; 轻羽一步跳开闪避,而对方来势汹汹,如一头猛兽压制上来。 咯恰! 轻羽拔枪,枪口抵在男人的脑门上,但她确实已经输了。如果对方是动真格,刚才第一手就能得逞,用臂力以单拐碾压,导致她无法马上的闪避,从而另一只拐顺利的划开她的侧腹。 没错,这家伙的双拐并不普通,上面有极其锋利的一道刃。即便是现在轻羽拿枪指住了他的头,在开枪前,轻羽的右手就会先被拐刃削断,紧接着另一道拐也会斩来,在断手的同时,她的喉咙就会被割开,血溅当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轻羽只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而且现在面前的男人也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山腹里的光静静笼罩在他们身上,外面瀑布的声音震耳欲聋。轻羽面前的男人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不过却是正儿八经的黄皮肤,经年累月的佣兵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了粗糙的痕迹,却也让他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但也只有不了解他的人才会这么认为。 “啧啧啧,怎么回事,这么快就拔枪,还怎么玩?”夜枭很是嫌弃,松开手就是从兜里拿出了一根棒棒糖,津津有味的放进了嘴里,“你吃吗,新出的姜母红糖味,说是专门为女性那几天准备的。” “……不用了,你多吃点。”轻羽一脸尴尬,但也习惯了夜枭这朵奇葩,这才看见他腿上有处伤口。 “你居然受伤了?”轻羽非常吃惊,这男人可是强的连她都要跪伏,竟然还有人能伤的了他? 却见夜枭纳闷的低头看了看,似乎才刚想起来这件事,笑道:“哦,之前来的时候我的糖掉了,捡的时候滑了一跤,可能是那时候弄的吧。” 轻羽很是崩溃,已经有点后悔来找他了:“一个你一个禾馥,你俩真是绝配!” “诶,轻羽,你这话我爱听!我跟禾馥就是绝配,注定了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来来来,吃糖吃糖!”夜枭说着就掏出一把糖果往轻羽手里塞,他的口袋明明也不大,但里面好像装着永远也吃不完的糖果。 轻羽更后悔来找他了,而夜枭这时候才问道:“不过你怎么来了,还搞的这么狼狈,怎么连衣服都不穿?我可先说清楚,我心里只有禾馥,对别的女人可提不起兴趣,就算你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不不不,别的女人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是你的话,这么美,脱光了可能还是会……” “闭嘴!”轻羽狠瞪了一眼,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夜枭叼着棒棒糖傻笑,见她现在裹着张破毯子,也没口袋,便准备将那把糖果塞到军刀的福袋里。 却还没动手,银色的枪就指了过来:“你跟禾馥两个,如果谁再敢碰我的福袋一下,就卸了你们的手。” “好好,不碰就不碰,瞧你这火气大的?”夜枭把糖果收了回去,嘴里一直叨叨个没完,“一个女人老这么焦躁干嘛,你看看禾馥,心多大呀。她是你拜把子的姐姐,你应该多和她学学……” “学什么?半年不洗头,还是一年不洗衣服?”轻羽怼了一句,没想到夜枭还来劲了: “就因为这样,她才显得与众不同呀!她最让我着迷的,就是身上的香气!我的鼻子你知道的,世间万般,过尽千帆,唯独禾馥的味道是我从来都无法形容的……” 提起禾馥,夜枭完全可以无休止的说上三天三夜。就这副叼着棒棒糖的白痴模样,怎么都不会觉得他是个30岁的男人,说是3岁的神经病还差不多。 只不过,禾馥手下十名顶级佣兵之首的称号,这男人绝对不是白得的。 轻羽由着他说,先去旁边看了看那具尸体——身上的伤很多,非常惨烈,足以想像他在死前经受了怎样可怕的折磨。 “什么任务这么残忍。”轻羽没什么表情,都是吃同一碗饭的,看现场就已经能猜出大概,而夜枭的回答和她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 “这家伙是个混蛋,收赌债的,之前跟一个兄弟合伙杀了自己老大,说好了,他帮兄弟坐上位,老大的积蓄归他。他拿钱跑路。最后兄弟上位,明里不方便动手,背地买了他的命,要求问出藏钱的地方,还有……” 夜枭说着也去了尸体跟前,不犯傻时候的他气场迫人,看上去极具威慑力。那蓝色的眼眸森冷冰凉,是更适合称为“杀手”的冷血,一双手娴熟老道的挖出了尸体的眼睛,装在了金主给的木盒里。 借着洞里的水洗了个手,夜枭就又拿出相机给尸体拍了张照片:“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得赶去复命了。这趟我足足跟了一个月,之后终于可以回去见禾馥了!” 提到禾馥,夜枭又变长了白痴的样子。比起杀手,轻羽还是更喜欢白痴的夜枭,只不过她的心情可好不起来: “我就知道你要回去找她,所以托你带句话。这次的任务砸了,让她处理一下。我就先不回去了,有些事情很在意,想查一下。” “……”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轻羽莫名其妙,而夜枭吃惊的表情越发夸张了。 【卷一】澜湾 18:蔚蓝 夜枭很难相信,“任务砸了”四个字居然有一天会从轻羽的嘴巴里说出来: “到底是什么情况?”夜枭实在好奇的不行,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你该不会是觉得没脸回去,所以才找借口说要查事情吧?” “你想死么。”轻羽蓦然拔枪,而夜枭的反应极快,当即就拿嘴里的棒棒糖去堵枪口。他知道轻羽最宝贝她的枪,为了不被棒棒糖弄脏,轻羽果然触电似的立马把枪挪开了: “你恶不恶心?” “嘿嘿嘿,当然不恶心!”夜枭贱贱笑着,又催促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不然我回去了怎么跟禾馥交代?” 轻羽白了他一眼,也只好耐着性子、简短说了一下来龙去脉,而夜枭再没心思玩笑,沉下了脸色: “真想不到,猎金号上居然藏着这样的秘密,政府那帮畜生……”他喃喃,捏着下巴想了想,“所以你现在是想去‘碧落’?” “嗯。”轻羽点头,“很显然,岚泱城主走私这件事,是澜湾领主私下秘密调查的。派去跟禾馥接头的必然是心腹,但却是两个异能者。” 夜枭赞同道:“确实很有问题。像这种黑幕,政府方应该不会让异能者插手。只要黎明组织还在,政府必然不会给异能者信任,但如果黎明组织不在了,异能者恐怕连最后的活路都没了,会全部都送到那个地方去吧。” “哼。”轻羽冷冷一笑,对夜枭所说的那个地方嗤之以鼻。她的表情夜枭看在眼里,她的事夜枭也知道一些,便又确认道: “你确定在碧落能查到线索?你任务砸了,应该也见不到澜湾的领主了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碧落总能找到点东西,而且肯定比走私这事有用。”轻羽笃定,夜枭也没再多说什么: “那好吧,任务的事就先交给我跟禾馥,你自己小心点。有需要只管跟我们说。”夜枭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但临行前轻羽又叫住了他: “有个人,我想让禾馥帮忙查查。一个叫弗斯嘉的男人,大约二十来岁,高瘦。他当时也在船上,不过应该是假名假身份。就是他偷走了相机,走私的证据全在他手上。如果你们找到了这家伙,一定给我留着,我饶不了他!” 轻羽十分认真,提到弗斯嘉时眼神都变了,却夜枭呆若木鸡的怔了一会儿,幸灾乐祸的笑起来:“哎呀,可以啊,居然能让你这么在意,看来那小子真有几把刷子呀!”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对这个弗斯嘉感兴趣了,到底是长了什么三头六臂,竟然让我们比冰山还高冷的轻羽小姐记恨到了这个份上?” “你就说去吧。”轻羽不以为意,却手中不知何拿出了一个钱袋掂量着。夜枭一惊,赶紧摸了摸自己身上: “不是,你什么时候……” “刚来的时候就拿到了。”轻羽玩味,挑着眉毛,“你说过,禾馥的事就是你的事吧?这次任务,她真把我坑惨了,如果她肯稍微花点钱做情报,我也不至于弄的这么狼狈。” 瞧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裹着个破毯子,确实挺狼狈的。但夜枭还是觉得自己的钱被拿的太亏,却还没反嘴,轻羽这小妮子又给他来了一句: “陪你过招、聊天,还有被你调侃的精神损失费,加起来也差不多了。”轻羽笑颜如花,轻快离开,也知道夜枭不会追上来。 如果他真在乎这些钱,一开始就不会给轻羽拿到的机会。像夜枭那样厉害的高手,轻羽确实没有赢过的自信。 但,从夜枭那儿讹来的钱也不多。 当然,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一千轻铢不算小数目,但对于佣兵、尤其是轻羽而言,这点轻铢当真连塞牙缝都不够—— 轻羽的枪,满膛子弹是十二发,之前由于上船不便,禾馥只备了三条弹夹,且已经是最大限度。而在海底的时候已经用光了一条;现在还剩二十四发子弹,尽管应该够用,但对轻羽而言始终差点安全感。为了任务,尤其是伪装潜入一类,以免露馅,本人的东西都不会带上,因而轻羽的家当,现在统统都还在禾馥那儿! 一想到这些,轻羽就是来气,好在路过一个小村时买到还算满意的衣服。虽然不及她原本的衣服拉风,但这种渔家姑娘的打扮让她莫名轻松,会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普通人。 当然,也只是她自己觉得而已。世上是不可能有腿上绑枪、腰上挂刀的渔家姑娘的。 过了小村不远便是座小城,名为:蔚蓝。 轻羽到达的时候已是傍晚,却觉得城中一片萧索。这座城只有岚泱的三分之一大,离海较远,生产力平平,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物资。唯一的优点大概也只有吃东西便宜了吧,但也算不得上好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天色已晚,城里的人当真很少,即便是最繁华的街道上也是人流闲散,而且除了一些上年纪的大妈,能看到的几乎全是男人,且都对轻羽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带着武器,被人看也算常态,不过像他们这样的目光确实让轻羽觉得很不舒服。快步到了马铺,迎上来的小哥也是愣了一愣,之后赶紧把轻羽拉到了里面: “我说姑娘,你胆子可真大呀,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外面走,也不怕出了事?” 轻羽盯着他看了片刻,最后也没接茬儿,直接说道:“我要匹马,便宜点的。” “你要马?”小哥又是吃惊,转而看轻羽的眼神便又不那么奇怪了,“我就说嘛,哪儿有姑娘敢呆在这儿的!您这边请,我带你去看马。” 马棚里有马厩也有马车,一般这样的店铺可以买也可以租,只不过价格似乎都不划算。岚泱是大城,贵一点自然可以理解,但轻羽没想到,蔚蓝这样的小城竟也便宜不了多少。 “十轻铢,租这匹最瘦的怎么样?”轻羽很是严肃,斩钉截铁。十轻铢已经是她目前愿意出的最高的价钱了,但这个数让小哥直接笑了出来: “我说姑娘,十轻铢连马蹄铁都只能换一个,您这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像吗?”轻羽冷冷看去,就算是渔家女的打扮,冰山般的气质和美丽的容貌也依然让她如神女般高不可攀。尤其是她的军刀和手枪,格外令人望而生畏。 小哥很是尴尬,也不敢妄自评价什么:“姑娘,蔚蓝这地方对女人来说真的很危险,尤其是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天也快黑了,您真的挑一匹好马赶紧走吧,要不找个客栈躲一晚,明天一早再骑马上路。” “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马,我给您留着。如果您实在没有那么多钱也关系,您这军刀、还有这把枪……”小哥话没说完,女人就投来了极其可怕的眼神,吓的他赶紧摆手解释: “别误会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您可以压一个东西在我们这儿,之后有钱了再赎回去。要不看你是个姑娘,又在蔚蓝,换做别人肯定是非得给钱的。” 小哥已经行了天大的方便,可轻羽的脸更黑了,扭头就走。那小哥还担心的不行,追了出去: “姑娘,你听我说啊,这里真的很危险啊!我真的是为你好呀!天黑了你就不要到处跑了,尤其是夜路……” 咯恰! 话没说完,那女人忽然转身,同时冰冷的枪口已经指在了小哥的脑门上: “再推销,拆了你的店。” 轻羽带着怒火离开,对马这个东西选择放弃。像她这么有原则的人,为了节约,宁可徒步!而且,从这里到碧落,徒步也就十来天,买够吃半个月的青稞面也只用五轻铢而已,多划算呀! “气死我了。” 带着青稞面出城,轻羽想到禾馥就又忍不住骂。而且刚刚那臭小子当真没点常识,让一个佣兵交出他的武器,无疑是在老虎嘴里拔牙: 找死! 却蓦地,轻羽变了神色——自己被人跟踪了,还是两个。 “哼!”不由冷笑,对方来的正好,刚好给她解气。便是继续往前走着,但心里早已戒备。只是两人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就算天已经黑了,也一连错过了好几处动手的绝佳地点。 离官道不远的地方有条小河,轻羽过去洗了把脸,而那两人也过去了: “姑娘,你一个人赶路吗?”先搭话的是个女人,月光撒在小河的流水上,将这女人的态度衬的格外亲切。 随后那男人也友好的说道:“看你带着家伙,也是佣兵?” 轻羽没有说话,只打量着他们。两人看去十分普通,腰上都别着刀,样式看上去是一对。而见她不语,女人又道: “你别多想,我们也是要去碧落。蔚蓝往碧落就这一条路,我们看你一个人,一直想着要不要请你同行。” “是啊,你如果不赶时间就和我们一起吧。这条路上经常会有政府的人盘查,像你这样落单的佣兵,碰上了指不定会被抓去哪里。跟我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两人很是热情,但轻羽显然在权衡什么。 【卷一】澜湾 19:夜路 夜色下的小河别有风情,月光似将风都镀上了一层银白。渔家女打扮的轻羽看上去十分柔和,但黑色的眸深邃且锐利,眉眼间是佣兵才有的一种坚毅。 轻羽细细打量着两个人,他们的衣服很相似,还有绣着相同的纹章,看起来确实是一个小队的。之后想了想,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道: “官道上应该有驿站,你们之后买马吗?” 两人愣了愣,见那女人笑道:“我还当你误会了我们,要跟我们动手呢!我们之后当然要买马啦!不然往碧落要走十几天呢!我跟你说,那驿站的伙计是我的熟人,在他那儿买马便宜多了,不像蔚蓝的马,卖的那么贵。” “你如果也想买马的话,跟着我们一起就对了,绝对不让你多花钱!”女人越发的热情了,轻羽也就笑笑,没再多说什么,算是一种默认。 往官道驿站的路程还有一些,两人对轻羽一直很是热情,只不过大多热脸贴冷屁股,时间久了,两人也觉得没意思了。毕竟这女人连自我介绍都不愿说一下,可见她并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愿意同行,也只是看在买马便宜的份上。 第二天夜里,一行人依旧在官道边露宿,明日上午就能达到驿站。当然,轻羽压根没打算买马,盘算着蹭这两人的马直接去碧落得了,不过前提是: 这两人真的会去买马。 深夜时分,篝火烧的正旺,轻羽抱着军刀,看上去睡的很熟。只不过毕竟是佣兵,两人可不敢大意,对了个眼色,便是在篝火里加入了一包粉末。之后两人捂着口鼻,用手轻轻把烟擅自扇到轻羽那边。 轻羽翻了个身,面对篝火,似乎睡的更死了,连怀里的军刀都松脱下来。 那男女窃喜,赶紧从包袱里取出了绳索,待女人在轻羽脸上拍了两下、确认迷烟已经起效,两人就是分工合作,一个绑手一个绑脚。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轻羽忽然醒了,本是黑色的眸赫然燃起了暗红的光—— “你!” 两人大惊,而女人的手脚已同时动了起来——这女人此刻是躺着的,而两个人则是一前一后的半蹲在她身前;这样的事态下,即便对方是个壮汉也使不上太大力气,经验丰富的两人完全有把握制住,却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的手脚竟如钢铁一般,下意识要用蛮力摁住她的两人顿时吃了大亏; 以力碰力,血肉之躯强撞如钢铁般的触感,无疑是以卵击石! “哎呦!我的妈呀!”两人疼的大叫,整条胳膊都是麻的,而轻羽已是一脚压下,将那女人死死踩住,另一手同时拔枪,指住了男人的脑门。 情势可谓瞬间逆转,现在成了轻羽站着,而两人被死死压制。 “哎哟!你轻点、你轻点踩呀!我的骨头呀!”女人哀嚎着,只觉得脊梁骨都要被碾碎了,却又听见嘎嘣嘎嘣的声音,轻羽踩的更重了。 火光映照着轻羽暗红色的眼睛,让本就美丽的她显得越发迷幻而不真实。男人怔怔与她对视,那双眼中的杀意让男人不敢将视线移开分毫: “你、你没有中迷烟?” “这么香,傻子才会中吧。”轻羽挑眉,这两人简直是蠢贼中的典范,“你们不是自称佣兵么,那么我手里的枪,可认得?” 两人愣了愣,不就是枪吗,虽然是很稀有的东西,但一个佣兵有枪也不奇怪吧? 不! 不对!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其他佣兵,但有枪的确实…… “你到底想说什么?”女人忍痛吼了一句,而轻羽什么都没说。若是佣兵,道上不会没人不认识她的枪。 轻羽懒得跟两个蠢货废话,指使着男人先把女人绑了起来,然后吊到树上。之后轻羽又把男人也吊了上去。最后则是把两人的包袱一顿搜刮,拿走了所有的钱。 “混蛋!你这个强盗!土匪!” 两人骂着,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但轻羽已经走远。 这两人连异能者都不是,还敢出来抢劫。就如今这个世道来说,这俩蠢货也算是非常有胆量了。果然还是因为自己穿着渔家女的衣服吧,不然若是平时的装束,这种毛头小贼才不敢上来找茬儿——这么想着,轻羽不觉笑了,至少说明她还是很像一个弱女子的。而正在这时,林子深处似乎隐约有些吵闹。 若是两人的同党,有钱不拿白不拿。轻羽偷偷寻了过去,便在一处小土洼里看到了几个大汉,而惊奇的是,这些人衣服上的纹章竟那对男女一模一样。 原来他们真的还有同伙? 轻羽继续观察着。这些大汉押解着一个姑娘,而对面是一对夫妻,正把头颅那么大的一包轻铢交了过去。 “行了,回去吧!” 拿到钱,大汉们爽快的放了人,还哈哈的嘲笑:“乐老爷,乐夫人,你们就死了心吧,你女儿已经被我们盯上了,就算跑的再远,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回去好好的准备准备,指不定哪天我们就又来抓人了。哈哈哈!” 大汉们笑着离开,剩了一家三口绝望的抱在一起:“我的儿啊,我可怜的闺女啊,这可怎么办啊!”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这次都已经送到麦云去了,怎么还是……!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这可怎么过呀!”乐老爷捶胸顿足,气恼不已,却是万分绝望。而那被拐的女儿早已经哭成了泪人,这会儿竟是一头朝着大石头撞去! “香雪!” 夫妻俩大惊,眼看来不及了,怎料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都已经放了你,怎么还想不开?”轻羽截住了那姑娘。对方愣了愣,之后不禁摇头,流着泪,满是绝望和无奈的苦笑: “放了我?你真的以为他们这是放了我?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你知道吗,第五次了!他们就是看中我家有钱,所以一次又一次的……”乐香雪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大哭起来。她家是蔚蓝城的富商,却不想惹上了这样的灾劫。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了两年,家里的财产早就快被这群恶霸给抢光了。 这次为了躲避,夫妻俩决定把女儿偷偷送去别的辖区,远离澜湾,不想还是被那群恶霸发现了。 乐香雪是典型的混血儿,生的十分漂亮,但恶霸的确只看上了他们家的钱,并没有对她做过别的过分的事。当然,蔚蓝城里可不仅仅是他们一家遭殃,那些恶霸专挑年轻的姑娘下手。 回想起那马店小哥的话,轻羽才知道原来不是推销手段,随后想到乐家刚刚给恶霸的那一大袋轻铢,轻羽黑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照这么说,那些恶霸抢了不少吧?”女人挑挑眉毛,一脸精明,手里下意识把玩着军刀上的福袋——拾遗,拾遗,看来今次终于能在路边捡一笔横财了! “我问你们,想不想除掉恶霸?”轻羽一只脚踩在石头上,一副纯爷们的架势跟渔家女的装束相当维和,且这会儿还因为兴奋,把军刀扛在肩上一下下的敲着。 又是刀又是枪,而且看上去还这么奇怪,一家人难免有些害怕:“就你?一个人?” “我是佣兵。只要出价合理,蔚蓝城的这单生意,我接了。” 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女人,还说什么出价,一家人有些尴尬。这世上骗子可不少,他们也不是笨蛋: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乐老爷问道,狐疑瞅着。轻羽想了想,就带他们去见自己刚刚抓到的两个笨贼,不想这也没多久的功夫,那两个人就是跑了,而且跑的还很匆忙,东西还落在原地。 轻羽正愁着该怎么让乐家人相信自己,转眼就看到乐香雪捡起了地上的两把匕首,拔出一看便是惊呼: “我认得这个!父亲,母亲,我认得这两个人!”这两把匕首款式相同,而且刀刃上都刻着名字。乐香雪也算是恶霸山寨的常客了,对一些早就熟悉: “这个飞花和落雨就是两人一组的,他们专门拐骗独自赶路的女孩子!”似乎是确定了什么,姑娘对轻羽很是信任,“父亲,母亲,我们就相信她吧,她一定是有些本事的!而且她刚刚还救了我,一定不是坏人!” 乐香雪这么一说,夫妻俩自然是动摇了,可女儿毕竟才17岁,单纯了些: “要不,你先跟我们回去一趟吧。这毕竟不是我一家的事,回去了,大伙儿一起商量商量。”乐老爷自然是想除掉恶霸,且像他们这样普通百姓,想接触道上的佣兵和杀手几乎不可能。这可是违法的事,即便想干也不一定有胆子。 可如今他们已经被逼上绝路,而且还有个自称“佣兵”的女人站在面前。 轻羽完全可以理解乐老爷的想法,二话不说就随一家人乘马车返回了蔚蓝城,谁知竟连夜去了治安所。 “你们不会是想把我交给警察吧?”轻羽有些好笑,觉得自己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下了马车扭头就走。 乐香雪赶紧拉住了她:“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了!恶霸的事可比你想象的严重多了,你就相信我吧,真不是要把你送给警察!” 姑娘一脸焦急,而轻羽无动于衷,不过想来也怪,这事情都已经有两年了,为什么蔚蓝城的警察不管? 这么想,轻羽还是暂且留下了。等乐家人说明了情况,所长亦是半信半疑,而乐香雪一直在帮轻羽说话,倒是轻羽一言不发,只高高在上的翘腿坐在那儿。 又是过了一会儿,治安所里浩浩荡荡来了群人。他们都是城里能说得上话的,听说要请佣兵去剿匪,大伙儿都是非常激动,却一进来就傻了眼: “不是要雇佣兵吗?怎么就只有一个小姑娘?” 【卷一】澜湾 20:开价 深更半夜,一众人围着轻羽打量,眼中充满了狐疑。这分明就是个渔家女,不过是拿了武器,也可以这么堂而皇之的自称是佣兵了?而且佣兵大多是异能者。 “你的编号是多少,先给我们看看。”有人提议,还有人把治安官拉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看她就是个小姑娘罢了,你可别被她骗了。乐家是被那帮恶霸搞疯了才会被忽悠吧,就这么个小丫头,也敢相信了就是佣兵?” “这些我当然知道……”治安官回头瞥了轻羽一眼,心里其实也拿不定,自己怎么也是蔚蓝城里管治安的一把手,手下那么多的警察,万一闹出了笑话,以后哪里还有面子管人。 治安官想了想,清清嗓子,装模作样的走到轻羽面前:“这位小姐,你能先给我们看看你的编号纹身吗?毕竟如果你是黎明组织的人、是政府的通缉犯的话……” “怎么,怕了?”轻羽蓦地抬眼看去,坚毅的目光犀利且尖锐,“我是什么身份重要吗,现在对你们来说,先能收拾了那些恶霸才是最紧要的吧。其他的事情,尤其是我的事,最好不要多问。” 众人不由一愣,想不到这小妮子说起话来如此老练,和一身渔家女的打扮全然不符。而这时候乐香雪又是急了: “你们就相信她吧,她应该真的不是坏人!刚刚她还抓了落雨和飞花呢,只不过为了救我,让他们两个跑了。”乐香雪仿佛是对轻羽着了魔,大概在她的心里,也渴望着能成为轻羽这样一个厉害的侠女吧,所以现在连说辞都变了。轻羽明明是阻止了她自杀而已,现在却是变成了救她。 打量着乐香雪这么个千金小姐,轻羽难免唏嘘:若是可以,她倒是想像乐香雪一样生活。 “真的,她很厉害的!绝对不是什么渔家女!”乐香雪还在说着,然而她的话显然没有什么份量,直到父亲乐威廉说道: “各位,其实她说的很对,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能收拾了那些恶霸就好。” “乐老爷,你说的我们当然明白,但是佣兵都要给钱的吧。万一她拿了钱就跑了怎么办?我们又不可能跟她一起去剿匪,城里可没人想去招惹那些家伙!” “说的是呀,我们不能白白给钱呀?而且她就一个人,还是个姑娘,那些恶霸的厉害我们都是知道的,尤其是他们的头儿,那可是个怪物啊!” “哦?”一句话引起了轻羽的兴趣,直接站了起来,“你们的顾虑我知道了,都出来吧。” 众人莫名其妙,而她已经去了治安所的院里,便赶紧跟了过去。 院子里,那女子背对众人,站在大树下,哪怕是渔家女的打扮,也盖不住英姿飒爽的气质。众人也不敢靠的太近,围在一起定睛看着,便听一声清脆之音,军刀赫然出鞘。锋锐的银光划破夜的宁静,如银线在众人眼中斩下干脆利落的弧度,就是“吱呀”声起,那颗两人粗的大树竟是倾斜了—— 女子手中的军刀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刀,然而她却能轻易做到连壮汉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且就在大树倾斜的时候,又是两道枪声响起; 砰砰! 声音震耳欲聋,好些人都吓的抱住了头。枪这东西,除了走南闯北的商人和一切特殊群体之外,世人多是从书和故事中听过,真正接触到的机会极少,如此亲眼所见更是难得。只不过没想到会是如此可怕,不觉已然面色铁青。 便这个时候,那渔家女捡了两片树叶过来。 轻羽没什么表情,而治安官的眼珠子早已经瞪直了——手中的两片树叶形状完整,正中间留有被子弹射穿的孔,大小几乎和树叶的宽度一样,弹孔周围留下的部分仅仅一毫米! 旁人或许不知,但作为治安官的他心中惊叹不已:能如此精准的击中落下途中的树叶,且保持树叶的完整,这简直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吧! “你!”治安官说不出话,这女人的枪法实在是太厉害了,而且快的出奇,刚刚只听见了声音,根本就没看清她拔枪就已经把枪收起来了。 这个女人,绝不可能只是个渔家女,她的刀和枪也绝不可能是从哪里偷来或者捡来的。 她很强! 如此,轻羽又回到了屋里,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众人跟过来的时候,态度已经发生了180°的转变: “女侠,你可得帮帮我们呀!那些恶霸太可恶了,这两年,我们简直过的连狗都不如呀!” “他们本来只是小偷小摸的小贼而已,但是两年前忽然认了个老大,就开始掳人了。这城里的姑娘都已经快被他们给掳光了,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有的甚至背井离乡,躲去了外面!” 轻羽挑挑眉毛,难怪这蔚蓝城里都看不到姑娘,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能把一座城搞成这样,轻羽还真想见识见识这帮所谓的恶霸了: “这都已经两年了,警察不管的么。”轻羽问了个常识问题,却见治安官一脸羞愧,甚至都不敢抬头。见他为难,乐老爷才帮忙解释道: “一开始是围剿过一次,但谁知道他们太可恶了。知道我们要去围剿,居然抓走了莫尔斯长官的儿子。那可是他们家的独苗,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回来。” “所以呢,就不管了?”轻羽盯着莫尔斯,虽然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莫尔斯却还是感觉到她在看不起自己: “姑娘,我知道,是我没用。” 莫尔斯很萎靡,两年来这心结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他,却大家并不怪他,还为他辩解: “不怪莫尔斯长官,是那些恶霸太阴险了!城里许多人家的女儿都被掳走了,为了孩子的安全,谁也不敢再多事。像乐老爷这样有钱的,只要给钱就会把女儿放回来,但之后没多久就又会把人抓走来勒索。但那些没钱的,听放回来的姑娘说,大家都被卖掉了呀!” “我们不是没想过找上面求助,但那些恶霸说了,一旦风声透露出去,就再也别想知道女儿们的下落了!”有妇人说着说着了便是落泪,“女侠,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救救我们的孩子啊!” “是啊女侠,你帮帮我们吧!你这么厉害,用你的枪,一定能把他们全收拾了!” 方才还喊着别被骗了的人,这会儿转眼就把轻羽当成了希望一般,仿佛之前的那些偏见从来没有存在过。这种仿佛天生就“患有选择性失忆症”的人很常见,因此轻羽并没有太多感慨: “情况我大致清楚了,但我不是来当救世主的。”她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态度非常冷漠。但越是如此,这些人就越是觉得她靠谱,合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便是莫尔斯作为代表,把大伙儿临时凑起的钱递了过来。 轻羽瞥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拿出了自己的枪把玩着:“道儿上的行情,怕是你们不太了解吧。就这么讲,一颗子弹一千轻铢。所以刚刚在院子里,你们已经花了我两千轻铢。” 众人不由吃惊,就连富商的乐威廉都差点掉了下巴——不管是真是假,一颗子弹居然要一千轻铢,这婆娘怎么不去抢? 却轻羽司空见惯,对这样的反应和表情了若指掌:“我们这行,枪不是谁都能用的,也不是谁都用得起的。” “你就直说吧,到底想要多少钱?”莫尔斯发了话,已经准备把这女人当作敲诈犯逮捕起来,怎料她又是语出惊人: “不要多少,一匹好马就行。” “啊?” 众人呆住,完全是摸不着头脑,但这女人竟真的只要了一匹马。大家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知道她究竟算好人还是坏人,要不然她压根就是个骗子。不过为了一匹马浪费两颗子弹,这一点就又说不通了。 “我就说过了,她是个好人!你们只管相信她就对了!”乐香雪似乎对她越发的敬佩了,笑嘻嘻跑上前来,“女侠,我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我带你去!” “香雪!” 乐威廉夫妇脸色铁青,打死都不愿让女儿靠近那些恶霸。而作为治安官,莫尔斯自然责无旁贷。两人骑马出了城,一路往官道旁的树林深处去,大概两个小时之后,眼前便是出现了一座陡峭的小丘: “他们就盘踞在上面。这里易守难攻,设有不少哨卡,我们围剿的时候攻了三天都没打上去,所以才让他们有机可趁,抓了我的儿子。”旧事重提,莫尔斯既自责又揪心,之后又拿出了那袋钱: “这一千轻铢你还是拿着吧,就当订金了。如果你能成功,蔚蓝城一定重谢。”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我的生意,我说了算。”女人冷漠却坚定,骑马离去,很快就消失在树林深处。 这小丘不高,但地势确实陡峭,走了没一会儿便是连马都不再好上。好不容易弄来的好马,轻羽可舍不得让它受罪,找了处有水有草的地方便拴在了树上。此时已经天亮,阳光暖暖投射下来,照的溪水波光粼粼。 却是,水里有血! 【卷一】澜湾 21:是他 温和的阳光柔软细腻,透亮的溪水中混杂着血迹。轻羽循着溪水逆流而上,远远就看到个人倒在那里,白色的衣衫染了大片的血,好些已经干掉成了褐色。 轻羽愣了愣,那身影瞧着有些熟悉,尤其是亚麻色的头发。 果然,竟真的是弗斯嘉! 这样的偶遇实在意外,就连轻羽都觉得不太真实。这小子伤势不轻,身上全是被利刃割破的口子,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较深伤口到现在都还在出血。他还有呼吸,嘴唇干白,该是重伤后逃了一段时间,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这里。 然而还有哪里不对劲。 轻羽观察着,他的头发很奇怪。亚麻色的头发上沾着斑驳的红,但又并不像血迹。捧了些水泼上去,颜色果然融掉了!轻羽神色微变,有些急切,等把男人头发上的染料洗去,她竟呆住了: 这家伙的头发居然是红色的,如铁锈般的红;这样的发色实在少见,而且……轻羽想到什么,赶紧把他翻了过来,后背朝上,然后走远了些。 从远处看,他的背影果然和那时在岚泱偶遇的家伙极其相似! 没错了,一定是他! 一瞬间轻羽有些混乱,眼中是悲喜交加的复杂,还有深深的疑虑和茫然。但她很快就又冷静下来,变回了那个佣兵,把弗斯嘉身上来回搜了个遍: 没有相机,东西不在他身上。 轻羽不意外,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走私的证据也许早就给了别的什么人。所以他也是佣兵?他上船也是为了走私的证据?还是,他的目的就是劫走自己的成果? 疑虑堆成了山,轻羽没有纠结什么,立马撕破了自己的裙子给他包扎。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放着这家伙不管不顾。相机要找,旧账要算,她和这男人之间的恩怨远还没有了结,只是她现在也没闲工夫照看他。 为了替他包扎,轻羽几乎撕掉了半条裙子,渔家样式的粗布裤子几乎全露了出来。再看看四周,仰头就能望见一处岗哨的屋顶 —— 鼻息蓝天的好天气,才吃过早饭的放哨人很快就又乏了,伸了个懒腰便是坐了下来,准备提前睡个早午觉,谁知山林里缓缓走出个人来。 那姑娘好像是个渔家女,但一身狼狈,背着个带血的男人,手里还拿着武器,正吃力的朝这边来。 “你,站住!干什么的!”哨兵呵斥,居高临下拿弓弩指着她。 姑娘像是松了一直憋着的一口气,顿时脱力趴在了地上,背上的人也摔了下来:“大哥,救救我们吧!救救我哥哥吧!我们遇到了强盗,会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可是哥哥他……!” “大哥,求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吧!如果再不找医生的话,我哥哥就要死了呀!嘤嘤嘤……”轻羽掩面而泣,哭得和真的一样,偷偷把沾湿的袖子往眼里摁,眼眶立刻就变得红通通的。 “把武器丢到旁边去,丢远一点!” 哨兵还端着弓弩,等轻羽丢开了东西才小心翼翼的从岗上下来,而走近了一瞧,心里就是一惊:这把军刀虽然旧了点,但绝对是好东西,旁边的那一把银色的枪就更不用说了! 哨兵起了贼心,这样的好东西谁不想要?就算用不上,拿去黑市也能卖不少钱呢!却人生往往就这样倒霉。他早上约了两个兄弟过来玩牌,这会儿恰好到了。 东西只有两件,人却有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们心里谁也不想便宜了谁。 便一人道:“这怎么回事,这两个什么人?” “遇到了强盗,逃来的。” “哦?”一人挑眉,之后冲轻羽打量了一阵,商量道,“我看这妞儿长的不错啊,要不通报一声?” “我看行!”哨兵点头,又给两伙计朝着刀枪使了使眼色。两人自然心里有数,装模作样的对轻羽说道: “收留你们倒是可以,但这些武器可得上交了,就当是给我们的报酬。” “好!只要你们能救我哥,这些都给你们!反正这些也是我们从强盗那里抢来的。”轻羽感激不尽,三人很快就把他们带进了寨子。 一路上畅通无阻,不但有人扛着弗斯嘉,还有人帮忙拿刀拿枪,轻羽委实轻松,而沿途观察着地势和岗哨分布,发现这帮人一点都不专业,如果把这样的地势交给自己和夜枭,绝对能造出个铜墙铁壁的要塞来。整个山寨基本是就地取材,石木为主,结构非常薄弱。若不是拿住了蔚蓝城治安官的软肋,这一伙儿恶霸怕是早就被剿了。 主寨比预想中的要大,但结构还是非常简单,并没太复杂的地形。看得出来,这里其实更像是这帮家伙的居住小部落,而且他们的人数也并不多。 轻羽一路都在观察,对这里的环境已经有了初步的掌握。而进来主寨没多久,那哨兵就忽然擒住了她。 “你要干嘛?”轻羽故作惊恐,双手已经被绳子绑了起来。 “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清楚就敢来,你这小姑娘也忒傻了。”哨兵笑着,跟扛着弗斯嘉的那人对了个眼色,便是那人就去了另外的方向,走前还叮嘱拿刀枪的人: “你就在这里等着,咱们一起去找二当家的上交东西,这样好的武器,功劳可不能被你一个人独占了。” “行了行了,你们就快去吧,屁事儿真多!”那人抱怨着,找了个木桩坐下,把玩起军刀和手枪。哨兵已经带着轻羽往另一个方向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们想干什么?不是要帮我哥找医生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轻羽十分惊恐的挣扎着,哨兵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白痴,这里可是贼窝,谁给你哥请医生?就你哥那样,随便在牢里丢上三天,饿死了也就算了。” 轻羽很快被带入了一个地窖,一间间狭小的牢房拥挤又潮湿,关着不少姑娘。她们都很安静,竟没一人叫喊,似乎对被关到这里的现实已经认了命,知道挣扎哭喊都只会是徒劳罢了。 “老实点,也许被卖个好金主还能过点好日子。要不然就把你跟你那倒霉哥哥关在一起,都给活活饿死!” 哨兵凶神恶煞的离开,随着地窖入口关上,空气里的霉味也变得更加明显。这里牢房约是有三四间,用来装排泄物的木桶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除了头顶上小小的天窗,再没有别的通风口。被关起来姑娘约有二十人,各个都是白净漂亮的,却在这样糟糕的空气里,好像都已经发霉变质了。 “你就别难过了,我们都是被抓来的。刚刚听他说你还有个哥哥,也一起被抓了?”一个高挑的姑娘上来搭话宽慰,看她的打扮,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再看看其他人,衣装也都很朴素,似乎并没有像乐香雪那样的富家千金。 而又有另一个金发的姑娘来问:“你也是在蔚蓝城外被抓的吗?” “是啊,我和我哥路过那里。我哥受了伤,我们是想去找医生的。”轻羽回答着,但一直在观察这里的环境和人。 又是问道:“你们都是蔚蓝的?” “我们有些是的,有些和你们一样,只不过是途经路过。”高挑的姑娘又说,看上去,她应该是类似这些姑娘里的“老大”的角色,非常的理性: “我叫戈雅,是蔚蓝鞋匠的女儿,你叫什么呀?” “轻羽,捕鱼的。”随口答了一句,之后大家伙就都不说话了。地窖里的气氛很是阴暗,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绝望。出身蔚蓝的姑娘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不是蔚蓝的姑娘在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心里大概都只能认命了吧。 作为一个“新来的”,轻羽继续问道:“他们抓了多少姑娘呀?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把我们都卖了吗?” “我们这些家里没钱来赎的,当然是要卖了。”那金发的姑娘说道,口气还带着几分揶揄,像是在嘲笑轻羽的天真。 这姑娘叫美美,除了戈雅之外,就只有她胆气稍微大些。 “赎金?那交得起赎金的会怎么样?”轻羽继续装傻的问着,这时候隔壁牢房里的黑皮姑娘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给得起钱的自然就是放人咯!那些富家小姐可不像我们,就算被抓了也待遇好着呢,听说有专门的房间关着她们呢。等着家里拿了钱来就能走了。不过啊,之后用不了多久,她们就又会被抓来了。” “恶霸已经在蔚蓝盘踞了有两年,那些富家千金可是常客。城里大富商乐威廉的女儿,昨晚上才又被放了回去。听说她父母都要把她送去外地了,结果还是被抓了回来,真是可笑!”黑皮姑娘阴阳怪气的嘲讽着,怨气颇大。 戈雅看了她一眼,劝道:“墨菲,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为什么要少说两句?难道这样就能出去?就能让那些富商也拿钱来赎我们?”墨菲情绪激动,说着竟就抹起了眼泪,“那些富人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就要这样对待我们?凭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要有贵贱之分!穷人的女儿就要被卖掉,富人只要给钱就什么都可以吗?” “为什么只有我们要被卖去做女奴!你们知道吗,我以前可是听说过的,那些买女奴的金主简直都是禽兽,他们不会把女奴当人的,只会疯狂的折磨和羞辱我们,到死为止!” 【卷一】澜湾 22:处女 墨菲的话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大家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几个胆小的姑娘又是哭了起来。而这么一哭,眼泪仿佛成了会传染的瘟疫,大家伙全是嘤嘤而泣,连戈雅和美美都耷拉起了脸。 安慰人这种事,轻羽从来都不拿手,大概见她忽然这么镇定、和没事人一般,墨菲又是不爽:“你都不害怕吗,他刚刚说了,你哥哥会死呢!之后你也会死的!还是作为一个女奴,被男人玩弄死的!” 轻羽挑挑眉毛,对弗斯嘉的生死还真不太担心。那小子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并没有伤及要害,多半只是身体虚弱才晕倒了,只要包扎了伤口,喂些水,要死还是很难的。现在让恶霸们关了他,自己也省了心,至少暂时不会怕他跑了。 “不会的,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轻羽没说哥哥的话题,文不对题的来了一句,而哭声蓦地停了,却不是因为希望。大家用怪异的眼神看她,似乎都觉得她脑子坏掉了。 美美禁不住嗤笑:“你不会是晒多了咸鱼,脑子都发臭了吧。要是能逃走,我们早就逃了。” “我们逃不掉的,手边什么东西都没有,还没有他们力气大,根本不可能的。听说之前有人想跑,最后被当众活活的打死了。这世道,人命不值钱的,尤其是我们这些穷人的命,和那些被‘择优计划’要剔除的缺陷者又有什么区别呢。”戈雅边说边帮轻羽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尽管她很冷静,也没有哭,但想法上却非常消极。 然而这并不仅仅是戈雅一个人的问题。 像这样消极的思想,早已经是这时代人们所默认的“世道”。这本就是个劫后余生的时代,是个为了资源和生存而不把人当人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里,人们无法看到所谓的希望,更不知道所谓的希望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却是今天,地窖里的姑娘们仿佛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仿佛触及到了那所谓的希望的影子——那渔家女用被被解开的绳子勒住了牢房的栏杆,便见那绳子变成得和撬棍一般坚硬,竟将两指粗的栏杆一点点拧出了弧度! 姑娘们难以置信,目瞪口呆,一双双眼睛死盯着栏杆之间慢慢变大的空隙,而那象征着自由的空隙却不动了,停在才脖子粗的大小上。 “为什么不拉了?你没力气了吗?”墨菲伸着脑袋,眼里放着急切的光,恨不得马上钻过去。轻羽松了手,绳子似乎又成了普通的绳子,转身看过那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 “你们想不想出去?” “想!当然想!” 姑娘们急切的点头,尤其是现在,而轻羽的脸上没了表情:“其实我是来救你们的,但这里关的不仅仅是你们,还有别的姑娘。只要你们相信我,配合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的离开。” 但众人沉默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害怕,毕竟我就只有一个人,所以我需要你们配合。你们也看到了,从牢里出去很容易,而且我有计划,只要你们听话,保你们平安无事。”轻羽很诚恳,笃定的语气和眼神也充满了底气。 这时候戈雅小声问道:“刚刚看你弄绳子……你是异能者吗?” “我是佣兵。蔚蓝城的治安官和一些大户出酬劳雇了我。”轻羽始终没有表情,表明身份后像变了个人,但一身魄力让人倍感靠谱。 姑娘相互看了看,还在踟躇,倒是美美很干脆:“好,我就信你!最坏不过死路一条,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撩起耳边金色的发,从容高傲: “你想怎么帮忙?” “你们只用告诉我其他人被关在哪里,之后耐心等着。”轻羽说道。而有美美起了个头,其他姑娘也都纷纷开了口,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照她们所言,富家女确实被关在另外的地方,而且还有一些品相好的处女。因为这样的处女也能卖到好价钱。但究竟关在哪里,她们确实不清楚,或许就和那些富家女关在一起也说不定。 掌握了大致情况,轻羽便掰弯了牢房的栏杆,出去之后又把栏杆掰了回去——如果这些姑娘现在就跑出去了,只会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而这一次,姑娘们都看的很清楚,这女人真的是异能者,在掰栏杆的时候,她的眼睛会燃起暗红荧亮的光。 对于未知和比自己强大的东西,畏惧是生物的本能。大概正是因为这样,这些姑娘们即便再想离开,也不太敢抱怨轻羽现在的做法。在世人眼里,异能者早就同“恐怖分子”和“罪犯”这样的词汇画上了等号。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他们的头儿在哪儿?长什么样子?” 临走前轻羽又补充了一个问题,刚才这帮女人叽叽喳喳的,一时间也没想起来,便是一个昨天才被抓来的姑娘回忆道:“我之前好像听他们说起过,说是他们的老大这几天在闭关什么的,要等过两天老大出来了才能再把我们带去黑市卖了。” “闭关?”轻羽不解,这个词汇她记得曾经偶然在一个说书人的口中听过。但那人讲的是一个修仙的故事。这现实的世界里,哪里会有这档子不靠谱的事? 但不管怎么样,先要把所有姑娘都找到了。而正如之前所见,山寨确实不大,且白天看不见几个人,多半都出去诱拐姑娘了。轻羽大致看了几间屋子,很快就找到了囚禁富家女的房间。这里的确比地窖里面好上不少,至少有床铺和厕所,桌上还放着一些简单的食物。只不过这些富家女手脚上都戴着铐子,牵着锁链,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房间而已。 富家女只有四个,轻羽进去的时候她们正围在一起嗑瓜子吃点心,当真没有丝毫的急切和害怕,反倒对轻羽的出现觉得惊恐。 “嘘!”轻羽让她们保持安静。大概瞧着是个渔家女,这些大小姐们也没有失态,只是十分诧异: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你也是被抓来的?” “怎么可能呢,穷人都关在地窖里的,怎么会在这里?” …… 小姐们的疑问和反应让轻羽有些恼火,但也只能冷脸耐着性子:“声音小点。我是治安官派来救你们的。” “啊?” 四个人一愣,纷纷伸出了手脚:“那快点吧!把这些铐子打开,让我们出去,这鬼地方真是呆够了!” “我回去就准备东西,马上离开蔚蓝。父亲已经跟大伯那边说好了,这次一定第一时间就把我接走,连藏身处都已经准备好了。” “真的吗?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呀!咱们在一起还能有个伴,不然躲躲藏藏的日子多无聊呀?” …… 这些小姐们仿佛真的是在开茶会,一点没有紧张感,就像几个毫无戒心的蠢货,单纯的令人恼火。如果墨菲那姑娘现在在这儿,不被这些富人给气疯才怪。 她们热火朝天的说着,怎料轻羽什么也没干。 “你还愣着干嘛,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小姐们纳闷,而轻羽干脆坐了下来,拿了块糕点把玩着:“急什么,等所有姑娘都找到了,一起放你们出去。” “哦,你说那些个呀。我知道,她们就在后边第三个房子旁边的地窖里呢。”一位小姐立马说道,对这里的情况了若指掌,看来也是这里的常客。其他三个人也跟着点头。 轻羽瞅瞅她们:“应该还有吧,我听说有些个处女是和你们关在一起的。” “啊?怎么可能呢!我们这里只关富人家的女儿,跟处女不处女有什么关系?”一人惊呼,自认为关在这个房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之后又一位小姐认同道:“对啊,就算是处女,也不应该和我们关在一起吧。她们家里又拿不出赎金来。” “你们说的地窖,我刚从那里出来。里面的姑娘们说,还有些处女可能和你们关在一起。”轻羽打量着她们,眼神冷漠。小姐们一头雾水,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说法: “不可能的,那些什么处女,我们见都没有见过,怎么知道她们的事情?我们被抓来就直接到了这儿,和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连靠近都没有靠近过。” “就是,反正我是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处女,我只看见他们把姑娘们全都带到地窖里面去了。” 她们的样子不像说谎,而且也没有说谎的必要。轻羽想了想,又在屋里看了看,在柜子里发现了十来个铐子。看来这些恶霸们还真准备把生意做大,竟为富家女备好了这么多的装备。 “这么说,她们以为处女是和你们关在一起的,但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轻羽仔细看着那些铐子,做工和警察的手铐差不太多,挑挑眉毛就是带了几副在腰带上。 “所以,我先得把那些处女找到。”轻羽回头,笑得玩味。小姐们觉得不可理喻:人都已经来了,最后却说不能救?但这渔家女确实准备走了,临行前还不忘问道: “听说他们的头儿闭关了,你们知道在哪儿吗?” 四个纨绔女一脸迷糊的眨巴着眼睛,闭关这个词汇,她们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而那渔家女看她们这样的反应,竟是一脸嫌弃立马就走: “真是浪费口舌。”轻羽嘀咕着,有些暴躁,之后很快就又查看了剩下的两三间屋子。怎料该找的没找到,倒是碰见了匪夷所思的家伙—— 男人白衣染血,正是如假包换的弗斯嘉。 【卷一】澜湾 23:互掐 山寨依山而造,房屋和山石植被融为一体,库房就在开凿的一处石窟中,只是门口有人守备。轻羽躲在树丛里,踩完点就是离开,却忽然察觉头顶上有视线投来—— 那鬼鬼祟祟的渔家女躲在房屋旁的山林中,而男人正好在高她一截的地方。他偷偷俯看着女人,繁茂的树枝遮掩着她,始终看的不太清楚。想想自身眼下的处境,也只得先发制人才有活路。 男人身上的伤还在疼着,但还没到要命的程度。当然,多亏了有好心人替他包扎。然而也是祸不单行,倒霉事向来喜欢结伴出现。明明都有人救助了自己,最后醒来时却躺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回忆这些天的经历,男人忍不住都想要同情自己,此刻又怎会甘心被这个鬼鬼祟祟的女人害了,便是先发制人跳了下去! 轻羽察觉到有人的时候,那家伙已经从天而降,试图将自己一举拿下。但她岂是省油的灯,立马反身相擒。两人扭在一起滚落数米,最终以男上女下的姿势告终——看清彼此面貌的一刻,两人大眼瞪小眼,弗斯嘉骑在轻羽身上,手掐着她的脖子,而轻羽的手也已然扣住了他的咽喉。 彼此的命,现在可都在对方手里。 轻羽吃惊的表情非常明显,这对一个需要控制情绪的佣兵来说是相当罕见的。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就在眼前,摘了眼镜的他和之前那个胆小的弗斯嘉判若两人,浅黑的眼眸明亮且犀利,仿佛能看透一切般会令人生畏。但轻羽并没有避开这双眼睛,直勾勾的和他对视着,似乎是要从男人的眼睛深处找出某个扑朔迷离的真相; 女人的眼神坚毅果敢,仿佛燃烧着牢不可破的信仰。顾南一不由一愣,敢这样和自己对视的女人,她还是头一个。 “怎么是你?”顾南一太过意外,嘴角甚至带出了浅笑,但掐住轻羽脖子的手更牢固了。他冷俊的面容几分邪魅,少了眼镜的遮掩就更是好看了,但眉宇间的狡猾一览无余。 “原来你是长这样的。”轻羽冷冷,手指再重了一分力度。咽喉的紧迫感加重,顾南一微微蹙了眉头,这才发现女人衣服的颜色和自己包扎伤口的布条一致: “是你救了我?”他又是意外,却了然笑开,“哦,走私的证据还在我这儿,估计你不想救也不行。如果是你的话,我为什么会在牢里也说得通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寨子里的人没发现你?”轻羽盯着他,不敢松懈,而这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先松开了他的手。轻羽立马翻身擒他,他竟也不反抗,甚至还在喊痛。 “你到底想干什么?”轻羽把他摁在地上,很是恼火,决不相信他会这么弱,“别耍花招,我的相机在哪儿?”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顾南一泰然自若的使了个眼色——刚才的动静已经被寨子里路过附近的人察觉,此刻正往这边过来。 “啧!”轻羽更不耐烦了,“快说!少来这套!” “我有伤在身,几天没吃东西,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而且那些人一看也不会对我友好。说到底,我现在能依仗的人只有你。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跑。至于我们的事情,等先从这里出去了再说,怎么样?”他口气悠哉,仿佛这单生意已经吃死了轻羽。 轻羽心里恼火,但那两个人确实快过来了,却忽然想起什么,扬眉笑道:“好啊。”说罢,一副银闪闪的手铐赫然铐在了两人手上——既然恶霸们的牢房关不住这家伙,也只能把他绑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两人及时离开了这里,让过来查看的三两个恶霸扑了个空: “奇怪,刚才明明听见了有动静。” “你们看这里,脚印和痕迹都是新的。” “……这样,我去跟二当家的说,你们先去看看姑娘们还在不在。” 几人说着分头行事,而这时候,轻羽又绕回了库房附近。当务之急是先取回武器,尤其身边还多了个不老实的家伙,只是没有想到,库房的守备已经换了班,而且还是两个熟脸: “嗨,又见面了。”轻羽拉着弗斯嘉大摇大摆走了过去。库房外的两人一愣,就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记她那张脸: “又是你?你个毛贼胆子真大,偷东西居然偷到这里来了!”落雨和飞花戒备的看着她,想到之前被她那样欺负、还被抢走了钱,这口气怎么也忍不了。 而且…… “哟,你的武器呢,怎么不见了?”叫飞花的女人笑着,又看了看轻羽身后有伤的那个男人。这时候落雨想起什么,从库房大门的栏杆往里看去,一眼就发现了军刀和手枪: “搞了半天,今天被带回来的落难兄妹就是你们呀!这可真有意思。你现在没有家伙,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哥哥。照我们的规矩,如果你们想跑,然后被我们抓住了,那功劳就是我们两个的了!” 这么一说,飞花也赶紧往库房里瞧了一眼,军刀和手枪还真在里面。两人无比兴奋,准备一雪前耻,拿出小刀就冲了上去,而顾南一马上躲到了轻羽后面: “说好的,你可得罩我。”却话还没完,他就被一把甩到了前面。 罩他? 轻羽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这霎那十分危险,落雨飞花的刀尖直逼而来,差点戳瞎顾南一的眼睛,而他反应极快,一把又将轻羽抡了过去,狠狠撞开了两个人——轻羽和顾南一现在被一只手铐连在一起,彼此还都在使坏,拿对方做挡箭牌的武器用。一来二去,抡来抡去,两人都是折腾的气喘吁吁,再看看那两个笨贼,竟已被弄的鼻青脸肿,飞花手里的刀还不慎扎到了落雨的手臂上。 情况有些哭笑不得,但轻羽的脸更黑了。她就是想试试这男人的实力深浅,可如此情况下,他竟还能深藏不露。顾南一斜眼瞅着这女人,倒是欣赏起来: “看来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我只是惊讶,猎金号上,你居然能躲过血秃鹫的袭击。” “都是运气。” “哼,信你就是傻子。”轻羽冷如寒风,转而一脚就踢趴了搀扶着的落雨飞花。两人叠在一起,上面是飞花,下面是落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轻羽又一脚踩在了飞花的背上,飞花又听见了熟悉的骨头的咯吱声: “库房钥匙。” 轻羽瞥了顾南一一眼,而男人乐意之至,似乎是在陪她玩一场有趣的游戏。进了库房,落雨和飞花的手脚被交替铐在了一起,逃脱已然没有希望。 “来,说吧,你们的头儿在哪里。除了地窖里的姑娘和富家千金,另外的处女又关在哪里了。”关了门,轻羽坐在一个大木箱子上,顾南一抱着胳膊,十分有型的靠在旁边的石壁上。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问这些做什么。”落雨飞花打量着这兄妹俩,他们当真长的一点都不像,而且还挺登对。只不过若是恋人,方才打架的时候又怎么会把彼此往刀尖上抡? 两人关系成谜,但这并不是落雨飞花应该关心的问题。轻羽起身走了过去,握住了扎在落雨手臂的小刀,却也不拔出来,只是更用力的把刀子往伤口深处扎: “别搞错了,现在是我在问话。” 落雨疼得一阵抽搐,冷汗顿时打湿了脸颊。飞花惊恐又心疼的喊道:“我说!我说就是了!你们不要折磨他!” “飞花!”落雨怒斥,他作为男人还没这么脆弱,但飞花竟是已经哭了: “那些处女都是头儿的,就关在后山,那里是他闭关的地方。我们的头儿他……他是个吸血的怪物!每次闭关的时候,他都会把那些处女的血都吸干了。” “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真的!头儿总是神出鬼没的,太可怕了,谁也不敢多打听他的事情!”飞花很是胆怯,可更多的是担心落雨的安危。他们在一起已经三年了,马上就要结婚了,没什么比保护爱人更重要。 顾南一静静在旁边看着,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似乎让他有些感触,然而目光深处始终是从容和淡然,就犹如库房里阴凉的空气,他不过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而已,不可能、也没必要去同情落雨和飞花。 倒是那女人,居然像是有些心软了。 轻羽松手,这场盘问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你就这样相信她的话了?”顾南一几分意外。轻羽没搭理他,取回了自己的军刀和手枪,查看起库房里的大箱子。 被手铐拉着,顾南一只得跟她一起,而落雨飞花也都不作声。看他们的态度,对老大和寨子的忠心程度似乎并不怎样,否则完全可以豁出自己的命来呼救。可见比起寨子的利益,他们更重视自己的安全。 因此这个寨子的老大,应该并不得人心,和这帮恶霸只是某种利益关系。 轻羽心里大致有了些结论,手上在开了两个装杂物的箱子之后,终于开出了一箱轻铢和金银首饰。霎那间,一双眼睛就是绽放出了精亮的光彩。 顾南一看的实在太清楚,忍不住笑,随手拿起了军刀上福袋:“拾遗?你是多想捡钱发横财?” 【卷一】澜湾 24:地下 咯恰。 话才说完,冰冷的枪口就冷不丁指在了面前。 这女人的脾气可真是暴躁。面对枪口,顾南一笑的不以为意,放开了福袋,玩笑调侃道:“刚刚他们可说了,我们不是兄妹吗,妹妹怎么能拿枪指着哥哥呢。” “是啊,兄妹。不过,我的哥哥好像都死了。”轻羽可没笑脸,枪口逼近一分,贴上男人的脑门的时候保险已经打开。 “……这只是个玩笑。” “那就闭嘴。”轻羽收枪,瞪他一眼,“我最讨厌人家嘻嘻哈哈套我的话。” 顾南一挑挑眉毛,转而眼神沉下:“那好,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找他们的头儿?” “你话真的很多呢。” 轻羽走在前面,离开前还不忘打晕了落雨飞花。山寨并不大,往后山的路也算好找,只是这会儿的寨子里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平静。 发现了异样的几人已经把情况禀报了二当家,尽管地窖里的姑娘还在,富家千金们也没少,但早上带回的那个渔家女确实不见了。再是往地牢瞧瞧,那个浑身是血的哥哥也没了踪迹。 “分头找!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否则出了事情,损失的钱可就都该我们自己赔了!” “留些人把姑娘们看着,可不能让她们跑了!” …… 寨子里的人拿起了武器,分成了好些小队。但轻羽和顾南一早已经往后山去。 说是后山,实则是一处断崖,不过石壁上挂着网状的藤蔓,粗壮且结实。轻羽用力扯了几下藤蔓,攀爬过去应该没有问题,只不过…… 她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你行不行?” “难说。”顾南一玩味笑着,而轻羽已经率先爬了上去。她很敏捷,但为了顾及男人,放慢了自己的速度。顾南一这会儿确实有些吃力,好几处伤口都已经裂开,沁出了新鲜的血迹,不过没有男人愿意在这种时候被女人小瞧。 攀爬过半,顾南一已是汗如雨下,蓦地,腹部最大的伤口被扯动,骤然乍起的疼痛让他一手抓空——身体狠狠往下坠了半米,是手铐卡住腕子的痛楚提醒他还没有坠崖,抬眼看去,竟对上女人暗红荧亮的一双眸! 顾南一怔怔,原来如此的笑道:“难怪在船上的时候你要闭着眼睛。” “少废话,抓住我的手。”轻羽不耐烦的命令,和他铐在一起的手臂就这么垂着。顾南一抓住她胳膊的时候又是一愣: 这女人的胳膊,此刻竟如钢铁般坚硬! 所以这女人的异能其实并非力气,而是硬化,因此那个时候才能徒手按戳穿铁箱的箱壁? 顾南一在心里给了个答案,攀着她的胳膊再次爬上了藤蔓,而为了拉他,轻羽也已是出了一身汗。等爬过断崖,顾南一的腹部已经染红了一大片,轻羽撕下了所剩无几的腰裙,立刻就帮他重新包扎。 女人不语,顾南一也不说话,只是用略带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等包好了伤口才不解的问道:“你不过是想要回相机,不必对我这么好吧?直接像之前在库房那样,严刑逼供不就好了,没必要非带着我这么麻烦。” 顾南一很客观,尽管口中所说的严刑逼供的对象是他自己。轻羽看了他一眼,此时暗红荧亮的眸已经恢复了正常:“严刑逼供对你有用?”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顾南一笑起来,映衬着铁锈色的发,冷俊邪魅的一张脸甚是迷人。轻羽移开了目光,或许是不理解他在乐呵什么,眉眼间闪过了一丝迷茫和黯然。 这女人话不太多,很多佣兵都是这样,并不值得奇怪。 过了断崖,一路无话,而不大的后山并没有什么能够藏身的地方。两人在林间转悠着,并不认为飞花在撒谎。整个山寨只这么大,其他地方轻羽早就看过,那个闭关的头儿也只可能会在这里。轻羽也有注意树下草间的细微之处,但却不及那男人专业,想想在猎金号上的时候,藏铁矿的暗舱也是他发现的。所以这会儿他扒开了一块毫不起眼的草皮,找出了一个地道入口,轻羽一点儿都不惊讶。 “你都不好奇我是什么人?”顾南一问道。地道入口的楼梯很窄,他和女人不得不挨着身体,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很像是之前一起躲在箱子里的时候,只是现在他们的身份都不同了。 当脱下了假面,以真实的模样相遇,人与人之间的戒备和距离就会油然而生。那是一种很微妙的界线,做敌人还是做朋友,往往难以拿捏。而对方,也会变得捉摸不透: “到了。” 轻羽没有接茬儿,拒绝一切闲聊。入口的墙壁上挂着火把,昏暗的光线下,一扇厚重的木门挡在面前。推了推,显然从里面上了拴,便是用军刀扎入了门扉之间的缝隙里。 【这么重的铁木,不可能顶开吧】 顾南一刚想这么说,就见女人的眼睛又染了红,随之门后的大腿粗的木栓就一点点被顶了起来——这一幕当真匪夷所思,木栓比军刀重太多,和木栓相比,军刀简直就如同一根牙签,但事实是并未折断。 顾南一一脸奇妙思索着的时候,轻羽已经走了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股难言的恶臭! 这是腐尸的气味。 轻羽再熟悉不过。 拂腐朽的地下室里只有一支火把,昏暗的光线令视线一片浑浊,这里到处都布满了絮状的丝网,如同一个大型的蜘蛛巢穴,而墙边尽是巨大的茧! 这些茧子足有一人高的,还是像发了霉的墨绿色,看着就觉十分恶心。其中有一两个茧子是破开的,形状像溶解过,沾满了斑斑的血迹。伸长脖子往里面看,竟是三五具少女的尸体——她们的死状极其惊恐可怖,面容皆是扭曲变形,浑身干瘪惨白,瞧不见一点血色。 顾南一蹙眉,眼中却有着好奇,对于未知和无法掌控的事,他总习惯性的想将弄个明白,然后变成自己手里的筹码: “你不打开看看?”他指了指旁边的茧。轻羽没作声,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会这么做,便是刃光闪过,完整的茧被削出断口,而又一股恶臭冒了出来。 茧子里藏着腐尸,这些姑娘已经死了很久,尸体上爬满了蛆虫。她们仰面倒着,惊恐的表情十分吓人。那一双双已经腐烂得能看到整个眼球的眼空洞无神,定格在惊恐状态的瞳孔里空无一物,却直勾勾对着轻羽和顾南一。 两人心里都不觉打了个冷颤,即便不害怕,但这样的事情总会让人心里发毛。 “是他们头儿干的?”顾南一习惯性的问道,而轻羽也不敢确定。飞花说过,他们的头儿是个怪物,会吸干人血,现在看来确实令人头皮发麻。 轻羽又削开了其他茧子,希望还能找到活口,但似乎是来晚了一步——最先看到的那些姑娘该是刚死不久,而茧子还来不及封上。然而除了尸体和茧子,这简陋的地下室里好像再没有别的什么。 但真是这样吗? 姑娘们的尸体静静倒在那里,扭曲的姿势和表情十分怪异,仿佛一支恐怖的军队正包围着轻羽和顾南一,一双双眼睛总觉得是在直勾勾看着他们。 不是,还有哪里不对劲! 强烈的违和感一直困扰着轻羽,这有限的空间一目了然,确实没有发现除他们之外的第三个人,但这种被公开监视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顾南一端着下巴,犀利的眼神游走在一具具的尸体上,蓦地,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反射到了火把暗淡的光,下意识把手在自己和轻羽头上过了一下,竟是沾到了极细的丝线: “在上面!” 顾南一大喊一声,同时推了轻羽一把,而自己也因为手铐被带了过去。这霎那,确实有什么东西从他们身旁掠过,带起了一阵风,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头顶除了被开凿过的痕迹,空无一物,但第三个人的存在已经确认无疑。昏暗的地下室就像一个混沌的异空间,极弱的光线像是把这里放成了无限大,看不到边界。 空气里充斥着作呕的臭味,身边是仿佛无处不在的视线。这样的感觉糟糕至极,换了谁都不可能有胆子松懈。 蓦地,地下室里唯一的火把突然灭了! “站我后面。”轻羽当机立断,把顾南一拉到了身后。黑暗中,女人的一双眼暗红荧亮,而顾南一此刻发现,她的衣服居然也变得如钢铁般坚硬。 砰砰—— 耳边有细碎的响动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轻羽,却她如钢铁般的“外壳”弹开了所有。 “呵呵。”顾南一禁不住笑了,认为这是个十分有趣的发现。轻羽可没空去研究他的想法,方才确实是有细小的东西攻击了自己,而且现在能清楚感觉到第三个人的存在。 有了黑暗的掩护,那人便肆无忌惮,不断发起着进攻,但都没有得逞。而轻羽已经快速掌握了对方的进攻轨迹。黑暗中刀光闪动,轻羽已能准确挡开四面八方的进攻,而手中似乎碰触到了什么。 一摸刀身,上面是许多蛛丝! 而此时顾南一也有发现: “脚下!” 【卷一】澜湾 25:形态 忙着顾及四周,两人都没注意脚下的变化,此刻察觉的时候,粘稠的蛛丝已经快要裹上脚踝。 唰唰——军刀三两下切断了束缚,难怪那人老在周围绕来绕去,原来是想把他们也包成个大茧子。这时候,整个地下室陷入了静谧,被发现了意图,那人便是藏了起来。 “可以啊,还敢跟我躲猫?”轻羽冷声,说着将军刀递给了顾南一,而另一只手拔出了枪。顾南一是个聪明人,和轻羽预想的一样,他瞬间了然,也禁不住笑了: “有趣。” 唰唰—— 咻咻—— 顾南一在黑暗中挥舞着军刀,驱赶那人。只要那人一动,毋庸置疑将会成为女人的靶子,他也正好能见识一下这女人的枪法。 轻羽的枪从不让人失望,也更不会让自己失望。 嘭! 火花乍现,浓郁的硝烟味混杂进充满恶臭的空气里,便有人一声闷哼,重重倒在了地上。 “你、你们居然有枪!” 男人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惊讶的同时很不甘心。随着火柴滑动的声音,顾南一重新点燃了火把——那是个十分高大的男人,身高可能有两米二,但皮肤皱皱巴巴,也没长头发,也许是褐色皮肤的原因,他看上去就像一团被蹂躏过的牛皮纸:轻羽的枪只打中了他的大腿根部,在黑暗里开盲枪,没被一击致命已经算是老天眷顾。 男人倒在血泊里,此刻已经站不起来,然而他显然非常有经验,竟就这么用手指剜出了大腿里的子弹。疼痛让他的身体一阵痉挛,但他并没有惨叫,咬牙挺着,撕开衣服紧紧扎住了大腿止血。 这人处理伤势的手法十分娴熟,应该也曾是身经百战,只是不明白怎么沦落至此。 昏暗的光线里,男人看上去隐约有些透明。顾南一注意到了这点,将火把拿远了些,而随着光线远去,男人竟越发的透明了,但再把火光拉近了看,他又并无异常: “你的异能,是隐身?”轻羽稍稍惊讶,之后又在他的手掌里发现了什么,“你的手怎么回事?”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中鼓着一个大包。尽管早就习惯了这东西,但每每看到,还是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你不会是有两种异能吧?一个是隐身,一个是像蜘蛛一样吐丝?”顾南一也只是结合实际情况猜测,然而他本身能想到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惊讶。即便是像轻羽这么经验丰富的佣兵,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想到这些。 所以男人也很意外,还是头一次有人能把自己的秘密一猜就中。他看看轻羽和顾南一,又看看那把银亮的手枪,心里清楚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便认了栽:“你们一定也觉得我是个怪物吧,但又有谁愿意当个怪物呢……” “我本来只有一种异能,就是隐身,不过只在昏暗的地方自动触发。这本身也已经很奇怪了。”他笑笑,几分自嘲,又看看周围少女们的尸体,“是莫尔斯派你们来的吧?我抓了他的儿子,他肯定不会放过我,而且他心里应该早就有数,儿子早死了。” “他和蔚蓝的富人一起出钱雇我的。”轻羽回答了一个完全可以不用说明的问题,一个我字似乎是在声明:别把她和弗斯嘉混为一谈。 但那家伙好像对男人的异能非常关心,沉声道:“把衣服掀起来。” 男人已是阶下之囚,何况对方有枪,这里又无处可躲。他已经放弃了所有抵抗,掀起衣服后,腹部露出了一串黑色的数字——那是政府给异能者纹的号码,但他的数字上却被加上了一个红框。 这瞬间轻羽震惊,倒吸了一口气: “……你是骸?” 【骸】 顾南一蓦地看向轻羽,这一刻的目光锋锐至极:“你怎么会知道骸?” “……你也知道?”轻羽回了句,同样眸光锋锐,也有几分意外,“看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好的,咱们的事情之后再谈。”顾南一拒绝回答,从吃惊中回神的他又把话题转回到男人身上,“据我所知,骸是要被送进‘坟墓’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名字,叫赛飞,不是骸!”男人很不喜欢骸的称呼,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对一个人的称谓。他瞪了轻羽和顾南一一眼,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 “两年之前,我们一起的有十几个,确实是要被送到那里去,后来海上起了大浪,我侥幸跳海逃了出来,捡回了一条命。后来就躲在这里。” “我的父亲是耀金一座金矿的老板,全靠贿赂才保住了我,否则像我这么明显的异能者,早就被送去那地方了。到我十五岁的时候,家里实在没钱了,我才离开家做了佣兵。后来和兄弟们一起接了一票活儿,谁知道最后竟被骗到了研究所。” “研究所?”轻羽对这三个字非常在意,急急道,“什么研究所,是在哪里,他们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像你们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轻羽急不可耐的盯着赛飞,眼神仿佛是要将他吃了,殊不知顾南一在研究所几个字出现的一刻,眉眼间的神色骤然阴沉,如兔子般警惕打量着轻羽和那个男人。 赛飞对轻羽的这种反应很意外,可是也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人开高价骗了我们过去,然后就被带到了一个研究所里。我们被下了药,只迷迷糊糊知道自己躺在了手术台上,再后来就都变得奇怪了。我的手上多了这个麻痹的毒囊,而我的兄弟们有的疯了,有的变得和野兽一样残暴。” “那些不可控制、失去自我的人老早就被送走了,我和另外一些人在研究所里呆了大概一周。那些人每天都观察我们,做各种各样的检测。然后说我们也是失败品,就被送上了船。” “失败品?他们在研究什么?”轻羽已经完全被赛飞的故事吸引,又或者是被那个研究所吸引。顾南一一直看着她,审视的目光对这个女人的判断是越来越危险: “这个研究所我倒是没听过,兴许是黎明组织在背后搞什么鬼呢?”顾南一插嘴,语气轻巧的给了个看法,之后又问赛飞,“对这件事,你自己是怎么看的?” “我?”赛飞愣了愣,觉得话题转变的有些太快,想了想才说,“当时和我一起的异能者,应该都是低质量的原体。那些研究所的家伙很可能是想把我们变成高质量原体。但你们也知道吧,高质量原体多么稀有,那种不受条件限制就能使用异能的家伙,这个世界上真可能存在吗?” 大概是觉得太过荒诞,赛飞说着竟是笑了,但也只是一个表情而已,他的脸色很快就又黯淡下来:“虽然我变成了拥有两种异能,但也是个残次品,所以最后还是判定为骸,被舍弃了。” 说起残次品,赛飞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愧疚:“我知道自己犯下的罪,但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被做了实验后,我每天不喝处女的血就会浑身难受,非常痛苦,简直生不如死。后来我来了这里,看那些恶霸挺笨的,就起了心思。” “刚刚说了,我家是做金矿生意的,小时候和父亲一起见过些世面,黑市上也认识些人。这些恶霸都是渔民出身,不懂这些,我就带着他们卖姑娘赚钱,以此来换取自己的安身之地。我知道政府还在通缉我,平时也就躲在山上不出去。” “一两年就这么过了,但我发现自己对处女血上了瘾,而且需求越来越大……”说到这里,赛飞再次沉默了。从他的悔恨和无奈可以看出来,他曾经应该也是个好人。 但很快,那双眼就再藏不住恨意:“我知道我十恶不赦,可我也不想变成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如果不是那个研究所,我根本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也是受害者呀!” 他最后一句呐喊撕心裂肺,仿佛是在质问命运,但回答他的却是冰冷的枪口——7.65mm口径,勃朗宁m1903,改装过的银色枪身修长美丽,精致的花纹亦如持枪者的美丽和气质: “我听说过你,这两年道上有名的新人,做事干脆利落,就是收费太贵。”赛飞此刻很是从容,在发泄过后,他的内心竟回归了平静。或许,他一直都在渴望着与人诉说自己的苦难经历。 “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道上几乎没人不认识这把枪。” “我记得,它好像叫:无赦。”赛飞重重咬着这个名字,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也好,就用它了结我吧,了结我这个罪不可赦的人。” “与其生不如死,不如现在给我个痛快的。”赛飞闭上了眼睛,内心平静。从来到蔚蓝的那天起,他就已经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而值得庆幸的是,他不用死在政府手里。 但那把枪却放下了。 “一颗子弹一千轻铢,加上聆听费和聊天费,你现在可不能死的这么便宜。”轻羽面无表情,而赛飞笑了: “库房里多的是钱,随便你拿,只要你不把我交给政府。从坟墓逃走的人如果被抓回去,肯定比下地狱还惨。” “你也不必着急下地狱,等我放了那些姑娘,还有些事要好好问你。”轻羽不喜欢浪费时间。殊不知这一刻,藏在火把后的顾南一的神色,又是微微变了。 【卷一】澜湾 26:可爱 顾南一举着火把,站在轻羽身后,火光照不进他们之间的距离,那里正是藏着顾南一不为人知的表情——那眼神,锋利的如即将噬命的刀。 “你的下一步是什么?”顾南一说话的时候,锋锐的眼神已然消失,变得随和而友善。轻羽还持枪指着赛飞,对身后男人的表情可没兴趣。何况他们现在被手铐绑在一起,除非是这家伙砍断了手逃走,否则轻羽没有专门为他回头的理由。 眼下赛飞已经落网,下一步自然是放了那些姑娘们——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可见男人早料到轻羽还有些别的心思。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让轻羽很不愉快,自然也不想搭理,取下腰上剩下的手铐,就是把赛飞的手脚交错铐在了一起。 轻羽的左手,顾南一的右手,两人被手铐紧密连着,彼此行动时都不得不相互配合。而一路下来还算默契,也证明了顾南一同样是身手敏捷之人,所以当他跌倒的一刻,轻羽相当意外: “哎呀!你压到我的伤口了!”赛飞疼的哇哇叫,顾南一此刻就像一头笨牛,突然笨重的砸在了他身上,连累轻羽也差点一跟头栽下去。 “这么大个男人,矫情什么?”顾南一也很嫌弃,赶紧爬了起来,而赛飞腿上的伤确实又被压出了许多血。正在这个时候,往地下室的通道里传来了些许动静: 来者约有五六人,尽管放轻了步子,但还是难逃脱轻羽和顾南一的耳朵。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多半是恶霸们已经发现了落雨飞花,得知他们来了后山。 咯恰—— 冰冷的枪口再次指住赛飞的头,轻羽直截了当:“我可以不把你交给政府,但寨子里的人必须带回去领赏。” “噗哧。”顾南一忍不住笑出来,“佣兵我见过不少,但像你这么赚钱的还是头一个。” 话音刚落,那枪口就偏向了顾南一:“信不信我让你永远闭嘴。” “上!” 约是瞅准了时机,轻羽枪口偏离的一刻,几道弩箭蓦地从暗处射来,同时几个人提着刀就冲——赛飞说的没错,这些恶霸确实是毫无本事的渔民,顶多只会收收保护费,否则也不会发动如此粗劣无脑的强袭。 砰、砰、砰—— 顿时三声枪响,五六个人便都倒在了哀嚎中;子弹虽只三发,但射击角度让效果翻倍,一颗子弹两条腿,仅仅一瞬间,轻羽就让他们全变成了跛子。 “射程之内,可没你们出手的份。”女人美丽的脸上几分冷傲,哪怕是执行杀戮,那份孤高和自信也让她显得如此优雅。这是种难以言说的奇特魅力,比在猎金号上的她更加闪耀。顾南一不觉看呆了几秒,回过神时已被轻羽带着去了那些人跟前,拿手铐把他们铐在了一起。 不过轻羽带来的手铐已经都用完了。 地下室传出的枪声震耳,等在外面的恶霸们都是心惊:“天呐,他们真的有枪!二当家几个人会不会出事呀?” “万一真出了事,我们怎麽办?” 便见偷偷摸进地下室打探的一个小个子惨白着脸跑出来:“完了完了!头儿和二当家他们都被抓了!我们快跑吧!” “跑啊!快跑吧!他们手里有枪,二当家他们都已经被打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恶霸们方寸大乱。本就是为了利益才集结起来的乌合之众,大难当头谁也不想摊上霉运。惊慌失措的动静在地下室被听的一清二楚,顾南一调侃笑道: “再不去追,你的‘赏金’可就都跑光了。” 轻羽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追了出去,然而那帮人像兔子见了鹰,撒起腿不要命的跑。怎料才出了寨门没多久,蔚蓝的治安官竟是带着警察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都不准动!全部趴下!” 莫尔斯瞠眉怒目,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治安所里的配枪有严格限制,步枪五支,子弹两百发,再不能有更多。两年来,莫尔斯和警察们每天都用弓弩练习射击,甚至为了更接近实弹而对弓弩进行了改造,但真到实战,手感上还是会有些差别,这也是为什么迟迟不敢再次剿匪的原因: 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如果再失败,他不知道还会失去什么,而作为一城治安官,更不知道还会让百姓们失去什么。蔚蓝城的城主早就收赛飞的好处,因此才不闻不问。如此这般,莫尔斯才越发觉得举步维艰。 但现在不同了。 今天,终于能有人替他们出了这一口憋了两年的恶气,让他们能为自己所受的委屈讨回个的公道! 轻羽没想过莫尔斯会带人来支援,这或许和她习惯了单干有关。但想想他们两年来所过的日子,莫尔斯的出现一点都不值得惊讶,反倒是如果他们不来,这蔚蓝城的人才当真是麻木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寨子大门前,轻羽远远看着莫尔斯,之后潇洒转身,像是把整个局面交给了治安官接手。她去了地窖和关富家女的房间,照约定释放了所有还活着的姑娘们。 然后去了库房。 落雨和飞花早就不在这里,但他们的下落,轻羽根本已经不关心了。她在库房里腾出了一个小木箱,把金子和轻铢装了一些。 太多的拿不走,现在取的这些暂且也够用。 旁边,顾南一就这么看着她,似乎正在观察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物:“刚刚三发子弹打六个人,你的枪法确实厉害。不过你之所以这么厉害,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节约子弹吧?” “呵呵。”他忍不住笑,觉得眼前这女人十分有趣,“讲真的,佣兵我见过不少,但像你这样可爱的,的确是头一个。” 他口中的可爱绝不是什么正面的夸赞,就算有这种意思在里面,也绝对不到整个词汇的三分之一。轻羽看着他,男人狡黠和悠哉并存的脸让她觉得熟悉,只是眼下还没功夫去细究他。 轻羽没搭理,拿上小箱子又去了后山。莫尔斯的人已经来了,当面拿钱肯定是不好的,而且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赛飞,但轻羽还有些事情想问清楚。 比如,那个研究所…… 昏暗的地下室里,那些人还被铐在里面,可最高大的男人,此刻看上去不太对劲。 “怎么会这样?” 轻羽上前查探,很是不爽,赛飞的脉搏真真切切是停了——他腿上的伤早就处理过,失血过多的死因根本不成立;二当家几个人都被铐在一起,离他还有些距离,何况他们也没理由这么做。与其杀了赛飞,他们应该更需要赛飞活着来扛下所有的罪。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轻羽快速想过许多可能,最后目光停在了白衣染血的男人身上。 顾南一此刻亦是一脸诧异,且认真检查着尸体,对轻羽投来的目光毫无察觉,一本正经的分析道:“他的血管很硬,似乎血液都凝固了,像是中毒。” “哦?”轻羽挑眉,眼中早已经不关注那具尸体,审视的眸子里只映着那身染血的白衣,“我记得,你之前摔倒的时候碰过他的伤口。” “所以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吗?”顾南一笑道,展开手臂,作出一副随便搜的模样。轻羽只是一个冷眼。若真是这个男人干的,毒药怕是早就丢了,何况他好像并没有杀赛飞的理由。 轻羽又仔细查看起尸体,如他所言,赛飞的血管确实都僵硬了。之后连蔚蓝的尸检官都这么说,只不过验不出是毒,倒像是强效的凝血剂一类的东西。而随着赛飞的死,整件事就这么没有实感的结束,虽然恶霸们不在了,但蔚蓝城里,人们心里始终泛着一种空乏感。 或许在他们看来,此事最后的结局应该是将赛飞游街示众,受众人的指责和唾骂。但赛飞就这么死了,顶多只能把他的尸体丢去喂野兽,可凝固的血液导致连野兽都不感兴趣,最终也就只能曝尸荒野。 山林的风总是有些凉,赛飞凄惨而孤独的躺在那里,旁边有警察守卫,谁也不允许偷偷给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下葬。赛飞破损的衣物下,带红框的编号清晰露在外面,早上已经有政府的人来过,确定了他就是逃走的通缉犯。 赛飞的名字就此从政府的通缉名单上消去,证明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于世了。政府的人很忙,办完事匆匆坐了马车离开,狭长的官道上,轻羽在高处静静目送着那辆马车,而她身边的男人像是疲乏,坐在一块石头上,只不过他们的手还铐在一起,这会儿他的姿势看上去,就像被轻羽牵着的一个大小孩: “船上的时候我看过,记得你好像并没有纹编号,但你确实是异能者。”男人对轻羽似乎很感兴趣,但这种兴趣绝对是出于某种目的。这女人对他来说是未知的存在,如果不能掌握更多的情报,他担心无法达成自己想要的某个协议。 轻羽回头看向他,两天下来,此刻才是真正算是将他纳入眼里,意味着现在,是时候谈谈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卷一】澜湾 27:编号 “你的真名,还有身份。” 轻羽的枪口已经指向了男人,银白修长的无赦在阳光下非常美丽,闪闪发光,就和它的主人一样,帅气且不失优雅。 虽不是惯用的行头,轻羽也换了身料子上乘的干练衣装,到底还是红黑搭配的沉稳颜色比较适合她,且不会觉得别扭。 彩带绑的脏辫让轻羽看上去精神饱满,活力又不缺肃杀之感。比起穿裙子的她,这样的装扮同样十分贴切她的美。 像她这样的女人,大概怎样的装扮都会适合吧? 男人打量着轻羽,仿佛又把她重新认识了一遍,而换了干净的衬衣和外套,梳回了背头,现在的他在轻羽眼中亦如同新的一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而深邃,眸中有与生俱来的一种锋锐,似能吸走与他对视之人的灵魂,似能看透对视之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我是顾南一,很高兴认识你,轻羽小姐。”他浅浅笑着,优雅礼貌的伸手,冷俊邪魅的容颜很是迷人,即便是廉价粗简的衣服也能穿出高级感。 他很绅士,但却像与人隔了万重的山水,明明是不带恶意,可偏偏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阳光之下,男人铁锈色的红发太过抢眼,与银白的无赦交相辉映,仿佛一种绝妙的碰撞。枪是杀器,亦如这男人眼中的犀利,他就像一株带毒的金嘴墨兰,有着高调的风度和气质,也有着决不可触及的界线和秘密。 顾南一。 他的名字,轻羽曾经听过:“原来你就是那个道上最神秘的情报贩子。” “如果是禾馥的话,知道我的名号倒也不意外。她在道上名气大,不过出名的主要原因,大概是不讲卫生吧。有机会倒是想亲眼见见。”顾南一的好奇心一贯旺盛,做情报久了,都会落下这样的职业病。他见轻羽不握手,就是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而那枪口又贴近了一分: “你果然已经把我跟禾馥调查的很清楚了。” “这倒没有。禾馥是名人,道上查她的可不止是我。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作为新人,近两年你在道上的名气飙升,不过比起你是男是女、有没有异能,你的枪倒是更出名些。我也是得知了无赦的名字之后才确定了是你。”他从容且自信,眼神似早就吃定了轻羽: “猎金号走私的证据还在我手上,我也没有交给别人,可如果你想拿回去也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你想要钱,现在就送你归西。”轻羽扬高了下巴,这世上没人可以勒索她,尤其是钱。而每每涉及到钱,顾南一都会噗哧笑出来,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这种时候就是觉得有趣: “东西可以还给你,只是可能需要你帮我避一段时间的风头。我正被人追杀,但身边的家伙都信不过。” “我这个正拿枪指着你脑袋的人就信得过?”轻羽好笑,而顾南一认真起来: “我的信条里,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是最脆弱的,也是最坚固的。”他看着她,红发在阳光下被氤氲上一道光圈,绚丽美丽的色泽就像他眼神中的自信。 这时候,山坡山传来了急切的脚步,还有姑娘的呼唤: “轻羽!轻羽你在这里吗?轻羽……”乐香雪蓦地愣着,认为自己似乎来的不是时候,但或许又是来的刚好,“你们,在干什么?” 阳光下,女人银色的枪正指着男人的脑门,她是要杀了他吗,还是说这一切只不过是个玩笑。如果是真的,那么撞破现场的自己是不是会被杀人灭口,毕竟,那女人可是个厉害的佣兵呐! 惊恐又复杂的表情凝固在乐香雪的脸上,同时还有不解:“你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会……?” “你有事?”轻羽收了枪,潇洒的姿势仿佛在说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场闹剧。乐香雪崇拜这个女人,也崇拜她持枪的飒爽英姿,但当她真拿枪指着人的时候,自己才发现这个武器多么可怕,远不止是耍帅的道具。 那枪也好,军刀也好,都是杀人的凶器,而这个女人则是会杀人的人。轻羽刚刚看顾南一时的冷酷,乐香雪如被刻印般记在了脑海里,即便身体已从僵硬中摆脱,但心里也下意识的和这女人拉开了距离: “父亲让我来找你们,城主大人为你们准备了庆功宴,城里的大户都会参加,你们也快些准备吧。”乐香雪有种莫名的失落,她本是打算和轻羽成为好朋友,可现在忽然不敢了。 小姑娘藏不住心事,一切都直白的写在稚气未脱的脸上,而轻羽也不觉得遗憾。 她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血腥污浊,一个纯净美好,若硬要扯上关系,结果只会是毁了那份单纯和干净。天真在现在这世道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才更显得可贵,轻羽才会下意识的想去保护这份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的美。 正因为清楚自己做不到,所以才会去寄托在更有可能的人身上,会把那人假想成自己的另一种生活方式。 这很荒唐。 却也是精神上自我慰籍的一种方式。 “看得出来,那小姑娘很喜欢你,你却故意让她怕你。交一个富人朋友难道不好吗?”顾南一持着高脚杯,不得不说他很适合这种上流社会的场合,气质瞩目,谈吐高雅。相比之下,轻羽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倒更适合当个保镖。 蔚蓝城主的公馆灯火辉煌,设下的庆功宴铺张奢华。想到城主收了赛飞不少好处,现在却还能装模作样,莫尔斯心里就是堵得慌,实在呆不下去便离开大厅,独自去了露台。 不远处,轻羽不想搭理顾南一——做情报的都是狐狸,永远不要指望他们会真诚待人,他们的真诚往往只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筹码。 他跟禾馥一样,都是商人的一种,但轻羽跟禾馥之间至少是有可以信任的姐妹情谊。而和顾南一这个家伙呢? “哼。” 轻羽冷冷笑了,这个似乎总能看穿一切的家伙着实让人不快。她连斜眼都不想看顾南一一下,直径跟着莫尔斯去了露台。冷清的月光迎头洒下,露台上的夜风瞬间就吹散了宴会的闷腻,让心情清爽: “你恨城主吗。”轻羽拿着香槟,和莫尔斯并肩倚在石栏上。或许是因为美丽,莫尔斯侧头看向了轻羽,便是笑了: “算了吧,我可雇不起杀手。而且就算他死了,我的儿子也不可能回来。我是一城的治安官,如果城主暴毙,问责起来,我可是头一个逃不了干系。何况我还有老婆和父母需要照顾,可不能当个天真的蠢货。” 轻羽侧目,几分意外:“现在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已经不多了。” “哦?”莫尔斯对此颇感兴趣,这女人年纪轻轻却能说出这样深沉的话。她遥遥望向月亮,盛了月光的眸黑亮而润泽,似把她与生俱来的美丽提升到了极致,但也让她变得和夜一般浓郁且不可窥探: “雇佣杀手,黑市交易,穷人贵族……这世上的人啊,早就被现实给逼疯了,还有几个是正常的。” “那你呢?” “我?”轻羽看向莫尔斯,不由笑的讽刺,将手中的香槟缓缓倒在脚下,又把空杯倒扣在栏杆上,“谁规定,香槟一定要装在杯子里的。” 莫尔斯看着那杯子,眉梢轻挑,似乎得到了一个有趣的回答,再转眼,女人轻盈的身姿已从露台消失—— 浓沉的夜色里,公馆的灯火渐远,轻羽便装赴宴,本就没打算多留,她心里有事,多少放不下赛飞的死。 城郊偏僻的树林里,赛飞高大的尸体依然凄惨的放在那儿,而两个守卫觉得晦气,正在远处的篝火旁喝酒。 赛飞的尸体已经肿胀,之前被凝固的血也早就过了效力,目前尸体已进入腐烂阶段,用不了多久就会越来越臭,在这并不温暖的季节里,也能很快就长出蛆虫。 【5374bw6】 尸体肿胀的皮肤上,编号还很清晰。之前地下室中光线昏暗,轻羽担心是不是看错,但此刻确认之后,竟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5374bw3】 轻羽记得非常清楚,年幼时见过的那个骸、也是见过的唯一的骸,他的编号是:【5374bw4】! 所以那个人,是赛飞的兄弟? 树林中的月色总是黯淡,容易让人的记忆泛滥。她年幼时遇见的那人,确切来说已经不算是人——褶皱的皮肤,凸出的双眼,还有如蛇一般吐着信子的嘴;他像一只蛤蟆一样趴在笼子里,靠信子卷着飞虫为食;他不会说话,背上清晰纹着的那串数字是他身份唯一的象征; “你是谁,是人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年幼的轻羽不敢靠近,那凸出的眼睛看着她,丑陋的手在丛林的土地上歪歪斜斜写下了一个字: 骸。 随即一声枪响,子弹贯穿了他的脑颅。 开枪的是个男孩,和年幼的轻羽年纪相仿,他有着铁锈色的红发,手里握着一把银白修长的枪…… 哗啦。 草丛被拨动的声音惊扰了回忆,轻羽回头看去,果然是顾南一那家伙跟来了。 【卷一】澜湾 28:收费 “离开公馆也不说一声,一点都不担心我跑了?” 男人似笑非笑,冷俊的眉眼间透着邪魅,总带有狐狸般的狡黠。这种商人式的面孔,轻羽一看便知。 “既然开了手铐,就不怕你跑。”轻羽瞥了他一眼,浅笑轻蔑,“下午在城里的时候,你应该也看到了,那些追杀你的人已经找来了。” “所以我这单生意,你接了?”顾南一挂着官方的微笑,因为早就知道这女人不会拒绝,但她似乎总不按常理出牌,而且挺霸道。 这会儿话音刚落,那银晃晃的枪又指了过来: “你,认识个吗?” 顾南一愣愣,脸上极为罕见的出现了疑惑的表情:“此枪名为:无赦,型号:勃朗宁m1903,7.65mm口径,弹夹容量12发,是前人类历史上经典手枪中的一款,美国轻武器设计家约翰·摩西·勃朗宁的代表作之一。现人类能找回的枪械图纸和资料不多,制造技术也很匮乏,成功复原的枪械种类也很有限。从外型上看,你这把应该是改装过的,换句话说,很可能是为了复原这种型号的枪而造出的次品。” “十八年前,政府为了压制黎明组织发展,内部发起过武器革命,对重要的资料和武器数量都进行了严格的洗牌和整顿。当时这种型号的枪还没有复原成功,因为发现了更好的替代品,就把这种型号从复原计划里剔除了,图纸和资料、包括一些成品全都销毁,一点便宜都不让黎明组织占到。所以现在道上的人才对你的枪印象深刻,毕竟是孤版的珍品!” 他对枪了解不多,此刻已把全部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即便如此,他也依然自信,确定再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答案。 可女人眼中却闪过了些许失望: “看来你不认识。” 轻羽神色复杂,又看了顾南一一眼。黯淡的月光下,那红发仍旧鲜明,身形的轮廓也还是让轻羽觉得眼熟。 只可惜这些并不能解开她心中的困惑和迷惘。 蓦地,她似乎想到什么,笑的自嘲。摇摇头,收了枪,以佣兵的姿态向顾南一伸出了手:“接你这单生意也行,不过要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顾南一眨巴着眼,而她已经算起账来: “偷了我的相机,坏了我的任务,害我海上白跑一趟,搞了一身狼狈。任务佣金和精神损失费,一共42万。之后溪边救了你,在后山又救了你,因为不得不带着你,导致耽误了我不少时间,期间还有跟你聊天的谈话费。前前后后一共加起来,差不多93万。把零头去掉,加上利息,就算你100万好了。” “利息?还一百万?”顾南一目瞪口呆,做了这么久生意,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会算账的。而且,这明摆着就是敲诈呀! 见他这幅摸样,轻羽的手伸的更长了:“这一百万本就是你欠我的,拖下去对你可没什么好处,我的利息可都是按小时算的。” “什?!”顾南一今天才知道什么叫狠角色,或许是太震惊了,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这女人,到底多缺钱?就算和我有仇,至于吗?” “当然不至于,我完全可以杀了你,或者,见、死、不、救。” 轻羽咬着最后几字,丝毫不近人情,何况跟他本就没人情,瞟了树林深处一眼,冷脸继续说道: “那些追杀你的人已经来了。刚刚就埋伏在公馆外面,之后看你出来,马上就会追来下手。你的伤势最快也需要一周才能恢复,之前被伤成那样,说明那些人里面有让你很棘手的家伙。你之所以没有逃走,选择找我,就是因为你清楚逃不掉,急需我的庇护。” “有说错么?”女人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瞅着顾南一,此刻仿若将他看了个透彻,不过目光在他腹部的伤口上多停了一秒,“急着来找我,伤口又裂开了吧。” 若此刻有顾南一的熟人在场,定会被这场面给惊呆了——那个堪称毫无破绽、何人都奈何不了的情报商人顾南一,竟也会有被逼到哑口无言的时候。 顾南一沉默的盯着她,极其锋锐的一双眼魄力逼人,最后却放弃了抵抗,沉沉叹了口气,潇洒从兜里掏出一沓支票和一支笔。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条金属质感的皮圈,之前他还是“弗斯嘉”的时候,轻羽就看到过,本以为只是乔装需要,但如今早换了衣服却还戴着,只能说明这本就是他的东西。 会注意这些,并非是轻羽反对男人臭美,只是一个佣兵对他人纯粹的观察。在这短暂的观察时间里,顾南一已经唰唰几笔,十分大方的写完了那张支票: “一百万。” “不愧是有钱人,就是惜命。”轻羽板着的脸终于笑了,不仅刻薄,还格外高调。那美丽动人的笑容背后,是终于为自己出了口恶气的舒坦。 但凡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顾南一似乎被她传染,此刻也跟着微微扬起了嘴角:“那现在开始,咱俩的生意算是成了?” “怎么可能,这一百万只是你欠我的。”轻羽相当干脆,再次伸出了那只讨钱手,“想雇我当保镖?没问题!保护费一天八万,还要把相机还我。” 顾南一再次哑口无言,而这时候已能隐约听见远处细碎的脚步声。 “你可真会落井下石。”顾南一笑的无奈,人在倒霉到极点的时候也只能如此,又潇洒写了张百万支票,“预付一百万,尾款和相机,任务结束了一起结算。” “成交。”轻羽挑眉,欣然收下了第二张支票,“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信你会老实把相机还给我,所以千万别当你自己是金主。” “你,是我的猎物!” 短短几个字轻轻咬着夜风,女人凌傲的美犹如一枝孤身绽放在沙漠的黑色玫瑰,那么独特,散发着诱人的幽香,却又有着世间最尖锐的毒刺:“情报界第一商人——顾南一的人头,还是相当值钱的。” “呵,幸好你不做情报。”男人扶额笑笑,不知是对自己无语还是对她没辙,再抬眼时,那高挑灵活的身姿已大步走在前面。 “现在去哪儿?我们不回城里?”顾南一赶紧跟了上去。 “去碧落办点事。蔚蓝的外快已经赚到了,回去只是耽误时间。” “所以现在就这么走着去?那些追杀我的可都是异能者,有几个脚程很快!” “你难道不是异能者?”轻羽回头瞥了一眼。 顾南一纳闷:“船上的时候就说过,我不是。” “哼,我可不信。赛飞难道不是你杀的?你的异能难道不是下毒?” “……为什么?就因为我那时候摔在他身上了?” “当然。” “老天呀,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顾南一头大,回眼一瞅,已经瞟见了树林里闪过的黑影,“他们已经追上来了,怎麽办?” “不怎么办。碧落我去过几次,前面不远有个山谷,下面有渔船。跳下去就能甩掉他们,保证一路平安。” “……就这样?”顾南一有点傻了,他可是刚付了一百万的保护费,“你不应该帮我干掉他们吗?” “想得美。他们死了,你还不得溜了,到时候我去哪儿找相机?” “……” 又一次,顾南一彻底说不出话,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到了高崖边,那精明绝世的女人在月光下笑的极美:“坐船一人十轻铢,你来付。还有,陪你跳崖需要另外加钱,也不多,两万。” 女人又伸出了那只讨钱手,袖口处的腕子上,雪白的肌肤是多么的纯净无暇:“你说你不是异能者对吧?就算是,下毒这种异能,跳崖也用不上。” 此一刻,夜风拂过男人冷俊僵硬的脸,现在的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个傻子或者聋子,这样就不必去在意身后追杀者迫近的脚步,也不必为妥妥当了冤大头的自己懊恼。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片刻的死寂之后,崖上又只能响起了支票被撕掉一页的声音…… 五天后。 碧落。 若说岚泱城巍峨的钢铁城门是哗众取宠,那么作为澜湾辖域首府的碧落,高耸入云的城楼才是真正的大气——清晨时分,简陋的小船缓缓驶出山涧,迎头便能望见远方直入云霄的巨大船锚,蓝色的琉璃石在晨光中闪耀着朝气的光辉。 末日后仅剩的大陆按资源共分为五大辖域,澜湾辖域正是主掌生命之色的海水之蓝。这里淡水丰富,海资源饱满,也是众多水利工程的母地。这里不仅仅有渔民和船夫,也有许多优秀的航海人,还有引以为傲的造船厂。 碧落城楼之巅的蓝色巨锚象征着海洋和生命之源,这座城市亦如它的颜色一般生机盎然。 虽是水之辖域的首府之地,但碧落并不临海。这里没有海港,自然也不会震天的恸哭,不会有岚泱海港上的那些生离死别。相比小城,这里的人显得富足且幸福,似乎末世的残酷和现实同他们没有丝毫关联。 可表象终究只是表象。 “如果假装自己很幸福,那么便会真的这样以为”——这种人性中的麻木和惰性,即便经历了末日的灾劫也依然被完美的保留了下来。 【卷一】澜湾 29:吃相 碧落的街道宽敞且繁华,沐浴在阳光中的人们明亮而开朗,充满了朝气。醒来的城市有序的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上学的孩子结伴而行,有家长匆忙送来忘在家里的便当。 这一切看上去和睦温馨,却因为轻羽和顾南一戛然而止。 气质出众、走路带风的红发型男,高挑美丽、携带军刀和手枪的冷淡靓女——这两人走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尤其是轻羽的武器。 “快,我们去那边!” 孩子们的目光避恐不及,连忙去了街道对面,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大人们与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保持距离。 穿便服、带武器的不是军人就是佣兵,这类人的存在仿佛就是世界的蛀虫,只要有他们在,不论多么和平的气氛都会被瞬间染上一道阴影,都会让人瞬间想起这个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待遇,轻羽并没有太多感触,但还是会有些不爽,不觉加快了步伐。顾南一还在小摊贩上买早点,转头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进了街边的银行。 银行中木制的栅栏有两米多高,取材是十分珍稀的刚木。如今这时代,人类的技术已造不出钢化玻璃,不过幸好还有异变的树种。刚木十分坚固,刀枪不入,即便是大火,也需要一万度的高温才能点燃它。所以刚木的打造工序难度巨大,成本极高,除了银行这样的机构,也只会在军队中用上。 轻羽曾对刚木试过手,子弹确实打不穿它,军刀也砍不出痕迹。所以那些想抢银行的家伙也只能望而却步了。 走进银行就像走进了一间内部封闭的巨大的牢房,让心情变得非常压抑,尤其是当头顶的小窗被打开,工作人员居高临下瞅来的时候,总会让人忍不住觉得自己是在法庭上接受审判: “办什么业务?”这些公职人员总是如此,自觉高人一等,好像他们就是住在特区里的那些贵族们在平民世界里的缩影,而且像他们这样的人,职位越是卑微的,反而越是喜欢摆架子摆谱。 当然,轻羽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存钱。”她将随身一直背着的包袱撂在自动升降机上,即便是质量很轻的轻铢,这会儿也因数量而摔出了沉沉的响声。之前在山寨的库房里,她确实拿了不少。 银行的自动升降机就像个小型电梯,主体是刚木制的箱子,钱放进去之后按下开关就会自己送到业务员那儿。而在业务窗口的另一边的阁楼上,监管员会一直盯着他们办理业务,如果谁敢私吞钱财、做些见不得人的手脚,他们有权力当场对业务员做任何处置。 能如此这般,也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职位比业务员高一级。 这时代的制度和环境一样凋零腐朽,整个社会都充斥着一股肮脏腐烂的味道。似乎在这种境况下还努力生存的人们,活着就是为了证明人性的荒诞。 现在时间还早,银行里尚没有其他客人。轻羽把存折和钱一起交上去之后就站在原地等着。作为一个没有编号的佣兵,她的存折是禾馥托人用假身份办的,这些年也未曾出过问题。 办完事出去,顾南一正等在外面。 “走吧,吃早餐。” 青稞面的味道并不好,如果可以,轻羽没理由虐待自己的胃,而且来碧落的一路上,顾南一这家伙虽然对青稞面没说什么,但将就的非常明显。 现在这简陋的小摊根本算不得餐厅,可一张旧桌却也显得别致。小勺、刀叉和筷子依次摆放整齐,餐盘上放着小碗粥和咸菜,小盘里是切好的烙饼和黄油,另外还有一碟新鲜的蔬菜碎,上面还撒了黑橄榄。 但这个小摊是卖面条的。 轻羽眨着眼睛,想吐槽但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而顾南一已经十分讲究的拿起餐巾、围在了脖子上:“用不着这么惊讶,舟车劳顿,我只是想吃顿正常的。” “先生,您的红茶。”小二哥又端上了一壶茶和两个杯子,轻羽实在忍不住了: “这不是面摊吗,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但见这小二哥美滋滋搓手笑着:“开门做生意的,什么摊儿不是摊儿?只要给钱,想吃天上的星星都成!” “你就吃吧,哪儿这么多话。”顾南一笑着,标准的上流社会。 轻羽一声冷笑,揶揄:“行,多谢款待!” 顾南一的吃相一贯讲究,连青稞面都能吃出高级感,更别说现在有鼻子有眼的上了桌,但那双贼精的眼睛可没有少观察: 这女人虽然是个佣兵,但吃相还不错,可也算不得讲究,只是很普通,不难看,却因为美貌让画面加分不少,有那么点秀色可餐的意思。 美女当前,哪有男人不爱看?不过很快,某人银晃晃的枪口就指住了他的脑门: “再看,打爆你的头。” 眸光犀利,这股狠劲儿更妖冶了轻羽的美。 “可真是个爆脾气。”顾南一耸耸肩膀,装作没事一般移开了视线,取下脖子上的餐巾擦了擦嘴——明明没吃什么,此刻的动作却像意味深长的在说着谢谢款待。 一顿美好的早饭能让一天都拥有好心情。至少顾南一是这么认为的,而轻羽看上去显然心事重重。 结账的时候她问小二哥:“我们刚从外地过来,不知道碧落最近有没有什么趣事儿?” 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尤其这女人还带着武器。小二哥是个明白人,马上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而顾南一很是给面,轻羽话才说完,就从口袋里多掏出了一把轻铢: “趣事儿倒是没有,大事还真有一件!”小二哥两眼放光,赶紧先把顾南一手里一把轻铢接进了荷包,之后才收了饭钱,“过两天,澜湾的领主要亲自去特情部视察检阅,据说还要对外开放,有五千民众能进去观看。这段时间为了弄到招待劵,城里的大户抢的都打起来了。” “特情部?”轻羽对这个部门并没有印象,才知道这个部门是一年前秘密成立的,现在已经招募了不少异能者,且专门只收异能者! 特情部是“特殊勤务部”的简称,是政府专门为异能者成立的管理机构,希望把闲散的佣兵收编己用,如此便大大降低他们和黎明组织之间的联系,同时政府也能拥有专门的异能者军团来对付黎明组织。 换句话说,黎明组织如今的影响已超出了政府的预期,现在不得不组建同样以异能者为主力的军队应对事态。而且更重要的是,若加入了特情部,原本闲散的佣兵就等于有了正式的编制,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没个身份、活的像个奴隶一般廉价。 特情部的出现就像给了异能者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可想到政府对异能者的态度,这个新出现的部门依然颇受争议: “你考虑好了没有?政府给的待遇真的很不错,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总好过老这么提心吊胆的在外面飘着。” “是呀,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他们现在正缺人,考核就只是个过场,连磊子那样的都能通过,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听说只要是去报名的,不管结果怎么样,以前当佣兵犯下的事儿,统统都能从档案上消了。” “如果有了正式的编制,那就是政府的人了,跟那些合法公民一样。以后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家探亲,一家团圆,再不用担心会被怀疑是不是和恐怖分子有勾结。” …… “话是这么说,但总觉得心里悬着呀!政府以前是怎么打压异能者的,你们都忘了吗?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简直他妈的活得还不如一头牛!现在突然这么好心了,我可不相信他们!” “万一,我说万一。要是他们先把我们召集起来,然后再一起灭了、或者送去‘坟墓’,到时候只怕连哭都没有眼泪!” “过两天领主不是要检阅军团吗,到时候咱们想办法进去看看。如果真的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们再报名也不迟。” “没错。我的两个兄弟已经先进去有半年了,但一直没有联络过。听说里面管理很严格,我也有点担心他们。等检阅之后他们会放假三天,到时候问问他们就都清楚了。” …… 关于特勤部的看法好坏不一,但心动的还是大有人在,大伙儿都十分看中这次的公开检阅。 一路走过纷繁的街市,轻羽和顾南一听到不少议论。两人从最市集最热闹的街道走过,之后进了一家大型杂货铺后门的仓库。 仓库向下的楼梯很深,火把昏黄的光中,楼梯尽头的老铁门前有个老大爷守着: 他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但身体依然硬朗,即便穿着宽松的粗布衣,还是能看出坚实的体格。他坐在条凳上,手里细长的铜制烟管亦有些年头,轻羽过去的时候他深深拔了一口,烟雾吐的绵长: “是你啊小丫头,几年不见,都长成这么大的姑娘了。” “鬼叔,好久不见。”轻羽颔首招呼,很是恭敬,“来的匆忙,也没给您准备什么东西。” “你我的关系不必搞这些礼数。倒是你师父,近来还好吗?” 白色的烟雾渐渐散开,鬼叔的表情看上去更加严肃。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一身肃杀之气令人下意识的不敢放松紧惕。 然而提及师父,轻羽的神色微微变了。 【卷一】澜湾 30:鬼叔 “师父他,两年前过世了。” 气氛有一瞬沉寂,转眼就随鬼叔吐出的烟圈散去了:“是么。还以为他能活得久一些。” “看来那次被刺伤了肺之后,情况一直不乐观呐。”鬼叔喃喃说着,平淡的语气不意外也不感慨——饿了就该吃饭,伤重就会死人——这样的事情和呼吸一样正常,似乎并不值得多言,只是他又深深拔了一口烟,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轻羽看着他,提及师父的死,似乎和他一样淡然:“师父的肺一直不好,后来咳的非常严重了,经常哮喘上不来气。死的时候我在出任务,没能送他最后一程。” “他死的安详吗?” “没有,听说很痛苦。” …… 两人毫无情绪的对话戛然而止,用佣兵特有的冷酷将这份悲痛凝固在了充满霉味的空气里。地下的楼道阴冷且潮湿,只有鬼叔手中的烟管还带着零星的热度。 许久的沉默后,鬼叔看了看轻羽的军刀:“这把弥撒,他到底还是传给你一个小丫头了。” “就别笑话我了,我可比师父差远了。”轻羽微垂了眼帘,手抚上刀柄的时候,冷漠的眼中才终于泛起了些许悲伤,证明她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并不是一个只懂任务和利益的刽子手。 鬼叔看到了刀柄上挂的福袋,不曾想过某一天,这样一把杀人的利器居然也能变得如此可爱。然而这也恰巧说明,弥撒已经是属于这丫头的东西。 像是宣告着结束叙旧,长长的铜烟管倒扣在条凳上磕了几下。 当烟草灰窸窸窣窣落了地,老人的目光才落在顾南一那儿:“一下子来了两个许久不见的熟人,还是结伴过来的,今天可真是个奇怪的日子。” “顾南一,轻羽的师父是我拜把子的兄弟,所以她勉强算我半个徒儿,空着手不打紧。但是你,两年多没露面,居然敢空着手、连一壶酒都不给带?” 情报界的名人——顾南一,道上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认识他长相的却屈指可数。这仓库下的老铁门背后,就是整个澜湾辖域最大的黑市,顾南一来过这里并不奇怪,只不过他竟也是鬼叔的熟人,这让轻羽有那么一点吃惊。 “我跟轻羽应该差不多大吧,而且我现在还是她的金主,雇了她当保镖。您老这半个徒儿,收费可真是黑到了极致。看在这个份上,原谅我这次空手而来吧?再说她事先也没讲要来这里,我也实在没时间准备。” 顾南一笑面迎人,可鬼叔不给面的拆台道:“少扯淡。两年没露面,在道上销声匿迹了一般,都说你出了事,夹着尾巴躲起来了。我现在看你这落魄模样,确实像是摔到坑里去了。” “瞧您说的,道上那些疯言疯语您老也信?”顾南一摇摇头,像是听了个笑话,“我顾南一做事向来周全,道上哪天没人在背后传我坏话?” “哦?”鬼叔嗤笑,几分轻蔑的审视着他,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碍着轻羽的面儿打住了。 “也罢,我都金盆洗手这么多年了,还是少管你们的闲事好。”他说着起身,摘下了烟管的烟嘴,而烟嘴后面就是铁门的钥匙。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老旧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了缝隙,里面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丫头,听鬼叔一句劝。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顾南一这只狡猾的狐狸。他说的话,一百句里都未必有一句是真的。” 当着顾南一本人的面说这种话,鬼叔这性格也是够差了,而且即便不说,轻羽也知道。只不过现在听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鬼叔误会了什么。 “鬼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只是……” “快走了,废话什么?”顾南一使坏,故意不让她解释,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将她先送进了门里。等自己进去的时候,回头瞥了鬼叔一眼: “老头,就咱们的交情,你今天可过分了啊。” “你空手来,还不让人说实话?”鬼叔一个不屑的白眼,毫不犹豫把门给关上了。 铁门后面,通道漆黑。 三年前轻羽和师父一起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个通道,想必是之后出了什么事让黑市的入口换了位置,这才有了现在一段路。 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狭窄的地方,两人的脚步声也很轻——是不是道上混的,光从走路的习惯就能看出一二。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佣兵也有师父。”顾南一拉起家常,但轻羽并不打算跟他多说自己事。 反问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你跟鬼叔这么熟。” “他?”顾南一笑笑,“那老头比泥鳅还猾,可不是什么好人。跟他之间的那点事都是孽缘,不提也罢。” “照你这个口气,应该知道鬼叔是什么人吧?”轻羽一问接着一问,只因为对这个男人防备太深,又因为好奇。好奇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对无赦这把枪全无印象。 再或者,是轻羽太执着,无法轻易放下这个悬念,希望能多了解一点顾南一的过去。如果这个男人没有太多秘密,放弃反而简单。但现实偏偏就是这么麻烦,总让人在陷在不清不楚的浑浊里无法抽离。 像顾南一这样的人,不管是哪条道上的消息,基本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区区一个鬼叔又岂在话下? 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守门抽烟的老头,多年前,头号杀手:鬼影的名号在道上可是令人闻风丧胆,只不过后来,他输给了轻羽的师父,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鬼影突然退隐的原因一直是道上解不开的谜,包括顾南一也不清楚。 轻羽的师父向来低调,名不见经传,道上人不认识很正常,而且师父并不想出名,所以和鬼叔之间的事一直都让轻羽保密。现在聊到鬼叔的过去,顾南一果然是问了: “我见过那老头出手,相当厉害,而且他并不是异能者。以他的身手,二十年前就退隐实在太早了,他既然算你半个师父,你知道背后的原因吗?” “如果你现在是在跟我要情报,请先拿点诚意瞧瞧。”轻羽冷冷,停下脚步,伸出了自己的讨钱手。 就算再黑,顾南一也能猜到这女人此刻的动作,而他真有点害怕这个动作,赶紧装傻着继续往前面走:“那就先留着吧,以后有人出价买这情报,再找你。” “你的生意修养可真不错。”轻羽嗤笑,沉默片刻忽然转了话题,“今天一路上都在听别人说特勤部的事,你难道没有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不就是政府现在多设立了一个部门?他们一直都在头疼异能者,做什么都不奇怪。”顾南一的反应很是平淡,但对于他这样的情报商人来说,这样的平淡实在反常。 特勤部的出现绝对是大事,尤其顾南一还知道猎金号上的秘密。或许招进特勤部的异能者之后会被送去猎金号上,又或许会被用在别的更可怕的秘密里——轻羽对此很感兴趣,不相信身为第一情报贩子的顾南一会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要成立特勤部?” 一句话犀利且突兀,但顾南一却接的毫无破绽:“呵呵,果然,女人还是女人,就算是佣兵,骨子里也还是很可爱呢。想象力总这么丰富。” “可以不要转移话题么。” “我可没有。我是真不知道这件事。如你所见,我销声匿迹的这两年一直忙着逃命,可没功夫打理生意,而且这几年,碧落也确实没有值得关注的大事。特勤部不也是偷偷捂着的吗,如果现在不来,谁会晓得?” 这男人的话很顺,每一句都像不曾琢磨过、张开就来的实话。只是才说完,就又把话头转到了轻羽身上:“你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来碧落到底想查什么?” 轻羽愣了愣。本以为这家伙只是想赖个保镖保命,才发现他竟然也有仔细推敲过自己这个佣兵的事——是出于一个情报商人的习惯吗? 不! 早在猎金号事件的时候,这男人一定就提前调查过她,而她的背后是禾馥。 所以这之间会不会存在着什么联系? 轻羽忽然头疼,并非是她笨、不善思考,而是把一件事复杂化着实累心,何况顾南一这家伙有可能真的只是随便好奇一下罢了。都怪鬼叔刚刚说了那些话,害的轻羽现在感觉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而她向来话不多,现在不回答问题,顾南一没奇怪,也不会在这种“没人出价”的情报上浪费脑筋,也就跳过了这茬儿,指着前面: “出口到了。” 穿过黑暗的地下通道,拥挤杂乱的黑市终于出现在眼前——这里曾是前人类的一处星际飞船基地,灾难降临时因大地震沉入地下,偌大的穹顶残破不堪,整个基地像倒扣的破碗被牢牢卡在了地底的泥石里。 这里的发电机早就报废,有价值的东西也早被政府拿走,如今最起眼的,无非是小山一般趴在正中央的那艘被烧得只剩架子的飞船残骸,也是这黑市中最让人引以为傲的珍品古董。 似乎有它的存在,这里的人文就被无形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终年不见天日的昏暗火光,神色狡黠、性格古怪的商人,四处都潜伏着算计的危机感……在轻羽看来,三年了,这地方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卷一】澜湾 31:黑市 chn-3087。 巨大的飞船已被烧的面目全非,经受过爆炸的折磨,连船身的上编号也只能勉强辨认。现人类的地下商人对这里情有独钟,混着泥土味的腐朽气息和他们的生活非常贴切——金钱和生存,乐趣和刺激,仅此而已。 这里没有规规矩矩的商铺,只是在“开市日”的特定时间,他们才会纷纷聚集在此,但多数人不是摆摊儿售卖,只是摆着休闲椅和茶座闲散的聚在一起,等生意上门。 就算没有沙滩、海水和阳光,破败的飞船此时也像个大型的度假中心,甚至还有些来蹭热度的小食摊儿,只不过摊主究竟是不是单纯的厨子就说不准了。 不过除开这些人,黑市也有常年驻扎的家伙——在飞船破损严重的引擎附近,有个规模不小的垃圾屋,堆满了破铜烂铁和各式各样的垃圾,打理这些的是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妇,很邋遢; 三年未见,轻羽眼中的他们还是老样子,跟刚逃难来的灾民没两样。 “咦?是你呀?这都有几年没见了吧,差点没认出来呢!”老板非常惊喜,赶紧在围裙上擦擦手迎了过来。对于男人来说,像轻羽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是佣兵,想不印象深刻都难。 但对女人而言,就不一定都这么认为了。 “瞧你那恶心样子!去去去!滚里面去,把昨天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理顺了,不然有你好看的!”老板娘显然不喜欢丈夫跟漂亮姑娘说话,而男人也是妻管严,楞头八脑的傻笑着就进去了。 老板娘这才拿出了一副好脸色:“好久不见,是一直没来碧落办事?” “嗯,没什么机会过来。”轻羽笑笑,在门口的垃圾山里随便看了看,“我想要点货,还是老规矩。” “哎呦,姑娘,那老规矩都是三年前的价了,早涨了。” 老板娘热情的讪笑着,而轻羽的脸色已经黑掉:“多少?” “现在行情不景气,货出的少。三年前那才六百,去年就已经涨到八百了,现在的价是八百八!” “什么?!”轻羽险些觉得耳朵坏了,脸色难看至极。之前在蔚蓝城,为了耍酷才说子弹一千轻铢一颗,怎料现在居然真涨到了和一千不差多少,老天爷是不是故意玩她? “不行,太贵了!六百五!”轻羽咬牙报出个价,还没掏钱就已经肉疼的模样逗笑了顾南一。 “老板娘,你们现在手里是什么货,先拿出来瞧瞧呗。” “成!”老板娘信心十足,讲价这种事自己还从没输过,只是现在说话的这个男人,总觉得有点面熟,“这位老板,你以前是不是也来过我们这儿?” “不会,我今天是第一次来。”顾南一很诚恳。老板娘多看了两眼,但也还是没有想起来,不一会儿就拿着一颗子弹出来了。 子弹和三年前的并没有区别,弹头上也有压花。轻羽实在不明白,怎么就能涨价那么多的。而顾南一显然看出了别的什么: “老板娘,你这批应该还是五年前的旧货吧。据我所知,这种子弹三年前政府就已经不做了,因为能匹配的枪太少,不想浪费资源。黑市的作坊虽然一直有造,不过东西还是比政府做的差些。” “黑作坊的东西,弹头的压花要更粗劣些,不像这些这么精细。而且你现在把五年前的陈货拿出来,说明这些东西在这儿根本卖不动嘛。卖不掉的东西还涨价,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我们现在拿货也不是拿零散的,既然你有,我们就都拿了。反正也是没销路的东西,放着一分不值,干脆就照原价给我们,再打个八折。” 顾南一的微笑十分专业,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老板娘。那目光非常犀利,仿佛能看透了人心的最深处,让老板娘心虚起来: “怎么可能是卖不出的旧货,这可是去年的新货。” “你确定?”顾南一微微扬了嘴角,越发像只自信的狐狸,吃定了这单生意。关于这批的子弹出厂和来路,他之后说的八九不离十,而且对他们家几个大客户了若指掌: “都是道上混的,你来我往,诚信最重要,如果坏口碑传出去了,这生意以后就难做了呢。” 老板娘的目光躲闪着在顾南一身上来回,这男人她确实觉得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只是现在听他头头是道,且对行情背景了若指掌,心里难免打鼓。 只不过就依了他们…… 进退两难,老板娘觉得下不来台。他们在这儿做了十年生意,还从没如此被拆台过,面子上当真过不去。 却正在这时,老板提着旅行包从屋里出来了: “哎呀,老婆你真是的,人家姑娘也是老顾客,这批陈货快点处理也好嘛。”老板一脸憨厚老实的笑,把黑色的包包递过去,“两位老板,我家这口子就是小家子气,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来来来,你们点点数儿,所有的都在这儿了。八折是给不了了,就照姑娘说的六百五吧,大家都不容易,也总得让我们赚点吃饭嘛!” “你这败家的死鬼,老娘懒得管你!爱咋咋地吧!”老板娘生气进了屋,也是找了台阶赶紧下了。包里的子弹也不是很多,五百发。 总共三十二万零五千。 黑市只收现金,一笔钱出去虽然肉疼,可足够给轻羽安全感,只不过“赠品”还是要拿一点的: “老板,听说澜湾的领主近两天要去特情部视察。除此之外,他还有没有别的行程?” “别的行程?”老板想了想,“别的行程我不清楚,不过这两年他秘密去过几次岚泱,传闻他跟岚泱城主发生了什么矛盾,道上也有传闻说他还雇了杀手,还说特情部没准就是他想养的杀手集团呢。” “特情部这地方,说是正义光鲜,谁知道背地里是要做什么。”老板摆摆手,对这些事兴趣不大,“现在道上的情报都不靠谱,那个顾南一已经两年没露面了,现在小道消息花里胡哨,都说自己的最靠谱,还有说顾南一早已经死了的。” “你们信吗?”老板看着两个人。 顾南一没作声,轻羽先笑了:“信。怎么不信。那家伙就算现在没死,可能也活不长了,我听说有人一直在追杀他。” “是吗?”老板惊讶,这个说法还是头一次听到。 两人提着子弹离开,之后去了飞船二楼——这里堆着不少杂物和垃圾,狭长的过道分外拥挤,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还有刺鼻混杂的香水味。 二楼的壁灯灯罩早已破损,里面换上了照明的烛台,昏暗的光线下,每隔两三米就能看到穿着露骨的女人坐在杂物堆上搔首弄姿:“小哥哥,来一次吧,很便宜的。” “你想要什么服务,我这儿都有!” 女人们娇嗔着跟顾南一搭讪,过道两边的船舱就是她们每次“开市”时的临时小房。有的船舱破损严重、隔音不好、经过时还能瞧见里面简陋的布帘和晃动的床板,以及不堪入耳的各种声音…… 黑市就是赚钱的良机,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谁也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飞船底下的位置都开放的,可以随便占用,不过二楼却是属于一个代号叫“骆驼”的男人。骆驼的背景没人清楚,只知道他花钱买下了二楼,每次“开市”时就会把房间和过道都租出去,或是堆货,或是做别的用途。 当然,除了包租公,骆驼还有一个身份。 管理员。 二楼尽头的船舱曾经是个库房,约有一两百平,在骆驼改造之后,一部分用作住房,另一部分则成了黑市的银号。 道上的人,总有些钱财物资是见不得光的,而在这里开户也不必用假身份,但也不是真的。客户在这里不用实名制,仅仅需要一个对应的账户和密码。 银号里,骆驼叼着烟卷,浓密的卷胡子像面具一样遮挡住了半边脸。他的身上常年挂着枪和作战匕首,身形和气质都像是退伍下来的老军人。 他有一台型号老旧的电脑,银号里也整个黑市唯一有单独供电的地方——不说别的,仅仅是能弄到这些东西,已经足够说明这家伙背景很深。 轻羽在按键器上输入了自己的帐号和秘密,成功后能清楚听见墙壁后面一格保险柜的弹开声音。她把一部分的子弹和之前从山寨里顺走的珠宝金银存了进去。卸下重负,整个人立马轻松多了。 像这样银号,各处黑市都有,且是联通的。不管是哪里,可随时取用钱财和常见的物资。但对于子弹这样的东西,局限性太大,所以轻羽在各地银号都会有意识的储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她这么需要钱也是有原因的。 黑市的出口和入口是两个地方,离开时他们并没有再和鬼叔见面。当再次见到外面世界的阳光,轻羽才发现那红发的男人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怎么,想死?”轻羽不太耐烦,要拔枪却被顾南一先擒住了腕子,顺势一歪,就被他堵到了墙上。 【卷一】澜湾 32:翻脸 出口所在的小巷僻静无人,骄阳之下,碧落城头高大的船锚湛蓝通透,反射的光星亦如此刻位于顾南一腹前的刃光。 那男人擒住了女人拔枪的手,但没能拦下女人拔出的刀。半出鞘的军刀抵在顾南一腹部的伤口上,若他稍用力再近一分,伤口必然会被横着切开。 顾南一能感觉到刺痛,锋利的刀刃挨着纱布下才结起不久的薄薄的痂——他退,军刀紧逼不放;他进,军刀直接放血。 这女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同伴。 “替你还价,就这么谢我?”男人眯眼看着轻羽,阳光下红发醒目。这少见的发色总会让轻羽忍不住多想,但理性又会告诉自己这是荒诞又愚蠢的行为。 “在船上五天,也没换药,伤口应该不好受吧。”轻羽答非所问,手中稍稍用力,那腹部就渗出了殷红,“都出血了,你可能寻需要先去一趟医院。” “既然你想打听澜湾领主的情报,为什么不直接问我?”顾南一丝毫未松力道,就算伤口真的已经发炎、疼了两天,也依然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轻羽现在稍稍用力,就把这男人推开了。 “问你?免费的吗?”女人不屑一顾,冷冷收回军刀,顾南一这才笑了笑: “当然不可能,被你讹了那么多,难道我就不能回点本?” “回本还不简单。我现在免费带你去医院换药。”轻羽走在了前面,关于自己的事,她不会跟顾南一这狐狸说多一句。 碧落是澜湾辖域的首府大城,远比自视甚高的岚泱城繁荣。这里的小诊所不计其数,大医院也有三家。轻羽带顾南一去了小巷深处的私人诊所,老旧的吊脚楼里充斥着奇怪的味道,连消毒水味闻起来也臭臭的。 上了三楼诊室,没经过专业学习的护士给顾南一拆着绷带,而轻羽侧在窗边,偷瞄着巷子里来往的人——刚刚一路上,他们似乎被人跟踪了,现在看看,巷子里确实有两个可疑的男人正往这边过来。 两个男人挨家挨户的查探,不放过小巷里的每个商户,再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 “没时间了,五分钟内必须离开。”轻羽松了手指,被勾起一丝缝隙的窗帘重新垂放下来。回过头时,护士正在给顾南一的伤口消毒—— 他的皮肤并没有那么白,且还有些旧伤,即便腹部被开了条口子也没那么突兀;六块腹肌和紧致有力的身材,足以说明这个情报商人并不是个文弱书生; 只是有一点,轻羽觉得意外。 这个男人的身上很干净,并没有异能者的编号纹身。 但这不足以让轻羽相信他不是异能者。或者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看来你对我的身材很满意。”顾南一调侃,轻羽停在他身上的目光直接变成了白眼: “有两个人已经追上来了,如果你很闲,我先走了。” “说好的八天,钱都已经收了,你信誉也差了吧。”顾南一哭笑不得,他相信轻羽真会这样做,而那女人的确准备下楼: “我的生意,我说了算。” 女人看了顾南一一眼,带上了门,脚步声很快远去。一分钟之后顾南一才包扎完毕,穿上衣服追出去,发现那女人正在楼下等着。 “果然,跟来的那两个就是让你棘手的家伙。”轻羽勾了嘴角,像个使坏的孩子,笑容愉快。 照顾南一的说法,那两个异能者很难缠,但轻羽不太在意。就像顾南一信奉着没有钱和情报解决不了的问题,轻羽也有自己信仰: 这世上,没有弥撒和无赦解决不的事,子弹射程内,她说了算。 小巷错综复杂,要被找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大隐隐于世,有顾南一当冤大头,两人干脆住进了碧落最热闹的一条街的高级旅馆里。 作为保镖,理所应当是住一间房,只不过房里只有一张床。 轻羽向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入住后先灭了房里的熏香,以免熏香里混有迷药,再是在窗户旁仔细观察了地形和周围环境、以及方便战斗的位置,而顾南一像是来度假的,进来就泡上了一壶红茶,端着杯子悠哉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是朱砂漆木的基调,挂着复古文雅的纸灯笼,还有案头和笔墨纸砚。 这时代,古中国的风格最受追捧,中式文化一向被人们奉为泰斗,最是博大精深,韵味高雅。尽管顾南一在旅馆服务台购买的茶具是银制的哥特风格,现在用在这样的房间里也并没有什么违和。 各色文化的融合、渗透乃至包容,是如今人类社会的最大特点。听闻曾经的人类,几个大国之间一直在争夺世界霸主的位置,如果他们知道了现在的世界格局,不知道会不会自嘲荒诞。 茶香四溢,空气也渐渐放缓下来。顾南一很适合这样的气氛——一种好像全世界都理所应当在他掌控中的气氛。 但轻羽很不喜欢。 她讨厌被人掌控,或者是被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的命运掌控。 “你很喜欢红茶?”轻羽放下窗帘,也在沙发坐下,取来茶几上的绒布开始擦拭军刀。 顾南一没有否认喜好,让这女人也尝尝。他泡的茶确实好喝,不过轻羽对这些也没什么研究。擦完军刀,轻羽又将枪保养了一下,看上去似乎是在为战斗做准备。 “那两个家伙虽然棘手,但我也不是怕他们。碧落这样的地方太热闹,耳目众多,如果太引人注目,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更大的麻烦?”轻羽抬眼看去,恰巧和男人犀利的眼对上,便就一直这么对视着——这男人的眼睛很有神,有种仿佛能在瞬间就把一个人看个透彻的力量,可轻羽却想穿越这道犀利的屏障,看清这家伙的真面目。 便见这男人笑了,冷俊邪魅,有迷死人不偿命的魅惑: “我做情报的,你要任何问题都可以拿钱来换,或者是对等的情报。” “鬼叔说的没错,你真是个老狐狸。”轻羽冷冷,红茶一饮而尽。 一夜过去,顾南一在床上睡得香甜,可见他对这女人还是信任。轻羽靠在沙发上,睡的很浅,弥撒在怀,无赦在身,武器彻夜不离亦是佣兵的习惯,又或者是必须的安全感。 天还没亮,轻羽先睁开了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确定街对面的邮筒旁,那两个人蹲守了一整夜。 正如顾南一所说,在这样繁华的地带,就算是再凶的杀手也会顾虑,不会贸然动手。 时间慢慢过去,等顾南一醒来,天已经大亮。连日奔波,终于睡了个好觉,且对伤口的恢复有好处。 此刻,房间里没有看到那个女人,顾南一不意外,起床洗漱,吃了消炎药。 房门口有店家准备好的当天的新闻报纸,泡了红茶,顾南一看的认真。轻羽回来的时候他还在看,红茶却已经凉了,可见这些新闻里必然有让他在意的事情。 除了今天的报纸,顾南一还让老板把前几天的都拿来了。作为一个情报商人,饭可以不吃,但新闻是不能不看的。等他看完所有的报纸,才发现轻羽回来时带了一个牛皮口袋: “这是什么?”顾南一指着口袋,轻羽这才从窗边离开。 口袋里是一套女装,轻羽直接塞到了顾南一怀里。 “那两个家伙就在楼下,从昨晚蹲到现在。估计很快就会忍不住了。你乔装打扮一下,之后才好行动。” 顾南一仿佛在听天书,拿着那条吉普赛长裙看了又看,抬眼看向轻羽,才发现她早已经换了身打扮—— 朴素的背带工裤,黑色的皮鞋,再是把头发挽到八角帽里,便怎么看都像是富人家里雇佣的小工,且宽松阔腿裤下能完美藏住战术腿套。 这女人已经在裤腿上做了改造,开了暗口,随时都能拔枪。 但顾南一现在并不关心这些: “我不穿裙子。”他像个任性的孩子,瘪着嘴一脸不快。 轻羽不以为意,一本正经道:“那就在这里等死吧,我还有事要出去。” “猎金号上的照片,你不想要了?”顾南一冷眼看去,而银色的枪口雷厉风行,铮铮指了过来: “我不认为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顾南一笑笑,冷脸:“那也要先看看是什么条件吧。” “你无非是想讹我的钱,然后再拿回照片。虽然猎金号的任务是失败了,但你接这任务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钱那么简单。所以那些照片对你而言还是非常有价值的。” “我说的对吗?”他很自信,目光如炬,“轻羽,这两年道上的后起之秀,禾馥手里的台柱子。因为无赦这把枪和昂贵的收费声名鹊起。起初我也觉得你不过是为钱,可现在我确定,你其实另有目的。” “一个在乎钱却又不是为了钱行动的佣兵,确实相当的有意思呢。”这男人字字珠玑,相处这么多天,此刻却因为一套女装而撕破了那张笑面虎的狐狸面具。 这一点确实让人哭笑不得。 轻羽面无表情,眼神沉了一分:“你也挺有意思,道上最神秘的头号情报贩子,居然跟三岁小孩一样。” “裙子我是不会穿的,门就在那里。你随时可以离开。不过照规矩,你需要支付全款三倍的违约金,也就是六百万,我之后会让人去找禾馥要,你放心走吧。” “别以为我真不会杀你。”轻羽彻底恼了,冰冷的枪口抵上了他的额头,还从没有谁敢这么跟自己要钱的。 但男人一动不动,一双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眼直勾勾盯着她: “呵,轻羽,真不是我顾南一狂。凭你,还真杀不了我。” 【卷一】澜湾 33:牌坊 安静的空气压抑着两人的怒火和杀意,这一刻顾南一的眼神,仿佛又让轻羽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少年—— 那是在生死边缘的高崖上,头顶盘旋的血秃鹫像在召唤死亡,手中持枪的女孩咬牙瞄准着步步紧逼的异兽: “你别怕,瞄准了直管开枪。”少年站在她的身后,双臂环抱上来,握住她不太自信的手,“拿稳了,瞄准它的左眼。它虽然个头大,但左眼是它的死穴。” “你不是眼睛看不见的吗?为什么好像比我还看的清楚?”女孩有些脸红,但少年的手确实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力量。 “轻羽,其实很多东西,不一定是要用眼睛看的。” …… 是啊,这世上眼睛看到的,往往更容易是假象。 眼前的这个男人,顾南一,应该不会是那个少年吧。至少,他没有像少年那般明亮的眼睛。 砰砰砰!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僵持: “客房服务。早餐送来了,麻烦开门。” 砰砰砰! 砰砰砰! 扰人的声音很是刺耳,急躁和催促听的十分清楚。再看看窗外,楼下早没了跟踪者的身影。 【到底忍不住动手了】 顾南一脸色阴沉,一把拉上轻羽,敏捷的从四楼窗户跳了下去。 这里可不是之前的悬崖,下面更不会是温柔的水,顾南一打横抱着轻羽,落地时竟然平缓极了,没有闷响和受伤的惨叫,更没有出人命,只是像棉花一样轻轻弹了一下,然后他的身体倒在了一边。 这一幕匪夷所思,轻羽暗自吃惊,而顾南一腹部的伤口又被扯开,血微微渗了出来。 “快走!”他没事人一般爬了起来,拉上轻羽就跑,很快拐进了一条小贩云集的商业街。 但顾南一的神色并没有放松。 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带轻羽进了一家女装店,直接拿了橱窗里假人模特身上的衣服和假发。 几分钟后,试衣间里走出的顾南一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那个打死不穿女装的人,现在穿着一条绿色的孕妇裙。尽管对于他的身高来说,裙子有些短了,但身体还是完美的被罩在了裙子里,再配上长及肩膀的小卷发,一个稍显健壮的孕妇就诞生了,只不过没有孕肚。 “我的天呀,噗哈哈哈哈哈哈!”实在太丑,轻羽完全忍不住。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穿刚刚她带回去的那一身。 可顾南一现在没工夫搭理。 刚才跳下四楼的时候他看见了,旅馆的正门口还有一个人。那人也是杀手之一,说明追杀他的人可能已经都找来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 这些人绝对比苍蝇更惹人嫌,若不被找到还好,一旦被他们找到过一次,便很难甩掉。猎金号的秘密固然重要,顾南一也有心理准备,可人算不如天算,结果远比预想中麻烦。 更让他生气的是,不管是之前受伤还是现在换装,自己最狼狈的样子每次都被轻羽这女人赶上了。 “今天的事如果说出去,我一定让你后悔!”顾南一咬牙切齿,不过换装出来,确实觉得安全不少。 轻羽还在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是我金主吗,下一步什么打算?” 顾南一瞪了她一眼:“我说现在就离开碧落,愿意?” “当然不。不查清楚特情部,我是不会走的。” “那现在就去查!”顾南一气呼呼走在了前面,整个人就像颗快爆的炸弹。然而变装后的画风充满了强烈的违和感,尤其对比他之前的模样,简直乐坏了轻羽。 他们一路穿行在错综复杂的小巷,绕开了旅馆一带,半小时之后,能看见阳光下高耸的黑色牌楼。 在碧落这个蓝色调为主的城市里,特情部深沉的牌楼是那么格格不入,似乎只要跨过了那条界限,便会进入另外一个常人无法想像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轻羽很好奇究竟藏着什么。 时间临近中午,气温开始变热,但特勤部外还是排着长龙。排队的人形色各异,高矮不一,什么打扮都有,但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 身体最醒目的位置上,都有异能者的编号。 除了猎金号招人,这么多异能者聚在一起实在罕见,附近的路人都避恐不及。在他们眼里,异能者都是恐怖分子。而在轻羽眼里,这个特勤部着实可笑。 特勤部的报名点是个大型帐篷,就立在高耸的黑牌坊下。虽然没有发传单的小丑,但看起来依然像是在各地巡演的马戏班。 两人装模作样的排在队伍后面,顾南一始终警惕着四周——看样子,他非常不希望被那些杀手找到。 轻羽对他的事已经不那么在意了,反正就算在意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而且杀手来了也不会直接针对自己,于是索性同排队的人攀谈起来。 就如之前听到的那些一样,特勤部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帐篷外面挂出的告示也写的清清楚楚。来报名的异能者大多是佣兵,不过也有从矿山里逃出来的苦力。 相比之下,苦力远比佣兵需要特情部的身份。哪怕特勤部背后真的不可告人的黑幕,那也好过继续在矿山里过被奴役的生活——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也许稍微好的地狱,对苦力来说已经是找到一条活路。 而佣兵所权衡的东西,比苦力复杂的多。 不管怎么样,先加入了看看再说——大多数佣兵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才站在了这里。当然,像轻羽这样抱有其他目的而来的,不见得就没有。 “我看,八成就是为了对付黎明组织,现在才想组建一个正规的异能者军团。” “要对付黎明组织那是肯定的。但黎明组织已经这么多年了,多的是能人。政府现在才想到召集异能者对抗,只会把一些想来混日子的家伙收编吧。就像我,完全是为了混个政府军人的头衔,之后要真让冲锋陷阵,碰到黎明组织的那些高手,我肯定投降保命。谁为了这种政府拼命,谁就是傻子!” “可不是,想想政府以前都是怎么对我们的,现在就算做慈善,也没几个人会感激。” “你们能不能少说两句?这可是在特勤部大门口,政府的眼皮子底下,说这些话,你们是不是找死?” “诶,还真别这么说,真不用怕。不管说什么,最后依然会录取的。”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千真万确!我好几个兄弟都已经进去了。不管是澜湾辖域还是其他四个辖域,在首府设立的特勤部都是一码事。只要是异能者就收,考核完全是过场,哪怕你的异能是一无是处的那种,也都能进去。上个月在耀金辖域那边,我一个兄弟就进去了,跟他一场考核的一个家伙,你们知道异能是什么吗?” “是什么?” 众人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期待着这人说出个惊天笑话来乐呵乐呵,却轻羽一脸深沉,打断了欢快的气氛: “你是说不止澜湾,其他四个辖域也都设立了特勤部?” 听到声音,众人朝女人看去。 原本这场闲聊的话头就是她先提起来的,可当大家开始聊的时候,她便不说话了。现在又忽然开口,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太愉快,似乎她是这里的老大一般,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不过。 【长的好看,说什么都对】 一帮男人围在一起,就这么一个女人,还是个美女,哪里有计较的可能性?尤其和女人身后的那个壮硕的大妈相比,男人们对轻羽的态度就更是客气了,巴不得都想跟她说上话,挣到面子: “当然是真的!我兄弟遍布各地,清楚的很。虽然不挑质量,还是小道上先走出去的消息,但政府这前前后后,确实已经招揽了不少异能者。澜湾这里的人还算少的,听说壑冈和耀金两个辖域的人,快是这里的两倍了!” “什么?”轻羽蹙眉,眯起了眼,“异能者本来就是少数,现在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能充起五个武装军团。” 此话一出,众人确实也奇怪了一下。 便听一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说道:“其实也不奇怪吧。虽然现在人口锐减,异能者还是少数,但就政府对异能者的那些政策,有几个人还愿意老实说自己是异能者?人口登记的数据本来就不准的。” “有这个可能。我以前的一个邻居,他的女儿也是异能者,一直对外说胆子小,在地窖里偷偷养到十岁,懂事了才去登记,当时就说自己的普通人,家里也不让她用异能。给登记的人塞了点好处,这事就瞒住了,现在人家早就嫁人了,相夫教子,谁都不知道她其实是异能者!” …… 众人纷纷讲起了自己所知道的“漏网之鱼”的事例,但轻羽的眉头越紧越深—— 就算那些漏网之鱼全都跑了出来,现在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异能者,重要的是,那些漏网之鱼本来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安稳的生活,如今没必要出来揭发自己是异能者,说不定还会惹出一身的麻烦来。 但轻羽也不能证明自己的想法完全就是对的。 高耸的牌楼黑的刺眼,仿佛是阳光下昭然若揭的阴影,却又像是一块诱人的肥肉,正强烈吸引着轻羽。 “我们走。” 排队许久,那女人忽然拉上身后的大妈离开,头也不回。 【卷一】澜湾 34:孕妇 “择优计划”实施二十年来,被送往“坟墓”的人不计其数,若非因为黎明组织,怕是异能者也早就从“人口”的分类里剔除了吧。 只不过就算是异能者,也只有健全的人才有被留下的权力。 那些生来即是异能者又是畸形、或者病号的孩子,也不能逃脱被淘汰的命运。异能产生的根本是基因的未知异变,在这样的异变下,异能者中出现“次品”的概率远高于常人,因而异能者的数量也少于常人。 所以。 轻羽怎么都不能相信,如今异能者的数量竟能够组建起五个军团。如果情况属实,那么现在的黎明组织究竟有多少异能者,实在无法想像。 然而越是这么分析,越是能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阴谋的味道让轻羽兴奋,犹如此刻街边随风而来幽香,沁人心脾。 “卖花儿啦,卖花儿!” “好看的花儿,喜欢就来一朵吧!” 粗布衣的女孩提着花篮经过,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鞋子已经磨破,露在外面的脚指很脏。轻羽迎上去的时候,小姑娘用奇怪的眼神瞅着她身边的孕妇,眼中散发着想吐槽的强烈愿望,指着顾南一惊呼: “天呐,好丑呀!你是男的吧!” 顾南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凶神恶煞的瞪眼过去:“闭嘴!” 但一开口更暴露了自己的性别。 “哈哈哈哈!你为什么穿成这样?你这样可真丑!”小姑娘忍不住笑,顾南一快被气死,最可恶的是,周围已经有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给给给,都给你!把嘴巴闭上!”顾南一掏出一把轻铢塞过去,夺过小姑娘手里的花篮就走。拐到无人的角落才气呼呼看着轻羽: “你故意的吗?” “噗哧!我可什么都没说,明明是你自己介意。”轻羽笑出来,一篮子花里,她只取了一枝芙蓉莲,然后扯掉花瓣,留了一片。 “走,去趟邮局。” 虽然这么说,但顾南一真不想再“抛头露面”了:“你先去,我办点事,邮局门口见。” “你想跑?”轻羽一脸鄙视。 顾南一终于火冒三丈:“我去买身正常的衣服可以吧!” “换什么,现在不是挺正常么。”轻羽打量着他,忍着笑,说罢已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你呀,怀孕的人了,不能一个人出门,懂?” “你!”顾南一就要疯了,像自己这么有头有脸的人,如今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要是这些事被传出去,以后哪里还有脸在道上混? 可轻羽挽住胳膊的一双手,坚固的犹如钢铁桎梏,顾南一根本挣脱不开。再看这女人的眼眸,已然染上了暗红荧光—— 这不分国籍和人种的时代,混血比比皆是,再复杂的血统也不足为奇。 红眼睛、黄皮肤的黑发女人? 呵,不好意思,街上一抓一把。 文明倒退,如今的人类根本无法想像前人类辉煌的科技信息时代是个什么模样,不知道什么是网络,不知道瞬息之间无距离的传递消息是什么概念,他们只知道邮差和信件,只知道稍微同科技沾边的东西都是平常人一生都无法触碰到的。 邮局里人来人往,轻羽控制着顾南一,让他买了信封和邮票,把花装了进去。只是对于收信人和地址,顾南一倒是有几分兴趣: “为什么给他寄这个?” “特情部的事一句话不说,现在对我的私事这么关心?”轻羽不答反问,顾南一干脆闭嘴,把封好的信件丢进了邮筒: “然后呢,回特情部?” “邮差待会儿就来,同城的信件晚饭前就能送到。现在回特情部也没用,我们先出城去。” “出城?”顾南一眼中亮了光,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半小时后,碧落城门。 城楼上偌大的船锚湛蓝通透,船锚下进出碧落城的人们拥挤繁杂。安检处,人们堵在一起,排成的队伍早就不是直线,只有快到卫兵跟前的时候,人们才会老实的站好。 这是个社会动荡、人心惶惶的时代,就算碧落城里幸福祥和的“假面”再真实,城门处的现状也能立马暴露真实的病态。 两人都没有异能者的编号,要装成普通人蒙混过去小菜一碟,而被擒死的顾南一,忽然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轻羽身上: “不行,我头晕,一定是怀孕身子太虚,站不住了。” “啊!天呐!我的脚,它们在发软,你感觉到了没有?”他捏着嗓音,不阴不阳的腔调让本就恶心的装扮变本加厉。 轻羽差点吐了,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抡起拳头揍过去。 “别闹,配合我一下!人就在这儿,我们得快点出去。”顾南一小声提醒,头正歪在轻羽脖子上,气息吐过去直痒痒。 轻羽一阵酥麻,但面不改色,目光四周一扫,发现队伍不远处确实站着个可疑的黑衣男人。 “真烦,说了让你别出来!”轻羽不耐烦的絮叨,搂着站不稳的顾南一往队伍前面走,“麻烦让让,我小姑刚怀了孩子,这会儿身体不好,给个方便吧。” 顾南一装作弱不经风的样子,脸埋在轻羽怀里。这女人虽然嘴上喊着好话,但往前挤的方式暗藏门道——看似举步维艰,难以前进,实则故意挤在队伍里不进不退,让其他人都觉得很别扭。 自然的,人们就会让路。 如此胶着在队伍里,耽误安检进度,卫兵很快过来,先核查了他们的身份。出门在外,像他们这样的人总少不了几个假的铭牌身份,尤其现在,这个丑陋的“孕妇”看上去好像就要吐了,卫兵们草草看过铭牌就放了他们出城。 人潮挤挤的城门口嘈杂得很,发生点小插曲也不会惹人注意。当黑衣男人看向这边的时候,只瞧见了搀扶着的两人的背影。 “刚刚那人,看上去怪怪的。” “哪有那么健壮的女人?我看啊,八成是个男人扮的。现在的人真是,为了插队什么都想的出来!” …… 议论纷纷,不知何时,那黑衣的男人已经凑了过来: “那是个男的?” 几个人吓了一跳,之后笃定的说了几句,就见黑衣男人满脸的愤怒和气恼,但城门之外,早是看不到那两个人了。 尽管如此,碧落城依然热闹,城里人的喜怒哀乐从来都不是这座城市需要关心的事情。日落时分,下学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结伴回家,穿过街道时差点跟年轻的邮差撞上: “能不能好好走路?!” 邮差大骂,重新扶正了自行车的龙头,继续赶往街道尽头的政府机构—— 【非常人管理处】 那醒目的牌匾挂的很高,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上面的字。这些字亦如无形的讽刺,挂在这里,似乎就是为了提醒所有的异能者: 他们不算是人。 阅读信件是管理处处长下班前最后的工作,而黑漆的雕花办公桌和牛皮软椅、再加上高级香烟,让这份枯燥的工作变得享受。 每日收到的信件在90-120封不等。处长拈了拈翘起的八字胡脚,在信堆里扒了扒。一封被压在底下的信件露出一角,而那个角被涂成了黑色。 处长先拿出了那封信,信封的四个角都被涂黑——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某个特定的暗号,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株只剩一片花瓣的芙蓉莲。意思是: 凌晨一点。 夜色弥漫在城郊的树丛中,是种散不开的混浊,薄薄的水雾凉着空气,羸弱的溪水从小丘一路蜿蜒,汇聚成小小的水潭。 四周遍布着哭尸虫的叫声,听上去毛骨悚然。 树丛深处隐约出现了昏黄的火光。那人提着马灯走来,灯光被水雾裹成朦胧,等到了河边,顾南一才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 居然真是“非常人管理处”的处长: 纳森! 顾南一挑眉,对这场会面甚觉有趣,但那纳森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信上可没说是两个人。” 纳森警惕打量着轻羽身边的丑八怪,不得不承认,深夜在这种地方看到这样的东西,确实恨不得破口大骂。 但好在,还有个轻羽能治愈心灵。 只是这小妞太高冷,根本不说话。 自讨没趣,纳森不再看那丑妇,直接拿出来一个铭牌:“算了算了,都是老熟人,你们佣兵的事我也不便多问。不过东西只准备了一个,之后自己看着办。还是老规矩。” “好。”轻羽很干脆,拿出一张支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完事儿后,纳森转身就走,这种交易本就没什么人情可言。 怎料那丑八怪忽然上前拦了去路:“反正你是坐马车来的吧,身上的衣服卖给我。” 这丑八怪果然是个男人。 说完,又一张支票递到了纳森面前。 “哼!”纳森觉得好笑,但瞟见支票上的数字,态度立马就变了,很快就脱的只剩一条内裤,还哼着小曲欣然离开。 “你可真大方,几件破衣服居然给五千。”轻羽冷冷挖苦,顾南一当然不以为然。如果他再继续穿着那身孕妇装,怕是马上就会疯掉。 男人迫不及待的抱着衣服去了树后,急急脱了那身孕妇装,不想一阵夜风吹来,蓦地,所有的哭尸虫都静了。 【卷一】澜湾 35:风声 哭尸虫的叫声阴冷可怖,大量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尤为吓人,故而被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但它们体形细小,难以捕杀。 却一瞬间,哭尸虫的声音消失殆尽。 有什么东西像砂砾一般簌簌落下,轻羽摊开手掌,很快接住了七八只死虫,抬眼,树丛里赫然站着个人,冰冷的声音悠悠传来: “本事啊顾南一,大难临头,还有心情跟女人鬼混。” “今儿晚上可真热闹。”轻羽压低了嗓音,但几分玩味,已忍不住兴奋——能在一瞬间杀死这么多哭尸虫还不露声色,这家伙,似乎真有点棘手呢。 “顾南一,你都躲了两年,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 “追了我两年,你们真的很烦啊。”顾南一从树后出来,站在被树荫滤成暗淡的月光下,很难相信现在穿在他身上的那套西装和之前纳森穿的是同一套,上身效果的差距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后梳的背头,挺立的身姿,单手插在裤袋里——现在的顾南一,似乎才真的是道上传闻中的那个人物。 这时候,树林里又出现了几个人影。 轻羽扫了一眼,确定现在能看见的有四个,剩一个人还猫在树丛里面。刚刚杀死哭尸虫的那个,不知道究竟是里面的谁。 “顾南一,听说你今天为了逃出城,竟然扮成了孕妇。真的吗?” 某人当然不会承认,也不想越描越黑:“别扯这些没用的。你们走吧。上次就说过,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你们不用操心我的事。” “那可不行,我们的任务就是带你回去。如果真不想让我们操心,就跟我们走吧。” “小心!”轻羽突然拽了顾南一一把,正是这个霎那,顾南一脸颊一疼,沁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他摸了摸脸,嗤笑:“每次都这样,匿影,你就不能换个出场方式?” “没办法,我确实是个呆板的人,你习惯就好了。”树丛里,高挑的男人走了出来,狭长的眼有与生俱来的忧郁。 他打量着顾南一跟前的女人,微微歪了歪头: “你的新欢吗?确实不错。” “看你这样,又失恋了?”顾南一笑道。匿影没再作声,像是默认,便见他拔了根头发,轻轻一吹——蓦地,夜风的流向再次变化,如之前那般杀意凛冽。 眨眼间银光闪过,一声脆响,细长的军刀准确斩断了迎面袭来的风,只见斜后方,两旁的树枝被截断的风刃斩落。 哗啦—— 身后树枝落下,轻羽极其不悦的盯着顾南一: “别碰我的东西。” “情急而已,认真什么。”顾南一耸耸肩膀,腕子一动,熟练把军刀入鞘。 却几个杀手笑开: “顾南一,你几时好这口了?母老虎可不像你的品位。” “要我说,还是那个买油画的老女人适合你。” …… 他们谈笑风声,很有自信,可有个人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砰砰砰! 砰砰! 轻羽连开数枪,场面瞬间静止,只有银白的枪口还冒着轻细的烟。 子弹就从几个人的小腿擦过,刺痛让神经异常清醒——女人的军刀大伙儿都看的清楚,却谁也想不到她竟还藏着手枪,且枪法极准,出手极快; 如果瞄准的不是腿而是脑袋,他们这些人现在已经死了! 如此想来,心中发寒,却更愤怒: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有人指着轻羽大骂,她也不答,只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又打在了说话人的脚下。 “混蛋!” 几个人彻底怒了。匿影又拔了头发,风刃再次斩向顾南一和轻羽,却那女人也不拔刀,只往前一步,挡在了顾南一身前。 眼中,燃起了暗红色的荧光。 那女人没做任何防御,仅仅这么站着,迎面而来的风刃却不能伤她丝毫,还能听见被硬物弹开的响声。 “顾南一,挡一刀五千,刚刚一共八下,之后肯定还有。如果嫌麻烦不想记,事后算你一百万也行。”轻羽面无表情的开黑口,顾南一真希望自己聋了。 不过转眼又笑:“一人一百万,替我全杀了,怎么样?” “可以,不过要先把账结了。”轻羽转身看着他,“这里一共五个人,还有保镖费的尾款、我的相机和照片。” “……你这么精明,会嫁不出去的。” “过奖了、唔!” 正说着,两人忽然头中炸起剧痛,像是千万只蚂蚁钻进了头颅,叫人生不如死。与此同时,匿影又是斩来风刃。 锵锵! 轻羽并未解除异能,风刃依旧无效,见状,另外几个杀手提刀冲了上来:“这女的太嚣张了,一起上!” “唔嗯……” 两人头中疼痛加剧,只觉太阳穴就快要爆开。 顾南一没有武器,又拔出了轻羽的弥撒自保——他知道这女人的异能应该不惧刀剑,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近战能力令人瞠目结舌: 在头疼得快要失去意识的状态下,根本谈不上战术和策略,而轻羽此刻也根本不需要这些;头痛欲裂已然让心情差到极点,暴躁如她这般脾气,此刻只想把这些混蛋胖揍一顿! 锵锵! 锵! 杀手们的刀根本砍不动女人丝毫,就连她的衣服和头发也坚如钢铁。不论有形的武器还是无形的风刃,皆被弹开,同砍在坚硬的钢铁上别无二致。 “啊!” “妈呀!” 惨叫四起,女人的拳头重的超乎想像,只要落在身上,就似被粉身碎骨,疼得没法再站立起来。转眼间,冲上来的几人已倒地不起,不同程度的骨折。一个脸上挨了一拳的家伙,现在整张脸都已经变了形。 不是他们太弱,而是女人太强,即便是头痛欲裂的状态,身手也没有迟钝多少。要做到这一点,必然需要常人无法想像的意志和胆气。 锵锵! 锵锵! 匿影的风刃再次出击,近战不利,也只有远程进攻,但这些根本不起作用。她始终挡在顾南一前面,像个屹立不倒的靠山,这让顾南一最是棘手的风刃,此刻不具备任何威胁。 不管匿影怎么变换方位,那女人都能护住顾南一,这让他极其愤怒,甚至觉得受到了羞辱: “无笙!” 匿影怒吼,又扯下了一大把头发,那画面看着就让人心疼,还有莫名的喜感。 却顾南一和轻羽可笑不出来。 匿影一声怒吼,两人脑中的疼痛顿时加剧,强烈的嗡鸣在脑中炸开,像有无数的狂蜂在颅腔翻搅,每根神经都将要崩断垮塌。 这种疼痛和折磨难以言表,此刻只恨不得来一刀求个痛快。 一时间情势逆转,碾压全局的轻羽跪倒在地,捂着脑袋起不来身。即便如此,她依然在保护着身边的男人,就好像年幼时,那个保护着她的少年一样。 “气死我了,非杀了你不可!”匿影急红了眼,双手扯下了更多头发。他就像个疯子,头皮都被扯出了血,眼中溢满了疯狂。 “可恶的女人!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嘶叫着,不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能力有一天竟会在人前变得如此鸡肋。 匿影疯了一样,双手抓着成把的头发,全都吃了进去! 一瞬间,他身边聚集起了强劲的风,每一丝都能同指尖互动。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风的化身,已经和风融为一体,掌中的风任其号令,势不可挡的劲刃如冲突月牙,直逼轻羽: 咻咻—— 咻咻—— 树木大面积被切断,散落的枝叶遮蔽了月的光华,所有的月牙都击打在轻羽背上,被她护在身下的顾南一能清楚感觉到强力的冲击。 “你,没事吧?”顾南一咬牙挤出一句,剧痛的头让他生不如死,模糊的视线只能勉强看到女人近在咫尺的脸——同样咬牙忍耐着折磨的脸。 女人的身体硬如钢铁,但顾南一并没有感觉到体重的变化,且在和她身体接触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也变得同样坚硬了。 表面钢铁化? 顾南一终于对这女人的异能有了明确的判断,眼下瞬间放下心来:“音波。无笙的能力是……音波!” “……我知道。”轻羽很不耐烦,头疼成这样根本不想说话。早在哭尸虫一瞬寂灭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跟着我,不想死就贴着我。” 轻羽尝试站起来,可风刃强劲的力量犹如连续的重击,即便无法切开身体,冲击力也让她无法站稳。 “啧!”轻羽恼火到了极点,音波的刺激已经让她觉得恶心想吐,鼻子开始出血。 顾南一也不比她好多少,在轻羽说了那样的话之后,手臂死死抱在她的腰上。可眼下的局面,他这样只会妨碍轻羽制敌。 如果再不收拾无笙,他们都会脑死,但轻羽又不能丢顾南一在风刃里不管。不得不说,无笙和匿影的配合非常具有战略性,跟在铁阳港仓库测试轻羽的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异能者的能力各异,只要配合得当,再鸡肋的能力都有可能成为极其致命的武器! 如果现在丢下顾南一不管,轻羽完全可以拿下匿影和无笙,可她已经接了顾南一的生意,便不能失了信誉。就算不为信誉,为了猎金号走私的证据,她也绝不能让顾南一死了。 而且。 她竟有些害怕。 害怕顾南一真的会是曾经的红发的少年。 “我背你……但是……” 【卷一】澜湾 36:花招 一定要抓紧我。 轻羽挤出一句,拿走顾南一手中的刀,身体已经调整好了姿势。 夜色下,女人看着前方的草丛,暗红的眼中似有不灭的烈火,那是种极其坚定且刚强的眼神,会让人忍不住好奇,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一个女人有这样的眼神。 顾南一愣了愣,却没多说,紧紧圈住了轻羽的脖子。 蓦地,轻羽蹬地而起。很难相信,一个女人在背着一个男人的情况下,竟还能有这样的爆发力,而且还是有伤在身。 轻羽刀在手中,脚下如飞起。她心里很清楚,生死胜负就在这鼓起的一口气中。如果没有一鼓作气干掉躲在草丛里的无笙,那么被反杀的就是自己和顾南一。 不知道为什么,轻羽竟是不会觉得遗憾。她明明还有那么重要的事没做,却现在如果真的和顾南一一起死在这里,好像也是种不错的归宿。 消极的想法并不值得推崇,可做好心理准备也是身为佣兵的一种习惯。一个人如果连死都已经不觉得畏惧,那么任何状况都很难让他的内心再出现动摇。 佣兵的冷静,往往正是来源于此。 女人的爆发力令人惊叹,即便在佣兵中也很少见。轻羽顶着风刃跑起来的一刻,匿影最后的自尊都被碾成了粉粹: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斩不了你!我不信!不信!”他疯狂扯着头发,鲜血淋漓的头皮已能看到秃块,而吃了太多头发的喉咙也在不断作呕。 但他停不下来。 “呕!”匿影又吃下了更多的头发,双手狂乱的挥舞,招起的风刃就似乎枪林弹雨—— 锵锵锵! 锵锵! 风之刃撞击在身体各处,但都逃不过被挡开的命运,而顾南一此刻才真切体会到风的力度。 如果不是轻羽的异能,他永远不会知道风刃斩击的力度远比想像中的更大: 当那些“透明的大刀”凶猛袭来,每每撞击在身体上都犹如被大锤狠砸了一下! 这样可怖的力度,这女人竟挡在自己前面、独自承受了那么多次? 顾南一惊愕不已,即便是金主、又或者是为了猎金号走私的证据,这女人也根本不需要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他内心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震撼着,直到疼痛传来才回了神: 侧头看看,才发现被风刃打中的地方剧痛难忍,就算不脱衣服也知道,那里肯定已是肿了大块。 【你都不疼的吗?】 顾南一下意识的想问这女人。如果不是现在亲身体验,就女人那张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的脸,谁也不会看出来她也会疼。 可现在并没有闲聊的时间。 “杀了她!杀了她!不要放过她!” 匿影已经完全疯了。他从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常常因为异能的使用条件而被排挤和嘲笑。长大之后,性格越发极端,眼里容不得沙子,只有证明自己的强大时才会获得内心的安宁。能让那个顾南一都棘手的能力,他对此甚是自豪。 但今晚。 在这女人的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能力,竟成了一文不值的笑话! “杀了她!快杀了她!” 匿影跳脚嘶叫,但轻羽快要被音波崩坏的大脑已没有精力关注其他。她只是盯着草丛里正在逃跑躲避追击的无笙,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毫无觉察—— 先被干倒的几个人中,有人已经稍稍恢复了气力,即便无法再战,也足够拿袖箭瞄准。 咻! 袖箭弹射飞出,闪着寒光的箭头似划破了夜色的电。箭头下藏有气囊,只要受力就会爆破,撒出效力奇快的麻痹粉末。 顾南一蓦地回头,是经验也是实力,一把将箭头握在了手掌里——没有出血,没有冲击,也没有麻药,一支暗箭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追杀顾南一两年,改装袖箭是他们想出的最有效的暗算方式。尽管上头有说过“顾南一拒回就杀”,可也说过“抓活的最好”。 只不过这男人太精明了,少有能暗算的机会,现在终于有了,却依然还是没有得手。 “妈的!”那人忿忿骂道,一连放光了剩下的两支袖箭。 除非是三头六臂,否则顾南一绝不可能全部接住,却不想,那男人竟忽然狠拉了轻羽一下,两人就此避开,同时动作极快,拔出轻羽的手枪就是一发: 砰! 无赦震耳的枪声响彻山林,狂乱的风刃瞬间停了,满脸是血的匿影就此倒下——那子弹什么都没有打中,只是从袖箭旁边擦过,带起的气流改变了袖箭的轨迹。 顾南一开了枪,可没有瞄准匿影,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放倒了他。 这种做法不合常理,尤其是眼下的这种处境。 啪! 轻羽给了顾南一一个耳光,愠怒难掩,一把夺回了他手里的枪:“我再说一次,别耍花招!” 可这个时候,两人脑中的刺痛变得更加强烈。 匿影倒下后,无笙的音波成了对付顾南一和轻羽的唯一希望,可他并不具备战斗能力,一旦被对方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那女人不仅有刀,居然还带着枪。无笙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此刻越发把身子躲在深深的草丛中,一动不敢动。 枪声之后只剩寂灭,夜风撩拨着野草,在月光下浮起层层的波浪。刚刚被顾南一这么一拽,轻羽眼中彻底追丢了无笙的行动轨迹——看来那孩子也不是傻瓜,知道眼下躲着不动就找不到他。 是的。 轻羽刚刚已经看见了,那个操控音波的家伙,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无笙!你、你抓不了我的!他们都已经倒了,你觉得、靠你自己可能吗?”顾南一强忍着不适,鼻孔和嘴角都挂着血丝,已分不清究竟是音波造成的、还是刚刚被轻羽一巴掌打的。 制止了匿影的风刃固然是好,但无笙的音波比风刃更加棘手。顾南一喊着话,手里拉了拉轻羽的衣服,示意往反方向离开。 却这时候,放袖箭的人大声喊道:“无笙,别听顾南一的,他就是个骗子!别让他们跑了!教授说过的,实在不行就杀了他!如果你今天让他们跑了,回去研究所之后有你受的!” 砰! 话音未落,轻羽一枪击倒了那人,但没要他的命。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胛骨,这会儿只剩趴在地上吃痛的力气,再是不能说些什么。 可音波还没有减弱。 不过能感觉的到,开枪的时候,音波的力度会有明显的浮动。 那个孩子,在害怕? “哼!”轻羽不禁冷笑,忍住一口气,对草丛胡乱放了好几枪。 砰砰砰—— 硝烟味弥漫在树丛里,就像是形容死亡最恰当的色彩,而这一次,音波停了。 草丛中依然看不见动静,所以无笙那孩子没被击中,但是真的怕了。从经验判断,那孩子可能就在刚刚子弹扫过的地方附近。 “我已经知道你躲在哪里了,如果再轻举妄动,下一枪,就要你的命。” 轻羽压低了嗓音,这种说法无非是想唬住对方,一般人都不会上当,但走运的是,现在的对手只是个孩子。 且通过无笙之前的表现不难判断,他不光是个孩子,还是个胆小、只能躲在暗处操控音波支援的孩子。 无笙此刻如同消失了一般,还是在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而且再不敢发动音波。轻羽和顾南一终于摆脱了音波的折磨,心里不约而同的感概活着真好。 两人对视一眼,不过轻羽依然恼火,而顾南一已经爬起来,赶紧远离了这里。 “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对匿影开枪。” 山间隐蔽的石缝里,篝火的光映在轻羽脸上。那姣好的容颜被涂的红润,但眼中的怒意也越发明显。 此时此刻,银白的无赦就在她手中,很显然是为了能随时对顾南一开枪。 顾南一烤着火,看了那枪一眼,什么也没说。 见状,轻羽干脆替他说了:“你跟那些人都是一起的吧,你们认识,所以下不了手。” 像是有兴趣,顾南一那双犀利的眼睛朝轻羽看了过去。 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着,轻羽继续说道:“你让我杀了他们,自己却不动手。” “你刚刚扇了我一巴掌呢。”顾南一摸摸还肿着的脸,玩味笑道,“你就这么怕我跑了?担心我拿枪杀了他们,又或者是杀了你?” “哼,你还没这本事。”轻羽仿佛听了个笑话,脸色一冷,枪口指住了顾南一的头,“来聊点实话怎么样。” “实话?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只不过看你想知道什么样的实话。有价值的还是没价值的。如果是没价值的实话,多少我都能说。有价值的实话,那就得按照我的行情来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跟那些人一起的,所以才下不了手杀他们。”轻羽拒绝跟他耍嘴皮子。 顾南一耸耸肩膀:“要这么说,我还怀疑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呢。作为金主,我让你杀了他们,但你一直在拒绝,而且,你对骸的事情似乎也很了解。” “骸?你说赛飞?” “当然。据我所知,骸的存在,政府可没有公开。这么隐蔽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顾南一盯着女人的眼睛,仿佛是要把她的最深处的秘密都瞧个清楚。 【卷一】澜湾 37:换策 篝火下,女人的一双眸浅浅笑开,自信而美丽:“赛飞也提到过研究所,所以,骸和那个研究所有关,而那些追杀你的人也好像和研究所有关。” “顾南一,你,是不是也和那个研究所有关?研究所又跟政府有联系?”女人眼中闪着兴奋。世上只要跟政府有关的秘密和黑幕,她都不想放过。 篝火的噼啪声依旧,但此刻的气氛已经变了味道,猜忌和疑虑仿佛都被架在了火上,烤成了比雾气还要浓烈的复杂。 男人笑了起来,冷俊的眉眼间有撩人的邪魅:“我可是顾南一,像研究所这样的地方会不知道?不过我也还没有查到什么,光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就已经搞成了这样。” “总之,关于这方面的情报我是不打算再碰了,现在只要清楚你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就好。”他拾了根树枝,慢慢挑着篝火堆。接触到充足的氧气,篝火烧的更旺,把轻羽的脸映照的越发红亮。 “我不信你。” 女人定定一句。 顾南一抬眼看去,树枝拨开了对着他的枪:“信不信,很多时候并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我倒是希望你继续保持下去。像我这样的情报贩子,你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相信。鬼叔说那样的话是道理的,而且绝对是为了你好。” “你不会也觉得我对你有别的意思吧?”轻羽嗤笑,收回了枪。 顾南一扬了扬眉,目光扫过她身上的伤:“你心里怎么想只有自己清楚。至少在我看来,就刚刚的情况,保镖是不会为金主做到那种地步的。” “哪种?”轻羽听不太懂,而顾南一似乎还几分得意起来,指着她: “匿影的风刃不好受吧。” 轻羽愣了愣,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脸色唰一下黑了:“我说了,你不是金主。” “顾南一,你是我的猎物。” “我的猎物,只能死在我手里。” 她字字句句。 男人扬眉,越发玩味:“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话在旁人听来,可是在宣誓主权呢。” “你是想说……我是你的吗?”他忽然起身,凑到了轻羽面前,鼻尖之间只隔了不到一厘。 空气中有浅淡的暧昧,属于男人的荷尔蒙的味道仿佛正在被篝火慢慢蒸发出来,但这并不是纯粹的欲望的味道,在轻羽看来更像是一场阴谋: “你当然是我的,除非结清了酬金。”轻羽不闪不避,却猛然炸起的痛感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腰带,不知几时已经被顾南一解开了。 她的后背全是风刃打出的伤,一些地方已经见血,腰带一松,便扯到了伤口的肉。 “我说,你就不能适可而止吗。如果再这么被你讹下去,我真要倾家荡产了。”顾南一淡淡抱怨着,看她背后的伤口只觉怵目惊心—— 一道道风刃打出的印子就像鞭伤,层层叠叠的压在一起,就好似一张淤红色的网,正好将她后背上的骨蝶花纹困在了网里。 像她这般美丽的女子,实在不适合有这样的伤痕,即便是狡猾如狐狸的顾南一,也会有怜香惜玉之心。 顾南一随身带着小诊所里护士给的消炎粉,小小的一瓶但却十分有效。药粉倒上去的时候会有些痛,然而这对轻羽来说似乎并不存在: 连那样的风刃打在身上都面不改色,现在上个药又算的了什么? “你都不疼吗?”顾南一问道,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上药上的几分认真。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忍受着。如果她不会疼,刚刚腰带忽然松开的时候就不会发出“嘶”的声音。只是就算疼又怎么样? 像她这样的人,受点伤,流点血,不是再正常不过么;她的双手已经沾了太多血腥,比起那些死在她手里的亡魂,这样的疼痛又能算的了什么…… 一夜无话,当天亮起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回到了碧落城里。 轻羽始终没有对追杀顾南一的人下手,就像她说的,她不信他。只有在确保有危险的情况下,顾南一这狐狸才不会轻易从轻羽身边逃走。 昨夜那些人的伤势都不重,必然很快就会再来。交手过一次,他们已经对轻羽的实力有所了解,下次再见,必然是生死决战。 但在拿回猎金号的走私证据之前,轻羽不能让顾南一离开。 今天的碧落依然祥和安宁,但光明总会伴随着阴影,即便是带着假面所拼凑出的躯壳,阳光背后也必然会有支离破碎的痕迹随行。就像那高耸的围墙,远远看去洁白而神圣,近了才会知道上面早就印着泛黄的斑驳。 【圣玛丽收容所】 紧闭的大门挂着手指粗的铁链,上面的挂锁已经锈迹斑斑,看就知道,这扇门已经很久都没有打开过了。高高的围墙挂有带倒刺的铁丝网,有一处还留着明显被攀爬过的痕迹,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 离正门五十米的地方有个侧门,看上去还比较新,门面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敲门之后,门上的小窗很快就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只眼睛: “有什么事?” “不,没什么,就想进去看看。”男人微笑着,红色的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不过更抢眼的,无疑是他手中的那一袋轻铢。 这里平时并没有业务,里面只有少数的保洁工和护士,再就是值班的保安。医生每周只来一次。这地方存在的意义,就是收容一些“不能放任在外的人”—— 神志不清的疯子,智力障碍的孩童……但凡后天导致的精神智力上出了问题的人,都会被送进各地的收容所中。 而在这个地方,疯掉的父母占了绝大多数。 “在城里,这样的人不会存在太久,如果发现了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不出三天,必然再也不会看见他。都说是被政府偷偷抓了起来,送去了‘坟墓’,其实是先被送来了这里。” 顾南一走在收容所里,像个常客:“听说这里的病患会被集中送去梓萝辖域的治疗中心,如果三个月还没有起色,依然会被送进‘坟墓’。” “也不一定。”轻羽面无表情,她的确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是对这些事情并不陌生,“梓萝绿植密集,条件优厚,虽然是医药研究的核心区域,但是……” “比起‘坟墓’那个地方,这些被送去梓萝的人,更有可能先成为活体试药的对象。”轻羽微微眯眼,看着三楼窗户上那个从栏杆里往外张望的妇人,眉眼间染了深深的阴霾。 “伶俐!伶俐是你吗?你快回来呀!我是妈妈!你快回来妈妈这里呀!”妇人苍白的手臂伸了出来,急切的冲着一楼院子里的轻羽喊,却看到顾南一的时候情绪大变: “走!你走开!滚!不要靠近我的女儿!你要带她去哪儿!你快放开她!” “伶俐!我的伶俐啊!她才只有两岁!” “你不是伶俐!不是的!她在哪儿!在哪儿!” …… 很显然,这是一位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二十年来,择优计划害了太多人,疯掉的父母不计其数。不是人们的心已经麻木,而是那种绝望和无助早已经深深腐蚀在了骨血里。 不过轻羽方才的话,更值得顾南一关注:“你怎么会知道活体试药的事?这些丑闻坊间有传,但一直没有被证实,也只有情报贩子手里有些证据。” “怎么,你现在是又要怀疑我了?”轻羽斜眼看去,几分好笑,随即脸色沉了下来,像在纠结什么,沉默片刻才浅浅道破: “我就是梓萝出生的,家离药研所不远,知道这样的丑闻不奇怪吧。” “哦?”顾南一眼中一亮,更来了兴趣,却女人就此打住,不再提自己的身世过往。 “你呢,你老家是哪里。”轻羽转了话题,她更想摸清顾南一的底。 可狐狸终究是狐狸。 “这个情报,道上很多人都想知道呢。你打算出什么价?” 阳光下,顾南一笑的传红齿白,而女人冷着脸,向他伸出了自己的讨钱手:“顾南一先生,像你这样的大客户,我想咱们有必要结算一下这几天的钱了。” 就这样,顾南一又一张五十万的支票出去了。这就是跟她轻羽要价的结果。 做了多年情报,顾南一的家底确实丰厚,从不曾有过肉疼的感觉。然而因为轻羽,他如今终于也体会到了“贫穷”一词的可怖。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这个女人讨厌,倒还真有几分可爱。 这时候,庭院角落里的孩子吸引了轻羽的注意。 那是个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生的黑黑瘦瘦,走路时双目斜视,还有些颠肩——这孩子多半是个惨遭遗弃的脑瘫儿,像他这样的孩子,收容所中比比皆是。 顾南一并没有觉得特别,可轻羽一直看着那个孩子,然后冲着顾南一笑了: “喂,狐狸,比起暂时躲在这里,我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你确定?”看她那不怀好意的模样,顾南一心里已经开始打鼓。 【卷一】澜湾 38:猴戏 翌日。 碧落城的主干道从大早就开始戒严。澜湾辖域的领主将亲自视察特情部,这也意味着特情部的存在即将正式公诸于众。 自从十几年前,有官员出巡时当众被黎明组织的刺客刺杀,便再也没有官员敢在公众场合大张旗鼓的抛头露面。这一次,澜湾领主兴师动众,某种意义上讲,也是政府对黎明组织的威慑和挑衅。 这样的一场热闹,民众没有缺席的理由。 清人们陆陆续续占满了街道,期盼着能发生点什么。轻羽和顾南一也在人群之中,放眼四周,随便就能瞧见一些形迹可疑之人。 可见黑白两道对今天这场热闹都很感兴趣。 日头渐渐升起,碧落城头的琉璃大锚闪耀着蔚蓝的光辉。风和日丽的美好中,澜湾领主的豪华马车渐渐行来。 骑兵开路,车队声势浩大,着黑色军服的护卫队井然有序。民众高声欢呼,感谢政府给他们带来了和平。 “看呐,那些护卫队就是特情部的人,他们都是异能者!” “这下好了,如果异能者都服从了政府管制,我们以后都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太好了!” “最好是能把黎明组织也都干掉!然后把那些佣兵也都管制起来!异能者真是太可怕了,就不应该让这些怪物有人权自由!” …… 普通人的心声是这社会最根本的现状,导致近几年来,异能者里也渐渐出现了一些呼声: 这弱肉强食的时代,没用的普通人才应该被淘汰和清理、被丢入大海喂鱼、或者送进“坟墓”自生自灭! 人心的病变。 人性的扭曲。 这世界已然病入膏肓,连最后的一丝平衡也开始崩塌。 顾南一眯了眯眼,心情极为复杂,而轻羽只是面无表情,不清楚她究竟是麻木还是冷血。 车队渐渐驶来,领主豪华的马车到了面前。帷幔之中,四十来岁的男人身着红披,正襟危坐,手中的权杖金光闪闪,镶嵌在上面的宝石价值连城。 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信号弹放出,便见十几个黑影突然跃起,直冲马车—— 嘭! 护卫官鸣枪示警,护卫队的异能者立即行动起来:有的化成了兽人,有的召唤来冰霜,甚至还有能操控云彩的家伙;不同的异能相互配合,天衣无缝,很快便将突袭的异能者一网打尽; 那些刺客在脸上最醒目的位置都印有标记——黎明组织的标记。 突发事件惹了民众惊慌大叫,可在场面失控前,一切就都结束了。刺客们皆被擒获,有序押解在领主的马车前: “好!干的好!” “三皇万岁!” “领主万岁!” “特情部好样的!” 有人带头高呼,人们一呼百应。热血的气氛下,澜湾领主走出了帐幔,底气十足:“各位,从今往后,我们也有自己的异能者军队,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誓必能击垮黎明组织!” “击垮黎明组织!” “剿灭恐怖分子!” “击垮黎明组织!” “剿灭恐怖分子!” …… 高呼的人声一浪接着一浪。轻羽和顾南一却兴味索然的退了场——黎明组织的人可不会把标记印在那么显眼的位置,更不会用那么愚蠢的方式登场。 很显然,刚刚只不过是政府笼络人心的一场闹剧。 简直无聊透顶! 比起这毫无营养的作秀,还是远离人声地下街区更有生气,只是那里到处充斥着霉味和潮气。 有光就有影,如果地上的碧落城代表光鲜,那么这地下的平民窟就是阴影,又或者说,是政府想要抹去却又不得不保留着的一块丑陋的胎记。 就像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和蟑螂,这样的地方滋养着黑暗、犯罪和一切低劣肮脏的事务,可世上不可能只有光鲜亮丽的贵族和富人,有许多事情总得需要低劣卑微的人去做。 轻羽要去地方在地下街的负三楼,位于一家裁缝铺旁边。 这里的裁缝都是三流手艺,替穷人们做的衣裳也很粗劣,但他们也只能消费得起这样的手艺。而且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安全隐患很是问题,成天都必须警惕频发的火灾。 防火防盗的警示语在斑驳老旧的墙上贴的到处都是,这里每家每户的大门几乎都被淹没在这些告示中。裁缝店的旁边是一家包子铺,也卖廉价的西餐,但食材经常是变质的肉。不过穷人们并不介意。如果吃一顿廉价的“大餐”的代价只是拉肚子,他们认为非常划算。 但这也不是简单的餐厅,老板私下会接一些黑活儿。像轻羽这样的人,是老板的熟客。 “上次你们一起的,回去没告诉你吗,这两年外头风声紧,早就涨价了。” 轻羽听不得涨价,却并没有那么恼火,只冲身后努努嘴: “跟他说。” 顾南一满脸无辜,很快的,老板的账单就递到了眼前: “麻烦先付账。” 于是三万轻铢就这么花出去了,顾南一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等轻羽躺在里屋的榻上才明白过来:“你要纹编号?” “废话。”轻羽冷冷,拿出之前纳森给的铭牌放在桌上,老板看了一眼,娴熟的拿起了工具。 不过这里的纹身并非永久性的。 调制永久性颜料的配方和技术掌握在政府手里,像这样的黑作坊根本弄不到。这纹身就和纳森给轻羽的假身份一样,期限都只有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假纹身会褪色,纳森给的假身份也会失效。 纳森背地里做这样的生意不是一天两天,经验非常丰富,通常一个假身份只允许“存活”一个月,一个月后,身为“非常人管理处”处长的纳森就会把到期的假身份的编号列入通缉名单,以免去后患。 来这纹假编号的人比比皆是,尤其是特情部成立之后。只不过这些人本就都有编号,像轻羽这样没有编号却来纹身的实在少见。 “我跟禾馥的手下打过的交道不少,如果不是你有信物,我还真不相信,除了夜枭之外,她手下居然还有没有异能的佣兵。”老板边干活边闲聊,纹编号的手法非常熟练,话间不难听出,他认为没有编号就等于没有异能: “不管你的任务是什么,你总归是个女人。伪装成异能者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现在是有特情部了,可天知道政府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他们那些黑心的家伙,说变就变,没准哪天,特情部的那些白痴真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这种黑活做的久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见的多了,随着年纪增长,老板心里多少会有感慨。 轻羽淡淡看了老板一眼,没有说话,让老板有些尴尬,可晦涩的表情又有藏不住的伤痛:“也不是我多管闲事,只是看到你,会忍不住想起我那可怜的小女儿。” 老板叹息,没说太多,之后安静的替轻羽完成了编号的刺青。 轻羽看了看手臂,对纹身非常满意,几乎跟政府纹的没有差别,但这却让顾南一不由得想起了她后背上的那个图案: “你明明是异能者,为什么没有编号?还是说,你背后的那个图案有什么特别的涵义?” 这些疑问其实困扰了顾南一很久,不过也知道这女人是不会说的。她依旧只给了顾南一一个冷漠的背影。 两人离开地下街的时候,碧落城已经褪去热闹,恢复了日常。然而特情部的报名处还是人满为患,可见领主在上午安排的那场戏确实成功。 报名处如马戏团一般的帐篷依旧高耸,在轻羽眼里,这地方越发像是一群人在耍猴戏了。但不同的是,她现在真的要去报名,还是跟顾南一一起。 长长的队伍排了近两个多小时,等轻羽和顾南一进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帐篷里点起了烛火。 报名办公室的铺设非常简陋,连桌椅都尽是些不知哪里弄来的旧货,甚至透着浅浅的霉味。办事的官员也是东倒西歪、懒懒散散的不成体统。 这还是真是一场猴戏! 轻羽心在嗤笑,脸上却憨厚老实,乖乖的露出了胳膊上的编号。 办公桌后面的负责人抬眼看了看她,目光难免在她美丽的容颜上停留,便干脆端详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叫小羽。”女人谦卑,很是腼腆,而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一直拉着她的衣角。 “你报名还是他报名?”负责人是个油腻的中年男子,不待见的看了看女人身后的男人。 轻羽几分愁容:“大人,这是我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哥以前脑子受过伤,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希望网开一面,让我带着我哥一起加入特情部。” “只要能够收留我们兄妹俩,给口饭吃,我可以不要酬劳!”轻羽焦急而诚恳。她身后,顾南一犹如一个低能孩童,一双眼睛眨巴着左顾右盼,好奇又胆小,手里紧紧攥着轻羽的衣角。 负责人和身边两个部下对了对眼神。看样子,这件事全凭负责人自己决定。 那中年男子贼眉鼠眼,来回打量轻羽的眼神显然不怀好意: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先得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 “来,小羽,到我这儿来。”中年男招了招他的咸猪手,怀抱大开。 【卷一】澜湾 39:高墙 龌龊和肮脏的气息弥漫在临时办公室的空气里,两个部下已经把头撇开,佯装无视。轻羽几分为难,但这样的表情只会让中年男越发期待: “过来,不必害怕,我只是帮你检查检查。” “这、这样不好吧……”轻羽低着头,欲拒还迎。余光中,中年男已准备起身。怎料这个时候,有人抢在轻羽之前扑了上去。 “好呀好呀!我来啦!嘻嘻!好玩,真好玩!”顾南一熊抱着油腻男,捏着他圆滚滚的肚子,装疯卖傻间竟拿起桌上的笔,狠狠捅了人家的鼻孔。 “哎呀!” 油腻男一声惨叫,鼻血流的一塌糊涂。两个部下连忙上前赶走了顾南一,油腻男捂着鼻子大骂:“滚!给我滚!” “把这傻帽给老子丢出去!” 两个部下赶紧架起了顾南一,不想那女人突然出手,冲着部下的鼻梁一人一拳——轻羽出手极快,钢铁般的拳头直接打的两人眼冒金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你好大的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油腻男勃然大怒,这里可不是这些异能者能撒野的地方。幸好在入帐前就让他们把武器留在了外面,否则现在可就不是赤手空拳这么简单了。 “嘻嘻嘻,哈哈!好玩!真好玩!” 顾南一还在装疯卖傻,拿脚踩着两个部下的脸。轻羽撇了他一眼,也是觉得这戏演的有点过了,但嘴角微微上扬着: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大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轻羽冷脸,目光如炬的瞪着那狗官,“特情部招人,上头应该很重视吧。如果我把现在的事情说出去,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你要挟我?”油腻男眯起眼睛,没想到一个臭婆娘居然敢如此跟自己说话,但心中却十分清楚:若是事情闹大了,领主必然会责怪下来。 此时此刻,那女人也不说话,就这么趾高气昂的看着他,眼神中有傲人的自信和魄力。 “好,很好,咱们走着瞧!”油腻男指着轻羽,咬牙切齿,之后取了两枚特情部的铭牌狠狠扔了过去。 轻羽稳稳接住,一脸得意: “多谢。” 两人就此离开,轻羽也在门口取回了自己的军刀和手枪。大帐里,油腻男一脸阴沉,想想便是翻开名册,在“小羽”的名字后面添了几笔…… 翌日清晨。 轻羽和顾南一往特情部报道。 高耸的石墙,通电的铁网,所谓特情部,怎么看都像是一座牢不可破的监狱。 朝阳下,顾南一仰望着墙头,眉眼间怡然自得,铁锈色的红发让他显得得意洋洋。随轻羽步入大门,心中得意的他不由回头,冲远处的大树冷冷一笑—— “怎麽办,他们躲到特情部了。这地方,我们可进不去啊。” 大树下,几个黑衣杀手愤懑不已,只有名叫无笙的孩子依然胆怯。那夜一战,子弹几次擦过皮肤的恐惧深深烙印在了孩子心里,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禁不住发抖: “我讨厌那个女人,她有血腥味,跟顾南一不一样。” 无笙把脸埋进匿影的衣服里,而匿影的拳头已经捏的死紧,疯子般的一双眼盯着两人的背影,秃了不少的头皮让他看起来越发面目可憎: “放心,无笙,下一次,我一定把那女人切成肉泥!我就不信,他们能在里面躲一辈子不出来!” 虽然躲不了一辈子,但封闭式管理,森严的守备——像特情部这样的地方,对于躲避追杀的顾南一来说简直求之不得。 唯一不爽的是,住宿条件差了一点儿。 看着眼前十人间的大通铺,顾南一那张英俊的脸几乎拧成了苦瓜: “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想和别人一起睡。我是金主,所以只好委屈你了。”二话不说,他就选了靠墙的铺。 轻羽看了他一眼,懒得搭理,把屋里检查一遍就是出去了: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陪顾南一避难的。 整个特情部比预想中要大,最主要的设施是各色大大小小的操练场。轻羽悠悠转了一圈,大致摸熟了地形,只不过就像之前打听到的一样,领主视察之后会放假三天,现在特情部里几乎看不见人。 回宿舍的时候,同屋的室友已经三三两两的到了,不过因为放假,都是来放了行李就出去了。放完假就得一直呆在这里,他们可不想浪费最后几天自由的时间。 暂且没什么人,顾南一满心悠哉,就算食堂伙食很一般,他这讲究人也依然吃的开心。 可轻羽完全笑不出来。 是的。 分配到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女人,而且,她和顾南一只算了一个名额。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得挤一张铺!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背后一定是那油腻男搞的鬼。 起初人没住满,轻羽还能有张床,但两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室友们都陆陆续续的入进来。尽管有个女人一起住,听上去不太方便,可是像轻羽这样的美人,男人们倒是求之不得,颇感乐趣和兴奋,一个个围着轻羽说个不停: “你以前跟谁混的,异能是什么?” “这是你哥哥吗?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放心吧,有我们在,一定帮你照顾他!” “你就是我们寝室的室花,以后保管不会让人欺负你!” …… 叽叽喳喳说的个没完,比啰嗦的夜枭还烦,轻羽头都要炸了,冷着脸逃出门去。 这宿舍是土屋平房,坏境简陋。轻羽所在的东舍是男寝,而对面的西舍才是女寝。出了房门,就能看到其他屋的男人们闲散的聚在一起练功或闲聊。这里不让赌博,有些瘾大的也就捡着石头悄悄玩几把。 在男人堆里,一个女人总是引人注目的,即便是轻羽,也会忍不住觉得烦躁。到哪儿都有男人的目光,她的心情简直糟透了,走了没几步,一些个男人就又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其中还总少不了粗鄙下流的调侃。 “小羽!小羽!你去哪儿呀?” 顾南一演着一副傻啦吧唧的人设追出来,挤进人堆里,一把抱上轻羽,冲着旁边结结巴巴的吼:“你们、你们不准和她说、说话!” “我的!她是我、是我的!”顾南一嘟着嘴,像是吃了天大的醋。瞅他这戏精上身的模样,轻羽火更大了,恨不得直接给他几个大耳刮子。 如果不是碰到他这个事多的狐狸,自己也犯不着弄成现在这样。轻羽越想越气,拽着他扒开人堆,气呼呼往澡堂去。 澡堂和厕所是并排挨着的单独的两间屋,但是,这里只有男澡堂和男厕所。 想到这些,轻羽的火气更大了,直接拽着他蹬地而起,翻到了院墙后面: “你的猪脑怎么想的,当时为什么要捅人家鼻孔!”轻羽真气炸了。那种情况顶多也就是被油腻男占点便宜,为达目的,这点事对她一个佣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么简单的道理,轻羽不信他顾南一不明白。 “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帮你解围你还怪我?”顾南一无辜又好笑,“要来特情部的是你,我可是推荐的收容所。” “好啊,行,那你现在回去收容所去吧。” 她说这话,顾南一又是给气笑了:“如果你肯把追杀我的人都解决了,我马上走,再也不纠缠你。” “我的酬金,还有猎金号上的照片。”轻羽伸出手,眼神坚定,美丽的脸此刻又黑又臭。 顾南一简直快服了她:“轻羽小姐,好像是我雇的你吧,而且你也收了我的订金。现在任务没完成就想结账,你真当我傻?” 轻羽没法反驳,可她现在也真没法在那宿舍里呆。如果再去找油腻男,只怕就不仅仅是被摸两下那么简单了。 “好!”轻羽实在没法忍,扭头就走。 “你干嘛?” “去揍那孙子一顿,让他给我一间套房!” 却正在这时候,两人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呵欠声:“生理期吗,脾气这么暴?” “谁?!” 两人警觉回头,眼中已有杀气,便见大树上倚着个男人。他打着呵欠,怀里抱着一把长刀,一个翻身,轻盈且敏捷的落了地。 “听说你哥哥是个智障,看上去不太像。”男人一脸冷漠,着装干练,深蓝的短发冷锐如刀。三两步走到他们面前,如似深秋的夜霜沁着冰凉。 不过,银白的无赦已定定指住了他的脑门。 “你不应该出来,那样还能保命。”轻羽压低了嗓音,毫无手软的打算。 男人静静打量着他们,冷锐的眼中没有战意和敌意:“勃朗宁m1903,改装过的银色枪身,还有挂着福袋的军刀。没想到,近两年道上声名鹊起的新人居然是个姑娘。” “还有你。”男人看向轻羽身边的人,“最神秘的情报商人——顾南一,久仰大名。” 这声招呼并不友善,至少在轻羽和顾南一看来就是危机,可对方并不想惹出麻烦:“我对你们混进来的目的不感兴趣,也不会插手,所以你们也别管我的闲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呵。”顾南一冷笑,“你专程跟过来,就是想声明这些?” “当然。你们可不像那些个草包。与其之后出现不必要的误会,不如事先就交代清楚。”男人相当直白,冷锐的气场强大而沉稳。 但,冰冷的无赦已经抵上了他的眉心: “可笑,我凭什么信你?” 【卷一】澜湾 40:逢夜 子弹在膛,保险开启,只要扣下扳机,轻羽就能要了这家伙的命。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即便如此,年轻的男人毫无动摇,且颇有自信: “如果你们愿意和平共处,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间单独的宿舍。” “……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宿舍管理员。”顾南一几分玩味,一双打量着他的眼睛精亮如炬。 男人看向顾南一,深蓝的眸子仿若是浩瀚的深海,沉稳而雄厚,深不可测:“相比我的身份,一间单独的寝室对你们来说才是更重要的。” “好,成交!” 顾南一还什么话都没套出来,轻羽就为了一间屋子干脆的收了枪,并且头也不回的跟这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翻墙回了宿舍去。 【呵,女人!】 这一刻,顾南一真的很想骂人。 但那家伙确实给他们腾出了一间单独的寝室。 森冷的长刀,冰蓝的发色和眼眸。男舍里没人知道那家伙的名字和来历的,但确实是前不久才加入特情部的新人没错。那家伙总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气场,也从不与人搭话,便也没谁愿意跟他同住,也没这胆量。 那家伙独占了一个四人间的小屋,让给轻羽和顾南一之后便去了他们的十人间。这下子,原本叽叽喳喳的一帮男人都闭了嘴,寝室里的气氛变得极其压抑。 可轻羽才不管这些。只要有个能休息的地儿,洗澡和上厕所必须得绕路去女舍这件事,也能心平气和的忍了。 入部头两天,教官对新人们的异能做了记录和测试,之后按照战术配合,把他们分成不同的小组。轻羽的异能是表面钢铁化,使用上虽没有太大限制,但必须有肢体接触才能发动。而上面给她安排的搭档,却是几个擅长远距离攻击的家伙。 接下来的训练里,轻羽一直被教官要求作为靶子供人射击,理由是:她的异能刀枪不入,由她这样的活人作为靶子,能有效让队员们体会实战感。 “哼!” 烈日之下,轻羽无聊至极,又是一个被射了几百箭的上午。耳边,能听见顾南一装疯卖傻的嬉笑声: “哈哈!好玩!好玩!”他和轻羽算一个名额,训练的时候不允许留在宿舍,也就只能在教场上装着傻、胡乱耍着器械。等中场休息的时候,几个大汉就围了上去: “喂,傻帽,我们今天教你玩点别的怎么样?” 几个人不怀好意的拿来了一个铅球,让顾南一抱住躺下,把球放在肚子上。待他照做,铅球陡然变重,且冰冻刺骨! 重力让铅球变成了一个钻机,不断往下碾压着顾南一的肚腹,而附加的寒气让折磨变得更加可怕。却顾南一这种时候了也还得保住“智障哥哥”的设定: “疼!疼啊!呜呜呜!不好玩,不好玩……我不玩了,呜呜呜……”他哭喊着,不能反抗,只能承受。那些个大汉哈哈大笑,还不忘冲着轻羽喊: “臭娘们,快来看看你哥,他都快死啦!” 如果可以,轻羽早一枪一个爆了他们几个,让他们长长教训。 但不行。 “哥!”轻羽急匆匆飞奔过去,那个球冰的刺骨,而且怎么都搬不起来。再看顾南一,嘴唇都已经紫了。 “你们再不住手,我就……” “就怎么样?”一个大汉打断了轻羽,直接擒住了她要去拔刀的手,“臭娘们,这里严禁私斗。光天化日的对同伴拔刀,怕你们兄妹俩是不想在这里呆了吧?” “我可是听说,你可怜巴巴的求了很久,李大人才肯收留你们的。现在你跟我们动手,怕往后只能带着你的傻哥哥流落街头了。”大汉边说,眼神还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轻羽: “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如果你们还想舒舒服服的留在这里,就去人事处‘好好的’跟李大人说说吧。没准他高兴了,还给你们安排一间高级公寓呢!” 几人说罢离开,铅球也终于从顾南一的肚子上下来。 那人事处的李大人,正是之前报名时的油腻男。轻羽心里自然有数,但就算要去找他,也是之后的事情。 “你怎么样?”轻羽扶起了顾南一,跟教官请假、带他去了医务室。不过奇怪的是,顾南一的肚子上只留下了一些冻伤。 那铅球轻羽搬过,十分重,那般的重力,完全可以碾碎一个人的肠子和内脏,可顾南一竟只是皮外伤而已。 “你真的没事?”晚些时候回了宿舍,轻羽又打量起了顾南一。 顾南一掀起衣服,肚子上确实只有冻伤,连淤血印子都不见丝毫:“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事?” 轻羽微微蹙了眉头,再三打量着他:“老实回答我,你,真的不是异能者?”老友中文网 “你为什么总这么问呢?难道我看上去就那么像个异能者吗?”顾南一很是无奈,回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泡红茶。当然,这些东西是半夜和轻羽“随处溜达”的时候顺手拿的。 不过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茶具,导致顾南一兴致大减。泡的茶没喝两口就又放下了:“看来今晚我还得陪你跑一趟,找点像样的东西。” “哼,你就是个小偷。”轻羽冷不丁甩了一句,关于异能的事情没有再问。但她不会忘记,先前在旅馆,这男人可是从四楼跳下都毫发无伤! 轻羽怀疑的目光始终游走在顾南一的身上,从红发到眉眼,再到他手腕上的那件饰品:“你好像总戴着这个,是手镯?” “这个?”顾南一扬起手腕,那细细的饰品透着明晃晃的光泽,“也算是饰品吧。这种金属非常少见,也没有命名,迄今为止,发现的也就只有我手上的这么一点,所以我就做成了这样。” 他晃着那手环,像在跟轻羽炫耀,而轻羽只留下一个白眼就出去了。 顾南一的眼色随即沉了下来,看看手环,几分狡猾的笑了笑,一挑眉梢,跟了上去。 今天夜里,轻羽的目标依然是特情部的档案室。 这女人对特情部充满了兴趣,每份文件都看的十分仔细。而顾南一只想好好喝上一杯红茶,刚到便摸进办公室,撬开了柜子,把那上好的茶具拿了出来。 茶香很快散开,这份悠哉让正举着火折子偷看档案资料的轻羽无言以对,但更让她不爽的,还是顾南一作为情报贩子的好奇心: “你到底想查些什么?与其这样看下去,还不如直接问我。” “只要你开价合理,我保证给你想要的情报。”男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中端着沁香的红茶。 但轻羽懒得理他。 见状,顾南一笑笑也不说话了。 却蓦地,两人都变了神色。 档案室里,火折子微弱的光瞬间熄灭,顾南一也已经放下了红茶,闪身同轻羽一起躲到了档案架的背面。很快,档案室又进来了一个人。 红茶的香味还没散完,火折子残留的零星热度也还漂浮在空气里。来人显然是个老练的高手,立马察觉到此处被人捷足先登。他轻下的脚步不带声音,警惕循着一排排档案架搜索起来。 那人越来越近,轻羽下意识的把顾南一护在身后,且手已经朝枪握去—— 黑暗中,紧张和不安正在迫近,顾南一的两指已经扣在了自己的手环上,随时准备有所行动,而正在此刻,唰的一声, 电光火石之间有长刀出鞘,但同时,银亮的枪口也已准确定位: 来者的长刀架住了轻羽的脖子; 轻羽的枪口抵住了来者的脑袋。 “是你?” 凭借气息和刀光的长度,顾南一很快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并且极其自信的重新打亮了火折子。 昏暗的光线里,男人来冷蓝的发色显得深沉,冷漠的脸上表情不多: “我就猜到是你们。”他主动先收了长刀,正如之前所言,并不想跟轻羽和顾南一作对。 他的这个决定显然是明智的。如若没有之前那番话,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打起来了。 “你也来这里找东西?”轻羽收枪,依然警惕的打量着他。此人神出鬼没,白天即便是在教场,也极少能看到他的身影。听说他给教官送了不少贿赂,因而才能如此随心所欲。 男人对轻羽和顾南一并没有兴趣,对这里的档案也没有兴趣,随便四周看了看就是走了。既然之前已经说过两不相干,这会儿便也没有废话的必要。 之后两人回了宿舍,也没有再遇到他。第二天在教场,老远便见他在树下打盹,怀里始终抱着那把长刀。 “喂,小羽,你看什么呢?” 一个队伍的搭档过来喊了轻羽,告诉她,她那“智障哥哥”又被之前的几个大汉欺负了。轻羽捏捏眉心,觉得头大,正要赶去“保护智障”,不想紧急集合的钟声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去了前庭最大的操场,部长宣布了重大消息: 黎明组织劫持了一大批孩子,政府军正与之对峙在一处海滨小镇,特情部将于凌晨零点准时出发。 只有半天时间备战,大家伙都忙碌起来,可轻羽迟迟没有见到顾南一,想寻那几个大汉也是没见踪影。集体动员和整装备战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伙儿吃过晚饭便领命回宿舍休息,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出发。 而半天忙活下来,还是没有见到顾南一。 【卷一】澜湾 41:出征 轻羽倒是不担心那狐狸的生命安全,她更在意特情部的秘密和黑幕。 这些天,包括档案部在内的一些地方轻羽都去过,只有守卫森严的部长办公室还未曾踏足。眼下特情部全体出动,正是查探秘密的绝好机会。如果能申请留在这里…… 【我哥哥失踪了】 岂不正是个不错的借口? 夜色渐深,轻羽悄悄溜出了宿舍。办公大楼灯火通明,那些平时早就下班的官员们都还岗位上。这次是特情部第一次正式出动,政府尤为重视,所有人都不敢懈怠。 轻羽从楼顶潜入,经过部长办公室窗户的时候停了下来。 办公室里拉着窗帘,只留了一丝缝隙。缝隙里透着微微的灯光,能看到部长坐在办公桌前说话,而他面前的是一台电脑。 这时代,任何同科技沾边的东西几乎都被政府一手垄断,只有高官和“新世界”的贵族们才有资格使用。看部长一脸严肃,可见电脑对面一定是个大人物。 只可惜轻羽来的晚了,没能听到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在切断通话之前,部长敲了几下键盘,似乎发送了什么文件出去。 【必须找机会查探那台电脑】 轻羽眼中锋芒铮亮,潜入特情部的决定果然没错。部长办公室的下方就是人事处,想避开这次行动,不得不去找那油腻男帮忙。轻羽直接从窗户潜了进去,怎料里面竟掌声相迎: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中年油腻的李大人一脸猥琐,已经在沙发椅上恭候多时。轻羽这才发现,顾南一也在此处,而且像牲畜一般被关在笼子里。 便见李大人几分得意:“听说你哥迷路了,我派人请了他过来,帮忙照看着。” “那还真是多谢大人了。”轻羽也不意外,冷冷往笼子走去,不想柜子后面出来几个大汉。 “怎么哪儿都有你们。”轻羽确实已经烦了,但大汉一脸悠哉: “如果想动手,你最好先想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轻羽看向李大人,之前还想谈判的那点耐性瞬间全无。那油腻男点了根雪茄,高高在上的富人姿态让他越发欠揍: “你是异能者,还有武器,我一个普通人能怎么样?”李大人耸耸肩膀,豆丁大的眼睛打量着轻羽,“如今这世道,你和你哥想留在这里,我可以理解。但这个要求,毕竟是在特勤部招人准则之外的。” “小羽,世上没有白拿的好处。我既然给你提供了方便,相应的,你总得付出些什么吧?” 听到这些,轻羽眉眼间的神色越发冷了,而这份冷,让她的美丽更如绽放的黑色玫瑰。 下一刻,女人拔出了军刀。跟油腻男的谈判果然从一开始就个是可笑的决策。 李大人吐了一口烟圈:“冲动是魔鬼。你动了手,可就不好收拾了。” “是么。”轻羽冷冷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顾南一一眼,不知改了什么主意,忽然把军刀收起来了,“既然大人一片好心,那就麻烦您继续照顾我哥了。马上就要集合了,我还得赶着出发呢。” 说罢,她竟头也不回的从窗户走了。 屋里几个人傻眼,但顾南一的嘴角却扬起了玩味的笑意。 轰! 大汉生气的踹起笼子:“笑?你他妈的笑什么?傻帽!” “住手。”李大人走了过来,打量着那智障,“既然你妹妹那么狠心,也就怪不得我了。” “可是大人,这种弱智根本卖不出什么价钱,若是那臭娘们肯听话,一定能成为摇钱树呀!”大汉懊恼,但被李大人瞪了一眼: “说话看看场合,这什么地方?” “是!”大汉连忙低下了头,不敢作声。没一会儿,集合的哨声吹响,李大人起身站到了窗前——兔兔飞 异能者们很快集合,分批上车;政府从没想过,这些乌合之众有一天穿上了统一的制服,竟也瞧着有些样子,只是不知道在这次正面对抗黎明组织的行动里,他们会有怎样的表现; 这些为政府新编的“特战兵”们,到底能不能成为锋利的爪牙? “出发!” 部长一声令下,特情部严密的高墙下大门开启,载有数百名特战兵的车队井然有序的踏上征途。他们的目的地是名叫朱力亚的海港小镇,距离碧落大概三四百公里。 凌晨两点半,他们准时到达作战地点。轻羽所在的分队位于朱力亚西边的山林,他们的任务是阻截黎明组织的漏网之鱼。 分队分为八个小组,和轻羽一组的正是训练时所安排的两个远程型异能者——安的背包里装了很多水,他必须一口气喝下200ml才能使用五分钟的异能,而罗文发动异能的条件是折纸鹤。 “说真的,小羽,我挺羡慕你的。你那异能多轻松,只用碰到就可以了,哪像我们这么麻烦。”罗文一直在折纸鹤,为了积累更多的“使用时间”。他的手法非常熟练,哪怕闭着眼都不会出错,折一支纸鹤平均只需十五秒。 但关于异能,安却有别的看法:“她的异能也就是对自己用还行,如果不是拳头揍人,摸在敌人身上,岂不是给别人加了防御?” 安不爽的打量着轻羽,他并不能接受一个美丽的女子竟拥有像是钢铁大汉的异能,这样实在违和。要他说,像这样的女子,就应该使用一些妩媚的能力。 比如:狐狸精一样的魅术。 然而轻羽并没有兴趣跟他们讨论这些。 见她不语,罗文问道:“对了,你哥哥怎么样了?像这样的行动,他应该不会来吧。他一个人留在宿舍里行吗?” “李大人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轻羽答非所问,似乎对她那哥哥一点都不挂心。 罗文几分诧异,之后想了想:“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反正我是听说那家伙不是好人,跟黑市的人有些交情。” “他老婆的外公曾经是黑道上的人贩大佬,后来才渐渐洗白的。虽然也有他做黑交易的传闻,不过也没有什么证据。再说这样的小人物,谁会时时刻刻去关注他?而且现在这个社会,有几个官儿是清清白白的。”安总是一副愤青的口吻,说着拿出水壶喝了起来。 见状,罗文也收起了折纸:“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干活儿吧。这回头次行动,如果能立功,必然不会亏待我们的!” 两人干劲十足,指望着一举成名,说不定往后还有机会握点实权在手里。但在轻羽看来,这些终究是异想天开。这世界最最黑暗的真面目,他们还未曾真的见过。 喝完足够的水,安便阖上了眼睛。他的异能是读空,能依赖空气的流向感知到远处的动静,极限距离是半径700米。旁边,罗文也静坐下来,手中捧着他那造价不菲的小铁箱,里面是满满一箱凶猛的巨蚁。 轻羽在训练中见识过这两人的配合,一旦安捕捉到敌人的方位,罗文便会立刻操控食人蚁发动攻击,将对方吃的骨头都不剩下。当然,巨蚁再凶,也肯不动身如钢铁的轻羽。 正如安所言,她的异能,就算说成“绝对防御”也丝毫不过。 只是…… “你们觉得什么样的异能,可以从四楼跳下之后毫发无伤?”想到异能,轻羽下意识便联想到了顾南一。 安此刻需要集中精力,对发出声音的轻羽摆出一脸不爽。罗文赔笑着,打手势让他别生气,之后冲着轻羽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异能的种类五花八门、形形色色,即便有些异能者的能力会重复,但各自的使用条件绝不一样。这一点科学无法解释,就像无法解释无需任何条件就能使用异能的“高质量原体”一样。 如果不是教官解释过轻羽的使用条件,罗文真的会以为这女人是传说中的高质量原体。高质量原体之所以只是传说,是因为迄今为止,还不曾有发现了高质量原体的异能者的消息出现。 高质量原体这个概念,也仅仅是科学家们所提出的一个概念、谁也无法想像,可无条件、无限制使用异能的异能者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只不过,若真有那样的异能者存在,必然只会越发加深普通人对异能者的恐惧。 “或许黎明组织里就藏着这样的怪物”——对于这种说法,轻羽向来认为是杞人忧天,反正不管真假如何,她都只对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 黑夜里,能隐约听见从朱力亚小镇传来的交火声,而安也很快发现了一队不速之客: “三点钟方位,630米,四个人、不!等等!”安停顿片刻,仔细辨别后更加笃定,“是三个人,带着孩子,其中有空间型的能力者,目前在往南边的海峡去,瞬移距离每次大概15米!” “好!”罗文早已经打开了箱子,每一只巨蚁都有指甲盖大小,黑色的身体在夜晚隐藏完美。 【卷一】澜湾 42:暗助 安在报出第一手情况的时候,罗文的巨蚁就已出动,之后随着安所说的线索,灵活改变了方位。那些巨蚁像黑夜中疾行的一片暗影,迅速朝着目标靠近,在接近目标时会化整为零,然后出其不意的包围敌人! “小心点,不要伤到了孩子。”轻羽看不清状况,但这话让罗文诧异: “那些孩子反正都是要送去‘坟墓’的,即便现在救了他们,结果也不会改变。” “我当然知道。”轻羽没有表情,但避开了罗文的目光,转而又是看了回去,冷冷,“这次行动,如果我们抓回的孩子最多,肯定功劳最大。” “对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罗文恍然大悟,显得干劲十足,却这时候,一直在报位置的安吼了起来: “对个屁!他娘的,他们带了七八个孩子,那个会空间转移的就是其中一个!”安十分激动,转身拉了轻羽一把,“他们找过来了!快点!” 被“择优计划”淘汰的孩子都是有天生缺陷的,而这些孩子里也不乏有异能者。这些年来,黎明组织一直在反对“择优计划”,拯救将被送往“坟墓”的孩子们。理所应当的,这些孩子大都成为了黎明组织的一员,为了对抗那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政府。 眼下,会空间转移的孩子正在掩护大伙,只要到达山崖就能上船离开。而三个大人中必然也有感知型的能力者,这会儿已经发现了安的位置,和另一名同伴追了过来。 轻羽之所以和他们两个一组,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安全。罗文的巨蚁看似厉害,但他能力有限,一次只能操控那么多,且不可一心二用。至于安,基本上没有战斗能力。 “不行啊,我一撤,那些孩子就跑了!再说现在把巨蚁撤回来也赶不上了!”罗文冷汗都出来了,尽管他也当过几年佣兵,可都是偷袭暗算,小打小闹,现在面对这般具有组织有策略的状况,几乎傻了眼。 树林中已有两个人影飞奔而来,且其中一个显然持有兵器。 “啧!一个主战力、一个支援、一个辅助,黎明组织的策略都是这么好吗?”安已是一身冷汗,心里把特情部的家伙骂的天昏地暗。对面行动能力这么强的恐怖分子,竟就把还没训练几天的他们派上前线送死! “妈的!就知道没好事儿!” 安已顾不上骂人了,狠把轻羽推到前面,撒腿就跑:“挡住他们!你快挡住他们!我去叫增援!” 说到增援,他们的装备里都有信号弹,安这家伙现在显然是临阵脱逃。 “快!小羽!信号弹!发信号弹!”罗文指着自己的包,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控制巨蚁,至少比安要有些骨气。却不曾想话刚说完,此起披伏的信号弹就照亮了夜空。 “看来大家现在是泥菩萨过江,没人增援了。”轻羽望空嗤笑,冷冷拔刀,“罗文,其实信号弹这个东西,我还真没用过。” “什么?”罗文心里是彻底凉了,“别、别开玩笑了,他们可是黎明组织的,就你一个人行吗?” 女人笑而不语,似乎充满了信心,但罗文心里越发是在打鼓: 这女人的异能虽然防御力极强,但毕竟是别人的能力,而他自己现在可是完全没法战斗,如果这女人出卖自己,岂不是今晚就要把小命搁在这儿了? “不,不行,我得离开这里!”罗文慌了神,落荒而逃,远处的巨蚁也就此撤退。 巨蚁像潮水一般速速散去,被困住的孩子们都十分惊喜: “快看,它们走了!” 负责留下保护孩子们的那名组织成员些许纳闷,按了按挂在耳朵上的小型无线电:“你们把人干掉了?” “没。”持刀的男人话语简洁,看看逃远的罗文,又看看依然站在面前的那个女人,问道,“你不一起逃吗?” “不用。”轻羽收了军刀,毫无战意,“那边怎么样,孩子们还平安吗?” 两个人相视一眼,十分诧异:“你不是特情部的?” “我只是不想那些孩子被送去‘坟墓’。”轻羽无甚表情,说罢离开,留下的背影让两个男人看了许久: “你看清楚了没,她的刀是老刀,上面还挂着福袋。而且她裤腿里还藏着东西,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把枪。” “所以呢?” “所以这丫头,会不会就是近两年道上传说的那个新人?” 话到此处,两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冥想该如何推翻这个猜测: “挂福袋的旧军刀?还藏着枪?哼,道上用这些装备的人多了去了。” “我知道,但万一这个新人真就是个姑娘呢?” “那又如何?”17 “不如何!我只是惊讶一下不行吗?我听说那新人最喜欢接跟政府有关的活儿,如果她现在真加入了特情部,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开始就是政府的人吗?还是说她是为了任务潜入特情部的?” “能不拿废话问我吗。”男人瞥了搭档一眼,收刀,“走吧,赶紧汇合,免得再出变故。” 两人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而轻羽已经往另一处支援。 方才放出的信号弹太多,轻羽也没能记住全部的位置,只对一处印象深刻: 因为那地方,连着放了两颗信号弹—— 树林深处,距离海峡至少还有一两公里,十来个孩子正被火圈死死困住。 护送这些孩子的组织成员共有五人,但其中三个伤势严重。他们是冒死从小镇撤离出来的,却万万没料到政府居然在这里设了伏击。而且更倒霉的是,埋伏在附近的两个特战兵小队离的并不远,之前信号弹一亮就汇合了。 当然,黎明组织的人也不是废柴,在轻羽赶到之前,双方已激战一场,这会儿是半斤八两,谁都没讨到好处,各个伤痕累累。 “呵……我们还有的是增援,你们就死了心吧!”操控火圈的特战兵还在苦苦支撑,他的腰上却勒着一圈头发。 头发来自黎明组织的一个女人,她正试图勒死这个控制火圈的家伙。只是勒的越紧,那火圈就缩的越小。为了保护火圈里无辜的孩子们,长发女也不敢乱来。 特战兵的一个同伴已经伤了大腿,站不起来,可手中的弓弩依然坚定瞄准着长发女。但他脖子上却被架了一把刀。最诡异的是,持刀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只光秃秃的手臂! 确切的说,那是一条正被丝线控制着的断臂。 断臂来自组织的另一名成员,身受重伤,方才为护孩子被特战兵斩了手,而控制丝线的成员显然早就有伤,这会儿能做到这般已是极限。 如此这般,双方僵持已久,都已快到极限。 特战兵坚信增援会来,岂料等到的却是身后重击,还未反应过来就逐个被打晕过去。 “你是?” 局势的逆转突如其来,黎明组织的几人全都傻眼。包围孩子的火圈渐渐褪去,而光亮依然将女子美丽的脸庞映照清晰,还有她那身特战兵的制服。 “你是我们的卧底吗?没听说特情部里有咱们的人呀?” 组织的人还是不敢相信,那长发女也杀意满满,如瀑的秀发猛然伸长,朝女子缠了过去。却是锵一声刃光闪过,军刀削铁如泥,一击便将钢丝坚韧的头发切了个整整齐齐。 “什?!”长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头发还是第一次被人斩断了,但见那穿着特战兵制服的女子,双眸燃着暗红的光亮。 “你们走吧,带孩子离开。”轻羽守在原地,以免他们离开前对特情部的人赶尽杀绝。那手中军刀铮亮,英姿飒爽的她难免让人印象深刻: “你到底是谁?”长发女撤离时又回了头,目光中除了狐疑,还有一份欣赏。 轻羽不答。 “呵,有点意思。”长发女笑了,高高扬了嘴角,“今天算欠你一个人情,改天一定还你。” 那女人是典型的欧美长相,五官轮廓深邃,连浅笑都是张扬。轻羽目送他们离开,眸光渐渐沉了下来。不远处的朱力亚小镇交火声从未停歇,紧接着,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轰隆—— 火光炸裂,大地颤抖,政府军终于还是动用了迫击炮。对朱力亚这个不大的小镇来说,这无疑是毁灭性的伤害! 弹片横飞的喧嚣中,先前进攻的政府军早就撤离,现在在炮火中奔跑的全是特情部的特战兵。 “真恶心啊,他们成立特情部的目的,八成就是想让我们这些异能者自相残杀吧。”男人站在窗前,炮弹就在百米开外爆裂,强烈的震荡却丝毫动摇不了他眉眼间的坚毅。 他穿着黑色的浪人服,额头系着发带,腰间的武士刀气宇轩昂。他就像一颗坚毅的树,腰杆挺直,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他击倒。 他的发色很有特点,一半是灰一半是黄,犹如此刻再次爆裂的炮火: 嘎轰! 这次的炮弹距离很近,男人所在的房屋剧烈晃动,墙面龟裂,渣土簌簌落个不停,已然摇摇欲坠。屋里的孩子惊叫不止,吓的胆战心惊,一些个年纪小早就嚎啕大哭。 这时有人急急跑来:“殿下,快走吧,这里已经很危险了!” 【卷一】澜湾 43:钢铁 来禀报的部下同男人衣着一致,都是统一的浪人制服,唯一的区别是衣服的颜色。他的部下都穿白色,他则是黑色。这样看上去,会让队伍的士气更加团结,更有凝聚力。 即便战火烧到了眼前,男人也并没有惊慌,毕竟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早就司空见惯了:“那些特战兵马上就会找到这里,你们护送孩子们先走。” “可是……” “这是命令。川岛。”男人看向部下,他已经决定了。 “是!”川岛颔首退下,和其他人一起护送着大批撤离。他们这次救下的孩子不少,除去眼下的和已经转移的,还有四五个孩子依然滞留在后面的晒鱼场。 政府军的炮火太猛,晒鱼场难以突围。之前为了尽可能的转移孩子们,他们已经伤亡惨重,现在必须有人留下跑晒鱼场一趟。只不过相较于从前,这次政府军投入的火力确实有点过分: “就这么想替特情部打响名头么?”男人嗤笑,扶着武士刀,独自从已经撤空的危房走了出去。 炮火的掩护下,一队特战兵已经搜索到了这里: “就在前面,上头说了,那些孩子就藏在这一带。只要能找到,我们就立大功了。” “孩子算什么,听说那个澜湾的头头也来了,如果能抓到他,那才是发达了!” “嘘,前面有动静!” 一行人停了下来,看那危楼里出来个人——奇特的发色、浪人服和武士刀——这足以让人兴奋: “天呐,是他!真的是他!就是他!我见过,伊东剑,黎明组织的五大首脑之一,澜湾辖域的总负责!” “哦?看来还有点眼力劲儿。”伊东剑笑笑,已摆好了拔刀的姿势,“所以你们已经准备好去死了么?” “哟呵,这么嚣张?弄他!” 特战兵们一拥而上,却还没机会使出异能,就倒在了伊东剑的刃光之下。他的剑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造诣,实难想像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咯恰—— 伊东剑收刀入鞘,一行特战兵倒在身后的血泊中。他对自己的身手极其自信,甚至都不需要回头确认敌人的生死,而他的每一刀也确实斩在致命之处,毫无偏差: “我不杀女人,但你若执意出手,也不会手下留情。” 伊东剑看向站在残垣边的女人,那美丽与孤傲的身影就似一朵静谧绽放在硝烟中的花,充满了神秘的诱惑,以及死亡的阴影和威胁。 但这种危险的气息对伊东剑来说,是种赤裸的挑衅,且几分致命。 女人穿着和特战兵相同的制服,可并没有替他们报仇的意思——既然没能赶上救援,便罢了。何况,她本是来找他们问话的,可现在这般局面,也只能问眼前的这个日本人了: “特情部部长的临时指挥部,你知道在哪儿吗?”轻羽看着一地濒死战士,即便现在有人出钱救他们,也保不住命了。 不过这问题让伊东剑笑了:“那可是你们的长官,怎么跑来问我。” “你只用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 “回答你,我能得到什么?”伊东剑几分玩味,只觉这女人着实有看不够的美。但她高冷的可以,此刻懒得废话,转身便走。殊不知此时,身后重伤的特战兵用尽最后的一口气发出一枚信号弹—— 啪! 刺眼的光线绽放夜空,那是与炮火截然不同的色彩。 军方临时指挥部里,特情部部长:温哈连忙拿起了望远镜确定方位:“看来我们的线报是对的,伊东剑确实亲自来了。” “必须啊,为了钓他出来,这回可是收集了不少孩子。那家伙小时候也差点进了‘坟墓’,这次听说有这么多孩子,他一定感同身受,会亲自护送。”温哈的副手也拿起望远镜确定方位,只不过心中难免唏嘘: “这回特情部首次出动,不给那些异能者配备武器和无线电会不会太狠了?伊东剑亲自出马,澜湾这边的组织肯定不会大意,根据政府军的报告,他们确实配了不弱的武装,不然这会儿也不会对这么个芝麻小镇开炮。” 温哈放下望远镜,不屑的笑笑:“这些异能者本就是招来当炮灰的,还配什么武器?他们本就是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如果再给他们武器,这世道岂不是要翻了天?而且无线电这个东西,天上废弃的卫星那么多,就算政府严格管制,那些恐怖分子还是黑了几个,万一频道泄漏或者内部有鬼,特情部这回的面子不就丢光了?” “区区几个异能者而已,死就死了,之后挂个烈士头衔,那帮蠢货感恩戴德都还来不及呢。” “对对对,您说的是,瞧我这猪脑子!”副手点头哈腰着,温哈懒懒白了他一眼,拿起了手边的对讲机: “各单位注意,这里是指挥部,我是特情部长温哈。炮火集中攻击七点钟方向,范围越大越好。伊东剑就在哪里,不必在意孩子们的死活,一定要把那只大老鼠灭了!” 嘭——看齐 轰—— 密集的炮火如狂蜂一般,政府军根本不管已经进入小镇的特战兵的死活。刚刚死于伊东剑刀下的那些人,尸首已在轰炸中荡然无存。 “啧!这帮混蛋!”轻羽忍不住骂,拉着伊东剑快速穿行于爆炸之中,“那些孩子在哪儿?还没到吗?” “就在前面的晒鱼场!” 爆炸声吞没了两人的对话,伊东剑能清楚看到女人暗红的双眸,还有自己变得如钢铁坚硬的皮肤:“女人,我喜欢你的能力,防御力太强了,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嘭! 爆炸在耳边炸响,轻羽索性装作没听见。面前已经能看到晒鱼场的围墙,眼看头顶另一枚炮弹飞过,轻羽丢下伊东剑、以惊人的速度和爆发力蹬墙而入: “快,抓住我!” 炮弹落下的同时,她扑向了几个孩子,把他们护在身下。肢体接触的一瞬,异能传递,孩子们的皮肤都变得如钢铁坚硬。 轰! 近在咫尺的爆炸可怖至极,热风和气浪像怪兽撕咬的利齿,飞散的弹片无数次重重砸在他们的身上——如果这女人没能及时赶上,这些孩子绝对会被炸成肉泥! 即便疼痛无比清晰,即便也有血肉被炸开的怵目惊心,但也好过皮开肉绽、四分五裂的结局。 爆炸声音太大,冲击太猛,孩子们一时间还缓不过来。轻羽也是全靠意志力支撑着,和赶来的伊东剑一起,把孩子们带了出去。 “往那边,到水渠下面!” 伊东剑对朱力亚的环境非常熟悉,这条内渠流经整个小镇,联通地下河。他们的人早就备好了船,只要到达就能顺利带孩子们离开。 猛烈的炮火一直在炸,但孩子们脸上并无绝望。尽管害怕,可他们心中依然坚守着活下去的希望。轻羽喜欢这样的眼神,那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快!跳下来!” 伊东剑率先跳下了水渠,水深及他的腰部。水渠约有两三米高,之前爆炸让孩子们多少受了些伤,其中一个腿还骨折了。几个伤势轻的先跳了下去,不会游泳、个子矮的都死死抓着伊东剑的衣服。 轻羽背着骨折的孩子最后下去,随着伊东剑往深处走。头上的轰炸还在继续,每一声都能感觉到爆炸就贴着头皮。终于再几次爆炸之后,水渠天顶坍塌,大石块跌落下来。 孩子们惊呼不止,却是那石头停住了。 “……快、快点走!”轻羽两手顶住了石块,双眸暗红熠熠。可石块太大了,若不是拥有这样的异能,至少也需要五六个大汉才能撑住。 她的手臂在抖,看得出相当吃力: “走啊!” 一声怒吼是对生命的呵护,伊东剑一瞬傻住,迟疑和震撼让他的表情极其复杂,只是看看这些孩子,终是一咬牙离去: “你撑住,我一定回来救你!” 哗哗的趟水声混着头顶的轰炸远去,轻羽脚下一软,跪在了水里: “呵……呵呵……”她自嘲着,脱力得声音都在发抖。之前在晒鱼场伤了腰,这会儿无疑雪上加霜。论她的异能,不可能被石块压死,只是腰伤太重,要从这等重物下爬出去不知得用多少时间,极有可能溺毙在水中。 情况真的很糟,横竖都只有一个死字。她已经坚持不住了,等不到伊东剑带人回来。 弥漫着硝烟味道的阴暗水渠里,时间被拉的很慢,轻羽觉得那水很冷,冷的仿佛儿时残酷的日夜。没有光线的水黑黑的,掩盖着轻羽身上裂开的伤口,看不见那一丝丝快速溶解在水中的血。 是的,她的身体到处都疼,之前的爆炸她挡在孩子们的身上,所承受的冲击最大。现在泡了一会儿,只觉得整个人就要虚脱。蓦地,脚下又是一个酿跄! 哗啦—— 巨大的石块终究压了下来,她被重重压入水中,这感觉就像被一头巨大的怪兽踩在脚下,根本动弹不得。即便她水性不错,终究也有极限。 咕噜噜噜…… 狠狠呛了几口水,轻羽意识已经模糊,却隐约觉得身上的重量变轻了,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软绵绵的,好像是漂浮在了云端之上,还有绵软微凉的触感贴上了自己的唇: 狠狠几口气猛吹入胸肺鼻腔,轻羽已陷入一片纯白的意识就此打散,猛咳出几大口水来! 【卷一】澜湾 44:幻灭 “高兴吗,我把你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了。” 微扬的嘴角,炽烈的红发,男人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眉眼间是轻羽熟悉的狡猾玩味,一双眸似看把她看了个透彻。 轻羽愣愣,才发现他们此刻的姿势有点怪异:“什么东西,人工呼吸?” “不然还有别的?”顾南一骑在她身上,这才撤去按在她胸口的手,还不怀好意的空抓了几下,“虽然看上去很一般,但手感意外的好呢。” “滚!”轻羽一把将他推开,却把腰狠狠闪到了,疼的痛不欲生。 “别动,我看看。”顾南一神色一紧,立刻扶了上去,是不同平时的认真,好像他真就是个正人君子,跟那狡猾如狐狸的情报商人毫无关系。 轻羽愣了愣,这一刻的顾南一真让她诧异和不习惯。 然而腰确实伤的有点重。 “你这样,怕是暂时走不了了。”顾南一思索了片刻,把她背了起来,“我先送你去医疗队。” 外面的炮击还在继续,顾南一继续走的水渠,显然他对朱力亚的地形也十分了解,对军方的部署也同样清楚。 “还真是小看你了。明明成天装疯卖傻,却原来早就对所有事情一清二楚。”轻羽毫无温度的在顾南一耳边说话,语气半分不见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顾南一笑笑:“我早就跟你说过,明码实价,只要价钱合理,任何情报我都能给你,何必煞费苦心自己调查。” “好,那你给我建议建议,怎样才能让政府收手,停止那丧尽天良的择优计划。”轻羽跟他杠上,不想顾南一忽然止步: “我记得,你是禾馥的手下吧,怎么还是黎明组织的人了?” “可笑,非要是恐怖分子才能有这样的想法吗?” “我可没这么说。”顾南一重新迈步,轻羽在后面看不见他什么表情,而奇怪的是,这个话题也就此结束,只剩沉稳的趟水声回荡在幽暗的水渠,时不时还会被地面的爆破淹没。 轻羽从后面打量着男人,他的身形轮廓和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几乎一模一样,可他脖子上太干净了,找不出丝毫疤痕。 “你以前脖子受过伤吗,足以致命的那种。”轻羽也知道这问题很蠢,而就是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 顾南一果然嘲笑了她:“你是不是刚刚连脑子都进水了?那样的伤,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轻羽重重跌了眼帘,沉甸甸的失落仿佛刚才的石块又在心上狠狠压了一次。浅浅一声自嘲的嗤笑,散去天真的眼中又拾回了佣兵的冷毅:“顾南一,你刚刚是怎么搬开石块的?” “别撒谎,我已经确定你就是异能者。”轻羽笃定万分,也不想再听他胡扯,双手已然锁在他的咽喉,随时都能取走他的性命。 男人再一次停了下来,静静沉默了片刻,很是头大的笑了笑:“这个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两个字坚定无比。顾南一再次沉默。但这一次,轻羽明显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她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好像支撑感全都不见了,锁在顾南一脖子上的手臂,此刻竟变得和蛋糕一样q弹。 “满意了吗,这就是我的异能。”顾南一有点不爽,不喜欢这种被人揭老底的感觉。但轻羽只是哦了一声,心中最后的期望终于彻底破灭: 因为那个少年,只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然而轻羽反应让顾南一不解:“一路逼问到今天,你知道了结果的反应就是这样?” “那你想怎样?”轻羽怼了回去,“难道我应该说你很厉害,装的很好?还是感叹在旅馆的时候从四楼跳下来毫发无伤?” “所以刚刚,那块大石头变成一个大海绵,在吸满水之前你就把我拉出来了。”轻羽索然无味,可如果顾南一真不是异能者,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人往往就是这样奇妙,期盼着想要的,却又害怕着真的得到;而期盼落空的时候,又会是那么失落和不甘。这一刻,轻羽已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干嘛,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和顾南一之间唯一能成为同伴的理由,好像彻底碎了;西施文学 对她来说,他仅仅是顾南一,那个道上最神秘的情报商人,那个在猎金号上坑惨了自己的骗子。 忽然,轻羽好像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你不是被姓李的抓了吗,你把他们杀了?你来朱力亚是跟着我,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还有,在蔚蓝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杀赛飞。你到底惹了什么事,居然被追杀了两年,而且那些杀手显然跟你很熟。” 女人的问题像是收不住了一般,老练的佣兵式问话让顾南一的眸光骤然冷下: “一个佣兵,你的问题太多了吧。”他忽地松手,轻羽整个摔在水里,冰冷的态度敌意强烈,“别打听我的事情,那对你没好处。还是说,有人让你来接近我。” “哈!”轻羽感觉听了个笑话,冷傲不屑的看着他,“你那么聪明,猜啊。” 顾南一眯起了眼睛,犀利的目光格外冷锐:“在蔚蓝,你救过我一命,现在我们扯平。”说罢,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对讲机丢给轻羽: “这是我在政府军尸体上捡到的,你让他们派人来接你吧。” “什么意思,准备赖账开溜吗?”轻羽鄙视且不屑,对他非常失望。 顾南一倒不以为意,甚至大方起来:“如你所见,我被那些家伙追了两年,难道不该谨慎些?道上关于你的情报很少,我实在难不怀疑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更何况猎金号上我们已经结下了梁子。” “现在特情部全体出动,我正好有机会逃过那些家伙的追捕,所以为什么要留在特情部当瓮中之鳖呢?”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轻羽看着他,越发觉得眼前的是只白眼狼,“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不过要把我的佣金结了,把走私的照片给我。” “女人,我这里有个情报,你应该会非常想要。”顾南一玩味扬了嘴角,狐狸商人的模样百分百的显露出来,“如果你愿意用你的佣金买下,我马上就能卖给你。” 轻羽嗤笑,拔枪指住了他:“如果这情报让我失望,就准备拿你的人头给还钱吧。” “你不是一直想查澜湾领主吗,据我所知,他跟特情部部长温哈私下很熟,而且他跟岚泱的混账城主也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次查走私,我猜多半就是领主的意思。猎金号上我俩闹了那么大动静,金戈不可能不告诉城主。如此一来,城主必然要跟领主决裂。” “走私这么多年,你觉得岚泱城主跟黎明组织的关系怎么样?”顾南一的神情张扬而自信,冲轻羽笑笑,继续说道,“他和恐怖分子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一旦跟政府关系崩盘,誓必会投靠黎明组织。这么多年的交易,伊东剑作为澜湾辖域的总负责,誓必会保他。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领主和岚泱城主之间的这点丑事可就兜不住了。” 听到这里,轻羽心里也已有些眉目:“你是说,之前猎金号的任务失败,领主知道自己的意图败露,岚泱那城主肯定会去投靠伊东剑,所以领主这次专门用孩子把伊东剑钓出来?除了特情部之外,政府军还备了火炮,就是为了在朱力亚干掉伊东剑,断了岚泱城主的后路,好掩盖走私的事?” “对,你很聪明。”顾南一喜欢和聪明的人聊天,因为他们一点就透,可以省去许多口舌和废话。 轻羽回想起之前在办公楼的时候,确实看到温哈在给什么人发邮件:“温哈也知道走私的事?” “不见得。领主为人相当谨慎,走私这种事若说出去,岂不是还要分温哈一杯羹?想让温哈出手帮忙,打着干掉伊东剑的噱头就够了。反正如果是我,肯定不会告诉温哈。”顾南一耸耸肩膀,笑得玩味: “但是你放走了伊东剑。这若被他们知道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回特情部。不过你也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如果你变成了‘伊东剑逃脱路线的知情者’,说不定,领主会单独接见你。” “好,这情报我收下了,尾款一笔勾销。”轻羽相当干脆,可还伸着手,“但照片另算。” “你可真厉害,一点儿亏都吃不得。”顾南一头疼,但他也不是做赔本买卖的主儿,“照片我还有用,先欠着。” “顾南一!” 轻羽终于炸毛了,说来说去,这混蛋最后还是想赖账。举枪就瞄准了那远去的背影狂开: 砰砰砰! 子弹一颗颗打在男人身上,弹无虚发,可全都如打进了棉花,弹了一下就咕咚咕咚的掉在了水里。加上那一头招摇的红发,越发像是在炫耀着“你奈我何”。 “混蛋,给我回来!” 轻羽气急败坏,从没受过这种委屈,更恼的是现在腰伤太重,根本没法去追,只能眼巴巴看着那家伙消失在水渠的深处…… 【卷一】澜湾 45:牲畜 一夜逝,破晓将至,医疗站里伤员不少,轻羽被抬过来已有些时间,如果不是提供了伊东剑的逃跑路线,军方绝不会派人去救她这个异能者。 朱力亚的炮火早就停止,温哈带人亲自去追伊东剑。但轻羽前后留有足够的时间,温哈等人沿水渠追去地下河的时候,黎明组织的船已经走远。地下河道错综复杂,根本追无可追。 动用如此火力,政府这次行动还是以失败告终,可也捕获了不少恐怖分子、追回了少数孩子。而他们依然向世人宣告成功,只捡功劳说,且授予行动中牺牲的特战兵烈士称号,他们的家人也将收到政府的抚恤金。 旭日升起,这世道依然活在虚构的假象。回营路上,百姓夹道欢迎,那些从未被世人待见的异能者们还是第一次受到这般尊重。呼声和热情就像致幻的迷药,加上政府洗脑动员,他们真觉得“特战兵”的身份殊荣而光耀,几乎忘了被当炮灰的痛。 麻木。 逃避。 为了活着…… 民生百态不过如此罢了。 人群中,着黑衣的两人拉低兜帽,转身离去: “顾南一没从朱力亚回来,我们又追丢了。” “那个佣兵的女人呢?顾南一对她可不一般呐,冒着炮火去朱力亚找她,还追着去了火力最猛的正中心,简直命都不要了。当时如果不是跑进晒鱼场,我们也不会追丢。” “话别说的太早,顾南一那狐狸的心思谁都猜不到,而且我真不信,他那种眼里只有利益的家伙会对哪个女人上心。但也不排除他们有合作、会再碰头,暂且让眼线盯着点。” 两人走远,那些载有特战兵的车也缓缓驶入了特情部的高墙,只有轻羽另做待遇,被秘密送往了军方医院。 “伤势还好,再静养三四天就没事了。” 医生离开之后,病房里只剩了轻羽和温哈。温哈是军阀贵族出身,早年还在“新世界”当过护卫军队长,身上有根深蒂固的军人风姿,即便不再年轻也已然风采不减。 当然,他那贵族的优越感也同样长在了骨子里,居高临下的神情,还有视平民如草芥的目光:“我有必要再向你确认一次。当时只有伊东剑一个人带着孩子,你没有看到他们的同党?” “是的长官,千真万确。我们一队的人都死了,也叫不到增援,我想去镇上求援,然后发现了伊东剑,跟着他到了水渠,之后被他发现了。他出刀很快,我不是对手。”轻羽说的和真的一样,还专门伪造了被砍的刀伤。 温哈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她,多疑是他多年在军中学到的经验和素养。他负责伊东剑的行踪多年,比敌人颇为了解。尽管他现在不相信这女人的话,但也找不到破绽。 轻羽严肃且镇定,目光从未避开过温哈的双眼。正因为温哈之前在办公室发送的邮件,她才决定改变策略,接近温哈套取情报。在朱力亚找指挥部也是成为了捕捉温哈的动向,方便在有危险的时候来场“救驾”博取信任。 虽然最后因为伊东剑和孩子坏了事,但顾南一给了她另一条捷径。 不过她才不会感激那只狐狸! 温哈让轻羽好好静养,过两天会带她去见领主。关于伊东剑的一些细节,领主要亲自询问。这对轻羽而言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这两天并不清闲。 一大早,病房外就听见了那油腻男李大人的声音: “她是我手下的人,我来看看怎么了?” 温哈派了卫兵把守病房,但他们拦不住特情部的人事处长。油腻男进来的时候,猪头脑袋上还缠着伤布,可见之前被顾南一揍的死惨,这会儿见了轻羽,火气都快要从眼珠子里爆出来: “臭娘们,你们敢合伙骗老子?”油腻男见面就骂,手下的大汉已上前摁住了轻羽。他骂着冲了上来,肥如猪蹄的手死死掐住了轻羽的脖子: “说!你跟你哥装疯卖傻混入特情部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们到底是谁的人?打了我居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回来,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嗯?!” 油腻男眼中发红,杀意已经吞没了理智。门口的卫兵进来拉开了他,但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也不敢反抗。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些个小小的卫兵岂敢惹他? “李大人,温哈大人交代过,她是重要的证人。您高抬贵手,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卫兵说着好话。旁边的大汉直接呸了他们一脸唾沫: “她是个骗子,指不定有什么企图,出了事你们担的起吗?” “可是……” “你他娘的把嘴闭上!”油腻男暴怒,拔出配枪指住卫兵的头,却不想身后那女人冷冷一声嗤笑: “说我们是骗子,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老子就是最好的证据!”油腻男指着自己被包成木乃伊的脑袋,气的浑身发抖。搜搜 轻羽笑意更盛:“你自己在外面挨了打,怎么赖到我们头上。” “少装蒜!你那哥哥根本就不是智障,而且他还是个异能者,一眨眼就从笼子里钻出来了。下手还真他娘的狠!”油腻男气急败坏,却才说完就预感到有什么不对。 轻羽已经笑的明目张胆:“我哥哥真是智障,不过是间歇性发作,好起来和正常人没两样。但是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把他关在笼子里?我们可没有犯什么错,而且报名那天的事情,你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油腻男一下子话被噎住。这事若细细解释起来,就什么都穿帮了,而且他心里有数,外面一直有说自己不干净的谣言。这事如果闹出去,必然对他后患无穷。 但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哼,少跟老子在这儿耍嘴皮子。就凭我是人事处处长,你是特情部一员,我今天就有权利带走你!” “李毛,你再说一遍,要带走谁?” 冷不丁的质问忽然传来,回头一看,温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病房门口。 两个卫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敬礼之后退了出去。摁住轻羽的大汉也松手站到了一边:“部长。” “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部长吗?”温哈不苟言笑,冷冰冰打量着李毛。 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轮到李毛大气都不敢出了。 “这女人是重要的证人,领主还要亲自召见她。你现在要对她施暴,还要把她带走。怎么,难道你是伊东剑的同伙?” “冤枉啊部长!您可不能这么冤枉我呀!”李毛吓的扑通跪在地上,“这娘们就是个骗吃骗喝的,我怀疑她有问题。部长,您可要三思啊,万一让她见了领主出了事,后果不敢设想呐!” 温哈冷冷看着的李毛,又打量起轻羽:“李大人说的话,我能信吗?” “当然可以,不过如果把我交出去,伊东剑的线索,领主大人或许永远都没法知道了。”轻羽无甚表情,泰然自若的拿起床边的水果吃了起来。 温哈思量了片刻,斜眼瞅着李毛:“你好像没有去朱力亚吧,这伤怎么弄的?” “我、摔的!我自己不小心给摔的!”李毛此刻生怕那女人多嘴,说还有事情,连忙带着手下的大汉要走。 “李毛。”温哈沉声叫住了他,警告道,“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人了,由我直接管理,如果别有用心,我不会让她活着走出领主公馆。” “是是是,属下明白了!”李毛多一刻都不敢久留。病房的门重新关上,温哈又审视着轻羽: “刚刚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 “我还没聋。”轻羽咬着苹果看过去,“李大人是不会放过我的,他在外面那些传闻,想必部长也应该知道一些。夜长梦多,还是早点带我去见领主吧。” “你这么想见领主,我倒是忍不住起疑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伊东剑把我打成这样,我只不过想快点抓住他,替自己报仇而已。”轻羽笑着,几分冷艳。 温哈眯了眯眼,让她不必心急,第二天一早便带她往领主公馆去。 偌大的澜湾辖域主掌海资源,充满了活力的蓝色正是它的象征。首府碧落城头的巨大船锚便彰显着海洋,同掌管一方辖域的大领主的公馆一样,都不偏不倚的耸立在碧落城的中线上。 温哈的马车一路畅行,过了三道哨卡才正式进入领主公馆的庭院。庭院绿树成荫,枝叶修剪整齐,庄严气派的大花园的尽头处,屹立着五层楼高的豪华别墅。 如果说岚泱城主的公馆已经让人觉得奢华得气恼,那这一方领主的公馆简直能把穷人直接气的爆炸。不过意外的是,轻羽竟在门口瞧见了眼熟的东西: 海庄运送海产的大马车。 看来那杨老爷的野心还真是不小,生意都做到一方领主这儿来了。 轻羽心里笑笑,反正别让她在这里碰到杨老爷本人就好。 “下车。” 温哈冷冷给了命令。早在出发之前,轻羽的武器便全被没收,手脚还上了镣子。这会儿下了马车,眼睛也被蒙上了,还被关进了带轮子的笼子里。 如此这般,全是为了保证领主的安全。在普通人眼里,他们这样的异能者就如同怪兽,任何有可能触发异能的机会都要被杜绝在源头。 但这让轻羽觉得不太舒服。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和牲畜没有两样。 【卷一】澜湾 46:头疼 手脚被禁锢,视力被夺走,自由被剥夺。在极端条件下,人对周围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每一丝途径身边的动静都会细致去听—— 公馆里设有电梯,远比银行里的高级,铁栅栏被拉动的声音有些刺耳,轻羽的笼子在温哈跟几个护卫的护送下到了三楼。如果猎金号的任务没有失败,轻羽早就能来到这里,而且还能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能趾高气昂的同那领主好好“聊上一聊”。 【顾南一,我跟你没完!】 轻羽想到那狐狸就止不住冒火,而一阵急促的小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运送轻羽的笼子停了下来,温哈认得刚刚跑过去人的衣服,那是专门派送紧急情报的内勤人员。政府内部高层虽配有内线电话和电脑,但并不像前人类的网络全覆盖那么发达,局限性非常大,人力还是必不可少。 温哈等候在领主办公室外面,过了一会儿便见内务官急急出来,迎头看到温哈就是眼睛一亮:“温哈大人,太好了,我正要去找您呢!” “快,领主急着见您!”内务官领着温哈进去,把轻羽留在了外面。这一去就是许久,轻羽并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是温哈出来之后就领着她折返了。 重新坐上马车,摘下眼罩,轻羽十分纳闷:“领主不见我了吗?” “岚泱那边出事了,特勤部需要作为领主的护卫队马上出发。朱力亚那边的事,等之后到了岚泱,领主会再找机会传你。”温哈冷冷瞟了轻羽一眼,“你现在是我的直属人员,之后一直跟着我,不用再跟李毛有瓜葛。要有,也得是领主召见完了你之后,明白吗?” “明白了。”轻羽点头,服从温哈的一切命令。而这一次特情部的行动,远比轻羽想象中紧急。 领主一刻不能再等,特战兵们当天夜晚就已经全部登船,前往岚泱,但政府军的船如今已无法在铁阳港靠岸。准确的说,岚泱城主已武装封锁了必经海路,陆路方面也是一样。 政府军同岚泱守军交火三天依然对峙,双方陷入胶着之中。 于百姓而言,这突变的状况可谓措手不及,然而轻羽并不意外。正如顾南一所说,猎金号任务失败之后,收到风声的岚泱城主必同领主决裂,唯一的出路就是叛变投靠黎明组织。伊东剑对此不会袖手旁观,誓必会支持岚泱城主,否则仅凭一介城主,又岂会有对抗政府的武力? 许多年后,“岚泱事变”在历史上是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被称为黎明撬动政府的第一枪。只是还活在当下的人们,心中只有浮躁和不安。 尤其是护卫领主安全的特战兵。 兵临城下,领主在岚泱城外的远郊安营扎寨。面对80%都是异能者的黎明组织,特战兵们被要求24小时不间断岗哨的贴身保护,经常还需要往前线支援。 严重缺觉让大伙儿苦不堪言,只有轻羽像是捡了便宜。尽管她一直被温哈关在笼子里,但在那些几乎每日每夜站岗打仗的特战兵看来,这女人成天就是在笼子里吃喝睡罢了。 今夜注定不太平。岚泱城主几次派使臣来要求谈判,都被领主一口拒绝,而且今日派来的使臣言辞过激,领主一怒之下当场砍了他,之后还把尸体高高挂在外面。 为了掩盖走私的丑事,轻羽认为领主不会给岚泱城主任何机会。如今他要投靠黎明组织,对领主来说不失为一个借口。只要岚泱城主成了恐怖分子,那么走私之事大可以堂而皇之的全都推给这个叛徒,如此,领主便能把自身撇干净了。 不过杀人灭口,领主终究只有要了岚泱城主的人头才能心安。 今日杀了使臣之后,双方在海上发生了多天来最为激烈的冲突,听说担任岚泱海军司令的金戈还差点被人暗杀。 想想金戈那家伙也有不得不成为恐怖分子的一天,轻羽就觉得有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再谨慎的人,也有栽到坑里的时候。毕竟就算回来投靠政府,金戈也清楚领主是不会放过他的。那被杀的使臣就是给他们最好的“回答”。 星夜下,轻羽坐在笼子里,远远也能看到高高挂起的尸体。却这时候,营地敲响了警报: “有情况!保护领主!” “特情部的都起来,快点!” 一些才睡下不久的人又被拉了起来,领主的营帐外被裹成了铜墙铁壁。同时,刺耳的声波侵袭了他们的大脑,不过很快就被政府的干扰器打断,然而蓦地又有火龙乍起,直冲营地,四周风沙大作——89书库 轻羽的笼子被丢在角落,火焰与风沙中谁也不会管她。她看到远处有人高高飞了起来,那人的手臂像鸟儿一眼长满了羽毛,而还有一个人正抱着他的腰; 那鸟人带同伴飞到高处,正是使臣尸体的地方,可不幸被特情部的弩箭射中。那箭有毒,见血封喉,鸟人即刻坠落,死前一直用羽翼保护着同伴; 另外那人当机立断,夜空下刀光闪过,抱上使臣的尸体一起坠落。 很快,鸟人坠落的地方传来了厮杀和哀嚎。特战兵同黎明组织的对抗进入短兵相接的局面。 杀伐不断,场面混乱,可笼中的轻羽就像个旁观者,但她也确实做不了什么。温哈清楚她的异能,还没收了她的武器。绑着她手脚的镣子连着腰背,如果想使用异能挣脱,也只会让镣子变得钢铁一般、成为更有力的禁锢,让身体动弹不得。 轻羽沉静的坐在笼子里,笃定温哈会来放自己出去帮忙。没多久,她确实听到了细碎紧急的脚步声: “火龙和风沙撑不了多久,分头行动!” 那显然不是温哈的声音,但轻羽听上去觉得有些耳熟,转而就见穿着黑色浪人服的日本武士从面前快步而过—— 伊东剑怔怔,脚步蓦地停下,回头看向角落里不起眼的大铁笼: “是你?” 他微微蹙眉,几分惊醒,却这样的表马上就被严苛的性格吞灭了。 不过他还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女人,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伊东剑二话不说拔了刀,以颇有气势和力度的姿势斜切斩下。刀光如电在轻羽面前滑过,铁笼的锁扣就断了。他也不多问,直接把轻羽拉了出来,再是一刀斩断了她的镣子。 “嘶——”轻羽觉得头疼,她压根就没打算逃脱,这二色头的家伙可真是多管了闲事。而且更倒霉的是,这才刚被救了,温哈就找了过来,全程看的一清二楚: “哼,还准备让你出来搭把手,想不到你跟伊东剑的关系已经好成这样。”温哈看着伊东剑,对抗多年虽见过不到三次,但一点都不陌生。 伊东剑也是同样的感觉:“你好,温哈将军。不,现在应该称呼你温哈部长。” 四目相对,敌意强烈,但并无杀意。 “温哈部长,我想你应该不会选择跟我单打独斗,因为你明白,你不是我的对手。否则之前在朱力亚,你们也不会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宁愿炸毁整个小镇,不顾百姓的生活和安危,也没胆子提出跟我单挑。”伊东剑傲气十足,他也确实有说这大话的底气,还十分客气的五指并拢、以介绍别人的方式指了指轻羽: “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我救了她。尽管她可能是你们的人,不过现在我是她的恩人,而且看上去你们对她并不好。如果你执意动手,后果对你可能非常不利。当然,我是个又原则的人,一向不喜欢以多欺少。” 这话差点轻羽呕出一口血,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伊东剑的同伴了?这日本人可真有意思,居然擅自就把她分到他一边去了。 现在这场面,就算轻羽说自己跟黎明组织无关,温哈也不会信了。 伊东剑说话正儿八经,严苛且正直,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他把人气死。温哈显然已经有点恼火了,但不得不承认伊东剑说的都是实话——他只是个普通人,且不说轻羽会不会帮伊东剑,普通人就算有枪在手也很难是异能者的对手,所以那些并非异能者的强大的佣兵,确实在江湖上都是传说级的人物。 温哈很清楚自己不是高手,连枪法也都一般:“我知道,今天那个使臣是你的部下,如果把尸体挂出去,你们肯定会沉不住气。伊东剑,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们既然真的来了,就别想全身而退。” “为了一具尸体,你们这些恐怖分子还真是有情有义呢。呵呵。”温哈冷冷嘲笑,一枪放空打在天上。副手听到了枪声,立刻就带人往这边赶。 伊东剑的气场沉了下来,轻羽看到他捏紧了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你们政府的没一个好人,无情无义,就是一群猪狗不如的垃圾。” “温哈,你记住:没有永远的夜晚。只要活着,黎明总会到来。你最好长命百岁,等着看吧。看我们替这世道讨回公平,把你们这群猪狗送进地狱!” 【卷一】澜湾 47:不期 岚泱城似一座招摇的要塞,厮杀与炮火将它包围的水泄不通。但它亦是已经无路可退,誓必会坚守到底。 今夜注定又不太平,伊东剑带轻羽一起离开营地没多久,营中各处就发生了爆炸——这是伊东剑制定的策略,等救回部下的尸体,就要炸了那些该死政府军,最好是连领主一起葬送。 不过这也只是最好的预想而已。 那么多特战兵保护着,领主早在第一时间撤离,即便没来得及走,温哈也不会让领主少半根毫毛。何况温哈早有准备,只要他们赶来报仇,就定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爆炸的营地照亮了半边天,今天继在海上发生了激烈冲突之后,双方的愤怒一直延续到了陆地的战场上。站在高处的山包眺望,已成火海的营地灼灼燃烧在轻羽的眼底: “真的没想到,你们组织这么意气用事。”女人冷然评论,不偏向任何一边。 但伊东剑并不把这当做批评:“身为日本国最后的武士,我对武士道有自己的见解。勇、武、义是为人的基本,但并非全部。活在这样的世道,若想扛住残酷带来的伤害,意气用事,有时候会成为一剂良药。” “女人,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在你活不下去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只有绝望、悲伤、无助的时候,你的理智根本帮不到你,相反,宣泄、或者做一些疯狂的事情反倒能让你冷静和变得清醒。” 伊东剑十分认真的看着轻羽,褐色双眸中深深映着她的面容。那眼眸此刻似成了一卷画,画中勾勒着的仿佛是尘世间最美的仙子。 这一刻,伊东剑确定,自己有心动的感觉。 但女人的眼睛只是静静看着远处,深邃而明亮,像星辰璀璨的夜,像黑夜中海,让伊东剑觉得有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 “也许你说的对。只不过就算要意气用事,我也一定不会把同伴卷进来。如果是送死,孤身一人就够了。”轻羽喃喃,话语中是旁人无法触碰的深沉和孤独。 她准备走了,而且不会感谢伊东剑。因为这样被强制救出来,她还都回去取自己的军刀和手枪。想想就觉得头疼。 “喂,女人。”伊东剑叫住了她,取下挂在脖子的勾玉丢了过去,“这个给你,你收下。” “什么意思?”轻羽不解,看那勾玉的质地十分通透,而且还是血玉。要知道这末日后的时代,像这样的好东西几乎已经绝迹了。 伊东剑冲着她笑,几分傲气和霸道:“我喜欢你,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是单干主义。”轻羽把勾玉丢了回去,但伊东剑又丢了回来: “不必这么快就拒绝我,而且我有预感,我们很快会再见。” “呵!”轻羽嗤笑,有点崩溃,也不知道二色头是哪里来的自信。不过这勾玉确实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哪天拮据的时候还能卖了换点盘缠,何必要跟钱过不去呢? 虽然被伊东剑坏了事,但一枚血玉也足够赔偿轻羽的精神损失费了。之后回营地一路顺利,政府军和黎明组织还在对打,轻羽也没功夫管这闲事,拿回军刀和手枪就是离开。因为她发现,领主早已经不在营地里了。 猎金号走私背后的勾当,还有当时在铁阳港的两个异能者的接头人,包括忽然横空出世的特情部——这一切细想下来,轻羽能从中嗅到让她兴奋的“味道”:政府所隐藏的黑幕! 做了这么多,轻羽无非想见澜湾领主一面,因为她手中握有与之谈判的筹码。不过那些筹码——猎金号走私证据的照片——还全在顾南一那狐狸手上。 “嘁!”轻羽想到这些就冒火,所以就像伊东剑说的,她现在正是准备“意气用事”,干脆去找了领主、暴揍一顿,逼他把背后的秘密都说出来。 嗯,简单粗暴,还能泻火,挺好的! 在离营不远的树林里,轻羽发现了刚留的马蹄印,可以看出数量不多,大概就只四五匹马。而且刚刚在营里也没见温哈。多半是知道伊东剑也来了,怕死,干脆护送着领主一起离开了。 “哼。”轻羽不屑笑了笑,亏得温哈曾经还是将军,做事居然这么贪生怕死。不过这一点上面,伊东剑也没显得多么勇敢。当然,从英雄主义上讲,他们都是孬种,但从时局出发,一个好的领袖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必须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哪怕明知会牺牲交过生死的兄弟,也必须保证自己能活着。一八 只有他们还活着,才不会让兄弟的牺牲白费,有朝一日才能有机会亲手替兄弟们报仇雪恨! 温哈并不是没有兄弟,只是他们全都已经牺牲了。这些年在和伊东剑一次次的交锋中,他的兄弟一个个都死在了恐怖分子的手中。所以他不会原谅伊东剑,所以他必须留着命,等有朝一日能亲手把伊东剑的头颅放在兄弟们的墓碑前。 “主上,我只能护送您到这里了。” 温哈和几个护卫勒马,让领主和内务官继续往前行。今晚一战特情部早有准备,温哈身为部长,现在必须坐镇指挥,否则就凭那些刚刚才当特战兵没多久的乌合之众,很难同训练有素、团战经验丰富的恐怖分子抗衡。 成立特情部,温哈在暗地里做了不少努力,为的就是他也想拥有一支听命于自己的异能者军队。只有这样,他才能和黎明组织那些怪物对抗,才能有机会为牺牲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温哈带人就此折返,领主和内务官已经换上便服,继续往前面的山沟去。只要到了前面,就能和驻扎的政府军汇合。 这一带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是一小段山谷。这样的地形,被设伏的可能性极低。若黎明组织敢在这里设伏,那显然只会让他们反被包围。山谷前有温哈的军营,山谷后有澜湾政府军的主力,因此这里是非常安全的。 领主向来信得过温哈,而且内务官身上还有信号弹。两人胸有成竹,快马加鞭,可哪里知道,忽然就双双栽了个大跟头: “这是什么?地、地面居然变软了!”领主大惊失色,原本好好的土地,现在竟变得和一滩不受力的烂泥一样,爬都爬不起来。 “主上小心!”内务官当即拔出短剑,护住领主,可转眼才发现,手里的剑竟也变成了软绵绵的。 一时间人仰马翻,脚下的土地变得诡异,但此刻却有一个人如履平地,有条不紊的向他们走了过来:“好久不见啊,马拉领主大人。” “……是你?顾南一?”马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还活着?听说你失踪了两年,很多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听上去你也在盼着我死,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过节吧?”男人玩味笑着,招摇的红发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还是说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想不到你还是这副讨人厌的德行,凡事都要谈好处和条件。”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的缺乏安全感。”顾南一一双眼精如月华,似已经把马拉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彻。他犀利的眼神总让人心虚和不安,被他盯着的时候,你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穿衣服,正把自己赤果果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内务官没见过顾南一,但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不喜欢他。 “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是异能者就了不起。”内务官视他为危险的猛兽,挡在马拉身前,“有我在,你别想动主上一根毫毛。” “峰子,澜湾近战格斗第一人,在比赛上胜出之后就直接被领主特招为内务官,兼职贴身护卫。”顾南一打量着峰子,自信满满,对他的情况了若指掌。 面对一个似乎无所不知的家伙,任何人心里都难免有些害怕。 峰子已经露出了杀意,尽管被海绵化的短刀看上去只能用来搞笑,但他依然没有松手,还紧紧握着。马拉悄悄把手伸进了峰子的背包,却发现背包里的信号弹也变得软绵绵的,根本用不了。 再转眼,顾南一手中一把精巧细小的匕首已然冷冷指了过来: “我只不过想聊会儿天,你们还是别搞些小动作了。这匕首上淬了剧毒,虽不是见血封喉,但能让血液很快凝固而死。这滋味可是非常痛苦的,你们还是不要尝试的好,万一伤了哪里,天王老子也救不回来。” 这瞬间,疯子盯着匕首的眼神微微变了,却并没有逃过顾南一洞察一切的眼睛:“用我的匕首刺我?这种蠢事还是算了吧。这毒是用我自己的血清调配的,对我无效呢。” “做情报是不是都这样,卑鄙无耻,是个阴险的小人。”马拉现在也只能嘴上嘲讽两句,之后见顾南一拿出了一沓照片。 “你之前雇人拿的走私证据,全被我劫了。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顾南一摇头笑笑,叹息的很假,眼中却泛起冷厉的光,一字一句问的奸诈: “马拉,这两年你的身体怎么样?” 【卷一】澜湾 48:置换 问到身体,马拉神色惊变,慌张看了峰子一眼:“好,顾南一,你要聊天,我陪你聊。但只能是我们两个。” “主上!”峰子很是意外,甚至有点受打击。都说伴君如伴虎,他此刻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自己鞠躬尽瘁的侍奉领主,到头来却还是没有被完全信任。 地面恢复了正常,峰子被赶到一边等候,只能远远看着私聊的两人,听不见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蓦地,峰子察觉到了暗处投来的视线: “山崖上有人!” 峰子大喊一声,手中短剑极有力度的投了出去,但只听锵的一声,短剑被岩石后的人弹开。 轻羽确实低估了峰子的实力,还以为那只是领主身边的文官,想不到居然还是个高手。刚刚一刀差点戳中眼睛,轻羽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不过刚才她已经看清楚了,和领主在一起的人是顾南一。 这狐狸! 轻羽咬牙暗骂,离开了崖壁,这地方确实不适合藏身。但等她从另一边绕路过去,那里早就空无一人。 “失望吗?马拉领主他们已经走了,去了前面山沟的政府军主力那儿。”顾南一从暗处出来,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邪魅笑意,手中还拿着一沓照片。 轻羽瞟了照片一眼,确实正是之前猎金号走私的证据:“这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欠你的东西还给你,咱们两清。”顾南一把照片给她,一起的还有相机。轻羽检查了一下,相机还是好的,内存卡也没有清空。 且不说这袖珍相机在这时代有多难得,要打印里面的数码照片远比弄到相机更难。顾南一这家伙,不管能力还是背景,都远比轻羽预想中的还要厉害。 女人面无表情收回自己的东西,见她要走,顾南一上前拦住:“这么快就走,都不多聊两句?至少也得说声谢谢吧。” “为什么要谢你?而且我跟你无话可说。”轻羽不想搭理,但顾南一就是拦着不让,愣是逼人家唰一声拔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就你那异能,我已经看穿了。能把海绵化的密度调整到子弹都打不穿的程度,确实厉害。但如果是刀剑一类的利器,你就完了。所以那些杀手里面,控风的匿影最让你忌惮。当然,无笙那小孩的声波也很棘手。” 却话音刚落,轻羽手中的弥撒就变成了软绵绵的玩具,可当她燃起红眸,军刀就又恢复了正常:“一硬一软,你我异能相对,本来就是水火不容。” “也不见得。你会这样想,只是因为我还没对你认真用过能力。如果我认真起来,还是非常可怕的。”顾南一玩味扬着嘴角,手指推开了她的刀刃: “如果你打算拿照片去找领主,我劝你还是算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刚刚都已经替你问过了。” “多谢,但我付不起你的情报费。让开。”轻羽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冷的就像面对的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很少有人像这样同自己对视,除了对方是在挑衅,这更让顾南一觉得几分奇妙,忽然好奇,想知道这女人究竟对视到什么程度才会把目光移开。 便是一步上前,近的鼻尖就要碰到:“好歹是接过吻的关系,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轻羽不语,依然定定看着他,眸光微微一动,就对准顾南一的唇亲了上去,还往里吹了一口气。退开之后,美丽的脸高傲的不可一世: “人工呼吸,还你了。” 顾南一傻愣片刻,转而也不知是被戳中了哪根筋,哈哈哈笑到抽筋,还差点被口水呛死。 “有病。” 轻羽白了一眼,真是受不了了,刚要走却又因为顾南一的话留了下来:“就冲你刚刚这个人工呼吸,情报免费送你了。” 免费这个字眼显然对了轻羽的胃口,干脆抱起胳膊听这狐狸开讲,而故事和轻羽预想中的也差不太多: 利用猎金号走私,本就是马拉先想出的主意,之后才找了岚泱城主合伙,只是马拉没有想到,那家伙居然吃自己的黑,每次都会私吞不少走私的钱;但这就算了;重点是时间一久,看岚泱城势力坐大,马拉开始有些担心,而且岚泱城主还越来越过分,先是要求和马拉平分黑钱,之后竟说要拿大头; 马拉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这只蛀虫,之后再换个听话的傀儡,所以雇人去收集走私的证据,好名正言顺的让那城主下课,却不想事情变成了今天这样; 如今就算把黑锅都丢给那混蛋城主,往后若再想走私铁矿给黎明组织,怕是不会那么顺利了。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算再难,马拉也不会把藏有铁矿的岚泱城交给恐怖分子。开心 这次开战已然不是走私不走私那么简单,关键是争夺岚泱城的铁矿资源。 这一点,不管是马拉还是政府,都是绝不会让步的。 “黎明组织发展至今,资源上一直都还是受困于政府,基本都是通过黑买卖获取。他们的经济压力多年来一直很大,严重阻挠了组织的发展。如果这次能拿到岚泱的铁矿,那往后可就不一样了。” 顾南一说的津津乐道,可轻羽的脸更冷了:“你应该明白,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我不信你拿了照片,就只是问出这些显而易见的事。” “哦?”顾南一挑眉,眸光沉下,“那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说好的免费,你应该不会食言吧?”轻羽又确定了一次,看顾南一点头才继续道,“他们狗咬狗,三岁孩子都能猜出来,我想知道的是,马拉为什么要冒险走私,他可是一片辖域的领主,相当于一方小国的诸侯。他不可能缺钱。” “当时我接猎金号的任务,马拉派去的接头人是两个异能者。虽然我现在清楚了,敢用异能者是因为成立了特情部,但仔细想一想,马拉为什么要把这样隐蔽的事交给异能者。就算他跟温哈关系再铁,那也跟异能者没关系。如果我是马拉,宁愿让刚刚那个内务官去接头,也不会把事情交给两个异能者。”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顾南一的眼神再沉了一分,他确实欣赏这个女人的聪明,但同时也觉得担忧。 轻羽看着男人,她的目光从未躲闪过他的眼睛:“私下找异能者处理,说明马拉不想惊动政府,甚至很可能连温哈也没有告诉。如果他跟温哈商量过,这事应该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马拉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只想直接给岚泱城主扣一顶走私的帽子,让他百口莫辩。所以归根到底,马拉是不想别人知道他走私的目的:一个根本不缺钱的领主竟然在背地里走私,他要那么多钱到底要干嘛?” “呵。”顾南一笑了一下,可显然有些敷衍的味道,“你自己不也是成天盼着发财么,能抠则抠,能黑就黑。世上有谁会嫌钱多?” “没错,可马拉是领主,能在澜湾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他若想赚黑钱,方法和渠道多的是。可他非但没有利用自己的权力,还不惜涉险走私铁矿,而且自己躲在幕后不露脸,让大家以为都是岚泱城主野心大。” “顾南一,你可是情报界的老大,说话,要讲诚信。” 轻羽这番话,让顾南一感觉自己被逼上了绝路。情报界向来是一个没脸没皮没节操的行业,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只能靠自己放亮了眼睛去辨别。 而顾南一却是与众不同的。 “黎明贼的梦,顾南一的嘴”——在道上,顾南一的情报就和黎明组织的理想一样毋庸置疑,只要是顾南一给的消息,就绝不会有人去怀疑真假。 用顾南一的话说,他待人可以不真,但他的情报绝不会假。也正因为如此,情报界才以他马首是瞻。 当然,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忽悠轻羽。情报是要给的,只不过给多少、给到什么程度,那就得另外合计合计了。 但这个女人太精明。 “轻羽,有时候我真的很怕你,因为老是让我觉得拿你没辙。”顾南一唏嘘,而轻羽现在只有一张冷冰冰的脸对着他: “别废话,讲重点。” “重点就是:现在的马拉并不是真正马拉。” “什么?”轻羽蹙眉,觉得好笑,“他在位几十年了,你当我白痴吗?” 顾南一笑笑:“我当谁白痴,也不敢当你是啊。多年前,马拉的亲弟弟突然患抑郁症自杀,把自己烧死在了房间里。但实际上,死的那个是马拉。现在替了他位置的,是他的弟弟马赫。” “这怎么可能,他们相差六岁,又不是双胞胎。”轻羽觉得匪夷所思,但顾南一此刻的表情非常认真: “据我所知,有个神秘的学者一直在秘密研究基因,试图复原前人类的基因技术。马赫不知从哪里认识了这个人,找他做了基因复制,变成了马拉。” “但这项技术,学者还没有完全的掌握。马赫当时可以说是当了小白鼠。尽管以假乱真,可是每年都需要去找学者维护身体,需要庞大的资金。” 顾南一现在所说的简直骇人听闻,超乎轻羽的想像,而这让她对顾南一的身份重新产生了好奇:“你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事?” “你抢走私的照片去找领主,是想知道那个学者的线索?” “顾南一,你也在调查基因技术吗?你被追杀,是不是跟这些有关?” 【卷一】澜湾 49:岚泱 冬末的山林总避不过寒冷,可气温却低不过顾南一的沉默。 他欣赏这个女人,甚至觉得她很有趣,但她的聪明总令他不悦:“我说过,不要过问我的事,那跟你没关系,你知道了也没好处。” 铁锈色的发炽热如火,而男人犀利的眼冷若冰霜。 他是一只利益至上的狐狸。狐狸,总是不喜欢被人窥探隐私的。顾南一的话不算承认也不算否认,轻羽无法从中判断出更多信息:“好,我知道了,感谢你免费告诉我这些事情。不过稳妥起见,我还是要去找马拉当面对质一下。” “你是在质疑我顾南一的情报?”他很不爽,这女人明摆着是在拆台。 顾南一阴沉起来很有威慑力,看上去非常不好惹,然而不巧,她轻羽还真没怕过谁。却正在这时候,夜空亮起了一枚信号弹,炸裂成五芒星的图案: “没记错的话,那是禾馥的信号吧。看来你没时间去找马拉了。”顾南一的脸色立马好转,可轻羽的脸却黑了。 “你连这么细微的事情都知道?” “禾馥也算道上的名人,关于她的情报多了去。” 男人此刻的狐狸脸当真欠揍,暴打他的念头已经在轻羽脑子里兜了好几十圈。最终她还是走了。沉沉瞥了顾南一一眼,转身往信号弹的方向赶去。 那地方在岚泱城附近,轻羽赶去的时候已快天亮。温哈和黎明组织的冲突也告一段落,老远就能听见恐怖分子撤退的号角。 禾馥发信号的地方必然是有村子,而在村子大门边必然会有石头堆出的记号。那记号是一个有缺口的圆形,看上去像是孩子玩耍的产物,但实际上是用来指明方向的暗号—— 与圆的缺口相背的方向大约五百米,就是碰头地点。 之前的信号弹和这些暗号,是轻羽和禾馥之间特有的。禾馥手下十大佣兵,她跟每个人的联络方式都不一样,这也是为了提升效率和保密性。 至于顾南一对这些情报掌握到了什么程度,轻羽不得而知,只是想到他那欠揍的脸就一肚子火。这会儿迎面又看见禾馥顶着鸡窝头叼着烟、穿着皱巴巴的衣服、脚踩一双老大妈都嫌丑的棉鞋、头发上的头油在清晨美好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 人还没到跟前,枪就先举了起来,吓得禾馥抱头鼠窜,躲到树后大骂:“你干嘛?臭丫头!疯了吗!” 砰砰砰! “死丫头你……” 砰砰砰! “等一下,听我……” 砰砰砰! 轻羽一句话都不让她说,直到把两条弹夹都打空了才消停。再看看那棵大树。所有打过去的子弹都精准的在一个孔里,若再多开几枪,便是能把那树干都凿穿了。 弹孔里已经冒出轻微的烟,在烧着之前,禾馥连忙呸呸吐着口水把火星给灭了。 “什么意思啊,你干嘛,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禾馥很生气,而轻羽捏着鼻子退了一步: “上次在岚泱的时候你就穿的这身衣服,这都多久了,你居然已经邋遢到这种地步了?”轻羽实在崩溃,她认得禾馥衣服上的油渍,正是上回在她家吃饭留下的。 这么一说,禾馥冤的不行:“这不能怪我呀!上次,你走了没几天,岚泱就出了大动静。那城主大摇大摆的请了伊东剑做客,道上都炸了锅了。我哪里有时间管换衣服!” “呵。”轻羽对禾馥的邋遢和懒已经绝望,再没时间也不可能这么久都不洗澡换衣服,实在想不通夜枭鼻子那么灵的一个人,怎么就能欣赏禾馥身上的怪味儿? 身边人一个个都是奇葩,轻羽觉得也不枉人世间走了一遭,至少也什么都见过了:“我正忙着呢,你一个信号全搅和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岚泱的。” “之前夜枭带话回来,说你去了碧落。正好水芯有事要去几天,我就让他顺便留意一下你。” 轻羽蹙眉:“水芯去了碧落怎么不找我,我都没见到他。” “嘿,你这死丫头跟男人在一起,人家怎么好意思去当电灯泡呢?”禾馥贼笑着,八卦精立马附体,“可以啊死丫头,任务都失败了还有心情谈恋爱。听说长的还挺帅,怎么样,打算什么时间带回来见见我这个姐姐?” “禾馥,你要再耍白痴,我真会活埋了你。”轻羽的情绪徘徊在二次炸毛的边缘,竭力耐着性子,“你知道那家伙是谁吗。已经失踪了两年的情报商人……” “顾、南、一!” “什么,谁?”禾馥瞬间大变脸,夹在手里的烟都掉了,“小道消息不是说顾南一已经翘辫子了吗,他没死?不不不,等等,等等,我先淡定一下。”缘分 “轻羽,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顾南一,你不会被人忽悠了吧?而且你怎么跟他认识上了?”禾馥非常激动,实在难以置信。顾南一此人规矩颇多,还非常高傲,许多人都想结识他却连腿毛都摸不着。 很不巧,禾馥就是“摸不着腿毛”大军中的一个。 当然,禾馥的这段黑历史,轻羽是知道的。但她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想跟禾馥炫耀的意思。不过等她交代了来龙去脉,禾馥依然还是非常羡慕: “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该自己上猎金号的!” “就你?”轻羽忍不住笑出来,“禾馥,不是我夸张,就你这邋遢德行,不用等血秃鹫来就已经先把金戈逼的拿你喂鱼了,而且血秃鹫还不一定愿意吃你呢!哈哈哈!” “去你的,老娘是没功夫打扮,不然不见得比你差!”禾馥丢着白眼,但看到轻羽的笑脸,自己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认识这么些年,这丫头也只有在跟她一起的时候才会有这样轻松的表情; 这丫头心气高,而且活的太不容易,明明是个该过好日子的大美人,却偏偏不得不比男人还坚强。这么些年,禾馥就没见她哭过,哪怕是没赶上见她师父最后一面,那双坚毅的眼中也未曾流下一滴泪。 但那双美丽的眼睛从来都不空乏,也不麻木; 认识轻羽的第一天起,这个只有12岁的丫头的眼睛就已经被深沉填满,满的坚如磐石,义无反顾。 【轻羽,你的眼中,你的心里,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禾馥的心结,永远不会让轻羽知道。虽然不知具体内容,但那双眼睛早就给了答案: 她眼中的这个世界是可笑的、荒唐的、惨无人道的。 可。 她的内心深处依然还保留着希望。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那是她之所以还活着的意义; 她还也许多的疑问想查,否则必然会死不瞑目。 是。 死亡离她从来都不遥远,她也不知道老天还愿意留给她多少时间。 轻羽的后背又在隐隐作痛,但这疼痛只会让她更加清醒: 至少今天的自己,还活着! 碰头之后,轻羽随禾馥从城墙侧面的暗门进入岚泱城,眼前的景象和之前大不相同——城里各处都已戒严,全城已进入战争状态。 “现在所有的港口和船都被守军和黎明组织控制了,如果你不想游泳,我只能花大价钱去跟他们谈了。”禾馥眼中的表情并不轻松,可见所谓的大价钱确实是十分昂贵的代价。 能黑则黑,能抠则抠。轻羽立马否决了禾馥:“这事交给我就行。我认识伊东剑。” “什么?你怎么还认识伊东剑了?”禾馥惊呼出来。怎么这小妮子上了一趟猎金号,感觉整个人生都起飞了?一个传说级别的顾南一还不够,居然连那黎明组织的二色头都给勾搭上了? 惊归惊,便见轻羽拿出了那枚血勾玉: “之前确实发生了不少事,说来话长,回头再慢慢跟你讲。”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真不管你了?”禾馥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眼下她还得赶去另一个地方同夜枭碰头。如果不是突然来了个一手的消息,也不至于放那信号弹找轻羽。 “那我真走了?”禾馥再三确认道。 “嗯。”轻羽点头,目送着禾馥离开,之后遥遥看向铁阳港的时候,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东升的旭日火红明亮,像极了顾南一头发的颜色,却也更提醒着轻羽,这个男人目前对她来说价值极大:不管是基因技术还是他口中提到的那个神秘的学者,还有赛飞的暴毙,这一切,顾南一必然知道些什么; 如果再遇到他,誓必要弄个明白! 轻羽迎晨光而去,暖阳在她眼底映了一片炙热。这色泽亦如她握在手中的血勾玉,仿佛藏有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能听到命运无形的呼唤,在呼唤她前往她想要到达的彼方。 “站住!” 才到铁阳港的外围,卫兵就拦住了她,但她的眼神里早已吃定了一切: “你们是城里的守军吧,我是伊东剑的客人,是他让我来这里找他的。”轻羽拿出血勾玉,卫兵要拿过去看的时候,她及时把手收了回来。 “我可不傻。万一你们把东西私吞了不还我怎麽办?你们又不是组织的人,怎么认得我这东西?还是去喊识货的人过来吧。” 女人牛气哄哄的模样格外气人,却卫兵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只好派了个人去里面通报。然而轻羽真没想到,这些恐怖分子一出来,竟就是一大群啊! 【卷一】澜湾 50:抹茶 “快看,是她!真的是她!” “就是她!姐姐,姐姐,是我们呀!” 一群孩子指着轻羽喊,冲着她飞奔而来。阵仗把卫兵都吓坏了,赶紧让到一边。 孩子冲上来就往轻羽怀里扑,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一口一个感谢,一口一个恩人。两个年纪稍微大点的男孩还油腔滑调的夸她漂亮,叫着仙女,也不知都是跟谁学的。 “那天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全都走不了了。”三两个黎明组织的成员跟着孩子们过来,对轻羽非常欢迎,一点都不介意她之前和特战兵在一起。 轻羽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正是那晚被自己放走的人。尤其是那长发女,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只不过她现在把头发扎起来了,看上去比那晚的“女鬼”模样好太多,清爽大气,是个张扬的欧式美女。 “嗨,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我那些被你斩断的头发,可得两好几个月才能重新长起来呢。”她开着玩笑,抓着自己金色的马尾在轻羽跟前摇了摇: “我叫nancy。这是奇楠。他是哈拉雷。”nancy热情的介绍大家给轻羽认识。哈拉雷一看就是个阳光的小伙,而佩刀的奇楠则一脸高冷: “听说你就是那个最近很有名的黑钱佣兵。上次非常可惜,有机会,我想和你比试比试。”奇楠看了看轻羽的军刀和手枪,肃静的眉眼间非常认真。 但轻羽可不是来跟他们交朋友的,不管是哈士奇还是楠木雷,这些人叫什么名字她压根没兴趣:“我有重要的事找伊东剑。” “我知道,但剑酱正忙着呢。昨晚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温哈他们处死的使臣是剑酱同窗十年的兄弟,这笔帐,剑酱可不会轻易就算了。这会儿正在跟那混账城主发火呢。”nancy一副大人大事的口吻,而奇楠显然不太愉快: “nancy,不要对外人说这么多。” nancy很诧异,贼精笑着:“奇楠,她可不是外人,剑酱可是把比命还重要的血勾玉送出去了呢!明摆着,这是未来的夫人呐!” “我刚刚看到血勾玉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想想,不愧是剑老大,做事就是干脆!”哈拉雷也跟着笑,而且还跟轻羽使眼色。 但由始至终,轻羽脸上都没半点表情。她只关心几时才能见到伊东剑,还要多久才能出海。这次禾馥所说的任务,她是相当感兴趣,以至于都开始迫不及待了。 轻羽被奉为上宾请了进去,担心她会无聊,伊东剑专门让nancy几个人陪着她。不过轻羽反倒是觉得他们很吵,全程也没说几句话。 如今铁阳港内到处都能见到黎明组织的人,而这些人的确训练有素,且非常团结,基本上全都穿着白色的浪人服。 nancy告诉轻羽,浪人服是伊东剑的原则,只要是他的部下,大家全都要统一着装。如此才会更有凝聚力,大家才会更像是一家人。 这一点,确实像日本独有的刻板严谨的作风。只不过日本这个国家很不幸,早就在末日的大灾难中不复存在。而且听说日本一直被辐射困扰,大灾难之后弊端越发显现出来——但凡带有日本血统,畸形儿的出生率非常高,二十年前“择优计划”实施,几乎遭受灭顶之灾的几个民族里,就有日本。 尽管现在纯正的日本人已经非常稀少了,伊东剑也还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在延续和传承着自己的民族文化,比如统一队服,比如大家都必须学习武士刀的用法。 nancy他们几个人是刚从别的辖域调过来的,所以队服还没用做好。当然,他们之前就跟伊东剑一起行动过,对他非常信服,一直想要跟随他。 在轻羽看来,这些所谓的“恐怖分子”的故事充满了情义和人性的光辉,远比腐朽不堪的政府和贵族值得尊敬。只不过关于“;未来夫人”这个称呼,轻羽确实非常纳闷。 伊东剑的的确确说过喜欢她,但那不应该是欣赏她的能力和胆识吗,怎么还真看上她了不成? 轻羽手里拿着那血勾玉,明明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竟是觉得有些硌手起来。可想到它本身的价值,哪怕是只刺猬也不想丢啊! “到了。” nancy带轻羽下了马车,往城主公馆旁的别馆去。伊东剑目前就住在这里。nancy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带她了过来。本想着住这种好地方,伊东剑为人也不过如此,但进去之后轻羽才知道,原来这处别馆内部的设计是日式风。 不得不说非常精妙。 如今中式风格是社会的主流,尤其在日本文化几乎绝迹的现在,像这种纯粹的日式庭院几乎是见不到的。轻羽也只是在历史图鉴上看到过零星记载,此刻亲眼所见,确实感受到了和中式文化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艺术感。比比电子书 如果中式文化是大气与恢宏、婉约又不失张扬,那么日式艺术就是温润与精致、自然得体且秀外慧中。 轻羽确实被这样新鲜的艺术感吸引了,连nancy几时离开的都没发现,等回过神的时候,只有伊东剑静静站在廊下看着她: “如何,是不是难以置信,岚泱城中居然还有如此地方?”伊东剑合着胳膊,双手交叉笼在大大的袖子里。他细细欣赏眼前的一切,目光从轻羽过渡到庭院的布景,一向刚毅的眼中此刻却流露着梦幻与瞎想: “康博特·左丘,岚泱城城主,一个残暴无耻的小人。我并不喜欢他,如果可以,也不想跟他打交道。但有一点,我却要赞赏他。 伊东剑的眼睛慢慢扫视庭院,如雾霾中的光,如盛夏时节的雨,是悲悯和同情,以及对已然遥不可及的梦的深深的眷恋和缅怀: “轻羽,你看这里,左丘给我提供了这地方,而这些年我耗费心力修建,一砖一瓦都是我亲水布置的。许多年前,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的家就是这样。我很喜欢这里,只有这里才让我有家的感觉。” “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伊东剑看向她,一颗饱经生离死别、家族灭亡之苦的伤痕累累的心,期待着同样历经生与死、离别和痛苦的另一颗心的碰撞。 却是他哪里知晓,那另一颗心早就舍弃了生而为人的最重要也最美好的情感: “我曾经也以为我有家,后来才明白,我原来从来都没有。对我来说,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有。所以你所说的家,我并不明白。” 女人如霜夜独独孤立的黑色玫瑰,她很耀眼,可拒绝所有温度的触碰。哪怕是禾馥,她也依然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因为她有自知之明,有些温暖,她不敢拥有,也不配拥有,那只会让自己和对方都陷入绝望和痛苦。 既知会是炼狱,又何必让大家都深陷其中呢? 这冷漠的回答狠狠在伊东剑心上扎了一刀,但他反而明媚的笑了:“没关系,兴许有一天你会愿意懂我。” “里面请,轻羽小姐。你可是贵客,我必然要好好招待。” 脱了鞋进入室内,伊东剑为她奉上了日本茶道,可轻羽并没有久留的打算,茶碗端起来抿了一口就放下了:“你的心意我已经都知道了,nancy也跟我说过。不过很抱歉,我没打算嫁给你,而且血勾玉我也不会还你,送给我就是我的了。” “实不相瞒,来找你是有急事,我需要一艘船,马上出发去壑冈。只要合理,条件随你开。” 茶室沁香,抹茶香味同熏香相得益彰,分明还没开春,可坐在这里,却宛如沐浴着盛夏的宁静。仿佛连时光都慢了下来。 伊东剑还细细端着茶碗品茶,双手端着茶碗。他很细致,是不同于顾南一的另一种讲究,但也仅仅是对日本文化而言:“日本茶文化虽起源中国,但慢慢发展之后便是不一样了。在日本,茶未品完就说话,是对主人的无礼。不把茶喝完,更是无礼。” “轻羽小姐,你现在的言行举止,我完全可以视作挑衅。”伊东剑悠悠抬眼看去,嘴角却噙着笑意。他看上去就像个儒雅且有涵养的绅士,与在朱力亚时候的果决霸气大相径庭。 原来这伊东剑还是懂生活的男人。 但轻羽并不是来跟他谈生活的。 “那天被杀的使臣,听nancy说是左丘城主私自派出去的。”话题的转变有些突兀,而伊东剑的眼中浮出了无奈: “他是我十年同窗的好朋友,可惜太贪财,否则也不会被左丘鼓动。左丘此人不可信,他现在走投无路,必须得投靠我们,但其实心里还想着跟马拉合好。” “我方才去警告了他,最后放弃这些不堪的盘算。否则这世上,绝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说起正事,伊东剑很自然的就拾起了领袖的风范,而他也确实适合这样的身份。 轻羽重新端起了茶碗,一口气喝完了茶,双手放下空碗,将对着自己的碗的正面转向了伊东剑:“如你所言,茶,照规矩喝完了。” “所以呢,我应该向你开价了吗?”伊东剑还是笑着,他看轻羽的眼神总是柔和且悦目的。 可轻羽却忽然自己伸出一只手: “五十万,不能再多了。如果你敢坑我,就算游泳过去,我也一定要打你一顿!” 51:矿石之域 在部下眼中,伊东剑的领袖形象一直都无可挑剔。他强大,他有情有义,有着不怒自威的魄力。他的仁义和武士刀下解救的人,无不对他敬仰钦佩。他对自我的管理也非常严格,任何场合都能权衡得当,不会作出失格之举。 然而今天的伊东剑与往常大不相同,竟忽然发出了炸裂般的大笑,就连院子外面都听的清清楚楚。 哈拉雷和nancy都惊呆了,连奇楠那冰山脸都惊讶了眉眼: 看来他们的老大,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轻羽啊…… “你笑什么?” 茶室里...... “韩冰,你现在还不明白吗,当初在东方城之外将你救下的那一神秘强者,就是你自己,你的一切道路,也是由你自己亲手开启的。”白袍人说道。 第一天战斗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刘宠故意的还是真的照顾不到,匈奴人的箭就射到了蔡琰的脚上,光荣的负伤,战斗的时候就留在徐荣这个大主帅身边,跟着指挥部。 何跃随着夏梦茵来到客厅,夏梦茵的父亲也回来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了,人显得有些不精神,可能是因为刚刚失业吧。 因为大家都用布遮着脸,所以陈君毅他们带着面具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没有人在意他们。 与此同时,正在关主府中商讨战事的几位将军和关主的脸上皆是有些异样。 风清云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知道但凡被中央领导关注上的一些事情,那就非常难办了。 青竹还是一脸疑问的看着景川,自己在青云宗待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奸细这么一说,这家伙才来一个月,居然就逮着个奸细。 会厅里的所有人,全都是呆若木鸡一样的看着无心,连呼吸声都刻意的在控制着。 “恩?怎么回事,”那名长老疑惑这看向叶燕青,然后又是缓缓的向其输入战气。片刻后那名长老一头的汗,最后只能无奈的给了叶燕青一个二等根骨。 宋新月在寒假一开始的这十来天里面,过的是一点儿都不高兴,完全是沉浸在悲伤和反思之中。 曳戈在思虑间,凉红妆又是去了城东将二蛋接了回来,近乎七八里的距离,简直是犹如一阵风。 “张奇瑞她杀害大嫂不成,就栽赃嫁祸给苏夫人。当时芋头押着苏夫人出去,要杀她。我救了苏夫人,后来从芋头口中得知这一切。”程延新也不管大夫人的脸色阴暗了。 转而他又奇怪:院长把若瑶赶出来,又给我发短信干什么?她不是说我和若瑶坏了名声吗? 三千杀手集结在虎啸山的远方,准备午夜时分一举冲入山庄,大肆屠杀,山庄里有老有少,有强有弱。一旦开战,哪里是对手,虎啸山高手很多,如果运气好,能够活着回去的,就能够通过考验。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洛无笙仍没有一丁点要醒的迹象,她像是太累了,只是睡着了。 “这么大的蝙蝠可不多见!”千骑一面感叹着一面用手比量着蝙蝠翅膀展开时的长度。 这几个月来,苏木不断的吐纳,炼化四崖内的灵气,如果按时间来算,只要在过一年的时间,肯定能突破出尘境。 沧笙被他那指责控诉的眼神盯着,心虚得眼神乱飘,不过输人不输阵,这种事怎么能承认。 那位老者向前走了几步,怒瞪双眼,看着苏木,显然是因为苏木一直没有回答,而心中有了些许怒气。 七天之后,领头的铁青着脸冲着我走来,我知道我的赏金应该是没了着落。那时的我害怕道甚至怀疑父亲为何这般狠心,平日里的疼爱是不是都是做样子。 52:星夜交错 “你谁啊?!” 被抢了风头,而且比自己知道的还详细,波恩非常不爽。 但见那人客气走了过来,摘下兜帽,双手递上了一张牛皮纸封的高级名片:“刚才的卖弄让各位见笑了,鄙人弗斯嘉,是一名高级鉴宝师。” 在壑冈,与宝石矿物打交道的职业很多。由于不完善的管理制度和官员的腐败,想弄到一个不用去当矿工的职称还是比较容易的,毕竟大部分职称有钱就可以买到。 但其中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旷商最贵,且每年上缴的税款也最多; 匠人的职称价格一般,但必须会些手艺,且每年所纳税金要占收入的一半; 至于淘金者…… 前人类时代的淘金者是指那些寻金淘沙的人,而现在的淘金者,是对地质环境颇有研究、能精确判断哪里有矿或者遗迹的科研人员。 是的。 淘金者本该是专业能力和知识都过硬的科研者,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起,政府的官员越来越腐朽,以至于只要交够钱,一些学识并不过关的人也能拿到证件。 就好比此刻在顾南一面前的两个人——波恩全是凭借实力考到的证件,而大老二则是交了钱得来的,所以波恩自是看不起大老二,但花了钱也不仅仅是大老二一个,只是这大老二肚子里明明没货却还要装懂,这就让波恩很不爽了。 波恩是几个人里唯一没有开后门的人,换句话说,他就是这几个淘金者的头儿。现在忽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抢了风头,脸色难看极了: “高级鉴宝师,就你?”波恩不屑的拿过名片看了看。这种牛皮封的高级纸制品确实是有高级鉴宝师才有权使用的,而且上面还有“新世界特区贵族身份”证明的钢印。 没错。 所谓高级鉴宝师其实和一般的鉴宝师没什么区别,绝大多数都是花钱买来的职称,品鉴能力一般般,甚至还有完全不会的。但多了高级两个字,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就像名片上的钢印,高级鉴宝师是贵族出身,仅仅凭借这个两字,就已经跟所谓的平民拉开了距离,而且薪资待遇是平民们完全不能比的。 波恩家底殷实,自然也见过些世面,一瞧就知道这张名片货真价实,那态度立马就变了:“还真是吃惊啊,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高级鉴宝师,幸会幸会!” “弗斯嘉先生,刚刚听您说那些,想必您对桫椤遗迹非常熟悉吧?实不相瞒,我们正打算去桫椤遗迹,不介意的话,您能多跟我们讲讲遗迹的事情吗?”波恩殷情的请他一同入席,而且说着就掏出了一小袋轻铢塞过去。 顾南一浅浅瞅了瞅那钱,入席是入席了,但把钱袋轻轻推了回去:“都是同行,交个朋友而已。” 波恩愣了愣,和同行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年头,还有如此谦虚、好说话的贵族? 顾南一入席之后与他们又说了许多,但都是些寻常人也知道的浅薄资讯,像刚刚那些绝密内幕半点都没有再提。波恩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弗斯嘉先生,桫椤遗迹的功课我们已经做了许多了,只是像你刚刚说的发疯那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听到。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诡异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几人才觉得这弗斯嘉是个老实人,好说话,没想到此刻眼神忽然就变了:“你们为什么要去桫椤遗迹?这些年政府好像也没有下令再去那里探索。你们现在要去那儿,该不会在动什么歪脑筋吧?” 男人的一双犀利而睿智,像是在瞬间看穿了他们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波恩几人的目光下意识躲闪开,不敢与之对视,而仿佛一瞬间就被人看破的心虚,让他们也答不上话。 顾南一瞅着他们一个个,嘴角微微扬起:“大家都不是外行,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虽然入行不久,但这方面的事听的很多。桫椤遗迹那么大,里面的宝贝多着呢,但凡是个人都想分一杯羹……”59书库 “嘘嘘!嘘——”波恩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让顾南一打住,贼眉鼠眼的瞅瞅四周才小声说道: “弗斯嘉先生,您是贵族,平时住在‘新世界’里,对外面的行情不熟悉。我和您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私入遗迹是违法的,被抓到可没好果子吃。这外面鱼龙混杂,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万一被听见了,您是贵族当然不要紧,可咱们这些个平民都得完犊子!” “哦?是这样吗?”顾南一挑挑眉毛,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样儿,“这些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你们肯带我一起去,出了事我一定保你们。” 他拍着胸脯,财大气粗。而这番话着实让几个人动了心。相互看看,先离席一起猫到旁边小声商量起来: “这家伙能信吗?万一真出了事情,他一脚把我们踹了怎么办?” “要不先答应他,路上找机会把他做了?我们这次的事可不能让外人知道,私入遗迹是大罪,直接就是重型犯,到时候被关进集中营,那是到死都出不来的!” 波恩看看他们,心里掂量了几分:“可他是贵族,杀贵族那是死刑。” “都怪你没脑子,不想清楚就跟人家搭碴儿,还想跟人家套情报,现在傻了吧?”大老二酸不溜秋的嘲笑,在波恩炸毛之前又说,“我是觉得现在不用愁,他找上门,自然也是想搭我们这趟车。这贵族什么目的,我们管不着,只要不害我们就成。而且如果带着他,有贵族的身份给我们撑腰,那我们行事也方便很多。” 听大老二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都觉得有理。然而那个弗斯嘉似乎早看穿了他们,在后面催促起来:“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这事有那么难吗?我是觉得人多力量大,而且要进桫椤,你们没个像样的由头可不行。” “我这有上头的通行令。凭借这个,桫椤的人不会难为我们,说不定还会提供支援。我这次是背着家里一个人出来的,心里没底,所以想找些靠谱的同伴,刚刚正在发愁,就遇到了你们。” 顾南一话才说完,通行令三个字就让波恩就贼眉言笑着凑了过来:“缘分缘分,这说明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啊!注定了咱们要结伴跑这一趟!” “弗斯嘉先生,您放一百个心。既然是志同道合的友人,我们这一趟一定不虚此行,绝对收获颇丰!” 一行五人在小店的二楼饮酒结盟,欢快的好似店里浮夸的漆色。或许是因这招摇的色彩太过独特,独行的男子走着走着不禁驻足停在了店门口。 街道上声色繁杂,男子抬头看向店面二楼的窗户——那里什么都看不见,站在一楼也什么都听不见,可他却好像洞悉到里面正发生着什么。 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片刻之后,老板发现了他便热情迎了上来。可他却没有给老板搭话的机会,重新迈步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带着长刀的修长的背影。那头深蓝的发冷凉如夜寒的霜,似给这从不知冬季为何物的壑冈营造了一丝不真实的幻觉。 在临出城时,他在马铺稍作停留,未等老板介绍便直言要买藏于东家私人马厩中的极品良驹,且出价极高。 老板欣然成交,可难免诧异:“年轻人,我家这匹马从未和外人提及过,是准备明年上贡城主的礼物,你是怎么知道的?” 男子未留一字,扬鞭而去,眼中只有远处似无尽头的大山石林: 此处距离桫椤山脉,还远着呢…… 日落月出,星夜之下轻羽亦是独自赶路。她从蛇缝海峡过来,穿过一座小城再进山,便离桫椤山脉不是太远了。 这里的山不见植被,月光中只有各色石头投下的五花八门的影子。夜风适度,可没有树叶摇晃的婆娑声总会让人倍感寂寞,好像这世界安静的只剩自己一人。 轻羽的脚步声摩擦在石头路上,前方一处背风的石崖正露宿的好地方,却过去才知道,那儿早就有人了。 篝火烧的劈啪作响,火光把这些人衣着寒碜的人的脸映照红润,但还是能够看出来,火光之下的他们脸色都很干黄,这是长期缺乏营养造成的,而壑冈的矿工们大都是这种模样。 这是一群带着孙儿的老人,孩子们已经长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是时候进矿里干活儿了。否则他们那还在矿中劳作的父母必然会被矿主毒打,而且还会克扣掉本就少的可怜的工钱。 “我可以借个火,过一夜吗?”轻羽走了过去,友善温柔,但她的枪和军刀还是让大伙儿非常畏惧。 “你是干什么的?”一个少年问道,警惕打量着轻羽,又指着她武装腿带上的枪,“这东西是真的吗?如果你想留下,这东西、还有那把刀,都必须交出来!” 之后少年又指着她背后的大水袋,强盗一般:“还有这个!你的水也要给我们!” 53:山水相逢 “德克,你这是干什么?” 羸弱的少女呵斥了一声,把德克往旁边拉了拉。她是德克的姐姐,叫琳娜,也是要一起去做劳工抵债的。 琳娜不好意思的笑笑,向轻羽道歉:“抱歉,我弟弟不是故意这样的。只是我们的水都已经喝完了,爷爷年纪大了,怕之后熬不住。” 琳娜的爷爷和另外几个上年纪的人在一起,他们本已经准备在篝火旁休息,但因为轻羽的到来又坐了起来。琳娜的爷爷本想说些什么,却还没开口就要命的咳嗽起来。 “巴图尔,你没事吧?” “你身体不行,让你别来,把孩子交给我们带过去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伙儿都围了上去,眉眼间都是深深的苦涩,这时德克忽然冲向轻羽,得意且轻蔑的抢走了她的水袋: “爷爷,快!快喝点水!” 喝过水,巴图尔确实好了很多,但还是咳出了不少血。巴图尔的肺不好,尤其是这几年,经常咳血。其实大伙儿心里都很清楚,这必然是肺癌晚期,只是都不愿说出来。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巴图尔当然心里有数:“我不是不放心,等孩子们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就是想多和他们在一起待一会儿,哪怕只有一两天也好。” “爷爷!不会的,爷爷,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等我和姐姐去桫椤,一定卖力的干活替您买最好的药!”德克是倔强的小子,但现在已经快哭出来了。 而琳娜已经流出了眼泪。为了不让爷爷看见,她悄悄背着身子去了旁边,另外几个丫头都过去安慰她了。 这时候,有只手冷冷穿过人墙,给了巴图尔一个小瓶: “这是消炎的抗生素,你拿着吃吧。虽然治不好病,但人会好受些。” “谢谢,谢谢姑娘。” 众人帮巴图尔服了药。这药起效很快,不过剂量上超标许多,是黑市中流通的日常品,对佣兵来必不可少。 巴图尔好些了之后一直跟轻羽道谢,还让德克为刚才的无礼认错。但德克别扭着脸赌气跑到了营地外面。 轻羽往外面瞅了瞅,先没管他,同老人们交谈起来: “你们不用害怕,我虽然带着东西,但不是强盗,不会袭击你们的。” “姑娘,这说的什么话,一看你就是雇佣兵,我们见的多了。德克那孩子现在进矿山了,心里头有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巴图尔非常无奈,又指了指水袋。 他们的水本就不多,因为咳嗽,很快就喝光了。大伙儿其实都渴了一天。 轻羽二话不说便把水分给了大家,这份热心也让她被大家接纳,围坐在篝火边聊起了天: “轻羽姑娘,恕我多言。你这好好的一个姑娘,长的这么漂亮,为什么想不通要干佣兵这打打杀杀的活儿呢?” “这个说来话长了,也是发生了很多事吧。人总有别无选择的时候。”轻羽低头笑笑,转了话题,“刚才听你们说,你们也要去桫椤矿区,我们正好可以同路。这些水也够大家撑到矿区了。” 沿着这条山路走下去会有三个岔口,其中两个分别往两个不同的矿区,还有一条则通往另一座城池。轻羽让大家很吃惊: “还以为你是去另一个城,原来你也去桫椤,是不是有任务?” “到底是什么任务呀?姐姐,姐姐,你跟我们说一下呗!” 几个孩子对佣兵充满好奇,但轻羽却沉默了,而且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你们这些孩子真是的!这哪里能问呢!”一位大妈责难道。 轻羽象征性的笑了笑:“没事,也不是不能问。其实这次并不是为了任务,是我一个朋友失踪了,有消息说他可能在这里。我是来找他的。” “哦,原来是这样。”大妈点点头,不觉也跟孩子一样八卦起来,“那个人是你的爱人吗?那矿区的东家和监工可都不是好东西,你打算怎么找?如果不把他们的荷包都塞满当,怕是进都不会让你进去。而且就算给了贿赂,也不见得就让你进。” “我没钱,穷着呢。”轻羽笑笑,提到穷字时候的神情特别真实。 “那你怎麽办?”大妈几个人都很吃惊,而轻羽的回答让他们更加吃惊: “为了我这个朋友,我和我老板都闹翻了,现在也是走投无路。我那朋友很可能失忆了,被卖去了桫椤,所以我打算干脆也进去当个矿工。” “不是吧,你疯了吗?你可千万不能这样呀!”大妈激动的跳了起来,“姑娘,你可要听我的,那卖身契签不得的呀!你看看我们,看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当初就是祖辈们一纸卖身契给害的!但我们是没有办法,谁让我们生来就是壑冈的人。” “你不一样的啊轻羽姑娘,你一看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你这样做是何苦呢?矿区那地方肮脏龌龊得很,像你这样的姑娘要是去了……”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轻羽打断了大妈,淡然却坚毅,“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那个朋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就是死,我也一定要去找他。”一起 “哎呦喂,我的好姑娘啊……” 长辈们份外无奈,觉得无比惋惜,能做的也只能让自家孙儿到时候多帮衬着轻羽一点,同样的,也希望轻羽可以照顾些他们的孩子。毕竟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多活一天都是煎熬。 那一张张年迈的脸上皱纹犹如刀刻的伤痕,干瘪暗沉的皮肤,比指甲还厚的老茧——这些都是那一纸卖身契带给他们的苦难。他们有些人其实年纪并不太大,其中一些连六十岁还不到,却头发已经灰白斑驳,瞧着就像一个七十岁的老者。而真正已经七十多的巴图尔,看上去就像木乃伊一般。 轻羽的抉择让长辈们陷入深深的沉默,他们都知道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进了矿区将会面临着什么。或许这姑娘会些自保的功夫,可矿区里多的是佣兵,她又怎会是那些魔鬼的对手。 大家沉默不语,就像面对自身绝望的人生,他们就连想帮人的时候都如此的无力和苍白。这是多么的可悲和可笑啊! “骗子。” “她肯定是个骗子。你们别信她!” 德克阴阳怪气的声音戳破了篝火前的压抑,他充满敌意的瞪着轻羽,说完又转身出去了。 轻羽跟了过去,绕过石壁,德克就在外面,蹲在一块石头上,看上去非常闷闷不乐。 “你好像对我有很大的意见,为什么?”轻羽去了跟前,而德克挪了挪,和她保持距离,选择无视。 轻羽想了想:“就因为我不愿意把武器给你?” 咯恰。 轻羽拔出了枪,指住了德克的脑袋。德克一个激紧,整个身体都绷了起来,这才战战兢兢的看过来:“你这个疯女人,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轻羽冷酷的俯瞰着少年。 “……不就是枪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对,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这东西可以马上要了你的命。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德克的身体绷的更紧了,甚至有些微微发抖,但女人的目光依然冷酷似夜:“我猜你想要这些东西,并不是想保护大家吧。你是想藏在身上,以后在矿区谁敢欺负你们,你就杀了谁。” “对吗。”轻羽不是疑问语气,而德克也没否认。 便轻羽把枪收了回去,她原本也没有打开保险。 岂料就是这个瞬间,德克伸手拔出了轻羽的军刀,唰一道白光就砍了过去!却当即脸上吃了一拳,瘦弱的身躯被揍倒在地,而刀又回到了它的主人手里。 紧接着,是那女人冷冰残酷的声音:“我知道你不服气,可这就是现实。一个人选择不了自己的出生,然后很无力,根本反抗不了现实。你想保护大家,想让大家摆脱矿山那个鬼地方,但上帝偏偏就是这么过分,从一开始就让你明白了,你这辈子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够了!你别说了!”德克火了,咆哮怒吼,却像一只丧家犬,“是,就你命好,就你是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雇佣兵,就你是有能耐拿刀拿枪!如果我是你,我早就去行侠仗义,杀光那些个不是人的贵族和畜生!还有那些该死的矿山监工!” 这少年不服。 这少年不服。 为什么明明是有能力的人,却偏偏要做一些让他无法理解的傻事! 为什么有能力的人那么多,却偏偏没有自己! 他恨。 他恨啊! 然而啪一声,一记冰冷的耳光毫不留情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朦胧的月夜里,那女人的眼神格外冰冷:“这就是你的人生,面对现实吧。” “不!我不要!不要!凭什么?!” “就凭你是个眼高手低、只会白日做梦的小屁孩。” “呸!我不是小屁孩!丑女人,你少看不起我!”德克一咕噜起身,挥着拳头上来,可轻羽只有一只手就制服了他,把他的胳膊反剪到了背后,用让他遥不可及的力气令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放开我!混蛋!王八蛋!” 德克挣扎着大骂,胳膊疼得像是快要断掉。听到动静的大人小孩都跑了出来,琳娜第一个冲到跟前,想掰开轻羽的手:“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求求你放了我弟弟吧,他做错了什么,我替他跟你道歉!求求你了!” 琳娜的眼泪断了线,可轻羽的手比村里最强壮的铁匠还有力气,最后,无助的琳娜只能噗通跪了下来。 54:桫椤堡垒 “姐姐!轻羽姐姐!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弟弟吧!他还小,他不懂事!有什么气你冲我来,求求你不要伤害他!”琳娜抱着轻羽的腿,爷爷巴图尔也被吓的浑身发抖: “我说姑娘,好姑娘,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孩子见识。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冲我来吧。你要杀人,就直接把我的老命拿去吧!你放过我的孙子和孙女,他们还小,就算你是佣兵,也不能下这样的毒手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 激动的情绪又让巴图尔猛烈咳嗽起来,连着吐了好几口血,直接倒在了地上。 “爷爷!” “爷爷!” 德克和琳娜都慌了。琳娜直接扑向了爷爷,德克却还被轻羽擒着。 “混蛋,你这个混蛋!我杀了你!”德克近乎嘶叫的谩骂,下一刻就被轻羽狠狠摁在了地上。那脸硌在坚硬的石头上,感觉皮都要被磨掉一层。 而这样的疼痛和羞辱,远不及轻羽此刻的字字句句:“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个无脑的废物,什么都做不了。你的那些不甘心和自以为是,最后只能让你的亲人来替你下跪、替你受罪。” “德克,你要做的不是耍小聪明,不是抢武器,而是先学着让自己和亲人活下去。这样的时代,如果连活着都不会,就算生在天王老子家里,你也只是一个废物都不如的垃圾!” 德克眼中是泪,但那眼神却如野兽一般。轻羽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扎痛了他的灵魂,少年心中已然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只是现在的他还不清楚那东西到底为何,然而数年之后,当德克成为解放桫椤矿区的英雄,他告诉人们,支撑着他信念的、给予他重生的,正是轻羽今天给他上的这课。 而少年现在只是暗暗发誓,再也不想跟这臭屁的女人说话。 闹了这么一出,就算没有恶意,一行人也对轻羽不禁害怕起来,似乎终于意识到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天亮后等巴图尔身体情况稳定了,他们便是出发。 一路上谁都不敢大声说话,各个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跟着轻羽。轻羽也不想解释什么,就这样带着他们、以尽可能快的脚程前往桫椤矿区。 即便很累,大家伙儿也都不敢吱声,等终于看到矿区大门,他们几乎累瘫在地上。 “你们先休息一下吧。那边有井,回去的时候记得把水袋都装满。”相比他们,轻羽脸不红气不喘,留下自己的大水袋,独自先行一步。 “这人简直太过分了,本来还以为她是好人来着,果然这些个佣兵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长的这么漂亮,居然这么黑心。这世道真是……” 憋了一路,两个大妈终于可以开口抱怨,不想巴图尔竟说起了她们:“你们才是坏心。人家姑娘分明是好意救了我们,你们怎么能这样说。” “救了我们?巴图尔,你不会是老糊涂了吧?昨晚她可是差点把你孙子都杀了,你可是被弄的老命都快没了!” 一行人都听不懂巴图尔的意思,而向来浮躁的德克却一脸深沉,一双眼静静盯着轻羽走远的背影:“爷爷说的对,她是想救我们。如果照原本的速度,我们至少还要走一天半。凭我们那点水,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大伙儿愣愣,仔细想想似乎真是这么回事。现在他们不仅提前到了,而且原本的水还剩了不少。 一行人不知所措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想说谢谢,却轻羽已经听不见了。 矿区大门年久失修,老旧的牌匾歪歪斜斜,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这座大矿位于桫椤山脉的边缘,而矿区旁边、山脉剩余的部分,几乎全都是桫椤遗迹的范围。 山脉连绵,高低错落,常年笼罩在深褐色的浓雾中。桫椤遗迹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前人类遗留下的规模最大的遗迹,也是最神秘的地方。科学家断言,这里很可能是前人类集中进行各类大小规模实验的基地,因而其中才混杂了那么多未知辐射和能量体。 所以在紧挨着它的桫椤矿区,壑冈政府不惜花重金打造了巨型堡垒—— 表面凹凸不平的白色建筑如半颗巨大的高尔夫球立在山中,从天上看去,它就似镶嵌在桫椤山脉的一颗珍珠。但是谁又能想像,如此美丽的外表之下,龌龊与腐朽比那开垦的矿洞还要丑陋;看好书 桫椤矿区的所有人都住在巨大的半球中,这里就是一座奴隶的牢笼和要塞,唯一的出入口有重兵把守。破损的大门对这里来说只是个废品,唯一的作用就是提醒前来务工的人们: 欢迎来到人间最富有的地狱! 经理公室里,轻羽的军刀和枪都被没收。像是可惜了这样一张可人的脸蛋,人事经理多看了她几眼:“你可想清楚了,一旦签了卖身契,就一辈子都是桫椤矿区的人了。如果不能工作到死,以后你的孩子也要来此工作偿还你欠下的违约金。” “是的,我想清楚了。”轻羽没有犹豫,火速在卖身契上签了名: 李维斯。 经理拿起签名又仔细看了看,手里把玩着铭牌:“你这不会是假身份吧?” “不会的不会的,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我确实走投无路了,家里遭了贼,爹妈都死了,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吧!”轻羽一副老实又可怜的模样,瞧着很惨。 但在经理看来,来当个矿工更惨:“你长的这么好,完全可以去别处谋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有人脉可以介绍给你。就你这样的姿色,日进斗金不是梦。” “经理!”轻羽噗通跪了下来,磕着头,“我求求你了大人,千万不要啊!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现在就一头撞死在山上!” 人事经理挑挑眉毛,刚才的话也不过是随口问问,毕竟手下多一个人所带来报酬,远比卖一个姑娘丰厚。像他们这样的人事经理在矿区有十二个,说白了就是个领班。但领班的工钱和手下矿工的产量挂钩,采的矿越多,他们的提成也就越多。 “那好吧,我就收了你,不过这里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你以后好自为之吧。”人事经理在卖身契上盖了章,然后给轻羽发了一枚工牌,便是打个眼色,让助理把手枪和军刀收进了仓库里。 轻羽张望着助理离开的方向,经理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些东西你就别惦记了,签了卖身契,东西就归于我们所有了。再说本来就是你捡来的,这样的东西天晓得杀了多少人,不干净。” “是是,您说的对!”轻羽卑微的点头,之后去领了属于自己的物资:一套工服,一双手套,一顶安全帽和一条毛巾。 巨大的半球如一个钟表盘,用罗马数字分成了十二个区间,每个区间都建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房间,各由一名人事经理为主管。从内部看,这里就是一座巨大的监狱,连弧形的穹顶上都建了房,绝不浪费一丁点位置。 而在半球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地坑——当年桫椤矿区刚开发的时候,东家买通政府弄来大量火药,愣是炸开了这里,之后用混凝土加固修葺,沿大坑边缘向下建了运输栈道和升降梯; 矿区的所有矿洞都开在大坑的墙壁上,然后往里延伸。这么些年下来,大大小小的矿洞已有数百个,而大坑也越挖越深。 升降机的轰鸣,矿洞开凿的声响,还有劳工们卖力的喘息——他们就像工蚁奔波于地下的大坑,也从不会奢望能看到阳光或者希望;当他们抬头仰望,看到的只有密密麻麻的小房间,和撒在烧饼上的芝麻没两样。 地上的半圆加地下的大坑,这里俨然像个人工蜂巢,那些密集的小房间看的人头皮发麻。矿工们每天除了睡觉会回到那里,他们都只能呆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 来了这鬼地方,大概这辈子也都只能这样了。 “经理,又有人要来签卖身契了,还是个异能者!” 才收了个“李维斯”没多久,那助手就又匆匆来报,便见经理眼前一亮:“今个儿怎么回事,其他经理都没上班吗?怎么好事都落我头上来了?” “他们多懒啊,都回去睡午觉了,就只有八区的那个在。不过巴图尔那些人过来了,他这会儿正忙着收编那些小鬼呢!”助手乐呵呵笑着,“经理,我刚刚看过了,那妞儿手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之后走一批黑,准能大赚一笔!” “这还用你说?我的火眼睛睛一瞧就有数。”休息室里,经理得意的理理西服,站了起来,“走,去办公室看看,说不定这个异能者也带着好货呢!” 两人再次回到了办公室,然而这一回却失望了。除了一串编号和一身黑漆漆的兜帽斗篷,这个异能者什么都没有。 “你谁啊,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想来卖身。”没了油水,经理自然也没有了好脸色,而且这家伙一身黑还拉着帽子,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说起话来更是阴冷怪异: “没那么多为什么,我就是要来。而且,你们必须收了我。”男人浑身透着危险且疯狂的气息,拉下兜帽的一刻,经理和助理惊得脸色煞白。 55:替罪羔羊 这家伙的面相极其可怖,哪怕用狰狞来形容都不为过。他的头皮大面积剥落过,像是受过某种无法想像的酷刑,留下了凹凸不平的斑驳的疤痕,而疤痕之间没有受伤的地方还留着长长的头发。 乍一看,就像被矿中的酸性气体腐蚀过。 “怎么了,你们这种眼神,是觉得我很恶心吗。”男人阴郁的眼神让他看上去越发可怕,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厉鬼。 没错。 他就是一只鬼,一只不杀了轻羽那臭娘们就永远无法让内心重归平静的鬼! 半个月前,他们一行追丢顾南一,而那女人显然跟顾南一关系匪浅。可匿影想不通,为什么决定只派个眼线盯着那女人。既然同伴们如此愚蠢,他也只好自己亲自出马了。 回忆起和那女人之间的恩怨,遏制不住的杀意瞬间冲上了匿影的眼睛: “如果你们不收我,今天就别想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阴郁的嗓音染着狂气,匿影手中已旋起风环。 经理也不是三岁孩子:“你以为我在桫椤白混的?不过是个风使,拽什么?这世上的奇葩我见多了,但像你这样放着佣兵的好日子不过,非要跑来挖矿的真没几个。” “要我收了你,没问题。不过总得拿出些诚意吧。”经理摆高了姿态,示意要钱,却下一秒,还热乎的血突如其来的溅到了脸上。旁边的助理惨叫不止,抓着自己忽然就被削断的手,鲜血喷红了半间屋。 “卫兵!卫兵!快来人啊!” 经理慌神大叫,摁响了警报,然而下一刻脖子就是炸起剧痛,然后再没了知觉…… 数分钟后,卫兵冲进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只剩下失血昏迷的助理,以及人首分离的经理的尸体! 两个管理人员受害,且手段极其残忍。矿山的所有工作全在第一时间叫停,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候盘查。 矿山的产业归私人老板所有,但桫椤矿区是壑冈辖域纳税最多的,因此政府尤为重视,第一时间就派来了大量警力。轻羽的房间在五区383号二床,同屋的还有五个人,都是女的。这会儿被勒令回房,她们才知道来了新室友。只不过现在也没空招呼,都把脸贴在铁栏杆上往下看: “听说死的是我们五区的经理,那混蛋真是活该,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除了大害……” “你可管管你的嘴吧,当心一会儿把罪名扣在你头上!” “我听说有人看见尸体了,头都被砍了。现在正在排查异能者呢。” 几个女人正说的起劲儿,就见五区57队的工头和监工两个人往这边来。吓的她们赶紧各自回了自己的床上,老实的和兔子一样。 轻羽和她们一样,也被分配到了五区57队。现在出了这事,上面的人来找她也不奇怪——毕竟她是最后见到经理和助理的人。 轻羽被带去了一楼的办公室,一路到处都能看到武装警察和巡逻的卫兵。办公室里坐着的并不是小城的治安官,而是壑冈辖域警卫总部的部长。 部长亲自审问了轻羽,但并没有问出什么,而轻羽纳闷:“助理先生不是还活着吗,他肯定知道凶手是谁。” “他失血过多,死在去医院的路上了。”部长森冷的眼睛打量着轻羽,“所以你最好再仔细回忆一下,可别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和细节。否则有个万一,你可能就是凶手了。” “怎么会是我呢大人!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砍下一个男人的头呢?这说出去了也没人相信呀!”轻羽又急又委屈,还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但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部长也要给个交代,找个替罪羊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或者说,找替罪羊的可能性反而更大。因为这件事怎么看,都不会再有凶手的更多线索了——他们只知道出事之前有个穿黑斗篷的男人进来了,说想在这里干活,之后就再没见到。 黑斗篷的男人八成是找不到了,可把这样一个女人交出去说是凶手又确实难以服众。 正在为难之际,有人主动提出要见部长。 轻羽人在办公室里,之后老远就听见了沉重的铁链声,伴随着厚重稳健的脚步,一个体格魁梧如山的男人走了进来。轻羽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大的人,身高几乎有两米八,简直就是个巨人! 他看上去应该有五十好几了,脸上布满了伤疤,就算穿着脏又黑的厚皮甲,也依然能看出强健发达的肌肉。他的双手缠绕着指头粗的铁链,上面锈迹斑斑,还染着许多陈旧的黑色血渍。 好可怕的家伙!最新 轻羽暗捏了一把汗,部长的眉头同样紧了紧,但依然挺直了腰板:“你是什么人?” “部长,他是我们的监工头,黑面神:铁索。”矿山的东家对部长毕恭毕敬,且不自觉的和铁索保持着距离,看得出心里很怕,生怕这家伙一个不顺眼就要了自己的老命。 黑面神:铁索。 确实人如其名! 部长上下打量着巨人,点点头:“你见我有什么事?” “我怀疑一个异能者劳工是这次事件的凶手。”和一身肌肉一样,铁索的声音浑厚内敛,有一股如同狮子在低吼的魄力,令人生畏。而那凶悍的眼神正斜瞅着轻羽。 轻羽装作怯懦低下了头,不过心里确实打了个紧:她并没有编号,这里应该没人知道她是异能者,而且这家伙也不是熟脸,自己不可能见过他。 不过铁索只是看了她一眼,推荐给部长的人选也不是她:“异能队里有个劳工叫费孟,他的手臂可以化为锋利的大刀,砍一两只手和人头轻而易举。他正好是五区的人,前几天还跟经理吵过一架……” 很快,费孟就被带来了办公室。 这小个头、瘦如麻杆的男子大喊冤枉:“我怎么可能杀了他?他只不过是克扣了我上个月的工钱。我真的没杀他,克扣工钱这种事太常见了,我怎么会为了这个杀人?!” “今天只有你没下矿。”铁索斜眼看去,魔鬼般的压迫感差点然费孟的腿软在地上,但费孟怎么也不会背这黑锅: “长官!长官你听我说,我是因为前天下矿的时候伤了手臂,昨天又带伤干了一天活儿,实在不行了才申请今天休息!不信你可以去问其他人,他们都知道这几天开矿破石,全靠的我!” 费孟冲部长抬手,他的整条胳膊都包着绷带,上面还有沁出的血渍:“我昨天找经理申请,今天想休息一下,结果这王八蛋居然就扣我工钱……” “所以你耿耿于怀,怀恨在心,终于忍不住下手了。”铁索冷冷插话,气得费孟跳了起来: “铁索,你什么意思!到底安的什么心?!我知道,你就是看萨雷不顺眼,但又不敢动萨宇,所以就想拿我开刀!我今天如果当了这替死鬼,你也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费孟气红着脸,像是快要烧起来,然而悲哀的是,现场并没有人愿意站在他这一边。 “好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之后我们会仔细调查的。” 部长使了个眼色,看上去是会还费孟一个公道。费孟没有再闹,乖乖让警察绑走了自己。之后轻羽也被送回了房间,却被告知调查已经结束。 矿山的警戒在第二天下午才正式解除,广播中放着警卫总部部长亲口发布的通告: 【凶手就是费孟,畏罪潜逃已被当场击毙】 广播的声音响亮回荡在矿区,提醒着人们什么是他们该去相信的真相。当然,这些真相对于矿工们来说毫无意义,怎样才能在这地狱般的地方活下去才是真正需要去思考的问题。 升降机的繁忙,铁镐和大锤卖力的敲打,还有时不时从地底深处传来的爆破……警戒解除后,矿区一如既往的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运作,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由于停工一天,今天所有人都不许休息,必须连夜将落下的工期赶上。轻羽作为新手,这几天只有负责搬运矿渣。监工把他们盯得很紧,没有一个人敢窃窃私语。 紧张的劳作让时间变得很快,收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大家都累的半死。一部分早班的劳工睡不了几个小时便又要起来,照日常的进度工作。 为保障24小时不间断工作,矿区实施的是三班倒的制度,且每个区的女工都会按周轮流值日,负责后勤的一些工作。班表安排挂在每间寝室的铁栅栏门上,再过三四天便轮到轻羽所在的五区的值日。 “李维斯,你可真倒霉,才来没几天就遇上值日。洗衣做饭那些比采矿还累,每次值日都恨不得死了算了。”毛衫坐在铺上抠脚,皮肤又干又黑,三十不到的她还是姑娘,但脚上的老茧已经犹如六七十岁的老人。 她们寝室今天是晚班,很走运的可以在通宵作业之后睡个懒觉。可是对廉凯莉来说,休息还不如开工,一闲下来便是度日如年的折磨。此刻她躺上床上一言不发,看着手中的坠子。 “你就别想儿子了,我昨晚上厕所遇到他,挺好的。”乌拉瞅了廉凯莉一眼,面如死灰的廉凯莉这才有了几分神采,忙问儿子有没有被打,有没有饿肚子。 轻羽观察着室友,不合时宜的插嘴问道:“你们认识一个叫多可可的人吗?” 56:同寝异心 廉凯莉有个儿子,和德克、琳娜一样,都是替祖辈还债进来的。矿区的制度很严格,为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孩子和成人不会分在一起,只有等满了二十岁才会被编进成人组。但那些低价买来的异能者的奴隶则永远都不会跟普通人安排在一起。 等级制度虽没有明面出现在律法中,却已是在这腐朽的社会里根深蒂固。 儿子进来三年,廉凯莉一面都没有见过。作为一个母亲,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滴血。她的丈夫去年因升降机故障,愣生生被碾死在传送带上。 这里如廉凯莉这般的人多不胜数,他们的心大都已经麻木了,除了子女的安好不关心任何事,包括自身的死活。 但毛衫和这些人不同,属于另外一类——她的父母亲人很早就死了,全是因为抵债被抓进来的,且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人担保让她回家结婚,只能就地找个矿工配对,然后生个孩子还是矿工,索性还不如潇洒些,孤独终老。 毛衫大大咧咧,是个心里不会装事的乐天派,但多可可这个名字显然勾起了她的思绪:“喂,乌拉,多可可什么的,我之前是不是听你说过?” “可能哪次跟你提到过吧,但我也不是太清楚。”乌拉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一头乌黑的卷发,还有火辣的身材。相比其他人,她的皮肤要好的多,一双狐媚的眼睛像会勾魂似的。 乌拉撩撩头发,几分高傲的看着轻羽:“你为什么知道多可可?” “他是我一个朋友。”轻羽微笑看着乌拉,“你好像认识他。” “也不算认识,只不过偶然听别人提起过这个人,但我也不知道是谁。”乌拉的话等于没说,转头便不搭理轻羽,举着破旧的小镜子涂起了劣质且已经融化变形的口红。 轻羽觉得纳闷,这地方怎么都不像能弄到化妆品的地儿,而且除了口红,乌拉枕头下面还藏着一瓶护肤乳。 毛衫一眼就看穿了轻羽的想法,一边懒懒把剥完的脚皮拨下床一边说:“李维斯,你就别惦记了,乌拉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人家又靠山呢。” “瞧你说的,什么靠山?”乌拉娇嗔笑着,几分得意,又斜眼瞅瞅轻羽,“虽然你现在皮肤比我好,但那是因为你刚进来,过不了多久啊,你这皮肤就会变成毛衫那样了。不过你也别难过,我看你长的还不错,如果想过好日子的话,我可以教教你怎么做。” “呵!”毛衫一声嗤笑,对乌拉这番言辞不屑一顾,但也没说什么,倒头睡起了午觉。 隔壁床的刘大妈却被乌拉的话吵醒了瞌睡,大声恶心道:“哎呀,这都什么世道,野鸡都当自己是金凤凰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明明一股味儿飘的漫天都是。” “臭老太婆你说什么!”乌拉破口大骂,操起草鞋砸了过去。另一床的小姑娘半天没作声,这会儿才赶紧跑到乌拉跟前谄媚: “乌拉姐姐,你别跟她生气,万一气出了皱纹就不好了。” “小可,我告诉你,你如果非常学这狐媚子,以后准不会有好下场!”刘大妈硬气的把草鞋砸了回去。 才刚满二十岁、编入成人组的小可根本不把刘大妈当事,谄媚的替乌拉摆好鞋,一口一声姐姐的叫。乌拉也喜欢她这样,大方和她分享着自己的护肤品和口红。 晚些时候上了工,小可也一直和乌拉在一起。满是渣土的矿洞里气氛压抑,监工手持鞭子、挂着棒子,凶神恶煞的盯着工人们,但对乌拉和小可却例外。 乌拉干活的时候基本都是在混,铁镐在石头上有气无力的敲着,半天出不来一筐石渣。小可活脱脱就是她的跟班,一会儿给她擦汗一会儿让她歇息,一两个小时折腾下来,两个人几乎毫无成果。但监工只是象征性的说一下,若换了其他人,早是要被抽的皮开肉绽。 “你看她们两个臭不要脸的,真恶心!”刘大妈和轻羽一起拖着几担石渣,她声音很小,就像蚊子,只有这样才能恰到好处的隐藏在凿矿的杂音里。 实际上轻羽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大部分内容是靠读口型判断。轻羽回头瞅了瞅乌拉和小可——这会儿乌拉又坐下来歇息了,小可干起活儿来也很是不卖力,那监工上前说了她们几句,便乌拉眼含春水的冲他笑,小可则像颗娇滴滴的小葡萄,乐的监工是心里痒痒。 三人之间的那点事明眼人一瞧就知,但谁也不会多嘴——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只有那些笨蛋才会自找苦吃。 刘大妈逮着机会就来跟轻羽说上两句,八成是寝室里的其他两个都不愿成为她的同伴。毛衫对身边的事情似乎从来都不在意,该干活就干活,该吃喝睡就吃喝睡,尽管会搭几句话,但从来是模棱两可,不站任何人一边,而廉凯莉总是一副苦瓜脸,人们都说她想儿子想傻了。020 放饭的时候,乌拉和小可明显比其他人多领了一份,而小可还把多出的饼给了乌拉:“姐姐,你累着了,多吃点,我不太饿!”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万一发胖就不好了。”乌拉把饼还给小可,“你这还没发育好,太小了点。” 小可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又看看乌拉傲人的身材,心中几分妒火,然而脸上却还感激的笑着。 “小可,你不吃就给我吃吧,我可饿坏了!”轻羽找机会凑过去,而小可对她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凶得很: “谁不饿呀?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干活!想吃啊,自己去找监工大人要呗,不过人家指不定愿不愿意多给你呢!”小可几分得意,监工的“特殊照顾”让她自视高人一等。 岂料乌拉把那饼拿过来给了轻羽:“小可,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做人不能这么霸道。” “乌拉姐姐?!”小可不服,杀意腾腾的狠瞪了轻羽一眼,最后把吃的全扔在轻羽碗里,转身走了。 “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乌拉很是客气,狐媚的眼来回打量着轻羽,“说句实话,李维斯这个名字,总觉得听上去不像你的真名。你应该有一个更美的名字才对。” “是吗,大家都这么说。”轻羽不好意思的笑笑,若有所思的把饼拿在手里把玩着。 乌拉审视着她,猜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咱们都是一个寝室的姐妹,到了这鬼地方就得团结些,有什么直接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现在开始后悔了,不知道自己来这儿是对还是错。”轻羽浅浅叹息。 乌拉想了想,试探道:“之前你问的那个多可可,跟你是什么关系?” 轻羽看向乌拉,眼中充满了单纯和善意——这种神情算是必备的技能,为了让对方放下戒心。但轻羽还没开口,刘大妈就又过来了,拽上她便走: “小李,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都是为你好,那狐媚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脏的很!你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总想跟她混在一起?”刘大妈很是生气,恨铁不成钢: “这挨千刀的小婊子,真是害人不浅!小李,你听我一句劝,你可千万别再跟她在一起了,千万别学小可的。那完全是在作贱自己!像这样的人,以后没好下场的!” 就算是热心人,刘大妈的态度也太激愤了点,轻羽都忍不住尴尬了——不是她想跟乌拉学,而是乌拉显然对多可可这个人知道些什么。 见轻羽默不作声,刘大妈更是激动,凑近了小声说:“这样,等下开工了你等我信号,我带你亲眼去看看她们干的勾当!让你知道她们的饼和那些化妆品有多脏!” 说着,刘大妈把乌拉那儿得来的食物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这一刻,轻羽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可怜,因为她确确实实真的很饿呀…… 晚班的时间从晚上八点到凌晨四点,过了凌晨一点,人们的疲惫渐渐显露出来,矿洞里越发死气沉沉。一点半的时候监工交了班,同时乌拉和小可也不见了。 刘大妈找新的监工说了几句,过来喊上轻羽一起把几大担子矿渣运出去。她们一人推着一辆三角车,每车矿渣都有一百来斤。刘大妈的身体并不强健,但多年来早就习惯了,且唯独手臂上的肌肉比较发达。 矿渣被要求运往指定的升降机,而深夜值班的监工不多,运矿渣和上厕所都是可以稍稍偷闲的好机会。夜晚有着属于它的独特力量,会激发出人类骨子里的慵懒和惰性,这时候的监工大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过分偷懒便也不会认真计较。 两人推着三角木车出了洞,外面到升降机的这段路上只有两三个监工懒懒混着时间。刘大妈让轻羽去上厕所,把车子交给自己。 轻羽照刘大妈说的,往矿洞右边的厕所去——这些厕所非常简陋,只是用木栅栏围起的一块地,里面挖了一些大坑,排泄完了之后直接用渣土埋上就好。 厕所的味道很难闻,但这对轻羽来说并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正如刘大妈所言,靠墙的围栏里有一块木板是松动的,挪开一点就能发现,后面有个隐蔽的洞。 57:神秘宝盒 洞口并不大,只刚好容得下一个成年人,若是稍微胖一点的人就进不去了。 这洞比轻羽预想中的要深,且还有一些岔道。轻羽拿着厕所里的烛台,昏暗的光只会让洞显得更加窄小。照刘大妈所说,她现在只用一直向前走,千万不要拐去了别的洞。 轻羽这才知道,桫椤矿区里的秘密比想象中更复杂——这里的管理制度虽然严格到压榨人权,但矿工们总会有自己的办法;这些隐蔽的洞口几乎每个矿洞的厕所都有,可以说是心照不宣的公开的秘密; 组织挖这些洞的人,正是那些个监工和经理! 矿区内矿洞颇多,偌大的地坑依墙壁修着环形的栈道往下延伸,每一环上下层的暗洞全都相通,而且有些同层的暗洞也是通的。洞里的道路错综复杂,新旧不一,是不知多少代人垒砌修建的成果。 整个矿区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洞里全部的路,因此没人敢盲目的试探。也不知有多少人企图利用这些暗洞逃走,但最终都迷路死在了里面。虽然不清楚这里究竟有多少条路,但唯一确定的是,这么多路,没有一条是通往外界的。 在这地下深处,若想挖通往外界的路,不仅需要庞大的人力,而且还要矿方的支持。 所以。 这庞大到可怕的地下系统,最终只能沦为人们肮脏交易的隐蔽温床。 轻羽在洞里爬了大约三四分钟,她身手灵活,爬起来快而轻松。在一些没路的岔道里,她有看到赌博的工具,还有一些又脏又旧的勉强能算是床的木架子,烟头和劣质的避孕之物也随处可见。 再过了没一会儿,轻羽隐约听见了一些声音。 她吹了蜡烛,循声过去,发现声音是出自于三个人——小可、乌拉和那监工。 “真是的,我都累了。”乌拉狐媚说道,推开欺身而来的监工,起身穿好了衣服。 监工意犹未尽的瞧着她,一只手却又摸向了小可年轻的身体:“好,你就走吧,我知道,你今天还要去陪你男人。” “呵呵,你不也是的我男人……之一吗?”乌拉俏皮的眨了个眼,掌着烛台,出来后转身去了旁边的一条路。她离开之后,小可立马像没骨头似的紧紧用身体缠住了监工: “讨厌,坏哥哥你坏死了,乌拉姐姐有什么好的,我有什么比不上她?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比她还风光!” “那还用说,乌拉就是老豆腐,哪有你嫩?你放心,一会儿换了班,那几个新哥哥就来了,今晚你可得好好表现……” 污言秽语毫无价值,轻羽多听一句都嫌脏了耳朵,赶紧跟在了乌拉后面。 乌拉拐了三四个小弯,去了另一个洞。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在那里等她。 “萨雷!” 乌拉殷情的扑上去,两人深情拥吻。萨雷穿着工装,留着短短的卷发和小胡子,体格健壮。比起那些骨瘦如柴的矿工,他的确长的算好,不难看出平时基本上没吃苦头。 “你是不是又和那监工鬼混了?”萨雷不太愉快,看着乌拉脖子上明显的吻痕。 乌拉挑挑眉毛,倚在萨雷怀里委屈:“我也是没办法嘛,谁让我不是你们七区的人呢。我如果不陪他,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萨雷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作为男人的他肯定有怨气。乌拉又道:“你放心吧,现在小可那丫头被我调教的不错,他们很快就会对我失去兴趣的。而且我那儿又新来了一个,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美人。” “哦?”萨雷眼中浮出微微笑意,“既然你都说是美人,肯定是绝色。那你可加把劲。乌拉,你是我萨雷的女人,我只要想到那些王八羔子去找你,就恨不得马上杀了他们!” “萨雷,其实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在这么个地方,谁不是身不由己?”乌拉煽情的感概,但眸光冷了下来,“李维斯那姑娘美是美,不过恐怕不会乖乖的听话。” “这怎么说?”萨雷认真问道。零零书屋 “你还记得多可可的那个传言吗?” “又跟多可可有关?”萨雷变了脸,多可可这个名字实在让他无法心平气和—— 大概一两个月前,也不知是哪里出来的消息,说矿区一个叫多可可的人手里有个宝盒。然而实际上,矿区并没有叫多可可的人。消息传的隐蔽,大多数人并不知情,萨雷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全因为上个月发生的一件命案: “这个多可可到底是谁?乌拉,我真觉得或许事情就像你说的,多可可八成就是个假名。这背后一定有阴谋!”萨雷越说越气,“上个月,那个异能组的矿工突然要杀萨宇,还说他就是多可可,简直是放屁!” “当时要不是铁索察觉,追过去,我弟弟的命早是没了!就你们死了的五区经理,你知道吗,我弟下工回去的时候,枕头下被人放了字条。说他们已经都知道了,我弟就是多可可!还说费孟当时是为了替我弟偷偷把宝盒送出去,被经理撞破了,所以下了杀手。结果最后费孟自己脱不了身,为保住盒子和多可可,费孟选择了服毒来替罪!” “真他妈的胡扯!”萨雷气得眼红,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那个传谣的家伙。费孟是萨宇最好的兄弟,死的那么冤,萨宇目前都还没从悲痛里走出来,竟就又出了这样扯淡的故事。 乌拉却若有所思的想了好一阵,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萨雷,你老实告诉我,你弟弟不会真的是多可可吧?” 乌拉这话是真让萨雷生气了,暴怒的他一把掐住了乌巴的脖子:“他是我弟弟!不是什么多可可!这一定是有人在设计害他!一定是有人想让他背锅!把真正的多可可诈出来!” “乌拉我老实跟你说,就算是你,以后要是再敢跟我说这样的话,就别怪我!”萨雷怒气上了头,竭力控制自己才收了手。 乌拉缓了好一阵,绛紫色的唇才慢慢恢复了红润,之后也不敢再提多可可和萨宇,说起好话哄着萨雷消气。轻羽转身离开,回去就在洞口碰到了焦急万分的刘大妈: “你怎么去这么久,吓死我了!快快快,再不回去可就要挨鞭子了!” 两人推着木头车回到矿上,轻羽的心里一直很沉重。禾馥给的任务就是来桫椤矿区找一个代号叫多可可的人,把他手里的一个叫“蓝匣子”的盒子拿回来。至于其他的,禾馥也不太清楚。 这几个月,道上不知哪里来了这个消息,蓝匣子这个宝贝就像炸了锅一样引起了各方重视。据说那盒子里面装着不得了的宝贝,不知道多少人都虎视眈眈。 岚泱城局势紧迫,禾馥因而忙的不可开交,且当时一听说蓝匣子的事,禾馥便觉得此事定然要找轻羽。尽管这次要混入桫椤当矿工非常坑爹,要吃不少苦头,但对轻羽来说,这一趟依然物超所值。 何况她已经来了这里,还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说什么也不能白跑一趟。不过有一点她却想错了—— 多可可和蓝匣子的存在,在桫椤矿区是神秘隐晦的,而且还已经出了几条人命;从偷听到的对话分析,乌拉这女人显然非常有问题,很可能远不止是知道多可可的事而已; 乌拉这女人聪慧且狡猾,并且功于心计,十分懂得利用他人。轻羽在听到那些对话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决断,以后对待乌拉绝不能掉以轻心! 矿上的敲打声叮叮当当,轻羽回头看了看埋头干活的刘大妈,眸光亦不由得沉了:这个刘大妈对乌拉的行踪了若指掌,可见她也一定知道多可可的事,然而却从来不曾跟自己说起过,这一点显然也很奇怪。 一瞬间,轻羽忽然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可疑,除了毛衫。 这几天轻羽没少观察,可以确定毛衫这姑娘虽然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管,但实上心里非常有数。在如今这个环境里面,毛衫这样的人反倒最不可疑,但是却不能深信。因为像这样的人,不会去替人保守秘密。这样的人往往不站在任何人一边,只注重自己的人际关系和利益。 若是有谁问些什么,毛衫必然都会说出来,她不想为了谁而得罪别人。就像轻羽找她说话一样,只要问了,她就知无不言: “刘大妈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乌拉,乌拉和小可怎么样,其实也不关她什么事吧?”第二天上工放饭的时候,轻羽和独自吃饭的毛衫坐在一起。 他们都是在矿上吃饭,自己随便找地方坐。因为洞里闷的慌,吃饭的时候大伙儿都会去外面透透气,只有毛衫懒得动,直接在矿里找地儿瘫着。 毛衫喝着米糊,一脸滋润的模样:“刘大妈这个人,讨厌的也不是乌拉。反正只要是长的好看一点的女人,她都讨厌,都觉得人家是个狐媚子。” “包括你。”毛衫看了轻羽一眼,“别看她现在紧张你,万一哪天你让她觉得‘不干净’了,你就沦为和乌拉、小可一样的东西了。” “为什么?”轻羽觉得这种逻辑实在很有问题,不想毛衫狐疑看来,又吊儿郎当的嗤笑一声: “李维斯,说起来你不也很奇怪吗,好像总在问东问西的。” 58:人本为己 吃饭时间的矿洞里没有别人,在独处的情况下,毛衫敢说这样的话无异于玩命。 但毛衫是个聪明人,似乎已经感觉到了空气中潜伏的危机感,懂得凡事都得拿捏得当的她,一句话问完就把狐疑的目光收了回去,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一般,继续享受难吃至极的米糊,一脸轻松的跟轻羽讲起刘大妈—— 早年,刘大妈的丈夫因为偷窃被处决,然而被盗的那块金子始终没有找到,据说刘大妈当时把金子藏在子宫里,非但挨过了酷刑,还在牢里扛过了三个月的折磨,愣是把丈夫用命偷来的金子保住了; 之后,刘大妈的儿子到了适婚的年纪,刘大妈拿自己下半辈子的工钱做了担保,让儿子回家娶妻生子。刘大妈把金子给儿子带了回去,回家之后买个工匠的职称脱离苦海,可谁知她那儿子竟从此再没了音讯,对刘大妈不闻不问…… “她啊,就觉得这些都是媳妇的主意,是媳妇挑拨了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据说她见过媳妇一次,长的很漂亮。之后就一口一个狐狸精狐媚子的骂,对乌拉那样的女人更看不得了。” 毛衫喝完最后一口米糊,把空碗伸到轻羽跟前。轻羽瞅瞅自己的碗,把没吃几口的米糊分了毛衫一大半,然后又听她说了些刘大妈蛮不讲理的事迹。 开工之后,轻羽又找刘大妈观察和试探了一番,发现确实和毛衫说的一样,她就是个针对乌拉的怨妇,而至于多可可那些事情,刘大妈认为只不过是矿区里一些人想闹事的借口罢了——她在矿区几十年,像这样的借口见的太多。 刘大妈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若真的只是一个借口,这消息又怎么会传到外面? “带着蓝匣子的多可可”迷雾重重,轻羽进来矿区已经多天,找到的线索连皮毛都算不上,但在这里步步为营的矿区里,鲁莽和无脑是最大的忌讳,要想查到什么,必须得先找到一个可信可靠的同伙…… 这天上工之前,乌拉又偷溜了出去。毛衫照老规矩认真的抠脚,刘大妈头天太累所以还在呼呼大睡。寝室里,小可的床和乌拉的床之间隔着一个廉凯莉。 小可知道毛衫不会搭理自己,便趁乌拉不在,趾高气昂的冲廉凯莉使唤,让她帮忙把乌拉的护肤乳拿过去。廉凯莉每天除了上工,便是在躺在床上看着坠子想儿子,要不就是偷偷的哭。这会儿她正想的入神呆滞,根本听不见小可的声音。 “喂,丧门星,你聋了?”小可气呼呼骂起来,廉凯莉还是没反应。这小丫头脾气大的很,竟直接跳起来冲到廉凯莉跟前,拽起她的头发拳打脚踢: “叫你装聋!叫你装聋!瞧你那成天哭丧脸的鬼样子,姑奶奶我见了就烦!好像全世界都欠你钱似的!”小可把廉凯莉当作宣泄的对象,而她心里真正想打想骂的,其实是乌拉。 廉凯莉也不还手,在这矿区里被暴力对待不过是家常便饭。人们都说她想儿子把脑子都想坏了,整个人就跟丢了魂没了智商似的。只要说有她儿子的消息,哪怕明显是假的她也会愚昧的选择相信,跟着那些禽兽进去暗洞,最后被虐的遍体鳞伤。 她身上的伤就没有好的时候,甚至还有男人们用皮带抽打的长印子。 矿区本就是地狱,而那暗洞就是地狱中的地狱。 小可疯狂的踢打着廉凯莉,但这可怜的母亲对这些事情早就已经麻木没知觉了,甚至经常会在矿上听到一些男人的调笑,说她就是一头会扭腰的母猪,而且越是抽她折磨她,她就越是听话。 而这些话也不是空穴来风。 在小可暴揍了一顿之后,廉凯莉不哭也不叫,只是战战兢兢的爬动着身体,去乌拉床上拿来了护肤乳。 “呸!丧门婆娘,让你装聋作哑!活该你这辈子都见不到自己儿子!”拿了护肤乳的小可还不罢休,又一脚踢向廉凯莉的脸,却有人忽然从后面拉了小可一把,让这一脚落了空。 “你什么东西,敢管我的闲事?”小可怒瞪着身后不知几时冒出来的轻羽,扬手就是一巴掌,但腕子被轻羽稳稳抓住了。 “再打她,我就打你。”女人一双眸冷如星夜,一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直逼小可。轻羽知道在这人吃人的地狱里,救的了廉凯莉一时,也救不了廉凯莉一世。但既然遇到了,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小可自然不服,只不过轻羽的力气比自己大太多,而这时候还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头上。抓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些碎脚皮!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注意你站在底下呢!”毛衫从上铺探着头赔笑,把小可气得半死。好 “你们、你们跟我等着!咱们走着瞧!”小可用力把腕子从轻羽的手中挣脱出来,扔下护肤乳,疯狂敲着铁栅栏门,喊了她那相好的监工过来,梨花带雨的告着状。 最后轻羽被关进了小黑屋面壁思过。 刚刚和小可动手,轻羽其实是想想试试这丫头,但发现她的手腕并没有什么力气,不是个练家子,而乌拉那个女人一看就是深藏不露,只不过这小丫头总跟着乌拉,难说背后是不是跟乌拉有着另一层关系。 关禁闭的几个小时里,轻羽思量了许多,之后被放出来上工,小可和乌拉也都在矿上。两人还是老样子,磨磨蹭蹭的干活儿,但没干一会儿,小可跟乌拉打了招呼之后就独自溜出了队伍。 想起之前偷听到的乌拉的那些话,轻羽抱着一试的心态偷偷去找了监工:“大哥,我叫李维斯,不知道乌拉姐姐有没有跟你们说起过我。” “你觉得呢?”监工打量着她,眼神尽是早就不怀好意的神情,“乌拉不是还没把你说通吗,怎么,现在自己想通了?” 轻羽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其实也不是。我只是不敢确定,毕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看小可那小婊子成天嘚瑟的,还有什么不信的?”监工嗤之以鼻,小可不过是他众多玩物中的一个罢了,“刚刚小可已经去了,你快点跟着见见世面去。今晚的局人可不少,等你好好表现,尝到甜头了,下回再私下找我。” “我啊,喜欢经验丰富的!”监工凑到耳边吹气,手还在轻羽屁股上狠掐了一下。轻易娇羞的笑着跑开,转身脸就冷了下来。 所谓的“局”,就是经理组织的活动,主要是拉上一些监工一起赌博,赌注里顺便会加上各区的一些女人。而各个区的矿工会私下结成一些帮派,这些帮派的头儿和经理、监工之间多少都有联络,以此维持矿区生存之道的平衡,大家各取所需。 这些事情都是毛衫告诉轻羽的,刘大妈偶尔在说乌拉坏话的时候也会提到一些。 然而实际上,轻羽还没有掌握到这条看不见的“食物链”,只知道之前的那个雷萨,正是七区最大帮派的头目。 轻羽成功跟上了小可,但她并没有去那所谓的局。 这自小就在矿区长大的丫头很清楚怎么才能活下去、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活的更好。在这里,像她这样深谙其道的人比比皆是,大家都不得不得遵守和学习这里的法则。 小可对暗洞中的道路轻车熟路,就算不去巴结乌拉,她在孩子组里也算是小有名气,暗洞探过不少。孩子组有孩子组的规矩,这些规矩并不比龌龊的成人组强。只不过入乡随俗,既然进入了成人组,那就得照人家的规则来。但并不意味着小可会永远的忍气吞声。 暗洞中的结构十分复杂,道路新旧交替,轻羽一路跟着小可,之后从另一处厕所的围栏出去——竟是大地洞的上层。 大地洞作为整个桫椤矿区矿洞的“母床”,规模非比寻常,沿着螺旋栈道看下去,数不清的矿洞就如一圈圈镶嵌在地洞里的眼睛。平日里,轻羽他们上下工都是乘坐升降机直达位于地洞下方的矿洞层,现在这样站在地洞上层还是头一次,眼前的桫椤矿区正带给轻羽另一种不同于之前的震撼。 孩子们负责位于上层的成熟的老矿。小可上来的时候,晚班的孩子正老老实实干活。轻羽在洞里没有出去,隔着板子往外面看——小可没有走远,躲在厕所附近徘徊,成人组和孩子组的人不能见面,这是矿区绝不能僭越的铁则。 不一会儿,有个小男孩鬼鬼祟祟的过来。 “快点,伯克利!你真慢!我看你是在找死!”小可凶神恶煞,简直就是个蛮横无理的霸王。 伯克利看上去非常胆小,而且非常害怕小可,事实上他才刚刚过去,确实就被小可狠给了一个耳刮子。 “你快点!别磨叽!我回去还有事呢!”小可指着伯克利。伯克利连连点头说是,便马上抠喉咙在一旁吐了。小可恶心的捂着嘴,看他伸手在呕吐物里捡出了一些细小的颗粒,用水冲干净之后拿衣服擦了擦: “就这么多了。”伯克利战战兢兢的把东西奉上。 59:不速之客 伯克利十四岁来到桫椤,再过两个月就是他十七岁的生日。但他却十分瘦小,像一株没长成的树苗。尽管比小可要高一个头,但小可一脚就能把他踹倒。 伯克利脏兮兮的,身上到处都是矿灰,黑乎乎的手掌中,五六颗细小的金砾格外显眼。 小可眼睛一亮,立马收下东西塞进口袋,转而又是一顿教训:“你是不是给我偷懒了?就这么一点儿?你跟你那没用的母亲一样,都是废物!” “三天之后我会再来,如果还是只有这么一点,我回去就把廉凯莉的头发全扯下来,再把她弄去陪那些监工睡觉!” “不要啊!不要伤害我妈妈!我求你了!”伯克利哭求着,抱着小可的腿,“下次我一定多偷些,求你不要伤害我妈!” 正在这时候,厕所外面亮起了光: “伯克利,你他娘的是不是又在偷懒?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隔三差五上晚班的时候就躲在厕所里!” 监工凶恶的嗓门很大,小可一惊,比狐狸还贼,当即双脚一溜,娇小的身体滑到了两块木板中间——那地方不大,只有她能藏进去,而且是视觉盲区,如果不将火把拿到跟前,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人——小可的动作非常娴熟,俨然的惯犯。 “他妈的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看爷爷不抽死你丫的!” 监工过来时只有伯克利一个人,逮到又是一顿打,最后像拖牲畜一般拽着他的腿将他拉了回去。小可对此没有丝毫愧疚,或者说这样的事情对她而言是理所应当的。她曾经也是这么活过来,曾经也被人要挟过把金砾吞进肚子偷出来,只不过好运的是,那个折磨她的混蛋几年前得病死了。 小可把她所有的金砾都藏在暗洞里的一个隐蔽的地方——只要有了足够的钱,她才能让自己不被欺负,甚至有朝一日还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之后小可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面带微笑去了三个的经理组的那肮脏不堪的“局”…… 【伯克利竟是廉凯莉的儿子,而且小可一直在利用他】 这条线索虽算不上什么重大发现,但对轻羽来说,眼下相当有用。尤其是小可走的那条暗道,路线,轻羽已经都清楚的记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轻羽宿舍的六个人和五区的其他女人就被要求集合。根据班表,这周轮到他们五区的女人值日。监工给她们戴上了沉重的脚镣,然后前往“蜂巢”的一楼。 轻羽几个才刚下晚班就被拉来干活,一刻没睡的她们着实够呛,难怪之前毛衫说她倒霉。这么一想,轻羽确实又觉得自己可怜,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骂起了禾馥这坑爹的家伙! “蜂巢”的一二楼相当于办公区域,东家、经理、监工……所有管理层的人全在这里。这里的管理相当严格,不能再像在矿里那样为所欲为,乌拉和小可都得老老实实的干活。 大概正是考虑值日,乌拉昨晚才没有赴局,而小可的脸色看上去极差,隐约能看到衣领下新多出的一些“痕迹”。 这丫头虽然可恶,但如此这般却难免又让人觉得她可怜。 轻羽的双手奋力的和着面,正这么想着,乌拉抱着一大盆待和的面粉来了身边:“昨晚上我可看见了,你明明是跟小可一块去的,但小可和我说根本就没有见到你。” 轻羽不露声色,当听不懂乌拉的话。见没反应,乌拉又是自己找了台阶下:“你是不是真的想去,结果在里面迷路了?” “监工告诉你的?”轻羽问道。 乌拉笑笑,手里也开始和面:“我也不是说监视你。只不过你凭你这样的条件明明就可以过些好日子,为什么不呢?我也是关心你。遇上了就是缘分,姐妹一场,总不能眼巴巴看你吃苦吧。你看毛衫。不是我不帮她,只是她那样子确实吃不开呢。” “沦为男人的玩物就是你所说的好日子?”轻羽嗤之以鼻,心里知道乌拉是想问自己昨晚的去向。但这也恰巧说明,乌拉其实一直都在盯着自己。 值日虽然累,却能比在矿上的时候有更多机会聊天。再者都是女人,家长里短,流言蜚语自然是少不了的。轻羽尽量避免和乌拉独处,能跟刘大妈在一起就跟刘大妈在一起。 值日时,一两百个女人基本都在一起干活儿,要么在后厨,要么在洗衣房。安排的监工也就两三个人。而且看监工和乌拉、小可对视的眼神就知道,值日会让她们有更多的机会去“交易”。 馒头或者馕饼是矿工日常的主食,和完大量的面之后一部分人留在后厨,一部分人则去了洗衣房。轻羽去洗衣房的时候,后厨采买的人正好送食材过来。轻羽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真在后勤搬运的队伍里看到了那个家伙——夜夜中文 那个在澜湾特情部里的蓝头发的男人! “看什么,快走!”监工狠狠推了轻羽一把,她这才把头转回来。 男人单肩上扛着两大袋面粉,回头看了看那走远的女子,一手拉低了工帽的帽檐,继续把东西往后厨里搬。桫椤是壑冈辖域最大的矿区,上上下下两千多人,哪怕每人每天只吃一个馒头,做饭也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不过搬运们才不关心这些可怜的女人。 “好了,都辛苦了。还是明早四点集合,老地方!” 后勤的领班发完工钱,大伙儿就散了,只有蓝头发的男人还静静站在矿区的大门前,若有所思。 “怎么了,星海,你不回去?”领班问道。这人是今天刚来的,本来也不差人手,但他要的工钱很低,所以领班干脆辞退了一个搬运,把他换了进来。 星海摇摇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第二天,他准时到了山下粮库,把东西搬上老旧的敞篷卡车,然后随车前往桫椤矿区。却不想途中忽然发生落石,砸死了好几个搬运工。 领班愁眉苦脸着,急得不行。矿区东家平时抠门至极,预算分配都是压到最低。搬运的人数本就十分勉强,每个人每天要搬大几十袋,本就是透支体力。而且那些个矿区的家伙没哪个愿意多干活儿的,更不可能让矿工出来帮忙。 领班愁的不行,就算自己亲自上阵做苦力,那也是杯水车薪。眼看时间来不及了,也不能再回城里找人,只好先去硬着头皮去桫椤,等收工了再把遇难者的遗体带回去处理。 车队在山路上继续前行,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正在这时,坐在第一辆车里的领班在山路上看到了一个人: “停停停!快停下!” 领班急急下车,跑到那个头上缠满了伤布的男人跟前。走运的是,这人愿意替他们当搬运,而且还能长期做。 多一个是一个,领班的焦虑稍微缓解了一些,只不过这个新人看上去总让人心里发毛——他一身黑衣裹的严严实实,脸上的伤布也把皮肤包的滴水不漏,只露出一双染着疯狂气息的眼睛,还有几簇长长的头发留在外面。 星海气场慑人,领班就把新人和他分在了一起,让他带着些。但星海可以确定,那双染着狂气的眼睛里藏着杀意,而且还阴枭的笑着: “落石是你干的吧。”星海和他一人扛着六袋大米,往后厨去。 那人听到此话笑了起来,沙哑的声音阴阳怪气:“我看你也不是普通的搬运,大家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之后,两人再是无话。 后厨里,轻羽正在生火,趁刘大妈不在跟前,乌拉立马凑了过来:“今晚有个好局,后勤的几个监工和领班都会去。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还是第一次约到他们。” 乌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但轻羽没作声。 乌拉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跟小可那孩子不一样,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想明白了。负责一二楼的这些人和上面那些喽啰可不一样。而且我其实是想让你帮我做点事,毕竟你比小可精明多了。” 轻羽这才看了乌拉一眼:“说来听听。”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保密。”乌拉左右瞅瞅,压低了声音,“之前你不是问我多可可的事吗?其实我也一直在找这个人。想必你来了这么多天也应该知道,我男人是七区矿工帮会的头儿,叫萨雷。他弟弟萨宇,最近就被卷进了多可可的事情里,那个说是畏罪自杀的费孟,是萨宇最好的兄弟。为了这事,我其实一直在追查多可可的线索。但上面那些个猪狗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一二楼的这些东西就知道?”轻羽嗤笑,但不是针对这个想法,而是不意外自己对乌拉这女人的定位——这女人果然是在探听自己来桫椤的意图,现在还主动抛出了多可可的名字。 只可惜她并没有让轻羽感受到诚意。萨雷和萨宇这两个人,在轻羽看来只是乌拉掩盖她真实意图的幌子,而她本身必然是另有意图的,且肯定也和多可可有关。 如果现在答应了乌拉,轻羽就等于彻底暴露了自己,而且之后一举一动都会在乌拉的掌控之下。 她才不会这么蠢! 却正在这个时候,背后一道突如其来的视线让轻羽狠狠打了个冷颤。回头一看,就和那双伤布下的阴邪的眼睛对上了! 60:我不骗你 忙碌的后厨大的像个操场,女人们埋头干活儿,搬运排成队扛着麻布袋往里进。进进出出,星海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一直在探查“蜂巢”内的情况,而和他一起的绷带男不知几时不见了。 后厨忙碌的场面堪比打仗,谁也没空去注意周围的情况,但绷带男一眼就在人群和灶台的黑烟中瞅见了那熟悉的身影: 他想,这一定就是缘分! “呵呵呵。”绷带男忍不住笑了,目光如锥子般死死扎在那女人的身上。 蓦地,女人感觉到他的视线,猛然回头,四目交汇—— 【轻羽,你逃不掉的】 开阖的唇字字句句,轻羽读的清清楚楚,吃惊不已的她脑中白了片刻。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乌拉的手在轻羽面前晃了晃,轻羽这才回了神,但也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再看回去的时候,绷带男已经不在那里了。 “乌拉,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和你们一起的。”轻羽一口拒绝,三两下生完火就去了刘大妈跟前一起洗笼屉,让乌拉再不能找自己说话。 刘大妈对轻羽此刻的表现非常满意,但轻羽根本没心思听刘大妈唠叨: 刚刚那家伙、那双眼睛、那种疯狂的杀意,不会错,一定是匿影!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以顾南一也来了? 还有,那个蓝头发的男人也在搬运队里,难道他和匿影是一伙儿的,也是追杀顾南一的人? 那顾南一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们都是为了蓝匣子来的? 轻羽千头万绪,或许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慢慢查了。 “刘大妈,待会儿你和小可都要去洗衣房吗?”轻羽不露声色的问。 提到小可,刘大妈就是一脸嫌弃:“看见她就讨厌,一股狐媚子的味儿,跟乌拉一个德行!” “刚刚乌拉来找我,说他们今晚有个局。” “嗬,小李,大妈可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去。如果你去了,咱们以后谁也不认识谁!”刘大妈嗤之以鼻,老远就白了小可一眼。 轻羽回头看了看小可,想了想:“放心吧,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会去的。我只是觉得小可平时太嚣张了,要不就今天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去不成。” “好啊,我早受够那不要脸的东西了!”刘大妈眼中一亮,不过眉头很快皱起来,“那小东西有乌拉和监工撑腰,之后肯定会报复的。上次你们帮廉凯莉,她心里还记着呢。” “只要你听我的,保管没事!” 轻羽冲刘大妈眨眼,之后跟也要去洗衣房的毛衫换了班,让毛衫留在后厨。洗衣房在一楼最偏的地方,是露天的院子。为避免疫病,矿工们的衣服五天换一次,而成千上万的衣服对值日的女人们来简直就是恶梦。 壑冈缺水,水资源在这里显得尤为珍贵,所以矿上的厕所都是直接用渣土填埋,洗手的水一天也只有一小桶。洗衣房的水是外面山上引过来的,但也小的很,引水的竹管就一根指头粗,积满一桶非常不易。如果有人敢浪费水,必然会被监工毒打。 小可平时自视甚高,五区的女人没几个真的愿意和她往来,除了巴结她的那些,也就是同样去拿身体做交易的几个。 洗衣服的时候,轻羽故意让刘大妈坐在她们旁边,使劲儿把搓衣板弄的砰砰直响,让她们没法好好说话。认真洗衣服是好事,就算告状,监工也不会怪刘大妈,但如果主动找刘大妈吵架,那就是要挨鞭子的。 小可几个只好挪地方,可刘大妈就是跟着她们。她们去哪儿,刘大妈就端着盆子和搓衣板去哪儿——洗衣房到处都是成堆的脏衣服,甚至难以下脚,为了便捷,女人们可以端着工具随意找地方洗。 地方换了一个又一个,而几个人发现,刘大妈只是跟着小可,所以到了最后,只剩小可一个人被刘大妈追着走。 “你!”小可实在受不了了,但又不敢炸毛,只得端着盆子去了水池边。 水源珍贵,池子边的那些个水桶堪比祖宗,万一碰倒了可不得了,人人敬而远之。刘大妈终于没再敢跟来,小可总算松了口气,每人每天至少得洗三大盆衣服,她现在一盆都还没洗完。想着晚上的局,小可赶紧认真工作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些人陆陆续续过来打水,也都绕着小可,生怕碰到了。这时候,看又有两个人过去,轻羽连忙端着盆子跟在后面。三个人排队站成一列,之后刘大妈也过来,站在轻羽后面。 小可抬眼看了刘大妈一眼,刘大妈不客气的回看过去。两人也不敢吵架,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瞅着。小可的注意力此时都在刘大妈身上,已经忘了旁边还有个轻羽。 轻羽前面的人还在倒水,便这时候,轻羽偷偷靠上了小可,但是很轻,只让彼此的衣服挨在一起,之后那眸中燃起暗红,小可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非常僵硬,像是变成了一块石头,条件反射的想站起来,竟发现身体被硬化在坐姿的状态,便整个人直接倒了下去——361读书 “呀!”轻羽装作被她撞到,往旁边跳开,而这瞬间,小可的身体又恢复了正常。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一阵响动,小可撞翻了身后的两桶水! 现场瞬间安静,小可坐在水中脸色铁青,觉得邪门儿。不远处,监工已经凶神恶煞的提着鞭子过来。 “我错了!哎呀!大人我错了!” “绕了我吧!” “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小可被鞭子抽的满地打滚,每一鞭子打下去都是一条带血的印子。围观的女人们中有的觉得痛快,有的觉得可怜,还有的吓的赶紧埋头干活儿。 刘大妈乐呵的不行,悄悄问轻羽:“你是怎么让摔倒的,太过瘾了!” “没什么,就是偷偷拉了一下。”轻羽搪塞,冷冷看着小可身上的伤——这样一来,她今晚就不能去赴局了,而且没有记错的话,她今天赴局之前肯定会去找伯克利。 小可被打的很惨,几乎手脚都抬不起来,但今天的衣服却还得洗完。她今天没有晚饭,只能带伤饿着肚子继续工作。晚些时候,洗完衣服的人陆续回了后厨帮忙,很快只剩下小可独自一人。委屈的眼泪一颗颗掉在伤口上,那疼痛仿佛也在嘲笑她的倒霉。 后厨里,小可的惨状成了今天最热门的谈资,刘大妈算是里面说的最起劲的一个。但轻羽的脸色丝毫不轻松。 “你眼睛贼溜溜的到处看什么?”毛衫上前问道。 “没什么。”轻羽冷冷,目光反复确认着后厨的每个角落,“那些搬运都已经走了?” “是啊,走了快半个小时了吧。不走,难道还留下来吃饭吗?”毛衫笑道。 轻羽想了想,之后去了正在老实干活的廉凯莉的身边,一起洗起了碗:“凯莉,你的儿子是不是叫伯克利,在三区。” 突如其来的话怔了廉凯莉,那双手猛然一抖,碗就掉了下去。 摔碎碗碟也是要挨打的,碗一脱手,廉凯莉当即条件反射的闭了眼,但却没有听到破碎声,反而,碗的重量又回到了手里。 轻羽半路接住了碗,还给廉凯莉。廉凯莉睁开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近的距离掉下去,这姑娘居然接住了? “谢、谢谢。”廉凯莉觉得捡回了一条命,但不知为什么,她好像并不愿意听人提起自己的儿子,埋头继续洗碗。 轻羽观察着她,又试探道:“如果他真的是你儿子,今晚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不!不要说了!别再说了!”廉凯莉忽然大叫,歇斯底里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泪如雨下。 大伙儿都朝着这边看来,廉凯莉连忙背过身去蹲下,藏起颤抖的身体,死死捂住嘴压着哭声——她已经快疯了,她已经受够了,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儿子是她的弱点,已经记不得到底有多少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你知道你儿子是谁,我能带你见他】 【只要你听话,就能见到儿子】 …… 然而每一次,每一次抱着幻想进了那肮脏的暗洞,等待她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她受够了,她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她见不到伯克利了。 永远都见不到了! “呜呜呜……”廉凯莉把自己缩成一个单薄瘦弱的球,漏出的呜咽是无论怎样都难以掩饰的伤和痛。 轻羽不会安慰人,或许她早就遗失了身为女人的那种柔软的天性吧。她只是看着廉凯莉,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她,直到等她哭完。 “凯莉,我不骗你,也不会害你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带你去见儿子,绝不是那些肮脏的局。你一定要相信我,因为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轻羽字字句句诚恳真切,她紧紧捧着廉凯莉的手,眼神中藏有憧憬和尊敬——如果有来生,她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位像廉凯莉这般的母亲;可像她这样杀人无数的刽子手,来世,应该不够格做个人吧…… 晚上十一点,“蜂巢”准时熄灯,偌大的建筑里只有地坑还点着一圈圈通往地底深处的火把。后厨大量的垃圾还需要留人清理,轻羽和廉凯莉主动要求留了下来。 而黑暗中有一双如野兽般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轻羽…… 61:狂风忽至 “快点快点!老子累死了,还赶着睡觉呢!”监工不耐烦的骂着,最后一车垃圾终于打包完毕。 轻羽自告奋勇送这最后一车,和廉凯莉两个人在监工的督促下前往垃圾场。不料途中木车突然像是卡了一下,整辆车瞬间散架,垃圾全掉了出来。 “怎么搞的!你们怎么推车的!找死吗!”监工几大鞭子抽下来,轻羽挡住廉凯莉,全都一个人挨了: “对不起大人!对不起!我们这就收拾!”轻羽连连道歉,趴在地上忙活,又对监工讨好,“大人,这么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等收拾好了,我们去找您报道。” 这监工一路哈欠连天,确实是想回去睡觉,现在一听这话难免动心。来回打量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她们脚上沉重的镣子:“那好吧,不过你们得快点,否则打死你们!” “是是是!一定马上就回去!” 点头哈腰送走了监工,廉凯莉却用怯懦的眼神看着轻羽:“刚刚,你做了什么?我看到你的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人?”廉凯莉几分害怕,但轻羽已经把她扛了起来: “还用问吗,能带你见儿子的人!” 之后一阵飞檐走壁,快如疾风,廉凯莉根本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五区矿洞的厕所。 虽然戴着脚镣有些麻烦,但只要用异能硬化,便绝不会碰出声响。这么多天,轻羽早将桫椤矿区的地形和守备情况烂熟于心,这点事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廉凯莉战战兢兢跟着轻羽进了洞,这般公然的在矿区肆意飞跃,着实吓得她差点连魂都没了。昏暗的洞中,廉凯莉非常不安,担心那监工会不会突然折返。可看轻羽气定神闲的模样,廉凯莉似乎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可自己真的能相信她吗? 她真的会带自己见到儿子吗…… 五区暗洞中的路廉凯莉并不陌生,无数次她来过这里,但无数次都被骗去了肮脏的交易所。她的身体一直在抖,那种快要崩溃发疯的冲动一直在脑中叫唤: 看吧,又是熟悉路; 看吧,又是要把你带去那肮脏的局! 正如乌拉所说,今晚确实是个大场面,人比平时都多。廉凯莉已经听见那些谈笑的声音,轻羽正带着她往那边去,越来越近。 廉凯莉真的快要忍不住了,崩溃的嘶叫随时都会失控爆发。蓦地,轻羽反身捂住了她的嘴! 廉凯莉疯狂的挣扎,她果然又被骗了,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白痴!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廉凯莉拼命的挣扎,想要嘶叫,可轻羽的力气比她大太多了,且十分熟练的把摁在了角落里,将她压制的动弹不得: “嘘,安静,被发现就麻烦了!” 轻羽的叮嘱让廉凯莉傻住,之后就见几个端烛台的监工和九区的经理从眼前经过。廉凯莉这才冷静下来,却还是不敢完全相信轻羽,直到轻羽带她顺利躲过来往的所有人、渐渐远离喧嚣、拐向从来没去过的方向: “就在上面,这里有点陡,要往上爬一段路。”轻羽让廉凯莉先上,自己在下面托着她。 走着走着,廉凯莉的眼泪就流了出来,等看到出口的时候,她竟失了力气,掩面而泣:“谢谢你,谢谢!谢谢你没有骗我……” 三年了,她无数次被骗进暗洞,无数次被当作白痴任人玩弄。为的,就是这一条路! 这条路她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找到了,可现在,现在居然真的到了! “谢谢你,恩公,谢谢你!”廉凯莉早已经词穷,除了无数的谢谢真不知道还说些什么。尤其是真的见到儿子伯克利的时候,那作为一个母亲的反应和表情,深深的震撼了轻羽—— 是不是所有母亲都是这样的; 如果自己也有母亲,那该多好啊。 廉凯莉像拥抱着自己的生命一般拥抱着儿子,但伯克利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战战兢兢唤了声妈,两人才相拥而泣。 然而现实并不允许这对可怜的母子有太多时间重逢。免费中文 “妈妈,你等我一会儿!”伯克利是精明的,他之前只是被小可胁迫才无可奈何。轻羽看的出来,这孩子其实并不是懦夫。 伯克利吐出来十几颗金砾,全都交给了廉凯莉:“妈妈,你一定要把这些藏好,等我再大一些,回去结婚的时候就买个职称,再赎你回家享福!” 廉凯莉非常感动,泣不成声:“我的儿,只要你好好的,我宁愿死……” “妈!你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的!我们一定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的!”伯克利眼中闪耀着锋芒,是他在小可面前从不曾显露过的硬气,“妈妈,我在洞里也藏了不少砾子,直走第三个岔路,走到底再右转。在顶上面,我挖了个小洞,东西就在里面!” “姐姐,谢谢你让我们重逢,你是我们的大恩人!那些金砾,我给你一半!”伯克利很懂得人情世故,也很明白生存之道。在桫椤这个地方,怕是没有哪个孩子是不明白这些的。 轻羽摇头道谢,她不需要这些。 伯克利十分感谢和吃惊,看看后面的矿洞,赶紧把两个人往暗洞推:“你们快走吧,监工要来了,他知道我的行踪,每次都想逮我,找我要金砾。但他太笨了,我不会让他逮到把柄的!” “快走吧,他要来了,我们过几天再见!” 伯克利老练稳重,足以看出他在小可和监工面前是故意装傻扮怂。轻羽琢磨着,离开之前对伯克利说道:“孩子组里面,有对姐弟是我的熟人。德克和琳娜。虽然不清楚你们是不是在一个区,但如果你遇到他们,只要报出轻羽这个名字,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好!我知道了!” 时间紧急,伯克利赶紧送走了两个人,之后在他说的地方,果然找到了一小袋金砾和银砾。 廉凯莉的眼泪一直在掉,她今晚着实百感交集。但很明显的是,她眼中死灰色的绝望已然一扫而空,宛如一颗死去的树拾回了生机。 但轻羽此刻却是有些顾虑:“凯莉,刚刚我对伯克利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我拿我的命发誓!”廉凯莉整个人如遇重生,精神状态变得非常正常,“姑娘,你是我们母子的大恩人,不管你要我帮你什么,我都毫无怨言,也绝对不会出卖你!” “之前你们在寝室说的那些我也都听见了,你是想找那个叫多可可的人对吗?” 乱七八糟的事,廉凯莉只是不去关心,但并非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轻羽笑了笑:“话是没错,但其实也不用你冒险做什么,你就平时多帮我打听一下就好了,看有没有认识的。其他的你也不用知道太多,毕竟我确实不想把你们卷进来。” “好!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廉凯莉眼神坚毅,轻羽却不忍几分内疚——不出事便好,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恐怕真保护不了母子俩,毕竟她只是个过客,早晚都要走的。 轻羽带廉凯莉回到了垃圾车那儿,一切非常顺利。两人赶紧收拾垃圾,可没一会儿,轻羽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猛然回头,满脸绷带的男人就站在那里! “哼,就知道你肯定还在。”轻羽并不意外,把廉凯莉挡在身后,“你快走,去告诉监工。” “那你呢?”廉凯莉身体止不住的发抖,那绷带男的杀气非常可怕,可她也清楚这句担心是废话。 轻羽冷下的眉眼无畏且淡然:“凭他还不能把我怎么样。凯莉,你快去吧。” 廉凯莉连忙离开,才没跑多远,一股强风就把她吹飞了起来,再是一些东西被切碎的响动。廉凯莉跌回地上,脸上和身上都被划出了浅浅的口子,回头看去,遍地的垃圾和那木车竟都被切成了碎片,也正是这些替她挡去了攻击,否则被切碎的就是她了。 可那风真正想切碎的人,此刻还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 “异、异能者!” 廉凯莉快被吓破胆,连滚带爬,片刻不敢多留。那身后又是一阵狂风,轻羽依旧一动不动,暗红荧亮的眸在风刃中静静看着匿影:“顾南一不在这里。” “顾南一?”匿影阴阳怪气的大笑,扯下一把头发吃草般嚼在嘴里,“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啊,轻羽。我可天天都在想你,天天做梦都恨不得把你的皮剥下来!” 骤然变强的风刃从四面八方斩向轻羽,现在能当盾牌的垃圾和木车已经没了。尽管无法斩断钢铁化的身体,但被砍到了还是很疼的。 轻羽像蚂蚱一样敏捷的避开,身上还是无可避免留下了伤痕。而匿影真就是个疯子,发起的进攻一次比一次猛烈,几轮攻击下来,轻羽已经伤痕累累。尽管硬化过,但多次被击中的地方还是出了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必须找武器反击——匿影本身很弱,只要能近身,哪怕只一拳就能让他倒地。可匿影也不是白痴,根本不会给轻羽这样的机会。 62:自投罗网 莫名其妙多出个仇家,轻羽既无奈又无语,说到底,这飞来的横祸全是顾南一那狐狸害的! 轻羽当机立断,撕破衣裤缠在手臂上,硬化起来当作盾牌,便是蹬地猛跑,迎头冲向风刃中心,直逼匿影,却谁知道匿影五指一动,唤风托着身体飞到了半空。 “可恶!”轻羽蹬地跳起,可迎头就被一道风拍了下去,摔得眼冒金星。 “哈哈哈哈!哈哈哈!”匿影疯狂大笑,拿出了一个口袋,里面是一些粉末,“轻羽,我的轻羽啊,我知道我的风斩不了你,但我可以让你感受到我对你火热的杀意啊!”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疯子的笑声和粉末一起散在风中,风卷起了遍地的垃圾残骸,这时匿影划亮了一根火柴,一瞬间白光刺眼,燃起的光亮将这暗无天日的矿区照亮如白昼。 是镁粉! 轻羽掩面,眼睛逃过一劫,白光过后风中已是连绵大火,宛若一条盘踞的火龙正对她仰头示威。 “来啊轻羽,来啊!让我烧死你吧,然后把你焦黑的皮一片一片亲手剥下来!哈哈哈哈……”失控的邪笑,发指的疯狂,脱落的绷带下,新秃的头皮和旧伤让那张本就狰狞的面容变得如同地狱中的恶鬼。 火龙步步藏刃,似有九头,而轻羽再不敢硬拼——就算不会被砍开,那火焰烧到的也还是真真切切的皮肉。稍不小心,背上就狠狠吃了一下,火焰烧伤的地方疼的钻心。 “快!” 又是火又是风,这动静即便廉凯莉还没找到监工,矿区的人也都已经发现了。值班室里,人高马大的铁索按响警报,立刻带上一群人赶往现场。 却有人早就先到一步。 狂舞的火龙中,轻羽被烧的一身伤,这时候忽然有东西穿过火墙飞来。 是一把长刀! 轻羽眼中一亮,稳稳接住长刀,挥起就是一阵猛砍,瞬间将狂乱的风刃斩的七零八落。散开的风壁后面,匿影就在那里! 逆风中轻羽挥刀而上,红眸熠熠。只要拿到武器,匿影这家伙根本不足为惧。却此刻匿影又拿出镁粉,朝轻羽迎面撒去—— 嘭一声强光炸亮,匿影自己也得护住眼睛,不想这一次那女人并未躲开,竟闭眼硬扛着镁粉燃烧的高温穿过了光火风障,长刀毫不留情向他砍来! “唔!”匿影控风闪避,但还是不及轻羽迅猛,胸前从肩膀到腹部被拉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如果没有及时后退几分,这一刀必定能要了他的命。 这女人真动起手来,居然如此狠绝! “呵呵呵……哈哈哈……”匿影从风火中坠落,血流不止,可还笑个不停,声音都成了喉咙里的抽搐,“轻羽,我的轻羽啊,我一定会杀了你,扒了你的皮,一点点吃光你的肉!哈哈哈……” 刚刚轻羽算放手一搏,尽管闭了眼,高温的灼伤还是相当要命,被烧成焦黑的地方已然血肉模糊。她现在浑身都疼,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五分熟,而落地的一刻,有人接住了她。 “蜂巢”中刺耳的警报一直在响,急急赶来的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匿影咬牙逃离,唤风斩倒了沿路的卫兵,而帮助轻羽的那个人,带她从垃圾场的悬崖离开。 轻羽这才知道,那悬崖上有许多废弃的矿洞,该是桫椤矿区正式建成以前寻矿时留下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轻羽惊讶的看着深蓝色头发的男人,此刻她着实疼的动弹不得,只能趴在他背上。而他也不解释,一口气将轻羽带到了外面,很快找到了鲜为人知的水源。 “先处理伤口。”男人撕了一截干净的衣服,沾湿后替轻羽清理背上的那道砍伤。 轻羽忍着痛,转移注意力问道:“你为什么也没有走,你盯着匿影?” “没有,我有别的事情,救你只是恰巧。” “……你不会也是来找多可可的吧。”轻羽一句话让男人清理伤口手停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继续,像是没听见她说什么。 轻羽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你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与你无关。这里我以前来过几次。”男人无甚情绪,很快就处理好了轻羽背上的伤势,只是目前没有够长的绷带,所以无法包扎。 男人想了想,之后撕掉了自己的外套,拼接起来勉强包扎了一下,只不过其他地方的烧伤就没办法了。 “谢了。”虽然对方拒人千里,但轻羽还是表示感谢,看了看他的长刀,“你的刀不错,叫什么。” “它?没有名字,就是一把刀而已。” “那你呢,叫什么?总不会也没有名字,就是个人而已吧?”看好书 男人被逗笑了,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我叫星海。” 轻羽点点头,那深蓝的发色和眼眸倒是和这名字很称:“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无所谓,随便你。”星海没接受也没拒绝,“你是来追查多可可和蓝匣子的?” “你果然知道这件事。” 星海看着她:“所以你查到什么了。” “你在开玩笑吗,查到了我还能这么惨?”轻羽很是糟心,“如果你当我是同伴,咱们可以分享一下情报。” “冲你这话,我估计我们可能都什么也没查到。”星海倒是有话就说,拿起长刀擦拭起来,“你的事我不会多问,所以你也不要问我什么。我们可以是朋友,但我还是那个原则,互不干涉。” “没意见,我向来是单干主义。”轻羽挑挑眉毛,回头看向屹立山间的高大“蜂巢”。星海也随她的目光看去,又打量了一下她的伤势: “如果你还要回去,异能者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那又怎么样。” “也不会怎么样。你的异能对他们来说应该有用,老实交代,保命不是问题。” “那不就行了。”轻羽笑笑,而一身的伤痛又提醒了她另一件重要的事,“匿影那个疯子,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次就算要回去,也得先把我的家伙拿回来。” 缴获的东西都收在矿区的库房里,每个区的经理还另外配有单独的保险柜。星海显然对矿区的情况了若指掌,即便今晚出事后就进入了警戒状态,他还是轻而易举带轻羽溜了进去。 矿区经理这样的肥差,盯着的人比比皆是。之前那经理出事之后,第二天东家就安排了新人顶替。虽然轻羽进来时就有心理准备,但真没想到这些人手脚居然这么快。 轻羽硬化了长刀劈开五区经理保险柜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她的无赦、她的弥撒,全没了,只剩下被丢弃的福袋苍白无力的躺在里面。 “拾遗?”星海几分诧异的看着福袋,似乎觉得有趣。轻羽黑着脸把东西收好,这会儿终于是真生气了。 星海想了想:“他们这些人比蝗虫还可怕,估计当天人一死就已经有谁动了贼心,偷去卖了吧。” “闭嘴。”轻羽这会儿不想说话,而星海似乎发现了什么,躲在了窗户后面往外看—— 忙碌的卫兵还在矿区内搜查,为首的正是监工头领,黑面神:铁索。 “再搜一遍,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把廉凯莉带过来,我亲自审。” 高壮如山的铁索凶如恶鬼,两只手臂上的铁链威慑骇人。星海呆呆看着,瞳孔缩的死紧,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你认识他?”轻羽狐疑道,而星海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审讯室里,对面铁索,廉凯莉即便强忍着哭声,恐惧的眼泪也一直停不住的往下掉。但铁索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毕竟廉凯莉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候一个卫兵进来禀报:“工头,刚刚那个女人回来了。” 廉凯莉怔怔,铁索的眸光一沉: “带过来。” 廉凯莉被押送回房,审讯室出来的时候遇到正要进去的轻羽。一身伤的轻羽吓坏了廉凯莉,但她更担心的是为什么轻羽还要回来。 轻羽能读懂廉凯莉的眼神,微微对她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再次见到铁索,轻羽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毛。这家伙真的太可怕了,站在他的面前,会不禁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能随手被碾死的蚂蚁。那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如魔鬼般的一双眼俯看着轻羽: “回来的理由是什么。” “无处可去,不回来还能怎么办?”轻羽很是无奈,与其被讯问,不如主动招供,“刚刚那个家伙就是害了我们一家的凶手,我真没想到,知道我还活着,他居然追到了这里。” “你打跑了他?”铁索微微眯起了眼睛。 轻羽和他对视几秒,断定他们并没有发现还有个星海:“我怎么打得过他,不然也不会回来了。我来这里就是想找个安身之所,不想被他追杀。” “好,就当你没有说谎。”铁索低沉的嗓音像野兽的低吼,重新坐直身子的时候,双臂上沉重的铁链随之碰出响动,“你为什么来这里其实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也是异能者,但人事记录上没有注明你有编号。” “李维新。我认为这显然就是个假名。你到底是谁派进来的,有什么目的。”铁索目光如炬,威慑力令人胆寒。那双臂上的铁链,沾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 63:贵客驾临 【你的异能对他们来说应该有用,老实交代,保命不是问题】 星海的叮嘱一直在轻羽心里,她来回打量着铁索的锁链,说句实话,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和这家伙干架。不管打不打得过,吃那锁链一下就得疼的哭爹喊娘。 当然,如果某只拥有“海绵化”能力的狐狸在场,打起架来,估计得把铁索给气的跳脚吧。 这么想着,轻羽不觉泛起了些许笑意:“工头大人,没有人派我来,李维斯真不是假名。我来这儿唯一的目的就是避难。我确实是异能者,但从小就被藏着,所以才没有编号。后来也是被发现了我有异能,家里才遭了惨剧。之所以一开始没说,也是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也瞒不住了。铁索大人,这里是采矿的地方,我觉得我的异能完全可以派上用场,你们没理由不收我。我相信东家不会和钱过不去。”轻羽扬高下巴,几分傲气。 旁边一个卫兵忍不住笑:“臭娘们,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吧。在这个地方,异能者连狗都不如,就是他妈的工具,和那些铲子锤子没两样。你最好掂量掂量再说话。” 铁索没作声,只看着轻羽,明摆着默认了卫兵的话。 轻羽笑笑:“工具就工具,我又不在意这些。只要你们肯收留我,我做什么都行,一半工钱也无所谓。只要别把我交给政府就好。像我这种漏网的异能者,政府知道了会被重罚的。” “实在不行,可以去问问你们东家。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么廉价又好使的工具。” “你好像对你的异能非常自信。”铁索盯着这女人,认为她的态度确实狂妄了些,便见她擅自起身,走向了卫兵,眼中燃起了暗红的光。 “你想干嘛!”卫兵被那眼神吓的立刻拔刀,可女人也不说话,朝他步步紧逼。畏惧强者是生物的本能反应,对普通人而言,异能者始终充满了威胁。 那卫兵发出一声咆哮,手中的刀狠狠砍了下去,却竟然被震的整条胳膊都差点废了:“头儿!头儿!这娘们身上硬的和铁一样!” 难怪在那种威力的风火之下,这女人还能好胳膊好腿的回来。 铁索打量着轻羽,确定这女人绝不简单,只不过现在的桫椤也不怕再多上一支搅屎棍,甚至再乱些才更好! “带她去测试能力,有用就留下。”铁索做了决定,可那卫兵一脸担忧: “头儿你忘了,东家说那个高级鉴宝师明天就来了。这娘们来历不明,还有人追杀,万一到时候又出乱子伤了那个贵族,我们交代不了啊!” “带她去吧,有我在,一两只跳蚤翻不了天。”铁索看了轻羽一眼之后离开,铁链随步伐碰出的声音像是对女人的无形的威慑。 不管是黑市低价买来的异能者童奴还是其他人,但凡要进矿区的异能者都必须经过严格细致的能力测试,一来是为了确定他们是否有用,二来只有全面了解了他们的能力,矿区才能针对性的进行管理。 测试需要大半天的时间,轻羽暂且被收押在笼子里,待天亮之后才被带去了专门的检测室。今天是个好天气,明媚的阳光透过小窗刺痛了轻羽的眼睛,而在那山路上,此刻同样有个人眯眼看向了太阳。 “先生,我有伞!”波恩连忙替那高级鉴宝师遮阳,他自己的寸头则在阳光下被照的像一根根松针,“壑冈这地方都是山,又干又热,你可千万不要勉强了自己。” “我听说你们贵族住的‘新世界’特区,坏境那叫一个好,四季如春,美的像天堂一样!” 自从这个弗斯嘉亮出了身份,波恩的讨好就一路没停。 大老二咧咧嘴,不由骂了一句狗腿子。旁边的宸不语听见这话,无甚所谓的瞅了大老二一眼:“你就少说两句吧。如果不是半路遇到这家伙,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进桫椤。” “大老二,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讨厌波恩是你的事情,千万别连累了我们的大事。我这人你是知道的,谁妨碍我赚钱,我就对谁不客气。”宸不语一脸凶相,背后的步枪撞了大老二一下。 见大老二还要说什么,走在最后的肌肉男连忙拉住了他:“他有枪,你别招惹他了。” “有枪怎么了?还不是走狗屎运捡来的!人模狗样,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大老二翻着白眼,不过看向那个贵族男人的时候目光浅浅沉了。 似乎察觉到目光,顾南一不露声色的笑了笑,看看前方:华夏书库 “好像快到了。” 阳光下黄涩的大山错落叠嶂,风沙连绵之中巨大的白色半球极其突兀,似一颗嵌在干裂土地中的眼球。矿区破旧的大门前,一行穿裹防沙袍的人早就等候在那里,脚下迎客的红毯铺了百米。 “欢迎各位来到桫椤矿区!”东家一眼就认出了那位高级鉴宝师,只因一头红发太过招摇。顾南一入戏十足,领着几个淘金者受了他们的接风宴。 酒宴上东家十分殷情客气,开席没多久就献上了讨好的礼物。 看着那颗珍贵的宝石,波恩几个人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不想顾南一居然回绝了东家:“邱老板太客气了,我们来这里是做调研的,还是谈公事吧。” “不不不,弗斯嘉先生,您这样尊贵的人驾临,我们自然不能失礼啊。”东家又把宝石推回顾南一手边,讨好笑着,“桫椤开发这么些年,规模越来越大,但领主大人就是不同意增加扶持金。如果再这么下去,矿区减产是迟早的事……” “我只是个鉴宝师,来做调研的,跟壑冈的领主说不上话。”顾南一劝东家死心,而东家还可伶起来: “是的是的,先生身为贵族,身份尊贵,还不辞辛劳的来我们这种大山里调研,真是太可贵了。我在这做了半辈子矿产,也没机会结实贵族,今天先生既然来了,希望也能给我个机会。先生或许和领主大人不认识,但先生的亲朋好友里一定有能说上话的……” “邱老板。”顾南一严肃的打断了他,把宝石塞回他兜里,“据我所知,桫椤矿区的盈利远远超过了政府的扶持金,前两年三皇就说过壑冈的问题,认为资金投入太多会滋养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要不是壑冈领主说下决心整顿治安,你们早连现在的扶持金都没了。” “然而壑冈这两年的治安也并没有好转多少,恐怕领主在三皇那儿也撑不了多久了。我说句实话,劝你们还是少动歪脑筋。尤其你们桫椤是整个辖域最大的矿区,应该更懂什么叫见好就收。” “打断胳膊连着筋。如果你们还想继续过舒服的日子,最好是多为壑冈的治安出钱出力。不然哪天三皇撤领主的职,你们矿区第一个就跟着倒霉。” 一番话严苛露骨,东家整个人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年轻的小鬼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要知道他们这些贵族能过着天堂般的日子,可全是靠了像自己这样的人缴税呢! 邱老板的脸色显然很不好看,波恩连忙解围赔笑:“邱老板,弗斯嘉先生就是这么正直的一个人,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次本来也是为了调研来的。其他事等之后再说吧。” “说的是说的是,我太唐突了。”东家赔礼笑着,心里却是在骂这帮家伙不识抬举,有贿赂居然还不收。然而他哪里知道,拒绝了这大一颗宝石,波恩几个人心里早是鲜血直流。 “你为什么不要那个宝石?你就收下又怎么了?嘴上随便应付应付不就好了,他又不会真管你是不是去跟领主说增加扶持金!”上厕所的时候波恩气恼的不行。 谁知那红毛不屑一顾:“那么劣质的东西,你居然还当宝贝。真是没见过世面。” 波恩此刻被怼的半个字讲不出来。面对鉴宝师这行,他们这些淘金者就低微的跟文盲一样,更何况这个还是贵族出身的鉴宝师。但波恩还是很不甘心: “你就这么确定,我们能在桫椤遗迹里找到更好的东西?” 却话才说完就愣住了—— 两人刚从厕所出来,迎面就走来个凶神恶煞的高壮大汉,手臂上还缠着锁链,那看他们的眼神犹如索命的恶鬼: “你们,要去桫椤遗迹?” 波恩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家伙,背后瞬间出了冷汗。顾南一心里也是咯噔一紧,只不过脸上依旧是狐狸的从容:“我叫弗斯嘉,是这次专门过来调研的高级鉴宝师,不知先生是……?” 铁索极具压迫力的看着两个人,像是在用眼神警告,最后什么也没有说。铁索和他们错身离开,这时候一个卫兵小跑着过来: “头儿,我去看了,那个李维斯很老实,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能力确认了没?” 卫兵点点头:“好像是钢铁化,留着应该很有用。不过只是初步判断,现在还在做排查测试……” 顾南一没有旁听太多,话到这里便走了。波恩贴着他小声问:“他们刚刚说的什么测试,不会这里还偷偷搞人体试验吧?我听说这里异能者奴隶很多,老板都不把他们当人看的。” 64:异能名单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想象力很丰富。”顾南一面无表情的假笑,不再搭理波恩,回到宴席上便把通行令拿了出来。 十几年来,桫椤遗迹一直都是封锁状态,政府不允许任何探索活动。当年很多人都揣测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杀鸡儆猴,政府当众处死过一大批私入遗迹的淘金者。之后再不敢有人打桫椤遗迹的主意。 邱克逊仔仔细细将通行令看了两遍,不得不承认东西确实是真的,而心里也确实不爽——他在桫椤遗迹旁边的矿山呆了大半辈子,可从来没进去过,当年政府下令探索,调动的是集中营里的犯人,根本不准私人参与; 在邱克逊的眼里,桫椤遗迹就是摆在面前的肥肉,但这么多年,自己这头狼却连闻都不能闻一下。现如今,一个还是实习期的小小鉴宝师居然轻易做到了,只因为他那贵族的身份,像桫椤遗迹这样的地方竟就能成为他的实习作业? 邱克逊恨得咬牙切齿,但面上不得不对这小贵族阿谀奉承:“真不愧是特区的贵族,年纪轻轻就取得了鉴宝师的职称,而且实习作业还是调研桫椤遗迹,想必先生家里的人也都是十分优秀吧!” 这资本主义的奸商两句话不离打探家世,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想抱“弗斯嘉”的大腿。且不说其他心思,就这次调研活动来说,照规定,调研中的所有收获全都属于发起人,且发起人有权力决定是否分享成果。 邱克逊垂涎桫椤遗迹多年,即便心里再有怨言,也绝对会鼎力相助。 当然,这些事情顾南一早就清楚,否则也不会专门弄了这么一张通行令。 “邱老板,我不是个喜欢靠家世的人,这次一个人出来,和朋友们调研也是为了想证明自己。所以家里的一些情况,老板就别再问了好吗?” 顾南一又把邱克逊气了一通,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始提要求:“遗迹里有什么我们都不清楚,虽然我这几个朋友也是经验丰富,但保险起见,还希望老板能够帮帮我们,到时候真有发现,肯定也要算你一份功劳。”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难得有高级鉴宝师来调研,我们肯定会尽全力帮忙!”邱克逊心里乐开了花,他等的就是小贵族的这句话。 大老二似乎看不下去了:“再怎么也是特区的贵族,万一我们在遗迹里出了什么事,你帮不帮忙都得背锅。” “闭上你的臭嘴!”波恩瞪了大老二一眼。 邱克逊快被气出内伤,就差一口老血喷出来,可还是得保持谦虚和蔼的微笑:“这位朋友说的也都是实话。弗斯嘉先生你放心,既然你愿意当我是同行的伙伴,一切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邱老板真是仗义,难怪能做今天这么大的生意。”顾南一弯眼如狐,同一副生意人的嘴脸,“其实我之前已经做足了遗迹的功课,现在只是心里不踏实。说白了就是胆小。不知道邱老板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保镖,最好是异能者……” “我当什么事,这点小事还用说吗?我这里异能者多的是,而且全是听话的奴隶,想要多少都没问题,随便你挑!”邱克逊拍着胸脯,就算别人不说保镖,他自己去遗迹也定不会少。 这一切都逃不过顾南一精明的眼睛,他有足够的信心将一切控于股掌之间,而他也享受这样的过程和感觉。 进入桫椤遗迹这样的大事,邱克逊前两天收到弗斯嘉来信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现在金口一开,马上就让铁索把异能组的人全都召集了起来。 桫椤矿区的异能者奴隶约有五百人,这确实是不小的数字,远比上报给官方的人数要多。为了掩饰,邱克逊解释说是新收的奴隶还没来得及去报。 顾南一对这些事情才没兴趣,只是那些黑黑瘦瘦的小孩看着的确可伶:“邱老板,你先给我一份注明了异能的名单吧,我认真看看,把需要的人圈出来。这样直接挑太费事了。” “对对对,还是先生想的周到,瞧我这脑子!” 只要是这贵族说的话,邱克逊什么都对,安顿一行人住下之后,马上就把详细的名单送到了顾南一的手上。可顾南一看了一遍之后,一个名字也没有勾。 “这么多,难道没有一个有用的?”波恩非常不解,把名单拿过去自己看,“这些孩子都太小了,带上肯定不行,不过别的人,感觉很多都有用啊。” “你看这个叫贺江的,力大无穷,二两酒下去就能搬动三百多斤的石头!”波恩指着名字,但顾南一看都不看。 大老二阴阳怪气的笑笑:“波恩,人家弗斯嘉先生自然清楚要选什么样的帮手,用不着你多嘴。” “你闭嘴!你除了不懂装懂还会什么?”vp 两个冤家又吵了起来,顾南一懒得搭理,旁若无人悠悠喝着红茶。宸不语看不下去:“我说弗斯嘉先生,要名单的是你,要了又什么都不做的也是你,你到底什么意思,想不想去?” 顾南一不以为意的看了宸不语一眼,那怡然自得的模样让宸不语很想揍他,只不过才刚提起拳头就被另一个同伴拦下了:“算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波恩,大老二,你们也别吵了。我觉得弗斯嘉先生肯定有打算,还是听他的吧。” “你觉得你觉得,你有什么好觉得的?”波恩迁怒过去,骂道,“果皮,咱们这些人里面就你最没主见,你还是少参合这些事情。” “我……”果皮低着头,明明人高马大一身肌肉,却老实巴交的,也没什么文化。但波恩需要他。因为他老实听话,而且能出力气。 顾南一瞅着这一朵朵奇葩,干脆留下名单出去了: “人,你们自己选吧。” 走廊上,顾南一倚着栏杆,遥遥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地坑。升降机的轰鸣和采矿的杂音喋喋不休,实在坏了他喝茶的心情。而邱克逊这个马屁精时刻关注着他,现在才离开房间就立马像只哈巴狗一样赶过来: “弗斯嘉先生,你怎么不休息出来了?是不是太简陋,住不习惯?” “没有啊。”顾南一摇头,但其实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之后望着矿中,“如果我们带走人,会不会耽误邱老板赚钱?” “不会不会,这点钱不算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桫椤遗迹,邱克逊也只能故作大方,转而问道:“人选都定好了?” “他们几个还在里面吵呢。”顾南一摇头,想了想,“矿区所有的异能者都在名单上了?”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邱克逊纳闷。 顾南一笑笑:“没什么,我看这里这么多人,还以为异能者应该很多。现在各辖域成立了特情部,以后愿意来矿区的异能者会更少吧。” “别提了,说起特情部就委屈。”邱克逊愁眉苦脸着,“大半个月之前澜湾那边出了事,先生应该知道吧?那段时间正好收了一批澜湾过来的孩子,还有两个是从朱力亚逃出来的。那些消息一带到矿里马上炸了锅,一批异能者想逃出去加入特情部,镇压的时候还死了不少呢。” 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邱克逊不禁头疼:“还好有铁索,不然桫椤也要成为大新闻了。” “铁索?”顾南一皱了眉头,立马想起那个可怕的男人,还他当时说的那些话,“邱老板,方便的话,我想去异能组看看。波恩他们拿不定主意,我想自己还是再过去瞧瞧。” 邱克逊对这贵族言听计从,只要不是自己的小金库,没什么是不能瞧的。“蜂巢”分十二区,异能者都编在一区,离管理层最近,而且由铁索直接管理。 邱克逊对铁索评价极高,用他的话说,这矿区少了铁索就不行。铁索是在这里干的最久的监工,他早就是监工头,而且还负责矿区的警卫工作。 除了邱克逊,铁索在矿区地位最高。 一区的寝室跟其他区的不同,全是隔开的小小的单间。每个单间里只能放下一张板床和一个屎尿桶,异能者下工之后严禁任何交流,而且终日都必须戴着手铐脚镣,一些能力比较特殊的还会正对性处理,绝不会让他们在非工作时间有使用异能的机会。 换句话说,一区就是极其严格的监狱! 顾南一仔细看过每一间房,并没有发现他想确认的人。顾南一并不知道,那个人此刻还在检测室里,她需要熬过四十八小时的监控才能正式编入一区。 钢铁化这样的能力并不常见,开矿时作用不小,只不过轻羽的异能触碰就能发动,某种角度上说,这和“不受条件限制就能使用异能的高质量原体”相差不大。如果收了她,怎样控制她使用异能确实是个难题。因而在想出办法之前,她怕是要被一直监控下去了。 轻羽对此还一无所知,这么干等着只会让她的心情越来越差。尤其想到丢失的武器,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咬死禾馥那坑爹货! 检测室四面高墙,月光从头顶小小的天窗投射下来。轻羽抬头看去,那光与记忆中的片段重叠,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冰冷的实验台上,被惨白的炽灯照的头晕目眩…… 65:一石千浪 “哥哥,这是哪里?为什么要绑着我?” “不,不要!哥哥,我怕!” “放了我吧,求求你放我下去!我害怕!” “我求求你了哥哥!” “哥哥……” 年幼的女孩无助的挣扎、哭喊,然而惨白的炽灯之下,哥哥逆光的面容依然无动于衷。 “到底为什么……!” 梦魇惊醒了轻羽,头顶的月光早已散去。位于“蜂巢”穹顶上的检测室里,能照到太阳投下的光华。暖阳让被恶梦侵蚀的身体寻回温度,轻羽却发现今天的矿区比往常安静,没有听到开矿的爆破声—— 数小时前。 天才刚刚亮的时候,“有高级鉴宝师有找异能者去桫椤遗迹”的消息就在矿区传开,这无异于一次脱离苦海的机会。尽管进入遗迹不见得有命出来,但哪怕渺小,也有能逃离此处、去投靠特情部的机会。 人心中的欲望在蠢蠢欲动,大伙儿上工时都显得心不在焉。然而不仅仅是异能组,别的工组也都收到了这条消息。一时间矿上议论纷纷。管理者都绷紧了心里的那根弦,担心这次会不会又搞出暴动。 今天上工的时候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监工抽人抽酸了手也还是压制不了: “那些贵族最会没事找麻烦,管他们去什么遗迹,但愿能快点走,不然矿上迟早又得出事。” “说实话,你难道不想也去遗迹看看?虽然他们要带些异能者,但是普通人也得编几支队伍去帮忙吧。” …… 大环境如此,监工们也受了影响开始议论。 廉凯莉贼眉鼠眼的四处瞅着,逮到机会就溜去了厕所后的暗洞——轻羽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但她答应过轻羽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不光是她,她的儿子伯克利也在帮忙,一有机会便利用暗洞到处去,在各区的洞口处刻下留言: 【你认识多可可吗】 …… 七区的厕所里,那洞口的刻印还是新的。一个男子发现之后赶紧回到矿上: “亚当!你快跟我过来!”威尔拉上亚当就往厕所去,监工拿着鞭子跟了过来。 “威尔,你不好好干活偷什么懒?才从厕所回来,怎么又去?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监工凶神恶煞,冷冷笑道,“你们又不是异能者,去遗迹的事情跟你们八竿子打不着,凑什么热闹!” 眼下的情况众人都心里有数,今早开会时东家亲口叮嘱过,在顺利前往遗迹之前不要搞出事情,如果吓到弗斯嘉那个小贵族、出了什么乱子,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监工们可不想担责任,这会儿都尽量缓和着态度。如果换了以前,鞭子早二话不说抽上去了。 这点事情矿工们也都心里有数,知道他们怕惹出暴动,所以现在说话也稍稍把胆子放大了点: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敢去凑那个热闹!我现在是真的不舒服啊!”威尔说着就十分痛苦的捂住了小腹,“大人,我刚刚一直尿不出来,肚子疼的难受,想让亚当去帮帮我……” “放屁!”监工骂道,“你尿不出来,他能帮你什么!” “威尔一直都有这个毛病,得人帮忙按摩肚子才行。”亚当帮着圆谎,尽管这个谎言听上去蠢透了。 监工觉得自己简直被他们侮辱了智商,皮鞭已经举了起来,不想这时候有人拉住了鞭子。回头一看,竟是萨雷、萨宇两兄弟。 威尔见状连忙叫苦:“老大,老大,我是真的难受,想让威尔陪我去尿尿呀!” 萨雷冷冷瞅了威尔一眼,让他闭嘴,之后看了弟弟萨宇一眼,便是萨宇偷偷拿了些金砾子出来:“大人就通融一下吧,威尔最近的身体确实不太好,可能是肾结石。” 萨雷是七区私下组建的矿工帮会的头儿,在这里很有威望,平时帮会里的人出了事,也都是他和弟弟出面调停。这些都是矿区不成文的江湖规矩,收了好处,监工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们。 只不过洞里的那些字,现在瞒不过萨雷和萨宇了。137 “妈的!又是这个多可可!这件事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萨宇听不得多可可这个名字,他最好的兄弟费孟为这事背了黑锅丢了命,而他还一直被迫背上了“就是多可可”的头衔。 “你先冷静点。”萨雷让弟弟不要动怒,之后看着威尔和亚当,“你们两个加入帮会也有一段时间了,发现这样的东西怎么不先来告诉我们,反而自己偷偷的过来。” 萨雷一心想为弟弟洗脱嫌疑,担心没准哪一天死的就是自己亲弟弟。威尔一听这话,脸色唰一下白了:“老大,你听我说。我是想喊亚当先过来看看,打算自己把刻字的人找到了再通知你们。” “老大,小老大,我们在帮会里一直受你们庇护,也没做过什么报答你们,所以才……”威尔非常诚恳,但在桫椤矿区里,蠢货是活不下来的。 不过萨雷也没有继续追究,瞅着那行字想了想:“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待会儿我去跟监工打招呼,你们两个去找,看是哪个混蛋在到处散布多可可的谣言!” “对!把那家伙揪出来,我要亲手杀了他,替费孟报仇!”萨宇咬牙切齿,生起气的样子和他哥哥萨雷简直一模一样。 威尔和亚当一起进了洞里,确定萨雷萨宇没有跟过来才停了下来。 “现在怎麽办,难道我们找到了人真的要告诉他们?”威尔非常为难。 亚当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们先把人找到了再说,也许对方也不是本人,是找的帮手呢?多可可这件事这么久了都还扑朔迷离,背后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总之一点,我们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我们自己也在找多可可。让外面人以为我们只是替他们兄弟做事、是他们在找,这样对我们是最好的!”亚当的计划性非常强,并且坚信,真正要找多可可和蓝匣子的人绝不会轻易露出马脚。而这些被放在了明面上的家伙,十有八九都是被推出来的诱饵。 威尔对亚当的智慧非常佩服:“我真幸运,能在这里认识你,和你做兄弟!” “别这么说,到了这个鬼地方,不团结可不行。” “亚当,我知道你可能只当我是普通朋友,但我对你绝对是百分之百的!之前塌方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死在里面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不管你是要找多可可还是要找任何东西,我对你都是肝脑涂地。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威尔非常讲义气,亚当十分感动,却不敢看威尔的眼睛,只笑他一句傻。 “傻就傻呗!”威尔不以为意,想想又问,“亚当,你觉得这次去遗迹的事情,背后会不会也跟那个多可可有关系?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怎么想都很奇怪。” “是不是有关系真不好说,我也在考虑这件事,但还没有找出什么联系,现在也没什么证据。如果能找到刻字的人,也许就能知道些什么。” 亚当和威尔就继续往洞里走,不久之后,撞见了一个孩子。 这孩子正是伯克利。 两人并没有为难伯克利,毕竟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代人做事的,而且伯克利非常配合,大方告诉他们是一个叫李维斯的女人让他刻字。 亚当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有些诧异:“你确定那女人不是叫乌拉?” “不是,不是乌拉,那姐姐就叫李维斯。乌拉我认识,绝对不是乌拉!”比克利对乌拉并不陌生,小可就是靠了乌拉撑腰才敢那么蛮横。 亚当仔细想了想:“好,那个李维斯现在在哪,我们想见她。” “你们见不到她了。”伯克利苦下了脸,“之前晚上出的那大事,就是李维斯姐姐的仇家找来了。她现在已经被带去异能组了。” 【找多可可的女人竟然是异能者】! 亚当大吃一惊,想不到多可可的事情居然已经复杂到了这种程度。 与此同时,在暗洞里的另一个地方,有个人正和亚当一样吃惊—— “你确定亲眼看见李维斯也是异能者?”男子高瘦,下巴尖而长,留着两撇长长的八字胡且用细绳绑成辫子,脸颊的皮肤很粗,还泛着橘红。 廉凯莉没有隐瞒,照轻羽所交代的那样,只要有人来问就照实全说。只可惜没想到的是,一切顺利的时候,轻羽却被关在了检测室里。 在廉凯莉去了厕所一直没回之后,五区矿上,乌拉显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毛衫,你有没有觉得自从李维斯出事之后,廉凯莉就变得怪怪的?” “这些天有谁是不奇怪的吗?”毛衫懒懒说道,毫无干劲的敲着矿石。小可见她们在说话,连忙凑了过来: “乌拉姐姐,我觉得李维斯那个女人肯定不简单!现在想想,那天我挨打,八成就是她故意设计的!” “人家为什么要设计你?如果她来矿山真有什么目的,设计你又能得到什么?”毛衫狠狠怼了小可,斜眼看着她,“你自己倒霉没赶上局,怪别人做什么,别人和你又不一样,又不用去赶场子。” “你!”小可气的半死,乌拉却没心情跟她们说废话,想了想,转身离开矿洞,快步往厕所走去。 66:趋之若鹜 “乌拉姐姐!”小可连忙屁颠颠跟了上去。 乌拉心里有事,根本没在意小可。到了厕所,她刚打开暗门,不想萨雷就出现在了里面,立刻就把她拉了进去: “果然,你们这边的洞口上也有字。” “我早就发现了,正准备去找你和萨宇商量。”乌拉看看那字,“萨雷,今天所有人都在说,那个贵族要挑异能者去桫椤遗迹。正好之前李维斯出了事,被带去了异能组,现在又出现了这些奇怪的字。我总觉得这些事情背后或许有什么联系。” “我也是觉得奇怪才来找你问。我已经让人去查……”萨雷的话忽然打住,恶狠狠瞪着跟到了洞外小可,“乌拉,你手下的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乌拉脸色骤沉,转身出洞,上去就是一耳刮子:“谁让你跟来的,滚回去!” “我……” “是不是对你太好,你还真就把自己当谁了?”乌拉一字一句,不见狐媚的眼中凶狠如狼。 小可惊出了一身冷汗,还是第一次见乌拉这种眼神,只是她不服气。那怒火在心里狂烧,捂着脸颊的手指深深抠进了肉里。却正在这时候,广播发出了全体紧急集合的通告。 二十分钟后,矿区所有人一个不差的集结在地坑旁的广场,便见邱克逊和那高级鉴宝师上了高台。 劣质的播音设备发出一阵杂音,之后邱克逊开始讲话:“各位,非常荣幸这一次有高级鉴宝师来桫椤调研,大家欢迎弗斯嘉先生……” “蜂巢”中掌声鹊起,而还关在穹顶检测室内的人神色惊变——弗斯嘉这名字,轻羽到下辈子也不会忘记! 冒充贵族? 还要去桫椤遗迹? “呵,怎么到哪儿都有他!”轻羽嗤笑,不知道这狐狸又在搞什么把戏。她心里正骂着,广播里就已经出现了那狐狸的声音。待一番开场白说完,顾南一就拿出了名单——这单子他还是刚看,才知道波恩那几个胆小鬼居然选了十几个异能者。 邱克逊站在顾南一旁边,瞟眼看到名单的时候脸都白了——虽然说是听话的奴隶,但毕竟常年生活在高压政策之下,没有人权,如果带上这么多人一起进遗迹,难不会闹出事情呀! 顾南一对邱克逊的表情不感兴趣,不过他对这份名单也不满意。粗略看看,许多异能者的能力都差不多。资源浪费可不值得提倡,而且,动静太大的话只会对他不利。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帮烦人的杀手! 顾南一挑挑眉毛,开始点名,只不过直接把人数减了大半,最后只点了四个异能者出来。 “妈的,这家伙什么意思?”宸不语小声骂道,波恩也是非常不爽。 却大老二幸灾乐祸:“人家的算盘比你们精多了。还想多带点人去,到时候把场面搞乱,自己拿了好处开溜——就你们这点三岁孩子的智商,人家早看穿了。人家有贵族的身份,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呸!”波恩炸了毛,“你他妈的胳膊肘老往外拐,到底几个意思!”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吵了,现在事情已经成这样了。而且大老二说的没错,别人确实是贵族,就是高人一等。就算今天他要点二十个人,邱老板也肯定连声都不敢出。”果皮本是出来劝架的,结果反倒成了添堵。 高台上面,现在笑的最开心的只有邱克逊。见只点了四个人,他还假惺惺的问道:“这么几个人够吗?毕竟那里面还是很危险的。” “还用说吗,肯定不够。”顾南一斜眼看去,小声说,“十几年前的那次行动发生了什么,邱老板不会不知道吧。” 邱克逊吃惊不已,没想到这年轻轻的小鬼居然连这些都知道!虽然当时邱克逊没在现场,但矿区就在遗迹旁边,当年那些事情还是有所耳闻。最新 “还真是一点都不能小瞧先生。”邱克逊故作镇定,又看看操场上的人,“弗斯嘉先生,其实真不用带那么多人,人多了,万一出点事情反倒麻烦,乱了不好收场。先生很有眼力,挑的几个人都是一把好手,到时候再加上铁索和护卫队,应该够了。” “铁索肯定是要加的,不然这些人谁来看管?”顾南一再三扫视着操场上的人,终于说道,“我听人说,在我们来的头一晚矿区出了事,那个李维斯怎么不在名单上?” “……你想带她?”邱克逊十分吃惊,这小子来了没两天,居然就已经把矿区的事查的清清楚楚。转而,邱克逊对上了顾南一的眼睛,面对这双冷静睿智的慧眼,邱克逊的心瞬间虚了。 “邱老板,我听说当晚两个异能者闹的很凶,又是火又是风,最后李维斯还毫发无伤。我还无意中听到,这女人的异能是钢铁化,所以觉得带上肯定错不了。” 邱克逊面露难色:“其实她也没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毫发无伤。身上被砍了一堆口子,还被烧的黑不溜秋的……” 顾南一眉头紧了一下,这细微的表情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可对他万分关注的邱克逊是看的清清楚楚。生怕这小子是有什么不爽,马上改口: “不是不想带她,是那个李维斯还在观察期,还没有正式收入异能组,而且她还有仇家。我是怕带了她会惹来麻烦。” 顾南一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邱克逊。那双眼睛看的邱克逊浑身发毛,似乎连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快要被窥破了。实在顶不住压力,邱克逊避开了目光,赶紧跟铁索打招呼,去把人带过来。 检测室大门打开的时候,轻羽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等上了高台见到那只狐狸,白眼直接丢了过去。可顾南一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弄的这么狼狈?那张黑乎乎的小脸,他差点没认出来。 “先生,她就是斯维斯了。”邱克逊之前还没见过轻羽,现在见到难免吃惊。虽然一身伤,还有些地方被烧黑了,但她确实是个美丽的女人。 “嗯,就她了。”顾南一简单明了,不想众人一阵哗然。 乌拉当即沉了脸,萨雷和萨宇两兄弟也紧了眉头。同样神色有异的还有亚当,以及之前在暗洞偷会廉凯莉的那个男人…… 算上轻羽在内,调研队异能小组的五个人选就此确定,散会之后,铁索还要为五个小队分别选出十个组员打下手。也就是说,在普通矿工里,他们会挑出五十个人!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五十个人的名额让大家伙都挤破了脑袋。但要过铁索这关也不是那么容易。 矿上今天的工作注定要被耽误,矿工们饭都不吃,一股脑的全挤在广场。乌拉一直和萨雷萨宇在一起,散会之后一言不发的沉思了许久: “萨雷,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吧。”乌拉忽然说道,狐媚的大眼睛诚恳的看着萨雷。 萨雷愣了愣,向来野蛮的目光竟也柔和下来:“我当然明白。再过两年我攒够了钱就跟经理说,我们结婚。” “我现在又不是说这个!”乌拉嘴上别扭,脸上却是欢喜的笑容,“我是说:萨宇是你弟弟,他也就是我弟弟。多可可的事情闹的那么大,我也不想看萨宇一直背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黑锅。李维斯那个女人和我一个寝室,她第一天来我就觉得这人不简单,现在看来,她确实很有问题。” “我知道,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萨雷认同,远远看着早就没人的高台,“那个女人一来就找多可可,而且还是个异能者,现在又被点名去遗迹。背后肯定藏着大秘密。” “所以萨雷,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遗迹一趟。在那里我们可以相对自由活动,不像在矿里束手束脚,多的是机会弄清楚多可可的事情。而且我认为,现在忽然出现个高级鉴宝师要去遗迹,背后也不见得就跟多可可的事情无关。” “姐姐,你的意思是,那个多可可跟宝盒也许在遗迹里面?”萨宇听到这里亮了眼睛,手中不觉紧了拳头,“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去吧!费孟死的那么惨,我还被还害成这样,这件事必须弄清楚。万一运气好,还能得到那个宝贝!” 人多而混杂,三人说这些的时候,全被旁边的威尔和亚当听见。便亚当连忙凑了上去:“老大,我们跟你们一起去!平时受了你们那么多照顾,萨宇的安危,我们也想帮忙!” “对对对!老大,大姐头,小老大,如果你们真要去,带上我和亚当吧!我们可以为你们做牛做马,而且人多好办事啊!”威尔连忙帮着附和,生怕被人怀疑,还补充道: “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要任何好处,我们就是单纯的想报答你们!” “呵,谁信啊!”萨宇一个冷眼,可乌拉却同意了,关键时刻多两个替死鬼总是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乌拉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来回打量着亚当。 67:视觉膨胀 半年之前,矿区意外发现了一个小型银矿,异能组开矿之后便由七区和十区联合作业,日夜赶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这里的资源。 那时候亚当才到矿区不久,且正好分在十区。 当时工期非常紧凑,马虎的地方很多,矿中忽然塌方。如果不是亚当,威尔早已经被活埋在矿里。那之后他们就成了兄弟,威尔那时已经加入了萨雷的帮会,在威尔的邀请下,亚当毅然舍弃了救人的奖金,要求把自己换到了七区。 这两个人的事,矿里许多人都知道,羡慕的也不少。但乌拉对他们好像不怎么待见,这会儿更是话中有话,阴阳怪气的讽刺起来:“亚当,威尔这个兄弟可真是对你死心塌地……” 亚当怔怔——乌拉这女人果然不能小看,脸上却装听不懂的傻傻笑了笑。几个人一起往广场中心去,但在报名处跟前又停了下来。 为了五十个名额,一些人争先恐后,然而谁也不清楚铁索选人的规则——乌拉、萨雷、萨宇、亚当和威尔,矿上都知道他们是一起的,现在大摇大摆的都要去遗迹肯定会惹人怀疑; 到底怎么才能顺利进入调研队,乌拉也在伤脑筋,而这时候报名的人里出现了一个高个子。 “松拓簪布?”乌拉微微眯了眯眼,这人是十二区的帮会老大,因为外貌太有特点而令人印象深刻。此刻,松拓簪布也是带了几个手下前去报名,然而没想到的是,铁索只瞅了他们一眼就直接通过了。 萨雷和乌拉都很吃惊,威尔见到这场面,连忙跑到了铁索跟前:“大人,是不是可以一个帮会的人一起加入?” “人数不许太多。”铁索冷冷看了威尔一眼,如魔鬼的眼睛又看向了亚当和乌拉一行。 “不多不多!就我们几个而已!”威尔赶紧把名字报上了过去,而铁索居然真就在上面打了勾。事情的进展出乎意料,以至于乌拉心里忍不住开始打起了鼓: 这趟调研之行,还没出发就已经是迷雾重重…… “一个个都跟疯狗一样,真是可笑。”毛衫早早回了寝室,在床上抠脚,不时往下面的操场上瞅两眼。寝室里除了她,现在就只剩下廉凯莉。 还有轻羽。 “你真的要去遗迹吗?太危险了。虽然我说不上来,但这次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廉凯莉非常担心,李维斯被点名加入调研队的时候她也大吃一惊,而且看到许多人都神色各异。 听到这话,毛衫也在床上斜眼看着轻羽:“李维斯,真的是假名吧?那个高级鉴宝师直接拉你入伙,你们该不会一早就认识吧?” “无端端去遗迹,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轻羽回了一句,手上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次回来收拾东西,恐怕是最后一次见到廉凯莉和毛衫她们了吧。 别离的气氛并不太浓,本也是萍水相逢的缘分,而且轻羽现在对她们来说,太亲密了只会给她们带来危险。 “你要走了吗?”廉凯莉还是有些不舍的,不知道这一别,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报答李维斯的恩情。 轻羽笑笑,离开的非常潇洒。他们之间不需要再见。像她这样的人,还是永远不要再见的好。不想刚离开寝室没多远,一个监工就找上来: “李维斯,东西都收拾好了话就跟我走吧,弗斯嘉先生想见你。” “他?”轻羽忍不住嗤笑,“我忙着呢,不去。” “你以为自己是谁呀?!”监工当即一鞭子甩过去,不想被这女人稳稳攥住——她的手铐和脚镣并未摘下,可这些对她来说根本不构成任何妨碍。 监工只不过是普通人,面对具备还手能力的异能者根本没辙。轻羽那晚大战匿影,矿区上下都已经知道她是个狠角儿,这会儿监工也不敢招惹,只能由着她去。转头便急匆匆去了铁索的办公室,秘密汇报了这件事。 “知道了,你去吧。” 铁索翻着五十人的名册,反复确认着那几个眼熟的名字—— 该来的家伙,应该一个也没少吧? “李维斯……弗斯嘉……”铁索的手指点在这两个名字上面,思索着一些难觅线索的疑虑。而这时候又有人敲门。来者竟是小可那丫头。 铁索对小可有些印象,因为她总跟乌拉在一起:“遗迹不是郊游的地方,你去能干什么。” “我……我不管,总之乌拉能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铁索大人,我求求你了,让我去吧!”小可跪在桌子前,铁索只是无动于衷: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跟我说这种理由,你不觉得可笑么。"我爱电子书 小可急了,两手死死捏在一起,最后豁出去一般:“我想杀了乌拉!杀了李维斯!我还想得到宝贝!要不,要不像乌拉那样找个靠山也行!我看到了,松拓簪布也加入了!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铁索大人,我保证,我绝对不会逃走的!如果得到了宝贝,我愿意都交给您!”小可孤注一掷,而铁索久久的沉默: “胆子真不小,这些话也敢在我面前说。” “大人……” “你回去准备吧,明天早上一起出发。”铁索应了这丫头,等她欣喜若狂的离开,如魔鬼般的他泛起了诡谲的笑意—— 这场游戏,多了个搅屎棍似乎也不是坏事。 翌日。 调研队在矿区大门口集结,整装待发,小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非但和乌拉同一队,而且还负责保管医疗药品。对于小可的出现,轻羽和乌拉几个人也不意外,只是关于队伍编排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五支队伍里一共就四个女人——轻羽、乌拉、小可和另一个异能者:云棉。而乌拉和小可都分在了轻羽的队伍里。一般来说,为了避免出事,应该把相熟的人错开,可铁索偏偏全都安排在了一起,好像生怕不出乱子。 大概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出发前铁索说强调道: “你们那些无聊的想法最好收起来,把你们放在一起,是为了应对遗迹中的突发状况,提高生存率。出了事,熟人还是更团结些。” 铁索的话无疑在贬低人性自私,但谁也否认不了,尤其是对这帮矿区奴隶而言。 晨曦的太阳渐渐升起,当壑冈开始染上热度的时候,调研队上车出发。卡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驶往桫椤矿区相邻的另一条路,这一切都清清楚楚落在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里,便他也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 山路难行,调研队正午时分终于抵达桫椤遗迹,入口设有层层关卡,政府在这里布下了大量的兵力和重型武器。而顾南一的通行证让他们畅通无阻! 通过最后一道关卡,车队正式进入了遗迹。狭隘的道路两旁是高耸的峭壁,阳光根本照不进来。邱克逊激动不已,就像一只强忍着上窜下跳的冲动的猴子,脑袋一直伸在车窗外面张望。 “小心。” 领座的铁索忽然把邱克逊拉了回来,与此同时,窗外的峭壁已经近得几乎贴着车窗。邱克逊惊出一身冷汗——他把头伸在外面的时候明明视界宽敞,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桫椤遗迹里有许多未知辐射和能量体,这种‘视觉膨胀’就是最常见的一种综合现象。不过现人类的科学和知识无法解析,所以也破解不了。邱老板还是小心点,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就被挤扁了。” 顾南一的解说更像是在诅咒,但邱克逊也无法反驳,还得跟他道谢。之后才发现,峭壁上有政府画下的安全线,可以帮助辨识真正的宽度。 “铁索,多亏有你!”邱克逊惊魂未定,而顾南一也朝铁索看去,目光意味深长。 铁索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以前收过几个奴隶,正巧是十几年前那件事的幸存者。遗迹里面的事都是听他们说的。” “是啊,如果不是听他们说的,我们也不可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邱克逊帮忙辩证此事,但实在不清楚这个贵族现在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而顾南一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铁索真是可靠,这一趟有他在,我也放心多了。” 话间,卡车已经驶离了狭窄区域,但开车的士兵却把车停了,指着前面宽阔的谷口:“各位,车只能开到这里了,前面就只能徒步进入了。” 邱克逊不信这话,揉揉眼睛,连忙下车跑去前面,不想迎头就被石头撞出了一个包——面前明明是宽阔的谷口,可摸上去却全是峭壁。 “……怎么,怎么这里就没有安全线了?”邱克逊惊奇的无法表达,便见带路的士兵过来,捡起一颗石头朝着邱克逊被撞的地方狠扔过去。 “你疯了?!”邱克逊大骂着捂住脑袋。石头就从他的耳际飞过,这样肯定会但回弹砸到他,可没想到那石头就像被吸入了一个未知的透明空间,像入了海的一颗珠,直接无踪无影。 邱克逊哑然色变,顾南一和铁索也都看呆。 桫椤遗迹这个地方,前人类时期就堆积着大量高科技文明,后来末日降临,这里可谓成了前人类文明的坟场。灾难过后,地球能量磁场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和扭曲,时至今日,谁也说不清桫椤遗迹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这驻守多年的士兵说完这些,邱克逊脸色煞白:“那、那我们这些人进去,岂不是……” 68:前行无路 “这个你们可以放心,进入遗迹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这里有些东西任何外力都无法改变。就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样。虽然不能对倒影做什么,但想进入水里不成问题。” 士兵说的头头是道,邱克逊对他钦佩不已,一口一声大师的叫,但人家才不买账:“邱老板,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只是我也帮不上什么。再往里面,我们也没去过。没有命令,我们不能擅自进入,除非是特区长官发话,光靠调研队的通行令肯定不管用。” 士兵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生怕会被邱克逊拉回去。他才不想和这帮人一起去遗迹,更不会告诉这些人,上头给他们下了保密的军令,绝不能把每年无端在遗迹失踪的士兵人数说出去。今天送他们过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大师?!大师你别走啊!” 邱克逊奋力喊着,但那士兵跑的比兔子还快。这时候,车上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下来。本认为五六十人的调研队太夸张的邱克逊,此刻竟觉得人还是带少了,如果把那名单上的十个异能者都带上就好了。 波恩瞅着邱克逊此刻的脸,小声嘲笑道:“你们看他那怂包样子,之前弗斯嘉那小子说什么都对,现在知道后悔了。” “我觉得这地方真有点邪门,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果皮也有点怕了。宸不语立刻拿自己的步枪撞了他一下: “白长了这么大个头!我可告诉你,谁敢耽误我找宝贝发财,我就要谁的命!”宸不语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没底,在人群中看了轻羽一眼: “那个李维斯,我觉得她跟弗斯嘉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那小子怎么点名道姓的要把她也带来。” “总之万事小心。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相信。”波恩叮嘱他们几个,也只有大老二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一双眼睛一直贼溜溜四处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稍微休整之后,大队人浩浩荡荡进入了谷口。这周围的地貌环境时真时假,不是莫名其妙撞的鼻青脸肿,就是毫无征兆的踩进大坑。一路艰险,好在波恩几个淘金者带路。 罗盘在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但通过风感和地貌特点,这一路也算有惊无险。只是一路上波恩和大老二都在吵架,他们的意见总是不在一个调上。好在他们现在走的路都是之前政府探索过的,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记号。当然,在可以发现人为记号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离开了棘手的“幻境区域”。 但眼前依然是重重叠叠的大石头山,是一层层无限延展的石浪,毫无任何前人类文明的影子。 “弗斯嘉先生,怎么什么都没有啊!”邱克逊一直举着望远镜,但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 波恩为了卖弄一下,赶在顾南一之前解释道:“邱老板,桫椤遗迹大着呢,我们现在还只是在外围区域,真正的东西要进到里面才能瞧见!” “进里面的路可不好走,听说十几年前政府组织人探索的时候,前前后后用了差不多半个月。”大老二冷不丁泼下一盆冷水。 “闭嘴!就你知道的多!”波恩骂了一句,又笑脸对着邱克逊,“邱老板你别听他瞎说。政府那次动用了一百多人,而且还带着大型的设备,光吃饭拉屎都要耽误不少时间。我们轻装简行,才几十人,肯定要不了那么多天。” “哦,那就好,那就好。”邱克逊点头宽心,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便提议休息。一帮人停下吃饭,而铁索去了前面探路,半个小时之后回来,说前面的主路被堵死了。 邱克逊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盼了十几年才终于有机会进了桫椤遗迹,想不到刚开始就这么不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连忙拉上顾南一和波恩他们前去查探,还带上了云棉。 云棉个子不高,自小就被卖去了矿区,黑黑瘦瘦的她非常害怕邱克逊这个老板,小时候没少被邱克逊毒打。 看到面前堆积成山的乱石,邱克逊的脸色非常难看:“快点,你去看看到底有多厚!” “是。”云棉赶紧去了乱石跟前,左手触摸在石头上,便是一双眼眸渐渐消失,眼中只剩下眼白——云棉的能力在矿山中非常好用,可以透视数米厚度之内的物体,但她的能力最多只能累积使用两个小时,一旦使用时间到达上限,就会失明一天。 云棉摸着石头看了两分钟,之后摇摇头:“看不到前面有路,全是石头,应该很厚……” “没用的东西!”邱克逊大骂,当即一耳光扇了下去,转而才记起那个贵族还在现场,赶紧收敛了性子赔笑,“不好意思,弗斯嘉先生,让你见笑了。我也是太激动,所以没控制住。” “邱老板是个有风度的人,以后还是别这样了,再说动怒伤身。”顾南一冷冷说道,看云棉被打肿的脸,心里也是觉着可怜。 大老二在旁边看了半天,忽然煞有介事的说:“我听说十几年前出事之后,政府就炸山把入口封了,说是有辐射,不希望再有人进去。” “什么辐射?这种蠢话也就只有你这种白痴相信!”波恩怼了回去,捏着下巴思索着,“难怪这里的守军不让我们带炸药、火油一类的东西,说是政府命令保护遗迹,实际上就是不想让人把这里炸开吧!” “哼,我看啊,越是这样,越是说明这里面真的藏着好东西!”宸不语磨刀霍霍,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发财。静爱书 波恩眼睛也是一亮,对邱克逊拍着胸脯:“放心,邱老板,就算不走这边,我们一样能找到别的路进去!”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朋友。”顾南一拿出官方的微笑,正因为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决定跟这几个淘金者同行。 几人回去的时候,晚饭已经在铁索和几个监工的督促下准备妥当。当然,所谓晚饭,其实只是给他们这些人准备的,奴隶们只有粗糙的干粮可以裹腹。 篝火架上的肉汤非常美味,而奴隶们只能随便啃几口窝头,然后开始搭帐篷准备过夜。轻羽对生活条件其实并不讲究,之所以憋了一肚子火,全是因为顾南一那只狐狸! 如果不是他忽然冒出来,又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受罪? 咣! 咣咣! 咣咣咣! 轻羽使劲敲着帐篷的脚钉,一个个脚钉都被死死扎在了石头地里,连石头上都被敲出了裂纹——这活儿也只有她能干,如果不是钢铁化,谁能这般轻松的靠手在岩石上打洞? “乌拉姐姐,你看。”小可挤眉弄眼着,让乌拉去看轻羽,“你看她那双眼睛,红通通的,多可怕呀!” 乌拉不以为然的挑挑眉毛:“还好吧,我觉得挺漂亮的。” “乌拉姐姐!”小可气鼓鼓的嘟嘴,扭头便去找了松拓簪布,“松拓大哥,我来帮你吧?” 小可殷情的帮忙拉帐篷,松拓簪布诧异的看着她:“你不是乌拉的人吗,帮我做什么?” “人家就是想帮你嘛!”小可娇滴滴笑着,却松拓簪布索性去了别处: “那这个帐篷交给你了,我去帮我的弟兄们。” “松拓大哥!”小可气得跺脚,而松拓跟没听见似的。 萨雷和萨宇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哥,小可这丫头的心思好像很多。” “没事,乌拉早就知道了。反正也不过是个跟班的,搅不出什么风浪。” “哥,你看那边。”萨宇努努嘴,萨雷回头看去,便瞧见篝火前,那弗斯嘉正无比惬意的喝着红茶,一双睿智如刀的眼睛正玩味看着谁。顺着目光找过去,便发现了正黑脸钉脚钉的李维斯。 “哥,要我说,这两个人肯定认识,背后绝对有鬼!” 萨雷完全赞同这个看法,早前就已经跟乌拉讨论过这个问题。这时候,他们又看到亚当拿着水袋去了李维斯跟前: “你休息一下吧,后面还有十来个帐篷呢。”亚当非常友好,顺势坐下来跟轻羽聊了两句,但这女人显然不太喜欢聊天,他说十句就才回上一句,而且还是敷衍。 如今在这支队伍里,轻羽绝对算是备受瞩目,众人都把她盯得死死的。那些去跟她搭话的人也都被加上了“可疑”的标签。铁索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心中显然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想法。 篝火的光把夜映的深沉,这样诡谲的夜色里,桫椤遗迹外围的一处峭壁上,星海终于爬了上去——除了重兵驻守的主路,这峭壁上藏着唯一一处能进出桫椤遗迹的山洞。知道这山洞的人,星海认为除了自己之外,世界上不会超过三个。 然而有些事,偏偏就是这么巧: 山洞非常窄小,星海这样高瘦的人只能趴在里面,打这火折子慢慢挪动,万万没想到,在他快要出去的时候,竟发现了一些不久前才留下的血迹和头发,拈起来看了看,深蓝的眼眸冷冷沉了下来: “呵,那个变态,还真是阴魂不散……” 69:共攀流岩 一夜过去,清晨第一缕光照进山中的时候,一众人已经收拾完毕,浩浩荡荡开始新一天的征程。 波恩几个走在队伍最前面,今天可是他们这些淘金者的主场,誓必要拿出看家本领,好好让身后的家伙们开开眼界。他们绕过被堵的主路,走向荒芜地带,一路山石林立,千奇百怪。 众人目不暇接,犹如观光,但两个小时之后终于视觉疲劳,已经觉得看着想呕。 “全是石头,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行不行?”邱克逊发起了牢骚。自从到了这里,他贪婪凶恶的本性正逐渐表露出来,但波恩也不能得罪他: “邱老板放心吧!只管相信我们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但不久之后,大老二的脸上就泛起了坏笑——波恩这家伙,已经带大伙儿来回兜了两个圈子,然而看周围的环境,这条荒路似乎并不是真的荒路。 波恩和宸不语其实也已经发现了这点,不过还是被大老二抢了先:“山石的长势其实都有自己的特点,就算是石头山,内里也有些门道,一些纹理和细节部分可以用来辨别方位和走向。” “但是你们看这几块石头,还有前面几处地方。”大老二指了几个地方,一些大石头上明显有缺口,另外一些小的则有些破损。 邱克逊第一个凑到跟前:“那是什么意思?有人来过这里,还把向导的石头破坏了?” 这些痕迹都不新,应该很久以前就被人动过手脚,而毋庸置疑的是,这条所谓的荒路其实早就已经被人发现过了。 “就算这样,那也证明我们走的路没错,不然那些人为什么要破坏这些、把路藏起来?”波恩竭力挽回了一下自己的颜面,之后试图将被破坏的地方还原,结果花了一个小时还是毫无进展。 “好了好了,先都休息一下吧!”邱克逊黑着张脸,尽量在弗斯嘉这贵族面前维护自己“好老板”的形象。但波恩和宸不语几个还在坚持还原山貌,只有大老二倚着旁边休息,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停观察着众人。 山中虽被挡去了不少阳光,可并没有太多的风,加上三十多度的气温,大伙儿都热的够呛。 “你们还要多久才能还原出来。”铁索上前问波恩,听到最快也要几个小时的回答之后,铁索决定带上轻羽去探路,不想顾南一伸着懒腰说道: “我也一起去吧,等着怪无聊的。” 他现在可是高级鉴宝师,铁索自然不能拒绝。见状,乌拉赶紧举手:“我也一起吧,我和李维斯是朋友,可以帮忙!” “探个路这么热闹,我也要去!”大老二不知哪里来的劲儿,非要跟着凑热闹。波恩正要骂他,不想顾南一已经一口答应了。 就这样,一行人往石林进发,轻羽觉得他们真是够了。尤其是顾南一那狐狸,轻羽看到他就是来气,坚决跟他保持距离。 “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跟来,是不是也觉得那个李维斯怪怪的?”大老二跑去跟乌拉搭话,被乌拉白了一眼。 “不去帮忙复原山貌,非要跟过来,你不是更奇怪?” 大老二一脸无奈:“波恩那家伙从来不听别人的意见,我如果说他那方法是错的,肯定又是自讨没趣,还不如和你们一起。” “哼,我看你跟那几个淘金者倒是很不一样。他们都是奔着发财来的,你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乌拉讽刺道。 大老二笑笑,竟也不否认,不过碰了钉子就赶紧溜了,又跑去跟轻羽搭话:“大美人,你这么漂亮,怎么就被弄到矿山里来了,多可惜啊!” “滚!”轻羽瞪了他一眼,半个字都不想多言。大老二当即被吓到,没想到这女人比看上去脾气还要差。顾南一见状,笑着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你还是别招惹她的好,万一给你一拳,可没人送你去医院。” “嘿嘿。”大老二笑着摸摸鼻子,小声凑到弗斯嘉跟前,“大家都在传,说你跟这大美人早就认识,你就偷偷告诉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可是贵族,怎么可能跟这种大山里的奴隶认识。”顾南一白了他一眼,快步把大老二丢在了后面。看着前面几个人的背影,大老二贼溜的眼睛微微沉了沉,之后又嬉皮笑脸的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铁索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在心,只不过带轻羽来探路也确实是有必要。天平 “前面那个地方,爬上去看看。”铁索指着一处山崖,示意上轻羽上去。那地方虽不是至高点,但却可以避开石林重叠的遮挡,看到更远处,而至高点的山太高了,探路的时候攀爬只会浪费时间。 轻羽照铁索说的去做,手刚碰到崖壁就是暗惊:这里的山竟不是岩石,或者说,这里的山石质地发现了异变,像是凝聚在一起的立体的流沙,如果不用异能,肯定直接就会被吞噬进去! “你怎么知道是流岩?”轻羽回头看向铁索,充满质疑。铁索则指着周围,告诉他们这一带山的颜色不一样了。众人仔细一看,这一带的山的颜色确实比之前那些要稍稍深一点。 “真看不出来,铁索大人居然是这么细心的人!”顾南一不明所以的夸赞,说着已经到了轻羽跟前,伸手摸了摸那奇异的山壁,便是笑了: “这地方有点意思,我也想上去看看,正好可以写在我的调研报告里!” “你!”轻羽正要炸毛,那狐狸竟已经端住了她的腰: “快点,你先上去,固定好流岩我再上!” 轻羽就这么被他推上了岩壁,碍于那么多双眼睛,现在也只好忍了。等她双眼燃起暗红,那狐狸就敏捷的爬了上来,冲着她笑:“快走,李维斯!” “你给我等着!”轻羽咬牙直骂,只好乖乖爬山,还得照应那可恶的狐狸。等爬到半腰,确定下面人听不见的时候,轻羽才是问道: “你为什么跑来这里,别告诉我你也是来找东西的。” “什么找东西?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知道之前我派人去找过你,但你拒绝了。说明这次你并不想跟我合作。”男人满嘴狡猾,轻羽再是懒得搭理,本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 这里的流岩非常滑,即便是轻羽的异能也只能固定住表面上的一部分,再往深处就是流沙质地了。两人小心翼翼的往上爬着,轻羽万万没有想到,流岩中上层的部分居然有坚硬的芯,且表皮很薄。她一手抠住一块流岩,竟直接抠穿了过去,硬碰硬,怎么也得是手指骨折。 却那内芯受力后居然是软绵绵的,和抠在了海绵上一样。 “你怎么会……?你来过?”轻羽看向顾南一,即便他和平时没两样,但他确实动用了异能。 而这狐狸的嘴永远都在左言右顾:“这里可是桫椤遗迹,来之前能不做功课?” “顾南一,你发动异能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回想起之前几次的经历,轻羽实在找不出他在使用异能时的共通点。 男人笑而不语,用冷下来的眼神拒绝着轻羽的提问。 “顾南一,你就说一句真话会死吗。”轻羽露了杀意,已快忍无可忍,这时候乌拉在下面喊道: “喂,你们快点啊,怎么不爬了?” “是不是会死,我现在还真不知道,不过我们再不上去,他们倒是要热死了。”顾南一玩味勾着嘴角,瞅了瞅底下的人。流岩不同于其他岩石,质地更接近沙子,会吸附水分和热量。就算阳光无法照进遗迹的群山,但热度却比外面还高。 等在下面的人已经大汗淋漓,而越是往上爬,流岩就越是烫手。等到了上面,顾南一和轻羽的手掌都已经烫的通红。 “来,淋点水缓缓。”顾南一拿出腰间的水袋,但轻羽连一眼都不想看他。放眼眺望远处,发现群山之中有一处非常特别——桫椤遗迹中的山大都是独立的,像一座座尖塔或者一根根天柱,只有那一处很不一样:那处的几座小山全是弯的,倒向四面八方,像一只瘫在山中的巨大的八爪鱼的触手,又像是一朵绽放的石莲。 那处所在的位置有雾,轻羽看的并不是很清楚,隐约能看到部分触手像是分别耷拉在一些较低的小山上。远远看去,那地方就像是一座天然的大型立交桥,连接着迷雾深处。 轻羽正看的入神,手忽然被人抬了起来,随后冰凉的触感缠了上来。回神一看,是顾南一打湿了随身的绷带,缠在了她的手掌上。 “你脑子进水了吗,这样等会儿怎么爬下去。”轻羽冷冷,要扯了绷带却被顾南一制止: “相信我,等会儿就算你用能力,这些绷带也不会变硬,不影响爬山。”说着,顾南一又拿出了一个小瓶,“我带了点消炎粉,你身上这些被烧伤的地方可以涂一点。” “呵,什么意思,你安的什么心。”轻羽觉得好笑,他们之间应该不是这种互相关怀的设定吧。 顾南一挑挑眉,把消炎粉塞进她的兜里:“你不是要听真话么,那我现在告诉你。” 70:八爪怪山 “轻羽,我是真没想到你也会在桫椤。我们虽然不算朋友,但至少也不是敌人吧?这里我的熟人只有你,换句话说,如果万一出了事情,也只有你能让我指望一下。” “你现在搞成这样,我心里确实很不安。”顾南一打量着她的伤势,好好一个美人变了这样,是个人看了都会于心不忍。 轻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把消炎粉拿出来撒在了各处伤口上: “好,药粉我用了,但出了事你也别指望我。” 女人并不买账,天知道这狐狸是不是也想要多可可的蓝匣子。猎金号上她可是吃过亏的,同样的陷阱,轻羽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确定地貌之后两人下了山,途中也确实如顾南一所说,即便轻羽用了钢铁化,但掌心的绷带依然没有变硬,可也没有本原那么软——钢铁化和海绵化,看来这两种异能相互抵消起来的效果也就是如此了。 下山途中,轻羽故意和顾南一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然而可以确定的是,就算不触碰身体,顾南一的能力也依然可以正常使用。再看看他的外貌,也并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这家伙使用异能的条件,是外因? 轻羽一直在想这些,对她来说,顾南一身上充满了谜团,而且藏着许多她迫切想要知道的秘密。如果不能解开顾南一身上的谜团,那么她就没有筹码向这狐狸去问自己想知道的秘密! 轻羽走神的时候,顾南一已经把山上看到的情况如实跟众人说了。根据他们对桫椤遗迹的了解,那些有雾的地方就是遗迹文明所在,所以就算迷了路,只要朝着那个方向走就不会错。 铁索带回这个消失的时候,波恩几个人还在绞尽脑汁的复原被损毁的山石,而一听到这个消息,邱克逊马上决定动身,并且之后再也不想指望波恩几个。倒是大老二一起去探了路,让邱克逊一改了对他的看法。 而跟着去了一趟,大老二似乎跟乌拉他们混熟了似的,之后也不搭理波恩他们几个,只嬉皮笑脸的在轻羽队伍里转悠,一会儿跟小可说话,一会儿又跑去亚当跟前说上两句。 “你看他那样儿,老子真想揍他!”波恩气呼呼骂道,宸不语也没什么好脸色。 “大老二这家伙滑头的很,成天好吃懒做的,但实际上心思藏的深着呢!” 听他们这样说,果皮也跟着发表了看法。他们几个虽然是一起的,但大老二是上个月才加入他们的。当时他们在一处遗迹挖宝,而大老二一伙的人全都遇难了,是他们救了大老二。 “他这个人,刚开始是真以为他懂的很多,还有点用,但最近越来越好吃懒做了,现在还变着法抢功劳!”果皮也跟着说了大老二两句坏话,之后又看大老二跑到了松拓簪布跟前: “嘿嘿,松拓老大,听小可说你是十一区的矿工帮会的头儿啊,真厉害!” “这跟你有关系?”松拓非常高瘦,像一根竹竿,斜眼瞅着又不是矿工的大老二,便见他贼眉鼠眼的笑着搓手: “当然有关系!这次你十一区的弟兄也来了好几个吧?你可瞒不住我,小可都跟我说了。而且萨雷他们也带了些人过来。所以嘛,我们可以私下协商协商,遗迹这么大,之后如果真偷偷发现了什么,可千万别忘了喊我来帮你们瞧瞧,鉴定鉴定!我在道上有路子,到时候大家一起发财嘛,啊?” “你不是跟那几个淘金者一伙儿的吗。”松拓簪布看着他,眼神并不友好。 大老二厚着脸皮,贼眉鼠眼的凑上跟前:“我跟他们其实不熟,他们几个排外得很。波恩那么讨厌我,你也看见了,他们迟早把我踢出去。我又不傻。你说对吧?” “你们的事情我没兴趣,想发财还是找别人吧。”松拓簪布转身要走,大老二又一脸惊奇的跟上来: “我说你这个人,不是为了发财,那跑来是为了什么?” 松拓簪布显然已经不耐烦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滚开!” “好好好,我多嘴了,这就走这就走,不烦您。”大老二装着孙子离开,转头又厚着一张脸去找别人,不过却被铁索揪了出来,这才老老实实的跟在队伍里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那处怪山去,尽管有了明确的方位,但路上还是靠波恩几个避开一些错路,而进入流岩环境深处之后,周围才终于呈现出没人踏足过的荒地。 队伍里明面上的异能者虽然只有五个人,但开荒绰绰有余,不得不说顾南一挑人非常有眼光。一路开山破石头,快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了那处怪山——最新 正如之前看到的那样,怪山就像瘫在石林中的八爪鱼,这些“触手”的另一头都隐匿在迷雾中,看不清究竟通往哪里。一行人同样是走着一条“触手”上来的,沿途的山路浑然一体,并没有山石倒塌或者拼接的痕迹: “这可真是奇妙,就算在图鉴上我也没有见过长成这样的山。这么奇特的山,究竟是怎么形成的……”波恩惊叹不已,作为淘金者,此刻只觉得自己太过孤陋寡闻。 其他人同样觉得震撼,想必这样奇观也只有在桫椤遗迹里才能见到。只不过除掉他们来时的那条路,剩下的还有七条,而且每一条都通往不同的方向。如果这些路在前方能汇集到一起便好,如果不能…… “要不我们分成七个队伍,分别去探路。” 一个异能者刚刚提议,铁索就一口否决了他:“别想耍花招,别以为你们能趁机逃出桫椤。” “我……”那异能者想要辩解,但被铁索凶恶的眼神瞪的再不敢出声。这么一来,五组队伍里的人也都不敢作声了,谁也不想在邱克逊面前背上企图逃走的嫌疑。 “你们呆在这里,我一个人去看看。”铁索直接做了决定,如山一般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迷雾中。这时候邱克逊想了想,客客气气的对波恩说道: “天都快黑了,铁索一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你们几个也去别的路看看呗!”说着,邱克逊指了指云棉,“你们把她带上。” 波恩和宸不语巴不得单独行动,立刻就带着云棉去了另一条路。铁索回来的时候,得知这事显然不太高兴,但又不能对邱克逊说什么,之后在剩下的几条路的路口看了看,便选了一条继续。 迷雾中,铁索神色警觉,一直在摸着地面的纹理——怪山的触感显然不同于周围的流岩,是坚硬的石头,而且看上去坑洼不平,摸起来却十分光滑。 铁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终于,他在这条路上摸到了十分不明显的微微凸起的一条痕迹。那如魔鬼般可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 铁索循着那痕迹继续往前,很快就到了下坡处——和之前的那条路一样,这里的路都是如此,过了平缓的地段便是下坡,但不同的是,这条路的斜坡对面的山崖,距离不太远。 铁索再次笑了,翻身下了斜坡旁的崖壁,攀爬在悬崖上寻找着什么。终于,他发现了一个约有一米多长的叶形的凸起。眸光一冷,便是拿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化学药剂淋在上面…… 与此同时,波恩一行和云棉三个人已经在另一条路的斜坡上转了一会儿。 “这里看上去和我们来的时候走的路差不多。”果皮四处看着,指着悬崖对面,“你们说遗迹会不会就在那边的山里?” “废话!估计就是在那边了。不过这个悬崖距离至少有七八百米,太远了。”宸不语很是暴躁,步枪一直在肩头一下下的敲着,之后又敲了敲斜坡旁边的山壁: “波恩,这一路都没机会下手,我看要不试试吧。桫椤遗迹里到处都可能有宝贝,不一定非要去了那里面。再说真去了,弗斯嘉和邱克逊都在,肯定不会有我们的份儿。” 这一带岩质非常特殊,说不定一块破石头埋上一些年也能变成宝贝。波恩赞同宸不语的说法,便让云棉用能力探查石壁里的情况。 宸不语有枪,再加上被凶恶的言辞威胁,云棉只能答应帮他们谋取私利,然而探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等天色快黑的时候,云棉的能力已经到了时限,双目立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亏你还是异能者,真是个废物!”宸不语凶巴巴的骂道,一脚就冲云棉踢了过去,不想大老二竟同样一脚,把他的腿踢了回去: “人家小姑娘已经尽力了,你像话吗?” “嚯,长胆了?”宸不语提枪就指住大老二,“你这个好吃懒做的东西,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 “行了行了,少闹点事情。”波恩让他们打住,看了看手表,“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邱克逊又要摆张臭脸。” 几个人回去的时候,大伙儿早已经准备出发,铁索就站在队伍前面。 “怎么了,你们找到路了?”波恩惊讶,心里却是在骂,忙活一场非但没捞到好处,就连探路的功劳也没有了。 而轻羽发现云棉样子不太对劲:“她怎么了?” 71:九头大蛇 “眼睛的时限到了。” 大老二扶着云棉,把她交给她一队的队友。用完了云棉的两个小时,邱克逊显然不高兴,但铁索制止了他的说教:“路已经找到了,之后用不上她。” 听铁索这么说,邱克逊便作罢,赶紧让大家出发,争取今晚就能进到遗迹里。铁索带众人前往之前的斜坡,指着山对面在雾中若影若现的悬崖: “飞鼠,把绳子牵过去。” 叫飞鼠的异能者立刻发动了能力——他身轻如燕,能变得和风筝一样轻,再配合专门的羽衣,一会儿就带绳索飞到了对面的山崖上。 这里的崖距不到三百米,而且,这个地方有微弱的风! 轻羽和其他人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自从上了怪山,周围就开始有点风了,让人不会觉得那么热。但波恩却告诉他们这不是好事。若在流岩地区有风出现,那么空气的流动就能带动流岩的吸附功能,也就是说,这里的气候可能会变得和沙漠一样,等太阳下去之后,夜晚的温度会降的很低。 但顾南一早有先见之明,让邱克逊准备了御寒的大衣。 飞鼠过去之后,铁索就推了轻羽出场,以钢铁化让绳桥变成了一座稳固的实桥。 “你们先过。” 铁索让邱克逊和顾南一走在前面,波恩几个紧跟其后,再后面是各个队伍的人,而轻羽是最后一个。 众人都上桥之后,铁索便快步往队伍前面走,跟邱克逊他们汇合。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在之前被铁索涂过化学药剂的山壁上,经过一段时间的作用和反应,这时候,那处石壁开始被腐蚀融化。 轻羽最后一个上桥,她的异能只要触碰就能起效,因此对过桥并没有什么影响。可这个时候,桥却剧烈的晃动起来! 邱克逊吓的脸色铁青,紧紧抓着桥大骂:“干嘛!怎么回事?!那臭娘们该不会是……” “邱老板,不是她,桥还是硬的。”顾南一沉声怼道,眯眼看向来时的山崖——现在太阳已经落山,视线极差,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看的是否清楚,可那边的山崖好像真的在动? “快走!山有问题!”轻羽在后面急切大喊,众人闻声都慌不择路的往前狂奔。 邱克逊走在最前面,此时撒腿就跑,但桥面已经开始倾斜。轻羽果断弱化了能力,半软的绳桥更能适应眼下的扭曲—— 这一刻,整个桥身都从后面被抬起,而身后那固定桥的石崖竟活了般站立起来! 不! 不仅仅是这座石崖,是整座怪山都活了过来! 巨大的响动震天动地,石林山中被激起的尘土就像海中的惊涛,怪山的八条触手全都动了起来,那些触手的顶端都长有一双眼睛,还有血盆大口! 轻羽走在最后,对一切看的清清楚楚。这怪物原本跟山融为一体,根本无法分辨,而那处斜坡其实就是它的头顶。原本沉睡的妖兽不知为何而苏醒,立起的八只头各个凶牙利齿,而牵着桥的那一头,有一只眼睛上受了伤。 “九头蛇!是九头蛇!” 慌乱中波恩认出了端倪,这妖兽许久之前曾在另一处遗迹作乱,当时斩了它一条头才将其击退。万万没有想到,它居然躲到了桫椤遗迹里。 波恩这么一喊,场面越发混乱。人们惊恐的喊着,跑着,而这些在九头蛇硕大的眼中只不过是一群忙碌的蝼蚁,蓦地张开大口,狠狠咬了下去—— 绳桥的受力早就达到极限,随着蛇身的扭动终于断成了两节。上面的人纷纷掉落,九头蛇一口咬空。 “救我!救我啊!”邱克逊离对岸只有一步之遥,可只能眼巴巴的坠落,生死瞬间,有个黑影从他头顶掠过,还狠狠踩了他一脚。 “铁索你个王八蛋!”邱克逊大骂,这混蛋居然拿他做垫脚石让自己跳到了对岸,不过转眼一条铁链就丢向了邱克逊: “快抓住!” 邱克逊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敏捷过,死死拽住了铁索丢下的“救命索”,再低头一看,断掉的绳桥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而其中有个人影格外显眼—— 松拓簪布正踏山而上,轻盈的身手像一只蜻蜓。众人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家伙居然会古武术中的轻功! “松拓大哥!松拓大哥!”小可死死拉着绳子呼救,她手里实在没有力气了,就在掉下去的一刻,松拓簪布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再是蹬了两下山壁,就狠狠在邱克逊肩头踩了一脚借力,十分轻松的上去了。 “松拓簪布!”邱克逊恼羞成怒,一个两个居然都拿他当垫脚石。不想这个时候,又有人从下面抱住了他的腿。低头一看,是威尔,而威尔下面…… “松手!快给我松手!腿都要断了!”邱克逊叫唤着,两条腿上都已经抓了人。这些人一个抓着一个,前前后后共有十五六个。 “不要动!” 铁索在上面吼,和飞鼠、松拓簪布一起把他们一个个拉了上来。小可瘫在一边,早就吓破了胆,哆哆嗦嗦指着对岸那只九头蛇:“它它它下去了!去吃那些掉下去的人了!”唯美 一分钟之前。 绳桥被撕断的时候,走在中后部的人全掉了下去。 云棉双目失明,恐慌急了,跌落的一刻有个温暖的怀抱扑向了她:“没事的!” 李维斯? 云棉确定没有认错声音,而轻羽其实并没想太多,救人是她下意识中的反应。混乱中,轻羽似乎听见有谁在喊李维斯,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些,抱着云棉掉了下去。 “李维斯!”亚当又急急喊了一声,想去抓她的手实在不够长。这女人可是他目前确定的唯一一个冲着多可可之事而来的家伙,绝对不能就这么丢了! 便这男人毅然松开了自己的手,追着轻羽跳了下去。 “亚当?!”威尔觉得亚当简直是疯了,但已经赶不上救他,转而发现自己手中攥着的绳子就要断了,赶紧借最后一点力荡去了邱克逊那儿,死死抓住了邱克逊的腿…… 一众六七十人的队伍,最后铁索救上来的时候只剩了十几个。 “弗斯嘉呢!那个贵族呢!” 邱克逊反复查看人数,可如果那家伙在这些人里的话,一头招摇的红发又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完全傻掉:“完了,全完了,那贵族死在了桫椤,回去怎么交代……” “完了,这下完了。” “全完了……” 邱克逊失魂落魄,即使那只九头蛇已经追去山崖下面,他也陷入绝望之中。 被救上来的人里面,波恩那一行也不知所踪。 波恩几个自己带有装备,亏得经验丰富,绳索勾住了山崖才逃过一劫。此刻几个人正屏息不敢妄动,生怕那九头蛇会发现他们。 他们挂在半山腰上,而那九头蛇的身体非常巨大,鳞片像变色龙一般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几个头正在晃悠悠寻找掉下去的人们,就从波恩几个人的面前过去。 波恩赶紧打了个手势,几人连忙把绳索甩向了较为隐蔽的山崖,奋力爬了过去。 “妈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这桫椤遗迹也太吓人了吧!”果皮脸色惨白,连魂都快没了。一个肌肉男被吓成这样,宸不语看着作呕。 “瞧你这德性,把嘴闭上!”宸不语骂道,但他自己也是一身冷汗,手里死死抱着自己的步枪才能保住点安全感。 波恩也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看周围,赶紧让他们收拾东西:“这回真是走运,危险是危险了点,但我们顺利进入了遗迹,而且还甩掉了那些碍事的。” “说的对!不光是邱克逊和弗斯嘉,现在连大老二也没了。”果皮跟着附和,出发之前还往深不见底的山崖下看了看—— 崖下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那些掉下去的人能活多少。 九头蛇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嗅到一阵血腥气后立刻扑向了一处石缝: “嘤!” 这妖兽非常兴奋,坚硬的表皮和岩石如出一辙。八只头像是挖掘机一样不断撞击山壁,狂舞的脖子就是不断挥舞的触手。但这里的流岩就像钢铁那般,想要击破显然不易。 “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个洞是死路!”萨宇急成疯子,冲着那双眼燃有暗红的女人吼。 轻羽打量着他,觉得他真比不上萨雷一根指头:“怕什么,一时半会儿它进不来。” “一时半会儿?你也知道是一时半会儿!难道还要在这里呆上一辈子?”萨宇咆哮着,指着轻羽怀里的云棉,“是她!都是她!要不是她流血,我们跟本不会被困住!” 云棉落下的时候撞都了崖壁,尽管轻羽有用异能,但正因为异能才让触碰到的崖壁被硬化,导致云棉被坚硬的石头划出了一道口子。 那口子非常深,从腋窝下直到侧腹。云棉血流不止,非常危险,而大部分药物都由小可保管。掉下来的时候轻羽看见了,松拓簪布救了小可。 “必须得快点上去,不然云棉会死的。”轻羽紧了眉头,萨宇却疯了似的揪起她: “这种废物死了就死了呗!我们丢下她做诱饵,马上就能逃走!我哥现在生死不知,我可没功夫管这个瞎子……” “你凶谁呢!”轻羽一拳让他住了嘴,还把他的牙打掉几颗。鲜血从萨宇口中流了出来,九头蛇更加兴奋。 “哎呀,现在你也流血了,你去当诱饵吧,让我们逃出去。”轻羽冷下的眼神仿佛嗜血的魔鬼,暗红的眸子更让她的杀意阴枭霍霍。 萨宇整个僵住,冷汗都流了出来——这女人是认真的,她真的会把自己当诱饵丢出去的! 72:诡谲尸术 “你、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异能者,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多可可到底是谁!”萨宇说话都有些发抖了,可为了枉死的费孟,他依然鼓起了勇气。 但他的勇气只换来女人无情的一声嗤笑:“萨宇,你是不是忘了刚刚掉下来是谁接住了你、救了你的小命?现在哪来的胆子,敢问我话?” 女人一身杀气可怖至极。萨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比铁索还要可怕,这样的眼神好像是对杀戮再熟悉不过。 萨宇不敢再说一个字,甚至不敢发出声音。不想这个时候,洞口的石壁竟突然被那只九头蛇撞碎了些。 糟了! 轻羽神色惊变,没想到这九头蛇进化能力居然如此强大,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它的鳞片就已经开始吸收山壁被硬化过的特质。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它的外皮就能也变得和硬化后的山壁一样了! “保护好云棉,如果她死了,你也活不成。”轻羽把云棉交给萨宇,转而用自己右手划开了左臂。大量的鲜血淋漓而下,在萨宇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她就孤身从洞口跳了出去: “你们快走!” 九头蛇紧追轻羽而去,萨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非亲非故的,这女人竟然能豁出命去? “走!”萨宇心中被触动了某种情绪,那是在冷漠的矿山中从不曾体会过的一种为人的正气。他咬牙背上云棉,赶紧顺着流岩往上面爬去…… “嘤!” 九头蛇的兴奋叫声回荡在幽黑的崖底,声音唤醒了萨雷的知觉。浑身疼的快要散架的他吃力的睁开了眼睛,脑中慢慢回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 桥断的时候,他和萨宇一起掉了下来,却萨宇和他被其他掉落的人冲散了,然后…… 然后乌拉拼命扑向了他! “不……不会的!乌拉?!”萨雷慌张起来,转而就在身边发现了乌拉——那头乌黑的头发沾满了流岩的碎渣,姣好的身材姿势扭曲,一双眼死不瞑目,身体已经发凉。 “乌拉!” “乌拉!” 萨雷以为自己选择她只是迫于现实,只是依赖习惯,然而这一刻才发觉,自己竟是如此爱着她的:“乌拉!乌拉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护着我啊!” 萨雷是铁铮铮的硬汉,这一刻却哭的像个泪人。如果不是乌拉一直紧紧抱着他、替他挡去了大部分流岩的撞击,他现在根本不会有命活着。 萨雷痛不欲生,不想背后竟是吹来一阵凉风: “谁?!”萨雷一个激紧,桫椤遗迹里怎么会有这么凉的风?蓦地,早已冰凉的乌拉忽然动了,一双手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咯恰。 咯恰。 乌拉扭曲的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动作转着,看向萨雷的时候,死不瞑目的脸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啊——” 萨雷惊恐的惨叫散在崖下,听到声音的亚当立刻赶了过去——这声音离他不远,很快,他就见到了那两个人。 “……萨雷?”周围太黑,亚当看不清楚,走进了才瞧见乌拉狰狞扭曲的躺在地上,“她,怎么了?” 亚当问的小心翼翼,而萨雷只低着头不说话,像受了巨大的刺激。 “萨雷你没事吧?”亚当小心凑了过去,不想萨雷抬头时非但没有悲伤难过,还带着十分诡异的笑。 那眼神充满了杀意,亚当一惊,立马往后退开:“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掉下来了。”萨雷耸耸肩膀,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转而似乎觉得的哪里不对,清清嗓子,把手背到了后面。 亚当眯了眯眼,来回打量着萨雷:“你怎么怪怪的?” “有吗?奇怪的人不是你吗。” 萨雷这话,亚当听不太懂,便见萨雷冷冷笑着:“亚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早就知道了。你专门从十区调来七区,其实就是为了多可可和蓝匣子吧。现在挤破头也要跟着到桫椤遗迹,无非也是这些。” “我说的对吗?”尺度文学 萨雷的眼神非常笃定,而亚当没有作声——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见亚当不语,萨雷更进一步说道:“萨宇是我弟弟,多可可这件事直接牵扯到他的生命安全。亚当,现在这里没有别人,就只有我们两个,有什么话都放开了说。”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亚当紧了神色,提到多可可和蓝匣子,向来一副小弟脸的他竟也露出了狠绝。 萨雷冷冷看着他,扬起的下巴几分高傲,但这神态并不适合一个高大的硬汉:“亚当,我的意思是让你别再装了。这几个月里,奔着蓝匣子来的家伙可不少,而你就是其中之一。但蓝匣子这个东西,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有消息了,只是最近才不知道被谁爆了出来。” “据我所知,政府和黎明组织的人其实一直都在找这个东西,不过最近才热闹起来。虽然最近也可能吸引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人,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是政府派来的。” 萨雷一番话非常笃定:“亚当,我之前在暗洞见过你,而你当时和松拓簪布在一起偷偷摸摸的说些什么。所以,松拓簪布也是政府的人?而且还是政府早些年前就派过来的?” 幽黑的山谷中气氛诡秘而尖锐,耳边时不时就能听到九头蛇兴奋的叫声。但此刻,亚当的眼中只有萨雷。他久久沉默着,周身的气场阴沉下来: “没错,你说对了,我和松拓簪布都是特区派来的。如果不是松拓那个废物太没用,这么多年都查不到什么,也不会把我一起派来受罪。”亚当阴冷的笑着,从衣袖下缓缓抽出一把匕首: “萨雷,我看你说起话来真的不像萨雷,倒是跟那个死了的家伙差不多。”亚当指了指乌拉的尸体,杀意已然明显,“你说的没错,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有什么只管放开了说。” “既然你敢这么跟我挑明内幕,我猜你肯定就是恐怖分子的人。黎明组织真是不赖,你来矿区潜伏的时间也不比松拓短,可见你们消息很灵通。” 萨雷笑笑,看看亚当手中的匕首:“知道我是黎明组织的人,就该知道我是异能者。你那个玩具对付不了我。” “话别说的太早!”亚当极其快速的冲了过去,他和松拓簪布都是古武术的传承者,战斗方式和异能者大不相同,跟其他格斗术也区别极大。 锵! 亚当的匕首并不普通,近身之后忽然伸长,变成了一把剑! 萨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喉咙险些就被刺穿。 “你不是异能者吗,有什么能力就赶紧使出来呀!”亚当稳操胜券,信心十足。虽还不清楚对方的能力是什么,但从身体的动作和反应就能大致判断出对手的实力—— 这家伙显然对战斗不在行! 萨雷尽全力抵挡闪避,但动作和反应越来越跟不上亚当的进攻,而亚当的剑如行云流水,越来越利。 终于,那剑刺穿了萨雷的咽喉! “……”萨雷瞠目,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鲜血已经用口中涌了出来。在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哼,就这两下子还敢挑衅,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亚当冷冷笑着,随手撕了萨雷一块衣服擦拭伸缩剑上的血。只不过有件事亚当还是没有想通。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萨雷的尸体,之后又去了乌拉的尸体跟前——刚刚萨雷说话的神态动作像极了乌拉,如果真是他们两个交换了身体,那为什么乌拉却死了? 萨雷和乌拉感情深厚,就算乌拉是黎明组织派来的卧底,萨雷对乌拉的感情也应该是真的,而且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乌拉对萨雷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之前桥断的时候,亚当可是看见了,乌拉这女人一直拿命在护着萨雷…… 不! 不对! 等一等! 亚当的思路里闪过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点,似乎只要捋清楚了这个点,所有的不合理就都能迎刃而解。可正在这个时候,背后吹来了一阵阴邪的凉风—— 亚当一个哆嗦,一只沾血的手蓦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已经断气的萨雷正用狰狞诡异的笑容看着自己! “你!”亚当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萨雷掐住了脖子,摁在地上。亚当再次拿剑,缩短成匕首捅向萨雷,一刀刀捅的极狠,却萨雷根本不疼不痒。 是啊。 萨雷已经死了啊! 恐惧占据了亚当的表情,刚刚就要想清楚的问题,现在已经成了一片空白。萨雷此刻的力气大的可以,又或者说是别的什么助他提升了力量——亚当一直都能感觉到那股阴风的存在,自己似乎是因为这股阴风才失去了反抗能力。 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萨雷狰狞可怖的脸越来越近,没有呼吸他在贴近亚当鼻子的时候,微微张开的口中开始吸取什么。这感觉亚当无法形容,只觉得可怕极了,好像自己的内脏正在被一点点的吸走! “……不,不要!”亚当深陷绝望,最终只能一声惨叫,再也没有了意识。 73:祸不单行 幽黑的山谷中,亚当和萨雷同时倒下,片刻之后,亚当醒了过来,却立马感觉到左手剧痛: “不是吧,这家伙手断了?”男人自己骂着自己的身体,转念一想,那么高摔下来只废了一条左手,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算了算了,就这么着吧。”他非常无奈,收好匕首又看了看萨雷的尸体,笑笑,“如果不故意装作打不过,怎么让你杀了我?如果在宿的身体不死,我又怎么换到新的身体里?”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又看了看死去的乌拉: 这女人的身体用了这么多年,现在换了别的还真有点不适应,但最近盯上乌拉的人太多了,否则也不会专门掉下来找替死鬼。 “唉,我这可怜的能力啊……” “亚当”唉声叹气,不过心里很是满意——既然已经确定松拓簪布也是政府的人,那么下一步就简单了,蓝匣子是组织要得到的东西,自己潜伏在矿区多年,绝不能让政府的狗给抢了,不过…… 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铁索做的几个决定,越来越觉得背后的内幕深不可测! “亚当”正细细思索着蛛丝马迹,耳边又是一阵九头蛇的嘶鸣。他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很近九头蛇的叫声渐渐远了…… 与此同时,山崖的石缝里,贼眉鼠眼的大老二万分谨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确定刚刚一直在跟前晃悠的怪物真离开了,便赶紧咬破指头在眉心画了个红点,直接跳了下去——他像皮球一般落地,还在地上弹了几下,不过毫发无伤。 着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消除使用异能的痕迹,大老二把眉心的红点擦的干干净净,之后立刻开始找人——不管是李维斯还是乌拉,又或者是萨雷萨宇,所有和多可可之事有关的人刚刚几乎都掉了下来,还有那个贵族:弗斯嘉! 别人或许没看见,但他瞧的一清二楚。 弗斯嘉本来走在前面,出事的时候完全可以直接跳到对岸,但他在那个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却也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么,居然立刻放弃上岸,想都不想的一头跳了下来。 “不懂,真是不懂。” 大老二自说自话,还摇头,不过那小子既然敢不要命的往下跳,就说明肯定不是普通人。但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自己下来可不是为了去分析弗斯嘉的。 大老二在附近搜索起来,没一会儿就发现了乌拉和萨宇的尸体:从现场看,乌拉死的很惨,而萨雷是被利器刺穿了咽喉,但乌拉那女人却并没有用武器的习惯,看她平时的形态动作也不像练过,所以—— 如果真是乌拉,那之后应该是占了萨雷的身体,但萨雷也死了; 那到底是谁杀了萨雷,撞破了这个秘密? 现在又占了谁的身体了? 大老二苦恼的挠头,想死的心都有。他这趟千辛万苦就是为了和那人接上头,好不容易快要确认那人的身份,现在居然又个换了主儿! “苍天呐,真是饶了我吧!”大老二痛苦的哀嚎,不想背后竟传来了警惕的质问: “谁?谁在鬼叫?!” 是萨宇?! 大老二神色一紧,从兜里掏出小刀,忙在脸上划了些口子,又在脖子上来了一刀: “救命啊,杀人了,哎哟……救命啊……”大老二躺在地上,萨宇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大老二旁边的另外一个人: “……哥?”萨宇小心翼翼,声音都在发抖,生怕是不是认错了谁。 可惨死的人真是萨雷! “哥!哥!”萨宇爆发般扑了上去,哭得无法自已。他们兄弟俩在桫椤矿区相依为命,现在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我,是我害了你啊!该死的是我!是我被人陷害是多可可,怎么现在、现在倒是你被……!”萨宇颤抖着去摸萨雷咽喉处的伤,这死状实在是太惨了。 “是谁干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杀了我哥!”萨宇瞪向大老二,大老二只是摇头: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事了。我也没想到那家伙还没走,突然从后面偷袭了我。要不是发现你们来了,我恐怕也已经陪葬了……”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萨宇揪起大老二就是一拳,把悲痛都发泄在他的身上。云棉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出了事: “别、别吵了,人死不能复生……”第一读书网 “你闭嘴!”萨宇冲着云棉过去,一脚踹在她肚子上,“都是你这个拖油瓶!要不是你,我早就找到我哥了!” “混蛋,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大老二几分正气,立马拦住了施暴的萨宇,不过也马上被萨宇打了。他也不是软柿子,就这么和萨宇肉搏起来。最后都鼻青脸肿,没了力气躺在地上。 “你、你们没事儿吧?”云棉捂住腹部,刚刚一脚让原本的伤口裂的更开了。而大闹一场之后,萨宇也终于冷静下来。 “再打,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大老二踢了萨宇一脚,萨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萨雷和乌拉的尸体,决定找些石头给他们做个合葬冢。 这时候,九头蛇的叫声又是远远传来,听上去比之前更加激动。云棉打了个激紧,抿嘴死死抠着自己的手臂,看上去就快哭了。 “怎么了?那怪物离我们远着呢,你不用害怕。”大老二上前安慰,这姑娘看上去确实很可怜,而且小心翼翼的模样会让人产生一种保护欲,尤其现在还身负重伤,又被萨宇踢了一脚。 云棉摇了摇头,很是虚弱:“不是的,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担心李维斯。” “李维斯?”大老二不由蹙眉,这名字不管听几次都觉得像是假的。之后听云棉说是李维斯舍身救了他们出来,大老二更是觉得惊讶: 原来刚刚那怪物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那个女人引开的? 可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如今这般世道,竟还有人能为不相干的人豁出命去? …… 大老二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因为虚伪和腐朽早就让这世界充满了恶意,为了活下去,人们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如果李维斯真的是假名,那么那个女人混入桫椤肯定有所图谋,然而引开九头蛇这件事,怎么想都和她的目的无关吧…… “嘤——” 九头蛇的叫声再次响起,大老二不忍遥遥看了过去,可是目光所及的前方并没有答案,有的只是无尽的深深的黑暗—— 那远处,轻羽飞檐走壁,九头蛇穷追不舍。不知不觉,她已经逃入了迷雾地带,本就过暗的视野变得更差,九头蛇却不受影响。 “嘤嘤——!” 那异兽体形巨大,轻而易举就能追上拼命跑的轻羽,张开的血盆大口利齿如锯,一口下来,轻羽已在牙下! 生死瞬间,轻羽一脚蹬在牙上,跳了出去。本以为逃过一劫,不想才从嘴里出去,背后就被极其锋利的力道狠狠击中,当即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要不是钢铁化,她的脊柱怕是早已经断成几节。 谷中幽黑,迷雾遮掩,薄弱的月光之下,轻羽看到了那个悬在半空中的家伙—— 不知几时,耳边呼啸起异常的风声,那家伙周身包裹着的风呼啸绰绰。咻咻缠绕的风刃犹似偌大屏障,连九头蛇也不敢妄动。 “嘤!”九头蛇冲那人示威,似乎在说轻羽是它的猎物。而风刃直接打了过去,将它逼退数米。 “轻羽,你让我找的好辛苦啊,呵呵呵……”疯邪的笑声漏出男人的嘴角,被撕烂的头皮就像被硫酸泡过,转而挥手又是几道风刃,更将异兽逼退了一些: “你放心,这世上只有我能杀了你,折磨你,绝对不会让别人有机可趁。” “匿影!”轻羽咬牙切齿,背后已被血染红大片。那双暗红的眸亦如充血,深深映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子——祸不单行,今天这霉是不是倒的太过分了? “嘤嘤——嘤!” 口下夺食,奇耻大辱。九头蛇发起强攻,直冲匿影,坚硬的鳞片进化极快,很快就适应了风刃的强度。可即便如此,匿影的能力也占上风,尤其是面对如此巨大的目标。 匿影的风道道致命,就算有九头蛇,他也不会去顾及轻羽的死活。乱风中轻羽无处可躲,只能爬上九头蛇的脖子。而九头蛇又岂会放过她。除了断掉的头和轻羽正攀着的那个,其余七个脑袋,三个在追咬轻羽,四个在进攻匿影。 四个头和风刃纠缠不下,几次强攻都没有成功,九头蛇恼羞成怒,干脆全都瞄准了轻羽——大口前赴后继的咬来,轻羽连连躲闪,最后蹬地跳起,不想下方又有一张嘴正等着她自己掉进去。 跳起在空中的轻羽没有借力点支撑,只能等着羊入虎口。却这时候风刃集中打来,逼退了几个蛇头,而轻羽也被砍中,身体在强劲的风力中颠沛流离—— 毫无支撑点的她似水中浮萍,被狠狠甩到了崖壁上,却此刻在她脚下,一只蛇头防不甚防,陡然从迷雾中蹿了出来! 74:风血之谷 迷雾中视野极差,异兽的头有八个之多,行动起来多变且灵活。轻羽一身是血,对九头蛇而言是再明显不过的猎物,哪怕钻到地里也能被找出来。 轻羽被匿影和九头蛇两面夹击,手无寸铁的她几乎毫无办法。狂乱的风刃像乱刀砍来,钢铁化之后的轻羽就像撞上劲刃的金属,被气流和砍刃的力度狠狠推了出去。撞上崖壁的一刻,她根本来不及收回异能,碰到流岩后,流岩也立刻被钢铁化。 硬碰硬,轻羽这一下撞的很重,意识都陷入了模糊。她直接跌落下去,殊不知脚下已经有张血盆大口在等着她。 咻咻咻—— 匿影发现那只蛇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风刃如雨般疯狂的挥斩过去——不仅仅是那个蛇头,他要连轻羽一起大卸八块! 锵锵锵—— 猛如暴雨的斩击劈头而来,轻羽再次陷入之前的境地,除了竭力维持意识保持钢铁化,她别无选择。短短十几秒,她在风刃中吃了不下一百刀,全身都是浅浅的口子。 匿影此番的攻击非常猛烈集中,那蛇头发出吃痛的叫声,连连退缩,便是另一只头从雾中蹿出,偷袭匿影。匿影连忙唤风做挡,这一道风刃力量十足,铮铮劈开了蛇的皮鳞,击瞎了一直眼睛! 九头蛇一声惨叫响彻天际,巨大的身躯痛苦的扭动,转而所有的蛇头都袭向匿影,同时鳞片全都变得更加坚硬——这是在吸收了轻羽的钢铁化和风刃的强度后所综合出的新硬度,极端条件下,九头蛇的进化和学习能力也被逼出效率,而眼睛是它唯一的弱点,此刻已然是要和匿影拼个你死我活。 匿影同九头蛇之间的战斗越发激烈,轻羽一直被风刃纠缠其中,被砍出的口子已经数不过来,身体痛的陷入麻木。蓦地,九头蛇猛甩尾巴,试图绕到匿影背后,却还是被风刃弹开。 却这一下,尾巴直接弹向了轻羽: “唔!” 无比强力的一击打蒙了轻羽,昏死过去的瞬间异能解除。与此同时,匿影下一波进攻再次袭来,直冲蛇尾,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雾中飞身而出,长刀挡开风刃,一把抱住了那个女人。 “是你?”匿影一眼认出了男人深蓝的头发和长刀,勃然大怒,“又是你!每次都是你!” 那疯子拽下一撮头发吃进嘴里,此刻再唤起的风刃竟是染上了血色。 血刃中星海护住轻羽,却忘了还有一只九头蛇。 混乱之中,一条蛇脖扫到了星海的头,他就此晕了过去,和轻羽双双坠落,跌入了脚下的迷雾中。 “死,你们都得死。你们一个个,今天谁都跑不了!”匿影奋力挥手,左手的强风驱散了雾,右手则凝聚起蓄势待发的血刃。 迷雾暂且散去,月光终于勉强照亮了深谷。轻羽和星海就倒在九头蛇腹下,却这时候匿影才发现,山崖上竟然还有一个人! “顾、南、一。” 匿影咬的字字句句,发指的憎恶让他的每根神经都陷入越发疯狂的状态: 今天,就在这里,这些人和怪兽一个都别想活! 对御风者而言,山区或者海域都是施展能力的绝佳地点。匿影被杀意逼红了眼,在伤痕累累的头皮上扯下了最后的头发,合着大块被撕带下来的头皮血肉一起吃了下去; 他的手中,血色之风越发强劲,且风刃的血色越来越深。 【不好】 顾南一心中一沉,从崖上跳下,一手一个,借着他的能力飞速将星海和轻羽完全扛到了九头蛇后面。 “顾南一!你躲着也没用!你的能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就是你的天敌!我轻而易举就能把你大卸八块!” “既然你不肯回去,那就跟这女人一起去死吧!” 呼咻—— 蓄力已久的血刃如成千上万的血鸦,如千重万叠的暴雨,如摧枯拉朽的雷霆。这瞬间,山谷崖壁崩裂如细碎的沙暴,飞沙走石中九头蛇惨叫嘶天,本坚如钢铁的身体此刻竟棉花一般被削得七零八落! “嘤——呀!” 异兽惨烈的哀嚎响彻四方,似来自地狱的鬼哭惊得人直冒冷汗—— “喂,你们听见了吗?”第一中文网 遗迹入口驻守的士兵们都白了脸色。今晚如此动静,真不知道那些调研队的人在里面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还是不是有命活着。 好在那个贵族有通行令,即便出了什么事,那也跟他们无关。 山谷震动,异兽哀嚎的一刻,无论是邱克逊等人,还是波恩一行,又或者是坠崖后正在拼命想办法爬上去的大老二他们,全都摆出同样惊愕的表情: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嘤!” 被风刃牵连而崩碎的流岩化为了一阵巨大的沙暴,最后将沙暴平息的,是九头蛇如大雨倾盆的血水! 哗—— 血雨淋红了山谷,空气中腥臭扑鼻,九头蛇零碎的血肉铺满了这里,犹如极度血腥作呕的屠宰炼狱。 可是! “你想得美!”匿影的风在开阔处可谓无敌,立刻感觉到背后有人,转身时手中的风已经唤来了星海的长刀,锵一声挡开了飞来的匕首。 那淬毒的匕首细长而精致,但顾南一一击偷袭未中,它只能躺在了匿影脚下。 “顾南一啊顾南一,亏你平时那么聪明,现在做的事让我觉得你怎么蠢的和猪一样?”匿影睥睨而狂妄,眼中竟是虐杀带来的狂喜和快意。被撕开的头皮溢着鲜血,正慢慢染红他的整张脸。 那浮在半空的双脚悠悠落地,指头微微一动,匕首就被风卷到了他的手里。悠悠的手掌放开,悬在风中的匕首就似一把小小的箭绷在弦上,蓄势待发着,随时都能射向它的主人。 可那个男人还勾嘴笑了,笑的和他的红发一样招摇。 “你笑什么?你现在什么武器都没有了,拿什么跟我斗?”匿影愤慨不已,他早就看够了这家伙狐狸般的傲慢,“顾南一,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掌握情报就高高在上,比你那个不像人的‘父亲’更可恨!” 顾南一愣了愣,些许意外:“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呵呵呵,不然我应该怎么想你?”匿影无奈摊了摊手,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谢你,对你感恩戴德?是不是觉得,当初如果不是你偷偷帮我调了药的成份,我早就变成实验失败的‘骸’被送去‘坟墓’了,所以我应该把你当圣人一样供起来?” “那也太夸张了,而且我也没有这种当圣人的爱好。”顾南一看着匿影,眉眼间隐约写着悲伤,“匿影,我跟父亲不一样,你应该明白……” “是!你和他是不一样!你比他像个人。但那又怎么样?又能改变什么!你能杀了他吗?还是说你能毁了那个折磨我们的地狱?”匿影口口声声的质问,随后摇头自己否认: “不,顾南一,你不会那么做,我知道你做不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算他不信你,丝毫不顾及你们之间的情谊,坚持要杀了你,你却还在维护他,保守研究所的那些秘密。你逃了两年,两年来你完全没有把和他有关的情报散布出去。” “顾南一,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其实比我更可怜的是你!”匿影指着他,狰狞的脸已经被血水染红,“我一点都不感激你。我恨死你和那些可恶的家伙了!要不是你们,我根本就不会被骗去研究所,更不会有之后那些……那些折磨!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面对指责,巧舌如簧的顾南一竟反驳不了一个字。他只是看着匿影,看那血肉模糊的头皮血越流越多,不过说了些话的时间,匿影的上身已经被血浸透。 “顾南一,你的好父亲答应我,只要能把你带回去,或者把你的人头带回去。我,就可以自由了。”匿影笑着,像世上最纯真的孩子,又像黑夜中最邪异可怖的怪。 血色的风刃再次聚起,瞄准顾南一的细小匕首绷的更紧——他已经没有头发了,这一击是他最后能使出的异能; 所以绝不能失手! “匿影……”顾南一有些难过,可狂肆的杀意已随风而来,每一丝都在说着早就没有退路。终于,那双犀利睿智的眼睛还是冷了下来,如冰锥一般,似早已经预读出了结局。 蓦地,血风呼啸如龙,毒刺离弦而动,却这一霎那一切戛然而止——匿影脚下的地面软如稀泥,连他整个人都成了一滩软绵,而飞出去的毒匕首亦是成了一条手绳,软趴趴的掉了下去。 “……你……你……!”匿影惊愕不已,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奇异的目光看自己流出的血都变成了果冻一般的软状。再看顾南一,他分明还站在一米开外一动没动。 不…… 这不可能! 匿影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现实,眼中是慌张是错愕是妒恨,偏偏就是没有绝望和恐惧。 流岩地区的夜冷如晚上的沙漠,寒气一丝丝往骨子里钻。顾南一紧了紧大衣的领口,拾起星海的长刀,一步步走向匿影:“你们追杀我两年,可我真的不想对你们下手。” “匿影,尤其是你……” 75:伤背骨蝶 七年前。 研究所的白炽灯永远那么明亮,白色的天花板和墙壁永远那么干净。可个体研究室中,却永远是那么肮脏—— 【d组kc-907号能力异化追踪报告】 名称:匿影 原能力:空气收放,以拔头发为启用条件,可吸取空气滞留于体内腹腔,自由控制强度从十指尖喷出,形成喷气气流 能力异化项目:基因序列改写,进化气流操控方式 进度追踪: 第一阶段、改写成功,情绪平衡指数0.5,进入能力消失期; 第二阶段、进入能力恢复期,情绪平衡指数-0.8(有危险倾向),启用条件转变为吃头发,气流操控大幅度异化,存在控风趋势; …… 第五阶段、御风能力成熟,情绪平衡指数-4.6(负临界值为5.0,建议加强监控),启用条件存在大量吞咽头发的异象,能力有暴走倾向,皮肤溃烂程度加重,骨骼钙化值较上阶段增长30.9%,“骸”化程度极高(建议调整异化细胞液浓度,若下一阶段再无好转,可作废处理) …… 红发的少年认真查看着电脑中的报告。这一批实验者中,匿影的情况是最糟糕的。 这是他所接手的第一批实验对象,虽然“父亲”并没有明确希望他也能为研究做贡献,但这里是研究所,就算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为了报答“父亲”,他也还是想要做点什么。 而且。 这些人若被判定为实验失败,等待他们的下场实在太惨了! 年少的顾南一抱着文件前往资料室,希望能找出拯救匿影的方法,却路过某处时不由得停了脚步—— 三号剖析室的门上没有亮灯,说明今天这里没有手术。顾南一推门进去,静谧的手术台洁净而冰冷。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路过这里,看到“父亲”正在对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进行手术,或许正因为那是他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同龄人,所以才会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那个时候,他看到“父亲”对小女孩注射了麻药,而小女孩的表情就此停在了惊恐中。之后他再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只听说实验失败,被送去了“坟墓”。 顾南一一直记得那女孩惊恐的表情,那种表情和大部分被送上手术台的人一模一样,而且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最后也都被送去了“坟墓”。 所以顾南一想,为什么不尽可能让有过这种表情的人逃过一劫呢?毕竟,没有谁是自愿躺在手术台上的…… 年少的顾南一不眠不休,终于找到办法改善了匿影的情况,可是却忘记了一件事: 心病,从来不是外用药可以治的。 顾南一没有想到,七年后的今天,不得不亲手取走曾经救下的那条命——匿影的头皮上,前几天留下的伤口早已经感染化脓,现在创口处又被撕裂,且撕的极深;他的血不住地流着,根本就不是皮外伤的程度。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匿影就会失血过多。而且这里的夜晚气温很低,低温环境对大量失血者来说,就是夺命的催化剂……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顾南一宁愿现在就给他一个痛快。 “……” 男人红发招摇,长刀在手,可原本犀利的一双眼已然陷入黯淡,眉眼间也不见狐狸般的傲慢,有的,只是深叹的惋惜。他说不出话,即便在交际场上能言善道,但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自己只会觉得束手无策。 如果。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那么复杂,如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像情报交易那样简洁明了,该多好啊…… 软如泥沼的地面中,匿影的半边身子已经陷了进去。他能感觉到,自己连骨头也都是软的,没有丝毫可以反抗的能力。但顾南一提刀步步走来,只有他这个异能的发起者不会被陷入其中。 记得上一次在岚泱堵截顾南一的时候,他的能力还只能是针对性的使用,可现在完全不同了。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顾南一的能力竟已经可以做到在小范围内随心所欲。 “……怪物,你这个怪物……该死的怪物!”匿影的脸因惊恐越发狰狞,在直面死亡时才终于记起死亡本身的恐惧。可他逃不了,可他动不得。蛋疼 他只能这么等着,像待宰的羔羊,看顾南一一步步走到面前,看长刀瞄准了自己的胸口。 “顾南一你这个怪物!怪物!你和你那几个兄弟都是怪物!你们才是真正该死的……” 哗! 喷溅的鲜血终结了匿影未完的骂声,顾南一出手既快又狠,这一刀直捅心脏,让匿影少承受了许多痛苦。可顾南一的脸上,此刻渐渐浮现出了痛苦和难受。 只是发现有人过来,他的这种表情和异能就都在瞬间消失了。 “情况紧急,借你的刀用了一下。应该不会介意吧?”男人狐狸般玩味笑着,把长刀丢了过去。 星海稳稳接住自己的武器,反手一甩便清了上面的血迹,无甚表情的看了看匿影的尸体:“你是怎么把他埋到这种石头地里的。”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顾南一明言拒绝,星海倒也不在意,只回头看了看还躺在九头蛇血肉里的轻羽: “她伤势很重,你身上最好是有止血药。” “我这趟可是高级鉴宝师,这点应急能力还是有的,邱克逊没胆子怠慢我。” “那就好。”星海收刀入鞘,他只是受了些轻伤。 顾南一蹙眉打量着他:“你这就走了?都不解释一下出现在桫椤遗迹的原因?” “没必要吧。在特情部的时候已经说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星海说着便要离开,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凶神恶煞,手臂绑着铁链的男人在哪?” “你是说铁索?”顾南一眯眼,犀利且睿智的目光似乎已经瞧出了什么端倪,“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他?” 星海没有回答,用沉默告诉顾南一只需要回答问题。 两不相干,互不牵扯——星海的这条准则大部分时候都很适用,更何况如果不是他出现,顾南一也没机会解决九头蛇,而且那个女人很可能会死。 顾南一没有吝啬这小小的情报,他并不觉得星海是敌人,而且心里一直有种预感:星海背后一定藏着令人吃惊的秘密。而这份吃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轻羽伤势带给他的震撼—— 那女人浑身是血,和九头蛇喷溅的殷红融为一体,把她背起来的时候,地上留下了十分醒目人形,而这个人形也都是腥红的! 轻羽身上不仅仅是九头蛇的血,还有她自己的,尤其是背后的伤势,那里已经被风刃打的找不出一块好皮肉。 流岩地带的夜晚气温极低,周围都是石头,并没有能生火的东西。寒冷正在恶化轻羽的伤势,顾南一赶快找了处干净的地面,软化之后便开始徒手挖,很快就刨出了一个小小的地洞。 地洞中还算暖和,至少不会感受到寒气的侵蚀。顾南一扩大了洞口,让月光落进来些,但之前被匿影吹散的迷雾已经开始重聚,投入洞中的月光几分模糊。 顾南一脱了自己的棉衣给轻羽垫着,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撕开她已如破布的外衣——风刃的冲击道道极狠,手无寸铁,轻羽也只能把自己的身体变为盾牌,可一道道风刃打下,伤口上,烂掉的衣服已经进到了肉里;随着顾南一撕开衣服,这些连着肉的布每一丝都能带出血来。 “……”女人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顾南一立马停手,生怕弄疼了她。但看她晕厥中的眉眼只是紧了紧,顾南一便继续下去。等脱开全部衣服,这女人绝对能称得上美丽的身体,现在只有怵目惊心! 若还处在硬化状态,这些伤势看上去或许还好,可一旦异能解除,软化扩大的伤口就还原了本来面目。但好在她有这样的异能,否则现在就不仅仅只是外伤了。 顾南一撕了自己的衬衣,用水袋里的水浸湿,小心翼翼替她清理伤口,仿佛正在照顾世上最娇嫩的花朵,如斯温柔。却之后,轻柔的眸光拾回了锐利,不由停在了女人背后的印记上—— 猎金号上他见过这个纹身,像是沿着脊梁和肋骨勾勒出的未完成的骨蝶,而擦去上面的血水,伤口露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纹身似乎有些奇怪: 纹身应该只是纹在皮肤上,可现在,她背上的伤口深至见肉,而那肉里竟也有颜料。 顾南一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颜料似乎比看见的浸的还深,好像,就是从肉里面长出来的?! 月光越来越昏暗,顾南一盯着女人背上黑色的骨蝶看了许久,脑海中不经意闪过了澜湾领主马拉的话: “听说那种异变的曼陀罗是黑色的,长的和骨头一样……” 先前岚泱城外,顾南一独自拦截马拉和峰子的那个夜晚,他的确有机密要单独跟马拉说。当他拿出猎金号走私照片的时候,马拉惊恐的差点跪在地上: “你放心!你让教授一定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我让人拍这些照片也是为了堵住左丘那混蛋的嘴!他现在已经宣布投靠黎明组织,是恐怖分子了,就算之后有机会辩驳,说我是主谋,也没人会信他的。我绝对不会把教授的秘密说出去……” 76:偎依自殇 “大人,顾南一大人,我绝对会保密的!你相信我!三皇绝不会知道教授私下还在攻克基因……” “别紧张,我又不是来杀你的。”顾南一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不过看你这个态度,我也就放心了。” 马拉一头冷汗,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顾南一笑笑:“其实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之后有人拿这些照片找你,除了可以承认走私之外,最好别多说。尤其是我父亲和研究所的事。顶多……你也就多说个基因克隆吧,要是对方再追问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怎么做!我就是当场自尽也不会多说的!”马拉脸色惨白,明白如果说了,下场必然也难逃一死。何况他还需要基因克隆的技术啊! 顾南一非常满意,就喜欢这种拿人软肋扼人命运的舒爽。如此,也不怕轻羽之后真的会追查过来。 马拉的腿都快软了,见顾南一收起照片,才又小心问道:“那个,顾南一大人……” “大什么人,难听死了!还是跟以前一样,直接叫名字吧。”顾南一最烦虚伪的吹捧,而一句跟以前一样,竟让马拉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去年他去“新世界”开会,由于是临时会议,原定去研究所做基因维护的行程只能延期。正因为这样,会议期间,他的脸突然开始出现融化现象,并且还在加重。 马拉十分害怕,如果让人知道他不是真正的马拉,一切就都完了。他谎称出了疹子,让部下去找头巾,自己就先躲去了花园,怎料碰巧撞上了“三皇”之一的明皇和梓萝辖域的领主: “我当时就趴在树上,他们没发现我,但我听的清清楚楚。他们说异变的曼陀罗已经培植成功,命名:涤魂幽。不过数量非常少,而且生长环境极其苛刻,现在只能存活在医科院的暖房里面……” 仗着走私一事,岚泱城主左丘越来越不把马拉放在眼里,多年来一直在要挟他以各种名目为岚泱拨款。马拉早就想除掉左丘,但左丘非常谨慎,马拉每次安排人投毒都以失败告终。偶然听到了涤魂幽这种新型毒药,便按耐不住的想要试试: “后来我立刻往梓萝找了那个医科院的院士,花了一大笔钱偷偷买了一些。”说到这里,马拉贼眉鼠眼的看看四周,往顾南一跟前凑近了些,小声道: “我先找人试吃过,只要一点点粉末就有效果,而且,症状跟你说过的那些非常相似!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在研究所的时候,咱们晚上碰到过。当时你跟我说过你亲生父母的事情……” 没错。 那个时候马拉去研究所做基因维护,而顾南一心情不好,散步遇到了马拉。 从小到大,顾南一从未放弃过追查父母出事之谜,“父亲”说当时那样或许是因为受了未知辐射的影响,可为什么其他人都毫发无伤,只有自己的父母突然发疯? 顾南一始终想不明白,能查到的所有线索也都断了。他看马拉做了基因克隆,以为或许对此有些研究,却不想马拉根本一窍不通。然而没想到的是,马拉竟还记得他们当时的聊天。 “你说的都是真的?涤魂幽的效果真的和我爸妈情况相似?”顾南一神色大变,向来在人前游刃有余的他,此刻竟也会如此急躁。 若不是顾南一突然找来,马拉也不会想起这件事:“当然是真的。如果不是你失踪了,我当时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了。唉!我虽然重金买到了涤魂幽,但之后派人下毒还是没成,不然也用不着去收集走私的证据,把事情弄到今天这种地步。” 顾南一此刻已没心思听马拉和岚泱城主之间的破事,急急问道:“现在还能弄到涤魂幽吗?我应该去找谁?” 马拉仔细想了想:“能不能弄到不好说,但负责涤魂幽的院士叫段密,在梓萝那边地位很高的。” 段密这个名字,顾南一也听过一些。梓萝医学院的资深院士,在药物研发领域获过许多奖。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他背后竟偷偷替“三皇”研发这些东西。 得知这些,顾南一马不停蹄离开澜湾,去了梓萝,却被告知段密正在壑冈出差——十多年前,唯一的异变曼陀罗正是在壑冈的桫椤遗迹中被发现的,为了方便研究,壑冈专门设立了秘密研究基地。 顾南一找上段密的时候,段密也非常吃惊,但迫于顾南一握有他极其私人的黑幕秘密,段密只好承认,在刚发现异变曼陀罗不久的时候,确实为政府秘密提供过曼陀罗的粉末。 当时异变曼陀罗的培植还毫无进展,因为非常珍贵,只取了两片叶子磨粉。那时候涤魂幽的研制计划也都还没有提出。 顾南一的父母当年正是在桫椤遗迹出事,听完段密的线索,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正因为在桫椤遗迹秘密发现了异变曼陀罗,所以政府才组织了十几年前的那场大规模探索行动,目的必然是希望找到更多的异变曼陀罗,可为什么他的父母会……! 顾南一始终想不明白这点,可如果要查这些,他手里必须有异变曼陀罗的粉末。研究基地中的异变曼陀罗都有数量记录,现下也只能跑一趟桫椤遗迹。看书屋 段密说过,桫椤遗迹封闭多年,尽管当年没有再找到,但现在也不是没有重新长出野生异变曼陀罗的可能。只要他能找到花,段密就能帮他磨粉…… 轻羽背后的骨蝶勾起了顾南一繁复的思绪,或者是因为如此,他清理伤口的动作才格外轻柔。他将止血粉撒在伤口上,轻羽的身体微微颤抖: “……冷……好冷啊……”痛感浅浅复苏了轻羽的意识,很快一股暖意就包裹了她的身体。渐渐的,她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皮肤和呼吸,睁开眼,是顾南一臂弯和胸膛。 顾南一的衬衫已经被撕成了一堆烂布,全部都被血水染透。此刻他身上只剩下一件背心,而轻羽连内衣都没了。顾南一披着大衣,怀里抱着轻羽,这样两个人都能暖和些。 轻羽醒来时确实非常惊讶,但很快就明白了是什么状况。大衣范围外的空气非常寒冷,像刀子一样刺激着轻羽的部分伤口。她太疼了,非常难受,干脆更往顾南一怀里缩了缩: “这什么地方?匿影和九头蛇呢?” 女人的声音虚弱而疲倦,钻进怀里的动作让顾南一惊奇:“还以为你会打我。” “要不是没力气,肯定打死你。” “太狠了吧?”顾南一笑笑,之后跟她讲了来龙去脉,而轻羽吃惊的抬起头看他: 桥断的时候,这男人居然追着自己跳崖了? 轻羽起身转面,两手撑在顾南一的身体两侧,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你到底为什么来桫椤?这样不要命的追着我,别说你没有什么阴谋。如果你又想来猎金号上的那套,我劝你还是免了。” 女人咬的字字句句,顾南一只是风轻云淡的挑挑眉毛,用一种欣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玩味笑道:“有件事我要先提醒你一下。你是个女人,我是个男人,现在这么狂野的姿势,容易出事呢。”说罢他就推开轻羽,把大衣罩在了她的身上。 轻羽紧了紧衣服,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顾南一:“我可不是随便就能出事的女人。” “那也要看对方是谁。你的异能对我来说,效果好像不大。”顾南一扬眉,十足是一只傲慢的狐狸。 但轻羽可没耐性陪他无聊。 昏暗的月光下,女人身上的伤口显得更深,仿佛正在无声斥责顾南一,是他让匿影知道了轻羽。 【顾南一,你这个怪物!怪物……】 匿影死前的话一直在顾南一的脑海挥之不去,那一刀了结匿影的手感似乎还清晰留在顾南一的双手之上。 顾南一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要藏起来似的背在了后面,失了笑容的眉眼间十分认真:“我来是为了查清父母的死因。我需要找到变异曼陀罗。这种花曾经只在桫椤遗迹深处发现过,我来就是为了去看看,能不能再找到这种花。” “……” “怎么,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相信?”顾南一笑笑,自傲如他,此刻竟是几分自嘲,“也对,我这样的情报贩子,你不相信也很正常。” 他穿着背心,靠在地洞深处,双手一直背在后面。那里光线很暗,轻羽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他现在的这种姿势,瞧着就像是一个做错什么而被罚站的孩子。 此时此刻的顾南一和平时很不一样,暗处的他连红发也不再鲜亮招摇,可还是深深的映在了轻羽眼底: 【你为什么是红头发呢……】 【你的脖子上为什么没有伤……】 【你是不是真的不是那个少年,是不是真的不认得无赦这把枪,是不是真的,也不认得轻羽这个名字……】 “真奇怪,你为什么没有名字呢?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来给你取一个吧!”红发的少年恣意站在山崖边缘,即便另一头是天空晦涩的一片地狱,他也依然充满希望的只眺望此刻远处的大海…… 77:雇佣关系 轻羽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候的画面——就算他眼睛看不见,可却让人感觉他仍旧收获了无限风光; 那少年身姿挺拔的站在那儿,面前是晦涩的天、是黑色的海、是一切用于阐释绝望的残酷,可当他转身,笑颜如光,一刹那所有的绝望和残酷都成了他的背景和点缀,都成了清风徐来般的美好和温暖; 那少年笑着,他说: 轻羽,你就叫轻羽吧,像海鸥一样承载着希望,自由而轻盈的飞翔! 【轻羽……】 【轻羽……】 【可是啊,伽罗,我拼尽全力,哪怕双手沾满血腥,最终怕是也不能回应你的期待了……】 轻羽看着伤痕累累的一双手,顾南一把它清理的很干净,即便是浑浊的月光,照在上面的时候也是显得雪白。然而,再白又如何?她的这一双手,在夺走伽罗性命的时候,就已经永远都洗不干净了。 地洞中,轻羽沉默了许久。人在黑暗的地方就是如此,总会莫名其妙的泛起感伤,总会控制不住的回忆很多。顾南一同样还是孩子般的站在那里,只不过现在,轻羽决定相信这狐狸一次: “我来桫椤,是为了找一个代号叫多可可的人,拿到他手中的蓝匣子。这件事,或者相关的情报,你知道些什么?”轻羽看着顾南一,以为他又会开始摆出商人的嘴脸,但他却很直白的回答了: “我从澜湾赶来壑冈的时候,听到过这类消息。不过我的几个线人都没收集到太多情报,我也没怎么上心。”顾南一捏着下巴,诚恳且认真,“根据经验,一般这种江湖传言往往都是欲盖弥彰,背后多半会有秘密,传言本身并不重要。”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背后的秘密反而才是驱使你拿下这个任务的动力。对吗?”顾南一勾起了嘴角,在探讨情报的时候,狐狸的狡猾就和职业病一样无从根治。 聊起情报或者秘密,男人眼中重新绽放出睿智犀利的光,刚刚那个“不同寻常的顾南一”似乎从不曾出现过。 如果是刚刚的顾南一,轻羽或许还能与之交心,但面对现在这只狐狸,放松警惕是不可能的。 见她犹豫,顾南一也不意外,狐狸般精明的面容笑的更加官方:“在这么个地方,想找个能完全信任的人搭伙可不容易。而且那些人显然都不可信。” “冲着多可可和蓝匣子来的人确实不止我一个,到底有哪些我现在也还没有完全确认。”轻羽对这件事也十分苦恼,随之又想到另一件事: “九头蛇出现的时候,我看到它的一只眼睛有伤,而且是新的,还在流血……”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让它醒了过来?”顾南一眼中一亮,立刻有了想法,“从发现怪山到我们遇到九头蛇,仔细回想起来,其实都是铁索引的路。而且在探路的时候你也发现了,铁索对桫椤遗迹的环境似乎很熟。” 轻羽认同道:“没错,这也是我觉得最可疑的地方。你之前说星海也来了遗迹,还在找铁索?” “对,如果不是他先救了你,估计你已经没了。”顾南一点头,不过马上就被轻羽白了一眼: “他救我是他救我,不过不能说明他没问题。逆影一开始找去矿区的时候也是他出手帮的我,现在他也来了遗迹,还找你问了铁索的去向——那星海一定是想避开人多的情况,私下去见铁索。矿区人多眼杂,但在遗迹里,机会就大的多。” “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顾南一喃喃,捏起下巴思索,“如果星海也是为了篮匣子来的,那他找铁索做什么?去找潜伏在矿区的那些人不更快吗?但铁索不一定知道星海来了。九头蛇真事铁索设计弄醒的,这么做对铁索又有什么好处,他也不是奴隶,根本不用离啊……” 这些疑问轻羽想不通,但较大的可能性无非只有两种——要么铁索知道篮匣子在哪儿,星海想和他独吞;要么,铁索就是多可可,想利用进遗迹的机会把觊觎篮匣子的人全都干掉! 不过顾南一认为还有一个人也很可疑,那就是大老二: “我跟波恩几个同行一路,只有大老二这个人完全看不懂。他既对挖宝发财没兴趣,也对遗迹探险也不积极,倒是话不少,每次看他都是在跟不同的人搭茬儿,似乎在调查什么。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他是查多可可的,或者多可可只是顺带,他本身来这里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话到这里,本是一趟浑水的局面似乎明朗了不少,可又像变成了另一团摸不透的迷雾。要确定这些还需决定性依据,而可以预见的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后该藏的人只会藏的更深: “轻羽,眼下的局面这么复杂,你我真的不适合孤身作战。比如现在,如果我不来,你就真的没命了。也许之后遇到这种情况的人就换成是我了。熟人一场,我当然是愿意救你的,但你的性格……我不敢保证你会救我。” “说来说去,你就是在骂我是白眼狼呗!”轻羽白了一眼,没什么好脸色,“顾南一,我承认跟你合作还算愉快,你我之间多少有点默契,但是!”1800文学 轻羽顿了顿,相当无情的看着他:“猎金号上你藏的太好了。信誉这个东西非常脆弱,一旦失去过一次,你就再也别想能补回来。” “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你可不是这样的女人。”顾南一捏着眉心,十分头疼。 轻羽倒是得意笑了:“女人就是女人,就是小心眼,没什么这样那样的。” “说你小心眼,居然还死脸耍赖了?”顾南一真服了她,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个女人总让他头疼,苦笑道:“本来因为匿影的事,觉得是我连累了你,心里过意不去。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别扭,开个价吧。” “我雇你。” 三个字些许失落,站在暗处的顾南一没有半点高傲,像个罚站孩子的身影更让他楚楚可怜。 轻羽不由得冷冷一笑,可心里却是微微揪紧——活在这样的世界,一生最难之事莫过于能有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同伴,但他偏偏是顾南一,是世上最诶狡猾的那只狐狸! 然而裹在轻羽身上的大衣是极其温暖的,这份温度并不是假的。 轻羽又紧了紧领口,身上的伤一直在隐隐作痛,这时候胳膊碰到了大衣内置的口袋,里面放着个东西,拿出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福袋—— 此行和调研队出来,身上不方便带东西,轻羽就把福袋藏在扎紧的裤脚里,而裤脚早就在风刃中变得残破不堪。 福袋上已经染了血,不过拾遗两个字还是清楚的。轻羽看看顾南一,又看看福袋——那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注意到自己的东西掉了,而且…… “好,那你雇我吧。”轻羽答应了他,但条件却不是钱。她的武器不知所踪,现在也不知道被卖给了谁。黑市的流通性非常复杂,如果是顾南一的话,一定有办法把枪和军刀追回来。 顾南一应的十分爽快,或者说在轻羽答应的一刻,他就已经决定满足这女人的一切条件。然而虽不愿承认,但在结盟的一刻,轻羽心里确实踏实多了……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众人都精疲力尽,哪怕睡着也还心有余悸的做着噩梦。在梦中,小可被九头蛇一口吞下,猛然惊醒,发现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昨晚大伙儿就在崖边休息,一个个就算睡着了也还面如死灰。清晨的微光渐渐亮起,迷雾中七横八竖睡着的人们,让这里看上去就像个乱葬岗。 蓦地,悬崖边出现了一只血乎乎的手! “呀——!有鬼!救命呀!有鬼!”小可疯子一样的叫,跳起来就钻到了松拓攒布怀里。松拓攒布被惊醒,而铁索睡的不沉,已经去了山崖边,拉上来一个人: 大老二。 “哎哟我的妈呀!可要了我的老命了!”大老二气喘吁吁,手哆嗦的指着下面,“快快、快救人,下面还有两个,云棉还有伤。” 松拓攒布推开小可过去帮忙,其他人也被吵醒,有力气的都围了上去。断掉的绳桥还有些能用,再加上铁索的铁链,云棉和的萨宇也被拉了上来。 云棉的眼睛已经恢复了视力,但伤势吓人。小可赶紧把医药包拿了出来,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让众人让开,然后给云棉上药: “你们让开点,挡住我都看不见了!”她推开旁边的人,医药包像宝贝似的揣在怀里,“铁索大人既然把东西交给了我,那我肯定是懂的好吗?” “好了!你们都别碍事了!快都让开,我需要安静!”她把人赶去一边,之后给云棉包扎,不过手法显然非常笨拙。 这时候,“亚当”凑到大老二跟前:“怎么就只你们几个,萨雷老大和大姐头呢?” “对啊,他们也掉下去了,你们没碰见他们吗?”威尔跟在“亚当”后面急急问道。 “亚当”是昨晚上来的,威尔当时喜极而泣,还以为他肯定活不成了。所以之后到哪儿都粘着“亚当”,发誓再也不和他分开半步。 大老二瞅这两个人,心里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恶心…… 78:诡谲现场 “你们干什么呢,还有时间站在这里说话?!”邱克逊指着他们三个,气冲冲的过来,“赶紧的去帮忙,天一亮就下悬崖找人!” 大老二这才发现,邱克逊被小可吵醒之后就没消停,正指挥着大伙儿接绳子。 随着太阳缓缓升起,气温开始回升,当他们陆陆续续下到悬崖底下,已经又能热的出汗。邱克逊是最后一个下来的,他压根就不会爬山,像木头一样被挂在活动锁扣上,然后由铁索和几个人慢慢放绳子带下来。 然而就是这样,邱克逊也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邱克逊脚才落地,站都没站稳就指着众人大声吆喝:“都还站着做什么?快点找人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弗斯嘉真被九头蛇吃了,也要把他的骨头找回来!” 这失踪的贵族就是邱克逊的心结,如果没有一个定论,他晚上睡觉做梦都不安稳。他们循着昨晚九头蛇发出惨叫的方向行进,一路发现了不少尸体,但连尸骨都没有的也大有人在。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死了还是跑了,而邱克逊现在也并不关心这些。 “仔细点找,都给我找仔细了!每个地方都不要漏掉!弗斯嘉就是被怪物嚼碎了,也要给我把骨头渣子找出来!” 邱克逊叉着腰直吼,其他人都在心里骂他。找着找着,就是闻到了非常浓烈的血腥味。 “在前面!”铁索反应最快,“亚当”排在第二个。一行人跑进迷雾笼罩的山谷,大部分人立马就吐了,尤其是邱克逊,吐的最严重—— 山谷中铺满了腥臭的血肉和脂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弄出这么夸张的场面。 一群人边呕边找,还大声呼唤着弗斯嘉的名字。 呼喊声隐隐约约传进了地洞,轻羽睁开眼睛,身上的伤口依然痛的让她倒抽冷气,但顾南一的怀抱也依然是那么温暖舒适——晚上气温太低,大衣只有一件,两个人不得不这样取暖休息。 “顾南一,醒醒,邱克逊他们好像找来了。” “啊?”顾南一不太愉快,被吵醒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却才清醒就愣了神:这样的环境下,自己竟然还能睡熟? 顾南一一脸懵逼的看着轻羽,看这女人似乎十分习以为常的从自己怀里起来,然后把唯一的大衣拉过去,裹在她光秃秃的身上。 “你……出任务的时候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吗?”顾南一冒出了奇怪的好奇心,甚至在想究竟什么样的情况下,这个女人才会像一个普通的女人那样惊慌或者尖叫。 但顾南一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好像有那么一点变态了。而轻羽斜眼看来的眼神也似乎是这么认为的。 轻羽没有搭理顾南一无聊的问题,也不想去研究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探头从地洞出去,很快就看见邱克逊一行人过来: “快看,那儿有人!是李维斯!”威尔非常激动,第一个指着前面叫了起来。但这样的反应通常是出现在亚当身上才对。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威尔去问亚当,因为他的反应确实太冷淡了点。 “亚当”抱着胳膊,眯眼看着那个地洞:“威尔,你仔细看看还有谁。” 威尔再次看了过去,发现跟着李维斯出来的还有个穿着背心的男人,奇怪道:“咦?弗斯嘉也在?” “你不觉得他们两个很有问题吗。老是在一起。”“亚当”锁紧眉头,而邱克逊看到弗斯嘉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 “天呐!我的老天呐!太好了,你居然还活着!”邱克逊就差跪在地上膜拜,赶紧招手让小可过去,“那个谁,拿医药包的,快点过来呀!” 邱克逊边说边把自己的外套脱给顾南一,小可听到声音赶紧跑了过去,不想竟然有人跑的比她还快。 “你没事吧?!”云棉打量着轻羽,十分关心恩人的情况,发现她浑身是伤,一着急也没想太多,连忙把小可的医药包抢了过去。 “你干嘛!”小可恶狠狠把医药包抢了回去,一把推倒了云棉,还瞪眼瞅着轻羽,“一个异能奴隶而已,有没有自知之明?弗斯嘉先生要是少了根头发,让你们两个奴隶全家陪葬都还不上!” “你!”云棉气不过想说什么,但轻羽拦住了她。小可冲他们冷冷一哼,赶紧屁颠颠跑去顾南一跟前,却发现这个男人连皮外伤都没有。 小可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邱克逊已经喜出望外的喊了出来:“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弗斯嘉先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只要你平平安安,我什么宝贝都可以不要!” 顾南一懒得看邱克逊这张嘴脸,冷冷命令小可:“李维斯伤势很重,你快点给她包扎一下。” “是!我这就去!”小可对他言听计从,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如果能攀上弗斯嘉这个贵族,那她就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无忧 不过…… 那也要弗斯嘉真是贵族才行! 轻羽冷眼瞅着小可,即便心里觉得别扭,但为了伤势也没什么是不能忍耐的。 终于找到了弗斯嘉这小子,众人都松了口气,然而铁索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当大家都在围着弗斯嘉转的时候,只有他在勘察遍地血肉的山谷。 “是你们干掉了那个怪物?”铁索去到顾南一和轻羽跟前,身材极其高大的他就像一座大山,一双如魔鬼般的眼睛俯视着他们,充满了可怖的压迫感。 顾南一不太愉快的眯起了眼睛,睿智且锋锐的眸光和铁索对视着,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的内心。而铁索先是移开了目光,之后又铮铮看了回来: “这女人的异能是钢铁化,不可能把这怪物切的这么碎……” “这不是废话吗,凭我肯定杀不了它,也不可能把它砍成这样。”轻羽插话进来,推开小可站起身子,自己缠好了手臂上剩下的一节绷带: “之前追杀我的那个家伙,他也追来桫椤遗迹里了。他的能力是操控风,越是个头大的东西,越容易成为他的靶子。” “哦?”铁索似乎还有怀疑,但九头蛇确实是被风伤切碎的,但他的表情显然还另有想法,“那个追杀你的异能者现在在哪儿?” “死了。”轻羽耸耸肩膀,不屑一顾,“风刃是九头蛇的克星,不过我的能力正好也是风刃的克星。” “那你为什么还被伤成这样。”铁索像在故意挑衅,可不得不说他的洞察力非常敏锐。 面对铁索的步步紧逼,顾南一摆出了十分不快的态度:“邱老板,我实在不明白铁索大人现在是什么意思,麻烦你解释一下好吗。” “这……”邱克逊一头浆糊,既没听懂他们到底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只听那弗斯嘉又说: “铁索大人现在不停的追问李维斯这些,我实在是不明白。难道是觉得我们暗中还藏了什么人,或者是在影射我这个高级鉴宝师什么吗?” “不敢不敢!弗斯嘉大人啊,铁索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跟他一般见识干嘛?”邱克逊装着孙子,转头就凶神恶煞的对铁索吼道: “你东问西问个什么玩意,老子又不是让你来当侦探的!只要人没事,只要弗斯嘉先生现在一切平安就够了,你少叽叽歪歪扯些没用的!” 铁索没有做声,但显然也不服气,瞪了顾南一一会儿就是面无表情的对邱克逊说:“老板,我们的物资丢了不少,如果不快点去遗迹,之后撑不了多久。” “好好好!那快点走吧!我可不想饿死在这给鬼地方。” “等等。”顾南一打断邱克逊的决定,虽然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是轻描淡写,但一双眼中却藏着深沉,“那个风使怎么说也打败了九头蛇,也算救了我们大家,不然我们肯定被困死在这里。虽说他是追杀李维斯的坏人,不过一码归一码,我觉得我们有义务为他立个石冢,曝尸荒野太惨了。” 这番话让铁索微微变了神色,看得出来,他对匿影的尸体非常感兴趣,似乎是当做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想要从中推断出一些证据来支撑徘徊在他心里的疑虑。 匿影的尸体还是原封不动的一半被嵌在坚硬的石头地里,就像长在里面的萝卜,卡住他的地面周围非常光滑—— “哇,这是怎么弄进去的?” “不知道啊,会不会是被九头蛇像钉钉子那样,一下被猛地拍进去的?” …… 众人小声议论,轻羽看到尸体的时候也非常惊讶,不过立马就猜出只有顾南一的异能才能造成这样的现场。但顾南一的那个狐狸,现在装的比谁都意外: “妈呀,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装模作样凑近了看,之后摇摇头,“可惜啊,如果没有死,也许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你们知道他的尸体在这里,难道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铁索冷不丁一句,认为这家伙现在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顾南一等的就是这句,立刻指着轻羽说道:“我当时又不在现场。天黑雾大,我只看见她一身血从这边爬出来。” 【你大爷的!】 飞来横锅,轻羽差点骂出来。 79:迷雾茫茫 顾南一这只狐狸,为了撇清他参与战斗过的嫌疑,居然把这么大的黑锅二话不说就砸在了自己头上! 失算! 真是失算! 一定是脑子抽筋了才会又答应跟这家伙结盟,活该现在被毫不留情的推出来当替死鬼! 轻羽心里骂的翻江倒海,顾南一这狐狸惹她炸毛的功力绝对已经远远超过了禾馥! 最气的是: 现在再气也还得竭尽全力把事情圆过去。 不过想让她动这脑筋? 没门! “弗斯嘉大人,你乱说什么呢?你不会是失忆了吧?当时明明是你跑过去背我出来的呀!”轻羽天真无邪,疑惑又无辜的看着顾南一。 顾南一怔了一怔,立刻自信的笑道:“你伤的那么重,是你记错了。你从大雾里爬出来之后就晕过去了。我早就发现了那个地洞,你们打架的时候一直躲在里面,后来你晕了,就赶紧把你带进去了。” “……是吗?”轻羽咧嘴笑着,但早是在咬牙切齿,“可能是我伤势太重,记不清楚了吧。” “哎呀,好了好了,管他是怎么被弄进地里的呢!现在人已经死了,我们还是赶紧埋了赶路吧!”邱克逊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让人赶紧帮忙搬石头过来埋了匿影。 顾南一全程虽然没有动手,但却一刻不离的看匿影被一点点埋进石堆里,直到最后一块石头放下。或许旁人看不出来,可轻羽却能瞧出他藏在眼神中的哀叹和可惜: 匿影的结局,定是顾南一不想看见的,如果可以有别的选择,他一定会放匿影一条生路…… 众人在堆砌石冢的时候,铁索一直在四周围探路,并且目标性很强。不止是轻羽和顾南一,其他人也偶然的看到过,铁索对找路标石非常熟练,熟练到好像精确知道每一个路标石的位置——乱石堆中他可以毫不犹疑的找出需要的石头,然后判断正确的方向。 如果不是矿区监工的身份,别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在桫椤遗迹有丰富经验的淘金者。特别是在石冢完成后,他对邱克逊说的那句话: “老板,我都已经仔细看过了,这条路应该也能通往遗迹里面。就算再费力爬上山崖,之后应该也会转到同样的地方。” “你确定?”邱克逊狐疑,毕竟铁索只是个监工头。 但铁索非常有自信:“这里虽然有雾,但路其实非常好找,只要掌握一定的规律就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规律的?”大老二上前质疑,也觉得这个监工头的学识经验跟身份不符。只不过铁索的眼神太可怕了,大老二被看了一眼就连忙躲到邱克逊后面去了。 似乎意识到大家都有这个疑虑,铁索干脆解释道:“之前向波恩他们请教过一点,然后沿路观察自学了一下,其实并不难。如果有人想学,我现在就可以也教给他。” 大伙儿都没做声,谁再找茬儿那便是作死,铁索手臂上的那两条锁链,打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铁索领着大伙儿往山谷深处去。虽然大家表面上都没意见,背地里却在窃窃私语—— “铁索这人怪里怪气的,背后肯定有问题。”“亚当”瞅着那高大的身影,小声对威尔说道。 亚当以前从不像这样说话,威尔觉得很不适应,总觉得亚当坠崖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娘们唧唧的。这时候,大老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是吧,你也觉得这个大个子很奇怪吧。我说他身上肯定藏着秘密。” “关你事儿了?”“亚当”烦了大老二一眼,之后又把话头转到轻羽和顾南一身上,“要我说,这两个人才是最奇怪的。” “那可不吗!”大老二又是认同,还压低了声音,“刚刚小可跟我说,他们两个没准有一腿呢!你想想,发现他们的时候,那个李维斯连衣服都没穿。小可说她身上的伤已经做过简单处理。如果两个人不是有什么深入的关系,一个姑娘家能光着身子让男人处理伤口?” “我发现你这人真是挺八卦的,难怪波恩他们那么不喜欢你。”“亚当”忽然把矛头转到了大老二身上,嫌他叽叽呱呱的废话太多: “你老是打听这个打听那个,我看你比他们都可疑!”书香 “亚当兄弟,这种话你可不要瞎说。我就是一个外来的的淘金者,跟你们矿山的那些破事可不搭边。”大老二冤枉极了,话才说完就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下: “少说点话,快走。”松拓攒布白了大老二一眼,然后从他身边超了过去。他对大老二向来也不待见,现在被这么一说,大老二更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话讲的太多、快成众矢之的了。 但他也无奈啊! 乌拉突然就死了,现在对于要找的那个人的线索全成空白,难免是心里着急啊! 大老二顶着一副要死的脸快步走开,而“亚当”的眼神则沉了下来,又靠近了威尔小声说:“这个大老二,你说会不会和松拓早就认识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说明什么?”威尔实在听不懂,“亚当,你就直接告诉我吧,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亚当”立刻忍不住扬起了笑意,之所以决定换到亚当的身体里,也正是看中了威尔这一枚非常可靠的棋子…… 众人各怀鬼胎,各有心思,跟着铁索,很快就进入到了迷雾的深处—— 这里雾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几乎面对面都看不见对方了。空气里出现了一种奇异的香味,而香味,最能诱发一个人藏的最深的记忆……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是如此熟悉,一瞬间,顾南一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惊恐又暗无天日的童年时光: 什么都看不见的迷雾中,年幼的他紧紧拉着母亲的衣角。母亲的囚衣很旧,布料非常粗,但这触感却让他觉得是世界上最有安全感的。周围虽看不见人,但能听见许多铁链晃动的声音——这些人和他、他的父母一样,都带着脚镣。 “啊一,你还在吗?”前方的白色中传来父亲的声音。年幼的他赶紧点头回应,便又听见母亲叮嘱: “啊一,牵好你弟弟,千万别走丢了。只要穿过这片大雾就能看见了。” “嗯!我会的!”他奋力点头,更握紧了身后的另一只小手,“顾潼,别松手,一定要跟着我,知道吗?” “哥哥,我知道了……” 那稚嫩的嗓音仿佛穿越了时空,清清楚楚的从顾南一背后传来。如果那个时候能预测到之后会发生什么,顾南一粉身碎骨也会抓紧弟弟的手。 多年后再入迷雾,奇异的香味依旧,瞬息间就翻起了他最痛心的记忆,耳边仿佛又听到弟弟声音的一刻,他下意识想去握紧身后的小手,可无论怎么抓都是空的: “大家小心点,手拉着手别走散了!等出了迷雾区域就好了!”顾南一些许慌张的喊起来,那往后抓空的手已准备回到现实中,却不想这一刻有另一只手掌的温度抓了上来—— 顾南一猛然一怔,手都抖了一下:混乱中的记忆还想着顾潼,可理智却在告诫自己不可能,因为顾潼早就已经…… “你在害怕?手这么凉。”轻羽奇怪又好笑的调侃,抓着顾南一的手使坏般的更紧了些,“放心吧,姐姐是不会让你走丢的。” 顾南一还回不过神,还在确认抓着自己的到底是轻羽还是顾潼。见他不语,轻羽更是觉得奇怪:“你不会真害怕吧?刚刚你突然大声喊起来,差点把我吓到。” “……你怎么会抓我?”顾南一努力镇定心神,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问题不明所以。 白茫茫的迷雾中,轻羽不爽嗤笑:“行,既然你这么说,我看之前达成的协议就算了吧。”她说完就要松手,岂料顾南一连忙抓了上来: “别自以为是了,其他人都不知道在哪儿,万一丢了,困死在这里,我才不会来找你!”顾南一怼了回去,却这一刻心里莫名是暖的。幸好迷雾中什么都看不见,否则他现在的表情,肯定会被这女人嘲笑一辈子。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此刻能第一时间确定信任之人的存在,就仿佛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在顾南一突然发出的号召下,大家很快就找到了前后能搭手的人,之后铁索让依次报数,发现人数少了四个。 “这里的香味来自于一种类似雾霾的颗粒,也正是它们让雾气的密度极速增加,而且致幻几率很高。”铁索对此非常熟悉,言外之意就是走丢的四个人回不来了。 “你对这里了解的真清楚。” 迷雾中不知是谁问了一句,现在谁也不看不见自己前后人的模样,当然也看不见队伍最前面的铁索阴冷的表情:“不想死就别废话。” 没人再敢出声,大家一个牵着一个跟着铁索走,而顾南一和轻羽都对铁索更加怀疑—— 他明明知道浓雾危险,却事先只字不提,甚至不是顾南一喊了几声,他都不会顾及大家的死活。简直,就像是故意要让他们全都迷失在雾中! 正在这时,雾里传出了一阵奇怪的歌声。 80:被骂成狗 迷离的雾气香气萦绕,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也没有歌词,就是奇怪的曲调在迷雾中幽幽传着,也分不出具体的方向,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入耳朵。 众人心里都咯噔紧了一下,只觉得十分诡异,然而可以确定的是,声音离他们并不太远。这时候忽然听萨宇破口大骂: “他娘的大老二,是不是你在鬼嚎?!给老子把嘴闭上!”萨宇暴躁的骂道,他听出来是大老二的声音。哥哥萨雷出事之后他就变成了这样,现在骂着就踢脚踹了前面人一脚。 在奇怪的雾中,歌声听上去非常近,萨宇以为大老二就在自己前面,但没想到踹错了人。 “你干什么!”“亚当骂道,当即转身踢了回去。这一脚过去,萨宇下意识的双手去挡,无意中碰到了“亚当”的踢起的小腿,发现他的裤腿里好像藏着东西: 是匕首? 萨宇神色惊变,立刻想起了惨死的哥哥。萨雷正是被类似匕首这样的东西贯穿了咽喉!而调研队伍里,他们这些矿工身上是绝不允许带武器的。 “原来是你……”萨宇咬的字字句句,仇恨逼红了双眼,此刻一双眼仿佛能透过浓雾看到“亚当”。可威尔已经循着声音找来: “亚当,你没事吧?” “我没事。”“亚当”拍拍身上的灰,便听见大老二已经被众人骂的狗血淋头: “你唱的什么东西,鬼哭狼嚎的这么难听,能不能闭嘴!” “什么难听,这是艺术,懂不懂!我在雾里害怕,唱唱歌缓解一下不行吗?”大老二为自己辩解,之后又换了一首歌,但这一首更难听了,就像念经一样。 众人破口大骂,却此刻“亚当”神色惊变: 这首歌是……?! 这一刻,顾南一的反应也警觉起来,他知道这首歌的来历。而铁索的目光也骤然沉下。他们都在等,等有人能以“正确的方式”回应大老二的歌。 但雾里始终只有一片骂声。 为欲盖弥彰,大老二之后又唱了两首别的歌,最终被骂成了狗,只好闭嘴——当众“唱歌”虽然冒险,但在合适的环境之下,这是最快也最好的办法。 浓郁的迷雾能掩盖一切,即便是演戏,也只用在声音上装装样子,没有任何人会窥探到作假者的表情。大老二这一手干的非常漂亮,不过他也知道局面复杂,大张旗鼓的“自爆身份”会有危险,可是现在已经进了遗迹,必须尽快找到那个人。 然而可惜的是,直到出了迷雾圈也没有人回复大老二一句。 “原地修整一下,看看有没有少人。”铁索如魔鬼的一双眼扫视着众人,确定没有再少人之后,他的眼神不愉快的沉了下来—— 弗斯嘉、李维斯、大老二、松拓攒布……这些极为可疑的家伙果然一个都没有少! 离开迷雾圈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扇巨大无比的金属门,简直就像一座望不到顶的小山。和门相连的是看不到头的金属墙。末日的灾劫和辐射,还有末日后长达两百年的时光,让这处神秘的地方历经了沧桑,酸性腐蚀的斑驳在这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却将前人类辉煌的文明叙成了伟大的史诗。 众人的目光都无法从眼前的庞然大物上移开,神圣和敬畏感油然而生,当然,还有对未知世界的恐惧。 巨大无比的金属门下有个黑乎乎的缺口,显然是过去政府炸开的入口。那里看上去就像一张黑乎乎的嘴,让人想要进去但又怯懦无比。 “哇,这里面到底会有什么呀!” 众人围在门口,惊喜又害怕的往里瞅。顾南一遥遥看着那门,眼中是旁人读不懂的深沉。 “你怎么了。”轻羽觉得他有点不对劲,那眼神像是在看着遥远且触不可及的什么。 “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你以前来过这里?”轻羽些许意外,顾南一却是不答。他眉宇间透着狡猾,显然是要欲盖弥彰,但话还没说出口,目光就停在了轻羽的手臂上—— 轻羽现在的衣服是云棉给的,不过云棉身形娇小,衣服穿在轻羽身上显得有些短了,袖子下露出的半截胳膊,此刻伤口已经化脓,血水甚至都快沁透绷带,看上去非常严重。玩吧 “你的手怎么了?”顾南一抓过她的手臂,轻羽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成了这样,而且不只是手臂,她身上的伤口几乎全都成了这样。 “一定是刚刚的雾。那些雾可能对伤口有腐蚀作用。”顾南一焦急拉着轻羽去找小可,她的伤口必须尽快重新上药。 这种好像自己很重要的感觉让轻羽有些愣,她不认为自己和顾南一之间是亲密关系,而且顾南一现在的状态也很反常——似乎匿影死了之后,顾南一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顾南一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或许是那些记忆作祟,他不想再度失去迷雾中握住的那只手的温度。 “弗斯嘉大人!”看到顾南一过来,小可一双眼立马贼亮了起来,但心里马上就涌出了厌恶——在顾南一让她给轻羽重新上药的时候。 不过小可还是一脸谄媚的模样:“哎呀,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弗斯嘉大人您放心吧,李维斯是我一个寝室的朋友,我一定不会马虎的!” 小可殷勤的把轻羽带到一块石头后面,脸色立马就变了,冷冷把医药包放在地上:“我可告诉你,别以为勾搭上了贵族就能耐了。你又不是哪里的千金小姐,好胳膊好腿的,换药这种事自己就可以吧。” 轻羽笑笑没做声,这小妮子八成是看乌拉死了,所以觉得现在没人压在头上了。不过她说的也对,换药这点小事对一个佣兵来说,本就是家常便饭。 轻羽现在确实觉得难受,也懒得搭理小可,见她既然把医药包放下了,就自己开始脱衣服。而轻羽这不疼不痒的态度更让小可不爽,尤其想到之前在寝室为廉凯丽出头那次: “哼,有些人啊就是恶心。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瞧见有贵族来就立马扑上去。而且胆子也是够大的,真是臭不要脸,亏得也真敢做。” “你到底想说什么?”轻羽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轻羽身材虽好,但皮肤并不细腻,却那背上奇怪的纹身又让她的身体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既野性又婉约的魅力,而这样的她,现在一身都是丑陋的伤痕,怕是会留下不少疤。 小可直勾勾的瞅着她,觉得非常快意,再加上她回应了自己,此刻更是阴阳怪气:“我想说什么你会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不穿衣服跟弗斯嘉待了一夜。” “呵,这点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还跟我做过人工呼吸呢。”轻羽不以为意的回敬道,这丫头叽叽呱呱的实在很烦。 却这话一出,小可脸都绿了,气鼓鼓捏紧了拳头。见轻羽要去拿药,竟抢先一步冲上去夺走了药瓶,用力丢进来迷雾里: “臭不要脸的狐狸精,我还烂不死你了!” 怎料这时候,大老二从石头后面冒了出来:“咦?刚刚是把什么东西丢了呀?不会是药瓶吧?”他伸着脑袋往雾里瞅,轻羽的眼神立马沉了下来,这家伙还真是哪儿都有他: “还不滚!”她拉起衣服裹住身子,杀气腾腾。大老二嘻嘻哈哈的陪着不是,赶紧走了,不想转头就碰上了亚当。 “亚当”是专门来找他的,见面就小声说了句奇怪的话:“山上的鹧鸪在打滚,地上的傻瓜乱唱歌。” 大老二怔了怔,脸上露出喜色——这正是自己刚刚唱的歌对应的暗号!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是跟自己人接上头了! 却还来不及说更多,一直盯着“亚当”的萨宇就找了过来:“你身上是不是藏着匕首,我哥是不是你杀的?” “亚当”一愣,这么直白的傻瓜还真是少见,却也瞬间反应过来,或许是刚刚在雾里吵架暴露了腿上的匕首。 萨雷的死,大老二也知道原因,现在已经接上头,自然不管对错都要先帮衬着自己人:“萨宇,你说什么呢,你确定是亚当做的?” “他身上藏着武器!当时铁索他们都没掉下来,不是他是谁!”萨宇已经一口咬定,虽说是被仇恨蒙了心,但事实上歪打正着也找对了主儿。 “亚当”心里自骂倒霉,可面上打死不会认,再说也没有证据,便装傻道:“什么意思?萨雷老大死了我也很难过,但你为什么要说是我做的?当时掉下去那么多人,还有九头蛇。小老大,你这样冤枉我也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凡事讲证据,还是等先查清楚了再说吧!”大老二哄着萨宇,回头看见铁索正往这边过来,“我们还是快散了吧,要是闹到铁索那儿可就不好了!” 刚小声说完,大老二就故意扬高了嗓子:“哎呀!我刚刚看见李维斯的药瓶掉到雾里去了,她伤势那么重,我们赶紧去帮她找一下呗!” 大老二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这样萨宇也就不能再咬着不放。 听到大老二的声音,跑的最快的是云棉。听说药瓶不见了,她第一个就扎进来雾里。大老二也赶紧拉着萨宇追去帮忙。 顾南一也是要去,不想被邱克逊拦住。 81:换药风波 弗斯嘉先生,您就少点事儿吧。您堂堂一个贵族,给一个奴隶操心什么?难道还嫌闲言碎语传的不够多吗?”邱克逊早就想说这件事了,只是一直都没合适的机会。 顾南一想了想,又看到有好几个人先后跑进了雾里,便笑道:“也是呢,她人缘这么好,我去了也没功劳。走吧邱老板,这一路也够累,坐下来喝杯红茶,休息休息。” 顾南一找了块地,让人铺上毯子,取出便携式的茶具悠哉享受起来。不远处,松拓攒布一直不露声色的观察着这一切,见顾南一没有插手,便去了轻羽所在的石头后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都还好吧?”松拓攒布拿出老大的架势,对下面矿工都很关心的样子。 小可立马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凑了上来,看上去就快哭了:“松拓大哥,人家好心替她换药,她却因为以前的事情记仇,奚落我,还把药瓶给扔了!” 轻羽忍不住一声嗤笑,问松拓攒布:“我一个伤势这么严重、急需换药的人,她这话,你信吗?” 松拓攒布打量着她们两个,而小可已经扑到了他身上:“松拓大哥,你别听她的!你也知道她是异能者,我只是个普通人。就算真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也不敢正面跟她过不去呀!丢药这样的事,我再傻也不会做呀!” 看着小可的演技,轻羽懒得再说,觉得这丫头十分无聊,只低头拆着手臂上被血水浸透的绷带。松拓攒布并没有和轻羽说过话,他信不信,轻羽也不在意,何况小可最近一直缠着松拓,他信小可的话也很正常。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松拓攒布竟然斥责了小可:“她伤势这么严重,你不想帮忙换药也就算了,还把药扔掉。现在还颠倒黑白撒谎,你到底想干什么?” “松拓大哥……” “闭嘴!如果你再闹事,我就告诉铁索!” 逆转的局面惊呆了轻羽,小可也是万分震惊。这一下,小可真是委屈起来,咬着嘴唇,在眼泪快流出来之前转身跑开了。 看着小可的背影,轻羽还是不敢相信的表情,转而觉察到松拓攒布的视线——那是一种怀疑和试探的目光,透着不怀好意的味道。 “你们俩的关系好像并不好。铁索还专门让她负责医药包,真是难为你了。”松拓攒布像是没话找话,闲聊起来。轻羽笑笑,压根也没把小可这丫头当回事。 松拓攒布又道:“看你的样子,不像壑冈本地出身,故乡是哪里呢?海之北,天之南,夜无风,夏不雨。” “……最后那句话是诗歌?”轻羽不太明白,不懂这跟故乡之间有什么联系,只是觉得听上去像在说些地名。 松拓攒布笑道:“这是我们那儿地方上的一句俗语,说的是我们当地的一些风景。我也没读过什么书,有时候会念出来显摆两句。”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迷雾之中: “好了,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也去看看药找到了没有。你的能力对调研队来说很重要,可千万得快点好起来。”说罢,松拓攒布也去了雾里,可目光立马沉了下来—— 海之北,天之南,夜无风,夏不雨; 现世已经没有这样的风景,书中的话怎能去信? 这女人显然不知道这句暗语,但她的身份和来历肯定不简单。 “难道她是黎明组织的人?”松拓攒布眉头锁紧,这个判断对他来说并不是好消息。不禁回头看去,但身处迷雾的他已经瞧不见那个女人,只好像隐约瞧见小可跑去了哪里—— 小可万万没有想到,松拓攒布居然当着李维斯的面对自己这么无情,想起这一路都在热脸贴冷屁股,心里就更是觉得委屈,跑到没人的地方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等哭了一阵才发现,面前的石头上刻着什么东西: 这地方离金属门很近,这块石头本身的形状也非常奇怪,像是一只没有完成的雕塑,只不过要从后面看才行,不然刚刚围在一起看门的人早就发现了。 现在看热闹的人早就散了,小可也是从另一个方向跑过去才看到了这些。石头上的刻痕还很新,五角星的图案下面画了三条波浪线,波浪线下面则刻着“199.7-x”。好易 “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东西?”小可大声把人喊来,而铁索一看到这些记号神色就变了。 “让开!”铁索一把推开小可,高壮如山的他几乎是直接把麻雀一样的小可扔了出去。他死死盯着这些刻印,锁紧的瞳孔在微微颤抖,手指一遍遍在上面摸着。众人从没见过这样的铁索,都不可思议的惊呆了。 “这些图案和数字是什么意思?”顾南一上前问道,仔细看过图案后也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心里已经有了眉目。 铁索也不说话,眉眼间尽是复杂,眼睑微微的红着,仿佛有眼泪就要流出来。然而这也只是仿佛。铁索站起来的时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还是那个如魔鬼般可怖的男人: “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但痕迹很新,肯定刻上去不久。大家之后多留意,看还有没有类似的记号。”说完,那双可怕的眼睛扫视着众人,“修整好了就准备出发吧,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们物资不多了,要抓紧时间。” 铁索吹响了集合的哨音,让大家收拾准备,十五分钟后出发。迷雾中,大老二和萨宇是最先回来的,他们压根就没有走远,所以药也没有找到。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人出来,只剩下云棉和松拓攒布还在里面。 云棉那丫头着实招人怜,轻羽非常担心,打算自己进去找她。不想“亚当”忽然过来:“你的伤势都这样了,我们去吧。” “我们?”威尔吃惊,没想到亚当会躺这趟浑水,而“亚当”直接拉上他就进了雾里。 威尔死死拉着“亚当”的衣服,他可不想在这迷雾里走散。自从知道矿区暗洞里的字是李维斯让廉凯丽母子刻下的,亚当就对李维斯这个人非常上心,但也还不至于为了她涉险来雾中吧? “亚当,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看上李维斯了?还是说你跟她本来就认识。”威尔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亚当”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说什么呢你,有病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奇怪,咱们现在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回到雾里?” “亚当”做了个深呼吸,先让自己冷静了一下:“刚刚萨宇回来的时候,那眼神你没看见吗?那家伙肯定觉得我就是杀了他哥的凶手,之后肯定不会放过我。萨宇现在已经疯了,脑子不正常。就像刚刚我就跟你说的,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做了他,才能保住我们自己。” 威尔点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进来?萨宇也不在里面,我们进来干嘛?” “你能不能等我先把话说完?!”“亚当”吼道,还有些娘炮的叉起了腰,“除了萨宇,松拓攒布这家伙也很危险。我刚刚看到他去接近李维斯了,肯定也没安好心。暗洞里到处都刻了那些话,肯定不止我们知道李维斯是来找多可可的。” “松拓攒布平时在矿区跟我们就没有交集,他现在去跟李维斯套近乎不是很奇怪吗?如果他是看上了那女人,完全可以利用小可去接近李维斯。小可那妮子一路都在讨好他,显然在打他的主意,但他非但没有利用小可,刚刚还把小可骂哭了……” “嗯嗯!所以呢?”威尔傻乎乎的点着头,不知道是真听懂了还是一脑子浆糊。 “亚当”翻着白眼,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给他说:“总而言之,松拓攒布这家伙现在非常可疑。我潜伏了这么久,就是想独占关于多可可的一切线索。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一个李维斯,绝不能让她落在别人手里了!” 话说到这里,威尔终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现在松拓攒布就在雾里,我们正好可以趁机把他给做了。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他最后没有回去,大家也会以为他是跑进来失踪了……” “是吗。这可真是个不错的方法啊。” 威尔话没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却是浓雾中转头也看不见来人的样子。但这个声音威尔觉得很熟悉,好像,好像正是松拓攒布呀! “啊!”威尔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记手刀敲晕过去。 “亚当”听到动静往后退了一步,但也清楚感觉到松拓攒布跨过威尔,走到了自己跟前:“师弟,就算不念同门的情谊,我们好歹也都是为上面办事。你居然这么算计我,还想联合你的狗腿子威尔一起做了我?” 松拓攒布的声音冰冷极了,犹如弥漫在浓雾的寒气。听上去对亚当这个师弟除了仇视,没有丝毫他口中所谓的情谊。 师弟这个称呼,“亚当”还是第一次听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儿,然而松拓攒布强烈的杀意已经逼近眼前。 82:入境桫椤 松拓攒布在矿区呆的时间比亚当久,正因为潜伏数年都没有蓝匣子的消息,“新世界”的高官才又派了亚当过来帮衬一把。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亚当! 他和亚当师出同门,都是古武术的继承者,最后却因为一本拳谱翻脸,然而师父宁愿把拳谱烧了也不愿传给他们,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差…… 这段往事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现在的“亚当”毫不知情。面对松拓攒布如此狠绝的杀意,“亚当”已经准备拔出裤腿里的匕首。却这个时候,迷雾中传来了云棉的呼救声: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我迷路了,走不出去了!有没有人呀!” 女孩的声音离他们不远,听着正往这边过来。 “亚当,就你们今天这番话,我跟你之间以后再没有任何情分。多可可和蓝匣子,谁找到了就归谁!”松拓攒布放话离开,殊不知真正的亚当早就死了。 “亚当”叫醒威尔离开迷雾的时候,松拓攒布已经带了云棉回来,而且云棉还找到了药瓶。换药之后,轻羽感觉好多了,一行人正式向金属门进发—— 门后的世界一片漆黑,煤油灯也照不透这样浓密的黑暗。黑暗就如不可窥探的阴影,从四面八方吞噬着他们,只叫人喘不过气。 “飞鼠?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几个矿工惊呼着围了上去,飞鼠浑身发软,冒着冷汗,揪着胸口喘不上气。几个卫兵立刻过来查看情况,发现飞鼠面色铁青。 “可能是急性的幽闭恐惧症,压力太大导致的。”顾南一连忙上前,非常老练,对这样的事情并不陌生。多年前来这里的时候,就有很多人都突发了这种病症——只要心理暗示达到一定程度,大脑便会认为是真的,且会出现相应的生理反应。 以前道上有过一位非常厉害淡催眠师,世人都以为他是异能者,其实不然。他掌握着强大的催眠术,能让人陷入极其真实的幻觉中——没有一滴水,却能让人呈现出溺毙的死状;没有半分火,却能让人像被烧死一般的僵硬。但遗憾的是,此人太过可怕,最终被黑白两道的人联手击杀,催眠术也就此失传。 顾南一让所有煤油灯都照着飞鼠,然后引导飞鼠调整呼吸。很快,光亮环境下,飞鼠逐渐的稳定下来。 “如果还有谁有症状的,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赶快闭上眼睛或者把眼睛蒙上。” 几个人照顾南一说的话去做,果然好了很多。邱克逊捏了一把冷汗:“弗斯嘉先生,幸好这次有你在,不然可真要出大事了。他们要是都没了,我一个人肯定也活不了的!” 瞅瞅这鼠辈一般的家伙,顾南一也就笑笑,拿煤油灯仔细照了照地面——门后的地面原先是金属的,末日之后,石头风沙吹了进来,便填埋的凹凸不平了,而仔细找找就会发现,金属地上回有些剪头标识残露在外面,可以引导方向。 “大门后面是封闭的场所,应该是堆放化学物的仓库一类的地方。末日的时候发生过大规模爆炸,虽然里面的东西都化为乌有,但建筑防爆能力很强。这里面氧气稀薄,容易出事,不过幸好我们的人不是太多,否则要走出这里,至少得死三分之一。” 顾南一的话让人心寒,有理有据听上去相当的靠谱,却铁索冷冷看来: “先生好像来过这里?” 没错。 他当然来过,如此笃定的说会死人,也是他亲眼所见—— 多年前,政府组织的遗迹探索队在桫椤发现了异变曼陀罗;十几年前,为寻找异变曼陀罗培植土的样本,政府再次组织集中营的人来到这里,而这一次就有顾南一一家; 当年地狱般的景象顾南一至今记忆犹新,那些在黑暗中不断膨胀的恐惧和急促的呼吸仿佛还在耳边:数不清的人喘不上气的惊恐的呼救声,无数恐慌的双手在死前疯狂的想要抓住什么以求生存; 年幼的他第一次看到了真切的恐惧和死亡,那些濒死的手是如此疯狂诡谲,对死亡的恐惧似乎赋予给了它们强大的力量,在他年幼的身体上抓出了一条条深深的血痕; 那些疼痛,那些叫喊,那些仿佛要把人逼疯的窒息粗喘,一样一样都在这片黑暗中被放的无限大…… “……呼……呼呼……” 忽然之间,顾南一觉得喘不上气,那些恐惧的回忆就和这片黑暗一样像是有形的物质,如海啸般突如其来,一瞬间将他闷的两眼发黑。 “……先生你怎么了?” “弗斯嘉先生……没事吧……”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在模糊远去,歪斜的视线正在逐渐缺失最后的光感。久久书阁 他感觉有些冷。 “喂?!” 弥留中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模模糊糊看见一个提煤油灯的人挤出人群过来。但他真的已经认不清楚了,又冷又沉的身体重重跌落下去。 他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那感觉几分熟悉,像是母亲般的温柔,但又并不是那样柔弱。不过让他觉得有安全感。就像……就像昨天夜里熟睡的沉稳…… “……先生!弗斯嘉先生?!” “醒醒,弗斯嘉先生!醒一醒!” 朦胧中有人一直在叫着他的假名。弗斯嘉这个名字用的太多,竟也是熟悉的像是真名一样。他缓缓睁开眼睛,煤油灯的光亮的刺眼——所有的煤油灯此刻全聚在顾南一的跟前,就像他之前叮嘱的那样,用光明来驱散这蕴藏了极深恐惧的黑暗。 缓过一阵,他觉得好多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会中招。又或者说,没想到年幼的那段过往,自己至今都还没有释怀。 “弗斯嘉先生,你可算醒了!你都昏了快十分钟了,真是吓死我了!”邱克逊一副死里逃生的表情,这一路真没被弗斯嘉这个贵族少折腾。而顾南一才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躺在邱克逊怀里! 顾南一像见鬼一样弹起来,怎么也不敢相信刚刚的那个怀抱是来自于邱克逊这个老腊肉。再看看周围,发现人数比刚刚少了许多,轻羽也不见了: “人怎么少了?” 看他一脸焦急,邱克逊连忙解释道:“这地方太吓人了,指不定就会出事,而且你不是说这里面缺氧吗,所以铁索先带着些人去探路了。不然都挤在这里,把先生您的氧气都抢光了怎么办?” 邱克逊后面的话,顾南一压根就没听,顺势就拿走了旁边手上的一盏煤油灯:“我们快走,离开这里。” 萨宇首当其冲的跟上顾南一,甚至开路先锋般的去到了最前面——刚刚铁索带走的一批人里恰好有“亚当”,这片黑暗中正是杀了“亚当”为哥哥萨雷报仇的好机会,他一定要赶在离开这里之前下手! 现在除了报仇,萨宇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然而老天爷就是这么可恶,“亚当”他们偏偏已经到了出口之外—— 那里遍布了尘嚣和岁月,堆叠着前人类科技与文明的尸骸,空间与磁场在灾难和异变中扭曲交错,山石中镶嵌着来历未知、去想不明的黑洞……高楼大厦、科研器皿、军事器械和飞船残骸……种种不该出现在一处的东西似乎都被聚集在了这里; 桫椤遗迹是现存所有遗迹中规模最大、最神秘的遗迹,曾有学者认为,这里的磁场混杂,或许正是那些未知的黑洞将不同于一处的东西送来了这里,甚至不排除有外星之物也被传送过来的可能; 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文明坟场,像是一个神秘的博物馆,是现人类永远也无法解读的谜团。 哪怕是二次踏足此地的顾南一,此刻也不免惊奇——和十几年前相比,着地方已经彻底换了模样,即便有些大型残骸还在,但早不是当年的位置。 这个地方,原来是活的? 离开出口的刹那,看到眼前景象的一刻,顾南一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一个结论。连他都尚且如此,其他第一次踏足的人就更不用说,全都是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除了铁索。 那双如魔鬼般的眼睛深不可测,一直在仔细观察周围,没有半分惊讶,好像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会是如此。轻羽回神的时候,看到铁索正猫腰蹲在一块大型的金字塔模型下—— 顾南一也很快看到了铁索,而且还认出了那个金字塔的模型。 建造这个模型的材质现人类无法分辨,但毋庸置疑的是一定非常特殊,因为在这里,只有金字塔模型的位置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两人都注意到了铁索奇怪的行为,不约而同向铁索走去,但他们之间明明没有物体阻碍,却看不见彼此——这处的空间有交叠错位,然而等经过某一点、进入了金字塔模型的范畴,空间就又恢复了正常。 顾南一和轻羽这才看到彼此,不禁都是一愣,而后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一起走到了铁索身后: “你在看什么?” 铁索猛地一怔,像被吓到。 83:不得久留 那身高接近将近三米的男人壮如山壁。即便蹲在那里也是庞然大物。 “你在看什么?” 顾南一和轻羽使坏一般齐声开口,铁索完全没有料到他们会来,当即吓了一跳。他就像是个干坏事突然被发现的孩子,这样的反应放在他人高马大的形象上,显得十分维和。 但铁索很快就反应过来,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指着金字塔的一角:“你们看,这里也有刚刚的刻印。”说着,铁索主动把位置让了出来,顾南一和轻羽一起凑了上去,他则站在后面观察两个人。 正如铁索所说,这里也有门外刻在石头上的那种图案,而且很显然,刻下这个记号的人对桫椤遗迹的情况非常了解,知道这些金字塔模型是这里唯一不会改变位置的东西。 所以。 这里这么多东西,那个人怎么知道别人一定会找来这个金字塔?只可能是他希望传递信号的对象,也知道金字塔的位置是恒定的! 顾南一微微勾起了嘴角,睿智的眼中精亮熠熠,却还没来得及问铁索,就先被铁索反问了: “弗斯嘉先生,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吗?”铁索语气极冷,站在背后幽幽俯视而来的目光异常可怖,仿佛是在说:弗斯嘉,你怎么还没死。 顾南一心里不由打了个冷颤,但脸上依然不露声色的笑着:“没事了,已经好了,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死!” “那就好,我们的队伍可不能少了你。”铁索像个铁人般冷硬,说完扭头就走了,丝毫没有给顾南一问话的机会。虽然顾南一也不认为自己能问出个结果。 轻羽眯眼瞧了瞧铁索的背影,又看向顾南一:“你真的好了?” “……难道我看上去像不好?”顾南一摊手展示自己,轻羽给了他一个无聊的白眼: “说认真的,死狐狸,这个记号你怎么看。” “这可难住了我,怎么跟你说呢……”顾南一些许发愁,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以前来过这里一次,当时这里的样子和现在完全不同。这里的东西好像是会随意改变的,但只有这个金字塔的位置没有变化,所以……” 顾南一把关于刻印的想法告诉了轻羽,听完后轻羽冷冷翻着白眼:“我就知道你肯定来过。这么重要的情报都不共享,还说什么合作?亏我刚刚还接住了你。早知道就该让你一头磕在石头上撞死了。” “等等,你说什么?刚刚是你接住了我?”顾南一十分吃惊,“我醒来的时候不是邱克逊抱着我吗?” “可长点心吧!那东西生怕你死了赖他身上,看你晕倒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接你?后来是看你没死才愣是把你拽了过去,好表现对你的关怀。”轻羽咧嘴骂道,却不知道为什么,顾南一听到这些就愣住了,然后傻乎乎笑起来。 轻羽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笑什么笑得这么恶心?” “没有,就是高兴。” “都差点死了还高兴,变态。”轻羽三句话不忘毒舌他,却这让顾南一更高兴了——比起最先的冰冷和疏远,这女人对自己的态度显然是亲近了许多,说明之后,他们之间会更信任彼此吧。 这个时候,铁索那边喊了集合,说是已经确定了之后前进的方向。 铁索的所作所为,现在在轻羽和顾南一看来更是可疑了。顾南一虽然来过这里,但没想到此处的地貌是会随机变化的,一时间也不敢确定该怎么走,而铁索却非常笃定。 顾南一并没有当面反对铁索的决定,打算再观察一阵,之后的一路上,他们又发现了好几个金字塔模型。铁索显然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深知只要掌握金字塔模型的位置就一定不会走错。而之后的几个金字塔模型下也都刻有那个奇怪的记号。 “弗斯嘉先生,你说那个记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什么人刻下的,目的又是什么?”邱克逊百思不得其解,而走在前面的铁索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 顾南一看看铁索,对邱克逊摇摇头:“我如果知道的话,就不用来这里调研了。”激情 “也是呢,瞧我这个智商。”邱克逊自我揶揄,又看了看四周——他们一路过来的时间里,周围的风景已经变过两三次,总在不经意间就有东西消失或者出现;这里一切东西,不管是什么,大到宇宙飞船的残骸,小到生活垃圾,全都是瞬息间移形换影,且位置变化全无规律。 除了那些巨大的金字塔模型。 顾南一仔细看过留在上面的刻印,发现几个金字塔并非完全不变,不过金字塔只和金字塔换,且位置不会发生变动。顾南一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玄机,但铁索显然知道,除了先找刻印,就是仔细查看它的形状和角度。 “前面很快就会到岔路。”又看完一个金字塔之后,铁索十分笃定,但众人都很迷茫,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从这个凌乱的空间中找出路和规律。 “到了岔路会怎么样?我们要出去了吗?”大老二前瞻后顾的问道。他现在已经确认“亚当”就是自己要找的同伴,却一直没机会好好说话,再加上萨宇杀气腾腾的盯着“亚当”不放,他现在是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鬼遗迹。 “是啊,岔路是什么情况?”邱克逊认同大老二的说法,不过所想和大老二完全相异,“这次调研到现在,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还没有发现,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弗斯嘉大人,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多看看吧。这里这么多东西,我们都没有怎么看,一个劲儿的在走路……” “绝对不可以!” 铁索和顾南一异口同声否决了邱克逊的贪念,说完两个人不由一愣、对看了一眼。 这地方的空间和磁场非常混乱,那些个金字塔模型很可能就是支撑起这里的核心部件。但学者们也不能断言这里究竟是怎么形成的,或许是前人类专门建造的科研场所,或许是末日灾难之后的杰作,又或许是灾难让原本的科研场所发生了异变——究竟是什么原因,谁也说不清楚,但顾南一唯一能确定的是,在这里稍有不慎就会被空间和磁场的波动卷走,然后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可怕的事情,顾南一年幼时亲眼所见。当时他们那么多人进来,再经历过“黑屋”和这片空间错位的地区之后,就只剩了一半不到。 铁索显然也知道这地方究竟有多危险,而且比顾南一更加清楚。现在看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反应,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众人老老实实的跟着铁索,很快就到了他所说的岔口—— 这里分别有左右两座模型金字塔。 此时此刻,顾南一终于在记忆中找到熟悉的痕迹:他认得这里!他记得当时走的方向是…… “左边。” 铁索的声音听的格外清楚,语气笃信无疑。他都没有像之前那样去金字塔下查看,远远看见金字塔时就做出了判断,似乎并不想浪费时间。 这瞬间,顾南一蓦然看向铁索:“不对,应该是走右边。” “你有什么依据。”铁索用眼神碾压顾南一,却被顾南一反问: “那你又有什么依据?” 两人此刻对视的眼神势如水火。轻羽心中一沉——顾南一反应这么大,证明铁索的判断一定有问题,但这并不能成为服众的理由,只是…… 现在铁索的身份和目的都还没有证实,多可可一事也还没有明朗。对轻羽来说,顺藤摸瓜才是最好的方式。 “你们先不要争了。”轻羽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弗斯嘉先生这次是第一次出远门吧?像您这样的贵族,出身高贵,养尊处优,哪里会知道外面世界的风浪。相比之下,铁索大人就可靠多了。我觉得现在应该听铁索大人的。” 轻羽给了顾南一一个眼色,提醒他追查多可可的事优先。顾南一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铁索说的那条路实在是……! 顾南一还在犹豫,但其他人听轻羽这么一说,纷纷都站在了铁索一边,连邱克逊也愿意相信铁索。贵族这个身份确实给顾南一带来了不少便利,然而这种时候,“没见过世面的大少爷”真的让他很生气,尤其这气还得往肚子里咽。 就这样,大伙儿兴致勃勃的随铁索走了左边,大约半小时之后,他们面前出现了另外一扇金属门——依然是巨无霸般的高大,依然是看不到头的长长的围墙,但有一部分墙体却被什么给溶解掉了,看上去就像热水浇淋在冰块上所留下的痕迹,但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溶解这样巨大厚重的墙壁? 大伙儿匪夷所思的望着那个被溶解的地方,而铁索已经迫不及待的催促起来:“都站着干什么,快点搭梯子进去。” “李维斯,你过来。”铁索对轻羽招手,拿出一挂绳子给她,之后便自己靠着手臂上粗重的铁链先爬了上去,却没想到一上去就撞见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84:聚宝之地 制造这些门和墙壁的金属非常坚固,政府过去为了在前面那扇门上开个洞,足足炸了三天。但此处被溶解破坏的墙壁密度已经被破坏,铁索有足够的信心,用自己的铁链撼动它—— 高大强壮得可怕的男人甩起胳膊上粗重的铁链,将一端扎入墙壁,再是向上一拉,两百多斤的身体就轻而易举的上去了。这场面把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而铁索刚上墙头就紧了眉头: 午后的阳光倾洒,这里视野极佳,可以看到墙头上有不少新留下的痕迹——显然不就之前,这地方已经被一队人捷足先登了! 这时候,轻羽的绳子已经抛了上来。铁索在上面拉住绳子,随着轻羽发动异能,一个坚固的梯子就搭成了。 “飞鼠,你先上来。” 众人挨个爬梯子的时候,铁索喊了飞鼠。飞鼠穿上羽衣,轻飘飘的就飞到了上面,之后铁索指着前面说了什么,飞鼠就先飞进了围墙后的森林里。 没错。 在壑冈辖域这几乎寸草不生的地方,桫椤遗迹的大山深处竟然有一片如此葱郁的森林! 登上墙壁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邱克逊眼中闪着精光:“我有预感,这里面肯定藏着好东西!快!我们快点下去!” 邱克逊已经迫不及待,但铁索迟迟未动,直到飞鼠回来。 “怎么样?”铁索上前问道。飞鼠点了点头,指着前方一处: “和您想的一样,就在那个地方。” “什么东西,是宝藏吗?”邱克逊连忙凑到跟前,朝着那一处张望,而顾南一此刻也发现了脚下奇怪的痕迹,也抬头看向了飞鼠所指的那个方向—— 葱郁的森林繁盛无比,绿的娇艳欲滴,阳光在枝叶交叠间被剪碎,错落有致的光柱细细描绘着丛林的幽深莫测。这里很安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也不见风,一切静谧的好似电影定格的画面,总会让人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大部分壑冈人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的花草大树,走在其间,甚至都忘了该怎么说话。 从出发到现在,调研队就没有这么安静过,仿佛景色已经吸引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桫椤遗迹不愧是桫椤遗迹,神奇迷幻果然名不虚传。正因为如此安静,他们才能清楚听见前方传来的声音—— “再挖深一点,下面肯定还有东西!千辛万苦来了一趟,能拿多少是多少,像这样的机会,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了!”波恩嘴里动员的话就没停过,反正卖力气的人永远都是果皮。 果皮很有自知之明,清楚波恩让自己加入就是看中了自己一身肌肉,因此从来没意见。只要是波恩开口,他就会撸起袖子干到底。而宸不语就不那么认真了: “先说好,现在发现的东西我们三个人分,没大老二那家伙的份。” “这还用你说?”波恩瞅着地下,果皮的铲子这时候碰到了石头。波恩连忙喊停,让他千万小心,赶紧自己跳到坑里用手刨,没一会儿就露出了黑水晶。 “乖乖,这也太他妈的大了!”宸不语惊到屏息,和波恩一起刨,然而这块黑水晶大的离谱,左右刨了近一平米竟还没露出边来。 三个人面面相蹙,震惊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却不想忽然有个人头从坑外伸进来: “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有宝贝不分我一份,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大老二刚看见坑里的情况就惊呆了,“我的妈呀!这、这不会是黑水晶吧?” “卧槽,你们快来看呀!这黑水晶简直成精了!”大老二说着已经跳了下去,波恩和宸不语一个劲儿的骂他让他滚蛋,可后面的人已经跟了上来,看到黑水晶的时间几乎都快疯了。 “云棉!云棉!快过来看看这东西到底有多大!”邱克逊紧跟大老二跳进了坑里,再等云棉也跳进去……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轻羽身上—— 顾南一这只狐狸,为了撇清他参与战斗过的嫌疑,居然把这么大的黑锅二话不说就砸在了自己头上! 失算! 真是失算! 一定是脑子抽筋了才会又答应跟这家伙结盟,活该现在被毫不留情的推出来当替死鬼! 轻羽心里骂的翻江倒海,顾南一这狐狸惹她炸毛的功力绝对已经远远超过了禾馥! 最气的是:全本 现在再气也还得竭尽全力把事情圆过去。 不过想让她动这脑筋? 没门! “弗斯嘉大人,你乱说什么呢?你不会是失忆了吧?当时明明是你跑过去背我出来的呀!”轻羽天真无邪,疑惑又无辜的看着顾南一。 顾南一怔了一怔,立刻自信的笑道:“你伤的那么重,是你记错了。你从大雾里爬出来之后就晕过去了。我早就发现了那个地洞,你们打架的时候一直躲在里面,后来你晕了,就赶紧把你带进去了。” “……是吗?”轻羽咧嘴笑着,但早是在咬牙切齿,“可能是我伤势太重,记不清楚了吧。” “哎呀,好了好了,管他是怎么被弄进地里的呢!现在人已经死了,我们还是赶紧埋了赶路吧!”邱克逊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让人赶紧帮忙搬石头过来埋了匿影。 顾南一全程虽然没有动手,但却一刻不离的看匿影被一点点埋进石堆里,直到最后一块石头放下。或许旁人看不出来,可轻羽却能瞧出他藏在眼神中的哀叹和可惜: 匿影的结局,定是顾南一不想看见的,如果可以有别的选择,他一定会放匿影一条生路…… 众人在堆砌石冢的时候,铁索一直在四周围探路,并且目标性很强。不止是轻羽和顾南一,其他人也偶然的看到过,铁索对找路标石非常熟练,熟练到好像精确知道每一个路标石的位置——乱石堆中他可以毫不犹疑的找出需要的石头,然后判断正确的方向。 如果不是矿区监工的身份,别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在桫椤遗迹有丰富经验的淘金者。特别是在石冢完成后,他对邱克逊说的那句话: “老板,我都已经仔细看过了,这条路应该也能通往遗迹里面。就算再费力爬上山崖,之后应该也会转到同样的地方。” “你确定?”邱克逊狐疑,毕竟铁索只是个监工头。 但铁索非常有自信:“这里虽然有雾,但路其实非常好找,只要掌握一定的规律就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规律的?”大老二上前质疑,也觉得这个监工头的学识经验跟身份不符。只不过铁索的眼神太可怕了,大老二被看了一眼就连忙躲到邱克逊后面去了。 似乎意识到大家都有这个疑虑,铁索干脆解释道:“之前向波恩他们请教过一点,然后沿路观察自学了一下,其实并不难。如果有人想学,我现在就可以也教给他。” 大伙儿都没做声,谁再找茬儿那便是作死,铁索手臂上的那两条锁链,打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铁索领着大伙儿往山谷深处去。虽然大家表面上都没意见,背地里却在窃窃私语—— “铁索这人怪里怪气的,背后肯定有问题。”“亚当”瞅着那高大的身影,小声对威尔说道。 亚当以前从不像这样说话,威尔觉得很不适应,总觉得亚当坠崖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娘们唧唧的。这时候,大老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是吧,你也觉得这个大个子很奇怪吧。我说他身上肯定藏着秘密。” “关你事儿了?”“亚当”烦了大老二一眼,之后又把话头转到轻羽和顾南一身上,“要我说,这两个人才是最奇怪的。” “那可不吗!”大老二又是认同,还压低了声音,“刚刚小可跟我说,他们两个没准有一腿呢!你想想,发现他们的时候,那个李维斯连衣服都没穿。小可说她身上的伤已经做过简单处理。如果两个人不是有什么深入的关系,一个姑娘家能光着身子让男人处理伤口?” “我发现你这人真是挺八卦的,难怪波恩他们那么不喜欢你。”“亚当”忽然把矛头转到了大老二身上,嫌他叽叽呱呱的废话太多: “你老是打听这个打听那个,我看你比他们都可疑!” “亚当兄弟,这种话你可不要瞎说。我就是一个外来的的淘金者,跟你们矿山的那些破事可不搭边。”大老二冤枉极了,话才说完就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下: “少说点话,快走。”松拓攒布白了大老二一眼,然后从他身边超了过去。他对大老二向来也不待见,现在被这么一说,大老二更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话讲的太多、快成众矢之的了。 但他也无奈啊! 乌拉突然就死了,现在对于要找的那个人的线索全成空白,难免是心里着急啊! 大老二顶着一副要死的脸快步走开,而“亚当”的眼神则沉了下来,又靠近了威尔小声说:“这个大老二,你说会不会和松拓早就认识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说明什么?”威尔实在听不懂,“亚当,你就直接告诉我吧,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亚当”立刻忍不住扬起了笑意,之所以决定换到亚当的身体里,也正是看中了威尔这一枚非常可靠的棋子…… 85:深夜树林 不过就是矿区里的一个奴隶,波恩之前对小可并没有太多注意,但现在这么一看,竟发现这丫头还有那么一点娇俏。便是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细细的脖子,紧致的轮廓,大开的领口下能看到美好而隐约的曲线; 波恩不由咽了一下口水,破旧的工装和年轻女孩健康的皮肤融合在一起,总会产生出让人最觉得美好的诱惑力。 小可装作并没有发现波恩的眼神,微微又把身子前倾,更俯低了些。 继续眨巴着充满好奇心的眼睛:“波恩大哥,其实今天那个黑水晶,我也觉得挺可惜的。不过你们这么厉害,之后一定会发现更值钱的宝贝的!我听说你们淘金者去过很多很多的地方,见识可广了,能不能跟我说说呀!” “你对这些也感兴趣?”波恩心不在焉,更伸长了脑袋往小可领口里瞅。 小可装作不知,更加靠近波恩,挽上了他一条手臂:“我当然感兴趣咯!你就给我说说嘛!我从小就在矿区长大的,还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呢!” 波恩心里一阵暗爽,四下瞅了瞅,一条胳膊搂住了小可的肩膀,开始有的没的说起故事见闻,而小可越听越是崇拜,一下子就抱住了波恩: “波恩大哥,你真厉害!如果我有钱交赎金离开矿山,我也想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人。” “好啊,你这个志向非常不错。”波恩把小可搂的更紧,而小可一脸沮丧,手指在波恩胸口画着圈圈,告诉他像自己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有钱。 那小手的力道和动作都恰到好处,在胸口滑动,惹的波恩心痒,便试探着捉住了那小手儿,攥在掌心里:“傻丫头,只要你投奔个合适的人,钱还不是小问题吗。” “波恩大哥,小可只想投奔你,你应该不会嫌弃我吧。”她故作娇羞,倚在波恩怀里,小手儿从胸口慢慢滑到了波恩的腰,然后再是往下…… “这个问题,我可不能在这儿回答你。去那边,我好好的告诉你。” 波恩朝不远处隐蔽的树丛努努嘴,小可笑得面色红润,便是两人一前一后钻了进去——草动枝摆,翻云覆雨,几场激烈的动静之后,那处见不得人的地方才消停下来。 偷腥的滋味比预期中还好,波恩酣畅淋漓,觉得好生舒爽,甚是回味的把玩着女子柔软的身体:“真是想不到,你活儿这么好,在矿上没少偷吃吧。” “讨厌,瞧你说的!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小可故作生气,还泛着微红的身体又缠住了波恩,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波恩大哥,你说了不嫌弃我的,之后如果再发现了什么宝贝……” “那是当然!你放心,出去之后我就跟邱克逊要了你,带你远走高飞!之后有好东西,也肯定少不了你的!”波恩夸下海口,起身理了理衣服,“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要是被别人发现就不好了。” 波恩哼着小曲离开,回到自己帐篷,打湿了毛巾擦身,之后美美的睡了。这一觉他睡的很好,就连果皮每晚吵耳的呼噜声都没听见。夜半时分,果皮起来撒尿,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不远处的树丛里有什么动静,眯眼瞅了瞅却啥都没有。 果皮打了个哈欠,紧好裤腰带便回了帐篷。 这时候众人早就休息,篝火都已经灭了。模糊昏暗的夜色里,看着果皮高大的身影离去,草丛里屏息的两双眼睛这才松懈: “不语哥哥,来嘛,人家等不及了。”女子绵软的攀上宸不语的身体,眸中的渴求热烈而殷切。 宸不语冷冷打量着她的身体:“矿上那么脏,谁知道你有没有病?” “怎么会呢!人家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女子不满的娇嗔。宸不语一声冷笑,捏起了她的下巴: “少他妈给我装。说到底,你不就是为了钱。之后如果找到了宝贝,好分你一份。小可,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老子见得多了!” “哎呀,不语哥哥,你可真讨厌,就不能有点情调吗?说这些多煞风景呀!”那小手在男人充面雄性气息的身体上求索,撩人心痒,“快点来嘛,等的我都急死了。” “娘的,要是有病,老子绝对不放过你!” 宸不语耐不住挑逗,终是覆身而上……半小时后,男人提起裤子离开,不屑冲草里吐了一口唾沫。黑暗中,小可眼神恶毒,狠狠擦了擦自己的脸。 深夜的营地分外安静,却如暴风雨之前的宁静。黑夜下总是埋藏着人心难测,险恶的阴谋总是在此时酝酿。 “亚当”和威尔已经在草里找了许久,威尔又扯了好些叶子:“你看看这些,这些是你说的那个吗?”奇书 “亚当”拿起叶子闻了闻,扔了。 威尔十分沮丧:“这到底得找到什么时候,关键是你确定这里真的会有那个东西吗?” “有,我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过。”“亚当”非常笃定,埋头继续找着,丝毫没有发现躲在不远处的小可。两人又找了一会儿,却是无果。 威尔已经想要放弃:“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么黑,肯定找不到了。而且松拓攒布那个人,一看就不好对付。萨宇现在又总是盯着你,要对他下毒也不容易。我们之后还是想别的办法算了。” 找了许久都没有结果,“亚当”心里也有点想放弃了,现在听威尔这么一说,更是再懒得折腾,干脆回去睡觉。 翌日清晨,众人陆续起来,矿工们收拾好帐篷和行囊,然后各自啃着干粮。他们只有十分钟吃早饭,而铁索已经带着轻羽和云棉去探路。 萨宇今天还是老样子,一双眼杀气腾腾的盯着“亚当”,连咀嚼的动作看上去都像是恨不得嚼碎“亚当”的骨头。如果不是大老二总跟在一起,萨宇怕是早就已经干出了什么事情。 被这么盯着,“亚当”起了身鸡皮疙瘩,拿着干粮背过了身子,不想这边又是对上了松拓攒布的一张长脸。 松拓攒布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不友好的移开了视线——眼不见为净,之后干脆了绕去了树后面。 “松拓大哥!”小可屁颠颠跟了过来,松拓攒布十分嫌弃: “不是说过让你别烦我吗。” “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小可一副可怜样,但眼中的表情十分坚定,似乎从头到尾,她都是一心向着松拓攒布的那个人: “松拓大哥,你听我说,昨天半夜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了,有人想害你,要跟你下毒!” “呵,是不是亚当和威尔?”松拓攒布嗤之以鼻,对此一点都不意外,倒是小可心里吃惊:他竟然知道此事。然而小可原本也没打算把真相说出来: “不是的,不是他们两个,是那个宸不语!”小可摆手否认,终于换松拓攒布愣了愣: “他?”松拓攒布想不太明白,看了看亚当和威尔,就是狐疑瞅着宸不语——他和宸不语之间八竿子打不着,宸不语为什么要害自己,难道…… 宸不语也是上头派来的人? 回想细节,松拓攒布确实想不起宸不语和那两个人之间有过交,但如果是小可胡说,这么做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松拓攒布实在无法确定,但也不能否认。这时小可又说: “松拓大哥,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绝对不会害你的!我昨晚起来方便的时候,就看到宸不语在树丛理鬼鬼祟祟的找什么植物,还念叨着一定要你的命呢!” 小可声情并茂,说的和真的一样。松拓攒布仔细思索着,目光一直在宸不语和“亚当”身上徘徊,之后的一路也一直如此。 铁索和轻羽几个探路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好消息,前面有一幢前人类留下来的建筑。众人兴致勃勃的赶往那里,到达的时候,邱克逊和宸不语眼中都是一亮—— 这建筑是一幢高楼,在末日的地震中坍塌,一半埋没在丛林的泥土中。 “快!快进去找!”邱克逊兴奋的忘乎所以,夺过矿工背后的折叠铲,第一个冲了上去。见状,不少人跟着一拥而上,宸不语和波恩直接进到了建筑里面。 这撞楼废弃已久,似乎早在末日来临之前就已经关闭,之后又经历了末日灾难的摧残。如今两百年多去,丛生的杂草植物随处可见,泥土遍地,整个建筑不管内外,都已经同这里的丛林融为一体。 顾南一细细打量,从残存物品中推敲出一些端倪:“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一个科研院,不过具体是研究什么的就不清楚了。”他挨个拿起破损的器皿仔细查看,但标签上的字迹全都已经模糊了。 然而毋庸置疑的是,这里研究的东西和化学药剂有关。 科研院的空气里诶隐约能闻到刺鼻的气味,即便过去了两个世纪,这里化学药剂的气味也还没有完全散尽。 “这个地方,以前应该有人来过。”铁索从地上捡起一块黑白条纹的碎布,怎料顾南一立刻抢了过去! 86:暗潮涌动 和整个建筑以及这里的东西相比,这块碎布显得非常新,显然不可能是两百年前的东西。顾南一拿着碎布,神色看上去不太对劲:“十几年前,政府组织过一次桫椤遗迹的大规模探索活动,这应该是当时留下的。” 无论是哪一处遗迹,对现人类而言都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且政府也不会将遗迹中的东西分享出去。因此探索遗迹的,都是集中营里的犯人。此刻发现的这快碎布,明显也出自于犯人的服装。 只是轻羽不明白,顾南一对这件事的反应为什么会如此奇怪。 “你们别研究这些没用的,赶快找宝贝要紧。”宸不语不耐烦的喊道,“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我听说过,好像最后没几个人活着出去。就算他们来过了也不要紧,好东西肯定还有不少没带出去!” 松拓簪布看着宸不语,再一次认真仔细的打量他——这个带着步枪的男人,怎么看都只是个唯利是图的淘金者,一点都不像政府或者黎明组织派来的人; 宸不语真要杀自己的话,动机到底是什么? 松拓簪布始终想不通,目光不由得找向了小可——那丫头正和邱克逊在一起,十分关注云棉使用能力之后的结果反馈,和邱克逊一样,巴不得挖出来一堆稀世珍宝。 这时候,却忽然听见“亚当”的尖叫声: “呀!有蛇!这里有蛇!” 某处堆放着药剂的房间里,一条深绿色的东西在“亚当”的尖叫中慌忙逃走,转眼就从破损的窗户爬了出去。看来是被“亚当”吓的不轻。 但是威尔,同样用受到惊吓的眼神看着“亚当”——吓到他的不是蛇,而是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好兄弟!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威尔甚至比亚当自己还要了解亚当。在威尔的认知里,亚当是一条铮铮的男子汉,曾经在矿洞中挖到岩蛇巢穴的时候,亚当二话不说就端了蛇窝。 一个完全不怕蛇的大男人,现在怎么会发出如此娘们唧唧的尖叫声? 威尔愣愣看着“亚当”,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就是那个熟悉的人,却越看越觉得好像认不得了: “你……你到底是谁……” 威尔回过神时,已喃喃自语出了声,但声音太小,“亚当”并没有听见,瞧“蛇”跑了,又埋头翻找着瓶瓶罐罐:“你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呀!” 威尔犹豫了片刻,还是过去了。两人合力搬开破损的大柜子,在下面发现了许多密封完好的小瓶。“亚当”眼神一亮,挨个查看,终于在找到某一瓶液体的时候露出了窃喜的神色。 “你闻!” “亚当”把瓶子伸到威尔面前,威尔先是嗅到了臭鸡蛋味,之后就什么也闻不到了。威尔没读过什么书,就更别说这些化学药剂了,便听“亚当”解释道: “这是硫化氢,有剧毒。浓度在50-150ppm的时候会麻痹感觉神经,所以闻不到气味。刚刚的臭味是开盖挥发出来少量气体。”说着,“亚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知哪里捡来的锈铁盒。 铁盒里有一支注射器,“亚当”取了一管硫化氢后便小心翼翼收了起来。可见在进入科研院之后,“亚当”就一心在密谋这件事情。 威尔不是傻子,知道“亚当”还没放弃毒死松拓簪布的计划,却这时候的自己,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相信眼前的“亚当”。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窗外就早就躲了另一个人…… 萨宇猫在窗下,他本想趁大伙注意力分散,来找亚当报仇,不想竟是听见了威尔的那句话: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亚当,到底是谁? 萨宇愣在窗下,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测正在萌发,而这个时候,那阴魂不散的大老二又是找了过来: “哎哟,我的祖宗,真是一眨眼就跟丢了你,把我找的累死……” “嘘!”萨宇机敏的捂住了大老二的嘴,把大老二拉到树丛里,“我刚刚听见威尔说话,这个亚当很可能有问题!”书仓网 “什么问题?”大老二一脸浆糊,心里却是咯噔一紧。而果不其然,萨宇发现的秘密正是他所担心的。 “我说萨宇老弟,你可真是异想天开。亚当明明就是亚当,怎么会不是呢?那么大一个亚当,鼻子眼睛都是亚当,什么叫他不是亚当?”大老二嘲笑着拒绝认同,赶紧把萨宇拉到了别处,却总觉得四周围有些奇怪: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树林里看着我们?”大老二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发现,只瞟见些绿色的尾巴钻进树丛,确实很像是蛇。但萨宇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话。 大老二拉着萨宇往科研院正门去,原先集中在这里的众人现在已经都分散到了研究所的各处。大老二现在也不想找宝贝,只愁怎么才能让萨宇不再盯着“亚当”,反正科研院这样的地方八成也找不出什么东西。可若是寻到了有价值的研究报告,那便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要值钱。 众人翻箱倒柜,就连碎纸片都没有放过,轻羽也找的极为认真——既然铁索带他们来了这里,或多或少肯定会和蓝匣子有关,不过似乎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大家还在红着眼翻找,而铁索对此兴趣不大,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去了楼顶。 轻羽看到了消失在楼梯转角的高大身影,拉上顾南一跟了过去,怎料楼顶上空无一人——这废弃了数百年的大楼长满了藤蔓,有的枯黄有的翠绿,还有的是褐红色。 藤蔓层层叠叠铺满了天台,有些拧在一起,像是粗壮的树干屹立不倒。这里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地面,但也不至于遮盖铁索那般高大的身影。轻羽在天台走了个遍,但一无所获,顾南一也没有头绪。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究竟知道什么。”轻羽笃信顾南一以前来过这里,否则那个时候不会反对铁索走左边的决定,之前捡到碎布的时候,顾南一的反应也很奇怪。 顾南一又拿出那块碎布看了看,不由叹息:“当年政府组织探索行动的时候,我也在。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在集中营。” “你……小时候在集中营?”轻羽不敢相信,像顾南一这样的男人,童年竟然在那种地方呆过。一瞬间,轻羽心里接二连三冒出疑惑,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当年探索桫椤遗迹时究竟发生过什么,他现在再入遗迹,真的仅仅只是为了找异变曼陀罗吗? 或许是太过意外,轻羽的疑虑全都写在了脸上,一目了然。 顾南一几分无奈的笑了笑,扔了手中的碎布:“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我现在并不想回答,而且也没有义务回答。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当年是走的是右边,虽然不知道右边的路对不对,但是一些人确实活着出去了,至于走了左边这条路的人,最后好像一个都没有出去……” 轻羽心中咯噔一紧,看来事情终究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铁索那家伙,果然从一开始就想把他们这些人全都置于死地! 看女人眉头揪紧的表情,顾南一几分幸灾乐祸:“这么不开心,是不是后悔了?明知道铁索有问题,还傻呼呼故意往他的陷阱里跳,就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多可可,还有那个蓝匣子。” “轻羽,我要是你,哪怕暂时放弃任务也会先走右边那条路。中国有句俗语名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说呢?”男人坏笑着,英俊端正的眉眼间有与生俱来的邪魅,铁锈色的红发更让他像只心思难测的狐狸。 轻羽没有回应,冷冷瞟了他一眼:“说这么多,你最后还不是站在这里。” “你这女人,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顾南一自讨没趣的埋怨,走到一株缠在一起的藤蔓前,摸了摸,放眼看着脚下,“这地方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而且当年那么多人走了左边这条路,现在却一具尸体都没有发现。” “铁索带我们过来一定有原因。既然他现在跑了,说明他认为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轻羽面无表情,仔细观察着天台周围的藤蔓,却并没有发现攀爬的痕迹——铁索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利用藤蔓离开,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这一点太不合常理了。 而且,这地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现在什么打算,去追铁索?”顾南一问的故意,还不忘调侃,“你家多可可就这么失踪了,不去追,你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蓝匣子了……” “蓝匣子?那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波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毫无声响,一双好奇的眼睛此刻瞧上去非常诡异。轻羽和顾南一愣了愣,那莫名的违和感此刻越发强烈。 “你怎么在这里?”顾南一警惕起来,而波恩一脸无辜: “弗斯嘉先生,您忘了吗,我们可是一个团队的。来找宝贝怎么能不告诉我呢?那个蓝匣子究竟是什么好东西,你和李维斯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轻羽蹙眉,十分不愉快:“别把我跟这家伙混为一谈。” “呵。”波恩沉了脸,“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一定不是普通的女人,普通的女人不会有这样的杀气。”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道刺眼的银光。 那是——! 87:诡谲杀局 没错,那是无赦,她的无赦! “你这个贼!” 那女人忽然情绪上头,像只发疯的狮子,迎着枪口、不要命的扑向波恩——砰砰两声枪响,子弹从正面直击而来,但只在女人钢铁化的身体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痕迹。 扣下扳机的波恩还来不及吃惊,抬头时那女人已在跟前,甚至还来不及看清那双暗红熠熠的眼眸,他就已经被扑飞出去。 “轻羽?!” 一切发生太快,顾南一飞身抓人,可他们已经从天台掉了下去—— 嘭! 轻羽在地面摔出了一个坑,但依然没有对波恩松懈,胳膊死死剪在他的咽喉,再是一个用力……! “什?!” 轻羽脑中霎时一片白,就在这个瞬间,必死无疑的波恩居然消失了?! “……”她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甚至回不过神,可双手和眼睛却都在真真切切的告诉她: 波恩没了! “你没事吧?!”顾南一追着她从楼上跳下,当即也是一愣,他不信轻羽会让波恩逃脱,而且波恩也没有这样的本事。而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一群人找了过来: “怎么回事,刚刚那么大声音,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过来,最先传入耳朵的喊声再熟悉不过——是波恩! 人群中,波恩就在前排,精神抖擞的他一点不像刚从天台上摔下来,而且还十分好奇的瞅着轻羽和地上的坑:“这什么情况?李维斯,你不会是从楼顶上摔下来了吧……” “装什么蒜,把枪还给我!”轻羽一把揪住了波恩的领子,暗红的眼眸吓了波恩一身冷汗。波恩抱着头,生怕被这钢铁女人给打了: “我警告你啊,你可别乱来!你要枪找宸不语去,管我要个什么劲儿!” “拿出来!”轻羽现在的情绪非常激动,已然不顾李维斯的人设。除了顾南一知晓原委,其他人都对这一幕非常诧异。 波恩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顾南一从他的微表情推断出,他并没有说谎。 这时候,宸不语站了出来,步枪指住了轻羽的脑袋:“你这女人发什么疯,快把我们老大放开。不然我马上就让你知道,枪这个东西不是谁都可以碰的。” 宸不语的步枪是在一处遗迹中偶然捡到的,样式老旧。轻羽不由一声嗤笑:“这破烂玩意也能叫枪?” “你说什么!”宸不语怒了,当即扣下扳机,却同时被轻羽一脚踹飞——嘭一声枪响,咣一声子弹被弹开,那女人仗着自身的能力,根本没把子弹放在眼里,宁肯近距离被子弹打出淤青,也要给宸不语一点颜色瞧瞧,而且手里就是揪着波恩不放。 顾南一是真没想到,这个冷淡少语的女人竟是这么能闹事情的。这时候果皮也站了出来,想要救下波恩,怎料人高马大的肌肉男居然还敌不过一个姑娘,还没靠近就又被一脚踹飞了几米远。 众人哄然大笑,波恩一行这下算是丢尽了脸面。宸不语大骂一句脏话,再次举枪瞄准了轻羽,可就在这个时候,整幢科研所吱吱呀呀的摇晃起来: “糟了,肯定是枪声震到了危楼的承重结构,快跑!”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伙儿慌慌张张抱头鼠窜,然而“亚当”怎么都没有想到,萨宇在这种情况下竟还想着要杀了自己——危楼坍塌的一刻,萨宇忽然冲向“亚当”,死死抱住他的身体,像一头牛一般冲向坍塌的建筑! 轰隆—— 烟尘叠起的瞬间众人都站不住脚,待再抬眼看去,“亚当”和萨宇竟然都还活着。是密集的藤蔓像网子一般兜住了倒塌的建筑。 “快救人!”大老二格外激动,喊着就已经冲了上去。威尔见状,连忙拉上另外两个人跟了上去,把萨宇和“亚当”都拖了回来,而他们刚刚离开,被藤蔓兜住的地方便塌了。小小书屋 “亚当”心里倒抽冷气,完全没想到萨宇这疯子竟然想拉着自己同归于尽。而威尔已经狠狠给了萨宇一拳:“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他杀了我哥!”一直压抑着的萨宇彻底爆发,和威尔扭打在一起,“我看你他妈的才是疯了!明知道亚当有问题,现在居然还帮着他!刚刚如果不是你们,我就已经跟这家伙同归于尽了!” “威尔,你就是条没脑子的傻狗!不光傻,还自欺欺人!说不定现在这个‘亚当’,早就把你认识的那个亚当给杀了!” …… 萨宇语出惊人,现场一瞬间陷入沉寂——大伙儿虽然没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萨宇话里的意思却毋庸置疑。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亚当”身上。 “你们看我做什么,我不是亚当还能是谁?萨宇这家伙已经疯了,萨雷出事之后,这小子的精神就出了问题,你们不会真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的鬼话吧?” “亚当”哭笑不得,萨宇却字字珠玑:“天方夜谭?现在这世道,异能者多了去了,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萨雷出事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根本没看见凶手的模样,你怎么非说是亚当?”大老二从未放弃过否认萨宇,可现在已经不管用了。 “如果不是他,那他为什么要鬼鬼祟祟藏着刀!”萨宇怒不可遏,一把拽过威尔:“说!你当着大家的面,把你之前在那个房间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亚当跟你是最好的兄弟,他是不是本人,这里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告诉大家,之前你为什么觉得现在的亚当有问题!”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威尔身上,而威尔确实沉默了。他看着“亚当”,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终于,他的眼神避开了“亚当”寄予期望的目光: “亚当,兄弟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你怕过蛇,而且……九头蛇死了、你回来之后,我总觉得你的行为……真的很不像你……”威尔没有说到最后,因为他已经后悔了。 就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松拓簪布不知是想明白了什么,忽然抽出腰带冲向了“亚当”。众人这才知道,松拓簪布的腰带竟是一把软剑,且这家伙居然会古武术!而更意外的是,“亚当”真如萨宇所说,从裤脚下拔出了匕首! 锵! 那匕首蓦地伸长,也变成了一把剑。看上去,“亚当”和松拓簪布应该是出自同门,却没有想到的,“亚当”似乎完全不懂剑术。 “果然是假的!”松拓簪布一试就知,眼前的“亚当”根本不是自己师弟,“难怪你想杀了我,你根本不是上面的人!你是黎明组织派来找蓝匣子的吧!我今天就要替亚当报仇!” 又是上面、又是黎明组织、还有蓝匣子——松拓簪布一番话信息量太大,众人吃惊不已,这才明白此番调研背后藏着不少秘密。而萨宇才管不了这么多,拿起折叠铲,跟松拓簪布一起冲了上去。 “你说说你,明明是自己的能力还这么不拿手,结换个宿主全是漏洞!”大老二终于再是装不出傻笑了,很是无奈的咬破手指,在眉心点出个红点——他就在“亚当”前面当作盾牌,不管是剑刺还是铲打,对橡皮人来说统统不在话下。 “哼,原来你也是异能者!”既然知道了“亚当”的来头,松拓簪布此刻并不意外,既然大老二帮了“亚当”,他们必然都是黎明组织的人。 要不是突然闹了这出,大伙儿还沉浸在波恩和李维斯的事情里。但现在,趁着李维斯那女人走了神,波恩连忙凑到宸不语的耳边:“快,快点把那女的给我干掉!如果她等下又发疯,我们这里可没人招架的住!” 宸不语看看旁边,发现铁索居然不在,只有怕死的邱克逊唯唯诺诺的躲在人群后面,生怕被卷到纷争里。 波恩说的没错,如果没有刚刚的事,恐怕他们谁都不知道,李维斯这个女人竟然这么厉害!只要把这个唯一不怕枪的女人干掉,那之后就是唯一有枪的人说了算了! 宸不语嘴角泛起笑意,举枪瞄向那正在看热闹的女人—— 轻羽和顾南一站在宸不语对面的位置,中间隔着正打斗激烈的四个人。就目前的距离而言,宸不语对自己的枪法有200%的信心,可“亚当”几个家伙却一直在阻碍视线。 正因如此,轻羽并没有发现宸不语的动作,而小可忽然发出的喊声更让众人全都产生了误会: “松拓大哥,小心后面呀!” 松拓簪布闻声回头,不偏不倚的看到宸不语正在瞄着自己。一瞬间,松拓簪布又想起了小可之前的话,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让他持剑刺向了宸不语: “卑鄙!”松拓簪布的剑直逼宸不语,关键时刻果皮徒手擒住了白刃,一时血流如泉。而宸不语直接躲在果皮后面,枪口还在瞄准对面。 枪口所指之处人太多,没人知道宸不语究竟想打谁。却是注意力忽然汇聚过来,波恩一下子急了,猛一声大喊:“开枪!快开枪!” 宸不语精神正高度集中,波恩如此一声,那手指便条件反射的扣了下去。 88:终极幻梦 “亚当!” 威尔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都还没有想明白,身体就擅自动了起来。等回过神的时候,剧痛已经在胸口炸裂,低头看看,被子弹贯穿的地方血色已然蔓延。 身体一沉,就栽倒下去—— 威尔的身体重重压在了身上,“亚当”还是有些回不过神,甚至怀疑威尔替自己挡枪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实的。但那血腥味是真的,威尔濒死前的痛苦也都是真的。 明知“亚当”不是亚当,威尔却还为他豁出了性命——所有人都吃惊了,包括威尔自己。或许感情这种东西就是如此可怕的吧,一旦认定了什么,即便所坚信的已然崩塌,也还是无法让自己回过神来。纵然此刻意识开始模糊,生命正在远去,威尔也没觉得后悔: 亚当还活着,足矣。 “威尔?!” 那单纯到傻的人儿就这么断了气,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亚当”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他害死过很多人,但威尔是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愧疚的。 只是他们又怎会知道,宸不语瞄准的,其实是“亚当”背后的轻羽。 宸不语再次举起了步枪。这时候小可又大声喊道:“小心啊松拓大哥!” “臭娘们你给我闭嘴!”宸不语大骂,觉得这女人就是个脑残,却与此同时,松拓簪布猛然抽剑,果皮一声惨叫,捂着被割伤的手倒到一边,便是下一刻,松拓簪布就又刺向了宸不语。 “把枪给我!”关键时刻,波恩闪身上前,夺走了宸不语的枪,而松拓簪布的剑也因此刺偏,只扎伤了宸不语的肩膀。 砰砰砰! 瞬间枪声又起,轻羽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们想杀的是自己。 这世上,轻羽视若珍宝的东西只有三样——无赦、弥撒和她的福袋。刚刚天台上究竟怎么回事,轻羽一定要弄个明白,而波恩现在的行为,在她看来就是想杀人灭口! “枪法真烂。”轻羽冷笑,眸中暗红燃起,蹬地直冲,眨眼就到了波恩面前,一肘子狠狠击中波恩的下巴,只听一声惨叫,波恩整个人被顶飞起来,还没落地就晕死过去。 波恩手中的步枪被甩飞,却没想到萨宇拼了老命般扑了出来,一把将步枪抱在怀里。 “去死吧!”萨宇转身就冲“亚当”连续射击,但第一次用枪的他根本打不中人,还把剩下的子弹全用完了。 “把子弹给我!”萨宇冲向宸不语,果皮当然不会让他如愿。三个人扭打成团的时候,松拓簪布又提剑刺向了“亚当”……场面一时间大乱,躲在人群后面的邱克逊就是一只什么都做不了的缩头乌龟。 事态忽然失控,没了铁索坐镇,卫兵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先保护邱克逊的安全。这时候,邱克逊和几个卫兵的脖子上忽然有点痒痒,伸手一拽,发现是几根藤蔓落到了衣服里。 “啧!真他娘的倒霉!”邱克逊忿忿骂道,把藤蔓扔到地上踩了几脚,却这一踩便是愣住了——他脚下的泥土里好像有个坚硬的物体。 “快挖出来看看!快!”邱克逊连忙命令卫兵,不一会儿竟挖出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大概有三只手那么大,里面满满的全是碎宝石。 “快挖!快点挖!把这里全都挖了!”邱克逊两眼放光,连忙把云棉抓了过去,“快点看看,看仔细了,这下面到底有多少东西!” 意外发现了宝藏,邱克逊雀跃不已,就算松拓簪布那些人打的头破血流也跟他没有关系。然而这边出了动静,几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小可冲在最前面,根本不管云棉的探测结果,直接就跪在地上徒手挖起来。 宸不语见状,狠狠扇了波恩几个耳光:“醒醒!快醒醒!有东西了!” “……啊?”波恩晕晕乎乎睁开眼,下巴疼的厉害——轻羽刚刚一肘子绝对动了真格,波恩的下颚骨已经骨折,根本疼的没法说话。不过在财宝面前,任何疼痛都是不存在的。 珠宝首饰、金银玉器、还有科研报告……好东西一个接一个被扒出来,所有人欣喜若狂,争先恐后的抢红了眼,甚至大打出手。 只有萨宇和松拓簪布还咬着“亚当”和大老二不放。 大老二的异能是变身橡皮人,既能给“亚当”盾牌,又能给“亚当”做武器——只见大老二手脚分别卡在两棵树上,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人形弹弓,“亚当”站在上面,咻一声把自己弹到了挖宝的人堆里,便是顺手捡了一把铲子。 比起那伸缩的匕首,“亚当”显然还是觉得铲子好用。 几个人打进了人堆,场面变得越发混乱——要读读 “滚开!他娘的,一个个的都想找死!”宸不语凶恶骂着,刚刚才找到的金戒指还没来得及戴上,就被险些吃到一剑的“亚当”给撞飞了。 “亚当”也不是故意的,或者说,他现在和大老二两个人真的很惨,因为松拓簪布这家伙太厉害了,身法还非常灵敏。但宸不语才不管这些,谁挡着他发财,谁就是他的敌人! “娘的,放着财不发,非要打架。看老子把你们全送上西天去!”宸不语恼火极了,取出仅剩的子弹给步枪上了膛。却有人影忽然冲到面前,伸手就要夺枪! 嘭! 说时迟那时快,宸不语下意识扣响扳机,一枪正中来人胸口——萨宇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这样的情况下,早知道如此,他在看到宸不语装填子弹的时候,就不该萌生夺枪的念头。 萨宇在枪声中倒下,却根本没人关注他的死活,大伙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之后继续埋头挖着宝贝。 少了萨宇,松拓簪布现在是一对二,但他依然游刃有余。为了蓝匣子,“亚当”和大老二也没打算放过松拓簪布,少了萨宇碍事,他们反倒更能集中精力对付该对付的敌人。 局势的变化,轻羽和顾南一是旁观者清。他们并没有争夺财宝的打算,只是一直觉得非常不对劲——发现财宝的时候,两人几乎惊愕,从现场看,似乎他们脚下的土地里埋的全是东西,顾南一当即在自己脚下挖了几下,果然也发现了宝箱,而根据轻羽的观察,这一直无风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风了。 一片混乱中树林摇晃,繁茂的藤蔓随风摇摆,像是许多长长的飘带在飞舞,回过神时,空气里还能嗅到淡淡的植物香气。 嘭。 一声枪响,萨宇喋血倒地,而这个瞬时,在混乱的人群中,顾南一和轻羽都看到了同一个人: 铁索! 那高大如山的身影就在远离人群的树丛里,像是在观察众人,确定都在为财宝疯狂后便转身消失在了葱郁的绿色中。 “快追,不能让他跑了!” 轻羽拉上顾南一就走,铁索是唯一知道蓝匣子下落的人,却正在这时,地面突然塌陷,所有挖宝的人都掉了下去,甚至连倒塌的科研院都没幸免。 不! 不对! 地面塌陷的时候,众人闻到了浓烈的植物芳香,而周围的景色忽然变了! 没有科研院,没有宝藏,转瞬之间所有东西面目全非,留给他们的只有无数交织成网的粗壮藤蔓——这些藤蔓绿的发亮,最细的也有成年人的胳膊粗,它们深深的长在大坑里,像一堆缠绕在一起的杂乱的巨人的头发,看上去无比恶心;被卷入其中后能在植物香气中闻到作呕的臭味,放眼看去,藤蔓里密密麻麻夹杂着数不清的尸骸。 “是当年走了左边这条路的人!” 顾南一认出了熟悉的囚服,还在藤蔓中发现了早就腐朽不堪的科研院的残渣。此时此刻,他终于悟清了到底怎么回事:“这里的确有前人类的科研院,也许桫椤遗迹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基地,这里的东西或许都是为了那处交叠空间而设置的!” “这森林里肯定是研发生化一类的东西,末日之后,大量药剂破损发散,最后就被这些植物吸收了。再加上未知辐射,才发生了这样的异变!那个幻术师年轻时也来过桫椤遗迹,他就是出去之后才拥有了那种可怕的幻术!” “你的意思是,幻术师就是利用了这里的化学气体让人产生幻觉?”轻羽一点就透,立刻明白了顾南一的意思——八成从他们踏入这里、看到科研院的时候,所有人就都已经深陷在了这些食人藤蔓几乎乱真的幻觉里! 所以楼顶上消失的铁索很可能是藤蔓故意诱他们上去的陷阱,然后再让他们看到波恩,并且波恩手中还拿着他们其中一个人最想要找到东西——无赦!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全是藤蔓为了毫无破绽的将所有人引入幻觉、且全都集中起来好一网打尽?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些异变后的“绿色触手”就真的是太可怕了! “铁索一定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故意带了我们过来,这样就能把我们全都甩掉,让所有觊觎蓝匣子的人一个不留!”轻羽咬牙切齿,匪夷所思的一切甚至让她怀疑人生。 顾南一亦是沉了眸光:“他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这个。轻羽,你还记得之前沿途发现的标记吗?” 那些刻印? 轻羽怔了一怔,瞬间恍然大悟! 89:玩够没有 五角星。 波浪线。 这不正是在描画星星和海洋吗? 不就是星海的名字么! “可,那些数字又是什么意思?”轻羽看着顾南一,也不在意此刻被藤蔓缠成了线轴。虽然不想承认,但顾南一的学识确实比她渊博。 却顾南一摇头:“我怎么知道。应该是铁索和星海之间的某种暗号。” “呵!”轻羽冷冷一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崇拜这只狐狸的智商。而这个时候,藤蔓越勒越紧,上面的倒刺已经开始扎入皮肤——倒刺的尖端竟然也是活的,像小小的嘴巴一般,只要扎入皮肤就会开是吸收血肉作为养分。 桫椤遗迹已十几年未曾有人踏足,如今送来这样丰盛的一顿大餐,食人藤蔓可谓疯狂。众人挣扎无果,惊恐的呼救声吵耳不休,却顾南一身子一软,轻而易举就从藤蔓里滑了出去。 轻羽这一次看的很清楚,顾南一使用异能没有任何外在附加条件,而且他的海绵化并没有呈现出传导性,但轻羽记得很清楚,他的异能之前确实出现过传导作用! “顾南一,你可以随意控制能力效果?”轻羽非常吃惊,尽管这个结论只不过是出于猜测,但能出现这样的猜测就已经十分令人瞠目结舌了。 却顾南一只是笑笑:“有吗?我对自己的能力倒没怎么认真研究过。” 他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敷衍,轻羽正要炸毛,困住自己的那些藤蔓就是软成了棉花,然后整个人便被顾南一拉了出去。 这个混蛋,刚刚还在说他能力的传导性,这会儿竟就毫不掩饰的前使了出来——他脱身的时候分明只软化了他自己的身体,而现在救出轻羽则是利用传导性软化了部分的藤蔓。 “我发誓,你真的很欠揍!”轻羽咬着牙骂,顾南一只是耸耸肩膀,习惯性的不以为意。用他的话说,身为世上最精明的情报商人,首条准则就是不要随便透露自身的任何信息。 轻羽就快忍无可忍,真想暴揍他一顿,可食人藤蔓已经再次向他们袭来。只不过,现在要想再抓住他们两个,根本就是做梦。 一硬一软,一强一弱,两个人的能力组合起来确有无数可能,再加上颇具能力身体能动性,他们就如蚂蚱一般灵活,很快从坑里爬了出去。轻羽还顺手救了云棉。 两人这般行动让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轻羽的英姿,只令小可又气恼又妒忌,不由得破口大骂:“李维斯,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看吧,我早说了他们是对狗男女,你们就是不信。那个弗斯嘉绝对是个假贵族,你们这些蠢货都被他们两个骗了!”小可口口声声,转而听大老二笑道: “说的好像你没有被他们骗似的。”大老二眉心的血印一直都在,虽然橡皮没有海绵那么软,但多废点力气还是能从藤蔓里挣扎出来的。 便大老二又冲坑外喊:“弗斯嘉,我一开始就没觉得你是什么鉴宝师,你和这个李维斯兵分两路,应该也是冲多可可和蓝匣子来的吧!现在局面摆在这里,我们要不要合作呢?” 轻羽居高临下甩出一个白眼,大老二的这个玩笑简直堪称愚蠢。她懒得回话,之后看向云棉——现在坑里多的是猎物,食人藤蔓显然不会顾及他们这些已经逃出来的漏网之鱼,但小姑娘此刻还是惊魂未定。 轻羽本想对云棉说什么,但又想起些别的,转而再次跳进坑里——瞬间,藤蔓像疯狂的头发缠了过来,凭借异能和迅敏的身手,轻羽一路闪避,大喊着: “飞鼠,你在哪儿?” 女人的声音十分钢韧有力,犹如绝境中唱响的生命与顽强,让人下意识的被它所吸引,仿佛撕裂那破晓的晨曦。 “我在这里!”飞鼠像是用生命在回应,明明刚才他已经放弃了求生和希望,只相信死亡。 那女人如降临的天使,又像破坏力极强的战士,一手触摸着藤蔓将其硬化,再一手铁拳砸碎禁锢。飞鼠惊叹到错愕,愣神间已经被轻羽拽了起来。 一时间,藤蔓又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飞鼠骤然醒神:“抱紧我!” 羽衣扬起,身轻如燕,飞鼠发动异能,带着轻羽扶摇直上——飞鼠此刻的感觉非常特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受到了钢铁化异能的加持,却重量并没有增加,这女人的能力远比表面看上去的更实用。 那飞舞的羽衣美如凤凰,钢铁化一路挡住藤蔓的追击,这场华丽的营救着实精彩至极。 顾南一微眯着眼,眸中深映着女人注定不凡的英姿和气魄。短短数分钟,轻羽和飞鼠就成功逃离魔窟。在旁人眼中,这两人的组合完全可以轻易救出所有人。 但面对那些呼救,轻羽充耳不闻。 “云棉,你跟飞鼠们快走吧。原路返回。到了之前断崖,飞鼠能带你过去。离开桫椤,离开矿区,或者去别的辖域也好。总之不要再回来了。奴隶不应该是你们的人生。”u9电子书 轻羽一番话让二人震惊: “为什么是我们?我们之间,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情啊!”飞鼠实在受宠若惊,他自幼被卖到矿区为奴,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被优待、被当人的一天。 云棉同样吃惊的说不出话,太过复杂的情感此刻只能化作止不住的眼泪。 却轻羽并没有告诉他们太多,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了:“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当是我想救云棉,顺带捎上你的。行了,快走吧,万一耽误走不了可别后悔。” “……你们不走吗?”云棉抹干眼泪,殷切看着轻羽,盼望她跟顾南一能和自己一起离开。 然而轻羽终究是摇头:“快走吧,我们还有事。” 大恩不言谢。飞鼠和云棉没有再多问什么,深深向轻羽鞠上一躬,便如白凤冲天,消失在了茂密的绿色中。 顾南一静静看着一切,睿智犀利的眼中似乎并无感情,像是一个旁观者在看一场剧,在用中立且客观的态度静静揣摩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底能有多复杂或者多简单。 然而这个问题太难了。 送走云棉和飞鼠,轻羽瞥了一眼顾南一那张冷淡无感的脸,便是转身离开。 顾南一这才回过神来,几分意外的跟了上去:“这就走了吗,其他人都不救了?” “当然可以救,但如果铁索跑了,是不是你负责赔偿我任务失败的损失呢?”轻羽冷冷瞥了大坑一眼,“大老二和‘亚当’都不简单,那个松拓簪布也不是废柴,而且波恩那帮人里面,别看果皮脑子笨,但力量绝对不容小觑。这几个人脱身不是问题,等他们出来,大部分人也都有救了。” “哇,厉害啊,想不到你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原来早就把他们全摸透了。”顾南一态度浮夸,几分坏笑,问的故意,“那么,如此冰雪聪明的轻羽小姐,我们现在应该往哪儿去追铁索呢?” “你!”轻羽气的瞪眼,而顾南一份外优雅: “再不追上去,铁索肯定就跑了,蓝匣子就没了。这么一想,我心里害怕呀。如果你又把任务失败的黑锅赖在我的头上,估计我得倾家荡产才能弥补你的损失了。怕是到那时候,我肯定没心情帮你找丢失的武器了。” 话没说完,轻羽已经气得拳头都紧了:“这是两码事,你别混为一谈。” “你没听小可说吗,他们都觉得咱俩是狗男女呢。狗男女本来就是混为一谈的,难道不对吗?” “顾南一!” 这女人彻底炸了,一拳揍了过去,却犹如打在一团棉花上,随即自己的身体被同化变软,可那男人已经解除了自身的软化——轻羽此刻变成了一团软度极高的海绵,毫无行动能力,顾南一不费一点力气就擒住了她; 轻羽眸中燃起暗红,两种异能相抵消之后,她的身体依然很不灵活。 “看来论异化度,我的能力还是高你一点儿。”顾南一欣然挑眉,放开了她。 轻羽大吼:“神经病,你到底想干嘛!” “没有啊,我不想干嘛。”顾南一忽然乐开,眉开眼笑的像个孩子,那红艳的发衬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仿佛是这片死亡森林中灼耀的光。 一刹那,轻羽愣了神: 这样的顾南一真的像极了伽罗! 可他不会是伽罗。 一定不会是那个纯净又善良的少年。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哪天真和你打起来,自己会不会吃亏。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比起要钱的时候,炸毛的你更像女人,非常可爱呢。”顾南一还在玩笑,却也并非全都如此。轻羽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信息: 这个男人确实是想试探她异能的限度。 不知为何,哪怕明知他不是伽罗,轻羽此刻竟还是觉得那么心灰意冷: “顾南一,你到底玩够了没有?够了就快走。铁索刚刚往南边去的,再晚就追不上了……” 90:炼狱之中 两人就此离开,而地坑里的争斗还在继续。 大老二脱身后先救了两个卫兵,之后拿一个人的短刀救出了“亚当”。卫兵则先救出了同伴,再是合力去救邱克逊,只是他们的身手十分一般,对抗藤蔓的追击让邱克逊的解救之路十分艰难。 “救我!快救我!只要救了我出去,你们一人一万轻铢!”邱克逊脸色惨白的喊着,不断被藤蔓吸食血肉的痛苦和恐惧已然逼疯了他。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万轻铢的诱惑实在太大,几乎所有人都为钱而疯魔,变得张扬舞爪,从绝望中生出了和食人藤蔓对抗的勇气。 “火!快点火!烧死这鬼东西!” 混乱中不知谁人大喊,人们立刻开始在各处用煤油点火。他们把所有的煤油全都用了,火光四起,黑烟冲天,而藤蔓果然惧火,竟是发出了如怪物般尖利的哀嚎。 绿色的“触手”瞬间混乱,许多人得以逃脱,但很快,他们将面临藤蔓更为激烈的报复! 大火燃起,绿色的怪物已是强弩之末,困兽的挣扎总是最为疯狂,那些藤蔓已不再像之前“温柔”,一旦捉住猎物便会直接勒的昏死过去。 火光和绿色在狂乱中重叠氤氲,焦烟气味仿若催化剂崩溃人心。松拓簪布软剑在手,好不容易才挣脱禁锢的他,绝不会再成为藤蔓的食饵,然而抬头看去,大老二和“亚当”就快要爬出地坑,逃离这处地狱。 休想! 松拓簪布力追而上,眼看大老二又准备化身人形弹弓把“亚当”发射上去,手中软剑咻地挑上前去: “哎呀我的妈!”大老二屁股一紧,幸好自己是橡皮人,不然早就血肉开花。发射失败,“亚当”从大老二身上掉了下来,翻身就是一铲子往松拓簪布头上拍。 锵! 松拓簪布挡住一击,却失去平衡掉了下去,但还不忘拉上“亚当”。“亚当”立刻拽住大老二的后背,这才挂住了身体——交错的粗壮藤蔓上,大老二像一条麻花卡在缝隙之间,后背像橡皮泥一般被拉的极长,承载着“亚当”和松拓簪布两个大男人的重量。 “哎呦喂,真是要了老命啊!就算我是橡皮,拉成这样也受不了呀!”大老二就快哭了,怎料松拓簪布这家伙居然还在下面荡起了秋千! 松拓簪布抓着“亚当”的一条腿左右摇晃,幅度越来越大,大老二的背也越拉越长。 “皱了皱了!我的祖宗,别折腾了。再拉下去,我的皮就还不了原了!”大老二此刻是无比后悔,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打死他也不来桫椤跑这一趟。 也就是一句哀嚎的功夫,松拓簪布纵身跃起,利用惯性飞到了大老二所在的位置,唰一声银光闪过,剑尖指住了大老二的眼睛:“我听说过,黎明组织壑冈分部里有个橡皮人,发动异能的时候,唯一的弱点就是眼睛。” “混蛋,你趁人之危!” “亚当”在下面大声叫骂,为了大老二的安全,此刻亦不敢再往上爬,而大老二冲松拓簪布尴尬的苦笑:“兄台,你能不能有点爱心?我都已经拧巴成这样了,你还想戳我的眼睛?” “你看看我这样子,刚刚你们在底下死命拽,我整个人现在就像口香糖一样被卡在里面了好吗!这些死藤条还一直在扎我,我已经够生不如死了!” 大老二如果不说的这么清楚,松拓簪布还真没有发现。现在仔细一看,他的身体确实拧巴成了极其夸张的姿势和角度,死死卡在藤蔓之间的缝隙里,由于藤蔓一直在收紧勒他,那橡皮般的身体已经把空隙塞的满满当当,而且藤蔓上的倒刺还在拼了命的钻破他的身体。 拓簪布僵着一张长脸打量着大老二,想笑却又不得不竭力忍住,转而,剑尖指向了“亚当”:“放了他还说的过去,但你就不行了。” “为什么?就因为我杀了你的师弟,还占用了他的身体?”“亚当”不屑嗤笑,“松拓簪布,你和你师弟的感情应该没这么好吧。他死了,难道你不高兴吗?我可是帮你除掉了一个你自己下不去手除掉的人呢……” “你闭嘴!”松拓簪布怒斥,自己虽然不喜欢师弟,但也不至于要他死。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曾经也有过十分要好的时光和童年。 而现在这个“亚当”,即便音容不改,看上去也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松拓簪布,你是个聪明人,说白了,我们都是冲蓝匣子来的。你看看现在这个局面,显然跟蓝匣子没有半点关系。刚刚你也看见了,李维斯和弗斯嘉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秘密……” “乌拉!”大老二忽然呵斥,认为不该和松拓簪布这只政府走狗共享情报,而比起情报,松拓簪布此刻对这个名字更感兴趣: “你是乌拉?” 松拓簪布上下打量着“亚当”,越看越觉得他真和那个女人非常相似。不过现在暴露身份这件事,对乌拉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就算知道了我是谁,对你也没有什么帮助。我们虽然立场不同,给为其主,但眼下的目的是一致的。” “如果我们现在继续斗下去,最后蓝匣子只能被别人抢走了。” 松拓簪布眯起眼睛:“照你这么说,那狗男女不是黎明组织的同谋?”爱书屋 “照你这么说,他们好像也不是你们政府的走狗呢。”乌拉笑的妖娆机敏,只是放在亚当的身体上,显得非常恶心和娘炮。 这样的“亚当”,松拓簪布实在没眼看,却乌拉的话确实不无道理。李维斯和弗斯嘉这两个人,一路上的确没有和和任一方接头的行为,如果他们真的不是黎明组织的同伙,那他们究竟是谁的人,又为什么也在打蓝匣子的主意? “你们知道谁是多可可了?”松拓簪布狐疑问道,而乌拉拿出十分诚意,对他毫无保留: “到底是谁,我也还不能确定,不过人选倒是有的。加入李维斯和弗斯嘉两个都不是,就只有可能是铁索了。” “铁索?”松拓簪布蹙眉,对这个猜测并无异议——现场这么多人,却好像没有谁知道铁索是几时失踪的,而且一路过来,铁索的行为确实十分可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怕是谁都没有想到,恐怖组织和政府卧底,有一天竟也能达成合作。 松拓簪布暂且放过了乌拉和大老二,还帮忙把大老二从藤蔓的缝隙里抠了出来——见三个人准备逃离,还被困在藤蔓中的小可慌张的呼救: “松拓大哥!救救我!松拓大哥!” 小可离他们并不远,松拓簪布却只是冷冷看了一眼。 见状,乌拉笑道:“人家一路都在跟你投怀送抱,你就这么绝情?” “上头之所以派我潜入桫椤,就因为我谨慎。同情心这种东西,弄不好就会害了自己。”松拓簪布冷眼俯看那呼救的姑娘,然后背过了身去。 乌拉浅浅叹息:“我早就和小可说过,心机太重不好。哦,不对,是即便有心机,也千万不要把它们表现出来。” 三人充耳不闻的背影极其冷酷,小可恨的咬牙切齿,更可恨的是,那么多人在身边往来,竟没有一个愿意救她: “波恩大哥,不语哥哥,救救我呀!”她又换人呼救,却宸不语拉住了波恩: “那娘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会打算给自己多加个累赘吧?” 面对凶残的藤蔓,波恩几个自身都难保,果皮也连连点头:“是啊,我们自己能逃出去都不错了。” 波恩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何况像小可这样的女人外面多的是,现在动了恻隐之心,无非是觉得对承诺过的事情失信会没有面子。但在生死面前,面子又算个什么东西? 三个人选择视若无睹,小可一双眼越发阴毒——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藤蔓此时已经勒的很紧,小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也再没也气力去呼救。 绝望伴随着痛苦在身体里蔓延开来,所以,她真要死在这里了吗? 恐惧让她瑟瑟发抖,却这时候闻到了煤油的气味! 那些人泼洒的煤油流到了小可这里,而火势正顺着藤蔓迅速烧来,抬眼时,面前已然一片火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可疯了一般兴奋大笑,本已被掏空力气的身体忽然爆发出潜能,在烈火的灼烧下,她终于挣脱了禁锢。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哈哈哈!”小可变成了火人跌落下去,一路带起了更旺的烈火——从上到下,此刻坑中巨大的藤蔓已然整个都泡在了火海之中。 “咿!” “咿——!” 藤蔓疯狂的摆动,就像一个被烧的活人,却正真被烧着的人,此刻竟是毫不惊慌。 小可一路跌落打滚,脱掉沾到煤油的衣物,待身上的火苗熄灭,她已经被烧伤,还跌到了较深的位置——这里遍布着各种残渣和尸骨,还有一颗手掌大小的翡翠! 那翡翠就卡在交织着的藤蔓的空隙里。小可眼中一亮,对疼痛早已麻木,对火势亦无畏惧,飞身扑向火中,取出了那颗翡翠。 “哈哈,哈哈哈!”小可欣喜若狂,老天总是公平的,那些苦她没有白受! 却下一秒,脚下有什么绊倒了她…… 91:人性本恶 火海深渊,黑烟刺鼻,众人拼命向上爬,藤蔓则拼命阻挠他们。它要让这些人统统在火海陪葬。 “快!快让我出去!黄金!我给你们黄金,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黄金!咳咳咳……”邱克逊已经疯了,呛鼻的浓烟让他深感死亡近在咫尺。财富的诱惑依然让不少人红眼,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成为邱克逊的垫脚石。 对他们来说,即便有命出去,丧失自由和贫困苦难的生活也是生不如死。但如果有了钱,他们便能拥有自由和像样的生活,才配拥有作为一个人活着的资格。 然而这一刻的他们未曾想过,没命活着出去又何来日后…… 浓烟中许多人相继倒下,邱克逊踏着牺牲者一路攀爬,却还是追不上波恩几个。他们到底是淘金者,身手比邱克逊灵敏太多,面对袭来的藤蔓,果皮和宸不语总能击退,而波恩即便有伤也依然是个攀登好手。 除去波恩一行,邱克逊已经是所有人里爬的最高的,可不管怎么靠前,只要还有人领先于自己便就会感到恐惧。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候,谁都希望自己最有生还希望的那个: “等等!你们等一等!咳咳咳……带我上去,我有钱!”邱克逊惊恐的呼喊,眼看一条藤蔓向这边卷来,他连忙拽着脚下的人,“快保护我!快点!我给你钱!” 那人提起镐子打开了藤蔓,可身体却被另一条藤蔓缠住了: “老板!老板救救我!”他挣扎着,向邱克逊投去渴望的眼神。邱克逊腰上也有折叠铲,只要拿出来狠击两下藤蔓,它便不会把那人缠死。 “你给我挡着,我回去了一定给你家人发安葬费!”邱克逊没有半点犹豫,狠在那人头上踩了一脚,奋力朝着波恩几个爬去—— 就在上面了! 他们就在上面了! 如果他们不带上自己,那就全死在这儿吧,一个都别想走! 践踏着别人的生命,邱克逊像猛虎一样扑上去,死死抱住果皮的脖子。果皮正托着波恩,邱克逊这么一下,三个人险些都掉下去。 “他妈的,给老子滚蛋!”宸不语大骂,位于上面的他一脚踹在邱克逊的脑袋上。邱克逊眼冒金星,但就是不放手:“带我走!带我出去,我给你们钱!” “呸!十万黄金,你给的起吗!”宸不语一口唾沫,邱克逊连连点头。现在别说是十万黄金,就算要他那桫椤矿区都不会吝啬。却这时候突然传来枪响—— 砰!砰!砰! 烈火中那女子被烧的血肉模糊,宛若来自炼狱深处的恶鬼。几发子弹打的不准,却也擦过了宸不语和邱克逊的脸。而宸不语立刻认出了她手里的东西。 那正是自己在混乱中遗失的步枪! “你想干什么!”宸不语怒斥,这才认出来那个女人居然是小可。那女人在他们斜下方的位置,虽然不近,但也不远,绝然在子弹射程之内。 波恩当即愣了愣,惊讶这婆娘怎么还没有死,但她身后一路留下的斑斑血迹,可知她爬上来肯定不容易。 “小可,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快,快把枪放下,快过来,我们一起出去。”波恩满脸善意,还朝女子伸出手去,但大家都知道,他的目的是让小可弃枪。 不料邱克逊忽然一巴掌挥开了波恩的手:“过来干嘛!等她过来,我们几个就都走不了了!” 火势越发凶猛,藤蔓越发疯狂,若非宸不语和果皮一直在挡,他们早已被藤蔓蚕食。小可同样面临危险,却面对扎入血肉中伤口的藤蔓倒刺,那丫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甚至十分熟练用枪口狠戳藤蔓将其逼退,嘴角还隐约挂着诡异的笑容。 现在的小可,看上去令人害怕! “别管她,我们快走。”宸不语笃定了小可打不中人,不想话音未落,一发子弹就打穿了他的肩胛骨。一瞬间失去平衡,宸不语掉了下去,幸亏果皮拉住了他。 波恩连忙搭手拉人,而藤蔓乘虚而入,从四面缠了过来! 放眼望去,现下还有机会逃离的人只剩他们几个人。邱克逊一看这种情况,立马踩着果皮的后背往上爬:“我可不管,你们要死别拉上我!” 嘭! 又一声枪响,才爬了一步的邱克逊同样被击中肩胛骨,掉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他拽住了掉在下面的宸不语的皮带。 “放手!你他娘的放手!”宸不语大骂,只觉得腰就要断了。 可邱克逊越拽的死紧。在一边手臂无法动弹的情况下,他还咬住了宸不语的衣服:“救我上去,多少钱我都给!”无忧中文网 “邱克逊,你他妈的闭嘴!有钱了不起?!我告诉你,如果出去了你敢不给钱,老子弄死你这废物!”波恩终于忍不住骂人,而为了救宸不语,他也只能帮果皮把两个人都拉上来。 可那些藤蔓已经缠到了身上。 情急之下,宸不语冲小可喊道:“娘的,你是不是瞎?要想活着出去就帮忙!开枪!打这些鬼东西!” 此刻,几个人心里很明白,小可最先的几枪是故意打歪的。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女人的枪法居然这么准! 但小可自己也没想到。 绝境往往会激发出人类无限的可能,当生死关头,也许瞎子都能成为神枪手吧。 宸不语如今最后悔的是,自己之前为什么要把子弹填满。不过,那枪里的子弹现在应该也没剩下多少了。 小可对步枪并不了解,考虑到子弹的问题,她每一枪都开的十分珍惜。她很清楚,这把枪是自己唯一能活着出去的希望。 “哼!我才不傻!”小可眼神犹如恶魔,尤其配上那张被严重烧伤的脸,简直可怖极了。想起自己和这样的人有过一晚,波恩此刻只想作呕。 砰砰—— 这时候又是两声枪响,子弹确实击中了藤蔓触手,同时其中一发也打穿了波恩的手臂——现在除了果皮,他们所有人都受了伤,而果皮没有主见,一定不会独自逃走,且他是这里最有力气的。 小可这一计堪称完美,她甚至沾沾自喜。当果皮奋力将几个人拉起,小可已经到了跟前,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果皮几个:“现在,我说了算。” 几人都不敢作声,眼神全不服气,却也不得不靠小可手中的枪做掩护。都是伤患的情况下,他们向上攀爬的速度减慢不少,越来越浓的黑烟呛的他们快不能呼吸,小可立马三两步想率先上去,怎料被邱克逊拽住了脚—— 几人同行,小可位于中间,前面有人开路、后面有人垫背,这会儿是直接拽着邱克逊的头发往上爬,还在邱克逊脑门上踩了一脚。邱克逊恼羞成怒,一把将小可拽了下去: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邱克逊狠狠骂道,其他几人都觉得解气,不过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指着他们的黑洞洞的枪口。 “你那枪里应该没几发子弹了。”宸不语冷冷看着小可,但小可不以为意,枪口直接抵上了宸不语的头: “是没几发,不过要你的命也够了。” “你他娘的少得意!”宸不语瞪着眼睛,小可一枪杆子打在他脸上,转而却变了脸色: “看上面!” 几人一起抬头看去,发现地坑的入口正在缩小——那是食人藤蔓想要玉石俱焚,要封闭了出口跟他们同归于尽。 “快走!” 邱克逊贪生怕死,爬在最前面。宸不语和波恩不想落后于他,在果皮的帮助之下把邱克逊挤到了后面。四个人在前面争先恐后,而枪声忽然响起,两声之后,果皮和宸不语的腿被击中。 小可又扣下几次扳机,但步枪已经没有子弹了。 “臭婆娘……”宸不语咬着牙骂,肩膀和腿都受了伤,他现在几乎就是个废人。而这一刻,邱克逊已经爬到了他们前面,眼看着出口就在眼前。 盘踞此处两百年的藤蔓非常粗壮,层层叠叠交织起来堪比一堵非常厚实的墙壁。出口越来小,黑烟的密度越来越大,氧气也越来越少。死神似乎已经徘徊在几个人之间,谁先倒下便先带走谁的命。 藤蔓纠缠不休,宸不语自身难保,果皮也陷入危机。波恩拿着折叠铲奋力抵抗藤蔓,小可已经爬到了他们前头——所有人身上都沾满血迹,鲜血对藤蔓来说是最大的诱惑。 临近出口的地方,小可和邱克逊扭打成团,谁也不让谁先走。却让藤蔓有机可趁,把他俩死死缠住。 小可全身烧伤,此刻藤蔓的倒刺从各处扎入血肉,这种痛苦简直生不如死。却这样的下场让宸不语极为痛快: “呸!”宸不语一口唾沫吐到小可脸上,此刻果皮正背着他,在波恩的掩护下顺利前行。眼巴巴看着几个人超过的自己,直达出口,邱克逊十分焦急: “救我!我不想死!救我,我有钱!” 波恩回头,挑挑眉毛:“现在说的好听,谁知道你之后会不会兑现。” “兑现!一定兑现!你放心!”邱克逊连连点头,马上就要被藤蔓勒得无法呼吸,“快!快点!” 92:生而为人 缠住邱克逊和小可的藤蔓是交织在一起的好几条,而小可此时已经虚弱的无法说话。 波恩跟宸不语对了个眼色,跟果皮一起回头解救邱克逊,但是出口就快要被封住——这些藤蔓对血腥味非常敏感,波恩几个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藤蔓在头顶一层层交叠,出口越来越小,情急之下,果皮把手指剜进枪伤的肉中,猛地一把鲜血甩向上面。上面的藤蔓不曾沾血,此刻嗅到腥味,本能要封闭入口的藤蔓全争先恐后往染血处涌去! 这一举动让几个人看到了一线生机,连果皮自己都没想到,平时笨头笨脑的他,现在居然做出了如此有智慧的事情。 “还愣着做什么,快用铲子引开它们!”宸不语大喊一声,波恩立刻明白过来。便见两人把自己伤口的血抹在折叠铲上,再将铲子远远投掷出去。 那些藤蔓果然被铲子引开,果皮见状马上照做。随后三个人合力救出了邱克逊,却发现那些藤蔓在舔尽鲜血之后正迅速归位。 怎麽办? 铲子能沾到的血太少,哪怕染红了整把铲子,也撑不到他们离开这里。 那头顶的出口此时只剩下不到两米大小,被大火消耗的氧气已经明显开始稀薄,火势明显减弱——这食人藤蔓起初只想同归于尽,却没想到反而让火势减小,它在此处盘踞壮大了两百年,根深蒂固,并非一场这样的火就能将它置于死地; 藤蔓雀跃起来,认为只要封闭空间就能保住自己,还能留下这些盘中餐食。这一刻,大量的藤蔓往头顶涌去,然而波恩发现,这些藤蔓都是没有捕捉到猎物和鲜血的。 “血,还是用血!这东西没有那么聪明,如果有大量的血,一定能把它们引开,让我们出去!”波恩看到了希望,但现在又去哪里找那么多的血。 便见宸不语阴冷的笑了,冲旁边努了努嘴。 “你说她?”果皮还没想明白什么意思,就听邱克逊大声赞成: “对!就是她!就用她当诱饵!”邱克逊迫不及待逃拿出自己的折叠铲,狠狠戳着困住小可的藤蔓,“别站着,帮忙!” “好好!”果皮还是没懂,但不管怎么样,先照做了再说。 波恩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犹豫,宸不语正打算说些什么,波恩自己先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她被烧成这样,出去也救不活了。” “所以说,还不如拿她换我们的命。”宸不语斜斜瞅了小可一眼,“不过就是个婊子,死前当一回英雄也算给她长脸了。” 小可知道他们在说话,但现在意识已经非常模糊,什么都听不清楚,甚至都感觉不到疼。她只是觉得很难受,而且很明白,自己被大面积烧伤的地方肯定已经发炎。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小可知道,这些畜生不如的家伙不会救自己,却他们现在竟把困住她的藤蔓击退了。 小可觉得意外和惊奇,只是浑身发冷的她意识还在云里雾里。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烧了,此刻也没有力气说话。然而不明白的是,这帮男人竟然在脱她已经被烧烂的衣服,还抢走了她在深坑底部发现的那颗翡翠。 【真是一帮禽兽】 小可心中冷笑,但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这帮人,连禽兽都不如。 她看到邱克逊几个人狰狞的面孔,看到他们用仅剩的一把折叠铲当作刀斧,狠狠砍向自己的身体—— 小可觉得浑身都冷,喘不上气,包括疼痛在内的所有感觉都被吞没在了虚无和麻木中。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只知道果皮扛起自己的时候可以看到鲜血是以直线的状态往下流,甚至能在血泊里看到自己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脸。 【这世上富有的人那么多,过着好日子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不能是我呢】 【这世上混蛋恶霸那么多,做尽了坏事的人那么多,为什么,独独可怜人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被狠狠抛出去的一刻,小可产生了奇异又迷幻的感觉,在这么一个瞬间,自己短暂的一生竟历历在目、无比清晰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她心里恨的发指,却不知该如何看破,直到身体被抛到高处后坠落的霎那,看到宸不语嗤之以鼻的冷笑: 贱货! “……哈哈,哈哈哈哈!”小可不受控制的大笑出来,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不值,笑自己到了这个地步才恍然大悟:原来廉价换来的尊严如此薄弱,原来尊严在价值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贱货。 她这一生在别人眼里竟就是这种模样。 如果,如果有下辈子,哪怕再是贫贱不堪,她也一定要挺直了自己的腰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火海回荡,那被烟熏坏的喉咙喑哑诡异,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魔正随小可的坠落归去。藤蔓像疯狂的触手猛追小可,逃出升天的几个人却对这女人的死毫不惋惜。 夕阳沉落,脚下的大坑里再听不见半点响动,最后的火光也很快就被藤蔓封闭。 凶险之外的森林是那么安静,仿佛两百多年来这地方一直如此,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就好像时代的更迭,历史的推进,不管人类做出了如何惊天动地的壮举,也终究敌不过自然的沉淀、光阴的飞逝。哪怕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建筑,最后还是被印上了斑驳和破碎—— 顾南一和轻羽极其小心的攀爬在残破的玻璃墙上,但依然还是被划的伤痕累累。他们此刻正在一座高大的玻璃建筑上,末日的冲击将这里损毁至体无完肤,到处布满细密的裂痕,似乎一碰就碎,步步如履薄冰。 “等等。” 顾南一叫停,仔细观察前方——这建筑是双子楼的设计,一半位于森林之中,另一边则隐匿在远处的夜色里;茂密的丛林遮蔽了视线,在这边无法看清楚那头的情况;两栋楼之间靠数条玻璃栈道连接,断裂的栈道中能瞧见损毁的轨道。 这些玻璃栈道早已经无法使用,不过它们断裂交错,冒险一把还是能够尝试的。 “这里的玻璃太脆了,如果用我的异能,就算能把硬度控制在最低也还是可能一碰就碎。”轻羽眉头紧锁,目测着两条断裂栈道之间的距离。 这距离不到三米,跳过去完全没问题,头疼的是栈道本身无法承受跳跃的冲击。换句话说,只要他们跳过去,必然会引起大面积的玻璃粉碎,说不定还会连整栋楼都在顷刻间碎成渣渣。 如果用顾南一的异能,碎裂的可能性确实会大大降低,但助跑和起跳就成了难题。他们之所以坚持要去对面的楼,是因为刚刚在栈道另一头看到了那个高大如山的家伙: “铁索肯定是从这边过去的,这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能用,否则以他的身高体重,根本不可能过去了还没造成破坏。”顾南一非常不爽,这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眼前。 他试着去拉挂在玻璃栈道上的藤蔓,可才碰到就引发坍塌,就连自己脚下的栈道也被卷入。 “啧!”轻羽拉起他就是跳开,但在落脚点处,两人的重量刚刚碰到,玻璃就又碎了——哗哗声若大雨倾盆,轻羽发动异能,护着顾南一路从高空跳下,每处落脚点都是一碰全碎,等他们摔下去,整撞建筑几乎碎了一半,玻璃渣仿佛暴雨砸下,在地面落起了厚厚一层。 淋着玻璃渣雨,顾南一惊魂未定。若不是有轻羽的异能,自己这会儿肯定被碎玻璃给扎死。而且据现在看,玻璃远比他们想的还要脆,幸好刚刚没有鲁莽的直接跳到对面,否则在空中连个落脚点都没,几十米的高度摔下去,不死也得摔傻。 “嘶!”顾南一忽然吃痛,一看掌心,又是被玻璃渣扎出了好几个细小的血孔。这些伤是在拉藤蔓的时候弄的,对他的异能来说,一切尖锐锋利的东西都是天敌。 所以说,如果摔下去的时候没有落脚点让轻羽带着,光靠他的海绵化是摔不死,可没有硬化就会被玻璃扎成马蜂窝。 玻璃渣非常细碎,把它们从肉里挤出来的感觉可不好受,但凡正常人都不会喜欢。顾南一挤着手掌心,看轻羽往对面的方向走便跟了上去: “就这种情况,铁索肯定不是走的上面。”轻羽说出了显而易见的结论,但没走多远就发现,前面是万丈深渊。 深渊在地下,有森林遮盖着,他们刚刚在上面的时候根本看不见。这里也没有桥,而在头顶上能清楚看到连接着对面玻璃楼的断裂的栈道。 他们刚刚就是想跳到这条栈道上,不过现在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深渊的距离非常宽,甚至看不到对面。这样的情况下,铁索也不可能是借助绳索之类的东西过去。 “早知道就该把飞鼠留下。”顾南一几分懊恼。轻羽心里虽然认同,但嘴上却在嘲讽嗤笑: “选了一个错误的结盟对象,顾南一先生,您可真是倒霉啊。” 顾南一挑眉看她:“你这女人嘴巴真毒,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我可不记得和你是朋友。”轻羽懒得瞅他,四周围细细查看,脚下没太留神,把一块石头踢到了深渊里。 93:真是你吗 噗通! 熟悉又陌生的回响令人惊觉,轻羽和顾南一当即竖起耳朵,一起蹲到崖边,十分默契的对看了一眼。 “树枝。”轻羽给了建议,而顾南一已经把树枝拿在了手里,之后伸到崖下,搅动了几下,再拿回来,树枝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是听错了?”轻羽纳闷,说着就把手往下面伸,顾南一赶紧拦住: “性子怎么这么急?万一真有什么东西怎么办?”顾南一像是对孩子说话的口吻,转而又捡起一颗石头扔下去—— 噗通。 果然是和刚才一样的声音,是石头掉进水里的声音! 两人又是对看一眼,又扔下几颗石头。听上去,水面离的很近,可换了长树枝去探,依然没有水的痕迹,也丝毫听不见水流声。 如果深渊里真的有水,一定是静谧的湖泊,铁索也能轻松游泳过去对岸。 一切谜团似乎都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然而关键的水却…… “我再试试。”轻羽再次伸手探去,顾南一又截住了她: “万一碰到的不是水,是硫酸之类的东西怎麽办?这里是桫椤遗迹,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行了,顾南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轻羽推开他的手,双眸燃亮的红分明如火炽烈,却衬的她份外冰冷,“就算是强酸,我的异能也能把伤害降到最低,换成你,下去直接就没了。” 顾南一无法反驳,心里沉了一下,盯着轻羽的一双眼比刀锋还要锐利:“你对你的能力就这么自信?别忘了你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铁打的。” 轻羽沉默片刻,眉眼间终究不见情绪:“顾南一,我这人怕麻烦。朋友这东西,禾馥一个就够我头疼了。” 她划的界限份外分明,顾南一不以为意的笑笑:“你怕是想太多了,我只是在意我们之间的雇用约定。” “那最好。”轻羽冷冷,便把手伸入崖下。月光晦涩的阴暗中,顾南一的眉头始终紧着,仿佛是在看着无法琢磨的艺术品,想要把这女人瞧个透彻。 蓦地,轻羽神色变换,把另一只手也伸了下去。 “你干什么!”顾南一扑了过去,抓她胳膊的一刻,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浸入了水中—— 冰冰凉凉,的的确确是水,而且没有任何不适。 他们面前不是深渊,真的有一片湖泊? 两人都把双手放进水里确认,可当他们把手拿出来,竟没有半点沾过水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 顾南一无法认同,反复试探确认,而摆在面前的现实毋庸置疑。这里真的有水,一种看不见也沾不湿的水,它们并不是雾化的液体,触感证明就是实实在在的水。 “你也说了,这里是桫椤,出现什么都不奇怪。”轻羽十分淡然,像是在嘲笑顾南一大惊小怪,说着已经准备下水。 顾南一是个谨慎的人,或者说身为情报商人,谨慎是长在骨子里的天性。而这种天性和佣兵应该不谋而合,一个成功的佣兵必然是谨言慎行的,这样才能活的长久。 轻羽绝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但顾南一此刻才发现自己其实对她并不了解。这个女人,远比表面上要冲动的多,而且焦躁。一旦有所决定,旁人很难改变。 她对自己的身手和能力非常自信,又或者说,她对自己的生死从来未曾真的放在心上。 “你为什么要成为佣兵,这样活着的理由是什么。”顾南一问道。他们已经下水,正在奇异的湖泊中游泳。 水花的声音并不大,但轻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加快了游泳的速度。大概十几分钟,两人就上了岸,位置正是另一栋双子楼的脚下。 出水后,两人身体非常干爽,找不到半点游泳的痕迹。而湖泊这边的风景,和对面的森林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半点绿色和植物,就连气温也明显高了许多; 四周围一眼望去全是形状各异的熔岩,在晦涩的月光下干黄且枯涩。 此处没有风,看熔岩的状态,地理环境应该是位于地下深处的溶洞才对。可那月亮货真价实的挂在天上,也不可能会有如此广阔宽敞的溶洞。117 轻羽觉得惊奇和意外,可顾南一却熟悉无比: “原来是这样,两边是靠玻璃栈道互通的!”顾南一指着远处,那是一块形似刀月的巨大熔岩,“小时候,我们走右边那条路就是经过那里,如果没有记错,那个地方再往南边有个山谷,里面就长着异变曼陀罗!” 轻羽眯眼眺望着:“十几年前政府组织的遗迹探索,就是为了找那东西?” 组织集中营的犯人探索遗迹是政府的常规行动,专门为了某件东西的情况确实非常少见。在这次事件之前,顾南一也不敢确定这点,但现在几乎已经肯定: “最初探索桫椤遗迹并不是那次,之前政府就已经小规模秘密探查过。那个时候他们就发现了异变曼陀罗,之后建立了秘密的培植基地。可惜样本太少,几年下来的研究成果并不理想,所以才有了第二次的大规模探索……” “异变曼陀罗就真的这么稀罕?政府这么想要?”轻羽觉得无法理解,照她的思维惯性,这背后难说没有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这一点,顾南一同样想不通:“当年我也没有见到异变曼陀罗,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种花的粉末可以让人陷入疯狂,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说起这些的顾南一脸色阴沉,连拳头都不由得紧了。轻羽看在眼里:“你说找异变曼陀罗是为了查清真相,当年你们一家人究竟出了什么事?” 顾南一看向她,目光是拒绝的。 轻羽笑笑,摇摇头:“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的任务是找蓝匣子。”她说着就往玻璃楼走,不料余光此刻在远处看到了一个人影: “铁索!” 轻羽惊呼着拔腿就追,顾南一立刻跟了上去。月色下的熔岩地带凹凸不平,视野中的阻碍物非常多,铁索快步穿行于熔岩之间,身影在熔岩间闪烁,但一路在熔岩沙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铁算正赶往的方向,似乎就是异变曼陀罗所在之处! 轻羽和顾南一紧紧追随,又怕距离太近打草惊蛇,而一路靠近了才发现,周围的熔岩里竟都建有房屋。听闻末日之前,全球人口数量高达一百多亿,不论天上水下,能住的地方基本都没放过,人均住房面积极为紧张,一些有钱人早就搬到了太空,只有那里才能买到宽敞的大房子。 这里的屋子早就废弃,小小的窗户密密麻麻,就像是长在熔岩中的马蜂窝。由此可见,此处过去应该是生活区,而生活在这里的人多半正是为此处的实验服务—— 为了服务最外围的空间实验场,他们在森林中建立了大型科研所,在此工作的人就住在了另一边的熔岩区。当然,顾南一并不认为两百年前的桫椤遗迹就是今天所看到的样子,在末日灾难的冲击之后,化学物泄漏和未知辐射导致了太多异变,连水质都可以变成那般模样,这片生活区成了熔岩地带也并不稀奇。 曾经的世界,末日后的人类无法想像,但现人类所深陷的黑暗与挣扎,却也是前人类无法设想的。如果有一天突然多出了异能者,怕是两百年前的人类也会不知所措。 月色下,铁索的步伐非常急切,迫不及待的像个奔向游乐场的孩子。他穿过干涩的熔岩地貌,到达了山谷,迎面便见成芳草萋萋,还有堆的骸骨—— 没错。 这里是个乱葬坑! 顾南一惊愕万分的猫在草里,眼前的一切和幼时所见大相庭径。 “他们、他们把所有的人都杀了……”顾南一愣着,骸骨上的衣服正是集中营的囚服。当年从桫椤遗迹出去的人没有几个,政府还以此为由封锁了桫椤。 可谁又能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 这些人清一色都被绑着,头骨上均有被打穿的弹孔! 轻羽也十分震惊,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让政府下如此毒手。 铁索对被跟踪的事毫无觉察,他不认为有人会跟到这里——那些人就算能在食人藤蔓下逃生,也必然会原路返回,即便真找到了玻璃栈道,发现深渊之水秘密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而且,他的心太急切了,想到金字塔上的那些记号,他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到这里: “哥!我来了!哥哥!” “我是星河!哥,你在吗?!我看到你的记号了!” 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喊隐隐带着哭腔,那个身高两米多、面如魔鬼可怖的男人,此刻竟仿佛像是个无助而惶恐的少年。这尸骸遍野的山谷静的可怕,散乱零落的熔岩背后藏着太多秘密,铁索自称星河,呼喊着冲几块堆在一切的熔岩跑去: “星河……?” 有人踟躇着从熔岩后面出来,那背上的长刀是他的标志,冰蓝的双眸却尽是错愕:“真的、是你吗……” 94:时空之匣 粗糙苍老的皮肤,高壮如山的人体,还有布满细纹的黝黑的脸——星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眼中的泪水已经涌了出来:“……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哥……”一语泪眼模糊,承受多年的心酸苦楚全因至亲之人的一句话而崩溃,铁索的唇微微颤抖着,哽咽已让他言辞喑哑,“你怎么才来,我找的你好苦啊!” “对不起……对不起星河,是我来晚了!” 兄弟俩相拥而泣,抱头痛哭,只是这也十分感人的场面,轻羽和顾南一看不太懂,正想着...... “我是来找人的!”周克波对于罗光所说的话毫无不在意,语气有些冷冷地说道。 就像百里云吃龙肉一样,太上长老的血肉对于禁忌生物来说,也是极度罕见的大补,能辅助他们冲破天罚封印。修炼到太上长老层次,全身每一处血肉都堪比极品灵药。 我心中暗道不好,立刻地抱着谭昆钻就地一滚,滚到了左一边去。 “什么?灵魂分身是第一次示人,你和它绝对是第一次见面,你们怎么可能有仇?”林曦公主皱眉问道。 “极致无缺圆满吗?以她的天赋来说,肯定也是追求极致圆满的道途吧!”苏离想了想,喃喃道。随即,脑海中浮现出紫瑶迦的绝代身姿。 林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当红太监,也是太监总管,让林公公跟着司徒擎回去,显然是要给司徒擎长面子。 只要能坚持到城郊再被追上,时间······应该够。莫德雷德咬着牙,催着马,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掌心已经开始出汗了,汗水已经打湿了铠甲手套内侧的垫层,这一刻,真是让人压抑得想要疯掉。 “那他估计这辈子就在被法力撑破,然后重生的过程里。”戒佛说道。 李洛玄看了看面前的男人,这是一个接近两米高的男人,肌肉结实得仿佛是钢筋铁骨一般,正常人在这种地方工作都会有一定的防护措施,而他什么也没有,就是单单一条男士内裤而已。 何寒,李毅,还有何寒的妻子,现在再加上面前的岳致,我感觉自己有些头疼,这些人难道不知道我一个刚刚清醒的人还需要休息吗? 我咬着牙,忍着手臂的酸麻,手上动作根本没有丝毫停滞,再次抡圆了钢管,往他的肩膀上砸了下去。 王兵不信邪,又想开溜,而这一次他刚转过身去邹泰然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们要做什么,别过来!”余袅袅吓得尖叫了起来。威廉的眉头皱了起来,老实说他不喜欢听到余袅袅的尖叫声。 这雷克顿在喝酒这一点上,就恢复到了自己水中生物的本性,真是一天不饮酒,浑身都没劲,偏偏还喝多少,都没有醉过,这让他更加的肆无忌惮。 不能去调查这件事情,一旦调查这件事情就全完了。杜丽珍承受不住这样的后果。 叶撩撩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任远臻刚进门,就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将他自己都给惊呆了。怎么可能对这里会有感觉呢?难道,他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这些罪孽滔天之人,都是曾经各界的恶魔,作恶多端,死后进入阿鼻地狱偿还生前的罪孽。 几十道强大的气息从各个方向飞掠而来,看得神秘人暗自心惊,最后他脸色一沉,右手伸进怀中再说伸出来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一只青色的瓷瓶,他将瓷瓶捏碎然后一颗龙眼大的丹药被放入了口中。 木风收敛气势,将自己外放的气势调整在武圣高级的水平上,这样实力极强,又不是很突出,会少很多麻烦。 95:虚无有实 末日突然降临的那天,“拯救人类”这等浮夸却现实的使命随末日一起降临到了星海头上。然而当时的星海,不过是觉得可有可无: “他说‘超级天眼’的中心有个能量盒子,如果顺利,配合芯片就可以操控时空,回到过去,让人类避免这场灾难。但我当时只想快点给星河止血,然后去找我的未婚妻:白露。” 提到白露,星海的神色非常悲伤。那是深陷过去、同时也看不到未来的人才会有的绝望和迷惘:“所有的通讯终端都废了,我带着星河好不容易找到一辆还能勉强发动的车往回赶,一路看到的都是死亡。死亡这个东西其实非常真实,有声音,有气味,有颜色,甚至当时的空气让我觉得就是死亡本身。” “等我们终于回去,白露已经……在爆炸中烧成了焦炭。”星海说到这些的时候悲凉而安静,冰蓝色的眼中一颗接一颗的掉出泪水。他早就为此哭过太多太多,早就渡过了最煎熬的那段时期,所以现在才能这样完整的讲述这一切,可眼泪和悲伤无不证明着,熬过并不意味放下。 时至今日,那双冰蓝色的眼中依然迷惘:“我们不想拯救世界,我们只想救回白露,想让她像过去一样,想我们都像过去一样好好的活着。如果没有末日的灾难,一切就都可以回到原位。” “我跟星河又返回山里,在‘超级天眼’的残骸里找到了能量盒子,也就是你们说的蓝匣子——磁场催化器。路上我们遇见了一些幸存者,然后又找到许多人,这些人里面也有科学家,不过都不是搞天文时空的。但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一个机会。” 星海的嗓音压的很沉,之后又陷入了沉默。其实不难猜测,兄弟俩的救世之旅并不顺利。 “这件事,你们谁都没有把握么。”轻羽不是疑问语气,因为那结果显而易见的正摆在面前。 铁索摇摇头,跌了眼帘:“如果有把握,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你们所处的世界也根本不会出现。谁也不知道穿梭时空会发生什么,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为了白露姐,我和哥哥愿意赌一把……” 蓝匣子的用法全凭一群外行人猜测摸索,然而他们运气不错,星海在被植入芯片之后没多久,蓝匣子就成功被启动了。可那时的他们沉浸在对憧憬的喜悦中,没想过时空节点根本不能自由选择。 没错。 所谓的成功的时空穿越技术,根本就是个随机乱跑时间的半吊子! 当然,星海和星河也成功回到过末日之前,但不是还在古代、就是还在科学技术尚不成熟的21世纪。人们根本不会相信他们的话,也理解不了。 但这些并不是最让他们揪心的。 “每一次穿梭,空间通道中的辐射都会对星河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他开始加速老化,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星海顿了顿,看看自己的手,眉眼间满是痛苦和愧疚:“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只有我好像没事,为什么只有星河他……” “哥,别说了,这又不怪你。”铁索打断星海,样子看上去已经释怀。他当然也闹过怒过,但又怎么样呢?现实之所以是现实,正是因为不得不得去接受和面对。 如今唯一让兄弟俩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也只有改变那一日的终焉。这是唯一能让所有人都恢复原状的方法。 “……所以你们认识我和顾南一,还对桫椤了若指掌,是因为你们之前已经来过许多次了?”轻羽仍然觉得几分匪夷所思,也好奇他们究竟在如今的时代见到过什么,这末世是否也会有一个终焉,人类是不是还能光复从前的辉煌。 然而星海并不能提供有效的答案:“每一次穿梭的时间和地点都不一样,我们是来过许多次,不过并不是每一个时间都清楚。有时候来了就马上又走了。” “而且你说错了,不是我们认识你们,而是我。”星海朝轻羽看去,冰蓝的眼中写着沉寂和神秘,“我和星河应该来过几次,但真正认识桫椤、呆的久些的只有两次。一次,应该是在十几年前,政府的科研人员在这里发现了异变曼陀罗,那之后……好像没过几年,政府就又组织集中营的犯人对这里进行大规模探索,不过最后没有一个犯人活着出去。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被政府杀人灭口了……” “你们当时也在这里?你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是不是当年事件的内幕?”顾南一极为少见的激动起来,原来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如此激动的时候。读书网 可星海让他失望了。 他们在这末世穿梭过许多次,看到桫椤的光景便知道不是想要到达的时代。他们不属于这里,然后如局外人离开,因此才对桫椤的地形熟悉。再一次来这里,已经是数次穿梭之后: “如果我说,和今天相似的场景我曾见过,你们信吗。”星海像在说一个真实又虚幻的梦,一段存在过却已经被改写的往,“那一次到这,我和星河落地时候分散了,我独自一个人,带着蓝匣子,然后就在这口井外面,尸横遍野的山谷里,我遇到了你们——轻羽、顾南一。” 星海的话令人屏息,尽管难以相信,但也无法怀疑。 “当时你们也在找东西,情况就和现在差不多,不同的是,你们找的不是蓝匣子,而是异变曼陀罗。而且我还是从天而降。那个时候,我也跟你们说过自己的来历。顾南一,你也问过我同样的事情,问我知不知道十几年前政府探索行动的内幕。不过那时候还有别人,也就是你们调研队的人。他们有几个人追着你们过来,我怕麻烦,趁乱便溜了。也是那一次,我在你们口中问了年月日,你们大概也知道了,就是我留在金字塔下的那些数字。” “后来我找到了星河,我们再次开始了旅途。之后陆陆续续在茶馆或者街头,听说了你顾南一的事情,因为有印象就记住了。至于轻羽,再见也就是几个月前的特情部里。” 说到这里,星海浅浅一声嗤笑,似在讽刺轻易就会改变的过往:“我的话你们应该听明白了吧。你们来桫椤的事之前就有过,也就是说,这件事是时空的必然,但因为我们的出现,改变了。” 最后三个字压的沉重,顾南一和轻羽心里都是一紧: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完全不知道蓝匣子是什么东西,来桫椤也根本不是为了蓝匣子?”顾南一有些头绪,只不过太难以置信——蓝匣子明明是这么真实的存在,却现在被告知全是因为两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搞出了这件事。 轻羽也觉得荒唐。 铁索有些不耐烦,因为每次和人解释穿梭时空、蝴蝶效应这些事都非常繁琐:“你们现在会知道蓝匣子,或者说那么多人都知道蓝匣子,全是因为我。” 星海歪头看去,对弟弟这番话有些听不懂。 “哥,其实你刚刚说错了,我们到桫椤不止两次,而是三次。”铁索放轻语气,魔鬼般的脸上竟是悲叹,“确切的说,是我来了三次。” “这一次穿越,我们在这个时代呆的太久了。”铁索一语点醒了星海,可顾南一和轻羽更是云里雾里。 铁索像是放弃了脾气,沉沉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继续解释:“我们在时空隧道来来回回了多少次,我们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觉得一直在循环,就连原本过了多少的时间都不记得了。或许我们这样来来去去已经许多年了,又或许还不到一年。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对人类来说最重要的时间和生命,对我们来说已经根本毫无意义。” 说起这些的铁索像个沧桑的老者,仿佛已经历经过数万年的光阴,仿佛作为一个人的灵魂已经枯槁。他说,他们这一次穿越的时候遇到了太阳风暴,时空隧道犹如遭遇大地震,混乱和动荡中蓝匣子不慎遗失,两人也在出口分散。 铁索独自掉到了桫椤遗迹,就在熔岩区域的月亮石那儿。而时间正是十几年前、政府组织集中营犯人二次寻找异变曼陀罗那次! 铁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于寻找星海和蓝匣子,最后蓝匣子是找到了,可星海却…… “我不知道我哥在哪,当时一团乱,棘手的是,一个政府的人发现了蓝匣子。他看见光,以为是宝贝,让犯人们都上去找。当时非常混乱,和你们这次调研队的情况差不多——大家都想要宝贝,打的头破血流。最后我拼命拿到了东西离开……” “不,你等等!”顾南一打断铁索,睿智的眼中隐约有某种惧怕,“据我所知,蓝匣子的情报虽然有,但以前鲜为人知,这个消息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但不管政府还是黎明组织,这十几年来其实一直在找。” 话到这里,轻羽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96:难窥宿命 一个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至宝,如果没有铁索和星海,那么今天眼前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就会变成另一种情境——星海兄弟俩曾经遇到过的一种情境: 人们在桫椤遗迹找的是异变曼陀罗,而绝不会出现蓝匣子这个东西! 历史和过往,在时空面前是如此的薄弱,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面目全非。那么,他们现在所身处的时空和世界,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有蓝匣子、没有蓝匣子,到底哪一个才是命运原本该有的姿态? 轻羽和顾南一不禁胆颤,所谓真实二字,为何物。 铁索跟星海同样迷惘,如果过去和未来能够如此轻易的改变,那为什么在无数次时空旅行之后,他们依然还是没有改变人类步入末世的命运,悲剧依然还是没有避免?又或者,在他们所不知的未来,他们终究会达成使命,可倘若这样,现在位于所谓“过去”中的他们为什么仍旧存在,历史为什么仍旧没有改变。 时空。 过去。 未来。 还有命运。 它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如此坚固却又薄弱,充满悖论。谁也看不清,谁也窥不破。 “既然在这个时空,就该相信眼前是真的,否则一切存在会形同虚设。作为人,身在现实却否定现实,只会让你觉得自己是个笑话。”星海的话深奥却空乏,这些正是来源于自身经历的一切。如果他否定自己所做所承受的一切,便连活下去、甚至生而为人、人类为何不是牲畜就都想不明白了。 人生在世,总要有个理念有条路,否则何来“人”字一说? “如果你命不该绝,那就应该去做点什么,有意义还是没意义,只取决于你是否还能坚持。”星海对宿命有着复杂的理解,好几次说着说着就在中途沉默。 铁索知道,哥哥是愧对自己。 “我跟星河是亲兄弟,其实长的很像,但他如今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星海一直不敢看铁索的眼睛,话间把自己的脸埋的很低,“这次穿越遇到太阳风暴,我们落地时没在一起,更可怕的是,我昏睡了十几年……” “真的吗,你已经这么严重了?”铁索变了神色,魔鬼般可怖的脸上竟也会出现常人一样的担忧。 星海点点头,对顾南一和轻羽解释道:“之前说过,铁索受时空隧道辐射的影响,老化加速,而且脾气越来越暴躁,体形也在异变。可能是被植入芯片,我暂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只是最近几次开始,会出现昏迷的现象。但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一躺就是十几年……” 星海终于看向铁索,细细打量那沧桑粗、硬的脸的眼神满是自责,甚至就快要哭了——他们原本的年纪才刚满二十,可十几年,老化加速的弟弟变成了这副模样,变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可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的躺在床上昏睡不醒,让弟弟独自在桫椤矿区承受一切。 哥哥? 他算什么哥哥! 兄弟俩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但顾南一并不认为自己有温柔对待他们的理由——既然是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既然已经走在绝路,那就更不需要再去后怕和担忧: “你们的痛苦我能理解,不过要当英雄,哪有不做赔本买卖的?”这狐狸玩味笑着,目光却是景仰和钦佩,三言两语竟也是说到了兄弟俩的心坎里。 轻羽不善言辞,这样的气氛下,一个终日同杀戮、任务做伴的佣兵似乎也不适合开口。所幸身边有顾南一在,她才能继续听完兄弟俩让人充满好奇的故事—— 星海昏睡十几年浑然不知,直到两三个月之前才醒来,发现自己身在梓萝医学院的研究所里。十几年前研究所的实习生捡到了他,便为了学分把他捐给研究所做活体药物实验,然而由于辐射影响,任何药物都对星海无效,且十多年来他也一点没有老去。 星海的情况让医学院的人着迷,仿佛是天赐的一道谜题。星海醒来后便逃离了那里,开始寻找弟弟星河跟蓝匣子的下落,为生计在道上挂了个佣兵的名号,混入特情部也是为了查看各大辖域流动人口的记录,想星河会不会也在其中。直到多可可的消息疯传出来,才毅然前往桫椤。 “铁索真名是星河,那多可可这个代号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用真名,非要这么麻烦。”轻羽无法理解。铁索亲自回答了她: “在我们的时代,科技通讯十分发达,每个人在大数据终端都有id。多可可就是我的id名称。我联系不上哥哥,也不敢走远,只能在桫椤等他,而且蓝匣子当时已经被政府发现,之后很快也被黎明组织知道了。我把蓝匣子藏在桫椤,每隔一个月就会换个地方,看守着,不能让任何打它主意的人有机可趁……” “可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十几年。”铁索跌了眼帘,无助看着自己苍老粗糙的双手,“这两年,我的老化速度越来越快,怕是自己也活不了不多久了。”小桃中文 “星河……”星海满脸苦涩,铁索只是摇摇头,仿佛已经看破自己的宿命。他担心自己等不到哥哥,于是就放出了那样的消息,让大家都知道蓝匣子就在桫椤矿区,多可可也在桫椤矿区。 只要星海还在这个时空,必定会来。但同样的,觊觎蓝匣子的人也会来。 铁索孤注一掷的赌博没有白搭,终于等来了失散十几年的哥哥,然而如今却好像迷失了人生的方向—— “你们来去这么多次都没有成功,难道不觉得这或许都是命中注定吗。”轻羽的话不近人情,但格外现实,“如果铁索的老化还在加快,那你们又还能穿越多少次。” “你这女人。”顾南一不禁头疼,但对她的耿直十分欣赏,而且她现在说的也正是自己所想,“星海,你弟弟现在这样,如果你们再继续开启时空隧道,他剩下的时间恐怕……” “我知道!”星海一眼狠狠瞪去,已是心乱如麻,岂料铁索忽然冷笑: “你们现在说这些,不就是想劝我们放弃,把蓝匣子带走。” “呵呵,蓝匣子这东西可不是我的目标,这话你得跟她说去。”顾南一笑的事不关己,退开一步,指了指轻羽。 如果有枪,轻羽发誓现在一定把这狐狸打成蜂窝,不过对于这件事,她也有自己的考量:“我的任务确实是带回蓝匣子,但现在取决于你们的决定。” “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东西都在你们手上了,现在还说这样的话?”星海冷笑,觉得一切简直就是滑稽,“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要拿走蓝匣子,就直接杀了我们吧。” 顾南一似乎有些为难:“你弟弟都这样了,何必呢?剩下的时间好好陪他过点正常日子不好吗。” “顾南一,怎么决定是我们的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星海咬牙切齿,而星河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的命是我的,轮不到你们来管!” “啧,怎么这么死脑筋……” “好了,你话真多。”轻羽瞅了顾南一一眼,说着就把蓝匣子抛给了星海。 “我们走。” 轻羽蹬地跳起,抓住锁链就出了井。顾南一跟了上去,明知故问:“这么伟大?为了铁索,连任务都不要了?” “你不是要找异变曼陀罗吗,别浪费时间。”轻羽懒得理他,然而放眼看去,尸骸遍野的山谷里并没有发现一株长的像花的东西,更别说那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异变曼陀罗。而这时兄弟俩已经从井底出来,唰一声刀光闪过,星海的长刀便指在面前: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几个意思。” “没什么,就当先把蓝匣子寄存在你那儿吧,等有需要了自然会再找你。”轻羽无甚表情,指尖浅浅推开了星海的长刀,“如果你们坚持再开始时空旅行,那我也没办法,最好是你们再回到十几二十年之前,把东西看好,那样也就不存在蓝匣子和多可可这档子事了。” 这个女人……! 星海眯起眼睛,心里确实不爽但又生不出来气,最后唰一声把长刀收了回去: “如果我没有记错,还有个地方应该有一朵那种花。” 星海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上次穿越到桫椤的时候他也是无意中看到过,不过那种花美的妖艳,实难不留下深刻印象。顾南一抱着一丝希望,随星海离开山谷,继续往熔岩区域的深处去,而那里似乎就是桫椤遗迹的尽头,视野越收越窄,脚下的路也在收拢,如流水状汇在一起,像是用砂石雕出的河流。 几个人走在“凝固的河面”上,有时间被冻结的错觉。暗沉的月光下,此处格外静谧,宛如被时空遗忘的角落。 铁索说,因为前人类架设了太空防御网,所以灾难后的地球幸而健在,但如今人们头顶所看到的月亮早不是过去那个。而究竟是哪一颗行星的碎片,现今的人类也已经无法判断。 失落的文明,交错的时空,还有神秘的遗迹。这一切都让人感觉迷幻不真实。随着熔岩高度增加,周围的空间变小,光线越发的黯淡。顾南一的脸色也越发铁青。 97:是你活该 呼啦—— 轻羽打亮了火折子,递到顾南一面前:“你不会真有幽闭恐惧症吧。” “我没事。”顾南一推开火光,证明自己没有精神障碍,之后没多久便到了一处悬崖——这悬崖依旧是奇异的熔岩,熔岩的形状和纹理看上去就像狭窄高长的瀑布,犹如一座天然形成的熔岩雕塑,栩栩如生。 这地方是没有水的,但能听见遥远的水声。 “下面有地下河,顺着水流出去能到附近城镇的饮水带。”顾南一的脸色还是不好,话间能看出他对这里非常熟悉。而星海所说的异变曼陀罗,就长在下面悬崖上—— 那是一种纤长高瘦的花,曲折的枝干有冷硬的角度,稀少的叶子棱角锋锐,花朵亦是棱角分明,通体乌黑的它长在悬崖峭壁之上,远远看去就似一件极美的艺术品。而且和轻羽后背的“骨蝶”痕迹十分相似。 这黒艳冷傲的美惊艳了轻羽,却顾南一的神色越发复杂,像是在惧怕那处悬崖,迟迟不敢靠近跟前。见状,星海只好亲自代劳。 铁索的锁链是非常方便的攀岩工具,兄弟俩在悬崖上忙活的时候,轻羽一直在观察顾南一:“你到底怎么了,应该不是在恐高吧。” 顾南一没做声,只是久久注视着山崖——这里有他最痛苦的记忆,有他最不愿提及的过往,他本该紧紧握住的弟弟的手,就是在这熔岩洞中被迫松开的,就是在这处悬崖之上,他年幼的弟弟,可怜的顾潼,绝望而无助的坠了下去! 顾南一的表情冷漠且坚硬,捏成拳的手却一直放松不开,直到星海取回那唯一的一株异变曼陀罗,顾南一才又恢复了狐狸般的玩味: “这么麻烦你们,真是不好意思。”顾南一喜在眉梢,过于官方的客套让兄弟俩十分不爽。 星海没什么表情,深蓝的眸像晦涩的夜,有读不尽的阴霾:“蓝匣子,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账可不是你这么算的。”轻羽拒绝,微扬着线条优美的下颌,“你救过我们,现在就算是扯平了。如果以后再来拿蓝匣子,我绝对不会手软。” “……好,说定了。”星海简单爽快,他本就信奉这种处事原则。兄弟俩头也不回的离开,逐渐消失的背影仿佛是从不相识的路人。或许对他们来说,除了相依为命的彼此,世上再无其他。只要再次开启时空隧道,不管多么深刻羁绊都会化为泡影。又何必留恋? 两人的故事太过震撼惊奇,究竟背负着怎样的情感和信念,怕是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真正说清。只是看着兄弟俩走远,轻羽心里颇有感触: “如果你是他们,会怎么做。”轻羽眯眼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问了一个自己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顾南一也想了很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做生意我懂,但这些事……还是算了吧……” 偌大的桫椤遗迹依旧晦涩静谧,在时光荏苒中虚幻却真实,无论这里发生过什么,似乎都和它没有半点关系。它只是静静的存在于此,存在于时间中,仅此而已。 或者是因为人类太过渺小,所以才不能撼动它一丝一毫。就像此刻的乌拉、大老二和松拓簪布,不管怎么想都没个结果,都没法找到能去对面双子楼那玻璃栈道的方法: “不用猜了,他们肯定是从上面过去的,然后故意打碎这里,不想让别人追过去。”松拓簪布盯着对面悬空的半截玻璃栈道,脚在洒满碎玻璃的地面硌的很疼。 “亚当”来来回回在悬崖边走了好几趟,并没有发现任何桥梁。大老二此刻已经乏了,懒洋洋靠在树上:“都成这样了,还追啥啊?就算能追过去,都这么久了,人家事情早办完了。” “我在桫椤潜伏这么多年,你现在让我算了?”“亚当”气呼呼吼道,而大老二还是那副死相,耸耸肩膀摊摊手: “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发脾气你就能过去了?就能找到他们了?” “你给我闭嘴!” “亚当”气的跺脚。而在松拓簪布看来,这两个人就像一对中年的老夫老妻,实在很难让人不恶心,但大老二说的是实话,他们的确是追丢了。 “乌拉,你是不是该把亚当的身体还来了。”松拓簪布索性结束了已经毫无意义的联盟,眼底泛起杀意。可这身体需要有替换之物,哪有松拓簪布说的这么容易。 “要不是局势所迫,我才不想用这副臭皮囊。要不你把你自己奉献出来,我马上就能把你师弟的尸体换下来。”乌拉满脸不屑,斜眼瞅着松拓簪布,“我看你也不会为了亚当牺牲自己,不然你给我个地址,等我换下来就给送回去。” 松拓簪布脸色一沉:“送回去?我要他的尸体做什么。”ok吧 “那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大老二反问。 松拓簪布看看他们,已然不想再继续呆下去:“毕竟同门一场,不想看他落得这样。但给我就不必了。到时候换下来,你们好好安葬了就行。毕竟你也用了他身体,做这点事情当回报也不过分吧。” “我看你就是嘴硬心软,其实心里还是同情自己师弟呢。”乌拉讪笑着,只是讪笑用在亚当的身体上,确实让人看不下去。 “你的异能真是恶心。”松拓簪布冷冷,转身离开,“这次情况特殊,就先放过你们两个,以后再遇到,我们还是敌人。” “……你说这家伙,现在装x是装给谁看?”大老二看着那走远的背影,有点想揍他的冲动。 乌拉事不关己的笑了笑:“管他呢。任务失败,各回各家。我们也走吧。大老二,你应该会和我一起回去复命吧?” “理论上是这样……”大老二心里充满拒绝,这次情况如此复杂,复命的时候还不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子。不过乌拉可不会让他溜掉,一双手牢牢抓了上去: “你什么时候进的组织,我以前没在壑冈分部见过你。” “你当然没见过,我加入的时候你都已经去矿区了。” “倒也是。”乌拉点点头,把大老二抓的更紧,“回去还有些时间,咱们先对好词,到时候可别说错话。” “那必须的,我可不想陪你挨骂……” 这桫椤遗迹两百年间人来人往,但从来也不曾有谁真的为它停留。人们来了就走,走了又来,只因它对人类还存在价值。不过那异变曼陀罗,星海替顾南一取走的已是最后一株。 拿到花,轻羽和顾南一并没有原路返回,来时的路太难走,耽误时间。在之前的山谷附近,政府曾炸出过一个出口,当年顾南一就是从这里离开的桫椤遗迹,不过当时政府的人就已经把出口封了。 “你可真能折腾我。”轻羽黑着脸,把应该发泄在顾南一身上的怒气都集中在拳头上,狠狠砸向封堵出口的岩石。 顾南一袖手旁观就算了,竟然还在旁边拿保温壶喝起了茶:“何必说的这么难听,我确实有心无力。” “还说风凉话……”轻羽一回头就气得愣住,霍地飞起一脚,“你还喝茶?!” “别!”顾南一十分宝贝这茶,不惜用身子做肉盾把它护在怀里。轻羽理所应当认为他会用异能,脚下丝毫没有留情,却不想一脚下去就听见喀嚓一声。 “……我、的背……”顾南一老命都快去了半条,但好在轻羽反应快,脚下去的瞬间觉着不对,赶紧收了回去。 捡回一条命的顾南一像个残废躺在那里:“满意了?真把我踹死了对你也没好处。” “……活该!”轻羽骂了一句,回头继续捶墙面,之后又用碎石砸了一会儿,便出现了脑袋大小的缝隙。见状,顾南一主动到了跟前: “嗯,接下来就好办了。”说着就见他抚上了墙壁,缝隙周围的岩石立刻软化成了海绵。现在只用把软化的部分撕掉,就能轻松挖出一个大洞来。 看到这一幕,轻羽的火气瞬间冲了顶——虽然也怪她自己没有想到这层,但顾南一的行为实在令人发指! “你怎么不早说!”她气得一把揪起顾南一,却这男人比她还无奈: “早说也一样。我今天能力用的有点多了,现在也坚持不了多久,你赶紧挖。”这狐狸满脸纯良,好像是生来就不会说谎一样,“真的,不骗你。不然刚刚你打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用能力自保。” 轻羽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要吃人一般的瞪着眼,可又不能真把他怎么样,最后还得按他的指挥办事。不过顾南一确实没有说谎,大概只过了十来分钟,他的异能便消失了。但好在挖出的洞口已经足够两人离开。 “你和云棉一样,异能的使用有期限?”轻羽实在好奇,这和她认知中的海绵化颇有出入。根据之前的观察,顾南一异能的灵活性应该相当变态,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确实难不惊讶。 简陋的旅馆房间狭小,有壑冈透不过气的热,即便打开窗户也并不通透。因此壑冈房屋的墙壁都是镂空设计,为了尽可能的凉爽,天顶也造的很高。 顾南一摇着扇子,静静看着提问的女人。 98:天黑出发 气氛静谧,人也静谧,空间和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轻羽的目光无畏且坚定,直勾勾同顾南一犀利的眼眸对视。 从来都是逼别人先移开目光的顾南一,这一次竟先退缩了,将视线转到镂空墙壁的缝隙之外。 他不想说。 作为异能者,旁人越是了解自己的能力,意味着自己越危险:“你不觉得,异能者的性格多少会和自己的能力相似?你就和你的钢铁化很像,直接明了,有时候让人一目了然。” “那又怎么样。就算知道我能力的特质,我也不认为自己会输。如果输了,只能说技不如人。”轻羽几分高傲,至少在这方面自认为没必要顾及太多,若瞻前顾后,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和行动力。 可顾南一不这么想:“我是个商人,情报商人。你现在的问题在我看来就是赔本买卖,吃力不讨好。” “随便。反正你也没有回答我的义务。”轻羽懒得纠缠,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曼陀罗已经拿到了,你下一步什么打算?” “为什么问这个?”顾南一侧头看去,精亮的眸光颇有兴趣,“蓝匣子的任务你已经失败了,不打算回去复命?” “那不叫失败,只是暂时搁置,没必要给禾馥回话。” 顾南一不由勾起嘴角:“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准备继续和我结盟下去?” “我的事我说了算。”轻羽加了热水,给自己泡上一杯茶,“异变曼陀罗的事情背后显然有秘密,就算不和你结盟,我自己一样会查。不过带上你会好办很多。” “给我一个继续和你结盟的理由。”顾南一笑着,邪魅的眉眼间耐人寻味,在期待这个女人给自己一些惊喜。 轻羽端起茶杯,俊俏美丽的她飒爽干练,此刻优雅起来又是别样的风情,可眼中依然霸气侧漏:“顾南一,匿影是你杀的吧。” “……所以呢。”顾南一没有否认,只是脸上的笑意就此沉了下来。 而这次换轻羽勾了嘴角:“蝼蚁虽死,后患难消。所以,顾南一先生需要一个保镖。” “你在道上是出了名的黑,而且我已经彻底领教过了。轻羽大小姐,绕了我吧。”顾南一摇头摆手,想到自己撕下的那些张支票就觉后怕。 轻羽冷眼打量着他:“男人小气就没意思了。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来求我。” “你放心,我从不求人。” “行,这话你说的,我记下了。”轻羽冷冷,“既然如此,把之前的账算一下吧。打算什么时候去黑市帮我找东西?” “曼陀罗摘下之后很快就会枯萎,得先去培育基地找段密。” “好,事不宜迟,天黑就出发。”轻羽惦记着自己的无赦和弥撒,一分钟也不想耽误,说是天黑出发,其实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 政府为异变曼陀罗设立的秘密培植基地离桫椤遗迹不远,就在熔岩带背后的山那头。两人落脚的小镇正在山脚下,天黑之后快马加鞭,不出两小时就能到达。 培植基地的位置十分隐蔽,若非知情者,外人绝想不到在这样贫瘠的山坳里会有如此壮观的一座庄园——黑曜石打造的建筑神秘冷艳,和那珍稀的花朵一般令人惊艳。 据星海和顾南一所说,现今桫椤遗迹中再不会有异变曼陀罗的存在,但此刻在这庄园之中,繁茂盛开的异变曼陀罗成千上万,迎着月光绽放的它们宛若性感撩人的女郎,每一朵都美的摄人魂魄。 “弗斯嘉教授,这边请。” 工作人员殷勤带路,听这称呼就知道,顾南一这狐狸又是用了什么奇怪的假身份。一路走过上万公顷的曼陀罗花田,轻羽被景象美的迷醉,只不过长廊被密封在玻璃里,并不能嗅到这冷艳之花的芬芳。 这里不仅仅是长廊,庄园内的所有建筑都具备极高的密封性,也没有能够打开的窗户,只为了隔绝异变曼陀罗的香气。 少数几支异变曼陀罗或许感觉不到效果,可这样的数量,那浓郁的芳香无疑就是剧毒。听说只要闻上一口,轻者发疯重者脑死,无药可救。 虽然不曾眼见为实,但轻羽也不会质疑,更不会好奇那是怎样的香气。若是假的,政府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将此处建成这样—— 这些密封的建筑全是依赖通风口换气,巨大的通风口就像烟囱耸立在每幢房屋背后,有两百米高,而曼陀罗的花香密度较大,集中在半径50—100米的范围。 通过长廊,他们正式进入了核心研究区域。由于保密性,这里工作人员被勒令禁止外出,而作为核心人员之一的段密,每隔两个月就会过来一次。美妙 办公室中,段密正在看这两日的科研报告,曼陀罗的培植虽然已经过关,但繁殖数量和速度依然还没有达到“三皇”要求的数值,看来土壤和培养液的成份还需要做精密调整。 “嘶——”段密捏着眉心,这些调整是最为伤脑筋的步骤。这时候手下实习生敲门进来: “段密教授,之前来过的那个弗斯嘉教授又来了,还带着朋友,说有急事找您,我已经带他们过来了。” 一听弗斯嘉这个名字,段密的表情微微变了变,赶紧把手头的资料报告全都收进了抽屉:“行,让他们进来。” “好的。”实习生带了两人进去,送上茶水和点心招待才是离开。却在通过长廊的时候神色惊变: “怎么可能!” 他瞪着眼,瞳孔都是缩紧,一张脸紧紧贴在长廊的玻璃上——没错,那里有人,那片异变曼陀罗的花海里真的有人! 月光倾洒的花田中,那身材匀称的大男孩一身紫衣,并不高大的他留着齐耳短发,没带任何防护措施。但他没有疯,没有任何异状,甚至还回头看了过来: 他、他真的是人吗?! 实习生浑身发抖,明明没在露天环境,却像是疯了一般:“来、来人啊!快来人!外面有人!有人!那不是人!” 他惊慌无措的拉来同伴,然而花田里的大男孩早就不见踪影。 “我说,下面好像出事了。” 位于四楼办公室内的顾南一走到窗边,看脚下的长廊里聚着一帮人,但此刻那花田中并无异样,谁也想不到刚刚会有人出现在那里,就连那个实习生也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屋中,那段密大概四十上下,白皮肤,黄头发,是一位知性而富有魅力的成熟女性。这和轻羽预想的“中年秃头男”大相庭径,便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不过在这办公室里,轻羽最在意的还是展示柜里的瓶子: “这些就是‘涤魂幽’?”轻羽隔着橱窗看的仔细,浅灰色的液体颜色很淡,乍一看像是银色,装作精致透明的玻璃容器里,看上去非常高端,像贵族女性青睐的香水。 不过面对这两个人,段密并不是那么友好。 “弗斯嘉先生,你这个假教授就别多问我们研究所的事了。”段密白了顾南一一眼,又不快的瞅着轻羽,“这位小姐,请你远离那个柜子。既然知道是涤魂幽,就别让我为难。” “你也想的太多了,我对这东西没兴趣。”轻羽不愉快的回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用一身的不耐烦表示自己此行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俗话说,美人都是有脾气的。顾南一此刻非常赞同——这两个女人都不太好惹,便也没多废话,把随身的箱子打开,拿出了那支异变曼陀罗。 庄园里的曼陀罗数之不尽,可它们每一株都配有编号。对于这样珍稀的宝物,政府不允许有半分损失。也只有顾南一此刻拿来的这朵花,是世上唯一一支不属于政府的曼陀罗。 却段密连余光都没瞧上一眼,只冲着顾南一伸手: “咱们事先就说好的,你可不要出尔反尔。” “当然,我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顾南一官方的微笑,拿出几张照片。轻羽瞅了一眼,发现都是段密和男人的亲密照,而且还是好几个不同的男人。 段密手上戴着戒指,桌上还放着一家三口的合照,所以顾南一这些照片肯定是不能见人的秘密,否则也不可能成为要挟段密的筹码。 “还有三张呢?”段密收了照片,脸色非常难看。 顾南一满脸善良:“你帮我做好东西,自然都给你,保证没有底片。” 段密咬牙切齿的瞪了这狐狸一眼,拿起曼陀罗,打开了办公桌背后的那扇门——门后就是段密的私人研究室,里面虽然没有太多器械,但足够把曼陀罗研磨成粉。 顾南一全程监督,亲眼看着段密把花磨成粉,装在小瓶子里: “就是这些了。当年他们私下找我的时候也是这么磨的。”段密没有半分好脸色,只希望快点拿到自己见不得人的照片。 顾南一照片给的爽快,用他的话说,这是商业信用。可段密心里终究没底,却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这一男一女离开之后,段密就把照片烧成了灰烬,不过脸色依然非常糟糕。 99:紫色暗影 在医学界,段密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手下还带着一大批对她仰慕不已的学生。如果这样的丑闻传了出去…… “sh..it!” 女人一双手狠狠锤在桌上,目光带狠的她有种野性之美,却办公室内不知几时多出了个身影——那男孩大约十八九岁,紫色的衣装俏皮却低调,然而紫色的头发在世间并不多见。 段密抬头时他就在面前。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段密十分惊恐,这段时受到太多威胁,她已经在吃神经衰弱的药物。 男孩脸色阴郁,气场像刺猬一般,让旁人忍不住绷紧神经:“当然是通风口。”他指了指天花板上井口,看段密的眼神充满敌意: “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你知道是谁么。” “他?”段密愣了愣,打量着男孩,非常谨慎,“我只知道他叫弗斯嘉,不过我觉得这肯定是假名。你到底是谁,是不是那家伙的同伙?你们手上到底还有没有照片!” “照片?我要那些东西做什么?”男孩耸肩,阴阳怪气,“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好办。不然我还得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四个字让段密心中一紧,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应对,但这男孩似乎对她真的没有兴趣:“你也不用害怕。无知的人总是能够活下去的那个,不过有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他们两个有没有说之后要去哪儿?”男孩看着段密,眼神似蛇一般歹毒。 段密老实摇头,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然而男孩的眼神和气场确实令她胆寒。好在这男孩似乎还讲道理,并没有追问下去,浅浅勾了嘴角欣然离开,走前又想起什么: “我看到有个女人和他一起,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我真的不认识。那女人今天是第一次见,之前是弗斯嘉自己来的,他要挟我,让我研磨异变曼陀罗的粉末。”段密不敢说半句假话,更不想惹上任何麻烦。 “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我永远都不会说出去!” “很好。”男孩点点头,只要这女人知道的是“弗斯嘉”就足够了,如果再知道多了,那么就只能对她的聪明表示遗憾了: “哥哥也真是的,这两年行事怎么越来越不小心。”夜色中他低声感慨,对此非常苦恼,上马后兼程不休,第二天傍晚便到了临海地带。 壑冈辖域内,90%都是石山熔岩,只有临近澜湾辖域的地域能见绿色。不过这极其稀少的森林早不属于大众,而是历代壑冈领主的私人居所。对常年生活在缺水高温环境的壑冈人而言,这里无非就是天堂: “这里的树真丑。”男孩兴味索然看着四周,对庄园的风景实在拿不出好评。 正给他带路的保安听着不太高兴:“先生是第一次来这里?” “你觉得呢?”男孩冷冷看去,毒蛇般的眼神让保安心中发发寒。见状,他又笑的阴阳怪气,“放心,我不会在你们领主跟前告状的。” 保安没再说话,他确实是最近才调来这里工作,之前没有见过这个男孩。不过从上头人的态度来看,这家伙和领主应该不陌生—— 庄园的林荫路上,马车缓缓进行,等到达别墅大门,保安便将男孩交给了这里的保镖。 “莼大人,里边请。”保镖对男孩非常客气。在收到来访信笺的时候领主就交代过,一定不能怠慢了这个小子。 壑冈辖域的气候环境十分艰苦,即便首府也设有领主公馆,但通常更喜欢呆在临海庄园办公。然而这一点在莼看来并不奇怪,他早年认识壑冈领主:扎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莼先生,你来了啊!” 宽敞的会客室里,扎托等候多时。能让一位辖域领主提前恭候,而且还这么年轻——真不知道这叫莼的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保镖带着疑惑退了出去,莼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一双紫色的眼睛如深迷的雾瘴,随便打量了扎托几眼: “快有三年没见了吧,领主大人还是这么精神。也没多长些肉,让脸上看着厚实些。”莼的开场白全然不是寒暄,而且话中尽是讽刺。 五十来岁的扎托不但消瘦,身材也十分矮小,和大部分壑冈人一样,皮肤黝黑,颧骨突出,而且他的长相十分难看,总体来说就是尖嘴猴腮,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唯利是图、贪图享乐的家伙。 关于这些,扎托当然有自知之明。现在被说脸上没多长肉,分明就是在骂自己! 扎托心里憋着怒火,脸上却不得不对这小子保持大度的微笑:“莼先生这次突然过来,是不是教授有什么吩咐?” “我只是路过这里,有点急事借领主大人的书房用用。”莼说话毫不客气,面前的领主大人对他而言似乎什么都不是。为尊书院 可托扎半点不敢对他有气,还点头哈腰,亲自带他去了自己办公的书房。一路上,一些新来的部下们见到此景非常惊讶,却老干部们让他们别多管闲事: “这小子是云荆教授的人,咱们可惹不起。” “云荆教授是谁?” “嘘!”老干部忙把新人拉到一边,“具体是谁也不太清楚,总之是个厉害人物,连三皇都要敬让三分……” 部下们在背后的议论,扎托不是不清楚,而莼还有点幸灾乐祸,笑的阴阳怪气:“手下人嘴碎,领主大人也不管管?” “换了是我,他们早活不成了。”一句话惊了扎托的心,吓得他神色骤变: “放心吧!我一定严惩!研究所的事也绝对会保密,这里不会有半个人知道!” “哈哈、哈哈哈!”莼不由大笑,“我今天又不是来灭口的,这么害怕做什么?”说着,他的手在扎托肩头拍了拍。 手伸来的霎那,扎托狠打了一个冷颤,鬓角当即流下的冷汗又让那男孩挑眉弯嘴,笑的像个疯子: “你好歹是个领主,怎么这么怂!” “嘿嘿,是啊,我怂。”扎托挤出僵硬的苦笑,那放在肩头的手让他心惊胆颤,即便很快离开了书房,心脏也还在噗通狂跳。 “领主,您没事吧?” 保镖和部下们立刻围了上来。扎托摇了摇头,做了几个深呼吸,眼中才重新拾回了锋芒:“这小子有任何要求都满足他,千万别跟他过不去。” “可是领主……” “闭嘴!”扎托冷眼瞪去,“那家伙非常危险!他的异能,可以轻易杀死这里所有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书房外的人闻之色变,而书房里的大男孩对旁人的评价并不感兴趣。他打开领主的电脑,在后台输入指令后,屏幕跳转,纯黑的界面中代码滚动,一会儿就弹出了“正在连接”的提示。 政府要职人员的电脑配置有专门的线路,这也是防止被黎明组织盗取信息的手段之一。莼现在启用的指令需要依靠专线电脑,但比专线更加隐蔽,是只有“三皇”和“研究所”核心人物才知道的通讯。 “正在连接”的提示闪烁了片刻,便是黑色的屏幕亮了起来—— 洁白光亮的背景干净如雪,那是“研究所”冰冷的白炽灯和墙壁;屏幕下方能看到办公桌的边缘,正中间是一张高背皮椅。 椅子背对着屏幕,遮住了那人的样貌,只能看见灰白的头发。屏幕那头有纸张翻动的声音,那人应该正在查阅文件。 “父亲,是我。”莼的态度毅然恭敬,即便不在现场,此刻也站起身来,笔挺着背脊,在电脑前颔首弯腰。 就算屏幕那头的人并没有看着电脑。 “你这孩子不说一声就跑出去,现在还知道联系我?”那人嗓音柔和,即便现在有些许指责的意思,也依然让人如沐春风。微微的冷感也给人以恰到好处的距离。 或许正因为这样的风度,旁人总对他倍感尊重: “对不起,父亲。”莼把头埋的更低,但深深的歉意并没有让男人把椅背转过来。 “莼,五个兄弟里面你最小,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可是父亲!一哥哥或许真是无辜的,为什么您就不能相信他?” 提到顾南一,椅背后的男人沉默了片刻:“莼,不是我不信他,是没有证据能让我相信他。他也是我的孩子,我也不忍心怀疑是他做的。” “父亲,这两年来,我们一直没有找到线索,而且这件事也没有发酵。我相信一哥哥是无辜的,请您给他一次机会吧!” 男孩再次低头恳请,紧紧抿着嘴唇,诚恳的鞠躬定格在标准的90°,而屏幕那头传来了微微的叹息: “这两年确实如你所说,但南一那孩子的作为也并没有让我放心。派了那么多人找他都不愿回来,你现在让我拿什么去相信。” “莼,你的一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了解。最神秘的情报商人、情报界大佬,这些名号在道上不是白给的。我和你一样,也想相信他,不过目前来看,相信这两个字还是太难了。” 莼抿嘴不语,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 100:云荆教授 连线的电脑还开着,但气氛已沉默的犹如静止。如果不是屏幕那头的男人还在翻阅文件、手中有纸张翻篇的声音,此刻谁都会觉得对话已经中断。 那男人始终没有回头,却对莼的表情和反应了若指掌:“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出去这段时间忽然联系我,肯定是查到什么了。要是合理,我肯定酌情考虑。” “对不起,父亲,我知道自己不该私自行动,可也不忍心看一哥哥背着这口黑锅。”莼始终低着头,额发遮住了脸,即便是摄像头里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一哥哥身边有个女人,好像一直和他在一起。我怀疑是那个女人蛊惑了一哥哥。父亲,请再给一哥哥一些时间吧!也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弄清楚那个女人的背景……” “南一竟然和女人在一起?”屏幕那头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件,些许惊讶的笑着,像是替儿子终于开窍而高兴。不过依然严苛: “莼,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不必替他解释。只要那东西一天还没有消息泄漏出来,我当然会给他机会。但有件事你得明白。已经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南一也一直没有回来过,很多事……不好说呢……” “父亲……?” “莼,你是个好孩子,别学你一哥哥那样让我不省心。这次你私自出去,吓了我一跳,而且派去的那些人接连送来失败的消息。” 话到这里,莼神色惊恐:“我没有,父亲!我绝对没有!” “你们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当然相信你没有。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又怎么会和南一一样,背叛我呢。”男人的语气依然柔,像彬彬有礼的绅士,具备极好的修养和内涵。 但这份涵养却令人恐惧。 “莼,对于有疑惑的事情,需要证据。尤其是我们这些学者,严谨的科学态度就是准则,凡事需要求证。你一声不吭就跑出去,可把我们着急坏了,想着万一你也和南一一样怎么办?” “当然,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你帮过南一的忙,导致他至今都没能回来见我。莼,既然你现在主动找我,是不是也应该向我说明一下情况?不然就算我肯信你,其他兄弟也还是会怀疑你在包庇南一。” 莼紧咬着牙,十分为难和纠结,最终还是选择开口:“一哥哥找过段密,好像在查异变曼陀罗的事,之后似乎还要去集中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不过这些肯定和那个女人有关系。” “父亲,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您了,请您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和机会。我会证明一哥哥是无辜的!” …… 屏幕那头的男人沉默许久,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手指在椅子副手上轻快且有节奏的敲着: “集中营……好,我知道了,我会让老二老三妥善处理的。” “……父亲?您已经派两位哥哥……”莼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而屏幕那头的人站了起来—— 高瘦的身材,白色的大褂,脖子以上的部分留在屏幕之外,似乎故意在对谁视而不见。他起身离开了书房,出门便是私人研究室。雪白干净的研究室宽敞大气,各类研究资料和样本数不胜数,实验台上的仪器用品琳琅满目。 这样的规模和高端设施,在世界上绝无仅有。作为一个科学家,已算是人生巅峰。然而那双眼睛的深处却空无一物,仿佛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甚至活着都失去了感知。 又或者说,这些全非他志向所在。 研究室里的东西他不看一眼,似乎那些全都是一堆废物。 他在工作台前坐下,静静注视着电脑明亮的屏幕。屏幕中最前段显示的弹窗份外醒目: 【文件丢失——末历197年,4月5日】 4月5日。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这一天,他的生命也仿佛被永远静止。从那时候起,他的生命便止步不前,就像这一直停留在屏幕上的弹窗。如果不能将窗口关闭,不能把失误弥补,这台电脑也将永远失去正常工作的能力。 “教授,明皇大人已经到了。” 一身粉色职装的女助手敲门进来,面容姣好,身材有致,修长的大腿十分性感。不过云荆的目光从不曾在她身上停留过。单身 “好,这就去。”云荆起身,消瘦的身形加上迈开的大步,让他身上的白大褂十分飘逸,有着不凡的俊朗。哪怕他的头发已然灰白,37岁的他也不会有丝毫老气,反倒洋溢着与众不同的魅力。 他博学且绅士,待人温和,研究所里许多女学生都暗自对他倾心。可他却从来不给予任何回应。他好像把生命都奉献给了研究,好像心里再容不下别的任何事情。每每见到云荆,明皇都有这样的感觉,然而除此之外,他亦觉得这个男人傲慢至极: “择优计划实施到现在已经二十年,虽然过程不那么顺利,但成果还是不错的。资源和人口都在风控制数之内。回想起来,真要多谢教授。当年没有你的提案,现在恐怕已经是饥荒成灾、疫病失控了。” “我们打算举办一场二十周年的庆典,到时候还能向世人宣布,让大家都知道是教授拯救了这个世界。”明皇微笑着,湛蓝的眼眸像蔚蓝的大海,白皮肤的他精瘦有型,金黄的头发用发胶梳的整整齐齐。 但云荆的眼中依然是晦涩的,空洞的,那里空无一物,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得入得这双眼睛: “十分感谢三皇殿下的好意,不过我就心领了。我喜欢安静,还是别让大家都知道我吧。”他微笑着,将明皇留在目光中的一角,从不正视任何一个人: “而且,明皇殿下,如果真要把我的存在公诸于众,怕是也很麻烦吧。毕竟当年为了‘异能者计划’,我对外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的言辞中似乎隐藏着不满,但明皇也无法判断究竟是针对“死人”还是“异能者计划”,又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他根本没有什么不满也说不定,毕竟他现在的态度看去去,只是想要低调罢了。 不过正是这种态度,才总让人觉得他傲慢: “说到‘异能者计划’,我倒是想起来。都两年了,那份丢失的文件还没找回来吗?那东西丢了之后,对计划有没有影响,现在进行的是否顺利?” 作为三皇之一,明皇可没有闲到专门来找云荆闲聊。这一点,云荆心里自然有数:“南一这小子确实非常棘手,不过现在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那份文件虽然丢了,但加密方式非常高级,就算可能被黎明组织拿到,要破译文件也没那么容易。” “两年来都没有动静,说明现在文件还是安全的。三皇殿下和政府大可以放心。就算文件真的泄漏,对异能者计划而言也无伤大雅。” “计划的成果和进度之前已经上报过,明皇殿下如果还没来得及看,有空大可以仔细审阅。黎明组织拿不拿的到文件,都无法阻止这个计划。” 云荆温和笑着,像是坐怀不乱的赢家,似乎再没有忧虑之事,似乎旁人的瞻前顾后统统都显得多余。 明皇的眸光微微沉了些,他确实不喜欢这家伙的态度:“既然教授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毕竟‘异能者计划’太重要了,出不得一点差错。” “不过顾南一,教授准备怎么处置。”明皇看着他,眼神些许挑衅。 云荆只是淡淡回应着他,微笑道:“南一那孩子,恐怕是留不得了。” “哦?”明皇蹙眉,对这个回答些许意外,反倒被顾南一称为父亲的云荆无甚情绪: “刚刚收到消息,那孩子在查异变曼陀罗的事,而且还准备去集中营。想必,他是想查清楚十多年前桫椤遗迹里发生的意外。” 明皇的眉头顿时深了,这确实不是个好消息:“当年的事情处理的很干净,顾南一就算去了集中营也不会查到什么,而且当年和参与探索的囚犯也全都灭口了。他应该查不到真相。” “查不到当然最好,我们都能省心。”云荆还是那副神情,情绪淡薄的就像他灰白的发色,净的可怕: “南一这孩子是我最喜欢的,不管是他的异能还是头脑,他都令我侧目。如果有一天,不得不给他加上一个必须被处死的罪名,身为‘父亲’,很揪心呐。” “……”明皇看着他,无法判断此人说的揪心是真是假。因为那张脸太从容了,甚至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明白感情和羁绊是什么东西。 云荆会替谁感到揪心? 明皇不信。 认识这么多年,明皇就没见过他脸上的表情动摇过! 然而提及到异变曼陀罗,又不自觉的会想到另外一件事——除了“择优计划”和“异能者计划”的另一个秘密策略: “曼陀罗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们付出了十几年的心血,为的就是能大批量生产涤魂幽。如果顾南一这次没能查到真相,反而查出了涤魂幽的秘密,他一旦叛变,场面可就不能收拾了!” 明皇神色吃紧,而云荆无动于衷,还悠哉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 101:兄弟五子 那糖果的包装纸彩色鲜艳,小小一颗,在云荆修长灵活的手指间完美剥开,露出奶黄色的本体。 “何必苦着脸,又不算不得大事。”云荆吃下糖果,清俊的脸上神色越发温和,“相比十几年前,现在的涤魂幽已经成熟了,技术上的难题也已经突破。虽然目前可用的曼陀罗有限,但我调配过成份和比例之后也不是问题。” “第一批药下个月就能下线,三皇殿下安心筹备试用便好。”他说的云淡风轻,宛如剥开糖纸一般简易。而明皇也没再质疑,他很清楚,面前的男人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而说到和桫椤有关的事,自然就会联想到另一样重要的东西:“教授,我们昨天刚刚收到消息,之前派去潜伏桫椤的人已经回来了,不过蓝匣子似乎被人捷足先登,目前下落不明。” “蓝匣子……顾南一会不会也插手其中?如果要查异变曼陀罗,必然少不了桫椤,从你的情报上看,时间上应该是吻合的。” 明皇的话有几分道理,云荆也认真思考了片刻,浅浅笑道:“确实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也不必担心。只要蓝匣子还好好的在这世上,总会露出马脚。比起南一,黎明组织拿了东西的可能性更大。”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事,三皇大可以不必太过操心。反正谁也不知道蓝匣子里面究竟是什么。” 云荆言之有理,且他做事,别人从来不用操心,结果也不会让人失望。 “那行,既然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之后会尽快安排涤魂幽试药的计划。”明皇起身,要务缠身也不便久留。云荆亲自送了明皇上马车,转头又雷厉风行的回了研究室: “让老四来见我。” 数分钟后,年轻人敲门而入——硬朗的寸头,浓眉大眼,一身西装笔挺有型: “父亲。” “坐。”云荆示意,坐上已经备好了红茶,“红翼,你最近都没有好好坐下来喝茶吧。” “是的。”红翼细细看着云荆,父亲对红茶的喜爱可谓极端,“您和大哥都喜欢茶道,尤其钟爱红茶。我就不一样了,对这些不是太感兴趣。” “南一出逃两年,确实也没人陪我喝茶了。”云荆似有叹息,清俊的眉眼间依然温和,好像没有任何事能破坏他这份高高在上的从容。 不。 两年前文件失窃的时候,是红翼唯一一次看到父亲变了脸色。 那份文件对父亲而言定然十分的重要。红鹰对此也十分的好奇,可他不会僭越,更不会问。 “你和南一他们都不一样,五个孩子里,只有你是最安静的。”云荆不知是褒是贬,柔和的语气让旁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大哥很聪明,他也喜欢和您聊天。”红翼端正的接过茶杯,像是捧着贵重的珠宝,“父亲,大哥的事,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你们都有让我喜欢的地方,但是南一……很早以前,他就是唯一一个会让我担心的。”云荆细细品茶,享受且沉溺。这样子和顾南一如出一辙。 他们很像。 又或者说,是顾南一一直在追逐云荆的影子。 “父亲,对大哥来说,您一直是他的向往。他尊敬您,也憧憬您。”红翼严苛不苟,说话的时候也都是非常认真,一板一眼。 云荆放下茶杯,从容温和的像个外人:“不是我不原谅他。有些过错一旦犯了,就像被打碎的花瓶,永远不可能修复。” “红翼,你是个好孩子,是最听话的孩子。千万,别学顾南一。”云荆的眼神充满期许,那是长辈寄予厚望的神情。 可红翼竟有一瞬的心寒:“如果我也不小心犯错,您也会这样毫不留情的舍弃我吗。” “红翼,一个严谨的科研人员不应该随便假设,也不应该用‘绝对’的眼光来看待事情。任何理论都是有可变性的。”德德 “我明白了,父亲。”红翼颔首,正襟危坐的模样就像不敢犯错的模范生。云荆和蔼的看着他,把茶点往他面前挪了挪: “红翼,五个兄弟,现在就只有你还在研究所。涤魂幽的事,我眼下抽不开身,只有让你帮我跑一趟腿,去问问禾馥:这次蓝匣子不知所踪,是不是她派的人已经拿到了东西。” 红翼微微皱眉,禾馥跟蓝匣子的事,他始终有些疑惑:“父亲,蓝匣子的事,您不是早就已经通报过三皇了吗?既然他们一直都在着手找,为什么您私下还要去找禾馥?” 大概两个月前,蓝匣子和多可可的消息在道上炸了锅。从不在人前露面的云荆竟亲自出马,千里迢迢赶到岚泱,委托禾馥去找蓝匣子。 对此,红翼和其他几个兄弟一直百思不解,只是刚刚说完这番话,红翼就连忙低下了头: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没事,既然是我的孩子,又有什么不能说。”云荆淡淡笑着,似乎并未放在心上,“红翼,你知道蓝匣子是什么吗?” 红翼摇头,看着云荆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心和求知欲。 云荆喜欢这样的眼神,这眼神和顾南一那孩子有几分相似:“前人类遗留的不完全的资料里,有提及过蓝匣子,但内容不多,具体的已经不得而知。” “在前人类的资料里是这样描述的:神秘而强大,是上帝跟人类开的一场玩笑。” “……上帝开的一场玩笑……”红翼喃喃复述,无法窥破其中的秘密。而云荆许多年前看到这句话时,心中就已掀起波澜: “蓝匣子是前人类的,现今的我们无法得知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当初对三皇说‘里面可能会有关于异能者的资料’也是猜测的一种,不代表就真的没有。同理,蓝匣子里的秘密或许也可能与异能者无关,或许……是基因破译的数据呢……” 一语点醒了红翼,浓眉大眼的他恍然大悟——父亲对基因的研究可谓近乎病态的执着,如果那蓝匣子里真有关于这方面的数据,父亲自然是不会放过;而三皇找寻多年都没有消息,父亲当然不会再指望他们,更何况三皇对基因研究的事…… “自从两年前文件失窃,三皇就以此为由暂停了基因研究,还说目前掌握的技术已经够用,不必再投入更多。父亲,他们明明知道破译基因是您毕生所求,现在却非要让您把‘异能者计划’作为首要目标。所以这次蓝匣子的消息再度出现,您才会私下自己去找禾馥。” 云荆悠悠喝了一口茶,清俊的他仿佛同茶香一般柔和,可灰白的发色却又让这份柔和有说不出的冷然:“刚刚就说过,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当初在‘择优计划’之后,他们为了‘异能者计划’顺利,什么都可以答应。过河拆桥原本是人类固有的常态心理。” “父亲,如果这次不是禾馥的人拿走了蓝匣子,是不是再要找另外的牵头人?”红翼眉头紧蹙,为了父亲,他自认为是五个兄弟中最尽心尽力的。 但见云荆摇头:“禾馥拿不下这个任务,就不会再有谁能拿下。我找禾馥不仅仅是因为她手下有十大佣兵,更重要的是,她跟别的牵头人不一样。尤其是这两年。黎明组织和政府势如水火,冲突从暗转明,别人都对跟双方有关的任务避恐不及,免得丢了小命。而禾馥却非常欢迎,尤其是和政府有关的活儿……” “为什么?”红翼无法理解,但云荆又怎么可能知晓背后的缘由。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蓝匣子的下落。为了父亲毕生的追求,红翼当然义不容辞: “我这就去见禾馥!”红翼起身鞠躬,但转身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父亲,莼他……从小就喜欢大哥,这次突然自己跑出去,会不会是投靠大哥了?如果真是这样,现在您让二哥三哥去找大哥,有莼帮忙的话,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把大哥带回来,把文件的事说清楚……” “红翼。”云荆很少会打断别人说话,因为那是不礼貌的,而此刻却沉了嗓音,“事情已经发生两年了,南一回不回来都已经说不清了。那孩子心里也明白,所以才一直不露面。” 如果要问:谁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顾南一心里唯一的答案便是云荆。他们兄弟五个人,都是云荆的孩子,是云荆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援手,给予了他们最温暖和关怀和温暖,让他们在这世上获得了一席生存之地。 云荆。 顾南一这一生最感激最爱戴最敬重的人,却也是他一生中最畏惧的存在。那个男人在基因技术上的造诣无人可及,就如神一般高高在上。 这是顾南一认为对他的最全面的评价。 丹加山的市集有些死气沉沉,作为壑冈辖域的首府,这样的氛围着实萧索。在各式各样的矿石宝石中,一家玻璃器皿店格外显眼。 橱窗里,一边是精致的玻璃工艺品,一边是严谨的实验器具。不论是烧杯还是蒸馏瓶,这些东西对顾南一来说都再熟悉不过。 “你在看什么?”轻羽几分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 102:天价支票 萧索的气氛点缀着壑冈特有的风沙和干黄,哪怕是在首府丹加山,也依然摆脱不了治安极差的危险感。一双双眼睛从身上扫过的时候,那视线总会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当轻羽和顾南一都看向那家玻璃器皿店,周围大部分目光似乎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来壑冈却不关注宝石,就这一点来讲已经十分另类。 这些目光让顾南一不太自在,再加上近两年的经历,难免会把这样的目光同危险打上等号。 “壑冈居然还有卖这些东西的店铺,有点意思。”顾南一笑笑,收回视线。 轻羽看看那店面,快步跟上顾南一:“壑冈的黑市我没去过,但听说风气不太好。” “也还好,一般般。最可怕的,我觉得是梓萝的黑市。动不动就是脏器买卖、尸体抛售。第一次去的时候,恶心的我三天都吃不下东西,只想吐。”顾南一犀利的点评着以往的经验,但这番话却让轻羽微微跌了眼帘—— 梓萝那地方,自己或许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逆光的他们面容和风沙一般干涩枯黄。这是个没有生气的辖域,简直就像一座巨大的石头坟墓,这里的人们普遍干瘦,且面相凶恶,到了黑市就更是如此。 壑冈的黑市比澜湾的黑市看上去危险的多,轻羽甚至下意识想要扶着军刀,然而她的弥撒根本不在身边,无赦也不知所踪: “顾南一,弥撒是师父的遗物,和无赦一样,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帮我找回来。”轻羽字字句句,坚定的眼神谨慎观察着四周。 此刻在她看眼中,这黑市的每个人都有黑了自己武器的嫌疑。 这表情顾南一看在眼里,但神色轻松,毫无压力——既然是承诺过的交易,他必然做到! 这里不比澜湾,地下黑市没有丝毫亮点和底蕴,唯一突出的特色就是:脏乱差。尽管地址选在一处地下神殿的遗址,不过早已经见不到任何跟神殿遗址相匹配的文物—— 与其说是遗址,这里更像是难民窟。高高耸立的巨大的石柱之间挤满了破破烂烂的帐篷,还有垃圾。空气里除了干涩,还有难闻的尿臭味。 顾南一熟悉的穿行其间,往神殿深处去,渐渐远离了繁杂的人群,便是出现了一条神道。 神道隐藏在黑暗中,望不到尽头究竟藏着什么。偌大的台阶神圣肃穆,在黑暗的包裹下如不可一世的神,而那潜藏于黑暗的杀意早已明显: “小心。”轻羽将顾南一拦在身后,目光所致的黑暗中,持有莱复枪的男人缓缓出现: “这不是你们来的地方,黑市交易的场所在那边。” 顾南一冷然且官方的微笑着,是典型的商人式圆滑:“劳烦和宾度老大说一声,老朋友来找他。” 这话中显然有别的意思,男人打量了他们几眼便让开了路: “进去吧。” 能被礼遇请入这条神道的人显然并不普通,这一幕足以让黑市所有人翘首相望。在众人充满猜测和好奇的目光中,轻羽随顾南一步入神道,背影很快就被那黑暗吞噬殆尽。 或许是黑暗的缘故,这神道仿佛没有尽头,轻羽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看见火光,那巨大的石刻王座已然不远。 持枪的手下们立于两旁,王座上的男人野性率性,眉眼间魄力逼人: “道上都说你死了。”宾度几分揶揄,拽拽拉起嘴角打量顾南一,之后目光又停在轻羽身上,“这个妞不错啊。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种级别的才配得上你嘛……” “你们认识。”轻羽不太愉快的截了宾度的话。她这话是在问顾南一,而宾度笑了起来: “看样子,好像是我误会了。”宾度玩味打量着轻羽,笑过后言归正传,“顾老板近来这么难,还专门来见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顾南一本也不是闲人。宾度也是个生意人,跟顾南一这只狐狸之间其实也谈不上太深的交情,在得知他们的目的之后,便相当爽快的照规矩办事: “虽然不是全部,但壑冈黑市的军火一定得经我的手。只要价钱公道,一把枪和军刀不算什么。” “在商言商,开个价。”顾南一一贯的从容,不过现在他的态度却让宾度暗自惊讶。全世界都知道顾南一是个狡猾的狐狸,从不会做亏本生意,此刻豪气得老实,着实有点惊人了。 宾度捏着下巴思量,目光扫过轻羽的时候似乎明白了什么,拽拽笑着便是向顾南一伸出了五根指头: “最低得这个数。” 看着那只手,顾南一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像个挥金如土的暴发户,拿出支票就写了起来。 轻羽并不知道宾度的五根指头代表多少,但当顾南一写完支票,那数字让她惊愕——这世上居然还有比自己更黑的人?而且顾南一居然二话不说就付了账?!妙书吧 在轻羽还愣愣怀疑人生的时候,宾度的手下已经把无赦和弥撒完好无损的送了上来,就连子弹都一颗没差。等内心平静下来,她和顾南一已经快到黑市出口: “有钱就是好啊,那么多个零,眼睛都不眨一下。”轻羽几分阴阳怪气,不得不承认刚刚那张支票真的震撼了她。 顾南一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早知道这个数,还不如把钱直接给你,反正东西可以慢慢找。” “怎么可能!”轻羽白了一眼,转而又道,“给我一半就好,先拿无赦。” “为什么是无赦?弥撒是师父的遗物,应该比无赦重要吧?”顾南一觉得意外,却也不知是碰了轻羽哪根神经,她的表情瞬间暗淡下来。 “这不一样。” 四个字,轻羽不再说话,而顾南一也知道自己不便多问。为调节尴尬,顾南一故意说道: “其实我确实有钱,不过那都是遇见你之前的事了。尤其是今天之后,我就只能以穷人自称了。所谓败家娘们,你也算是很另类的一个了。” “你想死吗。”轻羽冷冷瞪去,自己现在没心情跟他玩笑。顾南一不以为意,反正这女人经常对他炸毛,而且照之前约定好的,拿回武器之后就该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但这女人显然不会这么听话。 顾南一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麦云,那是离集中营最近的辖域。轻羽当然知道这点,也就要紧不慢的跟着他—— 他骑马赶路,她也骑马赶路; 他住店休息,她也住店休息。 两人一前一后,也不说话,就像恰好同路的陌生人。大路朝天,谁都能走,顾南一不会无聊到去跟轻羽扯这些小孩子的脾气。 这末世所剩大陆不多,人类存亡已到了必须控制资源和人口数量的地步。而麦云辖域,就是现世唯一的最为肥沃的平原,是人类粮食来源的最后的根据地。 正因如此,麦云的形式才是五大辖域中最特殊的。 其他辖域自然是政府势力为主,而在麦云,官员并没有太多权力,主要的任务是维护农业生产。换言之,领主之下的大地主们、农业学家们,都是他们需要服务和照顾的对象。 然而农业中最为重要的农民,在这里反而成了最受压迫的底层,受不得应有的任何地位和尊重。 这世上的人分明都是靠他们在养活,却他们活的还不如一条地主家的狗! 越过辖域边境,就能看到肥沃的田野,看到独属于麦云的碧绿和金黄。却这一切在顾南一眼里,都化作了晦涩和阴霾: 咣——咣—— “城主出行,闲人避让!” 咣——咣—— 敲锣声尖锐吵耳,田间小路上城主的队伍浩浩荡荡。粗布麻衣的仆人气喘吁吁抬着较椅,脚下走的小心翼翼。 说是城主,实则就是这片土地的地主。麦云辖域大小城池的划分便是依据农田地域,而每处土地的地主,便就是这里的城主。 宣干只是麦云边境的一处小城,连这样小小的城主都如此跋扈,那些大城的丑态可想而知。 除了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的难以共存,阶级压迫和贫富分化也是现人类最可悲的两大矛盾。这世上,许多底层的百姓根本吃不饱,其中占比最大的正是麦云的农民。 每天不仅要辛苦的劳作,隔三差五还要面对城主的亲自巡察。稍有不满意便被打的皮开肉绽—— “今年你们的粮食交的最少,都是同样的地,你们怎么种的?!”奴仆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手中一次次扬起皮鞭。 被打的农户哀嚎求饶,满地打滚:“是毛家偷了我们的粮食!是他们偷了我们的粮食啊!” “偷了你们的粮食?那他怎么不去偷别人家的?!”奴仆的酣畅,像这样折磨别人让他颇具快感。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忘记自己是个奴仆,甚至会生出高人一等的错觉: “城里谁不知道,你是轻犯改造来的。集中营里出来的家伙,现在还好意思说人家偷你的东西?” 那奴仆得意非常,说话的声音大而高调。却顾南一不知怎么了,一张脸霍然阴沉。 103:作秀,巧遇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偷懒了!我好好种地!” “求求您,饶了我吧!” …… 那农民被打的遍体鳞伤,凄惨的遭遇让顾南一眼中溢满怒火。这狐狸从来不是见义勇为之人,他此刻的反应着实让轻羽好奇。 田间小路边没有人敢去围观,又或者周围的人对此都已司空见惯,明白这种时候出只有埋头干好自己的活儿才能不被盯上。 所以小路上,大步走去的顾南一份外显眼,而且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不是这里的农户。 然而让轻羽惊讶的是,顾南一过去的时候已然换了一副面孔,商人作派的面容上毫无破绽,丝毫瞧不出方才愤怒的痕迹: “城主大人,我叫弗斯嘉,这是我的名片。”顾南一毕恭毕敬,主动递上证书卡片,上面清楚印着“赫塞耳畔大学农业衍生科”的头衔,还有赫赫的钢印。 赫塞耳畔大学是麦云最具声望和权威的大学,是专为培养农业学家而设立的学校。 面对此人,城主爱德华立马变得恭敬,豆丁大的眼睛连忙示意奴仆停止鞭挞。 “弗斯嘉教授?能在这里遇到您真是荣幸!”爱德华起身下了较椅,十分热情的同顾南一握手。 如果说肥沃的土地是一幅画卷,那么农业学家就是能让这副画大放异彩的颜料。在麦云,不管大地主还是农民,脑子里都不约而同的想着一件事: 增产! 顾南一不愧是顾南一,总能根据情况打出手里最合适的一张牌。且以他绅士高贵的气质,任何风光的假身份用在他身上都不会显得违和,尤其现在身后还跟着一个保镖。 这保镖虽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但那把挂在腰间的军刀绝非玩笑,那双美丽的眼睛亦如猎鹰一般。 爱德华丝毫没有怀疑顾南一的身份。顾南一更是好像从来没有在乎过那个被打的农民,一双眼此刻只往队伍中间的马车瞅—— 马车里的长发姑娘年轻貌美,正忽闪着好奇的大眼睛往窗外瞧着。 “城主大人,那一位美丽的小姐是……?” 顾南一这么一说,轻羽才注意到后面车里的人。 “那当然是我的女儿!雪莉,今年刚刚满了十八岁,非要跟我一起出来巡察,体验民间疾苦。”爱德华眼中洋溢着光彩,对自己的独生女喜爱有加,视若珍宝。连忙就唤到了跟前: “雪莉,这位是弗斯嘉先生,著名大学的高材生!还不快好好介绍一下自己。” 雪莉眉开眼笑,几分不知世事的单纯和羞涩。父亲告诉过她,只有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而顾南一的假身份不但优秀,外貌也非常出众。 这戏码,轻羽在一旁看的无聊,心里暗暗冷笑。刚在琢磨这狐狸究竟想干嘛,就听他殷情说道: “城主大人,我今天刚刚来到这里就遇上了您和雪莉小姐,这一定是上天给我的眷顾!实不相瞒,我们近来正在做一项实验,如果成功了,一亩庄稼的产量能翻一倍!” “哦?那真是太好了!”爱德华眼中一亮,私心表现的极为明显。 顾南一最是能抓住人性中的贪婪和私欲,而后对症下药:“那是当然了。如果产量能翻翻,城主大人必然也会受到嘉奖呢。” “我这次就是想采集一些样本,希望城主大人能收留我几天。到时候,如果实验在你们宣干的样本上成功率最高,领主大人必然会把这里作为重点发展。” “哎呀,瞧我这张嘴!”顾南一说着说着,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城主大人,刚刚说的项目计划还是内部消息,领主大人还没让公布来着,您可千万要保密呀!” 爱德华是粗人,喜怒皆表于神色,同时在轻羽看来,他还是个没脑子的大老粗,连顾南一说的这么假的话也能信以为真。 然而轻羽想的太投入,却忽略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爱德华热烈欢迎了弗斯嘉,甚至把自己的较椅让出来给了这位学者,自己则和女儿去挤马车。爱德华本以为轻羽是弗斯嘉的保镖,却在爱德华让轻羽同行的时候,那男人轻蔑甩来一句: “怎么会呢?我都不认识她。而且我哪里来的钱去雇保镖。可能只是同路吧,顺便就看了下热闹。” 于是,那狐狸就这么风光的扬长而去,留了轻羽独自在原地目送队伍敲锣离开。 “哼,想甩掉我?没门!”安卓 轻羽冷冷,顾南一越是不想让她跟着,越是说明有不愿让她知晓的秘密,越是证明了:顾南一认为这个秘密对她来说是她想要追查的东西。 有意思! 轻羽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燃起斗志。这些年她一直寻找所谓的黑幕和秘密,但却都只摸到了皮毛。现在顾南一这条大鱼近在咫尺,只要傻子才会放弃。 日落西山,夜晚的田野越发祥和安宁,似有与世无争的岁月静好。泥土和农作物的气息溢满空气,着实会让人的内心变得平和。甚至会忍不住怀疑,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就那么残酷。 高墙之上,轻羽静静晒着月光,等庄园里巡逻的卫兵走过一批,便趁换班的空档溜了进去—— 宣干是个边境小城,城主庄园的规模还比不上首府大官的偏远别墅。不过对于穷苦的农民来说,这样的庄园已经是不敢去想的奢侈。 麦云的农民背景混杂,原生的农民占比不大,多数都是集中营的轻犯改造出来的。集中营的犯人只分轻、重两种,而轻犯可以通过改造表现来重获自由。 然而说是自由,实则大多数轻犯出来之后就被流放到麦云务农。他们在这里受尽白眼和流言蜚语,日子过的不比地狱好多少。只怪人类生存需要粮食,务农是哪怕强制也必须保证的事项。 所以麦云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到底是政府的无能还是人类的悲哀,轻羽也想不出答案。她也不愿去理会如此复杂且深刻的疑问。若说想要改变这个世界,那听上去太过不切实际。如果现在的世界连生存的平等都无法保证,又谈何改变? 明亮的月光几分冷清,但却让轻羽的行动看上去更加轻盈。她一路转过前庭,去往后院,想必顾南一那家伙应该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那男人千辛万苦取到异变曼陀罗,为的就是去集中营查清他父母出事的真相,现在绝不可能在宣干耽误时间! 轻羽对自己的判断颇有自信,如一道黑红相间的闪电穿行在庭院中,一头脏辫留给了月色美丽的残影。 呼啦—— 背后忽而一阵风走过,还在花园浇水的园丁不禁紧了神色,回头看去的瞬间,冰凉冷硬的触感就抵在了后脑勺上: “什么人?”他蹙眉,却并不慌乱,当然也不敢妄动——他认识这种触感,这是枪口特有的凉意。 这园丁身材修长,线条柔软,帽子下笔直的长发扎成一束,细腻的发丝看上去如黑色的娟缎,简直惹姑娘羡慕。 但持枪者显然不是来羡慕他的。 “双手抱头,慢慢把脸转过来。”轻羽把枪微微退了一些。园丁显然愣了愣,然后照她说的做,慢慢把脸转了过去—— 高挺的鼻梁,樱桃般的小嘴,狭长柔媚的凤眼…… “觉着声音耳熟,没想到真的是你。”转过来的一瞬,园丁就是笑了,酒窝美好且温柔。 这次换了轻羽愣住,不过很快就撤走了枪。她也是觉着此人看着眼熟才过来试探:“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碧落吗?”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这丫头还是这么迷糊。”园丁笑着,眼中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仔细打量着轻羽: “我瞧瞧我瞧瞧,这大半年风里来雨里去的,都没打上照面,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还不是禾馥安排的好任务。前不久刚在桫椤矿区干了一段时间苦力,差点把我害死。”说起禾馥,轻羽就一肚子火气,转念一想,熟人好办事,便是问道: “水芯,你现在什么任务?” “唉,这可真是说来话长了。你先过来。”水芯拉上轻羽的手,带她绕去花架后面。这里照不到月光,正是适合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水芯和夜枭一样,也是禾馥手下十大佣兵之一。但他和夜枭不同,绝对不是个奇葩,而且还是十个人之中最美的。尽管他是个男人。 “之前在碧落确实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差点没法脱身,还是夜枭过来接应了一把。然后我就过来宣干了。你也知道,黎明组织在麦云有不少秘密联络点,为的是收购粮食,毕竟恐怖分子也得吃饭。” “麦云边境一带的联络黑商也不少,现在有个点背的被盯上了。那家伙每年都会来这边跟小城城主打交道,收购一部分粮食倒卖给黎明组织。不过他并不是组织的定点联络人,应该只是私下走上几单捞点外快。” “就因为这家伙,宣干城下的农户近两年雪上加霜,上缴的粮食多了太多。本来就吃不饱的当地人,省吃俭用凑了点钱雇了佣兵,想把那搅屎棍除掉。” 水芯的职业操守很高,绝不会在任务中参杂个人情感。对于任务,他只是个被利益驱使的旁观者——收钱办事,仅此而已——远比轻羽纯粹。 但轻羽一听,就觉得这单任务有点奇怪。 104:水芯,入梦 水芯是禾馥手下十大佣兵之一,出场费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能出得起水芯的雇佣金,足够去干掉一个正式的黎明组织的联络人,而不仅仅是一个倒卖赚差价的小罗咯。 但见水芯摇头:“这种小打小闹怎么可能找上禾馥。刚开始就是别的牵头人的活儿,不过中途被禾馥截了。” “为什么?那邋遢鬼连脑子都臭了么?”轻羽毒舌起禾馥是毫不留情,可也恰好证明姐妹俩关系不错。 水芯浅浅笑着,他眼中的两人一直都是美好的:“邋遢是邋遢,不过她做事就不一样了。轻羽,就像你说的,能请动我的酬劳,至少也得是像样的工作。” “我先潜伏在这里,等黑商来了就动手。之后我会伪装成他,去跟黎明组织麦云分部的人接上头。真正的任务,是有人想要这边一个干部的命,报灭门之仇。” 话说到这里,事情才终于合乎了常理,只是轻羽心中难免唏嘘——腐朽的政府,动荡的社会,律法形同虚设。 这世界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正义,也没有绝对的邪恶,只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所以才会有牵线人和佣兵存在。但他们并不代表正义,也不代表法律。他们只是一帮收钱办事的刽子手,没有资格评说任何对错。 “我就说,如果是那么小儿科的任务还用上你,禾馥的生意也离关门不远了。”轻羽点头认同,也不再对任务说些什么。 她清楚水芯的实力,根本不用担心是不是需要帮忙。 问清楚了大概,轻羽便犹豫起来——让水芯帮忙监视顾南一那狐狸的行踪,她总觉得很难开口。 心里正纠结不下的时候,花园里出现了一个人影——红发背头,小辫风骚,那家伙着装绅士,几分认真的在园里采花,坏笑的嘴角洋溢着惯有的玩味,似在进行一场有趣的游戏。 “……”轻羽蹙眉看的认真,猜不透这狐狸究竟想干嘛。等他捧着花离开,便赶紧跟了上去。 像轻羽这样性情凉薄的人也会有感兴趣的东西,水芯自然觉得好奇,正要跟上却蓦地神色收紧,转头看向花园的一角。 那里月光暗淡,芳草莺莺——刚刚的一瞬,水芯确实感觉到了带杀意的视线。 水芯拿起花洒壶,装作继续浇花的样子往转角走去。 转角后的花圃静谧,一朵朵花儿在夜色中浅浅的摇曳,不见半分异象。倒是靠着墙的那边,一小片的花草全都枯萎了。 水芯上前查探,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和旁边的花儿相比,这些花全成了黄中带黑的枯草,看上去非常不祥。 放眼望去,整个花园里就只有这一块变得异样。夜风吹过,便是带起了一阵阵浅浅的诡谲…… 与此同时,手捧鲜花的顾南一已经到了后、、庭的小院,精致的二层洋房正是雪莉的闺阁。 屋中的烛火还亮着,雪莉正在桌前写着日记。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刚洗过的长发蓬松且馨香,和被夜风撩拨的雪纺窗帘一样,透着少女特有的美好与纯净。 少女的心思总是充满梦幻,她们也喜欢在日记本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雪莉的字迹干净而整齐,写下最后一笔,阖上钢笔笔帽,才发觉夜已经深了,有微微的凉意。 合上笔记本,起身去关窗户,回头时才发现落地窗外的露台上,站着手持鲜花的男人——那男人高瘦有型,气质绅士,抢眼的红发让他看上去是那么出众,与众不同。 棱角分明的英俊,优雅得体的衣装,拿着鲜花的他在月光下宛如王子。一瞬间,四目交汇,男人向雪莉行了一个优雅的弯腰礼: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收下我的心意。” 二层洋房的露台上白衣少女飞奔而至,欢喜雀跃,羞红的酒窝藏不住内心的悸动。仿佛在这个时刻,男人满足了她所有的憧憬和幻想。 这份惊喜,让雪莉怦然心动。 “无聊。” 暗处的轻羽冷冷吐槽,抱着胳膊对那露台上的戏码厌烦,甚至质疑自己为什么要跟来这里浪费时间。 身后,水芯刚刚跟来,看到露台上的场面稍稍愣了一下,又是瞅瞅轻羽,想了想:“你是在跟踪那个农学家?” “呵,什么农学家,那家伙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轻羽嗤笑,咧着嘴十分嫌弃,“水芯,你也是男人,你觉得那东西现在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那东西?暧昧43 芯水愣了愣,用这种词语去特指一个人,轻羽的性格真是越来越恶劣了。但他也不知怎么回答,看看露台上的男人,忽然想起一件事,几分诧异的试探道: “轻羽,之前禾馥说你在碧落吊男人,不会就是他吧?你就是为了他才连我的动向都没注意到?” “我呸!乱说什么!”轻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你知道那家伙是谁吗?那个是顾南一!” “顾南一?”这次换水芯吃惊了,往露台上看了好几眼,“不是都说他已经死了么……” “以前是不认识,但现在,我信谁死都不信他会死。”轻羽定定,目光沉的极深,“这家伙身上藏着大秘密,我一定要把它查出来。” “怎么查?就这样跟着他?”水芯一时嘴快,语气还有些酸,说完就慌张按住自己的嘴,“我的意思是,这可不像你。你要查谁哪会这么麻烦。” 水芯说的没错,磨磨唧唧确实不像她,可是…… 轻羽陷入了沉默,眉眼间尽是复杂和愁绪。水芯有些无措,柔媚的凤眼掩藏着慌张,想想,赶紧换了换题: “对了,你不是说之前去桫椤当了一段时间苦力么,到底怎么回事?我以前就说过,有难处了可以随时找我。” “……没有,任务倒是顺利,就是太让人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水芯蹙眉,迫切想知道轻羽究竟经历了什么。 回忆起桫椤遗迹中遭遇的种种,轻羽仍旧觉得惊心动魄。做佣兵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会让她产生这种感觉的任务。同水芯说起的时候,轻羽言辞之间也隐隐带着激动。 然而要说到桫椤遗迹,话题中必然也不会少了顾南一! “水芯,我猎金号的任务失败了,你应该知道吧。”提到顾南一的事,轻羽的神色是极为认真的,“第一次和那狐狸交手,就是在猎金号上。最后也是因为没防住他才让东西被拿走了。” “后来机缘巧合又遇到了他,为了拿回东西,我跟他结盟,一起混进了特情部,但最后还是让他跑了。再后来,拿回照片的时候照片已经不重要了。然后我就去了桫椤,之后他也去了……” “顾南一这个人非常狡猾,十句话里没有一句真的。他城府非常深,而且非常擅长伪装和狡辩。他每一次出现都是用的一个假名:弗斯嘉。” 水芯捏着下巴:“姑且不说我们这一行,对情报商人来说,有固定的假名也不奇怪吧。”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轻羽摇头。一个假名对应一个身份,而对于经常换身份的人来说,假名太多反而会成为麻烦。就像他们这些佣兵。 他们通常只会固定一个假名,在需要的时候再为假名转变身份。 然而顾南一显然是不同的! “我先以为他应该和我们一样,弗斯嘉就是他惯用的假名。但今天遇见爱德华,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离开桫椤到现在,轻羽一直和顾南一在一起,他根本就没有去变更假名身份,而今天他直接就拿出了农学家的身份。也就是说,弗斯嘉这个名字显然同时对应的身份不止一个! 当然,世上同名的人很多,但那仅限于真名。如果想用同一个假名伪造不同的身份,在道上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而且,顾南一的每个假身份都是“货真价实”的! 说到这里,水芯终于也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就算他是顾南一,也只是个情报商人。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只能是政府高层……” “所以我才要把他查清楚。”轻羽字字句句,眸中闪着雪亮的光,“他能像这样用假身份,来头一定不简单。何况顾南一在道上一直都是谜一样的人物。” 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此沉了下来,而露台上的顾南一还在同雪莉热切的畅聊。 在雪莉眼中,眼前的男人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哪怕时间在浑然不觉中飞快流逝,她也没有丝毫的疲惫,只想继续和他聊下去。 然而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顾南一看了看表:“夜深了,我叨扰你太久了。” “没有的事!弗斯嘉先生,我一点都不困!”雪莉依依不舍,而男人微笑摸了摸她的头: “我也想再和你说会儿话,不过太晚休息,明天的你就不美了。我会心疼的。” “弗斯嘉先生……”雪莉满脸羞红,而男人已经离开。他从露台一跃而下的身子潇洒极了,雪莉一整晚的梦境里全都是他。 105:花田,女香 翌日。 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最适合出行,轻羽走在田间小路上的身影犹如一只妙曼的蝴蝶。务农的人们偶尔抬头就能看见,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美丽的人儿就不见了踪迹。 在这粮食紧缺的时代,任何可开发的土地都不会被放过,尤其是在麦云。田间的小路错综复杂,一路蜿蜒曲折,有些地方很好走,有些地方则连下脚都很困难。 轻羽如履平地。上小丘,翻梯田,到达时候连鞋面都还是干净的。 眼前的农户是这一带住的最高的人家,屋子也十分破烂,看上去就很清苦。农户的主人在屋外编制箩筐,一身粗衣全是补丁: “姑娘,你有什么事?”主人瞅着轻羽,眼中颇为意外和狐疑——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除了城主的手下过来收粮,平时也不会有人造访。 轻羽同样把他打量了一遍:“听说今年的花提前开好了,我过来看看。” “哪儿有什么花,你在说笑吧。” “我说的纸鸢,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哦!原来是纸鸢!那东西在屋里头,你跟我来。”主人说罢起身,带轻羽进了屋里。老旧发霉的墙上确实挂着纸鸢,但那并不是他们话中的重点。 成功对上暗号,主人带轻羽去了隐蔽在柴火堆下的地窖——没错,这里是禾馥设置在附近的联络点,为了方便水芯能及时传递消息。 之前在澜湾的时候轻羽走的太急,禾馥也没时间告诉她任务接头的细节。当然,在桫椤矿区那个地方,要联系外面也是很困难的。 这段日子轻羽一直处于失联状态,现在遇到水芯,正好也能禾馥那边联系上。 柴火堆下的地窖比屋子大得多,里面备有武器和子弹,以及一笼受过专业训练的乌鸦——在这动荡不安的时代,用信鸽太不安全,反倒是乌鸦比较低调。 轻羽以密文的方式写了一封书信,待主人放出乌鸦之后便是从后门离开,由另一条下山回去,以免被人跟踪。 下山的路是联络人自己开的,非常隐蔽。虽然近乎垂直的路线十分难走,不过却节约了大量时间,没过一会儿,轻羽就已经回到了梯田山脚下的阡陌小径。 却忽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轻羽停下脚步,细细看着四周,在农田中瞧见一块黑黄便走了过去——在这样一片生机盎然的田野之中,一处角落的稻田竟然枯死了。 轻羽虽未在意周围的景色,但在现在这个收获的季节,出现这样的枯死难免奇怪。何况这些稻田的死状看上去充满某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十分诡异。 轻羽没有久留,万一被农户瞧见、误会说自己干的就麻烦了。 一路返程,轻羽脑子里都在琢磨着顾南一这次到底又出的什么幺蛾子。怎料还没回到庄园,老远就看见了庄园出行的队伍。 城主爱德华昨天才刚刚巡察过,轻羽才不相信那土地主会这么勤快。心里纳闷着便是偷偷凑上前去,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那是吓了一跳—— 风和日丽中,油菜花金黄灿灿,红发的男人和白衣的少女并肩同行,一路嬉笑。他们在油菜地中支起了画架,摆好了椅子。在男人和画布面前,少女作出娇俏的姿势,脸上透着恋爱的红晕。 随行的护卫和马车都等在油菜地外,那两人的气氛确实令旁人不舍得打扰,就连雪莉的女仆也都没有跟过去。 “什么鬼?” 轻羽猫在不太远的地方,觉得不可思议,怀疑顾南一那狐狸不会真的是来泡妞的吧? 雪莉那丫头虽然长的不错,但一看就知道是个刁蛮小姐。现在必然也是对那狐狸心有好感,否则也不会随时维持着淑女形象。 两人在画布与田野之间眉来眼去,轻羽满心无语,甚至想要冲上去暴揍顾南一一顿,问他正事到底还查不查了。要是不查了,也省得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 花田之中,顾南一像模像样的在画布上勾勒描画,似乎是感受到了隔空而来的怨念,犀利冷锐的眼中不禁泛起了笑意。 三两笔勾勒出雏形,顾南一就是停了笔,笔杆对着雪莉描着比例,却不太满意的摇了摇头: “小雪莉,你应该再往左边站一点,身子侧过来些。”顾南一提出意见,而小雪莉的昵称让少女的脸颊更红了。 “是这样吗?”雪莉按照要求调整了姿势,但顾南一还是摇头。她又调整了几次,顾南一依旧摇头。 “你应该这样站着,我的小可爱。”顾南一亲自上前指导,调整着雪莉的姿势。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少女的心脏开始失控般的狂跳,粉嫩的小脸红的就跟烧起来似的。 “来,拿上。”顾南一递过去一只油菜花,从上往下注视着少女的脸。 雪莉觉得心脏就要跳出喉咙,羞答答低着头不敢看他。回过神的时候,男人的手正在撩起她耳边的发丝:非凡 “小雪莉,你真漂亮,就跟天使一样。”他低柔的嗓音富有磁性,微微笑着的样子邪魅却又不失风度。 雪莉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根本说不出来。羞答答低着头,两人身体的距离近得好像是雪莉正倚在他的怀里—— 少女的心中又忍不住泛起了幻想和憧憬,以及对与美好爱情的无线期待; 却是耳边,男人忽然凑近: “啊,你好香呀……”他的鼻息贴在耳后的皮肤上,贪婪从那里嗅到少女美好的脖颈。 手,竟是不规矩的伸向了不该碰的位置! “弗、弗斯嘉先生?”雪莉惊慌,稍微挣扎一下就被男人扑倒在了油菜花田里: “我知道,你肯定对我有意思。我啊,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了。” 那男人忽然像是换了个人,从绅士变成了恶魔、变成了禽兽。雪莉疯狂挣扎,惊恐的嘶声呼救: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我!”雪莉奋力推搡着,但这在男人面前仿佛只是儿戏,“弗斯嘉先生,住手!快住手!求求你了!” 无法形容的恐惧令雪莉感到窒息,她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要死过去了。听到呼救声的护卫们蜂拥而至,连马车车夫都赶紧跑了过去。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雪莉的女仆跑在最后,连忙就是扶着惊魂未定的雪莉回了马车。 一众七八个人,顾南一很快就被七手八脚摁在地上,脸上吃了好几拳头,身上也挨了不少打: “光天化日的耍流氓,还敢对我们小姐动手?我看你这个农学家真是不一般,简直长了熊心豹子胆!” …… 不远处,轻羽当真是惊呆了,吃惊到十几秒都没回过神来——那狐狸可是有身份有涵养的讲究人,打死也想不到他竟忽然做出这种事,而且看上去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你这小白脸,我看你根本不想活了!” 护卫们骂着又是一顿打,顾南一蜷着身体也不还手。轻羽的神色这才为之一紧,立刻跑了上去: “弗斯嘉!你这个挨千刀、臭不要脸的!你不得好死啊你!你怎么对得起我!” 那女人忽然从油菜地里冲出来,悲愤不已。护卫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抓着那男人又打又骂。 “你干什么?谁啊!” 护卫们连忙把她拉开,见她身上有把军刀,怕出人命就立刻抢了过去。而这次换顾南一惊呆了—— 他这瞬间的表情可谓呆若木鸡,同时充满了无助和意外。尤其是在这女人自曝身份之后: “你们放开我!放开!这是我男人,我丈夫!他这个不得好死的王八蛋,我今天就跟他拼了!” 那女人声嘶力竭、张牙舞爪。不明真相的旁人直对这美丽的容颜暗叹惋惜和同情,而顾南一已经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的想往后退: “你们快抓住她!抓住她!别让她碰我!”顾南一往护卫身后躲,生怕那女人真打过来。尽管好奇这女人除了冷淡脸之外的表情,但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他宁愿这女人一辈子都冷着一张脸。 “我不认识她!她就是个疯子!”顾南一竭力否认,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而且还真有点害怕。 而他这么一说,泼妇版的轻羽骂的更凶了,还上脚踹了过来! 顾南一之前挨打不反抗,那都是计划和策略,但现在被轻羽打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不过在两人发生肢体冲突之前,护卫就把他们分开了: “吵什么吵!回去见城主!” 回去之后,爱德华勃然大怒,气得当场把桌子都掀了个底朝天,指着顾南一大骂:“你这个斯文败类!亏我这么相信你!” “城主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那狐狸挑眉,巧言辩驳道,“这么难得的实验机会,可不是随便哪个地方就能参与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宣干,你们总得付出些什么吧?” “你给我闭嘴!”爱德华气得浑身发抖,雪莉是他视若珍宝的女儿,岂能忍受这样的羞辱?如果他还有别的女儿,这件事或许真有商量的余地,但偏偏就只有这么一个。 轻羽斜眼瞅着顾南一那不可一世的脸——这家伙为了激怒爱德华也是够拼的,连色相都出卖了。 106:夫妻,飙戏 果然,爱德华暴跳如雷,一脚踹在顾南一身上:“我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的妻子!你们两个准备一辈子呆在集中营里吧!” “好啊,求之不得呢。”顾南一勾起嘴角,邪魅张扬,像个热衷于玩弄人心的恶魔。不过身边的女人就不那么好忽悠了—— “你说什么呢?!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你这么个玩意!”轻羽的角色一直演技在线,咬定了自己就是弗斯嘉的妻子。如若有一点漏洞,这狐狸肯定就会揭穿自己,把她撇在集中营的大门之外。 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老婆”,顾南一很是头大。就算是他这样聪明的人,面对这么一个打乱计划的“馊主意”,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 而正在这个时候,更头大的事情来了—— “城主!”侍卫匆匆进来,神色慌张,急急凑到爱德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爱德华神色惊变,怒火爆炸般井喷: “你竟然是桫椤矿区的奴隶?!”爱德华指着轻羽,难以置信的看着“夫妻俩”:“弗斯嘉,还以为你就是个衣冠禽兽,没想到真是小看你了!居然连矿区里的奴隶都不放过,你可真是恶心!” 回庄园的时候,护卫们就已经搜走了轻羽和顾南一身上的铭牌。轻羽的铭牌上写的还是“李维斯”,离开桫椤之后一直没时间、也没必要变更身份,只怪计划赶不上变化,谁又能料到现在会发生这件事情。 却顾南一些许惊喜,连忙申辩:“城主大人,我怎么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和一个奴隶结婚?而且奴隶不是自由身,我怎么能跟她结婚?” “我一开始就说根本不认识她,是你们非要不相信。昨天我们见面的时候这女人就跟着我,您还以为她是我的保镖。现在她忽然说是我的妻子,我自己都是一头浆糊!” 正如轻羽预料,顾南一逮着机会就一定会和她撇清关系。 他不希望轻羽也去集中营。 尽管去集中营的方法还有很多,但唯一不突兀、也不会打草惊蛇的方式,就是让自己成为犯人,堂堂正正、理所应当的走进那扇牢门! 顾南一现在说的不无道理,爱德华陷入沉思。但他们似乎都没有发现,“妻子是不是真的”和“弗斯嘉对雪莉图谋不轨”压根没关系。 那狐狸狡猾且得意的看了轻羽一眼,却那女人回以轻蔑的冷笑,转眼就凄苦万分的控诉起来: “城主大人,您不要听他胡说!他就是个混账!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帮忙,我一个奴隶又怎么可能离开桫椤?是他欺骗了我的感情,玩我,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妻子,等我不顾一切随他私奔之后,他却到处在外面沾花惹草!” “城主大人,我日夜提心吊胆,生怕被抓回矿区,生怕被人发现我是奴隶。为的就是和他在一起。可他又是怎么对我的?!” “像他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厌烦了之后就想抛弃我,有什么谎话是编不出来的?!他当初对我就不是真心的,所以才不愿意给我赎身,和我去注册结婚!” “城主大人,你不要相信他的话!说不定他根本就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验项目,就是想接近雪莉小姐!”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顾南一现在觉得,轻羽一个女人就能演上三台戏了! 不愧是道上声名鹊起的新人,演起戏来毫不含糊,该取性命时也毫不手软。 顾南一此刻再是笑不出来,原本以为扳回一城,不想这女人轻易就又混淆了视听,而且还巧妙的把话题拉回了原位—— 雪莉今日的遭遇才是现在这局面的重点,听到雪莉的名字,爱德华的脑子才终于清醒过来。 他来回打量着眼前的男女,根本分不清谁真谁假:“我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女的身上带着刀子,说不定手上还有人命!” “治安官,把他们两个关起来,仔细查清楚身份。好好写份报告,让他们在集中营里永远都出不来!” 爱德华是铁了心收拾他们俩,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出口恶气。然而没有想到,事情还不止如此—— 顾南一和轻羽被押送到治安所的监狱,进去前被要求搜身。终于,藏在衣服下的无赦被翻了出来。 狱警们当即炸了锅,就连治安官也吓了一跳:一个叛逃的矿区奴隶,身上有刀或许还说得过去,但竟还藏着枪! 这简直太危险了! “快!快快!加上镣子,手铐!全都加上!关到最里面去!”治安官一边后退一边指挥手下,又指着顾南一: “还有这个,这个也是一样!一人一间,分开关!东西都上牢固了!我马上去跟上面汇报,你们可别出岔子!” 治安官说着连忙走了,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两个危险人物跟前——如果桫椤矿区异能组的资料不是保密,现在怕没人敢动这个“李维斯”。塔 特殊的监牢铜墙铁壁,顾南一和轻羽一人一间,做了个对门邻居。 “都跟着我到牢房里来了,还说是我老婆,你这女人疯了吗?”顾南一倚在牢房栏杆上,似乎不太愉快,却眼中藏着些许兴奋——还从来没有哪个人敢像这样和自己叫板,轻羽绝对是第一个。 轻羽并不搭理他,只是几分嫌弃的瞅了他一眼,对他今天设计的轻薄计划感到可耻。 顾南一嗤笑,之后也懒得理她。不过想到被没收的武器,心里竟是觉得肉疼: “你这又是何必。我好不容易帮你把东西找回来,结果就这样又没了。” “找回来了就和你无关了。有了没了是我自己的事。”轻羽怼了一句,然而心里并不着急。 之前那么在意自己的军刀和手枪,现在竟又变得这么冷淡——顾南一实在想不通。 坐牢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缓慢,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太阳才刚刚升起,顾南一失望打了个哈欠,翻身继续睡了过去。浑浑噩噩中听见身后有动静,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狱警拽起,上了铐子。 继昨天的事情,两个人今天又被审问,然而顾南一却什么都不说了,由着轻羽编故事。 薄情寡义、风流成性、过河拆桥……整场审讯下来,“弗斯嘉”俨然成了男人中的人渣,人渣中的王者。如果不是之前就认识轻羽,顾南一一定会觉得这个“怨妇”对男人有什么极端的误解。 但现在不一样,看轻羽滔滔不绝数落“丈夫”恶劣的行为,顾南一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治安官狠狠拍桌。 顾南一直摇头,玩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老婆太可爱了,实在忍不住。” “闭嘴!”轻羽瞪了顾南一一眼,而那狐狸笑的更欢乐了。 对突然发神经的弗斯嘉,这场本就没套出多少情报的审讯无法再继续下去。这里的治安官是个胆小怕事之人,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便赶紧把两个人关了回去。 “你觉得是你的罪重些,还是我的罪重些?”顾南一心情不错,“你这么卖力无非是想跟着我,为什么?我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你想知道的秘密。” 轻羽抬眼看去:“有还是没有,我自己会判断。” “既然都这样了,我老实跟你说吧。我去集中营是调查父母死因的真相,虽然和异变曼陀罗有点关系,但背后和你想查的东西不见得搭得上边。” “此地无银三百两。”轻羽冷笑,转而眼神看向了别处,对顾南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南一微微蹙眉,也看了过去——深夜的监牢静谧而诡异,空气中透着腐朽和恐惧的气息,在时而出现的老鼠的唧唧声中,隐约能听见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那声音极轻,仿佛是冤死狱中的幽灵正在靠近。顾南一心里一沉,这不是一般人的脚步声,只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能像这样控制步伐的轻重。 难道是父亲派来的杀手? 顾南一预感不妙,却见轻羽浮出了笑脸。 脚步声越来越近,昏暗的光线里渐渐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轮廓——那是男人,一身黑衣,柔媚的凤眼,手中提着一个布包。 “水芯!”轻羽几分雀跃,就猜到他一定会来。 水芯的眼神从顾南一的身上浅浅掠过,却顾南一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冰冷的眼神,仿佛是冰都能被冻住的温度。 可他看向轻羽的时候,眼中只有温暖和柔软:“你这丫头想气死我吗,这到底是闹的哪出?” 说着,水芯把布包递给了轻羽,里面正是无赦:“爱德华那边已经定下来了,明天就把你们移交集中营。你的东西他想私吞,我已经都拿回来了,不过弥撒目标太大,你没法带着,我之后会拿去联络点送回禾馥那儿。”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果然没让我失望。”轻羽笑着。只要有水芯在的地方,她从来都很放心。 顾南一对这一幕有点意外,眼前这个水芯总觉得有点眼熟。细细一想才记起好像是城主庄园里的园丁。 原来他和轻羽是一伙儿的? “你不是来救她的吗,为什么不把她放出去。”顾南一狐疑打量着水芯,眼神十分警惕。 107:登记,定铭 顾南一刚一说话,水芯的眼神就冷了下来。 “她自愿进来,自然有她的道理。为什么要干涉她的决定。”水芯看向顾南一,柔媚的凤眼变得冷酷至极,像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尖刀。 这种眼神让顾南一非常不悦,自己和他好像也没什么仇吧? 那狐狸索性也不说话了,几分挑衅的看着水芯。而时间本就紧张,水芯没法多留,离开前又狠狠瞪了顾南一一眼: “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你最好放机灵点,如果我家轻羽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这警告凉飕飕的,像阴间吹来的腥风,像地狱生出棘,着实扎的人浑身不舒服: “呵呵,我家轻羽……?想不到关心你的人挺多呢。”顾南一冷冷调侃,目送水芯的眼神几分阴冷。 轻羽瞥了那狐狸一眼,警告道:“你最好别对水芯有意见,否则让你死的很难看。” 女人擦拭起手中的无赦,似乎在变相警告顾南一。顾南一也就笑笑,没当回事:“据我所知,水芯这号人物,是禾馥手下十大佣兵里面手段最冷血最残忍的……” “你想说什么。”轻羽冷冷看去,“外界怎么说是外界的事,跟我和水芯之间无关。” “哦?”顾南一玩味笑道,“照这么说的话,你俩的关系不一般呢。” “你就这么无聊?”轻羽瞪眼,十分不快,“别以为你真的什么都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不是外人可以随便指手画脚的。” “水芯就像我的哥哥,任何人都不准在我面前对他有半点意见。”轻羽是真有点生气了,定定看着顾南一的一双眼睛有一触即发的杀意。 与此同时,刚离开不久的水芯,此刻眼中也是寒光熠熠——监牢外的转角处,野花和野草全都枯死了,样子和之前在花园中的那些一样。 几次三番出现同样的现象,那背后绝非偶然,细细想来,这些花草枯死的地方…… 水芯揪紧了眉头,回头看了看,眼中有千万分的担忧,可现在的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第二天清晨,轻羽和顾南一就被押送上路。晨曦中,水芯在梯田的高处目送他们,心中仍是深深的忧虑: “傻丫头啊,我该拿你怎么办……” 高田上的叹息随风无声,晨曦中的两人渐行渐远,而高低交错的山田之间,紫衣的男孩隐蔽在一片甘蔗地中。那双紫色的眼睛深深映着顾南一和轻羽的身影,阴枭恶毒的神情像是恨不得把一切摧毁。 他气的咬牙切齿,拳头紧握,可怖的气息从周身散发出来,随之,身边的甘蔗迅速枯萎,以惊人的速度变成了枯萎的死状。 “哎哟喂,莼,你这孩子真是太可怕了。看看这周围都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我的个妈呀,真是恶心,看的我都想吐了!人家早上才刚刚洗了个澡!” 浮夸又娘气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还有刺鼻的香水味。莼似乎才是被恶心了的那个,略显稚嫩的大男孩的脸瞬间黑掉: “三哥,你怎么来了。”莼压低嗓音转身过去,迎面而来的男人穿的花枝招展,宛如三流酒馆的粉色女郎,淡金色的头发梳成了奇怪的发髻。 这个变态真是越来越娘了! 莼在心里暗骂,不耐烦的一双眼睛又落在娘娘腔身后人上:“二哥,你和三哥竟然真的一起出动了,看来父亲这次是下决心要把南一哥哥置于死地呢。听说父亲也在派人找大哥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被称作二哥的男人身穿工装马甲,一条宽大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看上去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甲。 听到莼的话,那人几分无奈:“什么真的假的,大家都是兄弟,你现在说这些装腔作势的话有什么意思?” “龙野,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娘腔摆摆手,试探的眼神打量着莼,“你私自跑出来,父亲可气坏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打算包庇顾南一,我们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包庇?我为什么要包庇南一哥哥?”莼好笑,但目光越发的尖锐,“南一哥哥本来就是无辜的,我也希望事情能够查清楚。我出来,就是为了不让你们伤害南一哥哥!” “哎呦,得了吧你!南一哥哥南一哥哥,我看见你这副样子就作呕。”娘娘腔一脸恶心,调动了一切神经和肌肉去恶心莼。 莼阴冷的看着他:“杰西卡,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变成一滩臭水。” “好了,你们就一人少说两句吧。”龙野劝道,努嘴指向远处的田间小路,“再吵下去他们就走不见了。” 押送轻羽和顾南一的是集中营专门的押解人,他们的任务就是尽快且安全的将犯人带回集中营。雨滴书屋 一队押解人共有十人,这在规模上已经算是最高级别。面对“携带武器的矿区逃奴”和“敢冒充高级农学家的好色骗子”,再加上爱德华添油加醋的报告,集中营那边想不派出这样的阵容都难。 一路上,顾南一和轻羽的上半身几乎被绑成了粽子,只留下一双腿脚给他们走路。山田的小路并不好走,脚上都快要磨出水泡。 上了大路官道两人总算解脱,那儿正有马车在等着他们。虽然是一辆囚车,但不用徒步已经很好了,而且还能尽快到达集中营。 顾南一路上虽没说话,但眼中一直藏着雀跃和兴奋。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探寻当年的真相。 轻羽一直从窗户窄小的缝隙里看着外面,尽管她没有去过集中营,可路线还是清楚的——集中营所在之处不属于任何一个辖域,不过它的位置距离每个辖域都是同样的距离,换言之,也可以说它是属于五个辖域的共有监狱! 不占用人类的生存资源——当初确定集中营位置的理由是那么正义凛然、冠冕堂皇。然而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政府这样安排的寓意究竟是什么: 那些高层和贵族们无疑是在影射——犯错的人类不配为人,不配浪费紧缺的资源,不配在呆在人类应该生存的地方。就像那些被“择优计划”筛掉的缺陷者,就像那些被送进“坟墓”自生自灭的亡灵。 唯一不同的是,进了集中营并不等于绝望,他们还有重返社会、重新被定义为人的机会。 当然。 死囚除外。 各大辖域往集中营的路都是专门修建的,且专路专用。为的是提高效率、减少意外情况发生。但现在这辆马车并没有走上专用道路,而是进了城。 然后停在民政部的大门前。 “给他们登个记。” 押解人把两人的铭牌丢了过去。他们正在民政部的办公室里,因为是重犯,所以避开闲人直接走了后门进去。 此时此刻,顾南一和轻羽呆若木鸡,眼巴巴看着铭牌被工作人员拿走——虽然弗斯嘉和李维斯只是假名,但也是自己在道上的另外一个身份啊! 如果现在铭牌上被刻了记号,以后人家一看到铭牌就知道自己是已婚人士。那得多么可怕? “等等!你们疯了吗?为什么要这样!”顾南一想要阻止,但眼下根本不可能,“这女人怎么说你们就怎么信?你们都不查证一下?”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说,我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她的丈夫!” 顾南一打死不干,而轻羽又怎么会让他得逞,连忙说道:“你们别信他的,他就是个没良心的王八蛋!当时为了骗我从矿里偷金子出来,他什么花言巧语都说过!” “如果不是他说娶我做老婆,我才不会冒险替他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连这种故事都编的出来,顾南一真是服了她。而押解人黑脸把他们摁在了桌上: “都老实点,瞎嚷嚷什么?!不管是什么勾当,等到了地方有的是时间给你们说。现在都安静点,别耽误我们办事!” 李维斯如今是桫椤矿区出逃的奴隶,而且还私自结了婚。不管结婚是真是假,光出逃这一项罪名就已经十分严重了,而且还面临着罚款。所以现在才带他们两个补办结婚登记。 不管真也好假也好,要罚款的时候,找两个人算账总比找一个人好! 所以。 这关系就定下了…… 等他们一行人偷偷摸摸从民政部后门出来,莼一行兄弟都充满了疑惑: “不走专道,跑这里做什么?” “民政部这个地方,除了结婚就是离婚。南一那小子失踪了两年,该不会是已经……” “你们吃饱了撑的吗,南一哥哥怎么会和那种女人在一起!”莼恶狠狠的打断杰西卡和龙野,恶毒的眼神像是现在就要撕烂他们的嘴。 杰西卡扭捏着抱起胳膊,恶心道:“不和女人在一起,难不成要跟你在一起?真是搞笑!还是说你觉得你比那个女人更美?有些人啊,自己变态就算了,心里还巴不得别人也跟他一样……” “娘娘腔你说什么?!”莼的怒火瞬间炸裂,脚下的地面顿时就被染上了黑——那黑色像是从莼的影子里溢出的无形之物,被沾到的地方立刻就发出了如被强酸腐蚀的酸臭。 108:雨夜,光临 “快住手!”龙野呵斥,拉上杰西卡往后退。 那紫衣的大男孩站在如泥沼般的黑色中,眼神极其阴郁,有旁人无法读懂的狂气和怒意: “你们不用恶心我,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好人。南一哥哥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能冤枉他。” 他字字句句,阴沉的犹如麦云渐渐压低的天色。这辖域土地肥沃,雨水充足,夜雨是滋润这片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的常客。 日落之后,大雨如期而至。回归专用道的押解队伍只好提前在路边的小屋过夜。 像这样的小屋专用道上沿途都有,且为了方便工作,屋里都设有牢房。 小屋内部的布置非常简单,方方正正的空间分为三个部分——牢房,篝火,休息处。 简陋的木板床上备有稻草,屋内还有火把。总之对辛苦的押解人来说,这工作途中的休息处已经非常不错了。 烧起篝火,铺好床铺,再是把干粮烤一烤——虽然条件简陋,但也能找到休息和放松的感觉。只有保证精神和体力,才不会耽误之后的工作。 “给!” 两个烤的焦黄的饼从牢栏伸了进来。 押解人的工作并非虐待犯人,何况那样做只会给自己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哪怕天大的事,顺利把犯人带回集中营才是他们的工作。 折腾一天,现在有吃有喝、还地方睡,轻羽和顾南一也没有找茬的理由。比起押解人,他们更希望舒服顺利的抵达目的地。 两人关在一起,吃着饼,但也不说半句话,而且瞧见对方就烦。 押解人看着他们,也是闲来无事,琢磨道:“你们两个装也没用,就现在这么个模样——爱答不理、见面就有仇似的,除了夫妻也不可能是别的了。” “我说你就认栽吧,你老婆是出逃的奴隶,不说别的,光罚款就不知要多少。你甭想着撇清关系了,还是想想怎么去弄这笔钱。” 几个押解人语重心长,顾南一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那双黑亮犀利且深沉,似有窥探人心的力量,叫押解人不禁躲闪开了目光: “行,就当我多管闲事了。”押解人自讨没趣,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照亮了雨夜,也照亮了窗外闪过的人影: 十个押解人没有一个惊呼出声,训练有素的他们立刻拿起武器,摆好队形,等待预期中的不速之客—— 砰砰砰。 小屋的木门被礼貌的敲响,押解人便试探性的回了一句: “什么人?” 砰砰砰。 砰砰砰。 门外人不答话,只是一直敲门,敲门声还越来越急。 押解人们互相对了眼神,点点头,便派了一个去开门,另外有两个人分别埋伏在门后两侧。当门被打开,一个人影猛地扑了进来,却见唰唰刀光闪动,几把快刀瞬间就在那人身上架成了雪花状: “你是谁?!” 那人被快刀架的不敢动弹,却眼睛一直看着牢房那边,十分急切的唤道: “大哥?!是你吗?你在这里吧?!大哥!” 顾南一微微蹙眉,早已经准备睡觉的他这才睁开了眼睛——这声音听着耳熟,不想睁眼一看竟真是熟人: “莼?” 牢房的另一头,一直闭目养神的轻羽因为顾南一说话才睁眼看了过去。小屋门口,几把快刀正压着一个男孩,那孩子瞧着年纪不大,莫约十九左右,一身紫衣,一头紫发,一双紫色的眼正热切望着牢房: “大哥!真的是你啊!” “……你怎么在这?”顾南一并没有男孩那么高兴,沉着脸,从牢房的阴暗处走到了火光里。 看两人似乎认识,押解人手中的刀扣的更紧了:“老实点,别乱动!” 男孩也不搭理他们这些官差,只顾着和顾南一说话:“大哥,你就让我跟着你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不要丢下我!出了事不能你一个人承担,那些事明明我也参与了!” 这话让押解人变了神色,决定先把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也一并带回去。确定这男孩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就加了一副铐子把他也关进了牢里。 轻羽也不说话,冷眼打量着两个人,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燃文 那男孩腼腆的对轻羽微笑,礼貌打了个招呼:“姐姐你好,我叫莼。” “然后呢?”轻羽抱着胳膊,斜眼瞅了瞅押解人。顾南一也看了看押解人,之后把牢里的稻草分了一点给莼: “先睡觉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好!”莼开心的像个孩童,面对顾南一的时候眼中一直绽放着光彩。睡觉的时候也几乎是挨着顾南一。到了下半夜,两个人说起了悄悄话。 轻羽本就不会在不安全的情况下熟睡,但也没动,侧耳仔细听着他们细小的声音。第二天趁押解人收拾东西的空隙才是问道:“你们昨晚说的二哥和三哥是什么人?他们也是来杀你的?” 大家都在一个牢房里,活动空间也不大。顾南一就猜她昨晚肯定是听见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姐姐,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南一哥哥和你的!”莼满满的朝气和活力,可轻羽事不关己: “难道你不是来杀他的?”女人几分调侃,但冷酷的表情让这话听上去一点都不像是玩笑。莼愣了愣,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副好像被欺负了的模样。 “他不会的。” 顾南一一句话说的笃定,言辞间对莼百分百的信任。莼眼中闪耀着光芒,那眼神中包涵的不仅仅是憧憬。轻羽耸耸肩膀——信任对佣兵来说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举动。 或许是为了让轻羽消除芥蒂,之后的一路上,莼对轻羽格外友好,不过那女人向来都不买账。 “南一哥哥,姐姐好像不太喜欢我。” 马车上,莼小声和顾南一说话。当然,轻羽是能够听见的,目光冷冷看了过去,像是在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莼傻傻笑笑,尴尬低下了头,便是一双手温柔在他脑袋上摸了摸:“不用想那么多。这女人一贯如此,对谁都不喜欢。” “好吧……” 那男孩的眉眼间充满了幸福感,他很享受顾南一的摸头杀,能够真切体会到被人爱着的温暖——两人之间的互动温情满满,但轻羽的眼神始终是冷酷的,仿佛无法对人与人之间的这种情感产生共鸣。 亲情是什么? 轻羽从来都不曾体会过。 女人的目光悠悠转向窗外的远方,比起情感和羁绊,绿色的风景和蔚蓝的天空更让她觉得亲切:风景总会遵循着规律变化,能够预料它的未来何去何从,但人与人之间却充满了未知,每个人的未来也都无法把控,甚至连死亡也不例外—— 也许前一刻还好好的人,在一转头的短暂里就再也见不到了,在心跳停止的瞬息之间,曾经的存在轻易便能被抹去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人也许会活在谁的心里,但当和他有联系之物全都消逝,那么也就再也不存在了。 所以轻羽更喜欢风景,哪怕是遭受了毁灭,狼藉也依然会是留在世间的印记。 窗外的景色随着飞驰的马车而变换,等过了两道哨卡,能看到的就只剩下葱郁且粗壮的荆棘。 没错。 他们已经正式进入了集中营的范围。集中营是世上最大的监狱,也是最严密的死牢。 集中营里没有异能者的犯人,若异能者犯事,轻者会送往“非常人管理处”,重者直接送去“坟墓”。 集中营周围方圆几公里都是繁茂的荆棘林,常人若没有特殊装备,轻易就能被扎成刺猬。因此从没有过成功越狱的案例。 荆棘林中通往集中营的路只有一条,路上设有密集的岗哨,且每个岗哨都配有武装和快马。最可怕的是,空中还有24小时巡逻的监察器。 那些检查器配有探头和探灯就像烦人的巨型苍蝇,终日在头顶盘旋,仿佛在提醒脚下的人们: 他们不配自由。 这样的场景和记忆中的过往何其相似,轻羽索性闭目养神,不见为净! 过了一会儿,马车的速度开始放缓。集中营高耸的钢铁围墙由电脑控制,为了严格管理犯人,政府不惜在这牢狱砸下重金。据说在集中营里,还关押着不少黎明组织的干部。 当然,这些跟轻羽他们没有关系。 过了大门,首先到达的地方就提审处。高大的办公楼雪白醒目,“新世界”政府的徽章挂在楼顶,庄严而肃穆。 从送来的报告上看,这次进来的犯人性质恶劣,故而派了两个审讯官。却发现送来的人竟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而且审讯过程出奇的顺利,不管问什么,三个犯人都是供认不讳,简直就像巴不得快点被关进去,甚至还主动交代了一些报告上没有写的案件。 反正那报告也是爱德华添油加醋的杰作,顾南一他们也不怕再自己多编一些。只是最后确认身份关系的时候,莼那那张阳光善良的脸蓦地阴沉下来—— “弗斯嘉。李维斯。你们两个是夫妻,对吗?” 审讯官话音刚落,就像忽然被捅了一刀,狠狠打了个寒颤。 109:入狱,交集 审讯室中,那男孩周身的气场蓦地变了,仿若恶魔一般令人心里一惊。却朝他看去的时候,他依然是腼腆纯良的模样,刚刚的那种气息似乎只是幻觉: “大哥,你什么时候和姐姐结婚的,怎么都不通知我?真是吓了我一跳!”莼十分惊喜,眼神中充满了祝福。 大家都觉得哪里奇怪,但也说不上来,而结婚这个事情,顾南一就更不想说了,无奈笑了笑当解释。 “够了,都闭嘴。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给你们吃茶聊天的!”主审怒斥,翻开手里的册子: “李维斯,弗斯嘉,你们两个重犯除了服役改造之外,估计至少还得罚款一百万……” “一百万?!”轻羽觉得这些人怎么不去抢。尽管这钱她也不会交,但这事情却是很气人: “大人,法院的通知都还没下来,你们现在凭什么就下结论。” “哼。”那人冷笑,“我们这什么犯人没见过,什么罪名没听过?就你们夫妻俩这些破事,还用得着等法院判决?我告诉你吧,我现在说一百万都还是少的,如果你们要等法院开庭,到时候恐怕得翻一倍。” “你的意思是,犯人的裁决你们自己就能私自决定了?”顾南一打量着他们,眼神几分不屑——集中营这个地方,尽管从前就很腐败,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现在竟变本加厉到了这种程度。 那审讯官笑而不语,有些事情他又何必跟这些犯人解释清楚:“你们是坐牢的,不是跟我谈条件的。总之一句话,一百万,你们还有从重犯减刑到轻犯的机会,不然就准备一辈子呆在这里吧。” “我给你们一周的时间好好想想,反正时间还多的是。”那人挥挥手,示意将夫妻俩带下去,而押送莼的狱警则穿着不同的制服。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和大哥在一起!”莼挣扎着。顾南一和轻羽也回头看了过来。 那狱警狠揍了莼一拳头:“给我放老实点!他们两个重犯,你一个轻犯难道还想变成重犯不成?” “轻犯?我为什么是轻犯!不!我不要!我就要和我大哥在一起!我就要当重犯!” 这小子,该不会是脑子坏了吧? 几个提审官内心无语,从来只有重犯想改轻犯的,哪里有轻犯吵着要变重犯的神经病? 却正想着,那小子竟然就已经扑了上来,揪起主审的衣服就是一顿打。 “快快!哎呦!把他弄走!”主审毫无防备,脸都被打肿了。其他人都看呆了。 主审被打了之后气急败坏,指着他们三个人大骂:“好!好啊!既然你们都有病,那我也不给你们机会了!全都判无期,都给我在这里呆到死为止!” 就这样,三个人都成了重犯中的重犯,那一百万的罚款似乎也不了了之了。不过轻羽也没必要管这些事情,比起罚款,她更担心自己藏在身上的枪。 然而集中营管理力度的腐败令人瞠目—— 这里除了上层几个官,其他的人似乎都是拿钱混日子,能马虎的地方绝对不会仔细,而且轻羽的运气确实不错,入狱前搜身的时候,几个狱警正在打牌,随便塞给她一套囚服就让过去了。 反正只要是进了集中营的电网高墙,便是一只老鼠也别想能溜出去! 牢狱营区的分布像个大大的井字,就建在办公楼的后面。那里有另一堵墙,一堵比外围更高更厚的电网墙,进去之后能看到十字形的广场中庭——是犯人们平时集会、放风的地方。而中庭的四个方向,分别是重犯、轻犯的男监狱。 广场中庭的视野空旷,完全没有任何遮挡,且进去的必经之路都布有探灯,逃走而不被发现的几率微乎其微。即便有人能破坏探灯,那24小时徘徊在空中的无数监察器也会令你束手无策。 轻羽被单独关进了女子监狱,顾南一求之不得。三个人平时只在参加劳作的时候才能碰面。 集中营这个地方,顾南一是再熟悉不过。他的整个童年几乎都是在这里渡过。又或者说,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熟悉的环境让顾南一事半功倍,再加上还有莼这个帮手,只两三天就把现在集中营的情况掌握的七七八八。然而诡异的是,竟没有发现一个熟面孔。 十几年前的集中营里的大小官员,好像一个都没见到! “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是你记错了。”轻羽懒懒搓着麻绳。她们女犯的任务就是为马场提供干草——把这里的草晒干了打包。 顾南一一边打草,一边揪着眉头。 别的事情他也许会记错,但集中营这个地方,哪怕是一棵树的位置他都认得!那些曾抽打过他和他的家人的混蛋的嘴脸,就算会成灰,他顾南一也能认出来! 红发的男人打着草,一言不发,眉眼间透着焦虑。 “南一哥哥,你不用担心,总能找到线索的。”莼宽慰着他。这孩子对顾南一的过去应该非常了解,轻羽是这么判断的。菡萏文学 时间在劳作中流逝,日头渐渐爬了上来。中午的时候总是特别热。顾南一擦了一把汗,余光在远处瞅见了一个人—— 那是五六十岁的阿婆,步履蹒跚,吃力推着一车垃圾,送往晒草场后面的垃圾站。 顾南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阿婆,渐渐的,眼中的迷惘和焦虑开始变得清晰。第二天的时候,顾南一等着阿婆出现,然后又是远远的观察着她。等到第三天,男人彻底清晰的眼神中终于浮现出了笃定的喜悦和锋锐—— “就是她!” 一句话,轻羽和莼都远远看了过去。正在这个时候,劳作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 犯人们以牢狱为单位,陆续集结成四个队伍,在狱警的监督下返回。他们劳作的地方就在中庭主路的另一头,步行不过十五分钟。只要没有探索遗迹的任务,几乎每天都是监狱和晒草场的两点一线。 在这里,犯人们活的就像一条狗。每天几乎都有人因精神崩溃而发疯。重犯们努力想减刑成轻犯,轻犯们努力盼着恢复自由身——哪怕这“自由身”只能是去麦云做一个备受剥削的底层农民。 集中营折磨的从来不是人的身体,而是灵魂。那些被判终身监禁的犯人们,下场只有两个: 发疯。 或者自杀。 回城路上又有人精神崩溃,抢走狱警的枪就毫不犹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种事大家都已经麻木,宛如家常便饭,狱警也是见怪不怪,像扔垃圾一般拖走了尸体。 在这个极度压抑的地方,人们很少说话,都活的像一具行尸走肉。不过最近却多了新鲜事—— 最近女子监狱进来了个一个美丽的女人,因此男人们并没有少议论。晚饭之后的活动有时间,就是男人们聚众讨论女人的八卦时间。 集中营中庭的广场上,轻羽的风姿就是那么显眼。当然,男犯人里同样也有引人注目的家伙——那个红头发的家伙! 铁锈般鲜红的头发在这时代实在少见,而且那家伙还有着十分出众的气质。女人们站在一起,小声议论。食色性也。讨论美丽的事务原本就是人的天性。 却总有人是不高兴的。 紫发紫眸的大男孩阴沉着脸,跟在顾南一身后,等快到轻羽跟前的时候,莼立刻又换上了纯真阳光的面容,并且主动抢在前面打了招呼: “姐姐!”莼朝着这边挥手,轻羽只是面无表情的抱起胳膊,等他们过来。 顾南一一直都想甩掉轻羽,现在居然主动找上门,这可真是峰回路转。不过轻羽心里有数:“无事不登三宝殿,真是稀奇啊。” “都这么熟了,你这样说真让我伤心。”顾南一官方的微笑,四下看了看,“我们好歹是领了证的,妻子帮一下丈夫不是应该的吗。”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像你这样的丈夫,我已经开枪打死了好多个了。”轻羽满脸不屑,之后又瞅着莼,“这小子,应该知道你不少事吧。” 莼一脸无辜,看看他们两个:“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轻羽耸肩,扬高了下巴,“说吧,想让我帮你什么。” “简单。帮我找个人。应该是你们女子监狱的一个清洁工。” 轻羽想了想:“你说的是不是一个阿婆,大概五六十岁,有点驼背。每天都会去晒草场那边倒垃圾。” “对!就是她!”莼眼中一亮,“那个人是现在唯一的线索了!” 轻羽看着他们两个,琢磨了片刻:“找到之后呢。” “带她来见我。”顾南一沉声,认真非常,“女监澡堂的下水道有条通路,入口在33号隔间。下去了一直走就能碰头。” “好,那就今晚,不见不散。” 顾南一说的清洁工阿婆,轻羽每天都能见到。对于一个异能者佣兵而言,要把一个大拐进下水道再简单不过,反倒是下水道里的通路更让轻羽觉得吃惊。 因为那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从布局上看,这下水道应该早就被废弃了,难道那个大名鼎鼎的顾南一也会在情报上出错? 轻羽正琢磨着,却发现阿婆的脸色不对劲。 110:铭牌,夜行 废弃多年的下水道潮湿且充满臭味,长满了深绿色的苔藓。火折子微弱的光把气氛照的恐怖。尤其是阿婆的脸—— 那张老脸上布满了皱纹,还交错着杂乱的伤疤。她年轻的时候脸被划伤过,毁容的还挺严重,此刻一双干涩的眼中写满了慌乱和惊恐: “我说过不会伤害你,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轻羽冷不丁问道,观察着阿婆的反应,“你是不是知道这条路?”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我吧!”阿婆害怕极了,缩成一团,可面对轻羽手中的枪,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下水道不算宽敞,甚至有点拥挤。在这个被砖块堵死的尽头,恶臭令人窒息。 轻羽又敲了敲面前的砖块,确定就是实心的。再看看周围,能看到一些修补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这地方曾经被人打通过,但后来又补起来了,而且还在砖头缝隙里浇了混凝土。 正想着,就是听见一些动静,便见面前的砖墙像冰淇淋一样软了下来,一只手蓦地从里面伸了出来! “啊!”阿婆吓了一跳,但在银晃晃的手枪面前,她又立刻捂住了嘴。 轻羽牢牢抓住阿婆枯瘦的手腕,说什么也不会让她逃走。而面前的砖墙已经被人徒手撕开,就像扯掉一团团海绵。 “过来。” 轻羽抓着阿婆后退一步,和顾南一拉开距离。顾南一从墙那边出来的时候愣了愣,但也并不意外,明知故问道: “这什么意思。” “说好的,明码实价。我要知道所有事情。”轻羽态度强硬,毫无商量的余地。 莼的脸色瞬间变了:“你!” “别乱来。”顾南一拦住莼,也就笑笑,“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不少了,贪心可不好。” “是吗。”轻羽冷冷,枪口抵上了阿婆的脑袋。 “放、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阿婆浑身发抖,脚都软了,被轻羽拽着才能勉强站立。 顾南一看看轻羽,权衡之后还是先把重心放在了阿婆身上——像这样一个神神叨叨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疯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阿米娜?十几年前,集中营生活物资处的副处长。”顾南一言辞笃定,锋锐的目光更让人觉得无法隐瞒自身的秘密。 阿米娜的脸色顿时惨白,发抖着说不出话。 而顾南一更近了一步,为了彻底击溃阿米娜的心理防线:“你瞒不住我的,就算你毁容了,我也记得你的脸。我这几天跟一些上年纪的死囚打听过,十几年前探索桫椤遗迹出事之后,因为死的人太多,上面问责下来,几乎把集中营所有的官职人员都换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而且还成了清洁工。”顾南一字字句句,这种直白的说法更能撕毁一个人不安的心灵。 阿米娜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惊恐极了:“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那你好好看看,认不认识我!”顾南一咄咄逼人,一步上前捏起了阿婆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 “当年我也是这里的犯人,我们一家人都是。后来前往桫椤遗迹,你还跟我父母私下说过话的。” 红头发。 红头发…… 红头发! 阿米娜枯槁的眼中映着顾南一的脸,惊恐的瞳孔越缩越紧:“你……是你……?你是那个孩子?” “不!不是!我不是阿米娜!我认错人了!我不是!你放过我吧!”阿米娜语无伦次,精神已在崩溃边缘,“我不是的!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什么桫椤遗迹!我就是个清洁工!” “放过我吧!你们放过我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 “求求你们了!” “求求你们了!” 阿米娜趴在顾南一脚下,拼命的磕头,惊慌的呼声已然失控,随时都会引人过来。 这次调查最忌就是打草惊蛇,尤其看阿米娜现在这个样子,说明当年之事必然严禁再提。 为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且阿米娜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他们只好先放了阿米娜回去。 正如轻羽所想,下水道的通路正是顾南一一家人所发现的。当年他们一家人经常在下水道团聚,当然,那个时候下水道还没有废弃。废弃之事多半也和十几年前的那次事件脱不了干系。恋恋 那次事件之后为了彻底清洗人员,整个集中营怕是都里里外外检查了一次,且封住并废弃了可以藏人的地方。 集中营的地下早已修建了新的小型排水渠,而这里可能又被犯人发现并且利用过,只不过行迹败露,导致砖墙又被浇筑封闭了一次。 所以顾南一觉得暂时放阿米娜回去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然而现在另外有更让顾南一担心的事情—— 晚些时候,熄灯铃声拉响,牢营陷入安静的黑暗。这里的牢房两人一间,莼就睡在顾南一的下铺。顾南一一直在想事情,起身方便的时候,发现莼的床铺不太对劲。掀开被子一看,这小子果然已经不在牢里了。 “啧!”顾南一咂嘴,立马钻到床下,墙壁上果然有个被溶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尽管牢房在三楼,但经过专业训练的他们要下去并不算难题。顾南一没有钻进那个洞,而是另外自己又挖了一个。出去之后顺着下水管道爬,很快就能进入牢营的通风口。 通风口是到中庭的唯一不会被监察器发现的路。监察器虽然密不透风,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空隙,只不过那个空隙的时间极短。不到五秒的时间里必须飞速穿过空旷的中庭,躲进只有小腿高的花丛里。 说是花丛,每一束不过只有两人宽,中间间隔也比较大。如果不能掌握好躲藏的角度,监察器立刻就能拍到你的腿或者后背。 如果你可以成功完成这些要求,那么恭喜你,你将有机会等待下一个五秒。 穿过中庭到达女子监狱,前后需要穿过五个花丛,最后便能在草皮下翻出被隐藏的下水道的井口。然后顺利进入那一条暗道中。 一路上,顾南一并没有发现莼留下任何痕迹。但这毋庸置疑是唯一的路。由此可见,莼那小子确实值得夸赞,身手比过去更灵活也更谨慎了。 进入下水道之后,顾南一加快了步伐,不想才过那道砖墙,额头就撞上了一个冷冰冰、硬梆梆的东西: “这么巧啊,你也来夜游的?”女人的声音不带情绪,冷凉的无赦贴在顾南一的额头上。片刻之后,就把枪收了回去。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那个阿米娜。”轻羽吃的笃定,但顾南一却有些着急: “莼那孩子不见了,怕是要出事。我们快点去找阿米娜。” “什么意思?”轻羽蹙眉,而顾南一已经开始往女子监狱那边走。 轻羽也是刚到这里,并没有碰见莼。顾南一听后更是心急:“那孩子做事不知轻重,得快点找到他!” 顾南一眉头揪的死紧,而轻羽给了他一个更糟糕的实情: 阿米娜并不住在女子监狱。 轻羽可以确定,阿米娜住在第二道高墙外的办公楼里。因为她每天熄灯之后都会离开监狱。监狱都是犯人,除了狱警,其他人不允许多留。 “今天我们找上了她,我看她更不会多呆了。怕她会连夜跑路,所以才想着要不要去找你商量。”轻羽倒是没有顾南一那么着急,毕竟这一次她只是个旁观者,一个带着好奇心的外人。 听了这话,顾南一才发现自己有点急过了头,竟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想到。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立刻决定追过去。 轻羽跟着他,按照之前的规律,两人顺利躲过了监察器,到了电网之下——能走的路只有一条,莼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电网之下虽然看上去无异,但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一块草皮有点奇怪。 顾南一此时正在用异能挖墙,轻羽就过去翻动了那块草皮。草皮下赫然藏着一个洞口,但洞口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且像是被腐蚀过一样。而洞口周围的草皮全都枯死了。 这枯死的场面似曾相识,轻羽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你干什么?别碰那地方!”顾南一忽然过来,看见这个情况连忙拉开了轻羽,让她从自己开好的洞口走。 而与此同时,顾南一所担心的那个男孩,已经找去了阿米娜的房间。 阿米娜的住处并不像样,这些年她只是挤在一间狭小又潮湿的杂物间里。但对她来说,只要能够活着,住在哪里都是一样,做什么工作也都是一样。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都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叫阿米娜! “你们别逼我了,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是想活下去!求求你了!”阿米娜跪在地上,匆忙收拾的包袱此刻已经散落一地,而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几乎全是又旧又破的粗布衣裳。 唯一抢眼的,是一块氧化严重的铭牌。 【阿米娜,集中营生活物资处】 “诶——想不到啊,南一哥哥说的居然是真的。你还真是副处长。”莼意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阴阳怪气的感慨让人很不舒服。 阿米娜触电似的弹了起来,连忙抢回了那个铭牌。 对她来说,这是世上唯一能证明自己是谁的东西了。因为那些记得她的人、认识她的人,全都已经死了啊! 111:端倪,惊夜 算不上房间的杂物室里,阿米娜就和杂物一样缩在地上。枯瘦的她受尽了生活的折磨和摧残,“活着”这两个字对她竟是如此窒息。 她如捧着生命一般死死握着那块铭牌,眼泪顺着丑陋的脸颊滚落,在杂物室厚重的灰尘里摔出一粒粒灰蒙蒙的珠—— 十几年前集中营人员大换血,对外说是调职,却实际上最后所有调职人员全都秘密坠崖,就连车夫都没能活下来。 那个时候阿米娜还风光无限,用着自己的名字和职权享受着富足舒适的生活。而且她还偷偷交往了一个管理处的情人。 当时调职的马车全由押解部负责,却押解部的人并不知情,不知道在调职头天的夜里,政府派人马偷偷在山路上做了手脚。偶然看到这一幕的情人把这件事告诉了阿米娜,原本也在调职名单上的阿米娜这才有机会逃过一劫。 阿米娜和情人杀害了和她身形相近的清洁工,避开了那辆通往死亡的马车。之后新官过来,谁也不认识她。事情就这么过去。但她怕暴露,多少年也不敢离开。 失踪的阿米娜至今都还被政府通缉,而她的情人在那一天以拉肚子为由,没有参与任务,事后便找了借口离职,再是没有了去向和消息。 这么些年,阿米娜一直担惊受怕,这件事几乎毁了她的整个人生。她不过是为了活着,不过是不想死,但她心里明白,该来的终究有一天会找上自己。 如果是命里注定,那么迟早是要去面对的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知道这么多了,都是真的!我绝对没有撒谎!绝对没有!求求你了,不要揭发我,我都一把年纪了,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当行行好放过我好吗?” 阿米娜趴在地上,渴求的看着那个男孩。这个时候,之前曾见过的一男一女也找到了这里。 “莼?!” 顾南一行色匆匆,生怕阿米娜这个唯一的线索会出什么事情。但见她还活着,心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发现他们跟来,莼的反应并不意外,而且还像个邀功的孩子:“南一哥哥,你看,她之前不肯承认,现在已经什么都说了。她就是那个阿米娜,这下你可以好好找她问问清楚了!” “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先跟我说一声,这样胡来太危险了。”顾南一并没有多高兴,虽然的确省事不少。而听到这话,莼十分雀跃: “放心吧南一哥哥,我绝对不会让你替我担心的。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愿意去做!” 轻羽微微蹙眉,总觉得莼这孩子身上有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而且之前的那个洞…… 事已至此,比起说教莼,顾南一明白应该抓住机会问话。便顾不得轻羽是否会知道太多,直接就是问了阿米娜: “当年为什么要把人员都换了,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当年就是个副处长,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阿米娜无辜的哭诉,但顾南一的目光冷了下来。 阿米娜浑身打了个冷颤,这男人此刻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却是在恐惧和胆怯中找回了一丝冷静,脑中忽然闪过某个细微的片段: “对了,对了!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去过桫椤的人,之所以会在名单上,也许是因为那个曼陀罗!当时见过曼陀罗的都没出来,没见过但知道曼陀罗存在的,出来之后就都上了名单!” “不!不对!不止是异变曼陀罗,还有那个药!”阿米娜眼中亮起了光芒,定定朝顾南一看了过去,“你,你如果真是当年的那个孩子,那肯定没错!你肯定是想知道父母后来怎么会那样对吧?!” 阿米娜指着顾南一,神色中可以看出她对顾南一的身份已经笃定——这世上天生红发的人实在罕见,更何况,那孩子当年在集中营常被议论,大家背地里都说他是个怪胎。 “当时,当时到了桫椤之后,我们炸了重叠空间试验场的墙,进去之后死了不少人。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去了左边,我们去了右边。” “之后,异变曼陀罗就是在右边的山洼里被发现的,可不知道怎么了,你父母忽然就发疯了,见人就杀,最后,最后大家一起把他们给……”阿米娜顿了顿,仿佛已经回到了当时的场景中: “我想起来了,是的,就是这样的!你父母之所会那样,很可能、很可能是和那个药有关!” “什么药?是不是涤魂幽?”轻羽插嘴问道。虽然顾南一父母的遭遇也令人深思,但涤魂幽才是她最关心的东西。 可阿米娜几分迷惘的摇着头:“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涤魂幽。我只记得,在出发去桫椤之前,有个人晚上来找过我。我当时在收拾行装,然后、然后……那个人就进来了……” 阿米娜抱着头,看上去非常痛苦。而轻羽马上瞧出了端倪: “会不会事后有人跟她催眠过,让她忘了这件事?” 顾南一神色一变:阿米娜看上去确实是这样。 这么多年过去,常年活在恐惧中的阿米娜精神已然变得非常脆弱,现在受到刺激,很可能会忽然想起来也说不定。 轻羽立刻打亮了火折子,拿到阿米娜跟前:“深呼吸,放松,看着火光。慢慢的想,不要着急。” 轻羽曾在一次任务中遇到过这样的人,当时正是用这种方法让对方想起了被遗忘的事。而这个方法显然是管用的。 火折子的光印在阿米娜眼中,模糊的记忆竟真的一点点清晰起来:“是的,是的,那天晚上,一个男人来找过我,给了我一包粉末……” “是不是这个!”顾南一立刻拿出了从段密那儿得来的粉末,而看到这个东西的瞬间,阿米娜的记忆更加清晰了: “对!就是它,就是这样的东西!”阿米娜看向顾南一,“那个男人给了我这个,让我到了桫椤的时候,找适当的时机把粉末加在你父母的食物里!” “那人是谁?!”顾南一猛地揪起阿米娜,像是要把她一口吃了。 “……南一哥哥?”莼大吃一惊,从没见过顾南一情绪激动到这种程度。可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 “我不认识那个人,我真的不认识他。那是个男的,很瘦,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是,但是他的头发好像已经全部白了。” “你说、什么?”莼惊愕万分,而顾南一早就说不出话。 消瘦的男人…… 灰白的头发…… 顾南一和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人,太过震惊以至于两个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你们知道是谁?”轻羽问道,看他们的反应如此奇怪,难免能猜到一二。可两个人都不说话,眉眼间似乎都在说着: 这怎么可能?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和煎熬,阿米娜一刻也不想多呆,对三个人不停地磕头: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我真的不认识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给你父母下药!” “你们相信我,我知道的真的都已经说了!” 阿米娜的哭求似乎成了虚无,至少顾南一此刻是完全听不见的。那男人的表情和反应写的清清楚楚: 他不相信阿米娜口中说的那个男人干过这事,甚至不相信阿米娜所说的一切; 可是; 阿米娜说的如果不是真的,她又怎么会如此清楚的描述出那个人的长相…… 顾南一心乱如麻,只觉得情绪和思维都将要失控。莼看着这样的顾南一,不敢出声,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直到吵耳的警报声忽然响起: “不好,狱警发现我们逃出来了!” 莼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冲到杂物室的窗前。整个集中营警报四起,数不清的监察器带着灯光在空中狂舞。一瞬间,集中营宛如被光影照成了白昼,成了一个炫目的舞台,就连夜间的小飞虫都被照的一清二楚。 “啧!”顾南一很是烦躁,竟是徒手就砸破了杂物间的窗户,“快走!” 轻羽跟在顾南一后面,在窗前冲莼喊了一声。然而也就是这个瞬间,她在莼的脸上看见了一副极其阴枭诡谲的表情——那孩子正用这种表情站在阿米娜跟前,弯下腰把瘫软在地上的阿米娜拉了起来。 “姐姐,我们快走吧!”莼像没事人一般过来,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轻羽愣了愣,随即跟着跳下去的时候,最后的余光竟看到刚站起来的阿米娜又倒了下去,而且好像非常的痛苦。 【刚刚究竟怎么回事?莼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还有阿米娜的脸……】 轻羽思绪万千,但并不影响她紧紧跟着顾南一和莼。几个人直集中营外围的高墙,而无数的监察器已经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大批的狱警正围捕而来,集中营外的守备警力也正在迅速集结。 “快,破墙!” 高强之下,顾南一看着轻羽。轻羽有些纳闷——照理说,顾南一的异能破墙更为容易,可现在为什么让她上? 112:幻香,少年 轻羽又看了看莼,从之前种种迹象中很容易猜到,这孩子的能力很可能和毒有关。而且还是生人勿近的剧毒! 此刻情势紧迫,轻羽也没有多说,燃起暗红的双眸,以钢铁之力生生将那敦厚的高墙打出来一个窟窿——莼已然被这一幕惊呆了,完全想不到这样美丽的一个女人居然藏着如此可怕的异能! 不! 这不仅仅是靠异能就能做到的事。如果没有相当丰富的经验,绝不可能在这么紧迫的情况下完成的这么完美。 “走!” 轻羽带头钻了出去,身后的夜空中,监察器就像一群狂蜂在穷追不舍。那些灯光始终清晰的照在他们三个人的身上。 但仅此而已。 监察器无法携带武器,假如能够携带弹药,现在的三个人早就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可他们要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高墙之外是望不到头的荆棘林,荆棘的刺立刻就把顾南一和莼扎出了一身口子。 “绑上了!”轻羽脱了鞋子,解下鞋带,把两头系上小小的圈圈。两条鞋带,轻羽分别套在左右手的手指上,另一头则套着顾南一和莼的手指。 如此,她的钢铁化就能传递到两人身上,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荆棘扎伤。这一刻莼终于明白,为什么顾南一会愿意跟这个女人合作。 然而荆棘林太大了。 “不行!这样跑迟早会被抓到的!”莼焦急的喊道。那些监察器的灯光始终能捕捉到他们,而穿有防护装备的警力已经从四面八方朝这边包围过来,远远就能听到大量的脚步声。 “趴下!” 顾南一当机立断。三个人一起匍匐在了地上。荆棘林交错纵横,繁茂高大,监察器很难探清楚林子接近地面的部分。 如此一来,灯光就跟丢了他们。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匍匐前行也十分艰难,就算有轻羽的能力加护,那些荆棘也还是划的皮肤生疼。在无数的摩擦中,依然会破皮。可如果没有轻羽,他们根本寸步难行。 “跑哪里去了!快搜!快把他们找出来!” “肯定是趴在里面了,快!把监察器的灯光打到最亮!” “说不定已经扎死在里面了!” “扎死了也要把尸体找出来吧!哎呀,好疼!奶奶的,怎么穿了防护服还这么扎人!” …… 官兵们气急败坏,集中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如果被上面知道,居然明目张胆的逃走了三个犯人,他们这些人的上司绝对乌纱不保,而他们这些人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不管是逃狱的还是抓犯人的,大伙儿都是尽了全力,可谓使劲浑身解数。而调亮了监察器的灯光之后,在某些特殊的角度下真能照到荆棘林的根部。 砰砰砰! 忽然出现的枪声响彻了星空,也让警方愣神: 这些逃犯居然还偷了枪?! 事件如此大条,大家都心慌起来,立刻朝着监察器跌落的地方跑去: “快!在那里!” …… 轻羽的枪法极准,命中率几乎百分之百。那些照到他们的监察器尽数被击落,一个不留。尽管这样会暴露方位,但在这么大的荆棘林中,想要抓到他们谈何容易,更何况他们三个也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而且枪声还能迷惑敌人。 直到最后,警方都没能追上他们。等他们离开荆棘林,那些监察器和狱警还在林子里疯狂转悠。 “哈哈!真是一帮傻帽!” 山林的高地上,莼幸灾乐祸,今晚着实是非常刺激。这时候的他就像个极为普通的大男孩,很难相信他脸上会出现那般阴枭歹毒的神情: “你是不是毒死了阿米娜。” 轻羽冷不丁的质问随夜风而来,给幸灾乐祸的男孩狠泼了一盆冰水。 男孩的脸色凉了下来,几分质疑:“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杀死一个无辜的人,这孩子竟是如此轻描淡写,且理所应当:“她知道了南一哥哥的身份,而且还知道我们来查这件事。今天我们找她,她能轻易说出这些秘密,那么改天别人找她查我们的事,她也还是能轻易就说出去吧?”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能真的保守秘密。轻羽姐姐,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莼看着轻羽,阴毒的眼神如同他的异能,那么的歹毒,那么的致命。 轻羽微微眯眼:“顾南一,你这个弟弟可真行。” 夜风吹散了轻羽的讽刺,却带来了一阵浓烈的香水味:“他当然行咯,他骨子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表态神经病。” 这个声音?! 顾南一神色骤变,回过头时,月色下的两个男人缓缓走来——浮夸浓烈的粉色套装、淡金色的奇怪发髻,以及工装马甲牛仔裤、外加一双白色运动鞋。 “杰西卡。” “龙野……”顾南一蹙眉,已是一身戒备。而轻羽则用怪异的眼神打量杰西卡。 那目光令人不快,杰西卡端着胳膊、捏着兰花指指着轻羽:“看什么,没见过比你美的男人吗?” 轻羽当即呕了出来:“不好意思,差点吐了。” “你……!”杰西卡气得瞪眼,便听旁边的莼哈哈大笑。 “闭嘴!”杰西卡怒斥,顿时空气中的香味变得愈发浓烈。这霎那,场景蓦然置换,轻羽转眼间成了孤身一人,面前是晦涩的天空,低压压触手可及。 高崖上的海浪声像极了人的哭嚎,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海。 “轻羽……” “轻羽……” “是我啊。” 身后的声音是那么熟悉,一霎那,泪就湿了轻羽的眼:“伽……罗……” 那红发的少年,那红发的少年,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伽罗,你还活着?”轻羽喜极而泣,哽咽喑哑,“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开枪杀了你,我以为……” “傻瓜,我不是好好的吗。你一定又做恶梦了,你怎么会向我开枪呢?”少年笑着,失去视力的双眸依然像是太阳般闪耀,红色的发依然如火焰般温暖。 他没有死。 他没有死。 原来一切都是梦。 原来一切都是梦! 轻羽哭的停不下来,竟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和伽罗之间年龄差距。大脑似乎被什么麻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轻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少年牵起了她的手,她像个充满依赖的孩子,由着少年带自己走——死亡,血腥,恶臭……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是她长大的地方;可是她从不曾害怕,她知道,伽罗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他们说好的! “轻羽,你看。”伽罗指着前方,那是无尽的繁花,是鲜艳的色彩。 轻羽惊奇:“好美啊伽罗!可是,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因为你在这里啊,所以就有了这么美丽的地方。”少年的话迷幻而朦胧,牵着她步入花田之中: “轻羽,来。” 花田绚丽美艳的令人窒息,少年微笑着,仿若世间最最温暖的光。他托起轻羽的手,放上一把修长美丽的银色手枪: “来,轻羽,拿好它,瞄准前面。”少年从背后拥住她,双手辅导着她的手握枪。然后瞄准了前方丑陋的怪人—— 那人像一只蛤蟆趴在大笼子里,褶皱的皮肤,凸出的双眼,还有蛇一般吐信子的嘴;他不会说话,靠信子卷飞虫为食,唯一能象征身份的只有背上的红框编号: 【5374bw4】 “那是……?” “那是骸。轻羽,那是实验中被抛弃的失败品,他们已经算不上人了,他们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少年在耳边轻语,他的温度和气息让轻羽觉得如此真实。 “什么实验?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实验。” 少年想了想,答道:“或许和你所经历的一样呢?轻羽,也许那个研究所就是你想找的答案。也许顾南一就是能给你答案的人。” “有了答案,有了筹码。你,不就能光明正大的回来接我了……”少年如迷幻之音在耳边低语,双手再次握着轻羽的手瞄准了那个骸: “开枪吧,快点开枪吧。那样,你才能拥有自由啊……” “我最可爱的轻羽……” 砰! 砰砰! 枪声响起,怪人倒下,鲜血如泼开洪流席卷花田,将一切都湮灭在腥红的浓稠中。 砰砰! 砰砰砰…… 轻羽手中的枪停不下来,像失了控制的疯子,不停地开,不停地开……而她,就是丢不开那把枪: “伽罗!伽罗!救救我,帮帮我!伽罗?!”轻羽慌张无助的呼喊,近乎崩溃的嘶叫,愕然愣神,才发现少年不知何时消失了。 “伽罗?” “伽罗!” “你在哪儿?你在哪里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伽罗,我害怕!救救我!” 她在血海中无助的嘶吼,绝望的哭喊,可所有声音都被一声声枪响掩埋。那手里的枪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像是有永远都打不完的子弹。 她看到血海中有许多的人倒下,有许多的人倒下,而那些倒下的人,竟都是红发的少年! “轻羽。” “轻羽。” “轻羽。” “轻羽。” 伽罗一次次出现在她的身边,一次次被枪声击倒; 无数的子弹贯穿的,都是少年的咽喉! 不! 不!! 尖锐如刀割的刺痛拉扯神经,泪眼宛若海啸令轻羽窒息: “停下,快停下啊!” 凄厉的嘶吼穿透云霄血海,可那是谁都无法给予救赎的绝望。她只有哭,只有喊,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看伽罗死在面前,死在自己手中: “啊啊啊——!” 灵魂都要崩碎的痛楚支配了身体,终于,那把枪听从指挥的时候,是为了指向自己的咽喉…… 113:龙鳞,兄弟 血腥味是如此浓烈。 死亡的气息是如此厚重。 绝望与残酷是如此令人透不过气。 那个少年分明已经不在人世,她又为什么还活着呢? 女人缓缓阖眼,眸光是那样的空洞,宛如失魂的人偶。却忽然间,咽喉被无形之力收紧,勒的她喘不过气—— “醒啊!” “快醒过来!” 【是谁在喊她的名字】 【那不是伽罗的声音】 【是谁在喊她的名字】 【那不是应该出现在这地方的声音】 “轻羽,快醒醒!” 【是谁啊,会是谁呢,除了伽罗,还有谁会像这样呼喊自己】 【可】 【伽罗不是已经死了吗?】 一刹那,意识从深处复苏,冲破了迷幻和禁锢,找回了理智和清醒—— 是啊! 她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她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而她之所以活着回到这人世间,正是为了……! “住、手。” 轻羽蓦然睁眼,似从一场沉长的恶梦苏醒,面前的男人正使劲掐着自己的脖子。近在咫尺的红发是那么熟悉,可是轻羽知道,这个人不是伽罗。 这世上,也再也不会有伽罗了! “吓死我,还以为赶不上了。”顾南一松开手,松了口气。轻羽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正死死握着无赦——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对自己举起了枪口? 所以刚刚的那个梦……? “杰西卡的能力是梦魇。闻到香味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如果在梦里迷失自己就完了。”顾南一看穿她的疑惑,但轻羽更是疑惑: “你没事吗?”轻羽打量着他。这个男人看上去根本没事。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陷入的梦魇。 顾南一一脸复杂,犹豫片刻还是说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了解他们的能力。” “老一,这女人就这么重要,连你的好弟弟都不管了?”杰西卡在不远处嘲笑,他和龙野正在和莼纠缠。 虽然莼也中了杰西卡的梦魇,但他即便在梦魇中也依然能使用异能——莼深深陷在自己的剧毒里,双脚下的地面已经被腐蚀成了浅浅的毒沼。而对莼来说,杰西卡的能力也只能到这一步为止。 “像他这种内心阴暗的小鬼是出不了我的梦魇的。不过他贪生怕死,不会自杀就是了。”杰西卡十分无趣的说道,示意莼目前已经可以算作废人了。 却龙野劝道:“别伤害莼,父亲会生气的。” “我知道。”杰西卡翻了个白眼,“老一,父亲都让我们来了,你还不准备跟我们回去吗?” “回去又怎么样,你们会信我?”顾南一几分无奈,随即失望的笑了,“这两年,有些事情你们也应该明白了吧。父亲不会信我,哪怕我找回文件,他也不会放过我。” “也许这只是你的想法。”龙野一直把手放在马甲的口袋里,“大哥,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像亲人一样,你何必让我们这么为难。” “所以呢,我就应该被为难?”顾南一好笑,那是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的极度失望。情报界混迹多年,他顾南一有什么是没见过的。亲兄弟、哪怕父母孩子都可以相互背叛,他们兄弟五个人又能算个什么。 尤其是在听过阿米娜的话之后,顾南一更是不安,隐约觉得某些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摇摇欲坠。 而龙野十分难过:“大哥,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先回去和父亲谈谈吧。” “谈谈?你们让我拿什么去和他谈?”顾南一仿佛听了个笑话。杰西卡看着他,眼神终究还是冷了下来: “龙野,别再说废话了。老一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永远看的比我们清楚。而且这次父亲让我们两个亲自来,不就是最后通牒么。” “可是……”龙野还有话要说,而杰西卡摇了摇头: “今天这一架非打不可,还是抓紧时间吧。莼这小疯子最近越来越难控制了,我的梦魇困不住他多久。等他醒过来了才是真的麻烦。” 龙野看看莼和他脚下可怖的毒瘴,最终还是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大哥,你可要小心了。杰西卡的能力比以前强了不少,以前困不住你,现在可说不定了。”qq “呵,我说顾南一,你还真是被这些兄弟看的一文不值呢。”轻羽嗤笑,手中无赦填满子弹。顾南一瞅瞅她,笑道: “你想清楚了,这次可没有保镖费。” “没事,就当给你这个老雇主一点回馈。”轻羽冷冷,便见龙野的皮肤发生了变化,生出了成片的硬鳞。 “小心点,那是龙鳞,不好对付。”顾南一提醒道。但真正可怕的人杰西卡,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发起攻击。 轻羽眯了眯眼,龙鳞这名字一听就觉得很硬,但不知道和她的钢铁化比起来怎么样。恰好,两个人也都是适合近战的类型。 一场硬碰硬的较量下来,双方意料之中难分胜负。而杰西卡也没有动手,观察着轻羽这女人的实力。 “老一,你这次找的保镖真不错。能扛能打,身材好,又漂亮。”杰西卡娘气的评价着,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可惜,她应该不是龙野的对手。以她的能力对抗龙野,多少有些吃亏。” “你说是不是啊,丑、八、怪。”杰西卡冲轻羽微微一笑,邪异中几分妒忌。轻羽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然而不能否认,这娘娘腔说的很对。 她和龙野之间的差距,正是自己的能力太硬了! 若说鸡蛋碰石头,结果显而易见。但如果是两个坚硬的东西冲突,那么反倒是柔韧性好的占据上风。龙野的龙鳞显然比轻羽的钢铁要软,一定程度上能减少对抗带来的冲击。 然而轻羽就不一样了。 双方相碰,那冲击百分百、甚至百分之两百的全由轻羽自身承担。她的钢铁化仅限于表面,并不能让身体内部全都穿上钢铁般的铠甲。一场近战下来尽管看上去还好,但浑身都已被震的发麻。 “你还是别打了,让我们带大哥回去吧。”龙野好言相劝,他倒是心平气和的一个人,还知道怜香惜玉。 轻羽非常不爽,这时候如果有顾南一的能力帮忙,这场架必然不会输。可那狐狸却好像不是异能者一般,只是在旁边盯着杰西卡。 而杰西卡这个娘炮,不得不说神经非常敏锐,立刻猜到了轻羽在想些什么。但看看顾南一的反应,杰西卡立刻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一,你该不会是已经没了吧?” “管好你自己吧!”顾南一塞了一句,便是杰西卡变了神色,回头一看,莼那小子似乎快要醒了。 杰西卡脸色一沉,周身的空气中顿时香气浓郁。轻羽和顾南一连忙掩住口鼻退后,且神色不妙: 杰西卡现在释放的香气和之前不一样了! “小心点。”顾南一再次提醒轻羽,看来是真的很担心她。轻羽盯着他瞅了片刻,若有所思,照葫芦画瓢来了一句: “管好你自己吧!” 重回战场,杰西卡散布在空气中的香味让轻羽有一瞬间的迷幻,而龙野打来的拳却马上让她清醒——轻羽截住那拳,硬碰硬的冲击立刻让身体清醒。 但这却无法缓冲冲击。 龙野此时出手更快也更狠,这男人看就知道是个格斗好手,要是弥撒还在,轻羽现在誓必会轻松许多,可现实就是这么现实,再一次向轻羽证实了一个真理: 只要和顾南一这狐狸摊上,倒霉事就没断过! “嘁!”轻羽现在真的很想骂人,再次迎难而上,不信这个龙野就没有破绽。单论身手,轻羽自认为并不输给他,但男人在力量上本就占据优势,而且龙野还有这么好用的一个能力。 从表面上看,龙野唯一暴露在外的,只有眼球! 轻羽发起第二轮攻势,目标明确,剪刀腿直上龙野脖颈,以极其漂亮的弧度逆旋翻身,将龙野制于胯下,同时无赦已在手中,银亮的枪口落地时已在龙野眼上! “哼!”龙野不惧反笑,几分得意。轻羽这才发现,那双眼中竟也盖着一层透明的鳞。 怎么可能?! 轻羽匪夷所思,也就一愣神的空隙被龙野反制,摁在身下:“你叫什么?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对手。” 龙野颇有兴趣,眼中闪耀着欣赏的锋芒。而轻羽眉眼间更不爽了: “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轻羽盯着龙野的眼睛,那绝对是和龙鳞不同的鳞片。虽然都是鳞片,但在异能的角度上,同一个人身上绝不会出现两种不同特质的东西。 这情况像极了蔚蓝山寨的老大:赛飞! 可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赛飞的能力显然限制条件颇多,但龙野不同;这家伙似乎不需要任何条件,对环境也没有任何要求,简直,就像能随心所欲的使用能力! 难道说……?! 某种猜测闪过轻羽的脑海,瞟眼看向杰西卡的时候,那娘娘腔正将一手覆在莼的头上——他的掌心并没有碰触到莼,而在那段空出来的距离中,竟能力利用偏光隐约看到空气流窜的痕迹; 他在操控他自己所释放出的香气! 仅仅瞬间的一眼,轻羽的潜意识已给了笃定。随即联想到的是顾南一异能的异常之处。 这些家伙,果然是……! 114:竭力,输局 月明星稀,夜风徐徐,荆棘林上空灯光乱舞,林中官兵还在没头苍蝇般的搜索。而在那他们完全没注意到的高冈上,异香馥郁的林羽间,男孩脚下的毒瘴正在迅速扩张—— “可恶。”杰西卡咬牙,那手恨不得直接拧下莼的头颅。流转于掌中的香气正试图钻入莼的脑中,却这样的举动反倒刺激了莼的神经,蓦地,那孩子睁开了眼睛! 杰西卡一步退开,但莼并没有真正醒过来,紫色的眼瞳深处还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但周身的毒瘴越来越浓,全力抵制着杰西卡的香气。 毒瘴随夜风飘散,紫黑色的烟丝犹如恶毒的幽灵,让人避恐不及。 “快躲开!”龙野拉上轻羽闪到一边。虽然这个女人是他们的敌人,但他并不想置于死地,毕竟她是大哥顾南一的人。 从局面看,莼的毒瘴应该是他们最惧怕的东西。轻羽认为,如果能让莼醒过来,那么甩掉杰西卡和龙野必然轻而易举。 也就是趁着这一瞬间的动向,轻羽将目标瞄准了莼。嘭一声扣下扳机,子弹精准擦过了莼的耳朵——耳朵是人体较为敏感的部位,莼猛地打了个颤,空洞的眼中开始拾回神采。 “可恶!”杰西卡恼怒至极,反身针对轻羽。霎那间浓郁的香气席卷而来,轻羽离的太近,避恐不及,哪知道顾南一忽然扑来,将她推出了香气的包围圈。 气味最能刺激人的感官,杰西卡的能力足以让一个人在瞬间沦陷梦魇。但他和顾南一太熟了,顾南一对他所制造的气味也太熟悉了,早是形成了嗅觉麻痹。然而此刻,杰西卡的香气变的太快—— 刚才一激动,杰西卡下意识对轻羽释放出了常规香气,现在顾南一进来则立马释放了另一种味道。机不可失,要知道这么多年来,顾南一仅仅只中过一次梦魇。 “哈哈哈哈……”杰西卡忍不住大笑,看着终于被再次迷惑的男人,眼中是一雪前耻的兴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次一定能行!” “龙野你快看啊!老一终于中招了!不枉费我苦苦练了这么多年。” 看着行动忽然停滞的顾南一,龙野微微蹙了眉头:“你别乱来,虽然父亲那样说,但他毕竟是我们大哥。” “放心吧放心吧,哈哈哈!我顶多就是好奇,这么冷俊的一张脸,崩溃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杰西卡凑在顾南一的身边,手指仔细描画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龙野知道杰西卡的德行,上前制止了他。却顾南一中招让两人一时大意,轻羽又是一枪直擦破了莼的脖子—— 嘭! 枪声响起,硝烟混入香气,本就在苏醒中的莼这次清楚感觉到了痛楚。 没错。 就目前来看,痛楚正是破解梦魇的唯一方式! 但这个方式必须由外界施加,身处于梦魇中的人几乎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而这正是杰西卡能力最可怕的地方。 莼的眼睛在这一刻完全睁开,霍然清醒的神智让那双紫眸褪去了被梦魇折磨的疯狂,晶亮如新生的幼儿。当然,还有愤怒和暴躁! “杰西卡,我今天就让你下一次真正的地狱!”莼的周身迸发出浓烈的毒瘴,那是比之前还要可怖的剧毒,似乎连空气都被沾染。 男孩脚下的毒瘴迅速扩张,仿佛是他的愤怒正在攻城略地。随他挥手一动,毒瘴便如烟雾般袭向杰西卡——毒瘴对香气,这场对决显然颇有意思,只不过轻羽没空欣赏,趁机扛上顾南一就走。 “站住!” 龙野立刻追了上去。他了解莼那阴枭的性格,在杀了杰西卡之前,那孩子绝不会关注别的事情。 砰!砰!砰! 轻羽开枪阻挠龙野,但正如意料之中的结果,龙野的龙鳞完全可以抵挡子弹,子弹打去和雨点没有区别。 “啧!”轻羽很是懊恼。虽然不合时宜,但确实觉得龙野的能力真心不错。 “你带不走他的。”龙野拦下轻羽,可此时对她的态度和之前不同了,“你不要逼我,我不想和女人较真。” “废什么话?”轻羽冷冷,随即撂下顾南一,动手之前先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肩膀。 “没用的,这是杰西卡专门为对付大哥炼出的香,能麻痹人的痛觉。”龙野好心提醒,却不想轻羽挑眉,一声冷笑之后还是开了一枪。 “你?!”龙野惊愕万分,这女人不应该是保护顾南一的吗,怎么对冲他开枪这么执着,怎么看上去好像巴不得开枪一样?! 却也就是惊愕瞪眼的霎那,轻羽忽然举枪对准了龙野的眼睛: 砰!综艺文学 一声枪响,一声惨叫,龙野捂住左眼倒在了地上。 “哼。”轻羽些许得意的冷笑,但这神情立刻就被惊讶替换——这样的距离她不可能打偏,而龙野的左眼确实毫发无伤! “没错,你很敏锐。眼睛确实是我唯一的弱点。不过只是弱点。不是破绽。”龙野站了起来,捂着左眼的手缓缓移开——那眼睛确实有些红肿,也确实没有伤到。 眼中的鳞尽管很薄,可防御能力不差其他鳞片多少。这次是轻羽失算了,没想到龙野眼中的鳞竟真是随着能力发动而被动存在的,并非轻羽所猜测的:局部唤起。 所以。 龙野这家伙当真是穿了一身没有破绽的铠甲! 之前两次交手,龙野的攻势都有所收敛,然而这次不同,他应该是全力以赴了。轻羽一直占不到上风,甚至开始觉得吃力。与龙鳞相碰的冲击对轻羽身体造成的负担越来越大,很快便是觉得浑身剧痛。 龙野的拳脚她确实能够拦下,也能够找到反击的空隙,只是随着身体疼痛负担的增加,她也渐渐力不从心: “唔!”轻羽一拳砸向龙野的鼻梁,实实在在是打中了那处,可随之而来的是反作用力的冲击——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用多大力气打人,被你打中的地方就会用多大力气打你; 犹如震裂般的痛楚从轻羽的拳头传回,从手腕到胳膊、再是肩骨,痛楚一路炸裂,疼的钻心。 骨裂了么? 轻羽暗自吃紧,表面上没有给龙野任何破绽。龙野吃了一拳,当然也疼,只不过那身龙鳞十分有效的分解了冲击,让伤势减轻不少。看上去,龙野的鼻子只是流了些鼻血。 如果是这样的话,轻羽能用的办法怕是只有一种了…… “再来!” 轻羽不服输一般再次主攻,龙野也是更加认真。一旁的顾南一肩膀被打出一个窟窿,鲜血淅沥沥侵湿了衣服,却整个人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轻羽一次次出拳,只瞄准龙野的鼻梁。她坚信,再坚固的铠甲,若只攻击一点必然也会崩碎。龙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鼻梁上的龙鳞已经生出了裂纹: “……还真是有点意思呢。”龙野笑笑,眼中激发出强烈的斗志。这么多年,他的龙鳞还是头一次被人打出了裂纹。 龙野发起迅猛的进攻,让轻羽找不出还手的时机。然而防守反击,恰恰正是轻羽最擅长的。再强大的女人,力量也永远都不及男人——这是师父教给她的第一课。 轻羽竭力防守,巧妙化解,在劣势中不放过任何可能反攻的机会。一次、两次……终于,一记重拳砸在在龙野的鼻梁上! 那脸上的龙鳞裂了一片,鲜红的血从缝隙之间溢了出来。轻羽的嘴角拉起了弧度,是胜利的喜悦。哪怕她的双手现在已经疼的无法动弹。 疼痛和鲜血令龙野震惊,在他的记忆力,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有受过伤了。但轻羽虽然赢回了尊严,可这场战斗注定要以失败告终。 正如杰西卡所说。她不是龙野的对手。她几乎拼尽全力,也只不过让龙野受了这么一点轻伤罢了。 龙野抹去血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问的极其认真: “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不答。 “我们只是想带大哥回去,把事情弄清楚。我们说到底也不敌人,你又何必做对这种地步……” “顾南一我罩的,他不想跟你们回去。”轻羽这一次接了话。 龙野看看还陷在梦魇中的顾南一:“你现在还能打吗?你保不了他的。”龙野不是傻子,自己的能力自己最清楚,即便那女人面上看不出什么,他也清楚自己的能力具备怎样的威力。而这女人能扛到这种程度,确实非常厉害,是相当可敬的对手。 龙野的话,轻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此刻比她不能战斗更麻烦的是,杰西卡过来了: “怎么回事,莼那家伙都老实了,你怎么还没有结束。” 轻羽抬眼看去,莼该是中了和顾南一一样的香气,可见杰西卡的能力着实棘手。否则顾南一也不会那么在意。但可惜的是,莼这个有力的武器最后还是没能派上用场。 面对龙野和杰西卡,两只手都几乎已经废掉的轻羽完全处于弱势,她现在甚至连枪都拔不出来了。 但龙野此刻的反应很奇怪。他们明明占据优势,却担心起了毫发无伤的杰西卡: “你还好吧,现在怎么样?” 115:血速,逆转 “我可是搞定了老一和莼两个人,你觉得呢。”杰西卡几分高傲不屑,白了龙野一眼,“你还真是没用,连这么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还是说你是舍不得下手?” 杰西卡睥睨打量着轻羽:“我承认,确实是有几分姿色,不过杀气这么重,到底有什么好的?女人嘛,当然还是要柔弱含蓄一些。” 杰西卡搔首弄姿,兰花指舞弄着他那淡金色的头发。言外之意不过是说,他要比轻羽美多了。但轻羽对于美丑压根不感兴趣: “你们跟一般的异能者不一样,到底什么来历。”轻羽很清楚现在的情况,既然是打不过对方了,干脆套出些情报也好。 却不想话音刚落,骤然感觉到一股杀气迫近,来势汹汹。电光火石之间,银亮的利刃猛然窜出林中,来人极其迅猛,灵巧的犹如有一条蛇,直冲龙野和杰西卡。 “小心!”龙野推开杰西卡,徒手以龙鳞截下刀刃,而那人猛将刀身拉近,同时直接扑向了杰西卡。 “呀!” 杰西卡被那人扑倒,发出如女人般的尖叫。龙野下意识上前对那人出手,却不想那人忽然翻身,嘴唇碰到了龙野的脸颊—— 啾。 浅浅的亲吻落在了龙野的脸上。 “什!?” 龙野恶心又尴尬。那人虽然ee纤瘦,但显然是个男的。就算是打斗中发生的意外,这样的事情也很恶心,尤其是,这个男人似乎就是故意的! “啊!你这个流氓!”杰西卡浮夸又尖锐的叫着,捂住自己的胸口往后退。而龙野也是立刻和那个人拉开了距离: “你干什么!”龙野愤怒的打量这个人:长发凤目,高鼻小嘴,有种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美。 可那人冷冷一笑,丢下他们直径去了轻羽身边:“丫头,你没事吧。” “水芯……”轻羽十分意外,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他刚刚用的刀正是自己的弥撒。 水芯打量着轻羽,身上全是在荆棘林刮出的血迹,而且她垂着的双手看上去很不对劲。 “手怎么了?”水芯十分心疼,但刚刚碰到,轻羽就条件反射的“嘶”了一声,且身体自动将手缩了回去,表示不要动它。 “没什么。”轻羽不想让水芯担心,不过水芯的脸已经黑了,凤目如刀子一般看向龙野和杰西卡: “是这两个东西对吧。” 水芯一字一句咬的极狠,随即五指一收,龙野和杰西卡就觉热血沸腾,心跳加速,身体的温度正在飞速上涨! “你干了什么!” 龙野和杰西卡惊恐又慌张,这种感觉糟糕极了——心悸伴随着盗汗,死亡的恐惧感正极其真实的将他们吞没。 “住、住手,快住手!”杰西卡已经觉得胸闷、两眼发黑,趴在地上,身体无力听从使唤。而龙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即使有龙鳞护体,现在也根本无济于事。 死亡的恐惧深深笼罩着龙野和杰西卡,而他们变成这种模样,前后仅仅不过一分钟! “快停下异能。” 忽然,危险的气息从后面指住了水芯的脖子。那是一把极细的匕首,且做工精美,而拿着匕首的人,正是顾南一! 轻羽认识顾南一手中的东西,那是他一直戴在腕上的手环。这一刻,轻羽立马明白过来,原来这狐狸手腕上的饰品是匕首,平时在他能力的作用下才看上去同手环无异。顾南一的匕首没有挨上水芯的皮肤,但那种尖锐的危机感依然非常强烈: “停下。如果他们有事,你也活不了。”顾南一的眼神锋锐非常,那双本就犀利的眼睛染上杀意,变得极其慑人: “我手里的东西见血封喉,只要扎你一下,神仙也救不了。”顾南一字字句句,有孤注一掷的凛冽和凶狠。 而水芯的眼神更冷了:“顾南一,我说过,轻羽有事饶不了你。” “别以为我在和你说笑。”顾南一沉了嗓音,匕首更靠近水芯。局面越发紧张,轻羽了解水芯的能力,而龙野和杰西卡确实已经快不行了。 “算了吧,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们本就是外人。你也不值得为这些搭上性命。”轻羽开口劝阻,再闹下去恐怕真要出事。 水芯还有话想说,但见轻羽再次对他摇头,才收手作罢。 “你们还好吧?”顾南一赶紧到了龙野和杰西卡身边,两人着实像是死过一次,绛红的脸色过了一会儿才渐渐缓和过来。53中文网 “你、你是什么时候……怎么醒过来的!”杰西卡耿耿于怀,不服气瞪着顾南一。 见他还有问这些的气力,顾南一也就松了口气,不过说话依旧气人:“我早就醒了……” “什么?!”轻羽差点炸毛。这狐狸早就醒了,那么之前一直都在装睡? 杰西卡比轻羽还气,只有龙野见怪不怪:“我就猜到会这样。” “哈哈,什么就会这样?他既然装睡,证明我的香气对他有效不是吗?就因为有效,怕再中,所以才装睡的!”杰西卡露出几分疯狂的笑意,努力想要肯定成绩。 然而这些话奇怪的话引起了轻羽的注意。她记得很清楚,刚刚水芯忽然杀出来,杰西卡只顾着躲避,根本没有释放任何香气。 这一点太反常了! 同样作为一个异能者,轻羽深知。越是紧急情况,越是会下意识的发动异能自保。这是异能者出于本能的一种反应。不管是什么样的异能,都一定会这样,尤其是在生死关头。 但刚刚杰西卡只是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条件反射的选择躲避。还有龙野之前奇怪的问题、以及顾南一反常的行为和那个匕首,更让轻羽心里笃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顾南一虽然狡猾,但不是孬种。他能破你的能力一次,就能破第二次第三次。但他却选择装睡。这是不是说明,你们的能力有什么限制?” “而你。”轻羽定定指向杰西卡,“顾南一装睡,是不是想确认你现在已经无法使用能力了?” 眼前的场合下,轻羽的问题显得突兀,但却并没有不合时宜。此话一出,龙野和杰西卡都变了神色,而顾南一直勾勾朝轻羽看了过来。 几个人陷入沉默,轻羽显然触碰到了他们的禁忌。 片刻后,意识到已经瞒不下去,龙野干脆爽快说道:“没错,就是这样。我和杰西卡,包括大哥和莼,我们的能力每天只能使用三次。” “……” 轻羽和水芯都觉得匪夷所思,这样戏剧化的设定甚至听上去有点好笑。然而从种种迹象上表明,三次的说法的确是真的! “一开始杰西卡就发现了,大哥的能力已经受限,所以把希望都觊觎在你身上。”龙野看着轻羽,确实非常欣赏她这个敌人: “来之前,我和杰西卡就已经商量好了。只要他能困住大哥和莼,我们最后就能带大哥回去。因为不管你是不是异能者、是什么异能,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龙野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不出众,全然如路边随处可见的路人甲,但此刻说这些话的他,看上去很不同,充满了淡漠和开阔胸襟的大智慧。和怨妇般的杰西卡截然不同: “你跟他们废话这些干什么?”杰西卡刻薄的骂道,转而盯着轻羽和水芯,“没错,就是龙野说的这样。龙野现在还能使用一次异能,如果不是这个娘炮忽然出现,丑八怪,你现在早就被打趴下了!” “娘炮?”水芯对于这个称呼充满了质疑。首先他觉得自己真的不娘,特别是和说这话的人相比。何况就算是在场的唯一的女人——轻羽,也没有杰西卡娘啊! 对于杰西卡异样的审美,顾南一和龙野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过对于水芯和他的能力,在场的人几乎都不陌生: “我知道你,尤其是你的能力。”龙野看着水芯,不太服气,“道上有名的牵头人:禾馥。她手下有十大佣兵,其中一个就是你。” “刚刚是觉着水芯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没想到真的是你。你的能力很厉害,只要亲到对方的脸,一定时间内就能控制对方血液的流速。” “绝对的杀人利器!”龙野沉了神色,他十分不认同这种投机取巧的能力。在他的价值观中,就应该堂堂正正的对决。 但这末世就是如此现实,形形色色的能力层出不穷,何为公平?何为对等?怕是连世界都无法给出一个定义。 然而。 或许正是这样的“无法定义”,才是这末世能给予人类和生灵的最后的公平…… 水芯在道上名气颇大,加上如此取巧又嚣张的能力,很难不被认出。虽然顾南一眼下不用担心会被带走,但水芯的出现对他而言百害无益: “老一,难怪这两年不管派多少人都带不回你,原来你是找了禾馥当掩护。”杰西卡几分责难和嘲笑,可眼中有深深的尖锐。 水芯确实是相当棘手的人物,认识这么多年,轻羽就从没见他败过,也没见过有谁能破了他的能力。 龙野和杰西卡已经深深领教过水芯的可怕之处。如果杰西卡现在还能战斗,也许还拼上一把,但现在似乎只能放弃顾南一了。 “大哥,你的事我们会如实告诉父亲。”龙野撤退之前像在询问顾南一,而事到如今,顾南一还能解释什么: “都随便吧。” 那男人如诉诀别,可目送兄弟离开的背影,眼中却是深深的哀伤…… 116:纸短,情长 麦云的气候正是多雨,哗啦啦的大雨如瓢泼一般。风吹云走,厚重的云雨连夜移动,最终停在那片广阔的荆棘林上。 轰隆隆隆—— 漫长紧张的夜晚刚刚过去,忙碌一夜的集中营官兵无功而返。雷雨骤降,让刚刚泛白的天色又沉入到了压抑的黑暗里。 嘀嗒。 嘀嗒。 厚重的水滴接连而下,泥土和雨水的气息渐渐掩盖了空气中的杂质。随着龙野和杰西卡走远的背影,弥留的异香逐步湮灭。雨水落在那男孩的睫毛上,如不合时宜的亲吻唤醒了他。 哗啦啦—— 倾盆大雨随撑开的眼皮跌落,男孩周身的毒瘴氤氲上了薄薄雾气,但也让它们看上去更加危险。 不远处,军刀锋锐,利落的尖锐正指在红发男人面前: “顾南一,我说过不会放过你。”水芯愠怒,柔媚的凤目杀意凛冽。他的杀气并不霸气,但却相当冰冷,像是寒霜凉透了气息。 “南一哥哥?!” 莼对现场的情况还没掌握,然而身体已经动了起来——他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正义,顾南一对他来说就是全部; 若谁伤了顾南一,他必让那人后悔! 氤氲着湿气的毒瘴可怖如毒蛇,像流窜大雨中的紫色闪电——轻羽还没从水芯的冲动之举中回神,转眼莼的突袭已然来袭: “小心!”轻羽惊呼,而水芯已有所感知,反身一刀斩开毒瘴,立刻后跳拉开了距离。下一刻,那男孩已经护在了顾南一身前。 一双紫色的眼也像是含有剧毒,怒目铮铮,如护着所爱玩具,恶毒看着水芯:“敢动他,要你的命。” “凭你?”水芯自信且冷酷,凤目微微眯起——这小子浑身是毒,但自己使用能力必须先亲到对方,如此,异能该是用不上了。 不过对水芯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丫头,无赦借我。”水芯压低嗓音,面对挑衅从不畏惧。任何异能都有优势和劣势,一名出色的佣兵就应该能随机应变,并且有能力在最快的时间内分析出结论,找到最实用的战斗方式。 否则,死的将会是自己。 “莼,住手!”顾南一制止,但莼听不进去: “为什么要住手,他想杀了你。” “他是轻羽的朋友,刚刚是他击退了龙野和杰西卡。”顾南一站到莼的身前,犀利的目光俯看着他,有哥哥对弟弟的管束。 莼眉眼间几分委屈,更多的是阴阳怪气的怒意:“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朋友又怎么样?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一起长大。你说过,我和龙野他们不一样,我们才是最亲的兄弟!” “这个女人又算什么东西!”莼怒指向轻羽,任性蛮横,“你跟她登记结婚的只是假名,又不是真的,而且还是局势所迫。南一哥哥,你现在护着他们不觉得可笑吗?!”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的!只有我才永远都不会出卖你!”莼歇斯底里,双眼通红,像被抢走了玩具的孩童。 可水芯显然没把重点放在莼身上:“丫头,他说你们结婚了是怎么回事?”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先、先找个地方……”轻羽话到一半忽然脱了气力,只觉浑身发冷,发觉意识正在远去的时候已经堕入了无感的黑暗里。 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已是躺在简陋旅馆的床铺上,不但换下了囚服,双手也都上好了夹板。 “丫头,你可算醒了。” 迎面是水芯如哥哥般的关切,以及一直温在壶中的热水:“来,先把这药吃了。你之前一直在发烧,下午的时候才退。” “我们在哪儿?”轻羽乖乖吃了药,打量着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顾南一呢?你不会还是和莼……” “他们在隔壁屋子。”水芯轻言细语,他对轻羽从来都不大声。轻羽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伤势不轻,而顾南一不仅仅肩膀吃了轻羽一枪,还有些肺部感染。旅馆房间的隔音很差,咳嗽声清清楚楚。 所以水芯压低的声音:“丫头,昨天那些人太危险了。顾南一也不是普通角色。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如果你非要查顾南一,等我任务了了就跟禾馥说。”江苏文学网 “你在宣干的任务还没完吗?”轻羽惊讶,也压低着声音。水芯任务没完就出现在这里,这确实不合规矩。 然而水芯也是没有办法。之前在宣干就发现多处诡异的枯死现象,且出现枯死的地方似乎都是轻羽去过的。 “集中营的情况太复杂了,我担心你出事,没想到真猜中了,真有人用毒。”水芯叹息,满是放心不下的忧虑: “丫头,那商人我已经办了,马上就到和黎明组织接头的时间。我不能再留了。你跟我一起走吧。呆在顾南一身边真的太危险了。” 水芯的每个神情每个字都是认真,可他了解轻羽,知道她终究会拒绝自己: “水芯,你明白我的。而且我几乎可以肯定,顾南一身上有我想要的。”女人没有情绪的语气很是客观,又或者正因为此话伤人,才用这样的表达方式来调节。 水芯跌了眼帘,很是难过,想想才道:“丫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顾南一动了心……” “你瞎说什么呢。”轻羽笑了出来,似乎真是个玩笑,“认识这么多年,我像是会动心的人吗?” “那如果没有背上的那个痕迹呢。”水芯一点都笑不出来,尤其是提及轻羽的后背。可轻羽却像一点不在意那个痕迹,笑着否认: “你就别瞎想了,明知道我没有那个闲工夫。”说着,轻羽的神色却是暗淡,看水芯认真的脸,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说真的,水芯,顾南一身上除了有秘密,确实有让我在意的地方。” “是什么?”水芯微微急切,可轻羽浅浅笑了,笑他小题大做: “我只是觉得,他和伽罗很像。只不过有时候我自己也想不太明白,或许真有些道不明的迷惘也说不定。”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轻羽不以为然,一副让水芯宽慰的表情,“你明白我的,除了那件事,我现在不会去多想任何东西。留给我的时间……” “别说了。”水芯似乎还害怕什么,害怕一些他自己说不上来的恐惧和现实。他的食指及时按住了轻羽的嘴,让她不要再把本就残酷的现实说的更加明确。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但这样的气氛对他们来说也并不陌生。以往的每一次都是水芯打破僵局,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走,那自己千万要小心。我真的不能再留了,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 “照顾好自己啊丫头。”水芯笑的温暖,是轻羽熟悉的模样。床边放着她的无赦和弥撒,水芯早已经帮她擦拭保养。 他总是这样,总是像哥哥一样。轻羽也有哥哥,可对于哥哥这个角色的真正认知,全是从水芯身上开始的。 水芯总是那么温柔的,不会给她压力和任何的不愉快。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待她,哪怕黯然神伤,也绝对会把表情藏在转身离开之后。 离开房间之后,水芯正巧撞见了顾南一,瞬间脸就黑了。 听对隔壁房间有细微的说话声,顾南一准备过来看看,却不想迎头就撞上水芯的一张脸。便又见水芯杀气腾腾冲自己努嘴,示意去旅馆后院谈谈。 “不会是又想杀我吧?”顾南一几分玩笑几分真,话间还夹杂着几声咳嗽,瞧着就像是弱势群体。就连旅店老板都远远伸着头,看水芯是不是要欺负这家伙。 水芯真的很想暴打顾南一一顿,那张不屑且玩味笑脸真的很让人恼火,可也只能忍住:“顾南一,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和轻羽是什么关系,但你不能让她有事,更不能给她造成困扰。” “听上去,你好像很喜欢她。”顾南一挑眉,目光犀利,却嘴角的笑越发玩味。见水芯不语便又是玩笑道: “其实你也不用这样,我和她算是老朋友,也有些情分。我顾南一向来恩怨分明,该怎么做事用不着别人来教。” “而且你的话听起来,好像是我要把她拐走了似的。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则,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左右的。再说了,我也不是会属于任何女人的男人。” “你最好闭嘴。”水芯怒目瞪眼,面前的男人着实狂妄至极,再多看一眼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水芯一刻都呆不下去,直径离开,却是换顾南一沉了脸。直到身后传来脚步身,顾南一才重新挂上了那张狐狸般的邪魅笑容: “看来你迟到了,你的护花使者刚刚已经走了。”顾南一打量着女人,她的气色都还不错,只是上着夹板的双手总觉得有点碍眼——像她这样的女人,确实同伤势显得格格不入。 “水芯?” 轻羽从后门追了出去,狭长的过道里堆满了垃圾和杂物,哪里还有水芯的身影。她微微跌了眼帘,心绪复杂。 人非草木,和水芯相识多年,一些事便不明说也是能感觉到的。可…… 117:浑水,秘密 要不起。 不敢要。 或者。 还不上…… 轻羽不是木头,也不是傻子,可像她这样的人,不配奢望和拥有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而水芯。 她想应该是明白自己的吧…… 那女人衣装干练,背姿挺拔,有着遗世独立的傲然。她久久站在旅馆后门的小巷中,却有似被世界遗弃的孤独。 光将她的姿态拉成了长长的影,顾南一在院中静静看着那藏在门后的影,忽然觉得她竟也有如此女人的一面。 而身后阴冷的目光打断了顾南一的注视: “南一哥哥,我真搞不懂,一个佣兵而已,值得你这么关注?”莼目光阴毒,但在顾南一回头的时候,那些难看的神色一扫而空,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有吗。”顾南一笑笑,“莼,你该不会还在因为结婚的事吃醋吧。”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吃这种醋!”莼嘟嘴否认,板着一张脸,“我只是觉得她信不过。接近你的目的性太强了!” “道上有哪个人接近我是没有目的的?”顾南一耸肩,似不以为然,却并没有否认莼的话,“这女人虽然动机不纯,但眼下至少是和我同一战线。我现在的处境,带着她确实比较有利。” “你也说了是眼下!南一哥哥,女人是最善变的,你就这么信任她?”莼拉长了脸,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醋意。 瞧莼这副模样,顾南一亲切又无奈的笑了,几分宠溺摸了摸他的头:“你啊,说多少次了,别这么小家子气。没人能抢走你南一哥哥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她!她肯定会害你的!还有,那个叫水芯的家伙,他竟然想杀你!” “好了好了,想杀我的人多了,有什么好生气的?习惯就好了。”顾南一轻描淡写,这时候见轻羽回到院子里,便冲她笑道: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很多事情问我。” “进屋说。”轻羽瞪了他一眼,目光顺带扫了莼一下。之后回到房间,顾南一便还泡上了一壶红茶。 这狐狸,怎么到哪儿都能如此悠哉? 轻羽几分嫌弃。或许是心态关系,她现在真的很烦那股茶香。但顾南一还是雷打不动的享受。 轻羽打量着他,目光落在那腕部的手环上,冷冷:“你现在又可以用能力了?” “……你对我的能力有什么疑虑?”顾南一看看自己的手环,明白有些事情应该是瞒不住了,而轻羽向来直接: “龙野说你们的能力每天只能用三次,为什么。” 女人目光如炬,就像擒获猎物之后绝不放手的鹰:“顾南一,在蔚蓝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杀赛飞,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你……!”莼怒目瞪眼,但被顾南一拦了下来,似笑非笑看着轻羽: “这趟水很浑,你可要想清楚了。”男人笑的很贼,像在布置一个诱人的陷阱。而轻羽早就洞穿了他的假面: “我要的就是这趟水。” 女人字字句句,无畏的眼中是期盼已久的某种兴奋,是粉身碎骨也不后悔的决意。顾南一怔了怔,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消失不见,蓦地认真: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彼此彼此。” 两人铮铮,莼有些急了:“南一哥哥?” 顾南一瞥了莼一眼,让他不要多事,之后十分爽快的给了轻羽回应:“赛飞的死因,我觉得你心里应该已经猜到了。” “果然是和那个研究所有关!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轻羽越咬越紧。顾南一尽管还有犹豫,但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步,最后也只能放开: “轻羽,你也是异能者,在你看来,我们兄弟几个像什么。”顾南一饶有兴趣的反问,更多的还是一种试探,想知道这女人对于他们到底思量到了什么程度。 莼的脸色一直很阴沉,似乎随时都想要轻羽的命。 轻羽看看两个人,目光游离在顾南一的手环上:“你们绝对不是一般的异能者。那个研究所在你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赛飞的下场,或许就是失败的例子,但你们几个却是成功的案例。” 轻羽丝毫不惧直白的说出想法,面对自己想要的真相,她从来是勇往直前。当然,这其中或许也参杂着她对顾南一的某种信任。 轻羽显然说到了重点,她的洞察力向来优秀。莼的脸色越发阴郁,顾南一却扬起了微微笑意,似在赞许轻羽的头脑:看书阁 “没错,我们身上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但我们和赛飞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轻羽,关于‘原体’这个词,你知道多少?”顾南一继续试探着,就像一个刁钻的教员正在测试学生的知识储备。 莼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他没想到顾南一是真打算跟这个女人摊牌。而轻羽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原体”一说在外面并不常见,连道上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轻羽最初得知这个词,是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是从一个异变的骸口中得知。 只可惜那骸生命垂危,没说多少就断了气,变成了血秃鹫和异兽口中的食物。 “末日之后辐射引发异变,天生带有异能的人或者兽类,都是原体。但是原体,也有质量之分。普遍来讲,99.9%的异能生物都是低质量原体。” “一般异能者的能力都存在使用条件的限制,而且能力通常不能发挥出100%的实力。”轻羽答的认真,眼神更紧迫了一分: “但是顾南一,你们不一样。你们使用能力的时候好像根本没有任何的条件要求,而且还能随心所欲。” 讲到重点,轻羽压低了嗓音:“那个骸告诉我,是世界上,是真存在高质量原体的。” “南一哥哥!”莼急了,这女人显然知道的太多了。 但一切显然在顾南一意料之中:“你说的没错,高质量原体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兄弟五个人,就是目前世上仅有的几个高质量原体。” “对于异能者,普通人总是会觉得害怕,而我们这样的高质量原体,有时候连异能者都会觉得害怕。所以父亲才设法限制了我们的能力,一天只能只能使用三次。” “不对,你撒谎!”轻羽铮铮,看了看顾南一的手环,“如果真的是这样,你每天维系手环就算用过一次,那么你只剩下两次……”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顾南一打断轻羽,笑笑,抬起手环晃了晃: “你知道高质量原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仅仅是能力不受限制、能随心所欲……” “我们的能力,可以进化。” “什么?!”轻羽震惊,这是简直不敢去想的一件事。一切的异能者,能力都是固定的,如果还能进化,那着实是太可怕了。 看轻羽的表情,顾南一无奈又玩味的笑了笑:“所以父亲才想方设法控制我们使用能力的次数。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为了留一手自保,用在手环上的能力勉强算是被动存在的。只要三次能力限制没有到达,匕首就能维持手环的状态。” “在父亲眼里,我们应该都是他的实验体吧。一个科学家,总是喜欢掌控自己领域内的一切,肯定不希望自己手中的玩具有一天会失去控制。” 顾南一说的深沉,脸色都跟着沉了下来:“轻羽,我现在告诉你的都还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如果你还想知道的更多,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继续说。”轻羽咄咄逼人,她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可顾南一却还有自己的思量:“讲实在的,现在的局面连我都已经没有太大的把握。异变曼陀罗的研究项目背后肯定有我不知道的阴谋,还有我父母的事……” “阿米娜交代的情报里给我了一个很明确的信息。父亲,或许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顾南一神色黯然,极为少见的表现出了忧虑和愁绪。 男人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在桌面,任由香味浓烈的红茶冷却。而莼跌了眼帘: “南一哥哥,你先不要多想了,我们还是找父亲问清楚吧。” “问清楚?我也想呐!”顾南一叹息,自嘲摇了摇头,黑色的眼眸深深看着铁锈色的红茶,思绪越发深远起来: “莼,你知道的,我之所以混迹在情报界,无非是想弄清我父母突然发疯的原因,想知道我弟弟的下落……” “等等!顾南一,你有个弟弟?”轻羽变了神色,眼中是旁人看不懂的复杂和期许。 顾南一愣愣,笑道:“怎么,我没和你说过?” “你弟弟叫什么,你们长的像吗?”轻羽几分急切,甚至连手心都快要出汗了。 顾南一觉得有些奇怪,想想还是回答了她:“我弟弟叫顾潼,一个爹妈生的,你说像不像?” “……他,那他也是红头发?” 女人在小心翼翼确认着什么东西,当顾南一点头之后,她瞳孔蓦地缩紧了,浅浅咬了咬嘴唇,双手下意识拳了起来: “那……那他现在在哪?” 现在在哪? 现在在哪?? 这问题,顾南一也想问个明白! “呵呵呵,呵呵呵呵……”男人扶额笑开,是颓败,是自嘲,是多少年寻而不得的一种荒唐。 时至今日,当年所发生的那些事无不是历历在目—— 118:顾潼,当年 十五年前。 桫椤遗迹,熔岩区域。 大批穿着统一囚服的犯人在这里驻扎,为了发掘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不久之前,他们在一处山谷找到了姿态奇异的黑色花朵,听管理层的人说,这东西叫异变曼陀罗。 这日晚饭之后,指挥官下达了新的指示,要求他们继续往深处探索。而顾家人被分配到了夜间探索队里。 “哥哥,我们晚上还要去探索吗?我好饿呀。”顾潼捂着肚子,巴巴的拉着顾南一的衣角。 “嘘!”顾南一让他不要出声,贼溜溜打量着四周,小声说,“你跟我来,我刚刚看到隔壁营的藏了两个馕饼。” 顾潼有些害怕:“隔壁都是重犯,是些不要命的家伙,我们这样过去……” “放心吧,你还信不过我吗?”六岁的顾南一宛如小大人,在五岁的弟弟面前犹如英雄一般。而顾潼一直也是这么相信着他的。 两个孩子偷摸着溜出了轻犯营地,对于从小在集中营长大的他们来说,和犯人、狱警打交道的方式早就轻车熟路。 晦涩的月光下,顾南一带着顾潼东躲西藏,偷摸进了重犯的营地,找到了那两个馕饼。返回轻犯营地时,夜间探索队已经整装待发。 “嘻嘻!母亲,你看!”顾南一偷偷把藏在身上的馕饼露了出来,母亲赶紧拉下他的衣服藏住: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用‘那个’了?!” “没事的,他们不会发现的!”顾南一很有信心,可母亲更加生气: “南一,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母亲真的生气了,甚至眼睛都红了。在顾南一年幼的记忆里,母亲每次因为“那个”生气的时候,都像是快要哭了。 “那个”——是顾南一的异能。他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也知道如果被人发现这个秘密,自己很可能会被送去“坟墓”! 那个时候,又或者时至今日,“坟墓”一直都是人们心中最可怕的恶梦。一个近在咫尺、如影随形的梦魇。 夜间探索队很快出发,生活物资处的阿米娜是这次的指挥官之一。途中,阿米娜亲自给队员发放了充饥的点心,还对顾南一和顾潼极其关心。见父母要把自己的点心分给孩子,阿米娜连忙多给了两个孩子一些点心: “爸爸妈妈也会饿的,你们不要吃他们的了。”阿米娜和蔼的笑着,把点心放在两个孩子手中,并且对他们的父母微笑,看着两个大人吃下了属于他们的糕点。 当然,那个时候,除了阿米娜,谁也不知道他们父母的糕点有问题。 探索队继续前进,二三十人的队伍在夜晚的熔岩区行走着,就像孤单又冷清的蚁队。很快,他们发现了前方的溶洞,脚下的道路开始变得奇异,呈现出河流一般的线条感。 蓦地,顾南一的父母倒在了地上。 大伙儿立刻围了上来,把两个孩子挤在了人堆之外。顾潼害怕的紧紧拽着顾南一的衣角,而顾南一奋力的想要挤进去。 他们又瘦又小,根本无能为力。顾南一自然想到了自己的能力。只要使用能力,就算是比较细窄的缝隙他也能轻松把自己强塞进去。 可他还来不及使出能力,人群里就是炸开了一阵喧哗: “疯了!发疯了!顾祁和阳佟艺两个发疯了!” “快!把手里的东西抢下来!” …… 探索队员都配有折叠铲,只有小队队长才会多配一把斧头。惊呼声炸起的时候,折叠铲已经成了顾家夫妇手中的武器,他们像疯狗一般挥舞着铲子,见人就咬,短短的时间里已经伤了不少人,甚至还咬下了人家的耳朵和鼻子。 疯狂的画面就生生上演在顾南一和顾潼的面前。两个孩子不知所措,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场面混乱,顾南一紧紧抓着弟弟的手,兄弟俩在慌乱的人群中犹如被踢来踢去的皮球,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 只是听见忽然有人大喊: “打死他们!打死这两个疯子!” 几个小队长抡起了斧头,其他人中邪似的应声而起、蜂拥直上——那些混乱的身影就像暴风雨中激烈摇晃的柳枝,晃得顾南一无法将画面看的连贯; 光影交错的喧嚣之间,顾南一像在看着不连贯的走马灯,那一张张被不断停顿的画面,全是父母倒下的身影、喋血的嘶叫;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两个疯狗!” “快!打死他们!” 围殴的人的呼声充满了惊恐,尤其是被顾家夫妇所伤之人。大家都像疯了一样停不下手,那些常年累月在集中营里积攒的压力如找到了宣泄的洞口,此刻全都发泄在了顾祁和阳佟艺的身上: “打!往死里打!” “打死他们!” …… 可怖的谩骂如刺耳的魔咒,排山倒海般涌入顾南一和顾潼的脑中,令他们的思绪一片空白。兔兔飞 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五岁。他们呆呆站在人墙之外,在疯狂的人影之间的缝隙中,眼睁睁看着父亲、母亲被像害虫一般围殴; 无数的折叠铲狠狠敲打着他们; 锋利的斧头重重砍在他们的身上; 血,像飞溅熔浆,淌湿了地面,染红了施暴者的双脚和理性! “……死、死了……他们死了!” 激烈和疯狂中,稚嫩的童声在背后乍起。手持凶器的人们末蓦然回头,那些沾满鲜血的脸全如来自地狱的恶修罗: “不能留活口,你这两个小子指不定也就发疯了!” “对!杀了他们,斩草除根!他家大儿子平时就怪怪的,绝对也有什么疯病!” …… 无差别的恶意和憎恶在疯狂中发酵,杀意毫无征兆的扑向了年幼无辜孩子。顾潼的一声哭喊仿佛唤醒了人性中最为狰狞的丑恶,仿佛打开了内心深处最为黑暗的部分的某种枷锁。 此一刻,杀红了眼的人们毫无理智,仿佛身体被不知名的魔鬼控制,皆是沦为了残暴阴暗的奴隶。 染血的折叠铲和斧头指向了两个孩子。危难中顾南一陡然清醒,紧拽着顾潼的手疯狂逃跑。 那脚下的熔岩地质很滑,他们跑不过大人,便是脱了鞋如溜冰一般滑行。他们逃入了溶洞深处,可等待他们的却是尽头的悬崖。 “哥哥!哥哥我害怕!” 顾潼紧紧拽着顾南一的衣角,泪眼婆娑的他瑟瑟发抖。可年仅六岁的顾南一又何尝不是? “别怕,我们一定不会死的,别怕。”顾南一抓紧了顾潼,如果使用能力,就算跳下这悬崖也不会有事! 是的! 一定不会有事! 年幼的顾南一不断暗示着自己。这种豁出命去的决定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难。 “抓住他们!杀了他们!” 染尽了疯狂的火把和大人们已迫在眉睫,顾南一抱紧了顾潼纵身一跃—— 咻咻! 那些疯狂的人们依然不肯放过他们,折叠铲像雨一般投掷下来。其中,还有锋利的斧头。 咻! 锋利的刃光和血腥重重飞来,生死瞬间,顾南一推开了怀里的顾潼——两人受力就此分开,虽然躲过了斧头,可顾潼却也因此失去了能力的庇佑。 六岁的顾南一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顾潼的身影已经跌了看不见的黑暗中: “哥哥!” 哥哥—— 那今生诀别的一声呼喊,顾南一至今都总会在梦里听见。那一声哥哥是他此生最痛的悔,是他此生最恨的无奈,哪怕是深陷杰西卡的梦魇,顾潼那一声“哥哥”,总会令自己立刻清醒过来。 “我也想知道我弟弟在哪儿,是不是还活着。”顾南一在讲述这故事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情绪,可越是这样的平淡,反而越是显得异样。 顾南一那一贯犀利的眼眸,此刻填满了阴霾,就像驱不散的混沌,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就这样,我再也找不到顾潼了。是父亲捡到了我,是父亲养大了我。那个时候,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后来慢慢的,父亲又找到了老二、老三,还有莼和老四。” “这个排名是照收养顺序来的,我是第一个,所以我是大哥。不过,莼虽然是第四个来的,但他年龄最小,就排在了最后一个。” 说起这些的时候,顾南一的眉眼间透着放松和温馨,那是种重获新生的幸福感。可现在已经变了: “两年前,研究所里一份重要的资料被盗。父亲怀疑是我泄漏的,所有的矛头也都指向我。我不想背这黑锅,就逃了出来,打算找回资料自证清白,但现在看来……” 顾南一摇摇头,无奈叹息:“以前是杀手团都还好说,但现在,他派龙野和杰西卡亲自来,说明一切已经没有余地了。” “不会的!南一哥哥,父亲那么器重你,五个人里面最喜欢的就是你。他不会不给你机会的!”莼焦急的想要宽慰顾南一,不希望他把事情想的这么糟糕。 可顾南一却一派坦然:“我了解父亲。就是因为器重,才不会信我。我知道他太多想法和秘密,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莼,你别看父亲那个样子,其实他的心很深,就像一团迷雾。连我都看不透。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很可怕。”说到这里,顾南一的眸光沉了下来: “如果阿米娜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如果真的是父亲让阿米娜给我的父母下药……” 顾南一没有把话说完。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那之后的结论实在太过可怕,他甚至不敢再去分析。 红茶的香味在房间里淡去,顾南一这才发现轻羽不太对劲。 119:伽罗,前方 “你怎么了,在听吗?”顾南一蹙眉,至少在他的印象里,这女人的脸上不该出现如此的彷徨和惶恐。 “没什么。”轻羽搪塞,似才回神,“我有点不舒服,回去躺会儿。” 她逃离般回到隔壁,关门的一刻脚下已经快站不住,眉眼间全是不知所措的慌乱,脑中尽是顾南一承认时的画面—— 他有个弟弟; 顾南一,有个弟弟! “伽罗真的就是……”她捂住了不受控制的嘴,却真正想捂住的是那人再也回不来了的事实。 【我也想知道他在哪儿】 【我也想知道他在哪儿……】 【无非是想弄清父母发疯的原因,想知道我弟弟的下落……】 死了。 他死了。 顾南一,你的弟弟死在了那个人间地狱,死在了…… “我、的、枪、下。” 四个字挤破哽咽却压制了声音,那坚强如钢的女人倚墙哭如无声的泪人。每一滴泪都是揪心,是自责,是不知该如何对顾南一说出真相! 第一次见到这男人,她或许就期盼着能发现伽罗在这世间的联系,却不知会是如此残忍破败。 她该怎么说。 她该怎么说。 她,说不出口! …… 悲痛流逝着时间,夜幕在光影交错中降临,没点灯火的房间暗的窒息。泪痕早已在女人脸颊冷却无踪,那双眼中的神色渐渐淡去变凉,双手的伤势在提醒她什么才是现实,而疼痛也在提醒她不要遗忘,不要遗忘那早就决定的、唯一摆在眼前的路—— 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自己为什么回到这里; 伽罗为何而死! 没有烛火温度的空气令人清醒。又或者,黑暗和冷然会令她清醒。月光投进屋里的树影像极了她后背的痕迹: 是啊,时间已经不多了。 “……呵,事到如今,我怕什么?” 她自嘲嗤笑,方才的动摇已在心中烟消云散。再次打开房门的时候,她还是那个轻羽。 回到顾南一的房间,刚好撞见店家送来了晚饭。 见轻羽出来,店家连忙问道:“您起来了?我看您房间没有点灯,就没去打扰。现在给您把晚饭送来吗?” “不用。”轻羽冷冷,她可没什么胃口。而这态度吓的店家赶紧走人。 旅馆提供的晚餐比较简单,虽然及不上顾南一的标准,但好在还有红茶可以让他勉强将就。红茶的香味氤氲在空气里,但现在屋里的气氛早就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么压抑。 至少,大家都拾回了平常心。 轻羽入座饭桌,也不吃,直奔主题: “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顾南一停了手中的刀叉,笑笑:“这应该是我问你吧。” “我当然想去你们的研究所看看。你们的那个父亲,到底是研究什么的?”轻羽抱起胳膊,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他们显然对她的想法并不意外,而且顾南一心里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研究所?” “那是我的事。”轻羽拒绝回答。顾南一又是笑笑: “好吧,那我也只能拒绝你的问题了。”顾南一重新拿起刀叉,“你想去研究所,我可不想。至少现在不想。你也知道,我现在没有和父亲面对面的筹码。哪怕是要问我父母的事,我也还没有去讨价还价的底气。” “所以你还是想找回丢掉的文件。”轻羽没什么表情,但拿起茶杯喝起了茶,说明她现在是心平气和的。 “这是当然的。我躲了两年无非就是为了把东西找回来,还自己一个清白。”第一文学网 轻羽挑眉:“那你现在掌握了多少线索。” “听你的口气是准备帮我?” “我是帮我自己。”轻羽又浅浅喝了口茶,眸光雪亮,“如果我帮你找回文件,你就带我去研究所。这笔交易还不错对吧?” 顾南一勾了嘴角,露出情报商人惯有的姿态:“听上去是还不错。只不过这笔买卖,我觉得怕是需要惊动禾馥了。” “怎么说?”轻羽抬眼看去。 顾南一要紧不慢擦了擦嘴:“这两年我查了不少地方,包括之前上猎金号也是为了证实我的一个猜测。父亲的研究所对政府来说是相当重要的部门。如果这件事不是政府内部矛盾引起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东西十有八九是在恐怖分子手上。” “呵。”轻羽不由笑了声,放下茶杯,“他们的势力可不小,你知道从哪个部门下手?” “知道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顾南一爽快的承认,这也是他觉得需要借助禾馥力量的原因。 却不想轻羽说道:“禾馥是我拜把子的姐妹,有些事情、尤其是危险的事情,我不想把她也卷进来。如果你实在没有头绪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下手的方向。” 说着,轻羽从身上拿出了一枚血勾玉:“朱力亚小镇的事情你还记得吧?我当时帮过伊东剑,和他搭了点交情。” 话音刚落,顾南一却啧啧咂嘴起来,拿起那一枚血勾玉,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它和轻羽:“看来你跟伊东剑的交情不止一点呢!” “什么意思?”轻羽蹙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南一拿起那枚血勾玉,在手中把玩着:“据我所知,伊东剑是个日本传统思想很重的人。现在这个早就不分国籍、人种血统混杂的时代,像他这样的人算是非常少见的了。” “听说他的身世很凄苦,还背负着国仇家恨,骨子里有日本人典型的执拗。所以他管辖的地方,大家都要求穿着统一的队服。”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变态?”顾南一玩味看着轻羽,轻羽白了他一眼: “我觉得你比他变态。你废话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这血勾玉看上去就很贵重,作为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我觉得这多半是送给未来媳妇的定情信物……” “无聊!”轻羽直接骂了一句,把血勾玉拿了回来,“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情,反正现在我有伊东剑这个资源,你到底要不要答应我提出的条件。” “当然答应,我为什么不答应?我现在都已经无路可退了,不答应还能干嘛?”顾南一耸耸肩膀,好像很无奈的样子,之后咳嗽起来,便指了指轻羽和他自己: “我们现在都这个鬼样,怎么也得等伤好了再行动吧?”说着,顾南一捂住缠着绷带的肩膀,“想不到你真的这么恨,居然真对我开枪,而且子弹还卡在了骨头里,算是没把我疼死了。” “哼,卡在骨头里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吧。反正只要用异能,取子弹还不是小菜一碟。”轻羽冷冷挖苦,而莼听到这些蓦地火了: “你居然还敢说风凉话!” 一瞬间,毒瘴浮现在男孩周身,他脚下的地板瞬间就被溶出了浅浅的凹陷。 “莼!”顾南一斥声,让他住手。如果他还想继续留下来,就别总和孩子一样胡闹: “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你能不能懂事一点?”顾南一再次提醒他,随后找了个台阶给他下,“我们这伤势要恢复还得十天半个月,如果之后要去岚泱找伊东剑,算时间过两天就得出发。” “你去城里买点药吧,之后路上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去医院。” 莼没有作声,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瞪了轻羽好一会儿才是离开。 他们所在的小镇比较偏远,物资相对匮乏,莼到附近大城的时候已是深夜,只能住上一晚。但他并没有去旅馆,而是去了当地牵头人的店铺。 牵头人的店铺往往比较隐晦,明面上都会做些别的生意当幌子。麦云以农业为主,在这里不论大小城镇,看到最多的是粮食干货。而留心就会发现,街上总能看到一些店铺的广告贴的到处都是。 而这些广告里面,就藏着牵头人的店铺。只不过想要准确的分辨出来,需要一定的经验。往往只要是道上的内行人,一般一眼就能在这些广告中瞧出端倪。 顾南一混迹情报场多年,莼也没有少帮忙,因此这样的事对他而言并非什么难题。在深夜的街道上溜达一圈,莼很快就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正好是一家规模不小的旅馆。 深夜的旅馆还亮着风灯,是城里少数还在营业的旅馆之一。凭借经验判断,这里绝不普通。 叮叮—— 莼踏着风霜推门而入,门上的摇铃浅浅晃出了响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大堂,空气里能嗅到异样的气息——那是藏在暗处的视线在观察自己的气息。 大堂里放着一个报纸架,靠着报纸架的墙上还贴着便签版。 守店的人坐在柜台后面,懒懒伸着脖子瞅着莼,并没有热情主动的迎客。莼第一时间也没有去前台入住,而是先在报纸架上取了一件东西。 他取的并不是报纸,是上面绝无仅有的一张白纸。取出之后看看便又放了回去,之后在便签版上写了今天的日期。这才去了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莼要了一间普通的客房,入住之后没一会儿,就有一张清单从门缝里塞了进来。清单上印着“本城年度人物”的字样,再下面便是一条单调的人名。 120:巨鲨,散人 这些人名并不全是人名,当然也不全是真名,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外号一般的称呼。 不懂行的人八成看不端倪,但内行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牵头人手下现有“资源”的单子。而且外行人对道上的一些人名也不会太了解。 名单上的人约有十来个,跳过几个眼熟的名字,莼的目光停在了最后一栏上面: 巨鲨。 “嘻!” 莼咧嘴一笑,阴枭恶毒的眼神仿佛能钻出蛇来,咬破手指,在巨鲨的名字上按了个血印,便把传单从门缝塞了出去。 十分钟后,有人敲门: “先生,您刚才叫的客房服务到了。” 服务生候在门口,带莼去了地下室。店主是个男人,坐在老旧的牛皮沙发上,西装革履,留着一脸漂亮的胡子。 莼知道,像他们这样的牵线人一般都是表面光鲜大腕,人后的生活也是忙碌不堪,常常会因为委托人和佣兵之间的问题焦头烂额。因为这些事情充满了变数,谁都不能在起初就保证一切顺利。 当然。 禾馥在道上是唯一的例外。只有那个女人是出了名的真实,从不在人前讲究形象。又或者就是那一副邋遢样子,便已经“讲究”过了的吧? 见到莼的时候,牵头人十分客气,并且对他的选择表示惊讶:“小鬼,你为什么会选巨鲨?名单上听起来比它厉害的名字比比皆是。” “牵头人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些问题来了?还是说你本身有强迫症?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最好改改,不然总想知道太多,生意会做不下去的。” 莼语出惊人,让牵线人微微便了神色。本以为这小子是个没什么江湖经验的新手,却想不到说起话来这么老道,一听就是老江湖的口吻。 牵线人笑笑,为自己辩解道:“谢谢小老板替我操心了。之所以多嘴,是因为巨鲨不是我手下的熟手。而且他们是个团体,最近才过来的‘散人’。” “散人”是道上的黑话,指那些不属于任何组织、也不依附任何牵头人的佣兵。这样的人往往有自己的行事作风和目的,但为了维持生计,他们也会找个牵头人在其名下挂单一段时间,不过需要支付30%的佣金作为中介费。 “散人”开价往往呈现两个极端,那么极高,那么极低。除非是颇负盛名的佣兵,否则委托人很容易踩雷,不小心就会把任务搞砸了。因此出于保住口碑的考虑,牵头人往往不会推荐“散人”,会提醒委托人任务失败了自己概不负责。毕竟他们也不差“散人”的这点佣金。 莼当热知道这些事情,可他看中的就是巨鲨这个名字:“有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跟他们是熟人,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里。” “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了。付款之后就安排你们会面。”老板十分爽快。“散人”的佣金收入虽然不值一提,但这样的任务比较省心。 如果是自家手下的佣兵,牵头人需要为任务筹备情报、安排细节,但“散人”全是他们自己与委托人交涉。任务若成了便抽取佣金,剩下的钱给“散人”拿走。若任务黄了,便是全额退款。 简单来讲,“散人”业务就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外快收入,自然也不会上心。 翌日的清晨,城中闲置的粮仓外,莼和“巨鲨”的人碰了头——那四个人都穿黑衣,其中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没错。 他们正是之前被派去追杀顾南一的杀手团! “是你?!” 巨鲨的老大一眼认出了莼,面色骤然一沉:“你们少看不起人了,现在找来是什么意思?顾南一的命大家各凭本事,该不会是想让我们收手吧?!”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不然你们这些蠢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莼嗤笑。另一个怒目道: “去你的!顾南一杀了匿影,这笔帐我们一定要算!如果你想阻拦我们,现在就做了你!” 提到匿影的名字,十岁的孩子胆小的往后缩了缩。莼看着那孩子,阴毒的笑道:“无笙,我记得你和匿影关系不错吧。之前任务失败就让你们算了,结果他自己不听话追到桫椤去,最后丢了命。你觉得他是不是活该呢?” “我……我不知道。我想回家。”无笙眼中噙着泪,对于一个心地纯良的孩子来说,这样的佣兵生活实在太残酷了。 可他已经没有家了。不跟着这些人,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话才说完,老大就给了无笙一个耳光:“匿影平时那么照顾你,你不替他报仇就不配活着!” 无笙捂着脸默默流泪,有时候他也会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和匿影一起去。如果当时和匿影一起去了、一起死了,便也不会再有现在这么多的痛苦了。12 看到无笙这么痛苦,莼眼中却流露出一份快意——这些企图伤害顾南一的人,统统都不配活着、不配快乐;只是他们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有用罢了。 “你们犯不着在我面前这么激动。既然之前的任务已经算了,那肯定就是算了,绝不会说找了别人就不让你们报仇。你们刚刚说的也没错。南一哥哥的命就在那里,大家各凭本事,不过有件事我觉得需要提醒你们……” 莼不以为意的说着,眼神却蓦地阴沉下来:“这世界上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伤了南一哥哥的家伙,我绝对让他后悔到下辈子!” 这小子的眼神极其歹毒,巨鲨的人脊背都不由得一凉。几个人愣了愣,便见老大狠狠问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要干架,我们都不会怕你!” “你们以为我是多闲?”莼不屑的看过去,“南一哥哥的命是不让你们动,但别人的可就不一样了。” 几人脸色又是一变: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真的是来跟他们谈生意的? “既然你们跟到了这里,那么应该知道我现在跟南一哥哥在一起,所以细节上的废话就不多说了。” “除了我和南一哥哥,还有个女人跟我们在一起,知道了吧?”莼沉沉看去,歹毒的眼中仿佛渗着剧毒。 巨鲨的人心里都凉了半截,但并没有拒绝这笔生意——或许他们现在不能对顾南一下手,可没说以后不能! 匿影死的那么惨,他们却还不知道顾南一能力的限制究竟是什么。而且当时在桫椤,那个女人好像也在! “人都聚齐了,这次就当去摸摸底也好。如果先干掉了那个女人,之后顾南一也就好办了。”巨鲨的老大喃喃低语,目送着那个男孩离开。他刚刚看的很清楚,男孩脸上的笑意是那么诡异和兴奋。 这家伙,是真的很想那个女人死呢! …… 今天的麦云没有阳光,至少莼所在的城市是个阴天,却他从没像现在这般愉快过—— “轻羽啊轻羽,很快你就会知道,和我抢南一哥哥的下场是什么。南一哥哥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打他的主意!” “呵呵呵呵……”那紫衣的男孩从药店出来,掂量着手中装满药物的布袋,在这晦涩的阴天里,情不自禁高兴的像个傻子。 莼回去的时候还带着医生给的处方。顾南一和轻羽的药各自也都已经分好了,吃过之后感觉痛苦缓解了许多,顾南一也没怎么再咳嗽。 大家又休息了一天,便是动身前往岚泱。 自从岚泱城主左丘叛变,那边的局势就一直很紧张。如今数月过去,澜湾政府军和岚泱还处在胶着局面。正如轻羽先前所预测的那样,这必然是一场持久战。 然而这也恰恰说明了,岚泱这座城,政府注定是收不回去了。 现在往岚泱所有路都是中断状态,轻羽和顾南一若要往岚泱找伊东剑,唯一最快的方式还是先回壑冈,然后走水路从蛇缝海峡回去铁阳港。 原定计划本该是这样,可轻羽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竟拖了后腿。 “你觉得怎么样?” 颠簸的马车上,顾南一神情凝重,眉头皱的极深。面前的女人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这些天轻羽胃口极差,虽然骨裂的胳膊已经下了夹板,可整个人就是觉得力不从心。同样是伤患,顾南一却恢复的不错。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赶路,顾南一的伤势本就没有轻羽严重,此刻必然是会觉得有些不妥。 “现在离麦云的边城已经不远了,还是先去城里的医院看看吧。不然过边境的时候可没有时间了。集中营那边还在通缉咱们。” 轻羽本想拒绝,免得浪费时间,然而身体状态确实很糟。这两天老是觉得浑身无力。她也想过是不是莼的药有问题,可仔细回忆,刚吃药的时候效果确实不错,也就是最近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那好吧。” 为了不耽误之后的计划,轻羽也不允许自己的身体现再出状况。她好不容易才掌握到了那个研究所的情报,绝不能在这节骨眼掉链子。 哪怕是要死,也必须死在那个研究所里! 出于被通缉的考虑,顾南一此行直接买了一辆马车,让莼担任车夫。不然被认出是通缉犯,誓必又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但也因为如此,现在进城就成了一件危险的事。 121:午后,刺杀 城门内外,到处都贴着李维斯和弗斯嘉的通缉画像,而且还送了他们一个他土到爆炸的称呼: 【嗜血鸳鸯】 “呕!”轻羽心里作呕,但没想到这会儿竟真呕了出来,主要是生理上的犯恶心。 “你怎么了?” 顾南一对她的情况还是很关切的,然而在眼下这个特殊状况下,轻羽不由得想到奇怪的事情——如果被别人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而且还知道他们是夫妻,那岂不是好像自己怀孕似的? “呕!”这么想着,轻羽又是呕了出来,连忙对顾南一摆手,让他和自己保持距离。登记结婚的事情已经够头大了,她可不想再生出别的什么误会来。 此时此刻,马车停在城门之外,关卡处排队入城的人很多,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些被风吹落的通缉告示掉到跟前,这才有了刚刚作呕的一幕。 “南一哥哥,现在怎么办?”莼手里拿着告示,画像上确实就是顾南一和轻羽的脸。 莼在这件事情里面本来就是多加上的名额,所以集中营方面才没有把他的画像也加上吧。何况他和两个人在一起,自然也是跑不掉的。 嗜血鸳鸯这个称号确实让人十分无语,甚至顾南一想吐槽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马车停在离城门不太远的树荫下,看上去他们像是来郊游的,路人也没有多注意。 顾南一拿着画像看了看,决定还是先别进城了:“莼,你一个人进去吧,带个医生出来。” “好!”莼点头,便是跟两人分开行动。顾南一赶着马车离开,约好在五公里之外的小村碰面。 他们在村子里吃过饭,饭馆旁正好就有一间旅店,便是在那里落了脚。 这村子虽然离大城不远,但通缉令却还没有传到这里,所以通缉令可能也是这两天刚刚颁布的。然而这也意味着:如果这两天还不能治好轻羽,之后通缉令扩散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轻羽现在的感觉很糟,就和得了重感冒一样难受,所以心情特别差:“顾南一,你还让莼去找医生,你是不是也在怀疑他?”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知道你肯定会这么想。”顾南一耸肩,“药是他买回来的,他确实有嫌疑,而且也有这么做的动机。” “可我觉得他不会这么笨,做这种显而易见的事。”顾南一还是不愿下结论,这或许也是出于对莼的溺爱。 “是还是不是,等医生来了就知道了。”轻羽躺下休息,也不妄自揣测。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顾南一看得出轻羽的防备,毕竟那是非常明显的——无赦和弥撒她一直不离手,连现在休息都是把军刀抱在怀里。 这女人啊…… 顾南一浅浅叹息,心里总会有些莫名的失落。他和轻羽之间,他认为应该是非常默契的,甚至会想着能否与她交心,可这女人却拉开着距离,不希望和他靠的太近。 认识这么久,经历过这么多的事,顾南一反而更可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细细想来,轻羽的秘密,他好像一点都不知道。 微风从窗外拂来,静静婆娑着房间里的安静。这种午后的惬意和慵懒总让人觉得舒适,渐渐的,顾南一也挡不住困意,倚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旅馆对面是一家米铺,尽管开门做生意,但老板的脸色极不自然,面对客人的时候,僵硬的表情紧张极了: “保罗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又去赌博被嫂子发现了吧?” 村子不大,客人都是熟人。而保罗笑容尴尬,眼神老往柜台后面瞟。来人觉着奇怪,也往柜台后的帘子背面瞅,隐约像是瞧见了一个人影,只不过分不清是男是女。 “哦——”那人恍然大悟一般,贼笑着点头道别,“你们夫妻俩的事,我就不打扰了,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嫂子,保罗大哥最近真没去赌,你信我的!”那人提上米袋,笑着喊了一嗓子,快步从铺子离开。 保罗一脸无奈,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蠢货给掐死——他那背后的人影哪里是自己老婆,那根本就是个男人啊! “别动。” 客人离开后,低沉的嗓音从保罗背后的帘子里传来,同时,淬毒的袖箭正从缝隙里瞄准着他。 冷汗从保罗的鬓角滑落,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自己居然会摊上这样的事情。幸好老婆这两天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 “我不动,我不动,你们千万不要伤害我!我绝对配合你们!绝对!”保罗不断示好,只要能保命,其他的都不重要。而且看这些人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为了钱来的。 他们忽然闯进来之后根本没看钱一眼,几个人直接就去了二楼的仓库,只是让保罗不要声张。一品书吧 这些人杀气腾腾的,保罗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们还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二楼的仓库屯放着粮食,干燥通风,而且背光,正是潜伏的好地方。关键是从仓库的风窗里,能直接看到对面旅馆的情况—— 顾南一和轻羽进了旅馆没多久就休息了,而且这些天跟踪下来,他们确定那女人的身体十分不好。 “看来那小子确实没有骗我们。”巨鲨的老大说道。之前在澜湾交手,他们深知轻羽实力的可怕,而现在,她已经成了一只病怏怏的小猫。 莼告诉过他们,只要他一离开,那么他们便可以动手了。 不过巨鲨的人显然还有自己的想法:“老大,反正那小子不在,我们干脆把顾南一也一起做掉……” “别乱来!”老大连忙制止,“那小子绝对不好惹,而且我们现在是做生意,就要讲信用,不能砸了自己招牌。只要先干掉那个女人,顾南一的命多的是机会。” 他们跟顾南一打了两年交道,对这个男人即便了解的不是很透彻,但也绝对比道上其他人熟悉。 尽管现在没有了匿影,但他们手上还有个无笙! 午睡的酣甜总是那么美好,令人沉浸于香甜的舒适中,却蓦然之间,高频率的声波直冲大脑,如千万根尖刺扎在神经,叫轻羽陡然一个激紧、从床上弹了起来: “嘶——!” 她捂着脑袋,觉得头就要炸开,才发现顾南一也是同样痛苦。 这感觉非常熟悉,两人立马意识到了同一个答案: “是无笙!” 这可怖的音波不知从何处来袭,两个人非常痛苦,身体行动几乎陷入瘫痪。与此同时,有人破窗而入,几支袖箭防不胜防—— “小心!” 顾南一扑倒轻羽,淬毒的袖箭擦过衣服,转而第二波突袭已在眼前——银亮的匕首刺向轻羽,她下意识唤起了异能,却与此同时,无赦和弥撒都被第三个人抢了过去。 “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顾南一对巨鲨可谓再熟悉不过,这几张脸甚至已经让他看着作呕。 可转念一想,既然父亲已经派了龙野和杰西卡,那么就不会再让巨鲨搞事情了,何况匿影的下场摆在那里。 “该不会是想替匿影报仇吧?”顾南一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许多可能性,并且得出了最接近真相的那个。 巨鲨的老大冷冷一笑,明白面对顾南一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话。传说中的情报商人可不是白得来的名号,这家伙当真非常聪明,有时候往往只是随意说了句话,便能成为把柄让他抓住。 “不管我们是为了什么,今天你们死定了!”袖箭再次上膛,铮铮瞄准了轻羽,“在澜湾的时候要不是这个女人碍事,我们就抓到你了,之后匿影也不会追去桫椤。” “虽然不清楚在桫椤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也少不了她的份!”淬毒的袖箭色泽暗沉,即便射不穿轻羽钢铁化的皮肤,但也不保证不会擦破。若是见血封喉的毒,还是很危险的。 何况他们夺走了无赦和弥撒。此刻轻羽的军刀和手枪都在瞄准着自己。 “唔!”音波令轻羽觉得就要吐了,脑袋重的抬不起来,并且两眼发花。这么难受的状况下,她还真希望自己快点死了才痛快。 “……顾南一、对面……” 轻羽被顾南一护在怀里,余光从窗户瞥见了对面店铺二楼里的反光——无笙躲在风窗后面举着望远镜,他会通过老大的手势控制异能。 眼下的地理环境非常简单,顾南一立刻明白了轻羽的意思,也就是袖箭男人说话的空档,顾南一抱着轻羽从窗户跳了下去。 落地瞬间,顾南一发动了能力,两人毫发无伤,并且轻羽拉起了顾南一的衣领: 锵锵! 砰砰! 两人的异能交替配合,在袖箭和子弹射来的时候,轻羽的能力便让顾南一的衣服成为盾牌。两人迅速往对面店铺的二楼去—— 这两年来,顾南一早就仔细调查过巨鲨这个团队。团队里并非每个成员都是异能者,又或者说起初成团的骨干都是普通人。他们觉得佣兵的行当赚钱快,还自由,便设法收留一些年幼的异能者,培养成自己主力。 巨鲨成立的时间有七八年之久,期间异能成员牺牲之后便会寻得替补,而匿影的能力十分优秀,算是在巨鲨呆的最久的异能成员,因此他们对匿影多少有些感情。 可无笙就不同了。 122:贼窝,诊断 尽管顾南一没有掌握到无笙的情报,但两年间交锋那么多次,顾南一早就看出端倪——无笙说白了就是巨鲨新的童工,或许匿影平时对这孩子多有照顾,可现在匿影已经不在了,而巨鲨之后会招揽一个什么样的新人,对无笙而言也充满了未知和恐惧。 因为无笙是个善良的孩子。一个拥有那般纯真眼神的孩子,巨鲨竟忍心让他去杀人。 在少了匿影、又还没招募到新成员的现在,无笙就是巨鲨唯一的杀手锏。所以一开始就让无笙放了大招,为的是速战速决! “不好,快追!” 巨鲨的三人赶紧追上顾南一和轻羽,而无笙的音波此刻变得更强了。 “唔!” 二楼的仓库里,顾南一和轻羽倒在地上,再没办法靠近分毫。面前,无笙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他害怕这一男一女会要自己的命,更害怕老大会因为放跑了这两个人而对自己毒打—— “别过来……别过来!” 无笙缩在角落嘶叫,好像他才是被袭击的受害者。音波随无笙的情绪波动变得更加锋利,甚至连追来的同伙都中了招: “哎呀妈呀,我的耳朵!” 一楼的保罗抱头倒下,瞬间鼻子就出了血,而那三个黑衣人此刻也全倒在了楼梯上。 “无、笙……住手,快住手!”巨鲨的老大凶恶的吼叫,但无笙看更加疯狂: “不要骂我!不要骂我!我不想死!” 那可怜的孩子惊恐极了,像是惊弓之鸟、受惊之兔,仿佛置身于无法磨灭的梦魇:“别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匿影自己非要去的!” “我没有钱,没有钱!你们饶了我吧,我会听话努力杀人的,你们绕了我吧!”无笙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数不清的鞭伤和淤青。 “对了。杀人,我要杀人……” “如果不杀人的话,老大又要打我了!”孩子眼中染尽狂气,迷惘又混沌的双眸模糊映出了顾南一和轻羽的身影: “为什么又是你们呢?大姐姐,大哥哥,上次啊,我其实就在想一件事。那个时候,你们为什么没有开枪杀死我呢?如果上次打的准一些,我就可以死了呀!” 无笙的神情极为失常,眼中充满了困惑。他歪头看着轻羽和顾南一,又看看倒在他们后面的巨鲨的三个人,嘴角蓦地笑开: “啊,原来老大也在啊!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必须监督我有没有好好的杀人。” “老大,你看,我现在正在努力杀人呢。你看看他们,都已经七孔流血了!”孩子笑的诡异,但那模样看起来竟是如此开心: “对了老大,你们怎么也都流血了?是不是,是不是连你们都快被我杀了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乍起的瞬间,音波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强度,但那孩子的内心也彻底崩坏。 嘭! 一声枪响寂灭了众人脑中锥刺般的折磨。巨鲨老大手中的无赦散发着余热和硝烟,随之倒下的是无笙喋血的身影—— “妈的!成天和匿影在一起,就知道迟早会疯!” 话中听的出来,巨鲨的对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只是没有料到无笙会在这个时候崩溃,还差点把他们的命都搭进去。 这一刻杀了无笙实属无奈之举,否则连他们自己都得一命呜呼。然而无笙的倒下不仅仅意味着他们自己的安全,也意味着顾南一和轻羽将失去束缚! “啊!” “呀!”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一时刻,女人钢铁般的拳头就是迎面而至,立刻把两个人打的不省人事。 巨鲨老大在最后面,立即反应过来扣下了扳机,却是子弹又怎么会对轻羽的能力有效? 眼看女人的拳头就要砸来,可她的身体忽然失去了重心,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竟一头栽了下去。 而且异能突然中断,眸中暗红褪了个干干净净! “哈哈!去死吧!”老大眼中一亮,枪口立刻瞄准过去,却这个霎那,他的身体忽然变得软绵,成了一块歪歪斜斜、站都站不稳的海绵。 咣当。 老大手中的无赦掉在地上,而身后之人迈步走来,逐一拾起了地上的军刀和手枪。 “是你?!”老大无比吃惊的看着男人,对眼下的状况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的事情?”第六书吧 “顾南一,你的能力不就是海绵化吗!为什么都没有碰到我就能……!” “闭嘴。”男人一拳过去,重重打在老大的鼻梁上——没错,那拳头打来的时候,已被海绵化的老大只有被打的地方恢复了原状。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世界上不可能会这样的异能啊! 老大充满了疑问,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某种幻觉。然而还没有机会喊出不满,他就已经被顾南一的拳头砸晕了。 “……你、你的能力……真恶心!”轻羽气喘吁吁,咬牙也必须吐槽顾南一这只狐狸。本来就已经是个精明又狡猾的人了,却老天也要给他这样可怕的能力。 不。 可怕的或许不是顾南一的能力,而是他的属性。什么是“高质量原体”,轻羽今天总算彻底见识了! “救你一命呢,用不着骂我吧?”顾南一十分无辜,扶起轻羽的时候发现她浑身竟然没有一点力气,就像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婴孩。 而这个时候,之前被轻羽打晕的两个人醒了过来,见他们松懈了警惕,拔出怀里的匕首再次冲了上去: “去死吧顾南一!” 情势危机,顾南一转身的时候匕首已经到自己胸口。却一道毒瘴忽然袭来,裹住了那两个人。 “啊!啊啊!” 两个人发出凄惨的叫声,不过三秒钟的时间就以极其痛苦和扭曲的表情死去了。 “南一哥哥?!你没事吧?!”莼气喘吁吁的出现在窄小的楼梯上,见到现场之后,脸色更是难看: “这帮家伙!” “莼!”顾南一赶紧制止了他,现在可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米铺门口停着一匹马,马旁边还站着个医生。此刻店铺外面已经围起不少人,他们都是被打斗和枪声吸引过来的,不过虽然想看热闹,但又觉得害怕,见有人从店铺里出来,围观的人都是赶紧退开了距离。 这个阵仗,要不了多久治安官就会过来。莼扛着巨鲨的老大,顾南一一手拉着还一脸懵逼的医生、一手扶着轻羽,赶快去旅店取回了马车离开村子。 这次突发事件死了两个佣兵,而且双方还有开枪——对一个小村子来说无疑算是一桩大案。想必事情很快就会报上去,而“嗜血鸳鸯”的罪行又会多上一条。 但这些都不重要。 离开村子之后,几个人往山里去,找了个山洞生了火,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巨鲨的老大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成了粽子,睁眼就看到一个医生在篝火前惊恐的抱着自己的医药箱: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只是个医生,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我走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想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医生心里害怕极了,尤其看到那把手枪和军刀。不过他心里其实也意识到了,眼前的女人应该需要治疗。 “你也不用害怕,我们是好人,只不过暂时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顾南一笑的和蔼可亲,非常友好: “我的朋友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总乏力、没精神,想找你过来看看病。但是没有想到刚刚遇上了仇家。” 这红发的男人瞧着十分真诚,而那女人确实气色极差。医生稍稍放松了些,不再那么紧张,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那被绑着的家伙身上瞅,且忽然觉得,面前的这对男女有些眼熟。 一瞬间,“嗜血鸳鸯”的通缉令从医生脑海中闪过,他心里猛地打了个冷颤。却反倒在这个时刻,他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为了活命,医生继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且十分配合的给轻羽做了检查。顾南一把之前莼买回的药和处方拿了出来,医生看过之后表示并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之前是找自己治疗,多半也会开同样的处方。 那么轻羽忽然虚弱,就真是奇了怪了。 “会不会是舟车劳顿?”医生暂且给了个看法,但被否认。就目前的行程来说,如果是大家小姐或许还能是舟车劳顿,但轻羽可是佣兵。相比于以前的那些经历,这趟不过是郊游而已。 医生仔细想了想:“如果没有发烧,我觉得还是再观察几天吧。现在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胳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抗生素一类的药最好别停。而且你们刚刚打架了吧?这段时间还是静养为好。” 医生说的还挺客观,不想莼忽然阴沉沉一句反问:“你该不会是胡诌,想快点让我们放你回去吧?” “没有的事!我、我虽然是想回去,但绝对不敢胡说!”医生摇头摆手,吓得冷汗直流,却见那红发的男人笑的邪魅: “原来……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回去呢。” 123:急情,涅槃 山洞里烧着篝火,远远能隐约听见村里传出的警笛声。 医生心里骤然一惊,原以为这男人应该是个好说话之人,结果丫的根本就是自己的错觉好吗! 却不想这个时候,那黑面神一般的冷脸女人忽然说道:“让他走吧,留在这里也没用。” 医生眼中燃起了希望,瞬间觉着这女人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女神呐! 可希望马上就又破灭了: “还是多留几天吧,等你好了再放他回去。”顾南一说着起身,表示医生的去留就不要再多纠结了。之后去了巨鲨老大的面前: “现在该和你好好聊聊了。” “哼!”巨鲨老大一个白眼,他跟顾南一可没什么好聊的,“我还有两个兄弟呢,他们在哪儿!” “那两个东西已经死了。谁让他们向我南一哥哥出手?”莼阴瑟瑟的接话,歹毒的目光看着巨鲨老大,显然是在提醒他什么。 巨鲨老大愣了愣,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忽然大笑起来:“混蛋!你们真是一群人面兽心的混蛋!” “你们自己跑来杀我,现在还说我们是混蛋?”这神逻辑顾南一也是佩服,只不过立马转了话锋,“想想好像也不对呢。” “根据我掌握的情况,父亲应该已经让你们收手了。就算你们真是为了给匿影报仇,现在的行为也太莽撞了。你们跟我打了两年的交道,对我应该有些了解,何况我现在还不是一个人。” “澜湾的时候你们就吃过亏,而且当时你们还有匿影在。现在没了匿影,也没找到替补,就这么下手不像是你们的风格。” “以我对你们的了解,你们多半会先跟着我,掌握足够的情势,然后等招募到了新替补再下手。” “所以啊,问题来了。”顾南一眯眼笑的狡黠且精明,钳住巨鲨老大的下颚,“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让你们这么着急呢?” “顾南一,你管我什么原因。就是杀了你,这还需要什么原因?”老大咬牙回话,盯着顾南一的时候,眼中同时也盯着顾南一身后的莼—— 【如果不想事情败露,最好设法放他走】 巨鲨老大的暗示传递的十分清楚,而莼那小子确实若有所思。却不想,那小子忽然露出了恶毒的笑意: “南一哥哥的意思是,你们之所以这样没脑子,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哈!也说不定呢!”巨鲨老大咬牙回敬,显然话中有话。却此刻谁都没有发现,细密的毒瘴正沿着山石的纹理、极其隐晦的朝巨鲨老大靠近。 等顾南一注意到异常的时候,那毒瘴已经钻进了男人的皮肉里。便见他露出极其痛苦和狰狞的表情,不过三秒钟就断了气! 医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的脸色铁青,生怕自己最后也会落的这个下场。 而顾南一狠狠瞪向着莼。 莼怔了怔,十分委屈:“南一哥哥,你误会我了,这家伙身上藏着东西!” 莼指向巨鲨老大的衣角,顾南一这才看见那里藏着一根线。随即仔细一搜,发现这家伙护身的软甲里竟藏着小型炸药,而那条引线从袖子一直延伸到手腕。 如果莼没有动手,这家伙八成会来个玉石俱焚。 便又听莼伤心的吼道:“南一哥哥,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怀疑是我的药有问题,怀疑是我想对轻羽姐姐下手。可我真的没有啊!” 莼委屈的红了眼,泪水转悠在红起的眼眶里。因为情绪的波动,此刻靠近他身边的山石竟都被释放的毒瘴给腐蚀了。 这看上去和那些枯死的稻田很像! 这一刻,轻羽终于可以确定,莼在宣干城的时候跟踪过自己。所以不管他现在多么无辜,轻羽也绝对不会再相信他了。然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轻羽的感觉越来越糟,觉得身体越来越沉,尤其是后背开始出现刺痛。 “医生,其实我的后背……”轻羽虚弱的唤道。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早就怀疑是不是“那东西”开始恶化了,而现在还没来得及说完,比之前更强的脱力感便像海啸一般吞噬了她。 “喂?!” 医生眼疾手快接住了轻羽,否则她肯定会一头栽倒在篝火里。见状,顾南一和莼也连忙围了上来:51唯美 “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她刚刚好像要跟我说什么。”医生摇头,此刻表情也是几分急切,毕竟他也是个有医德的人。 刚刚轻羽说话的声音很小,医生仔细回忆了片刻才琢磨出来:“后背!她刚刚好像说后背不太舒服!” 顾南一蹙眉,一直就对轻羽后背的痕迹十分好奇,可怎么也不会觉得会跟她的伤势有关。几个人将轻羽平躺下来,翻了个身,便是医生从医药箱里取出了剪子,小心翼翼剪开了轻羽后背的衣服—— 随着后腰部位开的口子渐渐往上,女人背后那黑色的痕迹也一点点露了出来。相比顾南一之前看过的,痕迹深了许多,轮廓也更完整,范围也明显扩大了些。最为明显的是“骨蝶”像是头的部分,那黑色的线轴顺着脊梁,已经快要延长到脖子根部。 “怎么会这样?!” 顾南一大吃一惊,本以为这东西只是个纹身或者印记,从没想它竟然是“活”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莼也非常吃惊,可担心的面容上,眼中闪过的意外和窃喜是藏不住的——他生来带毒,因此对这些方面更为专注,就连顾南一匕首上淬的毒都是他所研发的; 本是想稍稍动些看不出来的手脚,让轻羽失去战斗能力,方便巨鲨下手,却哪知道阴差阳错,意外惊动了这女人的什么旧疾! 莼此刻竭力遏制着想大笑的冲动,而现在也不会有人去关注他的表情。 面对轻羽的情况,医生显然也愣了一下,抿着嘴,十分严肃的沉默着。他仔细查看了轻羽背后的痕迹,又翻看了轻羽的眼皮和指甲,最终还是摇头: “我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也看不出这东西是不是跟她现在的病情有关。或许这只是一个纹身……” “不可能!”顾南一一口否决,“我之前见过这个,当时这东西还没有这么大,也没有到脖子根。这东西肯定有问题!” “……我当了十几年医生,真没见过。”医生很是为难,治不了的患者也令他有些沮丧,“要不你们去丰收城看看吧。那里有个老中医,是我的老师,你们去找他。” 医生诚恳的从医药箱里取出了一张牛皮纸的名片,上面印着“涅槃医馆”四个大字。 丰收城是麦云的首府,他们现在好不容易快到边境,如果再返程往首府必然会耽误许多时间。 可眼下,轻羽比伊东剑重要。 他们绕路前往丰收城,途中放了那个医生自由,还备齐了乔装的东西。数日后到达丰收城的时候,“嗜血鸳鸯”的通缉令早就飞的漫天都是。 顾南一和莼一前一后分开进城,另外雇了个女马夫,帮忙将轻羽送到了城内。如此,两男一女的行动模式就被破解,而官兵自然也没有发现他们几个。 说起涅槃医馆,城中无人不晓,门口排着长队,且多是穷苦的农民。听闻这老中医济世为民,医德高尚,现在一看果然不假。 丰收城是麦云的首府,换句话说,世界上近九成的粮食都会通过这里调度。这里是脑满肠肥的地主们的聚集地,但相应的,饥肠辘辘、食不果腹的农民也比比皆是。 顾南一出生麦云,父母正是下等农民。一路上所看到的风景令他感触颇深。 他出生的时候还只是个普通的孩子,等到一岁,自身的异能忽然觉醒。父母开始为此担惊受怕,并且那时候母亲正好又怀上了弟弟顾潼。 他们担心第二个孩子也会是异能者,更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身边的人发现顾南一的秘密。 在穷苦的农民的世界里,举报的奖金绝对是一笔令人垂涎的横财。 “择优计划”刚颁布不久的那段时间里,每个人的隐私和秘密都在被其他人所窥伺着。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这个残酷的末世开始逐步走向今天的疯狂和黑暗。 那时候,为了保护孩子,顾南一的父母做出了惊人的决定。他们故意犯下偷窃罪,一家人全都进了集中营。因为只有在那里,才不会总有人想着窥伺你的秘密。 一年后顾潼出生,兄弟俩从小便混迹于集中营里。对他们来说,和犯人打交道就是全部的童年。 而对顾南一来说,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是异能者便是能活下去的条件! 可随着兄弟俩长大,为了保护家人,顾南一总会有用上能力的时候。即便他做的隐晦,集中营里也渐渐开始出现一些闲言碎语…… 医馆前长长的队伍打断了顾南一的思绪。麦云虽然是他的故乡,但他对这片土地并没有太深的情感。故乡和陌生疏离的感觉参杂在一起,始终让他觉得有些异样。 关上了马车的窗户,顾南一选择眼不见为净。他让莼拿着名片先进去找人,果然,老中医的徒弟先把他们从后门接了进去。 “不好意思,现在还有几个比较棘手的病人,师父要先把他们处理完了才能过来。”徒弟很是客气,也先查看了一下轻羽的情况,觉着并不会有生命危险才说了这话。 可谁知道,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124:破碎,黑魇 医馆打烊的时候,还有许多病人没看。但老中医自身年纪也大了,实在接待不来。而这些人也没有回去的打算,许多人直接在门口打了地铺休息,等待第二天一早开门。 这样的盛况让顾南一对这位老中医非常有信心,等正式见面之后,顾南一更是有这样的感觉。 只不过轻羽的伤势…… 看过女人背上的痕迹,老者久久不语。屋内油灯的火苗微微抖动着,像极了顾南一几分不安的心境: “您也没有办法吗?”顾南一是个聪明人,察言观色对他而言就像家常便饭,要猜出一个人的想法并不困难。 老者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胡须,缓缓道:“年轻人,办法这个东西,前提是需要先知道面对的问题是什么。知道了问题,才能去思考怎么解决问题。” “这女娃娃背后的痕迹显然是不属于正常人的身体的。存在于人体之内的异物,通常都可以称为毒。如果不弄清楚是什么毒,自然也谈不上解毒。” 这老头说起话来有些咬文嚼字,可却不会让人不耐烦。轻羽背后的痕迹,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因此这便是目前最大的谜团。 见男人甚是纠结,老者劝道:“能不能解毒老夫不知,但能施针护住心脉,如此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老夫会让徒弟们翻查医书,看看能不能找到相近的病症。你们也好好想想,看有没有谁知道这女娃的情况。” 老中医是个明白人,看他们带着军刀和手枪,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但他是个医生,只管治病,其他盖尔不论。 施针之后,轻羽身上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变化,不过顾南一确实安心了不少。老者离开前又是劝道: “年轻人,你们大可以放心。在我这里的都是病人,对我来说都一视同仁。” 老者的话惹人深思,之后顾南一才发现,原来医馆里也早就被贴上了通缉告示。莼有些气愤: “南一哥哥,这老头会不会故意那样说,好让我们放松警惕?” “应该不会。如果是这样,他根本没必要专门提醒我们这件事。”顾南一认为这老头是见过世面的高人,而且医术上肯定有两把刷子。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朋友,顾南一眼下必然不能置轻羽不顾。或许也是一时鬼迷心窍,顾南一犀利的目光看向莼: “这件事真跟你无关吧?” 男人压低着嗓音,开口这件事本身已经代表了质疑。莼非常委屈,眼眶蓦地就红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我会这么傻?如果我真要下手,你们谁又拦得住?” 莼十分受伤,顾南一有些愧疚:“对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南一哥哥你不用解释什么,反正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莼咬牙,眼中有恨恨的光,“但如果有一天,这女人敢害你,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这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我只认你。”莼满是绝然,让顾南一再说不出什么。对于莼,他并不想承认是个坏孩子。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就都不要再说了。”顾南一结束了这个伤人的话题,静静看着轻羽: “莼,你应该明白,如果她不好起来,我们很可能没法混入黎明组织找东西。” “南一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莼眉眼间的神色冷了下来,紫色的眸子深处泛着尖锐和复杂: “如果你真的找回了文件,然后见到了父亲,可父亲依然不相信你怎么办。” 这件事顾南一不是没有想过,可他现在要见父亲的理由已经不止这一个:“莼,阿米娜说的那些,你是怎么想的?” “你相信那个老太婆说的?”莼很吃惊,在他的认知里,顾南一对任何事都会有自己的判断,从不会受他人说辞的影响。 可顾南一这次显然是认真的。 莼怔了怔,道:“如果那老太婆说的是真的,我觉得只是说明一件事。南一哥哥,你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父亲找到的第一个高质量原体。是先有了你,之后才有了我们几个。” “万一,这一切都是父亲设计的阴谋,是父亲让你的亲生父母出事、然后扮演好人收留你,那我……”莼紧了拳头,眼中有某种无法原谅的恶毒: “南一哥哥,其实不止是你,我们兄弟几个人,都是在最绝望的时候被父亲捡回的!” 话到此处,顾南一跌了眼帘: 是啊; 他们兄弟五个,谁不是对父亲感恩戴德? 如果一切真的都是阴谋,那么实在是太可怕了啊! 深深的阴霾笼罩着房间里的压抑,顾南一似乎想要透一口气:“轻羽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可能还是要去找禾馥。” “禾馥?”莼睁大了眼睛,“禾馥好像一直都在岚泱,那边的局势那么紧张,我们怎么找?如果之前就知道会是这样,我们根本就不用来丰收城。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到了。”齐齐中文网 莼这番抱怨说的在理,可顾南一又怎么知道轻羽的情况如此糟糕。何况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前往岚泱,碍事不说,且谁也不能预料会出什么麻烦,更不能保证轻羽是不是会死在路上。 顾南一的这些顾虑莼也知道,所以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就有点后悔了: “我去找禾馥,南一哥哥留在这里照顾她吧。”莼瘪着嘴,十分的委屈,“你不是怀疑我么,那我留在这里你肯定也不会放心。” 说完,莼赌气似的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又或者,他想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想害轻羽的意思。 “唉!”顾南一沉沉叹了口气,静谧的房间里,他给自己泡了一壶红茶才稍稍觉得心情好点。 莼一个人去,脚程自然也要快些。时间上的问题,顾南一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轻羽这女人,看上去好像一点起色都没有。 第二天的中午,老者照旧给轻羽施针,不过这一次多扎了两个穴位,而且还在屋里增加了熏香。虽然人是没有醒过来,但轻羽的手指却动了动。 似乎还是有点希望的。 顾南一的心情好了些许,泡了茶,悠哉看着这段时间的新闻报纸。大概是太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闲暇,顾南一竟是觉得有些新奇,甚至乐在其中。 蓦地,那女人的眉头揪紧了起来: “……罗……伽罗……” 顾南一的耳朵像狗一样灵敏的竖了起来,立刻放下报纸去了轻羽跟前,却发现这女人并没有醒来。但她似乎做了恶梦,一直念着伽罗这个名字。 顾南一蹙眉看着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她并没有发烧。转而忽然想到什么,不禁失笑: “可真是的,我几时像这样照顾过人呐?”他自己吐槽自己,却抑不住对这种感觉觉得新鲜。而且这女人确实很美。上次在黑乎乎的地洞里看不清楚,现在才发现她睡着的时候竟是有几分楚楚可怜。 尤其,这会儿还做着恶梦。 出于纯粹的欣赏,顾南一不禁靠近了几分,玩味的眼中带着些许柔情,又几分坏笑。却不想女人的呓语越发激动,忽然拉住了顾南一的衣角: “……为什么……为什……不,我不去!哥……哥哥,为什么这样……放开我,放开……我想回家,我我不要……” 她慌张极了,眉眼间尽是惊恐无助,像个受惊的孩子在寻求援助。顾南一皱紧了眉头,握住了她的手,而她极其用力的回握住了男人的手,仿佛那就是脱离深渊的救命稻草。 深陷梦魇的轻羽渐渐平静了下来,然而那些恶梦并没有就此放过她。她似乎又坠入了另一个沉长而可怖的梦,眉眼间染尽了悲伤: “你在哪儿伽罗……你在哪儿……我……” 蓦地,那手又紧紧擒住了顾南一的手,用力到指甲在他的手背上挖出了血痕:“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快跑啊……快闪开,快……” “快……” 她的手在发抖,整个人都在发抖,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她不停挣扎着,企图摆脱梦魇中的一切,企图离开那些可怕到难以面对的过往—— 那些梦是黑色的,压抑的,每一个细节和画面都令她撕心裂肺: “啊——啊啊啊啊——!” 女人猛地嘶叫起床,陡然睁眼坐起了身子。顾南一怔住,立刻扶住了她:“你醒了?!” 醒了? 她醒了吗? 不! 那溢满泪水的眼中混沌呆滞,空洞的双眸找不见半分该有的神智。她犹如被梦魇掏空的人偶,实在承受不住的大脑让身体出现了条件反射。 “……顾、南……一?”她似乎认出了身边之人,但朦胧的意识很快就又跌落到了黑暗里,“对不起、对不起……” “顾南一,对不起啊……”轻羽再次陷入昏睡,像坏掉的人偶把重量都压在了顾南一的怀里。那些收不住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顾南一的衣服上烙开了雨点般的湿痕。 顾南一愣了许久,被这样的轻羽吓到。这冷傲的扑克脸女人突然这般样子,他的心中五味陈杂。虽然有时候觉得让她炸毛很有意思,但那样子至少是可爱的。像这般支离破碎的轻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轻羽。 他甚至有些害怕,甚至脑中空白,甚至不知所措。 【对不起,顾南一】 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梦,才会让她如此心碎的说出这样的话…… 125:风声,驾临 顾南一想了很久,但发现自己真的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除了不熟悉的“伽罗”和“哥哥”这样两个名词,他没有的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然而毋庸置疑的是,这女人必然经历过常人无法想像的黑暗。 顾南一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确定轻羽的状况已经稳定,这才回到了茶几边坐下。喝了口凉掉的红茶,继续看起了报纸。 看报纸是情报商人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和要求,而他也喜欢这种从文字和图片里推敲情报的头脑风暴。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已看完最近这段时间的新闻,并且从中收获不少。 顾南一捏捏眉心,看了看轻羽,这才发现屋里的药香已经烧完了,便是去问是不是该换上新的,顺便再取些热水回来重新泡茶。 凉掉的茶,味道真心不好! 今天的涅槃医馆依然人满为患,不收诊费和低廉的药费是让所有穷苦农民都选择这里的原因。然而正因如此,顾南一倒是开始怀疑老者的医术究竟如何。 一个口碑极好、深得民心的人,即便医术一般也会追捧得高高在上。不过,如果一个大夫技艺精湛却口碑极差,怕是在外界看来也是庸医一个。 所以医生这个职业总是很微妙的,究竟是名声重要还是医术重要,谁也不好说,世上其实也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顾南一之所以不再认同,多半是因为老先生也对轻羽的病情束手无策吧? 顾南一去了正门大堂,和病患们挤在一起,等机会能上前去和老者搭话。他现在易着容,脸上画着丑陋的胎记,还把头发涂成了黑色。即便是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也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是“嗜血鸳鸯”。 来看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各个瞧着都非常可怜、好像都病的快死了。顾南一也想插个队,可看到这些人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 “唉!” 懊恼的叹了口气,顾南一干脆先从大堂里出去了。 离闭馆的时间大约还有一个小时,顾南一决定去街上转悠转悠,等关门了再回来找老者去看轻羽,如此良心也不会觉得不安。 前两天来的时候,顾南一记得在街上有间茶铺。像麦云这种全是粮食产业的地方,茶铺还是非常突出的,顾南一当时印象非常深刻。 从背街的小巷拐弯出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正街。丰收城的正街宽阔而平坦,且中间还铺了一条轨道—— 这轨道是专门运送粮食用的,每隔一段时间,大批从各地收缴上来的粮食就会通过专门的小型蒸汽火车送往麦云政府的粮仓里。 蒸汽火车也算是麦云不同于其他辖域的最大的特色。出于资源和成本的考虑,三皇只准许了麦云铺设轨道,且在使用上有极其严格的控制。 像现在这个时候,即便来了麦云的丰收城,也看不到蒸汽火车的风采。然而顾南一对此也不觉得失望。毕竟那个东西他已经坐过两次,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新鲜。 情报这行就是这样,为了确保交易的安全和保密性,总有机会去一些常人不敢想像的地方。 顾南一顺着轨道走着,很快就看到了那家茶铺。却是这个时候警卫兵们出现在了街上,驱散着人群,把街道空了出来。 看样子是有什么大人物临时驾到呢…… 顾南一站在人群之中静候大驾,犀利的目光如猎鹰一般。半小时之后,轨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一队骑兵,后面是三辆马车—— 第一辆马车十分高大,极其奢华,看就是颇有来头;第二辆马车虽也不错,可比起前面的就差远了;最后一辆是货车,装的满满当当,但蒙着黑布,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围观的人们小声议论着,但顾南一的脸上已经惊呆了——他认识第一辆马车上的纹章,那是明皇的标志! 明皇亲自来丰收城做什么? 一瞬间,顾南一脑中想到了无数是的可能性,但始终没法确定。直到车队缓缓靠近,顾南一才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 中间的马车里,窗户被微微打开,里面探出来一张知性富有魅力的成熟女性的脸; 黄头发; 白皮肤; 没错! 是段密! 顾南一的瞳孔蓦地缩紧,吃惊再一次让他的面部僵硬——明皇和段密一起出现在了这里,而且他们还带着神秘的货物,所以里面的东西肯定是……! 结论还来不及出现在顾南一的脑海,车队里的另外两个人就又惹了顾南一心里一紧—— 车队尾部的骑兵队里,带头的两个人简直让顾南一不敢相信。花枝招展的娘娘腔、工装马甲配牛仔裤的路人甲——是杰西卡和龙野! 那么! 顾南一心里咯噔一下,目光再次回到了第一辆马车上:vp 【那个人,那个人也和明皇一起来了吗?】 尽管潜意识已经做了肯定,但顾南一还是不敢确定自己猜测和判断,此刻只能连忙蹲下身子,把自己藏在了人群里。 道路两旁挤满了民众,护卫和杰西卡、龙野的目光一直扫视在人群之上,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当然也顺利错过了发现顾南一的机会。 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走过大街,之后到达领主的公馆。领主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了他们。 “明皇殿下辛苦了。”麦云的领主弯腰颔首,恭候明皇下车,而随明皇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男人—— 白色的大褂,灰白的头发,和发色不符的年轻俊秀的消瘦的脸…… “初次见面,这位一定就是明皇殿下说的教授先生吧。”领主礼貌招呼,对云荆的礼节只比对明皇的低了一阶,但却对他一无所知,包括名字。 就算是在“新世界”政府内部,知道云荆和他的研究所的人也是极少的。就算是要会面麦云辖域的领主,明皇也拒绝给出哪怕多一点点信息。 但正因为如此,麦云领主深知这个教授定然来头不小,因而也不敢多问。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只会让你死的越快。装糊涂永远是在官场上最好用的利器。 在简单的接风宴之后,明皇立刻切入了正题,没有休息,直接就去了丰收城郊外的军事管辖区。 某处训练场内,几个将军恭候多时,五组身着“特情部”制服的士兵已在教场上列队站好。 高高的看台上,明皇和云荆依此就坐,之后领主才敢入座。杰西卡、龙野和段密则站在他们身后。 “开始吧。” 明皇说完之后,看台上的将军立刻挥旗发出了信号,便教场上的五组异能者开始了一番激烈的比试。 这处训练场是今年才专门空出来的。作为军事机密,整个麦云也只有领主和几个高官知道它的用途。 “哈——” 教场上的比试扣人心弦,非常精彩,却是云荆打起了长长的呵欠,没有丝毫兴趣。 在明皇面前这样放肆,领主心里不由得替这教授捏起冷汗,谁知道明皇竟完全不生气: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除了基因之外的东西,全都能用来养你的瞌睡虫。” “一个有理想的人如果想对另外一件东西感兴趣,前提必须是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云荆对待明皇的态度十分平和,虽然也很恭谦,但旁人觉着更多的是一种不然和冷漠。 是不是所有科学家都这样,明皇并不清楚,但他知道云荆确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个哪怕用光一辈子的时间,也绝对看不透的人。 而这样人。 或许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攻击性,可相处起来总会让你觉着害怕。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会知道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忠诚。 云荆的话再次让领主心里咯噔一紧,要知道哪怕给自己十个脑袋,那也不敢这样和明皇说话! 结果明皇虽有不满,但依然没有发火:“我就知道,暂停基因开发这件事,你心里一直不舒服。不过这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对你的研究怎么样,教授心里应该有数啊。” “这几年黎明组织也变得棘手起来,教授总还得体谅一下吧。”说到这里,明皇似乎有点生气了,不等教场上的演练结束就站起了身子: “走吧,去宿舍看看。” 明皇离席,所有人也都跟着离开。 他们这次专程前来,为的就是这训练场里的士兵。 这地方以前只是个普通的训练场,自从被设置为禁入区之后,往日朝气蓬勃的训练场就变得有些诡谲和阴郁。附近训练场的士兵拉练时经过这里,偶尔还会听凄惨的叫声。 久而久之,大伙儿都绕开了这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地方方圆一公里之外就被立起了隔离的铁网。 从外面看,整个训练场像是已经荒废许久,外围无人清理的杂草比人还高。 可谁又能想到,这里会藏着“新世界”政府最大的秘密! 离开教场,到处都能看到拉起的铁网和警戒线,以及密不透风的巡逻岗哨。然而整个训练场却看不到一个士兵。 这样的场景诡异极了,哪怕知晓内幕,身为女人的段密也还是会忍不住怀疑: 怀疑这些警戒和岗哨,是不是在看管着一群看不见的幽灵…… 126:新药,断言 “呀呀——” 头顶飞出的乌鸦惊了段密一跳,尖叫着差点摔倒在地。好在龙野扶住了她,否则可真要在明皇殿下面前出糗了。 然而抬眼看去,面前的场景确实令她不得不心里发毛: “这、这里就是宿舍?”段密提心吊胆的问道,实在不愿走进那幢仿佛鬼屋一般的楼房。 看段密吓成这样,麦云的领主赶紧赔笑解释说:“当初也是出于保密考虑,所以故意没有对这里的环境做整理。想着如果外面看起来荒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对这里起疑了。” 领主这话看上去是在跟段密解释,实际上瞎子都看的出来,他是怕明皇会责怪下来。 然而明皇却十分满意的笑了,还夸奖他做的好。 外观上看,宿舍大楼确实阴森又恐怖,每扇窗户上还焊了栏杆,活脱脱犹如是一座监狱。但进到里面之后就会发现,这地方不是“犹如”监狱,而是它根本“就是”监狱! 宿舍的墙都加过隔音,因此在外面听不见任何声音,可刚刚踏入宿舍大门,十分可怖的嘶叫声就是迎面而来—— 那些声音嘈杂至极,痛苦至极,有像是野兽的嘶吼、有像是疯子的哭嚎……踏入大门的一瞬间,便仿佛一脚从人间来到了地狱! 这反差着实令人在短时间内难以适应,一行几人的心里几乎都咯噔紧了一下,眉头也都皱了起来。 除了云荆。 “哈啊——” 那男人兴味索然的打着呵欠,对那些哭嚎的声音无动于衷:“就不用全部都看了吧,直接看看最近三个月的样本就可以了。” “好的,我知道了。”领主点头,带他们往地下一层去。沿途走过一间间宿舍,里面只有两种人—— 神色和精神还正常的人; 崩溃发狂,痛苦万分的人。 这些人,统统都是涤魂幽的实验体! 到了地下一层,立刻就安静了许多。这里也有许多单间,只不过是正儿八经的牢房。 “这些都是近期特情部新招来的异能者,照要求挑选了合适的就都带了过来。服药差不多也都有段时间了。就目前来看,这次的药副作用普遍比较小,以前那样失控发疯的概率下降了许多。” 领主十分认真的汇报情况,听了之后,云荆十分随意的问道:“失控率大概在多少?” 领主愣了愣,下意识去看身边的将军。将军想了想,连忙答道:“应该是5%左右。” “应该?左右?”云荆斜眼看去,淡漠的眼中刻着严谨,“你们在这里工作也有不少年了,连科学数据最基本的要求都不清楚吗?” 正在窘迫之际,将军的副官连忙解围:“报告大人,失控率是5.1%。” “哦,5.1啊?那还是太高了呢。”云荆并没有生气,态度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浮动,似乎全程都是个袖手旁观看热闹的。 然而他毋庸置疑是整个计划的核心人物。 像是喃喃自语般说完之后,云荆又问段密:“这一批的新药,你们在基地的数据是多少?” “新药的失控率是2%,偏差值0.033。”段密回答的十分严谨,生怕再被云荆挑刺。 云荆点点头,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领主先生,如果这里还有没用过药的样本,马上就给他们用新药试试。我会在这里留三天,到时候就能确定结果。” “不过照我的估算,这次的涤魂幽应该是可以了。” “真的吗?!”明皇眼中亮起精光,三皇和“新世界”等这一刻实在等的太久了。 而云荆又打了个呵欠,淡然自若:“付出这么多努力,‘收获’本身就会成为必然。明皇殿下只要相信眼前的现实就好了。” “咳咳!”明皇清了清嗓子,重新端起架子,严肃的对段密说道,“既然教授这么说了,基地那边就快点行动起来。教授这次调整的培养液的数据都已经给你了吧?”酷录文学 “是的,数据已经通过邮件发送给我了。”段密颔首,明皇满意的点头: “那很好。晚些你把基地的情况向我汇报完了之后,就尽快动身回去吧。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异变曼陀罗的培植环境达标。” “是!” 如此,训练场的行程并没持续太久,不过回到公馆的时候也已经天黑了。出于休息考虑,领主便取消了晚宴的安排,各自在房间内用餐。 领主安排的菜色十分丰富,也恰巧彰显了麦云就是吃货之乡的特色。不过云荆向来对美食并不热衷,没吃多少就让撤下了,用他的话说,食物的作用仅仅是满足身体所需的营养,享受美味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杰西卡和龙野知道他的喜好,因此也没多劝,等仆人都撤出房间,两个人才神色凝重的走到云荆跟前,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杰西卡和龙野是半途同云荆汇合的,而他们只有两个人回来,有些问题便是显而易见了: “我就知道,南一那孩子不会跟你们回来。”云荆没有觉得意外,也没有觉得生气。但他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杰西卡和龙野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没见过云荆生气,这男人甚至连情绪的变化都是极少的。现在像这样说话,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失望还是不失望。 这时候杰西卡有些急了:“父亲,如果只有老一一个人,我们肯定能带他回来,关键是他现在找了帮手。” 云荆没有反应、也不答话,坐在沙发上专注看着手中的信件。 而杰西卡更是急了:“父亲,我说的都是真的,老一身边现在不仅仅有莼,还有高手!那些家伙是禾馥手下的人!” 听到禾馥的名字,云荆终于把眼睛抬了起来:“继续说。” “父亲,大哥身边真有禾馥的人,而且不止一个!我们这次就遇到了水芯,差点死在他手里。”龙野虽然想要辩解,不过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惭愧的低下了头。 但见云荆饶有兴趣的亮了眸子,举了举手中的信:“这是红翼传来的消息。来麦云之前,我让他跑了一趟岚泱,去跟禾馥打听蓝匣子的下落……” “真的吗?”龙野和杰西卡非常吃惊,十分激动的说道: “父亲,如果老一真的找禾馥当了靠山,那么禾馥的消息就已经不可信了!” “禾馥并不知道委托人的身份,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我是谁。南一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云荆拿的笃定,只不过两个孩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顾南一那孩子真的非常聪明。 “之前我让禾馥派人去桫椤找蓝匣子和多可可,后来传闻蓝匣子已经不知所踪。红翼去找禾馥探消息,但禾馥说她的人失败了,没有找到蓝匣子……” “父亲!除了水芯,还有个女人一直跟老一在一起,而且还为了行动方便,两个人用假名登记结婚了!”杰西卡非常激动,他怎么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那女人和老一去了集中营,莼也在。那个女人跟水芯很熟,肯定也是禾馥的人!说不定当时去找蓝匣子的就是那个女人!” “即便真是如此,你的结论是什么?”云荆看着杰西卡,对他现在的话非常感兴趣。 杰西卡激动的浑身都在发抖:“我认为不管蓝匣子怎么样,现在禾馥肯定是不能相信的,而且莼那小子就是个叛徒!只要是和老一沾边的事情,他绝对会无条件的站在老一一边!” “父亲,我们不能再放任老一了,还有那个女人!尽管到现在,丢失的文件的事情也都还没有爆出来,但如果老一跟禾馥搅在了一起,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禾馥是牵头人,只要有人出钱她就一定会做生意。如果到时候东窗事发,有人想买我们丢失的资料,禾馥必然不会拒绝!老一对这些事了若指掌,禾馥成事的机率必然很大!” 杰西卡的性格虽然走了歪路,但他的脑子绝对没有毛病,对一些事情的反应也相当敏锐。相比之下,龙野就显得老实憨厚的多,典型的少说多做的类型。 可即便杰西卡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云荆的反应也依然淡漠:“老三,你其实不必这么烦恼。两年前文件丢失开始,事情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秘密迟早是会捅出去的,不过那时间比预想中要久一些。” “蓝匣子我虽然想要,但它的本质还是未知,是否对我有用也是未知。既然本来就是个未知,我又何必浪费精力去执着于它。只不过无论是哪一件事,情报界的动向都还是需要多注意些的。毕竟南一离开之后,我们在情报方面确实没有以前那么灵敏了。” 云荆一番话说的大度,而且还非常的客观,杰西卡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在父亲面前哇哇的叫嚣。 话到最后,云荆又把红翼的信再看了一遍,便是悠悠将信纸放在烛灯上点了,燃成了一片灰烬。 这时候,明皇来了。 杰西卡和龙野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明皇和云荆两个人。看着地上还散发着焦味的灰烬,明皇微微皱了皱眉头。 127:碎骨,毒瘴 明皇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细细想来,这么多年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那身白大褂都从来没有脱下过。 “说起来,教授就没有别的衣服了吗?”明皇的话显然和地上的灰烬无关,但正因为如此,这问题显得格外突兀。 云荆一脸淡然,起身行礼:“我是一位科学家,除此之外的事情都不重要。” “是吗。”明皇挑挑眉毛,在沙发坐下,“科学家总是这么神秘,喜欢偷偷在心里思考许多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也都是关于自己研究的事。对我来说最看重的无非就是实验的成果。一些不尽人意的数据,一把火烧了也好。忘记了失败,才更有取得成功的动力。” 云荆谦和的微笑着,却也只是单纯的面部表情。他的眼中从不会笑,那里似乎永远只是目空一切的淡漠。 明皇再次看了看地上的灰烬,也懒得再追究下去。和这男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虽看不透为人忠奸,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 只要三皇还支持他的实验和研究所,这个男人就绝不会妄动! “教授真是的,我不过是在想应该怎么奖励你,觉着你或许会需要一些新衣裳。”明皇笑的礼貌,湛蓝的眼眸仿若美丽的海,金黄的发色衬的白皮肤越发洁净。 他似放松下来,翘起了二郎腿,精瘦有型的身姿气场刚强:“涤魂幽的开发这么顺利,说到底还是多亏了教授你,不然靠段密那些人,恐怕还需要十年不止。” “教授是基因界的天才,当年一篇论文引发的轰动,我至今都还记忆犹新。说起来,那个时候你还不到20岁。” “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仅此而已。”云荆依然淡漠,宠辱不惊。而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心明眼亮: “殿下辛苦了一天,现在还专程跑来我这里。看来殿下对涤魂幽的事情还有些不放心。” “那倒没有。”明皇十分风度的笑笑,涤魂幽已经到了这个阶段,我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教授,如今局面你也清楚。自岚泱城叛变之后,黎明组织的气焰比以前更嚣张了不少,而且异能者加入的趋势还在增加。如果那个计划再不能推进一大步的话,政府就会落入极其被动的境地。到时候特情部的项目就白费了。” 明皇说的十分严肃,而云荆还是那样的淡漠,不知是不是真的把话听进去了。 见云荆不作声,明皇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些看他不爽的情绪有些快要掩饰不住了:“我知道暂停基因开发,你心里一直有怨气。可如果恐怖份子不能解决、不能稳定住‘新世界’政府的政权,那又还有谁来支持你的研究?” “云荆,这世界不是围绕着你一个人转的,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为所欲为。所有事物都不是单一存在的,都有依凭关系。就好比氧气。没了它……” “谁、也、活、不、下、去!” “呵呵呵。”消瘦的男人不禁笑了起来,灰白的发色让俊秀的面容显现出颓废的美感,“小事而已,明皇殿下这么生气,不值得。” 说着,云荆看了看自己手表上的日期:“殿下说的没错。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依凭,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的单独存在。所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之前,我要先去梓萝一趟。” 话音刚落,明皇的眸光骤然阴沉,甚至透出了杀意——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眼前这个似乎永远都看不出情绪的家伙真让自己觉得可恨; 但最可恨的是,即便如此,自己还不得不做出让步! 明皇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云荆都会独自前往梓萝辖域,在那儿呆上一段时间。可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去干什么。派去盯梢的眼线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显然,在梓萝那个地方,有云荆绝不允许旁人碰触的秘密! 这一点,云荆的五个孩子也都清楚,然而谁也不敢多嘴去问。 过了两天,云荆走的匆忙。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站在丰收城的高处,能清楚看见那男人独自骑马穿过首府还在沉睡中的街道——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顾南一才会觉得云荆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但他的这种普通却与世界格格不入; 不知是他抛弃了世界,还是世界疏离了他…… 每年的这个时候,是云荆最像常人的时候。又或者,只有这个时候,他这犹如科学机器的生命才会记起自己还是个人。 飞奔马背上,男人淡漠混沌的眸子变得晶亮——在那眼眸深处,仿佛已经能看到远方的梓萝的某处、能看到被野蔷薇填满的废弃的庭院、能看到繁花与芬芳中悄然静立着的那座墓碑…… 随着云荆离开,丰收城里的气氛似乎有所改变,但对于平常百姓而言,日子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涅槃医馆还是人满为患,还是照样排队,不过出去了五天的莼回来了。 但只有他一个人。 莼废了好些功夫才见到禾馥,岚泱的局势确实让她忙的不可开交,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邋遢。即便过去了几天,莼回忆起来的时候依旧觉得匪夷所思,认为那家伙根本就不能算是个女人。 不!qq 简直就不是个正常的人! “禾馥倒是很想一起过来,看得出她很在乎轻羽姐姐,而且也很想见见你。不过实在空不出身。”莼一五一十的汇报情况,生怕顾南一又不相信自己。 但顾南一的反应十分正常,似乎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莼:“轻羽的事,禾馥怎么说?还有没有救?” “当然有。”莼有些吃醋,就是看不得顾南一关心别人,“禾馥说了,轻羽姐姐背上的痕迹从小就有了,只是也没怎么发作过,就好多年前有过一次。” “那个时候轻羽姐姐的师父还在世,当时处理的时候禾馥也在现场。”说着,莼拿起了军刀弥撒,从那福袋里取出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碎骨头。 “禾馥说了,只要把骨头泡在灯油里然后点起来,让轻羽姐姐闻到香味就能好转。” 莼说这些的时候,老中医和他的学生也在。不管是出于医者的仁心还是求知欲,他们都不会错过现在这个时刻。 轻羽藏在福袋里的碎骨十分特殊,就算顾南一也都不曾见过。大伙儿心里都是悬着,照莼的话把碎骨泡进灯油,然后点了起来,摆在轻羽的床头。灯油的火烧的很旺,甚至将整块骨头都燃成了芯。可奇异的是,骨头本身竟一点儿都不受火的影响。 这样神奇的事情大伙儿都没见过,瞪大了眼睛仔细瞧着——那块碎骨分明不惧火焰,在火焰的包裹之下还是被烤出了奇异的味道,闻到的瞬间只让人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刺痛。 “老师?!”学生赶紧把老者扶出了房间,莼也把顾南一拉了出去: “那东西有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莼对毒素一直颇有研究,再加上自身的异能,对毒物总是异常敏锐。顾南一对莼并没有再抱任何怀疑,似乎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 翻篇的事不会再提。 何况现在那碎骨烧出的气味确实有异。 “禾馥还有没有说过什么。”顾南一蹙眉问道,而老中医非常担心: “还是先把那火灭了吧!那可不像是治病的东西!” “是啊,你们还是再去那个禾馥问一下吧!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姑娘的命搞不好就没了啊!”学生也是非常担忧这个情况,可顾南一若有所思。 莼看看顾南一,又远远瞅了瞅屋里的轻羽——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也觉得非常意外,但更多的迷惘,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忧虑: 他想要这个女人死,但却不希望死在眼下的状况里,不希望南一哥哥觉得,好像是自己害了她! “我去把灯灭了。” 莼表现的十分积极,生怕轻羽会有个闪失,却不想顾南一拦住了他:“如果禾馥说的是真的,我相信她。” “南一哥哥?”莼惊讶,要知道禾馥现在也不在这里,眼下完全就是拿轻羽的生命在冒险。 老者和学生也都惊呆了。 可顾南一的目光十分笃定:“我相信禾馥。” 轻羽的性命——这场赌局的赌注确实有点大。然而顾南一赌赢了,两天之后,轻羽竟然真的醒了过来。 她的气色非常好,完全已经痊愈。老者替她拿脉的时候亦是惊奇的说不出话来。不过轻羽自己也很吃惊,没想到他们居然知道自己福袋里的东西,而且这次的伤势真牵扯到了背上的那个痕迹。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烧出来的气味似乎很毒呢……”莼阴阳怪气的发问,虽然那张脸上写着关心,但眼神深处的尖锐瞒不过轻羽。 轻羽蓦地沉了眼。其实莼说的没错,那碎骨烧出来的气味的确是一种毒瘴,与她背后的痕迹算是同一种东西。想要让一种毒素被催化发酵,答案只可能是另一种毒素! 没错。 即便没有证据,轻羽心里也已经非常明白,绝对是有人在之前的伤药里做了手脚,而这个人只有可能是莼!这家伙或许做的比较隐晦,没有下太重的成分,然而却阴差阳错催化了自身本有的毒! 想到这些,轻羽心里哭笑不得,更无语的是,现在看着顾南一的面子上,也不好跟莼计较。毕竟这次多亏了莼去找禾馥,否则顾南一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唤醒自己的方法。 可是。 这一次是唤醒了,但如果还有下一次呢…… 128:异龙,打赌 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也没什么,只是一些旧伤留下的后遗症。这是一种特殊的龙骨,可能对你们来说会觉得是毒,不过放在我身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龙骨跟背后痕迹的事,轻羽显然不想多做解释,还把话题转开,说耽误了太多时间,得尽快出发去找伊东剑。见她这般,顾南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女人不想说的事情,多半是谁都没有办法的。 “那好吧,你再休息一天,之后我们马上出发。” 顾南一做了决定,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有顾南一在,轻羽确实也不用多操心什么,只用休息等着出发就好。 涅槃医馆的火爆人气让轻羽十分吃惊,见人手不够,还拉着莼一起帮忙打下手。顾南一这才知道,原来这女人还挺热心的。 晚些时候,轻羽在房间里擦拭自己的武器。昏迷了这么多天,再拿起无赦和弥撒竟是有些恍如隔世。 尤其是无赦。 擦着擦着,轻羽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思绪已然飞出老远。她想起在昏睡时候做的那个恶梦,想起手中的枪为什么要叫无赦,想起顾南一曾在桫椤问过自己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成为佣兵,这样活着的理由是什么】 “呵。”轻羽不禁嗤笑,这些过往和答案都是让她觉得自己如此狼狈。可那又怎么样呢?无论如何,她手中的这把枪,都不得不再次擦亮、上膛! 咚咚咚——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是那个老中医: “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老夫过来瞧瞧。”老者十分客气。出于尊敬和感激,轻羽赶紧把他迎了进来,却才想起刀枪还没有收起来。 轻羽有些尴尬,普通人看到这些东西难免会觉得害怕和紧张吧。可老人竟还和蔼可亲的笑了: “没事儿,老夫一开始就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用担心。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不过他这样说,轻羽倒是更尴尬了,紧紧巴巴的“哦”了一声。之后便随着老者在放着刀枪的桌旁坐下,让老者给自己拿脉。 老先生今年已经七十高寿,不过身体还非常健朗,精气神甚至比一些年轻人还好。用他自己的话说了,正因为每天都有这么多病人需要他,所有他才告诉自己必须活下去。若是哪一天没人看病了,他恐怕生无可恋,活不到三天。 “姑娘啊,人生在世,总得活得有个盼头和寄托,有个事情让你不得不去操心、去付出。要不然呐,人命就长不了咯。”老者语重心长的说着,微微眯着眼,一手抚着长胡子,一手仔细替轻羽拿脉。 虽然不确定对错,但轻羽觉得自己能听懂老先生的话。只不过对于活着两个字,她依然有属于自己的理解。 轻羽是个不擅长表达的人,也不喜欢和人探讨和争论人生哲理。如果她现在告诉老者,自己的准则就是手中的枪,八成能把这济世救民的老医仙气个半死吧? 这么想着,轻羽心里竟还稍稍乐呵起来。见老者松了手便是问道:“怎么样,我身体都还好吧?” “嗯。”老者屡屡胡子,点点头,但露出了十分不解的表情,“姑娘,老夫行医一辈子,看过无数的病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 “恕老夫直言,你后背上的毒物绝对不一般。虽然老夫断言不了什么,但以老夫多年积攒的经验,绝对不会看错的。”老者铮铮看着轻羽,希望她能给自己一定肯定的答复。 轻羽几分惆怅的笑了笑:“我就知道,先生这么晚了过来,是为了我背后的东西。” “姑娘,老夫知道你不想谈及往事,但老夫如今已经这把年纪,你能不能替老夫了却这个疑惑。”老者恳求道。 轻羽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很是纠结,然而想想,这老头也算在危难的时候救了自己:“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世上比较少见吧。” 说着,轻羽拿出了福袋,把里面的碎骨取了出来:“这是一种异龙的骨头,有剧毒。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烧出来的气味就是一种毒瘴。而我后背上的……” 话到此处,轻羽再次陷入沉默,终是叹了口气,说道:“那种异变的龙非常罕见,也非常难找。我背后的黑印,听说需要异变龙的龙血才能除去。但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效,我也不得而知。那只是个没人验证过的传说。我也去找过那种异变龙,但只找到了这么一截碎骨。” “或许就跟吸毒一样,以毒攻毒什么。碎骨焚出的香气确实能缓解我的黑印。不过说真的,黑印这么些其实也没发作过几次。除了小时候,这回才是第二次。所以我觉得应该还好。” 女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故作轻松,说着又拿起了绒布,像是在转移注意力,开始擦拭她的军刀。一品书吧 老者对这个答案其实并不满意,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是老夫太唐突了,不该问姑娘的一些伤心事。既然你现在已经无碍,那么老夫也就放心了。” “姑娘,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只要用的上老夫,就只管来涅槃医馆。”老者微笑着,眼中是热切的期盼。 轻羽愣了愣,弯眼笑的温柔: “好,一定来!” 那罕见的笑容似黎明的曙光,照了出行的马车一路光彩。据莼所说,他去岚泱找禾馥的时候正好得到了消息,说伊东剑这些天要亲自往麦云一趟。 如果消息属实,那么这一次也算因祸得福,省去了不少时间和麻烦。要是轻羽没有病倒,他们怕是一股脑到了岚泱,然后和伊东剑正好错过。 眼下有了莼的这个消息,他们离开丰收城之后也没有走的太快,沿途都在打听关于伊东剑的情报。 顾南一在各处都埋有不少线人,只不过两年前出事之后,为了不拖累无辜,他渐渐和大部分线人断了联系,甚至还有一些直接给了一笔散伙费。 这已经许久都不联系,顾南一心里也是没底,只是照老规矩,在沿途留下了不少记号和暗语,表示他想查伊东剑的行踪。 当然,如果目标不是伊东剑,而是一些普通消息,顾南一自己多的是办法搞到手。但现在对方可是黎明组织一方辖域的总负责人,也不得不试试还能不能联系上以前的线人。 “你这么做,就不担心会被卖了?这两年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如果你还活着这事传了出去,恐怕又要花不少的保镖费呢。” 歇脚的小店里,轻羽冷不丁的泼着冷水,还笑的几分玩味。但某只狐狸却对自己很有信心:“我又不傻。现在这种而处境,当然都是找的觉得靠谱的人。” “哈!”轻羽不由嗤笑,觉得靠谱这两个字从顾南一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怎么听上去那么的滑稽? 顾南一完全理解她这一声嗤笑是几个意思,不以为然的挑挑眉毛:“你眼中的我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在那些线人眼中,我自认为是一个不错的老板。” “你这是自卖自夸么?”轻羽不屑一顾,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而顾南一忽然把杯子摁回了桌上。 一张狐狸脸笑的玩味:“敢不敢打赌?” “好,赌什么?”谁怕谁,轻羽扬着下巴看他。 那狐狸笑着的眼睛越发眯了起来:“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人必须如实回答对方的三个问题。怎么样?” “好!”轻羽一口应下。这条件对她来说也是充满诱惑力的,尽管她认为自己的胜算或许不大。之所以答应,或许是也想弄明白,顾南一对她的事究竟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如此也就更清楚这男人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莼回来的时候真的还带着一个人。只不过数量确实有点少。 顾南一说他的线人多如牛毛,但现在看来似乎有点吹的过了,然而轻羽的结论下的有点早。 “老板,真的是你啊?你真的还活着!”那线人非常激动,看到顾南一就扑了上来,表情更是老泪纵横的味道。 他紧紧抓着顾南一的手:“老板,附近的兄弟们看到留下的记号,都担心会不会是什么陷阱,做事的时候心里都是悬着。现在好了,我回头就告诉他们,您还活的好好的!” 顾南一留下的那些暗号,这些人都是看到了,也确实照做去收集了情报,只是心里端着,不敢确定,所以就派了一个代表过来。 不管怎样,如今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真是太好了!看到您没事,我们也就能放心了!这两年您音讯全无,可把我们急坏了,到处也查不到您的消息。” 字字句句都能听出来,在这些线人心里,顾南一确实是个好老大。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顾南一俏皮的冲轻羽眨眼,轻羽却懒得看他,十分干脆的问线人:“所以伊东剑现在到底在哪儿,是不是真来麦云了?” 线人也不认识轻羽,现在被问的这么直白,难免有些愣住了。不过听她这理所应当的口气,还有…… 线人瞅瞅轻羽,又瞅瞅顾南一,若有所思着,忽然笑起来:“真不愧是老板,老板娘这么漂亮!” 129:密谈,同胞 “你乱说什么?!” 莼立马炸了毛。现在连轻羽都还没说什么,这小子就如此激愤,在旁人眼中确实显得非常怪异。 “都是自己人,说正事吧。”顾南一官方的微笑,这会儿也不想浪费口舌去解释一些没必要的小事。 根据线人们的综合情报,伊东剑的的确确是从岚泱动身来了麦云,而且估计就几天就会抵达边境,同组织里一个叫山口秀真的负责人碰面。 情报虽然不复杂,但轻羽显然嗅出了奇怪的气息,试探问道: “不会是宣干那个小城碰头吧?” 此话一出,顾南一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尴尬的表情。然而轻羽说的没错,碰头的地方还真的就是宣干! 说意外也不意外,说在情理之中又难免觉得天意弄人。甚至连莼也浮现出尴尬的神色。 看他们突然集体尴尬,线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说道:“老板,老板娘,你们宽心!我一个铁哥们儿就在宣干,到时候让他接应,保管顺利。宣干就是他的地盘,绝对安全!” 顾南一也没多解释什么,毕竟在宣干城做的那档子事情,他也确实没脸说出去,而他那铁哥们儿多半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在宣干城郊和那人碰头后,先说明宣干城的情况是道上的基本素养,而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城主爱德华的八卦: “就前段时间,爱德华的掌上明珠,被一定登徒骗子给忽悠了,还差点被非礼了!”凯文滔滔不绝,尽可能的想在顾南一面前展现自己很有用,说着就指着马车外的一片油菜地: “老板您看!当时就是在这个地方,光天化日,那骗子色胆包天,十几个护卫都在场,居然还敢扑倒城主的女儿……” 顾南一不由得低头捏着眉心,现在这个八卦他真感觉听不下去。而轻羽一直似笑非笑,像是乐在其中一般。至于莼那孩子,除了脸黑的想杀人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了。 好在宣干是个小地方,这尴尬的行程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很快就进了城。 当然,由于是在宣干,顾南一和轻羽早就易好了容。而情况也跟他们想的差不多,城里到处贴满了“嗜血鸳鸯”那张尴尬的通缉令。 本来把两个人送进集中营,爱德华心里是出了一口大气,结果哪里知道,还没半个月,那两个家伙居然越狱跑了! 从集中营越狱,那得是多大的本事、多穷凶极恶的人呐?! 如此,爱德华心里又是多了根刺,一天不把他们再抓回去就一天不能消气。但他也不能离开宣干城,更无权插手追捕逃犯的事,所以也只能在自己的管辖区里发泄发泄。 那通缉令几乎像墙纸一样贴的满城都是,顾南一和轻羽无语至极。看来之前那件事,城里肯定都已经传遍了,因此爱德华也不遮掩了,反正女儿的名声现在已经完蛋了。 想到这破罐子破摔的戏码,轻羽和顾南一又是觉着好笑。进城之后走了没多久,马车就进了一家酒馆的后门。那里正有个美艳的女人在等着他们。 “椿桦!” 凯文非常激动的从马车上跳下去,而女人几分含情脉脉的小声埋怨:“瞧你,跟孩子似的。” 两人关系看就知道不止是朋友,而且这酒馆似乎是宣干城里最大的情报交流地,可见这个椿桦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椿桦是个寡妇,酒馆是夫家留给她的产业。在麦云这个地方,但凡不是农民的都是有背景或者有钱的,若要追查起来,怕是各个都不简单。 总之在顾南一的火眼晶晶下,一眼就瞧出凯文和椿桦是情人关系,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椿桦的情人估计不止凯文一个。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富婆,恐怖分子们碰面的地方也不会选在这里。 “就是这间了。” 椿桦带他们上了二楼,进了一个包间。 包间的装潢极富民族气息,在墙上挂的毡毯后面竟还藏着暗门。进去之后一个大约三平方的空间。 “他们晚上会面的地方就在隔壁,这里能够听清楚他们的谈话。”椿桦优雅美艳,以十分平静的口吻说着这些可怕的话,可见这女人江湖经验之丰富。 对于椿桦,顾南一和轻羽臆测连连,不过也是些打发时间的谈资。在静候伊东剑到来的时间里,顾南一这狐狸自然又是让人家准备了红茶。 “这个老板娘确实有两下子。我都没说什么,她只是通过观察就能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茶。”顾南一对椿桦准备的红茶相当满意。作为一个爱茶之人,这样的细节确实令他非常欣赏。庙街 轻羽是懒得搭理他这些“上流作派”,也只有莼会附和着讨好这狐狸。约是等茶水凉掉的时候,酒馆里也来了动静—— 密室外传来一些人脚步和询问声。听的出来,是椿桦带着伊东剑的手下在检查酒馆的房间,确认安全之后,没多久便来了主客。 “听闻先生是日本人,所以专门准备了这间和式小厅。”椿桦的声音从密室墙外传来,且听的非常清楚。 对于日本两个字,那男人心中总能生出深深的感慨和情怀,一半灰一半黄的中长发让他此刻浮现在眼中的神色变得尤为沧桑。 伊东剑对椿桦礼貌的微微一笑:“让您费心了,非常感谢。” “让客人舒心就是我这小店的宗旨,您满意就好。”椿桦退了下去。伊东剑先入了座,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早到是他所认为的礼节。 又或者说,是日本在待人接物上的一种习俗。 不一会儿,山口秀真也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他比伊东剑年长一些,而且也是个有些许刻板的人,只是在对待“日本”这个名字上,并没有伊东剑的那种坚持。 众所周知,伊东剑的铁则是他的部下必须团结一心,穿上统一的浪人服侍,以告知众人“日本”永远不死。 黑色的浪人服显得严苛不苟,伊东剑腰杆挺直的坐姿和放在手边的威严的武士刀,都让他看起来如山峦一般屹立不倒。系在额头上的发带也令人肃然起敬。 然而和相比,山口秀真就太平常了。平常到如果不是名字,都不会有人知道他身上也流淌着日本的血统。 但伊东剑对此并不介意,毕竟山口秀真不是自己的手下,而且伊东剑认为,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所要贯彻的“道”。 “山口先生,真是好久不见。我们上次见面好像还是两三年前的事了。”伊东剑非常高兴能见到山口秀真。这一点,山口秀真也是一样: “是啊,上次同伊东先生别过之后,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两人此刻都是用日语交流,但主要目的却不是为了保密,而是对他们来说,能说日语是一种慰籍和缅怀,仿佛曾经的国度依然还活着。 是啊。 他们都是“第二日本”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的会面仿佛是找到了自己在世上相依为命的亲人。 当年,极力强调民族感的日本人在末日之后圈地定为“第二日本”,为了留存住大和民族的尊严和血统,他们拒接同他国血统联姻,以一种故步自封的方式将末世拒之门外。 然而前人类时期,日本国多次在战争中受到核辐射的侵害,末日的变故之后,“第二日本”畸形儿的出生率一度高达65%。 面对这样的数据,决定颁布“择优计划”的新世界政府不会袖手旁观,甚至将“第二日本”作为“择优计划”推行的首个清扫目标。 二十年前的惨烈和杀戮、那个生离死别的残忍,至今都如发生在昨天的恶梦,清晰刻印在伊东剑和山口秀真的脑海中,灵魂里。 正是这样的经历,造就了如今的伊东剑。他和新世界政府势不两立,总有一天要亲手摘下三皇的头颅! 黎明组织从民间自发成立的“异能者协会”到后来的正式成立,伊东剑功不可没。他不仅仅是恐怖组织在澜湾辖域的头目,更是组织的创始人之一,在组织有着很高的地位。 所以山口秀真一直对他崇拜不已:“伊东先生是我们大和民族的骄傲,有伊东先生在,日本的亡灵一定都能安息。” “今生能遇到伊东先生,是我最大的骄傲和幸运。请伊东先生带领我走下去,带领组织走向黎明,带领我们大日本之魂复兴永存!” 山口秀真站的笔直,九十度毕恭毕敬的低头鞠躬。伊东剑一脸严肃,非常的震撼和感动,站在山口秀真的面前,以同样的厚重和份量向他鞠躬: “我伊东剑定竭尽全力回应您的期待!” 这份凝重让包间内的气氛变得有点热血沸腾,只是两个人一直叙旧、迟迟没有进入正题,让躲在密室里的人实在觉着无聊。 顾南一学识渊博,自然是懂日语的。这场会面对他来说不存在任何的保密性。 他们对话的内容,顾南一都会极其小声的、简洁的翻译给轻羽和莼听。然而在叙旧结束之后,伊东剑和山口秀真终于说起了通用官话,毕竟涉及到组织工作的事,一起来的下属是有必要知道的: “边境一带收粮的黑行商,我最近已经全部接触过了,并且把他们掌握的粮食基本都收购下来。虽然还有小部分还是会卖给税收不够的城镇充数,但组织的供粮是完全可以保障的,并且每年还会多出许多。届时抬价卖给麦云缺税收的城主,对组织来说又是一笔收入。” 山口秀真这一招确实不错,他这些年在组织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不过就事论事,伊东剑这会儿的目光还是严肃的沉了下来—— 130:养晦,蓝图 “黎明组织”现在毕竟还只是组织,对于正统的“新世界”政府而言,他们还只能是恐怖分子。 在真正推翻了“三皇”之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违法的,都是需要小心翼翼的: “黑行商是私人自发的,背景复杂。虽然这么做可以为组织争取到更多的资金和粮食,但万一不谨慎出了错就麻烦了。” 伊东剑压低着嗓音,沉下来的脸异常的严肃认真。关于组织的的事情,伊东剑绝对不允许有半分马虎。 山口秀真同样也严肃起来,犹如机械一般的力度向伊东剑颔首保证:“阁下尽管放心!我虽然收了黑行商的粮,但过程中并没有直接和他们接触。他们连我和组织的人的长相都不知道。” “哦?”伊东剑眯起眼睛,对这一说法表示质疑和好奇。 山口秀真解释道:“我本人没有出面,派手下以商人的身份出面,跟黑行商出现的几个地方的最大的粮店老板先接触。以大量购买他们的粮食来压低价格,并且希望让他们去会一会本地的黑行商。” “现在的人都想赚钱。我通过这些老板来加收黑行商的货,而他们自己如果压低黑行商的价钱,那么自然就可以赚到差价。所以他们不会跟黑行商透露我的存在,而我也收了黑行商的粮。” “我让部下们和这些老板说过,下一季度会继续考虑合作,便是保留了他们的商业链。下一季度的时候,他们为了差价,必然还是会去找黑行商。” 话到此处,山口秀真的策略已经讲的非常明白。连顾南一都忍不住暗自惊叹,这个人的头脑确实不错。 伊东剑自然满意的笑了,对山口秀真的做法赞不绝口:“山口君,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啊!只要你把边境一带的粮食处理好,组织在整个麦云的粮食链迟早会交到你的手上!” “哪里哪里!当年要不是伊东先生找到了我,我恐怕现在都还是个乞讨的乞丐。”山口秀真对伊东剑充满感恩,将来若真能掌握麦云辖域,也算是自己对伊东剑最好的报答,更是身为“日本人”的骄傲。 伊东剑这次之所以来麦云,背后的原因也是因为岚泱。 城主左丘光明正大的叛变、投靠“黎明组织”,对伊东剑而言有利有弊。最重要的是,岚泱这座城、左丘的这个烂摊子,确实不得不收。 收了岚泱之后,虽说岚泱管辖的盐和铁矿就全归了伊东剑,但那么大的城、那么多的人,都吃饱肚子可不是小事。 岚泱产盐,也没有田地,只有海产。从前粮食都是政府从麦云调运分配过去,而现在,伊东剑不得不亲自来麦云搞定岚泱人吃饭的问题。 如今这末世所剩余的能用的资源只有那么多,根本不足以出现两个或者以上的独立国家。“黎明组织”和政府之间的争夺不仅仅是政权和人权,比这些都重要的是资源! 谁有了资源,谁就能做主! “组织韬光养晦几十年,现今各方面的条件已趋于成熟,唯一还没有底气的就是粮食。现在岚泱正好给了组织一个实战的试炼:和政府正面开战、扩张势力后的后勤问题等……” “只要这次岚泱的问题能完美解决,那么组织就有信心开展下一步的行动——有了岚泱的全部铁矿,我们对壑冈辖域的铁矿就不必依赖,换句话说,不管是走私还是黑吃黑,壑冈的矿产都会被我们一点点吞掉!” 说到这里,伊东剑的眼中放出了精光:“山口君,组织的徽章:黎明女神,你知道象征着什么吗?那不仅仅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厄俄斯、古罗马神话中的欧若拉、前人类北极极光的象征,更是这个末世的曙光!” “战略性的资源一直都是争夺的关键,而三皇最失败之处就是为了资源践踏人权,最终把我们这些异能者和弱者逼上绝路!” “我们这样的人不是反抗不起,只是我们一直蛰伏在黑暗中等待破晓。如今岚泱城之变就是我们反抗的开始。这么多年,我们的所有部署都没有白费!” 伊东剑眼中露出了凶光,那是枭雄的狂热和野心。 山口秀真像是被感染,心绪也高涨起来:“伊东先生,你说的没错!我一定不会让你和组织失望的!边境粮草的事情就尽管交给我吧!” 话虽如此,但当某种情绪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与之相反的情绪就会开始通过理智浮现出来: “眼下的局势虽然对我们有利,可是岚泱的战争究竟会如何呢?会不会反而把我们拖垮了?” “不可能。”伊东剑斩钉截铁,那是有足够凭据的底气,而非脑子一热的吹嘘: “岚泱的战事只是个缺口。岚泱这个地方已经成为了我们和政府之间正式开战的导火索。两方势力分出高下之前,这个地方的硝烟绝不会消停。但在这场争斗的背后……” “谁先让对方被拖垮,谁就是笑到最后的赢家。”伊东剑心中格局够大,因此眼光也就够大,看待事物饱满透彻。 山口秀真连连点头,想了想又说:“想必开战的事情,政府肯定也早有打算,不然他们也不成立了特情部。现在岚泱开战,特情部的招揽更是热火朝天,他们给出的条件待遇也越来越好。” “伊东先生,外面都知道,特情部肯定就是为了针对我们才设立的。可我觉得新世界的家伙不会这么幼稚,不会觉得光靠一支异能者的部队就能打败我们。我一直觉得这个特情部背后很不简单。”必读书屋 关于这一点,伊东剑其实也早就想过:“异能者军队这个东西,本身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就是他们现在扩充的速度有点诡异。尤其是最近几个月。” “最近几个月,异能者好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特情部人数长的非常快,简直匪夷所思。之前我们五大辖域的负责人开会的时候也都很疑惑:本来就是少数和弱势的异能者,真的有这么多人吗?” 这个诡异的问题惹人深思,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就沉了下来。大家似乎都在思索着背后的秘密,就连偷听的三个人的思绪也都被带入到了这场密谈之中。 “黎明组织”之所以存在,初衷便是要为异能者争回人权,给异能者一个安身立命之所。随着“择优计划”的出现,还人类平等自由也成了他们新加入的宗旨。 既然异能者也是人,还是拥有力量的人,那么他们不是更应该为推翻无良政府奋斗吗?让那些普通人知道,异能者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存在! 只是。 现如今的局面似乎被一团看不见的浓密的雾气笼罩着,感觉到处危机四伏,好像在他们都没注意的时候,就已经被三皇给偷偷算计了! 这样的感觉不仅仅只有伊东剑有,几乎整个“黎明组织”的人都有。 可这又如何? 既然是黎明前的黑暗,如果一点挑战性都没有的话,往后胜利了还怎么好意思出去吹牛? “不管怎样,我们的目标和计划都是不会改变的。我们也根本没有退路,死战到底才是唯一的希望。”伊东剑扯起嘴角,笑如君临的王者: “总之,撼动混蛋政府的第一步,就是解放那个不该存在的人间地狱—— ‘坟墓’!” 轻羽震惊,拳头蓦地就紧了,而顾南一也变了脸色。 自从“择优计划”发起,那“坟墓”便是现今人类的屠宰场,是何其规模,何其固若金汤。里面藏着无数的常人无法想像的秘密。 那地方明明也在地球上,可就好像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这里的人过不去,那里的人出不来。 解放“坟墓”? 这些恐怖分子是认真的吗? 这些异能者栖息的黎明组织,这些恐怖分子,竟是有着如此巨大的计划蓝图! “坟墓”的事惹人深思,直到密谈结束,顾南一和轻羽的表情都是非常凝重。显然对于“坟墓”,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南一哥哥,他们走了。”莼提醒顾南一别发呆了,便是顾南一点了点头: “你去吧,小心点。跟着伊东剑,看看他住哪,探探明天什么行程。” 之所以不正面接触,是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把握。即便轻羽和伊东剑有交情,但如果在这个时候贸然出现,难免会让对方起疑。 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进入组织内部,获取信任,查清楚两年前研究所被盗的文件是不是在这些恐怖分子手上。 信任对他们来说是极其重要的,绝对要谨慎行事。在找到合适的接触时机之前绝不能莽撞。 莼离开后,轻羽和顾南一也从密室出来,去了隔壁的和室。 酒馆生意不错,暂时还没有服务生来打扫,里面还保持着伊东剑和山口秀真谈话时的样子,连茶杯里的水都还是热的。 尽管知道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轻羽和顾南一还是要过来看看。似乎这样做,更能深入理解刚刚的密谈。 “顾南一,你对‘坟墓’那地方,是怎么想的。”轻羽看着桌上的茶杯,心里对解放“坟墓”的事情还是非常在意。 顾南一显然和她一样。 沉默许久,那男人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早就病入膏肓了……” 131:何为,轻羽 “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人们的思想慢慢的扭曲了。生存本身需要资源,可现在却为了资源去压榨生存的权力。” “政府给世界下了个自私和不公平的定义。为什么都是人,却有些能被允许活着,有些却不能?如果是弱肉强食倒还算个天道真理,但可笑啊,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类,把同类设定成了自己的天敌……” 顾南一说了许多哲理性的话,但无非只能反应出他内心的某种纠结。 “你应该和我想的一样,觉得那个地方的存在是不合理的。”轻羽替他给了一个答案,继续试探道: “其实伊东剑和山口秀真他们说的那些已经很清楚了,但他们还弄不明白,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研究所的存在。” “而我知道。” 轻羽顿了顿,话锋转向顾南一:“特情部的事情,异变曼陀罗的研究,你的父亲……这些事情背后,都跟那个研究所脱不了干系吧。” 轻羽说的笃定,但她却也只能是表面上的笃定。她对内幕还一概不知,明明清楚答案就在那里,可那里对她来说是一团深深的迷雾。而对于顾南一,这团迷雾显然几乎是透明的。 轻羽的话让顾南一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些本来断开的讯息忽然就被联系了起来。 男人被一语点醒,脸上露出了可怕的表情,陷入深深的动摇之中。 “顾南一,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轻羽压低了嗓音,可男人却不给与回应。 他很不安,内心充满了更多想要确认的未知,然而轻羽没有想到的是,他竟在这种时候选择了退却,拿出了那张狐狸的面具: “我记得之前打赌,你好像输了对吧。”顾南一转移了话题,为了暂且避开他内心深处的那些不安。 在觉得目前无法处理一些问题的时候,比起心乱和崩溃,这样不失为一种好的方法。 轻羽沉默的看着这个男人,总觉得他那双犀利的眼睛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锋锐。 “好,你说。”愿赌服输,轻羽非常爽快,但她同样也不是单纯的如此想。通过这男人的问题,或许能判断他对自己的事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对顾南一的信任和堤防之间的度量,这会是轻羽重要的权衡参考。 究竟要问什么,顾南一也是掂量考虑了很久,所以当时在打赌结束之后并没有立刻说起赌约的事。 而现在,顾南一也已经考虑的非常清楚了:“第一个,你背后的印记到底是什么。第二个,你之前昏睡时提到了哥哥和伽罗两个人,你之所以执着于我父亲的研究所,是不是因为他们?” “第三。昏睡的时候你有惊醒过一次,也许你自己没有什么印象了,但那个时候,你跟我说对不起。为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在潜意识中觉得亏欠了我。” 顾南一思路非常清晰,每个问题都问的非常在点,几乎包括了所有轻羽身上的谜团。 这个家伙…… 轻羽心里沉了沉,犹豫许久才是反问了一个问题:“顾南一,如果我说我是在‘坟墓’长大的,你信吗。” “当然。”顾南一想都不想,答案脱口而出。他早就相信和认定这女人有不同寻常的经历和过往,所以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 轻羽对这个回答也没有觉得太意外。认识顾南一的这段时间,和他一起经历过这么多的这段时间,让她觉得有些事告诉这个男人也无妨。 或许更重要的是,取得了这男人的信任,她才能同等的换取他背后的谜团。 又或者,他们现在是战友是同伴,有些事情显然靠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 她向来是单干主义,却回过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习惯了和顾南一一起行动。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一个哥哥,那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但他对我,好像并没有感情。”轻羽说起这些的时候十分冷淡,仿佛是在说着别的事情: “我们没有父亲,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就难产死了。哥哥总说是我害死了母亲。可能就是这样,他才不喜欢我吧。” 轻羽的眼神有些迷离,对于哥哥,她时至今日也没有看透过。她回忆起了一些遥远的过往,但那些细节并不出她想提及的: “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天,哥哥突然把带到了一个陌生的研究所里,把我绑在手术台上,给我注射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关在了笼子里,在开往‘坟墓’船上。”轻羽说的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说的很慢。她的大部分思绪都陷在回忆中,然而转变成语言的时候只有寥寥几句。 她不善表达,尤其是这些不愿提及的过往。而顾南一的眼睛瞪的很大,这女人话中的故事让他吃惊万分:阅读书吧 “你说……你哥哥把你送上了研究所的实验台?那个时候,你多大?”顾南一怔怔问道,他心中想要确认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七岁吧,应该。”轻羽不太确信的说道,甚至自嘲的笑了,“顾南一,你知道哥哥讨厌我到了什么程度吗?” “我出生起就和他相依为命,可他却从不多看我一眼,多和我说一句话。我甚至都没有自己的名字,连生日也都是偶然从旁人口中知道的。” 轻羽像在讲述一个失败的笑话,而且还一点都不好笑。正因为如此荒诞,她自己才忍不住浅浅的自嘲笑了。 可是顾南一只有吃惊和错愕,眼中尽是对命运的惊叹—— 这个女人,七岁去过研究所? 这个女人,七岁被送上了实验台? 那么。 那么那个时候,年少的他所看到的那个女孩…… “你确定,是你哥哥亲自把你……?”顾南一已经吃惊到没法把问题完整说出来。 看他这样,轻羽也就云淡风轻的笑笑:“我也不想确定,但现实就是如此。后来我被送去了‘坟墓’。在那里,认识了伽罗……” 提到伽罗,轻羽的神色黯淡下来。对于哥哥,她对伽罗更有感情。伽罗才是她的亲人,可是…… “顾南一,伽罗和我一样是个可怜人,他双目失明,听说是以前受过伤。”轻羽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一刻的犹豫,是否该坦言真相。 可那件事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伽罗和我差不多年纪,却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记忆,而且瞎了眼睛。他是被一帮乞丐捡到的,也不是异能者。乞丐带着他流浪,直到有一天,把他卖了。” “为了‘择优计划’的举报奖金,乞丐把他交了出去,说他是天生的瞎子。于是他也被送去了那个人间地狱。” “在‘坟墓’那个地方啊,活着比什么都要艰难。”轻羽说着还微笑起来,却也是因为伽罗的存在,才让她还有微笑的勇气。 “轻羽这个名字,是伽罗取的。我觉得很好。”说着,她拿出了自己的枪,“这把枪,也是伽罗在‘坟墓’捡到的,最后给了我……” “顾南一。”她忽然郑重的唤了他,想说什么却又久久沉默,终究又只剩了一声叹息: “伽罗他啊,为了让我逃离那个地狱……死了。” 顾南一不认识伽罗,却从女人的故事和表情里知道,那孩子对她而言是怎样重要的存在。 顾南一不知道伽罗,所以也不会知道轻羽现在对他说的这些究竟意味着什么。 顾南一不了解伽罗,不了解“坟墓”,此刻亦不清楚应该怎样去回应这个女人的过往。 而轻羽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她只不过是在讲述着一个遥远的秘密: “我啊,或许不是异能者,是哥哥把我送上实验台改造了我。那个时候我被送去那里,肯定是实验失败、被当作骸处理了。可谁又想到,在那个地狱里面,在绝望和残酷的生存环境之下,异能居然觉醒了……” “伽罗的牺牲让我有机会重回大陆,我想知道哥哥为什么要那么做,可打听到的消息却是,哥哥早就已经死了。” “我想去研究所不仅仅是因为哥哥。除了想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重要的是我要给伽罗一个交代。” “伽罗的尸骨还在那个地狱里。我要让政府废了那个地方,我要光明正大的接伽罗回来……在我身上的瘴毒发作之前。” “顾南一,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当佣兵、为什么而活着吗。我现在也不怕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还活着的理由,就是为了抓住三皇的把柄,为了毁掉‘坟墓’!” 那女人仿佛在说着天方夜谭,在说着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可这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一点都不好笑,一点都不会被质疑。 顾南一对她的故事有过心理准备,可还是高估了自己,或者低估了她。 “轻羽……”顾南一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从打击里回不了神,半天才战战兢兢挤出一句: “你的哥哥,叫什么?” “云荆。” 132:智障,失恋 云荆…… 云荆! 这或许不是个特别的名字,然而如果和那个研究所联系上,一切就不同了—— 和研究所有关的云荆只有一个,基因学上的天才也只有一个。当年“三皇”为了他们一系列的秘密计划,让这个云荆变成了“死人”。 只有“死人”,外界才不可能查到有关他的任何事情。他所负责的一系列的研究才能真正的成为秘密。 所以! 轻羽的哥哥是自己的“父亲”,而且为了异能的研究,不惜把他的亲妹妹……? 顾南一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和轻羽说这些东西。这段时间他所接收的关于“父亲”的情报,每一个都在颠覆着他对“父亲”的认知。 这么多年,他最想知道的无非是弟弟顾潼的下落和死活,却是翻出了另一个他全然不曾去怀疑过的“真实”。 他该怎么做呢? 他应该像个愚者一样坚定不移的相信“父亲”吗?还是…… “顾南一,你怎么了?”轻羽蹙眉,男人现在的反应让她捉摸不透。至少在她看来,顾南一应该只是抱着好奇心来挖掘自己的秘密,而不是好像被卷入到了某个看不清的漩涡中。 顾南一现在的反应明显是心里有鬼,这也更进一步证实了轻羽的一些猜测: “顾南一,你是研究所的一员,还是核心成员。又或者说,你们这些高质量原体同时也是你们那个父亲的研究对象。”轻羽字字句句,声音压的很低: “从特情部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之后又是那些曼陀罗。这两件事显然背后都跟你们的研究所有关系。” “顾南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政府要秘密成立特情部的事?”轻羽渴望得到一个答案,但顾南一答非所问: “所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那些只不过是梦话,你追究这个有什么意义?”轻羽有些恼火了,可顾南一反倒悠哉起来: “那好吧。但是特情部这件事,我事前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这根本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决定。而且我离开研究所已经两年了,现在自身难保,也根本不能断言个什么。” 他说着模棱两可的话,让人毫无办法。在轻羽即将炸毛的时候,椿桦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不好了,出事了!和你们一起的那个男孩子,他好像被伊东剑他们抓住了!” “什么?!” 顾南一神色惊变,急忙翻窗户跳了出去。轻羽跟着他一路往伊东剑他们离开的方向赶。 伊东剑和山口秀真谈话到比较晚,离开酒馆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尽管随行的手下没带太多,可他们各个都是好手,而且还是异能者。 以莼那么冲动的性格,被发现了,顾南一也没觉得太意外,而且他对莼的能力非常有信心,认为即便出现了状况,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莼。 可顾南一万万没有想到,伊东剑一帮人竟是这么厉害的! 背街的马棚后面,莼已经被团团包围,那些萦绕在周身的毒瘴像是束手无策,根本不敢贸然进攻。 “你已经逃不掉了,就老实说了吧,是谁让你来跟踪我们的?优待俘虏是我伊东剑奉行的政策,只要你配合,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 那男人真诚的说着,他甚至都没有拔刀。旁边,另一个佩刀的男人对莼复述一遍: “快说!” “哼,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莼不服气,充满杀气的一双眼仿若困兽。而在他想要进攻之前的一秒,伊东剑忽然说道: “右手。” 与此同时,莼的右手真的动了,而挥起的毒瘴也因伊东剑的提醒而落空。 “可恶!”莼气急败坏,怒目瞪着伊东剑,“你这个怪物!你的异能真恶心!” 伊东剑却自豪的笑起来:“也还好吧,虽然我的能力确实实用,但还不至于达到变态的标准呢。倒是你的这个能力,看上去比我的变态多了。” “小子,你就省省心吧,你的一切行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是逃不掉的,还是好好的跟我聊聊怎么样?” “别看我这个样子,头发的颜色一半一半的很奇怪,但我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呢。”伊东剑的语气分外轻松,像是在社交团体中极力自荐的可爱大叔。 却这一刻,所有人都变了神色—— 他们脚下的地面忽然变软了,除莼之外的所有人都站不稳脚跟,想要跳起也根本无法借力。 “大家小心!”伊东剑高声提醒,而与此同时一个人影闪过,把莼带出了人墙之外。紫薇 这个美丽而强势的人影,伊东剑再熟悉不过,眼神立马就亮了起来: “是你?!” 干练的长发,醒目的脏辫,还有红黑色的冷俊装束——伊东剑意外见到了心中的女神,立刻就变成了一个兴奋的迷弟: “轻羽,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你是来见我的吗?” 【这人脑子没病吧!】 顾南一心里骂了一句,赶紧去了莼跟前:“你没事吧?” “南、弗斯嘉哥哥!”莼感动的不行,尽管先救了他的人是轻羽。而且莼很谨慎,谨记着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顾南一的身份和姓名。 伊东剑这次随行的手下,大部分轻羽都没见过,除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秘书:川岛;另一个则是奇楠。 “好久不见,真没有想到这小子背后的人会是你。”奇楠主动和轻羽打招呼,手中的长刀指向了她: “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上次在岚泱的时候我就说过,想跟你好好比试比试。择日不如撞日,我觉得现在就非常合适。我们都不用异能,实打实的来一场怎么样?” 奇楠眼中闪耀着斗志和战意。和眼下的处境立场无关,他只是单纯的想和眼前的这个女人一较高下。 轻羽明白他的心情,但对她来说,这场架不能白打:“好。不过我有条件。如果我赢了,你们放人。” “可以。”奇楠一口答应,而他也不是白痴,“这小子差点杀了我们老大。如果你输了,我要他一只手。” “好!” 轻羽应声而动,出鞘的军刀颇有自信。弥撒清脆利落的刃鸣极为动听,犹如一道清澈的微风。相比之下,奇楠的长刀是厚重和沉稳。 “轻羽姐姐?!”莼紧张极了,毕竟胜负关系着的是他的手。两人每一次刀锋相接,他的心都是揪起来的。 顾南一也看的极为认真,但不全是因为莼的手。他还是头一次看轻羽拿出硬实力,而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女人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她不仅枪法出神入化,挥刀亦是一流。即便那个奇楠也是厉害角色,但终究还是比轻羽弱了一些。 要说具体弱在哪里…… “奇楠啊,你赢不了她的。”伊东剑扯起了嘴角,在对战结束的一刻,他在同一时间宣布了结果—— 刚刚伊东剑已经看见了,看见了轻羽终结这场战斗的最后一击。她放弃防御,直斩奇楠的咽喉,而奇楠瞄准空隙刺向她的心口,却,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奇楠会躲! 奇楠的刀虽然刺了出去,但他选择自保躲避就会拖慢出刀的速度,而那女人则完全没有考虑这些,以“哪怕被刺死也要砍断对手喉咙”的觉悟将手中刀的速度提到最大。 最后。 女人的弥撒止于奇楠的咽喉,而奇楠的刀锋却还来不及触到女人的身体。 生死一瞬,说的就是这样微小的差距。定论成败,往往都是由细节决定。 当然。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差异,全然出自于当事人自身的觉悟和经历,以及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若这场对决能够使用异能,轻羽必然会更无后顾之忧的猛攻——钢铁化,这样的能力在近战中几乎说是无敌也不为过。 她是张狂惯了,也不怕死惯了。 “我输了。” 奇楠收刀,认的爽快,甚至没有丝毫的耻辱感。这场比试,他输的心服口服,他承认这女人的实力,他甘拜下风。 而伊东剑好像是自己赢了似的,雀跃的差点跳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啊!哈哈哈!” 奇楠的头瞬间大了:“老大,你能不能矜持点!虽然知道我输了你也不会生气,但也用不着这样吧?这么多兄弟看着,给我留点面子。” “都是自家人,怕什么!输给了嫂子,没什么好丢人的吧!”伊东剑或许是太兴奋了,这会儿整个人都像脱线了似的,好像之前被莼跟踪已然变成了一场闹剧。 看这伊东剑和马大哈似的,顾南一竟是觉得失望。全世界都知道伊东剑是个人物,可谁又晓得,他在心仪的女人面前竟是这副弱智的模样: “轻羽,人家喊你嫂子呢。”顾南一阴阳怪气的笑道。 “闭嘴!”轻羽白了顾南一一眼,正儿八经的看着伊东剑,“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女人了。” 说着,她拿出那块血勾玉,递到伊东剑的面前。 一瞬间,大家伙当众沉默了,尤其是伊东剑的部下们——如果没有想错的话,他们老大现在是要被当众失恋了呀! 133:扮猪,吃虎 无人的后街夜风淅淅沥沥,一群穿着统一浪人服侍的人围在马棚后面,连马都嚼着干草伸头往这边瞅,想看看究竟有什么热闹。 那血勾玉在轻羽的手上显得格外美丽,伊东剑一动不动,只是十分欣赏的看着美人和美玉: “一个物件而已,算不得什么约定。重要的是,你现在人已经来了,不是吗。” “我是来了,而且还不是光明正大的来。你都不问问为什么?” 伊东剑笑的自信,两手合进袖子里,显然不会收回那一枚血勾玉:“你赢了奇楠,我自然就不会再问了。不过你想说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不管是刚刚的那句物件,还是现在的这句话。这日本男人都是一语双关,且还不会令人生厌。道上说的确实没错,这家伙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顾南一沉了眸光——现在伊东剑这么一说,就是把所有的主动权都揽在了他自己的手中,将轻羽和他们置于被动。 是生是死。 是杀是留。 现在全凭轻羽看着决定。 “呵。”那女人浅浅玩味的笑了,不羁的脏辫衬的她此刻格外冷艳。 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几分调皮,但更多的却是无惧和肃杀:“如果我说现在有个任务是让我调查你,信吗?” 或许是跟顾南一在一起呆的久了,轻羽如今也学到了几分狡猾。这回答无疑算是满分,既给自己铺了后路,也让伊东剑变成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被动一方。 这话听上去就是半真半假,怎料伊东剑在关键时刻又脑残起来,咧开的嘴笑的就像血统最纯的二百五: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太好了!你想留在这儿多久都行,想知道我的任何事都只管来问,保证绝不隐瞒!” “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委托人,居然让你来到我身边了解我。如果有机会,我真的要好好的感谢感谢呀!哈哈哈……” 现在的伊东剑看上去就像个白痴哈哈魔,顾南一真后悔自己刚刚还在心里夸了他。 明明就该是个跟踪被发现的死局,最后竟是出乎意料的发展成了这样。就算是见多识广的顾南一,这会儿心里也不得不写个大大的服字! 他混迹江湖这么久,不是没见过奇葩。但像这样的奇葩却真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 表面上看也许如此,可事实上,这里谁也不是笨蛋。大家明摆着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倒也十分耐人寻味就是了。 既然局都已经开了,他顾南一何不将计就计? “伊东剑先生,很高兴见到你!”顾南一上前一步,“我是轻羽的朋友,叫弗斯嘉。我是听说了朱力亚小镇和岚泱城几次战败政府军之后,就对你十分崇拜。这次听说轻羽有这样的任务就跟着一起,想了解了解你!” “对了,这个是我的表弟,莼。他性子比较冲动,做事欠考虑,刚刚的事想必都是误会,你们可千万别当真。如果他做错了什么,我替他道歉。” 顾南一十分诚意的弯腰,还伸出自己的手:“如果有必要,你们拿走我一只手也行,绝无怨言。” 顾南一的话官方又虚伪,既然伊东剑都已经说了那样的话,现在自然不可能去要他的手,而且顾南一现在这样说,明摆着就是试探伊东剑是不是真把事情翻篇,看在轻羽的面子上,连他们两个也一起接收。 事实证明,伊东剑确实是个豪爽的人,听完这话立刻就是笑了:“轻羽的朋友就是我伊东剑朋友,来多少都欢迎。如果能让她在我身边多留段时间,那就更好了!” “你们放心,不管为了什么,上门都是客人。川岛,一定不能怠慢了客人。”伊东剑对秘书吩咐。川岛虽然有难色,但也没有否认。 很快,伊东剑就带着三个人一起回了现在落脚的旅馆。川岛还真的给他们安排了非常不错的房间,奉为上宾。 顾南一和轻羽虽然易过容,但并非整容。尽管和真实相貌瞧着有些差别,但熟人还是能认出来的。 轻羽是佣兵,易容出现在她的身上并不值得奇怪。虽然顾南一没说自己是干什么的,但他和莼当时都用了异能,因此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黎明组织的人谁没见过风浪?对于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只是不大惊小怪,并不意味着没有头脑。 在安顿好了轻羽几个人之后,川岛一脸凝重的去了伊东剑的房间,惊讶的是,奇楠也在里面。 “川岛先生,你来的正好,快劝劝老大,我都要被他气死了。”奇楠叉着腰,那模样就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文婷阁 川岛和奇楠对视了一眼。无疑,他们来找伊东剑都是为了同一件事: “殿下,我们知道您对轻羽小姐有心,可她这次不是一个人,而且明显是怀有什么别的目的……” “就是啊,老大!”奇楠实在气不过,不等川岛说完就又把话头抢了过去,“今天这事实在是太愚蠢了,大家都在背后说你是马大哈呢!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知道有问题还把他们收进来,那女人就这么吸引你吗?关键是人家对你根本就没那意思!”奇楠气得跳脚,像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川岛现在也不说话,只是和奇楠一起看着伊东剑。虽然他不会像奇楠这么激愤,但要表达的意思却是相同的。 伊东剑瞅着这一老一小,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不过被部下这么担心着,说明他是个幸福的人: “你们为了我这么操心,我真是个被爱着的人啊。”伊东剑笑着,露出他可爱的虎牙,“弗斯嘉和莼的底细确实不清楚,从情况上看,这两个男人肯定来头不简单。但是换一个角度想呢?” 换一个角度? 奇楠和川岛都是不解,都已经是这么明显的事情了,还能换什么角度? 便听伊东剑说道:“弗斯嘉那个男人,他刚刚说话的时候你们注意听了吗。那家伙可不简单,绝对是个良才。不管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我都有信心让他们喜欢上组织!” 伊东剑这话一说完,比较内敛的川岛脸上就露出了头大的表情,而奇楠直接嗤之以鼻的笑了: “老大,拜托你就别说这些没脑子的事了。我看你根本就是被那个女迷疯了!” “对!我就是迷恋她!那么优秀又美丽的女人,我迷恋她有什么错?而且你们为什么认为,爱情和理想就不能兼得呢?”伊东剑承认的干脆,摊手觉得自己根本没错: “你们看看我,我对自己的人格魅力很有信心好吗!再说,我什么时候拿组织开过玩笑。”说着,伊东剑认真起来,像极了出色的谋略家: “我有预感。只要能把他们几个收为己用,对组织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 就在伊东剑几个正在议论轻羽一行人的时候,轻羽几个也正在议论着伊东剑他们—— 伊东剑这个男人,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严谨不苟的日本人,但轻羽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居然这么马大哈。可这绝非全部! “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我们往后行动必须要多加小心。”顾南一说着又是笑了,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说句实话,这家伙的确有点意思,我还挺想会会他的……” “有什么意思!那东西的能力真的恶心!”莼气急败坏的骂道,“南一哥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伊东剑可以预读别人的行为。” “预读?”顾南一挑眉,这样的能力还是头一次听说,他觉得很感兴趣。轻羽也侧目看了过去。 轻羽见过伊东剑出手,那是非常快的,几乎快到匪夷所思。可她从没往预读这个方面想,然而莼的毒瘴被彻底压制、甚至无法还手却是事实。 莼仔细讲述了他和组织的人动手的细节——他每次挥出毒瘴的时候,伊东剑都能准确预测到毒瘴的方向,即便是莼不加思索的随意一挥的方位也能准确的知道。 所以莼几乎可以肯定,伊东剑并不是能读出别人的想法,而是能预读敌人的行动方式! “具体是多久我不能确定,但肯定预读的时长肯定不会超过五秒!”莼眼中露着凶光,他对自己这一次的失败非常不能接受。 又或者说,没法接受这么作弊的能力。 如果伊东剑真能预读对方的行动,便是战斗中可谓抢占一切先机,完全可以先发制敌。如此一来,他出刀极快且准,也就说得通了…… 轻羽捏着下巴思索着对付伊东剑的方法,这或许是身为佣兵的一种本能反应。而顾南一比较关注的是别的事情: “如果我们想调查文件的去向,那他是不是也能预读我们几秒钟之后会去干什么?” “这个不太确定,但我觉得应该不会。”莼想了想,“你们来救我的时候,他就没有预读出你们的出现。可见他的能力应该只能在对方有针对性的战意的时候才能用。” “这么说的话就还不是很棘手了,只要不跟他们打架就行。”顾南一笑笑,风轻云淡,但眸光深处却是凝重。 要打听到文件的下落,恐怕会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呢…… 翌日。 天还没亮,伊东剑的屋里就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134:鹊桥,拆台 为了保持状态,轻羽起的较早,会做一些简单的热身和锻炼。这种习惯很多佣兵都有,伊东剑的手下每日清晨也都组织晨练。 可相比之下,伊东剑的习惯就很奇怪了。 大家都在晨练的时候,他却是在屋里泡澡。据队员们说,他每天早上都要泡三个小时的热水澡。 “为什么?他有洁癖?”轻羽蹙眉,且不说伊东剑的能力本身如何,但这个习惯听上去的确是有点变态了。而那队员坏笑着: “轻羽姑娘,如果你真的考虑一下我们老大的话,保证什么秘密都告诉你!”说着,他还拿手肘戳了戳轻羽: “你要真跟了我们老大,绝对不会吃亏的。我们老大可是天下最专一的男人,对老婆绝对是没话说!而且我们这帮兄弟也都挺你,如果以后老大敢欺负你,我们就帮你打他!” 轻羽白了这家伙一眼,转头便是走了,回房的时候碰见了川岛,他正要给伊东剑添些热水。 麦云不像壑冈,不存在缺水的问题。这里的旅馆房间里都有淋浴,但没有浴缸。为了泡澡方便,伊东剑平时出远门时都会带着方便组装的材料,以便自己泡澡使用。 可见对于泡澡这件事,伊东剑真的要求很高。 相比之下,顾南一的红茶癖算是再正常不过了。而对于泡澡这件事,顾南一也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筋,愣是笑了一早上。 早餐过后,一众人便是准备出发,伊东剑和山口秀真今天要去安排运往岚泱前线的粮食和部分军火。 见到山口秀真的时候,伊东剑又像马大哈一样兴奋的介绍他们给山口认识,就像那种给别人说自家优秀孩子的家长一样。 但山口秀真的反应很淡漠,并且一直盯着轻羽和顾南一的脸看:“二位是不是易容了?” 这问题有些突兀,但伊东剑却觉得很在点:“对啊,你们为什么要易容呢?明明我们都已经见面了,也解开了误会。” 易容这事,伊东剑其实早就已经想问了,不过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现在正好山口替自己说了,也省了一些麻烦。 这件事,顾南一和轻羽知道迟早是要说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尴尬——两人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山口问完了之后就直接拿出了一张通缉令: “实不相瞒,昨夜我的人回报,说伊东殿下回去的时候遇到了刺客。我很担心,就派人去查了一下,可是实在没想到……” 山口举着那张通缉令,上面嗜血鸳鸯的大名和两个的画像是清清楚楚。虽说两个人有易容,但和画像仔细比对,还是看出来的。说穿了,这易容也就只能应付一下城门盘查的守卫——这些守卫每天都要盘查许多人,自然也不会看的很仔细。 看着摆在面前的通缉令,轻羽差点吐血,顾南一也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便是奇楠把通缉令拿了过去,看了一下之后举到伊东剑面前: “老大,鸳鸯这个称呼,显然是指的夫妻吧。”奇楠故意泼着冷水,想让伊东剑清醒一点。谁知道伊东剑乐天的不行: “一张通缉令而已,不能说明什么。而且李维斯明摆着就是假名。道上混的,谁没几张通缉令?像我们这样的人,婚姻关系最不能说明什么了,对吧?” 伊东剑自信的不行,冲着轻羽眨眼睛:“一般这种情况,一看就是被迫的。再说,没有我同意,我看上的女人是不会轻易嫁给别人的!” 本来还觉得伊东剑的话还挺正常,却没想到那只是开头而已。话说到后面就开始变得奇怪了,只让轻羽和顾南一无语至极。 伊东剑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还看不出来伊东剑对轻羽的意思,山口的眼睛就真的白长了。便赶紧收了那通缉令,再不提这些。 一众人先去了粮仓和军火库。当然,这些只不过是黎明组织在麦云这边的一小部分资源,但分布和规划足以让轻羽和顾南一暗自吃惊。看来这二十年来,黎明组织的发展远比外界传闻的还要迅速。 山口秀真一心想要追随伊东剑这个大佬,想要抱紧伊东剑的大腿。整个过程中一直有事没事的就冲轻羽瞅,等行程结束便是赔笑着提出了一个建议: “伊东殿下,这个季节正是麦云百花齐放的时候。殿下难得来一次,要不去看看吧?正好那山谷离这里也不远,景色非常好。” 在澜湾看腻了大海,伊东剑他们也是想换换口味,而且重点是,现在轻羽也在啊! 景不醉人人自醉。若有美女相伴,那看到的风景自然也是不一样的了。 伊东剑一口答应了山口秀真,还给山口秀真使眼色说他做的好。而轻羽一直是索然无味的表情。 大约骑马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那个山谷。这里的风景确实很美,场面非常绚丽。一众人一边赏花一边闲聊,便是山口指着前面的一处的地方: “伊东殿下,你看那里。那一处小径是本地最出名的风景,许多良缘都是在那里结下的。每年七夕前后,许多恋人都会在那里许愿,所以那里就有了一个名字:鹊桥小径。” 远远看去,鹊桥小径而粉红温暖,落英缤纷,唯美且浪漫。而这话一说完,奇楠就咧嘴翻了个白眼,讽刺道: “山口先生该不会是想让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去逛那种地方吧。” “奇楠君真是的,怎么会是一群大老爷们呢?这里明明不是还有一位美丽的女士吗?”88 山口一副哈巴狗的模样,轻羽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而且看伊东剑充满期待的样子,她真的也不好拒绝。 伊东剑总归是一方人物,在部下面前不给他面子还是不行的。 “我随便。山口先生极力推荐的话,就去看看吧。”轻羽索然无味,大步走在了前面,腰上的军刀和腿上的手枪都在讽刺这一切的不合时宜。 再说了,哪里有人带着武器在赏花的? 简直无聊! 气氛透着迷之怪异,一群人走在小径上也体现不出丝毫的浪漫。不过也好,反正这里也没人真的想浪漫。 哦。 不对,可能还是有的。 “轻羽。”伊东剑随手摘了一朵花想要送给她,“这花儿和我们日本的樱很像呢。娟秀,纯洁,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 “不好意思,真没见过日本的樱花。”轻羽拒绝接受,可伊东剑却直接把花别在了她头发上。 “你!”轻羽有些恼了,却不想下一刻,那朵就枯萎了,且旁边的花丛都迅速的枯黄死掉了。 “不好意思,我对花粉有些过敏,不小心没控制自己。”莼站出来道歉,那些花显然是被他毒死的。 虽然轻羽觉得莼是敌人,但他现在这招确实干得漂亮,不由得就是笑了。 被这么拆台,伊东剑的人有些生气,可还没发火,顾南一那狐狸又是说道:“七夕和鹊桥呢。虽然是很浪漫的名字,不过嘛……” 他负手背后,煞有介事的走到枯死的花丛跟前:“牛郎织女的故事我也听过的,两个相爱的人因为天条,每年只能见一次面。这怎么想都是个悲剧吧,为什么人们还要觉得是动人的爱情?” 被这么一说,气氛彻底破坏了,而且还是体无完肤的破坏。导致山口秀真的内心极度尴尬,恨不得自己现在也被那黑乎乎的毒给融化了就好。 顾南一和莼这两个家伙,破坏气氛真的太给力了! 轻羽虽然没有说话,但一直都在暗自笑着。这一点,伊东剑全看在眼里。 奇楠和川岛都默默心疼自己老大,不过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希望他能够早点认清楚现实—— 这女人压根就不喜欢你啊! 但可惜的是,伊东剑骨子里是个执着的人。尤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令自己着迷的女子。 都说男人是天生的狩猎者,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征服。而在这个过程中的男人,往往都会有极大的耐心。 又或者说,伊东剑就是认定了这个女人,所以多少的耐性他都会有! “原来这个故事是悲剧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伊东剑颇有兴趣的样子,之后看了看手表: “既然是这么悲伤的地方,也不要久留了吧。而且莼还过敏,一会儿把这里全都毒死了可不好呢。” 伊东剑像是开着玩笑,实际上是不想再多为难轻羽。而且晚些时候,他们还约了几个城主商谈粮食的事情。 黎明组织的内务,轻羽和顾南一自然不想错过,可山口秀真提醒他们:“你们若要去的话,可能需要再乔装打扮一下,因为,爱德华也会到场。” 爱德华。 这个宣干城主的名字一出来,立刻就让顾南一和轻羽退却了。本来“嗜血鸳鸯”的名号已经够让人尴尬了,如果到时候被爱德华认出来,怕是当日之事要被添油加醋的被揭发。 到那个时候,就算顾南一和轻羽再怎么强行厚脸皮,恐怕也撑不住啊! “那、那还是算了吧。”轻羽表示放弃,顾南一也完全没有意见。 便是奇楠说道:“既然这样,我先护送二位回旅馆休息。” 奇楠这话的用意非常明显,像轻羽这样的佣兵哪里需要护送,他根本就是想监视和确认两个人的行踪,以免他们会对伊东剑不利。 虽然可以理解奇楠的心情,但伊东剑还是很不愉快。 135:打劫,打劫 “不必。他们是我的客人,又不是手下和政客。还是让他们像客人一样自由的行动吧。” “过两天我们就要回去了,让他们自己在这里多玩玩也好。跟着我们多无趣呀。” 伊东剑巧妙化解了这场尴尬。他既然留下轻羽几个,那么就不会给他们制造压力。他要让轻羽知道,自己是个有气量的一言九鼎的男人! 也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伊东剑离开的十分爽快,甚至都没有多看轻羽一眼。这个男人对待轻羽的态度,不得不说拿捏的非常好——他不仅是个倾慕轻羽的男人,也是澜湾辖域的组织首领! 这时候莼忽然喊道:“等等!” “他们不方便去,我去吧!反正爱德华又不认识我!”莼追了上去,跑到伊东剑面前: “伊东先生,既然你不计前嫌让我们留下,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既然能留在组织里面,我们也应该为组织做些事情。” “不管我们来组织是为了什么,但我看的出来,伊东先生是希望我们能成为组织的一份子的!” “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莼诚挚而真切的鞠躬恳求。他这么做,是想替顾南一扳回一城。否则这些人还真觉得他们害怕爱德华。 说白了,莼就是去当眼线的,而且还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 伊东剑细细打量着这个孩子,那是非常严厉的审视,和对待轻羽的时候截然不同。 想想。 伊东剑还是答应了他。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既然敢把他们三个留下,就表示自己没什么是玩不起的! 一行人带着莼离开,其中,系着头巾的伊东剑的背影格外显眼。看着那个背影,顾南一心里非常不爽,但同时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男人确实值得佩服—— 这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游戏,稍稍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呢! “呵呵。”顾南一不由得笑了,狡猾而锋锐的眼中闪耀着某种兴奋,转而发现轻羽在一株花树下发呆。 这女人确实有些心不在焉,起初以为是为了回避伊东剑,然而现在看来应该并不是。 “我记得那水芯的任务就是在边境一带活动吧。多半也是和粮食有关。你是不是在想他的事?” 顾南一的第六感一直都很敏锐,而在酒馆试探过彼此的秘密之后,轻羽现在对顾南一也不会再有更多的隐瞒: “水芯的任务是杀了黑行商、取而代之,然后和组织的人接上头,要拿某个负责人的人头。” “我昨天就在想了,那个负责人会不会就是山口秀真。”轻羽看着顾南一,希望他帮自己分析一下。 而顾南一想想便点了头:“应该不会差。从昨天听到的那些可以判断,山口秀真在这边就是最大的负责人,而且他们也有提到过黑行商的事情。” “对啊,就是这样。”轻羽认可道,“山口秀真说他并有让黑行商接触到组织的人,说明他很可能知道有人想杀他,或者是明白自己仇家很多,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水芯跟禾馥之前的部署就都白费了。照以往的情况,水芯离开这么久,应该早就已经在目标身边埋伏好了,甚至已经完成了任务。可现在山口还好好的,水芯连影子都没有看见。” “我倒不担心水芯会有危险,我是怕他任务遇到了难处。” 虽然这是一场暗杀,但身为佣兵,这是他们生存的需求和必要。何况若无仇恨,便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老天是公平的,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 即便是佣兵也是一样。在替人取命的同时,代表着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别人取走性命! 水芯在道上的名气很大,因为他的异能着实相当可怕,说是杀人利器一点都不为过。为此,甚至有人专门研究过他的异能。像山口秀真这样级别的人如果被杀,怕是很难不被发现杀手的来头。 “黎明组织里能人异士不少,如果知道是水芯做的,禾馥必然会被牵连。虽然伊东剑现在还不清楚我的来历,但要留在组织里,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 轻羽说的问题很现实,但无疑也很重要。伊东剑和山口秀真的关系并不一般,如果这个梁子结下了,那以后的事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们一定不能和伊东剑翻脸,至少现在绝对不行。”轻羽非常郑重,这次的事本就已经没有开个好头,之后也容不得半点差错。如此看来,水芯还没得手倒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轻羽的眉头皱的很紧,她心里确实一直在发愁:“伊东剑在这边待不了多久,这几天事情安排完了就要回岚泱的前线去,到时候我们也必须跟他一起走。” “我知道,其实我也想过这些。目前要紧的是,必须在动身之前联系上水芯说清楚,不然就麻烦了。”顾南一接过话头,眯眼看着鹊桥小径美丽的风景。 轻羽站在他的身边,人要比这风景美上百倍。一双人,一繁华,着实是浪漫之地,可对于这样的两个人来说,他们看到的却不是烂漫本身。 鹊桥。 鹊桥——第六书吧 这凄美而富有诗意的名字,让轻羽心里想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计划…… 晚些时候,伊东剑等人还没回去旅馆。顾南一捣鼓着蒙面的黑布,脸上的表情显得不太情愿: “你确定真要这么做?”顾南一十分嫌弃,实在不明白,像他这么绅士的人、对外形象这么完美的人,为什么和这女人在一起就总要做些丢人的事。 这问题顾南一已经说了无数遍,轻羽本来不想搭理他,这会儿终于是忍不住怼道: “也不想想最先是谁惹出来的祸,现在觉得丢人有意义?”轻羽打开房间的窗户,拽起顾南一就往下一推,随后自己也跳了下去: “赶紧的,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装孕妇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 顾南一实在语塞,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说不过这女人了。 天呐! 顾南一跟着轻羽,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别扭。这女人是佣兵,为了任务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可他不是呀! “行了,快点!就这家!” 轻羽拉着顾南一进了一处私宅——麦云的农民住不起这样的房子,这样的房子也只有商人或者城主手下分管仓库的粮户才有资格和能力购买。 顾南一真的很不想进来,扭扭捏捏的跟在轻羽后面,但为了水芯,轻羽非常投入。 现在这个时间,一家五口人正在吃饭,便是两个人蒙面人突然闯了进来,那女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老实点,不许叫,把钱都交出来!”轻羽捏着嗓子,进去就把一个孩子拐来做了人质。 男女主人吓的浑身发抖:“好,好!我们给钱!万千别伤害我的孩子!” 人质的孩子大概六七岁,懂点事,这会儿也没有乱动。不一会儿,男主人就取来了一盒轻铢奉上。 轻羽给了顾南一一个眼神,顾南一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去把盒子拿了过来,懒懒打开一看,便是几分嫌弃: “不是吧,就这么一点儿?” “真的只有这些了!”男主人苦不堪言,而顾南一居然就这么信了: “好吧,他说只有这么多了。”顾南一应付般对轻羽说道,却马上被瞪了一眼。 “好好好,怕了你了。”顾南一万分无奈,转身一拳砸在了男主人的脸上: “快点,都拿出来,赶时间呢!” 这男人看着确实毫无干劲,但这一拳头打的不轻,立马就把女主人和孩子全吓哭了。 然而谁又明白,顾南一此时只不过是在发泄自己心里的不满。 这么一打,女主人急了,哭着冲自家男人吼道:“你这死鬼,我知道你还藏着私房钱,快拿来!我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提到私房钱,男主人吓的脸色铁青——原来自家的母老虎早就知道了么? “快点去拿呀!你还愣着做什么!”女主人又是一吼,吓的男主人连忙就是跑到了院子里,从树下挖出一个口袋。 打开一看,里面居然装着两根金条! “你、你!你居然藏了这么多?!”女主人顿时炸了,“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小的?之前别人说的我还不信,现在你……!” “你这个挨千刀的!说!你在外面藏了多少女人?!是不是椿桦那寡妇也跟你有一腿!” 女主人现在已经疯了,也不管抢劫不抢劫,扑上去就给自家男人打成一团: “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没完!” 最后劫匪都没吓哭的几个孩子们,这会儿被自己爹妈给吓哭了,连忙上去拉扯劝架。却回过神时才发觉,那两个劫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是在院子墙上留下了几个大字: 嗜血鸳鸯! 顾南一可以对天发誓,那是他这辈子写过的最最智障的几个字,没有之一。 而他今天做的事,也绝对是这辈子最掉档次的。 “你发誓,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要说出去。”顾南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死了才好,而轻羽根本没听见似的,转头已经把他拉进了下一户人家…… 136:炸毛,乐趣 宣干城一夜之间20几户人家被盗,且全部都是商人和粮户。此等大案,天一亮就惊动了城主爱德华。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爱德华从椅子上跳起来,而治安所的所长趴在地上,吓的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都、都是,是……嗜血鸳鸯干的……” “怎么可能?!那两个东西怎么可能还敢回来?!”爱德华气得跺脚,本来昨天才和黎明组织的人谈好了几笔大的黑交易,心里正为这笔收入高兴,却连美梦都没做完就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眼看城主气成这样,治安所的所长更觉得自己不能背锅了,连忙说道: “城主,那个李维斯和弗斯嘉,之前是您亲手送进集中营的。您那样对他们,他们现在出来了能不报复您吗?” “那两个人连在集中营都能逃狱,得是多大的本事呀。现在只是盗窃而已,没出人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啊!” “我呸!”爱德华一口唾沫喷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当不知道的放任他们吗?那我女儿的脸面怎么办?!” “城、城主,小姐的脸面已经保不住了不是吗?如果您再坚持把事情闹大,难道还想让整个麦云都知道小姐的事情吗?”所长趴在地上,边发抖边说: “他们现在估计就是想来刺激您,报复您,您可千万要冷静啊!也许抢点钱之后,他们就自己走了呢!” 所长这话完全是为了自己找台阶下,但爱德华心里显然有了别的思量—— 他昨天才和黎明组织达成了协议,如果现在因为这事闹出大动静,万一被揭发了和恐怖分子的秘密就得不偿失了。 爱德华现在已经不是一个能随便任性的处境了。恐怖分子和政府之间已经开战,往后情况誓必只会越来越乱,他之所以答应跟黎明组织合作,其实也是想替自己找个后路。 如此。若因为两个小贼拖垮了自己,就真的得不偿失了啊! 权衡之下,爱德华决定把这件事压住,尽管城内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嗜血鸳鸯出现啦!他们又出现啦!” “一晚上抢了二十户,嗜血鸳鸯回来找城主报仇啦!” …… 城中大街小巷都充满了呼声,今天的城内小报一度卖到断货,治安所门口也是围满了人,被盗的受害者全都挤在那里,警察们着实焦头烂额。 而旅馆的房间里,轻羽正欣然数着钱。 “你好像还挺高兴的。”顾南一一脸嫌弃,想起昨晚的经历,现在心里还是崩溃的。 轻羽不以为意的挑挑眉毛:“本来都是些欺压农民的黑户,就当劫富济贫了。” “济贫?你吗?”顾南一嗤笑,想到自己被这女人黑走的钱,不由得就是肉疼。 轻羽看了顾南一一眼,没说话。这些钱她自会找机会让禾馥想办法分给有需要的人。 莼的脸色一直非常难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让他的南一哥哥去做这么丢人掉档次的事。 然而这就算了,重点是大家现在全都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背后笑话他们呢! 这不,看热闹的人果然马上就来了。 “原来你们都在啊,还真是在分赃吗?”伊东剑一脸笑意的进来,看得出来,这件事让他对轻羽又有了新的认识。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管轻羽做了什么,在伊东剑看来都是讨人喜欢的。 这一点,伊东剑全部表露脸上。就像他对轻羽的好感一样,绝不遮遮掩掩。 这件事里最丢人的也不是轻羽,而是顾南一。毕竟在宣干城里,弗斯嘉的臭名可比李维斯大的多,而且他还有个“怕老婆”和“渣男”的人设。 顾南一是真不想被提及此事,尤其这会儿伊东剑还找上门来说: “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这个夫妻关系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不会这真是用来做江洋大盗的吧?” “你瞎说什么东西,关你什么事!”莼气呼呼骂道。知道这日本人就是想来套他们的话。 顾南一现在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伊东剑还往枪口上撞,立刻就是冷声怼道: “一直以为伊东先生是个大度的人,不想让我们觉得有压力和不自由。原来都只是做戏的么。” “弗斯嘉先生为什么这么说?”伊东剑看着他,几分无奈,“出了这样奇怪的事,好奇心也是人之常情吧。” “是吗。”顾南一冷笑,犀利的眼神锋锐极了,透着冷酷,“伊东先生那么喜欢我的妻子,甚至还这么大度,我差点就以为你是个值得交往的人物。然而现在看来……” “这么点事情就好奇的男人,也不过如此嘛。”顾南一这话说的过了分,轻羽的神色微微变了——这狐狸是不是疯了,要撒气也不该找伊东剑吧?必读书屋 或许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伊东剑愣了愣,虽然表情还是微笑着的,但眼中却泛起了锋锐: “弗斯嘉先生现在的语气听上去,好像你真是轻羽的丈夫呢。” “当然是真的。”顾南一耸肩,“虽然注册用的假名,但人可都是货真价实。而且你有什么证据,认为我和轻羽不是自愿结婚的。” 【这家伙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轻羽怒目瞪去,差点炸了毛。莼的脸也立刻黑的跟锅底一样。而伊东剑还是心平气和,甚至自信满满: “作为男人,如果是自己的女人,我肯定不会让她去做‘潜入黎明组织’这么危险的事情。就算有什么理由非做不可,我也一定会用自己去替她。” 伊东剑这话的背后,明摆着是在说顾南一不是个男人。 顾南一也就笑笑,但眼神跟尖锐了:“正因为是心爱之人,所以才不想让她为难。而且我认为,陪她一起刀山火海才是真情。” “轻羽,我们一起经历过多少事,要不你跟伊东先生说说?”顾南一冲着轻羽微笑,似乎还对这“吃醋”的游戏乐此不疲了。 “够了,都闭嘴!”轻羽冷冷呵斥,把两个家伙都狠狠瞪了一眼,“谁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我就送他一枪!” 字字句句,轻轻拿上无赦和弥撒,再是瞪了顾南一一眼:“走,出去逛逛。” “噗哧!”顾南一笑了出来,果然还是喜欢看这女人炸毛才有意思。便是起身离开,还胜利似的冲伊东剑一笑: “可看清楚了,这就是你迷恋的女人……” 顾南一一脸得瑟,笑的十分欠揍,一出旅馆大门,轻羽就真是忍不住骂道:“你最近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简直无聊透顶!” “有吗,我倒觉得挺好玩的。”顾南一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膀,“我就是看不惯伊东剑那装风度的模样,非得把他气死一次、让他装不下去了才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你又能得到什么?”轻羽白眼怼道。 顾南一还是那副死相,笑道:“不用得到什么,我就是欺负他了高兴。” “无聊!” “什么无聊?这叫生活的乐趣。而且他明摆着是想试探我们,难道就老老实实的被人欺负?” “那是两码事!别说的好像我真想跟你结婚似的!” “哦?原来你是气这个呀!”顾南一笑开,“想不想都已经结了,看开点吧。既然户口都登记了,咱们夫妻俩总得一条心吧。” 话音刚落,无赦冰冷的枪口就指上了顾南一的额头: “你想死吗。” “别啊,我死了你怎么办?丧偶,说出去多难听啊,哈哈!”顾南一乐呵的不行,之前怎么就没发现,结婚这个梗是这么好玩的! 两人一路上都在打嘴巴官司,轻羽气的不行,顾南一却乐此不疲,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热衷程度。 只有跟在后面的莼,脸色阴沉的厉害。 两人这么吵着,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家酒庄——米酒是麦云的特产,也只有这个地方才会有多余的陈米来酿酒。 这种米酒闻起来很香,但吃到嘴里的味道就截然不同了。那是种又苦又涩的回甘,仿佛毒药一样从胃部浸透到身体里,像极了这末世残酷又难耐的现实。 “嗜血鸳鸯”的消息注定了会是宣干城内热议好几天的话题,不管是在街上还是酒庄里面,到处都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内容。 而对于当事人,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已经听的麻木了。而且喝着喝着,发现这麦云的米酒,味道似乎还挺不错的,非常耐人寻味。 过了一会儿,酒庄里来了位独身的客人。那人高高瘦瘦,农民打扮,戴了一顶粗布帽子,遮住了脸,但能看到束起绢细的长发。 那人一眼就看到了顾南一和轻羽,便是去了挨着他们的一桌坐下,就和轻羽背靠着背。 他要了一壶米酒。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恰到好处的声音,是水芯的声音。 他当然也知道了“嗜血鸳鸯”的事情,还去了现场,然后发现了轻羽留下的暗号。 正如轻羽和顾南一猜测的那样,水芯被山口秀真摆了一道,没想到他是这么狡猾的一个人,以至于目前还没有找到动手的机会。 如果不是看到了轻羽留下的记号,水芯应该会在山口秀真送伊东剑离开的那天强行动手! 137:真情,假意 繁杂的酒庄人声喧嚣,没有人会注意到两桌客人之间窃窃私语。看上去,那只是两桌不相干的人。而且男女同行的一桌上,男人一直亲昵搂着女人的腰,像是在喝酒说着什么情话。 轻羽虽然不爽,但也没觉得那么讨厌,毕竟也是为了能安全的和水芯接触。 莼没有一起进来喝酒,他装作路人在酒庄附近闲逛。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他可以第一时间支援顾南一。 之所以如此谨慎,无非是为了防着伊东剑。又或者,是伊东剑的手下——或许伊东剑不会让人跟踪他们,但川岛和奇楠就不好说了。 而且莼也确实发现了两个可疑人物,这会儿正紧紧盯着他们——如果他们要进去酒庄、或者有什么异动,莼会马上想办法解决掉。 但他这么尽心绝不是为了轻羽。不过是想让顾南一明白,即便自己讨厌这个女人,也会为了南一哥哥而忍耐的。 轻羽和水芯会面时间并不太长,双方尽可能长话短说。只是知道轻羽的处境之后,水芯有点担心: “丫头,黎明组织那么大,水那么深,你确定想好了?而且这个男人,你能相信吗?没准那个文件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这位先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何必这么针对我。”顾南一非常无奈,“这可是关系我身家性命的秘密,选择告诉你,也是看在轻羽的份上。” “哼!”水芯冷笑,“如果没有轻羽,我现在就卖了你。” “也是呢,我信。”顾南一回头冲水芯一笑,水芯真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轻羽有点头大,不懂为什么顾南一现在和谁都能吵起来:“好了,别说些没用的了。水芯,现在要紧的是,你一定不能动手,我们也不能动手,不然事情会非常麻烦,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了。” “我知道。”水芯也很心烦,想了想,“如果是这样,我们需要有一个完美的计划,最好是能借刀杀人。可是伊东剑过两天就要走了,恐怕来不及了。他一走,山口秀真会出现在外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这确实是个难题,可目前也不是那么难。正是为了这件事,轻羽才来见水芯: “你也不用着急,只要你能成功潜伏到山口秀真身边,我们就有时间慢慢计划一切。” “水芯,你去城里最大的旅馆,找一个叫椿桦的女人。你说是我们的朋友,她一定会帮你。” “好,我知道了。”水芯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如果这件事顺利的话,我就先留在山口秀真身边。尽管麦云和澜湾是两个辖域,但现在岚泱和政府开战,伊东剑和山口之间的联系必然紧密。到时候,我总能帮到你的。” 我总能帮到你的。 水芯的这句话在轻羽看来是那么傻。这次明明就是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他的任务,还有以前也是这样,水芯似乎总是在被她所拖累。 可水芯不曾说过半点委屈,甚至还一心想着该如何帮到自己。 这是多么傻的一个人啊。 这是多么傻的一个人啊…… 轻羽还坐在酒庄,默默注视着先行离开的水芯的背影,尽是心疼: “水芯他……又瘦了……” “如果没有背上的瘴毒,你应该会和他在一起吧。” 顾南一喃喃感慨,遥遥望着远处的眼迷离深邃,也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切计划似乎都很顺利,两天之后伊东剑一行人启程返回岚泱。他们离开麦云之后到达壑冈,沿边线一路快马加鞭抵达蛇缝海峡。 想上次从蛇缝海峡到壑冈,对轻羽来说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再次回到岚泱的铁阳港的时候,心中竟有恍如隔世的生疏。 巨大如城的猎金号依然停靠在那里,然而现在的它再也不会接到为铁矿而航行的命令。 随着岚泱城主康博特·左丘的叛变,猎金号终于也成了黎明组织的囊中之物。现在的猎金号上堆满了军火和粮草,俨然成了恐怖分子们的海上储备库。 且不说别的,仅仅“夺回猎金号”这件事就足够让政府咬牙切齿个够本吧? 澜湾的海洋依然壮阔豁达,仿佛这世界上发生什么都和它没有关系。在大自然面前,人类似乎做什么都会显得渺小和可笑。 从出发至抵达,伊东剑一行路上马不停蹄也还是用了将近十天。远远的,就能看见后港码头泊满的船只,和等在那里的人—— “是老大!” “老大回来了!老大回来了!” …… 一群穿着浪人服带佩刀的人在码头上欢呼着,看得出他们对伊东剑十分牵挂和想念。 nancy和哈拉雷是轻羽唯一眼熟的面孔,但对于轻羽的出现,几乎伊东剑所有的手下都兴奋起来—— 船靠岸的时候,大伙儿都冲这边吹着口哨起哄: “可以啊,老大!” “老大把嫂子带回来,干的好!” “什么嫂子?应该叫大姐头!” “大姐头!欢迎回家!”小作文 “大姐头!大姐头!大姐头!……” 呼喊声比浪潮还高,轻羽卡在船上,哭笑不得,虽然应该下去,但总觉得迈不开步子—— 这也太奇怪了吧,伊东剑那家伙有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自己吗? 可自己并不喜欢他啊! 有病吗?! 轻羽僵在呼声之中,觉得自己就快炸了,恨不得马上扭头开船走掉。 却这时候,伊东剑转身回到了船上:“部下们不懂事,失礼了,不过嘛……” “只是现在,给我个面子。”伊东剑扯起嘴角一笑,一把扛起了轻羽。 码头上爆发出高昂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大家非常的兴奋。顾南一没什么表情,觉得无聊般笑笑: “我们也下船吧。” “嗯。”莼点了点头,跟在顾南一后面。 一群人前呼后拥着离开码头,而川岛和奇楠的脸色一直非常严肃。 “你是怎么了,好像一直不太高兴啊。”nancy奇怪问道。 奇楠眯了眯眼睛:“那女人可不是普通人,而且来者不善。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 nancy愣了愣,想想便是笑了:“唉,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啊。老大才是个成熟的男人。” “什么意思?”奇楠很不愉快,他真觉得老大有时候就像个马大哈。 nancye笑而不语,拍拍奇楠的肩膀:“等你成为真正的男人,你就会知道了。” 部下们早在码头备好了马车接应,伊东剑的马车够大,足以坐下轻羽和顾南一、莼三个,只不过这样不能加上川岛了。 川岛和奇楠上了另一辆马车,而和伊东剑一起的则换成了nancy。 伊东剑离开的这段时间,川岛也不在,事务都交给了nancy负责。现在伊东剑回来,有必要第一时间同他汇报。 毕竟是一方辖域的首领,伊东剑平时可是很忙的。 “嗨!”nancy上车冲轻羽打招呼,刚刚人多,一直没能搭上话。 “好久不见。”轻羽微笑点了点头,之后给了伊东剑一个白眼。 伊东剑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啊,果然生气了呢。” “唉,我说老大,其实你是被人家甩了吧。”nancy耸耸肩膀,之后看了看顾南一和莼: “这两位是……” “弗斯嘉和他的表弟,莼。他们是我的朋友。”轻羽介绍道。 便伊东剑说:“nancy,都是自己人,没事。” “那好吧。”nancy点点头,随即一本正经起来,在马车抵达目的地之前,把近来岚泱和组织的情况同伊东剑一五一十的汇报。 连这样机密的事情都不避讳,看得出伊东剑是相当的诚意,希望轻羽和弗斯嘉能成为组织的人。而且他这样的做法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一个成功的领袖,大概也就是这麽回事吧? 只是相应的,这或许也是伊东剑对他们的某种试探。而对顾南一这情报商人的天性而言,过早的亲密和信任都只会让人不安。因为热情永远都不可能成就一段牢固的关系。 “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暂时告辞了?” 马车回到城内,顾南一提醒轻羽。轻羽点点头,对伊东剑说道:“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办,回头再……” “有事就去吧,我说过不会强留。但有一点不要忘了。轻羽,我伊东剑的大门永远为了敞开。” 男人说的笃定坚韧,他对轻羽的承诺永远不食言:“只要有血勾玉,随时欢迎。” “老大?”nancy非常吃惊,现在终于有点明白奇楠的想法。老大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实在太宽容了,这不就是被爱情冲昏头的马大哈吗! 可。 “谢谢。”轻羽颔首,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还能对伊东剑说什么。但她确实有种不容否认的感觉,多少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男人。 几个人离开的背影很干脆,看不出对伊东剑的留念。nancy浅浅叹了口气,沉重的在伊东剑肩膀上拍了拍: “老大,慢慢来吧,谁让你看上这么个不一般的女人呢。” 伊东剑笑笑:“她和我的缘分,只有天知道。但她和组织的缘分,是必然的……” 138:发霉,南风 高大的钢铁城门,哗众取宠的招摇,岚泱似乎还是曾经那个岚泱,可也早已经不是了。 顾南一和轻羽一路从铁阳港出来,再是没有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祈求,再是没有看见生离死别的不舍。 这里,再也没有被“坟墓”阴影笼罩的恐惧。 可这里也并不自由,和平。 巡逻的武装队,硝烟和战争的气味,让这里的空气变成了另一种的压抑—— 或许黎明前的黑暗誓必要去经历,要去忍耐,然而是多久的时间才是令人焦躁的源头。 尽管不安难以避免,但没有“择优计划”笼罩的岚泱,大家更多感觉到的还是精神的安详。 现在的岚泱,仿佛是黎明组织所勾画的未来的一个小小的缩影——没有恐惧,没有阶级和压迫,甚至,异能者和平民能够友好共处。 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什么?!要不是我们这些人和政府对抗,你们这些缺胳膊少腿的早就被送去‘坟墓’了,还敢要钱?!” 几个人在小店吃霸王餐,霸道凶狠。自开战之后,许多散人都来了岚泱,为了混点好处或者名头。虽然为了吸收战力,伊东剑没有拒绝这些人,但显然也引来了不少弊端。 这个情况,刚刚在马车上的时候,nancy已经跟伊东剑汇报过。想必要不了多久,这些散人就会被伊东剑管制起来。 异能者和普通民众之间的共存,或许将会是比人权和自由更的问题吧…… 轻羽暗自叹息,和顾南一从小店路过。他们没有插手,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他们说到底也是普通人,管不来世上所有的事。他们也不是圣人,为了自己所追逐的未来已经用尽了气力。 然而这也算不得是冷漠。 他们只是太明白了,明白自己不是主宰一切的神。即便阻止了一次又能如何,换来的或许是更激烈的报复,是打破了某种平衡的代价。 但他们不可能永远都去守护那个小店。 既然无法给予一个坚固的承诺,又为什么要去把本就艰难的生存原则破坏呢? 人啊,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在现实面前就是这么无能为力的…… 再次回到岚泱,轻羽在路上走的很慢,细细体会着世界的变化。 自上次岚泱和政府军开战时的一别,轻羽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禾馥。如今岚泱这般局面,轻羽又怎会不担心那个邋遢王?而且还有许多的情况需要跟禾馥详谈。 一路穿过蜈蚣脚般的街道,那肮脏的小店还是原来的样子,静静呆在不起眼的角落,仿佛和世界的局势毫无关联。 吱—— 大门推开的一刻,厚厚的灰尘毫无疑问的掉了下来——着实是十分遭嫌弃的场面,但轻羽此时却觉得无比怀念,甚至亲切。 “哇,这什么呀?!脏死了!”莼捂着嘴往后退,顾南一也是避恐不及: “这就是那个禾馥的家?”顾南一实在惊讶,即便禾馥的不修边幅在道上是出了名的,可事实也太超乎预料了吧? 店铺的大门可是生意的门面,连门面都这德行,那里面究竟得脏成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顾南一居然生出了害怕的感觉。跟在轻羽后面,小心翼翼的进去,仿佛正要去的是某个刑场。 “咳咳咳!” “咳咳咳咳!” “啊、啊——欠!” 由于灰尘过于可怕,三个人不约而同出现了激烈的反应,而且屋里还弥漫着奇异恶心的臭味。 那味道来自于一锅还没吃完的……不知道什么鬼…… 锅里已经生了霉,一层薄薄的白毛覆盖在食物上面,然后筷子和汤勺还留在锅子里面。 “我、我不行了!” 顾南一捂着嘴跑了出去,吐的翻江倒海。莼也是选择撤退。而轻羽早就习惯这些,直接去了二楼。 但那里空无一人。 “那个,什么情况?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顾南一在楼下喊道,他实在不想再进去了,更别说上去二楼。 过了一会儿,轻羽独自从里面出来。这画面在顾南一和莼的眼睛里,居然有种“死士归来”的悲壮感。 “禾馥不在。” 轻羽只说了一句话,而且还是显而易见的废话。莼忍不住吐槽道:“都这样了,在才奇怪吧!要是在里面的话,肯定是死了都臭了!”51唯美 “你说什么?”轻羽瞪眼,她不许别人这么诅咒禾馥。 莼很是不爽:“我也是实话实说吧。上次我来找她的时候也不是在这里见的面,我哪里知道她家里这么吓人!” “你再说一次试试。”轻羽真生气了,眸中浮出杀意,无赦已经拔了出来,森冷的枪口对准了莼。 “好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禾馥出事了?”顾南一上前一步,拦在他们之间。他知道,这女人现在肯定是心里在替禾馥着急。 轻羽摇摇头:“我不清楚,但显然已经很多天没人回来过了。” “会不会是有事出去了?”顾南一问道,可轻羽也不能判断究竟如何。她已经许久没跟禾馥联系过,对目前的状况一点都不了解。 岚泱一带如今这般局势,禾馥作为一个牵线人,行踪突然成谜是非常令人担心的。 “你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轻羽问莼,而在莼摇头之后,焦急令她恼火: “说实话,你之前真见到她了吗?” 轻羽眼神尖锐,敌意明显,甚至有些无理取闹。莼也立刻就恼了:“轻羽姐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根本没有见到禾馥,根本就不想救你?” “难道不是吗。”轻羽字字笃定,咄咄逼人,上前一步瞪眼俯看着莼——她在麦云为何毒发,有些人心里自己有数,可这人偏偏还非常无辜: “你什么意思?我跑了那么远的路,日夜兼程,你居然这么说我?” “哼。”轻羽冷冷,杀意明显,转手一枪打响,而莼旋身躲开。霎时间毒瘴流出,两人针锋相对。 却这时候,几个人都变了神色—— “吼!” 野兽的咆哮忽然来袭,一头巨大的猛虎突然从天而降,利爪划出的气刃直逼莼去。 莼闪身避开,而猛虎已经落定在轻羽身旁——那是一只棕色的老虎,三米多高,壮硕且凶狠,一双眼中浮光流转,甚至慑人。 “南风?” 轻羽惊讶的唤出了一个名字,而那老虎竟开口说了人话:“轻羽,你没事吧。” “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十佣兵之一的南风。”莼知道这个名字,而顾南一自然也是知道的。 “你们闹够了没,是不是该消停消停了。”顾南一冷着脸,有点生气了,那双犀利的眼睛十分不爽的盯着他们。 南风这么大只虎都不敢与之对视,下意识把眼神移开了:“轻羽,这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你先把能力收了吧。”轻羽冷冷瞅了顾南一和莼一眼,随即把枪收了起来,而那只猛虎的形态也发生了变化,像是融化一般的缩小,然后变成了一个男人。 那是高大壮硕的年轻男人,棕色的头发,黝黑的皮肤,留着相当精神的寸头。 顾南一当然知道这个家伙,禾馥手下十大佣兵之一的南风,能力是: 兽型拟态! “原来你就是南风,久仰呢。”顾南一官方的微笑,狐狸般的目光打量着男人,不知又在动什么脑筋。 南风这会儿才是结束任务回来,怎料就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因为总被任务错开,南风几乎快一年没见到轻羽了,却才见面就遇到这样的事。 顾南一似乎对禾馥的十佣兵很感兴趣,对南风表现出了极大的好感,所以拿出了极大的耐心来调停刚刚发生的误会。 “轻羽,你们真是朋友?”南风还在质疑,而气头过了,轻羽这会儿也冷静下来: “没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只不过认识而已。”轻羽不想跟顾南一攀关系,但对情报界老大的身份倒也没有隐瞒。 南风显然有些吃惊:“顾南一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这些说来话长,以后再讲。南风,我们也是刚到,但禾馥不在。家里已经很多天没有人住过了,我怕她出事。” “禾馥失踪了?”南风愣了愣,仔细想了想,“这么说起来,禾馥之前确实挺奇怪的。” “你之前见过她?”轻羽急急问道。 南风点点头:“我这次任务是个短线,而且其他人的任务也都很琐碎。现在这个情况,我怀疑是不是她有什么事,然后故意把我们都派了出去。” 禾馥在道上也算有点名头,一般琐碎任务是不屑于接的,而且还是把十佣兵也派了出去。 光是这一点来说,就已经足够奇怪了。 说到这里,南风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她肯定是知道自己回不来,所以才让我在任务回来之后带个消息给水芯。” “水芯?”轻羽蹙眉,越来越笃定禾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南风看看顾南一和莼,便是附耳小声对轻羽说:“禾馥让我告诉水芯,下个月十五之前务必把山口秀真的人头送去梓萝,不然苏樱就治不好了。” “你说什么?!”轻羽神色大变。 139:线报,暗涌 对佣兵而言,每一个任务背后都有它的来龙去脉,复仇背后必然有因,抢夺背后一定是利。 但判断孰是孰非并不是他们的任务。 对于任务本身,佣兵不会去追溯太多,因为那样是愚蠢的,只会影响自己对任务或者目标的判断。 所以他们谁也不曾想过,水芯这次的任务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层缘由。 “这事和苏樱有关吗?”轻羽太意外了,失口问了出来。 顾南一眉毛一挑:“苏樱是谁?” 说实话,南风不太待见顾南一这样的人。他们太狡猾了,随时随地都需要防备。他不明白轻羽为什么要和这个狐狸搅在一起。 南风显然不愿多说内部的事情,而轻羽也是同样的想法。见他们都不作声,防贼一般,顾南一也就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不说就不说呗,用不着这么瞪着我吧。” “南一哥哥,他们根本就是白眼狼,早知道这样,之前就不救这女人了!”莼气呼呼说道。 救了轻羽这话让南风心里有些意外,说起来,轻羽向来都是单干主义,从没说和谁一起行动过。 大家各有心思,都不说话,最后顾南一叹了口气,看了看和废屋没两样的店铺: “既然你们认为禾馥出了什么事情,这地方很可能已经不安全了,要不去我那儿坐坐?” 他那儿? 轻羽眯眼,这狐狸在岚泱难道还有什么据点不成? 虽然不是太情愿,但眼下确实需要谨慎。便一行人跟着顾南一走了,之后去的那条街,轻羽很是熟悉—— 上次猎金号的任务,她换装后上马车往海庄的地方正是这里,但她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这里居然有这么一家小铺子。 铺子里充斥着绘画颜料的气味,橱窗里有空着的画架,店里摆放颜料画具的货架也都蒙上了防灰的白布。 不知道什么原因,铺子的主人暂且休店了,而且从灰尘上判断,这里已经闭店了好几个月,多半在岚泱叛变之前,店主人就已经不在了。 像是看穿了轻羽和南风的疑惑,顾南一说道:“她去特区开画展了吧,那可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特区?”南风蹙眉,这可不是一般的地名。 顾南一进来之后毫不见外,仿佛自己就是店的主人,十分熟悉的取来茶具等东西,开始泡茶:“确切的说,她是我一个老朋友,之前有求于她,索性替她完成了心愿。” 顾南一泡好了茶,毫不见外般的同他们说着这些,似乎在用行动表明让他们相信自己。 莼一脸的不开心,也不作声,只是坐在那里。而南风一直在观察轻羽的举动—— 顾南一这男人泡的茶,她喝了,不带有任何防备。 “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南风说道,也是端起了茶杯,“既然轻羽当你自己人,我也就勉强接受好了。” “哟,原来老虎还会喝茶,今天可真是长了见识。”莼冷不丁的讽刺一句,他不准任何人对顾南一不友好。 南风抬眼看去:“小鬼,我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你,你的毒瘴很厉害。不过……” “你太弱了,伤不到我。”南风的话充满挑衅,莼的脸色立刻阴郁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店铺大门的推铃响了。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一个十五六岁报童打扮的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老板,真的是你啊!”少年激动万分,直接杵在了门口。 顾南一弯眼笑着:“琼,就知道你肯定还在岚泱。许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老板,你没事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琼差点哭出来,赶紧擦去没流出的眼泪,拿出坚毅的笑容: “我看到你留下的记号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我知道,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自从猎金号一别,琼再是没有了顾南一的消息。而今天对琼来说,可谓是人生中最高兴的时刻。 “好了,别这么矫情。就怕你以为是在做梦,连交代的事情都没有办。”顾南一端着茶杯,在琼面前的他俨然是首领的作派,不冷不热的一双眼中写着距离和威严。 这是百分百的商人嘴脸,或者说是情报商人在最本质的一面。只是轻羽忽然发现,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所认识的顾南一,好像一点儿都不像那个情报商人了……豆豆盒 惊愕之余,琼也给他们带来了极其重要的线索。 “老板……”琼为难的看看轻羽和南风,而顾南一挑眉笑道: “自己人,你只管说。” 那男人一抹玩味的看了轻羽和南风一眼。比起南风对他的小心翼翼,他现在的信任和大度无疑是想笑南风的胆小。 南风非常不爽,但只要能有禾馥的消息,其他的都不重要。 见顾南一这么说了,琼也不再避讳什么,直接说道:“禾馥虽然在岚泱待了好几年,可她的事情其实不太好掌握。她虽然那个样子,其实做事非常精明,很难抓到把柄。” “这一次,我和我的小弟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禾馥已经失踪快一周了却是事实。” “一周?”轻羽心里咯噔一紧。一周这么长的时间,可以发生任何事,甚至就像莼所说的那样,一周的时间,人死了都能臭掉。 “确实是一周了,只有这一点是我们可以确定的。”琼点头,目光笃定,“那天晚上,我一个小弟亲眼看见的。禾馥和夜枭两个人偷偷出了海,之后岚泱城里再没了他们的身影,估计一直都没有回来。” 禾馥跟夜枭一起偷偷出了海,然后就失踪了? 对于岚泱现在的局势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再可怕不过的消息了。而他们究竟为什么出海,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这些连琼都不得而知。 “我可以保证,我们都不知道的情报,岚泱城内外也不会有别的人知道。”琼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信心,而能成为顾南一的手下,这点情报上的实力必须是毋庸置疑的必备条件。 众人一瞬间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顾南一想到了什么,问道:“岚泱和政府开战之后,局面怎么样?” “一直是胶着状态,而且政府完全没有占到上风。估计政府的家伙都很吃惊吧,没想到黎明组织的实力竟然这么强。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伊东剑一方而已。如果其他四大辖域的头领都有像伊东剑这样的实力,恐怕政府真的要胆寒了。” 琼年纪虽然不大,但说起这些的口吻非常老道,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尤其是那眼中的锋芒,像极了顾南一那只狐狸: “据我所知,政府最近好像准备部署一批新的兵力。听说是三皇特批给澜湾领主的援军。这批援军的消息保护的非常好,完全查不到一点风声和来头。” “所以伊东剑这次也有点坐不住了。为了应对这场未知的风暴,他前不久还专门跑了一趟麦云,储备粮草和军火。” “岚泱和政府开战,对黎明组织、甚至世界格局来说都极其重要的转折点。伊东剑作为头号负责人,肯定不会掉以轻心,也绝对不能输掉岚泱!” 琼虽小小年纪,但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因而禾馥、夜枭失踪这件事,现在也不可能去找伊东剑帮忙。 而且,轻羽主观上也不想找他。 如此一来,倒真的是有点头疼了呢…… 茶香中顾南一微微眯起了眼睛,轻羽和南风也都陷入了沉思。而和愁容满面的他们相比,岚泱城外的某个人却是喜笑颜开—— 军火排炮。岗哨骑兵。政府军的大营就设在岚泱城十公里之外的乡村小镇。而之所以设立在这里,是因为之前两次不敌伊东剑而败退的结果! 不管对政府还是黎明组织,岚泱城的战局都是十分微妙的,需要谨慎对待—— 若政府强攻岚泱而一举拿下,怕是会直接逼黎明组织和政府全面开战,可现在的政府还并没有准备好; 这一点,怕是黎明组织也是一样; 若政府放任不管,任其做大,那也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要设法夺回岚泱城的那些宝贵资源! 所以就目前来看,这是一场让双方试探和拉扯的博弈游戏,着急得到结果也意味着会两败俱伤; 可有个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部长,到底发生什么好事了,您这么高兴。”副官觉得好奇,今天的温哈是来到前线之后最高兴的一天。而这个功劳,源自于他此刻捏在手中的密报。 “我想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只要把握好这一次的机会,伊东剑那帮杂碎必然投降!” 温哈眼中泛着兴奋,把密报放入烛火中点燃,那上面所记录的消息也毁于一旦: “伊东剑刚从麦云回来。他去麦云搞到了粮草和军火,这就这段时间,会从蛇缝海峡运过来。” 副官蹙眉:“部长想把这批东西……?” “那是当然了。”温哈十分的笃定,又是忍不住浮现出笑意,“那个日本人去麦云,说明眼下快撑不住了。只要断了他们的后路……” “哈哈哈!”温哈忍不住大笑,眼中闪过尖锐,“副官,走,去好好感谢一下让我们得到消息的人。那可是——” “未来的‘英雄’!” 140:囚牢,风鼠 温哈和副官骑上了马,只带了三五个部下就出了镇子,往深山里去。 夜色深远,咸湿的海风撩拨着树叶,光影交错之间,停泊海上的舰船们清晰可见。 而它们之所以停靠在这里,只因为前方不远便是黎明组织所划下的界线! 曾经,澜湾的特情部成立之前、温哈还担任将军的时候,他和伊东剑就是势如水火的仇敌—— 伊东剑永远不会忘记,二十年前,温哈是何等无情的冲入“第二日本”,挥刀斩杀了他的父母家人,他的血脉同胞! 十年之后,温哈也不会忘记,那个系着头巾、穿黑色浪人服的男人,是用怎样的面孔挥起手中的日本刀,无情剖开了自己妻儿的胸腹! 他们是宿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之间恩怨同政局相关却也无关。他们之间的一笔笔血债,誓必要有一个人倒下才能宣告终结! 而这样的终结,温哈无法拿出耐性。哪怕快一分一秒,也期盼着砍下伊东剑的头颅。 政府既然认命他为澜湾特情部部长,既然专门调派他来对峙伊东剑,就该做好他不会玩胶着游戏的心理准备! 夜色中马蹄吵耳,像是温哈此刻内心的燥动一般。已经五十多岁的温哈兴奋的犹如孩子,似乎已经预见即将到来的胜利。 马蹄止步于深山的山洞之外,守卫森严的洞中,粗重的铁链死死锁着一个男人: 黄色的皮肤,蓝色的眼睛,喊经年累月的佣兵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了粗糙的痕迹,却也让他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当然,也只有不了解他的人才会这么认为。 “我看看,我看看,今儿什么日子,居然值得温哈将军大驾光临。”那男人笑着,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人还没有过了,他便早早在空气中嗅到了温哈的气味。 “狗鼻子的外号,看来真不是白叫的。”温哈慢步过来,让旁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了副官替自己举着火把: “夜枭,你虽然不是异能者,但嗅觉却超乎常人,应该也是基因异变的一种吧。” “这叫天赋异禀好吗。你们这些政府的家伙动不动就把人说的和怪物一样,真的很烦呢。”夜枭一脸痞样,故意吐掉了嘴里的棒棒糖: “哎呀,真不好意思,将军驾到、不,应该是部长驾到,吓的我不小心连糖都掉了。” “麻烦你再给我剥一个吧。毕竟我已经绝食这么久了,如果每天连糖再吃不上,饿死了多麻烦?”夜枭冷冷看着温哈,温哈则静静俯看他。 片刻后温哈给了个手势,让副官从堆满棒棒糖的筐里给男人拿一个,不想夜枭却道: “不对不对,我要吃榛果味的,不是那个颜色。” “啊?”副官纳闷,找出一个榛果味的来,却那家伙又说不是: “黄色的旁边的那一个,红色的!你是不是瞎?” “可,这个是草莓。”副官非常无辜拿着那糖果,而夜枭又道: “什么草莓,我说了要吃橙子的,你是不是除了瞎,连脑子也都秀逗了。” “你!” “好吧好吧,你这么白痴,拿个冰激凌味的吧,蓝色总认得吧?”夜枭算是气死了副官,而目睹了一切的温哈只是冷冷一笑: “你现在是阶下之囚,也只能像个小丑一样闹腾闹腾。”温哈扬着嘴角,不到六十的他却已经两鬓斑白,那或许正是仇恨送给他的烙印。 “夜枭,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看来你的命还是很值钱的。” 夜枭变了脸色,那是极强的杀气:“你到底让禾馥干什么了。” “禾馥的确是一个优秀的牵头人,虽然不比情报商人,但牵头人的资源也不可小觑,而且也更隐蔽。只要能有办法让牵头人为自己效力,必然会收获一份惊喜。” 温哈又是忍不住的笑着,而夜枭已然恼了,咬牙切齿:“如果禾馥少了半根头发,我保证,你会死的连你妈都认不出来。” “哈哈哈!”温哈大笑,转身离去,仿佛夜枭的愤怒是今天心情最好的调味剂。 翌日。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驻扎小镇的炊事班就已经忙碌起来。洗菜的水渠边,几个人已经开始说起了今天最新鲜的八卦: “我看这次,伊东剑该是死翘翘了。” “不会的,他和部长斗了这么多年,哪这么容易死。” “切!这次是真的好吗!”那人不服气,鬼鬼祟祟低下了头,而其他人也都一起把脑袋伸了过去,听他小声说着: “昨晚部长和副官回营的时候我正巧路过,不小心听到的。部长应该是截获了什么情报,伊东剑有重要物资要从蛇缝海峡运到岚泱。部长让副官联系麦云那边,誓必把东西给截了。” 话才说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脸色铁青:“嘘!这样的话你都敢说,这可是军机,如果被别人听见,我们都是死刑啊!”管家 “瞧你小子这点出息!现在又没别人,怕个啥!”众人哄笑,但之后也再不提这些。洗完菜回到岗位便是各自忙活起来。 “萝卜,快,把垃圾拿去倒一下!” 炊事班要做全军的饭,厨余垃圾的量也可想而知。而这叫萝卜的小孩,也是上个月临时征召来的。之所以征召一批孩子,也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障军队安全。 且这些孩子都是小镇原住民的小孩,知根知底。 所以谁也不会想到有漏网之鱼。 萝卜架着大大的垃圾车离开后厨,大约走了十分钟才到小镇后面的垃圾场。 垃圾场没有守卫,而巡逻的士兵现在才刚刚离开。萝卜倒了垃圾便是走了,也不会有人发现在他刚刚逗留过的地方多了一个小小的纸卷。纸卷上还系着一粒钻孔的坚果。 便是不一会儿,一只手掌大小的毛茸茸的东西跑了过来。 …… ………… 当天下午,琼急匆匆的跑进了画具店:“不好了,老板!温哈通知了麦云那边,让在蛇缝海峡截下伊东剑运到岚泱的物资!” “真的吗?”南风第一个从椅子上弹了起了,跑到琼跟前。便是琼肩膀上的一个小家伙呲溜跳到了南风的肩膀上,又是一溜烟钻到了顾南一的衣服里。 顾南一十分镇定,悠哉放下手中的茶杯,便是那小东西又从他的领子里钻了出来,顺着胳膊跑到了他的手中。 小东西身上,背着一个挂了坚果的纸卷。 “这是,松鼠?”轻羽眨巴着眼,觉得这小东西还挺可爱的,不过和松鼠似乎又不太一样。 在顾南一取走纸卷之后,那颗坚果便作为奖励送给了那小东西。小东西两手抓着坚果腾空一跃,就是飞了起来,最终回到了琼的衣服里。 “这个是风鼠,算是异变的松鼠吧。我在研究所的时候改良了它们的基因,更容易被驯服,而且十分忠心,速度快,耐受力强,是传递消息的利器。” 顾南一现在完全把轻羽他们当作自己人,几乎不会避讳什么。南风大赞神奇,却轻羽一脸嫌弃: 这狐狸真不愧是传说中的情报商人,居然还专门改良弄出了这种东西,不过…… 确实挺可爱的就是了。 琼的老板是顾南一,而琼自己则是岚泱一带“少情网”的老大。 “少情网”,顾名思义,就是少年情报网。是顾南一专门训练的一支部下。小孩子往往容易成为情报的盲区,而顾南一正是利用这一点。 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群孩子居然会那个顾南一的线人! 萝卜的消息向来可靠,别看年纪不大,但已经不止一次传递过重要情报。这一次也多亏了他去冒险。 如果麦云的物资被截,伊东剑誓必陷入困境,届时温哈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发起凶猛的进攻。 现在除了伊东剑之外,组织上下对轻羽和顾南一其实并不认同,若想要拉近这一层关系,此次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而且。 照南风所说,水芯正在处理的山口秀真的任务也已经是刻不容缓,且禾馥跟夜枭也出了事,理应尽快让水芯归队。 事不宜迟,轻羽和顾南一两人立刻去了伊东剑的住所,得知政府要劫物资的情报之后,伊东剑的神色马上沉了下来: “真是小看温哈那个家伙了,没想到他竟连这么隐蔽的情报都能掌握。” 他和温哈是宿敌,彼此打交道多年,可以说是世上最熟悉的人。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这句俗语还真是说的一点都没错。 得知此事之后,伊东剑并没有暴跳如雷或者自乱阵脚,反倒十分冷静沉着。 这男人,的的确确是个优秀的头领。 “走,去船上。你们也一起来吧。” 看了轻羽和顾南一一眼,伊东剑拿起自己的武士刀便大步走在了前面,秘书川岛赶紧跟了上去。 轻羽和顾南一心里有点纳闷,不知这去船上是什么意思,等到了铁阳港就更是不解了。 偌大的猎金号屹立面前,组织的人在此处守备森严。见伊东剑要带轻羽和弗斯嘉一起上船,川岛有些面露难色: “殿下,这里是我们的军情要地,恐怕……不太方便吧?” “军情要地?”伊东剑挑眉,“川岛,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141:伏兵,蛇缝 登船梯前,川岛十分疑惑。 伊东剑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本来就是政府的船,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个临时的据点,怎么就成了军情要地了?要不是上面有一些电子设备还勉强能用,这东西不过就是个海上仓库。” 伊东剑所说的电子设备,指的是控制室内的通讯器。猎金号上确实具备发电能力,而黎明组织也一直掌握着部分的科学技术。 再次登临这城池般的大船,除了变成了物资仓库,顾南一和轻羽并没有觉得有多大改变。不过唯独控制室里换了天地。 黎明组织一直都有自己招揽的科学人才,每个辖域都有自己科研团队,否则也不可能同政府抗衡这么多年。 控制室里,政府原本的通讯设备全都被重新改良设置过,撤去了原本的发信器和接收器,全部换上了组织内部的频率和线路。 能做到这些可不是一般的手笔,刚进去,顾南一就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弗斯嘉先生,还请严肃。”川岛是个正儿八经的老部下,而且骨子也流淌着日本人的那种严苛。 顾南一耸耸肩膀,一笑了之。 伊东剑是组织在澜湾辖域的总负责,而他的大本营显然不在岚泱,外界、包括大部分组织内部的人也都不知道大本营的位置。 那是在组织具有相当地位和被信任程度的人才能知道的机密。就算是顾南一这样的情报商人,也不曾查到过黎明组织任何一个大本营的位置。 或许正因为岚泱只是个暂时的落脚地,伊东剑才没有太当事。 伊东剑让控制室的负责人接通讯号,很快就联系上了组织在麦云辖域的人。之后不出半天,消息就已经到了山口秀真的手上—— 红床帐暖,伊人姣姣,女子起身合了件睡袍,贴身的面料清晰勾勒着美丽的曲线和峰谷。那红唇欲滴,素手如兰,取一杯红酒递于床笫之上的男人: “山口大人其实不用这么烦恼,既然提前收到风声,便还来得及准备。”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山口一声叹息,饮下红酒,臂弯中女人软软倚入,素手缓缓抚在他胸膛的肌肤上: “这件事确实来的突然,没想到政府的情报网这么强。” “椿桦,这件事我已经仔细思量过了。现在最好的方法无非是给送物资的队伍打个掩护。” “打掩护?”椿桦娇若处子,像是不懂,却阴魅的眼中早已泛起涟漪。 这椿桦当真不是一般女子,魅力无限,只要同她有过一次便是任何男人都难以忘怀,所以山口才如此热衷于她的身体,且每次都觉得连灵魂都能放松。 喝着红酒,山口更是觉得舒心,缓缓说道:“我打算先派一部分人到蛇缝海峡假装护送,引开政府军的视线。他们上钩之后,去追逃窜的人马,然后真正的物资再趁机送出去。” “金蝉脱壳,调虎离山,山口大人的这条计策确实不错。”椿桦笑赞,可山口还是愁思难消: “但掩护部队就要承担被政府军抓住的风险。所以这些人,一定不能是组织的人。” 山口秀真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不想承担风险毁了多年的努力。为此,他永远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这是个胆小如鼠的卑劣男人,椿桦打心底看不起他,却依然谄媚相迎,不过也是为了生存二字: “山口大人向来考虑周全,待我也不薄。如果没有大人的庇佑,我这店里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安泰。其实大人尽管放心,我一些朋友认识不少好手。若大人需要人马做诱饵,椿桦能替山口大人分忧。” 听到此话,山口秀真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今天来的目的正是这个! 椿桦这个女人果然不一般。 山口非常满意,但这次换椿桦若有所思:“山口大人的计划是好的,可就怕时间差上来不及。如果掩护的人马拖不了足够的时间,真正送物资的队伍也还是会被牵连呢。” “没错,所以掩护的部队一定不能出错。计划一定要保证百分之百能够成功!”山口咬牙,然而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这时候椿桦浅浅勾起了嘴角,笑的如狐媚一般狡猾:“如果……如果能有一个十分厉害的高手坐镇,届时擒获了政府军的首领,那么这件事就有保障了。” “这一点我早就想过,可是我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啊……” “如果山口大人信任我,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椿桦一语讪笑,附耳于山口秀真跟前,小声说了一个名字。 山口显然知道此人,神色惊喜:“真的吗?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遇到一些麻烦,跟他老板翻了脸,后来就被我捡回来了。”椿桦笑着,而山口秀真已经起身穿衣: “快,我今天就要见他!” 晚些时候,椿桦带山口秀真到了一处小屋。院子里,高挑柔媚的男人一身黑衣,正等着他们。油菜中文 “真的是你。”山口秀真十分惊奇和意外,但也掩不住高兴——他认识眼前的人,百分之百不会错,正是那“死亡之吻”的水芯。 “想必这位就是山口秀真先生。”水芯主动招呼,历经辛苦,今天终于和自己的任务目标见了面。 山口毫无防备,对椿桦百分百的信任,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听说你跟禾馥翻脸了?” “山口先生,我是佣兵,禾馥是牵线人。我们之间原本就是雇佣关系,也就是利益上的合作。如果利益不合,自然就会散伙,谈不上翻脸那么严重。” “如您所见,我现在遇到一些麻烦,处境有点窘迫。椿桦姐说要给我介绍生意,就来了。” “好!很好!你就是我这次需要的那张王牌!” 山口眼中放光,怎么都想不到椿桦竟能把那个水芯找来。如此,这次的行动就稳了! 两天之后,作为诱饵的部队带着假物资准时出发,于第二天傍晚抵达蛇缝海峡。 之所以没有更改运送物资的时间,是因为那样便会打草惊蛇,政府军就会知道组织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要截物资的计划。 如此,双方计划就都会做出相应的调整。可物资迟早要送,却下一次就不知道是否还能收到政府军方面的线报了。因而还不如将计就计。 四十车的假物资,阵仗和真的一样,而且这次真的物资也才三十五车。不得不说能准备这一切的椿桦,的确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水芯对椿桦这个女人隐约觉得害怕,像这般不知实力深浅的人最是恐怖。而现在这样的时代里,如此这般的人却又特别的多。 水芯带着椿桦的人进入树林,往蛇缝海峡的简易码头去——蛇缝海峡是壑冈同澜湾两大辖域交汇的最大的海峡,大大小小的码头有许多,而黎明组织常常喜欢用那些已经废弃的码头,甚至委托黑道上的人代劳,买了好些废弃码头。 对于这些码头的情况,政府虽然不全知晓,但也能分析出一二。何况这次背后有温哈指挥,对伊东剑的行动策略可谓算的八九不离十。 果不其然,水芯带人到了蛇缝海峡没一会儿就已经发觉周围有人埋伏。 这次和水芯一起的也都是好手,大家互看了一眼确认情况,便继续不动声色的前行。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从树林出来,上了大路。前面没有多远就是这次行动用的码头了。 而政府的伏兵一直紧紧跟着他们。 等快到码头的时候,一个人装作内急,专门去了伏兵所在的地方—— “有官兵!” 一声惊呼就是作战开始的信号。四十辆马车立刻分成十组逃往五个方向,而政府埋伏好的骑兵全数出击。 一切照计划顺利进行。政府军毫无怀疑的掉入了山口秀真的布局之中。 水芯是这次任务的核心,而他不负众望,成功擒获了这次政府军负责人——罗斯上将! “干得好!” “干得漂亮!” “兄弟,你太厉害了!” …… 大家纷纷祝贺,真正的物资也在政府军溃败之后开始照计划装船。 “山口先生就北边的山岗上。”椿桦前来接应,今夜的她劲装出席,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同,而且水芯看的出来,这女人绝不是平时看起来的那般柔弱。 “你跟山口关系那么好,为什么要帮我们。”水芯不敢掉以轻心,但见那女人一抹红唇笑若寒冰: “都是做生意的,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就不怕我会对山口秀真不利?” “优质客户我有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都是道上混的,隔三差五总会出点事情。我的目的是结交客户做生意,又不是保护客户的安全。” 椿桦冲北边的山岗一笑:“和山口相比,我认为禾馥跟顾南一才是更上层的选择。而且山口秀真那个家伙,不过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喽啰罢了,组织能替他的人多的是。” “你居然知道弗斯嘉是假名?”水芯眯眼,心里更是觉得这个女人厉害。 椿桦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膀:“你就不要问了。我只是个生意人,不跟任何人是朋友,也不跟任何人是敌人……” “快去吧,山口等着你呢。” 142:亡灵,如局 罗斯上将被捕,政府军溃败,水芯此次算是最大的功臣,而这也正是山口秀真觊觎在他身上的厚望。 水芯不辱使命,带罗斯上将去北边的山岗。对山口而言,罗斯这个俘虏无疑是自己立功的凭证,意味着他在黎明组织里的地位又将提升。 月夜下,山口秀真摩拳擦掌、翘首期盼着水芯的好消息。当夜空绽放出椿桦放的胜利信号,他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控制不住的一起绽放出来。 “真不愧是那个水芯……”山口秀真由衷感叹,已经决定日后要重用此人,他将会是自己最得力的部下。 怀着对未来美好的幻想,山口秀真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听说水芯到了半山腰的时候便耐不住亲自前去迎接。 “水芯先生!” 山路上老远就传来了山口秀真的呼声,他只带了两个随从,见到水芯的队伍,赶紧加快了步伐。 “水芯先生辛苦了!” 山口秀真迫不及待的下马,在水芯面前站的笔直,十分感谢的对水芯鞠躬。 水芯此行只独自一人,押送罗斯上将及其副官。两人被绑成粽子,且都非常老实。这一点完全印证了山口秀真对水芯的看法——在水芯的能力面前,想必没有任何人敢不老实,这也是为什么对水芯信心十足的根本原因。 山口秀真以最诚挚的态度迎接水芯,却不想得到了最意外的回答——就在山口秀真迎上前的一刻,罗斯的绳子忽然松开,袖子里弹出一把匕首,狠狠刺了过去! “山口大人?!” 两个随从惊呼,但一切早已经晚了,罗斯出手非常利索,匕首准确瞄准了山口秀真的心脏。等两个人跑上前的时候,这个日本人已经断了气。 与此同时,罗斯及其副将也露出极为扭曲的神色,几乎和山口同一时间倒在了地上: “……你……你!” 罗斯异常可怖的瞪着水芯,曾拿匕首的手如利爪般想要捏碎这个异能者,却终究什么都做不到,就这么可悲的死去了。 一切发生的很快,山口秀真、罗斯及其副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死去,看上去: 罗斯的出手实属意外,而水芯则在第一时间动用能力杀了罗斯,但山口秀真还是已经遇害。副官之死只不过是条件反射的顺带,怕他身上的绳子也有松落。 一切就发生在山口秀真的两个随从面前,没有任何的可疑和奇怪。水芯的样子看上去非常震惊: “是我大意了。”水芯很是自责,而那随从还劝他宽心: “你也别这样说,是山口先生一时激动,自己大意了。他本来就不是异能者,也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 “他不是异能者?”水芯意外。 另一个随从点点头:“他就是个普通人,听说以前还是个乞丐,后来是伊东殿下偶然发现了他,认出是自己的老乡,这才给他入了组织。他有今天,全是托了伊东殿下的福。” “正因为没有异能,山口先生平时做事都会非常小心,而且总喜欢躲在后面……” 随从遥遥望向高处的山岗。山口这次确实也躲在了后面,确实也非常谨慎小心,一贯的胆小如鼠。 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竟会栽在这里。水芯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顺利得连这两个多出来的随从都不必灭口—— 罗斯及其副官早中了水芯的“死亡之吻”,而绳子自然也是水芯提前故意松脱的,匕首更是水芯准备的; 在他的能力面前,直面死亡的那种恐惧几乎能让所有人屈服。而且见他真要杀了山口秀真,罗斯也没有不信的理由,何况他也不想死。 只不过罗斯和副官还是太天真了。 执行任务中的佣兵是危险的,他们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不惜代价,可以变得阴险狡诈。 任务优先。 是佣兵最基本的守则。尤其是像水芯这样的佣兵。在如此冷酷而残忍的时代里,为了生存,没人谁能够独善其身,特别是佣兵! 山口秀真之死的消息随着物资一同抵达岚泱,伊东剑悲痛万分,而轻羽和顾南一表面同情,心中则是欣喜—— 椿桦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水芯就更不会了。 伊东剑抵达麦云边境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是老天在替故作坚强的伊东剑流泪。 灵堂中,山口秀真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作为英烈,组织许多认识他的人都前来悼念。轻羽和顾南一也借此记住了一些面孔。逸云中文 黎明组织的名字虽然不陌生,但这些恐怖分子的世界对他们而言却是全新和未知的存在。 作为情报商人,顾南一心里难免会泛起兴奋和期待。 追悼会上人来人往,轻羽一直在寻找水芯的身影。终于,他和椿桦姗姗来迟,两人一前一后向山口秀真的遗像鞠躬,献上鲜花,点上悼香…… 悼念仪式并没有什么特别,水芯和轻羽也没有接触,只是相顾一眼,知其安好便够。椿桦与他们也只是浅笑招呼,仿佛只是随意的偶遇。 两天后,山口秀真出殡,伊东剑亲自送行。 清晨天还未亮,凉意刺骨,负责入殓事宜的组织成员提前到达灵堂做准备,却不想在靠近在棺椁的一刻吓的尖叫: “不、不好了!山口大人的头没了!” 昨夜还好好的遗体,今朝竟是身首异处,头颅不翼而飞。而且现场并未留下任何线索。 “可恶!”伊东剑怒不可遏,如火焚心,一只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众人痛心不已,却都不知是谁这么狠,山口秀真都死了还不放过他。 山口秀真的下葬仪式在压抑和愤怒中结束,伊东剑周身的气场过于可怕,谁都不敢出声多言。 仪式结束之后,伊东剑还久久留在山口的墓碑前不肯离去。 “你和他是这么亲的么。”轻羽也算是有些好奇,毕竟在她看来,伊东剑和山口秀真其实顶多也就是个同乡。 然而她低估了伊东剑对于“同胞”这个词的感情。 “你不懂。这世上的日本人已经不多了。民族的血脉就此又少了一人,还是如此悲惨的离去。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伊东剑紧着拳头,那眼神中的愤怒与悲伤并不是针对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和民族。 于他而言,哪怕只有一人也是日本国,也是大和民族! 轻羽很想告诉他,让他清醒一点。如今这末世,早就不存在任何国家和民族了。有的只是人类和异类,仅此而已…… “伊东殿下还请节哀。”椿桦撑伞折返,雨中的她着丧服,戴白花,是与平日不同的美。 她的身边,是水芯。 “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总有一天,我会把凶手揪出来!让你瞑目!”伊东剑对山口秀真发誓,殊不知口中之人正在身边。 这一切尽在莼的眼中,然而谁都没有发现那嘴角扯起的阴阳怪气的笑容。 大家的注意力,此刻都在伊东剑和水芯身上。 “这位就是禾馥手下十佣兵之一的水芯?”伊东剑看向那个男人,打量的眼神十分细致,或许在他看来,这样美丽的一个男人竟然会是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利器,着实不敢想像。 水芯在这次运送物资的任务中立下大功,但是却不够警惕,让山口秀真丢了性命。只是对于组织来说,物资远远比山口的命重要。且这次的事件之后,政府往后对蛇缝海峡一带的态度只会更加谨慎,这对黎明组织而言也是个好消息。 虽然水芯坚持将功抵过,但事实上他终究是功大于过,组织对他十分看好。 尤其是他的异能。 伊东剑在亲眼证实过水芯的能力之后,心里更是满意了:“山口君这次重用了你,也是对你的肯定。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想必他一定会跟我推荐你的。” “我现在同政府对峙岚泱,需要能人。听椿桦女士说,你和原来的老板闹翻了?” 在山口秀真的墓碑前说这些,知晓真相的人总难免觉得讽刺和滑稽。然而现实往往就是如此,你却不得不去承认。 水芯看了轻羽一眼,正要回答伊东剑的问话,轻羽就抢先开了口:“水芯,我知道你先前跟禾馥闹的不太愉快,但你知不知道,禾馥和夜枭都出事了。” “什么?他们出事了?”水芯惊愕,他最近几乎跟岚泱断了联系,什么风声都没有收到。 而轻羽说的这话,伊东剑更为吃惊:“你也认识禾馥?该不会……你也是禾馥手下的人吧?” 伊东剑从未想过这层,又或者说是他对轻羽的看法先入为主了,认为这女人不会属于任何组织,是个美艳又孤傲的独行者。 然而伊东剑现在终于知道自己错了。更何况在十大佣兵的名单里,并没有轻羽的存在。 跟禾馥的关系迟早是瞒不住的,所以轻羽他们才大费周章布下了这个局。为的就是能让伊东剑认为禾馥的人不是敌人。 可没想到的是,伊东剑却反倒给了他们一个意外: “禾馥跟夜枭出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伊东剑有些失望,他心里是希望轻羽能够依赖自己。 却这话让轻羽脸色一沉,而顾南一的眼神已然尖锐起来:“怎么听上去,好像伊东先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143:耳光,照片 “……!” 水芯一怔,立刻盯着伊东剑看了过去。 看伊东剑此刻的反应和表情,轻羽心里立马有了结论,不爽的问道:“如果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冤枉啊,我又不知道你是禾馥的人。如果知道你当时是要找禾馥,我哪敢不告诉你。”伊东剑几分头大,这黑锅背的真冤。 而水芯现在不想听他们扯这些,急急问道:“禾馥他们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看伊东先生肯定知道什么。”顾南一似笑非笑看着那日本人,犀利深邃的眼睛仿佛早就洞察一切。 伊东剑现在并没有觉得不爽,反倒心里生出了更多的亲切感——这种好像因为禾馥而紧密联系的感觉,让他更笃信了自己和轻羽之间的缘分。 只不过禾馥的事情确实有点棘手。 “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回驿站再慢慢说。”伊东剑给轻羽撑伞,便是一众人上马折返。 …… 窗外的雨时大时小,淅淅沥沥,像是在努力平复轻羽几人被伊东剑的话所牵动的内心: “夜枭跟禾馥两个,落到温哈手里了。” “澜湾特情部的部长?!” 轻羽和水芯异口同声,顾南一也紧了眉头。亚克力小镇的事情,轻羽和顾南一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伊东剑点了点头,抱起胳膊依在了窗边,静静注视着远方的雨:“温哈是我的老对头,这次开战,政府专门调他过来对付我。他现在是政府军在岚泱战场的总司令。” “不久之前我收到线报,近期‘新世界’政府给澜湾领主马拉特派了一支精英部队,名为烈风。他们很有信心,只要烈风部队加入,就一定能左右战局。” “关于烈风的情报我一直都派人在查,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知道,烈风或许就是特情部特战兵的精英部队。” “对于这样一支神秘的部队,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伊东剑回头看看他们,眼神在轻羽身上犹豫了几秒,之后继续说道: “禾馥不仅是岚泱目前最好的牵线人,也是道上有名的。我自然是找了她,希望她能调查烈风,给我一些真正有用的消息。但之后没有多久,她和夜枭就被温哈的人秘密带走了。” “带走他们的虽然是温哈,不过背后是马拉的意思。树大招风,禾馥早已经被政府的人盯上,希望她能为政府效力,为他们提供岚泱城内部和我手下组织的情报。” “他们并不信任禾馥,所有扣押了夜枭,威胁她。”伊东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多天之后,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准备动身去麦云见山口秀真。 为此,伊东剑专门在出发前留出时间找了禾馥:“我希望她将计就计,毕竟我已经知道了状况,若把她赶出岚泱,没准夜枭就死定了。” “我开出的条件其实很简单。只要她能查清楚烈风部队的事,我就帮她救出夜枭。至于其他的……她会不会向政府出卖我们的情报,那就得她自己见仁见智了。” 伊东剑这番言辞非常官方,完全是以组织首领的身份在说话。 轻羽听完后十分恼火:“说白了,你这不就是趁火打劫。知道禾馥被温哈要挟,还落井下石给她施压!” “站在我的立场上,这样做有什么错吗?”伊东剑几分无奈,“轻羽,我终究是一方首领,很多事没法任性。我承认自己对你设有很多特权,但因为那人是你,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如此相待。” “至于其他的人,我给他们的身份只能是组织五大首领之一的伊东剑!” 男人字字句句,话才说完面颊就是一阵痛: 啪! 轻羽一个耳光重重打在了伊东剑的脸上: “虚伪。” 女人扭头就走,留了一屋子惊呆了的男人面面相觑。 “轻羽!”水芯反应过来,第一个追了上去。随后顾南一冲着伊东剑邪魅一笑: “这下你可完蛋了。我老婆心眼很小的,怕是见到禾馥跟夜枭之前都不会搭理你了呢,伊东殿下。” “不愧是一方首领,什么话都真敢说呢,呵呵呵……”顾南一幸灾乐祸的带着莼扬长而去,追上轻羽的时候,她和水芯已经骑马离开了落脚的小镇。 乡野间废弃牛棚下,轻羽闷闷不乐了许久,顾南一和莼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往枪口上撞。 水芯犹豫了半天才是问道:“轻羽,伊东剑那家伙……” “你们想多了,我又没生他的气。”轻羽冷冷堵住了话头,“我是气我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情却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禾馥夜枭有个万一……”学府 “嘘——!”水芯按住了她的嘴,柔媚暖软,似乎春天最暖心的风: “不会的,他们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本事,你最清楚不过。我相信他们。所以你也相信他们。” “水芯……”轻羽的怒火一下子就全都散去了,这世上没有谁能比水芯更懂她,也只有水芯能像这般的来安慰她。 轻羽总是想,如果自己也有亲人,那一定会像水芯这样。或许正因为自己没有,上天才会派水芯来到她的身边。 水芯懂她,所以从不僭越。 如果这样就是最适合他们的关系,那么,他认了。 这时候顾南一逮住了机会,插话进来:“要想在这世道生存,大家都不容易,既然禾馥夜枭吃的是这碗饭,做的是这行生意,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吧。” “就是,而且人又没死。虽然你勉强也是个女人,但想这么多确实不是你的作风。”莼也阴阳怪气的跟着说教。 轻羽白了他们两个一眼,这会儿不想搭理,而顾南一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走到跟前: “如果我是你,与其现在在这里沮丧,不如快点先把要紧的事情解决了,然后一条心去救夜枭跟禾馥两个。” 说着,顾南一看向水芯:“山口秀真已经死了好几天了,那颗头颅要是再不快点送走,怕是没几天就要发臭咯。” “轮不到你管!”水芯瞪了顾南一一眼,之后一行人便是离开了牛棚,傍晚雨停的时候,他们也达到了一处农田深处的屋子。 这里之前是水芯用来联络一处据点,现在早已经废弃,在屋里等他们的只有南风和山口秀真的头。 没错。 为了万无一失,山口秀真出殡前夜,轻羽、水芯和南风三人里应外合,圆满完成了任务。之后便由没有露过面的南风先把头颅带到了这里。 顾南一这狐狸,虽然瞧着总觉得有一肚子坏水,但为人还是挺仗义的: “既然你们这么担心禾馥夜枭,那就交给我好了。我跟莼先回岚泱打听消息,你们先去梓萝把任务交了。” “不是说如果晚了,那个苏樱就没救了么?”顾南一压低了几分嗓音,眸中闪着犀利的锋芒。 这狐狸,上次问起苏樱的时候没理他,没想到心里竟然一直都还记着,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水芯眸光一沉:“他怎么知道苏樱的事情?” “其实也不算知道,不过之前听南风提了一句。我想,苏樱的事情应该你最清楚吧。”顾南一狡猾的笑着,定定看着水芯: “我承认自己对此有些好奇,但你们作为同伴,轻羽和南风对苏樱也很关心呢。” 轻羽虽然不爽,可顾南一说的没错。何况事已至此,苏樱的情况誓必要说清楚,否则下一步的行动便无法进行: “水芯,苏樱的事到底怎么回事,这跟山口秀真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水芯,究竟发生什么了?”南风同样非常着急。 苏樱这个名字,外界知晓的不多。她是十大佣兵中唯一的女人,她的能力在任务中也非常重要——空间位移。 苏樱从小,脑电波就与常人不同,可以链接前人类散落在宇宙中的废弃卫星,而后以坐标精确定位进行传送。 苏樱就像一个宝藏,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异能者。所以禾馥一直把她的存在保护的很好。 一直以来,他们认为苏樱的能力是不需要代价和条件的,甚至怀疑她是高质量的原体。然而一年前的一次任务中,苏樱在使用能力之后毫无征兆的晕厥过去,再没有醒过来。 身为佣兵,又是异能者,苏樱的身份特殊,而且病症也很奇怪。禾馥动用了一切关系,秘密将苏樱送去了梓萝辖域最顶尖的医科院。 可即便如此,苏樱的治疗也一直没有进展—— “几个月之前,禾馥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里面有一张照片。”水芯从内衣口袋拿出了一个防水的牛皮信封,里面正是那张背面写信的照片。 “这是?!” 轻羽和南风大惊,顾南一也紧了眉头,就连莼都伸长脖子往这边瞅—— 那照片上的女子眉眼清丽,纤纤素雅,静静躺在一张老旧的床上,安详的睡着,可身上插满了各种输液的管子。 女子肤若凝脂,有金色的睫毛,粉色的头发。她很适合苏樱这个名字,但一点都适合佣兵的身份,尤其还是禾馥手下的“十大佣兵”之一! “不是在梓萝的医科院吗,照片里怎么看都不像呢。”顾南一挑挑眉毛,已然洞察到这次事件的重点。 144:苏樱,塔城 那狐狸说的没错,苏樱现在确实已经不在医科院的病房里了! “收到信的时候禾馥也很疑惑,而当时我正好在梓萝辖域办事。我收到禾馥的消息,立刻赶到医科院查证。才知道……” “苏樱早就已经失踪了!”水芯沉了眸光,将手中的照片翻了过来。 那后面,写着几行字: 【三个月后的十五之前,带黎明组织山口秀真的头颅到冰锥树林。否则,苏樱脑死】 照片背后的字迹简明扼要,但充满挑衅。 “你当时就在梓萝,没有找到这个人?”轻羽问道。水芯摇了摇头: “找是找了,但每次都让他溜了。那家伙很精明,之后还让人带话给我,说苏樱的脑死是自身能力的代价,跟他无关,医科院的人都是废物,只有他可以治好苏樱。” “他说,自己才是生物界的天才。” “生物界的天才……?”顾南一喃喃自语,若有所思。莼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和顾南一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的反应,轻羽几个现在没空注意,只一心在思考苏樱事件背后的真假。 这一年,苏樱在医科院里确实没有一丝好转,而且医科院的人的确也说过脑死的可能性。 岚泱战事爆发之后,社会的局势更加动荡,各怀鬼胎的人也越来越多,禾馥已然焦头烂额,且轻羽那时候正在桫椤,情况处境也十分凶险,所以苏樱的事就没有声张出来。 禾馥是打算让水芯去解决这件事,保密也是出于谨慎。如果万一背后藏有陷阱,那么顶多也就损失水芯一个。因为禾馥知道,如果和大家说了,便肯定是现在的局面—— 至少是有三到五个人会卷入到苏樱的事件里。 但恐怕连禾馥自己都没想到,苏樱的事还没摸到苗头,她跟夜枭就先掉到了别的坑里。 轻羽认为,或许这就是天意也说不定,而且梓萝那个地方…… “轻羽,冰锥森林离‘那里’不远,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去?” 水芯有些担忧,南风也有点纠结——他虽不像禾馥、夜枭和水芯,对轻羽的事情不那么了解,可大致上还是知道一些: 梓萝好像是轻羽的故乡,充满了她所不愿回想起来的过去。 轻羽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默默把装着山口秀真头颅的盒子打包,然后提着出了门: “关系到苏樱的生死,别耽误时间。” 水芯和南风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顾南一和莼: “我们会尽快赶回岚泱,禾馥跟夜枭就先拜托你们了!” 两人诚恳鞠了一躬,而后走的头也不回。很快,屋外的雨声中就听见了走远的马蹄声。 “他们就这么走了呢,南一哥哥。”莼几分阴阳怪气,也不知是高兴还是讽刺,“如果你真的这么好奇,就一起去吧。岚泱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顾南一冷冷笑笑,不以为然:“岚泱的事情可没那么简单。现在局势正在发生以前从未有过的变化,想要掌控局面,必须先掌控住核心的关键。” “现在的岚泱已经和过去不同了,作为传说中的情报商人,我可不能失了先机,更不能砸了招牌……” 末日大灾难之后的世界资源稀缺,人类文明再不是过去如神般的辉煌,无论人口或者生存条件,都再难出现多国的盛况。 仅剩的大陆被“新世界”政府统一管理,依资源分布而分为澜湾、壑冈、麦云、梓萝、耀金五大辖域。 五大辖域各有领主独立管制,却也有黎明组织在暗中孵化。 随着“岚泱之变”这一载入史册的事件,末世格局的暗涌注定将会掀起新一轮的波澜。 各方势力如今皆卷入混沌,都对未来充满了不安和揣测。历史这偌大的宿命轮盘又开始缓缓转动,像极了那埋藏在冰霜风雪之中的森林—— 梓萝辖域主掌林木,可谓就是一片广阔的雨林,城镇以交错纵横的小河为分界,房屋皆是依树而建,风貌非常奇特,宛如童话故事中精灵的国度。 那些繁华的城镇亦是森林中原生的家园,到处都有参天的大树。 绿色资源一贯是人类发展中的重点,是生命的资源。林木资源的开发利用、可持续发展做的非常成功。这里也有世界最好的木匠和木雕师,也有最出色的动、植物学家。 在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上,草药繁多,动物聚集。这里一直都是中西医研究开发的核心力量。 然而。 越是光鲜的地方,埋藏的阴影往往也越深…… 塔之城。 梓萝辖域的首府大城,辖域中唯一被允许建造高层建筑的城池。那些高耸的四四方方的塔楼同参天的大树一样高,仿佛一根根巨柱支撑起了梓萝辖域的天地。好 而这些塔,皆是各式各样的动、植物研究中心,以及大大小小的医药开发机构。其中最大也最奢华的高塔,便是梓萝乃至世界最大的医科院。 在这座高塔里,孕育过无数世界顶尖的医学家和科学家。 逆光下的高塔如此晃眼,透过指缝,那些光把女人的眼瞳染成了浅浅的金色: “轻羽,你怎么了?”水芯有些担忧,自从到了塔之城,他的这种担忧就没有消退过。 轻羽摇摇头,转身离开: “天快黑了,我们走吧。” 最能代表梓萝的颜色就是绿色,可偏偏在这样的颜色中,有一块冰封之域。 那片森林位于梓萝辖域的北方,常年冰天雪地,平均气温-25摄氏度。世界上没有人能解释这种现象,而在异能者和异兽层出不穷的今天,世人也见怪不怪。 反正末日之后,这地球早不是原来的模样了。或许这是上天特地为人类保留一处极寒之地吧…… 之所以明命名冰锥森林,顾名思义,这里的树木都被冻成了冰锥,但它们并没有死去,依然顽强的生长着。科学家曾把这里的树木移植到温暖的环境里,可没有一株能活过24小时。 冰锥森林有着奇妙的生态平衡,这对人类而言始终是不解之谜。而这里也栖息着许多异兽,是人类禁入的危险区域! 高大的围墙密不透风,隔绝着冰锥森林和人类的世界,不过总会有偷猎者为钱财冒险,因此围墙下总能找到人工开凿的暗洞。 利益的链条总是丑恶且腐朽的,即便是梓萝政府,也会为了提取一些材料或者样本而派人秘密潜入。 这些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只要你不怕死,随时可以进入冰锥森林。这也是政府为什么不派重兵把守的原因。 轻羽三人购置了防寒的棉衣,在天黑之前进入了冰锥森林。这里没有路,但沿途能够看到偷猎者留下的木刻记号—— 冰锥森林深处有一处冰湖,传说在冻死的湖面下藏有前人类的宝藏,可末世两百年来,从未有人成功凿穿过湖面,且所有的异能在那片湖面上都会失效。 那无疑是个危险的地方,但对各怀鬼胎、动机不纯的人们来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没有异能,在湖面上大家都是对等的普通人。 偷猎者所留的木刻记号指明着方向,轻羽三个很顺利就到达了冰封之湖。偌大的湖面宛如一面镜子,天黑之后倒映了漫天星辰,美的仿若异世。 冰面上熙熙攘攘撑有一些偷猎者的帐篷,稀稀疏疏燃着篝火—— 这里确实是碰头交易的好地方。 踏上冰面,轻羽几个人并没有感觉到异样,然而试着发动异能,的确没有任何反应。 轻羽下意识握紧了弥撒,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武器是他们唯一的保障。 对于新来的家伙,早到的人总会给予关注和猜测。在这里,大家都是普通人,提高警惕再是正常不过。 这一点,轻羽几个人也是一样。 冰封的湖面上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似乎这些人都在对他们手中装头颅的盒子虎视眈眈。 “我们先退回去。” 刚刚踏上冰面,轻羽给了个建议。他们对送照片的人一无所知,如果贸然呆在冰面上,无疑是没有保障的危险举动。 他们在湖边扎营,而这个做法显然受到了湖面上所有人的敌视——就好像是到了某处,大家都主动卸下武装以示友好,他们却偏不配合; 同样,这也说明了,他们三个人里面,至少有一个异能者! 危险的气息随着寒意越发明显,众人的敌视和警惕也更为尖锐。却轻羽几个倒是心安理得起来。 在彼此的警惕中,一夜的时间就这么过去。太阳升起的时候,冰面上的人开始收拾撤离——这里只是个安全的休息所,因为异兽也不会贸然上冰,而等到天光,冰锥森林就会变成盗猎者的乐园。 渐渐,冰湖面上空了下来,只有一个帐篷还孤零零的留在上面。那帐篷外面没有篝火,而里面似乎也没有取暖的油炉。 或者说,那就是个空帐篷! 三个人过去一看,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只放着一块石头,下面压着一张纸: 东楼。 “混蛋,居然耍我们!”南风气呼呼骂道,把纸片揉成一团。 “从字迹上看,写这张纸条的和写那张照片的应该是同一个人。这家伙还真是谨慎。” 水芯绝对不是在夸对方。很明显,他们这次面对的家伙并不好对付。这也就意味着,想救苏樱一定没那么容易! “走吧,去东楼。” 145:黑暗中的疯狗 一行人再次回到了塔之城,东楼是城中最大的药铺。人来人往,他们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什么线索都没有,这让我们怎么找!”南风很生气,这一路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不爽。 轻羽也是同感:“这样下去不知道几时才是个头,干脆让他来找我们。” “确实。”水芯也很赞同。便是三人写了张告示,上面仅仅只有两个字: 山口。 然而告示还没有贴出去,就有个小乞丐找了上来:“我知道你们是谁,那家伙让我带路。” 小乞丐讨饭的破碗都快伸到轻羽的脸上,无奈之下也只能给点钱打发,怎料这小鬼竟还讹上了他们,前前后后愣是要走了一百轻铢才罢休。 整个过程中,水芯和南风都惊呆了——轻羽这么勤(kou)俭(men)的人,这次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小孩要多少就给多少,半句废话没有说。 “我看,她肯定从顾南一那家伙身上黑了不少。”南风小声跟水芯说道。 水芯连连点头:“应该是的,毕竟那狐狸可是有钱的主儿,想必轻羽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你们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呢。”轻羽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人吓得立马拉开了距离。若被她知道了,那么无赦的枪口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指到自己的脑门上。 虽然她不会真的开枪,可松了保险枪对着自己,万一走火了谁能说得清楚啊! “你们快点!一个个腿这么长,走的居然这么慢!再不跟上,我就要加钱了!” 那小鬼在前面催促起来,而轻羽终于忍不住了,唰一下拔出弥撒架在了小鬼的脖子上: “再加钱,你就没命享福了。” “姐姐!好姐姐!你别生气啊!我也就说说!”小鬼吓得一动不敢动,而周围的群众已经围了上来。 可轻羽才不管这些。 “想拿我当冤大头,你还早一百年呢。”轻羽冷冷,军刀也不放下,就这样招摇过市,一路架着小乞丐走了两条街,最后止步于贫民窟前。 楠树斜街——塔之城的贫民窟,在这处低矮的树林大道里,居住着梓萝首府饱受阶级压迫的穷苦大众。 他们多是药农和伐木工,以及苦又累、工钱还最低的植树人。 贫民窟这个地方,轻羽小的时候来过一次,但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那个时候她才五岁,哥哥想把发着高烧的她丢弃在这里,最后是一个好心的妇人救了她,把她送回了家。 可笑的是,那时候,轻羽并不知道哥哥是想遗弃自己,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走丢了。 “哼!”不快的记忆涌上心头,轻羽一声冷笑了之。不过没想到的是,如今十几年过去、她都到“坟墓”那地狱走了一遭回来,这里还是如此贫穷。 甚至,规模比以前更大了。 【看来新世界这个政府,三皇那些祸害,确实是该被黎明沉入到黑暗里,永不翻身】 三人心里都是同样的想法,只不过世界政权的局势并不是他们所在意的。他们是佣兵,虽各有缘由和目的,但都对拯救世界没有太大的兴趣。 毕竟,人类已是身处末世之中。 见轻羽的表情一直很不愉快,那小乞丐也不敢再继续作妖,老老实实带他们到了贫民窟的深处。 “就在那里了,下面有个地下室,安东尼就在里面。”小乞丐指着前面如危楼一般的建筑,说完就准备开溜,却被南风一手拎了起来: “带我们进去,敢耍花招你就死定了。” “不不不,我、我不想进去!那个安东尼就是条疯狗,神经病!”小乞丐挣扎着,但根本由不得他。 那老旧的房屋确实年久失修,歪歪斜斜依在偌大的枯木上。如果不是配了足够的避雷针,多半一场雷雨下来,这地方就要玩完。 房屋里充斥着霉味,那是梓萝特有的木材腐烂的气味。陡峭狭窄的楼梯几乎被蜘蛛网包围,空气里到处都是灰尘。 “就是这里面了!我不骗你们!”小乞丐指着楼梯尽头的门,看上去,他是真不想和里面的人见面。 却这时候,听到门口的动静,那扇旧的像是被拧过的门自己开了—— “我没有偷你的钱!我没有偷!我什么都不知道!”小乞丐吓的弹了起来,如受惊的兔子拼命挣扎,狠狠在南风手上咬了一口,像老鼠一般逃的飞快。 可打开的门里并没有站着人。 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难闻的异味铺面而来——这种气味,轻羽几个人都再熟悉不过,只有经年累月不打扫的屋子里才会出现这样的气味。 没错。 这正是他们从禾馥那儿得到的最没有用的经验。 没有人,门却自己开了。轻羽几人互相对过眼神,便是轻羽率先走了进去——摘书吧 她的异能在近战中可谓无敌,攻防兼备,是打头阵最合适的人选;而南风的兽型拟态则适合断后或者接应。 轻羽虽不曾和他们一起执行过任务,但配合起来并不生疏,默契十足。 不过,他们似乎太高看了那个安东尼。 昏暗的地下室中挂了三四盏油灯,算是勉强照亮了这个不算大的空间。 这地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木柜,里面塞满了文件和各种实验器具,几张木桌上也堆积着如小山的资料和器皿。看上去,这里似乎是个地下实验室。 刚刚给他们开门的,是一条线路板。 屋里有个小型的发电机,但那只够替实验台上的仪器工作。而实验台,算是这地方唯一最值钱的东西了。 当然,那实验台应该是个二手的旧货。 “欢迎欢迎,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 那男人坐在一张少说也用了二十年的旧皮椅上,皮面已经脱落成了斑驳。他身后的墙上有两盏油灯,昏暗的光线照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此人消瘦的轮廓,以及…… “这、这是!” 进门后没走两步,轻羽狠狠怔住,收紧的瞳孔无法从眼前的画面上移开: 那家伙的身后有一张巨大的壁画,铺满了地下室老旧的墙壁。画中人是个男子——清瘦,俊逸,一身白大褂似不然俗尘,分明年少的脸庞却是灰白了头发…… 【哥哥】 轻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会不会是一场恶俗而残酷的梦魇; 壁画上的人确实是她的哥哥,年幼时的记忆里,哥哥确实就是画中的样子; 一瞬间,轻羽生出了时空流转的错觉,那画中人回眸的眼神冷淡混沌、栩栩如生,仿佛那人就在她的面前,就在看着她! 啊,是啊,哥哥他,一直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啊…… 快要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在轻羽的身体中弥漫开来,曾经的无助和绝望,那种无法感受到丝毫亲情和关爱的刺骨的冷仿若一瞬间在身体中彻底苏醒: “不……不,你到底是谁?!”轻羽站不住般退后,是水芯扶住了她的肩膀: “丫头,没事吧?”水芯看着那椅子上的男人,同时也注意到了那一幅壁画。 壁画栩栩如生,手笔精妙,可不知道为什么,壁画被腥红的涂料抹了一道又一道,仿佛是用一把虚构的刀狠狠切碎了画中的人! “不是吧,真恶心。” 最后看到壁画的南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便是那椅子上的人——被小乞丐称为安东尼的家伙,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从轻到重,从隐忍到疯狂,笑的越来越卖力,越来越难以控制: “给我!快给我!那就是山口秀真的人头吧!” 安东尼从椅子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如要迎接圣物般期待着水芯斜挎在身上的木盒: “快点拿来!想救苏樱就快点把人头给我看看!” “快!!” 那小乞丐说的没错,这怎么看都已经五六十岁的老东西,确实是一条疯狗。 “我来。”南风给了水芯一个眼神,水芯便把盒子给了他。他的爆发力极强,适合应对突发状况。而这个时候,轻羽的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苏樱优先,轻羽立刻拔枪瞄准了安东尼。 无赦银亮的枪口美丽又无情,可安东尼视若无睹,根本没把手枪当回事。他在意的,只有南风送来的那颗人头—— 苍白的死人脸,无生气的闭着眼,眉宇间还凝固着他在死去瞬间的惊愕和不可思议。 “呵呵呵呵……是他,就是他,山口秀真!哈哈哈哈……”安东尼捧着头颅,疯狂的笑着。轻羽几个人从没见过有人能笑成这样,这种笑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能笑死。 “死的好!死的好死的好!你害的我这么惨,活该!活该!活该!” “活该活该活该活该!” 他揪着那头颅的发,把头颅疯狂的朝地上砸。已开始腐烂的皮肉兜不住内里残留的淤血,暗红色的腥臭味从山口的鼻孔和口中流出,在那副壁画上留下了一个个诡异的印记: “你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被砸变形的头又被丢到地上,安东尼像踩蟑螂般狠狠蹂躏,直至把它踩烂…… 146:那尘封的秘密 那颗头颅先是遭受了雨水和阴湿的天气,后又经历了梓萝的热带气候,再是于冰锥森林强冻一宿,最终又回到了热带…… 山口秀真的头骨以及血肉早已经质变,脆弱。此时此刻,变质的脑组织和血浆淌了一地,如果开花般恶心至极,一颗眼球缓缓滚到了水芯的脚边。 水芯连忙后退一步,轻羽和南风也是保持距离。即便是他们这样的佣兵,对现在发生在眼前的一幕亦是不忍直视。 究竟是怎样的仇恨,才能让一个人癫狂到如此地步? “啊——呵呵呵……”安东尼伸了一个懒腰,那是极其舒坦的姿势,极其满足的表情。 发泄完的他看上去十分欣慰,仿佛终于从多年无法自拔的痛苦中解脱。他用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笑容看着轻羽几个人,用像是王者的姿态坐回了椅子上面: “辛苦了,各位禾馥手下的佣兵们。”他拿捏着一副胜利者的猖狂姿态,在几人面前为自己的胜利耀武扬威: “你们看上去好像很疑惑,疑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管你为什么,苏樱在哪儿,你把她怎么了!”轻羽从刚刚开始就有些急躁,虽然也被安东尼的行为吓了一跳,但这只会让她的急躁更加急切: “墙上的画,是你画的?” 最后一句话显然跟苏樱的事情无关,而水芯的神色微微变了,显然想到了什么。南风却是有些疑惑。 突然问到壁画的事,安东尼也很意外:“这位小姐真有眼光,这幅画可谓是我毕生的杰作……” 安东尼一脸满足,起身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作品。骨瘦如柴的他惨淡而苍老,以张开双手的姿势来表现自己作品的伟大。 可那眼神蓦然冷了下来: “画里的这一位,那可是生物界顶尖的人物,你们连他都不认识吗?”说着,安东尼又怪异的笑了,“当然,你们当然不认识他,因为啊……” “因为这个顶尖人物原本应该是我才对!” 安东尼回头的一刻,眼中的凶相和杀意十分骇人,一只手又铮铮指向了已成烂泥的头颅: “就因为山口秀真这个王八蛋,我的一生全部毁了!全部毁了!就是因为他!否则我的实验怎么可能失败,怎么可能会输给云荆那个家伙!” 云荆。 果然是这个名字么! 水芯心中狠狠揪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轻羽,看她紧紧握起了拳头:“安东尼,你到底是什么人。” “问的好,问得太好了啊!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我才应该是界内公认的天才,才应该是获得那个头衔的赢家,而不是云荆!” 当年,安东尼和云荆都是梓萝科研院的第一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天才,一直是界内关注的焦点。但最后,云荆的研究成功了,随着论文的发表轰动一时。 而安东尼。 不仅研究失败告终,还害死了一百多个活人的实验样本。从此被赶出科研院,医学生物界再没有其立足之地。 提及往事,安东尼的面相扭曲至极,这是他此生都无法释怀的痛:“你们知道我的研究为什么突然出了问题吗?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 “就是因为他!因为他!因为这个该死的日本乞丐!”男人的手指铮铮指着那头颅,每一个字都恨不得能变成刀子戳在山口秀真的脸上。 当年为了和云荆一较高下,安东尼所有心血全都赌在了那一次的研究上。然而造化弄人,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安东尼收留了山口秀真。 安东尼当然不是出于慈善之心,他想提取这个日本人血统里的基因序列来做对比,因为这个数据在遗传理论上非常关键。何况这本身也不会对山口造成任何伤害。 然而安东尼万万没有想到,山口秀真吃他的住他的,最后竟偷了他的数据卖给了黑市。 科研院的数据一直是黑市炙手可热的宠儿,包括佣兵和恐怖分子在内,许多药剂都没法从正常渠道获取,因此这些数据出手的价钱都不会低。 那些数据是安东尼毕生的心血,只因山口秀真的贪念,他的一生就此毁于一旦,整个医学界生物界都再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云荆那“天才”的光环刺痛着他,令他无法释怀。他混迹于梓萝的黑市中,想找回自己的数据重启实验,同时也一直在追查山口秀真的下落。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乞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黎明组织的人。而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云荆那小子居然那么快就死了!”第八书吧 是的。 云荆死了,就在他轰动学术界的论文发表之后,不到半年忽然暴毙。 云荆一早就被称为基因学上的天才,他的第一篇论文发表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轰动学术界的时候也只不过二十四岁。 几个月后,他的死讯同样震惊了世界,更让安东尼无法接受: “上天给了他光环,那是我毕生梦寐以求的光环!可他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死了!他既然要死,为什么还要跟我争!为什么死了还要霸占着那些荣誉!” 安东尼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付出了一生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而那些好像没怎么努力的家伙却轻松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不公平!” “公平?呵!”轻羽冷声嗤笑,如蝼蚁般睥睨着安东尼,“所以说,这就是你和天才之间的差距。” “你闭嘴!那家伙根本就不配被叫天才!”安东尼怒吼,“要不是他先一步死了,我必然能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屁孩又知道什么?要不是云荆就那么死了,我一旦公布了他的秘密,他就完蛋了!” 轻羽蹙眉:“什么秘密。” “看来你对他好像很感兴趣。”安东尼打量着这个女孩,忽然有些疑惑,“你叫什么名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轻羽不快,拒绝回答,而安东尼已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沉思着: “仔细看,你跟茉伊长的很像。但你应该不可能是那个孩子,那孩子在云荆死后不久也已经死了才对……” 说着,安东尼又笑了起来:“不管你是谁,和茉伊有没有关系,这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小姑娘,你确定想知道我掌握的秘密?说不定,这秘密你也知道!”安东尼眼中透着诡异和试探,字字句句: “我刚进医科院的时候,云荆还只是个13岁的孩子。他的母亲茉伊是个寡妇,丈夫在几年前就死了。那个时候我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后来我发现,云荆和他母亲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说这些有什么根据?”水芯反问。他这么说全是为了轻羽,因为茉伊,正是轻羽的母亲。 轻羽现在虽然没有说话,可眼睛死死盯着安东尼。水芯知道,轻羽心里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对于水芯的质问,安东尼笑的胸有成竹:“一个12岁的小屁孩,医科院的人却都在背后说他是个天才。这难道不奇怪吗?” “我十几年勤学苦读才终于进入医科院工作,而一个小屁孩凭什么就已经被写到内定的名单上?”安东尼非常不解。这么多年来,他的时生命仿佛一直不曾前进过,似乎还停留在当年的那段岁月里面。 出于对云荆的妒忌,安东尼开始注意那个孩子,暗中观察那个孩子,包括那孩子看了什么书、写了什么报告。 渐渐的,当安东尼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几乎病态的窥视着云荆的生活,直到某一天: “那天晚上我看的清清楚楚的,那个畜生,那个畜生,他居然强吻了自己的母亲!”安东尼眼中绽放着精光,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在宣布伟大的实验成果一般得意。 可是很快,那种兴奋就暗淡下来:“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院长,但他们都不相信我,还说如果我再因为妒忌诋毁云荆,就要把我开除!” 为了地位,为了能超越云荆,安东尼选择闭嘴。但他对偷窥云荆和茉伊的生活这件事,早已经不能控制,停不下来。 说着,安东尼又是兴奋起来:“后来,茉伊忽然就辞职了,也没说什么原因,之后很少出门,一般只在夜晚。” “茉伊年轻又漂亮,死了丈夫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而且家里还有个疯儿子。不知道她在外面和谁鬼混,肚子忽然就大了!” “那时候医科院给了我和云荆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云荆和我都一心扑在实验上。虽然茉伊藏的很好,一直躲在地下室里,但怀孕的事还是被我发现了!” “再后来,云荆的妹妹就出生而了,但茉伊却难产死了。没有人知道那女孩的父亲是谁,不过我可以断言,茉伊是被云荆亲手杀死的!” 话到此处,轻羽忽然吼道:“这不可能!” “不可能?哈哈哈!怎么不可能?!”安东尼大笑,“那天我就在他家外面,云荆和茉伊根本就没有从屋里出来过。” “那违背人伦的畜生根本就没把茉伊送去医院,他肯定是自己亲手剖开了茉伊的肚子,拿出了那个野种!” 147:在拒与答之间 当年在梓萝辖域,云荆绝对是个名人,即便是十几年后的今天,依然有许多年长之人记得这个名字和他取得的成就。 当年茉伊之死的真相再清楚不过,突然早产、来不及送去医院,且难产大出血…… 没有人质疑过这个真相,如若真是被剖开了腹部,怎么可能不被人知道,何况在轻羽的记忆中,哥哥对母亲是那么的……! “你给我闭嘴,简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轻羽恼怒,而她对云荆事件的这种态度,南风终于觉得有些奇怪。再看看水芯的反应,他好像早就知道怎么回事。 当南风还在思索的时候,安东尼已经因为轻羽的话大笑起来:“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们这些人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就因为云荆是个天才,名头比我大,所以他就不会杀人了吗?!” “我可是有证据的!” 安东尼掷地有声:“茉伊出事的时候云荆才十七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一夜白了头,你们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之后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云荆对待茉伊的遗孤——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可是恨之入骨,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意取……” “够了!住口!”轻羽再也忍受不住,一声呵斥,冰冷的枪口铮铮抵上了安东尼的脑门: “我们不是来听讲这些荒谬故事的。苏樱到底在哪儿!” “轻羽……”南风很是吃惊,他平时和轻羽见面的机会不多,印象之中的她都是冷淡的,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激动。 难道她和那个云荆的关系真的不一般? 见轻羽忍不住了,水芯也狠狠对安东尼说道:“你最好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我敢用这种手段找你们来,你们觉得我会怕?”安东尼的脸色阴沉下来。如果说他的前半生都是为了云荆,那么他的后半生就全为复仇而活。 这些年他一直妄想东山再起,混迹于黑市得到的报酬几乎全部投入到了自己的研究里,而发现山口秀真消息的时候,他开始着急了—— 他想雇杀手买命,可根本拿不出那般数目的轻铢,直到无意中得知了苏樱的事,便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为了托人从医科院劫走苏樱,安东尼动用了自己能拿出来的所有钱,甚至还卖了器官,这才终于换来要挟禾馥等人的机会。 “我付出了这么多让你们过来,誓必要完成所有的事。老实告诉你们,我根本不怕死,你们威胁不了我。”安东尼无所畏惧的摊开双手: “苏樱现在就在我那儿,你们想救她,还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你不要得寸进尺!”南风怒了,还从没有谁敢这样跟他们三个人说话。 可安东尼这疯狗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便说明他早就已经把一切全部豁出去了。 “刚刚跟你们说了那么多,想必你们心里也应该都清楚了。我这一生最不能原谅的人就是云荆,可那家伙居然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死了。” “我不能接受!他就是死了,他的学术成就,天才的头衔,我也不能接受!”安东尼咬牙切齿,日夜都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我就是死了下地狱,也一定要揭发他的真面目!” 水芯眯起眼睛:“真面目?” “没错!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个未能证实的疑惑。只要确定了这件事情,云荆那家伙即便死了,我也能让他身败名裂!” “你没病吧!他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南风忍不住骂道。如果不是为了苏樱,他怕是早就化身猛虎,一爪子送这变态上路! 轻羽瞪着安东尼:“你想怎么证实。” “不难!”安东尼斜斜拉起嘴角,“云荆突然病逝之后,他的家就被政府严密封锁了,至今都还是如此。这么多年来从没松懈过一刻。” “我以前偷窥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和茉伊的那个家里一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尤其是他们家的地下室。” “我敢肯定,那里面一定有我想要知道的真相!” “哈!”南风不由嗤笑,“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偷窥狂!我看就是偷窥了这么多年没进去过一次,所以想进去看看!” 怎料安东尼非但没有生气而,反倒干脆的承认了:“你这样想其实也没错,我就是好奇,好奇在他们家的地下室里究竟藏着什么。” “而且我有预感。政府之所以这样严密封锁那间屋子,绝对是为了隐瞒藏在里面的什么东西!” “你们佣兵也是人吧,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吗?天才云荆的秘密……” 安东尼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锋芒,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目光和求知欲。 如果轻羽说自己一点都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而且安东尼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他口中的那个妹妹此刻正站在他的眼前。燃文网 安东尼的话,轻羽不能证实什么,因为他说的没错,哥哥确实厌恶、甚至憎恨着自己。而对于母亲和父亲的事情,哥哥也从来没有跟她提及过。 除了茉伊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轻羽对母亲一无所知。 但有一点轻羽却可以确定,那些真相和过往必然不会是幸福美好的。 也许轻羽现在应该向安东尼询问更多的事情,可对如今的她而言,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哥哥当年亲手把她送上神秘研究所的手术台,然后弃于“坟墓”,宣告他唯一的妹妹已经死亡。 许多年后,轻羽拼尽力气离开那个地狱,重回人世。得到的消息却是哥哥在自己“死”后就病逝了。 说实话,轻羽也不相信哥哥死了,因为他留下了太多谜团。可全世界都知道,云荆,那个基因学的天才,的确死了。 今日安东尼的出现着实像个玩笑,仿佛是命运在提醒轻羽,她得到答案的机会终于来了。 而且还来的这么突然! 面对安东尼的提问,轻羽始终沉默,只是脸上的表情并不多,甚至看不出异样—— 或许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选吧,毕竟她和哥哥之间,细想起来根本毫无亲人该有的情感。 可是轻羽差点忘记了,这世上有一个人,是绝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的: “佣兵的职责是完成任务,不是探寻好奇。”水芯拒绝了安东尼,却他的拒接忽然让轻羽想清楚了: 水芯说的没错,不管自己是谁的妹妹,但自己如今是佣兵,更何况此行本就是为了苏樱而来; 见到苏樱之前,他们不能拒绝安东尼,否则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好,我答应你。明晚午夜在东楼碰面。如果苏樱有个三长两短,饶不了你!” 轻羽说完就走,水芯非常担心:“丫头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答应他?那地方可是你……” “我没事,水芯。”轻羽很镇定,和平日里的她没什么不同,“我们这次本来就是为了苏樱,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何况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 水芯的眉头还是紧着,似乎还有话要说。南风瞅着他们两个,纠结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个……轻羽,你和云荆是不是认识?” “南风!”水芯让他住口,可轻羽现在似乎真的不在意了: “我真没事,又不是小孩子。”轻羽对水芯笑笑,之后对南风说,“云荆是我亲哥哥。” “什么?!”南风瞪大了眼睛,虽然心里有些准备,但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惊。 轻羽此刻却是不以为意的表情:“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我和哥哥感情并不深。安东尼说的那些不过是些疯话,哥哥是不会杀了母亲的。” 轻羽对茉伊并没有印象,很多事并没有资格去断言什么,只是唯独这一点,轻羽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因为—— 杀了母亲的人,是她! 轻羽小的时候见过母亲的照片,她们其实长的并不太像,加之轻羽这么多年的漂泊和经历,她的眼神和神情早就跟生活安稳的茉伊相差甚远。 如果真要说哪里像,怕是只有眼睛这一个部分了。而她的鼻梁倒是比较像哥哥。 这一次,安东尼的出现确实让他们几个人非常意外,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会跟轻羽有这么深的联系,糟糕的是,这家伙还是一条疯狗。 安东尼对轻羽或许也抱有疑虑,否则那时候就不会把她跟茉伊联系在一起,只不过“云荆的妹妹已经死了”这条消息帮轻羽打了掩护,否则如果被安东尼知道轻羽是谁,这次的事情怕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离开贫民窟之后,三个人往医科研院方向去,轻羽出生的那个家就在科研院不远处的一条街上。 那条街上住的都是科研院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待遇普遍不错。一般人住的树屋类似楼房,一颗大树上会建造好几个树屋,但这些工作人员却可以一家独享一棵树。 只不过这些树并不算高大,但相对的,树木会粗许多。 尽管如此,独栋街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仅仅是要安静一些。轻羽的家和其他屋子没有什么不同,一颗五米来高的大树,粗壮的枝干交错—— 底层的树洞便是大门,盘旋于树干的楼梯通往高处,连通着上面的房屋。 只是! 148:风雪酿话孽缘 梓萝的树木不同于其他辖域,这里即便是最普通最小的树,体格也都要比其他地方的大上数倍不止。 或许这也末日灾劫后辐射造成的影响吧。 老远看去,井然有序的树屋中只有一处不太一样。那里设置了禁入的警戒线,还有治安所配置的警力站岗。 进入树屋的大门已被封锁,房屋外还拉起了密密麻麻的电网。看上去,那里就像是一座监狱。 “怎么会这样?” 南风和水芯非常疑惑,为了明天的行动,他们现在必须来踩踩点。却没有想到,云荆的家被保护的如此严密,对于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 便听轻羽说道:“师父还在世的时候带我回来过,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哥哥已经死了。梓萝的领主下了命令,要完整保存哥哥生前的一切,就连医科院里也把哥哥的实验室单独空了出来。” “哥哥是个看不透的人,他们认为哥哥的东西都有极大的价值,觉得某一天这些东西兴许会派上用场。” “塔之城的小道上也有一些不确定的消息,说每年特定的时候总有几个人会去家里,但却查不到究竟是什么人,去里面干什么。” 南风不太理解:“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有用的东西肯定也早就被政府都拿走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轻羽点点头,她也同样不解,“其实我觉得,家里应该不会有什么秘密了。但看安东尼的反应,他显然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或许,这次真的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轻羽对那个家多少还是在意的,只是心里对那个家的感情太复杂,不知应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才好。 “丫头,你真的要亲自带安东尼进去?”水芯还是有些担忧,如果可以的话,他尽可能的希望轻羽远离一切不开心的事物。 而轻羽还是那句话: “我没事。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也想回去看看。毕竟,那里是我的家……” 一句话说的些许沉重,水芯和南风都不再作声。三个人在附近又转悠了一会儿,认为那里虽然有警察,但也算不上铜墙铁壁,看上去就是一副很好潜入的样子。 所以奇怪的是,安东尼为什么要说的那么固若金汤? 不管是安东尼还是那个家,似乎都充满了谜团,三个人先回了旅馆休息,是驴子是马,等明天会一会就都清楚了! 晚些时候,有人敲响了水芯房间的门,打开一看,南风手里拿着酒和杯子: “塔之城的风雪酿,梓萝名产,陪我喝两杯?” “你啊,明天还有任务呢!”水芯嘴上嫌弃,但还是把南风放了进来。毕竟算起来,他和南风也已经好久没有叙过了,最近大家都因为任务而极少碰面。像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进屋之后,南风就围着水芯转圈,前前后后的仔细打量着:“水芯啊,你最近……又变得更像女人了呢。” “别说了,有什么办法,谁让这是我使用能力的代价呢。”水芯也很无奈,摆好了酒杯,倒上酒,房间里很快就氤氲起如风雪般清冽的香气。 水芯也不是自己想越来越美的,作为一个身心健全的男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不值得高兴—— “死亡之吻”,他的能力虽然强大,但代价也很荒诞。异能使用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体内的异性激素就增加,也就是说,渐渐的,他的外表会越来越像个女人,或许在未来的某天,他就完全变成一个女人了也说不定。 “你说,如果你完全变成了一个女的,之后再用能力,会不会再变回男人?”南风也算是个脑洞很大的家伙,性子也比较直接,尤其是在同伴面前。 水芯差点一口酒喷到南风脸上:“我怎么知道!我又还没变成过!” 身为异能者,他们对自己的能力了解也不了解。他们的出现是前人类也不曾预料到的,即便前人类有过想法,但那些也只能出现在或者电影中,谁又知道,有一天居然成为了现实。 他们就像是一个未知的物种,和人类同根同源,却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和不同。 没有谁能说的清楚,包括他们自己。 两人相互开着玩笑,喝酒聊天,气氛也渐入佳境。终于,南风进入了正题: “水芯,轻羽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就知道你来找我是八卦这些。”水芯摇头嗤笑,再次把酒水满上: “其实也不能怎么想吧,我觉得目前这样挺好的,也不奢求什么。”水芯淡淡说道,叹了口气,“只是最近觉得有点难过呢。” “我认识那丫头的时候,她才十五岁,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她转眼就长大了。她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很依赖我了。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不过我,倒是觉得挺寂寞……” “唉,见到顾南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失恋了。”南风半分玩笑半分真,水芯也顺势笑了: “恋都没机会恋,哪里来的失恋?”八一中文网 南风摇摇头,道:“水芯,我看的出来,轻羽对顾南一那个男人似乎不太一般。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向来是单干主义的她,有一天竟然也会跟别人联手。而且,她对顾南一应该十分信任,两人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 南风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毕竟轻羽和顾南一之间经历过了那么多,他们早是生过死过的交情。 虽然佣兵之间也有这种交情,可那是不一样的。 水芯笑的几分苦涩,感慨道:“有时候,孽缘或许也是一种缘吧。而且顾南一的身上,有轻羽一直追寻的东西。” “也许冥冥之中,他们两个人的相遇本就是注定了的……” 夜色漫长,梓萝的夜晚总沉静在草木和泥土的香气之中。而澜湾的夜晚,永远伴随着咸湿沉闷的海风。 …… 岚泱城外,今夜又是一片死寂,从前繁华的商贸现在已不见踪影。没有谁会傻到跑来这交战的前线。 烈风部队的安排虽然早就送达,但究竟什么时候才真的就位,就连澜湾的领主——马拉——都不清楚。 政府军驻扎的小镇守备森严,马拉的桌前还点着灯烛,查看着温哈的作战报告和军事部署图。 拦截伊东剑物资的计划已经失败,麦云还为此折损了一名上将。这样的结果,政府军里没有人愿意看到,但现在也不得不接受事实。 毕竟蛇缝海峡那个地方,政府军一直都很难拿到甜头。不过温哈对此事非常生气,认定是前线有奸细走漏了消息,然而前前后后已经严格排查了好几天,完全没有发现。 眼下伊东剑已经得到了物资,这就意味着岚泱之后的局面会更加艰难。 “可恶。”马拉捏紧了拳头,他不过是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快点砍下左丘那混蛋的头,否则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秘密就暴露了! 正在这个时候,马拉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个晃动的影子——小镇没有电力供给,虽然有配备发电机过来,但那是支持军队作战用的。 如今和岚泱的战争已经不仅仅是领主和城主之间的恩怨了,而是政府与恐怖份子的较量。尽管马拉还是领主,但事实上凡事都还是温哈说了算数。 温哈之前在特情部还是马拉的部下,现在“新世界”的一句话,这个特命的新总司令,显然就爬到了他的头上,以至于想用上电灯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敢随意提出来。 房间里晃动的影子吓了马拉一跳:“谁!” “领主大人?!”守在门外的峰子立刻推门而入,手中短剑已然是攻击姿态,以极其迅速的反应护在了马拉身前。 却这时候,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钻进了马拉的衣服。 “快!快点!在身上!”马拉吓的乱动,直接摔在地上。峰子立刻上前帮忙,便是那小家伙从马拉的衣服里出来,站在了他的头上: “啾啾。” 像是松鼠的小家伙非常可爱,圆圆的眼睛盯着峰子,然后微微歪了歪头: “啾!” “……大、大人,你别动。”峰子咽了一口唾沫,慢慢放下短刀,空出双手之后,一个合十猛地捂了上去—— “啾啾!啾——!” 峰子把马拉的发型弄的稀巴烂,而那小东西已经极其灵敏的跳到了桌上,叫嚣的声音像是在骂他们是个两个白痴。 “啾啾啾!” 小东西在桌上奋力跳着,然后打了个滚,就见从它背上掉下来一个穿了细线的纸卷——原来是有人把消息绑在这家伙身上,让它来送信的?! 知道刚刚的影子不是刺客,马拉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让峰子把纸条拿给自己,怎料打开一看,马拉才放松的神色就又不好了: “领主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峰子问道。 现在这个营地里面,马拉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峰子一个,压低了声音说道: “快准备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那纸条上的内容非常简易,没又叙述性的文字,只是右上角打了叉,然后斜斜的一条线连着方形纸条的对角。 若是旁人截获此信,多半看不出任何端倪,但马拉却对这些极其熟悉—— 右上角的叉代表位置,右边是东边,也就是小镇东边的山岗上,而那条长长的对角线: 是个“一”字! 149:招摇夜色的红 一小时之后。 小镇东边的山岗上一片昏暗,即便近距离也很难看清对方的长相。但马拉认识那个人影,峰子也觉得不陌生: “顾南一?”马拉眯了眯眼睛,便那人往前一步,让自己的脸暴露在暗淡的月光下: “好久不见,马拉,最近还好吗。”男人斜斜勾着嘴角,是招牌式的狐狸笑容,是那副情报商人的嘴脸。 “现在局势这么紧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马拉可笑不出来,这家伙找自己准不会有什么好事。 顾南一耸耸肩膀,红色的大背头在黑暗中依然招摇,发尾留长的小辫又让他的霸气中多了些许阴柔。不得不说,在这形象气质的平衡之中,他做的非常好,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却也不难接近”的家伙。 “我为了来见你,可是偷偷出的海,划船差点把手都废了。”顾南一好像很痛的甩着手,便这时候一只风鼠从他领子里钻了出来。 正是之前送纸条那只。 “别装了。你顾南一会自己划船,我就把名字倒过来。”马拉很是不爽,尤其是对那只风鼠。 “顾南一,我能出来的时间不多,有话你就直说吧。不过,如果是上次壑冈的事不顺利,我现在可帮不了你。如你所见,我已经够忙了。” “好说,壑冈的事很顺利。这次是有别的事情想找领主大人帮忙。” 对于知道马拉秘密的顾南一来说,这一句领主大人听起来十分讽刺。但马拉也知道,顾南一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即便说些难听的话也让别人无法反嘴的人: “我也是最近才刚刚回到岚泱,然后得到了一个消息。禾馥跟夜枭两个人,好像在你们手上?” “你一个情报商人,怎么还关心上牵线人的死活了。”马拉不太理解,甚至认为有些滑稽。 顾南一理所应当的说道:“现在的时局你比我清楚,这两个人对我来说有些用处,在岚泱这块儿地方,我有些事情需要他们帮我。” “救人于水火之中嘛。领主大人跟我也是老朋友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顾南一毫无诚意的攀起交情,这也是他做生意时惯用的态度—— 总一副高高在上、把握全局的姿态,让对方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好像没法在他的面前谈任何的条件。 但这一次,马拉显然底气十足。 “顾南一啊顾南一,起初我还不太相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马拉意外又惊喜,笑的冷淡,“他们说你已经找禾馥做了靠山,现在看来是没有错了。” “实在抱歉啊,你刚刚说的那些我没法答应。禾馥、夜枭两个人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是相当重要!” 比起之前的态度,马拉现在硬气了不少。顾南一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反应,但心里已然明了—— 看来彻底跟岚泱城主左丘撕破脸之后,马拉如今已有恃无恐了,甚至是…… “领主大人既然一口回绝了我,想必对于某些秘密已经看的不太重要了吧。”顾南一狡猾的试探道。 马拉一脸无畏:“当然了。顾南一先生,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岚泱的事情关乎我的一切利益,如果我想相安无事的活下去,继续当我的领主,就一定不能放过左丘。” “哈哈哈!”顾南一笑了起来,甚至忍不住鼓掌,“我就知道,时局发展到今天,不管爆出什么秘密和黑幕,你最后都能推到左丘和黎明组织身上。” “马拉大人真是聪明,找到了这么便利好用的万能借口。” “可不是吗,我也觉得自己变聪明了不少。”马拉很是欣慰,眸光骤然冷了下来: “顾南一,其实你真不该来找我,我们毕竟早就是敌人了。你在研究所的人心里已经毫无信誉,教授发出内部通缉令通缉你两年多,之前要不是局面所迫,你根本威胁不了我。” “现在岚泱和左丘已经翻身无望,全世界都知道左丘恨我,所以不管爆出什么料,我都能说是左丘和恐怖分子的计谋。” “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你,顾南一。”马拉字字句句,还是第一次能在这狐狸面前如此趾高气昂: “我已经和教授预约好了,下个月去研究所做身体维护。” 马拉敢当着峰子的面说这些,足以证明他对峰子的信任。只不过这个“身体维护”到底是什么意思,峰子恐怕不一定清楚。 然而峰子和马拉显然是一条心的,现在就算在峰子面前戳破马拉的事情,顾南一多半也得不到好处。 想不到也才几个月的功夫,那个唯唯诺诺的马拉居然也变得这么硬气了。搜搜 “看来,好像是我太小看你了。”顾南一像是认输,但那份笑意却依然高傲,似乎对这场输赢并不上心,似乎就算在马拉这里碰了壁,他还多的是办法救禾馥跟夜枭。 对于这份独属于顾南一的自信和高傲,外界之人从不会去质疑。因为他们都相信,这个男人总具备让你出乎意料的能力。 既然谈判失败,顾南一再多留下去也没有意义,而且这次会面他已经得到了另外一个结果: 看来马拉这枚棋子,完全可以从自己的储备名单上划掉了。 “既然你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没什么可说了。看来,我们以后只能成为敌人了。” 顾南一表示遗憾,转身离去的背影仍旧潇洒,那头红发不管在什么时候、任何地点,永远都是那么招摇。 男人惹眼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然而马拉和峰子的神情并没有放松。 “这下你们应该不会怀疑我的真心了吧?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上次段密的情况,我也被迫才告诉他的。” 马拉很是无辜的回头看去,看向一直躲在暗处的那个人。 “当然,父亲和我们一直都相信你的忠诚。毕竟我们比你更了解顾南一,他确实很擅长抓别人的把柄。” “情报商人都有这个通病,最喜欢的做法就是得理不饶人。”那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笔挺有型的西装严苛不苟,硬朗的寸头十分精神,浓眉大眼,瞧着就觉得不好说话。 “马拉大人,你这次做的很好,我会如实给父亲汇报的。这次身体维护的价格,必然会给你打个对折。” “是么?”马拉不太满意,“我忠心耿耿,对折是不是太少了?这么多年来,我也为教授奉上不少钱。而且基因项目的研究,三皇早就勒令教授停止了,是我一直还在暗中帮忙。” “虽然是各取所需,但我也偷偷摸摸给教授当了这么多年的实验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红翼冷冷一笑:“马拉大人这么说,是希望以后都跟你免费不成?” “那倒是不敢。”马拉一脸虚伪的感激,“我只是觉得,教授既然对这个实验项目如此执着,为什么不对我这个少有的实验体好一点呢?” 红翼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你觉得,如果你告诉三皇,父亲还在偷偷继续基因项目,三皇会相信你的话吗?或者说,三皇会为了这个而处罚父亲?” “父亲对三皇来说具有什么样的价值,马拉大人心里不会不清楚。但马拉大人你,对三皇来说又是个什么呢?” “你的秘密、父亲的秘密。两者如果同时摆在三皇面前,你觉得哪个人的下场会更惨?” 红翼似乎在说一个极其有趣的问题,尤其在看到马拉难看的脸色之后,红翼更是觉得有趣了: “所以说啊,马拉大人,还是且行且珍惜、好好享受当下的时光吧。最好不要去试图窥探父亲和研究所的秘密和黑幕,最后受伤只会是你自己。” “好好的去当你的一方领主难道不好吗,如果等弄到万劫不复再去后悔、自己不该知道太多,那就已经太迟了。” 一番话让马拉的脸色黑到了极致: “谢谢红翼大人提醒,我牢牢的记住了。” “我们走。”马拉对峰子说道,冷冷看了红翼一眼就是离开。红翼十分严肃的目送马拉,便是又静谧的看向了顾南一离开时的方向…… 咸湿的海风压抑难闻,昏暗的山岗路不好走。说实话,对于今晚的结果,顾南一心里是很不满意的。 虽然知道马拉迟早会撕破脸,但却没想到这么快。 马拉算是在澜湾最好用的一张牌,现在谈崩了,顾南一多少觉得遗憾。换句话说,禾馥跟夜枭的麻烦想解决,怕是还得另外想办法。 不过这一趟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现在可以确定,他顾南一在父亲和政府眼里,如今已经和“恐怖分子”没有差别了。 顾南一回程的脚步并不快,而且,越来越慢,最后终于是停了下来: “出来吧,鬼鬼祟祟的跟着我有什么意思?”顾南一回头看着身后,便是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一刻,顾南一确实有那么一点吃惊:“老四?” “好久不见,大哥。”红翼生疏的打着招呼。他一贯如此,看上去就像个没有什么感情的机械。 但顾南一心里非常明白,他对父亲十分忠心。 150:拳风毒瘴海绵 “上次是杰西卡跟龙野,这一次终于轮到你了么。”顾南一头大又无奈,这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已经持续了两年,确实已经感到麻木和倦怠了。 红翼生的浓眉大眼,其实挺面善的,就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严苛气场总让人觉得他不怎么讨喜: “大哥,你就别再否认也别再装了,文件就是你偷的吧。父亲说的一点都没错,只要动了禾馥,你肯定会自己送上门。”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也不用跟我多解释什么。我所看到的事实,就是你已经背叛了父亲。” 一番话毫无余地,尤其是从红翼严苛的嘴里说出来,但顾南一反倒笑开: “这可真是让我吃惊!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温哈突然会找上禾馥的麻烦,背后原来竟还藏着这么个原因!” “我的天,父亲真是为了我‘操碎了心’呀!”顾南一自嘲又讥讽,与此同时,他周身的土地已然被软化了一片。 但在这之前,红翼已有所察觉,纵身跳了起来: “大哥,你该回去见见父亲了!”红翼人在空中,但拳风已飙至顾南一的面前。 顾南一以海绵化吸收了冲击,同时冲向红翼,便见红翼又是拳风打来,完全不给顾南一近身的机会——与此同时,红翼落在树上,绝对不碰被顾南一软化过的地方。 “老二老三说的没错,你的异能确实进化了,现在竟然可以覆盖这么大的范围。”红翼冷静的分析,完全听不出是褒是贬: “不过父亲说的也没有错,你应该还不可能达到那程度。只要避开接触,你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顾南一笑笑:“那种程度,说的是随心所欲吗?父亲还真看得起我啊。如果不是接受过改造,没准我们现在都可以做到呢。” 红翼落在树上的一刻,顾南一的海绵化便立刻吞噬过去,但在那之前,红翼就又跳起离开,且一击拳风将顾南一击退了数米。 “父亲改造我们,限制我们,是为了我们好。你忘了吗,父亲说过,高质量原体若不限制,进化过度只会走向灭亡。” “但如果这都是谎言呢!”顾南一沉声,“或许是他们害怕有一天无法控制我们,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 “大哥,你真的变了,过去的你,从不会质疑父亲的教诲。”红翼眸光一沉,刚落地的脚尖立刻就又跳开了好几米。 哧哧—— 方才红翼落地的位置此刻已是一片黑色,土地冒着被毒瘴腐蚀的黑烟。 “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在。”红翼并不意外,淡然看着此刻出现在顾南一身边的莼。 莼铮铮盯着红翼,十分阴沉:“四哥,怎么连你也想杀南一哥哥。” “我只是说把大哥带回去。在你看来,是不是谁都想杀顾南一。”红翼对莼那扭曲的思想一直不敢苟同,而且也觉得十分无语。 但在顾南一看来,莼这么想其实也没有错——如果回去研究所,那和被杀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四哥,有我在,你们谁都别想伤害南一哥哥!”莼咬的字字句句,是顾南一最忠实的守护者。 红翼对莼的做法从来都不觉得意外:“本来还想在父亲面前替你说些好话,现在看来,你真是无可救药了。你擅自离开研究所的时候父亲就已经知道了,你一定会跟大哥一起背叛我们。” “四哥,现在明明是你们不放过南一哥哥,不给南一哥哥机会!”莼辩驳道,“我和南一哥哥从来都没有背叛过父亲,否则研究所的秘密早就已经被出卖了。” “我们只是希望父亲给我们一个机会,南一哥哥一定会把文件找回来证明自己清白!” 红翼挑挑眉毛:“现在难道没有给你们机会吗。我说了想带大哥回去,是你非要认为我们是想杀了他。” “四哥,你……” “能不能都闭一下嘴?”顾南一有些不耐烦了,“杀我也好,想给我机会也好,我现在都不会回去。在找回文件之前,我是不会去见父亲的。” “红翼,有件事我想提醒你。父亲,或许并不是你眼中所看到的那样。” 顾南一此刻是十分认真的,而红翼的眼神更冷了:“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啧!南一哥哥,你跟他废话这么多干嘛?他这个榆木脑袋,说什么都没用的!”莼说着就冲了上去,挥出的毒瘴像凶猛的龙。 顾南一本想阻止他,但这小子实在太冲动了。 在红翼的异能面前,莼的能力根本就发挥不了—— 红翼的拳头十分厉害,打出的拳风极具杀伤力和冲击性,而莼的毒瘴说到底是气体,在红翼的拳风面前根本难以成型,就更别说攻击。 毒瘴一次次被红翼打散,根本触碰不到他的身体,可红翼只专注于眼前的毒瘴,却忽略了脚下!壹号 莼利用毒瘴的攻击迷惑了红翼的注意力。面上,毒瘴一次次被拳风打散,而脚下,莼另外放出的毒瘴已然腐蚀了大片地面。等红翼发觉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毒沼之中! 哧哧。 脚底的鞋面被毒物腐蚀,正急速融化。如果这些毒物触及到了皮肤,必然是瞬间毙命。 莼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歹毒了啊! 红翼在心里骂道,千钧一发之际蹬地跳起,离开毒圈,且立刻脱掉了那双鞋。 哧哧—— 脱下的鞋子没一会儿就被余毒蚕食,穿了个大口子。而红翼在跳起之后,顾南一就预读了他即将落下的方位。 落地的一瞬间,红翼就感觉到地面是软的,便立刻一道拳风打在了地上,利用反冲力再次跳了起来,这才落到几米开外的安全地带。 顾南一眯了眯眼:四个兄弟里,红翼果然是最难对付的! “可恶,我今天非毒死你不可!”莼咽不下这口气,再次冲了上去,而在红翼看来,莼跟顾南一的组合也是非常棘手的。 不过走运的是,他要收拾莼并非难事。 “小心后面!” 顾南一惊呼一声,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红翼一击拳风避开了莼的毒瘴,随后快速出拳;利用拳风,红翼的速度可以提升五到十倍,那几乎是可以用肉眼看到残影的可怕速度! “什……?!” 转眼被许多的红翼包围,莼自知不妙,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啊!”莼一声惨叫,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中了无数拳,身体飞出去的一刻,意识就已然没了。 “莼?!”顾南一及时软化了地面,否则莼誓必摔得不轻。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可见红翼下手当真毫不留情。 “大哥,你用不着这么生气,我知道你为了弥补对顾潼的愧疚,一直把莼当亲弟弟,所以我真的留手了。否则他早已经被我打死了。” “呵,那还真是多谢你了!”顾南一恼了,犀利的眼中浮出了杀意: “红翼,我再说一次,你最好清醒点。父亲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 红翼看着顾南一,明白自己的能力对莼好用,但对顾南一就不好使了——这狐狸的能力实在非常狡猾,任何硬性攻击和冲击对他来说几乎都是没有效果的; 更可气的是,一旦被他的能力捕捉到,便会在瞬间失去一切抵抗能力,只能变成了一团任其蹂躏的海绵! 顾南一是父亲得到的第一个高质量原体,或许正因为他的能力太过狡猾和恶心,所以父亲才会认为有必要改造他们、为他们的能力设置限制。 “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红翼不准备跟顾南一硬拼,那样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他们能力的限制都是三次,但旁边还有个莼,何况他的能力根本拿顾南一没有办法。 而且顾南一说的那些,红翼也并非真的就不在意。 “老四,你的品行是几个兄弟里面最正直的,头脑也应该是最清醒的。这两年在外面,尤其是最近,我查到了不少事情。” “哦?”红翼蹙眉,眼神更冷了一分,“听上去你应该想说,这些事情都和父亲有关。” “没错,我最近对父亲确实抱有很多疑虑,其中最让我吃惊的是异变曼陀罗的调查结果。”顾南一沉了眸光,而红翼挑眉: “这件事父亲早就知道了。说真的大哥,你不该去调查那些东西,这对你没有好处。” 顾南一的神色微微一变:“看来我想的没错,涤魂幽果然和你们有关。看来我不在的这两年,你们也做了不少事呢。” “那是当然的吧,我们和父亲有多忙,你用脚丫子想都应该知道。”红翼觉得涤魂幽不过是个废话,“大哥,关于对父亲的疑惑,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红翼,我们的命都是父亲救回来的。可你有没有想过,父亲是个科学家,而且不是一般的科学家,而我们几个人,都是高质量原体。” “虽然父亲还救过其他人,只是没有把他们留下。但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可能这一切原本就是政府布下的一个局、是父亲在我们面前演的一场戏。” “为的,就是让我们这些高质量原体心甘情愿配合他的研究……” 咸湿的海风拨响着月下的树叶,仿佛是要将顾南一的话掩埋进暗无天日的晦涩里。 而远方的夜风犹若感知,同样涩涩摇晃着树叶,摇晃着梓萝那片热带气候下的丛林—— 151:久违的偷窥瘾 沙沙沙。 沙沙沙。 今夜的空气夹杂着潮湿,有种暴风雨即将来袭前的憋闷。轻羽三人等候在东楼门口,距离约定的午夜还有十分钟。 安东尼一定会来,这一点他们并没有任何怀疑。 无人街道弥漫着萧索和孤寂,以及只有佣兵才会明白的属于夜的危险气息。 呼啦啦—— 一阵稍大的风从东楼刮过,飞起的树叶和草木香气中,一张大大的牛皮纸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那应该是贴在告示板上的告示,而且时间不久。也只有还没干透的胶水,才会被这样稍大的风吹跑。 兴许是觉着无聊,南风上去把那张纸捡了起来,哪知道一看吓了一跳:“轻、轻羽啊……” “干嘛?”轻羽不太耐烦的瞅了南风一眼,那副吱吱唔唔的样子看上去就很奇怪。 不对,等等! 轻羽一个愣神,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停在了那张告示上:“南风,拿来我看看。” “啊?”南风很是为难,发现势头不对,赶紧把告示藏到身后去了,一双无辜的眼睛直盯着水芯瞅。 水芯扶着额头,早知道怎么回事的他现在也是头大:“快扔了,瞎多什么嘴!” 南风觉得也是,却才转身,一声枪响额就炸在了他的脚边。低头一看,脚边的地上赫然多出来一个窟窿,还冒着硝烟和热气。 “拿、来、给、我、看、看!” 那瞄准南风的枪口和持枪的人一样冷艳,而水芯的头已经快成了四个那么大—— 这丫头还真悍匪惯了,开起枪来从不看管什么场合跟情况,这一枪下来,治安所的警察不马上赶来才怪,可她居然还在关心那张无聊的通缉令。 没错。 南风捡到的正是“嗜血鸳鸯”的通缉令。看来李维斯和弗斯嘉这对雌雄大盗的名声,很快就要享誉世界了! “嘁!” 轻羽顿时一肚子火,砰砰砰砰——手中的枪炸毛般的狂开了一拨,愣是把那告示打成了马蜂窝,心里面才是舒坦。 “你、你们疯了吗?!” 安东尼也不知道是几时来的,这会儿抱着脑袋从墙角钻出来,劈头就是一阵骂: “你这女人简直就是疯子!没有敌人,为了一张纸开枪!你这样会把警察全部引过来的……” “别废话,走吧!”轻羽瞪了安东尼一眼,枪在手中转了个花,极其漂亮的收进了束带里。 南风和水芯见怪不怪,这会儿并没有任何意见和抱怨,导致安东尼只能乖乖闭嘴,赶紧跟了上去。 枪声确实引来了警察的注意,同时,那处住宅外的守备也都警惕起来—— 关于云荆屋子的秘密,道上的说法很多,比如:藏着无法破译的研究数据的密码,比如:藏着在遗迹中发现的前人类的秘密;又比如: 云荆一家人其实都没有死,他们因为云荆的基因实验获得了长生不老的力量,一直秘密的生活在那个家里…… “真是无稽之谈,简直可笑至极。这里怎么看都只是个没人住的树屋罢了,外面那些人哪里来的那么多无聊的想法。” 树屋内,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百无聊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擦拭自己的怀表。那一身唐装同屋内的木制格调还挺搭,而另一个人就完全不同了—— 金发黑皮的少年悠悠浮在空中,像个调皮的精灵,一直冲着窗户外面瞅: “刚刚的枪声,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可以断定,开枪的是同一个人,同一把枪。而且很有钱,能像这样开枪且一点都不珍惜子弹,可见他身上的弹药储备不少。”唐装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兴味索然: “那枪声最好是和我们的职责无关。如果真的有关系,最好是有点看头的家伙,否则我真的会被气死。” “唉,说的也是。”少年撇撇嘴,轻飘飘的身体很快就又窜到楼上去了…… 警察赶到东楼的时候,除了满地弹孔和马蜂窝一般的通缉令,那里什么东西都没留下。而此时此刻,轻羽几个人已经到了住宅附近。 警力的守备看上去和白天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屋子里头晚上竟然会亮着灯。 而且不是烛火,是电灯! 在轻羽的记忆中,家里根本没有点灯,一个平民家中也不可能会用电灯,何况屋子的主人早就已经不在世上了。258 像是看穿了他们的疑惑,安东尼用十分不屑的语气说道:“这是前几年才专门改造的,说是怕灯烛造成火灾。” 众所周知,梓萝辖域有专门的防火涂料,所有建筑物都要求必须刷上这种涂料。在这个林木为主的辖域里,防火意识和防火产品都是做的最好的。 梓萝发生火灾的概率极低,因为那防火涂料的配方是在探索遗迹时发现的前人类的资料,否则仅凭如今人类的技术,绝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因为担心火灾而给屋子通了电灯。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有些哗众取宠的感觉。 又或者。 梓萝人是不是把云荆捧的太高了? 如果是捧到这种程度的话,安东尼为何气成这这样,似乎也能够理解了。 综上所述,仅仅一个电灯就让轻羽几个人生出了许多臆测,倘若进到了屋子里面,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惊喜再等着他们。 不过有一点,几个人心里都还是肯定的——电灯确实是个好东西,那样,他们在外面就能偷窥的更清楚了! 如果当年也有电灯,怕安东尼能窥伺到更多的秘密吧? “你们,你们给我也看看!”安东尼非常焦急,因为三个佣兵竟都不约而同的都拿出了望远镜! 从型号的造型上看,安东尼完全可以肯定,这些望远镜正是在梓萝黑市上刚买的新货。 很明显,几个人是临时抱佛脚,白天才去买的装备。所以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给他也准备一个? 再说了,这东西不应该轮流换着看吗,怎么这几个人一看就看上瘾了,完全没有把望远镜放下来的意思! 安东尼十分捉急,这种心情连他自己都觉得非常意外——面对那个云荆的家,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偷窥癖竟然还是没有一丝好转? 此时此刻,几个家伙就在安东尼的面前,偷窥着他病态般执着的那个家,可他自己却什么都看不了。这简直是世上最可怕的折磨! “给我!给我看看!”安东尼一把抢过南风的望远镜。 望远镜这东西价值不菲,安东尼落魄之前都买不轻,落魄之后就更是不用想的。可见干佣兵这行确实赚,也难怪那么多人前赴后继。 被电灯照亮的家中,那些摆设依然当年的样子。里面的东西在安东尼看来,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拿起望远镜的一瞬间,安东尼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从前,他就猫在云荆家对面的那颗大树上,就是在那里看着他和茉伊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对自己的妹妹是何等冷漠。 只是对面的那颗大树早已经成了警察部署的蹲守点。在云荆出事之后,治安所在他家周围进行了严密的布防。 拿起望远镜的一刻,安东尼感觉到了久违的悸动,仿佛云荆或者茉伊随时都会再次出现在镜头之中。 可是他失望了。 他立刻就在那屋子里看到了两个陌生人。 “妈的,那谁啊?!”安东尼不爽的骂道,像是被人挡住了电影屏幕。 转眼,望远镜就又被南风夺了回去。 那两个陌生人正是他们三个不愿意放下望远镜的原因——那个少年一看就是奇怪的异能者,另一个眼镜男就不好说了。 这时候安东尼还在旁边骂骂咧咧:“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是这样,没想到还换人了。” “你的意思是,不光是外面,屋子里也常年驻有守卫?”水芯放下望远镜,这时候却听轻羽说道: “我知道这两个人。” 几个人都是吃惊,朝轻羽看去,而轻羽还拿着望远镜——没错,的确是那时候在铁阳港仓库里的家伙,可他们应该是澜湾的人才对,现在怎么会出现在梓萝? 轻羽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反正那两个家伙也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这会儿根本不用太当回事。 因为之前的枪声,今晚警方的动静或许会有点大,但这正好为了他们的行动做了保障。 或许,轻羽刚刚乱开枪原本就是计划好了也说不定——南风和水芯找了借口自我安慰,反正不管怎么样,结果总是好的就行了。 由于枪声,巡逻的人多加了一班。今夜的风有些冷,几个警察蓦地打了个冷颤,便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都已经过了午夜,这时候外面也不应该有人。警察们看着黑洞洞的街道的前方,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慢慢的,黑暗中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轮廓,空气中似乎阴影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 便是黑暗中出现了两个光点,然后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妈呀!老、老虎!” 巨大的猛虎正朝这边跑来,凶狠的獠牙和利爪冷光森森。惊呼乍起的时候,这猛兽已近在咫尺! 152:不被期待的她 “快叫增援!快!快!!” 巨大的猛虎速度极快,警察们才看见它,便是已经跑到跟前,狠狠一个飞扑跳了起来—— “快、快跑!” 巨大而强健的野兽高高跳起,身体犹如一片云跃过警察们的头顶。便是四五个人已然被阵风带倒。 “吼吼!” 猛虎得意的叫嚣,如玩乐般把警察们抛来抛去。 梓萝虽然栖息着许多猛兽,但都被严格把控在的森林区域。按道理是不可能逃出来的,尤其这里还是塔之城,梓萝辖域的首府,现在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砰砰! 有警察开枪,但这猛虎的行动十分灵敏,长有力的尾巴狠狠扫过,大半的警察就此昏死过去。 “这只大猫不简单呢。”屋里的少年浮在空中,如羽毛般轻盈。眼镜男也收起怀表走了窗边: “先看看再说。我们只管屋里,不管屋外。” 少年几分无趣:“照这个情况看,治安所应该很快会向特情部求援。” “那不是正好吗。”眼镜男更是无趣,“澜湾和黎明组织开战,他们的特情部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梓萝这边完全算是闲置了。” “也许之后会派去澜湾支援呢?”少年说道。 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是不屑:“有时候我真搞不懂,明明我们异能者才是强者,为什么非得屈居于这些普通人之下。” “你这么极端,怎么不去加入恐怖分子。”少年习惯性的挖苦。和眼镜男搭档多年,他还是很难喜欢这家伙的自以为是。但某种角度上说,或许也已经习惯了。 当然,对于少年的挖苦和讥讽,眼镜男也早就习以为常:“异能者和普通人,谁才是主宰世界的老大,现在还说不准。急着站队永远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 “蠢货不就是说的你自己吗?”少年瞥了眼镜男一眼,悠悠从窗户飘了出去: “这么可爱的大猫咪,我得去玩玩。” 少年离开屋子的那一刻,不远处的轻羽勾起了嘴角:“很好,出来了!” “吼吼——!”像是给轻羽报信,南风吼了两声,旋即上前同少年周旋起来。 轻羽说的没错,少年的能力是轻盈。虽然很难将他制服,但他本身也没有什么攻击性。 所以他才会和眼镜男搭档。因为只有两个人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能力才会构成威胁。 “啧,真是够麻烦的,从来都不听话!”眼镜男骂道,随后也出了门。 两人的战斗方式,轻羽已经跟南风详细说过,便是这会儿,他们在南风面前占不到上风—— 他们的组合最大的优势就是利用“轻盈”和“重力”的配合出其不意,但如果一切早被看穿,便也不过如此。 正如南风所说,他一个人就能应付这两个家伙。轻羽和水芯也相信这点,毋须质疑南风的实力。 等大家的注意力全在猛虎身上的时候,轻羽和水芯也就该行动了—— “你小心点。”轻羽叮嘱水芯,便是带安东尼以周围的树屋做掩护,绕道往目的地靠近。 水芯目送他们离开,之后独自去了相反的方向。今晚动静这么大,誓必会有增援,说不定还会有特情部的人出动。 “把风”和“处理增援中的棘手人物”,就是水芯现在的任务。 声东击西。 调虎离山。 计划虽然算不得高明,甚至还有些套路和常规,但只要一切顺利就好。 “别走这儿!我知道更隐蔽的路,你跟我来!”安东尼否决了轻羽的线路,然后溜进了一家住户的院子里。 轻羽还在纳闷着,就见安东尼掀起了院子里的一块草皮,下面竟藏着一个地下水道的入口! 这入口打造的十分粗劣,木头井盖更是做工极差。不过看上去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就是。 “这是你偷偷挖的?”轻羽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已是厌恶。安东尼这变态当年为了偷窥哥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而对于此事,安东尼还非常得意:“那是当然!这条路是最近最安全的,如果不是屋子里有人,我早就可以大张旗鼓的进去了!” 看得出来,现在的安东尼非常兴奋,对潜入那间房子充满了期待。这可谓是他毕生的心愿和诉求,如果能够达成,那死也都能瞑目了! 轻羽举着火折子,跟在安东尼的后面,总觉得应该暴揍这家伙一顿才能解气——如果他真的一直在偷窥那个家,那么年幼时自己的生活,怕也没逃过安东尼的眼睛。3800 “云荆一家人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轻羽试探性的问道。 安东尼回头瞥了她一眼:“我不过是想挖云荆和茉伊的丑闻,但那家伙藏的太好了,我几乎日夜监视着,也没得到多少料。” “不过茉伊死后,真是可怜了他的那个妹妹。”安东尼不由叹息,“他对他妹妹还不如对一条狗,婴儿的时候就是寄养在科研院里面,大家帮着照看。” “后来妹妹大了些,院里便让送去幼稚园。云荆表面上答应了,却就此把那小孩留在家里,不管死活……” 和猫狗抢食物,跟乞丐打架,甚至翻过饭馆后门的泔水——曾经的一切虽然记忆不是那么清晰了,但轻羽依然能够回想起来; 尤其让她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天哥哥回到家里时看她的那种厌恶的神情: “嘁,怎么还活着。” 是的。 从她出生的一刻起,哥哥就不想看到她。哥哥对外说送她去了朋友家寄养,实则早已经把她抛弃,抛弃在那个他不想回去的家里。 她没有名字,没有父母。她对自己该知道的事情一无所知。 幼时的她只知道自己有个哥哥,知道哥哥并不待见她。但她无处可去…… “茉伊的丈夫是怎么死的?”轻羽面无表情的问道。她对父母并无概念,也不关心,现在看安东尼在跟前,也就顺带问问而已。 然而对于云荆以外的事情,安东尼显然兴趣不大,很是随意的说道:“我进入医科院的时候,她的丈夫早就已经出事了。” “听说夫妻俩都是负责某个新药开发的,后来不小心出了纰漏,细菌泄漏,廉·格兰那个男人感染之后很快就去了。” 说到这里,安东尼脸上又浮现出了病态的笑意:“你知道吗,医科院里一直有个鲜为人知的传闻,云荆……” “闭嘴,云荆的事你已经说的够多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轻羽冷冷堵住了他的话,确实不想再听下去。再听下去,怕是自己的心情只会越来越糟。 不管这些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没有一个是好的就对了! 下水道的路比预想中的快,莫约十来分钟,他们就到了目的地的大树后面—— 此刻,树屋周围几乎没人,刚刚的动静也已经消停。看来南风已经成功把人引开了。 他们知道敌人的异能,可敌人却不知道他们的异能。南风的猛虎形态爆发力极强,甩掉追兵不是问题,之后变回人形,警方也不会轻易想到他就是那只大老虎。 轻羽相信南风的实力,没必要担心太多。而南风之后便会去跟水芯汇合,自然也是不用担心的。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个家里会不会还藏有其他的什么陷阱! 轻羽和安东尼爬上树干,直接从二楼的窗户进到了里面——这房间里几乎空无一物,木地板上只放着一张褥子,褥子上是折的整整齐齐的毛毯。 一瞬间,轻羽的思绪就被拉的遥远—— 空荡的屋子,孤独的幼女,那时候的她日夜只盼望着哥哥可以快点回家,可以看她一眼,可以愿意跟自己说上一句话、哪怕只有一个字也好。 然而无论她怎么做,无论把屋子收拾的多么干净,无论多么坚强,都换不来哥哥一眼侧目。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房间还是当初那般空荡,那般一无所有。整整齐齐的被褥旁边,轻羽似乎能看到当初那个年幼的自己,看到年幼的她依然和毫无意义的被褥一起等待着哥哥的归来。 其实,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只是这个残酷的现实,当时的那个女孩并不懂。她只是单纯的,希望得到一句夸奖: 你做的真好…… “走吧,直接去地下室。”轻羽冷冷从被褥旁边走过,催促着安东尼不要浪费时间。 刚刚在望远镜里,屋里的情况他们都大致已经看过了,而且对轻羽来说,这里的一切就更是熟悉不过的。 甚至连空气,都仿佛还是过去的冰冷和萧索。 这个地方,甚至比“坟墓”还要可怕! 轻羽的心情一直很沉,因为她知道,地下室是更不想回忆起来的地方。可安东尼对那里非常期待,就像马上要去游乐园的孩子,兴致高昂至极—— 两人来到客厅,转过厨房,地下室的门就在置物架的旁边。不过很遗憾的是,政府虽然在屋里通了电灯,但地下室里面却没有。 “这些家伙真是小气,要就都安上吧,只留个地下室是几个意思!” 或许是因为兴奋,安东尼的抱怨一直没停。 对于普通人来说,电灯是根本不敢去奢望的配置。即便在医科院工作的时候,安东尼也是处于电灯下的“高级”人,但落魄多年,已是许久没有感受过电灯的光了。 轻羽并不想搭理唧唧歪歪的安东尼,打亮了自己的火折子—— 这该死的地下室,果然还是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153:极致癫狂之恨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我终于进到这里来了!” 安东尼疯子一样的狂叫,却银光闪过,森冷的军刀蓦地架上了他的脖子: “安静点。”轻羽的眼神冷到极致,安东尼不由打了个冷颤,之后再不敢发疯。 沙发。床铺。书架。在火折子的微光下,地下室的摆设一览无余。 “你说这里有秘密,看起来不像啊。只是个住人的地方而已。”轻羽没什么感情的说道,口吻和初到此地的陌生人没有两样。 可墙上的那副照片,她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姣好的面容,乌黑的秀发,穿着素雅得体的衣裙,面带温柔可人的微笑——茉伊确实是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即便时隔多年,再见母亲的轻羽依然还是会从这张照片里感受到无限的温暖。 然而讽刺的是。如果茉伊知道自己孩子如今的模样,这张温婉的脸上是不是会生气、或者揪心呢? “哼!”轻羽冷冷嗤笑,把火折子从照片上移开。 或许是不想看到母亲; 又或许,不想让母亲看到如今双手染血的自己。 “你在干什么。”轻羽走到安东尼的跟前,这家伙此刻就像一只狗,趴在那张床上噗哧噗哧的嗅着: “没错!没错!是这里!肯定就是这里!”他极度忘我,看上去非常变态,那眼中闪耀着从未有过的精光: “就是这里!茉伊就是在这里生下了她的女儿!我能嗅到那种血腥味!云荆一定就是在这里剖开了她的肚子!” 轻羽翻了个白眼,已经不想跟这无聊的疯子说话。之后又在地下室转悠一圈,确定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细想起来,觉得自己也是够白痴的,怎么就没想通,非得陪一个变态过来干这种无聊的事? 直接打他一顿,问出苏樱的下落不就好了?如果不行,那就再打一顿! “我说你。”轻羽已经没有耐心了,越想越恨不得现在把就安东尼打到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却这时候,轻羽发现安东尼竟然钻到了床底下。 “我闻到了,我闻到了!就是这里,就是在这里!” “血腥味就是在这里!” “就是在这个地方!” 安东尼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如同一只发疯的狗,轻羽真恨不得一枪送了他上路了事。 正当轻羽快要发飙的时候,安东尼突然惊呼:“有了!有密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狗式的笑从床下传了出来,随之响起的是密道打开的声音。安东尼迫不及待就是进去了。 轻羽非常吃惊,钻到床下一看,那里果然有一个通往地底的秘密入口! 从老旧程度和灰尘上看,这个入口的存在绝对超过十五年。也就是说,这个密道在轻羽还在这个家里的时候就存在了。 可她从来都不知道啊! 入口的盖板上沾着一些黑色的污渍。看上去应该是陈年的血迹。难怪安东尼说他嗅到了血腥。 可如此一来,这些血迹岂不是母亲当年生孩子时的……? 耗了大半天功夫,轻羽终于对这趟潜入生出了一些期待,不管这密道下将会看到什么,对她来说都将会是值得的。 或许会和哥哥之死有关; 或许会和母亲之死有关; 又或许会出现一份秘密文件,告诉她,哥哥之所以那样待她,全是出于某些难言之隐! 此时此刻,轻羽像孩子一般天真的期盼着,假象着。然而这就像是一个美丽的气泡,在进入那个秘密空间的一刻,砰一声碎的七零八落—— 【为什么!】 【为什么!!】 【还我母亲!!!还给我!!!】 血腥的红字布满了墙面,天上地下到处都是,大大小小,密密麻麻! 【恶魔!她是个恶魔!】 【她不该存在!!】 【她应该付出代价!!】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仿佛诅咒一般的字迹占据了整个密闭狭小的空间,它们所针对的,是那贴满了墙面的画像和照片—— 有刚刚出世的女孩; 有蹒跚学步的女孩; 有咿呀说话的女孩; 有在外乞讨的女孩; 有和狗抢食的女孩……最新 有哭着的,有悲伤的,有绝望的,就是没有高兴的; 而最多最多的,是各种姿态惨死的、惊恐的、如蝼蚁般被大火甚至雷电所撕裂的…… 这些。 这些全都是轻羽啊! “……” 那女子在下来的一刻就怔在了原地,呆呆握着火折子,连火星掉到了手上都不觉得痛。 她仿佛和照片画像里的自己一样,被那些可怖鲜红的诅咒压的动弹不得! 这些,都是哥哥……? 一刹那,汹涌的泪水就糊住了眼,她明明不该悲伤或者心痛,可为什么这一刻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碎的体无完肤。 她为什么要难过呢? 她为什么,还要像个笨蛋一样天真的去期待呢? 明明。 明明在被绑上实验台的一刻,哥哥就已经给过她最完整的答案了啊! “……我……我……” 那眼泪如决堤的海,身体不听指挥的颤抖着,回过神时,轻羽已是站不住脚,猛然跌坐在了地上。 “快给我!” 安东尼一把扑了过来,抢走了轻羽手里的火折子。他才对轻羽怎么了不感兴趣,他一心只惦记着云荆的丑闻。 这满墙壁的诅咒让安东尼兴奋到了几点,抢过火折子的他又在堆满画纸和颜料的书桌上翻找起来。 终于,他发现了一本册子。里面的人全是茉伊——开心的,微笑的,温柔的,以及未有遮掩的身体、玲珑美好的曲线、沉沦欲望的表情! 这册子上素描画十分细腻,茉伊的每个表情动作都极为传神,仅仅是看着画,就仿佛能看到女人正在眼前招摇风姿,就仿佛能听见那唇齿间漏出的艳媚吐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东尼疯了一般拿着册子狂笑,笑的停不下来,笑的满面绛红,笑的一双眼睛似乎就要被扭曲的表情从眼眶里挤出来: “云荆!云荆你果然是……!” “哈哈哈哈!我终于抓住你的把柄了!你就是死了又怎么样?你就是死了,我也要让你身败名裂!要让你被世人唾骂!” “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知道你这个所谓的天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哈哈哈哈……” “哈哈哈、呃!唔嗯……?!” 蓦地,安东尼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露出极为痛苦的神情。那手中的册子就此掉了下去,一起掉下的还有火折子。 一瞬间,火折子引燃了桌上的纸张,很快就连那册子一起卷上了火舌。 “不……不!”安东尼痛苦极了,不知是为了册子还是为了自己的身体。 他一直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脸色越来越红,很快就成了酱紫色。在倒地的一刻,一双眼还不甘心的死死盯着桌上燃起的火焰。 火苗燃起,焦味散开,轻羽这才醒神,发现这里唯一的书桌已经成了一个火炉。而且火势已然开始往墙上蔓延。 不好! 轻羽从地上弹了起来,发现安东尼这家伙的瞳孔已然放大: “心梗吗?”轻羽蹙眉,觉得实在滑稽,这老东西最终竟是把自己给笑死了。 不过轻羽现在可笑不出来。 面对熊熊的火势以及安东尼的尸体,她此刻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 与此同时。 岚泱城外的山岗上—— “红翼,我们都知道研究就是父亲的一切,父亲为了基因项目可以做任何事,甚至答应三皇开发‘异能者计划’……” “大哥。”红翼打断了顾南一,“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觉得我们被父亲收养原本就是一场策划好的阴谋?” “我承认,如果没有我们几个高质量原体作为样本,三皇也确实不会想到‘异能者计划’,可你凭什么说这些都是阴谋。” 顾南一有些吃惊,但面对冥顽不灵的红翼,那双眼中已然浮现出了杀意:“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 “我一直都很清醒,不清醒的从来都是你们几个。”红翼十分理性,用一种高不可攀的眼神蔑视着顾南一: “大哥,就算事情真是你说的那样又如何呢?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和莼一样,会那么病态的支持你。” “红翼你……!” “我说大哥,你这些年一直都想这么多,难道不会累吗?”红翼笑笑,眸光冷了一分,“好吧,既然你现在非得跟我说这些,那么证明你的确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不过想想也是呢,你之前都查到异变曼陀罗了,有些事情恐怕是瞒不住了。” 顾南一怔怔,蹙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是呢,而且还知道的不止一点。”红翼很是坦然,眸光更是冷了,“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大方的告诉你吧。” “大哥,我们兄弟五个里面,我跟你们是不一样的。你们都是在最绝望和危难的时候遇见了父亲,是父亲救了你们。” “当然,父亲也救了我。”说到这里,红翼的眼神渐渐飘远了些,仿佛年少时的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自从“择优计划”颁布,异能者就彻底没了立足之地,生出了异能孩子的人家,不是躲躲藏藏,就是要打要杀…… “我的父母始终容不下我,最让他们可恨的是,如果举报还能得到奖金,但主动上交异能者,一分钱都没有。” 154:特别的顾南一 说到这里,红翼脸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 他很少笑。而现在的表情让顾南一觉得心寒。 “把我卖去矿区当奴隶,或许是他们能在我身上找到的唯一的价值了。” 提及父母的时候,红翼的表情是冷血且残忍的:“我当然不想成为奴隶,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主动找上了政府,去了‘非常人贩管理处’。” “我告诉他们我是异能者,而且是和别的异能者不同的异能者。我的能力没有限制,没有条件,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们对我进行了测试,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之后我在大牢里呆了几天,领主就亲自过来带走了我。” “然后,我见到了父亲和明皇殿下。”红翼的表情到这里就变了,变得轻松起来—— 那一天,在人迹罕至的大山里,年少的红翼第一次见到了改变自己一生的那个男人: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成为我的孩子。 那男人向他伸出了手。在他的眼中,男人就宛若是降临的神,点亮了他一片黯然的世界,照亮了他枯萎绝望的生命! “我当然愿意,只有傻子才会不愿意吧?” 红翼理所应当的反问顾南一,眼中满是对云荆的景仰:“是父亲彻底解救了我,让我重获新生。他答应帮我杀了我的父母,让我永远远离过去的那些恶梦……” “你说什么?!”顾南一震惊,红翼竟让父亲对他的亲生父母下手? 而红翼一脸欣然:“没错,他们不死,我无法新生,无法彻底放下过去。是父亲替我了断了牵挂,是因为父亲才有了今天的我。” “大哥,我和你们不一样。就算父亲收留你们是精心布下的局,我也不是。” “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对父亲死心塌地。”红翼很是自豪,看顾南一此刻疑惑的样子,他就更是大度: “也罢,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我也不在乎再多告诉你一点。其实你说的没错,父亲收留你们确实是一场阴谋。” “尤其是你,大哥。你是父亲发现的第一个高质量原体,父亲为了你,可以说是绞尽了脑汁……” 当年顾南一一家人藏身于集中营里,但为了保护家人和弟弟,年幼的顾南一岂会不去使用能力? 集中营里其实早就有奇怪的谣言传出,说那孩子好像完全没有骨头似的;说有人不小心看见过,那孩子竟可以轻松挤进十分狭窄的缝隙里。 集中营的谣言传的隐晦,谁都不想背负造谣和蛊惑人心的黑锅。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管理层终究是听说了。 集中营的部长秘密指派了几个狱警监视那个孩子,确定那孩子多半是个异能者,而之所以说多半,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发现那孩子发动异能所需的条件。 在他们看来,那孩子的异能几乎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 在集中营这么一个敏感的地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事情很快被秘密上报给了“非常人管理处”。 那时候,“择优计划”才刚刚施行不久。三皇支持云荆基因研究的先决条件,就是藏在这个计划下的另一个计划——“异能者计划”! 云荆在基因学上的成就轰动世界,出名后三皇很快就召见了他,希望他能为政府效力。 异能者始终是三皇和政府的心头刺,而那个时候黎明组织的前身——民间自发成立的异能者协会——也已经在蠢蠢欲动。面对这样的局势,三皇需要一个有力的措施和保障。 也就是这样的时期,云荆出现在了三皇的面前。 他们可以尽全力、甚至毫无保留的支持云荆的基因研究,而云荆的任务,则是替政府制造更多且完全听话的异能者。 没错。 如今成立的特情部也好,还是已经决定批量生产的涤魂幽也好。无非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政府希望拥有能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异能者军队,一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作战傀儡! 这样的计划听上去无疑是疯狂的,但正因为有云荆的出现,这些疯狂正悄悄变成了现实。 要制造异能者,便要先研究异能者的基因。而可遇不可求的高质量原体,正是一切实验的保障。 “择优计划”表面上是为了保护资源、净化人种,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异能者计划”而施行的一道筛选程序! “择优计划”几乎让所有的异能者无处遁逃,而他们五个高质量原体也都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找到的。 顾南一是第一个被发现的,是最让云荆和三皇惊喜的“希望之星”。他们慎重又慎重,商量再商量,终于决定设计一场苦情剧来收买那孩子的心。 只有这样,那孩子才会对云荆死心塌地,才会无条件的配合所有的研究项目。 “异能者计划”和“择优计划”的关系,顾南一当然知道,可正因为心中对父亲感恩,才一直都维护着研究所和云荆没有死的秘密。 然而他万万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阿米娜说的都是真的!49电子书 “大哥,你之前又走了一趟桫椤遗迹吧,然后还去了集中营。”红翼顿了顿,浓眉大眼的他笑起来还是十分好看的: “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看你现在的表情和反应,估计你心里早就已经知道了吧?当年桫椤探索队一个都没有回来,甚至是之后集中营发生的调任惨剧……” “全都是因为你啊,顾南一!” “之所以死了那么多人,并不是因为想要隐瞒异变曼陀罗的存在,而是为了隐瞒你——世界上发现的第一个高质量原体!” “住口!你住口!别再说了!”顾南一一声嘶吼,可红翼并不想停下来: “怎么了,你也有不想面对现实的时候吗?”红翼笑笑,是那么残酷,“你这辈子最憧憬的那个人、最感激的那个人,却是个如此处心积虑的骗子。” “大哥,你知道父亲为什么不给我们也加上编号,不让我们和那些被用作实验体的异能者一样?” “因为这样,他才能扮演一个好父亲,才能收买了你们几个的心,才能让你们毫无怨言、还十分乐意的去承受那些痛苦的基因实验啊!” “……” 顾南一静静看着红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情绪从顾南一的脸上渐渐消失了。似乎无论红翼再说什么,他都已经没有兴趣。 “怎么,大哥,你是因为太生气,所以已经不知道怎么作出反应了么。” 顾南一浅浅拉了嘴角,邪魅的淡笑十分轻松:“我有想过,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情。意外的是,你居然知道这么多。” “所以呢?”红翼沉了眸光。 顾南一耸耸肩膀,笑的更轻松了:“所以我很不爽啊,亏我那么看好你,觉得你应该是他们几个里面最清醒的。结果万万没有想到,你的故事竟然这么可笑。” “红翼。”笑着笑着,顾南一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犀利的眸光犹似冰锥一般,“在你眼里,我们几个是不是一直都像小丑一样滑稽?” 红翼忍不住冷声一笑:“我可没这样说。道上鼎鼎大名的顾南一,感情细胞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纤细了。” “你没这么说,但你却是这么想的。我可不是能随便让你耍的猴子!” 一瞬间,未知的气场在顾南一周身炸开。红翼虽说不上来,但本能的预感到了危险——一股无形的力量正闪电般向他吞噬扑来。 “嘁!”红翼利用拳风迅速移动,险些就被那股气场吞没。然而在拳风打出的时候,他似乎发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刚刚被拳风打到的地方,好像是软的! 但这怎么可能?! 他了解顾南一的能力,方才说话的时候绝对是顾南一的能力范围之外。 而且! 就算能力范围的预估出现了偏差,方才拳风打中的空气也绝不可能会是软的! 没错。 顾南一的那个家伙,难道,难道已经可对无形的空气施加异能了?! 红翼的神情十分不妙,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顾南一。而顾南一此刻是真的非常生气,根本没有去想那么多; 他只想用能力抓住红翼那个家伙,仅此而已! 呼啦—— 蓦地,夜风中又涌起未知的暗流,与刚才类似的感觉再次袭向红翼。但这一次,顾南一却显然和刚才不同了! 此时此刻,他明显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奇妙,那就好像是看到了宇宙星辰的浩瀚,而那浩瀚近在咫尺。 只要伸出手去,就能牢牢握住! “什、?!” 红翼大吃一惊,连忙又退开数米远,抬眼时才敢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顾南一的眼睛竟是泛着白色的光。 那是,意识态异能的标识! 红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脑海中回放着父亲曾经的讲解: “异能者虽然多,但总共可以分为两大类——意识态和非意识态。两类中又分自然系、非自然系、透视系等等。” “但绝大多数的异能都属于非意识态,或者说,非意识态其实是意识态的基础状态。基因序列虽然只破译了不到10%,异能者的更不到5%,不过我认为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你们这样的高质量原体,进化的可能性非常大。从非意识态到意识态,也就是说,异能的终极形态,很可能是借由意念控制,到达随心所欲的状态……” 155:麻烦接踵而至 顾南一是父亲得到的第一个高质量原体,父亲在他身上做的研究也最多。 红翼还知道,在很早的时候,父亲就为了“异能者计划”而对一个小女孩下过手改造基因。 那女孩当时所用的基因样本数据就是出自于顾南一的基因序列。而根据父亲的实验猜想,意识态的能力最显著的特征,该是双眼染色体的异变—— 也就是,意识态能力发动的时候,眼睛是会变色的! 当年的那个女孩只是个普通人,而“异能者计划”正是为了能制造更多的异能和异能者。 不过...... 孙无极倒背着的双手,慢慢将右手伸了出来,掌心对着对面的破魔宗长老,忽然几面风墙凭空出现,将破魔宗长老困在了其中,而后他伸出的右手一握拳,那几面风墙便朝着当中的破魔宗长老挤压了过去。 “我们这样很被动!我想,要不趁机制造点骚乱把人给救了先,怎么样?”石柱问道。 道士出现在我家窗口,没走正门,他翻了个身就进来了,没带起地上的灰尘,我心说你在这里刷什么帅呢,但是道士一脸严肃,我也就不再想那些了。 在院子住了几天,孙昊迟带着孩子们去了一趟神龙学院,去领取师门任务的地方,把任务交付了一下。 “不放过,我不放过,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霍澜渊咬住了牙根,语调逐渐变得凶狠。 一纵负剑的少年们走上前去,穆云逸也拉着不舍的穆云曦走到前面,然后跟随着青衣导师便离开了。 陈晨正准备骑自行车,闻言,车子都扶不住了,人和车同时摔在地上。 本来岳凌寒与金依娜订婚就是公认的事实,现在只是真正地提上了日程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时,一场恋爱的结束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现实不允许,理想和现实力量对比太悬殊,理想终究败给现实,曾经的情深似海,也只能随风而去。 “真是大言不惭,今日你们俩都要丧命于此。”呼延鹏目光一闪,身体迅速翻旋,双手向前一甩。 会长,大长老二人闻言,也是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不枉平日里他们二人对于陈叶的支持。 金九龄内心苦涩,只能借助酒水压制,然而酒入愁肠愁更愁,酒入苦田心更苦,天差地别的结果,让他郁闷到极点。 符箓也是分品阶的,而且分的比炼药方面还要复杂,只要是生物,哪怕是天地万物,都要分三教九流,符箓也一样。 就和陈叶一样,老者也并未去在意旁人的抗议声,仿佛他们不存在一般。 “谁要敢在背后说你闲话,你就告诉我,夫君灭他九族!”陈叶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发生了什么?!”那名本命英雄为德邦总管的武者如惊弓之鸟般抬头问道。 上次为母亲布置聚魂阵,留下自己和妹妹的号码,自己手机关机,所以罗大爷给他妹妹打了电话。 显然谢虎是知道这铲子的来历,因为从他看到铲子时候的眼神儿就知道了。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白云对此却深谙不言,对木如寺自抽嘴巴子唱黑脸的苦心亦是清清楚楚,慧平大师不想让髻霞山众人牵涉入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 迎春忙谢过了二人,二位夫人又叮嘱了迎春怀胎的事。迎春留着二位夫人在自己这里用过中饭,才命人送了出去。 这周淳打顾筝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上回没能得手‘逼’迫顾筝嫁给他一事,这些年来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十分不爽,如今既然又有了算计顾筝的机会,周淳又岂会轻易放过? 156:那两人的对视 今夜的塔之城不仅出现了大量枪声,而且还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猛虎。 事发地点就在云荆的故居附近,背后显然有什么诡异之处。警方被那猛虎弄的措手不及,焦头烂额之际,故居中竟然出现浓烟和火光。 “不好了!失火了!” “快点回去!出事了!快!” 围攻猛虎的人们慌不择路的往回撤。那故居可是领主下令重点保护的对象,现在出了这事还得了? 眼镜男和少年也因此而变了神色——他们可是负责屋内的安全,现在突然失火,不是自己的全责才怪! “走吧,别管这死老虎了!”眼镜男忿忿骂道,便是少年立刻飘了过来,拉上他就走。 在少年异能的帮助下,眼镜男也变得如羽毛一般轻盈,再是适当施加一些重力,两人便能十分轻松且迅速的移动,就像是连体风筝。 两人搭档多年,配合上早是天衣无缝,合二为一,仿佛就是同一个人。 急急飘回故居的时候,那屋外已经能看到透出的火光,还听见救火的警察在喊: “有人,屋里有人!” 是肇事者吗?! 眼镜男和少年立刻冲进了屋内,如果不把这肇事者抓住,他们这次可就栽大了。 却不想进去就是愣住——红黑干练的衣装,皮质的军靴,以及桀骜的脏辫…… 没错,正是铁阳港仓库里的那个女人! 许久不见,那身姿和美丽依然令人侧目,过眼难忘。 “居然是你?”眼镜男十分意外,少年也非常的惊奇: “到底怎么回事,是禾馥的任务吗?” “嘁!”轻羽很是不爽,她是打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居然这么倒霉,才出地下室就撞见了这两个货色。 而这两个人此刻竟然还笑了出来:“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冤家路窄!” “上次猎金号的事,我们可是被你害惨了。要不是你这个废物搞砸了任务,我们怎么会被连累,被发配到这里来看门!” 这话让轻羽不由得笑出来:“我还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原来是被贬职了。” “那又怎么样?今天只要拿住了你,我们马上就能被调回去!”眼镜男眼中露出凶光,那锋芒在金丝镜框的衬托下格外尖锐,且被火光染上一层红。 他说着蓄势待发,而少年也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可轻羽却笑的冷然不屑: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搭理你们。” 咯恰—— 话音未落,银色修长的美丽手枪已然在手,随即响起的枪声震耳欲聋: 砰砰砰! 砰砰砰砰! 弹无虚发,轻羽的每一颗子弹都十分危险。除了第一枪是直面对手,其他的皆是打向不同的方位—— 涂有防火涂料的建筑会变得十分坚硬,除非是威力极强的子弹,否则手枪子弹是不可能打穿的; 这些子弹在屋里弹射,轨迹形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网,阻绝了眼镜男和少年的追击,且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不同程度和数量的擦伤。 “可恶!” 两人只能眼巴巴看着那女人从窗户离开。想上次在铁阳港,轻羽是被迫不能开枪,现在既然能用子弹解决问题,又何必多浪费彼此的时间? 砰砰砰—— 离开屋子之后,等待轻羽的便是警方的枪林弹雨。那双燃起暗红的眸在夜色中十分招摇,子弹根本伤及不了她一丝一毫。 被钢铁化后的风衣可谓是强力的盾牌,何况她整个人本身就是钢铁之盾。 轻羽快速上了树顶,期间也朝警方开了数枪,瞄准的皆是他们的肩膀——她的目的不是杀人,只是为了脱身。 “吼!” 猛虎的叫声穿透夜空,巨大的野兽从天而降,带起的阵风吹倒了成片的人。 “南风!”轻羽纵身跃起,稳稳落在了猛虎的头顶,而登高才发现,正有大批增援往这边赶来。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眼镜男和少年从屋里追了出来,利用能力,他们很快就缠上了轻羽。 砰砰砰—— 砰砰砰砰—— 火星四射,枪声一片。治安所的警力已经抢先集中过来,成片的子弹射向南风和轻羽。 锵锵锵—— 在轻羽的能力保护之下,南风无疑成了刀枪不入的神兽,根本毫无畏惧。只要甩掉那两个烦人的异能者,他们就能顺利脱身了。 出了屋子,眼镜男和少年的活动范围大了许多,这对他们的能力来说是极其有利的。相反不利的是,南风现在的目标太大了。 为了保护南风,轻羽一定不能和他分开,必须保持接触。如此,便只能用无赦无赦作战。1234 砰砰砰! 十分钟的时间,轻羽已经换了两次弹夹——之前在梓萝黑市的仓库虽取了许多子弹,但这么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算子弹的存货还有很多,可这每一枪都价值不菲呀! “嘁!费我这么多钱!”轻羽确实是生气了,而这话被南风听见,且她已经把枪收了起来: “南风,你先把能力收了,我想砍人。”那女人说着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弥撒,拾遗字样的福袋十分惬意祥和,以至于在夜空和战火中格外突兀。 唰唰—— 银白的刃光仿若撕裂黑夜,那忽然从猛虎背上跳起的女子爆发力极强,直冲眼镜男。虽然少年以“轻盈”帮眼镜男逃脱一刀,但女子早看穿他们的行动: 她真正瞄准的是那个少年! 砰—— 在眼镜男避开刀锋的一刻,轻羽并没有停下,左手举枪就是一发子弹喂了上去。 “啊!”少年惨叫,被打穿了肩胛骨直接掉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 那眼镜男对少年还是有些感情的,这会儿立刻就退出了战斗。另一方面,南风已经解除了猛虎状态,变回了人形。而这一幕,正好被刚刚赶到现场的一行人看到—— “父亲,那是?!” 龙野指着火星弥漫的故居,看空中的猛虎变成了人形,看那双眸暗红的女子如霹雳雷霆。 穿白色斗篷、兜帽遮住面容的云荆微微眯起了眼睛:“意识态的异能者?” 那视线非常尖锐,仿佛是要将人解剖来瞧个透彻。轻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铮铮看去—— 那白斗篷之人高而瘦,一看就是个男人,只是他把自己保护的太好,除了斗篷下若影若现的黑色西装,什么细节都看不清楚,就更别说长相和特征; 但他身边的人,轻羽可是不会认错: 那是龙野和杰西卡! 轻羽和那白色斗篷下的眼睛视线交汇,这霎那的对视是真实却又虚无的——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可以确定,那个被杰西卡和龙野保护在身后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们兄弟口中的“父亲”,那个神秘研究所的教授! “父亲,是她!那个就是和老一在一起的女人!”杰西卡指着前面,他和龙野都不会认错轻羽。 云荆没有说话,微微眯眼安静的看着——意识态的异能者非常少见,如果红翼今天给的消息是真的,那么除了忽然进化的顾南一,这个女人,就是迄今为止他所知道的第二个这样的异能者。 只可惜距离太远了,云荆看不清那张脸。 这一刻,轻羽击退了眼镜男和少年,而南风从猛虎变为人形,落进了大树林中。 眼看大量增援已经往这边来,轻羽拉上南风钻进了安东尼发现的那条水道。 “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地方!”南风十分惊奇,对安东尼那个变态甚至是觉得佩服起来。 “对了,那家伙呢?” 轻羽淡淡看了南风一眼:“死了。” “死了?怎么回事?那个火又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我们发现了地下室,他很兴奋,然后把书桌烧起来了,自己突发心梗死了。”轻羽兴味索然的说着,仿佛在那地下室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南风对这样的说法觉得十分荒诞,不过他也不会怀疑轻羽说话的真实性,毕竟她没有说谎的理由。 只是,或许有些东西是轻羽不想提起的吧。 两人很快就从下水道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脱身了: “他们在哪里!” 云荆故居周围早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轻羽和南风出来没多久就又被发现了。 砰砰砰—— 警方强劲的火力很快就又集中过来。说实话,为了两个人耗费这么多的子弹,轻羽真的很心疼啊! “我们快点去找水芯!”南风再次化为猛虎,载着轻羽冲出重围。而在街道的另一头,水芯已被大批警察围死。 “混蛋,你到底做了什么?!” 有人冲水芯叫嚣,但他们都不敢往前——就在刚刚,他们准备赶往云荆故居支援的时候,这个美丽的男人忽然从天而降,扑倒了他们的长官。 而现在,长官面色铁青,十分恐惧的让手下们不要妄动—— 他能感受到那种心脏被掌控在别人手中的感觉,这种感觉可怕极了,比死亡本身更加可怕! “你、你到底是谁!”长官不敢与男人靠近,也不敢离男人太远。 而男人气定神闲的站在长官身边,丝毫不在乎自己此刻被包围的处境,笑的柔媚却冻人: “我不就是个异能者,还能是谁?” “哦,对了,你们最好不要随便乱动,我的能力,杀人可是很快的。是吧,长官大人?”水芯微笑看着长官,而长官已然色变,揪着胸口极其痛苦的跪倒在了他脚下。 这男人似乎什么都没做就掌控别人的生死? 见状,警察们退开了距离,而长官的情况明显好转了。却不想这个时候,水芯骤然色变,急急对这些警察喊道: “快趴下!” 157:可怜的李维斯 梓萝的夜风充满草木的潮湿,可这本该代表安静的气息里,今夜却是尽是危机和血腥—— “快趴下!” 水芯大喊的一刻,身边已经炸出了成片的惨叫,许多警察都被突如其来的攻击重伤——那是忽然从天而降的风刃! 千钧一发之际,水芯大喊的时候就已经奋力跳开,但他并没有就此脱险。 他能听见激烈的风声,这些风,每一丝都如刀子一般尖锐。 这些断然是风刃没有错,而可怕的是,施展能力的人却不止一个! 避开刚刚一击之后,水芯发现自己跳入了另一个包围圈中。本是想阻止这些警察去支援故居那边,没想自己倒是先被埋伏了。 此时此刻,围住水芯的有十几个人,他们都穿着特情部的制服,无疑是特战兵。 然而诡异的是,他们的能力好像全部都是风刃! “水芯?!” 正在这个时候,空中传来了轻羽的呼声,抬头看去,巨大的猛虎正往这边飞扑而来。 不好! 水芯大惊:“别过来,快走!”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自然系的能力常见也罕见。常见是因为具备这类能力的人并不算少,罕见是因为能力可以用于战斗的情况非常难得——这类能力者大多只能聚集几片云雨或者唤起几丝微风,只有极少数人可以达到当作武器的程度。 而且。 即便是同种类的异能,世上也不会出现完全相同的两个能力。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这里有十几个几乎能力都相同的异能者! 风系异能的威力是相当可怕的,这一点,和匿影交手过的轻羽再清楚不过。 虽然这些人的力量都不如匿影那么强,可也算得上中等。十几个这样的人集结在一起,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咻咻咻—— 漫天的狂刃宛如海啸一般,瞬间让轻羽产生了和匿影决战时候的错觉: “来不及了,冲过去!” 轻羽咬紧牙关,即便这阵势对猛虎姿态的南风来说极其不利,但如果不快点离开,之后就更走不了了! “水芯!” 钢铁化让猛虎变得非常坚硬,也几乎扛下了所有的攻击。猛虎冲向水芯,同时水芯也跳了起来—— 砰砰砰砰! 轻羽立于虎背之上,银亮的无赦一次打光了一条弹夹——子弹瞄准了那些异能者,为了防御,他们不得不将风刃用在自己身前。 如此,风刃的攻击减少了大半,水芯也成功跳上了虎背。 水芯身上已被风刃伤到多处,但同轻羽汇合之后,意味着再也不会有被斩断的生命危险,只不过风刃的冲击还是很疼的。 “快走!” 水芯深知情况艰险,此地不宜久留。面对风刃的追击,猛虎横扫出一道劲风反击,而劲风之后还有轻羽的子弹。 这一击,至少能伤对方一半人! 却万万没有想到,此时从风刃小队身后又跳出了一批人。那批人各个身披龙鳞,将轻羽跟南风的攻击全数挡下: “什?!” 轻羽震惊万分,龙鳞这玩意她再熟悉不过,前不久她才刚刚和龙野正面打过。 比起风刃,龙鳞这种异能该是更为少见的,现在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异能者? 虽然那些龙鳞看上去跟龙野的有些差别,但这并不能解释如此诡异的一切! “他们跑了!” 治安所的长官指着狂奔远离的猛虎,两个异能小队立刻化整为零,风刃和龙鳞搭档组合,分成若干小队追了上去。 今晚的塔之城很不太平,喧嚣和噪杂吵醒了大部分熟睡的居民,甚至到了第二天,依然有许多人不敢出门。 治安所和特情部前前后后忙碌了一夜,依然是追丢了那只大老虎。而云荆故居虽然房屋结构没事,可里面的东西全已经在大火中毁于一旦。 “这、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我们真的是怎么也想不到呀!”27kk 治安所所长的办公室里,一个老头正抱头对着所长喊着。和老头一起来还有几个人,他们都穿着清一色的白大褂。 没错。他们都是医科院的干部,而老头更是医科院的院长本尊。 听院长叫的这么无辜,治安所所长严肃的说道:“确实没错,dna的比对刚刚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出来了,被烧死在地下室里的人确实就是安东尼。” “安东尼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医科院辞退了,那之后我们也没了他的消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该不会让我们负责吧?”一个中年人担忧的说道。 所长笑笑:“也不是让你们负责,就是走个程序,需要传你们过来问个话。” “哦,那就好。”听所长这么说,院长立刻就宽了心,想起安东尼的名字又不觉惋惜和悲叹: “真是没有想到,安东尼妒忌了云荆一辈子,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还找佣兵帮忙,烧他们的房子……” 一行人在所长办公室里说的话,在隔壁房间的收音器中听的清清楚楚。 云荆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脸色依然淡漠,似乎昨夜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似乎已经对此漠不关心了。 而在云荆的身边,正是梓萝辖域的领主本人。 云荆身份特殊,三皇有过密令,知情者绝不能泄漏出去。领主亲自过来也是为了给他打掩护,否则现在又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坐在隔壁偷听? “我们走。” 听到一半,云荆起身离开,那样子根本也没把梓萝的领主当回事。否则怎么会像这样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杰西卡和龙野只得替“父亲”擦屁股,和领主道别之后才跟上已经进了马车的云荆。 “父亲已经见过那两个守屋的异能者了么?”龙野问道。 云荆的态度依旧冷清,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恨:“那两个人说,他们认识那个女的。那女人,似乎是禾馥手下的人。” “又是禾馥?”杰西卡十分吃惊,翘着兰花指拈着自己鬓角的头发: “蓝匣子的事情,禾馥就没有办好,老一又投靠了她,现在她的人又出现在塔之城……” “父亲,会不会这一切都是老一布的局,他想报复我们?”杰西卡十分认真,龙野也有同感。 而云荆沉默了许久:“不管是不是报复,南一跟禾馥现在都是我们的敌人。看来岚泱那个地方,誓必会很热闹……” 云荆故居之事在塔之城闹的沸沸扬扬,出于各方考量,警方最终以死在地下室的安东尼作为凶手结案。 不得不说,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轻羽当时离开的时候留下安东尼,也正是这样打算的——只有这样结案,才能把舆论的风波压到最低。 只不过唯一失算的是,那时候被眼镜男撞上了。 如今“嗜血鸳鸯”的通缉令又贴的满城都是,而李维斯的罪状又多了一条:纵火犯安东尼的帮凶。 对于“嗜血鸳鸯”这个头衔,轻羽每次听到都想吐血,原本并没有任何意义的假名——李维斯,现在也是让轻羽想到就觉得头大。 “轻羽,你可把帽子戴好了,你现在真的是太危险了。” 几人走在塔之城的大街上,南风为她操碎了心。轻羽真的很崩溃,但只能听南风的话,更拉低了帽子,把脸缩在高高的围脖里面。 遇到有人投来异样眼神的时候,轻羽还得咳嗽几声,表示自己穿这么多,全是因为有病在身。 那天晚上他们直接逃出了城去,本想在城外躲几天避避风头,却没想到回来之后风声更紧。 说到底,“嗜血鸳鸯”这件事全是顾南一那狐狸给害的。早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当时轻羽打死也不会跑出说他是自己丈夫! 轻羽带着一肚子火,沿途走过热闹和喧嚣,几人很快便是到了一处萧条的伐木场。伐木场的工头上来接待了他们: “开工还是找人?” “我们想要三根木头。”水芯对上暗号之后给了五轻铢作为小费,工头就带他们去了后面的仓库。仓库下有条密道,直通地下的黑市。 梓萝的黑市是五大辖域中藏的最深的,也是最黑暗的。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内脏买卖市场,也是各种违禁药物的流通地,还是活人实验体的储备库——只要你出钱,就能替你弄来满意的人体白鼠。 梓萝明面上是医学圣地,是救死扶伤、为人类谋福之处,而背后的阴影却深不可测。 梓萝的黑市据说有五到八个不同位置的据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转换地方,政府永远也不会找到他们。 当然。许多时候,政府也是需要黑市这种存在的。世上有光就有影,光明和黑暗都不可能独立存在。 轻羽几个在黑市中至少瞧见了两个政府官员,其中有些来自于其他辖域——或是为药,或是为了情报,每个来黑市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轻羽他们也是一样。 安东尼死了,苏樱的线索也就断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靠谱的情报屋弄到安东尼的消息。 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梓萝谁的情报最可靠,他们心里还是知道的—— 走到黑市的尽头,再拐个弯,就能看到一座极具艺术感的奇特建筑…… 158:五轻铢的交易 那是一座木制的高塔,层层叠叠共有十八层,俗称是塔十八。而它的主人也因此被人称作“塔十八”,至于真名究竟是什么,道上早就已经没人记得了。 而在梓萝首府的地下,很难想象竟还藏着这样一个建筑。 五大辖域的黑市各自都有自己的风格,这就像是它们的性格,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脾气。 塔十八这人的信誉一向不错,出手的情报质量也高,但唯一不好的是,这家伙喜欢落井下石! “安东尼?那可是梓萝近两天来最热门的人物,照我的估计,未来一个月他都会是热门话题,顺带能卖的情报可太多了。” 塔十八看上去三十出头,虽然几分懒散,但盖不住他的精明干练。虽然觉得跟禾馥有些相似,却实际上又觉着是天壤之别。 他靠在一张藤椅上面,伸出五根指头:“想知道安东尼的住处,最少也得这个数。” “好说。”轻羽非常干脆,直接五颗轻铢丢了过去。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尤其是塔十八的脸色: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对我们这行有什么误解?” “少了?”轻羽明知故问,之后拿出一袋子轻铢,“这里有五千。” “我说的,是五十万呢。”塔十八非常自信的开了口。安东尼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居然开出五十万,道上怕也只有他做的出来。 但直接拿出五个子儿的,道上怕也只有轻羽一个了吧。 咯恰—— 转眼间,无赦银亮的枪口已经指住了塔十八:“五发子弹够不够?” 这丫头! 水芯非常头痛,赶紧把轻羽的枪压下去,南风也连忙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劝道:“五十万就五十万吧,抠门也得看时候吧?现在禾馥夜枭下落不明,我们赶紧处理了……” “你说抠门,是指的我么。”轻羽黑着脸。如果南风没有猜错,无赦的枪口应该马上就会对准了自己。 连忙赔笑道:“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应该尽快找到苏樱,然后回岚泱找禾馥跟夜枭。他们两个命,总不能还抵不过这五十万轻铢吧?” “噗哧!”水芯忍不住笑了出来,被轻羽瞪了一眼之后连忙严肃的说道,“丫头,大局为重。再说你跟了顾南一那么久,应该没少从他那里赚吧?这点小钱就别伤心了。” “哼,说来说去,你们就是觉得我在顾南一那狐狸身上发了横财呗!”轻羽给了一个白眼,尽管这事没错,但那些钱本来也是她应得的嘛! 可岚泱那边确实也是耽误不得。 “四十八万。”轻羽转身回去谈价,哪怕只便宜一毛钱也都是好的。 塔十八也是对这个女人无语了,不过最后笑了起来:“我猜,你肯定是近两年传的火热的那个神秘新人吧?银色手枪,老式军刀,不光抠门,开口还黑……” “什?!”轻羽差点炸了,才知道自己的名声怎么传成了这样。 而塔十八更满意起来:“想不到那个新人居然是个小姑娘,还是个美人儿,重要的是,还是禾馥手下的人。” 塔十八眉开眼笑,这个情报可比安东尼的破事值钱多了,说着又看着水芯和南风:“禾馥手下十大佣兵,今天见到了两个,也算很值了。” “行,就跟你便宜点,五轻铢,成交!” 这笔交易总觉得稀里糊涂的,到底谁占了便宜,直到最后也没能想明白,不过在轻羽看来,五十万的事只用五轻铢就搞定了,自己的面儿还挺大。 最近一直都在倒血霉,今天总算是发生了一点好事,这让轻羽的心情非常好。绣着拾遗二字的福袋,这么多年算是没有白费。 照塔十八的情报,几个人一路行至了富人区,然后,找到了那个下水道的井盖—— 安东尼此人虽然变态,但一生也十分值得同情。自从被赶出医科院,为了重新开始自己毕生的研究,只要有一点钱,他就都会投入到那个实验室里。 以至于自己到最后连个家都没有了,甚至连平民窟的地下室都住不起。 可不得不承认安东尼的小聪明。 富人区的下水道不但宽敞,平时还能捡到不少好东西补贴一下生活。 从井盖下去之后,没走多久就能看到破破烂烂的帐篷。那就是安东尼的住处了。 可这里怎么会有苏樱?! “可恶,这怎么办!”南风非常懊恼。现在塔十八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果再去找他调查苏樱的去向,只会让禾馥的秘密暴露更多。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一开始就找塔十八买苏樱的消息。 然而轻羽还没有放弃。 安东尼那么穷的一个人,绝不可能还有第三个地方来藏苏樱。何况那张照片里面,苏樱身边显然还有医疗器械…… “不对!我知道苏樱在哪了!”轻羽忽然茅塞顿开,立刻去了医科院,买通了一位上年纪的清洁工:备用站 “我想想看啊,医科院这么大,隔几年就要翻修一次,废弃的仓库估计还挺多的,不过存放医疗器械的就……。” 清洁工收了钱之后想的非常仔细:“你们如果愿意出钱的话,可以去南楼看看。那边的门卫非常贪财,给的多,自然会放你进去!” 南楼。 那正是医科院的核心实验楼。当年轻羽的父母和哥哥也都是在南楼工作。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南楼的规模已然比当年大了一倍,亦是在老楼的基础上扩建而成。 轻羽很小的时候在这里呆过,当时大家轮流带过她。虽然记忆很模糊,但她印象里,南楼有许多的地下室。 苏樱伤势不明,擅自移动绝对不妥,而照安东尼的生活能力,根本不可能有条件把苏樱带出去。 所以。 苏樱被藏在医科院的地下室里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且这里还是盲点——在苏樱被劫走的先入为主的条件下,他们自然不会想到苏樱其实还在医科院里! 一切的问题似乎都明朗起来,可每每这种时候,就会出一个搅屎棍: “不可能,一个人一千,否则没门!” 肥头大耳的门卫狮子大开口,多半也是看轻羽几个带着武器,认定身份不一般,才想狠狠讹上一笔。 南楼的守备非常森严,因为这里藏着“新政府”不少研发项目。只可惜这腐朽动荡的社会环境之下,也没几个正直的人就是了。 “给你五千,不用找了。” 轻羽爽快的出乎意料,把那袋准备给塔十八的钱丢到了门卫怀里。 那门卫的嘴巴都欢喜的歪过去,掂量掂量、听听声音就知道数量不会少。 南楼的门禁配置的是当前世界最高科技,开门需要验证虹膜和指纹,且进出次数和时间都会录入系统。 所以自然是不能走的。 “你们往左拐,去西楼的后面。那里有一颗红色的大树,树下有个井盖……” 所以。 又是井盖? 自从来了梓萝,他们几个似乎就一直在跟井盖打交道。梓萝在他们的印象里,现在除了各种井盖和下水道就再没有别的了。 不过南风非常纳闷:“轻羽,你怎么,刚刚给钱给的那么爽快?” “你有意见?”轻羽不爽的瞪了过去。 南风吐吐舌头不敢作声,水芯笑道:“这丫头向来有自己的原则。” “那是。”轻羽扬了扬眉毛,“塔十八什么人?那个门卫什么人?有的钱能要回来,有的不能。而且不是你们说的吗,现在苏樱的事更重要。” 真是什么话都被她说了啊! 南风在心里默默嘀咕,脸上却还要带着认同的微笑。之后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门卫说的地方,找到了那一颗红色的大树,树下果然有个井盖。 不过这却不是下水道的井盖,而是扩建之后遗留的废弃通风口的井盖。 梓萝科研院的面积非常大,地下室更是数不胜数,像这样废弃的通风口其实还有很多,不过也只有这个能进到南楼里面。 但是通风口的岔道不少,即便是轻羽他们三个人也费了不少时间才摸进南楼。 南楼地下有许多档案室和资料室,当然还有不少堆放废弃设备的房间。最关键的是,这地方有电力! 照片上的苏樱显然是接有设备的,光是这一点,安东尼那个穷鬼就不可能有提供的实力。只怪他们把安东尼看的太高,以为敢劫持苏樱的必然是什么人物,否则也犯不着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在南楼的地下,一些房间配备的是指纹密码锁,而一些房间只是用的常规锁—— 安东尼就是个穷屌丝,绝不可能潜入指纹密码锁的房间,如此范围就缩小了不少。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苏樱! 小小的房间里还堆放着杂物,也正是这些杂物从外面挡住了苏樱。如果不进到里面,不会发现这里有个人—— 那年轻的女孩安静的躺上废弃的病床上,身上接着老旧的医疗器械,以及机控输入的营养液。 轻羽上次见到苏樱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如今再见,她还是当初的模样,一点没变,依然像一只百灵鸟纯净无邪。 “你们快来看!” 南风在一堆杂乱的药剂和处方中发现了什么。 159:大营奇遇笨蛋 小屋子里堆着不少东西,但南风现在发现的小册子,显然是出自于安东尼的手笔—— 册子上记录了一些药物名称和病理处方,还有一些化学生物学中用的符号和公式,以及基因排序和细胞图手稿。 “他会不会是在拿苏樱做什么实验?”南风反正是看不懂这些,而轻羽和水芯何尝不是一样。 这本册子上的内容,许多字确实都是认识的,可就是看不懂。 苏樱现在气色非常好,心率血压血氧也都显示正常,可见安东尼应该并没有对她过做过什么。然而安东尼之前却在照片背面明确写了: 苏樱将会脑死! 苏樱的能力的的确确跟脑电波挂钩,想必对脑细胞的消耗也大,或许安东尼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再者,若是他没有掌握到什么确切的东西,定然也不敢去威胁禾馥。 “这方面我们都不内行,找懂行的人来看看或许会知道什么。”轻羽提议道。 南风捏着下巴:“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应该找谁?就算禾馥在医科院有熟人,我们也不清楚是谁,贸然找个人过来,又怕靠不住。” “确实如此。”水芯点点头,分析道,“苏樱本来就是佣兵,当初禾馥为了把她弄进来,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万一弄不好又来个安东尼这样的疯子,怕是只会让苏樱更加危险。” 眼下禾馥行踪成谜,关于苏樱的事情,他们几个没有一点线索,也不知道找谁帮忙才可靠。而苏樱这般样子,他们也不敢擅自移动她。 怪只怪安东尼那个疯子死的太突然了。 三人沉思了许久,水芯终于有了决定:“轻羽,你现在在塔之城目标太大,行动非常不方便,久留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惹上麻烦。” “水芯说的没错。”南风赞同道,“苏樱的样子看上去,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轻羽,要不你先离开塔之城,回岚泱去找顾南一,尽快找到禾馥跟夜枭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何况我们也都很担心他们两个的安危。” 水芯点点头:“没错。轻羽,你先回去,我和南风留在这里照看苏樱,等你消息,顺便查查禾馥在这边的熟人可能是谁。”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不过……道上想查禾馥的人虽然很多,关于禾馥的消息也有很多,但多数都是假的。别看禾馥那个样子,作为一个牵线人,一些背景、尤其是人脉关系,她其实藏的很好。” 轻羽说的这些,水芯跟南风又岂会不知,但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因此才让轻羽回去帮顾南一找人,这样才能尽快解决问题。 禾馥手下的十大佣兵要查禾馥——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滑稽,然而现实有时候偏就是这么搞笑和无奈。 当天夜里,轻羽就离开了塔之城,离开了这个她其实并不太想回来的故乡。 连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南楼门卫保险箱里的所有轻铢…… 带钱上路的感觉让轻羽份外踏实,沉甸甸的轻铢压在身上,无疑是满满的安全感。只不过带着这么多钱确实不太方便,途径银行的时候就还是存在了里面。 梓萝辖域在澜湾辖域的西边,跟澜湾北边的壑冈相比,到岚泱的路程要比蛇缝海峡到岚泱远的多。 离开塔之城后,轻羽快马加鞭赶往梓萝边境,需要翻过两座山才能到澜湾境内,只是出城不到一天,轻羽就发现奇怪的事—— 官道歇脚的小店里,轻羽才刚刚坐下,要的茶水和点心还没送来,就来了三五个特殊的客人。 这些人穿着特情部的制服,而且上面绣着澜湾的徽章! 澜湾的特战兵怎么会出现在梓萝? 轻羽拉低了自己的帽子,之前毕竟在澜湾特情部待过,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那些人占了两张桌子,显然还有人要过来。不一会儿,就又来了三五个特战兵——果然,这些全都是澜湾特情部的人。 可里面没有一个是熟面孔。 距离轻羽还在特情部的时候也才不到半年,却是现在竟然又多了这么多的异能者? 想到这些,轻羽自然又联想到了那支风刃小队和龙鳞小队。关于异能者的异样,最近是越来越多了。 “好不容易溜出来透透气,结果也就只能到这儿坐会儿,城里也不让去,真没劲!” “能出来就不错了,你就别抱怨了。等之后到了岚泱,连喝茶估计都没机会了。” 听到这些,轻羽眸光一沉——这些人是要去岚泱前线的增援?那为什么又会在梓萝? “我说你们也真是的,出来了还这么多话,不出来也说无聊,你们到底想怎样?” “难道不是?在大营里能有什么乐趣?” “不是安排了女奴吗!” “得了吧!那些女奴只能看又不能碰,顶多就是摸一摸。说的好听,是找来给我们解压,结果规定这规定那,反而还把哥给憋屈死了。还不如见不见心不烦!”3a阅读网 “兄弟,你也别这样说。我觉得有理。不是说了吗,到时候谁立了功,就赏赐女奴,这可是把奖品摆在那里激励咱们!” “去他的激励!害老子天天想女人想的难受!” “哈哈哈哈!所以你到时候可要抓紧立大功啊!听说这批女奴都是雏儿,咱们不亏!” “哈哈哈……” 一群粗鄙的男人在茶馆里笑开,他们说笑的内容也符合特情部“来者不拒”的招人标准。 未免生疑,轻羽休息了一会儿就先离开了,在树林猫了大概一个小时,这些家伙才慢吞吞的出来。 轻羽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山林深处,才知这地方竟然藏着一个军团!而且挂的确实是澜湾的徽章! 事情非常蹊跷,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批人会出现在这里,就算就出现,也应该是在岚泱的前线上才对,难道……?! 轻羽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让她决定留下来多观察一阵。 这军团规模不算大,约有一两百号人,而且管理上比较松散,操练也非常敷衍——当然,他们都是异能者,在特定教场以外的地方操练,难说不会破坏环境,又或者,政府不希望这批特战兵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出现半点损伤。 第二天早上,背着梓萝旌旗的通讯兵快马奔赴到营中,便是大伙儿都忙碌起来,且从一个营帐里面出来了一群年轻的女孩。 轻羽一直猫在树林里面,幸好之前有买个望远镜,否则现在可就难办了。 那些女孩个个花枝招展,非常可人,想必就是那些特战兵口中所说的女奴了。 一股浓烈的阴谋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轻羽决定继续观察一阵。 莫约过了两三个小时,一队车马出现在了山林里。这队人阵仗不小,且马车非常豪华,带队的人竟还是塔之城治安所的所长。 能让所长亲自护送,马车中人的来头自然不小,而且整个军团的人都整装待发,以极高的礼仪相迎—— 那是梓萝的领主?! 轻羽举着望远镜看的仔细,着绿色衣服的男人的确就是梓萝的领主穆罕姆德!不过迎接他的却不是温哈。 温哈如今已经调任岚泱前线的总司令,特情部部长的职位自然也就让了出来。 现在的特情部长,轻羽并是不认识,而她也不关心此人是谁。 部长迎了穆罕姆德下车,检阅过特战兵之后,一行人就入了大帐,并且那些女孩也一起去了。 “哼!”轻羽不由冷笑,特情部这些乌合之众简直不可救药。便是收了望远镜,猫身到了大营后面。 昨夜她已经仔细踩过点,大营的戒备只是虚有其表,专业一点的人想潜入都不困难。 即便光天化日,轻羽还是顺利进入了大营。她的目标是大帐,得去听听部长和领主究竟说了什么,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他们的谈话多半和岚泱的局势有关! 轻羽很快就到了大帐的附近,却这时候看到一个姑娘鬼鬼祟祟从旁边跑了过去,然后趴在地上,从装柴火的手推车下面往外面爬…… 说实话,那姿势真是太丑了,就像一只残疾的瘦猪发了癫痫。 轻羽非常无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估计知道什么。比起在大帐外偷听,直接找这个笨手笨脚的蠢货应该更安全。 轻羽毫不犹豫跟在了后面,而那个姑娘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只一心偷偷摸摸的往大营外面去。 尽管此人的行动能力比较低下,而且还非常笨拙,不过她的头脑显然不差。她出去所走的路,同轻羽进来时候的线路不谋而合。 可见此人对大营的地形也是十分深入的研究过。 不一会儿,那人就是到了大营后面的山林里,之后她继续往深处去,停在一个大木桩前。 看上去,这棵树被锯掉应该有些时日了,切面上已经生出了新的嫩枝,便见那姑娘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在土里刨着什么—— “别动,不许出声。” 蓦地,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姑娘的脖子上,她立刻停止了所有行动,举起了双手: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敢不老实就要你的命。”轻羽眸光极冷,军刀压深一寸就在姑娘脖子上拉出了浅浅的血痕。 那姑娘没有动,不过从背影看,她此刻并没有觉得害怕。又或者说刚刚确实有害怕过,但在轻羽说话之后就不再害怕了,反而充满了不解和疑惑。 “呃,那个……” “闭嘴!”轻羽不让她多说废话,不想这家伙还不怕死的把头转了过来。 160:乃邋遢王是也 山林里静谧湿热,梓萝特有的热带气候往往不会让人觉得舒适,多少是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情。 尤其是像轻羽这种容易焦躁的人。 潜入这种事情,最怕被人认出了的脸,而眼前这个女白痴确实没有脑子,刀都架在脖子上了,竟然还敢回头看。 可这一回头,真把轻羽吓了一跳! 这姑娘的脸很干净,虽然瘦得轮廓明显,但却很有风韵,化过妆的脸上气色非常可人,卷翘的睫毛、利落的眼线、涂成樱粉色的小嘴…… 不! 这绝不可能!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轻羽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然而这并不能改变摆在眼前的事实—— 这姑娘怎么看都是禾馥啊! “你……你怎么回事!”轻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握刀的手更是紧了。比起各种意外和惊喜,她现在只恨不得把这家伙的脑袋切下来算了: “你居然化妆了,还弄的这么体面,你到底在干什么?脑子进水了还是失忆了?” “你认得我是谁吗,认得你自己是谁吗!”轻羽确实陷入了语无伦次的状态,她现在受到的冲击确实太大了: 那个邋遢王不仅仅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简直变了个人! 轻羽是真不知道做出怎样的反应才算正常,但这一切在禾馥看来,就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轻羽,不由噗哧笑了出来: “至于嘛你?看把你吓的!”禾馥推开脖子上的刀刃,不想轻羽一个反手,把刀刃换成了刀背,又是重重把她压了下去: “你别动!” “……?” “你别起来,别!我不相信你是禾馥,你拿什么证明你是本人!”轻羽这会儿又气又恼,大家为了她和夜枭的事奔波拼命,可她却在这里悠哉的打扮? 那树桩下埋着的正是发消息的东西,既然可以发消息,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自己或者水芯知会一声? 既然可以发消息,为什么她和夜枭出事之后不跟他们几个求援?! 轻羽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这一刻心绪复杂,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可禾馥了解她,能看懂她的表情和反应: “轻羽,你别生气了,我也没办法呀。出了这事,我也不想连累你们……” “连累我们?”轻羽想笑,但却更是生气,恨不得直接给她一刀算了。最后气呼呼把弥撒收了回去: “我们都是你手下的人,你现在说怕连累我们?你以前弄的那些坑爹的任务,难道连累我们还连累的少了?” “哎呀,不是这样的!你先别生气啊!”禾馥很是苦逼,顺势十分自然的把刚刚刨过土的脏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她这绝对是本能反应,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日常行为; 不管她穿上什么衣服,哪怕是龙袍,那对她来说也跟抹布没有两样。 这不,好好的粉嫩嫩的裙子,这会儿已经脏了一大块。不过对轻羽来说,还是这样的禾馥瞧着顺眼。如果这邋遢王不是脏兮兮的模样,那就真不是她了! 禾馥对此丝毫没有自觉,继续苦逼的对轻羽说着:“当初你猎金号的任务失败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如早知道会这样,我哪怕瘫痪在床也得里离开岚泱那鬼地方……” “得了吧你,海鲜不吃了?”轻羽就是忍不住的想吐槽她,而这句话无疑戳中了她心坎: “……海鲜这东西,现在不提也罢。”禾馥尴尬的笑着,随即又去刨土,把那盒子整个刨了出来—— 盒子里有信号弹和武器,以及唤信鸦的香料和食饵,还有纸笔跟她的香烟。 拿出火折子点上烟,禾馥悠悠吐出一个烟圈,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妈呀,在大营里可憋死我了。” “东西准备的这么齐,我真没看出来你有多惨。”轻羽冷冷嗤笑,哪怕是真担心,但看见了禾馥的人就是忍不住的冒火。 看她这样,禾馥也是哭笑不得:“祖宗,你能不能别讽刺我了?我难道还不惨吗?道上都知道岚泱是我的地盘,左丘突然就宣布叛变,不知道多少人以为我也投靠了黎明组织,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我一个牵线人,时局虽然和我有关,但政治立场关我屁事,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拿我开刀?” 禾馥越说越觉得自己冤枉:“伊东剑找我,温哈和马拉也找我。夹在政府和恐怖分子中间,我一个牵线人惹得起谁?”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卷到政治和时局的漩涡中心,暗流和势力总会令一个人身不由己,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禾馥冒不起这个险,也不想大家都跟着一起冒险。所以故意找任务把大伙儿都派了出去,远离这是非。 然而在命运这张大网的紧密联系之下,谁又能真的独善其身……书包 梓萝的夜晚露水零星,孤独的猛虎疾驰奔走在茂密的丛林,身后的官兵穷追不舍,领头的异能者具有非凡的夜视能力,能捕捉五百米内移动的生物: “在那里!” 那人指出了一个方向,他正骑在搭档的肩膀上,不过重量和体格几乎可以忽略。 他是个畸形的朱獳人,因“择优计划”东躲西藏了二十年,直到特情部成立才终于找到一线生机。 为了“名正言顺”的活下去,他甘愿为政府做任何事情。这一点,和正被他骑在身下的搭档一样—— 和他搭档的男人号称飞毛腿,发动能力时奔跑速度可达120迈,只不过使用能力的代价是牺牲视力; 近几年,飞毛腿的视力越来越差,几乎已经瞎了。别说佣兵,就连做苦力都不行,还要面对政府的追捕。但他的速度任谁都抓不住,这也是为什么至今还没有被送去“坟墓”那片炼狱。 给予飞毛腿救赎的,同样是特情部的出现。 和侏儒搭档之后,两人已经成为界内有名的追捕好手。侏儒的视力加上他的腿力,没有任何目标可以逃脱警方的追捕。 “吼吼!” 那猛虎已经跑了一下午,实在精疲力竭,终于化为了人形。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强劲的腿风就扫到了面前: “嘁!”南风敏捷的闪开,但飞毛腿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缠斗了没一会儿,治安所的警力就持枪包围了上来。 “你跑不掉的,还是投降吧。”飞毛腿劝道。 南风觉着好笑,不过最多的还是生气。本想去黑市转悠一下,打探打探禾馥的消息,却刚刚离开科研院就被警察给盯上了—— 尽管他认为自己的猛虎形态威风凛凛,帅到炸裂,但目标确实太大,太容易被人记住。 亏之前还说轻羽在塔之城目标大,现在可真是打脸! “投什么降,你的脑子已经跑到缺氧了吗。”南风面无表情的笑道。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影从天而降,飞毛腿和侏儒只觉得被那人轻轻碰了碰,便心脏蓦地一紧! “唔嗯!” 两人同时倒地,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心口——血压忽然飙升,血流的速度极快,整个人仿佛马上就要炸裂开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南风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男人。 “是水芯!” 治安所的警察认识水芯的面孔,他正是那晚袭击了分队长官的异能者。事后警方自然调查过他们的底细,除了那女人什么都没查到,南风和水芯的资料在道上还是有的。 “大家小心!” 警察们不敢妄动,深知道水芯能力的可怕之处。尽管亲到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但就在刚刚,这男人确实以看不清楚的移动速度“碰”到了飞毛腿和侏儒。 连这样的高手都避不开,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警察又怎么可以……?! 虽然只要避开水芯就好了,但万一、万一被水芯“碰”到,必然在瞬间就能暴毙呀! 珍贵的生命在水芯的能力面前似乎还比不过一张纸片,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何况飞毛腿和侏儒还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挣扎。 “我们不想跟治安所作对,你们也别欺人太甚。” 此地不宜久留,水芯警告这帮家伙之后,南风就化身猛虎迅速离去了—— 侏儒和飞毛腿一直被水芯的能力控制着,等侏儒的能力捕捉不到他们动向之后,水芯的能力才从他们身上解除。 水芯的能力究竟是距离限制还是时间限制,他们也不得而知,也不敢贸然再追上去。 另一方面,摆脱了警方的追捕,水芯和南风很快回到了南楼的地下: “妈呀,累死了我,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肯定要完蛋。”南风老头子一样瘫在一堆木箱上。 水芯几分无奈而叹了口气:“幸亏你留了记号,不然我也没法找你。” “现在看来,我们两个想要在塔之城行动也已经不容易了。警方的追捕之后只会越来越紧。”水芯皱起眉头,这一点确实非常棘手。 如果他们的行动受限,就无法再调查任何线索,只能巴巴的等轻羽的消息。这真的很让人着急。 “从这里去岚泱,以轻羽的脚程应该也就三五天的事。南风,我们再等五天,五天之后还没有消息,你就先回岚泱,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们的消息。” 水芯做了决定,这也是正确的判断。他的异能比南风的更具威慑力,可以保护苏樱。而南风脚程比较快,回岚泱只需要两天。 “那就这样吧。”南风累的不行,显然是异能消耗过度,便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坨黑乎乎的东西…… 161:潜入烈风之中 南风的表情非常痛苦和抵触,无奈又绝望的看着手中的两坨黑泥。 水芯的眼帘微微跌了几分:“刚刚在森林里弄的?” “怎么可能。刚刚跑都没时间,还有闲工夫弄这个。是回来的时候才随手捡的。”南风摇摇头,几分自嘲: “水芯,想想还是你的异能好,虽然会慢慢变得像女人,但至少不用吃这些乱七八糟的。” “你也别这样说。如果这么讲的话,轻羽的能力不是更好?除了必须接触这个条件,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水芯的安慰听上去不近人情,但这样的力度对南风来说恰到好处。 南风果然笑了:“也是啊!轻羽的能力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便利的!” “轻羽啊轻羽,你可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了,赶紧传个消息过来吧!”说着如饮苦药,南风一口口吃起了那些黑泥…… 与此同时,距离塔之城约一天脚程的雨林里,细小的夜雨下的淅淅沥沥,这幽幽冷凉的月色中,传来了一个女子低声的哭泣: “你们听,那边好像有人!” 一个哨兵指着雨林深处,其他人也都看了过去。仔细一听,果然是有女子的哭声。 “走,去看看!” 他们驻扎在此地乃是机密中的机密,更何况今天梓萝的领主还亲自来过。虽然穆罕姆德下午就已经走了,不过自然不能大意。 这大营里的都是特战兵,个个都是异能者,现在三五人一起走,更是不必害怕。 便见那雨林中有个落魄女子,披头散发,已经被夜雨淋湿,还受了伤,出了血。 看到穿军服的人出现,女子马上扑上前来呼救:“救救我吧,各位将军!救救我吧!” “你是谁,怎么大半夜的在这种地方?” “我是被人贩子拐来的,我的命好苦啊!嘤嘤嘤……!”女子的哭声忽然提高了许多,单薄的身形瞧着格外可怜。 “各位大人,你们救救我吧,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女子像女鬼一样爬到他们跟前,死死抓着一个哨兵的腿,哭着哭着就是晕过去了。 出于谨慎考虑,几个人把她带回了营里,向部长副官汇报之后,就让军医给她看了看。所幸她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只是身上有些外伤。 没一会儿,这女子就醒了过来。 “你感觉如何?”副官问道。 “大人,我觉得很冷,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这样吧,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吃点东西,明天天亮就赶紧离开。”说着,副官就让下属把她送去了女奴的营帐里。 不想一个女奴忽然惊奇的扑了上来:“小美?真的是你吗小美?!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香!?”女子同样惊奇和惊喜,紧紧抓住那女奴的手,眼泪就是断了线的往下掉: “你走了之后,我在村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那天突然来了强盗,父亲和母亲……大家都死了!就剩了我们几个姑娘,全被抓走了!” “他们要把我们卖到黑市去,我拼了命才逃出来,嘤嘤嘤……!”说着,小美又凄惨的哭了起来,便又看看阿香和那些女奴。 转而跪在副官面前:“大人,不管做什么都好,你们既然留下了阿香,能不能也收留我?我实在无处可去了,求求你了将军大人!” “……别乱叫,我不是将军。”副官冷冷说道。这时候阿香也跪了下来: “严副官,求求你了,收下小美吧!她是我的同乡,现在遇到一定也是缘分!小美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姑娘了,真的!而且她还是个雏儿!” “哦?”严副官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小美一阵,觉着身材倒是没话说,“把头抬起来我看看,把脸露出来。” 小美照严副官说的话做,严副官只看了一眼就不禁勾起了嘴角:“你真想留下来,和她们一起?” “副官大人,留下我吧!只要和阿香在一起,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真的已经无家可归了,求你们行行好吧!”小美哭的梨花带雨,就连其他女奴都心疼起来。 虽然她们这些女奴的宿命也都很可怜,但作为特战兵战功的奖励,总好过被卖去黑市,九死一生。 “那你就留下吧。” 一句话,阿香和小美相拥而泣。 既是同乡,小美的一切自然都是交给了阿香关照。从领服装到加床位,阿香都是尽心尽力。在其他女奴看来,她们的关系确实挺好。 可谁又能想到,小美早憋了一肚子槽想吐: “阿香这么白痴的名字,亏你想的出来!”轻羽实在受够了这个假名,才只面对了两三个小时就已经受不了了。我爱搜读网 而阿香本尊——禾馥,还自我感觉良好:“小村子的姑娘嘛,多合适啊!”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和火折子,点着之后深深吸了一口:“轻羽啊,你的演技真不是盖的!平时你那个样子,居然说哭就哭,到底怎么做到的?” “我看你是想死。” “嘿嘿!那又怎么样?现在你也不能开枪,也不能拔刀,我就是作死又怎么了?”禾馥一脸得瑟样儿,还没笑到三秒就被轻羽打了一肘子: “闭嘴!” 禾馥捂着肚子,刚点的烟也就这么掉了——这可是她身上最后一根烟了呀! “别!我的宝贝!”禾馥反应极快的趴下,仿佛接住身家性命一般去接那烟头,不想一只脚还是快了她一步,就在面前把那香烟踩了个稀烂: “……” 面对香烟的尸体,禾馥委屈的哭了。 “速去速回。我们溜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某人冷酷的说道,抬起脚的时候还把踩到的烟灰和泥擦在旁边的树上。 “臭丫头,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禾馥对天发誓,而某人压根就不搭理她,刨出树桩下埋着的东西—— 无赦和弥撒。 比起之前的那个盒子,现在埋在树桩下的东西又多了两件。不过她们也并不担心。禾馥会给信儿出去,之后自然会有附近的线人来替她们把东西转移。 这一路上,禾馥全靠了这些各地的线人,否则就真的无法和外界联络了。 牵头人都有自己的手段,这是他们生存的必备技能。 不过除了联系线人,她们自然还有更重要的消息需要放出去。 禾馥点燃香料、备好食饵,不一会儿就有三五只信鸦飞了过来。之后她挑了两只,分别绑上不同的纸条—— 一声口哨,一只信鸦就飞走了; 再是一声不同的口哨,另一只信鸦就飞向了另外的方向——塔之城。 “水芯和南风应该没问题吧,我其实真的很担心苏樱呢……”禾馥遥遥望着那只信鸦,直到再也看不见。 “放心吧。”轻羽喃喃,望着远处雨林里的营地的篝火,微微眯起了眼: “你不是在查那个烈风部队的事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别提了,一言难尽。说多了都是泪。”禾馥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就是头疼,说着也遥遥望向了营地的方向,“你这么问,不是说明早就猜到了么。” “这支澜湾特情部分出来的军团,真的就是烈风?”轻羽不是太敢确定,实在想不出这些家伙有什么特别,凭什么政府夸下海口,说他们能左右岚泱的战局。 禾馥浅浅摇头:“不止是他们这些,马上梓萝的特情部也会派两只小队过来,编入军团。梓萝的领主穆罕姆德亲自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说来说去,不还是一些异能者。黎明组织可不缺异能者,就这个军团里的人,加起来还比不过伊东剑现在兵力的三分之一吧。” “而且能力质量还有待考证。”轻羽的分析冷静理智,非常现实。不过提到伊东剑,禾馥的思绪倒是飘远了: “那个双色头的短腿东西,老娘想到他就有火!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鬼地方!” 轻羽瞟了她一眼:“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救夜枭。不过夜枭在温哈手上,会不会有事?” “应该不会。”禾馥几分笃定,“之前伊东剑粮草物资的情报可不是小事,足够让我买到他的信任。” “那情报是你卖的?!”轻羽不禁吃惊,而转念一想,如果是禾馥的话,能弄到这样的情报也不奇怪。 面对轻羽的这种反应,禾馥翻了个死鱼眼:“我现在夹在温哈和伊东剑两个人中间,这种双面间谍可不好当。如果不一碗水端平的话,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再说了,我并不相信温哈和马拉。要救出夜枭,其实还得指望伊东剑的帮忙。” 禾馥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尽管伊东剑这些恐怖分子也不能尽信,但若有利益存在,也不是不能打动他们。 这一点,比“新世界”政府可就好上太多了。 如今从表面上看,这个烈风军团不过就是各辖域特战兵中抽编的部队,然后重新安装了一个名字罢了。 但这只是表面。 背地里究竟还有什么秘密,这次的确是绝好的机会。不管是禾馥还是轻羽,都期待着那两支即将加入烈风的来自梓萝辖域的异能者小队。 翌日清晨,天才刚刚亮起,整个军团便已经忙活起来,准备拔寨撤营。 然而这也意味着,那些人马上就要到了…… 162:来早不如来巧 太阳升起的时候,严副官已经笔挺的站在了营地外,随着那些的人到来,营地大帐也基本全部拆卸完毕。 那两队人踏晨曦而来,穿过雨林,从今日起,他们就是烈风军团的新力量。 “竟然是那些家伙……” 女奴队列之中,轻羽不由瞪大了眼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两队人马正是那晚上风刃小队和龙鳞小队! “怎么了?”禾馥蹙眉,小声问道。 轻羽的眼神沉了一分,两个小队路过面前的时候,赶紧低下了头闪避: “回头和你说。” 这些家伙从塔之城来,带着梓萝领主的命令和梓萝特战兵的骄傲。他们入编烈风军团的一刻,也正是军团启程的一刻: “出发!” 部长的命令铿锵有力,军团所前进的方向,正是那是非之地的岚泱…… 数小时前。 “呀——呀呀——” 乌鸦沮丧的叫声喧闹着天亮前的塔之城,它飞过还在沉睡的街区,飞过树屋和雨林,落在了平民窟的一幢废楼上。 叮铃铃。 废楼上的一串铃铛被乌鸦碰响,不一会儿便是一个老人顺着杆子爬上了这没有梯子的高处。 乌鸦的眼中印着老人的身影,但它没有丝毫畏惧,乖巧的像是一只听话的小狗。 老人从乌鸦脚下取走了纸卷,给了它几粒食饵,便是乌鸦欣喜的离开了这里,转眼,老人的身影也不见了。 天亮之后,塔之城渐渐变得热闹。一名高瘦的妇女步履蹒跚,走过闹市—— 她的头上裹着大大的围巾,遮住了脸,缝隙之间露出长长的头发。她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把小小的镰刀,看上去应该是准备去药田里干活。 她走过两条街道,最后却进了贫民窟。不过从她的外表和动作判断,进入这里也并不奇怪——或许是开工路上想起落下了东西,这才折返回家吧? 她往贫民窟的高楼走去,里面的老人已经等待多时—— “你也是胆大,现在全城都在通缉你们,居然还敢每天都来。”老人说道,不知是讽刺还是在夸奖,转身去拿了抽屉里的纸卷。 那妇人放下了篮子,拉下了围巾,露出一张年轻柔媚的脸。 不过却是个男人: “着急呢,有什么办法。”水芯无奈笑笑,接过那个还没开封的纸卷—— 这么多天了,他们终于等到了轻羽的消息,却不想才打开纸卷就是惊讶: “这是……!禾馥?”水芯非常意外,完全没有想到打开纸卷竟会看到禾馥的字,而且笔者的语气也确实是那邋遢王的口吻。 纸上的内容是用的暗语,水芯读过之后大喜,立刻包上围巾离开了联络点,飞奔回到了科研院南楼的地下室—— “你怎么这么着急?我的早餐呢?”南风真的很饿,他刚刚结束早上的锻炼。 水芯现在也是饿着的,不过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有消息了!还是大消息!” 瞧水芯激动的模样,南风也急了起来,连忙拿过他手里的纸卷,便是眼珠瞪得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 “天呐,轻羽居然找到了禾馥?还发现了烈风军团!我的老母亲啊,这得上辈子做多少好事才能有今天这运气?” 南风激动到控制不住吐槽,眼睛一遍又一遍的默读那些消息。 轻羽不但偶然发现了烈风军团的线索,还遇到了禾馥,而且禾馥明确表示,医科院的院长就是她的熟人,只要报上她的名字,院长一定会帮苏樱。 “既然是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不管是轻羽的安危还是禾馥的下落,现在这样一条消息足以让他们放心。 事不宜迟,既然能帮苏樱的人就在南楼里,水芯和南风还有什么理由耽误下去? 安东尼已经死了这么多天,苏樱的营养针昨天下午就已经打完了,再拖下去,苏樱怕是性命堪忧。 这消息来的当真及时,水芯和南风都在心中谢天谢地。两人在地下室的其他房间找了找,穿上白大褂就是堂而皇之的去了一楼大厅。 现在时间尚早,整个科研院都还没有上班,但也有通宵达旦投入在研究上的科研人员。 所以科研院从来都不熄灯。 这资源枯竭的末世,电力乃是十分奢侈的资源,除了生活在特区“新世界”的贵族们,也只有梓萝科研院有如此使用电力的特权。 可见这地方对政府而言是有多么重要。第一读书网 一楼的大厅洁白肃静,空空荡荡,更凸显出了那长长的白色楼梯的高贵和傲气。 在大厅正中央的展示墙上,挂着历届科研院院长的巨幅画像,而最后一张——现任院长:顿牛,资历和任职期都是历届之最。 传闻他是一个极具资历和手腕的男人,但随着年纪变大,现在看上去只不过是个中庸的老头儿。 然而换个角度,光是能一辈子赖着这个位子不走,就已经足够证实他并非徒有虚名。 另一方面,顿牛既然能偷偷把苏樱安排到这种地方治疗,说明他的能力和手段不容质疑。再者,他和禾馥这种牵线人背地里还有牵扯,也能说明背景深不可测就是了。 “走吧,我们去院长室等他。” 水芯和南风早就有了计划,现在早早潜入,等下见到顿牛直接就能下手。 他们看了看墙上的布局指示图,确定院长室就在五楼。 在科研院这样的地方,电梯里或许会有监控设备,水芯和南风直接从大厅的楼梯去了上面。 像这样的地方,楼层越高越意味着藏着机密。越到上面,空气也越冷——平时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空气中自然会弥漫着闲人勿近的气息。 五楼有许多的房间,反正时间还早,水芯和南风就如参观一般慢慢找了起来。路过一处转角的时候,南风忽然一脸贼样子: “水芯,你快来!” 水芯纳闷着走了过去,看到一个“禁止入内”的标牌。面前的这扇门比其他门都大,显然十分招摇的透着一股“我有秘密”的模样。 实在是……不心痒痒都难啊! “进去看看。” 本是被拉入伙的水芯此刻反倒成了领头人,率先绕过禁入的标牌进到了里面。 这是一座非常大非常气派的实验室,又或者说,这里是个图书馆——虽然没有明确的界限,但科研区同资料区的划分是显然存在的。 这里并不是一间普通的实验室,而是一座综合性的小型研究所! 研究院本身已经足够气派,实在想不到里面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一个地方! “水芯你看。”南风从一排排资料架上随便拿了一个文件夹,翻开后,里面是一些实验记录和研究数据,而负责人的签名就写着云荆! 水芯蹙了蹙眉,又随便拿了两个文件夹和记录册,这些东西上面所有的落款全部都是云荆。 “这该不会是那个天才云荆的工作室吧?”南风猜测道。虽然他对医科界内的事情不怎么了解,但云荆的大名曾家喻户晓。 尽管十几年过去了,云荆的名字渐渐淡出大众视野,只在梓萝还留有一定基础,可作为一名佣兵,南风多少知道一些。更何况这次救苏樱,也从安东尼嘴里听到了许多云荆的名字,而且…… “云荆在梓萝医学界的地位举足轻重,传闻医科院一直留着他的实验室,看来确有其事。” 水芯肯定了南风的话,看他一副有事想问的模样,便继续说道:“你想的没错,轻羽和云荆确实有关系,还是很深的关系。” “云荆,是轻羽的亲哥哥。” “啊?”南风很是意外,虽然想过很多可能性,但怎么也料不到会是这个样子。 每个成为佣兵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往,而云荆这样的天才想必家境出色,轻羽为什么成了佣兵呢? “云荆的事情,轻羽也没有和我提及太多。我只是知道,云荆对她一直非常讨厌,甚至想要遗弃。也是因为他,轻羽之后才遭受了许多痛苦和劫难。” “轻羽一直不懂云荆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然而云荆早就死了。这个答案,那丫头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吧。” 水芯一番叹息,轻羽的事情总会牵动着他的心绪。却这时候书架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谁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说话?!” 那人几分生气,说着已经快步向这边走来。水芯和南风已然动了杀心,他们现在的行踪绝不对暴露! 怎料马上愣了一下—— 那老头气呼呼出现在他们面前,怎么看,都正是大厅画像上的那个顿牛呀!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没想到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这个家伙,而且现在时间这么早,就算顿牛出事了也不会被人发现,顿牛也没机会求助报警! 一瞬间,水芯和南风心里泛起窃喜。 “院长?”水芯作出吃惊的模样,“这么早,您怎么会在这里?” 见两人穿着白大褂,顿牛也没多怀疑,或者是首要反应是心虚而并不是怀疑: “咳咳!”顿牛清了清嗓子,一副心虚的模样,“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这里平时是禁止入内的,你们这么早跑进来干嘛?” “……云荆先生成就瞩目,学识那么渊博,我们就想看看,学习学习。”南风一脸傻笑,手里紧紧抱着刚刚拿的资料夹。 顿牛也不说话,挑挑眉毛,一只手伸了过去。 163:天才只有一个 规模空前的实验室里,文件架排的就像图书馆。此刻几个人在架子之间,外面根本看不见他们。 就算马上杀了顿牛,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顿牛毫无戒心的伸出手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触碰危险—— “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这里毕竟是禁区,里面都是珍贵的资料。”顿牛取走南风怀里的文件夹,翻看起来: “云荆确实是史无前例的天才,他的许多理论和猜想都十分超前。只可惜生在了这样的一个时代。如果他能生在前人类时期,想必会有更大的成就。” 提到云荆,顿牛十分羡慕和敬仰,怎料南风忽然甩出一句:“院长,您该不会是在套近乎,觉得咱们都是云荆先生的崇拜者,所以偷偷跑进来的事就相互保密了对吗?” “咳咳!”顿牛又清清嗓子,装模作样道,“云荆小时候就是个乞丐,我干嘛要羡慕他?” “乞丐?云荆先生不是茉伊女士的儿子吗?”水芯疑惑道。 大概是觉着这男子柔媚娟秀,顿牛忍不住多盯着看了好几眼:“你们这些孩子都小,哪里知道二三十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茉伊跟廉才刚刚结婚不久,新药开发的项目就交给了他们。两个人都是十分优秀的学者,一心为了研究也没孩子。” “你们也知道,前人类尚且有白鼠可以作为活体研究的载体,但这末世可没有这类生物。大灾难之后,辐射严重,严格来讲,现在的人类和前人类都不能算作同一个物种。” “药物开发总归是需要活体样本的,当时只有八岁的云荆就是被我们作为新药的活体样本才买进来的。” “茉伊和廉一直负责云荆的项目,而新药的观察期需要三至五年不等。那段时间,云荆就住在这南楼里面。他很喜欢看书,尤其对基因学非常痴迷。” “现在回想起来,冥冥中或许都是命运的安排啊。”顿牛浅浅叹息,每每想起这些都会感触颇深: 云荆小小年纪就历经风霜,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眼中已然找不见对人生和未来的希望。他的眼中总是淡漠和空洞,仿佛对生死毫无感知,性格乖张,思想偏执。 对于云荆而言,基因学的存在是他唯一的乐趣。 后来新药研发出现事故,廉因细菌感染不治身亡,那之后,茉伊也停止了新药的开发。再后来她就辞职了,但却收养了云荆,一心栽培云荆专研基因学术…… “茉伊辞职之后,我们就很少看到她了,她也不跟我们往来。廉的死对她来说打击非常大吧。” 顿牛很是感慨,而水芯想了想,旁敲侧击道:“听说茉伊在外面鬼混,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女儿确实是生了,但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清楚。毕竟外面的那些谣言,说的多难听的都有。”顿牛撇撇嘴,意识到自己是院长,便不好再多说。 顿牛装模作样的翻着手中的文件夹,然而有一点却不得不承认。云荆的报告和笔记真是人类的宝贝,但就是太深奥了,几乎没有人能看懂或者证实那些结论和猜想。 因为价值太高,这里才被设置成禁入区域,每年只有在特定的时期才会开放供大家参考学习。 只不过作为生物医学界的学者,又有谁能抵抗“云荆手稿”的诱惑?顿牛经常会偷偷溜进来,却不想这一次被人给撞破了。 然而仔细想想,现在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似乎有点面熟呀? 医科院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顿牛真正有印象的不过也就十几个,可是这两个家伙…… 说话说的好好的,顿牛忽然之间就沉默了,一双眼一直盯着水芯和南风的脸。 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啊!你们是……!”顿牛终于想起了什么,不过话没说完,南风的手就已经锁在了咽喉上。 锁喉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行为,对于一个佣兵来说,强大的握力足以直接捏断顿牛的喉咙。尤其南风还拥有极具爆发力的异能。 顿牛当然不清楚他们的异能是什么,光是靠对力度的感知就已经本能的预知到了生命危险: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勉强算是院长先生的熟人吧。”水芯淡淡说道,取走顿牛手中的文件夹放回了原处,“院长先生应该还记得禾馥吧,我们有事情找您帮忙呢。” “禾馥?”顿牛的神色微微变了,显然对禾馥的名字有几分畏惧,看来果真是有不少秘密被禾馥捏住了。 情不情愿都好,顿牛眼下可没有选择,只得随他们往地下室去: “我知道你们是谁,我前几天见过你们的通缉令。安东尼之前闹出的事情,背后是禾馥指使的吗?” 顿牛显然对禾馥不怎么待见,不过水芯和南风也没打算跟他闲话家常: “问这么多对您没好处,咱们还是简单愉快的相处怎么样。”水芯微微笑着,和南风一起把顿牛带到了苏樱面前。vp 禾馥委托顿牛治疗苏樱,但前不久苏樱突然从病房里失踪了。顿牛自然不敢把这件事主动告诉禾馥,不过也做好了被发现的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见到苏樱的一刻,顿牛脸上的表情十分绝望——事实摆在眼前,今天怕是活不成了啊! 所以当水芯把一本笔记递到跟前的时候,顿牛的脑子好像突然转不过弯来了: 这两个人怎么好像不是来杀自己的? “这是……?”顿牛拿起那本笔记翻了翻,惊奇道,“这些东西是谁写的?” “安东尼。” “安东尼?”顿牛惊讶,但也充满疑惑,“他和苏樱有什么关系?而且苏樱怎么会这个地方?” 当时为了苏樱的事,顿牛可没有少被禾馥威胁,所以这会儿心里还是后怕。 水芯冷冷说道:“这些你都不用管。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根据安东尼的笔记,看看能不能治好苏樱。” “苏樱在你们医科院睡了那么久都没苏醒,你们简直就是废物。”南风忿忿不平的骂道。 苏樱的病情,顿牛确实有些心虚,但真的不知道怎么治疗。现在看了安东尼的笔记,上面确实记录许多科研院未曾注意到的细节,以及一些他们没有想到方案。 真不愧是当年和云荆争夺天才称号的人,安东尼确实非常有实力。 顿牛在心里默默感慨,可惜世上只能有一个天才,安东尼注定是败给了云荆,还走上一条可怜又可悲的道路。 之前一直不敢给禾馥打包票、总是搪塞敷衍,主要也是因为对苏樱的情况束手无策,但现在有了安东尼的这本笔记,哪怕只有顿牛自己也足够了! 这对顿牛来说无疑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我可先说好,禾馥答应过我的,只要能治好这个女孩,我跟她之间的那些旧账就全部算清了。” “当然,只要能治好苏樱。”水芯说的笃定。这件事禾馥早就跟他说过,所以现在水芯完全可以做主。 顿牛的眼中亮起了锋芒,立刻在周围的杂物里翻找起来,找到一支笔之后就开启了200%投入的工作状态—— 他对照着笔记和苏樱身上的仪器数据,反复确认修正了各项指标,然后埋头演算起来,还吩咐南风去楼上办公室取来了一些资料。 水芯一直在旁边监视着顿牛,而顿牛心无旁骛,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个从事了一辈子科研工作的学者的那种专心和毅力。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在太阳快要落山的一刻,顿牛发出了喜悦的惊呼: “没错了,就是这个剂量!稳了!” 顿牛非常激动,那是属于科学家的一种狂喜和兴奋,而此刻的他只是纯粹醉心于成功,和交易或者要挟没有任何关系: “药物和调整剂的剂量我已经算出来了,她的脑电波波长的稳定区间也已经搞定!” “安东尼的猜想没错,苏樱确实面临脑死的危机。”顿牛一直挂着兴奋的笑容,一直客观沉溺在攻破安东尼数据的喜悦之中。 水芯自然不太愉快,沉声问道:“你就说该怎么做。” “不难。南楼里什么都有,药剂和调整剂马上就可以到位,镇定剂和抗异的药物也都不是问题。” “唯一缺少的东西,只有极地狼人心!”顿牛的表情终于沉了下来,一字一句的告诫: “那是非常凶猛的异兽,也非常珍贵,出没于冰锥森林的深处。但找到的几率只有不到30%。许多盗猎者都是为那丢了命。” “极地狼人浑身是宝,黑市的价钱已经涨到了百万轻铢起步,但还是鲜少有货。而狼人心就更是天价……” “行了行了,反正我们也没钱。与其说这种废话,还不如来点实在的。”南风打断顿牛,几分不耐烦的甩着手。 “不就是怪物心脏嘛?水芯,我们走!”南风眸光骤冷,毅然的身影绝然自信…… 夜色的降临总昭示着看不见的危险和杀机,在远离塔之城的遥远的雨林中,烈风军团已扎好简单的营帐。 今日急行军走了几百公里,大伙儿都是有些疲累,但这无疑也是一种拉练。 他们马上就要奔赴岚泱的前线,即便其中不少异能者曾是佣兵,但他们并没有经历过正式的战场。 而他们的敌人——那些恐怖分子,却各个都是沙场老手。 164:神秘的维稳剂 岚泱的局势是严峻的,而政府和三皇都心知肚明,那一座城池必然收不回来了。可那些资源是万万不能拱手让给敌人的! 这末世的战争、人类的内斗,无疑是为了生存的资源,为了活下去的权力! 安营扎寨之后,部长把新编入的两个小队单独集合在了营地之外,严副官也一起过去了。 老成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他们看上去显然是知道什么。 “得过去瞧瞧。”轻羽小声对禾馥说道。 禾馥点了点头。她们女奴平时会帮忙处理一些内勤,其他也就没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只是这人能不能靠得住可要好好思量才是。”夜行认为行风即便曾经是线人,但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如今有关他弟弟的未来与生死,若说他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他还真不信。 比如感知的水元素越多,召唤出来的战宠几乎肯定就是水系战宠。 而朱伟的大招,主要时候吸附,而吸附对于陈飞来说,刚好没什么大作用,因为陈飞有两招是远攻的,轩辕火龙拳和飞剑踢,就算朱伟比他厉害一些,但移动速度却别他慢一些,这样一来,综合实力,是他自己更胜一筹。 而最强的,自然就是八卦婆婆、焱天君和道无量,还有一个叫周臻的家伙。 菲菲对她挺好,就是公司为了赚钱,把她当成赚钱机器一样了,张丽颖有些厌倦,加上陈飞开的条件太过诱惑,便有了跳槽的准备。 魂天罡一双阴翳的双眼,死死的打量着凌寒天,脸上流露出了戏谑之色。 “行,那我就不在这找虐了,我上楼休息去了。”沐歌说着的时候朝外面瞧了一眼,温子禄和土豆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在外面查看着周围的情况。 在有一些事情上,我们的这位顾大总裁总是这般的可以,字字玑珠的,将话说到点上。 当她内心紧张的情绪,在这样的一种时候,好像就是这般的到达了一个巅峰值一样。 “妈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是暮寒送你回来的吗?”徐母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那就是韩城主已经准备和公益基金会沟通,总的来说,韩城主还是支持苏心弦的。 现实是残酷的,说白了就是再怎么拖,该走的步骤还是一个没少,顶多就是朝曦浪费点时间和精力罢了。 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趁现在将玉瓶取出,等任老太爷毁掉棺材,自己的玉瓶肯定也会毁掉。 所以它乘着布置召魂阵时,把自己的一切研究成果给使用出来,看能不能用灵气代替魂力的消耗。 她觉得,儿子就是他的儿子!其他不重要!可是心境不同,她现在还是有点好奇,儿子究竟是个啥鸟。 说完后,葛天勇亲自动手,来到没有清醒意识的魇龙成员面前,一个个打晕,身上也受到不少攻击。 钥匙,难道一定要长得像钥匙吗?这块回忆碎片,不是给她的,根本就是为了解开黑莲花身上忘忧咒的道具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种事情,会被她的攻略对象直接看出来。 那中年男子几个闪身来到林格面前,没有任何蔑视和瞧不起的意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宛如随时准备进攻的毒蛇,森寒、恐怖又锋利。 “昆丁是谁?很强么?”杜可好奇的问道,似乎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总想不起来。 而此刻的游艇内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刚才还彬彬有礼的众多名流,个个狼狈不堪,面色惨白,脸上的惧色犹未退。 165:高端人士会晤 行军赶路的过程中,哪里有那么多的厕所,说到底也都是在山野之间随地解决。 严副官一路走了很深,确定不会被发现才刨出一个坑,把那几个瓶子埋了,而且还故意做出埋了屎的形状。 试想在这样一个地方,有着这样的一个坑,只有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才会去刨开。 这个障眼法极好! 禾馥在心里默默感概,等严副官离开,她和轻羽立马就过去把坑刨了。 那几个瓶子非常精致,看上去就像贵妇人喜欢用的香水,打开一闻,有淡淡的香气—— 异变曼陀罗的香气! 轻羽脑中一炸: “这是,涤魂幽?” …… 山林的泥土清香描画着轻羽的震惊,而远在岚泱的某人,此刻却恬淡娴静的静坐在良辰美景中—— 沁香的红茶,高级的茶具,美好的日式庭院白沙细细,樱花树下的白石翠竹交相合鸣;浅浅微风拂过,似惊动了这满园的惬意。 哒哒哒。 木屐走过廊下的声音如同景色一体,似乎原本就是这些风景中的一部分,不突兀,不聒噪。仿佛这日式庭院中一切就是整体,任何细节都缺一不可。 少了一个,就不完整了。 男人端着茶杯,如同融入这样一个整体中——本是看画人却不觉也成了画里的风景。 身后,那廊下之人的步伐循规蹈矩,配上那身日本的传统服饰,难免令人生出疑虑,怀疑那个叫做“日本”的国家是不是还存活在世界上。 “顾先生。” 川岛恭敬的走到跟前,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在礼节问题上,大和民族从来都是不敢怠慢,严苛律己。 顾南一虽然享受这份尊重,但却实在不喜欢这份刻板。 “伊东先生就这么着急?”顾南一笑笑,手中的茶杯并没有放下,想了想,最后还是放下了: “罢了,该来的总要来的。” “南一哥哥?”莼不太情愿,眉眼间透着凶光,而顾南一已经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 “没关系,其实不用想的很复杂,我们不一定就是敌人。” “走吧。”顾南一冲川岛笑笑,川岛微微颔首,便在前面领路。 那夜在山岗,如果不是奇楠和nancy出现,顾南一说不好真要载在红翼手里,但这两个救星的出现也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被他们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东西! 从伊东剑的宅邸出来,门外已经备好了马车。 这些天,顾南一一直都住在伊东剑位于岚泱的宅邸里,而伊东剑自己搬到了城主公馆。 说是尊顾南一为上宾,实则跟软禁又有什么区别? 归根结底,都怪“顾南一”这三个字太有名气,总会惹出些是是非非。如果一直都只是“弗斯嘉”的话,想必什么麻烦都不存在了。 马车上,奇楠和nancy都在,场面像极了在山岗的那一夜—— 那一夜,他们也是把顾南一“请”到了马车上面: “山口先生的葬礼之后,很遗憾轻羽小姐生了我们老大的气,所以得知你和莼回到岚泱就让我们在暗中保护。也算是老大想讨好轻羽,不过真是没有想到,居然不小心知道了这么不得了的事。” 那夜的nancy是很兴奋的,奇楠也是一样,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弗斯嘉居然是那个顾南一,而且还有他和红翼之间的那番对话…… 人算不如天算。顾南一对此也有点头大,伊东剑一直想跟他好好聊聊,但顾南一拒绝。 当在一场交易中处于被动的时候,一定不能太快答应对手的要求,否则很容易被对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但也不能周旋太久。 在没有足够筹码的时候,对方的耐心也许关乎着你的生死。这其中藏着十分微妙的度,必须拿捏了好了才能确保自己不会损失太多。 所以顾南一现在答应了他们,再一次坐上了马车。 今天,奇楠和nancy也在,只是他们没有像第一次那般惊喜了。 “考虑了这么多天,顾南一先生想清楚了么。”nancy看着他,这纯种欧式血统的女人的五官轮廓异常清晰,如雕刻一般挺拔。 莼很生气,他容不得别人这样和顾南一说话:“你们这些人真不要脸。” “小子,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奇楠冷冷看着莼,莼正要怼回去,顾南一让他打住: “伊东先生的意思我当然明白,不过我也有我自己的立场。最起码,谈生意就该是双方在对等的位置上。”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要挟你?”nancy笑道。 顾南一也是微笑:“没有那么严重,毕竟大家都是熟人,这样说就伤感情了不是?” 奇楠盯着顾南一看了片刻:“你和轻羽走得很近,她想救禾馥跟夜枭,那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吗?” “也许吧。”顾南一狡猾的说道。除了伊东剑,他不会跟其他人多说一个字,他不喜欢浪费口舌。 二十分钟之后,马车进入了城主公馆。昔日在岚泱呼风唤雨的城主左丘,如今已然成了伊东剑的狗腿,不但按照伊东剑的规矩换上了浪人服,还练习起了日本刀的用法。 左丘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如果有一天他对伊东剑来说变成了无用之人,那么意味着他的小命也到头了。 左丘现在就像一个唯唯诺诺的孬种,只有讨好这些恐怖分子,他才有可能活的更长。 所以。 这家伙基本上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了。 顾南一默默在心里给左丘评分,评判一个人还有没有利用价值,算是情报商人职业病的一种。 城主左丘的公馆,现在已然成了伊东剑的东西,连内外守备都换成了黎明组织的人,原本左丘的兵力则全部安排去了无关紧要的岗位。 由此可见,伊东剑确实是个谨慎的人,且不会轻易去相信谁。 顾南一心里自然有数,否则现在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从前还只是弗斯嘉的时候,伊东剑或许会拿这个男人当朋友看待,然而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便一切都不同了。 接待顾南一的偏厅布置的十分正式,显然今天是不会用朋友的身份说话。 进去之后,顾南一直接坐了下来,一贯的从容自信。过了没一会儿,伊东剑便是到了: “这红茶可还合先生的心意?”伊东剑官方的寒暄,顾南一同样是官方的微笑: “当然。” “顾先生既然来了,说明心里都已经想清楚了?”伊东剑开门见山,并且对顾南一非常客气。即便现在是软禁了顾南一,不过态度上还确实是尊为上宾的。 顾南一没有回答伊东剑,默默品茶,显然是要自抬身价,想让自己处于主动位置。 伊东剑倒也没有太过介怀:“那夜在山岗上的究竟是什么人?川岛告诉我,你们当时的谈话非常有意思。” “说到底,伊东先生无非是想得到我身上的秘密。” “顾先生难道不觉得,现在用想得到这种说法有些欠妥?”伊东剑虽然客气的笑着,但那眼中却是肃杀之气。 顾南一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与其说他是一方头目,看上去更像是一名武士,尤其是系在额头上的束带,让他更像是随时能出手的战士。 不过伊东剑现在并未带刀,也没有穿浪人服。他穿着黑色的和服,外面配一件羽织。可以看得出对顾南一是非常重视的。 只不过交涉起来却丝毫不手软。 “顾先生,不管如何,那晚你们在山岗说的一些话,奇楠和nancy都已经听见了。也就是说你的秘密,已经泄漏。” “当然,如果我们都是自己人,那么也就不会存在泄漏一说……” 顾南一不动声色的听着,品完一杯茶才缓缓说道:“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但相对的,你又能给我什么?” “伊东先生,我是个生意人,我的准则就是等价交换。”说着,顾南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拿起伊东剑面前的杯子。 伊东剑的茶还没喝,但顾南一把它倒掉了,之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就像这茶。虽然东西没有不同,但仆人倒的和我倒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有两杯都是我亲自倒的,这两杯茶才能算做等价之物。” 伊东剑挑挑眉毛,照日本的礼节,茶桌上主位者的茶,客位之人是必须喝完才能放下的。 伊东剑将那杯茶一饮而尽:“现在我已经喝完了,如果对等的话,顾先生也要一样。” “这么好的红茶,我没有错过的理由,但不是现在。”顾南一看看茶杯,铁锈色的红发在午后的阳光下极其招摇,冷俊邪魅的眉眼间透着狡猾,一双眼仿佛能将人在瞬间看透。 对视的一刻,伊东剑差点就移开自己的目光——面对顾南一那一双犀利的眼,人们会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避; 可伊东剑强迫自己战胜了本能。 因为移开,就输了! “顾先生似乎没有明白,现在的你对我们而言,还不确定是否值得合作。你若不先证实一下自己的价值,我又怎么知道该不该给你对等的筹码。” 166:狐狸和武士局 伊东剑看上去是非常客气和有诚意的,但从他讲的话里却不难看出,这家伙也是个老奸巨猾的东西。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和南一哥哥可不怕你们!”莼怒目。 不想顾南一反倒呵斥他:“莼,别不懂事。” “我!”莼很是憋屈,咬着嘴唇,气呼呼从偏厅里出去了。 “小孩子不懂事,伊东先生见笑了。”顾南一假惺惺赔礼道歉,招招手,让侍仆把红茶撤了下去: “我今天既然来了,有些事情自然不会隐瞒,但我有一个先决条件。” “顾先生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好说。想必伊东先生也知道,顾南一这个名字已经销声匿迹两年多,道上都传我已经死了。” “确实如此。所以得知先生不是弗斯嘉的时候,我也倍感意外。”伊东剑嘴上这么说,但眼中并无意外。照顾南一察言观色的经验推断,这家伙一开始就没觉得弗斯嘉是真名,只不过确实没有想到会是顾南一。 擅于观察是情报商人的基本素养,一个擅长观察别人的情报贩子,他的情报一定不会太差。 顾南一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表面则不露声色:“这两年我确实遇到一些麻烦,尤其需要让外面认为我死了。现在能结识伊东先生,便说明我们有缘。” “我希望伊东先生承诺,替我保守秘密。”顾南一一字一句。掩盖行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如今几个兄弟追杀上门已经够烦了,如果道上再知道他没死……现在岚泱的战争挑起了世界格局的争端,情报界热闹非凡,必然是不会让他顾南一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南一只想尽可能的清静些。 伊东剑自然是个明白人:“顾先生放心,像你这样的‘宝藏’,我藏都来不及,怎么会告诉别人?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是轻羽的朋友,而我之前已经惹轻羽生气了。就冲这点,我也一定不会为难你。” “呵呵。”顾南一有点尴尬和不爽,他这样的人物,现在竟沦落到要靠那女人来保全了? 不过也罢。 他今天既然来了这个地方,见了伊东剑,就知道有些事是瞒不下去的。当然,还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隐瞒下去的: “众所周知,择优计划是为了节省资源、推动人类基因的优化。但谁又能想到,这个计划实际上只是掩体,三皇真正想要实行的是另外两个秘密计划。” “另外两个……?”伊东剑眯起眼睛,奇楠和nancy也都紧了神色。 “异能者计划”和“涤魂幽”—— 涤魂幽提炼于异变曼陀罗,而那种花可令人致幻,甚至沉迷其中。它的效力同前人类时期的一种植物相似。那也是一种美丽的花朵,也是同样致命: 那种花,名为罂粟! 末日灾劫之后,罂粟已然灭绝,现人类也只能在前人类遗留的资料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前人类时期毒品泛滥,品种繁多,各国严禁却难以根除。为牟取暴利,许多人宁冒生命危险。 罂粟提炼之物本就是毒物,使人产生依赖。这一点或许同烟草相似,但却有着本质区别。 烟草若要戒瘾,不过是意志力的问题,而毒品则需要药物辅助,强行戒除,极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险。 然而这种依赖和危险,正是三皇想要的效果! 在这异能者出现的不可控制的末世,这样的东西无疑会成为异能者最好的枷锁——当年在桫椤遗迹发现异变曼陀罗的时候,三皇便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如今多年过去,涤魂幽的研制终于成功,同时“异能者计划”也非常顺利。在无数失败的“骸”身上所吸取的教训下,政府早已经掌握人造异能者的基因技术。 那些相同异能的烈风小队就是最好的证明!而莫名其妙多出了这么多异能者的疑虑,也可以给出合理的答案。 尽管顾南一还没来得及告诉轻羽这些,但轻羽根据自己这段时间的发现,并不难猜出背后的诡谲。 顾南一兄弟几个的那个神秘的父亲,显然是三皇和政府秘密支持着大学者,而从顾南一的身世就可以断定,那个父亲必然是在进行关于异能的研究。 如今异象频出,特情部都已经投入战斗,甚至还衍生出了“烈风军团”——现实摆在眼前,若轻羽跟禾馥再推断不出这些猫腻,也就不用继续在道上混了。 “没想到顾南一的背景居然这么复杂……”禾馥些许意外,尽管知道传说中的情报贩子定然不简单,却不曾料到会有这么多超乎想像的秘密和纠葛。 “轻羽,你之前跟那几个高质量原体都打过照面,确定新编入的那两个小队,异能都是复制的?”禾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所以还想再确认一下。 而轻羽的回答十分笃定。 龙鳞小队的异能原体绝对是龙野没错,而风刃小队的原体很可能是匿影!千度中文网 不过匿影并不是那个父亲的儿子,只是个杀手,但回忆当时的情况,顾南一和匿影绝对认识。 也许匿影也是被那父亲在研究所改造过的也说不定! 所以……! 轻羽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眼中流露出极为少见的激动和愤恨。 “轻羽……”禾馥跌了眼帘,宽慰道,“你也先别想这么多了,说不定当年你哥哥也是被人利用了,又或者不是同一个研究所……” “不可能!”轻羽咬牙切齿,“神秘的研究所,基因研究,异能实验,骸……这些东西哪一个和我无关?” 禾馥不禁叹息:“只可惜顾南一也不愿意和你都说清楚了。” “他也有他的立场和想法吧,况且他现在自身难保,而且他和那个父亲之间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说。”轻羽对于这件事还是很理性的: “顾南一虽然总留着一手,但他并没有回绝过我。所以顾南一这个人,我绝对不能放弃。” 轻羽眼中泛着雪亮的光,那是对顾南一的信任。或许对于顾南一,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看重。 禾馥还是第一次见到轻羽的这种表情——这种表情就像是一个少女对倾心之人的期待,只不过…… “轻羽,之前你身上的瘴毒发作,现在都还好吧?”禾馥问道。 “当然还好,你有看出我不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禾馥有点纠结,想想才道,“我是说,解毒的事情。” 解毒。 两个字让轻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仿佛那是不可言说的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别说这些没用的事了,还是处理好眼前的吧。”轻羽率先起身,离开了泡澡的木桶。临时搭建的浴室里,只剩了禾馥一个。 天上明月姣姣,然而再过一日,他们便要回到那漩涡的中心——岚泱…… 城主的公馆在夜晚亮着耀眼的灯光,顾南一和伊东剑的谈话整整持续了一天。 关于“异能者计划”和“涤魂幽计划”的秘密,让伊东剑等人惊愕到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想到,政府为了对付他们这些异能者,竟是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谋划! 为政者的可怕,果然不敢想像。 然而顾南一所言也仅止于此。关于那研究所和神秘学者的事,这狐狸表示一概不知。 【宁可相信登徒子的诺言,也别去信顾南一的不知】 这是道上的名言。 而顾南一忍不住笑开:“伊东先生,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就不能不知道了?而且我躲避追杀两年,现在对情报早不如从前了。” “就算如此,你也还是顾南一。我相信,哪怕你十年不问情报,也依然会是掌握世界格局的那个人。”伊东剑给他的评价很高,而且实在。 顾南一挑挑眉毛,确实是骑虎难下:“把我捧的再高也没用呢。我现在确实也是落魄了,否则这样的情报给你,怎么可能分文不取?” “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都是托了那研究所的福。我虽然也曾是里面的一员,但也是受害者。我只是他们实验对象之一,还是做情报的,他们怎么会让我知道那么多事情?” 顾南一这样说确实也很在理,但伊东剑他们依然不会相信,不过无论如何,他们现在也是得到了一些惊人的秘密。 见好就收这个词,伊东剑还是明白的。 “顾先生放心,往后你只管呆在我们这里。你和轻羽一样,对我们来说都非常重要。只要有我们在,就绝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根本不必担心研究所的追杀。” 伊东剑的话说的很漂亮,但顾南一笑的有点冷:“伊东先生如果想拉我入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不是应该先去救夜枭呢。” “你果然对轻羽的事情非常重视。”伊东剑不太愉快。 顾南一假惺惺的吃惊:“伊东先生不会是在吃醋吧?” “是又怎么样。”伊东剑更不愉快了,嗓音压的极低,“夜枭之事是我同禾馥之间的约定,跟顾先生你搭不上边。” “怎么搭不上边?”顾南一更是来劲,“你都知道我很重视轻羽,而且我和她是生里死里共过命的交情,我们的事自然就是对方的事。” “哦,对了,伊东先生不是也知道吗,外面人都喊我们‘嗜血鸳鸯’,以为我们是夫妻呢……” 167:随着烈风归来 顾南一越说越是来劲,好像伊东剑现在就是自己的玩具,纯粹的拿他当开心果,以欺负他为乐趣。 然而莼的眸光阴冷的可以——他跟在顾南一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顾南一如此频繁的提及一个女人,或许顾南一自己还未察觉到对轻羽的在意。 【那个该死的女人】 莼的拳头暗暗捏的死紧,歹毒的目光定定朝伊东剑看去,那双紫色的眼眸的深处,泛着对某人不可扰如的恨意。 而伊东剑已经被那狐狸气得快要跳脚。 他明白顾南一是故意在拿轻羽挑衅自己。任何一个男人,在面对这样的挑衅的时候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一个成熟的男人,也不会被这样拙劣的伎俩牵着鼻子走。否则身为一方头目,如此狭小的气量誓必会惹八方人士笑话。 所以,伊东剑先是恼怒,甚至还会和顾南一针锋相对,但在话题变得更加尖锐的时候,他又完全的冷静下来—— 为了一个女人炸毛,实在有失风度和威严,而且这样的男人也一定会被轻羽所不屑一顾; 相比之下,反倒是现在的顾南一看上去十分幼稚呢。 “顾南一先生,人们都说,一个人越在意失去什么,往往就会越是去炫耀什么。” “看来顾先生对轻羽小姐相当的珍视。”伊东剑沉下了脸,顾南一却笑的更加玩味了: “那是当然的。她可以说是世间罕有的宝物,不珍视怎么行。而且我跟她之间,注定有着不一样的‘缘分’。我们有一条共同的路要去走。” “哦,是吗。”伊东剑眯起眼睛,眸光深沉,“虽然顾先生的气量和自信都令人佩服,但救夜枭之事,我还得考虑一下。” “说到底,你还是想等禾馥的消息。”顾南一耸耸肩膀,对伊东剑表示失望和遗憾。 伊东剑冷冷一笑:“我同禾馥之间的约定原本就是如此。烈风的有效情报才是救夜枭的条件,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不过顾南一先生也不必着急,据上一次的情报表明,烈风军团近这几天就会到前线……” 岚泱城外。 温哈大本营。 “总司令,烈风军团已经到了,镇外等候检阅。” “走。”温哈起身,大步流星,等了这么久,这些神神秘秘的人终于到了。 小镇外面,烈风军团严阵以待,列队整齐。他们的前身就是特情部,而温哈曾是特情部的部长,对其中一些面孔都很熟悉。 不管怎样,温哈多少还是觉着意外——之前那些乌合之众,如今竟还真有了点军人的模样了。 温哈在现任部长和严副官的陪同下检阅了烈风军团,最后几分疑惑的停在了女奴小队前: “这些也是军团的战士?”温哈蹙眉,十分不解。部长颇有自信的笑着,介绍了这些女人存在的意义。 听完之后,温哈的反应很是沉默,应该是对这些女奴的出现不太认同,只不过大战当前,现在应该避免多生事端。 见温哈没说什么,部长和严副官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 也就是达到大营的头一天,小美和阿香那两个女人一起病了,而且应该是传染病。 那两个女人是老乡,如今相依为命,十分要好。一个病了,另一个自然跑不了。为了不影响全军,赶紧把她们两个隔离起来。 好在女奴队伍并不在军队的名单中,否则温哈查问起来,军里有人患了传染病可是大忌。 轻羽跟禾馥这次也算大幸。她们两个和温哈绝对是老熟脸,绝对是碰不得面。否则温哈发现她们在烈风军团里,必然是她们有什么叵测的居心。 而且对于轻羽她们来说,眼下也不可能离开烈风军团。这个军团里藏着太多的秘密,而且直指政治核心。 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一块巨大的蛋糕。她们不可能轻易放弃。 只不过出于对温哈的尊重,在检阅、将烈风军团正式收编之后,部长私下还是亲自向温哈汇报了情况。 当然温哈也没有太多看法,只让不要把女奴的事情声张出去。若让恐怖分子知道,肯定笑话政府军纪律不严。 而且站在温哈的立场,他一个总司令,也不可能去慰问那些女奴,否则成何体统,军中纲纪何在? 轻羽跟禾馥也是认真揣测过温哈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才冒了这场险,而所谓的传染病,其实是禾馥常年备在身上的一种过敏药剂,也是出于防身用的手段。少女同学网 吃药之后身上会出现红疹,但过两天就会消退了。 “现在烈风已经入编,温哈一定会尽快把他们投入战场。岚泱的战局已经僵持了太久,如果不能给伊东剑一击重创,怕是上头就会给温哈施加压力。” 轻羽的说法,禾馥非常认同,然而现在的局面也很棘手:“这段时间军队的管理比之前严格了许多,也是一直没法和外面联系,得尽快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 “有了烈风,战事只会更加吃紧,局面只会更加危险。如果不能快点救出夜枭,我们大家之后或许全部都会有危险。” 轻羽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些:“顾南一手下有很多线人,在温哈的大本营里也有接应。有个叫萝卜的小孩,只要找到他,我们就可以把消息送出去。” “真的吗?”禾馥吃惊又意外,心里忍不住对顾南一叹服。不愧是传说中的情报商人,竟然在温哈大本营中都能安排线人,真是无孔不入,深不可测。 禾馥的花痴模样,轻羽一眼就能看透,十分嫌弃的鄙视道:“能别这么花痴吗,那狐狸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迷他。” “轻羽,那可是传说中的顾南一啊!你知道有多少人迷他吗?我还搞不懂你呢,你怎么就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 “因为我是个理智的人。”轻羽面无表情的说道,便是离开了营帐。 现在趁着“生病隔离”,正是她们行动的好机会。即便伊东剑答应过会救夜枭,但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在这种世道下,没有谁是真正可以相信的。 轻羽跟禾馥分头行动,而根据禾馥之前掌握的消息,夜枭应该不会被囚禁在大本营里,但观察守备的情况,夜枭的秘密应该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不过夜枭这么重要的人质,温哈肯定不会让他饿死,定然是要好生伺候着,不过在小镇口蹲了好久,也没看到什么送饭的人出现。 轻羽估摸着要不还是得去炊事班看看,便是路上瞧见一个本地小孩提着一个大袋子。 之前顾南一手下的线人——琼,那孩子说过,温哈征用了不少小镇本地的孩子,一来是对坏境熟悉,二来也可以防止本地的居民叛变,出卖他们。 若是把这些孩子捏在手上,也算是对本地居民的一种要挟。 那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模样,提着大布袋子,走的有些吃力。轻羽十分好心的走上前去: “小朋友,你这儿去哪啊?姐姐帮你拿吧。”轻羽笑的亲切,而面对这样温柔又好心的女子,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自然不会有太多戒心。 主要是,他确实也不太想拿这袋子了! “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孩子赶紧就把袋子递了过去,笑嘻嘻指着前头: “马叔叔就在那里,袋子给他就好了。” “马叔叔?”轻羽继续套话,接过大布袋子的时候,听见袋子里面出现了一些响声—— 这些声音听着十分耳熟,像是包装纸摩擦的声音,或者说是…… 糖纸?! 轻羽陡然一怔,拉开袋子一看,里面竟果然装着一袋子棒棒糖! “小朋友,这么多糖是给谁吃的?是你的朋友过生日吗?”轻羽继续试探,而这孩子显然十分单纯,并没有受过什么反侦察的训练。 孩子十分坦诚的说:“我们才不吃糖呢!那都是三岁小孩吃的东西,我们现在可是部队的一员,才不是小孩子。我们是总司令的战士!” 孩子气势颇足的说着傻话,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他更加可爱吧。 “他们说这些糖是给一个笨蛋吃的。那个笨蛋受了伤,整天都哭,所以才总让马叔叔去给他送糖。吃了糖,那个笨蛋才不哭了。” “是吗,那个笨蛋还真可怜呀!”轻羽故作惊讶,继续问道,“马叔叔知道那个笨蛋住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他。” “马叔叔知道的,他隔几天就会去给笨蛋送糖果。姐姐,你跟我来!”小孩十分高兴,拉上轻羽的手就往前走,一会儿就到了镇口的一户渔家。 这户人家看上去很破旧,一看就是穷苦的渔民,且门口树杈上晒着几件男士的粗布衣。 没有小孩和女人的衣物,可见这个马叔叔应该是个大龄单身汉。 轻羽猜的果然没错,马叔叔看上去四十好几,一瞧就是没钱娶媳妇的模样。 “马叔叔!!”小孩亲切的跑了上去,激动的给马叔叔介绍轻羽,“这个大姐姐想要去看看那个笨蛋,马叔叔你带她一起去好不好!” “大姐姐人可好了,她说能帮那个笨蛋治好他的病!” 这话也只有孩子能信。马叔叔在见到轻羽的第一眼,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和警惕: “你是什么人?” 168:老光棍的媳妇 “烈风军团,难道马大哥没有听过吗。”轻羽几分高傲的说道,似乎对这个军团的名称觉得十分了得。 马垅蹙眉仔细寻思了片刻,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两天镇里确实来了一批新的军人,而且传闻他们确实带着女眷。 只是这些女人和军团是什么关系,他们这些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不过是一群平民,现在还都被政府军给控制了,甚至有些人家的小孩都被强行征用当了人质。 马垅自知是一个没用又平庸的人,也拿不出勇气多去猜想什么,因为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而且这女人眼中透着冷冽的杀意,显然也不是普通角色。自己又凭什么去跟她作对? “你想做什么。”马垅谨慎的问道。 轻羽看了看那个小孩:“我就是觉得那个笨蛋很可怜,想去看看他。” “看他?然后呢?” 轻羽眯了眯眼,看来这个马叔叔也不太好打发:“也没什么然后,就是去看看。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出了事情也波及不到你的头上。” “什么意思?”马垅沉声。 轻羽笑笑:“先出发了再说,路上我慢慢和你讲。” “小波,你先回去吧,你妈妈身体不好,今天早点回家去陪她吧。” “嗯!谢谢马叔叔,谢谢漂亮大姐姐!”小波十分感激,他和妈妈相依为命,已经好久没有陪伴过妈妈了。 小波离开之后,马垅对轻羽的敌意和警惕表现的更是明显了:“如果你想救那个男人,我是不会帮你的。哪怕你现在就杀了我。” 帮了轻羽,一旦夜枭被救走,马垅誓必难逃干系,绝对也是一死。 若是不帮轻羽,马垅现在一定也不会被留活口。 没错。 突然摊上这样的事情,绝对是天降灾难,说白了,老天爷终于还是不肯放过他啊…… 马垅眉眼间露出赴死的神情,在这样一个时代,还活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早点死了投胎去。说不定来生就能投到一个贵族人家里享福了。 可谁知道。 “拿好。”轻羽掏出了一袋轻铢,那是很大一袋,足足有一千轻铢。 马垅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一时间人就傻掉了。而轻羽已经把钱塞到了他的怀里。 抱着那沉甸甸的钱袋,马垅感觉到内心正有一个看不见的恶魔在疯狂壮大,向来自认懦弱的他,忽然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从未有过的一种勇气和决意。 仿佛。 他忽然变成了自己人生中的英雄: “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温哈虽然扣押了夜枭,但夜枭这个男人确实非常不听话,也不会轻易就成为政府军手中的棋子。 但他们也不能就这么杀了夜枭。 前线战事吃紧,就算重视夜枭的价值,温哈也不可能每天都细致入微,而且像这样找个无关紧要的村民来负责夜枭的饮食,更容易制造盲点迷惑外界—— 谁也不会想到,马垅所照看的人,会是那个“十大佣兵”之首的夜枭! 马垅如今每日的工作就是准备三餐送去给夜枭,隔一天再送去糖果,帮夜枭擦擦身子保持卫生。 但因为夜枭几乎从不进食光吃糖,马垅在饮食上也就马虎起来。 这份差事让马垅觉得很不错,非但轻松,而且还能从军队发放给他的食材费中获取不少回扣。 但在抱住那女人的大钱袋的一刻,这种满足俨然变成了一种可笑、甚至可怜的讽刺…… “站住!” 小镇门口守卫拦住了搀扶着出来的两个人。 “咳咳咳,是我,长官。”马垅十分虚弱的样子,连食盒跟糖果袋都是搀扶着他的女人拿着的。 “她是谁。”守备严格的盘查,仔细打量着轻羽。轻羽故作害怕的躲在马垅身后,像是十分害羞,拉低了包头的汗巾。 马垅像是护着她一般,往前面站了一步:“各位军官大人,你们可怜可怜我,我打了一辈子光棍,现在几个大姐好不容易给我说了一桩亲。” “一桩亲?”士兵好笑,“就你这德行,还能说到这么漂亮的?” “军官大人,她……”马垅几分犹豫,上前附耳道,“她是漂亮,但是有病。以前被土匪糟蹋过了,怕是不干净……”中文吧 “我靠!这你都要?!”士兵吓了一跳,连忙退开距离,眼中对轻羽的不怀好意全在瞬间烟消云散。 这种话若放在别人身上或许难被相信,但如果是马垅这样的家伙,反倒会让人觉得是真的。 不然一个正常的姑娘家,怎么可能愿意跟着马垅? 见军官退开距离,马垅点头哈腰的感谢:“我昨晚着凉了,她今天非得跟我去,不放心我。各位军官行行好,不要为难我们了,明儿我给你们做些新鲜的烤鱼!” “去去去,快滚!” 大概觉着晦气,士兵驱赶着两人。便就这么让他们走了。等进了远处的山林子里,轻羽还是没有放开马垅。 “咱们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不然我就完了。”马垅非常紧张,这可是他一生中唯一孤注一掷的一次选择,赌上了身家性命的抉择。 轻羽不想跟他多说废话:“快走。” 马垅根本就是别无选择,在他决定为了那一袋轻铢豁出去的时候,已经注定只能成为别人的傀儡。 马垅带着轻羽往山林深处去,大概在半山腰的位置,能隐约看到驻守的士兵: “就是那里了。”马垅指着那处,再不敢往前多走,因为他再也冒不起任何的风险。 “你走吧。” 轻羽把那一袋轻铢丢了过去,并且给他指了一条小路,可以通往一处偏僻的山村,如果之后再翻过一座大山,他就可以达到一个别人几乎找不到的地方。 这些钱够他在路上买足东西,等之后避过风头,自然可以出山过上富足的生活。 马垅心存感激,却并不知道这或许是轻羽给他画的一个饼。在这样一个时代,还战乱将起,能不能找到一方避世的净土,真的就看命了…… 马垅匆忙离开的背影很是凄凉,像极了这末世中不知该何去何从的人们,在那义无反顾投奔的前方究竟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或许只有命运才知道吧…… 轻羽摸索着山壁一路上行,绕开了守备的视野,从死角中偷偷靠近。庆幸的是,这地方的守备并不多,甚至十分稀疏。 如果开枪的话,十秒之内就能放倒所有人! 轻羽就是这么自信,她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清楚。只不过这样做同样也是在进行一场赌博—— 若是马垅骗了她,很可能这次就是羊入虎口,就算没有被骗,但这个地方究竟有多少人、里面又是什么情况,轻羽一概不知。 身上的子弹还有不到一百发,倒也不是应付不来。 现在还是白天,轻羽犹豫着该不该等晚上再行动,那样还能踩一下点。光天化日就这么冲进去,确实有些莽撞了。 也不清楚夜枭是不是真的就在这里。 并非轻羽胆小,只是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作为一个佣兵,任务掌控率如果低于30%,那么往往是不推荐莽撞行事的。 纠结一番,轻羽打算再观望一下,哪怕只是简单的先把周围的地形熟悉一下也好—— 如果救出夜枭,那么事先找好退路是非常重要的! 轻羽在四下查看着而环境,发现一处山脊虽然陡峭,但滑行下去是完全可行的,到时候带着夜枭,加上她的异能,很快就能直接下山。 那样的话,即便再多的追兵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哼!”轻羽勾嘴冷冷一笑,那是极度自信的神色,却下一秒,眉眼间又是拉紧了起来—— 山脚下,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过来,最前面的白马上的男人身姿魁梧、气势霸道,即便远处看不清容颜,也能一眼认出就是温哈! 紧跟在温哈左右的两个人,轻羽也并不陌生,而且他们中的一个非常好认: 从头到脚,一身艳俗的粉红,还有那花枝招展的风格,只能是杰西卡那个变态! 既然杰西卡出现在这里,那么和他一起的瞧不出任何特色的路人甲,恐怕只有龙野那个家伙了。 这样的三个人,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轻羽猫低了身子,而远处的几个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个老熟人藏在路上,一路山行上来,到了轻羽所在的地方正好是一段平路。 “就在前面不远了。”温哈指着那个山洞,杰西卡和龙野眯眼看了过去。 “想不到温哈司令就把夜枭关在守备这么薄弱的地方。”杰西卡几分嘲笑,觉得这太不慎重。 温哈不以为然:“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不容易被人怀疑。” “温哈司令说的有道理,盲区往往才是最高级的手段。”龙野十分认同的口气,杰西卡立马就白了他一眼: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龙野没有作声,也懒得跟他计较,温哈就更不想掺合到里面去。毕竟这两个人是云荆教授的人,就算是温哈,那也是惹不起云荆的! 杰西卡又恼火的说了龙野几句,之后温哈才赔笑插嘴问道:“教授没有和二位一起,是抽不开空吗?” 169:山雨欲来之时 杰西卡十分高傲的瞪眼过去:“父亲的行程,还需要向温哈大人汇报?” 这话说的让温哈很气,很想现在就教训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娘娘腔一顿,然而他心里也有数,自己不是杰西卡的对手。 最后还是只能笑着一张脸:“当然不是。这次烈风军团项目的总负责人不就是教授吗,我对军团的事情其实还不是那么熟悉,教授不来的话,总觉得不是很安心。” 杰西卡轻蔑一笑:“红翼不是早就过来了么,难道他没有跟温哈大人交代清楚?” “当然不是,红翼先生已经跟我很详细的说过了,我自己也亲自测试过烈风军团的实力,只是……” “只是什么。”龙野朝温哈看去。 温哈摇头笑笑:“没什么,我是个粗人,可能对这些事情接受的比较慢吧。” “其实温哈大人也不用太担心。”杰西卡移开目光,懒得再瞧这个假惺惺的家伙,“父亲本来是要和我们一起来的,结果临时有点事,得先回去研究所一趟,也要不了多久就会过来了。” “前线这么大的事情,而且烈风军团的表现父亲也很期待,他是不可能不来的。” “从时间上算,父亲很可能会和明皇殿下一起过来。” “明皇殿下也要来吗?”温哈几分惊奇,三皇之一的明皇竟然会亲临前线,这确实无法想像。 龙野斜斜看过去:“此事是最高机密,温哈大人千万不要声张。” 温哈点点头,不过脸上还是写着想知道前因后果的表情。杰西卡很讨厌这种刨根究底的人,干脆勒马走在了队伍前面。 不过龙野其实是个好说话的人,毕竟他认为,大家现在都在前线,那么团结一致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父亲并没有交代这些事情不能告诉温哈。父亲当时的命令是: 尽可能的要跟温哈搞好关系。 只有这样,他们才不用在裂缝军团的事情上面操心太多。 没错。 父亲一心只有基因项目,其他的一概都是辅助。尽快结束前线的问题,或者让烈风军团展示出成果,就能尽快让政府和三皇认识到基因研究重要。 那样。父亲的基因研究项目就有机会再次启动,甚至得都更多的资金和技术支援。 龙野看着杰西卡小家子气的背影,暗想一番之后,目光终是转向了温哈: “总司令,父亲之所以没有一起来,确实是有事。之前马拉领主不太舒服,觉得或许是得了什么怪病,澜湾的医院查不出结果,所以给父亲写了信。” “我们研究所可以检测血样,而且比医院用的仪器精确数倍……” 龙野说的这些,温哈点头认同。前段时间马拉确实称病离开了,没想到竟然还跑去找了云荆帮忙? “马拉领主这个人向来胆小,一点小事总喜欢搞的十分严重。”温哈显然对马拉评价很低。 龙野也就笑笑,官方的说道:“马拉大人怎么也是一方领主,尤其现在还和恐怖分子开战。或许在以前倒还好说,然而现在这样的时刻,马拉大人的生命就显得重要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倒也是。”温哈认同的十分勉强,不过他也没必要去和龙野争个高低。 之后龙野又继续说:“明皇殿下之所以要来,一是对烈风军团的重视,二来也是对前线战局的支援。” “哦?”温哈诧异,继续听龙野说: “虽然外界不知,但温哈大人心里也应该清楚,三皇之中,明皇殿下和我父亲关系最好,父亲多年的研究也一直都是明皇殿下最为尽心的支持。” “前不久,梓萝塔之城发生了一场火灾,不知道温哈大人听说了没?” 温哈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似乎还出现了佣兵,烧死了一个人,对方还用了枪。事情好像闹的挺大。” “没错。”龙野点点头,“温哈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失火的正是父亲的旧居。” “什么?!”温哈十分震惊,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 龙野继续说道:“此事正是禾馥一帮人所为。我们也知道,温哈大人抓了夜枭来要挟禾馥替您收集情报,但于我们而言,有夜枭在手里,便是引禾馥一帮人上钩的最好诱饵。” “而且有一点我要提醒温哈大人。禾馥此人毕竟是个牵线人,说白了就是没有立场的墙头草。随时都会为了利益翻脸,不能信任。顶多也就只有利用价值。” “现在烈风军团已经到了温哈大人的麾下。我们可以底气十足的说,异能方面,烈风绝对占优势。只要夜枭这枚棋子利用得当,把他们一网打尽多半不是问题,没准还能活捉了温哈大人的心头刺——伊东剑。” “哼!”温哈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些嗤之以鼻,“虽然这些听上去不错,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们,最好永远,都不要把敌人想的那么简单。” 龙野却不以为然:“这就是为什么,明皇殿下会亲自到这前线来的原因。”52文学 温哈再一次蹙眉,继续听龙野说下去: “不管是为了烈风军团还是为了岚泱的局势,明皇殿下早就和父亲认真的商量过,决定做好两手准备……” 两手准备? 轻羽眸光一沉,这个词听上去绝对不像有什么好事,而且看龙野的神情,这两手准备誓必胸有成竹。 可惜龙野和温哈此刻已经走远了,轻羽所在的位置已经无法听到两个人之后说了什么。 然而不管怎样,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夜枭就在这个地方。只是救或不救,根据刚才听到的那些对话,轻羽认为有重新斟酌的必要。 事不宜迟,轻羽暂且离开了这里——方才和马垅一起出来,现在也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再从那个门口回去,便是从守备薄弱的侧面爬屋顶溜了进去。 才从屋顶跳下去,就看到墙角蹲着个人。 那人抱着一条香喷喷的烧鱼,吃相极度难看……眼熟! “你在干嘛?” 怀里的烧鱼被一把夺走,禾馥抬头看去,是一张正在爆发边缘的美丽的脸: “嘿嘿,有点饿了,挺好吃的。”禾馥傻笑,伸手去抢,可那装鱼的碗已经高高的飞了出去。 禾馥的表情同一直蹲守在她旁边的一条大黄狗如出一辙,但见吧唧一声,鱼落地的时候大黄就已经扑了上去。 “你陪我鱼!”禾馥委屈的想哭,但这只会让轻羽更想揍人: “闭嘴!你跟我过来!”轻羽揪起禾馥,把她拖到了无人的巷子里面,把在山上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告诉讲了一遍。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温哈那个老东西真是太可恶了。”禾馥阴沉着脸,但下一刻,目光又不受控制的看向了那只大黄狗。 她好不容易偷来的鱼,这会儿算是全完蛋了。 “轻羽啊,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这丫头肯定是上天派来整我的。” 禾馥十分深沉的叹息,轻羽的拳头已经紧紧捏了起来。却这个时候,大批官兵在镇子里急急搜查,像是在找什么人。 轻羽神色一紧,暗道不好,连忙开始脱衣服…… “快点,去那边看看,还有那边!每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搜查队火急火燎,他们刚刚接到命令,之前安排给犯人送饭的马垅突然失踪了,并且听说还有一个身份未知的女子和他在一起。 马垅去给夜枭送饭,按理温哈应该能在山洞里见到他,可惜没有,何况村里根本就没有人给马垅介绍媳妇儿。 当然,他们还找到了小波问话,确定是有一个女人。 恐怖分子诡计多端,在前线这种地方,半点细节都马虎不得。而且消息来的这么快,可见温哈确实十分敏锐,光是没有见到马垅就意识到或许出了什么问题。 搜查队热火朝天,吓的居民们大气不敢出,都被从家里赶出来,战战兢兢的杵在街上。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给我站住!” 在这样鸡飞狗跳的现场,有两个穿一样服侍的女子从此处路过。搜查队长立刻就叫住了她们。 “长官,有什么事吗?” 两个女孩搀扶在一起,看上去是被吓到了,楚楚可怜。搜查队长打量着她们,总觉得有些眼熟,便听其中一个女人说道: “长官,我们是烈风军团的人。近日可能是水土不服,出来找了些药,还赶着回去。” 烈风军团? 搜查队长又仔细打量了她们一番,虽然明面上没有说军团里有女人,但烈风军团入编之后的这几天,女奴营的消息早就悄悄地在军队里传开了。 既然是烈风的人,搜查队可惹不起。 “快滚回去,别在外面瞎晃悠!” 轻羽跟禾馥连忙快步离开,先回去了营里。只要不和小波那孩子碰面,谁也不会想到马垅的失踪会跟轻羽有关。 轻羽这头虽然顺利,但禾馥那边就不怎么好了。 “别提了,你以为我真是去炊事班偷鱼的?”禾馥瘪着嘴,心里还在可惜自己的那条鱼。 她跟轻羽分头行动,她的确是去找那个叫萝卜的孩子。却谁又能想到…… 170:今时不同往日 “萝卜走了?”轻羽非常吃惊。那小孩是顾南一的手下的线人,现在这样岂非是暴露身份出了什么事情? 但见禾馥摇摇头:“说是那孩子的父亲接他来了。起初大家都以为萝卜是流浪来的孤儿,后来才知道他父亲是个行脚商,常年不在家中,之后母亲病死,萝卜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父亲这么些年终于找到了他,不放心在前线,求着军队放了人。” “哼。”轻羽不由笑笑,“多半应该是顾南一的保全策略。线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所以设计换了人。” “就是这样。”禾馥点头认同,而现在的问题是,接替萝卜的人到底是谁。 新线人一般会非常谨慎,蛰伏很深,绝不会露出马脚,轻羽跟禾馥也相信,顾南一的线人一定也受过专业的训练,找起来更加困难。 如此,线人这个东西恐怕指望不上了。 两个人陷入愁绪,不得不说确实有点倒霉,然而这似乎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小美,阿香,你们在吗?”女奴长敲门进来,“严副官叫你们过去一趟。” 之前两人称病,严副官为了保密,专门把两个人隔离起来,就在女奴营附近找了个小屋子安顿她们。 两人去了严副官的大帐,军医也在。轻羽跟禾馥并不意外,算起日子,确实该检查一下她们的病情了。只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来的时候,看见女奴营的人好像都在收拾东西。 “严副官,两位女士的病情应该已经没事了。”军医十分肯定,严副官点点头: “谢谢先生,您先去忙吧。” 军医离开之后,严副官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既然你们两个没事了,就赶快归营,收拾好东西,和大家一起出发。” “出发?”禾馥奇怪,直接被严副官瞪了一眼: “哪有那么废话!” 两人低头离开,回去女奴营才知道,原来温哈昨天夜里下了密令,说女奴放在前线不成样子,让天一亮就转移到别处去。 若真是这样,以温哈的性格,第一天就不会让这些女人进到镇子里。所以现在出现这样的命令,多半跟马垅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样也好。 如果继续呆在这里,轻羽跟禾馥被温哈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再者离开大本营,行动起来也更方便些,届时传递消息便不成问题。 也说不上是好运还是倒霉,反正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就随着大部队出发了。 中途,他们在郊区停留了很长时间,等到太阳下山才继续赶路。大概一个小时之后,轻羽跟禾馥眸光不约而同的沉了: 她们都知道这一条路; 这是去海庄的路! 【真是倒霉!】 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暗骂,还以为离开了政府军的大本营会好过些,没想到竟又到了另一个更麻烦的地儿。 海庄的杨老爷黑白通吃,生意做到遍布澜湾,跟禾馥算得上是老熟人,而先前猎金号那件事,李维斯的假身份也让轻羽在杨老爷跟前露了脸。 “不是吧……” 禾馥一个头两个大,一口老血简直就快要喷出来,轻羽也是非常无语。但这又能有什么办法? “唉!”轻羽沉沉叹了口气,静静看着马车外熟悉的景色,然而奇怪的是,往海庄的这条路,今天似乎特别热闹—— 女奴的车队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越是靠近海庄,路上遇到的车马越多:有单人的,也有浩浩荡荡的。 轻羽跟禾馥都是纳闷,等到了海庄门口,那景象更是令人吃惊瞪眼。 海庄庄园的大门外停满了车马,庄内可停车的位置早已经被一箱箱货物占领。 “你们在这里等着,都不要下车。”严副官吩咐一句,之后去和庄园的人打招呼,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他们的车马便是离开,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海庄的地皮非常大,除了主庄园之外还有许多小院,平时方便待客,或者供主人换换心情。 这处小院是照古中国样式修建的四合院,而且还是上下两层,不过屋顶却是用了俄罗斯城堡的风格,真不知道设计者是怎么想的。 又或者是杨老爷故意让设计成这样的吧?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个小院足够住下她们这些女人,而且还配备了齐全的生活设施。天平 负责接待她们的管家已经等候多时,女人们一到直接就可以入住安排好的房间。 可见温哈肯定早就跟海庄这边有过联系。 果然,稍微晚些时候,杨老爷亲自过来了,而且和严副官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杨老爷满嘴的歉意,但他的眉眼间全是挡不住的喜色,那种暴发户一般的喜色,以及对钱财的贪恋、对更大利益的野心。 而且,他并没有太把严副官当回事! 都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严副官心里自然有数,不过他对这个杨老爷似乎也不敢怎么样—— 没错,禾馥跟轻羽此刻就猫在大堂的窗户外面,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面对杨老爷虚伪的谦辞,严副官同样虚伪的奉承:“杨老爷这样的老江湖,怎么会有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如果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别人岂非连活路都没了。” 杨老爷大笑:“听这口气,看来严副官是对我有点意见啊!” “不敢不敢,杨老爷如今在岚泱、甚至澜湾,那是何许人物,我一个小小的副官怎敢有什么想法?”严副官赔笑打着官腔,不过眼中闪着冷光: “杨老爷,总司令和部长确实没有时间过来,但都对你的生意非常关心。如果有什么困难和难处一定要说。明皇殿下交代过,一定要全力支持海庄的生意。” 竟然连明皇都跟杨老爷有联系? 这对话的内容太过令人吃惊,而且他们口中的“生意”显然耐人寻味。黑夜总是隐藏了太多的阴霾,仿佛就连那遮月的云都变得越发厚重。 那些云缓缓从月亮身前飘过,明灭着光华,当大地暗去又再次亮起,岚泱城内的某个人同轻羽禾馥一样吃惊。 他孤立在昏暗的店面里,一头红发在铺天盖地的灰尘中依然招摇。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旁人读不懂的暗语。但他显然破解了其中的深意,因而此刻的表情才会那么震惊: “如此说来,怕是只有那地方可以……” 男人忧虑的低喃仿若沉入夜色深处的雾,散去踪影便是凝结成了第二天清晨栖息在枝叶上的露珠,悄然无声,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不留踪迹—— “哈欠!”轻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有点不爽,鼻子痒痒的感觉多少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身为一名合格的佣兵,她希望自己在任务时可以永远保持最佳状态,只可惜还是没有忍下这个喷嚏。 清晨的气温确实有些凉意,但是女奴所穿的那些衣服也确实保暖性极差,而且还相当碍事。 “啧!”轻羽有些烦躁,直接把裤脚都拉了起来,与此同时,她身边的某个笨蛋直接摔倒了: “哎呦我的妈呀!”禾馥一个狗吃屎载到了大坑里面,海庄别院的小路确实不太好走,但她能摔成这样也算是十分厉害了。 禾馥边骂边爬起来,身上全都是泥巴,头发和脸就更不用说。不过就这么看的话,她确实是“禾馥”本人。 “快走吧,天亮就麻烦了。”轻羽面无表情的丢下禾馥,完全没有拉她一把的打算,加快了步伐,直径往海庄本院去。 今天的海庄依然热闹,门口的车马比做昨晚来的时候看到的还要多。 这海庄的生意,是不是大的有些夸张了? 轻羽跟禾馥都觉得不可思议,即便是海庄这样的地方,生意发展的速度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吧?和猎金号任务的时候相比,前后也才不到一年时间,而海庄竟是变得这般盛况了? 杨老爷此人背景复杂,昨夜的那番对话中明显能听出来,他跟明皇、温哈等人有极深的联系。 这背后的秘密一定要查出来! “跟我来。”轻羽拉上禾馥,借助车马作掩,偷摸到了海庄的侧面围墙下。 上次来海庄的时候轻羽习惯性的踩过点,这围墙下有几块石砖是松动的——显然是另外有谁偷偷进出过这里。 当然,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只要这个出入口还在就好。 禾馥跟轻羽潜入到了海庄内部,围墙进去之后是庄园侧面的花园,这会儿正有两个人到这儿晨练,恰巧碰到了,一番寒暄中可以听出来,他们都是杨老爷的贵客,所以才配被请到庄园住下—— “杰克先生这次真是大手笔,竟然一次就拿了那么多货。” “哪里哪里,怎么敢跟章大哥卖弄。这次章大哥似乎也拿了不少吧,杨老爷的货够吗?” “我也有点担心呐,毕竟外面每天有那么多人。不过以我们和杨老爷的交情,他肯定会先保证我们这边的供应。” “噢,那就好那就好。”杰克宽心的点头,转而又是沉思,“你说他们海庄这次的蘸料有什么不一样的,怎么感觉各个都跟着了魔似的……” 171:为蘸料而疯狂 【蘸料?】 轻羽眸光一沉,跟禾馥一样,两人听到这个词的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那些堆满了庄园前庭的货物。 海庄,顾名思义,做的就是海产生意,主要是收购渔民的鲜货然后加工再出售。 当然,除此之外也做别的产品,与海货相配的蘸料或者酱料一直也都卖的不错。但这次新出的蘸料也不知是怎么,吃起来明明没什么特别之处,却就是人气一路飙升。 杨老爷是土生土长的岚泱人,岚泱就是海庄的发家地儿,是生意的主场。以前受岚泱城主左丘的支持,杨老爷的生意在岚泱早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之后连伊东剑也不得不跟海庄搞好关系。说句不夸张的话,只要有海庄在一天,岚泱城内的吃喝就不用愁。 一个具备相当能力和实力的商人及企业,对政治也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自从推出了新的蘸料,海庄的生意正用不可思议的速度走向登峰造极的顶端。 然而这种蘸料实在太火爆了,就连岚泱城内都供不应求。今天的市场刚刚开市,一大波抢购蘸料的人便已经打的头破血流。 “都闪开!” 混乱之中有人大喊一声,众人回头,是一群穿浪人服的家伙。 如今在岚泱,浪人服已经成了权位的象征,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些人就和政府的官兵无异,尤其他们还是异能者。 一瞬间,大家伙都不敢作声,乖乖把路让了出来。店铺老板也不敢多言,恭恭敬敬的点头哈腰: “各位大人,你们来了。” “当然。之前跟你说好的,应该没忘记吧。”领队的男人不怒自威,店铺老板自然不敢得罪: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只是价格……” “怎么,你还想坐地起价不成?”领队瞪眼过去,店铺老板连连赔笑: “不是这个意思。大家都知道,现在这东西太火了,海庄那边涨了不少,我也是小本买卖,怎么说,也不能让我们亏本呀。” “亏本?你们的命都是我们给的,要不是我们,你们早就全被政府军给抓了。现在还好意思跟我们说什么亏本?!”一个队员站出来训话,但被领队瞪了一眼: “忘了头儿是怎么交代的吗,不准欺压百姓。”领队怒斥,又问店家,“涨了多少?” 店铺老板不敢欺瞒,赶紧把账本拿了出来。账本上写的非常清楚,一瓶蘸料的价格确实从两轻铢涨到了五轻铢,翻了一倍不止! 海庄那群王八蛋!本来两轻铢已经够贵了,现在居然敢把价格抬的这么高? 如此看来,零售怕是会卖到七八轻铢的高价了。 “我们也不欺负你,六轻铢一瓶,有多少全要了。”领队十分干脆,但其他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且不说到底多少钱,全要了三个字,明显是不让其他人有机会呗! 可面对这些恐怖分子,百姓们又能多说什么?没亏本就不错了,店铺老板更是不敢多说。 便是这样,大伙儿只能眼巴巴看着一百多瓶蘸酱被全部买走。 目前岚泱城内能弄到蘸酱的店铺并不多,海庄那边并不是谁去了都能要上货。基本上有货的店家在到货之后马上就会售空,也就是说,现在就算去别的地方也早已经买不到了。 所以只能等下一批了。 人们失望又生气,但也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组织的人得意洋洋买走蘸料。 尽管这些人都是穿的浪人服,但从腰带的颜色可以分辨出他们所属的部队—— 蓝色的腰带是海的颜色,这些人是黎明组织的海军! 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黎明组织的军事能已经十分成熟。在澜湾辖域,伊东剑收编了岚泱的势力之后,把手下的军团重新做了规划和调整。仅仅是海战军团这块儿,实力就比从前扩大了一倍。 虽说组织的食堂是公用的,但海战军团自己买来的蘸料,当然也只能给自己军团的兄弟享受。 开饭的时候,食堂坐满了人,也只有海战军团的嘻嘻哈哈十分高调。 吃饭的几桌海军坐在一起,每一桌上面都放着一瓶蘸料。那盖子一打开,香味就飘了出来,惹得周围好生羡慕。 “兄弟们,今天队长给咱们办了件大事!以后啊,天天都有蘸料吃!” 海军们得瑟的不行,极其高调的炫耀着千金难求的蘸料,生怕羡慕不死其他军团的家伙。 “可恶,可恶啊……” 不远的一张餐桌上,一个穿浪人服的士兵整张脸极其阴沉,一双眼铮铮盯着海战军团里吆喝声最高的那人: “可恶啊,可恶,该死的!”速递 “诶,你怎么回事?”身边的人拿胳膊肘戳了他一下,但他还是双眼发红的盯着那人,犹如要吃人的野兽一般。 见状,这人又是附耳小声劝道:“何必呢兄弟,就是个蘸料而已,你至于眼红成这样吗?” “我知道前几天他们分给你吃过几次,但你也不至于这么好吃吧,现在就为了这个还眼红成这个样子,像话吗?” “就是个蘸料而已,不吃又不会死。” “死?”那妒红了眼的人好像回过神来,然而眼中依然是一片染着狂气的混沌,“死……死……” “不行,不行!给我吃!快给我吃!”男人疯了一般扑向海军的餐桌,且同时发动了异能,嘴里伸出了长长的獠牙,一口就咬向了拿蘸酱的人的脖子。 “啊!” 惨叫乍起,血腥弥漫。这画面造成了某种刺激,其他一些人也随之扑向了海军的桌子。 事态一发不可收,整个食堂顿时沦为了异能者的战场,一片惨烈…… “简直可笑!” 一小时后,伊东剑在办公室内怒不可遏。为了一个蘸料打成这样,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简直是难以置信! 涉事军团的几个将军此刻都在伊东剑面前被训,也都不作声,其中最为显然的,无非就是那个身材高大、留着褐色的小卷发的中年男人: 金戈。 自岚泱城出事后,跟城主左丘是命运共同体的金戈就也不得不背上的“投靠恐怖分子”的名头。 金戈现在也在伊东剑麾下做事,尽管原来的亲兵都已经被调去了别处,但却能换来伊东剑对他的重用。 如今金戈负责的正是岚泱城的海战军团,是海战军的将军,管理着一批异能者的战士。 当然,利用猎金号给黎明组织走私铁矿这么多年,伊东剑怎么也会给金戈留点面子: “金戈将军,这次的事情就出现在你的军团里,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伊东剑的表情十分不快。 金戈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反应:“最近听说这种蘸料确实很火爆,一发售就会被抢空,但没想到居然会惹出这样的事情。” “说这种蘸料好吃到可以令人神魂颠倒,一天不吃就会不受控制的想着念着。我觉得实在是有些夸张了,也许背后是海庄的噱头罢了。” “这次斗殴也许是那些人之前私下早就有什么过节,借题发挥。伊东先生请放心,既然这件事是海战军团挑起来的,我一定会查清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金戈这番话说的十分公正,而且还颇具担当。几个将军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揽下了这个黑锅。 伊东剑也是颇为意外,不过眼中尽是对他的欣赏:“金戈将军这般担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那是当然,我自然不会辜负伊东先生对我的期望。”金戈十分镇定,宠辱不惊,说完便是先告退了。 那些斗殴的人,全部处置了一百军棍,罚禁闭三天。金戈挨个找他们单独问过话,确定突然情绪失控的人全是因为前几天偷偷找海军的兄弟吃过那种蘸料。 并且都表示,那蘸料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但回想或者回味起来就是叫人念念不忘。 “带他下去。” 问完最后一个人,金戈离开了禁闭室,出去之后小声对副手说道:“跟厨房吩咐一下,这些人以后的饭食都配上蘸料,我不希望再出现这种无聊的事情。” “把我们军团买到的蘸料也都分散下去,让大家都能吃上。不过就是个蘸料,不能因为这个分裂军心,让政府军看咱们的笑话。” “是!”副手十分敬佩金戈的胸襟,这次非但没有去找其他将军发火,反而还这么大度,确实是有大将之风啊! 副手离开之后,金戈并没有上马车离开:“我去市集转转,看看那个蘸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用跟着。” 金戈撇开部下,独自去了市集,在蜈蚣一般的街市中转悠了一会儿,就进了一家茶楼。 在二楼的包厢里,有人已经等他多时。 “应该没有被人发现吧。”等待之人问道,一副趾高气昂的嘴脸和口气。 金戈有点不太愉快:“左丘,你虽然还挂着城主的头衔,但现在你我都在伊东剑手下做事,说实话,你的地位还不如我。” “你不用这么跟我说话,我知道你心里不待见我,觉着以前走私铁矿的时候给你分的少了。”左丘不以为意,依然还是那样一副态度: “金戈,咱俩现在在一条船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伊东剑眼里,我们都只是俘虏,现在过的还好,是因为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谁知道哪天就没有用了。” “你千万不要自视甚高,自我感觉良太好。” “是么。”金戈沉了眸光。 172:尔虞我诈之间 包间里的两个人气氛极不友好,茶也只有左丘一个人在喝。 不过。 一段关系越是危险,往往彼此之间的联系越是可靠。他们两个现在就好比手心手背,谁离了谁都不能独活。 谁,也不敢背叛谁。 “算了,我也不是来和你吵架的。”金戈懒得再说,终于入座,左丘便是把他面前的空茶杯满上了。 茶杯里飘出甘甜的茶香,金戈缓缓说道:“这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你可以跟那边联系一下了。” “确定?”左丘挑眉,不太相信,“听说刚刚才出了大事,组织的人因为蘸料打起来了。” 金戈不屑:“小事而已,你真是大惊小怪。而且一切都在掌控中,包括蘸料迟早会出点娄子。” “怎么说?” 金戈笑笑:“我已经跟厨房那边都打过招呼了,正好可以借这次的事情,让大家都丢了这个烫手山芋。现在厨房随时都能被我们的人监管,只要之后都吃上那种蘸料,必然相安无事,伊东剑也不会注意到。” “也就是说,短期内是不会露出马脚咯。”左丘几分满意,说着已经起身,“既然你这边已经定了,我就可以安心出发了。” “城主,可千万要沉住气呀。”金戈冷冷叮嘱,左丘不爽的嗤笑了一声。 现在的岚泱是漩涡的中心,也是各方势力瞩目的焦点。暗潮涌动,风云汇集,未知和已知在此汇聚,谁也不知道第二天将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那些赶路夜行的人们,如同混迹于混沌中的浮游,或操控命运,或被命运所操控……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比起往日,杨老爷是越发的财大气粗。过去左丘还是掌权的岚泱城主的时候,他还卖三分薄面,如今虎落平阳,左丘反倒还要对他客气起来: “你们要做的事情,我们那边都已经准备妥当,一切顺利,只要按时按量的到货,保证没有问题。对于我们的到底是什么立场,还请杨老爷做个见证。” “城主现在说这个话,是觉得杨某之前都没有相信你们?”杨老爷很是诧异,不过诧异中透着几分虚伪和狡猾。 左丘笑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和金戈两个人,现在的处境十分尴尬,但心里认定的靠山只有一个。然而我们确实很多时候身不由己,难免担心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城主大人,杨某其实不过是个商人罢了,政治还有立场这些东西实在掌握不好,也就对利益这个东西领悟的快一些。” “城主大人所说的那些立场,对杨某来说太复杂,实在不敢过问。不过您大可放心,以前铁矿的生意,左丘大人您帮过我不少,咱们也就是老朋友。” “生意场上的老朋友,杨某绝不会狠心,能帮一把的时候一定会出手。” “既然杨老爷这样说了,那么我也就放心了。”左丘十分感激,即便心里已经开始窝火,脸上也还得笑着,转而又是深沉: “我也没有想到,岚泱如今会变成这个局面。当初我与马拉撕破脸,完全是因为私人恩怨,若不是马拉步步紧逼、鱼死网破,我和金戈也不会没了退路,只能走今天的这一步棋。” “事情变成这样,我也没机会亲自向三皇殿下解释澄清,唯一能做的只有为大计出一份力。希望上面能明白我和金戈的无奈。” “而且马拉之所以对我赶尽杀绝,是因为我知道他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左丘浅浅勾起了嘴角。 杨老爷挑眉哦了一声,似乎对此颇有兴趣,然而左丘只是笑笑:“这个秘密是我翻身的唯一机会,我必须亲自当面告诉三皇殿下。” “杨老爷现在绝对是整个澜湾辖域的大人物,能把生意短时间内做到这个程度,必然少不了政府的支持。当然,他们也给了您重要的商品。” 左丘顿了顿,笑的狡黠:“杨老爷现在做的这个生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知道明皇殿下曾亲自同您谈了这笔生意,您的面子可真不得了。我当城主这么多年,都还没能见过三皇一次。” 左丘显然话里有话,而且他的意思,以杨老爷的精明,自然一听就懂,却几分推辞之意的笑笑: “杨某面子再大,充其量也只是个为时局左右的商人,很多事情不是我可以多嘴的。而且城主大人刚刚自己也说了,你们现在的立场很尴尬,也很微妙。” “你们的难处我能体会,可你们的忠诚究竟是真是假,这个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商人来说。” “不过城主也不必着急,杨某觉得能印证你们态度的机会马上就来了。这次生意的事,岚泱城是重中之重,听说明皇殿下之后会亲自过来前线视察,到时候……” 杨老爷没有把话说完,但后面的意思昭然若揭,且十分明确的告诉了左丘,自己是不会帮他。127 左丘心里早就已经气炸了,把这老狐狸骂了十万八千遍,但脸上却还要微笑表示感谢。 “既然如此,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不打扰杨老爷休息。” 左丘离开的时候,本就歪瓜裂枣的一张脸难看至极,可谓是雪上加霜。而且还带走了一大批的货物。 轻羽禾馥一直猫在海庄,虽然不知道左丘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但左丘走的时候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左丘带走的货物正是堆满了海庄的那些,而轻羽禾馥猫了一天,也零零碎碎听到了不少消息,确定那些货物全部都是海庄近期新推出的蘸料。 不过就是吃饭时的一味调料罢了,怎么能火爆到这种程度? 这问题轻羽跟禾馥一直没能想通,现在连左丘都出现在这里,足以证明事情远比她们预想的还要复杂。 而且看左丘遮遮掩掩、兜帽裹面,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行踪。 看来这个蘸料的背后,誓必藏着惊人的秘密! 既然现在就在海庄,且短期内烈风军团也不会用上女奴,岂不正是调查蘸料的绝佳时机? 禾馥和轻羽没有犹豫。明白事态瞬息万变,若不抓紧的话,说不准就再也没有接触蘸料的机会了。 只是在调查蘸料之前,她们还有一件紧急的事需要处理。 这段时间,两个人一直在前线的大本营里,禾馥没机会给温哈送去情报。 根据轻羽之前的发现,明皇和那个神秘的教授不久之后就会达到前线,且从他们话里行间不难推断,背后还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为了这个阴谋和秘密,现在不得不将营救夜枭的计划推迟,虽然有点对不起夜枭,但也是没有办法。即便现在硬着头皮救了夜枭,或许反而还会弄巧成拙。 如今在岚泱这个漩涡的中心,他们这些被卷入漩涡中的人,每走一步都必须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深谋远虑总是最不会错的。 所以为了稳住夜枭的人生安全,禾馥还有必要给温哈送去黎明组织的情报,来伪造出一切还尽在温哈掌控中的假象。 不过这个情报倒是给的有点敷衍。 【黎明组织近期大批量的进购海庄新生产的蘸料,还不清楚背后的用意】 这情报完全算得上新鲜,而且也没有作假,足以证明禾馥还在老老实实的调查那些恐怖分子,且温哈也不会想到,禾馥其实就在自己手下的女奴营中。 收到情报的时候,温哈的反应正如禾馥所料,非常的满意和放心:“看来禾馥这个女人还有点用,不枉费我们花了那么心思在她和夜枭身上。” “禾馥盘踞在岚泱多年,这里就像是她的家。在自家地盘上如果连这点事在办不好,禾馥就对不起她在道上的名声了。” 红翼西装笔挺,硬朗的寸头让他严苛的性格显得更加冷漠,浓眉大眼之下是冰冷的表情。 温哈对他也没有太深入的评价,算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夜枭是禾馥的命脉,只要掌握了他,那女人就会听我们的话。现在所有的计划都非常顺利。”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红翼斜眼看去,似乎并不认同,“温哈大人现在是总司令,能力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什么事情都不要深信。左丘和金戈两个人本来就不是好东西,现在他们的立场那么微妙,还是得防着些。” “温哈大人,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那两个。” 温哈尖锐了眸光:“红翼先生这样说话,是因为有过类似的经验?” “也不是。只是和顾南一认识太久,从别人身上总结出来的。” “顾南一这个人确实神秘,不过我实在也没想到,他竟然也是教授的儿子。”温哈嘴上这么说,瞧着却没有什么意外。 对于红翼的这番警告,温哈一笑了之:“红翼先生就是这么认真。左丘和金戈两个不过只是无关紧要的棋子。两个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人,想的再多也无济于事。” “只要伊东剑倒了,那两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还不就是祖上鱼肉……” 温哈的嘴脸,红翼尽数看在眼里,面无表情道:“父亲和明皇殿下近期就要到了,温哈总司令千万别让他们失望。” 173:最后的流水线 那个叫海庄的地方,如今俨然成了最尖锐的风云际会之处。那地方看似与战争无缘,与政治格局无缘,可却是所有事件交汇的中心。 海庄新推出的蘸料人气暴涨,在岚泱、甚至整个澜湾辖,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靡。 在这残酷又黑暗的末世,人们对吃喝带来幸福感并不那么热衷。吃喝更多时候只是为了活下去的必要条件罢了。 如此大规模的热衷于某种食物,在这样的时代是非常罕见的。加上岚泱战争这样的背景,无疑意味着海庄和杨老爷两个名字将会被载入史册。 那蘸料被追捧的程度超乎想像,而轻羽跟禾馥已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阴谋的味道是深沉的、危险的,但蘸料本身的香味咸鲜浓郁,看得出海庄确实在产品开发上用了心思。 除了收购渔民们的产品,海庄还有自己加工场地。蘸料这一类海副产品,海庄完全具备大批量生产的实力。 在岚泱郊区的海庄厂区,大大小小的作坊数不甚数。在这里上工的人们,为节约时间和成本,原地搭建屋棚住下。久而久之,这里便是成了一个村。 一个专门为了“海庄生产力”而存在的村。 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作坊无数,但现在几乎七成的作坊都是在生产那种蘸料。 蘸料制作和普通海鲜酱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将海产晒干捣碎,研磨之后加入熬制的酱料底料中。 轻羽禾馥两个人在村子里看了一路,在制作流程上并没有任何不妥和可疑。 一定有什么是她们机没有发现的! 两人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专注,把每一个和蘸料有关的作坊看的仔仔细细。 “你们干什么的?!” 两个人在村子里四处偷窥晃荡,终于被保安盯上。担心打草惊蛇,轻羽跟禾馥也没说什么,被吼了之后马上就灰头土脸的跑了。 “怎么了?”看人影跑过,另一个保安问道。 刚刚的保安十分不屑道:“没什么,肯定又是哪个眼红咱们生意的派人过来偷窥。” “这年头,还真是树大招风,啥无聊事情都有!” 两个保安聊着离开,轻羽跟禾馥则暂时躲到了暗处。其实忙活了一天,两个人也不是全无收获。 这些工人,中午之前换过一次班,下午晚饭时候又换过一次。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轮班制,且24小时无休。 如今蘸料这么火爆,即便全天无休的赶制也还是供不应求。如果不是24小时工作那就奇了怪了。 只是那些调制好的蘸料并不是第一时间运到仓库去。 各个作坊制好的蘸料先都是放在门口,之后会有马车过来将它们运到村子后面。 为方便出货,仓库一定会设在村口。这些蘸料的数量如此庞大,完全搬到相反的方向再搬回来,这一点实在不合常理。 “走,去看看!” 轻羽禾馥一前一后,步伐轻快迅速,走的都是隐蔽的地方。刚刚之所以会被保安发现,也是她们大意,以为保安也不过是些摆设。 谁曾想,这些保安居然还挺尽责。 两人偷偷跟车队往村后去,那里有一座很大的厂房,看上去很新,应该建成没多久。 所有的蘸料都从东门运进厂房,然后从西门运出。东西两个门源源不断的进出着车马,且西门运出来的蘸料和市面上卖的一样,包装完整。 最后从西门出来的这些蘸料,才又被运回村口的仓库等待发售。 这座设立在村子最里头的厂房规模很大,而且没有窗子。刷成漆黑的房身光看着就觉得可疑。 这里面一定藏着蘸料的秘密! 轻羽跟禾馥都有同样的预感,猫去了厂房的侧边,利用轻羽的异能用手指戳了两个窟窿,便是往里瞅—— 偌大的厂房里面并没有任何隔间,只有一个长而曲折的大流水线。流水线的运作当然不是靠电力,而是厂房背后临海悬崖上的巨大水车。 海洋的潮汐是流水线动力的源泉,而忙碌在流水线上的工人则是蘸料生产的源泉。 送到的蘸料在东门被卸下,每缸蘸料刚好能倒满流水线上的一个个扩口方盘。118 蘸料在方盘中被摊开,整个厂房中都弥漫着蘸料的咸鲜香气。那些制好没多久的蘸料还腾腾冒着热气,它们躺在方盘中被迅速冷却,在流水线上经过工人面前的时候会被撒上一种橙黄色的粉末,然后均匀的搅拌,和入蘸料中。 流水线上配备了大量的黄色粉末,而厂房中也堆满了大大的麻布袋子。 流水线上的工人们非常忙,双手几乎没有停歇,不断将粉末和入蘸料。而他们的副手,每隔几分钟就要跑去那些麻布袋前,用大框取上大半框的粉末。 那些粉末一看就不是海庄自己生产的,而是从别处大量运来的。 轻羽跟禾馥心里都是笃定,这个粉末多半就蘸料秘密的关键! 厂房中的工作井然有序,即便有将近百人的规模,也有条不紊,没有丝毫的差错。 流水线边配备有监工,这些监工也十分尽责,半分不敢偷懒。想必定是因为厂房二楼的人。 厂房墙边设有简易的楼梯,上面搭了一间简易的屋子。木制的屋子设有大窗,能清楚看到整个厂房的工作情况。 那屋里的靠椅上悠哉的坐着一个人。轻羽跟禾馥对那张面孔都比较熟悉,曾经在杨老爷身边见过—— 那个叫端木的男人,是杨老爷身边的亲信。 两人之前还在纳闷,海庄那么忙,怎么没有见到端木,没想到是被派来了这里,监督蘸料的制作。 如果是普通的生产,自然用不着专门找个人过来监督。如此更能说明这个蘸料肯定有问题。 所有的工序只有这里有人监督,可见这里就是最重要的步骤。而这里和外面不同的,只有那个粉末。 厂房的地理环境很开放,轻羽跟禾馥无法贸然进去,就这么一直猫到了晚上。 晚上换班的人来了之后,中班的工人便陆续离开。其中有一个人比其他人多穿了一件背心。看上去应该是中班小组的队长,下工的时候其他人还不忘跟他打招呼: “黑哥,明天见啊!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好酒!” “放心吧,明天一定让你过个难忘的生日!”黑格尔笑道,大步往自家的方向走。 黑格尔的媳妇年初的时候得了病,为了看病,夫妻俩手头一直很紧,孩子也在海庄做工,但他们这些人又怎会有钱,不饿着肚子就很好了。 前两个月,黑格尔意外讨到了一个好药方,妻子吃了确实很有好转,但是这个药至少得吃一年,经济十分困难。 那兄弟平时跟黑格尔关系很好,二话不说拿了所有积蓄给嫂子买药。黑格尔心里非常感激。 现如今岚泱局势紧张,前两日城里的一户富人逃难离开,路过这里,匆匆忙忙的落下了一些东西,里头就有一瓶威士忌。 黑格尔他们这些人哪里有机会喝上这东西,顶多也就是在海庄里看到过,也不敢奢望。实在没想到竟捡到大便宜。 黑格尔想着钱也难还上,正好又碰到那兄弟生日,便是做个人情。明天生日会上拿出这瓶酒送给那哥儿们,两人脸上都有面子。 黑格尔心里正是美着,不想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手里提着一袋轻铢,笑面盈盈的走了过来: “这位大哥,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黑格尔怔了怔。这女人很瘦,一点都不丰满,头发有点乱,衣服有点脏,透着隐隐的邋遢,似乎是在外奔波数日没来得及洗漱。说实话,很难激发男人的邪恶心。 而她手中的一袋钱,才是黑格尔在意的,几分试探的问道:“帮你什么?” “也不难,只要回答几个问题,这些就都是你的。”女人笑着,把手中的钱袋掂量了两下。那轻铢碰撞出响声如此饱满,黑格尔的口水都快流出来,急不可耐的点头: “好!你说!” 女人满意的笑道:“你们做的那种蘸料之所以这么火爆,是不是里面加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方?” “这个嘛……”黑格尔仔细思索。为了钱,他一定不能说错话,而且现在蘸料这么火爆,有海庄的对手眼红也很正常,来打听这些并不奇怪。 虽然端木先生严令,不许对外人多说蘸料的事情,可眼前的轻铢诱惑实在太大了。 仔细思量过一番,黑格尔说道:“秘方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个工人,不知道蘸料的配方。但是那种粉末,应该就是蘸料的关键。” “什么粉末?”女人诧异,装作毫不知情。 黑格尔四下看了看,拉着女人躲到暗处,小声道:“村后面有个厂房,是村里最大的作坊,就是为了这次的蘸料盖的。” “厂房里做的是蘸料的最后一道工序,把粉末按比例在和进蘸料里。但那个粉末不是我们自己生产的,所以是什么也不清楚。听说是杨老爷花了大价钱才得到的好东西。” 说到这里,女人微微蹙眉:“这个蘸料这么好吃,你们自己做的人也都吃吗?那个粉末,你们有没有偷偷尝过?到底是什么味道?” 174:失踪的俩女人 问起这件事,黑格尔不禁嗤笑:“蘸料肯定是吃过的,但也只限于最后一道工序之前。” “只要没进厂房的蘸料,我们想怎么吃都行。我们做这个的,成天对着,闻到味儿就够了,哪里还想吃?不过,进了厂房就不一样了,但我们都没吃过。”说着,黑格尔的脸色深沉下来: “说不好奇其实是假的。加了粉末之后什么味道,我们也想试试。不过端木先生看的很紧,是杨老爷专门让他来监工的。之前有个孩子好奇,偷偷拿了一点粉末,结果一回头就被逮住了,说要活活打死。” “这么吓人……”女子喃喃,捏着下巴思索。 黑格尔几分叹息:“他爹妈眼睛都快哭瞎了,后来大家一起求情,端木才留了孩子一命,不过,把偷东西那只手给当众剁了下来,杀鸡儆猴!” “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打粉末的主意,什么味道根本都不会去想!”黑格尔说起这些时还心有余悸,而后巴巴的瞅着那袋子钱。 女人看了他一眼,笑道:“急什么,还有个问题。” “那个粉末的供货商,大概什么时候来?” “这个我就不能确定了。他们很隐蔽,每次来的时间都不一样,我们也都没见过。不过每隔两三天,端木先生手下的人一定就会搬货进来。” “粉末的量不少,他们也不可能是从很远搬过来。应该是偷偷运到村里,然后再交给端木先生的人。这些供货商这么神神秘秘,估计也是不想被人发现。” 听到这里,女人陷入沉思。见她不语,黑格尔着急起来:“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是不是可以……” 哗啦—— 话音未落,那袋轻铢就已经到了黑格尔手里。黑格尔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轻铢,狂喜得几乎神魂颠倒,匆忙离开的时候紧紧把钱袋捂在怀里,脚下跟喝醉酒似的,整个人都飘忽着。 “两百轻铢就把他乐成这样,德行!”另一个冷凉的女声从暗处传来。 禾馥忍不住白了轻羽一眼:“你以为谁都是你吗,金山银山堆在面前都觉得少。” “本来就是,子弹那么贵,消耗起来还那么快,这可是个无底洞。”轻羽不爽,不耐烦的走在前面: “赶紧去埋伏,把那些送货的神秘人找出来。” 禾馥屁颠颠的追上去:“轻羽,要不咱们也弄点蘸料尝尝?那么火爆,我真有点好奇。” “闭嘴,你就是猪头!明知有问题还去尝,怎么不干脆喝瓶农药试试。” “那不一样嘛!” “想死我现在就送你一程。”轻羽实在受不了这白痴,说着无赦已经指住了这白痴的白痴脸。 禾馥冷冷一哼:“再恐吓我,刚刚那两百轻铢就算你账上。” “你敢?” “敢不敢你试试看。” “你没那胆子!” “如果有呢?” “闭嘴,死猪头!” “好的,抠门精……” 两天后,距离小村大概一公里外的盐田附近,一批分散行动的车队陆续在此集结。车上装的全是那种粉末。 这些东西前后一共有二十来车,如果一起出发,誓必惹眼。像这样化整为零,分散开来就不太容易惹人注意了。 他们在集结地等了一会儿,便是端木的人就带着十几辆大马车来了。 这些送货的人都是普通行脚商的打扮,看不出来历,在交接完毕之后就又各自散去,从不同的方向离开。轻羽跟禾馥便是随便选了一个小队跟了上去,誓必要查出这些货物的来历。 当轻羽禾馥出发上路,女奴营的女官已经从海庄回了温哈的大本营,等候在烈风军团的部长办公室外面。 约是快到中午,严副官才终于接见了她。 这女官也是女奴的一员,性格老实敦厚,做事认真,故而就被选为了女奴的长官。对于这个位置,她心里十分珍视,盼着若是干的好,日后没准真能捞个一官半职。 只不过这一次,怕是要被责罚了。七彩中文 这女子的脸色很是难看,咬着嘴唇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对严副官说:“阿香和小美刚到海庄的第二天就没了影,我怕影响大家的情绪就没有声张,偷偷找了管家商量。” “这几天我们一直在找她们,整个海庄都翻了个遍……” “那两个女人跑了?”严副官的脸色很不好看,女官更是面色铁青,跪在地上: “副官大人,我们已经找遍了,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阿香平时就很少和大家来往,小美来了之后,两个人就更是神出鬼没,也不合群。但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们现在居然失踪了。” 严副官沉着脸色,细细回忆小美加入女奴营时候的细节,心里越发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回头再找你问罪!”严副官瞪了女官一眼,大声对部下说道,“去把军里的画师找来!” 女奴失踪对军队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但阿香和小美两个人失踪的时机实在有些微妙。现今海庄和烈风军团是战局的关键,而蘸料的推广也是军中重大的策略。 在如此复杂又紧张的局面之下,半点异样都马虎不得。哪怕只是不见了一根绣花针,也都要彻查到底! 阿香和小美的肖像画很快出炉,严副官命人跟女官一起回了海庄。 海庄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如果单靠口述,想找人绝对不太容易。有了画像就好办多了。 先前失踪的事没有报到军里,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军中已然插手,负责照看女奴的管事自然也做不了主。赶紧将事情告诉了海庄的老管家。 老管家在杨老爷身边干了一辈子,是杨老爷最信任的人,也是对海庄大小事务最熟悉的人。若要在海庄办什么事,找老管家肯定错不了。 可谁知道老管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在看到画像的一刻,表情立刻变了—— 对于老管家而言,画像中的两个女子他再熟悉不过。几分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你们确定这两个人是那批女孩子里面的?” “当然。”复杂办理此事的几分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老管家犹疑片刻,神色凝重的说道:“我可以肯定,这两个女人不是普通人。这一个,是岚泱最有名的牵线人:禾馥!” “这个长的漂亮的是禾馥手下的佣兵。之前我们老爷找禾馥帮忙办点事,当时禾馥就派了这个姑娘过来!” 对于猎金号的事情,杨老爷当然是不愿多提的。当时找上禾馥,为的是去讨好还是猎金号船长的金戈,结果谁知道事情最后成了那样,而金戈和左丘现在也都成了伊东剑的阶下囚。 说句实在的,现在即便是在伊东剑面前,杨老爷的地位也比金戈和左丘高。以前的那档子事,如今自然不想在外人面前提及。 老管家也是说的糊弄话,细节上并没有交代清楚,不过现在对军队的人而言,杨老爷跟禾馥的事根本不是重点。 听老管家这么一说,这位士官的脸都青了,再三确认老管家的话之后,马不停蹄赶回了大本营。 知道这个消息后,严副官更是坐不住了。原本还以为那两个女人顶多就是谁派来的奸细,却没想到竟连佣兵老板都亲自出马了! 事情恐怕大条,严副官怀着赴死的决心上报部长,没想到好死不死,部长这会儿正跟温哈总司令在一块。 “有什么事就说。”部长并不想在温哈面前避嫌,同时觉得正好还能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心。 可怎料这一表现,竟把自己的前途给搭进去了! “画像给我看看。”温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等看了画像,眼中的怒火都要迸出来了: “岂有此理!好你个禾馥!” 温哈大怒,立刻明白了一些事情,怒火直接就烧到部长身上:“上面把特情部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温哈大人,我、我也不知道她们两个……” “闭嘴!”温哈大吼,立马就让人把部长给抓了,厉色瞪着严副官,“今天开始你就是特情部部长,马上解散那个女奴营,把里面的女人各个盘问仔细了,一旦有跟这两个有关的人,全部抓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温哈立刻就猜到禾馥是在跟自己太极,且根据之前的情报,那女人必然是在调查蘸料之事。 蘸料的事太过敏感,又是高度机密,且在现下这个节骨眼上,任何细节上的错漏和大意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换回的局面。现在切不可打草惊蛇。 “严次郎,这件事千万不要声张出去,明白吗?”温哈强调叮嘱,脸色非常阴沉,而心里已经决定将计就计—— 禾馥她们查下去,最坏的结果无非只有一种,但只要夜枭还在自己手上,那女人必然是要忌惮的! 温哈的心思,严次郎自然不会知晓,这会儿突然就晋升成部长,天上掉了这么个大馅饼,他还有些回不过神。只赶紧点头哈腰下去办事,怎么也不敢怠慢这次表现的机会。 175:豪门总多狗血 女奴营中许多姑娘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本以为这次投靠了一个好生计,等以后还能有机会嫁给得了功勋的将领,没准就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怎料现在忽然晴天霹雳,说解散就解散了。 “嘤嘤嘤……求求你了大老爷,求求你们了,就收留了我们吧!” “我们这些人早就没有家了,现在还能让我们去哪里呀!” “嘤嘤嘤嘤!” “嘤嘤嘤嘤……” “大老爷,你们就收留了我们吧,我们不要工钱,只求有口饭吃,有个屋住。” 女人们此刻全都挤在海庄大门口,堵着管家们不放,哭成一片,把来做生意的人全堵在了外面。 海庄大门口全是人头,黑压压的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瞅,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忽然先开了声: “是不是真的?只要给口饭吃,给个屋住,你们干什么都行?!” 女子们愣了愣,这话怎么听怎么忐忑。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收了她们回去又会做些什么事情,而眼前的海庄是正规的商户,生意也大,怕只有傻子才会放弃海庄的大腿。 这话一喊出来,女人们也不回应,当没听见的,却冲着海庄的管事和家丁们哭的更凄惨了。 严次郎现在晋升成了部长,为了好好表现,这两天对女人们的审问格外严苛,大家都多多少少被用了刑。但好在阿香和小美平时和她们几乎不怎么来往,而且到岚泱之后,两个人先是生病后又失踪,基本上也没和女奴们呆在一起。 或许正是不想拖累这些姑娘,两个人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保持距离。但不管怎么样,姑娘们确实逃过一劫,谢天谢地。 严次郎更不想节外生枝,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巴不得这些女人快点散了,让这件事情快点结束。然而转念一想,若是把这些女人留在海庄,日后万一真又有点什么事情,也好找人出来问罪。 便严次郎也偷偷找了老管家说好话:“现在海庄生意这么忙,要不考虑一下吧。这些女人的来路,我可以保证都是清白的。” 其实关于这件事,老管家也早有想法,头两天得知女奴营要解散的消息,就已经跟杨老爷偷偷的商量过了。 正如严次郎所说,海庄眼下确实急缺人手,且就这未来的半年之内,海庄的规模将会急速扩大。各地的海庄小庄也都建成落地,开始营业。正好可以把这些女人安排了去帮忙,能省下一笔不小的招工钱。 所以这件事情,杨老爷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决定,现在严次郎又当面提出来,老管家自然是顺水推舟。 像杨老爷这样级别的大商人,凡事不会亲自出面,老管家就是他的代言人。老管家说的话,可以就算作是他说的话。 众人这会儿都看着老管家,等他的决断,而老管家的目光此时却停留在人群后面—— 那里站着两个人,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一个年纪不到20的小伙子,一身紫色的衣装,一头漂亮的紫发,他身边是一个高瘦的男人,但兜帽遮住了样貌。 一瞬间有风吹过,兜帽稍稍被拉开了丁点,边缘处漏出了几缕红色的头发。 【是他?!】 老管家内心几分惊讶,眉眼间的神色微微变了。这个刹那,老管家同那兜帽下的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那种尖锐且犀利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人的内心,这种眼神老管家更是再熟悉不过。 蓦地,那兜帽下的嘴唇拉起了浅浅的弧度,便见那人拉了拉兜帽转身离开。 “大管家,您倒是说句话呀,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老管家沉默半天,家丁和掌事管家都已经按耐不住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是心急和好奇,看海庄会不会将这批女人给让出来。 然而老管家有些急切,匆匆说了句都收下便走了。 海庄南面不远的地方有个歇脚亭,但不久之前被雷劈了,烧的焦黑,只剩了废墟。这段时间太忙,也没空维修,就这么放着了。 那地方现在没有人去,除了刚刚的两个。 两个人到了才没多久,一个家丁就骑马急急过来,对斗篷男问道:“请问您是不是一先生?” 兜帽之下,男人对于这个问题不禁挑眉笑了:“是。” “那太好了!一先生,我们大管家请您到庄里休息一会儿。” 顾南一并没有客气,带着莼直接跟家丁走了,之后从侧面的小门进了海庄。广西 “好歹也走个后门吧,弄个小门跟狗洞一样,那老头什么意思!”莼忿忿骂道,非常不爽,容不得顾南一受一点委屈。 顾南一却不在意,反而觉得这个老管家确实不是谁都能当的。首先,刚刚的“一先生”便已经体现出了那家伙的智慧: 顾南一这个名字太响,若是顾先生这样的称呼也不免会惹人怀疑,所以才跟家丁说是“一先生”; 其次,走偏门也同样是为了避嫌,而且正合顾南一的心意。 顾南一销声匿迹了两年,道上都说他死了,现在突然出现在海庄,而且还把头包的那么严实,可见是不想被人发现,又或者说,是不想被老管家以外的人发现。 老管家心里几乎可以笃定,刚刚那男人是故意漏出一点头发,好提醒自己他的身份。 老管家心里确实还有些不安和忐忑,等家丁把人带到了自己的会客室里,一双老眼终于忍不住的睁了老大: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那么容易死。” “喂,你怎么说话的!”莼不爽的吼道。 老管家看了莼一眼,但没怎么把这孩子当事,只是沉脸盯着顾南一,显然是想让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面对如此提防自己的眼神,顾南一很是无辜的笑笑:“无事不登三宝殿,眼下确实有点急事想跟杨老爷说。事关海庄的生意,他最好见见我。” “大管家放心吧,我的规矩你应该清楚,没人出价的任何情报,我都是不会说的。” 听到这里,老管家才像是松了口气,忿忿道:“老爷现在非常忙,你先在这里等着,晚点才能过来。” 老管家对顾南一并不待见,或者说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到这个可怕的男人。但跟这主仆俩之间的孽缘,顾南一倒是觉着有几分的奇妙。 老管家今年刚刚六十,大概七八年前,杨老爷的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他们背着杨老爷有过奸情。顾南一知道此事,所以老管家现在自然怕看见他。而杨老爷对顾南一又是另一种心境。 杨老爷曾怀疑自己最小的儿子不是亲生,悄悄花钱做了亲子鉴定,拿到结果勃然大怒,找到顾南一,希望查出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杨老爷常年忙于生意,且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他和夫人之间的感情早就连渣都不剩。之所以没有离婚,无非是迫于利益和社会地位、以及颜面上的考量。 顾南一九岁开始着手情报网,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在情报界也已经小有名气。会知道这种家长里短的小道消息,也是出于偶然。 事情最初的缘由还得往前推上两年。 那个时候,被杨老爷的“恶性竞争”害到破产的商人找上顾南一,要卖给他情报,说夫人和管家有一腿。顾南一自然嗤之以鼻,他可不是做这种私家侦探的无聊人,当即就把落魄商人给赶走了。 而这件事被老管家知道了,连夜赶到,找上了顾南一,给了一大笔钱做封口费。 顾南一对这件事也没有放在心上,而且这样的情况在情报场上经常会出现。既然有封口费,不赚白不赚! 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居然还没完。 过了两年,杨老爷看小儿子跟自己一点都不像,起了疑心,最后让老管家拿着亲子鉴定的报告来找顾南一,想调查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看到老管家拿这报告出现的时候,顾南一忍不住笑了好一阵。被绿了的男主人毫不知情,竟还让奸夫拿着东西去调查孩子真正的父亲? 确实没有比这还要狗血的故事了! 那个时候,老管家被笑瘫的顾南一气死,还一本正经的跟顾南一解释。夫人在外面的情人多的是,他一个管家完全只不过是夫人的玩具之一罢了。 对于孩子真正的父亲,老管家心里其实有数。夫人在认识那个男人之后,就跟以前的情人全都断了,似乎对这个人是真爱。 这些狗血的荒唐故事,顾南一根本没有兴趣,只不过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像杨老爷这样的大老板,出手自然不会小气。 看在轻铢的份上,顾南一勉为其难的接下了这桩破事。老管家为了避嫌,自然赶紧把孩子的父亲供了出去。 其实顾南一也就是做了传话筒,根本不用付出努力就轻松赚了一大笔。 得知小儿子的亲生父亲是谁,杨老爷大怒,当着夫人的面,将那男人和小儿子沉了海。之后把夫人软禁在了海庄,不到一年她就郁郁而终。 杨老爷在生意场上的手段很是了得,处理家事也同样十分狠厉。但唯一不爽的是,这段家丑被顾南一知道。可那顾南一也是个狠角,他动不得。因此对他也很是忌惮。 如今得知他来了海庄,杨老爷的脸色非常复杂: “那小狐狸不是已经死了吗?” 176:被揉烂的画像 这两年顾南一没了音讯,道上都说他已经死了。杨老爷和老管家对此都是松了口气,可没想到这人现在又凭空冒了出来,还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 所幸杨老爷并不知道老管家和夫人的事,否则老管家根本活不到今天。 主仆俩心里都有自己的算计,老管家是巴不得顾南一赶紧办了事情走人:“老爷,夫人和小少爷的家丑,现在除了你我,就只有顾南一一个知情人。我看还是不要得罪了他,早点把他打发了吧。” “这个是肯定的,不过我们现在必须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如果耽误了,之后工期可能会赶不上。反正那狐狸现在等着,就让他等等,我们天黑之前赶回来。” 说罢,杨老爷骑马从后门离开了海庄,没一会儿老管家也出去了。 海庄的生意是杨老爷这辈子的心血,现在蘸料的生意正是关键中的关键,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必然要小心行事。 杨老爷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他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富得流油。岚泱城开战以来,不可能没在背后发国难财。就算没有蘸料的生意,杨老爷誓必也已经捞了不少油水。 之前也有消息,说杨老爷已经把生意拓展到了澜湾辖域的首府:碧落。先前顾南一和轻羽潜入特情部的期间,还差点就跟杨老爷在碧落的街上碰到。 杨老爷的生意做的很大,既跟黎明组织有关,又跟政府有牢固的联系,而且他既不是牵头人也不是情报商,但他目前同样是能够左右岚泱局势的人。 这样奇特的人,世上也只也有杨老爷一个。而且不难猜到,蘸料的推广背后必然是有政府的支持,否则生意不可能做的如此顺利。尤其是在岚泱这个战场前线。 单单从这些角度入手思考,甚至不用想的太深,就可以得出背后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顾南一就来了。 但莼还是不明白:“傻瓜都知道海庄不是一般的地方,杨老爷也不是一般的人。但我们现在跟他们没什么瓜葛吧,屁颠颠跑来还不被人待见,干嘛要受这个气。” 莼很是气恼,尤其想到老管家对顾南一的态度,心里就是更是冒火:“南一哥哥,有句话你得记住,没人能当着我的面让你难看。” 他说话时的神色阴郁极了,眼中绽着凶光。 “你这孩子……”顾南一不由叹息,“莼,我以前怎么和你说的,凡事不要那么极端。” “我没有极端,我只是不想别人欺负你!”莼奋力的反驳,眼中凶光更甚,“南一哥哥,是你说的,你是我哥,我们就是亲兄弟。我维护你难道错了吗?” 莼的脸上染着怒意和杀气,却又有难掩的委屈。顾南一眉眼酸涩,那句“亲兄弟”仿佛一把刀刺在他心里。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顾南一回避了这个话题,他很少如此,也只有在面对莼的时候才会如此愧疚和良心不安。 又是浅浅的叹息,顾南一道:“我们现在被伊东剑拿着,很不自由,而且轻羽他们一直也没有消息。” “我之前去禾馥店里看过,发现了一封密信。轻羽已经跟禾馥碰了头,而且已经潜入了烈风军团内部。如果能尽快跟她们联系上,掌握政府军的情况,我们就不用这么被动,受制于伊东剑。” “如果我们能靠自己的力量救出夜枭,以后在组织里就更不用听伊东剑的。否则,我们始终欠了伊东剑,会让人觉得是他的手下。” “哼。”莼十分不爽,“要不是跟那个女人纠缠上,南一哥哥你根本不用看人脸色。从来都是别人看你的脸色!” “可不是。”顾南一笑的几分无奈,确实被轻羽那女人拖累了,不过也不尽然。若是没有那个女人,自己现在的处境恐怕更糟。 或许连顾南一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刻的神色竟略微带笑,似乎提到那女人,心情都跟着好了许多。 莼的脸色愈发阴沉,咬的字字句句:“你就这么担心那个轻羽?” 担心? 他顾南一才不担心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从来都不需要被担心,因为她确实十分优秀。 莼又是禁不住的冷笑:“是吗。” “南一哥哥,我刚刚去厕所的时候,在垃圾箱里发现这个东西。”莼冰冷的说着,拿出两团被揉烂的纸,用一种极其冷酷的眼神观察着顾南一的每一个反应。 顾南一的注意力全在纸上,此刻对莼冰冷的情绪毫无察觉—— 顾南一将两团纸摊开,大惊。女娲书库 虽然被揉的有些破了,但依然可以辨认出纸上的画像。其中一个正是轻羽,而另一个想必就是禾馥。 画像上轻羽并非顾南一熟悉的打扮,而是梳着温婉的发型,看上去小家碧玉,俊美可人。 画像是半身的,上半身的衣服,还有妆面打扮,顾南一都觉得非常熟悉,想了片刻,大惊道: “刚刚围在海庄的那些女人,好像都穿着这些!” “你看这里。”顾南一指着画像的右下角,尽管已经被揉破了,但还是可以看出现端倪。那里盖着红印,正是政府军方的印鉴。 “肯定出事了。”顾南一拉上莼,急急忙忙的离开了老管家的会客室,在海庄后院晃荡了一圈,找到那些女人就上前问开。 瞧这红发的男人如此英俊,衣装打扮也十分讲究,女人们都是心花怒放,只不过跟他一起的那个小孩神色阴郁,气场怕人,叫女人们也不敢靠近,多少小心翼翼保持着一些距离。 问过一番之后,顾南一心里更是吃惊,没想到轻羽跟禾馥不久之前居然就在海庄。 见他若有所思,一个女人惺惺补充说道:“阿香和小美两个人,我们都不太熟,如果你们想打听什么秘密,我们可是说不上来。” 其他女人跟着附和。 她们被严次郎的人刑讯逼供过,那种可怕的经历再也不想有了,心里也很明白,一定不要跟那两个失踪的女人扯上关系。即便知道什么,也一定不能说。 女人们把关系撇的干干净净,且见这两人在问阿香和小美的事情,心中难免堤防,怕是严次郎之前问不出什么,现在又故意派了别人乔装过来套话。 而且。 那紫衣紫发的大男孩,眼神和气场实在太怕人了。或许红发男人的太投入没有发现,但女人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在红发男提到画像中人的时候,那孩子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恶鬼修罗,似马上就要大开杀戒! “要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好不容易被海庄收留,我们可不能怠慢,不然连这最后的安身之所都没了。” 女人们找了借口纷纷离开,对顾南一是避恐不及。即便如此,光是确认轻羽禾馥之前就在海庄这一件事,对顾南一来已经足够。 顾南一这次出现在海庄,无非是想找杨老爷帮忙,在温哈的大军中打听轻羽跟禾馥的消息。现在冒出画像,似乎也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跟杨老爷碰面。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轻羽禾馥十有八九是去追查蘸料的情况了。 如今蘸料是前线最热门的话题,顾南一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更何况之前组织食堂里还发生了为蘸料斗殴的奇葩事件。 斗殴的事,听说金戈主动全部揽下,而现在为了避免在节骨眼上生事,金戈实施了一碗水端平的策略,让大家都吃上了这种蘸料。 顾南一对金戈为人还是很了解的,当初上猎金号之前也是下足了功夫做了功课。金戈骨子里是个冷血强势的男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个这样的人,这次居然用这种中庸的方式处理问题,确实匪夷所思。 现在金戈投靠了伊东剑,也早就知道伊东剑跟轻羽、顾南一有瓜葛,更知道他们两个就是当初船上的弗斯嘉和李维斯。 大概是介于猎金号上的过节,之前双方都是有意避开彼此,免得见面尴尬。前两天顾南一不小心撞见了金戈,也是互相装不认识的。 金戈此人城府极深,顾南一一直认为不可信,包括左丘那个草包也是一样。 为了这件事,顾南一之前还找伊东剑谈过。然而一码归一码,伊东剑对金戈的海战实力,是出于真心的佩服: “金戈是政府的人,用政府的人和政府对战,我怎么也不会亏。” 那个时候,伊东剑就是这么对顾南一说的,而且脸上还挂着一丝狡黠的笑意:“金戈不是我的人,顶多只是过去走私铁矿的商业伙伴,即便他战死在海上,也是温哈更心疼。” “左丘虽然不会打仗,是个只会享乐的纨绔,但对老百姓来说,他是个人得而诛之的混蛋。我之所以还留着他,就是为了让大家记住:是谁把他们从左丘的爆政下解救出来。” “只要左丘还在,人们就不会忘记对他的憎恨。相比之下,他们对组织和异能者的恐惧就会减少。” 伊东剑的原话,顾南一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他确实是个正直、有情有义的人,是条汉子,是个英雄。但在政治谋略上,同样也有着一颗冷酷的魔鬼之心。 那一天,顾南一就是这么直白的当面对伊东剑说的。 177:顺藤总有瓜摸 这一次,顾南一虽是为了轻羽禾馥而来,但既然到了海庄,自然不可能对蘸料不闻不问。尤其蘸料很有问题这一点,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各方都是虎视眈眈。 伊东剑之所以没有阻止顾南一和莼,无非也是想探知蘸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眼下烈风军团已经到了岚泱城外,而伊东剑所掌握的情报非常少,因此事态十分严峻,哪怕是再小的细节,伊东剑也不会放过。 顾南一和莼来海庄时坐的马车,就是伊东剑派的。不过在这之后,顾南一肯定不会再回到那个马车上。 不过顾南一没有想到的是,轻羽禾馥竟是快自己一步到了海庄。 “南一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莼问道,“要不直接找杨老爷问清楚,蘸料是怎么回事。他要是不说,就要了他的老命!” 这孩子! 顾南一真的非常头大,莼的这种性格真不知道怎样才能纠正过来:“杀了他有用吗?政府多的是人可以顶替杨老爷的位置。” “蘸料这件事非同小可,杨老爷肯定是不会说的,我们更不能把他逼得狗急跳墙。这次过来,我们就已经是打草惊蛇,处于劣势,没脑子的事情千万不能干。” 被说教一番,莼整个人都垂头丧气起来。但也只对顾南一的说教,他全部都会虚心的无条件的接受。 若换了别人,怕话没说完就已经被毒瘴夺了性命。 “我们走。” 顾南一没有跟海庄的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带着莼从庄园后面离开了这里。他对海庄的事情本就知道的颇多,更清楚海庄下面有一个工人村。 蘸料既然是海庄自己生产的,必然跟那个村子脱不了干系…… 顾南一的离开没人知道,等家丁发现人没了、禀报老管家的时候,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 “他们居然一声不响的就这么走了?”老管家觉着纳闷,心里不敢怠慢。顾南一此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用意,决不可掉以轻心。 那家丁点点头,继续说道:“庄子上下我都仔细问过了,确实没见到人。几个掌事的都在接待客人,也没空管他们。何况他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很好,他们的事情,别人知道的越少越好。”老管家神色凝重,便又听家丁说道: “不过今天收留的那些女人似乎见过他们。” “什么?” 家丁点头道:“他们找过那些女人,问起过那两个失踪的女奴的事情,之后好像就没再看到他们人了。” 老管家一言不发,显然从家丁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端倪。正在这时候,海庄南面的小路上来了马声,抬头看去,有一盏随马儿奔跑而颠簸着的风灯。 “老爷回了!” 一些家丁指着那里,老管家也连忙迎了上去。他正是在此处等杨老爷回来,然后一起去见顾南一,却想不到的是,现在已经没必要去见那狐狸了。 杨老爷刚刚下马,脚都还没有站稳,老管家便急急上前,借了一步说话,把顾南一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老爷听后神色大变:“糟了,那家伙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老爷?!” 众人惊呼,而杨老爷已经提着风灯又上了马,掉头急急跑远了。 杨老爷今天去了临镇,想在那里建一处囤积粉末的仓库——再往后面,蘸料的供应需求会继续扩大,光是现在的那点量根本不够。 一切和蘸料有关的事情,不论巨细,杨老爷都是亲自出面,十分谨慎,绝不走漏半点风声。唯一能帮忙的也只有老管家。 老管家今日也是去了另一个临镇,只比杨老爷回来早十分钟。 杨老爷一路马不停蹄,仿佛是在追赶自己的生命一般。海庄本就在岚泱城城郊,不管去城里还是温哈的大本营,距离都差不多。 一路跑过政府军和黎明组织几度交锋的战场,大约一小时左右,杨老爷就到了温哈大本营所在的小镇。 军士们对杨老爷的面孔早就熟悉,他很快就来到了温哈的住处,甚至不等小兵通报就急急冲了进去—— “你怎么?!”温哈正在同严次郎交代烈风军团的事,在一瞬的震惊之后马上就怒了,但还来不及发火,杨老爷就已气势逼人的怼到了面前: “我那今天来了一个人,怕是事情不好了。我们的计划必须得加快进程,一定要赶在蘸料的秘密暴露之前!” 温哈怔了一怔,神色随着杨老爷紧张起来:“什么人让你怕成这样。” 屋中昏黄的烛火之下,杨老爷此刻没在阴影中的脸如同鬼魅,字字句句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顾、南、一!” …… 这一夜,注定是温哈等人的不眠之夜。天色将白,在那远方的边境,有人却一觉睡的极好——无忧中文网 “快起来,他们都走了!”轻羽一脚踩在禾馥的屁股上,某人这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顶着一副不知所云的迷糊脸: “什么走了,谁要走了?” 话没说完,禾馥就看见轻羽转身走了。 “喂?” 她赶紧跟了上去,对自己睡成鸡窝的头完全没有概念,连用手扒拉两下的意识都没有,仿佛自己天生是个秃子,从来不用去想发型这样的问题。 轻羽对禾馥的德行了若指掌,多年前就已经放弃了说教,反正头发乱的又不是自己。对禾馥的形象问题认真,那只会给自己徒添烦恼。 两人悄悄跟在行商队伍的后面,这几天,他们离开工人村之后便朝着边境去,而且是梓萝辖域的方向,之后一路到达梓萝境内,都没有再和别的车队碰头。 “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其他队伍会不会是去了别的地方?” 禾馥一路上都很忐忑,轻羽又何尝不是,但比起这些,她更受不了禾馥的邋遢—— 风餐露宿,还是跟踪别人,条件本来就很辛苦,然而作为一个女人,好歹起码的卫生和形象总要讲究一些吧? 可禾馥不打理头发也就算了,甚至脸都不洗。露宿的时候也是见着地就能躺,完全没有半分的注意。 如今几天过去,轻羽看上去都还好,可禾馥整个人已经是黑不溜秋,和刚从屎坑里爬出来一般! “离我远点。” 轻羽实在不想和她说话,不过心里的担忧却跟禾馥是一样的。按照她们的推论,这些行商在化整为零交货之后,应该一定会在返程的某个地方汇合才对。 但现在都已经进了梓萝,却还是没有见到其他人。 禾馥跟轻羽担心的不是见不到人,而是担心他们背后出货的地方不止一个。 如果真是那样,那些粉末的来源就很不好查了! 轻羽也是心里打鼓,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下去。 之后行商队伍又走了一天,穿过了梓萝的一两个小镇,就是进入了丛林地带。却意外的是,其他商队竟也陆续出现在了这里! 合着就这两天,车队到达丛林的时间前后都差不多,轻羽跟禾馥之前的想法看来并没有错。 这些商队继续往丛林深处走。在梓萝辖域,热带雨林十分茂密,稍不留神便会追丢了目标。 “你快点!” 轻羽平时话不太多,看上去是个高傲冷淡的女人,然而只要跟禾馥在一起,她那骨子里的急性子就给全炸出来了。 禾馥手下虽然有十大佣兵,但她自己可不是。现在这样的处境,确实跟不上轻羽的脚步,像个老太婆在后面累的气喘吁吁。 轻羽实在等不了,直接先追了上去。 整个梓萝辖域就是一个巨大的热带雨林,没有开发的地方占了三分之二,还藏着不少凶猛的异兽。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没有开发之处。 按道理,这样的地方不应该出现车道,但来来去去的车辙和马蹄印已然在这样的雨林深处走出一条道路。 足以见得这些车队的进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藏在丛林深处的秘密至少已经有三个月! 轻羽跟着车辙很快又跟上了那些车队,诡异的是,前方竟然出现了浓雾,车队陆续消失在了雾气里。 “大白天的,这个时间不应该有雾啊?”禾馥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已然蓬头垢面,连最后的整洁都没了,一身的泥巴和树叶,完完全全就是那个邋遢王。 轻羽懒得看她。 “小心点,或许有诈。” 轻羽走在前面,保护禾馥是她下意识的举动。禾馥不是佣兵,也没有那样的能耐,最多只是耍点小聪明。 两人往浓雾走去,明显觉得周围的温度在升高——这里的地表很热。 咕噜噜…… 进到浓雾里的时候,她们听见了浓稠的沸腾声,此刻身上都已经热出了汗水。 这里的泥土也像是融化了一般,一踩就会把脚陷进去,所以此处留下的车辙和马蹄印也都非常深。但诡异的是,灼热的泥土上的印记正在渐渐融化消失! “快跟上!” 轻羽拉着禾馥加快了步伐,追着那些正在逐渐消失的印记——她们两人的体重轻,刚刚来的时候,脚印在土地上停留的时间都不足三秒,如果现在追丢了车辙,很可能在走出迷雾之前就热的脱水而亡。 178:邋遢王的偶像 灼热的空气,浓稠的迷雾,轻羽拉着禾馥快步奔跑,只为追上越来越浅的车辙。 车辙一路转了好几个弯,她们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记住路,回过神的时候,空气里的热度已经褪去不少,而且地上的泥土也干燥了许多,车辙不再消失的那么快。 回头看去,那些咕噜噜的沸腾声已经远了。 “走!” 轻羽松开了禾馥,确定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的处境。回想起来,方才那处或许是一片沸腾的火烧沼泽,而藏在这片天然屏障后面的,是一处广阔的山谷—— 迷雾之后是重叠的绿色和植被,浅浅的山谷郁郁葱葱,雨林繁茂壮硕的枝叶就像大伞遮蔽了阳光。 山谷中的气候阴湿,甚至有些冷凉,而奇异的是,这里的土壤竟非常干燥。 根据刚刚经过的火烧沼泽,禾馥猜测这地方曾经或许是个火山口,在末日灾难时候地貌发生巨变,才形成了今天这般奇特的景象。 如今许多现象和环境地貌,用前人类遗留下的知识都已经无法解释。前人类和现人类虽然都是人类,可早已经截然不同。 此时此刻,对轻羽跟禾馥而言,最惊异的不是地貌也不是环境,而是那藏在山谷繁茂枝叶下的、成片成片的异变曼陀罗! 轻羽做梦都想不到,段密的研究所在此处竟还有这么大一片花田!异变曼陀罗的几片叶子就能让顾南一的父母疯魔失控,而这样规模的夜色之花,岂不是要……! 可怖的结论让轻羽不寒而栗,但涤魂幽三个字已然占据了她的脑海。 大批园丁在花丛中忙碌着,一筐筐采摘下来的异变曼陀罗井然有序的运出,而山谷中另一片土地也已经开垦完毕,能看到有人正小心翼翼栽种着花苗。 那些花苗很显然出自于段密的研究所的花田,而这山谷就是罪恶的源头。 最先从轻羽脑中闪过的念头,是放一把火烧了这里。可现场人太多了,如果没有准备火油,很难一次成功。 莽撞是大忌。现在冲动了也不会得到任何收获,而留着这个发现,日后总会成为手中最大的筹码! 跟轻羽碰头之后,轻羽早已经把前段时间的一些发现告诉了禾馥。起初禾馥还不是太相信,可当这么多异变曼陀罗出现在眼前,内心的冲击不言而喻。 这些黑色妖艳的花美的惊心动魄,却光是看着就不禁毛骨悚然。 这是死亡之花! “快离开这。” 轻羽让禾馥掩住口鼻,两天快速从花丛中穿过,溜进了花田前方的建筑里——那些园丁都带着防毒面罩,可见政府对异变曼陀罗的工程投入了不少的资金; 而那些马车似乎并没有来这里,而是绕路直接到了大楼前面的庭院里。 就如同段密的研究基地,这里也建起了高高的隔离墙。 那异变曼陀罗的香气,轻羽跟禾馥刚刚只是吸了一丁点,这会儿便是头晕目眩。其致幻的能力着实令人胆寒。 两人在大楼的角落里缓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头脑清醒了之后才偷偷打探起来—— 这幢大楼远比研究基地大,可见三皇是要把这里建成涤魂幽生产线的母床。大楼里设有许多的生产车间,设备相当的科技化。放眼看去,同这文明倒退的末世极度不符,甚至会让人产生错觉——是不是前人类的时代并没有过去。 这里就像是一个科技主导的未来世界,异变曼陀罗就在这里被提炼成涤魂幽,而其中一部分则被加工成黄色的粉末。 涤魂幽本身带香,装在瓶子里就像是贵妇钟爱的香水,可一旦加工成了粉末,便是无味。 如此更方便运输! “果然是这样……”轻羽紧了拳头,她早怀疑过海庄的蘸料也许跟涤魂幽有关,却实在想不到生产规模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想那时候在段密的研究基地时,涤魂幽的量产应该还没有实现来着。到底是什么人让这毒物的生产突飞猛进? 问题闪过脑海的一瞬间,轻羽就怔住了,内心深处下意识的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顾南一几个人父亲,那个神秘的科学家? 轻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想,但第六感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答案一定不会错! “嘁!”轻羽咬牙切齿,三皇这些无耻之辈,为了巩固政权竟不惜做到这种地步,难道光是“择优计划”和“坟墓”还不够恶毒吗? 不可饶恕! 这些家伙决不可饶恕! 她的手下意识的抚在了枪上,似恨不得现在就用这把“无赦”处决了那三个不配为王的混蛋! “轻羽……” 禾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冷静。这时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她们赶紧猫进了最近的房间。52 好在这是工人们的休息室,现在空无一人,便听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刚刚收到的邮件,那边似乎出了点状况,整个计划的进程告急。等下换班之后,马上开始减少比例。” “我知道了。” 女人和部下的对话从远到近,再从近到远——随着脚步声的变化从轻羽禾馥面前经过。 她们躲在休息室门后听的清清楚楚,而且轻羽不会听错,刚刚说话的女人就是段密! 作为异变曼陀罗的负责人,段密果然也在这里! 轻羽神色凝重,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现在需要确保安全了才能出去。而禾馥完全瞧不出紧张感,像来旅游一般翻着工人们的柜子,等轻羽忍不住要开口骂她的时候,她却惊讶的指向了窗户外面—— 在大楼南面,制好的粉末成品正在装箱上车,应该很快就会被商队送出去。 现在看到的这批商队,穿着和去海庄的那匹截然不同,俨然是药商的打扮。 大楼所在的丛林位置隐蔽且凶险,轻羽禾馥能完好无损的进来就已经算是走运了,而且此地不宜久留,没准就会中了异变曼陀罗的毒。 现在若跟上这批商队必然就能出去,所以两人没有犹豫,等他们出发的时候立刻跟了上去。 车队离开的时候显然走的另一条路,这条路十分安全,之后没一会儿就上了梓萝的官道。看上去,这些人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人。 同给海庄送货的手法一样,官道上只要遇见岔路,就会有车队分散出去,一路下来,在往梓萝塔之城的方向上,最后只剩了两队车马。 轻羽跟禾馥之所以选择这方向,无非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苏樱—— 水芯和南风两个人现在还在塔之城救苏樱,而轻羽离开之后也一直是单向联系他们,毕竟他们不知道轻羽禾馥的位置和动向。之后到了岚泱,联系就彻底断了。 虽然想过他们会给店里送消息,但轻羽禾馥却一直没有机会回去。现在都已经到了梓萝,当然是要去医科院看看的。 官道上大概走了一天,车队便到了塔之城,而且,直接把粉末送到了梓萝的特情部! 之前烈风军团在收编梓萝特情部派来的支援小队时,部长和严次郎就专门给他们喝过涤魂幽,而且还说是维稳剂。 当时轻羽还想不太明白,但现在,结合海庄蘸料令人上瘾一事,足以推断出涤魂幽究竟是何等可怕之物! 政府的那些家伙,想用涤魂幽来控制特情部的异能者为自所用,甚至是,控制更多的人不得不对这种药物屈服! 这样的政府,这样的政府……! 和魔鬼有什么区别?! 轻羽心中如同有烈火在燃烧。这世道,究竟还要将人们逼到什么地步才能罢休? 不! 他们不会罢休! 他们贪婪和自私的欲望就如同那“坟墓”,只有摧毁了才能终结,而终结,才能是开启明天的前提。 “轻羽,你看那里。”禾馥拉了拉轻羽的衣服,指向对街一处,那里有两个人和她们一样鬼鬼祟祟。 一个紫衣大男孩,一个拉起了兜帽的男人,而兜帽边缘,几缕红色的头发不经意的漏了出来。 禾馥看着那个兜帽,眼中绽放着一种略带猥琐的精光,她可是听轻羽说过的,顾南一身边有个小弟弟,叫莼,正和那紫色衣装的男孩一模一样。 所以那个戴着兜帽的家伙…… “他们怎么在这里。”轻羽几分疑惑,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而听轻羽这么一说,禾馥已经激动的按耐不住: “妈呀,真的是顾南一呀!” 禾馥就像个见到偶像的脑残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喂你!”轻羽简直崩溃,赶紧追了过去。 街对面,一个脏得如同叫花子的女人蓬头垢面的冲过来,顾南一神色微微一变,往后面退了一步,而莼已经怒气冲冲的挡在了前面。 却这时候,又在那女疯子后面看到了轻羽。 “等等。”顾南一想到什么,拦住莼,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那女疯子已经扑了上来: “偶像!真是你啊!偶像啊!” “我真是太想见到你了!天呀,我的妈,你长的真帅!”女疯子一把抱了上去,顿时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顾南一的鼻子。 179:难出口的秘密 塔之城的街头人来人往,特情部附近的街角处,莼的脚下已然溢出了一滩深黑的毒瘴。 咕噜噜…… “啧!”轻羽一把拉开禾馥,再晚一秒她就被荼毒了。禾馥这才看见发生了什么,惊出一身冷汗。 “先听轻羽说的还不信,你真这么狠呀。”禾馥抹了把冷汗。 莼杀气四溢:“你再敢碰我南一哥哥试试!” “碰一下又不会死。”禾馥吐吐舌头,不过转念一想,有莼在的话,碰一下好像真的会死啊。 顾南一向来绅士,虽然也期待见见禾馥本人,但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而且…… 这女人真的太邋遢了! “……莼。”顾南一很是尴尬,不过脚下还是退了一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想必,你就是禾馥吧……” “对对对!是我,就是我!真没想到,偶像居然还认识我呀!”禾馥心花怒放,直拍胸脯。那模样又要凑上去。 就好像是一坨屎来了,顾南一赶紧又退了两步:“你在道上也是有名的人物,我当然认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顾南一非常尴尬,理智告诉自己必须热情对待,可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都在说离这个女(shi)人远一点! 几人闹的动静有点大,路人纷纷看了过来,竟有人忽然喊道: “快看啊,那女的是不是李维斯?!” 视线突然集中在了轻羽身上,于是嗜血鸳鸯这个名头又频繁出现在了耳边。 “你可真能跟我找事儿!”轻羽骂道,拽上禾馥就往旁边的小路去。 一行人拐到了没人的地方,轻羽没有心情废话,直接问顾南一:“你们怎么在这?” 禾馥一直盯着顾南一不放,那种花痴的眼神极其变态,让顾南一心里发毛。 顾南一小心翼翼冲禾馥微笑了一下,才说了缘由。他们也是追查海庄蘸料过来的,只不过是顾南一早就料想到了会是涤魂幽,所以没有跟踪那些商队,直接到这边的特情部查看。 没想到正好碰见了轻羽她们。 自上次别过,他们已经许久没见,虽然轻羽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可顾南一心里还是有种重逢的喜悦。 相由心生,这种情绪不经意的已经从顾南一的眼神中显露出来,没瞎的都能瞧见,却独独轻羽像是毫无知觉,依旧冷淡: “既然我这边的情况你都已经知道了,那你那边呢?这段时间在岚泱,伊东剑对你们怎么样?” “他对我们当然好咯。”顾南一笑的不屑,也将那边的事情说了一遍。 现下涤魂幽被制成粉末,混在蘸料里,如此大规模的流入市场,其后果不堪设想。且不仅仅是岚泱城和澜湾辖域,现在连梓萝都被染指。 可见,其他几个辖域肯定也难以避免,越来越多的人将会变成涤魂幽的囚徒,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尤其是异能者! “这件事必须尽快告诉伊东剑,再把消息在坊间放出去,尽可能减少受害者。” 轻羽说的没错,可对于这件事情,顾南一的神色却不太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涤魂幽的计划。”轻羽沉声,盯着顾南一的一双眼如刀锋锐。 顾南一对视看过去,发现只有轻羽从来不会避开自己的目光,哪怕自己的眼神再是犀利,这女人也都坚定不移。 “呵。”顾南一似自嘲一声嗤笑,“我是知道涤魂幽和异变曼陀罗,也知道他们成立特情部的背后就是和这些有关,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做。” “我以为他们只是想组建一支听话的异能者军队,来对付黎明组织,但真没想到……” 顾南一沉默许久,又缓缓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反正伊东剑那边也已经知道了。” “哼,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你的父亲这么些年替政府卖命,其目的就是想通过基因改造来造出异能者。” 轻羽字字句句,顾南一些许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现在事情都这么明显的摆在眼前了,若还不知道,岂不是这些年的黑幕都白追了?! 先是成立特情部,吸纳众多生来具备异能的异能者原体,然后再提取他们的基因数据,通过生物科技将其他人改造成异能者。 这个计划应该许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应该从“择优计划”实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才会有“坟墓”,才会有那么多的骸! 那些全是因为这个计划而产生的悲剧!舞神电子书 如今技术上已经成熟,所以异变曼陀罗的研究也提上了日程,涤魂幽才会急速问世! 这一切,烈风军团就是最好的证据! “顾南一,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如果你早点知道你父母出事的真相,你还会不会隐瞒你父亲的这些勾当?” 轻羽的质问几分鄙视和不屑,似乎早已经猜到顾南一会沉默作答。 她也许不那么了解这个男人,可她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同时,也是个胆小又狡猾的人! 说他胆小,不是觉得他孬种,而是他太有情义,所以无法在恩情和现实之间做出决断。这也是为什么,时至今日,迫不得已了,他才终于把这些可怕的秘密说出来。 顾南一回答不了这个问个题,正如轻羽所想,他不知道。 在集中营,从阿米娜口中得知真相之后,他的内心依然充满了犹豫。他始终想见父亲一面,想当面同父亲问个清楚。 哪怕他早就已经确定了事实。但如果不是父亲当面承认的话,他还是无法真正的死心。 或许他真的不愿去相信,那个待他恩重如山的父亲,会是如此的……! “很好,顾南一,你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吧。但如果有一天,你那父亲要被处刑的时候,我希望你别救他!” 轻羽忿忿不平,可这话却让顾南一的神色陷入复杂——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怕会救父亲的人是轻羽,因为那个男人,是她的……! 此时此刻,顾南一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不担心也不怕,不忧虑父亲和三皇的计划暴露,不惋惜有一天父亲会被世人唾骂成恶魔,可只有父亲和轻羽的关系这件事,他竟是如此的…… 害怕! 顾南一看着女人嫉恶如仇的脸,却仿佛能看到她绝望恸哭的神情。 然而他的这般神情,让轻羽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果然是伽罗的亲哥哥啊,他们长的实在太像了。他此刻这般莫名的难过,就像是伽罗也在难过一样。 是自己话说的太重了么? 轻羽有一刻的质疑和心软,但这样神情马上就从眉眼间消失了。就好像顾南一眉眼间的心疼一般。都是那样稍纵即逝。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该是更加简单的,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莫名的脆弱和敏感了…… “喂,你说够了没有?我南一哥哥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莼已忍无可忍,而禾馥当然为了护短,顶着鼻子上去跟莼理论起来。 轻羽可不想听这些无聊的吵架,却更头大的是,这会儿转身才发现,此处竟也贴着“嗜血鸳鸯”的通缉令。 “嘶——”轻羽捏着眉心,头疼的不行,“快走吧,先去看看苏樱怎么样了。” 禾馥一听苏樱,立刻不吵了,还急急走在了最前面。半年前出事之后,她将苏樱托付给了院长,之后也一直没空过来,心里实在惦记着那孩子。 借由上次发现的密道,他们很快去了苏樱所在的地下室。见到苏樱的一刻,禾馥眉眼间尽是酸涩: “怎么瘦成这样了……” 禾馥心疼极了,而现在还有另一件让人担心的事情。 根据顾南一在禾馥店里收到的信息,水芯和南风应该去了冰锥森林找极地狼人心,然而时间上看,他们两个人已经去了很久,现在似乎也还没有回来。 如今时局如此动荡,夜枭还在温哈手中,他们的人万万不可以再出事了。 禾馥、顾南一和轻羽都算是医科院的熟脸,所以就让莼去把院长找了过来。 院长本就是被莼威胁过来的,已经是出了一身冷汗,到地下室见到禾馥,心里更是揪了起来: “我真的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啊!你相信我!”院长都快哭了。看他这个样子,真还有些好奇他跟禾馥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然而明显是不能说的秘密。 禾馥并没有跟院长多做纠缠,问了水芯和南风的一些情况,便是准备前往冰锥森林。 不过走之前,禾馥还不忘叮嘱院长: “现在海庄的蘸料已经在世面上流通开来,如果你不想自己的秘密被公诸于众,就提醒大家别吃那玩意!” 看院长的反应和神色,涤魂幽之事他果然是知情的。毕竟研发这种东西,背后肯定少不了梓萝医科院的支持。 但。如果是医科院院长放出的消息,哪怕只是小道消息,可信度必然要高过“传言”一说。 只不过院长在“三皇”面前的立场就…… 当然,院长的处境就不是禾馥他们应该考虑的了,反正自己高兴了就好! 一行人留下快要一头撞死的老院长,扬长而去。 180:致死狂乱之毒 冰锥森林的夜晚极冷难耐,所幸在医科院的地下室里找了不少抗寒的药物。 找到这些药物的时候,仓库里面已然被翻动的七零八落,显然之前已经有人从这里拿走了不少这种药。 想来,肯定是水芯和南风两个人干的。 冰锥森林中,今夜的镜湖依然美丽,而近期来这里的盗猎者明显变多了——蘸料的价格水涨船高,痴迷者不乏铤而走险,不仅仅是异能者,越来越多的普通人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中。 镜湖之上搭建的夜宿帐篷比之前翻了不知多少倍,放眼看去,冻住的湖面上,取暖灯的光比繁星的倒影还耀眼。 轻羽一行没有夜宿的打算,徒步从镜湖面上穿过。数不清的帐篷上映着人影,好些帐篷里的人都围在一起吃着面包和蘸料,偶尔能听见感慨般享受的吐息声。 就像被困沙漠终于找到了水源的滋润。 就像远在壑冈的暗无天日的桫椤矿区里,刚刚一人吃完了一瓶蘸料的宸不语: “他奶奶的,这破玩意明明也没觉着有多好吃,但就是一天不吃就不自在。” 宸不语靠在沙发椅上,看上去十分满足。旁边,波恩和果皮的手里也端着蘸料,不过没有宸不语吃的那么多。 若吃蘸料会使人上瘾,那么宸不语的毒瘾必然比果皮和波恩深的多。 数个月前的那场遗迹探索,最后是他们三个救了邱克逊的命。为了逃出生天,他们狠狠讹了邱克逊。而为了活命,邱克逊答应把桫椤矿区转让给他们。 当时桫椤矿区被转让的新闻在壑冈轰动一时,从那之后,邱克逊的去向再也没人知道。相对的,波恩兄弟三个成了壑冈的大名人。 声名鹊起让他们尝尽了甜头,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宸不语: “呵,什么淘金者?我们干了快十年也没发过横财,最后抢了这个矿区才算到了头。” “喂,波恩,果皮,老子没有骗你们吧?如果你们早点都听我的,现在拥有的何止是一个桫椤矿区!” 宸不语如今俨然替换波恩成了老大,而波恩和果皮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现在听宸不语这么说,两人心里却也藏着几分怒气—— 自从得到桫椤矿区,宸不语就成天指挥他们,但这还不是最可恶的。 宸不语此人向来自大,目中无人,他这样的家伙得势之后只会变本加厉。他骨子里就是个流氓土匪,旁人的话一句都听不进,矿区虽然富得流油,可也得经营有方,但他们对矿区生意根本一窍不通。 波恩曾提议留下邱克逊继续打理矿区的运作,届时他们兄弟三人只用坐着收钱。但宸不语担心邱克逊搞鬼报复,愣是赶走了人家,为此还要杀了波恩。 这口恶气,波恩一直没能咽下去,尤其现在矿区情况越来越差。管理上漏洞百出,工人们越来越不听话,继续这样下去,这首屈一指的桫椤矿区怕是也好不了多久了。 然而宸不语只注重眼前的利益,只要现在还有丰厚的收入便好,大不了日后再转手卖了。反正像桫椤矿区这样的香饽饽,不知道多少人伸长了脖子盼着。 宸不语独断专行,只知道日夜压榨奴隶干活,手段也越来越强硬。矿上三天两头就会出现暴动,几乎每天都有监工和矿工受伤。 为了这件事情,波恩没少伤脑筋,这会儿听宸不语这么说,更是气恼。 瞅着波恩那张臭脸,宸不语悻悻说道:“你就放心吧,只要控制了这些人,他们不敢不听话,还怕这矿区真的垮了?” 波恩一声冷笑:“让他们都吃上蘸料,这就是你控制方法?” “波恩,你可别不信老子,我和丹加山黑市第一大户坐下来仔细谈过,就冲着我要的货的量,他不敢骗我,” “现在这个蘸料已经让岚泱的人都疯了,他在海庄有亲戚,亲耳听见的。这东西里面加了毒品,一定会让人上瘾……” “我呸!”波恩忍不住狠啐了一口,眼中都快冒出火来,“不是你自己乱花钱,吃蘸料染上了毒瘾,我和果皮现在也不至于……!” 波恩的话没有说完,被宸不语眼中的杀气震住。果皮心里也是揪了起来。 没错。 宸不语这家伙自己先上了瘾,怕他们两个会出卖自己,所以设套骗他们也一起吃了几天蘸料。便是现在三人都离不开这东西,谁也不敢出卖谁。 这些事心照不宣,宸不语自然明白他们恨自己。 但那又怎么样? 宸不语的眼中寒光凛凛,嘴角恶毒的笑意比魔鬼还要可怖:“咱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生要一起生,死要一起死。现在为这些事情吵架也没有意义,只会伤了我们的感情。” “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看了之后,你们就不会再质疑我的策略了。”宸不语拿起他那把老式的步枪走在了前面,波恩和果皮只得跟了上去。 却是几个人前脚走,后脚在窗户后面就冒出了三个小脑袋——两男一女,是三个年纪相当的孩子。591网 巨大的蜂巢之中,一二楼都是矿区的管理处,几个孩子猫在窗户外面,宸不语几个吵的太凶而毫无察觉。此刻亦是一心奔着某个地方去,做梦也想不到会被几个孩子跟踪。 孩子们跟着他们三个。从行动上看,这些孩子对这样的事情已然轻车熟路。若是轻羽在场,都会忍不住夸他们专业。 “他们刚才说蘸料里面有毒品,是真的还是假的?”羸弱的女孩担忧的说道。她比两个男孩年长两三岁,不过胆子还是不如他们大。 叫伯克利的男孩沉稳老练,眉心紧紧揪着:“刚刚听他们说话的口气,应该不像假的。” “背后肯定还有什么秘密,我们一定要弄清楚。”另一个男孩眼若寒星,眉眼间是坚定和不屈的意志,“姐,你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琳娜看着弟弟德克,心里竟是安心。想当初刚到桫椤矿区的时候,德克还是个那么冲动的和莽撞的家伙,而现在竟已经变得如此可靠。 这一切,多亏了当时的那个女人——是轻羽给德克上了人生中重要的一课,才让他有了今天的这份英勇。 而伯克利这个孩子,也是在轻羽的牵引下认识了他们姐弟,缔结了如今这份牢不可破的情谊。 只是他们心里最过意不去的,是当初在轻羽有麻烦的时候没能帮上忙。 那时候轻羽被送进去异能组里,还被带到了桫椤遗迹。那次遗迹探索之后,桫椤矿区易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且从遗迹回来的人寥寥无几。飞鼠和云锦也下落不明。 尽管如此,琳娜、德克和伯克利也都坚信着,那个改变他们一生的女人一定还活着,像她那样如黎明般震慑人心的人,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老天会保佑她的! 正是轻羽给了几个孩子今天这般的勇气,他们心里,那女人就是英雄,他们要努力成为她那样的人! 几个孩子更加小心谨慎,跟着宸不语几个人一路到了矿区的垃圾场。 垃圾场附近有些废弃的暗洞,许多都有坍塌的隐患,上次轻羽和匿影打过一场之后,这些地方变得更加危险了。 本来邱克逊下令严禁再让劳工和奴隶们靠近垃圾场,连倒垃圾的事情都分配给了监工。加上铁索坐镇,谁也不敢乱来。 但如今,不光邱克逊不在了,连铁索也在之前的探索行动中一去不返。现在的桫椤矿区秩序已经摇摇欲坠,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更加混乱。 所以宸不语也开始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毕竟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摇钱树! 垃圾场附近的暗洞外最近布满了巡逻的监工,甚至还有宸不语花钱雇来的打手。 因为里面,已然成了牢笼! 昏暗狭窄的暗洞里到处都石渣和土灰,就在不久之前,一批异能组的奴隶被关了进去。宸不语让他们每天都吃蘸料,而从前天开始,就断了蘸料。 步入暗洞的一刻,听到的尽是如野兽般抓狂的嘶叫。那些断了蘸料的异能者非常痛苦,甚至有些人不停地刨地,十指刨出了鲜血也不知疼。 “救救我!救救我!我太难受了!” “啊!” “啊啊——!” “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吧!” …… 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波恩和果皮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他们之前也尝试过不吃蘸料,却顶多一天就受不了了; 那种抓狂的感觉仿佛身体的每一寸神经都在爆裂,浑身像是有千万条的毒虫在拱爬啃咬;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那种感觉,哪怕是有钢铁般坚毅意志的人也都无法战胜。 走过那些异能者奴隶的牢房,波恩和果皮脸色铁青,仿佛这些人的样子就是他们反抗宸不语的后果。 但后果不仅仅如此—— 走过牢房之后,几人继续往暗洞深处去,那里躺着两具冰冷的尸体。 他们的死状很惨,七孔流血,眼珠爆裂。痛苦是一种感官上的东西,是无形的,但他们的死状看上去,仿佛是痛苦化成了有形的野兽,用利爪生生将他们蹂躏至死。 “……” 波恩和果皮已是满头冷汗。蓦地,一只冰凉的手拍在了波恩的肩上! 181:远在冰天雪地 极其冰冷的力道如同地狱里伸出一只鬼手,拍上肩膀的一刻,波恩差点连魂都被吓没了。 心惊肉跳,波恩还没回头,耳边就出现了极其冷酷的告诫: “这两个人断食比较久,但也就五天没吃蘸料。今早就成了这样。”宸不语对着波恩的耳朵轻语,字字句句都仿佛魔鬼的声音,正在从地狱深处向波恩传达。 波恩惊了一跳。身边的果皮一身肌肉,人高马大,但向来愚钝,此刻已然被吓的快要哭了: “那、那是不是……是不是如果我们也断食五天,就也会……!” 话没说完,宸不语阴邪的笑脸就凑到了果皮面前,如同魔鬼般恶毒的手搭在了果皮的肩膀上: “只要我们兄弟三个人一条心,桫椤这么大的矿山,怎么会没吃的呢?” “……宸不语你简直不是人!”波恩忿忿骂道,想到自己和果皮都成了他的傀儡,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但波恩越是这样生气,宸不语就越是高兴:“只要能享受的活着,能为所欲为,是人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 “比起是不是人这种无聊的问题,怎么赚更多钱才是我们眼下更重要的东西。现在这么好用的蘸料就在摆在面前,而且我已经测试过了,只要哪怕吃一口,坚持下来也有效果。” 波恩神色一变,心里已经有数:“你是想?” “没错!”宸不语笑的越发奸邪,“有了这个东西,我们能控制所有的矿工,不管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我们可以让他们到死都为我们挖矿赚钱,而我们……” “甚至一分钱都不用付给他们,连卖身契的钱都不用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宸不语的笑容扭曲而丑陋,影子被火把的光在墙上拉的极长。另一处没有被利用的半坍塌的暗洞里,三个孩子将这一切听的清清楚楚。 【快走!】 德克拉了拉琳娜和伯克利的手,示意他们该离开了,否则等下外面的守备换了班就出不去了。 三个孩子十分熟练的从暗洞出去,一路绕过广场回到了蜂巢里。 孩子组里今天没有上工的孩子都在等着他们回来,三个人早已经是孩子们心中的英雄。是他们带头和监工斗智斗勇,让大家免受毒打和欺凌,教会了他们只有团结一心才能一起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了才会自由和希望! “德克回来了!” “是琳娜姐姐他们!” “头儿回来啦!” 孩子们激动的迎了上去,一张张稚嫩或青涩的脸上眼神坚定:只要是他们的决定,必然赴汤蹈火! 看到伙伴们迎接上来的时候,德克和伯克利心里更加坚定了,更觉得有义务带大家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连琳娜心里也燃起了更加强烈的勇气。 “我们有重大的发现,赶紧联系大人们!不然大家都有危险!”德克的神情刻不容缓,孩子们十分有组织性的行动起来。 现在监工们大多都在岗位上监工,比起劳工的管制,宸不语他们更在意赚钱。 暗洞中的会面比从前简单太多,也有越来越多见不得的勾当在这里进行。 很快,成人组的各个头领就在暗洞中聚集——他们之前就已经都分工好了,让便于活动和躲藏的孩子去打探消息是绝佳的方式。 被困在矿区的每个人,心中无不向往着自由。尤其在邱克逊被赶走了之后,就连毛衫那种没干劲的人也多少期待起来。大家在背地里藏宝石金银,为的是有一天能出去过上好日子。 蜂巢中共有十多个分区,每个区的头领来的时候还会带一两个部下,如此算下来,这场集会至少也有几十人的规模。 然而这样规模的私密集会都能轻易进行,整个矿区如今的松散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大家心里才抱起了希望,才能因为希望团结起来。就像宣布叛变的岚泱城。他们这些被烙上“奴隶”二字的苦命人,也能有了挣脱束缚的勇气。 不搏一把,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有未来! “德克,你们真的打听清楚了?那种蘸料是毒品?” 听到这样的天方夜谭,人们的第一反应总归是有些不信。德克十分笃定的点头,眼中是一些大人都无法企及的坚毅: “不会错的,我们听的清清楚楚,而且也看到了!应该这两天就会有消息,六区的罗森和九区的巴尔扎的死讯。” “什么?!” 六区和九区的头领十分吃惊,宸不语拿去测试的工人竟然不止是异能组的奴隶。 便见伯克利站了出来,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老练和世故:“异能者是矿上重要的生产力,是宸不语重要的赚钱工具,比起我们这些普通人,他怎么可能真的让异能者被那种蘸料害死?” “总而言之,之后的饭食里,他们一定会添加那种蘸料,大家一定要千万小心!”美女窝 这时候有人提出了疑问:“我们也不可能一直不吃东西啊?再说宸不语他们到时候一定会逼着我们吃的。” 一针见血,众人沉默了片刻,之后小声议论开来。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难题。 便是毛衫懒懒站出来:“其实也不难吧,大家各自凑点钱出来,给厨房的人贿赂贿赂。我跟厨房的掌事关系还不错,我们把这个秘密告诉他,让厨房的人也都注意点就好了。” “宸不语既然都这么想了,誓必之后连监工和其他人的钱也都不想给了。只要利益一致,大家就能团结起来。” 毛衫这个女人确实吊儿郎当,懒散至极,但心里雪亮得很。现在五区的头儿之所以看重她,就是发现了这一点。 然而和毛衫一起的廉凯莉,近来也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自从找回了儿子,且看到儿子如此争气,廖凯丽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在这样的场合,也有能站出来的勇气和自信: “毛衫说的没错。只要宸不语彻底失了人心,就连监工和打手也不愿帮他,那么我们就自由了!既然他和波恩、果皮也已经有了嫌隙,或许我们能把波恩果皮也拉到我们这边。” “波恩虽然难搞,但果皮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我们完全可以先从他身上下手。如果搞定果皮,也许还能帮我们偷偷换掉饭食里的蘸料!” 廉凯莉的一番话让众人再次对她刮目相看,谁也想不到那个终日以泪洗面、只知道念叨着儿子的哭丧女人,如今竟是变得如此神采奕奕,一双眼睛是那般的充满了生机。 在众人不绝的夸赞和赞同中,母子俩相视一笑,彼此鼓励。德克和琳娜姐弟也是如此—— 在这暗无天日的桫椤矿区里,深陷苦难的人们充满了激昂的斗志。而远在冰天雪地中的轻羽一行,此刻也和他们一样,有着坚定的眼神和昂扬的斗志。 当然,一脸花痴的禾馥除外。 “偶像,你是什么星座?我是射杀座的!最开朗的那个!”禾馥的脸就快贴上顾南一的下巴了。 顾南一很是尴尬的笑了笑: “你说的应该是射手座吧。” 莼杀气腾腾的挤开禾馥:“射手座没心没肺,这种人就不该活着。” 这毒小子一过来,禾馥就赶紧躲开了,不过眼睛还瞅着顾南一不放:“偶像,等之后办完了事,有空了,咱们合张影吧!” “对了偶像,你喜欢吃海鲜吗?我对海鲜可在行了!我告诉你,世界上最好吃的海鲜在哪儿知道吗?” “就是轻羽做的!”禾馥巴巴的拉上轻羽,一脸自豪的炫耀,“我们轻羽的厨艺绝对超乎你的想像。别看他这个样子,料理可是好吃的让你终身难忘呢!” “你给我闭嘴。”轻羽狠狠瞪眼,无赦已经不受控制的拔了出来,“再不安静就打爆你的头!” 这一路过来,轻羽已经是第十次炸毛了,之前还确实冲着禾馥开了几枪。不过当然是都故意打偏了。 也多亏了禾馥,顾南一这一路都乐得不行。 “南一哥哥,你好像很喜欢和她们一起。”莼冷不丁的小声质问。 顾南一楞了一下,像是被莼此刻的杀意惊到——莼从不会对他表露出杀意和憎恶,然而这一刻,他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 这孩子…… 顾南一心头一揪,微微跌了眼帘。见他不说话,莼眉眼间的阴郁更深了,却没过几秒,他又温顺的笑开: “没关系,南一哥哥,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我也一定会努力去喜欢的。” 【莼,你的生命里不应该只有我,那是错的】 多少次顾南一都想对莼这么说,可每每就又开不了口—— 【我就是你亲哥,你若痛苦,只想着我的事情就好】 这句话,是他十年前亲口对莼说的呀! “莼。” 顾南一几分纠结,却才刚开口就变了神色。而轻羽手中的枪,也从禾馥身上移开,瞄准了四周: “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沉声,轻羽已然进入了战斗状态。美丽如她,冷艳的身姿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尤为衬景,仿佛这世间冰霜与冷感都是为她而生。 可那双刻画着坚毅的眼眸中,却又仿佛燃烧着温暖世界的烈火。 顾南一不禁有一瞬失神: 这个女人,着实美的过份…… 182:饥不择食之人 冰锥森林的严寒,没来过的人永远不会了解。接近零下四十度的气温里,长期待在没有暖气的室外,若没有抗寒药,一般人类很容易就被冻僵。 抗寒药一直是梓萝黑市的热销产品,也是梓萝政府在黑市敛财的重要手段。 吃过抗寒药物,至少能保十二小时不会被冻僵,所以这些人才能一直跟踪轻羽他们。 一个个黑影陆续从冰雪的森林中出现,他们包围了轻羽一行人,而且好些人的样子看上去都不太对劲—— 那些人摇摇晃晃,喘着粗气,神色中带着痛苦和挣扎,而其中的一些更是如野兽一般: “……的,吃的……快点拿出来!” 这些人看上去都是偷猎者,口齿不清的呼喊着便扑了上来。没有任何战术和策略,俨然像是疯狗野兽,以最原始的方式发动进攻,也不做任何的防御,扑上来就咬: “给我!” “快给我!” 砰砰砰—— 电光火石之间,轻羽击倒了几个人,莼挥出的毒瘴亦是杀了两个,惊得其他人不敢贸然上前。 这个时候,还清醒的人们早已经行动起来,相互配合发起了进攻: “上!他们肯定有蘸料!” 蘸料?! 轻羽和顾南一十分默契的对看一眼,疑惑他们怎么会认为自己和蘸料有关系。而禾馥趁机扒拉到了顾南一背后: “偶像,保护我啊!” “放开南一哥哥!”莼炸毛吼道,手中的毒瘴差点甩了出去,是因为怕误伤了顾南一才住手。 轻羽真想给禾馥一枪,但眼下并不是干这些的时候。 “你们疯了吗,我们没有蘸料!”轻羽心疼子弹,把枪收了起来。弥撒出鞘的银光带着残影,在冰天雪地中舞画出绝美且锋锐的痕迹。 一番乱战下来,一些人受了伤,战况暂且停滞,但那一双双眼睛中的杀气和疯狂的占有欲是清清楚楚—— 不达目的,这些人是不会罢休的! 轻羽沉了眸光,仔细打量起这帮不速之客,尤其是那些看上去不太对劲的家伙; 那些就像疯狗一样的家伙面色因痛苦而变得狰狞,理智已然不受控制,又或者是无法承受的煎熬逼迫着他们无法意识到理智; 那些疯狗野兽般的眼睛对上轻羽目光的时候,他们又凶狠的扑了上来: “啊——!” 他们眼睑微红,此刻已经连人话都讲不出来,一个个如野兽在嘶嚎,蜂拥而上! “啧!快上!” 为保护同伴,还有理智的人也冲了上来: “不要怕,跟他们拼了!” “对!反正找不到蘸料我们也都活不了啦!” “他们这么精神,啥事没有,肯定有蘸料带着!” “抢啊!” …… 这些人就是一群疯子,他们认为轻羽一行人也带着蘸料。现在之所以这么疯狂,无非是他们自己的蘸料已经吃完了,并且已经出现了毒瘾发作的症状。 当然。 现在这些人还不知蘸料中的玄机,只是被那份痛苦折磨而渴望解脱,本能的渴求着对蘸料的需要。 轻羽并不想伤及无辜,用的都是刀背,而莼那小子既然动了异能便总要毒死那么一两个家伙。 轻羽现在也顾不上说教,然而头疼的是,这些人越来越疯狂,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痛楚,不管怎么打都会再站起来,哪怕会被毒死也在所不惜。 “啧!” 轻羽彻底恼了,也不愿再看到有人枉死在莼的毒瘴下,收了军刀,再次拔出了无赦—— 砰砰砰…… 干净利落的枪声回荡在冰天雪地,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那些人便全倒在了血泊中。 轻羽没有击中要害,只是精准的打伤了他们的腿。而那些已然癫狂之人则被打伤了两条腿。 可怕的是,即便双脚无法行动,那些人依然用双手爬向他们,看上去就像故事中不死的干尸,张牙舞爪着要上来撕咬猎物—— 砰砰砰…… 又是复数的枪声回荡。这一次,轻羽废了这些疯子的胳膊,才终于让他们彻底停下,却还在不死心的冲着轻羽他们嘶叫。 或许是发现彻底没机会了,那些还有理智的人便又开始苦苦央求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们这样不好,可我们真的太难受了!”零零书屋 “你们就当行行好,分给我们一些蘸料吧!如果我们再不吃一点的话,很快就会变成他们一样!” “我们不想变成这样啊!求求你们行行好吧!求求你们了!” …… 面前哭求声一片,也可以看出来有些人确实已经受不了涤魂幽毒瘾发作的折磨,徘徊在痛苦和恍惚的边缘。 顾南一微微蹙眉:“我们没吃过蘸料,身上确实没有,如果是抗寒药的话,还是能给你们一些……” “抗寒药有什么用?!我们只想要蘸料!如果你们有蘸料的话,我们愿意用所有的抗寒药和干粮换!” 这些人非常激动,甚至都快哭了,眉眼间充满了懊悔和无助:“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打死也不贪新鲜,吃那个鬼蘸料!” 整个气氛忽然就丧了起来,却那女佣兵冷血的吐槽道:“哭哭唧唧的做什么?既然要来冰锥森林,怎么不事先备好足够的蘸料?” 轻羽真的很嫌弃这些家伙,但也很同情他们——都已经对涤魂幽上瘾,再责难他们为何贪新鲜吃蘸料也于事无补。 没想到这随口一问,竟还戳到了点子上,一个个满脸苦逼的哭诉起来: 他们都不是头一次来冰锥森林,都是盗猎的老江湖,怎么也不会出现没备足东西的情况。 然而奇怪的是,这次的蘸料吃起来特别快!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在寒冷地区所以吃的比较多,但一些为身材控制饮食的女人又怎么解释?她的饭量并没有增加多少,却独独蘸料吃的多了。 平时只吃两口蘸料就能满足的人,显然竟然翻了一倍或者更多。直到有人因为没有蘸料吃而发了狂,大家才意识到事情的奇怪之处。 话到此处,轻羽禾馥的神色微微变了,显然想到了什么。却在此刻,有个若大的黑影从远处的银白的森林之中掠过—— “天呐,那是老虎吗?!”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轻羽等人并没有看清那个影子是什么,只知道非常巨大,此刻听有人这么一说,禾馥的眼睛立马亮了: “是南风?!” 禾馥已经率先跑了出去,轻羽来不多想就追了过去。见状,顾南一和莼也准备离开。 “别走啊!求求你们了,给点蘸料我们吧!救救我们啊!” 绝望的呼声让顾南一止步。 冰天雪地中,那男人灼耀的红发犹如烈火,仿佛是能给世界带来希望的太阳。 可那双深黑的眸却如此凉薄: “我帮不了你们,还是快点回去买蘸料吧……” 他离开父亲的研究所已经两年多,而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三皇显然又有了新的不可告人的计划。又或者这些计划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来不及知晓。 “涤魂幽”这个歹毒的计划,顾南一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今天这种样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不仅仅是异能者,三皇竟连普通人也都不放过! 然而父亲他…… “南一哥哥,如果父亲对我们的恩情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让我们心甘情愿替他们做事。现在根本必要再去管父亲是怎么想的。” 莼看出了顾南一的心事,而顾南一沉默的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难道父亲就真的连一丝正义感和怜悯之心都没有?” “为了得到三皇对基因研究的支持,他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顾南一松不开眉头,此刻想到的不仅仅是被蘸料所害的那些人,还有年幼时候的轻羽。 若轻羽的哥哥真的就是云荆,那么在十多年前的那个时候、“择优计划”才开始几年的那个时候,父亲便能那般铁石心肠的对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妹妹下手,亲自送她上实验台。 若这些都是真的,那个时候的父亲,难道便已经没有人性了? 那个时候的父亲,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呢? 若知道那个小女孩还活着,父亲,又会做如何感想? 此刻,顾南一的心中千丝万缕,连胸口都在发闷。而莼也给了他一个极其客观的回答: “南一哥哥,我们兄弟五个里面,你不是最了解父亲的吗?” 是啊,他顾南一是最了解父亲的一个,他顾南一是父亲到手的第一个高质量原体; 他,顾南一,毫无怨言的承受过父亲无数次的实验! 他们五个人被限制了异能使用的次数——这样的改造成果,全是基于顾南一的付出,全是他用无法言喻的实验折磨所换来的枷锁。 这枷锁,他无怨无悔,可如今,却难以控制的在心头涌出了丝丝的恨意来…… “南风?!是你吗?!” 前方,轻羽跟禾馥已经追出老远,却迟迟没见到那猛虎。 咻咻咻—— 蓦地,身后有几阵冷风掠过,回头看去,偌大的冰树林上,皑皑的白雪落下了一层。 那是……? 顾南一不禁眯起了眼睛,犀利的眼眸看向落雪的深处。 183:那吃土的猛虎 据怪物图鉴记载,极地狼人乃是末日之后新出现的物种。 前人类时期,狼人根本就只是和电影中杜撰的形象,并非真实存在。却谁能想到,末日巨变之后,地球上居然真的出现了这种凶猛的生物! 不过极地狼人极其罕见,而且智商不低,想要找到他们非常困难,找了之后想要得手就更困难了。 就算是顾南一,也从没有见过极地狼人,无法确定刚刚看到的白色影子到底是或不是。 这周围冰天雪地,白茫茫的一片,那雪白的踪影眨眼就没了。倒是此刻,耳边传来了另一头野兽的吼声: “吼——” 冰冻的树林哗啦啦的摇曳,纯色的白雪簌簌落下,身姿矫健的猛虎踏雪而来。便见那庞然大物在奔跑中逐渐缩小,最后化为了一个人—— 棕色的寸头,黝黑的皮肤,南风在化为人形之后还不忘在雪地里刨出一块冻土。 “轻羽,禾馥,真的是你们?!” 南风非常吃惊,眼中还荡漾着感动。在这样冰天雪地的绝境之中,再没有比见到亲人更高兴的了。 见南风没事,轻羽跟禾馥也很欣慰,之后又问起水芯怎么样。 正如他们所担心的那样,南风和水芯一直都在冰锥森林里,好在抗寒药带的够多,而且之前在医科院地下室找到的那些,似乎还是加强版的,效力比市面上那些强了数倍。 然而沮丧的是,两个人在这里快半月,为了食物还打劫过那些偷猎者,却如今还没弄到极地狼人心。 “真是没用。”莼冷不丁的讽刺道,很是高傲的抱起胳膊。 南风不爽的打量他:“呵,你行,那你来呀?” “你刚刚追的那个东西不就是极地狼人么。只要追上了,我的毒瘴马上能送它上路。”莼很是得意,却吃了南风一道白眼: “极地狼人心是拿来给苏樱治病的。毒死它?心脏还能用吗?!” “再说了,你以为追上去那么容易?以为追到就完事了?那东西忒难对付就算了,现在还有碍事的老抢在我们前头!” 南风本来是想教训莼两句,不想说着就说到了正题上。 一听此话,轻羽蹙了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咳,别提了!不然我和水芯也不会在这里耗上这么长时间。”南风说起这件事就一肚子火,“这个狼人确实很难找,我和水芯猫了好些天才掌握了一点眉目和方法,之后一路找到这一代,发现了好几只极地狼人的尸体。” “心脏被取走了?”禾馥问道。 南风点点头,指着一处:“这几天,我和水芯就是从那边过来的。路上遇到了有四五具尸体,到伤口痕迹上看,都是同一批人干的……” “你确定?”话没说完,顾南一就稍稍惊讶道,“极地狼人那么罕见,四五只这么多,都是同一批人干的?” “顾南一先生,这次你不信都不行。而且这一批人,应该只有两个。”南风稍显得意,敢问世上能有几个人可以在大名鼎鼎的顾南一面前显摆? 当然,顾南一对这些并不关心,只好奇南风口中所说的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南风和水芯其实也没有遇到过,只是先前远远瞧见了两个身影,等急急追过去的时候早就不见了,那只极地狼人的心脏也没有了。 那两个人显然掌握了什么规律,虽也不是那么厉害,但比起其他人,他们找到极地狼人的几率要大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南风和水芯决定跟着那些狼人的尸体走。 果不其然,他们一路跟着,真的发现了极地狼人的踪迹,然而可气的是,那两个人总是快他们一步,夺走了极地狼人心。 南风刚刚确实在追一只极地狼人,可没想到碰见了轻羽几个,这才转头回来。 几个人边说边走,到了前面的林子深处,在那里有一座简易的雪屋,水芯正在里面。 “丫头?禾馥?你们怎么来了?”水芯非常惊讶,从矮小的雪屋里面出来。 雪屋很小,只容得下两个人,而这样的据点,他们在附近造了许多。 “南风追着的那只,我们已经盯了好几天了,这次一定要赶在那两个人之前下手!” 水芯眼中染着锋芒,可见他也是受够了那两个人的气,心里憋屈的不行。现在来了帮手,自然又是信心大增。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那只极地狼人现在已经露了头,轻羽几个人也来,正好可以一鼓作气。 这段时间,水芯和南风已然成了狩猎高手,一路追踪的非常专业,而且也布置好了成片的陷阱。 刚刚南风追那只极地狼人时,便是想把它往布置好陷阱的区域赶。另一边,水芯一直躲在雪屋里听着动静,确定那家伙已经往预定的方向去了。 据水芯和南风说,极地狼人远比预想中的还要聪明谨慎,而且在雪地中视力极好,一眼就能看到埋伏的人类。所以水芯他们才造了那么多雪屋藏身。人人读 而且极地狼人,非常喜欢吃人! 到了陷阱区域,水芯让大伙儿呆在原地别动,之后他非常仔细的观察了四周一番,笃定道: “很好,看来它还没有过来这里,应该是之前的诱饵起效了。”水芯说着就钻进了此处的一座雪屋,竟从里面拖出来一具盗猎者的尸体。 “这是?”禾馥惊异,轻羽也是表情凝重。 见她们误会,水芯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是我们杀的,是捡来的。” “最近盗猎者特别多,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会出现抢夺他人物资的事。还是拼命那种。跟疯了似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奇怪的事。”说着,水芯指了指这具尸体的双手——尸体的十指都被磨损的非常严重,那是激烈刨地或撕抓才会留下的痕迹,都已经血迹斑斑,甚至能看到骨头。 “这些人都跟野兽一样嘶叫,已经完全没有理智了。”水芯说起这些的时候眉头很紧,每每回忆起来都觉胆寒。 听到这里,轻羽同禾馥不由得对视一眼: “他们是在抢蘸料……” “抢蘸料?” 水芯和南风满脸不解,在听完涤魂幽和海庄蘸料的事情之后,两人眼中不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这是真的吗?这样的手段也太无耻了!” “恐怕还不止如此。”禾馥沉声,“轻羽,在那个花田的时候,段密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轻羽点头:“她当时说要减少什么比例,现在看来,八成是掺在蘸料里的涤魂幽的粉末比例!” “若涤魂幽的比例突然降低,之前那些人对蘸料的需求就会变大。然而一旦不加了……!” 后面的话轻羽没有说完,但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 “混蛋!简直是一帮畜生!”南风忿忿骂道。大家此刻的表情都很沉默,尤其是顾南一。 最后是水芯转移了话题:“先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准备吧,等救了苏樱之后,这些事再从长计议。” 轻羽瞥了顾南一一眼,便让大家照水芯的安排埋伏起来。 水芯把那具尸体放到了陷阱阵的中心,十分显眼。只要那极地狼人一上钩,今天绝对逃不掉! 为了隐蔽,众人都在身上埋了雪。即便是吃了抗寒药,如此做法也是非常冷的。他们坚持不了太久的时间,心里也念着猎物快点上钩才好。 水芯和南风对极地狼人有些了解,知道把雪埋到什么厚度才不容易被发现。两人埋好了大家之后,南风再埋了水芯。 所以谁来埋南风? 众人正想着,便见南风压根没打算藏,直接去了尸体旁边,在一个雪堆上坐下,从怀里掏出来一坨东西,塞进嘴里就嚼—— 那正是他之前捡来的冻土。放在兜里捂热乎了些,就拿出来吃了。 南风发动异能的条件就是吃土。说实话,他是发自内心的同情自己,为什么要付出这么苦逼的代价? 据说在前人类时期,吃土似乎还有个特指的意思,表示生活拮据、揭不开锅了,只能吃不要钱的土来填肚子。 尽管南风没有穷到那地步,但他心里真的很难受。别人说吃土只是比喻,他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吃,要嚼碎了咽下去的那种! 南风吃土时的脸色比吃屎还难看,而那冻过的土比较脆,嚼起来嘎嘣响,似乎吃的挺欢腾。所以他三下五除二就给咽了下去。 之后拍了拍手上的雪,化身成了猛虎,栖息在那具尸体旁边—— 死尸是极地狼人的最爱,而且它们并不惧怕老虎。若有美味就摆在眼前,凶悍的本能让它们誓必会去抢夺。 沙沙沙。 等了一会儿,林间响起了细碎的动静,一只全身雪白的庞然大物果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那家伙生着厚厚的皮毛,即便是如此严寒之地也无所畏惧。一双如勾月般的眼睛泛着精光,它的注意力已然牢牢被那具尸体所吸引。 当然,还有那头巨大的猛虎! 冰天雪地之中,猛虎看见了极地狼人,本伏在尸体旁边的猛虎站了起来,喉咙中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猛虎的一只前爪踩在了尸体上,侧头盯着那只狼人,裂开的嘴巴下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这是老子的猎物,滚! 184:大战极地狼人 哧哧—— 狼人的鼻息在空气中吐成白气,长长的嘴巴抽搐拉开,露出锋利尖锐的狼牙,怒气伴随着口水从齿间滴落,却还未落地就被严寒冻成了冰滴。 狼人的杀气在冰天雪地中弥漫开来,着实令人不寒而栗。轻羽等人默默捏紧了心绪,都在替南风担忧。 “吼!” 蓦地,猛虎发出震天的咆哮,却没有离开尸体一步。与此同时,极地狼人也发出了如擂战鼓的吼声。 狼是集体出没的动物,尤其是捕猎的时候。但极地狼人不算是狼,它们的性情和猫类似,讲求独立,但在特殊的时候也会有团体意识。 然而怪物图鉴中对极地狼人的说明甚少,现人类对这种危险的生物并不了解,也不愿花费精力研究。与其研究这些异变野兽,不如研究那些让现人类觉得更加危险的异能者。 可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 异能者也是人类。只不过他们的数量比这些异兽要多些,只不过他们能和普通人一样生活,便不得不成为被针对的靶子。 同类尚且如此争斗,更不用说是异类。 尽管看上去猛虎也是野兽,但极地狼人才不会给予同情。此刻对它而言,那家伙就是在向自己炫耀找到了食物,那家伙就是再向自己挑衅! “嗷——!” 一声长啸拉开了战斗,极地狼人终于还是中了南风的挑衅,猛然蹬地扑了过去。 “什?!” 众人惊愕,那身形巨大的家伙动作十分敏捷,而且非常快,快到肉眼难以跟上的程度。 然而这一刻,水芯布下的连锁陷阱被成功触发。 小型爆弹在极地狼人周身炸开——之所以是周身,是因为这家伙成功避开了爆破,且厚重的皮毛就像铠甲一般。 它显然意识到了中计,本能的往外撤离,却已然发现埋伏在雪地中的几个兽夹: “嗷——!” 极地狼人生气的咆哮,瞪向猛虎的眼中写着恼怒,像是在骂这头老虎卑鄙无耻。 “吼吼——” 猛虎冲着那家伙得意叫嚣,竟还悠哉舔舐起了爪子。那动作和大猫一般可爱。 南风所在的位置,周围依然布满了爆弹和兽夹,只要极地狼人再次冲锋,就会遭受到第二轮的袭击。 但那雪白的野兽显然已经有所戒备,面对猛虎这次的挑衅,它没有莽撞行事。思考片刻之后,便打算撤退。 他们当然不会让这家伙离开。 为了苏樱,这家伙今天必须死! 再说它必然也吃过不少人。抱着为民除害之心,轻羽几人此刻倒也不用那么内疚。 咕噜噜…… 不知道什么时候,极地狼人发现时,周身已然被毒瘴包围——那些毒瘴就像黑紫色的护城河,将它禁锢在了这片冰雪之中,且不断朝着它蔓延。 极地狼人一声咆哮,本是双脚站立的它如狼一般四肢着地,伏低了背脊。 这姿势看上去,它似乎是要发起冲锋,而意外的是,它竟是吃了一口雪。更意外的是,雪被咽下的一刻,它那巨大的身形居然凭空消失了? “小心,它能隐身!”水芯喊道,从埋伏的地方跳出去,手中拉动引线,引爆了另外几处爆弹—— 利用爆弹炸起的雪花所勾勒出的轮廓,隐约能看见一个透明的东西闪过,但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楚细节。 “在左边!”禾馥大喊一声,预读出了一个方位,与此同时,轻羽的枪声已然响起。 砰砰砰! 砰砰砰砰! “啧!”一枪都没打中,轻羽相当不爽,但还是逼那家伙在雪地中留下了几个脚印。 “南风它过去了!” 极地狼人的脚印是往尸体的方向,而南风已经在空气中嗅到了迎面而来的杀气。 那猛虎飞扑上去,不想竟扑了个空——不是南风预读错了方位,而是极地狼人耍了个滑头。 它故意引那猛虎扑来,之后在空中敏捷的错身躲开。 没错。 虽然看不见,但错身的瞬间,南风能清楚感觉到那家伙就在面前。 “它要往后面跑!” 极地狼人放弃了尸体,它知道那里布满了陷阱,而且毒瘴的包围圈还没完全成形,现在只剩下后面一个缺口。 但,殊不知那是莼专门留给它的! 极地狼人速度极快,南风喊那一嗓子的时候,莼就已经在缺口掀起了毒瘴。 毋庸置疑,莼把握住了正确的时间点——极地狼人险些撞上毒瘴,及时回头,而带起的阵风又让南风知道了它的位置。 “水芯!”花恒书院 南风大喊一声,便是水芯拉下了最后的引线。爆弹纷纷炸起,连同那具尸体一起全都没入了火花之中。 这一次虽没干掉极地狼人,但成功让它受了伤。那一滴滴流下的血,导致它的隐身再也不管用了。 砰砰砰! 轻羽再是开枪,三发子弹只中了一发,但没有伤及要害。极地狼人发出哀嚎,隐身状态就此解除,巨大的身形渐渐浮现出来。 这一刻,极地狼人已然是瓮中之鳖,却不想四周的毒瘴如狂澜般暴涨袭来。 “你做什么?!”南风大惊,猛虎之姿扑向狼人,把它推开毒瘴的攻击范围。 而极地狼人的利爪狠狠划伤了猛虎的胸口。 “南风!”轻羽脱了防寒服裹住头身,发动异能让衣服变成了坚硬的钢铁,眨眼就冲入了毒瘴里。 哧哧。 莼的毒素非常可怕,轻羽冲进去之后,头上的衣服已然被毒迅速的腐蚀。 轻羽赶紧丢了衣服,想查探南风的伤势,而看她过去,极地狼人凶猛的扑了上去。 “小心啊!” “丫头!” 禾馥跟水芯的心都揪了起来。狼人的速度太快了,轻羽根本来不及用枪,生生吃了它一击。 好在还有异能,否则轻羽已经被那利爪撕开。 “嘁!”轻羽翻身而起,弥撒已经出鞘。有异能加持,弥撒斩断巨石都不成问题,更别说是血肉之躯的异兽。 只不过极地狼人非常迅捷,就算不是高手也没有武器,对付起来也相当麻烦。轻羽很难砍到它。 南风伤势不轻,此刻变回人形已然倒在血泊之中。三方距离很近,轻羽若开枪也许会误伤南风,因此只能挥舞军刀。 周围有毒瘴,别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也出不来。 现在全看轻羽的了! 禾馥和水芯不敢移开目光,顾南一的神色也是紧张。莼冷眼观察着他们的表情,而在看向顾南一的时候,他眼中泛起了一抹极其尖锐的光。 蓦地。 包围狼人的毒瘴又开始蠢蠢欲动。在轻羽的刀再次被狼人躲开的一刻,如触手般的毒瘴从四面八方骤然飞了过去! 这些毒瘴?! 轻羽飞身闪避,若不是眼疾手快,扑倒在南风身边,此刻早已经化为了一滩血水。 毒瘴确实在追击极地狼人,但那样无所顾忌的攻击方式,显然没有考虑轻羽的安全。 而且如果狼人被毒死,心脏肯定也指望不上了。 “莼!”顾南一一声呵斥,极其愤怒的瞪向那孩子。 刚刚的事,所有人都看见了,却有极地狼人顶在前面,谁也不能说莼就是故意的。 苏樱的病需要的是健康的极地狼人心,所以水芯不便出手,毕竟他的异能多少会对心脏造成损伤。但这一刻,他差点就冲了进去。 最后只能揪起莼的衣领:“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最好客气点,如果我收手,没了毒瘴,狼人马上就会逃走。”莼底气十足,更令人气恼,转而又十分委屈的看着顾南一: “南一哥哥,如果你也觉得我是在搞破坏,那我马上就走。” “……你困住狼人就好,别乱来。”顾南一终归没有把火发出来。他欠莼太多,总是无法责备这个孩子。 在自己众叛亲离的时候,是莼还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甚至不惜也和父亲为敌。 就算莼真的有什么想法和私心,但也不会害他。 顾南一一直是这么坚信的。这种感觉微妙又复杂,面对一个极度依赖和顺从自己的人、一个能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人,怕是换了谁都不忍心去伤害他吧? 或许这样的想法有些奇怪,可在顾南一心里,莼确实就是这样的存在。 情报界的传说不是那么好当的。曾经多少次遇险,都是莼不顾性命替自己化险为夷。两年前被怀疑偷了父亲的机密文件,他被关进研究所最深的地牢,也是莼杀出一条血路才助他逃了出来。 最后是莼回去研究所拖延时间才换得了他的自由。而那一次,莼被红翼他们打断了六根肋骨,还险些被挖了双眼。 如今这般处境,这孩子还站在自己身边,顾南一又怎么能……! “你下手没有轻重,不要胡来。”顾南一的说教显得尤为苍白,但再不快点结束这一切,恐怕真要出事。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莼布下的毒瘴的范围现在越来越深,再蔓延下去,被围在里面的人全都活不了。 “南一哥哥?!”莼十分吃惊,眼睛瞪的老大,而顾南一也不理他,继续朝着毒瘴圈走。 “南一哥哥!” 莼急了,急急跺了一脚。看他真是疯了,竟还在走,只得赶紧把那处毒瘴拨开了一个出入口—— “嗷!” 见毒瘴有了缺口,极地狼人眼中一亮。 185:一百颗狼人心 冰天雪地之中,漆黑的毒瘴包围圈里,那雪白的狼人本想奋力一搏,却怎料忽然就倒了下去?! 禾馥水芯等人看的十分清楚,狼人倒下去的时候姿势十分奇怪,一点都不正常。就好像是一个软软的垫子,重心不稳而从之间折叠了下去。 【这就是顾南一的异能?!】 禾馥和水芯、南风都瞪大了眼睛。虽然听轻羽说起过顾南一和研究所的事,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顾南一使用能力。 海绵化——这个男人的能力果然很奇妙。 尽管听上去没有什么战斗价值,不过亲眼所见时才知道,这能力一旦对敌人发动,直接就不用战斗了好吗! “这也,这也太赖皮了吧……” 禾馥真心目瞪口呆,也真心发着花痴,满脸都写着“我的偶像怎么这么厉害”。 当然,如果不是困住了极地狼人的行动,顾南一的能力也不可能施加的如此轻易。 本来顾南一是不打算出手的,毕竟现场有这么多人,却没想到事情被莼搞成了这样。 轻羽扶南风坐起身子,对顾南一并不感激,冷冷讽刺道:“怎么,跑进来给我们做挡箭牌么。” 顾南一微微一愣。刚才莼对她的杀心,她果然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 便见这红发的男人摆出一贯的狐狸笑脸:“别这么说嘛,莼那孩子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我过来只是希望快点解决了事情好回去。”顾南一耸耸肩膀。 轻羽的脸色更是冷硬:“回去?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将你父亲和研究所的秘密公诸于众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南一还是笑着,可那双犀利的眼中早就见不到笑意。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但我奉劝你一句。莼那小子,如果你再包庇下去,总有一天会惹出大麻烦。” 轻羽冷冷拔枪,瞄准极地狼人:“我数到三就动手。” “不用。”顾南一微微眯眼,嘴角勾着迷人的弧度,“我可以调整软化的程度,高兴了你随时开枪,这一次肯定能打穿。” “哼!”轻羽冷声,话才说完就开了枪。那声枪响无疑正是她急性子的写照。 这一枪就打穿了极地狼人的脑袋,便顾南一又唤了莼一声,那小子就十分不情愿的褪了毒瘴。 毒瘴虽然褪了,但被毒瘴腐蚀过的地方还在咕噜噜冒着黑烟和异味。 看着就毛骨悚然! 禾馥咧了咧嘴,赶紧跟莼那小子保持距离,拉上水芯往狼人那儿去。不想轻羽忽然喊道: “别过来!” 铿锵有力的呼声吓住了禾馥,随之水芯的神色骤变:“丫头小心!” 说时已经晚了,一把锋利之物早从天而至—— 锵! 一把长刀铮铮刺入了极地狼人的心口,刀柄上还缠着锁链。长刀刚入心口,锁链就将其拉回,一并带走的还有极地狼人的心脏。 可恶! 水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他和南风之前就是这样被抢过,此时水芯已经闪身冲了出去,拔出腰间的短刀和对方打了起来。 来者两个人,其中一个体格高大,轻羽和顾南一一眼就认了出来: “铁索?!” 来者认出了轻羽的声音。他们距离狼人还有些距离,那周围还冒着剧毒的黑气,根本看不清楚。这么喊了一嗓子才发觉竟然是熟人。 “水芯,快住手,他们不是敌人!” 轻羽说话的时候水芯已经得手,亲到了铁索的胳膊。可惜战斗就此打住,南风也很吃惊。 禾馥眨巴着眼,赶紧先上去给南风处理伤口,而禾馥来了,轻羽便和顾南一冲那两个人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星海和铁索同样想说。见他们真的认识,而且顾南一还颇为热情,莼的眼中马上就充满了阴郁: “南一哥哥,他们是谁。” 桫椤遗迹时发生了太多事情,顾南一和轻羽只简短的说了一下。在提及蓝匣子秘密的时候,几个人震惊无比。全本 “轻羽,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禾馥无疑是最吃惊的那个,完全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 也正是因为不可思议,所以轻羽当时才不想浪费口舌说那么多。不过一码归一码,之前一直被两人截胡,水芯才不会因为现在说的这些就算了: “既然认识便好说了。这颗心脏是我们的。”水芯压低着嗓音,冲星海伸出了手。 男人湛蓝的眸打量这水芯,又看了看轻羽和顾南一:“你们要这个做什么。” “我们一个朋友命在旦夕,需要极地狼人心治病。”轻羽说道,便又听顾南一抑制不住好奇心的问道: “你们怎么还在这个时空?该不会是已经用了几次蓝匣子又回来了吧?” 星海从不喜欢多跟人扯上关系,顾南一的这种性格无疑惹他厌烦。只不过看在之前的情分上,现在勉强多说两句也行: “星河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再穿越时空了,我不想拿他的寿命冒险……” 在曾经穿越的时候,星海无意中掌握过一手消息,在这末世有一位隐世的巫医。 巫医的存在鲜为人知,更没有人知晓他的来历,甚至有传闻说他是前人类时期的人,已经活了几千岁。也有传闻说他只是在末日灾难的是遭受辐射引发基因异变,得到了超乎想像的厉害异能。 巫医的来历和秘密对星海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都说他十分厉害,无所不能,无所不晓。 离开桫椤遗迹之后,星海带铁索千辛万苦找到了巫医,希望他能有办法延缓弟弟的衰老速度。 巫医似乎早算到他们会来,直言只要让出蓝匣子便可以告诉他们方法。 事到如今,星海早已不奢望改变遥远的过去、改变前人类遭末日浩劫的结局。 星海如今只有一个愿望: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重要的人和朋友,现在身边只剩下了弟弟星河一人;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只要能够留住他,星海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自己的命! “蓝匣子根本不算什么,我用蓝匣子跟巫医做了交易。他告诉我们,一百颗极地狼人心可以延长星河十年的生命。” 说到这里,星海向来淡漠的神情终于是沉了下来:“星河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但极地狼人心的数量还差了将近一半。” “现在极地狼人真的越来越少,刚刚这个或许是最后一头了……”星海很是失落,眼中尽是苦恼和迷惘: “我也想过,如果蓝匣子还在的话,可以去别的时空猎杀极地狼人,但我又不能带上星河。更重要的是,如果那样做了,我很可能再也无法回来这个时空。” 星海看着那狼人的尸体,说心里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就算那是吃人的异兽,但他们无冤无仇,如此为了私欲猎杀,实属不该。 可轻羽几个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百颗极地狼人心,星海还差了太多,但轻羽他们只需要一个。如果早知道水芯和南风是轻羽的同伴,星海一开始就会让出一颗心脏来。 “反正数目也不够,这颗心脏你们拿去吧。”铁索明白哥哥的想法,直接把心脏拿了出来。 那双长满老茧的粗糙的大手上还染着新鲜的血液,然而现在的铁索看上去竟一点儿都不可怕,完全不像最初在桫椤矿区相识的时候那样。 不过短短数月,铁索真的像是又老了十岁。现在的他,额头已经生出了横向的皱纹,鬓角还能看到明显的白发…… 世上的人千千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可像他们兄弟俩这般沉重的实在是太过令人唏嘘。 星海脸上一直刻着沉沉的绝望,然而铁索倒是几分豁达——或许在他看来,只要能陪哥哥走到最后,死亡并不可怕,他只是担心,担心没了自己,哥哥以后要怎么办。 相依为命的意思,就是不管失去哪一个,另一个都如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这样的道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谁又不是同伙伴们相依为命、在这末世中努力的活下去? 在如此沉重的时刻,也只有顾南一那狐狸还能没心没肺似的挂着笑脸: “其实也用不着这么悲观吧,这天又没塌下来。呵呵。” “你……!”星海狠狠瞪去,手中拳头都是紧了,而顾南一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变了神情: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应该也认识那个巫医。” “你说什么?!”星海大惊,铁索的表情也变了。 大家伙都朝顾南一看去,这狐狸确实信心十足,玩味问道:“那个巫医的身上,是不是有骸的编号?” 兄弟俩一怔。那巫医住在昏暗的洞穴之中,虽然遮遮掩掩,但他们还是清楚看见了,那家伙左手手背上确实有带红框的编号。 “那就对了。”顾南一扬起下巴,招摇的红发同招牌式的狡笑相辅相成。 早些年的时候,那巫医也是父亲研究所中的一个实验体,之后实验失败被认定为骸。 在将被送往“坟墓”的前一晚,是顾南一救了他…… 186:终究义无反顾 在父亲的研究所里,顾南一救过很多人,但并不是每一个都成功了。正因为困难,所以才会对被救之人印象深刻。 但那巫医和匿影不同。顾南一救了他也是一个偶然,同他之间并没有太多情感,甚至都不清楚他的异能究竟是什么—— 当时顾南一正好要去梓萝办事,所以亲自把那人带了出来,经过冰锥森林的时候,他和顾南一闲聊了几句,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那家伙小时候就因为是异能者而被卖到医科院做活体试药的研究素材,而他途中逃去了冰锥森林,救了一只极地狼人; 那之后,他就和那只极地狼人一起生活,他说那只母狼人就是他的母亲。 “他告诉我了极地狼人的秘密。在森林地下深处有个洞穴,里面有很多很多的极地狼人。” 顾南一此话当真匪夷所思,这样的秘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然而不解的是,既然巫医是极地狼人收养的,又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秘密告诉别人? 极地狼人浑身是宝,多少人虎视眈眈。巫医这样做不是在恩将仇报吗? 然后顾南一讲了巫医的另一个故事。 当年巫医之所以被带去了研究所,正是因为极地狼人内斗。 极地狼人是一个隐藏很深的庞大族群,分为好几个部落。收养巫医的那个狼人的部落在内斗中败了,但凡不愿归顺敌人的狼人全被处决,成了食物,其中就有收养了他的那只。 巫医本就不是狼人的同族,出了此事,自然也不会有他的立足之地。他连夜逃走,被狼人追杀,重伤之际恰好被当时搜索异能者的政府军队发现,这才被带去了研究所里,才有了后面的那些事。 “这么说,他泄漏这个秘密是为了报复那些敌对的狼人,替自己的部落报仇?” 南风感慨,觉得这故事还挺感人的。但顾南一否定了这一说法:“他当时可能没想这么多,可能是潜意识里的这种想法作怪,所以才无意间说漏了。又或者确实如此,但说了之后又后悔、改变了主意。否则这个秘密早就应该传开,极地狼人早就濒临灭绝了也说不定。” “哦……有道理,有道理……”南风喃喃点头,现在对顾南一服的不行。连这种事情都知道,真不愧是传说中的情报商人、情报界的老大啊! 正因为顾南一有这样的名头,所以大家基本上不会去怀疑什么。倘若这事换成了禾馥说的,恐怕就连轻羽都得考虑一下。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和差别,往往就是这么明显和现实。 经顾南一这么一说,星海和铁索可谓是柳暗花明,脸上的绝望立刻就淡去了。 虽不知道结果如何,有多少极地狼人,但至少心里现在可以重新燃起来希望的光。 这次多亏遇到了星海和铁索,如果遇到的截胡之人是别的家伙,事情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算了,那必然是要打的头破血流,鱼死网破。 这次非但成功拿到了极地狼人心,而且还是帮上了星海和铁索的忙。除了对不起那些极地狼人之外,其他的都算皆大欢喜。 大家心里都算松了一口气,可星海却又若有所思起来。 “你怎么了?”轻羽问道。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是帮的上忙的,她必然义不容辞。 星海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的神色确实有些奇怪,但既然他不想说,轻羽也不会逼他:“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此别过,以后有缘,江湖再见。” 轻羽一如既往的洒脱,似乎永远不会被任何事情牵绊。那样子看上去,好像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并不太多。 星海又纠结了一会儿,看他们真要走了才终于问道:“轻羽,你之后是不是打算投靠黎明组织。” “投靠?”轻羽几分诧异的笑了笑,“算不上投靠吧,我这人也不喜欢投靠谁。只是有些事要办,应该会和黎明组织的人在一起呆上一段时间。” 星海可不是一般人,他这样说必然是有些什么想法。顾南一几分玩味和期待的看了过去: “星海先生是有什么想要赐教?” 赐教这个词当然也谈不上,不过星海确实有些顾虑。这一点,铁索也是一样。 他们兄弟二人曾往来无数时空,见过过去,也看过未来。在他们的记忆里,在某次到达的未来中,黎明组织和政府军已经全面开战。 那光景异常惨烈,民不聊生,宛若回到了末日一般。 听到这个说法,众人心中都是发堵。大家都看着轻羽,而顾南一也看着她——潜入黎明组织无非是找到那份文件,连顾南一也不清楚文件的内容,究竟对轻羽是否有用就更是个未知数; 如果星海说的是真的,她完全没有必要陪自己冒险。 顾南一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尤其轻羽身上还有未解的剧毒。即便她想追查政府的黑幕,也犯不着真的把她自己给搭进去。 然而这女人的眼神依然坚毅: “双方开战是迟早的事,这个真没什么好怕的。而且有件事情我必须去做。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个。”163 她语气不重,言辞间却带着极强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坚定不悔的决意。 如此,旁人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一行人就此离去,奔赴他们选择的未来。冰天雪地之中,看着那些渐渐远行的背影,星海和铁索仿佛产生了时空交错的错觉—— 在他们记不清多少次的时空旅行中,那一次所见到的场景尤为刻骨铭心: 他们看到了海岸边巨大的入口,看到那些人也是像今天这般留给世界义无反顾的背影; 他们走进了入口,然后,发生了大爆炸…… “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之后千万别去那海底隧道。”铁索紧着眉头,所见所想和星海都是一样。 星海摇了摇头,几分叹息:“我以前不信宿命,但现在不了。如果命中注定,就算没有海底隧道,他们或许也会在别的地方出事。” “那个时候我们看到了爆炸,但当时并不觉得和我们自己有关,就那么走了。或许一直到了今天,我都不觉得自己和他们这些人应该有什么关系。” “那场爆炸的结果,他们的生死如何,我们一无所知。现在跟他们说这些也是危言耸听,还是别给他们徒添压力了。” “可是……”铁索还是过意不去,而星海再次摇了摇头: “星河,你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的多。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在我看来,就算他们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以他们的性格、尤其是轻羽,恐怕还是会义无反顾……” 星海的话如同沧桑老者,深沉厚重,有着蹉跎的斑驳。这世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或好或坏,要么逃避,要么面对。 他们都是敢于直面宿命之人,活着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意味着如此。 冰天雪地之中,纯白的色泽安静且凝重。兄弟俩默默离开,去往同轻羽一行相反的方向—— 在那里,是属于他们的宿命,是他们要勇敢直面的宿命。 离开冰锥森林,回到塔之城已经第二天中午。逃离严寒的包裹,重回太阳的温暖,这感觉对轻羽他们来说是如此美好。 当然,苏樱有救了也为此加分不少。 风和日丽,穿过塔之城的大门,迎面竟是传来一声声尖叫: “救命!救命啊!” “咬人啦!发疯啦!救命啊!又有人发疯了!” …… 那叫声来自于两个女子,另外还有一个男人。三个人在街上忽然喊着跑开,而听到这些声音,其他人非但不帮忙,反而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慌不择路的人群中,有几个人行动如同丧尸野兽,见人就扑,扑上就咬——这样子像极了轻羽他们在冰锥森林里见到的那些偷猎者。 安宁的大街转眼乱成了一锅粥,这时候治安所的警察赶到,一个个全副武装,还带了一队特情部的特战兵—— “闪开闪开!都闪开!不想死的就快点闪开!” “快滚开!把路都让出来!” 警察们驱赶着民众,原本就慌不择路的人们跑的更是快了。不等人群疏散,那些特战兵就摆好了阵势。 只见他们动作整齐的举起了一只手,掌中很快发出了呲呲声——雷电在他们的掌中聚集,从远处看,这一幕还颇为壮观。 【又是这样的异能小队】 轻羽沉了脸,水芯和南风也紧了眉头。顾南一之前听他们说过,但此刻是第一次亲眼所见,难免惊愕。 尽管知道三皇的那些计划,可顾南一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人造异能的量产。看来他不在的这两年,父亲的基因研究又推进了不少,而且既然能量产了,说明在改造上的排异性已经降低了不少。 想到今后或许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人造异能者,顾南一心里不由得发了一阵寒。 莼此刻一脸阴郁,低声说道:“南一哥哥,这些就是父亲和三皇政府想要的成果。而这些成果都是建立在我们五个人最初的付出上的。” “南一哥哥,难道你不觉得,这些冒牌货是在践踏我们的生命和尊严吗。” “莼……?”顾南一几分错愕。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的内心还是如此阴暗。他以为自己能治好这孩子,但他好像高估了自己。 这时候禾馥忽然喊道:“完了,你们快看!” 187:风雨骤然而至 热带雨林的树木郁郁葱葱,高大又粗壮,梓萝的城市永远都是这么被绿色所填充着。 那些房屋建造在高壮的大树上,那些街道和小路蜿蜒在雨林之中。空气里嗅到的都是丰厚浓烈的绿色的气息。 此刻在街道上胡乱奔跑的人们就像雨林中忙碌的蚂蚁,放眼望去,只有刚到这条街上的轻羽一行人站着没动。 “……吃!” “吃!” “给我!” …… 发狂的几个人都是平民打扮,其中一个还背着药农用的工具箱,该是上工途中发的作。 轻羽一行成了几个人最大的目标,他们如同饥饿的疯狗,张牙舞爪,嘴挂口水,急不可耐的朝这边扑了过来! “嘁!”莼上前一步,顾南一拦住了他。现在在大街上,人这么多,随便用异能肯定不行。 何况他们正对面站着的就是政府的人。 “轻羽。”禾馥已经拉上了轻羽的衣服,示意南风和水芯也赶紧拉上。轻羽的异能动静小,不明显,而且还能防御。 轻羽也不说话,显然就是不反对,而且眼中已经燃起了暗红。 顾南一挑挑眉毛,也不见外的拉了上去。 那些人在疯掉之后行动速度快了数倍,这全然是因为饥渴而释放出了人类潜藏的潜力。 “吃的!给我吃的!” 他们蜂拥而至,莼也只能极不情愿的抓住了顾南一的胳膊——轻羽的异能触碰就能传导,刚刚碰到,莼就发现自己的皮肤变得和钢铁一般;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明明皮肤变得这么坚固,却还是可以自由的弯曲。 能像这样体验别人的异能用起来什么感觉,是非常难得和新奇的事情。所以莼这会儿也就没觉得那么讨厌了。 没一会儿功夫,那些人已经冲到了他们跟前。在远处的人看来,轻羽一行好像只是被吓傻了。 而轻羽的双眼一直紧盯着的却不是这些人,而是远处的特战兵! “动手!” 一声令下,那些特战兵果然没有顾及此刻被攻击人的死活,掌中召唤的雷电直接齐刷刷落了下来—— 轰隆隆! 高温同电流砸下来的一刻,轻羽用力推开了大伙儿——不愧是经验丰富的佣兵,竟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保全大家。然而这些生死线上徘徊的经验,其实更多的是来自于“坟墓”中的生存经历。 在那个地狱里,每天都将面临生和死的残酷考验。若你的反应敢慢上半分,交出去的就会是自己的生命! 雷电落下,闪光和焦臭炸起,那些人几声哀嚎,全被电击烤熟了三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快点!” 警察们这才飞奔过来,看轻羽几个人没事便也懒得多问,直接把他们挤到一边,将几个人用铁链牢牢锁了起来。 再是来了一辆马车,把他们都运回了治安所。 之后一番打听,轻羽几个才知道,近几天这样突然发疯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已经不太敢出门了,且医科院放出了官方的消息: 说这是一种新型的疫病! 立于街头的告示板上,有政府印鉴的公告写的清清楚楚——近来新型疫病突发,感染者虽然较多,但已经证实没有传播性,且已第一时间研制出缓解病情的药物“涤魂幽”,医科院旗下各大药店均有出售…… “竟然说涤魂幽是缓解病情的药物?可笑!” 轻羽咬牙切齿,碍于周围的目光,她又拉低了兜帽。“嗜血鸳鸯”的通缉还没解除,她还是不便抛头露面。所以,另一位弗斯嘉先生就干脆去包间里喝茶去了。 “你还真是坐得住,敢情我们这些人都成你手下了?”轻羽回到包间就没好脸色,瞥了桌上丝毫不差讲究的那套茶具一眼: “现在无条件共享情报,你是不是有点太占便宜了?”说着,她伸出了五个指头,“这个数,顾先生总得给吧?还有之前被你连累成通缉犯的事,你也得一并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大概是许久没见这女人要钱,顾南一此刻竟是乐呵的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轻羽黑着脸。 旁边莼的脸色更黑。 顾南一不说话,只是笑,没说给钱也没说不给。两人大眼瞪小眼的这么坐了一会儿,听见门外来了脚步声,顾南一才慢悠悠说道: “咱们都注册结婚了,你是我老婆,我是你丈夫,一家人还要什么钱?” “你!”轻羽就知道这家伙狐狸嘴里吐不出象牙,却还来不及炸毛,包间的门就被禾馥几个推开了。59书库 什么丈夫老婆、要钱这档子事情,轻羽自然不想在禾馥他们面前开口说,这会儿只得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禾馥和水芯、南风出去探了一圈消息,本来轻羽也应该在包间里等着,但她实在焦躁,所以才自己出去看了一圈。 这会儿禾馥他们回来,一个个脸上全写着“大爆料”的表情: “你们知不知道,政府那群王八蛋,不但说涤魂幽是药,而且还开一瓶10轻铢的天价!” “哦?”顾南一微微挑眉,放下手中的茶杯,“看来他们的计划比预想中推行的还要快。先是散播蘸料,然后陡然降低蘸料中涤魂幽粉末的比例、甚至是完全不加。等那些人全都毒瘾发作,不管是平民也好,异能者也好,如果不想死就非买不可,只能成为涤魂幽的奴隶。” 顾南一对这些事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和看法,毕竟他早些年就知道了这些。现在的局面无非是早些年三皇同父亲所设想的结果。 而顾南一唯一意外的是,三皇居然连平民也不放过。 “这事你也有责任。”轻羽冷冷说道,盯着顾南一的眼神像刀子一般。 轻羽说的没错,他是有责任,而且逃出研究所的这两年里也完全没有想过要出卖和背叛父亲。哪怕父亲那般对他,想要他的命,他也还是放不下对父亲的恩情。 可是如今才知,那些恩情根本就是个圈套! “正因为有责任,现在才跟你们在一起不是吗?对父亲而言,我已经彻底是他的敌人了,而他,也是我的敌人。”顾南一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笑,他是很认真的。 见这两人之间火药味这么大,禾馥赶紧护着顾南一:“轻羽,这都什么时候了,别说这些没用的,大家现在就应该团结起来!而且夜枭也还没救出来呢!” 提到夜枭,众人的脸色都是沉了一分。 水芯站出来说道:“现在真不是说这些小事的时候,刚刚我打听到,前两天岚泱开战,伊东剑大败!” “什么?!” 一句话惊呆众人:“那可是伊东剑,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 ——数天之前,岚泱城内。 “开门!开门啊!” “老板你开开门呀!” 天还没亮,一批人就火急火燎的围在了食店外。只因为他们想吃蘸料想的已经等不了了。 此时此刻,老板就在铺头里,也不敢点灯。自个儿偷偷摸摸的猫在柜台背后吃着蘸料。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老想着蘸料,念念不忘。 而且老板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最近来的新货总是觉得不够吃,还是之前的老货吃着踏实,然而老货也不多了,现在自己偷偷吃着都心疼。 又吃了一口,老板想还是省着些,念念不舍的收了起来,而外面的敲门声越发猛烈,人们的脾气非常暴躁: “开门!快开门!别躲在里面了!” “就是,快点出来,把话说清楚了!” “最近是不是你们这些奸商在蘸料里做了手脚,把东西,一瓶稀释成两瓶卖给我们!” …… 人们跟疯了似的,老板也没准备开门,假装自己不在。这样的事情已经持续了快三五天,大家越来越变本加厉。他们这些商家也问过海庄的人,可人家忙的跟什么似的,压根就不搭理你。 如今也没处说理,外面人也不信,便也只能这样能避则避。不过到开门的时间开了门,闹事归闹事,大多数人还是愿意赶紧抢购蘸料。 正因为这些天以来总觉着蘸料不够吃,平时买一瓶的人现在买两瓶,买两瓶的人买四瓶,都是成倍的囤货。 尽管是赚了不少,但商家心里都也是悬着,总觉得迟早得出点什么事情。那些自己没有吃过蘸料的商户如今都已经不卖了。还在坚持贩卖的商户,多半也是因为自己要吃才不得已拿货。 蘸料拿货的数量有规定,最少三百瓶起步。三百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一千多轻铢啊,不卖如何回本? 海庄也正是用这样的方式来防止商家自用蘸料而不卖。 所有事情细想起来都很可怕,因此当岚泱城里出现了第一例发狂病人的时候,大家心中压制已久的那种不安直接就是炸了—— “怎么办,我们会不会也变成他那个样子?” “听说就是没吃上蘸料给逼疯的!” “天呐,这可怎么办呀?!” …… 人心惶惶,人们疯狂的囤积蘸料,海庄也大量在岚泱城内放货敛财。 可发狂的人越来越多。 “可恶,难道那么多蘸料还不够吃吗?!”伊东剑怒拍桌子。川岛在旁边不敢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 “殿下,现在的情况好像不是吃蘸料的问题了。” 188:虚假的特效药 之前组织中因为蘸料打架那件事,金戈的处理方式虽然一碗水端平,但很快就让几乎一半的组织成员都吃上了蘸料。之所以不是全部吃上,主要还是资金上的限制。 为了蘸料的事情,伊东剑甚至还亲自找杨老爷谈过,杨老爷也答应给他们专供且优惠不少。 至此,他们也不用再去市场上和平民抢蘸料。那样实在不太好看,有损组织的形象。 然而最近一周开始,成员的情况越来越奇怪,终于在前两天出现了几个发狂的人。 金戈不想把事情闹大,本想将事情偷偷的压下来,却怎料之后接二连三的有人发疯。 伊东剑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事情已经能难以收拾了,大批成员都被关了起来。甚至牢房都不够用,还借用了城主公馆的私牢、和治安所的监狱。 但近来城里发狂的人也日益剧增,怕是再不要多久就会乱套。伊东剑是心乱如麻,大骂了金戈一顿,还罚了他三百鞭。 结果还没过两天金戈就又来汇报,说目前有发狂征兆的成员又增加了。且海庄的那些蘸料依然不够吃,大伙儿这段时间疯了一样的吃蘸料,却还说不够。 伊东剑向来都十分沉得住气,这几天却一直都在炸毛,血压都升高了好几个度。这会儿听川岛这么说,心里又是烦了起来: “什么叫不是吃蘸料的问题了?那是什么问题?” 川岛也很无辜,但也没有办法,纠结了片刻才是小心说道:“那些有发狂迹象的人都已经隔离起来了,否则一旦发狂,异能难免伤及无辜。那些人最近都是成倍的吃蘸料,而且吃过之后情绪确实稳定了不少。” “但最近好像,好像对蘸料兴趣不大,吃了几口就完全吃不下去,有的人还吐了……” “吐了?”伊东剑纳闷,明明都是当作宝贝,怎么吃都不嫌多,现在怎么还能吐了? 川岛点点头:“是的,殿下,那些人吐了,说一尝到那味道就犯恶心。” “现在整个脑子里成天空空荡荡,魂不守舍,莫名的焦躁难耐,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缓解这种心态。” “我今天去看过那些人,感觉……感觉看着离发狂不远了……” “可恶!”伊东剑实在听不下去了,狠狠拍了桌子,“吃个蘸料能吃成这样,这些到底怎么回事?!” “杨老爷那个奸商,莫不是在蘸料里面动了什么手脚吧。”伊东剑沉了脸色,眼中泛起的杀意比夜晚的大海还要浓烈。 然而与此同时,伊东剑的死对头——温哈,正在自己的大本营中悠哉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 “这么说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是差不多了。”杨老爷坐在邻座,一并品尝着葡萄酒的芬芳,“这段时间,我先把粉末的比例减少到五分之一,然后降到四分之一,最后这几天的货里面根本就没有加。” “现在毒瘾发作的人越来越多,正是好时机。”杨老爷一双眼中耐不住赚饱了的兴奋。 温哈十分不屑:“不止是岚泱城和澜湾辖域,其他辖域的生意也一样顺利吧?这次三皇殿下可是让您和海庄的身价翻了好几番……”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没有三皇殿下和各位大人的支持,老夫哪里能有今天。”杨老爷点头哈腰的赔笑,温哈也懒得多看他这副嘴脸,起身走了: “杨老爷慢慢喝,我还有些重要军务需要处理……” 两天后。 岚泱城内发狂的人越来越多,牢里关不下了,就只能把铁阳港的仓库空出来关。然而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发狂的人不能关在一起,必须单个隔离开来,否则会相互撕咬致死。但并没有那么多的笼子,也来不及制作。最后只得拿绳子把他们吊起来。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这些发狂的人不喝水也不进食,最多三五天就会死去。 人们陷入恐慌,大批的想要离开岚泱。今天一早天还没亮,逃难的人就快要挤破了城门。 “让他们走!” 伊东剑黑着脸,也别无他法。手下的许多成员都发狂了,而且他们都是异能者。目前暂时还关的住还好说,若有一天关不住了,异能者的发狂人跑了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与其变成那种谁都不愿看见的样子,还不如现在放人们出城去,至少有些人还能保住性命。 事情发生的悄无声息,忽然就爆发出来,着实让人措手不及。伊东剑对此份外自责——都怪他一心只盯着那个烈风军团才没空注意这些细节上的问题,然而现在祸乱已起,再想整顿调查难如登天。 太阳升起的一刻,岚泱城的大门开启,人们蜂拥而出,场面一片难堪。 却不想,刚出城门人们就止住了脚步—— 温哈亲领了一队骑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城门口。他们带着十几辆马车,马车上装着一些货物。好易 都怪民众引起的骚乱太噪杂,守城的士兵根本没法盯着外面,竟连这么大的阵仗都没发现。 岚泱城主投靠黎明组织已经快半年过去,这些岚泱城的民众也已经和恐怖分子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对于政府而言,他们都已经算是无法信任的叛逆者。 至少民众们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此刻他们都不敢再走,生生定在了温哈的铁骑面前。 初露的晨光下,岚泱城的钢铁城门巍峨依旧,却此刻在众人眼中,它再也不是之前的威风。就算远远能看到停靠在铁阳港的猎金号,那如山峦般壮大的身姿也不会再让人们惊叹不已—— 一切的价值观都已经在战乱中发生了改变,人们现在更看重的是如何逃离恐惧。 汹涌外泄的人群在瞬间定住,这绝对是非常诡异且壮观的场景。 但温哈却觉得滑稽。 立于马背之上的他微微勾嘴角,一双眼望着城楼上的某个人——某个额头系着带子、腰间佩挂武士刀的双色头发的男人。 两人目光交汇,温哈缓缓举起手中的扩声桶,对众人道: “我是政府特命、澜湾战区总司令温哈。你们的情况我们都已经十分清楚。现在世界各地都爆发了新型病毒导致的疫情。但是你们不用担心,医科院已经在第一时间研制出了可以缓解病情的药……” 一听到“缓解病情”四个字,民众们的眼中都迸出了精光。 却也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种药物成本昂贵,在政府补贴了一部分之后,一瓶只需要十轻铢。这药名叫涤魂幽,可以有效缓解病情。” 十轻铢这个数一报出来,众人都是沉默了。这么贵的药,就算短期可以勉强吃上,但长久呢? 大家面露胆怯,便见一小队骑兵上前,拉出了一个笼子。笼子里正是一个发狂的患者。 那种发狂的样子和嘶叫声大家都太熟悉,这个患者绝对是真的。便见士兵们拿出了一个银色的小瓶,才刚刚打开盖子,发狂之人就已经嗅到了气味: “给我!给我!” “我要!!” 那人像饿极了的狂兽,手伸出牢栏拼了命的抓着。 众人都是惊讶——在发狂之后,那些人几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发狂之前还心心念念着蘸料,但在临近发狂时会兴趣锐减,对什么都好像完全打不起精神,可现在却对这个涤魂幽有如此大的反应。 巍峨的钢铁城门之上,伊东剑等人也眯起了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那发狂之人夺过了涤魂幽一饮而尽,最后连瓶子都塞进嘴里,似要吃下肚子。 却蓦地打住了。 那人恢复了神智,呆呆看着手中的恐空瓶,又看看眼前的一切。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忆起来也尽是模糊,却知道自己像是疯子一样。 并且心中有个坚定的声音而在告诉他:是这个东西救了自己,这个东西能治好自己! “呜呜、呜呜呜……”那人在笼子里站不住的跪了下来,怀里捂着那个空瓶痛哭流涕。 没有人去揣测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没有人有兴趣去思考这个人的反应。大家此刻只顾着惊叹,这个涤魂幽竟如此神奇?! “你们都看见了,涤魂幽确实有效。如果你们还是不信,大可以让自己患病的亲朋好友来试。” 人们已开始动摇,甚至有人问能不能便宜一些,还有人问一瓶可以吃多久…… 大家渐渐议论开来,一些不够钱的人甚至开始合计搭伙购买。 但他们似乎都忘了一件事——他们现在都是岚泱城的人! “你们曾经也都是良好市民,政府相信你们走到今天,很多人都是被逼无奈,但也不排除一些早有异心之人终于如愿以偿。” “现在世界各处都爆发疫病,政府愿意补贴药资,让大家都能摆脱狂病。没病的吃了还能预防。只不过,政府不会卖一瓶药给恐怖分子!” “如果你们想买药,就必须证明自己对政府还是忠心,提供黎明组织的情报。不管大小,只要提供的情报合格就能获批良民证,能转移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温哈的声音犹如魔音一直盘旋在的岚泱城上空,那些说辞令人恶心的想吐。 可需要涤魂幽的人实在太多了啊! 189:人心难敌现实 人们挤在城门口,本以为会因为岚泱的局势而流离失所,怎料现在温哈竟然讲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些迫不得已背井离乡的人,他们许多人的亲戚朋友都因为发狂而被关了起来。即便于心不忍,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如今选择逃难离开也实属无奈。 但这样的处境却因为涤魂幽的出现转变了。 “温哈大人,我们要买药!” “我们要买涤魂幽!” “我知道恐怖分子的情报,我告诉你们!” …… 人们并没有犹豫太久,人群像潮水一般涌向了政府军的铁骑。 “伊东殿下,不阻止他们吗?!” 巍峨的钢铁城楼上,一些部下都是急了。伊东剑微微眯着眼睛,俯看脚下如蚂蚁一般多的人群,依然十分冷静: “让他们买吧,他们也想救自己的朋友家人。” “可是……”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这些平民又能知道多少有用的情报?”伊东剑非常有信心,只是眼中愈发深沉,“我们黎明组织和政府的混蛋不同,不要牵扯无辜。如果我们阻止他们,只会让我们失去民心。” “这些人现在不过是屈于涤魂幽的治疗,并不能说是真心向着政府。反而政府这样做,只会更让人们看清他们丑恶的嘴脸。” 伊东剑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个月下来,岚泱城内的百姓对黎明组织的印象改变了不少,至少不再是令人害怕的异能者恐怖分子。现在又怎么能因为这件事而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毁于一旦。 可是…… “殿下,您的思虑我们心里都清楚,可您不要忘了,人心都是脆弱的,善变的。在这样的时代,信念是平民和弱者最薄弱的东西呀。人,总是会被现实打败的!”川岛语重心长。 另一个部下也说:“殿下,川岛先生说的没错,您太天真了,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啊!现在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为了利益出卖我们?他们对我们并没有任何感情!” 川岛想了想:“殿下,依我看,还不如我们自己弄到涤魂幽,然后再低价卖给民众,如此更能让他们明白谁才是值得依靠的人。他们的心才会真的靠向我们。” 川岛说的这些,伊东剑其实早就想到了,但困难的是,怎么才能弄到涤魂幽。 就算组织里也有制药的专家,但现在温哈既然把涤魂幽拿出来,显然这东西就是左右局势的关键,绝不可能轻易让他们弄到配方。 眼下唯独冒险的方法,就是让人乔装成民众去买涤魂幽,然后再分析成份进行仿制。 只不过…… 过了两天,伊东剑果然收到了坏消息。他派去买药的三批不同的人全都被温哈识破,甚至当众斩首! 造成这结果的,正是温哈那番恶心的政策——为了买到涤魂幽,人们事无巨细的汇报黎明组织各种事情,就连站岗的士兵拉屎几次都不放过; 现在有伊东剑的人想混入平民中买药,很快就会被争相出卖。且,但凡提供这样的情报、最后查证属实的人,涤魂幽的售价可以打八折。 川岛说的没错,这次是他伊东剑太天真了。这么多年身居高位,见到的都是兄弟们的热血团结,竟是真忘记了“人心难测”这四个字。 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计划失败的后果中最严重的一个,就是民众知道此事后的态度——连黎明组织都要去偷药,说明涤魂幽确实是真的! 涤魂幽更让人们趋之若鹜,也确实有不少发狂的人恢复了正常。而且恢复正常的人又开始吃起了蘸料。 岚泱城里的蘸料比之前卖的更火了,价格更是一天三变。除了少数人依然选择离开岚泱,大部分人都还是留了下来。 涤魂幽开始公开售卖之后的这几天,岚泱城看似恢复了平静,实际上更是人心惶惶。 而伊东剑手下那些因蘸料发狂的人,处境越来越糟…… 夜晚的岚泱城静的诡异,宵禁之后没人再敢出门,担心指不定就遇上了发狂的疯子。 不过背街里依然有极浅的脚步声—— “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都已经跟他们说好了!” 元气满满的哈拉雷拍着胸脯,那充满朝气和快乐的脸上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不开心的事。 nancy看着这样一张脸,仿佛被他的乐观传染,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两人穿过蜈蚣脚般的复杂街道,在堆放垃圾的角落见到了那个人。 “这里这里!快点!”877好书网 那人跟他们招手,怀里捂着东西,疑神疑鬼的紧张的不得了。 “没事儿的米亚先生,瞧把你紧张的。”哈拉雷笑嘻嘻的走了过去,nancy也跟着他们往暗处去了。 “确定没有人看到你们吧?”米亚先生四处张望,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赶紧把揣在怀里的东西塞给哈拉雷: “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给的,不然他们会打死我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哈拉雷打开布包看了看。就算在光线极暗的地方,也能瞧见布包里面银色的小瓶。 nancy给了米亚一袋轻铢,而后各自收好东西和钱便是从两个方向离开,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一般。 米亚满头的冷汗,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脚下不慎绊倒了一块废木头,差点把他自己给吓死。 却蓦地一下,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他的肩膀: “盯了你两三天了,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米亚惊了一大跳,仿佛是听见了魔鬼在说话。 不。 这些人现在或许比魔鬼更可怕! “格、格朗提……”米亚脸色铁青的回头,果然还见到了三四个大汉,“西、西林,穆烈……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话没说完,米亚就被一把揪起了衣领: “我们不在这里,怎么抓你这个恐怖分子?!” 米亚被一把甩在了地上,马上就被几个人摁住,动弹不得。 他害怕极了,差点没忍住尿了裤子:“求求你们了,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之前那些散人老吃霸王餐,是组织的人帮了我。我现在、我现在只是想帮帮、帮帮伊东剑大人……” “呸!” 一口唾沫砸米亚的脑门上。格朗提恶狠狠的说道:“不过是帮你打跑了几个混混而已,就把那些恐怖分子当英雄了?” “如果他们真是英雄,现在怎么还用去偷温哈的药,怎么还用偷偷摸摸的找你拿?” “他们那些异能者没一个好东西,不是他们,我们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没有异能者,我们人类早就团结一心了!” 格朗提振振有词。他的力气最大,和西林一起摁着米亚,旁边的穆烈已经拿出了挂在腰间的一挂绳子: “现在有药就是爹。只要能提供更多叛逆者的线索,我们就能用更便宜的价格买到涤魂幽!” “米亚,这都是为了大家,你可别怪我们!” 他们塞住了米亚的嘴,不让他呼救,七手八脚用绳子绑他。不想这时候出现了两个人——正是哈拉雷和nancy。 格朗提等人心里一惊,这两个家伙居然还没有走?他们可是异能者,而且还是伊东剑身边阶位比较高的干部。 几个大汉立马不敢动了,米亚趁机挣脱出来,哭的委屈极了:“我做错什么我?我也就是还人家一份恩情,怎么就成了恐怖分子了?!” “我做了半辈子生意,别的事我不知道,但我明白知恩图报!异能者怎么了?组织的人又怎么了?人家至少是好人!” “你看看你们几个,你们这些人不明明不是异能者,却做些昧着良心的事!你们,你们天打雷劈!”米亚忿忿指着格朗提几个骂道,转而又是看向哈拉雷和nancy。 字字句句:“现在都在,我最后再澄清一下。我不是你们组织的人,也没打算加入你们组织。给涤魂幽你们,是因为你们之前帮过我。只是因为这件事,跟你们是什么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们了,我们之间两清,再没有任何关系!”米亚在格朗提几人面前郑重声明,只希望之后不要再惹上麻烦,然后趁着哈拉雷和nancy还在,赶紧兔子似的跑掉了。 事情闹成这样,格朗提几个也是灰溜溜的离开,走前还不忘骂道: “别以为你们是异能者就了不起,你们斗不过政府的!我们几个朋友今天去买药的时候看见了,温哈的部队马上就要打过来,到时候我们这些人绝对不会帮你们!” “呸!” 穆烈一口唾沫,几人扫兴离开。但他们方才的话引起了哈拉雷和nancy的注意。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殿下的猜测完全正确。”nancy捏着下巴,“殿下和温哈交锋这么多年,对温哈的手段非常了解。最近弄出这样的乱子,温哈那家伙肯定是要动手了。” 哈拉雷点头:“我们快点回去吧,让伊东先生快点准备。” 备战的事情伊东剑一直在做,但突然爆出涤魂幽之事让一切乱了套。这些天伊东剑一直在权衡这些事情,希望在乱中不错,哪怕温哈有所行动也可以沉着应对。 然而事情的糟糕程度远远超出了预计。 “殿下,今天又有二十多人发狂,然后……之前的死了四个。”川岛汇报的时候都不敢提高音量,在伊东剑面前是十万分的小心翼翼。 190:逼疯城的烈风 啪! 伊东剑没说半个字,但面前的桌子被一掌拍散。 桌上的东西叮叮当当摔了一地,他这才发现自己竟已被气的情绪不受控制。 组织里每天都有人发狂,而最早发狂的那一批人——金戈手下的海战成员,到今天为止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那个蘸料绝对有问题,发狂绝对跟蘸料有关系!他们先让大家吃蘸料染病,等病发作就又出来售卖涤魂幽……” “可恶!”伊东剑紧紧捏着拳头,半灰半黄的头发界限分明,系在额头的发带让他此刻的眼神越发可怖。 同温哈交手这么多年,本以为那家伙骨子里多少还有点人性,没想到这一次的手段竟如此卑劣! 不。 不对! 温哈是高傲的贵族军人,尽管冷血残酷,但也有他自己的骄傲和底线。像这样狠毒的计划绝不可能是他想出来的。 蘸料同海庄脱不了干系,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这样的做法完全符合商人唯利是图的本性。还有顾南一之前所说的那些计划…… “三皇和政府,他们不配做人!”伊东剑咬牙切齿,心痛不已。那些死去的兄弟和在被狂病折磨的兄弟们,都是追随他出生入死过的呀…… “殿下!” “伊东先生,我们回来了!” nancy和哈拉雷直接进了伊东剑的住处,也不用敲门。伊东剑眼中亮起了精光,那是希望的神情: “拿到了吗?” 进屋的一刻,看到那一地狼藉,nancy和哈拉雷都愣了一下。川岛在旁边给了两人一个眼神,便也就都没提什么。 哈拉雷把得到的几瓶涤魂幽交给伊东剑:“老大,就只有这么多了。不过放心,我早就问过其他人,他们说这种稀释了之后也有效果,就是稍微差一点,坚持不了太久。” 涤魂幽售价如此昂贵,城里许多人都是稀释了再吃。 “快,让人去!”伊东剑把瓶子交给川岛,川岛赶紧小跑着出去了,不敢耽误一点时间,那些正的命悬一线的队员们随时会死。 “nancy,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大概是暂且松了口气,伊东剑的眉头舒展开了些许。 nancy撩撩头发,胳膊抱在胸前:“下午刚去猎金号上面看过,耀金那边来了消息。现在确实各个辖域都出现了蘸料和涤魂幽,组织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害者出现。” “不过那边的涤魂幽比我们这里好买,目前已经召集人在研究了,能不能研制出解药还是未知数。” nancy的表情并不轻松。现在这样的处境,没有人会觉得轻松。为了控制异能者甚至平民,三皇和“新世界”政府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实在不可原谅! “等这次的事件平息了,我们一定要让世人知道那些混蛋的真面目!”伊东剑眼中燃烧着怒火,却没想到巨大的危机又是骤然而至。 温哈根本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殿下!伊东殿下!” 传讯兵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但不是因为跑的太快,而是心里太急: “殿下,温哈出手了!刚刚突然发了攻城预告,三天之后便会发动总攻,让我们赶紧疏散民众!” 传讯兵脚下刹不住车,一头栽到伊东剑几人面前:“现在政府军就在城外,旗子上,旗子上写着烈风……” “这么快?有多少人?”哈拉雷惊愕不已。 即便温哈大本营离岚泱城也不太远,但那样规模的集结行军不像单人,且不说如此迅速,最诡异的是说来就来了! 刚刚才听格朗提几个说温哈要趁势发起进攻,但探子昨天才来的消息,政府军那边还没有出战准备。怎么现在说来就来,这么快? 这个时候,昨天的探子的最新消息才迟迟送来——里面写道,今天天刚黑,一波举着烈风旗帜的军队就出发了,约有两千人,其他政府军则在晚饭之后开始准备出战,整顿军务。 这么说来,烈风军团就是此次战争的先锋,而其他政府军最快也要两天才能到岚泱。 现在说三天之后开战,明显就是先让烈风军团过来施压,随后主力便到。 这消息天黑时候送出,现在深夜就送到了,已经是非常快了。然而在消息送到之前烈风军团居然就已经到,比消息还快。 着实可怕! “去看看!” 伊东剑拿刀就走,一众人快马赶到城门,登上城楼,居高临下,切切是看到了写着“烈风”字样的旗帜。 烈风军团的存在神秘已久,颇让伊东剑上心。现在兵临城下,他们终于见到这一支神秘的新生军。 整个军团分为好几个方阵,每个方阵的人数在一百到四百之间不等。照目前已知的所有情报看,这些方阵应该是按异能属性分配,相似或相同的归为一个阵列,又或者是相互组合搭配的放在一起。百晓 即便这样铮铮看到烈风就在眼前,伊东剑心里还是没底——关于烈风的情报他们掌握的太少了,根本不清楚这些新敌人的实力! 禾馥最近一直没来消息,轻羽也不知所踪,顾南一那狐狸前段时间也借着去海庄的空子溜了。 “该死!” 伊东剑从未向今天这样焦躁过。他心里已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天后开战的消息很快在岚泱城内传开,逃难的人们开始疯狂购买蘸料和涤魂幽——之前温哈在城中指定了几个商户作为涤魂幽的售卖点,虽然政府军的人进不了城,但这些商人可以出城去找他们拿货。 如今宣布即将开战,所有贸易自然都被切断。海庄的蘸料不再发货,涤魂幽也不再发售。 翌日天才刚亮,人们就已经在城中抢的一塌糊涂,所有涤魂幽在店铺刚开门的时候就全部售罄。还有的老板为自保留了一些涤魂幽和蘸料,趁天还没亮就准备离开岚泱。 却万万没有想到,岚泱城现在不许开门。 “为什么不让我们走?我们又不会打仗,又不会异能,留在这里不是等死吗?!” …… 准备先行逃离的人在城门炸了锅。随着其他百姓陆续赶到,吵闹越发升级。 带货逃走的商户们心虚,蒙着脸躲在人群里,但还是很快被人发现。大伙儿为了抢夺涤魂幽和蘸料,同这些商户的一家老小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混乱的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所有民众都跟疯了一般。推搡打闹,强抢嘶叫,岚泱城内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人吃人的地狱。 “开门,快开门!” “为什么不开城门?!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你们打仗为什么要拉我们这些无辜的百姓做陪葬?!” …… 民众的呼声让伊东剑心里不是滋味,不是他不愿开门,而是现在已经进入一级战斗状态,若开城门便等于不攻自破。烈风军团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占领岚泱城。 那样,他们长久以来的付出就全都白费了。 从战略上讲,岚泱有重要的铁矿资源还有领海面积,一旦收入囊中,绝不会拱手让人。 “温哈,你好卑鄙!”伊东剑在城楼上忿忿怒吼,瞪眼望向城楼之外的老对手。 温哈虽然听不见伊东剑的声音,但他对老对手实在太了解了。哪怕看不见表情,也知道伊东剑此刻必然心如火烧。 温哈尽管不认同三皇的做法,不过伊东剑的败北确实是自己多年来做梦都想看见的。 城楼下人不觉扬起了嘴角,仿佛心中早已经看见了即将来临的结局。 伊东剑震怒着,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再是看看城内失控的场面,钢铁般的命令终于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镇压民众。” “要走也不能让他们从城门走。之后会替他们安排,先不要闹了。” 伊东剑是个政治家、军事家,但他也是个体恤民心之人,也深知道民心的重要性。 下达命令的一刻,伊东剑心里竟是涌出了失望和挫败感。他以为岚泱城在自己的努力下,一定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普通人和异能者和平共处、幸福生活的城市。 然而他没有想到,人心的比预想中的还要冷血和闭塞。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最后居然抵不过一瓶涤魂幽! 镇压小队很快到达现场,在异能的威胁之下,人们哭喊的声音响天彻底,仿佛是在遭受无情的屠杀。 伊东剑站在城楼上,似乎要将下面每一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如玻璃般碎裂的声音,鼻腔蓦然一酸,眼眶就是红了: “告诉他们,千万不要伤了人。” “是!” 部下下了城楼,可这个人再也没能回到自己岗位。人们抓他,打他。他倒在密集且疯狂的人群中,就要被活活踩死—— “申屠!” 他最好的兄弟就在镇压小队里,一声心急如焚的咆哮,为了救他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嗡嗡嗡…… 数不清的野蜂不知道是从哪里汇聚而来,就像一朵在低空迅速移动的黑云,带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扑了过来! 一时间惨绝人寰的叫声刺穿云霄。 申屠是得救了,捡回了半条命,可是那些民众们…… 191:黎明前的暗涌 “救命啊!杀人啦!” “你们这些异能者……!你们这些怪物!” 哀嚎震天,惨绝人寰,这如来自地狱的惨叫连城门外的温哈都听的一清二楚。 温哈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甚至几分幸灾乐祸。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真想看看伊东剑的表情—— 此时此刻,伊东剑已然被气的说不出一个字,手死死握着自己的武士刀,恨不得把那些该死的野蜂全杀了。 “住手啊,快住手!” 哈拉雷在城楼上大喊,nancy金色的头发已然变长,像无数诡异的触手从城楼上伸了出去,驱赶野蜂。 镇压小队的一些人也使用了异能保护自己和大家,召唤野蜂的人在救出申屠之后立刻驱散了野蜂。 然而场面早已经失控,一切早已经晚了。 民众们疯子一般的叫骂哭喊,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倒了霉。那些藏着涤魂幽和蘸料的商户在混乱中被抢劫一空,一些不该被抢的人也都被抢了。 本来有药的一些人变成没药的,而一些没药的家伙们趁乱抢到一瓶是一瓶。 一些被挤碎踩懒的药瓶和蘸料还留在地上,止不住恸哭的人群里有人带头喊道: “他们居然这样对我们,跟他们拼了!” “既然不给我们活路,不让我们出城避难,就谁也别想好过!” 人们激愤不已,应声而起。可是谁都没有发现,在人们一窝蜂冲向了城主公馆和治安所、还有铁阳港仓库的时候,金戈和左丘眼中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因为野蜂的事情,组织的人再不敢肆意对他们使用异能。 冲突在城中一发不可收拾,牢狱中发狂的人被接二连三的放了出来。其中有的吃药好了,有的则大肆撕咬无辜。 狂人中也有不少是异能者,组织的人设法抓捕,但却远比不上他们脱逃的速度。 在温哈下达了战书之后,本该紧张备战的岚泱城却被祸乱的局面吞噬。一切的秩序全都乱了套。秩序的崩坏比建立容易太多,在疯狂的本能面前,所有的秩序都变得不堪一击。 伊东剑甚至极端的想过:或许三皇利用毒品控制众人的想法也并非全错,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理智的人必然会因为涤魂幽而变得听话。 当然,伊东剑也只是想想。 这个想法刚刚闪过脑海,他就自嘲的一声嗤笑:自己怎么能跟那帮不是人的畜生同流合污? 总有一天,这世界会接受和认可异能者; 总有一天,这世上会人人平等,会都拥有活下去的权力! 这正是黎明组织成立的初衷。 在战前会议上,伊东剑深深吸了一口气,打消了心中所有杂念,全身心集中到目前的局势上: “不得不承认,我们这次中了政府的奸计。现在内忧外患,还有一天就要开战。说实话,形势非常严峻。” 会议桌上,大家都没做声。这两天几乎没有一个人睡过一个好觉,战士们也都是一样。 照这个状态再跟温哈开战。若换做以前,他们可能不会太担心,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们现在要面对的敌人,是那个烈风军团! 异能之间相互配合的威力,没有谁能比黎明组织的人更了解。然而世上几乎不会出现完全一样的异能,所以互相之间的配合和优势也极其有限。 但现在,烈风军团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就拿御风者来说。我手下的澜湾分部里所有的御风者,加起来不超过十位,而且每个人的能力侧重点也都不一样。” “但是烈风军团里面,御风者至少也有几十人,每个人的侧重点几乎完全一样。” “各位,这一次对我们而言,怕是生死难关……”伊东剑压低了语气,不过眼中依然坚毅。 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高冷的奇楠第一个发了声:“自从加入组织,生死难关这种东西多了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十分冷淡的发表评论,像是在笑话伊东剑小题大做。却也正是这份平常心,笼罩在大家头顶上乌云似乎瞬间散去了。 尤其是哈拉雷。 他元气满满的模样总能治愈众人:“不就是打温哈吗?真的没什么。我们跟他打过多少次了?” “管他是烈风军团还是烈水军团,总之温哈的军队,照旧打就对了!哈哈!” 一番话让大家都忍不住笑了。整个会议的气氛也从阴沉转向轻松。 伊东剑看了哈拉雷一眼,这气氛调动的很好。哈拉雷也冲他眨了眨眼。 会议在轻松的气氛下继续进行,大家心里也仿佛已经无所畏惧。 如今因为城内的骚乱,组织本就不够的人手越发吃紧。如果不管这些民众,一心扑在备战上面,誓必要出大事。但相反的管了民众,开战时候必然吃紧。无忧 不管怎么看,民众都是他们眼下最头疼的难题。 “狂病刚刚开始恶化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事情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防范于未然。作为首领,自然要把眼光放的更长远一些,考虑到最坏的打算……” “老大,你的意思是?”nancy和一些将领露出惊喜的神色,他们就知道伊东剑永远不会让他们失望。 金戈和左丘紧了眉头,仔细听伊东剑说下去:“岚泱局势不同以往和温哈的战斗,和时局联系紧密。我预感政府或许会用非常手段,现在果然应验了。” “我担心他们有一天会落井下石,十天前就已经给梓萝分部发了求援的密信……” 伊东剑之所以没有发电子信息,是怕会被政府截获。尽管黎明组织也攻占了一些前人类遗留下来的卫星,但目前世界上最尖端的科技还是掌握在政府手中。 组织的科技手段终归比政府落后一些,这样的密信绝不能掉以轻心。 梓萝和澜湾临近,而岚泱城后面靠近蛇缝海峡的海域,黎明组织早就了若指掌,开辟了许多秘密航线。 利用这些秘密的航线,梓萝的援军大概这几天前后就能抵达岚泱城: “所以,各位。”伊东剑双手撑在桌边上,若寒星的眼中坚毅且认真,“这次的战斗虽然艰难,是一场苦战,但只要顶住两三天,胜利必然属于我们!” 一句话令大家斗志高昂,越是艰难的挑战越是证明黎明组织的伟大。 胜利女神不会离他们而去,一定会给予他们祝福。因为他们是为了人权和自由而战,因为他们是正义的雄狮! 作战会议上气氛非常好,大家高呼着口号。只是这样的一片热血中,金戈和左丘若有所思的对视了一眼,似有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达成了共识…… 散会之后,大家各自下去准备,但奇楠心里犯着迷糊,独自留了下来: “伊东殿下,大家都安排了作战任务,为什么我没有?” 伊东剑挑挑眉毛,露出微微笑意,就知道这小子一定会留下来:“因为我有别的任务给你。” “是!”奇楠立刻站的笔直,眼中是视死如归的坚毅。不管是什么样的秘密任务,他都愿意完成,哪怕付出性命。 伊东剑静静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心里很是感慨——这些异能者,他的这些兄弟,都是多么好的人啊,却为什么世界偏偏对他们如此不公平呢? 伊东剑的眉眼间不禁染了几分苦涩,这留个奇楠的任务确实是相当危险: “奇楠,现在我们发狂的兄弟太多了,说实话,可能根本撑不到援军到达。” “我们需要涤魂幽。” “你,能做到吗?” …… 翌日。 清晨五点。 “殿下,您要亲自去吗?这点事交给我们去办就好了,何必您亲自到场。” 川岛很是过意不去,但伊东剑认为非要亲自到场不可:“我们现在已经失去了民众的信任,我必须亲自去。” 开战在即,昨天下午开始,民众大量集结在城门口要求出城,一直和组织僵持不下。伊东剑已经连夜做了安排,让他们从蛇缝海峡撤离。 现在伊东剑亲自过去,就是为了告诉大家这个消息。就算他们对组织的信任已经降低,但他这个首领亲自过去,说的话还是有份量的。 可又知道…… 半个小时前。 “开门!开门让我们走!” “快点开门!天一亮温哈就打进来了!” “开门!开门啊!” “你们这些没人性的异能者!你们这些怪物!” 民众谩骂不休,还拿东西丢城门的守备。但他们是异能者,谁也不敢真的上去动手。 伊东剑之前就下达过死命令,绝对不许对无辜民众出手。所以守军们现在也是任由打骂。 尽管民众知道伊东剑的这个命令,但也还是不敢过激。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这些异能者呢?再说之前申屠的事情,他们都已经领教过了。 民众同黎明军队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很脆弱! 远离城门的小巷中,一队黑衣人悄然集结,蓄势待发。很快,能命令黑衣人的家伙就是出现了—— “金戈将军。” “左丘城主。” 黑衣人的头领语气十分不屑,显然对这两个家伙没有什么好印象。 192:欲生而命不待 两人并不在乎这些家伙的态度,尤其是金戈,嘴角还挂着一丝自信的笑意: “看来温哈总司令还是信任我们的。否则看到我连夜发出的急件,也不会这么快就让你们过来。” “总司令只是为了岚泱城着想,你们两个不过就墙头草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黑衣人头领一个白眼。 左丘气的不行,咬牙切齿的说道:“别以为你们是烈风军团的就了不起。等政府收回岚泱之后,我们才是最大的功臣。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们!” “哈哈!”另一个黑衣人笑了,“烈风可是三皇殿下直属的部队,温哈现在也是直属三皇的大将。你,左丘,一个卑鄙小人,下辈子都不可能踩在我们头上,”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干点正事!”又一个黑衣人说道,“金戈将军,左丘城主,你们确定梓萝分部会给伊东剑派援兵?” 终于有个人把他们两个当回事,左丘的下巴立马抬高了几分:“当然,战前会议上伊东剑亲自说的。不然你们以为我们在岚泱的大半年是白混的?” “哼。”黑衣人的头领不屑一顾,打了手势便和部下冲了出去。 此时此刻,城门下的所有人都毫无防备,守军的注意力也一直都在闹事的民众身上。 蓦地有人指向身后: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不远处的城门大街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正迅速朝这边靠近—— 空气中的暗流变得汹涌起来,隐约能听到诡异的呼呼声。 那个巨大的黑影急速奔走,等能看清的时候已经晚了:“妈呀,是龙卷风!” 乍起的惊呼彻底慌了众人,大家拼了命的扑向守城军想要逃走。城楼之上,守城军的队长觉得诡异——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天气,怎么都不可能出现龙卷风啊! “不好,是烈风军团的人混进来了!” 队长大惊,但龙卷风已到跟前,已经来不及准备了—— 龙卷风袭来的一瞬间,人们脑子里除了逃,就再想不到别的任何东西。而巨大的风卷已经盖头而来,就像一头猛兽张开嘴咬向了他们: “啊!!!” 人们惊恐至极,本能的抱住了自己的头和身体,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 却。 那巨大的风卷如此真实,但来临的一刻仿若虚幻的影子,没有造成一丁点的伤害。倒是黎明组织的人惨叫连连。 “……?” 民众们如一片木桩静在城门之下,战战兢兢抬头看去,发现这些龙卷风竟然只袭击恐怖分子? 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人们像在观看一场无比震撼的奇幻剧目,这一刻脑中一片空白,没有正义或者人性,只有无法言说的惊叹感。 龙卷风声势浩大,守城门的组织军被打的猝不及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龙卷风高高卷到了天上——这些风和真实的风没有区别,空气扭转之间的力道足以让筋骨错位…… 日出前的大街上充满了战前的紧张感,伊东剑和川岛急急赶往城门,而老远就看到了那阵巨大的龙卷风: “什?!” “这是怎么回事?”川岛也是大惊,年纪稍大点的他反应并不慢,连忙加快马蹄随伊东剑跑向城门。 可途中马就不跑了。 本能的危机感让马儿不愿再靠近。伊东剑和川岛迅速下马,但川岛此时担忧,拉住了伊东剑: “殿下,太危险了,您不能去!” “放开我,川岛!”伊东剑甩开川岛,他怎么能不去?但川岛就是不让。 两人在那边拉扯激烈,城门附近的暗处,金戈和左丘看的一清二楚: “不能让他们搬救兵过来,速战速决!” 金戈和左丘对看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便将黑色的披风裹住了身体,拉上兜帽,变成两个黑衣人冲入了民众里: “大家快跑!温哈总司令来救我们出城了!” “快跑!大家快跑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被惊没了魂的民众蓦地清醒,如潮水一般涌向城门。 岚泱偌大的钢铁城门门扉厚重,绝非普通人力就可以打开,必须开启城楼上的闸门控制器。 在龙卷风的庇佑下,民众的胆子大了起来,不敢正面和组织异能者冲突的他们此刻变得肆无忌惮。 “快阻止他们!” 组织的守军喊了起来,今天哪怕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开了城门。 但龙卷风实在是太厉害了。 就算是异能者所为,这样的规模和力道、以及持续时间,也太过匪夷所思。 “是烈风的人混了进来!一定是御风小队干的!”三思 “快去告诉伊东先生,组织里有奸细!” …… 守军里有人很快就明白过来,但他们并没有这样的时间和机会。龙卷风让他们寸步难行。 往城楼的阶梯上,民众们还如疯狗一般往上冲。现在大部分守军都被龙卷风所伤,即便用异能压制民众也很是力不从心。 “冲啊兄弟们!他们有伤,都不行了,不要怕!” “冲上去!” 这些平时没有半点热血的民众,在如此情势之下士气大增,心间竟是涌出了英雄主义的激昂。 城楼上乱成了一团,守备军根本没有办法。好些人被民众无情的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 城楼之上,刚加入组织不久的一个小兵缩卷在角落里。面前,两个和他一起的兄弟已经被那龙卷风拧成了两段,死状极其惨烈—— 这龙卷风并非只有一波,到目前为止,已经来了三波,威力一次比一次强:第一波是为了扰乱,第二波是为了进攻,第三波则是收割…… 这次的偷袭显然有备而来,且对方对守军的情况了若指掌,而且充分利用了民众制造祸乱。 如果这次哪怕有一点准备,守备军也不至于落的如此绝境。 “怎么办……” 小兵不敢出去,刚刚才扫走的龙卷风随时都会回来。可是外面,那些民众好像已经冲了上来。 这一刻,小兵的目光停在了闸门的开关上…… 城楼之上,龙卷风开道,民众像疯狗一样踏过异能者往上冲: “控制室就在前面!” “把闸门打开,我们就能出城了!” 人们冲进了城楼的控制室,却看见那个小兵正在闸门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非常刺鼻; 小兵的手抓在闸门的开关上,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流出的血却在接触空气之后变成了硫酸! 硫酸腐蚀着闸门的开关,马上就要侵蚀到电路上。 “快阻止他!” 人们疯狂的扑了上去,小兵猛地手一挥,一滩血撒在了众人前面。血液立刻变成了硫酸,人们都愣了一下,蓦然止步。 “别过来!否则我跟你们拼了!”小兵嘶吼着,声音和身体都在发抖。或许是害怕,或许是某种亢奋。 那是硫酸,民众们自然不敢冲动,只能眼巴巴看着闸门的线路被烧断。 “你们这些混蛋,可恶的异能者!为什么不给我们一条活路?!” 人们愤怒的嘶吼,而小兵更加愤怒:“那为什么你们不给我们活路?!你们和政府又有什么区别?!” “伊东剑大人对你们那么好,把要送去‘坟墓’的孩子救了下来!难道你们连这些都忘了?!” “你们想一想‘择优计划’,想一想政府是怎么对你们的!还有我们这些异能者。我们也不是自己想成为异能者的,是世界末日让我们变成了这样。我们明明没有对你们做什么,凭什么说我们害了你们!你们这些内心丑恶的家伙,有什么资格骂我们是怪物?!” 小兵的话字字句句都像刺一样扎在人们的心上,可他们这些平民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只是想平平静静、幸福安康的生活,只是想一家人其乐融融、无灾无难的活下去。 他们,又有什么错?! 末日的异变,资源的稀缺,让活下去这个最基本的诉求都变成了需要被筛选才允许获得的资格。 这到底是谁的错?! 这一瞬间,人们仿佛被小兵的话震动了内心深处。场面顿时静止般沉默下来。 耳边,龙卷风的呼啸声还在吵闹。蓦地越来越近——城楼上的屋子早被龙卷风破坏,此刻那些龙卷风再次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了那个小兵! “啊——” 风中传出小兵惨烈的哀嚎,人们的眼睛在黑风中找到他的时候,那单薄的身躯已经被风撕成两半; 那些卷入风中的鲜血全都变成了硫酸,将被卷在风里的杂物和尸体全都烧成了畸形。 被强酸腐蚀的恶臭散发出来,那小兵用只属于他的方式在宣告这一生所遭遇的悲惨。 人们心中觉得愧疚和惋惜,但不管怎么样,杀了小兵的也不是他们。他们不必为此承担责任——至少良心上不用受到谴责。 然而,闸门的开关还是已经被破坏了。 “怎么办,这东西坏了,我们怎么开门……” 气氛陷入压抑的绝望之中,面对闸门开关前还散落着的另外的守军的尸体,他们此刻只是选择视而不见。 这些人有些无所适从,目光避开尸体,从破损的墙壁看出去,却发现城楼下竟然又出现了异动: “你们看那!” 193:殿下拜托你了 人们随着呼声看去,此刻城楼下出现了一批黑衣人。 那些人从暗处来,纪律性和组织性非常强,分工明确——几个人显然是在控风,几个人在加势,剩下的人在高大的钢铁城门上找位置。 “就是这里” 这行人换了阵势,外面袭击守军的龙卷风有一半立刻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强烈的气流。 这些气流聚集在高大的钢铁城门前,钻入了他们刚刚找好的那些空隙中,试图拉开这偌大的门扉。 与此同时,城门之外。 “总司令,已经准备开门了。” 侦察兵来报,温哈一声令下,便是大军上前,合力推门——那些风力在钢铁门扉上钻出缝隙,同时大军在外面助力; 很快,门扉的缝隙越来越大,如此巨大的钢铁城门在没有闸门开关的情况下竟被生生掰开! 太阳升起的一刻,巨大的城门被从两侧推开了一丝缝。那缝隙被阳光填满,如一条细细的光柱,而且正在艰难的一点点的变大。 远处。 伊东剑一瞬惊愕,从马背跳下后和川岛拉扯了没一会儿,巨大的光柱就占据了他的眼睛。 城门要被开了? 怎么会?! 伊东剑脑中一炸,而这一刻,城楼之上又升起了一枚信号弹。 伊东剑不知道那是谁放出的信号,只清楚在信号出现之后,空中就传来了温哈被扩音器放大的声音: “城门已破,只要是帮忙开门的人,都奖励涤魂幽一瓶!” 一句话疯了民众。人们疯狂的涌向城门,使出浑身的气力去掰那厚重的钢铁门扉。 异能加人力,在无数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之下,岚泱城的门——那举世瞩目的浮夸的钢铁之门,被最原始的方式彻底开启! “冲啊! 烈风军团举着旗帜,黑压压如潮水般涌入城内。这一幕惊心动魄,看得伊东剑如雕像般定住: 他的兄弟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温哈!” 伊东剑怒如山崩,虽不知道究竟失去了多少兄弟,可哪怕只有一个人,他也让这些可恶的政府狗偿命! 唰的一声,伊东剑已经拔出了他的武士刀,可川岛更加坚定的拦在伊东剑面前: “不行啊殿下,你快走吧!”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还发生的那么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那里有人!” “伊东剑!是伊东剑!” 烈风军团中的千里眼小队入城后立刻发现了重点目标,温哈举手一挥,近一半士兵都朝伊东剑和川岛冲了过去: 【伊东剑你太天真了,布下这么大的局,怎么可能让你有机会等来援军】 事态炸锅的这一刻,偌大的钢铁城门之下,那人流分为明显的两拨—— 一部分是如饿狼猛虎般扑向伊东剑的军队,一部分是头也不回只顾着逃离岚泱的民众百姓。 当然,他们还不忘去找政府军要涤魂幽…… 两者之间的划分是那么明显和清晰,尤其是那些民众的背影,这一刻竟让伊东剑如此心痛。 破败的城楼之上,金戈和左丘的身影在升起的阳光下清晰异常。川岛眯着眼,并不意外,只是替伊东剑痛心: “殿下,我早说过,你的仁义总有一天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金戈和左丘那样的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留在身边迟早会有危险。” “虽然你对他们也不过是虚情假意,但这样疑有异心之辈是绝不能宽容对待的呀!” 川岛字字句句都是揪心泣血,他跟在伊东剑身边多年,一直把伊东剑当作自己的亲儿子对待。 他知道伊东剑惜才,知道伊东剑留下左丘是顾念过往的走私铁矿的恩情。至于那些虚情假意的还有利用价值的说辞,某种程度上也是伊东剑为了留他们一命的一种借口。 或许外人不知道伊东剑的真实想法,可川岛一定知道! 烈风军团来势汹汹,川岛此刻毅然挡在了伊东剑的面前: “殿下,你快走!” “……”伊东剑怔住,仿佛聋了,仿佛瞎了,仿佛傻了。没听懂川岛的话,没看懂川岛的行为。 “快走吧殿下,我来挡住他们!” 面对千军万马,川岛站稳下盘,摆出迎敌姿势——那已迈入老年的身体看上去充满沧桑,甚至几分驼背,可留给伊东剑的背影却依然如当年初见时候那么伟岸:火灭 “不,川岛,不要!” “殿下,我留在你身边的责任就是保护你。你是日本的希望,也就是我的希望。”川岛不曾回头,一直直面敌人,拔出了腰间的小刀: “殿下,还记得我的双脚吗。当年脚上十根指头全是为救你斩断,那之后你再不让我用能力。我便听你的。” “可是现在,我恐怕要违背对你的誓言了。”川岛的话是那么坚毅,充满了属于他的信念和觉悟,那是一生所追随的光明和希望给他的力量。 “不要啊川岛!”伊东剑怒吼,眼泪已经滑出了眼眶。他扑了上去,可是已经晚了—— 霎那间,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伊东剑的眼。川岛已经毫不犹豫的斩断了左手的五根指头。 他充满沧桑的脸上依然是坚毅,甚至透着幸福: “来啊!混蛋们!” 一声怒吼震荡了天地,川岛右手握刀,猛地刺入地面——这个瞬间,仿佛整个岚泱城都在震动,天在摇,地在晃,川岛脚下的大地爆裂般撕开层层裂缝,像是盘根错节的蔓铺开一片! “不好!” 烈风军团整个大惊,就连温哈都震撼无比,实在无法相信川岛一个人就能发动如此可怕的异能! 温哈和伊东剑斗了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川岛那老头是个异能者,而且还是个拥有如此可怕能力的异能者! 地动山摇于顷刻之间,若没有及时避开,定会被裂缝吞噬,死无全尸。 川岛完全可以凭借一人之力拦下万马千军,他的异能令人倍感震撼。异能使出的时候,整个岚泱城都能感觉到大地在撼动: “川岛先生?!” 铁阳港南侧的女人正领着整装待发的部队准备出发,一头金发在初升的太阳下份外耀眼。地动的一刻她蓦然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nancy曾有幸见过川岛使用异能,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她还不到十五岁,却对这种感觉记忆犹新。 nancy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川岛的异能,而能让川岛使用异能的原因,她只能想到一个: “老大有危险!” 马嘶长啸,nancy带着小部队飞奔前往城门。到的时候,城门下一片狼藉,地如狗啃,房屋倒塌,许多地方都被异能唤起的烈火焚烧。 这样可怖的地方,川岛的背影仍旧屹立。他站在血泊中,背形有些佝偻,但看上去就如顽石,铮铮立在政府军和伊东剑之间。 烈风军团确实被川岛伤了一些,非远程型的异能者几乎不能近身。但远程攻击也让川岛受了重伤。 “川岛先生!老大!” nancy跑了上去,带去的小队已经冲上去和政府军打成一团。 伊东剑是近战类型,川岛一直誓死不让他拔刀:“殿下,拜托你了,快点走吧,和nancy小姐一起走吧。” “我挡不了多久的!” 川岛满是苦涩,像是一个父亲在央求自己的儿子。现在nancy的出现无疑让他看到了希望。 川岛的异能虽然强悍,但代价也过于沉重。那被斩断五指的左手鲜血如水在流,可他心里只惦记伊东剑的安危: “快走吧殿下,走吧!你是我们的希望,你出事了,日本就全完了!温哈现在有烈风,而且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我们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你出现在城门这里只是偶然,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温哈捡去这个便宜!” 川岛字字句句都是肺腑,而伊东剑早就说不出话,开口唤着川岛的名字便成哽咽,无法讲出来一个字。 伊东剑的眼泪决堤一般,川岛和其他人不一样。对伊东剑来说,川岛就是自己的父亲呀! “nancy,带他走!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川岛太了解伊东剑了,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他总是太重情义,哪怕是在政治阴谋里也总会在最后心软。 可他是个好首领。 他是他们日本民族的骄傲! “走!”川岛再次对nancy呼喊,不等nancy回应,他竟在nancy面前正姿跪下,俯首扣地: “nancy,殿下,就拜托你了。” nancy仰慕伊东剑多年,他一直是自己心中的英雄,因此对日本文化极感兴趣。 川岛现在的拜托,nancy深知道意味着什么! “好!您一定要保重,活着回来!”nancy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带上剩余的三四个部下拉了伊东剑离开。 伊东剑若是反抗,这几个人根本制服不了他。 可是他没有。 【殿下,你若不走,坚持出手,川岛马上死在你的面前】 这是川岛对他的威胁,也是川岛坚定不悔的意愿和请求。 这牺牲是高尚的,是伟大的,伊东剑又岂能践踏?! “我们走!” 194:都要活着回来 噙着泪,伊东剑终于哽咽咬出了三个字,泪洒诀别,再不回头。 他不敢看。 他害怕看。 他太了解川岛的一切,所以心揪起的快要窒息。 【您一定要保重,要活着回来】 但这怎么可能?! 烈风军团是异能者的军团,即便川岛能拖住他们一时,也不会太久。更何况,川岛的异能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五百米内大地撕裂,地表震荡,这一切都消耗着川岛的精血与生命。那被斩断了五指的左手畸形丑陋,光秃秃的左手鲜血淋漓。 川岛心里非常清楚,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失血过多而休克。但在这之前,他必须为伊东剑的撤离保驾护航。 他的面前是烈风军团,而他只有区区一个人。 一人之力拖住一个军团? 想想都让川岛兴奋。哪怕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心中也依然有着少年般的英雄梦啊! 但英雄,他其实早就已经当过。就在他年轻的时候。 所以这辈子,他不亏。这一辈子,他为能给伊东剑效力而自豪! “来啊!我不会让你们再往前一步!” 川岛的眼中迸发出年轻的光耀,他的右手再一次举高了自己的刀——他看到被撕裂的大地的那头,有两个人出现在了稍显狼狈的烈风军团的人前面; 那两个人,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色彩绚丽,一个穿着工装和牛仔裤犹如随处可见的路人。 川岛不知道这两个家伙的名字,却看得出他们一定是大有来头的。 所以。 是时候拼尽全力了! 鲜血飞溅的一刻,杰西卡同龙野都是震惊—— 那老头都已经那副半死的样子,此刻竟又是将剩下的左手手掌也都斩了下来?! 血光如长虹迸溅而出,那老头右手的刀再次刺入地下,然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川岛的刀挑向了天空—— 那被撕裂的大地如平静海面上掀起的浪,顷刻之间整个都卷了起来,就像是刀在木头上削出的卷花,地面以极不真实的状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杰西卡和龙野都惊的目瞪口呆,包括温哈在内的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nancy回头的那一刻,翻卷起来的地面如山一般立在川岛身前——那是川岛豁出性命为他们争取到的撤离机会啊! 川岛沧桑的背影在耸立的地面下如此渺小,可是在nancy和部下们的眼中,那男人的身影无比高大: “川岛先生!” 部下们忍俊不禁,热泪盈眶发出了呼喊。然而回答他们的,是伊东剑如撕裂灵魂的吼声: “走!” 伊东剑始终不敢回头,或许他就是个胆小鬼,一个必须靠他人牺牲才能苟活下去的胆小鬼。 正因为他是一方组织的首领,所以他必须、也只能成为这样的一个胆小鬼。如果他不当这样的胆小鬼,组织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 从大局来说,川岛一人的牺牲可保住组织在澜湾分部的主心骨,这无疑是值得的。 可就像川岛所说的那样,他伊东剑太重情义了。若他能变成一个冷血无心的人,此刻就不会如此伤心,就不会如此无力。 或许他变成了冷血无心的人,现在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还击,或者根本不会让岚泱城变成今天这样。 川岛似乎用生命在给他上课,用生命在告诫他:为政者,切莫心软! 伊东剑和nancy从城门处撤离,然而除了城门部署了烈风军团,温哈原本的政府军海战部队也从海域发起了进攻。 所幸的是,这次海战军中并没有烈风小队。可见政府对烈风“首秀”的态度还是颇为谨慎,不希望让他们得来不易的“宝贝军团”一次承受更多风险。 可即便如此,伊东剑在岚泱的海防也不攻自破。因为那正是金戈所负责的区域! “可恶!金戈那个混蛋!竟然把我们的布防图也告诉给政府军了!” 海战军团的成员咬牙狂骂。金戈拿着海防图随政府军的战船一起出现在眼前,真让他们恨不得上去扒了这家伙的皮! 现在金戈来了这么一出,岚泱的海上防线怕是守不住了。但背后还有个蛇缝海峡。 伊东剑打算从蛇缝海峡撤离民众,而且那里也是援军的通道。现在城门虽然有民众闹事,但有一半民众已经同意接受伊东剑的安排,在那里集合。 方才整个岚泱城都在震动,怕是城门那边已经出了事。 海上的守军心里正琢磨,就听金戈的声音从政府军的喇叭里传来:“城门已破,你们快点投降吧!”缘分 这消息更击溃了海战守军的意志,他们选择迅速撤退。照原定路线,绕过蛇缝海峡直接退到壑冈那边去。 与此同时,温哈已经带人从另一边包抄,赶到了岚泱的后港,那里正是前往蛇缝海峡的码头。 伊东剑对温哈的行事作风非常了解,撤退的时候根本没往蛇缝海峡去,而且发生这样的事,伊东剑已经确定海路肯定走不通了。 所以温哈到达后港码头的时候,除了一大片的难民,就只发现少数组织的小队。 一看温哈亲自出现,人们心里立刻就是凉了,连忙哭天抢地的扑了上去,给政府军求饶,说他们都是无辜的,是被恐怖分子们威胁的。 后港的组织成员很快就被拿下,而就像伊东剑了解温哈,温哈同样也了解伊东剑。 那男人立在马上,手中举着望远镜环视四周,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方位: “肯定在那边……” 岚泱城西南面的海峡山路,是伊东剑眼下唯一的选择。但伊东剑料到温哈的人一定会追过来。 跟伊东剑过来的部下少得夸张。大家都和川岛一样,为了阻止政府军而留在了岚泱城里。 伊东剑愧疚极了,山路上一直在回望岚泱城的方向。 “老大……” nancy非常难过,却不知道到底怎么才能安慰他,而伊东剑的神情忽然变了: “有人!” 两个字让一行人全神戒备,立刻猫到了暗处埋伏。他们的位置稍高一点,此刻俯看下去,有一队人确实匆匆忙忙的往这边来。 可他们不是敌人。 “哈拉雷?!” nancy第一个欢呼,从草里跳出去。哈拉雷和几个部下先是一愣,差点就要哭了: “老大!nancy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哈拉雷这么一喊,几个部下也跟着红了眼眶。 看着这一幕,伊东剑心里更加沉甸甸的。这时候,一个拿望远镜的部下厉声喊道: “不妙!温哈的人真的追来了!” 众人连忙看去,发现政府军确实出现在了山道上。 这个时候,哈拉雷突然做起了俯卧撑。 “你?!”nancy怔住,哈拉雷仰起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元气满满的笑着: “你们带殿下先走,这里交给我!” 哈拉雷也是一身伤痕,足以看出他从城门那里脱身出来有多困难。刚刚要不是川岛豁出性命保伊东剑、牵制了政府军的注意力,恐怕他和这些个部下也撤不来这里。 可是川岛他…… 哈拉雷不想提及川岛,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只会让大家更加绝望。所以他宁愿继续没心没肺的去笑着: “我的能力是什么?你们难道还信不过吗?”哈拉雷很有自信,一边熟练的做俯卧撑一边说,“知道要开战,我三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一个俯卧撑一个人。我已经攒了三万多个呢!现在他们才追来多少人?” “放心吧伊东殿下,我这么机灵,一定能活着回去的!” “倒是你啊殿下。你这人那么古板,留下来绝对凶多吉少。”哈拉雷像在玩笑,可谁都能看到他眉眼间的倔强。 “你小子……” 伊东剑显然有些气愤,不过还没等他说话,nancy就已经要拉着他出发: “老大,就交给哈拉雷吧。大家都还有伤,拖下去谁也走不了。这山野大着,他小子贼头贼脑的,准能藏的让温哈他们找不着。” 伊东剑再次看了看脚下,那些人越来越近了,而自己的部下许多都受了伤。尤其是随哈拉雷由城门回来的那几个,伤势都非常重。 “我命令你,你一定要给我活着!” 伊东剑紧紧拥抱了哈拉雷。这小子刚进组织的时候才只十岁,而且还是个爱哭鬼。没想到一转眼的时间他就长大了,还长成了如此优秀的一名战士。 伊东剑感激他们所有的人。没有他们这些人,就不会有他伊东剑,更不会有黎明组织! 看着伊东剑他们离去的背影,哈拉雷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眼神像老鹰一样尖锐起来,紧紧盯着正在上山的那些政府军: “两万九千九百八十七,两万九千九百八十八……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三万!” 尘埃落定,哈拉雷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等政府军上来的时候,他早就已经不在原地—— “你们看!是新鲜的脚印!”探路的士兵勘察着泥土,几个烈风小队的成员嗅着空气里的气味: “没错,应该是往那边走了。” 小队长指了一个方向,却忽然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全都不能动了?! 195:终于苏醒的她 传说影子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那里面藏着人的灵魂。 一个俯卧撑一个影,一个影子一个人。哈拉雷的异能能出其不意的大范围控敌,可牵制二十分钟。 哈拉雷的俯卧撑从宣布备战那天就开始做了,积累起来减去用掉的,现在还有三万个。 如此大范围群攻性质的异能非常罕见,哈拉雷也总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现在追来的人比起三万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也就是说,如果顺利的话,哈拉雷拖住他们一天都没有问题。 没错,如果顺利的话! 哈拉雷的异能虽然好用,可也存在弊端——异能叠加的过程中有近三分钟的空档,若对方发现了他异能的秘密,在空档时间躲入阴影中,便是很难再被控制到; 而且天黑之后,月光若不强也会影响效果。 但现在距离天黑还早着,哈拉雷还有足够的时间。而且他答应过伊东剑和nancy他们,自己一定会活着跟大伙儿汇合的! “来吧!” 暗处的小子咧嘴笑着,控制这些政府军往光亮的地方移动,确保他们的脚下一直会有影子。 而这些政府军想要发现这个异能的秘密,恐怕也不会那么快…… 岚泱城的败局和它的城门一样举世瞩目。烈风军团的雷厉风行、政府多年来终于重创了黎明组织,且几乎没有正面交锋就让伊东剑败逃。这对政府军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仅仅是政府军,全世界的人都对此觉得不可思议,心底对“烈风军团”这个名字倍感恐惧。 连那个黎明组织都如此不堪一击的败给了烈风军团,可见这些投靠了政府的特战兵确实非常厉害,恐怕以后黎明组织再想救出要被送往“坟墓”之人就难了…… “不可能,一定是温哈用了什么手段。”轻羽笃定说道。在梓萝听了这么些消息之后,心里只觉得郁闷。 烈风军团本就是三皇利用卑劣手段建立的,包括现在的涤魂幽和蘸料。使用这样卑劣手段的家伙现在拿回了岚泱城,当真一点都不光彩,最可恶的是,他们竟还如此大肆宣扬自己的胜利。 在吃茶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大家都是呆不住了: “岚泱肯定是要尽快回去的,但先确认了苏樱的病情才能放心。”水芯说道。 轻羽点点头,禾馥早已经按耐不住:“是啊,我们要快点回去,夜枭恐怕还在他们手上。” 轻羽瞥了禾馥一眼:“明明这么担心,却就是嘴硬。” “……这两码事,你别混为一谈。”禾馥很认真的说道。也只有在说起她和夜枭的事的时候,这邋遢王才会显得特别成熟。 一行人说着就准备动身去医科院,怎料顾南一说道:“你们先去,我还有点事情要办,随后找你们汇合。” “南一哥哥,我跟你一起去。”莼自然是顾南一的跟屁虫。 轻羽斜眼瞅着他,便是干脆的走了:“他就是只狐狸,问了要去干什么也不会说实话的。” “啊?”禾馥意外的眨眨眼,但轻羽已经走了。水芯和南风想了想,也跟在了轻羽后面: “走吧老板。” “可……!”禾馥还是不能接受,临走前又回头扯着脖子问顾南一,“偶像,你到底要干嘛呀?” “你觉得我会说实话?”顾南一弯眼,笑的非常绅士。莼则在后面恶狠狠瞪着禾馥。 等禾馥一走,莼立马就换了一张十分乖巧的脸:“南一哥哥,我们是要去哪儿?” “到梓萝的黑市转转……” 一行人前后脚出了吃茶的店铺,背对背分别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不过相同的是: 轻羽和顾南一都极力拉低了兜帽,尽最大可能不让自己显眼。 一路到了医科院的地下室,轻羽才算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再也听不得和“嗜血鸳鸯”相关的字眼了: “禾馥,以后李维斯这个名字都别再用了。” 轻羽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大家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而轻羽已经拿着极地狼人心开了门。 “你们回来了?!” 院长老老实实的守在苏樱身边监测,生怕这姑娘有半点闪失而让自己成为这些佣兵手下的亡魂。而且他们回的确实很快。 不过水芯和南风确实是很久没有见到了。 “哎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极地狼人那么凶狠,我一直都在担心你们。” 院长十分关切的迎接过来,虚伪的嘴脸让几个人都没搭理他。轻羽直接把一个保鲜的布包伸了过去。搜搜 这一次院长并没有惊讶,因为这些人看上去就很厉害,肯定能拿到极地狼人心。 “是这个,就是这个。我马上就替她治疗!”院长屁颠颠的捧着狼人心,如果今天真能救醒苏樱,那么他在医学界就能发表一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论文了! 虽然他这一生发表过不少的学术论文,但这一篇一定是最精彩的,一定能为他的职业生涯画下完美的句号——反正安东尼已经死了,留下的成果谁发现了谁用。 院长对此事颇有信心,也是为什么他如此老实积极的等轻羽他们回来。 极地狼人心被院长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然后拿出一个研磨器捣鼓。片刻之后,那一颗男人手掌大小的心脏就被捣碎成了浓稠的血水。 “……”南风咧嘴,伸长脖子看了看,之后马上就捂着嘴出去了。这东西确实挺恶心。 禾馥也十分嫌弃的捂着嘴:“你不会让苏樱吃这种东西吧?” 苏樱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的灵秀丫头,怎么能吃这样的鬼东西。但答案显而易见: “当然要吃,不然为什么让你们去弄?!” 院长显得不太耐烦,他正一门心思专注在自己的学术中。为了这一次的成果能够顺利,他早就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偷偷搬到了这里。 他把一些不知名的试剂和药物调配在一起,按照不同的顺序蒸干、整合,调配到极地狼人心中。 然后打开电子蒸锅…… 那一碗混着药剂的血水很快被蒸出十分恶心的味道,然后在半生不熟的状态下取了出来。 “给苏樱喝?”禾馥捂着嘴,觉得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吐完进来没多久的南风气得一把揪住院长的衣服:“你想干什么,这种东西能吃?!” “现在听你们的还是听我的?一个个这么激动做什么!”院长推开他,生怕弄翻了手里的东西: “这些要做成胶囊。你们等着我,我去楼上的实验室一趟,很快。”院长说着就走了。 看他那样子,就像是哪里来的老母亲,非把苏樱治好了不可。半个小时后,他还真拿着几颗胶囊回来了。 “成了成了,马上就要成了!”院长急急匆匆的,眉眼间挂着喜色,挤开几个人冲到苏樱的病床前忙活起来。 他熟练的配了几支针剂,再三对照安东尼的手记之后给苏樱进行了注射。然后将胶囊用热水化开,让苏樱服下。 几个人都保持着安静,一言不发的看着病床上的那个姑娘。那姑娘眉清目秀,皮肤剔透,一头红棕色的长发份外漂亮。 慢慢的,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慢慢的,她一双杏眼缓缓的睁开了。 昏迷了这么久,苏樱醒来一刻,大伙儿都快哭了。她的一双眼中有刚刚清醒的疑惑和迷茫,但还是和从前一样灵动水润。 “苏樱!是我啊苏樱!你还认识我吗?”禾馥第一个扑了上去,激动的握着她的手,眼眶里泛着红。 苏樱点点头,她当然认识禾馥。她不但认识禾馥,她还认识眼前的每一个人: “这是哪?”苏樱的嗓音略显沙哑,睡了太久难免有点虚弱。之后几分惊讶的看着轻羽: “你那么忙一个人,怎么也在这里?我到底怎么了?我记得我……”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轻羽微笑说道,“苏樱,你就是太累了,一口气睡了大半年而已。” “大半年?”苏樱十分惊讶,觉得只是做了个长一点的梦罢了,实在难以置信。 苏樱的醒来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心里甚是感慨。而气松的最大的自然是院长,他可是捡回了一条命,而且还赚了一个学术研究。 “既然没事了,人已经醒了,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院长想要开溜,几个人也没有拦着。 这大半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有太多的话想跟苏樱说。每说一件,都牵动着苏樱的心: “岚泱城真的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夜枭大哥的消息,你们一直都没有吗?” 禾馥跌了眼帘,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段时日谁不是马不停蹄,时局瞬息万变,让人措手不及,夜枭的消息又是那么扑朔迷离。 禾馥讲不出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她这么嘴贫的人沉默了,会让人觉得很不适应,心里会很不是滋味。 苏樱微微笑着,握住了禾馥的手:“别担心,夜枭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再说现在我已经醒过来了,我马上送你们回岚泱城。” “苏樱,你才刚刚醒,别用异能了吧。”南风蹙眉,水芯和轻羽也是赞同,毕竟她之所得搞成这样,或许就跟异能有关。 可苏樱摇摇头:“没事,我觉得应该没问题。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如果是异能的代价的话,我上一轮的也已经算支付过了。” “用一次,不会有问题的。” 196:那姑娘的异能 苏樱生的甜美灵动,气质出众。原本是贵族家的小姐,却不幸竟是个异能者。 这时代,那些生活在“特区”的贵族家中自然也会生出来异能者的孩子。为了躲避送去“坟墓”或许研究所的命运,他们通常让孩子伪装成普通人养在家中。 苏樱曾经就是这些孩子中的一个。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为了特区的安全,那些执政者的安全,“新世界特区”不许留异能者。 这些孩子最终被无情的赶了出去,且怕被报复,会被催眠清除记忆,让他们在五大辖域自生自灭。同时,政府会补偿给贵族们一大笔钱。 为了不让他们包庇隐瞒异能者,还施行了匿名举报政策。 谁见不得谁好,谁报复谁——贵族的生存法则因为这些政策而变得阴阳怪气,拥有异能的孩子也因此无所遁形。 所以很多贵族都和苏樱的父母一样,宁愿找一些靠谱的牵头人、甚至黎明组织,让他们带走自己的孩子。做个佣兵或者恐怖分子,总好过被黑市的人贩捡去。 但这些孩子对自己的身世毫无记忆,那些父母们因为自身立场和地位,之后也不会同孩子相认。 这样的事情看似冷血,却说到底也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却是在“择优计划”上,这些贵族依然不会同情被送去“坟墓”的可怜人。 或许这些人里面也有他们自己的孩子,可一旦被归于流放对象,便再也不是自己的孩子了。 曾经一位财政司的大人,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孩子,却是个畸形儿。他想尽一切办法希望保住这个孩子,最终的下场就是被三皇罢免,贬为庶民。 最后他的孩子还是被送上了前往“坟墓”的船,而他们一家当天就在码头当众自尽了。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但依然没有动摇政府推行“择优计划”的决心。反倒是让那些贵族心生忌惮,不敢强留缺陷儿,便只能忍痛当作没有生过。 而且越早送走越好,甚至一些缺陷儿一出生就被当作垃圾丢弃。 这样,他们对孩子的感情就不会那么深,心里就不会那么痛。 苏樱没有对家人的记忆,禾馥他们就是她的家人。为他们冒险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苏樱心意已决,别看她柔弱绵软,实际上是很有主见的一个人。 南风去把院长找来,苏樱的异能需要在宽阔处施展,现在在地下室里面肯定是不行的。 说来也巧,院长正要带他们去天台,顾南一那狐狸就回来了。 “不愧是偶像,时间抓的这么准!”禾馥在顾南一面前就是个顶级脑残,轻羽根本不想跟她说话。 苏樱也仔细瞧了顾南一一番,十分有涵养的点头打了个招呼。 “快走吧,我还要写论文!”院长迫不及待的,赶紧把他们领到了天台。 苏樱站到了正中间,其他人犹豫片刻也还是站好了自己的位置,可在开始之前,轻羽还是有所顾虑: “安东尼的手记你最清楚。苏樱现在用异能的话,会不会有危险。”轻羽冷冷问院长,那目光让院长往后退了两步: “现在都这样了,我就实话实说吧。”院长又挨个看了他们一眼,“这个我确实不清楚。她昏迷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异能的代价,这个连你们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你!”禾馥当即恼了,院长怕她怕的不行,赶紧摆手: “你跟我急也没用啊!我确实是不知道啊!等下用了异能之后会不会出什么事,我可不敢跟你们保证。” “我是有一说一,没跟你们瞒着。到底用还是不用,你们自己决定吧。我可负不了任何责任。” 这老不死的把事情撇的干净,几个人正要发火,却是苏樱说道:“你们就别难为院长先生了。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还醒不过来呢,说不定已经脑死了。” “……就是!我,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院长几分心虚的叫嚣,禾馥立马瞪了他一眼: “本来就是我把她托付给你的,你却把她弄的快脑死了,而且还不告诉我们。” “我……”院长理亏,再是不敢作声。 这时苏樱又说:“事不宜迟,你们就快点动身吧。院长先生既然救了我,之后也不会不管我的。” “……就是,我堂堂梓萝医科院的院长,仁心仁术,德行兼备,你们也把我想的太不堪了!而且我之后的学术研究报告,还得用她数据举例。”勾股书库 这老头真是臭不要脸,禾馥叉腰指着他:“好!我就暂且信你!如果你敢对苏樱做什么事、当什么素材,就小心你的命!” “她现在刚刚醒过来,就在这里好好的休养,你这次千万把人给我照顾好了,听清楚了没有!” 院长被禾馥骂的像个孙子,但迫于自己在她手上的把柄,也只能灰头土脸的默不作声。 很快,大家就各站其位。顾南一好奇的眼睛一直看着苏樱,想知道这个女人开启空间传送的细节,只不过一切都太快了—— 苏樱站在几人围成的圆圈中央,双手合在胸前,闭上眼睛,仿佛是在祈祷; 然后她开始唱歌,那是极其美丽悠扬的歌声,却没人听得懂是什么语言; 苏樱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语言,只是在唤起异能的时候脑中就会听到这个歌声,就会本能的唱出来,而后,一张巨大的数字网在她脚下展开,把所有人都包含在内; 她的脑海中便会浮现宇宙星辰,行星碎片,便会看到前人类留在太空中的无数卫星,便会根据事前确定的坐标找到方位。 数字网张开的一霎那,奇异的光芒和热度包裹了众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从这天台上消失无踪。 “你没事吧?”院长变了神色,赶紧上前扶住了苏樱。 苏樱想说没事,但感觉确实很糟。她觉得十分头晕,而以前使用过异能之后并不会有这症状。 且不说禾馥。苏樱身上确实有具备科研价值的数据。仅仅是为了这个,院长也不敢怠慢这个姑娘。 院长以远亲的女儿的身份,将苏樱安排到了最好的房间,各类仪器也都齐全。而经过了一番细致的检查,院长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到底怎么了?”苏樱躺在床上,纯净美好的一双眼睛看着院长。 院长欲言又止,表情看上去就是很糟糕的样子。 因此苏樱也紧张起来:“院长先生,我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唉。”院长一声叹息,要伤害这样好的一个姑娘也是于心不忍,可就像她说的,必须得告诉她: “经过检查,我发现。你的脑部出现了轻微的萎缩……” “我吗?脑萎缩?”苏樱吃惊。 院长不想承认,但还是只能点了点头:“你也不用太担心,只是轻微,会不会恶化还有待观察。只是你的异能……恐怕之后最多只能使用一次,但会有什么后果就不清楚了。” 普通人也许不能理解,对于异能者来说,能力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而且还是自保的一种安全感——他们的存在一直备受争议,也不被世界承认接受,似乎只有异能才是他们自保的铠甲,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是最能信任的东西。 如果有一天不能使用异能了,那就像寄居蟹失去了壳,意味着只会更担惊受怕。 可除此之外,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他们中多数都是佣兵,即便没有父母手足之爱,但也有兄弟伙伴之间的情义。对他们来说,这些情义就是他们的亲情! 如今这样的局面,苏樱认为禾馥他们肯定会需要自己的力量,哪怕之后真的只能再用一次,她也…… 沉默片刻之后,那女孩勇敢而义无反顾的笑了,眼中是那般的明媚和坚定: “院长先生,我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禾馥他们。” 与此同时,伊东剑一行人已经逃了一天一夜,一直游走在岚泱周边的盐田小镇附近。 他们也累也渴,而且一些伤员的伤势越发的加重了,急需救治。可政府军就追在他们后面。 哈拉雷确实替他们拖延了不少时间,但政府军——尤其是温哈的军队,可不是草包。 今天上午的时候,政府军就已经追了上来。而伊东剑一行虽然担心哈拉雷,却也自身难保。 下午的时候他们同一队政府军交手,虽然脱逃了,但部下们伤势不轻,nancy的手臂上也挨了深深的一刀。 “老大,再不找到安全的地方休息,弟兄们恐怕……”nancy比起自己更担心那些部下,还有伊东剑。 伊东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眼下当真是举步维艰,很难有安全的地方。若是投靠这附近的盐农,且不说他们是不是愿意收留自己这些恐怖分子,而且会把他们卷入麻烦之中。 黎明组织战败的消息,现在对伊东剑他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伊东剑已经在心里权衡已久,却迟迟拿不定主意,下不了决心。 而且伊东剑心里,还有一件事让他非常挂怀。 正在这个时候,盐田边的小路上,一些人引起了伊东剑的注意—— 197:凑上的一家人 “父亲,我们真的要走吗?” 十四岁的乔恩非常不舍,手里紧紧抱着一个老旧的布娃娃。这个娃娃是父亲在她十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像他们这样贫穷的家庭,能有一个这样的娃娃算是非常奢侈的了。 可是现在,小小的马车实在装不下那么多东西,乔恩必须把这个已经又脏又旧的娃娃留在家里。 父亲知道孩子舍不得娃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乔恩。”母亲轻言细语的劝道,“现在岚泱城在打仗,而且恐怖分子已经战败逃了。我们之前受过他们的恩惠,也给他们提供过盐。” “政府军可都是些冷血的家伙,而且这一次,左丘也可能重新当上城主……” 听到左丘的名字,哪怕是七岁的孩子都心里发寒:“那,那我们是不是又要像以前那样不分昼夜的干活?而且还要把盐都给他们,还拿不到什么钱,又要成天饿肚子了?” 母亲笑了笑:“所以我们才要离开这里,去找你姑妈和哥哥。他们这些年在碧落赚了不少钱,现在开了大酒楼。我们一家过去给他们帮忙,以后有吃有住,而且也不用再晒盐了。” 听母亲这么说着,乔恩眼中才终于又明亮起来,小跑着回去家里,小心翼翼把那娃娃放在自己的床头上: “你放心吧,我不会不要你的,等我以后有钱了,买一匹马,回来接你!” 跟心爱的娃娃道过别,乔恩不舍的离开了家,出去就看到自家马车前面多了两个陌生人。一个是双色头发、系着头巾的男人,一个和她以及母亲一样有着金色头发的大姐姐。 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个男人还给了父母一袋钱。乔恩过去的时候,大人们都是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只有伊东剑满意的笑道:“你们看,这不是挺好吗。小姑娘和nancy这么像,没问题的!” 乔恩眨巴着眼睛,面前的女人确实和自己很像。他们一家人也是带着欧洲血统,所以nancy真像是他们一家人。 可nancy十分苦恼:“老大,我不能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只会更危险,我和兄弟们会想办法的,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不想你们全都出事。” 伊东剑非常认真,一只手重重捏在nancy的肩膀上:“奇楠现在一个人去了温哈的大本营,你必须去支援他。nancy,你和奇楠、哈拉雷、川岛,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伊东剑非常的难过和自责,甚至眼眶都已经微微红了。 可nancy已经哭了:“不,我不走!” “这是命令!”伊东剑怒吼,把盐工一家人全都吓到了,而nancy已经无法说话,摇着头,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走!” 伊东剑再吼一声,一家人赶紧拉着nancy出发。nancy一步三回头,但她了解伊东剑的性格,她现在是必须走的。 破旧矮小的马车歪歪斜斜的远去,一家人穷的连拉车的马都没有,只能几个人交换着来。而伊东剑给的那些钱,他们不仅仅可以买一匹马,还能换一个好点的马车。 当然,如果不是nancy和他们一家人很像,他们死也不敢答应这个事。 看着一家人走远,伊东剑心里最大的包袱终于放下了,那些伤兵部下也都放下了心。 nancy在组织里人气很高,大家也都不想她出事。现在没了nancy,剩下的就只是一群男人的热血了。 “殿下,我们誓死追随你!” “好!” 伊东剑定了眼神,故意给烈风的人留下了线索,然后和兄弟们走向了与nancy相反的方向。 四十分钟后。 “头儿,快看,这里有脚印!” 一队政府军循着探路兵的声音过去,果然发现了脚印。盐田周围的土质潮湿,容易留下脚印,而且这些脚印用树叶和盐掩埋过,显然是想掩盖证据。 但殊不知,这是伊东剑他们故意做的这么明显的,否则之前的一路不会只发现那么少的脚印。 立功心切,他们也没有深入去想,而且追了一天一夜,体力和精力的损耗也非常大。 寻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脚印,他们找到了一处偏僻的盐田——这里像是某个大户的盐田之一,现在也没什么人。久久看书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夕阳的余晖洒在盐田上,有种静谧的美。 “仔细找找!” 政府军的小队分散开来,而此时此刻,伊东剑和他的弟兄们就躲在盐田旁的一处地窖里面。 “殿下,他们迟早会找来这里,不如我们出去,您快找机会离开。” 弟兄们都很担心伊东剑,他们今天之所以在这里,就是愿意追随伊东剑而来。为了他,可以抛头颅洒热血,连性命都豁出去。 可伊东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不行。他们人多势众,你们现在又都有伤,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不能让你们平白无故的出去冒险。” 伊东剑否决了他们的提议,也不让他们坚持和辩驳。现在唯一能让他们都活下来的方法,就是他出去—— “头儿!” 搜索盐田的政府军指着前面惊呼,大家看过去,发现从一处地窖下面出来了一个人。一看正是伊东剑! 政府军的小队一拥而上,伊东剑被团团围住。 “上!” 他们对伊东剑出手,可还来不及看清伊东剑出刀,就是几道冷光闪过,便身上都出现了一道口子——伊东剑并没有下狠手,这些口子只是划破了他们的衣服,给他们一个警告。 伊东剑出刀极快。这一点,温哈手下的军队无人不知。因此现在这么一道,大家也都不敢上了。而且伊东剑身后的地窖里面又冲出一些组织成员来,护在伊东剑身前。 “别乱来。”伊东剑再次叮嘱部下,之后对政府军的人说,“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们必须保证,不伤害我的人……” 夜幕渐渐落下,随着盐工一家走远的nancy,之前哭红的眼睛已经消肿。她看上去英气十足,怎么都和这一家三口的气质不搭。 “那个,姑娘。”妇人小心翼翼的唤道。这一路他们不敢说话,心里对这名恐怖组织的成员多少还是惧怕的。只不过比起这些,他们更担心自己的安危。 前面再走一会儿就是镇子,那里人多,就nancy这样的气质,他们很容易被怀疑。 妇人从马车上找出一件她自己的粗布衣服:“姑娘,你生的太漂亮了,我怕等下人家不信,你还是装扮装扮吧。既然收了你家大人的钱,我们一定要把你带到地方,所以你也不要难为我们。我们都是普通的穷人,日子不好过。” nancy自然明白什么意思。现在伊东剑战败,到处都在搜索找人,她也不想连累这家好心人。 nancy换上了妇人的衣服,还在身上抹了一些泥巴,把头发弄乱了些。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个农家女,瞬间就没了距离感,一家人对她也是觉得亲切起来,尤其她还主动接过了马车: “叔叔拉了一路,换我吧。” “这怎么可以?!我来吧我来吧!”夫妻俩受宠若惊,妇人赶紧去接车架子,但nancy已经拉住了: “没事的,我来拉吧。” “可是你的手……”坐在马车上的乔恩凑了过来,指着nancy的手臂。手臂上的伤处之前已经包扎过,虽然现在又换了衣服,但伤口的血还是很快沁了出来。 “这个小意思!”nancy一笑,直接把袖子挽了起来,然后扯下裹头的方巾系在上面。这样既看不出来受过伤,又更像是拉车的农家女。 夫妻俩都惊叹这姑娘的老练和智慧,不过之后看她拉车的动作那么娴熟,就更惊讶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说出去自己是组织的一名干部级别的人,但组织里的人又有几个是没吃过苦的?他们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从小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和社会,为了活下去的甚至可以做任何事情。 简单聊上几句,一家人和nancy的关系亲密了许多。像他们这样的平民,本以为恐怖分子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却是才知道,原来他们和普通人一样,也是为了生存而付出了许多。 就这么聊着,一行人不知不觉就到了小镇。 虽然拿了伊东剑不少钱,但为了不露馅,一家人还是只在客店要了一间最便宜的房间,挤了一夜之后,就准备去换一辆马车,却不想在街头见到几个政府军的人。 nancy低头和他们擦肩而过,而夫妻俩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等那些人走远之后,nancy十分认真的对一家人说道:“看来现在不能换马或者买马车了。现在还不安全。” “为什么?” 夫妻俩不太明白。刚刚那些显然没有认出nancy啊。可nancy此刻,眼中已经露出了对政府军的杀意。 198:我们必须回去 这些政府军的人,这些温哈手下的走狗,就是他们伤了组织那么多的兄弟,害了组织那么多人的性命! 他们都是nancy的仇敌,不共戴天的仇敌! 川岛先生的背影还清晰浮现在nancy的脑海,哈拉雷坚定的笑脸也还氤氲在nancy心里。而像他们这样的人,或许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了! “大姐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们现在不能买马车呀?”乔恩扬起小脸,十分不解。她的父母已经被nancy眼中的杀气吓到,都不敢作声。 这些温哈的手下都不是草包,尤其是对黎明组织的人。就像nancy觉得他们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一样,对他们来说,这些恐怖分子也是不能原谅的仇敌。 温哈和伊东剑是老对手了,彼此非常了解,手下人也都是彼此彼此。nancy非常清楚,这些政府军非常精明,细节上绝不能有一点的马虎。 像他们这么穷苦的人家,如果现在买了新马车一定会被怀疑。更何况,就算没有买马车也会被怀疑—— nancy也没空跟一家人多说什么,只告诉他们现在情况不妙,先离开这个小镇才行。她不想把无辜的百姓卷进来。 nancy拉着车驾,妇人搀扶着男主人,乔恩还是坐在车驾上。一行人到了小镇门口,发现政府军果然在门口设了哨卡。 “站住。” 意料之中,nancy一行人被拦了下来。一番简短的盘问之后,政府军还是将信将疑的打量着他们: “你说你们是一家人,怎么我看着这个大女儿和你们长的不太像啊?” “还有,你这个胳膊是怎么回事?”政府军注意到了nancy的手臂,甚至用力一捏,掐出了血。 “你们干什么!”妇人大吃一惊的冲上去,nancy吃痛的模样也不用掩饰。 男主人蹒跚着上来,为nancy这个女儿抱不平:“我们一家从岚泱那边逃难过来,路上我把脚崴了,实在没法拉车才让女儿来。这女儿虽然是我们捡的,但很孝顺啊!之前干活伤了胳膊还要帮我拉车,她母亲身体也不好。” “官大哥,我们这是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们?如果你们想要钱的话,我们也没有啊!” 不得不说这男主人的演技真心不错,也是为了保护家人豁出去了。这番话说下来,政府军的人确实有些动容,只不过还在狐疑着: “去去去!谁要你们的钱?我们是温哈总司令的部下,你以为是左丘那王八蛋的人吗?”政府军的人还有些生气,打量了nancy两眼又是说道,“把伤口打开我看看。” 一家人心里暗暗的一惊,就连乔恩都咯噔了一下。 伤口若是打开,必然会发现是刀伤,到时候可就完了呀! “怎么,你不敢打开给我们看吗?” 政府军逼问了一句,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nancy紧紧捂住伤处,眼睛已经开始仔细观察政府军的占位,脑中已经在考虑怎么能一招制敌,然后逃走…… 夫妻俩都死死看着nancy,心脏已经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传讯兵急急跑了过来:“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什么?!” 几个政府军连忙围了上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神色大喜:“走吧走吧,赶紧收队回去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喜事,一队人就这么走了。 见状,一家人连忙离开了这个小镇,但nancy的脸色一直非常难看。 男主人不解的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我们都已经顺利出来了,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担心? 她当然担心! 从刚刚那些人的反应来看,能让他们就这样欣然离开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肯定是我们殿下已经被抓了。” “啊?”夫妻俩异口同声。虽然他们不认识伊东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通过之前的接触可以感觉的到,那个男人应该不是坏人。 “那怎么办?你要回去救他吗?” “不!”nancy脱口而出的回答让夫妻俩这次吃惊,“老大是故意被抓的,为了保住我们。” 没错。 一定就是这样! nancy深知伊东剑的为人,也笃信自己现在的猜想,所以她更不能辜负伊东剑的期望。她一定要尽快跟奇楠汇合,然后找到组织的人,大家一起去救伊东剑! 离开了小镇之后没走多远,nancy就跟一家人分道扬镳。 在她离开之后,一家人就可以无所顾虑的在下一个城镇去换一辆好的马车和行头,也能吃点好的住上好的旅馆。vp nancy从小路去往了另一个方向,而温哈部队的大本营就在那边! 大概日落时分,她到达了那个小镇,可小镇上已经没有多少政府军了。现在剩下的人都是在搬运剩余物资的小队。看样子,温哈军队的主力早已经进驻到了岚泱城里。 那么接下来…… 啪啦! 太阳的还没落尽的红霞中,小镇上空炸开了一道响动——那是一枚信号弹,且并不属于政府军。 军中有人认出了是伊东剑的信号,便是加强了戒备,更加快速的搬运物资。与此同时,在小镇后方的山林里,有人因为那个信号弹而冰冷的笑了: “看来伊东剑自身难保了也还没有忘记你,还记着让援军过来救你。”硬朗的寸头,一身笔挺有型的西装,浓眉大眼的男人就连笑起来都是如此严苛。 他的面前,奇楠长刀在手,背上背着一个布包。 他们已经交手过数百个的回合,但依然不分胜负。奇楠的嘴角有血,红翼的拳头上也有伤。 “你以为涤魂幽真的这么好偷的吗?这么重要的东西会放在这么简陋的小木屋里?”红翼冷硬冲旁边的破屋撇撇嘴,“温哈早知道伊东剑一定会派人来偷东西,故意让我在这里等你的。” “哼!那又怎么样。就算是陷阱,我今天也要把这一百瓶涤魂幽带走。”奇楠目光如炬,同他手中的刀锋一般闪耀。 红翼眉眼间的神色越发不屑:“带走了又怎么样?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伊东剑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什么?这不可能!”奇楠嗤笑。 红翼更是嗤笑:“可能不可能,等你跟我一起回去就知道了。” “不好意思,你们的鬼话我一句都不相信!”说罢,奇楠从后腰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枚信号弹。信号弹炸开的时候,花纹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 【在那里!】 nancy眼中一亮,立马朝那边赶去。 “奇楠!” 金色的头发宛如触手一般从四面八方袭来,速度极快,力道极大。红翼的铁拳打向这些“触手”,冲击力竟然同他不相上下。 力与力碰撞,双方拉开了距离——红翼退后了几米,那些头发也被弹开了几米。 当然,这些头发本就是带着加速度冲过来的,且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加速距离。否则不可能和红翼的铁拳相比。而且红翼也还没有拿出全部实力。 “奇楠,你怎么样?!”nancy已经冲到了奇楠身边,发现他的伤势并不太重,而另一个男人的伤势只比奇楠轻上一点点。 二对一。 看来他们两个人还是有机会的。 “你怎么来了?老大呢?他怎么样了?”奇楠擦擦嘴角的血,紧握着刀,非常吃惊,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被抓了?” “……”nancy不敢点头,也不想摇头。而这样的回答已经十分明显了。 “怎么会这样!” 奇楠站不住般的晃荡两下,转而眼中燃起了激愤的斗志,手中长刀铮铮指向红翼: “干掉他,我们一起回去救殿下!” “好!” nancy应声而上。她的头发如万箭齐发,可以替奇楠的攻击提供很好的屏障。红翼的铁拳虽然刚猛快速,然而在这么多头发面前,自然会有些应付不过来: “啧!”红翼避开要害,但还是狠狠吃了奇楠一刀,身上也被那些头发刺伤了不少。 此刻一轮攻击才刚刚消停,红翼脚下都还没有站稳,他背后的土地里就又钻出了一束金色的头发! 头发直冲红翼的脖子,像毒蛇一样极快的盘了上去。一瞬间,红翼觉得脖子就要被勒断,可同样在这一瞬间,背后咻一声闪过一道犀利的劲风,这致命的感觉就消失了。 “咳咳……咳!”红翼摸着喉咙回头看去,即便冷硬如他这样的人,此刻也还是有劫后余生的感慨。 红翼身后的山石上此刻多出了一个男人,他手中所持的武器是短拐,拐上有特制的锋利的刃口,和刀剑一样致命。 咻咻咻—— 方才飞出去切断头发的一只拐,在大家朝他看去的时候正好画出美丽的弧度回到了他的手中。 那男人大约三十出头,有一双和nancy一样欧式的蓝眼睛,却又是正儿八经的黄皮肤。经年累月的佣兵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了粗糙的痕迹,却也让他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怎么会是他】 nancy和奇楠心里不由一紧,暗叫大事不妙。 199:三只狐狸聚头 那男人持着拐,嘴里叼着标志性的棒棒糖。只不过现在的他看上去并不快乐。虽然眉眼间也没有杀意: “你俩就别闹腾了,我真的不想出手。”男人从山石上下来,吐掉了嘴里的棒棒糖,要知道那可是他近期最喜欢的一个口味。 “夜枭,没想到你竟然投靠了温哈。” 奇楠nancy心里窝火,但也深知夜枭的强大。这个男人可是十大佣兵之首,而且,他还不是异能者! 听他们两个这样说,夜枭十分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我也不想啊。如果你们早点想办法救我出去,就不会有现在这个事了。” “你这个家伙的废话真的很多。”红翼不爽的顶了夜枭一句,“大男人扭扭捏捏的,看着就烦。” 夜枭一脸懒样,拿拐挠了挠后背:“红翼,别以为我不会打你……” 夜枭心不甘情不愿,如果可以选择,他还不如继续呆在之前的那个山洞里吃棒棒糖。 却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在那山洞里正有他最想见的人。 “看来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之前关过夜枭的山洞里空空如也,只是地上留了不少糖纸。上次轻羽查到这里的时候时机不对,却没想到温哈他们这么谨慎: “之前我说是马垅的对象的时候,估计他们就已经起了疑心,把夜枭转移了。”轻羽十分笃定,现在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而水芯竖起了耳朵:“丫头,马垅是谁?” 这么八卦的问题当然是由禾馥来回答,但她现在可没心情:“我们来的太晚了,夜枭会不会出事了。” 苏樱的异能可以根据坐标定位传送,落地位置相当精准,可他们并不知道关夜枭的山洞的坐标,顶多也就是知道温哈大本营小镇的坐标而已。 被送到大本营之后,轻羽就带他们直接奔向这处,但早已是人去洞空。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这地方不安全。”顾南一的提议十分正确,一行人先离开了这里,绕山路走到另一边的时候,发现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小镇上的状况。 他们被传送过来的地方并非小镇正中,距离小镇还有不到一公里,现在从这个地方看下去,位置已经接近许多。 “快看!” 南风指着下面。小镇中的兵马显然非常稀少,而且都在搬运物资,显然是在撤离。 岚泱城已经被政府军拿下,温哈大军的主力必然已经在向城里转移。看现在这些队伍的情况,他们应该早就已经转移的差不多了,只是些收尾的工作。 且行色匆匆的,八成在赶时间。 几个人随着南风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押着物资的部队有序的出城,其中竟还有一辆囚车! “那两个是伊东剑的心腹部下。”顾南一一眼认出奇楠和nancy。轻羽几个眯眼仔细瞧了瞧,发现确实就是他们。 然而人群中还有个人引起了禾馥的关注:“你们看那个人。囚车旁边骑马的那个。你们看他像不像夜枭?” 囚车旁边确实有个骑马的护卫,身形看上去确实有点像是夜枭,但他穿着斗篷,拉着兜帽,捂的很严实。实在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 而且…… “不可能会是吧。如果真是夜枭,应该一起关在囚车里才对。”南风说禾馥想多了,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 禾馥很想说自己就算瞎了也不会看错,但确实解释不了那个人为什么没被关起来。 “不行,我要过去看看!”禾馥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就像有根刺扎在心上。轻羽和水芯赶紧拉住了她,让她千万冷静点。像夜枭那么重要的人物,温哈不会随便动他,否则也犯不着把他从山洞里转移。 如此分析,确实有几分道理。 而这时候莼像是有些乏了,打着哈欠:“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冲出去救人吧?” 莼说的没错,他们现在的处境也十分危险。当然,人肯定是要救的,至于怎么救,必须从长计议,想个周全的计划。 所以顾南一提议: 去海庄! 现在岚泱一带都是政府军的天下,伊东剑战败之后,黎明组织在澜湾辖域——尤其是岚泱一带部署会大面积瓦解撤离。 而海庄这个地方,占地面积大,容易藏身,且可以说是政府军的一个盲点。最重要的是,他们手里有杨老爷的把柄! 夜深时分,当那把银色的手枪悄无声息指住杨老爷后背的时候,老爷子差点发了心脏病—— 书房里,杨老爷还在细看账目。近日,在涤魂幽公开出售之后,蘸料的收入又翻了好几倍。如此算下去,涤魂幽和蘸料循环往复,可谓是难以切断的黄金利益链,而且可以一直重复下去。 看着账目上的那些数字,杨老爷倍感欣慰,却蓦地一股肃杀之气凉了后背,冰冷坚硬的触感便抵上了脊柱:我爱中文网 “老实点。” “……你是谁,想干什么。”杨老爷还算镇定,纵横江湖多年,他也是见过风浪的人。 而且这女子的声音,听上几分耳熟。 不想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老爷,该休息了,我送参茶过来了。”老管家敲完门直接就是进了,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行事,这是属于他的特权。 但进来就怔住了: “是你?!” 轻羽这张面孔,老管家还是非常熟悉的。这一点,杨老爷也是一样。 既然都已经撞见了,轻羽也只能认了。本来是准备把杨老爷一个人带出去聊聊的,现在看来,也只能让自己的人进来了。 在窗口给了一个手势,影子印在窗帘上,外面看的很清楚。很快,那红发的狐狸就是进来: “杨老爷,别来无恙?”顾南一一来就是一副生意嘴脸,还不等杨老爷和老管家给出回答,两个人就发现身体已经软成了一团海绵,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转眼,两个人就被轻而易举的带到了外面。 海庄庄园的一处杂物仓库里,禾馥等人全在原地恭候多时。 一看尽是些熟面孔,杨老爷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了,不过还是很气:“各位,我和你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吧,至于要这样对我?” “朋友自然是朋友,大家都是生意人,当然都是朋友。不过在商言商,非常时期非常对待,朋友相处的方式也得看情况而论嘛。”禾馥笑言。 这邋遢王现在是难道少见的干练。大概是想在顾南一这个偶像面前建立一点好的形象吧。 轻羽挑眉,故意冷眼没有让自己笑出来。水芯和南风也是一副要对禾馥刮目相看的表情。 禾馥既然先开了口,作为一名绅士,顾南一当然不会抢风头,就让她继续说了下去,也好看看禾馥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杨老爷跟禾馥也是老熟人,老管家也和这个邋遢的女人打过几次交道。这会儿也就开门见山: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找我。你们想弄到温哈那边的情报,然后好去救伊东剑。” “你这么说,那我们也就放心了。证明我们之前的猜想都是对的。”禾馥笑笑,拿出香烟点了一根。 杨老爷蹙眉,不解:“什么猜想是对?” “呼——”禾馥一个烟圈漂亮的吐在杨老爷面前,之后把自己刚点的烟给了杨老爷,“抽一根,慢慢聊。” “……我自己点。”杨老爷嫌脏,没动。禾馥也不在意,拿了根新的给他,便是老管家接了过去,从口袋拿出火柴给他点上。 禾馥直接从杨老爷手中把自己的那根烟拿了回来:“海庄现在贩卖的蘸料,背后必然是有政府和海庄的支持吧,不然不可能做的这么大,还这么顺利。” “哦,对了。”禾馥抱起胳膊,香烟夹在手上,“你千万别不承认。蘸料和涤魂幽的事情,我们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杨老爷完全处变不惊,十分沉得住气,“上次你们相继混入海庄,然后不知所踪。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要出问题。” 禾馥挑眉点了点头,然而几天没洗澡,身上实在痒痒,就挠了几下。刚刚建立起的大姐大的形象瞬间崩塌。 不过她好像已经不在意了:“这么说的话,涤魂幽出现的这么突然,背后有你一份功劳咯?” “哼!别说废话了吧,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杨老爷恼火。他很清楚禾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尽管看着一无是处,可若谈起生意,这女人绝不会心慈手软。 更何况现在还有个顾南一。 顾南一虽然看上去没有说话的打算,可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呢。那种仿佛能把灵魂都看穿的眼神,叫杨老爷背后发毛。 这群家伙尽管算是正义人士,但更多时候也是一群亡命之徒。他杨老大拼搏一生才有了今天的家业,惜命才是最重要的。 做了一辈子生意,他尤其明白一个道理: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所以。 他现在有什么理由和这些家伙作对? “我是生意人,跟政府之间做的也是生意,跟你们也是做生意。大家说白了都是为了自己想要的利益。现在我的利益就是保命。” “这笔生意,我为什么不做呢?而且我也不想死,否则政府定会吞了我这么大的产业。” “各位,杨某人年纪虽然大了,但,不傻。” 200:极有利的筹码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简单,也容易达成共识,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杨老爷都这么说了,一行人心里也松了口气。这时候,又一个少年匆忙跑了进来: “老板?!” 琼气喘吁吁,看到顾南一的时候又是忍不住快哭了。最近局势太紧张了,他实在是担心顾南一的安危。 谁知才跑到顾南一跟前,莼就拦住了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南一哥哥是你老板,又不是亲哥,在外面一点分寸都不懂……” “莼,是我发消息让琼来的。”顾南一不太愉快的说了莼一句,之后看琼平安无事也就放心了。 琼是顾南一在岚泱城的情报主力,而且业务能力也很强。顾南一一直都挺喜欢这个孩子。 琼多看了莼一眼,并没有和他计较,直接切入了正题,汇报了岚泱城最新的情况—— 正如他们之前看到的那样,温哈军队的主力早就已经进驻了岚泱城,现在岚泱城已经正式被政府接管了,而且伊东剑等人确实已经被抓获。 左丘之前明明宣布投靠黎明组织,却如今又再次成为了政府的人,以“一切都是为击退伊东剑的计谋”为理由进行了洗白。 当然,究竟有多少人信,又或者政府是不是真的还能信任他们,这些都另当别论。 这次最主要的收获还是政府军的士气大涨。烈风军团声威大震,大大挫败了黎明组织的锐气,听说他们之后还要把伊东剑等人游街示众! “太过分了,他们这分明是要赶尽杀绝。”南风忿忿说道。 水芯点头:“所以要尽快把他们都救出来。” “这次对政府来说可谓是不小的胜利,他们很重视。”琼十分认真,这孩子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听说明皇和重要人物已经到了城内,一起的还有澜湾的马拉领主,他们应该都会盯着这次游街行动,来给烈风军团增威。” “老板,那个重要的神秘人,想必你心里应该知道是谁。”琼看着顾南一,顾南一和莼心里早已有数。 如此一说,轻羽等人心中也是敞亮。这个重要人物必然会是顾南一兄弟几个口中的父亲——那个在异能者计划中的核心人物。 杨老爷对教授的事情并不清楚,这会儿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对于此次的事件,他这里还有一手情报: “这次开战之前,左丘那家伙私下找过我一次。他和马拉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前闹到那种地步,就算对外界洗白,也不代表这次就真的能一笔勾销。” “左丘手里好像有马拉的什么把柄。他想当着明皇的面儿揭发这个秘密,还说这个秘密一定能彻底搞垮马拉。他想让我帮忙,带他去见明皇殿下,但我没有答应他。” “这次,恐怕他会当面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如果这个秘密真能让马拉下台,那么左丘再次当上岚泱城主的机会很大,说不定还能坐到更高的位置。” 杨老爷现在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他得罪过左丘,如果左丘能再次得势,恐怕海庄将会遭殃。 但杨老爷的这番话,却让一行人心里紧张起来,尤其是顾南一和莼。 一席话聊下来,时间已是深夜。一行人毕竟对杨老爷也不信任,在他们离开海庄之前断不能放杨老爷回去家里。 杨老爷和老管家被强行留在了这个破仓库休息,几个人轮流看守着。只不过现在的状况注定是无眠之夜。 顾南一显然心思复杂,禾馥也是一脸沉默。纠结了许久,禾馥终于对顾南一说道: “偶像,出去聊会儿呗。” “好。”顾南一挑眉,早就猜到他们会忍不住的。 莼自然是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轻羽当然不能让禾馥跟这两个家伙单独相处。 一下子就出去了四个人,说明大家心里都有事。 反正顾南一也不介意,出去之后还拿出了从容的笑意:“想聊什么?” 听他这么说,禾馥一下子又哽住了——虽然不合时宜,但能像这样跟顾南一近距离单独交流,她心里现在确实紧张了。 【怂啊!】 禾馥在心里自己骂自己,还紧张的破天荒,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鸡窝头,似乎怕在顾南一面前丢脸。 但这个脸早就丢了好吗? 现在弥补有什么意义?必读书屋 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 轻羽在心里翻白眼,只好替自己这不争气的姐们儿说道:“刚刚看你的反应就知道,左丘说的那个马拉的秘密,你肯定清楚吧。” 顾南一一笑,就猜到他们是想问这个事情。 “马拉和我们研究所也算老熟人,我当然知道马拉的秘密。” “南一哥哥,你不会真的连这些事情都要告诉他们吧?”莼显然真的恼了,觉得顾南一对轻羽他们实在太宽容了—— 他可是那个传说中的顾南一,他的情报向来千金难求,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可他如今对轻羽几个,几乎是知无不言,好像完全当成自家人对待。 不! 不是自家人! 研究所的兄弟和教授才是顾南一的自家人,可顾南一对他们也没有像对轻羽几个这么毫无隐瞒过。 莼非常生气,妒火失控一般在心底狂噬。 可顾南一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莼,我现在的同伴,是他们。” 一句话惊呆了莼,那双紫色的眼眸蓦然缩紧,惊的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顾南一有些担忧的看了莼一眼,之后继续对轻羽跟禾说:“马拉是父亲基因克隆项目的实验体,也是三皇暂停基因项目之后,父亲手中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重要活人样本之一。” “什么?” 轻羽跟禾馥异口同声,十分吃惊。禾馥急急问道:“马拉怎么会成为样本的?” “其实……真正的马拉早就已经死了。现在世人所知道的马拉,是他的弟弟马赫。为了得到这个澜湾领主的位置,马赫杀了真正的马拉,取而代之。” “父亲醉心于和基因有关的一切,尤其是克隆和仿生这两个领域。马赫很早就秘密找过父亲,想把自己变成马拉。这是非常具备挑战性的实验。父亲当然不会拒绝。” “三皇撤资基因项目之后,父亲很多基因实验都暂停了,但唯独克隆和仿生一直没有中断过。哪怕再难他也不放弃。我以前做情报的大部分收入,都贡献在了父亲的这些研究上面。” “马赫对父亲而言就是送上门免费的素材,而且是自愿的,不管多么痛苦,马赫都原意忍受……” “人心啊,就是这么可怕。尤其是在利益和野心面前。”顾南一不禁感慨,向来犀利的眼神此刻染了少见的迷茫。每当回忆起马赫在研究所的那些经历和画面,他都会露出这样表情。 正如今天所见,马赫的愿望实现了,他成功将哥哥马拉取而代之,并且没有任何人看出破绽。时间一久,他甚至都会忘记自己究竟是谁。 除了必须去研究所做基因维护的时候。 “基因是非常深奥和神秘的东西,就连前人类都无法100%的掌握它,更别说我们。” “父亲确实是基因界的天才。我总在想,像父亲那样的人,怕是往后都不会再出现了。就好比是前人类的最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前人类的文明和历史持续的千万年,可也就只出了一个爱因斯坦。” “所以我想,对于末日后的现人类来说,父亲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吧。”顾南一说的入神,言辞间无不透露着他对父亲的崇敬和感恩。但如今他的尊敬再也不纯粹了,染上了失望和落寞。 这些失望,这些落寞,源自于他内心对父亲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他希望阿米娜说的那些全都是假的,可理智早就已经确定,父亲其实就是那样的人…… 马赫的野心虽然成功了,他虽然成为了马拉,但不成熟的技术导致他必须定期到研究所做维护,否则他的dna就会发生错乱,或许整个人会像雪糕一样融化掉也说不定。 “基因维护需要大量资金,药物试剂非常昂贵。这也是马拉在发现岚泱铁矿之后决定走私的初衷。” “左丘知道马拉的这个秘密。这个秘密也是马拉一定要将左丘至于死地的原因。”话到这里,顾南一已经清楚说明白了来龙去脉,而由于内容太令人震惊,轻羽跟禾馥都愣了好一会儿。 之后禾馥才说:“所以现在,左丘是想在明皇面前揭破马拉的这个秘密?” “废话。”莼阴阳怪气的白了禾馥一眼,“这件事如果被明皇知道,那么父亲还在秘密进行基因项目的事也等于暴露。如果三皇知道父亲还在进行这个项目,怕是会对父亲下手。” 莼的眼神沉了下来,似乎也在担心他们的那个父亲。 然而顾南一心里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马拉现在无疑是个最关键的人物,最重要的是,他有能够威胁到父亲的筹码!” “顾南一,你想干什么。”一直没作声的轻羽忽然开了口,稍显急切的语气可以看出她其实很在乎顾南一的想法。 当然,她这句话并不是疑问句,可见其实多少已经猜到了。 201:托尼老师之名 两年来,顾南一一直在躲避研究所的人,躲避着教授。因为他手里没有跟父亲对谈的筹码。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手里虽然没有这样的筹码,但是马拉手里有,而且已经迫在眉睫。 “我可以利用马拉的事见父亲一面,和他好好谈谈。涤魂幽的计划实在太可恶了,这原本也不是他的初衷,不能让事情继续下去。” “哈!”轻羽嗤笑,却是无奈酸涩,“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有这么天真的时候。如果你父亲真是你说的那样的人,涤魂幽怎么样,他怕是根本不会关心,凭什么要听你的去和三皇对抗?” “我当然知道。但总得试试。”这是顾南一说的最没底气的一句话,一点都不像他。 几个人沉默了片刻,顾南一又说:“就算他不愿意插手,但马拉的这个条件,拖延政府的人还是可以的。哪怕只是拖延一会儿,我们救出伊东剑他们的机会就能翻几倍。” 顾南一这一次倒是说了个实话,只不过莼的表情越发阴暗了。 莼这小子的心思谁也摸不透,可直觉告诉你,他必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莼,你怎么了?”顾南一问了一句,他对孩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近来更是觉得莼越发的难以相处。 莼看着顾南一,十分担忧:“南一哥哥,你说救伊东剑他们,是不是你还是想找回那份文件?” “当然。一切都因为文件而起,我必须得找到,还自己一个清白。”顾南一毫不犹豫的说,“我的清白和父亲的伪善,这是两码事。” “可是南一哥哥,你想过没有,要是我们真救出了伊东剑他们,等于是告诉全世界,我们都是恐怖分子。” 顾南一不由笑了:“是就是了,原本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再说了,顾南一是情报商人,本就是处于黑白两道之间的灰色地带里的立场,是正是邪又有什么所谓。” “我,要的是真相!” 那男人的话几分震撼人心,却又未尝不是逆行于黑夜中的无奈和苍凉。旭日东升的时候,黑暗的阴影终究还是褪去。 只不过,光明耀眼的大地依然笼罩在看不见的阴霾之中。 战后的岚泱城一片狼藉,大地和钢铁城楼疮痍遍布。那垮塌的高楼、被掀起的地面,无不诉说着异能者战争所带来的胆寒。 这些无法修复的痕迹或许将会一直被留在岚泱城里,告诉人们,即使身处黑暗,也始终有人在守望着真正的光明和自由。 只是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真的来临,怕是只有时间才会知晓这个谜底。 响彻天际的礼炮声呱噪至极,还来不及清扫干净的城市已经被迫被装饰的五彩斑斓。 明皇的车马抵达岚泱城,百姓和官员夹道相迎。在虚假的欢呼声中,车队缓缓驶入了城主公馆的大院。 城主公馆从昨天伊东剑战败那天开始便一直忙碌不休。到今天为止,终于勉强赶上了替明皇的车队接风。 像这样的日子,后厨永远都是最忙碌的地方—— “都查仔细了啊,别出了岔子,否则谁都担待不起!” 后厨的五个监工分工明确,一切工作都井然有序。侧门外面排满了大小马车,都是运送食材来的。为了替明皇还有那些大人物接风,岚泱城上下动用了一切人力物力,甚至还有外城的食材,力求准备一场丰盛的宴席。 如此才配得上这次岚泱城的重大胜利。 “你是哪的,通行证拿出来。”监工打量着少年。这孩子个头不大,年纪也不大,一副面相生的十分机灵。 和他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成年男人,一个青年男孩。看上去是给少年来帮忙的。 这少年拿着岚泱城某大型酒楼的通行证。据监工所知,这次宴席请来的几个大厨全是出自于这个酒楼,听闻这酒楼的老板跟金戈关系不错。 监工再次打量了少年一行人,琢磨着今天这酒楼的车队是不是多了点? 便这时候听少年说道:“这位大哥,你快点检查吧,里面赶着要东西下锅呢!我们托尼老师是店里最厉害的厨子,为了迎接明皇殿下专门发明了一道菜,一定不能耽误了!” 少年说的和真的一样,而且今次最有排场的主厨确实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托尼老师。 后厨师傅有大大小小十几个人,许多后厨帮忙的人都不清楚谁是主厨,这少年却说的一字不差。可见必然是那酒楼的人无疑了。 推车上的菜品非常多,监工也不可能一一细看,便就这么随便检查了一下,放了他们进去。 后侧门进去公馆之后,照着路牌前往后厨所在的院子,大几十人忙活的场面不得不说非常壮观。 “阵仗是不是也太大了点?”顾南一不由得叹道。 琼告诉他,这次岚泱的庆功宴的可不一般,几乎整个澜湾辖域的重要人士全部都来了,还有其他辖域的一些领导。场面自然不会小。新城 顾南一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现在无疑是在讽刺——政府跟黎明组织争斗了二十年,一场小小的胜利竟然值得让他们如此这般? “哼。”顾南一无语的摇了摇头,回到了正题,“琼,我有多少时间?” “宴会是晚上六点开始,现在还有两小时四十分钟。”琼看了看表,指了指后厨院里的一条路,“从那边出去直走就能找到客房,但教授是不是住那儿我就不清楚了。” 城主公馆这个地方,顾南一之前就来过几次,跟左丘那家伙其实也见过两回。琼现在所说的客房,顾南一以前还在那院里住过。只不过…… 以顾南一对父亲明皇的了解,他们百分之两百不会住在那里! “我知道了。” 顾南一没打算跟琼多说。就算是再信任的部下也得防着一手。这是他混迹多年所总结出的真理。 却这时候,莼拦住了他: “南一哥哥,还是我先去看看吧。你这样就去太危险了,万一见了父亲,他……!” 莼的情绪有些激动,话到最后也没有说完。欲言又止的模样,眉眼间全是对顾南一的担忧。 顾南一微微蹙眉,静静看着他,犀利锋锐的目光让莼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两年了,南一哥哥,你和父亲之间的事那么复杂,现在突然见面,我真的是担心你们会出什么乱子。” 莼再一次恳求,希望能让他先去打探。这一切都是出于他对顾南一的担心,他不希望顾南一有任何闪失。 他害怕。 “我知道了,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顾南一浅浅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是他沉默许久之后给出的结果。那语气太过平和,像是在跟一个自己全然不在乎的陌生人说话,又像是在对一个令自己非常失望的人在说。 “老板,你为什么要……” 琼心里感到疑惑,然而却并没有把话说完。因为顾南一眼中的冷,似乎让他忽而明白了什么。 顾南一在后厨中目送莼离开,那眼中的神情是何等复杂,怕是莼永远都不会知道。 而顾南一也永远不会知道,莼此刻藏在背影后的脸,是何等的阴邪狡诈…… 从前,在左丘还是城主的时候,公馆每年都要翻修和加盖。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左丘的公馆的规模,在世界上绝对能够排到前三。 公馆里的别院和小馆布局紧密,高低有致,即便看着似乎有点拥挤,但私密性却非常好。 莼以前跟顾南一来过这里,对公馆里的路并不陌生,离开后厨之后很快便到了客房的小院。 小院陆陆续续正住入许多客人,一看这个阵仗,莼就知道,父亲肯定不会住在这里。 像父亲和明皇那种级别的人,绝不可能随便和这些张三李四同住在一个院子里。 “嘁!”莼阴着脸离开,路上接连找了七八个小院都没有发现,最后终于发现了一个管事。 公馆里上上下下全都戒严,今日又非常忙碌,想抓到一个落单的小工可不容易,更别说现在还遇到了一个管事。 这管事估计是吃坏了肚子,这会儿匆匆忙忙上完了厕所出来,一路小跑着往回赶,不想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紫衣紫发的大男孩: “这位大哥,我想问个路。” 管事上下打量着这孩子,总觉得他的眼神让心里直发毛:“客房往那边走就是了。” “我不去客房。” “啊?”管事一脸浆糊,“你不是客人吗?不去客房去哪里?” “朱桑吉吉大人有紧急的事让我去找明皇殿下,结果现在却迷了路。” 朱桑吉吉是左丘身边的内务官,几经波折一直誓死跟着左丘,是左丘最信任的心腹。 这两天到访公馆的客人很多,其中许多都是大有来头。而管事说白了就是个小小的佣人,哪里分辨的了眼前的人说的是真是假。 虽然以前没有见过这个小子,但不代表他跟朱桑吉吉不熟。何况朱桑吉吉的人脉,自己一个小小的管事又哪里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明皇殿下的住处是机密,这个我们也无权知道。”管事表示无能为力,而这个结果也在莼的意料之中。 “那和明皇殿下一起来的那位学者呢?”莼追问道。 管事想了想,记得确实有人是跟明皇一起来的,便抬手指了指。 202:已偏离的常规 “温哈将军等人就住在那边,大人可以去问问他们。”管事指着左边的一条路,十分确定。 “多谢!” 礼貌的道别之后,两人分头而行。一路上,管事越想越觉得很有问题,总觉得刚刚那些话里有话术—— 那小子表面上好像是在找明皇殿下,实际上他却主动让自己说出了温哈等人的住处; 这次胜仗庆典,全世界都知道明皇殿下就在此地,而且朱桑吉吉这样的小人物要见明皇,怎么也得先通报一声去申请吧? 管事心里越想越觉得奇怪,丝毫没有发现背后衣服上的变化: “管事大人,您这衣服怎么弄的,怎么黑乎乎的?” 刚回到岗位上面,一个小工就从管事的衣服后面发现了异样。就在几个人凑上去想弄清怎么回事的时候,管事突然倒在了地上,没了气! 嘴唇乌黑,两眼瞪直,死状非常可怕。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一个管事突然中毒身亡——左丘得知此事之后让秘密的处理了尸体,谁都不许声张; 现在明皇殿下和各大官员都在公馆里面,安全方面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而莼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灭口。 照管事所说的方向,莼很快到了公馆的西院——西院属于内院,看来温哈这种级别的人物,大都是住在内院里面的。 除了外院的东院、内院的西院,公馆里还有一座后园。后园往日都是给一些使节住的地方,因此房间不多,而且环境优美。 “呵!” 莼的嘴角不禁泛起了笑意,绕过西院直往后园去。 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大量守卫。 对外界而言,云荆这个举世瞩目的大天才,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之所以给了他死人的身份,就是为了让他能不受外界干扰,彻底投入到那些研究之中。 死人的身份有方便也有不便。好比出席现在这样的场合,必须替他的身份做一个周密的设定。 当然,这个欲盖弥彰的设定是什么,莼没有兴趣。他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是这样的活动,父亲一直会和三皇是一个待遇。 换言之。 明皇住在哪里,父亲就住在哪里! 莼以前就随顾南一来过左丘的城主公馆,而且这次行动之前,琼又详细的将公馆内部的地形跟他们复习了一遍。 公馆里的路——包括哪里藏着密道,他们现在都一清二楚。想绕过守备进入后园,对莼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后园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且这里面全都不是温哈的兵,都是明皇的亲兵。 后园房间很少,父亲也不可能跟明皇挨着住。如此,莼没用五分钟就找到了父亲的房间。 之所以确定是云荆的房间,是因为里面有个人。 但这个人却不是云荆。 “等你很久了,知道你们十有八九会找来。” 工装马甲,宽大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龙野正在桌前喝茶嗑瓜子,见到莼进来也没有丝毫意外,只是不解: “老一没和你一起来?以他的性格,应该会亲自过来和父亲聊聊。”龙野喝了一口茶,像是在闲话家常。 莼的脸早已经阴沉下来:“父亲在哪。” “父亲不想见你们,所以让我在这里等着。” “我要见父亲,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他!”莼走到龙野面前,没有一起坐下喝茶的打算,而龙野终于放下手里的茶水和瓜子,站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父亲不会见你们的。莼,我们都知道你对老一的那种执着,自打你私下离开研究所起,父亲就不会再相信你了。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我知道!但已经两年了,我真的再也不能忍了!如果你们不愿相信南一哥哥,我就去帮他!你们都不愿意帮他,他一个人背负这种罪名实在太可怜了!” “他可是顾南一,你竟会觉得他可怜?”龙野几分意外,这确实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像顾南一那样的人,即便天塌了只能让他一个人顶着,他也绝不会让人可怜的。 那只狐狸,就是这么心高气傲。百汇 “龙野,我要见父亲!”莼几分恼怒,而龙野依然挂着不为所动的路人甲似的脸: “父亲已经告假了,今天连宴会都不出席,怎么可能见你。再说你见了又能怎么样?父亲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你和老一两个人。” “莼,这么多年兄弟,别人不敢说,但我确实一直拿你当弟弟对待。你回去吧,我不想跟你打。” 莼很意外,没想到有一天,那个老好人的龙野竟也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 可他不能走! “好,那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了。听完你就会知道,我虽然去帮南一哥哥,但我始终没有背叛父亲。” 莼委屈和无奈起来,眼波流转之间,神情转变,眨眼就再不见刚刚的那个恼怒,好像从刚刚进屋开始,他便已经是这么委屈了: “龙野,你知道南一哥哥为什么让我来吗?就是为了来给你们报信!他怕你们不相信他话、怕你们不肯听他说话,所以才派了我。” “我们得到了一个秘密消息,这次的庆功宴上,左丘很有可能会当众揭穿马拉身份的秘密……” “什么?!”龙野神色骤变,深知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龙野的反应完全符合莼的预期,继续有意引导道:“这件事绝不能让左丘得逞。父亲这一生都是为了基因研究,哪怕替政府做违心的事也都是为了研究。” “如果左丘真的当众揭穿了马拉的身份,父亲必然会被卷入其中。明皇一定不会放过父亲!” 龙野的表情在莼的说辞下变得越来越紧张。不是因为他好骗,而是莼现在所说的这件事确确实实会威胁到云荆,乃至他们所有人: “不能让左丘这么做。那家伙从来就不是好鸟,活着就是个危险!”龙野眼中已然冒出了杀意,任何威胁到父亲的人,他都一定不会放过。 他现在就要去宰了左丘那个王八蛋! 可莼拦住了他:“龙野哥哥,现在可不是冲动的时候。左丘自然是要死的,但你和我都是父亲的人,弄不好就会给父亲添麻烦。现在这个公馆里来了这么多人,有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行事千万要谨慎。” “那应该怎么办?再一会儿宴席就开始了。”龙野真的是着急起来,即便怀疑莼没安好心,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顾南一是他们几个兄弟里面最聪明的,而莼是和顾南一走的最近的,头脑也非常灵活,而且深有城府。 龙野看着莼,希望他指条明路,便见这小子不怀好意的勾起了嘴角:“我既然这么说了,心里自然已经有了好的人选,而且这个人你应该也认识。” “我也认识?谁?”龙野此刻已经完全把莼的话听进去了。 莼眼中的笑意更深,字字句句:“之前在塔之城,烧了父亲故居的那个女人……” “是她?!”龙野马上就反应过来。塔之城那夜发生的事情,他至今还历历在目,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那个女人身影。 “没错,就是她。” “那女人现在哪里?”龙野急急问道,已经迫不及待。而莼,脸上诡谲的笑意越发深不可测…… 与此同时,那个十大佣兵中最美丽的男人正担忧不止。 这次的营救计划无非是利用庆功宴的守备漏洞混入大牢,同时顾南一拖住宴会、不让开席,以此来争取救人的时间。 整个计划从思路到安排全都非常常规,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水芯才如此不安,白白可惜了现在穿在身上的高级西装。 “又是贵南一又是禾馥,还有我海庄。你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马车上,杨老爷实在看够了水芯那张仿佛塌了天的臭脸。 水芯冷冷看去:“你又不是我们的人,顾南一也不是。禾馥和轻羽怎么想是她们的事,但我,不信你们。” 水芯一番话说的毫无余地,杨老爷自讨没趣的耸了耸肩膀。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 城主公馆,他们顺利抵达—— 海庄无疑是这次岚泱战争明面上最大的赢家,杨老爷的出现自然是备受瞩目。打从马车上下来,就不断有人围上来打招呼。 不过让大家惊奇的是,杨老爷平时都是带着自己的二婚娇妻还有老管家,但今天却只带了一个年轻人在身边。 岚泱城的战斗才刚结束,恐怖分子的余党还没全部扫清,始终存在着危险和隐患。从这一点看,杨老爷不带女人出席自然可以理解,可连老管家都不带就很让人诧异了。 对于大家的猜疑,杨老爷笑的得体又官方:“各位,谢谢各位的关心。这段时间战事艰难,大家应该都知道。伊东剑可是个狠角色,为了打败他,我们海庄上下付出了许多。” “大家都知道,管家年纪大了,平时都顾着照顾我,疏忽了自己。这几天身体抱恙,实在不便出门。” “这一位呢,我今天正好也想借此机会向大家好好的介绍介绍。”杨老爷把水芯迎到前面,郑重的介绍: “这是我的一位世侄,他父亲最近把他送来跟杨某人学做生意,才是带出来见见世面……” 203:空监狱的杀机 杨老爷的话几乎没人怀疑,就算有,顶多也只是怀疑这个侄儿或许是他暗藏的私生子,绝不会想到佣兵两个字上面。 然。 别看杨老爷这么得心应手、毫无破绽,心里其实怕的要死。 他可早就已经被水芯的“死亡之吻”招呼过了。 为了小命,杨老爷对水芯他们是绝对服从,立马变身影帝,成功的骗过了所有的人。 这些上流社会人士的寒暄让水芯倍感恶心,不过脸上还是要保持着那份羡慕。 时间一点点过去,宾客越来越多。快到六点的时候,宴会厅的人已经都到了差不多了。 水芯觉得时间难熬极了,心里一直急躁的不行。终于,随着庄严的音乐响起,大家安静了下来。 明皇一身正装出现在大厅之中——加冕的皇冠,拖地的披挂,精瘦有型的他特别适合这样一身打扮,刚强的气场让人不觉对他仰慕。 水芯此刻多少有些心虚,下意识的往人群里站了些,不希望被认出来。在宾客的前排,温哈、金戈等人都在,而且还有段密。 站在最前面的人,则是澜湾的领主:马拉。 然而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顾南一几个人的教授父亲。当然,水芯也没有发现左丘在哪。 所以这样看来,顾南一他们是已经成功了? 水芯心里琢磨着,明皇此刻发表的讲话一个字也没听到,只听到了最后几句: “近来疫情横行,尤其了岚泱城一带。发生这样的事,政府非常心痛。恐怖分子没有先进的医疗团队,让百姓遭殃,我们每个人都心急如焚。” “这次涤魂幽的研制,段密女士和另一名教授功不可没。然而教授日夜操劳,如今身体抱恙,无法出席大典,请大家再次给教授送上掌声,致敬他对人类做出的贡献……” 宴会厅中掌声雷动,而左丘迟迟没有出现,也无人在明面上提及。虽然有人私下去找过,但并没有发现左丘的行踪。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讲话和过场之后,贵族们的最后一支舞蹈终于结束,宴会也终于正式开始。 水芯终于能够拉着杨老爷离开会场了。 两人直奔庄园停放马车的广场,随后,一枚无声的信号带在天空绽放——那种红色同夕阳融为一体,若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走!” 放完信号弹,水芯就拉着杨老爷离开了这里。殊不知在暗处,一双紫色的眼睛早就盯上了他们。 数不清的马车停在这里,有的是地方能够藏人。莼就在某一辆马车后面,把水芯和杨老爷看的清清楚楚。 两人急急离开的背影非常匆忙,莼一直挂在嘴角的弧度又不由得阴邪了些许: “很好……” 宴会开始的时候,顾南一和琼还呆在后厨。看顾南一一点都不着急,琼非常诧异: “老板,莼都去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不去找他?”琼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些,顾南一心里又怎可能没数。 顾南一若有所思,最后只是笑了笑:“随他吧。” “可是老板。”琼还想说些什么,便看到莼急急忙忙的朝这边来。 “南一哥哥!南一哥哥,出事了!我到处都没有找到父亲和左丘,而且听下面的小工说,父亲早已经跟明皇说过,不出席这次的宴会……” “什么?”顾南一变了神色,立刻意识到出了大事,“快走,去牢里!” 三个人急急推着空车离开了后厨,之后兵分两路——琼赶往事先跟禾馥约好的地点,准备接应的车马,顾南一和莼去支援轻羽和南风。 然而大家都没有发现,莼的脸上一直挂着诡谲的笑意…… 啪嗒! 夕阳下的天空出现了奇怪的声音,只是在宴会的音乐声中,这个声音并不明显,而那与夕阳颜色相近的信号弹,也只有一直盯着公馆天空看的轻羽和南风察觉到了。 “看来一切顺利,我们走!” 南风和轻羽蒙上了面巾,他们已经在政府监狱外恭候多时——不知是不是开庆功宴的缘故,监狱的守备十分松懈,几乎看不到看守。 今天不仅明皇要来,各界政要都会前往公馆,所以公馆的守备是最森严的。不过即便如此,现在监狱里的人也太少了。 越是奇怪,越是不可大意。 轻羽和南风更加小心,从通风口潜入到监狱内部之后就惊呆了—— 偌大的监狱竟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犯人。 “怎么回事?”南风纳闷,怕是此处早有埋伏。但就算是陷阱,今天这一趟也非走不可。 “小心点。”轻羽再次叮嘱南风。 如果今天没有把伊东剑他们给救出来,之后恐怕只会更难。美女窝 两人小心翼翼的往监狱深处走,确实没有看到一个犯人,也没有看到半个守卫。 之后他们发现了楼梯,是通往地下。 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顺着楼梯下去,长廊两旁不再是牢房,而是一些审讯室和管理处,还有仓库。 所有房间的门都是紧闭着的,唯独一间开着。这房间是一间审讯室,栏杆后的审讯椅上坐着个人,双手正儿八经的被铐在上面,但是…… 他死了。 而且是枪杀! “左丘?”轻羽在门口就认出了那人。 左丘脑门中弹,空弹壳还留在现场,死状和血液飞溅的痕迹都非常完整,可见左丘被杀之后没有人动过现场,也没有人想掩盖任何东西。 南风和轻羽也不敢在现场乱碰什么东西,只是身为一名经常用枪的佣兵,轻羽很快就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隔着牢栏,轻羽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左丘脑门的弹孔上。她仔细看了很久,又看了看那个空弹壳,用不带温度的嗓音极其冷静的小声说了句: “7.65mm的子弹。” 那女人微微眯起了眼睛,眉眼间写着复杂的猜疑。听到这话,南风心里不由一紧,这子弹不是和轻羽用的一样吗? “难道是……” 南风话还没说出口就嗅到了一股奇异香气,轻羽神色大变: “不好!” 与此同时,水芯已经赶到了监狱之外。 他和杨老爷骑的一匹马,才到就自己先跳下了马,根本不管杨老爷,害得杨老爷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哎呦我的妈呀!”杨老爷差点摔得吐血,老命都去了半条。而水芯根本就对他的死活没兴趣: “你滚吧。” 三个字说的非常无情,但杨老爷也不能发火,甚至还得感恩戴德。要不是受制于水芯的异能,他绝对不会跟水芯一起过来,而水芯带着他这个累赘也是不想让他有机会去告密。 就算要告密,也得等事情已经顺利了才行。 现在会场的情况已经确定,教授和左丘都没有出席,而且信号弹也已经发出,轻羽他们应该已经进入了监狱——至少在水芯这边看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所以只要他安全抵达监狱,那么也就没有杨老爷什么事了。 听到滚这个字从水芯嘴里说出来,杨老爷竟是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就跑,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而老管家其实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这会儿连忙牵着马从暗处出来,接上了自家老爷。 这一幕水芯自然是看的非常清楚,但他现在的心思也不在杨老爷身上,也没空去为民除害。 逃离了水芯的魔爪,杨老爷快马赶回了城主公馆,必须马上把这件事告诉温哈。 这时候晚宴已经进入自助餐的环节,明皇依然还在现场,可是温哈却已经不见了…… 当杨老爷再次回到会场的时候,水芯已经顺利进入了监狱内部,走的同样是通风管道。 监狱的结构早在行动之间就已经详细的分析过,通风管道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水芯一路都在担心轻羽的安危,毕竟这次行动非同小可,无疑是在老虎口中拔牙。 然而此刻,他刚进到监狱内部就觉察到了异样。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香味! 但凡同杰西卡交过手的人都会对香气变得敏感,更别说是水芯这样的佣兵。水芯立马就意识到了危机,屏住了呼吸,快步前进,却发现整个监狱根本就是个空壳子,竟然连一个犯人都没有。 蓦地,水芯止步。 一路过来,所有的牢房都是空的,而在长廊的尽头,他看到了轻羽和南风,还有杰西卡! “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都。”杰西卡阴阳怪气的腔调一如既往的恶心,脸上的笑意也十分变态: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佣兵,我就料到你或许不会中招,所以才专门布置了这个游戏。” 杰西卡张开双手,像主持人一般,给水芯展示此刻正在身边的轻羽和南风。此刻,他们两个人的手中都握着枪口,指着彼此的脑门。 “你把他们怎么了?!”水芯紧紧捏着拳头,却一步不敢妄动。 见他这般,杰西卡刻薄又得意的笑开:“我当然是想看看,他们两个谁开枪的速度更快。” “既然你也来了,一起玩一把吧。我们来个赌局,看看谁能猜中。你赢了,我就放人。我赢了……” “就把你的命也一起给我。”杰西卡压低嗓音,眼神中是势在必得的尖锐。 可哪知道,面对这种局面,水芯竟然还笑的出来。 204:不能说不敢说 狭长的走廊光线昏暗,嵌在两侧墙壁上的烛台老旧破败。烛火的光把这座监狱衬托得宛如地狱,且此刻在这个地方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一个没有犯人的监狱。 这听上去本身就像是一个笑话。 但为了救出伊东剑,哪怕真的只是个笑话,轻羽他们也甘愿一试。而他们的敌人,无非也就是那些罢了。 “我记得,你好像是叫杰西卡,还是一个高质量原体。”水芯的嘴角拉着漂亮的弧度,似乎现在中了圈套的人是杰西卡才对: “你手上现在确实是有人质,但你别忘了,上一次,你们可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水芯有十足的信心,绝不会中杰西卡的香气幻境,然而这信心究竟来自何处,他却并没有意识到。 水芯处在一种盲目自信的态度中,身轻如燕的他话间已然发起了进攻。他的行动速度很快,行动力也很强,而杰西卡的能力虽然能让人瞬间致幻,但只要避开了那一个瞬间,便就意味着能够克敌制胜! 胜负的关键无疑就是在速度两个字上。只要水芯足够快,赶在下次香味释放之前拿下杰西卡,那么一切必然可成为定局。 水芯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信心。若是要说比速度,世上还没有几个人能够赢过他。 然而这一次…… “什!” 水芯像雷光一般冲了上去。为了轻羽的安危,他拿出了赶超生死的速度——这是一定不会输的速度。 可是不见了。 杰西卡就这么突然从他面前消失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南风。 这个瞬间,隐约有一道突兀的风吹到了水芯的脸上,还伴随着最初闻到的那种香气。 淡淡的香气在水芯面前散开,如薄薄的无形的网包裹了他。就在和自己一厘之隔的地方,他看到杰西卡幻化成了泡沫的碎片,跟南风一起,像是被风吹散的砂砾,就这么一点点的没了。 水芯愣在原地,全是错愕,无法相信杰西卡竟能真的快自己一步。 但好在。 那个人还在他的身边。 “轻羽……”他唤了那个人的名字,带着窃喜和欣慰。他想先拿走她手中的无赦,不料就在指尖刚刚触碰到她的一刻,她整个人、包括手中的枪一起,都在极速的融化! 那就像是被扔进了火炉的雪人,消融的速度令人胆寒。甚至还来不及嘶吼和惊呼,那人就变成了脚下的一滩血水。 “……” “…………” “……不……不会的……不……”水芯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血水就像剧毒刺激着他的精神。 他不能动。 他不能说。 他不能哭。 他意识不到自我的存在,只有窒息,只有抓狂,只有无法呼吸。 他感觉不到自己现在是个人,他只觉得自己是无数绝望和痛苦的结合体。 砰! 突然有个模糊且隐约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但他想不出来那是什么声音。与此同时,逐渐强烈的痛觉在肩头逐渐蔓延开来,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慢慢撕开了裹着自己的膜。 他觉得痛苦在减轻,觉得迷蒙在清醒。宛如雨后初晴的天空,方才塞满了大脑的混沌与绝望,就这么褪去了: “……轻……轻羽?”水芯红着眼睛,脸上还有并未完全清醒过来的迷惘。 刚刚的,是幻觉? 所以…… 水芯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却也还是想不明白。他的身体真的还在发抖,这全然是害怕失去某人的恐惧。 这种恐惧。 他承受不起! “丫头你吓死我了。” 那男人像极了惊弓之鸟,浑身都在发抖,吓的发抖。紧紧抱住轻羽的一刻,仿佛恨不得将这女人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才能安心。 水芯的眼中噙着泪光,头埋在轻羽的肩上。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无助至极的孩子,细微的哽咽声通过肩膀不断传递到轻羽的身体里: “水芯……”轻羽有些错愕,很快跌了眼帘。她从没见过水芯如此脆弱的一面,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可水芯并不需要安慰。又或者说,轻羽现在好好的在他面前,这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电子中文网 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我以为、我以为你死了。”水芯如孩子一般哽咽,一双手将怀里人抱的死紧。 轻羽发现水芯的时候,他已经中了杰西卡的幻像,见他像疯子一样掐着他自己的脖子,轻羽当时也是急了。 杰西卡的幻术非常厉害,轻羽若贸然靠近,怕是会反被水芯当成敌人,被水芯的能力所伤。情急之下她只得对水芯开枪。 好在水芯的意志力还算强大,疼痛很快就让他从幻像里摆脱了出来。否则轻羽怕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了,我好着呢。”轻羽轻轻拍了拍着水芯的后背,而水芯把她抱的更紧,那是一种仿佛连灵魂都要窒息的力道: “丫头,我……” 水芯的话才刚开口就卡住了。他卡的十分突兀,仿佛刚刚的几个字是没有控制住的脱口而出。 然而他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有些话,他知道不能说。他知道一旦说了,或许将会永远的失去某些人。 他不敢说。 他不能说。 因为他太了解她了…… “我没事了。对不起,失态了。”水芯显得几分尴尬,即便不舍,也还是放开了那个坚强又倔强的人。 轻羽愣了愣,目光从正面避开了水芯,片刻后又看了回去,却眼神已然是平日里熟悉的淡漠与亲切: “我俩谁跟谁,失态?不存在的。你缓过来了就好。” 是啊。 我俩谁跟谁呀? 同伴,亲人,朋友,知己……我俩可以是任何最要好最亲近的关系,但却永远都不能是在爱情的范畴里。 水芯明白。 所以这一刻他也笑了,笑的和平日里一样,笑的和哥哥一样:“怎么没有看到南风,到底发生什么了,杰西卡呢?” “你跟我来!”轻羽一个玩味且得意的笑,带水芯去了地下一楼。 此时此刻,左丘的尸体还在刚刚的房间里,他确确实实是死了,脑门上的弹孔也都是真的。唯一不同的是,左丘旁边多了个杰西卡。 当然,杰西卡并没有死,但他已经被南风打晕过去。 杰西卡这个家伙,能力近来似乎又有提升。他先放了左丘做诱饵,以真藏假,让轻羽和南风放松戒备后便发动能力,但没想到轻羽竟完全没有中他的幻像。 轻羽和南风从通风口进入监狱的时候,并没有闻到香味。可见那个时候杰西卡还没有设伏,显然是等他们下了楼才到通风口那儿做了手脚,随即赶到左丘尸体所在的这个房间下手。 “上次和他交手,他好像还不会使用的气团一类的东西。没想到这么快就发明了新招数,可以以香气团作为陷阱埋伏……” 分离香气,且不在跟前也能发挥异能的效力。他们这些高质量原体果然可怕,异能上存在无限进化、甚至异化的可能性。 听轻羽解释完毕,水芯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家伙的能力确实很厉害,中了幻像之后完全意识不到。丫头,你是怎么破解的?” 轻羽摇摇头,这点她自己也是觉得纳闷,就是觉得杰西卡的香气似乎对自己没有太大的影响。刚刚即便闻到了,也只不过头晕了一下而已,并没有陷入幻像之中。 可南风却还是中了招,是被轻羽一巴掌打醒过来的。 轻羽和水芯边走边说,想着到了下面的房间,只要水芯碰了杰西卡,他们就能彻底控制那个死娘炮了,却不料看到的是另一幅光景—— “南风?!” 左丘和杰西卡确实还在里面,可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穿西装的寸头男人,南风显然已经被他打败,还又中了杰西卡的幻术,像个人偶一般呆若木鸡。 “红翼,你什么意思,刚刚就看着我被他们打?”杰西卡非常不爽,很明显他也是才被救醒了不久。 红翼没有搭理杰西卡,似乎不太喜欢跟他说话。这会儿只是盯着轻羽和水芯:“我是个谨慎的人,不了解敌人实力的情况下不会贸然出手。” “你!”杰西卡气得瞪眼,但也不敢跟红翼计较,只能又对着轻羽叫嚣,“你们真是笨蛋,监狱里面一个犯人都没有还进来,连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么。” “哼。”轻羽冷声嗤笑,“这么明显的陷阱你们都敢用,我们又有什么不敢进来的?万一是你们怕了,所以想出这么个蠢招,希望我们别来呢。” “上次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说会道。”杰西卡沉了脸,“老一那家伙就是这德行,哪怕是个哑巴,和他在一起久了也会伶牙俐齿的。” “我知道你们喜欢关注顾南一,但很不巧,我对那狐狸可不感兴趣。”轻羽无聊的白了杰西卡一眼,又看了看左丘的尸体: “干佣兵这么长时间,你们这次的伎俩真是太拙劣了。故意让左丘死成这样,是为了嫁祸给我吗?” 话音刚落,房间外面就又出现了一个人,还十分正经的回答了轻羽的疑问:“没错,这次就是想把左丘的死嫁祸给你。” “所以现在只要拿到你的手枪——那把无赦,这事情就算成了。” 205:我就是要她死 工装马甲,白色运动鞋配牛仔裤。龙野这种路人甲的打扮,有时候看上去倒也算是抢眼了。 至少和奇形怪状的杰西卡相比,脑子没毛病的人都原意去看龙野。 杰西卡、龙野和红翼。这么一看,那教授的几个儿子也算齐了。只不过顾南一和莼那边似乎是失败了。 照原定计划,顾南一这会儿应该是在跟教授谈判,并且拉上左丘这个告密者作为筹码。可左丘现在却死在了这里,而且他们还打算把这件事嫁祸给轻羽? 【顾南一那个白痴,到底在干嘛】 轻羽和水芯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骂了一句。本来那狐狸该是整个计划里最让人放心的,结果偏偏在他身上出了岔子,实在不气都难。 现在轻羽和水芯三面被围,而且南风还在他们手里当人质,实在无法轻举妄动。更棘手的是,他们之前并没有跟红翼交过手,对他的实力一点都不了解。 杰西卡加上龙野已经很难对付了,何况这红翼看上去就觉得实力深不可测。 危机感已然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而轻羽和水芯越是紧张,红翼等人就越是轻松: “想必你们也应该明白过来了。伊东剑他们根本就不在这个监狱里。今天就是一个愿者上钩的小游戏,想让你们几个自投罗网。” “为了我们几个居然不惜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还真是受宠若惊啊。”水芯冷冷说道。 杰西卡嗤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过就是几只老鼠而已,你们还真是擅长把自己当回事。” “要不是父亲,我们才懒得搭理你们这些东西。” 父亲? 杰西卡的话让轻羽沉了眸光,他们这次的计划果然出了什么问题,左丘不仅死在了监狱里面,而且看样子,顾南一肯定也没有见到他的那个父亲。 “你们父亲找我们做什么?不是应该去找顾南一吗。”轻羽试探问了一句。 杰西卡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嗤笑道:“老一是老一,你们是你们。上次在塔之城,你们烧了那房子,这笔帐,父亲可是一直都记着呢。” “……” 杰西卡的话更让轻羽和水芯不解,轻羽烧的是自己家的屋子,这跟他们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不对! 一瞬间,有某个匪夷所思的猜测闪过两人的脑海,但这个想法太过可怕,让他们下意识的不敢去面对。 这个时候,房间外的长廊上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十分沉稳,不急不躁,仿佛某种节拍敲打着轻羽和水芯的心。 两人禁不住屏息,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房间的门。 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轻羽和水芯也越来越紧张。 终于,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那是个高瘦的男人,清俊且儒雅,哪怕穿着一身白大褂,也依然盖不住翩翩风度; 他看上去不到三十岁,非常年轻,气质颇佳,然而却是一头年迈的灰白发色。 男人出现在门口的霎那,轻羽全身乃至灵魂都猛然抖了一抖: 这人是?! 这个人是……! 轻羽的脑中一片空白,理智一片空白,这一刻就如忽然被人按下了大脑中的开关,成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也想不清楚空壳。 “你就是那个教授?”水芯眯起眼睛,而那男人礼貌的微笑: “南一这些日子受你们照顾了,今天为了见你们,我已经恭候多时。”他边说边走了进来,气定神闲,同水芯和轻羽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漠如秋的眼睛浅浅打量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让轻羽彷如被冰封一般的凝固—— 这个男人声音…… 这个男人的眼神…… “哥、哥哥?”轻羽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说了什么,她的身体早已不受理智的控制,此刻嘴巴自己动了起来。 一声怯弱的哥哥,声音比蚊子还小,可那男人还是清楚听见了。 他站住了,就在刚刚同轻羽错身、背过去的瞬间。 他站住了。 此一刻,男人高瘦的背影就在轻羽面前——纯白的大褂,冷漠的背影——这画面实在太过熟悉,幼时的她的生活里面,这样的背影就是全部的生活; 沉默的背影,不屑于看自己一眼的背影,甚至不愿和自己多说一句话的背影…… 是了,就是这个背影,就是此刻在轻羽面前的这个男人的背影: “你没有死?”轻羽的嘴再次不受控制的说话了,这些话惊呆了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还有—— 刚刚赶到门外的顾南一和莼。 场面仿若在瞬间定格,所有人都呆若雕塑,唯独云荆瞪大的眼睛在微微颤抖。千书吧 杰西卡几个人从没见过父亲脸上出现过此刻这样的神情。他们的父亲,总是如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淡漠,那双眼中总是空乏的、混沌的,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充满了激烈的情绪。 从小到大,他们都觉得父亲是没有人类感情的人。 可是这一刻。 他们发现。 父亲,原来也是有感情的? 顾南一和莼愣在门口,那个角度只能看到云荆的侧脸,但这样的侧脸足以让他们惊愕。 这样的侧脸也足以证实顾南一之前的那些猜测。 而云荆的表情,轻羽和水芯是看不到的。 即便看不到,那怔住的背影却也足够向他们给出回答。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可云荆始终不敢回头,仿佛身后的那个女人——刚刚说那些话的女人,比魔鬼还要可怕! “你是谁。” 很久之后,云荆终于鼓起了勇气回头,看着面前女人的眼中空乏且空洞,却透着尖锐,仿佛有杀意正藏在这样的混沌之中。 轻羽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心底甚至有一丝丝想要逃走的冲动。 “父亲小心!”杰西卡忽然冲到云荆和轻羽之间。这女佣兵可是危险人物,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做出什么事情,更何况现在顾南一和莼也来了。 然而这一点,水芯想的和他们一样。 水芯也上前了半步,把轻羽挡在身后。而这个举动让龙野和红翼都上到了前面——水芯的能力相当可怕,现场不会有人想被“死亡之吻”碰触到。 莼似乎也想进来凑热闹,但却被顾南一拦了下来。 这刚刚这样的位置变化中,只有轻羽和云荆不在状况之内。 那两人还在对视着,似乎都想要把对方看个透彻。 在外人看来,云荆就是个无欲无求的怪人,他唯一在乎的东西只有他的基因实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他的关注或者焦躁。 但是此刻。 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做到了。 “莼,她就是你说的蛊惑南一的女人。”云荆的视线没有离开轻羽,他无法不去看那蒙面的脸上的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是那么熟悉,他的情绪几乎随时都会失控。只是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云荆的问话有些突兀,顾南一这才知道,原来莼还跟父亲说过这样的话。然而最让顾南一惊讶的是,莼此刻竟不加思索脱口就答: “是的父亲,就是她!” 莼现在的举动和反应彻底激怒了顾南一,顾南一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生气,回过神的时候,一个耳光已然重重甩到了莼的脸上—— 啪! 耳光的响声太过惊人,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顾南一本该在公馆见到云荆或者左丘,但最后却不得不慌慌张张赶到这里,还在这里发现了左丘的尸体。 左丘本该是他和父亲谈判的筹码,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顾南一不是不去想事情背后是否存在猫腻,顾南一只是不愿去揭穿,但现在确实是忍无可忍: “我就问你一件事,是不是你故意先杀了左丘。”顾南一咬的字字句句,看莼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莼有一瞬的寒心,更多的气恼,豁出去的大声吼道:“没错!就是我故意安排的!是我想把左丘的死转嫁到那个女人头上!” “南一哥哥,你看看你自己,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处处袒护这个女人,她到底有什么好的!我之前就已经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是不希望她和父亲见面。你害怕让她和父亲见面,所以坚持不让她去公馆,让她就在监狱这等着。” “南一哥哥,我从小就和你在一起,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是你说我就是你亲弟弟。这些都是你说的。而你现在却因为一个这样莫名其妙的女人打我?!” 莼字字句句都是愤恨和妒忌,每个字都如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那眼神恨不得将轻羽和顾南一一起碎尸万段: “我就是讨厌她!不喜欢她!想让她死!” “你不想让她跟父亲见面,我就偏要让他们见面!我不但要让他们见面,我还要让他们当着你的面杀了这个女人!免得到时候你们还要赖我……” 啪! 莼话还没说完,顾南一就又气愤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完全不是顾南一想打的,是真的被气到了极致:“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瞎?” “我一而再的容忍你,可你却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莼捂在脸颊上的手滑落下来,眼眶瞬间红了,“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为了这个女人和我决裂的。我早就看出来了,对你来说,这个不知道哪来的野女人比我这个弟弟更重要……” “住口!” 206:别担心有我在 “你住口!我没有你这种弟弟!” 顾南一的火气终于到了顶点,炸弹一样的爆了。平日里绅士讲究的他,总戴着一张狐狸面具的他,竟也是会像这样发火的啊。 大家都暗暗吃了一惊,顾南一自己也惊了一下。 顾南一是个情绪控制力很强的人,这么一惊,他很快就又冷静下来,眉眼间转而写尽了心伤——不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有些事情注定是回不去了,而有些不愿面对的东西,已经无法再去逃避: “莼,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我的弟弟,顾潼,已经死了。” 一句话在宣告两人的关系彻底决裂,也宣告顾南一再也无法对莼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他确实也是莼的哥哥,可这样不分好坏去纵容弟弟的哥哥,也是不称职的吧? “老一,你是不是疯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肯定不会选这个女人。我们兄弟五个一起长大,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也是亲兄弟。而且莼对你怎么样,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是不是傻了?” 杰西卡阴阳怪气的指责了一番,大概也是替顾南一不值得。可这番话,只会让顾南一更加愤怒—— 一家人? 亲兄弟? 那根本就是父亲和三皇演的一场大戏啊! “呵呵呵,哈哈……”顾南一极其苦涩的笑了,那种悲凉和愤慨,旁人恐怕永远都无法理解: “父亲,我现在还叫你一声父亲,是因为我还不能死心。这两年来,我经历最多的就是心寒,对你的心寒。” “本来这次有很多事情想跟你好好的聊一聊,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当年我们是一家人在桫椤遗迹探索队里出事,是不是你和政府在背后谋划好的!” 顾南一所言让杰西卡和龙野变了神色,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情。可红翼却无动于衷——正如他之前告诉过顾南一的那样,他确实早就什么都知道了,确实依然坚定的追随在云荆身侧。 龙野和杰西卡现在和顾南一一样,希望父亲能给个明确的说法。 可是…… “南一,你先告诉我,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云荆的注意力一直在轻羽身上不曾离开,而且荒谬的是,他的问题一直不敢直接去问轻羽。 轻羽轻羽,现在似乎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女人。不光是顾南一,就连父亲也……! 莼眼中的阴影比那最深的深渊还要沉,心中涌出的黑暗犹如脚下正浮开的那些毒瘴: “父亲,这女人就是烧了你故居的罪魁祸首,她还处心积虑的想要挖掘政府和研究所的机密。杀了她!你们快杀了这个女人!只有这个女人死了,南一哥哥才会彻底清醒!” “你给我闭嘴!”云荆忽然对莼吼道。吼叫这样的事情是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的。 除了顾南一之外,此刻兄弟几个都是惊呆了,心里也越发好奇,不知道轻羽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刚刚那一声“哥哥”背后所藏的秘密,怕是非比寻常。 或许是一直没有人回应,又或许是云荆的想法发生了改变,他终于从正面问了轻羽: “你,是,谁……” 四目交汇,轻羽说不出话。她的身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抖,眼前的男人就好像是一个可怕的梦魇,一个活生生的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没有妹妹。”云荆的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仿佛是要用尽浑身的力气把某个东西从他的生命中挤出去。 【没有妹妹】 【我没有妹妹】 这句话宛若魔咒一般,一直在轻羽的脑海中徘徊——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对他来说还是那般不堪的存在么? 一瞬间,轻羽觉得心酸。原来哪怕是被他亲手送去了“坟墓”,他也从来不曾有一点的愧疚么? 原来,他还是如此的想把自己从他的生命中抹去啊! “你真的,还要装作我不存在吗。” 一句话仿若用尽了轻羽所有的力气。面巾摘下的一刻,她仿佛是连灵魂都被消耗殆尽—— 精致的五官,俊俏的容颜,还有那眉眼间的倔强和英气…… 是了,是这张脸。 这张脸,是云荆二十年来每一天都会在梦中看见的脸。 可是…… 可是啊! “不,不可能,不可能……”云荆几乎无法站稳,往后退开,想要躲避眼前的女人,素来空乏冷漠的眼中竟是填满了慌乱又复杂的情绪: “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没死!”他铮铮指着轻羽,指着那张不可饶恕却又无法否认的面容,“你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你不配!”69书包 “你怎么可能回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能回来的。你不配,不配。你就是个魔鬼!你该死!”云荆已经彻底混乱了,像个立马就要崩溃的疯子: “杀了她,快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我要她现在就死!” 失控的云荆吓坏了所有人,尤兄弟几个。顾南一也没有想到,父亲对轻羽的反应竟会如此歇斯底里。 那个一直都不像个人类的云荆,此刻居然会如此的像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而不是一个脑子里只有研究的机器。 杰西卡和龙野都是傻了,只有红翼还是比较清醒的。然而莼的反应却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快—— 杀了轻羽,可是莼梦寐以求的事情! 云荆歇斯底里的咆哮仿佛是一道解除禁锢的命令,莼立刻就挥手而起,却心口猛然炸疼,顿时就快无法呼吸,整个人跪在了地上,跪在了自己脚下的那片毒瘴里: “你……”莼狠狠瞪着水芯,竟是没发现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这家伙给“碰”到的。 莼大口喘着粗气,全身血液的流速极快,心跳急剧上升,已经出现了心慌的症状。这感觉难受极了,本能的畏惧着死亡,非常可怕。 水芯一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莼,这小子一出现在这里,水芯就已经开始戒备。 但水芯防的住他,却防不住其他人。 莼倒下的一刻,红翼和龙野就冲了上去——杰西卡的异能目前已经对轻羽和顾南一无效,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护云荆的安全。 云荆此刻还陷在狂乱的情绪里不能自拔,而轻羽又何尝不是这样——那女人尽管看上去表情不多,反应也不那么激烈,可眉眼间的酸涩和痛苦却是切切实实的。 她平日就是个不善表达的人,现在连表情都已经无法控制,足以说明她是何等的心情。 “啧!”顾南一心烦意乱。这女人现在就跟失魂落魄的雕塑没有区别,更别说是迎敌战斗。 龙野的一拳被顾南一挡下,而水芯拦住了从背后袭来的红翼。但顾南一知道,现在撤退才是上策,他们并没有胜算。 因为! 顾南一的一双眼死死盯着云荆,深知那家伙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我们走!” 顾南一对水芯说道,说着已经一把扛起了轻羽。与此同时,整个房间里已经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不管是人还是东西,似乎除了空气,屋子里的一切全都软成了一团棉花! 水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上去就照着还被幻像所困的南风的鼻子打了一拳—— “哎呦!”南风疼大叫,立马是如梦初醒,但还没搞清楚状况,水芯就是拉着他走了。 顾南一的能力是海绵化,但他们可以灵活控制海绵的柔软程度。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而最可怕的是,他甚至还能大范围的使用这种能力! 顾南一的异能竟然已经进化到这样的程度了?! 杰西卡等人目瞪口呆,确实被顾南一的实力吓到。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此刻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巴巴的看顾南一带一行人离开。 可一行人里却没有莼。 顾南一也对莼使用了能力,把他留在了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以伊东剑做诱饵引我们来监狱吗?怎么现在又跟轻羽扯上了,而且他们还把左丘给杀了?” 南风当真一头浆糊,他确实到现在也还没想明白。尤其是那个教授和轻羽的关系。 当然,南风也知道这事情不能问,所以现在并没有提及。轻羽现在还是一副没有从冲击里缓过来的模样,顾南一一直背着她。 在南风他们的印象里,轻羽一直都是个强大的女人,干练,毫无破绽,似乎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 可是现在呢。 如此脆弱的轻羽,南风和水芯都是第一次见到。而顾南一对此却并不意外,似乎在顾南一的眼里,轻羽和其他女子没有什么区别,没有异能者和佣兵的标签,她就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不过这只是南风和水芯的看法。 顾南一此刻的心情,只有顾南一自己知道——他的背上,那女人的身体一直在抖,而他的脖子上,有一滴滴的泪水在滑落。 她最后的坚强,怕也只能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男人的声音不大,只有轻羽能够听见这份温柔。她并不想依靠谁,也不想向谁示弱,可这样的一句话,竟让她无法拒绝。 回过神的时候,圈在顾南一身上的手,更紧了…… 207:第一原体和骸 离开的时候,一行人直接从监狱大门出去,不想迎头就撞上了温哈和一队烈风军团的家伙。 到现在为止,整个事情在顾南一心里已经非常清楚—— 云荆一开始就准备利用这次的宴会,引出轻羽,算算烧毁故居的账,而莼则想将计就计,借刀杀人,让父亲他们杀了轻羽,并且一箭双雕,通报左丘的心思好让自己重新获取父亲的信任。 顾南一一直都知道,莼就是个两面派,但不管那孩子做了什么,他都一定不会害自己。哪怕这一次的事情,也是莼希望父亲再给他一个机会。 顾南一一直都是这样相信着莼的,所以才一直都对他纵容。可是这一次,顾南一确实再不能原谅他了——拿这么多人做牺牲,莼这孩子实在是太歹毒了! 尽管如此,顾南一心里也还不是滋味。 但,不能再让莼和他们在一起了。 监狱中的圈套,云荆的想法,明皇和温哈一定早就知道,否则今天的监狱不可能如此空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温哈必然就是那只黄雀,在最后关头会出来堵绝他们的退路。 像温哈这么重要的人物,顾南一事先怎么可能不想到?此刻刚出监狱就撞上他们,顾南一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倒是刚来就碰见监狱里的人跑出来,惊了温哈一跳,愣了一秒才赶紧下命令捉拿。 却万万想不到! 在监狱大门外相遇的一刻,温哈下达命令的下一秒,包括温哈在内近百名烈风军团的成员全部沦陷——他们脚下的地面软成了稀泥,同时身体也全成了完全无法站立的棉花。 他们同顾南一之间的距离还有百米,却这样的情况下,顾南一竟还能发动这种群控能力。 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光是温哈,此刻就连南风和水芯都吓到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顾南一居然是这样的异能者。 “快走!” 顾南一带着他们匆忙离开,赶往事前约好的接应点。禾馥跟琼早就备好了车马等在那里,一直是焦急万分,看到人终于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了?伊东剑他们呢?” 禾馥最想看到的人无疑就是夜枭,可他们不但谁都没带回来,就连轻羽的样子也不太对劲。 “上车再说。”顾南一有些急躁,而且声音听上去几分虚弱,脸色也不太好。 为了接应伊东剑他们,禾馥跟琼准备一辆很大的马车,还有好几匹马。这下也只能空手而归。 现在禾馥的店铺早就不安全了,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从监狱出来后直接赶往顾南一朋友的颜料店。 “到底怎么了?” 马车上,禾馥非常担心,她从没见过轻羽这个样子——轻羽看上去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双眼失神,眼眶都是红的,坐在那里,一只手紧紧拽着顾南一的衣角却毫无自觉。 而上了马车才发现,顾南一此刻的状态也不太好。那男人的脸色越来越红,却身子有些瑟瑟发抖。正要回答禾馥的问题,竟是整个人倒了下去—— 男人的重量跌在自己身上,轻羽这才稍稍回了些神,眼中拾回了一些神采,找回了担忧的情绪: “顾南一?!” 马车到达颜料店的一刻,顾南一倒在了轻羽怀里,浑身发烫,发起了高烧。 “会不会是能力消耗太大了?”水芯给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猜测,毕竟顾南一刚刚使出的能力实在太惊人了。 异能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精神和体力的消耗。像顾南一刚刚那种程度的能力,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后怕。 像顾南一这样的高质量原体,在场的人也没有谁了解,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更何况顾南一这么一倒,轻羽的状态更差了。 那女人竟是一下哭了出来。 虽然没有哭出声音,但那双眼中的泪珠一个劲儿的掉——监狱里和云荆相见,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一个人出于崩溃状态下,情绪根本无法自控。 这真的吓坏了禾馥跟水芯他们,一时间大家都是手足无措。最后还是琼稳住了局面: “岚泱已经被温哈占领,现在关于禾馥姐姐的一切东西都被查了,而且他们也调查过老板的行动痕迹。这个颜料店恐怕也不安全了。” “不过你们放心,我知道一个地方,温哈他们肯定查不到!” 马车太过招摇,一行人骑马离开,与此同时,之前被顾南一异能困住的家伙们,终于是恢复了正常。第五 “教授,你们没事吧?” 温哈赶到地下一层,云荆等人也才刚刚恢复过来。见状,温哈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云荆出了什么事,自己只怕是要掉脑掉了。 而杰西卡几个人果然还是心有余悸,实在想不到顾南一的异能已经进化到了如此程度: “我们兄弟几个人明明都是高质量原体,但老一的进化速度太惊人了。” “确实如此。”龙野点头感概,“幸好还有三次的使用限制,否则大哥真的就太可怕了。” 见他们这样说,平时不太参与议论的红翼也说了几句:“顾南一是父亲得到的第一个高质量原体,我们几个和他被发现的时间最少也差了一年半载。” “父亲在顾南一身上所下的功夫最多,可以说之后的许多实验,最先都是在他身上尝试的。” “没错!”杰西卡认同道,“老一身上接受的实验比我们身上的多的多,他异变和进化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几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但云荆完全没有参与。顾南一异能效力解除之后,云荆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 那个男人一直在发呆,听到兄弟几个的一番对话,不禁回忆起了十多年前的种种细节—— 当年,他亲手把那女孩送上了实验室的手术台,作为第一例“人造异能”的实验体。当时手术中所导入的异能细胞样本,确实是取自顾南一这个首例素材。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今顾南一和那女孩竟然成了同伴。 更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孩竟是从“坟墓”那炼狱中回来了! “刚刚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异能,和南一究竟是什么关系。” 沉默良久的云荆忽然发问,让大家都愣了一下。 “父亲,您没事了吗?”杰西卡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频频失态,但现在看上去好像已经冷静下来。 不! 不对! 父亲并没有冷静,他的双眼中还透着铮铮的锋锐和杀意。他似乎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云荆了,眼中的空乏和无望好像所剩无几。 这一点,温哈也发现了,不觉微微蹙了眉头,盯着云荆观察起来:“教授,那女人是禾馥手下的佣兵,最近道上声名鹊起的一个新人。” “是的,父亲,我和杰西卡之前跟他们交过手。这个女人的实力很强。”龙野接过话头,一五一十的同云荆报告: “这个女人叫轻羽,异能应该是表面钢铁化,碰触就能发动。她本身实力也不弱,配合异能,是相当难缠的对手。她还有两件武器,一把手枪和一把军刀。” “至于她和大哥的关系……”说到这些事情,龙野就不擅长了。所以八卦的杰西卡立马把话头抢了过去: “老一什么时候跟禾馥的勾搭上了,这点我们还真不清楚。不过之前派杀手团追杀他的时候,他好像就已经跟这个女人认识了。” “真正成为合作关系,我想应该是在集中营的那次吧……”杰西卡也不能确认这些细节。而话说到这里,云荆的眼神就是变了: “原来如此,原来当年还是成功了。”他的话没人听懂,而之后的解说令人吃惊: “那个轻羽,是我第一个人造异能者的实验体。” “什么?!”众人全都惊呆了,温哈也瞪直了眼睛。 根据云荆的说法,轻羽当年改造所用的基因样本完全提取自顾南一,所以她的异能和顾南一一样,都是属于意识态异能,只不过她毕竟人造的异能者,比顾南一这样的原体自然要次一些。 当年的实验,轻羽确实被判定为失败,所以作为第一例“骸”,她被送去了“坟墓”。至于之后为什么又觉醒了异能,这点恐怕只有轻羽自己知道。 只不过她的异能到底会不会进化,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但照云荆的判断,或许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见云荆终于主动说起了轻羽的事情,忍了半天的莼非常激动,立马冲了出来请命: “父亲,让我去吧!不管什么形态什么异能,我都要亲手杀了那个女人!” “你?”云荆斜眼看去,目光还是与从前不同的尖锐,似乎轻羽的出现,让云荆心境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化。 云荆看了莼几秒:“好,就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能杀了轻羽,把她的尸体带到我面前,你就还是我的儿子。文件的事情,我也会再给南一一次机会……” “父亲?!”杰西卡第一个跳了出来,“莼这小子根本不能相信呀!” “是啊父亲,莼不可信啊。”龙野也很担忧。红翼这会儿虽然没说话,但无疑也是同样的意见。 却云荆,笑了。 208:你为什么不说 空空荡荡的监狱中,温哈带来的兵守在上层,地下一楼的审讯室里,左丘的尸体还摆在那儿,可并没有谁去管。 温哈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这帮研究所的人接触,他心里已经不止一次在发毛——这的确是一帮极其恐怖的疯子! 云荆此刻的笑意沾染着狂气,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表情,就像一个人灵魂早已经腐朽溃烂: “不重要。现在这些信任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轻羽——那个女人,必须死,越快越好!” “还有那个丢失的文件,必须要马上找回来。” 云荆的话和表情都令人胆寒。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现在越看,越觉得轻羽和云荆长的还真有点像,尤其鼻梁的地方。 只不过,谁也不敢去问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轻羽真的是你妹妹吗? 所有人都不敢去证实这样一件事,因为说到底,他们对云荆都心生畏惧。或许温哈并不知道,但几个兄弟却非常了解,深知他们的父亲究竟是何等的可怕。 此时此刻,这里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莼。有了云荆的一句话,那双紫色的眼中亮起了精光,阴邪和歹毒遏制不住的爬上了眉梢。 莼一刻都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离开这里,骑上来时的快马便直奔岚泱城中,直奔那家早就关门歇业的颜料店。 却是扑了个空。 店门口,顾南一他们的马车还在,但马却都不见了。很显然,他们猜到这地方多半会被发现,根本没有在此处逗留。 莼有些生气,然而和他心中的妒恨相比,这点生气根本算不上什么。 叮叮—— 莼推开店铺的门,确定顾南一他们果然都没有进来过,只是在门口丢下马车便立刻离开了。 “呵呵,呵呵呵……”那紫衣的大男孩在死气沉沉的店铺中阴冷的笑着,走到桌边,拿起上面的红茶杯子。 这杯子是顾南一之前喝过的,上次走的太急,都来不及收拾,茶渍还留在杯子里面。 “啊,南一哥哥……”那男孩把杯子捧在手里,视若珍宝,神情至极的蹭在脸颊上,着迷的在顾南一喝过的杯口上嗅着,却字字都是歹毒: “南一哥哥……南一哥哥,你是跑不掉的。” “你只能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活着也只能是因为我。” “那些要跟我抢的家伙,全部,都、得、死!” 这一霎那,顾南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详的东西,狠狠打了冷颤。还在高烧的他就此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一刻,顾南一最先看到的老旧破败的房间,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儿童床上。 【这什么鬼地方】 顾南一心里想着,却身体重的像个铅块,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起来。高烧的感觉很糟糕,他觉得自己就要冻死了,不得不把破旧的被子裹在身上。 推门出去,是一条半开放的走廊,可以看到楼下的烛火——禾馥似乎在准备晚餐。 【所以其他人呢】 顾南一的脑子浑浑噩噩的,走了没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了: “老板,你醒了?!”琼惊呼,看上去就快喜极而泣,随后其他几扇房门都打开了,南风、水芯和轻羽都从屋里出来了,连禾馥也当当当的跑了上来。 一堆人围着顾南一,把他带回了他的房间,让他继续躺着,然后把屋里的炭火加重了些。 “我说,你们不怕一氧化碳中毒吗。”顾南一实在受不了这样差劲的住宿环境,或许是发烧的缘故,现在的他显得格外矫情。 不想琼理直气壮的说:“放心吧,这孤儿院已经废弃很久了,破着呢,到处都漏风,不会中毒的。” 听他这么一说,顾南一确实感觉到有风灌进屋子,顿时更冷了,只能往还留着霉味的被子里缩。 据琼介绍,这里是他的秘密据点,之前所有的行动都是他和他的小伙伴在这里策划的,只是岚泱战事爆发之后,他就先把手下的那些孩子都遣散了。 这座孤儿院是在“择优计划”刚颁布的时候建造的,当时专门收一些畸形儿和病患,就是个“仓库”。 所以现在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能用上的药物。 “你怎么样了?”轻羽不带温度透过炭盆的热气传来,顾南一这才发现,她似乎已经从之前的那种状态清醒过来。 对于这个高烧,顾南一也想不出太多的解释,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应该和使用能力过度有关。 像那样大规模的发动能力,顾南一今天也是头一次。当时他只是心急,如果不能一次解决敌人、把场面控制住,他们就都走不了了。却也没想到竟然成功了。无忧中文网 “你们说,如果没有父亲的抑制改造,现在是不是不会这样。”顾南一确实非常难受,这会儿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过这个问题,轻羽他们可答不上来。而且对他们来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顾南一问清楚,可他的身体状况看上去的确很糟糕。 “你先好好休息吧。” 轻羽冷冷甩下一句话就先离开了。其他人眨巴着眼睛,也是跟着出去了。然而一下楼就面对着一大锅黑暗料理…… 砰!砰! 砰砰砰!! 一楼枪声炸裂,顾南一在房间里也没睡的安稳,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儿,就又是有人进来。 琼端着一碗海鲜粥,香味立刻就让顾南一清醒了。坐起来的时候还吓了琼一跳。 这一碗粥可来之不易,比禾馥做的那一锅黑乎乎的东西好太多了。听说这是轻羽煮的之后,顾南一更是惊讶不已。 岚泱城的夜还很长,城主公馆的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得知监狱的事情,明皇惊愕不已,本想去找云荆落井下石说几句,可那家伙今天的眼神格外不同,且要说要提前离开岚泱,要先回研究所。 明皇拦不住他,只得放行。 这一夜大家都很疲惫,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似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然而阴霾并没有消失,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休息一夜,顾南一的状况好了很多,退烧之后,他和大家一起吃了早餐。 早餐依然还是轻羽的海鲜粥,毕竟手里的食材只有那么多,现在吃完这一顿也就没了。 夜枭和伊东剑他们还没有救出来,大家的心情也很沉重。尤其是轻羽,从昨天就一直冷着脸,话比以前更少了,总是在沉思什么。 顾南一盯着她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先说了:“有什么就说吧,憋着难受。” 轻羽抬眼看去,目光蓦地尖锐起来:“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顾南一挑眉,点点头,直接了当:“没错,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父亲就是你哥哥……” “哼,你还真是心大,到现在了还管那个人叫父亲。”水芯冷不丁的嘲讽,似乎在替轻羽出气。 顾南一眨了眨眼,笑道:“也是。”却话音才落,银亮的无赦就突然指住了他的脑袋: “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父亲的名字,我就不会……!”轻羽隐忍多时的情绪终于爆发,但话却没有说完。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就要哭出来,此刻骤然打住,只是为了忍住即将掉出的眼泪。 轻羽的眼眶红的很明显,哭相也很明显。大家怔了怔,都是跌了眼帘——能让轻羽这样的人失控,云荆对她而言该是何等的伤害啊! “对不起。”顾南一的三个字很轻,但异常清楚。而轻羽眼中掉下的眼泪也异常醒目。 “轻羽……”禾馥心疼极了,摁下了她举枪的手。而她一直盯着顾南一,直勾勾的盯着,无声的逼问他一个真相。 这是第一次,顾南一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那次听你说起你哥哥,说他叫云荆,我就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根本说话不出口。而且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你还不相信他到底做了什么,你还对他感恩戴德,认为他是你的好父亲。你不想出卖他!”轻羽接过了他的话,把他想说的借口都说了,以至于顾南一此刻无力至极。 那狐狸的脸上此刻再是笑不出来了,眉眼间尽是自嘲和复杂:“怎么说呢,我想我应该很早的时候就见过你。” “十几年前,在研究所,你被云荆送上的实验台的时候。”顾南一语出惊人,而大家的反应也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提起这件事,尤其是现在,顾南一更是自责:“对不起,那个时候没能救下你。” 尽管无力,但他的这句道歉是真心。然而那个时候的他,确实也没能力做些什么。现在唯一让人感触的是,命运竟是如此戏剧。 “你也不用对不起,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今天。再说当时你也不知道云荆到底在做什么。”南风想打个圆场让气氛稍微好起来,可惜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就连禾馥都还是阴沉着一张脸。水芯也是一直不作声。 不可否认的是,云荆居然没有死,而且一直以死人的身份避开了世间的猜疑,偷偷和三皇一起做些丧尽天良之事。 “轻羽,他不是你哥哥吗,你应该了解他吧。他明明有这样的学识和才能,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琼算是唯一一个不在事件漩涡中的人,因此他现在的话听起来格外客观。 然而关于这个问题,轻羽又怎会知道。 “他从小就不喜欢我,甚至巴不得我死。从不多看我一眼,不多跟我说一句话。甚至连名字都不跟我取。” “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或许,他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母亲。”轻羽说起这些的时候情绪格外冷淡。 琼却又追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你不是叫轻羽吗,那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209:逃出那座坟墓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多么可怕的问题啊,这句话在一瞬间就如一根毒刺扎在轻羽的心尖上,疼的她猛然一抖。 【轻羽】 【你就叫轻羽吧】 男孩的声音从遥远的过去传来,一遍又一遍盘旋在她的脑海中。她的手紧紧捏在一起,霎那,泪珠就像断了线的掉。 “丫头?” 水芯的心都揪了起来,没料到这个问题对轻羽的刺激这么大。水芯狠狠瞪了琼一眼,琼非常内疚的低了头,他也没想到轻羽会是这样的反应。 关于轻羽的名字,谁都没有去质疑过什么,但其实也会好奇,只不过都不敢去问。 轻羽的反应如此强烈,大家的精神都紧了起来。顾南一甚至惊的脑海空白了一下。 琼怎么也是顾南一的人,正当顾南一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轻羽竟又先开了口: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叫伽罗。名字,是他给我取的。”轻羽强压着哽咽说了一句,话间,泪红的眼看了顾南一一下。 下一刻,轻羽如逃离般站了起来,不知是决定了什么,几分坚定的对顾南一说: “你出来。” 撂下一简短的一句话,轻羽走在了前面。顾南一纳闷了几秒,便是跟了上去。 孤儿院所在的位置十分偏僻,高崖之上,破败的大门正对大海——即便阳光明媚,即便大海蔚蓝,但光秃秃的礁石和低沉的海浪声,竟是让景色变得如此绝望和干涩。 就好像是关于那个人的故事—— 对于伽罗,轻羽永远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他的样子,不会忘记他的声音,不会忘记他的一切。 七岁那年,哥哥送了轻羽最意外的生日礼物。她被绑上了实验台,然后关进了送往“坟墓”的铁笼,也不知道自己是世上第一例“骸”。 手术过后的伤口还在作痛,她高烧不退,频繁呕吐,生不如死。浑浑噩噩之中,她已经和一批“淘汰者”被运上了那座堪称地狱的小岛。 船上的人把他们丢在岸上便走了,远远望去,无际的大海上能看到停留在远处的海军快艇。 “坟墓”的周围有一张严密的军事网,没人能够逃出去,只能呆在这里。 这个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普通的岛屿,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这里充满了死亡和恐惧。 为了生存,被遗弃的人们厮杀争抢不多的物资,也拉帮结派成立阵营,各自圈地生产作业——这样听上去似乎还不错,然而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起初,“择优计划”刚刚开始,被淘汰的人一批批送去岛上。瘟疫和恶疾终于开始横行,而岛上本身还栖息着各种异兽。 以轻羽的登陆为开端,渐渐有越来越多的“骸”被送往那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骸”的身上开始有了编号烙印。 等人们注意到的时候,“坟墓”上空已然遍布了各种飞行器日夜监视,而且因为“骸”和疫病的到来,岛上的异兽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兽吃人,人吃兽; 兽吃兽,人吃人…… 岛上薄弱的秩序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资源稀缺而很快彻底失控。那里就是一个小小的原始世界,弱肉强食才能生存。 也是在这样环境下,轻羽的异能在绝境之中绝觉醒。她至今也不知道觉醒的原因,只清楚那一次面临异兽的撕咬,钢铁化的身体救了她,也让她有了能生存下去的资格。 轻羽在岛上呆了两年半,亲眼目睹了地狱是怎样诞生的。那些“骸”最终会变成怪物,一些吃了“骸”的异兽也在进一步异变。 轻羽至今都无法清楚形容“坟墓”是怎样的地方,甚至用“地狱”去形容都不够恰当: “那个地方,或许就是人类的报应。”轻羽淡淡眺望远海,一切历历在目,“后来有一天,我遇到了他……” 伽罗和顾南一长的很像,也都有一头铁锈红的发,不同的是,伽罗并不是异能者。 “伽罗的眼睛看不见,是个瞎子,而且他告诉我,他失去过一段记忆。” 伽罗以前坠过崖,视觉神经受损,眼睛就是那个时候瞎的。那个时候他才五岁,被几个流浪汉给救了,一起生活了几年,过着凄惨的日子。 后来。 为了举报奖金,流浪汉们就说他是天生残疾,最后被送去了“坟墓”。 当然。 那个时候,伽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天生残疾,是不是五岁。轻羽此刻之所以这样告诉顾南一,因为她已经确定了:信风文学网 “你的弟弟,五岁坠崖之后再无音讯。” 吼吼—— 海浪拍岸的怒吼扑灭了轻羽的话,可顾南一却听的异常清楚。 【所以,你想说什么】 答案已在脑中呼之欲出,但顾南一就是没勇气揭破。他的表情写的很清楚,他需要有个人来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告诉他。 轻羽近了一步,站在他的面前,定定看着他的一双眼睛:“顾南一,你说的没错,你的弟弟,顾潼……” “早就死了。”四个轻微的字再次盖过了海浪,轻羽拿出无赦,银亮的枪身被阳光映的刺眼: “是我,用这把枪,杀了他。” “就在这里,开了个洞。”那枪口抵上了顾南一的脖子,冰冷的触感惊得顾南一浑身一抖。 这女人用这样残酷的说辞讲述一切,她是不是疯了?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顾南一眼角有泪,心里却没有一丝的责怪。他不太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许是早就知道顾潼不可能活着,又或许,他知道这个女人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在恶梦中的呓语,她的“顾南一,对不起”,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他现在才明白而已。 云荆的身份,伽罗的身世,他们两个人彼此之间都有隐瞒,可谁又不是出于善意和不忍呢? 谁又不是背负着巨大的伤痛在隐瞒呢? 只不过,没有什么能一直瞒下去,尤其是在愧疚面前。但相比顾南一,轻羽的这份心情更要沉重的多: “这把枪,是伽罗刚到岛上的时候捡的,里面只有十发子弹。我们很谨慎,像这样能保命的武器,比生命本身更珍贵。” “伽罗交会了我许多东西,也是他交会我开第一枪。他明明眼睛看不见,可枪法比我还准。”说起和伽罗的回忆,轻羽的脸上有淡淡的笑,但更多的还是悲伤: “我在那个地方呆了五年,但很幸运,有一半的时间都有伽罗和我在一起。我们是亲人,朋友,世上任何一种感情都不能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相依为命,对方就是自己的一切,可以为对方付出所有,不计代价!”轻羽的眸光沉了下来,就像她现在所说的,伽罗,最终连命都给了她—— 那是最后一颗子弹。 离开“坟墓”的唯一机会,就是登上运输船,但成功率太渺茫了。有多少人都想要离开,最后却命丧海底。“坟墓”的海滩上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尸体,而食尸的异兽每天都会准时光临。 那一天,又一批人倒在了运输船的机枪下,海面上浮满了尸体。在尸体的掩护下,伽罗和轻羽终于成功接近船底——之后只要靠轻羽的异能在船身造出凹槽,爬出水面,便能和船一起离开这里,谁也不会发现船边的水花中藏着人。 这是他们研究许久的策略,也必须要有轻羽的异能才能完成。 当时离成功还有一步,而海中被打死的人的血腥味,还是引来了大批海底异兽。 海底异兽的出现虽然在意料之内,但没有想到会出来这么多,而且激烈的海流卷掉了轻羽的换气筒。 关键时刻,伽罗将自己的换气筒给了轻羽,而他自己却被海流卷出了水面。 夕阳渐落的海面光线暗淡,无数的飞行器带着探照灯在空中扫照,看水中成片的死尸中可有漏网之鱼。 蓦地。 死尸而中钻出了一个男孩的脑袋。 飞行器立马聚集在了一起,灯光对准了那个男孩。另外一些飞行器开始在附近搜索—— 利用尸体做掩护,偷偷攀上船底。这样的策略,海军不可能想不到,只是惧于海中的异兽,所以才不愿意下水,不惜耗费子弹扫射。 男孩所处的位置距离船身很近,政府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性,许多海军立刻手持探照灯开始搜查船底周围,并且朝水下开枪。 海底异兽此刻就在船边,子弹惊动了它们,它们开始攻击海军的小型舰船。 场面就此陷入混乱,许多海军从船上掉了来,成了异兽的齿下亡魂。轻羽也趁乱跟伽罗汇合: “要走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的!”她带着伽罗在混乱的漩涡中挣扎,有异能保护,那些异兽和子弹再也不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在这样的混乱里,轻羽却看到了希望。说不定这次,他们真能活着离开这里! “跟我来!” 轻羽带着伽罗游离中心位置,还拉走了两具海军的尸体——她想若换上海军的衣服,趁乱登船也不会被注意到。 然而在急流中换衣服何等艰难,等他们做到的时候,那艘舰艇已经沉了。 210:是我杀了顾潼 远远的海岸上,隔着无数尸体铺开的距离,“坟墓”的住民都在围观海军的惨状。有些甚至发出了幸灾乐祸的欢呼。 那艘舰船规模不小,可最终还是被异兽弄沉。而收到求援信号,停留在外围的海军已经前来救援。 舰队击退了异兽,海军便开始在水中打捞尸体和幸存者。这也让轻羽绝望的脸上再次燃起了希望: “伽罗,他们在捞自己人!我们还有机会!”轻羽兴奋极了,她想把自己所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清楚的告诉伽罗。 她答应过伽罗,自己就是他的眼睛,他永远的眼睛…… “我们潜水回到了沉船的地方,跟那些海军混在一起。担心异兽还会回来,他们没有派小船搜救,而是用网子,活的死的一起捞了上去。” “我和伽罗就混在里面。”说起当时的那种幸运,轻羽眼角不觉露出了笑意,好像只要是和伽罗有关的事,她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可顾南一的心里是酸涩和苦楚:“你们那时候才十一二岁,不可能冒充海军不被发现。” 顾南一说的没错,他们确实不可能不被发现。 但他们很幸运,运气始终站在了他们这边。却轻羽最后才知道,所谓运气,总会建立在一些人的牺牲之上—— 落水的军官跟他们在一个打捞批次里,当军官被发现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去关注他们两个小兵。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下舱,一直躲在机房里。 机房里的温度很高,而且机器运作的声音很吵。所以当他们被巡逻员发现的时候,才没有被外面听见动静。 巡逻员只有一个人,每天例行公事检查机房,但没有发现机房的故障,倒是发现了两个小鬼。 轻羽当即拔枪指住了那个海军,而海军眼疾手快,掳了伽罗做人质。 他们在机房深处,离门很远,谁都不可能出去。 轻羽当时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完了。 机房的声音很吵,非常吵,是那种连身体都在震动的吵。换言之,这地方隔音效果其实不错。 伽罗所想的显然和轻羽不同,他给了轻羽手势——那是轻羽再熟悉不过的手势,让她开枪的手势。 “那个家伙不是草包,而且手脚很快,掳住伽罗的时候为了不让他挣扎,之直接断了他的双腿……”回忆起那时候的场面,轻羽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身体都开始微微的发抖起来。 她确实有点说不下去了。 所以后面的故事,顾南一帮她说了:“如果不开枪,你们都要完蛋,而且当时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你绝不能冒险。” “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海军利用人质把自己挡的很好。”顾南一跌了眼帘,完全可以想像当时是怎样的场面—— 只有一发子弹,不足以让海军失去行动能力,而海军就是赌她枪里的子弹只有一发; 所以想要得救,必须一发击中要害,但要害前面还有伽罗挡着。 打死海军,就意味着打死伽罗! 正如顾南一所说的那样,当时他们僵持了半个小时,可轻羽明白没有时间了。要是等其他海军过来就也是完蛋。 而伽罗的手势一直在做。 命运总是如此滑稽,当以为终于能够开心的时候,劫难总会降临。 轻羽不怪任何人,也不怪命运。她只怪那时候的自己太弱了。如果她足够强大,单枪匹马带着伽罗杀出舰艇、乘小船逃走又有何难? 可那时的她还只是个孩子。一个在“坟墓”那地狱中拼尽全力苟活下来的孩子。她可以冷静面对异兽和别人的追杀,但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抉择。 过去不管多难,抉择时总有伽罗和她一起面对。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要决定伽罗的生死。 不,那不是决定伽罗的生死。那是在决定两条路—— 要么和伽罗一起死,要么…… 轻羽是想跟伽罗一起死的,或许运气好的话,会再被送回岛上。 可伽罗不许她这样做。 【开枪!】 伽罗在那一刻的声音,轻羽永远不会忘记,永远不会。 极度集中和紧张的精神之下,原本无人说话的那个机房里面,突然炸出了少年的吼声。 那声音会让人条件反射,会让人扣下扳机…… “那一枪,就打在这个位置,不偏不倚。”轻羽指着自己的咽喉,静静注视着顾南一:16读书 我打死了你的弟弟,打死了你寻找多年的顾潼; 我打死了他,换来了自己的命和自由。 轻羽虽没有说一个字,但这样一个动作和眼神足以表述所有。 此时此刻,顾南一又怎会看不懂眼前的女人。 轻羽觉得他应该会哭,或者是生气,甚至是要杀了她也不为过。 可是顾南一没有。 “那后来呢。”那男人注视着她,犀利而深邃的眼中映着她的样子。 眉眼间,是轻羽不曾见过的心碎和温柔。 “你不怪我?”女人微微的惊讶,好像和眼前的男人是第一次见面,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几分不解的笑了:“如果是我,也会让你开枪。” …… 轻羽狠狠一怔,鼻子就酸了。 “讲真的,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这么能哭。”顾南一几分调侃,却浅浅擦了她眼角的泪,“如果的当年是另外一种结局,你我今日都不会在这里。” “轻羽,如果不是你,我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云荆的真面目。如果不是顾潼,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你。” “所以吧,顾潼当年救的其实是我,你犯不着背负什么。”男人浅浅笑着,是极其温柔和认真的神色,没有半点狐狸的狡猾。 他生的确实好看,这样的笑容让轻羽有一瞬间的愣神,转而赶紧丢了白眼:“这都什么鬼逻辑!” “鬼逻辑也是逻辑,只要说得通就好。”顾南一耸耸肩膀,又拿出一贯的玩味,“故事还没说完呢,之后怎么样了?” 轻羽知道他的这种表情,他玩味的面具后面藏着的是某种认真。 顾潼和那海军都倒在了那一发子弹之下,可轻羽却没有悲伤的时间。她哭着清理了血迹,把尸体藏在了机房的机箱里,然后找地方躲了起来。 之后没过多久,果然又有人来机房找那海军的下落。机房温度较高,且充斥着一股浓重的润滑油和机油的味道。血腥味被成功掩盖过去。 失踪了一名海军,舰上的人也没太认真去找,或许是自己落水了也说不定,眼下只是想着赶紧的回撤,早点回去跟上头报告。毕竟这次沉了一艘舰,死了不少海军,可不是什么小事。 就像轻羽领悟到的那样,所谓幸运,总会建立在一些人或事的牺牲之上——她成功了,没人会想到船上还藏着一个小丫头,可伽罗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累了一天,都很累,睡的也死。凌晨的时候我偷偷把尸体背到甲板,丢进了海里。” “‘坟墓’周围的海流很奇怪,也许是磁场的异化,那里的海流是一股力量强大的回路,范围内的尸体都会被冲回岛上。岛上的人尝试逃离过很多次,没有一个成功的,大家都知道这点。” “水上离开,只能靠军舰的那种强大的动力。能在深海活动的异兽也能摆脱海流,但只有我们这些人不行。” “伽罗的尸体一定会回到岛上。总有一天我也一定会回去,我要带他回来大陆,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说到这里,轻羽陷入了沉默,她看上去有些无力,因为这个目标实在太难了。 正面解放“坟墓”这件事,黎明组织二十年都没能做到,即便多加她一个又能怎样? 所以她一直想掌握政府和三皇的黑幕,只有用这些去要挟,才是她唯一的机会。 因为。 她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回到大陆之后,我千辛万苦回到塔之城,想找哥哥问个明白,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可得到的消息却是哥哥早就已经死了……” 这是个晦涩的话题,也是个尖锐的话题,轻羽的神色凝重起来:“那之后,我只想着一件事,怎么带伽罗回来。后来有幸遇到了师父,然后认识了禾馥。” 轻羽的故事漫长而曲折,但也让顾南一听的意犹未尽。他仔细的看着这个女人,想要努力去感受她所背负的沉重。 至于顾潼…… 当年出事之后,顾南一并不认为弟弟还能活着,只是多少年来不愿承认,努力给自己留个念想,希望弥补对弟弟的自责。 这是人之常情。 现在得知这些故事,顾南一心中竟是有种释然:“虽然顾潼失去了记忆,但他认识了你,即便最后是那样,但那也是他的选择。” “轻羽,我要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在顾潼最绝望的时候,在‘坟墓’那样的地方,能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战斗。” “我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替我这个没用的哥哥保护他。”顾南一神色黯然,却也是真心的在说。 不管是安慰还是什么,轻羽的心已经揪了起来。 多少年,她都无法原谅自己,如今顾南一的谢谢,怕是她解开心头枷锁最好的良药。 晦涩的阳光下,那女人笑了,笑的却是那么苦涩:“有你这样的哥哥,他真是太倒霉了。” 211:终于等到你们 “你这是什么话?就是因为有我这样的哥哥,你才可能有机会把他从‘坟墓’里带回来。”顾南一玩笑起来,“我可是顾南一,我弟弟的事,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扛。” “哼,能把他带回来安葬了再说这些废话吧。”轻羽白了一眼,而一句安葬又惹起了顾南一的思绪。 “轻羽。” 顾南一沉声,正儿八经起来:“云荆的事情,我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他是谁都无法靠近的人,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过有件事,你应该有权知道。” 提到云荆这个名字,轻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注视着顾南一,认真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之前你们去塔之城的时候,每年的那个时间,父、不,云荆都会去塔之城呆上几天。他每年都会去拜访一位去世的人。我们之前都不知道那是谁,也从来没有谁敢问,不过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你的母亲。” 母亲两个字,同样又是让轻羽无法释怀的两个字,更可笑的是,她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哥哥有把母亲安葬: “我还以为,还以为他把母亲的骨灰撒了……”轻羽喃喃,眉眼间神色复杂,“他从来不告诉我母亲的事,他说我不配知道……” 一句话如此揪心,顾南一心里重重沉了一下。 “顾南一,你知道母亲的墓碑在哪吗?”轻羽几分急切,就像个无助的孩子。 顾南一忽然发现,这个女人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单薄,心中竟是生出了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我是什么人,世上有我不知道的八卦么?”男人柔柔笑了,不觉摸了摸那女人的头,“我答应你,等有空了就带你去……” 孤儿院的大门外,两人聊了许久,根本没发现他们已经被围观了。 禾馥几个人还担心他们是不是会打起来,却没想到竟是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哇,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琼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那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冤家。不过转念一想,冤家这个词似乎也挺微妙啊…… 这个问题,禾馥几个人也是想不通,整天喊打喊杀的两个人,怎么私下关系这么好? 禾馥有点担忧的看向水芯,水芯此刻的表情果然令人难过。 感觉到禾馥的视线,水芯看了过去,笑的几分勉强:“我没事,你不用这样看我。” “唉。”禾馥浅浅叹息,想想干脆直接去了轻羽跟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们聊什么呢,要说这么久?” 见状,其他人也都装没事人一般跟了过去。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轻羽和顾南一赶紧拉开了距离: “也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聊。”轻羽搪塞,冷冷白了顾南一一眼。 顾南一挑挑眉毛,一脸无辜,看大家都跑过来了,便把话题引到了正轨上。眼下要救的人一个都没救出来,怕是之后的游街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而且…… “云荆对轻羽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我从没见他那么激动过。”顾南一一直很在意此事,然而在云荆身边这么多年,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顾南一兄弟几个唯一知道的,就是云荆对基因研究的执着,然而这份几乎可以说是病态的执着,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对于这件事,轻羽心里的想法跟顾南一一致: “或许在那份丢失的文件里,有我们都想知道的答案!” 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先救出伊东剑。 伊东剑在黎明组织中绝对是一号大人物,他不仅仅是组织一方辖域的首领,也是组织的创始人,更是许多人心中的英雄、值得他们托付未来乃至付出生命追随。 这样的人,哪怕要冒再大的风险也一定要救出来! 岚泱城后港的山中,一批小队十分谨慎的蛰伏在暗处——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两天,派出去的探子现在终于平安无事的回来: “队长,都打听清楚出,伊东剑先生和几个重要的干部确实都被抓了,而且两天之后将会游行。” 听到这个消息,队长神色吃紧:“好,你先休息下,之后和他们收拾收拾,一起出发去下个落脚点。” 交代完了之后,队长立刻转头往回走。他们的小队只是探路和打探消息的先锋,真正的主力还在后面—— “这还得等到什么时候,急死人了。”男人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和他口中的急死了相比,完全是两码事。 旁边的女人更是懒散,要紧不慢的在篝火旁边修着指甲,完事之后又拿出了护手霜:“这点耐心都没有,你能干成点什么事?” “你这样说可就过分了,在桫椤遗迹的时候如果没有我,你早就回不来了。”男人不太服气。 女人十分无语的嘁了他一声:“大老二,你说这话都不害臊吗?要不是有我,你能走的出那个遗迹?”九九中文 “乌拉,这话该是我说才对吧。没有我,你能找回现在这具身体?” “你少自以为是,我什么身体不能用?只是这个用习惯了不想换罢了。找身体这种事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和你每天吃了饭都拉屎一样简单。犯得着像你说的那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怼了起来,旁边的部下们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俩每天都是这样,不互怼上几句就不舒坦。 时间久了,大家也都觉得这是一种乐趣,反倒不听他们吵架还不习惯了。 两人正说的起劲,忽然就是变了神色: “有人!” 这两人还挺有默契,异口同声朝树丛看去,而乌拉手中的飞刀已经投掷出去。 “自己人!是自己人!” 草丛里传出慌张又虚弱的声音,他差点就被飞刀扎中了,幸亏自己躲的快。 这会儿连忙慌慌张张的出来:“我是自己人!我叫哈拉雷,是伊东剑殿下的部下!” “是你?” 大老二曾经见过哈拉雷,一眼就认了出来。不得不说,这小子现在的伤势还挺严重的,一些化脓的地方若再不处理怕是会有危险,现在遇到了他们的大部队真是运气。 然而哈拉雷眼下根本没空关心自己的伤势。这个向来元气满满的小子,总能治愈别人的小子,此刻在看到增援的人马时忍不住哭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增援一定会来的!我就知道组织不会放弃老大……” “我已经在这里碰了好几天了,我终于碰到你们了!”哈拉雷几乎就要跪下来求他们: “我拜托你们,求求你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出老大他们!” …… 两天之后,岚泱城全城戒严,全城百姓被要求强制参加游街活动,若有人不去唾骂乱党,便被视作同伙。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已经过了8点却还是没有见到太阳。城主公馆高高的露台上,能望见城中主街的全貌——那是长而宽阔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巍峨钢铁城门,但城门前的一截道路已经被眼中损毁。 那是川岛之前战斗所留下的痕迹,被卷起的的地面像是一道被定格的浪花,高高耸立在钢铁城门的前方。 似乎时刻在提醒着这里的人们:始终有一群人在为生存而努力着,在为异能者和普通人能和平共处而努力着。 明皇负手背后,静静站在高台上眺望着那一簇“浪花”,终究是觉着碍眼。 随后看向岚泱城的主街,人们已经陆续集结在道路两旁: “都部署好了?”明皇问道。此刻温哈就在他的身边,一起的还有马拉和马拉的贴身护卫:峰子。 “万无一失。”温哈给出了四个坚定的字。 马拉挑了挑眉毛,心中不禁又是唏嘘,暗叹自己前两天真是逃过一劫—— 那天宴会之后,马拉听说云荆忽然急着要走,便是赶紧的去城门送送。想他们毕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些事情云荆自然是要提醒提醒他。 左丘本来是想当众揭发马拉的身份,但幸好及时被发现了。当然,左丘的死也成为了秘密,对外只是宣称失踪了。 尽管现在左丘死了,基因克隆的秘密保住了,马拉也算是可以高枕无忧。但云荆还是提醒他日后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这个四个字,马拉自然是听明白了,往后必然是得小心一些。 左丘虽然死了,但难说死前没有把秘密透露出去。不过死无对证,若万一哪天真被谁揭发了,他马拉只管死不承认就好! 这么想着,马拉的心情忽然整个敞亮起来,即便今天是个阴天,但他依然觉得,这么多年来,就属今天的岚泱城瞧着最为顺眼。 便这时候又听明皇再问:“这么明显的陷阱,那些家伙真的会来?” “殿下请放心,为了伊东剑,他们一定会来。”温哈的回答非常肯定,不过心里其实还有事情放心不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找借口先去了即将出发的队伍处。 那里,今日最威风的就数金戈。 “温哈总司令。”金戈一看到温哈就热情的迎了上去,但温哈并不待见此人,毕竟他跟左丘是一丘之貉,都是墙头草。 这样的人,永远都是靠不住的。 要不是岚泱城现在缺人管理,怎么也轮不到金戈上位。 当然,左丘死了,最高兴的就是金戈,只不过,他想坐上城主的位置也没那么容易! 212:今天是场大戏 “今天必然是场恶战,伊东剑的人为了救他,什么都做的出来。你最好小心点。” 与其说是在提醒金戈,不如说温哈此刻更像是在咒他。然而金戈并不在乎这些,还是挂着一脸得意: “总司令放心吧,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只要守住了今天的胜利,以后我一定不会辜负总司令对我的提拔!” “哼,要不是没办法,我才不会举荐你。”温哈十分不爽,冷脸离开,之后去了休息室。 云荆虽然急着走了,但红翼几个人却都留了下来,替今天的游街助阵。 这会儿看到温哈进来,杰西卡忍不住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我说温哈总司令,你到底是有多担心啊?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胆子居然这么小。” 温哈白了这个变态一眼,努力让自己不要跟他计较:“那天顾南一的能力你们也见识到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哈!”杰西卡嗤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在担心这个。你这胆子跟老鼠一样,一个顾南一居然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温哈总司令,高质量原体又不是只有老一一个。”杰西卡很是不屑,温哈则彻底没了好脸色: “不止一个又怎么样,你们之前还不是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走。” “你!” “算了,别争这些无聊的事情。”红翼一开口,杰西卡便不敢作声了。 “温哈总司令。”红翼冷冷看向温哈,两人眼神针锋相对,“顾南一逃离研究所已经两年多,这期间他身上出现的变化我们都不得而知。” “上次事发突然,一时间措手不及,希望总司令可以理解一下。现在父亲让我们留下来帮忙,足以说明他对我们有信心。你不用太担忧。” “最好是你们说的这样。如果顾南一又生出什么状况外的情况,你们最好也能应付得了。”温哈非常不爽,但不得不承认确实需要他们几个人的帮助。其实说到底并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他们这样自大的态度令人堪忧。 但他们几个毕竟是云荆的人,温哈也不能说的太过。这会儿来也是敲打他们几句,最后还自找了一肚子的气。 见温哈气呼呼的离开,杰西卡又是冷冷一声嘲笑。不过龙野他们的神色并不轻松—— 父亲突然着急回研究所,他们并不清楚究竟因为什么,但这背后必然和顾南一、轻羽脱不了干系,而且父亲走之前特别叮嘱过,若那些人真回来救伊东剑,一定要替他把那女人的人头带回去! “你们说,轻羽真的是父亲的亲妹妹吗?别看父亲不显年纪,他可是已经三十七岁了,轻羽怎么看都只二十出头,父亲如果真是她的哥哥,那他们可就差了有十七岁呀!” 杰西卡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质疑,但龙野并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接。相差十七岁的兄妹,听上去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红翼更是对这些八卦毫无兴趣,直接忽略了杰西卡的废话,当作完全没听见似的,继续说刚刚的事: “其实温哈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顾南一的能力确实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计,就连父亲都深感意外。” “现在的顾南一,已经远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了。他的能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谁也不清楚。” 红翼字字句句都在点子上,让人不得不重视起来:“之前不是有确切的消息吗,伊东剑在开战之前叫了增援。从时间上算,这次增援的人肯定会到。” “今天,绝对是一场大战!”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上午十点,游街准时开始—— 城主公馆吹响了震天的号角,偌大的门扉缓缓打开。先锋队跨马而出,领头者一身黑色铠甲,头盔罩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他骑着黑马,腰挂长剑,肩负红色披风。飒爽的英姿凛凛威风,杀气十足。在他们率领的先锋队之后,就是本次游街的主角: 那辆大型游车是近两天才刚刚赶工完成的,制有四个笼子——伊东剑、nancy和奇楠,以及…… 川岛的尸体! 这个男人为伊东剑、为组织付出了一生,乃至生命,最终竟是成了这样凄惨的下场: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伊东剑流泪不止,他欠了川岛太多太多。川岛惨死敌手,他非但还不能厚葬,而且还要眼睁睁看川岛受这样的侮辱: “是我没用!是我妇人之仁!都是我的错!” 直到今天被压上游车,伊东剑他们才知道川岛的尸体竟然还没下葬。政府军那帮家伙,简直就是一群畜生! 奇楠和nancy同样悲愤,也不知能安慰伊东剑什么,此刻只能跟着一起掉眼泪。而对于这一幕,最乐呵的人无疑就是金戈: “呵!”燃文 金戈这次负责游车左右两翼的护卫,一身金色铠甲的他骑在白马上十分威风,满脸春风得意。 这家伙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轻羽等人都在心里暗骂,不过注意力大部分还是在领头的黑甲骑士身上。本以为这次打头阵的十有八九会是温哈或者金戈,却不想金戈负责侧翼,温哈负责垫后,先锋的位置竟然给了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人。 温哈身边值得信赖的大将就那几个,之前潜伏在大本营中的时候轻羽也都见过,现在那些人都各有岗位绝不在先锋之列。 领头的黑甲骑士看上去就很不好惹,大家心里多少悬着。 他们这次的计划其实也不复杂,让轻羽和南风打头阵,先搅乱整个游街队伍,随后水芯和顾南一再见机行事,而禾馥跟琼则还是负责接应。 对于这样的游街阵仗,轻羽他们的人数确实少了点,只不过这样的场合,一开始拼的就不该是人数。 “奇楠,你说今天这么明显的圈套,会有人来救我们吗?”nancy倚在笼子里,看脚下如此人潮,心中一派苍凉,眼里满是迷茫。 这一点,奇楠心里又何尝不是一样: “我也不知道。” 他们害怕有人会来,会来踏入这个无比明显的陷阱,送命牺牲。可他们又希望有人会来,会来救出他们的希望——伊东剑。 岚泱城上上下下,无数人的眼睛都在注视着游车上的那个男人。但还有些人,对伊东剑其实不感兴趣。 靠近城门的一处仓库附近,禾馥跟琼正牵着几匹快马等在那里。他们能听到主街上远远传来的喧嚣,也能听到身边近在咫尺的海浪。 禾馥今天的神色异常凝重,也知道心神不宁并非她的作风,可她就是觉得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些无法预料的事。 她骑在马上,眺望着远处的天空,而在她看不见的拐角的阴暗里,一双深紫色的眼睛正密切监视着她和琼: “快来啊,快点都来啊,别让我等太久……” 那阴郁的大男孩在暗处自语,毒瘴已经在脚下溢成了小小一滩。那些毒瘴中咕咕冒出的气泡,就好像此刻夹道的人潮,此起披伏—— 这是场盛大的节目,也是一个盛大的陷阱。今天,在这个地方,什么人都有。他们各有目的,或许相同或许不同,但却彼此不知。 大老二和哈拉雷分别混在街道两侧的人群之中,他们的人也都分散在这全城的百姓里。 这次政府下令强制围观,很明显,就是为了让他们便于潜伏。然而同样的,政府军的人也可以藏在其中。 救人讲求时机,大老二他们也有自己的安排和计划。这条主街通往城门,途经海港,而海港附近就是他们预先设定的动手处。 不过有些人并不这么想。 轻羽这边人少,对他们来说,快狠准才是最可靠的法则,只有出其不意、不给政府军反应的时间,才是他们的制胜之道! “小心点。” 顾南一对轻羽叮嘱一句,便和水芯离开了现在的位置,去靠近游车的地方待命。可轻羽万万没有想到,温哈竟是比他们还着急—— 温哈此次垫后,在游街刚刚开始不久,他就下马登上了游车,打开伊东剑的笼子,把他拽了出来。 伊东剑的情况显然很不对劲,现在的他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任由温哈践踏: “各位,他,就是伊东剑。盘踞澜湾辖域多年的恐怖分子的五大首脑之一,也是我多年来的老对手。” “我和他斗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将他活捉,败了他!”温哈举着扩音器,每字每句震耳欲聋,脚下,狠踩着伊东剑。 “可恶!我要杀了你!” nancy和奇楠怒不可遏,他们的老大,他们的伊东殿下,怎能被如此羞辱。然而他们现在和伊东剑一样,使不出半分力气。 最可恨的是,这不过只是个开始…… “各位,众所周知,黎明组织是异能者的组织。异能者的存在,对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无疑的危险的、需要堤防的。” “或许你们之中有一部分善良的人,会觉得他们也是人,也有生存的权力。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不,他们没有!” “这群人,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凶残的怪物!”话音落定的瞬间,温哈狠狠扯下了一个东西。 那是,伊东剑系在额上的头带! 213:山水总有相逢 伊东剑的头带,除了组织里的一些老成员之外,没人看他解下来过。据说他连洗澡都会系着。 头带下的秘密也算是组织传说中的谜题之一。对于组织的人来说,解开这个谜题是他们的一种的乐趣,然而,那绝不是在这种场合该发生的! 头带被扯下的一瞬,大众哗然。 惊愕,吃惊,民众更多的是震撼和恐惧—— 藏在那头带之下的,是伊东剑的第三只眼! “大家看看,看看这个三只眼的怪物。他就是黎明组织的领导人之一!试想一下,就是像他这样的怪物,领导着另外一些怪物,带领他们干涉我们普通人的生活,甚至想要取而代之、让他们这些拥有异能的怪物来接管我们这个世界……” “温哈你这个混蛋!闭嘴!”奇楠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无耻的小人,为了引出组织的同伴,真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以前在亚克力小镇的时候,这家伙也是不顾平民死活,一味只想着开火攻击,要杀了所有的恐怖分子。 这样的人。 这样的混蛋! “温——哈——”伊东剑仍被踩在脚下,能做的只有歇斯底里的吼叫。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立刻就要把这个家伙撕成碎片,然后喂狗! “吼——!” 这个霎那,有什么突然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大大的影子飞速从人们头顶掠过。 那是一头巨型猛虎! 这一幕出乎意料,黑甲先锋怔怔一愣,头盔下,蓝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便是手中缰绳一紧,马蹄高跨过,一骑当先。在游车前面,定定挡住了那头猛虎,以及骑在上面的女人。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今天这场戏,一个人都不会少。”温哈并不意外,但不是没有惊讶,“亏我说了那么多,那些恐怖分子竟还比不过你们这些佣兵。” “轻羽……?” 伊东剑几个人非常意外,从没想过他们居然回来。此刻同样意外的,还有人群中的那些: “哎呀我的妈,他们怎么来了?”大老二惊讶,想到桫椤遗迹时候的事情,内心难免有点复杂,而且这明明是黎明组织的事,现在温哈用激将法一骂,竟是让这帮热血青年抢了组织的风头。 计划赶不上变化。大老虎这和那女人这么一跳,大老二实在为难: 这手动的也太早了吧? 哪有游街才开始就动手的? 难道这些人各个都这么虎吗? 大老二虽然也被跳的热血沸腾,但内心还是充满了无语。然而哈拉雷的一双眼睛,早就因为那头老虎的出现亮了几度: “太好了,是他们!我就知道他们不会丢下老大不管的!”哈拉雷已经热血澎湃的不行,转头就对大老二喊道: “不能再等了,动手!” 轻羽骑着大老虎,这么高调的一跳。不用人说,大老二当然知道,他们原本的计划只能提前了,已经不可能等游街的队伍经过海港了。 他无奈的摇着头,要紧不慢的掏出了一枚信号弹: “苍天呐,造的什么孽啊这是……” 啪! 一声鸣响在头顶绽放。 轻羽立于猛虎之前,抬头看向天空:果然,黎明组织的人已经来了。 那黑甲骑士和她一样,也看了看那一枚信号弹,但注意力很快就又回到了轻羽身上——他非常清楚,在这个女人面前决不可大意。 轻羽和他一样。 两人四目再次交汇,黑甲骑士那蓝色的眼眸让她向心中难以释怀: “你到底是谁。” 轻羽沉声再问了一遍。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问这男人了。可那个男人还是不语,提起手中的剑猛烈的攻了上来。 “啧!”轻羽气得不行,收了无赦,拔出了军刀弥撒应战。而南风一直没动—— 他看的出来,这个黑骑士的打法,非常眼熟。 “轻羽……”南风有话想说,却直接被轻羽吼了一声闭嘴。 轻羽怎会不知道南风想说什么,但眼前的家伙显然是已经做了什么决定,招招都不留情。 所以轻羽更生气了,终于破口大骂: “夜枭你个蠢货!到底在干什么!” …… 啪! 信号弹在空中炸开的一刻,猛虎下的女人大骂一声。与此同时,远在海港的一批军士也紧张起来: “你们快看啊,那边发信号了!”世纪 “果然来了,黎明组织的那些人!” “怎么办?我们现在应该马上过去支援吗?那些家伙肯定是来劫囚的!” 某烈风小队的战士纷纷议论起来,有的兴奋着想要立功,有的却几分害怕想脱逃。 这些家伙确实就是一批不专业的乌合之众,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他们却连最起码的纪律都不能遵守。 真是一点样子都没有! “吵什么吵,都把嘴闭上。”队长很是不耐烦,叉腰盯着信号弹炸开的地方看了片刻: “行动了就行动了,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队长白了几个没见过世面的白痴一眼,“总司令和部长他们早有准备,那边也不差我们这几个人。” “我觉得吧,现在直接去城门堵人。”队长懒洋洋给了个策略,然而部下们都是理解不了。 “瞧你这些没智商的蠢货!”队长又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解释道,“那边全是人,而且都是厉害的,去了不是当炮灰就是打酱油,能捞到点啥?” “我们去城门守着,之后不管怎样,那些家伙总得撤退。到那个时候,他们的力气也都用的差不多了。我们在城门口坐收渔利,可不能便宜了城门的守军!” “那些恐怖分子居然这么快就动手了,他们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城门无疑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也肯定是最好立功的地方!” 乍一听,队长现在说的这些似乎非常有理,不过仔细想想,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头啊。 有些队员想要质疑什么,但在“立功”两个字的诱惑下,终究还是作罢。 “走!去城门!” 小队急急忙忙的准备出发,队长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就是这股士气!你们快先过去,占领有利的位置,我去跟部长汇报了就过来汇合。” “是!” 小队的成员就此离开,整个海港也空了下来。队长骑马同他们背道而驰,却去了仓库的方向。 之前为了准备游街示众之事,温哈早开始在城中部署,对每个小队都有严格的安排。岚泱城内的港口有好几个,现在这个是平时打渔用的,实际上根本不重要。 所以被派来这里的人,自然会对立功有着多一份的执着。 “呵。”队长翻身下马,笑的十分不屑。推开仓库的大门,在一堆渔具的后面,有一具女人的尸体。 “月岁不饶人呐,看来我是老了,用习惯的东西真舍不得换了……” 片刻之后,空旷的海港上忽然响起了广播: “信号提前了,我们走!” 乌拉的声音响彻了空旷的海港,便是那些停泊的渔船上纷纷冒出了黎明组织的人来——亏得乌拉的能力,控制了队长,他才能早早就埋伏在这里。 “我们走!” 乌拉带队直奔主街大路。在那里,埋伏在百姓中的组织军和烈风军已经混战一片,金戈率领的侧翼小队奋战在最前线,而游车附近的情势主要交给了温哈。 游车是这次行动的核心目标,此时此刻,游车附近的政府军全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就像木桩一般的一动不动。而他们脚下的影子,全和一个年轻的小子连在了一起: “上!” 外围的一批烈风小队上来支援,但才靠近就也失去了影子的自由。 “这小子果然没死。”温哈盯着哈拉雷,上次追捕失败,他就已经对这家伙格外留心,此刻誓必不能放过他: “动手!” 温哈一声令下,一个三五人的雷击小队便发动了异能——强劲的雷电直落哈拉雷头顶,生死瞬间,人海之中飞出个人影,大呼小心,猛地扑倒了哈拉雷,把他护在身下。 轰隆隆—— 两人趴倒的同时,雷击已然落下,那块地面眨眼就被烧的焦黑,可那两人竟安然无恙?! “什么!” 温哈等人不敢相信,便见那个老男人指着眉心的红点冲这边笑:“温哈傻蛋,老子可是橡皮人,不导电的!哈哈哈哈!” “你……!”温哈还来不及发怒,神色立马大变——此刻,他居然也是不能动了,再一看,自己和雷击小队的影子居然也已经被控制住了。 没想到那小子的控制范围这么大? 温哈闪过吃惊的念头,但马上,更让他惊的害怕的家伙忽然出现了: “顾南一?!” “好久不见啊,总司令。”那狐狸红发招摇,气定神闲的冲他挥了挥手,转而一副惊讶的模样跟大老二招呼: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 “你们两个认识?”哈拉雷十分惊讶,但大老二脸上有点尴尬: “都是孽缘,不提也罢。”大老二摆摆手,重新介绍自己,“我是壑冈分部的人。顾南一,咱们这次可不是敌人了吧?” “应该不是。”顾南一笑的玩味。而他看上去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是这时候,游车周围的所有人,全都像棉花一样软在了地上。 最可怕的是,就在这一个瞬间,还有个人从顾南一身后窜了出来! 214:混乱的异能战 【死亡之吻】 那个男人的能力并非真的非要亲到,只要是被他的嘴唇碰到就算。而速度的优势直接决定了这个能力的成功概率。 论速度,极少有人能够比得过水芯。尤其是眼下的这种环境里。 水芯的出其不意,让恐惧的范围越发的扩大。当人们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站定在了温哈的面前。 没人知道自己被水芯碰到了哪里,但是血流速度加快、血压升高的感觉是非常清楚的。 温哈一直在防着顾南一,所以站的很远,可万万没有想到,顾南一的背后还有个水芯! 而顾南一的能力似乎还在扩大,在刚刚的这段时间里,被软化的人如被病菌传染一样在增加,最后连温哈也被吞噬了。 外围的政府军想救人,却一靠近就马上瘫软在地。 顾南一这家伙,是对面积范围施加能力吗?温哈心里非常气恼,即便防守到了这种程度,也还是中了顾南一的招! “你们还准备看戏?!”温哈一声怒吼,便是一股异香忽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水芯神色一紧,却还是没能逃脱控制—— “你急什么。”杰西卡要紧不慢的出现,而局势也在这一刻逆转。顾南一显然发现了什么,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能动了: “你?”顾南一瞪着哈拉雷,但哈拉雷此刻已经没了意识,成了杰西卡香气的傀儡。 和哈拉雷一起被控制的,还有大老二。 “老一,我虽然控制不了你,但我能控制他们。”杰西卡几分得意,站在游车的笼子上面。此时此刻,水芯、哈拉雷和大老二全都成了他的玩偶。 顾南一的能力虽然厉害,但每一次使用之前都必须先加好设定,也就是在确认了多大范围、怎么用、排查哪些目标等条件确定之后,能力才能最有效的发动。 游车显然不会成为“海绵化”的目标,水芯等自己人也会被排除在外。 杰西卡突然插手,确实让顾南一措手不及。 “老一,现在你可要自食恶果了呢,嘻嘻嘻……”杰西卡极度娘炮的笑着,看水芯一步步走向顾南一。 游车上,龙野和红翼都在,他们都在看戏。和温哈那些人一样,都期待看到水芯的“死亡之吻”落在顾南一身上。 他们绝对可以发誓,这绝对是一场最精彩最戏剧化的表演。温哈的眉眼间甚至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哈拉雷!!” “臭小子你醒醒!” nancy和奇楠的呼声让情势越发紧张,也让顾南一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确实不妙呢。 顾南一努力的在想办法,若现在二次使用能力的话……这或许是个办法,可也意味着会失去优势。 他们兄弟几个的能力每天只能用三次,若现在为了杰西卡就把次数用完,那么龙野和红翼之后根本没法应付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即便是顾南一这样聪明的人,此刻也切切实实感觉到了危机。却是这一刻—— 砰! 一声枪响骤然而至。 那颗子弹就从顾南一的面前穿过,打伤了水芯的肩膀。 砰的一声,水芯的血溅花了顾南一的脸。随即,水芯空洞的眼中恢复自己的意识。 可还来不及庆幸,水芯就又失去了影子。 必须打醒哈拉雷! 轻羽再次举枪,但那黑骑士决不允许她再度成功。他明白自己的刀不可能赢得过轻羽的弥撒,且他本来对刀也不很擅长,否则也不会让轻羽开枪打醒水芯。 就在轻羽再次举枪的时候,黑骑士弃了他手中的军刀,从背后取出了两只肘拐! 肘拐这种武器,世上没人能耍的过夜枭。 “啧!”轻羽吃紧,实在难有破绽打出第二枪,而且非常生气,“夜枭你是不是疯了?!” “轻羽!”南风更是进退两难。 轻羽对他吼道:“别管我,我拖住他!你赶紧去救人!” 情势如此,顾南一等人命在旦夕,南风也只能先扑向了那辆游车。不过让杰西卡躲开了一爪子: “杀了他!”杰西卡咬牙切齿,对大老二下了命令。城 现在哈拉雷控制了顾南一和水芯,而一心二用对香气的控制力是有影响的。毕竟杰西卡他们的能力不像顾南一那么强大。 大老二应了命令,动了起来。就在水芯的面前,狠狠掐住了顾南一的脖子…… 数分钟之前。 “大姐头,都已经打起来了!” 乌拉带人到达现场的时候,局面已经是一锅粥。其中身披铠甲的金戈异常闪耀。 “一定要杀了这个混蛋!”乌拉指着金戈,他不可否认就是这次事件罪魁祸首。如果左丘那个王八蛋也在,必然是把他们两个一起撕成碎片。 战况因乌拉的加入变得更加紧凑,而游车的周围已经被哈拉雷所控制,便见一道雷光落下,大老二救了那小子一命。 乌拉狠狠松了口气,才赶到就看到这么刺激的场面,心脏确实有点受不了。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顾南一居然也在这里? 混乱的局面之中,和顾南一一样吸引乌拉注意的还有一个人——正和黑骑士对战的轻羽! 顾南一和轻羽两个人出现在这里,也难怪大老二会提前放出了信号弹。 乌拉正在琢磨,轻羽就忽然对水芯开了枪。抬眼看去,游车附近显然出了什么状况,便在这个时候,轻羽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乌拉的身影,重要的是,这女人也带了枪! “乌拉,开枪!快开枪!”轻羽冲这边喊道,“打醒大老二,他被人控制了!” 被人控制了? 乌拉有点浆糊,随即就看到大老二竟然在掐顾南一! 乖乖,这家伙疯了? 乌拉一个激紧,也没空多想,举枪就是扣下了扳机,正好从大老二的屁股上擦了过去。 大老二疼的一声惨叫,整个人立马从幻像中清醒过来。而这个时候,南风已经几爪子把游车上的笼子打坏了——他其实想打的是杰西卡,而猛虎形态下没有打中罢了。 可是面对龙野和红翼的纠缠,南风不用猛虎形态基本没有胜算。 此时此刻,乌拉已经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游车附近的人显然都因为某种能力而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游车上的几个人则没事; 所以那个游车其实是最安全的! “保护游车附近人的安全!” “上车救人!” 乌拉给出了明确的命令,整个战局的重心很快就从先锋队和侧翼离开,转移到了游车那儿。 水芯和大老二的控制虽然已被解除,但哈拉雷还被困在幻像之中。杰西卡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哈拉雷,毕竟这小子的异能十分方便。 大部分政府军和组织军都朝游车过来,可顾南一异能的效力还在,大家根本靠近不了中心地区。而在中心地区,杰西卡手里还捏着哈拉雷这张牌。 杰西卡利用哈拉雷的异能控制住了刚刚清醒的大老二,而一切靠近这里的组织军都也失去了影子的自由。 可哈拉雷的能力总是有限度的。 “嘁!”杰西卡脸上露出不妙的神情,哈拉雷那小子的能力应该已经到达极限、无法再控制更多的人了。 既然哈拉雷这个废物已经不能再用了,那么,必须在顾南一这个祸害恢复自由之前干掉他! “红翼,先杀老一!”杰西卡给出了一个讯号,红翼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顾一切的冲向顾南一那只狐狸。 却那家伙竟是笑了? 红翼陡然一怔:这家伙笑了绝对没好事! 然而明显已经晚了。 红翼的身体陡然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顾南一这个家伙,竟然在被哈拉雷控制的情况下第二次使用了能力,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两次能力的效果可以组合叠加,现在顾南一已经解除了对组织军的限制,他们已经可以进入被能力控制的区域了! “杰西卡!”红翼很少求助,这下直接呼唤了杰西卡的名字。 杰西卡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释放出大量的香气企图控制敌人。而此时此刻,哈拉雷的能力已经到了控制时限。 水芯不会第二次中杰西卡的招,而且他一直在挣扎,试图摆脱哈拉雷的控制。这一刻,水芯获得了自由,快速闪避了香气的包围,大声冲组织的人喊: “风!快唤风吹散香气!” 组织中的御风者立刻行动起来,破坏了杰西卡的攻击。而温哈也不是傻子:“御风使!先收拾了御风的家伙!” 烈风小队还能动的人立刻冲了上去,很快又是一波混战。而游车之上,龙野和南风始终没有分出上下。 这个时候,哈拉雷的能力已经过了时效,且杰西卡知道这小子用能力的条件已经到了极限,再是用不了异能。 杰西卡果断舍弃了哈拉雷,让他像个木偶一样呆着,转头就去支援龙野,击退想冲上游车的组织军——杰西卡的能力虽然只能用三次,但平时他会自己调制一些香料作为备用品,虽然效果差些,可关键时候也能顶一下的。 事态发展到现在,乌拉也没有闲着。政府军里动不动就会有自己人冒出来打自己人,然后那人又突然死了,接着换成了另一个人来捣乱——或是使用异能攻击,或是乱下命令,总之是弄的政府军头大不已。 不过独自在游车上的南风,现在成了孤立无援…… 215:跟我们一起走 “小心啊!” “你的后面!” 虽然已经没了笼子,但伊东剑、nancy和奇楠也还是无法行动。他们早就被注射了药物,现在和瘫痪差不多,只能这样为南风提心吊胆。 除了杰西卡和龙野,温哈率领的几个烈风小队一直在受命攻击那头猛虎。南风现在真是腹背受敌,情况十分糟糕。 好在水芯来了! 局面说混乱却也有秩序,大家都为眼前的情况分不开神。在这样的局面下,整个岚泱城里只有两个人还在总揽大局:一个是高高在上明皇,另一个,是顾南一! 那红发的男人此刻依旧从容,哪怕就在战局的中心,也仿佛不在局中。那双犀利有神的眼睛此刻极其锋锐,似已将所有的厉害关系都洞穿了,胸有成竹,笑的玩味—— 眼前的一切虽然算不上一场战争,但气势上也不输战争。而最有趣的是,整个斗争圈的核心正越来越小,而这正是顾南一想要看到的局面。 【很好】 那男人又是禁不住的笑了,嘴角扬起迷人的弧度,几分邪魅。却是蓦地紧了神色,非常痛苦: “呼……呼呼……”顾南一的额头上瞬间沁出了冷汗,整个人的感觉忽然变得糟糕。 可眼前的大好局势让他无法错过,就是死,今天的行动也必须要成功! “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禁止,一大片一大片的人整齐划一的定格住了。百来米的范围里,所有政府军的人忽然全都使不上力气,随便动一动就是歪歪斜斜。 这种奇怪的感觉,杰西卡等人最了解不过——尽管没有软成棉花,身体还能保持姿势,但确实已经用不上力;就在一瞬间,他们全都成了海绵人! “怪物,顾南一你这个怪物!” 杰西卡愤怒的嘶嚎如炸裂,不知缘由的人这才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 唰的一下,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南一身上——那男人的能力实在太可怕了,比川岛那时候所带来的震撼还要惊天动地,还要令人目瞪口呆。 这一刻,轻羽也看向了那个男人,然而她的心马上就揪了起来: “顾南一?!” 她甚至下意识唤了那个名字,但她却不能马上过去他的身边,只能看他倒了下去,倒在了大老二怀里。 “就是现在!冲!” 总有人是在突发状况中保持理智和清醒的。当异样忽然发生的时候,乌拉明确意识到了转机和胜利。 一声令下,乌拉率众人冲上了游车,当着杰西卡等人的面带走了伊东剑三个人,以及川岛的尸体。 局面闪电般走向结束,组织军开始急速撤离。大老二摸摸自己被子弹擦伤的屁股,很快就明白了什么,便是一拳狠狠打在了身边的哈拉雷的脸上。 “哎呀!”哈拉雷一声惨叫,半边脸立竿见影的肿了起来,但意识也逐渐清晰过来。只不过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大老二扛起顾南一: “撤退了,快走!” “……哦哦!”哈拉雷赶紧跟了上去,随着大部队撤离。 他们大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应变能力很强。组织军撤离的人潮像是汹涌的浪花,从轻羽身边急速的“流过”。 轻羽看看那些人,又看着面前的黑骑士——这家伙也中了顾南一的能力,此刻已经废了,如不然,轻羽就是打一天也未必能将拿住他。 “你以为不承认就可以当不是吗?”轻羽跌了眼帘,却眼中锋芒不减,燃起红眸,举起弥撒,便一刀落定—— 噶。 男人黑色的头盔被劈成两半,裂开的头盔下,是轻羽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夜枭。 “嘿嘿……”男人非常尴尬的傻笑了两声,也不敢看轻羽的眼睛。他就像个没长大的顽皮的孩子,似乎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恶作剧的玩笑而已。 而轻羽就像个严苛的家长,一直黑着脸,对他的傻笑无动于衷,一把扛起这家伙就走: “你自己去跟禾馥解释吧。” 夜枭没有挣扎,只是沉了脸,但轻羽现在已经看不到他的这种表情。又或者说,夜枭并不想被轻羽看到。而轻羽走了没两步就忽然停了下来—— 汹涌的撤退人潮中,歪在路边的某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哟,好久不见。”轻羽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走到了那人跟前,“金戈先生现在真的好威风啊。” “……是你。”金戈可不会忘记这女人的脸。如果能预料未来,当初在猎金号上,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杀了这个女人。 可金戈现在也只能在心里后悔,而且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吧 咯恰。 冰冷的银色手枪果然指住了金戈的头。 “呵……轻羽,你无权处置我。”金戈故作镇定,但终究掩饰不住对死亡的惧怕。 砰! 那女人笑了,就在扣下扳机的一刻,笑的极冷:“射程之内,我说了算。” “你和左丘,一个都不能原谅!” 话音落定便又是一道寒光,金戈的头颅被完美的削了下来——轻羽的头砍的非常漂亮,这是业内公认的标杆。 “……”夜枭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主动提议献上自己的披风给轻羽装头,便之后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政府军大势已去,败局难逃,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恐怖分子撤离。这一幕像极了之前在监狱的时候,他们终究是又一次载在了顾南一手里: “可恶!你们都是些废物!”温哈大骂,杰西卡几个人无话可说。千算万算,他们最后还是低估了顾南一的能力! 汹涌的人潮在主街流动,城主公馆的露台上,一切尽收明皇的眼底。很快,护卫匆匆来报: “明皇殿下,快撤吧!” “我知道!闭嘴!”明皇愤怒不已,捏紧了拳头,那双湛蓝的眼中仿佛有惊涛骇浪: “温哈,这笔帐之后再跟你算!” 当明皇的车马从公馆后门离开,轻羽一行已经跟大老二、乌拉汇合。这次的碰面十分突然,叙话也只能留到之后再说。 伊东剑等人已经上了备好的马车,顾南一也被送了上去。轻羽瞧了那男人一眼,但眼下也不可能过去看他: “把这个人关起来。”轻羽把夜枭像货物一样撂在地上,水芯和南风都惊呆了,而夜枭这家伙依然只是尴尬的嘿嘿傻笑——除了这样傻笑,他也不知道还能怎样,总不能微笑着说好久不见吧? “这?” 水芯和南风都是一头浆糊,但轻羽的态度十分坚决。眼下重要的是撤离,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把夜枭先关进了笼子里。 “你们也一起跟我们来吧,如今你们也没处去了。”乌拉倒是一点的都不尴尬,所以大老二也就顺水推舟了: “既然出手了,那说明就是同伴了。就算不是,之后政府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成了通缉犯和恐怖分子,这明明就不是什么好事,可这些人竟然还这么高兴——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这个结果轻羽他们不也是早就预料好的么?只是没想到的是,居然会遇到乌拉和大老二。 看这两个家伙的样子,桫椤遗迹一别之后,似乎过的不错啊。 乌拉他们的船就在后港那边,靠近蛇缝海峡一带。温哈肯定是做了海上部署的,久留只会对他们不利,要尽快离开。 “禾馥他们还在城里等着接应我们,你们先上船,我去找他们。”轻羽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一直在下意识的看接走伊东剑他们的马车: 顾南一那家伙,看上去真的不太好呢…… 尽管是女人,可轻羽却不像别的女孩那样多话,甚至连表情都很少。所以水芯习惯了用很仔细的态度去观察她,仔细到不漏掉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也累了,先和他们上船去吧,禾馥那里有我。”水芯如哥哥一般温柔,哪怕那心里在发苦。 南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水芯现在的表情觉得揪心——可既然是水芯的选择,做兄弟的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轻羽没想到水芯会这样说,甚至也没意识到水芯这话的用意,她只是觉得水芯比自己更需要休息,毕竟他之前还中了自己一枪。 “没事,擦破皮了而已。你难道还不相信自己的枪法?”水芯笑的如沐春风。这会儿连乌拉、大老二这些旁人都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头,便也帮着水芯说话,劝了轻羽先上船去。 “看来你很难啊。” 乌拉带着轻羽离开之后,大老二拍了拍水芯的肩膀。水芯几分苦笑,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真不要我陪你吗?”南风看着水芯,却招了水芯烦: “陪什么陪,又不是女生上厕所!” “哈哈哈!就是!大老爷们,有什么可担心的!”大老二比较识趣,勾肩搭背的拉走了南风这个憨憨。 看着轻羽已经走远的背影,水芯现在确实想一个人静静,所以去找禾馥对他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一人一马,与大部队背道而驰。水芯跑过繁复又空旷的街道,很快就在小巷里看到了那些准备好的车马。 远远看到有人骑马过来,禾馥忐忑的心情终于平缓了一些,而在暗处的某人,眼中亮起了精光: 来了! 终于来了! 随着那匹马的靠近,莼脚下的毒瘴渐渐如沸腾一般,已然迫不及待。 216:内议,夜行黎明 上午十点,岚泱城内的游街刚开始不久便发生了暴动,政府军和组织军冲突激烈。 且这次几乎是一次闪电战,短短一个多小时之后,组织军就救走了伊东剑并且撤离。 岚泱城中的狼藉和疯狂还没褪去,独骑一骑的男人赶到了禾馥跟琼驻守的接应点,而他的出现显然让某些人失望至极: 【可恶,怎么是他,南一哥哥和那个女人怎么没来!】 莼咬牙切齿,毒瘴迟迟没有放出。本以为之后还会来人,却又是预料错误—— 也不知道水芯同禾馥他们说了些什么,禾馥跟琼当即脸色大变,赶紧骑着马随水芯走了。 “那个是……后港的方向?”莼喃喃低语,眼神越发阴毒,而后,那双紫色的眼睛停在了禾馥他们留下的马匹上…… 当天夜晚。 月色下的海黑的深邃,仿佛把世界都吞没在了深深的混沌里,没有方向,没有光芒。只有难以摆脱的黑暗和未知。 那艘大船航行在这样浓厚的黑夜中,像一个无所畏惧的勇者。 “伊东殿下!” “老大?!” …… 万众期待的目光中,伊东剑出现在了大家眼前——他看上去状态不错,之前政府给注射的那种药似乎对身体损伤不太大,和他一起的nancy和奇楠也都恢复的不错。 这次能够脱离虎口,回到组织的船上,伊东剑心中感慨万千。 “黎明号”是组织最大的一艘船,大老二和乌拉这次竟能把这船都调配过来,可见组织对他伊东剑实在不薄。 大老二和乌拉是壑冈分部的人。壑冈和澜湾两个辖域本就走的很近,这次更是患难见真情。 伊东剑心里充满感激,但同样也充满了愧疚。他心中感概良多,深深向大老二和乌拉鞠躬致谢,也向组织致歉。 他们现在召开的是干部内部会议,在场的人都对伊东剑不陌生: “伊东殿下,黎明组织是一个整体,大家就是亲人、是兄弟,你们出事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何况这次温哈他们用的手段简直太无耻了!” 大老二很少正儿八经,现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轻羽几个都惊呆了。觉得这家伙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吧? 不过伊东剑并不意外。可见大老二这家伙确实人不可貌相。不过有一点,伊东剑觉得很奇怪: “大老二,你怎么不坐?” 一帮骨干成员正在船上的会议室中,位置多的是,根本不愁坐。可大老二偏偏鹤立鸡群。 伊东剑这么一问,大老二脸上非常尴尬: “……我就是坐累了,站会儿!”大老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不得不说乌拉那一枪确实过分,子弹从屁股上横着擦过去,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碰到就疼,睡觉也只能趴着,更别说坐了。 伊东剑哪里知道大老二的难处,只有乌拉在闷着嗓子笑,蓦地伸手,狠狠拉大老二坐了下去: “我!”大老二此刻的表情极其有趣,还耐人寻味。大家都是看着他。 他只能故作坚强的微笑,想哭的心都有了:“没事,没事,继续开会吧,继续开会……” 看他这个样子,伊东剑觉着揪心:“各位,这次是我伊东剑无能,连累大家。” “老大,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要怪就怪政府狗和温哈,他们实在是太歹毒了!”nancy把话头顺了下去。在这样的场合中,总需要一个像nancy这样顺话的人。 这次政府的手段简直不可饶恕,尤其是涤魂幽和蘸料! 壑冈虽然也出现了蘸料上瘾、涤魂幽解毒的现象,但那边的人还并不了解实情,现在听伊东剑他们絮叨了来龙去脉,乌拉和大老二惊的讲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回了神: “妈呀,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这还远远只是冰山一角。”伊东剑沉了眸光,下意识看了轻羽一眼,继续对众人说道: “‘高质量原体’这个名词,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人造异能者,择优计划的初衷,涤魂幽计划——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云荆脱不了干系,而且现在也是第一次在黎明组织内部被正式提起。 此时此刻,听完伊东剑所说的这些,众人一片哗然,久久的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唯一的感觉就是可恶: “政府那帮家伙,绝不能饶了他们!” “那个择优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不正常的,只有疯子才能想出这样的事情!如果说是为了筛选出高质量原体才提出这样的计划,那实在是太过分了!”搜读电子书 “没错!我们一定要解放‘坟墓’,把被我欺压的人都救回来!” “大家都是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 …… 这些黑幕必然激怒人心,也更让组织的人坚定了革命的决心,没有什么比无良政府更不可饶恕。 然而解放“坟墓”这件事…… “你们黎明组织一直在说要救出被流放的人,但二十年了,你做了什么?”轻羽冷然的嗓音在吵闹中异常清晰,大家一下就静了下来,齐刷刷朝她看去。 而她则盯着伊东剑。 伊东剑愣了愣,这女人还是第一次用这样认真眼神看自己。所以他也用对等的认真回应。 当然,这份认真是出于组织领导人的身份: 关于解放“坟墓”这件事,从口号提出的第一天起,黎明组织就绝不只是说说而已。这么多年来,尽管表面上好像没做什么,但暗地里早就大有进展。 “多年前,组织就开始秘密修建海底隧道。这些年所获取的钱财和资源大部分也都投在了海底隧道的建造上。” “包括之前左丘走私给我们的那些铁矿。”伊东剑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轻羽,像是在问她这样的回答是否让她满意。 海底隧道是黎明组织最大的秘密,是通往“坟墓”的桥梁,可谓是杀手锏。现在伊东剑毫无顾虑的就告诉了这个并非组织成员的外人? “老大。” “殿下!” …… 许多人都吃惊和质疑,但伊东剑的眼神依然坚毅:“她不是我们的敌人,也不是我们应该堤防的人。” “这一点,我伊东剑可以拿性命担保。”男人字字句句都是坚定,一双眼始终注视着轻羽,但那女人却终究没有表情,似乎海底隧道这样震撼的秘密都无法动摇她的内心。 没错。 如果是以前,海底隧道四个字必然会动摇轻羽,甚至会让她和这些组织成员一样热血沸腾。 可那是以前! 现在的她,早不是初入江湖、一腔热血的小丫头: “现在呢,隧道建了多少,之后还要多久?”她的话始终没有温度,就像是对伊东剑和组织的挑衅和不屑。 在这样的时代,要建一条浩大的海底隧道可谓是旷世的工程。不光需要钱和时间,也需要庞大的资源。 组织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已在背后掌控了壑冈不少的矿源。只不过海底隧道的建造目前还稍稍差了一口气: “组织下一步的计划中,会优先吞并矿产资源。目前距离建成也已经不远了。”伊东剑半分没拿轻羽当外人,一切都详情告知。如果不是现在必须去耀金休整,他必然马上带她去蛇缝海峡看看那条秘密的隧道。 矿区资源的整合并不仅仅是为了修建隧道,这对黎明组织来说也是具有战略意义的。整合强化了资源,组织日后才能更硬气的同政府狗对抗。 轻羽不是白痴,伊东剑现在所说所想她都非常明白: “桫椤矿区是壑冈最肥的肉,现在邱克逊被赶走,波恩几个痞子接手。听说那里已经快被他们搞垮了。如果你们要整合资源,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轻羽说的没错,而这些正好也是伊东剑马上想要说的。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伊东剑对轻羽更为欣赏,但这女人终究不领情,一直摆着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邱克逊的新闻世人皆知,只不过对于收走桫椤矿区而言,这点情报还是少了一点,还缺乏一些决定性的东西。 然而轻羽离开桫椤已久,对近期的状况也不了解。不过走运的是,大老二和乌拉此刻也在。尤其是乌拉。 她在桫椤矿区潜伏的时间最久,在这件事上最有说话权:“桫椤那块一直都是是非之地,要撬动其实非常简单。” 乌拉的话马上吸引了大伙儿的注意力:“桫椤矿区里面有孩子、成人和异能者三种劳动力,分组管理。据我所知,邱克逊被赶走之后,矿区的管理出现了极大问题,前不久还发生过一次大暴乱,并且还是孩子带的头。” “孩子?”这话引起了轻羽注意。乌拉立刻就朝她看了过去,毕竟她也是在桫椤呆过的人。 说起桫椤矿区的孩子,轻羽确实有几个叫得上名字的熟脸:“琳娜和德克这队姐弟,可以好好的动员一番。另外还有个叫伯克利的男孩。伯克利的母亲叫做廉凯莉,若说是我的朋友,他们必然会帮忙。” “当然,如果他们这些人现在都还活着的话。”轻羽的话不太中听,不过句句都讲在刀刃上。 这时候有个人站了出来,似乎对轻羽说的这些有什么看法。 217:葬礼,铁笼中人 从刚刚伊东剑对轻羽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女人在伊东剑心里具有相当的地位。现在哪怕有人不爽,识趣的也不会在这场合说什么。 这个人站出来的时候,大家的目光一下就全集中了过去。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这人沉着嗓音,看上去像要吵架。 轻羽挑挑眉毛:“当然。” “好!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那人点头,话锋突然就转好,“我前不久正好去桫椤附近办事,无意中得知,之前的暴乱就是你说的那几个孩子当的主心骨。” “真的吗?”轻羽是真的吃惊了,完全没有想到那几个孩子居然这么争气,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当初做的一些小事,如今竟是帮上了大忙。 听轻羽和这小干部这么一说,乌拉的眼中立刻亮起了精光:“那很好,事不宜迟,我和大老二尽快赶去桫椤,策反那些孩子。里应外合,一口气拿下壑冈的整条矿产链!” “没错,波恩那几个人都是贪财的草包,这次是绝佳的机会。非但不用付出什么代价,而且还能人财两收!” 轻羽和乌拉就这么决定了,伊东剑的样子看上去也是非常赞同,只有大老二一脸苦逼,指着他自己的鼻子: “为什么是我啊?” “你之前入过波恩他们的伙,你不去谁去?”乌拉已经吃定大老二,这趟他非跟自己走不可。 可大老二真的委屈啊,他的屁股还在流血呢! 大老二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进来了一个手下: “伊东殿下,各位,葬礼仪式都已经准备就绪。” 一句话沉了气氛,也沉了所有人的脸。谁都没有再说话,随伊东剑一起去了甲板上。 川岛的尸体静静摆在那里,条件有限,连鲜花都少的可怜。这场葬礼非常简陋,但如今伊东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川岛已经死去多日,再经过之前游街的折腾,他的尸身已经不能再放,现在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溃烂和腐化。 伊东剑率领众人同川岛道别,本以为这个男人会有很多话想跟川岛说起,却意外的一言不发,但是在他的眼睛里,千言万语早已靠泪诉尽: 父亲,您走好! 伊东剑在心中默念,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川岛也还是他的父亲。他们之间就像父子一样。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同温哈那些政府狗势不两立!如果可以,他想亲手献上温哈的头颅祭川岛在天之灵。 但眼下,只能让某个家伙的头颅凑合了。 川岛的灵位前,金戈的人头被摆在最中间,大家依次当着川岛的面朝金戈脸上吐口水。 金戈此人虽然也算不上是十恶不赦,但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如今落的这样的下场,着实不值得同情。 在吐完口水之后,金戈的头颅被抛入海中,喂了异兽。 人头下海的一刻,众人心里才觉得算是勉强给了川岛一个交代,这还得感谢轻羽。然而不仅仅是川岛,还有组织里牺牲的无数的兄弟朋友们。他们的英灵,他朝必会让政府狗的惨败来偿! 川岛的尸体不能再放,船上也不具备存放尸体的条件。当然,也不具备火化条件。 不过他们是谁? 火系异能对这帮能人异士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在风系和空间控制系的能力者的帮助下,达到火化炉的效果轻而易举。 在这样的黑夜里,伊东剑亲手将川岛的骨灰撒入了深沉的大海。他们的家是“第二日本”,但那里早就不复存在。他们早就无家可归。撒入大海,或许有朝一日能漂流到梦中的家园。 组织里牺牲的兄弟,骨灰都会被带回故乡。落叶归根,是一种传承的本能。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骨灰都会撒向大海或者风中,希望他们的灵魂得到自由和慰籍。 葬礼这种场面,轻羽确实见的不多,也没有参加过几次。也或许是对川岛没什么感情,所以脸上一直都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例行公事般的一种冷漠。 葬礼之后,伊东剑在一帮人的簇拥下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大老二和乌拉则已经准备出发了。 “你们现在就走吗?”水芯有些意外,这种雷厉风行的效率的确令人惊叹。 他们所在的“黎明号”的目的地是耀金,不过那里距离壑冈就太远了些,何况岚泱城战争之后,组织和政府之间对于矿产资源的争夺会更加激烈,壑冈的整合计划已经刻不容缓。 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底舱的下水口,快艇也早已经准备好了,随行的还有一位航海士。 乌拉十分干脆的上了快艇,大老二还在那里扭扭捏捏:“我屁股的伤还没好呢。” “你要不要这么娇气?”乌拉几分恼怒,冲到上面,在大老二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 大老二疼的哇哇叫,最终还是被乌拉揪上了船去。 自打桫椤遗迹那次之后,轻羽就再没见过乌拉和大老二。原本也没想过再会同他们有所纠葛,但命运往往就是这么奇妙。花恒书院 乌拉和大老二之间显然也发生了不少事,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看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就知道他们关系一定不差。 轻羽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送行,可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并没有逃过乌拉的眼睛: “听说顾南一伤的不轻,你要是担心就赶紧去看看吧。我这里不用勉强来送。”乌拉也是故意拿轻羽开心,说说笑,“之前那个‘嗜血鸳鸯’的名号可是闹的沸沸扬扬。在桫椤我就觉得你们两个的关系不简单,但真没想到居然都结婚了!” “可不是,我知道这事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大老二对这八卦也是非常感兴趣。而且熟悉轻羽的人几乎都知道,上船之后,这丫头就一直是心不在焉的。 这一点,水芯看的尤为清楚。 “你要是担心就去吧。”水芯微笑,却几分苦楚——除了禾馥,他是这里最了解轻羽的人,这丫头的隐忍骗不过他。 对于“嗜血鸳鸯”这个称呼,轻羽本是十分厌恶,然而这一刻却好像没那么在意了。也不知是不是心境的原因,她现在真的不关心这个了。 只是…… 轻羽看看眼前的这些人,看着他们的表情,隐约能够感觉到一些什么。原来在他们眼里,自己和顾南一是这样的关系? 忽然之间,轻羽心里仿佛刮过了一阵凄冷的风,萧瑟又悲凉: 她是不是应该…… 那女人在众人的笑语中沉默着,似乎屏蔽了他们方才说的那些话,自顾自的左右看了看: “禾馥一直没来?”轻羽问道。 水芯沉了脸色,嗯了一声。南风的表情也暗淡下来:“上了船就一直在那里,谁说也不听。而且……” 南门没有把话说完,之后的话其实谁都明白。 “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的。”如此局面,乌拉也不好再多说些废话,何况他们也确实应该出发了。 快艇马达的声音极其吵耳,它就像一支箭一般从大船地下飞速窜了出去,立马就隐匿在了大海无边的夜色里,找不到任何痕迹,连那吵耳的声音也很快消失在茫茫的混沌中。 乌拉他们走的很快,快的就像似乎从没来过一般。就仿佛是浅浅从轻羽心头掠过的某种情愫——蜻蜓点水,不值一提。 或者,根本不该存在! “我去看看禾馥。” 轻羽的言行透着违和跟突兀,才说完,南风就是意外:“伊东剑喊你开会之前,你不是刚去看过吗……” “南风。”水芯打住了南风的话,让他别再多嘴。看水芯都没说什么,南风也就没再作声了。 轻羽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也很清楚自己现在为什么要这样。 但这样才是最好的。 她和顾南一之间,不该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水芯和南风陪着轻羽,再次回到了下舱的库房里。那里放着许多东西,以及,关着夜枭的大铁笼! “你走吧,别管我了,我没救了已经。”夜枭还穿着那身黑色的铠甲,但整个人缩卷在笼子的角落里。 他实在没脸面对一直守在笼子外的那个人: “禾馥,你别这样了。你这样,我心里难受。”那男人没了辙。尽管面前的那个女人蓬头垢面、还是个毫无女人味的飞机场,但在他眼里就是最好看的人。 就是像发着光一样的人。 在这样的人面前,夜枭再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丑态了。 但禾馥又怎么会介意。 “别忍了,你骗不了我。”那女人言辞坚定。她的外表虽然邋遢,但眉宇间尽是干净透彻,以及某种只有她才有的无畏和倔强。 话说完,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小瓶: “这是最后一瓶了,伊东剑多给我的都在这里了。”禾馥把手伸进笼子,将瓶子放在夜枭手边。 瓶子根本没有碰到夜枭的手,可他却像触电一般猛地将手缩到了身后——在他的身边,已然散落着一些瓶子的碎片。 那些被打破的瓶子里散出奇异的香气,仿佛无法形容的美色正在诱惑尘世中的男男女女。 这种香气,轻羽他们都再熟悉不过。 那是: 涤魂幽! 218:心眼,预读五秒 那是种极其难以抗拒的香气,尤其是对感染了毒瘾的人。这样的香气几乎是致命的。 连夜枭这样的人都难逃魔障。 夜枭虽然不是异能者,但却能位列十大佣兵之首,其意志力可想而知。但就是这样强大的人,在涤魂幽面前也不堪一击—— 此时此刻,这样的香气只会让夜枭回想起不堪的记忆,回想起自己是怎么屈服在了温哈之下。 正如禾馥他们都知道的那样,夜枭的意志力是十分惊人的。为了控制夜枭,给禾馥他们一个惊喜,温哈专门找来了制糖的人,将涤魂幽添加在糖果里。但温哈很快发现,常人程度的剂量根本不足以俘获夜枭。 当时岚泱城开战在即,温哈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放在夜枭身上。为了尽快让夜枭为自己所用,温哈开始强迫给他大量灌药…… “呼呼——”夜枭躲开了禾馥递过来的瓶子,但意志力早已经对那种香气失去抗性。就算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眼睛也会不受控制的看过去。 夜枭无法形容的毒瘾发作时候的那种感觉,如果非常说的话,生不如死四个字恐怕都太浅薄。 温哈成功让他染上了毒瘾,而且他对涤魂幽的需求也比一般人大的多。然而最可笑的是,直到被轻羽抓回来,他才知道自己是染了毒瘾而并非中毒。 没错! 起初的时候,温哈骗了他,让他以为这是自己给他下的毒。而且很负责任的告诉他,禾馥正为了救他而替自己做事,如果他肯臣服于自己,之后自然会给他解药。 夜枭不想牵连禾馥等人,这才有了游街队伍里的黑甲骑士。然而他万万想不到,涤魂幽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不!你拿走!我不要!”夜枭害怕控制不了自己,也不想再让禾馥看到自己的这副丑陋的样子。 可禾馥比他更难受。 “会死的。”禾馥哽咽,犹如祈求。现在组织里染上毒瘾的人也非常多,但手里的物资有限,这两瓶已经是乌拉酌情多分给夜枭的。之后到达耀金还要几天,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 就像禾馥说的,强忍毒瘾发作是会死的。涤魂幽可不是那么温柔的毒物。 多活一天也是好的,哪怕只一个小时。 禾馥是真的这么想的。 夜枭说过,此生只爱一人,甘愿为她赴汤蹈火。娶她,是夜枭毕生最大的愿望。 可禾馥偏不领情。 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不想拖累别人。像她这样的牵线人,有几个能得善终,更别说结婚生子。 她的师父就是如此——师父一生未婚、也不敢爱,只收了她这个徒弟作为传承;而师父的师父也是如此。 “夜枭,我们说好的。如果我能活到80,就嫁给你。你忘了吗。”禾馥看着笼子里的那个男人,悲伤的无法自已。 听到这话,即便眼下如此处境,夜枭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但终究夹杂着苦涩:“都这个时候,你还坚持80岁?” “要不少点呗,我真怕命没有你长啊。”男人笑着看她。 她却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60,不能再少了。” “不行不行,我还想跟你生孩子呢。”男人眉眼间更是苦涩,却又有某种小小的幸福,“三年。再等三年。不管世道怎么样,你收个徒弟,然后金盆洗手。” “你……” “我可不是在威胁你,现在是在跟你求助呢。要是不给我一点盼头,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夜枭一脸玩味,可忍耐毒瘾的折磨已经让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好!那你不准死!” 一句话,男人瞬间笑开了,似乎那些承受的症状都减轻了,一双湛蓝的眼中闪耀着光芒:“好,一言为定!” “你、你骗我?”禾馥愣住,因为夜枭看上去确实跟没事了似的。 那家伙几分得意:“都说好了,不许反悔!再说我可没骗你。我之前一天至少得喝三瓶,现在只喝了两瓶,暂时凑合吧。” “这一瓶留到明天和后天,因为问题不大。我还忍得住。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尊贵的亚特兰蒂斯血统的后裔!” 夜枭指着自己的蓝眼睛,这些话和动作立刻逗笑了禾馥。即便大家都看的出来,夜枭的额头上一直在冒冷汗。 虽然难受,可至少还不会发狂咬人。 夜枭是个孤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坚持靠一双蓝眼睛来吹嘘自己是亚特兰蒂斯血统,纯粹只是出于他的某种乐趣罢了。 提及亚特兰蒂斯的夜枭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大家的心里都沉了下去。云轩阁 轻羽几个到库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样一幕。难过瞬间席卷了心里最深的地方—— “我去找伊东剑谈谈。”轻羽扭头要走,水芯忙跟了上去,却被拦住: “让我静一静吧,我现在很乱。” 轻羽独自离开了库房。 夜已渐深,海上的风很冷,轻羽在甲板上呆呆站了一会儿,一片漆黑的大海中也不知道她在注视些什么。又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兴许是想通了什么,轻羽终于回到了客舱楼。船上大部分人都住在这里,伊东剑的房间也不例外。 轻羽心事重重朝着伊东剑的房间去,因为这艘船肯定是安全的,所以也没有警戒。没发现路过一条横廊的时候有个人正好出来了。 琼端着水瓶从顾南一的房间出来,一出来就看到轻羽从走廊前面走了过去。自打上了船,琼就寸步不离陈的在照顾顾南一,而且奇怪的是,轻羽一直没来看他的老板。 之前在孤儿院的时候琼就已经发现了,老板和轻羽的关系绝对不一般,而且不来看老板就算了,现在路过连瞅都不瞅这边一下就太过分了。 不过那女人的样子看上去怪怪的…… 琼琢磨着,悄悄跟了过去,发现轻羽敲了伊东剑的房门—— “是我。” 轻羽答了一声。伊东剑愣了愣,便让她进去,那声音听上去似乎还有几分高兴。 轻羽一进去就沉了脸——伊东剑这家伙此刻正光着身子,只在腰上围了条浴巾,而屋里还放着一个澡盆。 伊东剑但凡出门带着简易澡盆,这点轻羽早就知道了,但今天上这艘船可不是事先定好的行程。所以这房间和澡盆只能说明一件事: “你在组织里还真是号人物,哪里都为你准备着澡盆。”轻羽这句话无疑是在讽刺,因为每间客房里面都有淋浴,到他这里就多了个澡盆,不是早就准备好的专属房间是什么? 说到澡盆这件事,伊东剑的眉毛微微扬了起来。川岛的事情让他很不开心,现在还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人,恐怕也只有轻羽了。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伊东剑现在竟还系着头带。 “你就这么在意自己额头上的眼睛?”轻羽的问题其实不太礼貌,而且还十分突兀,但伊东剑并不介意,甚至还几分开心: “看来轻羽小姐终于想要了解我了。” 轻羽没做声,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伊东剑,让他自讨没趣: “好吧。”伊东剑耸耸肩膀,背过了身去,解开那浴巾,泡进了澡盆里。 伊东剑的身材不错,有着漂亮且结实的肌肉线条,以及许多伤疤——这就是一个可以称为英雄的男人的身体,也是一名组织领袖的身体。 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体。轻羽并不觉得意外,而且她对男人的身体向来没有兴趣,完全没必要尖叫或者不好意思。 再说了,男人的裸体罢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轻羽冷淡的反应完全在伊东剑的意料之内,或者说:一个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是这样的反应,反而会让人觉得不知所措吧? “呵呵。”想到这些,伊东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轻羽不太愉快,冷冷盯着澡盆里的男人的背影。 伊东剑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轻浮和出格的言行。他和顾南一那只狐狸不一样: “轻羽小姐,如果是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愿意都告诉你。”伊东剑摘下了头带,尽管没有回头,但轻羽还记得大街上看到的那第三只眼睛是什么样子。 记得伽罗和她说过一个故事,讲的是古老的中国的神话,那神话里就有个十分强大的神仙,名字叫做二郎神,正是三只眼睛,非常英武。 就这一点看,伊东剑的这只眼睛似乎非常适合他这个人。 “你的异能是什么?澡盆是你使用异能的代价?”都是异能者,轻羽很自然的就会往这方面去想。但是在伊东剑看来,像她这样聪明的女子真的世间罕有。 “说的没错。”伊东剑承认的爽快,泡澡正是发动异能的条件,而额头上的第三只眼,也正是他的异能所在。 这第三只眼睛,伊东剑把它叫做“心眼”。 “我的这只眼睛不是用来看东西的,而是用来预读未来。”说起自己的异能,伊东剑多少有些得意: “五秒,是我可以预读对手的极限时间,但仅限于对手的行动,并不能读取他们的思想。” “但是在生死瞬间的战斗中,五秒足够决定一个人的结局。尤其,是在我的武士刀下!” 219:表白,无药可医 人总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这或许就是一种动物般的本能。对于未来会发生什么,人们总是会报以好奇和敬畏,想要未雨绸缪,避免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能够掌握未来,就意味着可以掌控命运。哪怕只有短短的五秒钟! 伊东剑敢对自己的能力如此自夸,这并非是空穴来风。战斗中预读五秒的行动,足够他决定对方的生死。 所以他的战斗总给人出手极快的感觉,完全可以让对手还未出招就已经被看穿,然后被一击取命。 就像轻羽说的那样,他使用异能的代价就是泡澡,而且每天必须泡足三个小时。所以他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泡澡。 这段时间被关在牢里,伊东剑已经许久没有泡澡了。这种取回能力的感觉让他非常安心,也让他心中的战意越发强烈: “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些政府狗!”他眼中闪耀着恨意,铮铮看向轻羽,几分期许: “轻羽小姐,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和我共同征战,一起看政府狗的下场。” 这个男人欣赏她,不管是她的美丽还是她的能力。她是个不俗的女子,他希望往后的生活里能有其相伴。 可这个答案,轻羽很早就已经告诉过伊东剑。 那女人久久不语,最后只当这话自己从没有听过:“我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乌拉和大老二既然把船交给了你,夜枭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轻羽不太有底气,毕竟是想求人开后门。 伊东剑当然清楚夜枭的情况,轻羽现在一开口,他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只不过身为首领,他必须一视同仁,兄弟们的命也是命。何况他已经尽力了,那两瓶多的涤魂幽就是他能给夜枭的全部: “其实组织的人已经在加紧研制抑制涤魂幽的药剂,但是一切还是未知。政府研制这个东西花了二十多年,我也不知道组织要用多久的时间。” 涤魂幽这一计确实无解,政府确实给他们找了个大麻烦。组织里受牵连的人很多,换句话说,只要不解决了涤魂幽的问题,他们或多或少会受制于政府的牵制。 这确实是非常令人头疼的事情。 “轻羽小姐,我很抱歉。涤魂幽的事情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伊东剑说着从澡盆里站了起来,穿上手边备好的浴袍,出来之后十分恭敬的向轻羽鞠了一个躬: “虽然非常抱歉,但希望你相信我,像夜枭这样的英雄,我也不希望他有事。” “我是个惜才的人,我希望夜枭这样的人也能成为组织的力量。然而现在的我实在太无能了,但请你相信,我以后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轻羽小姐,我知道你对我并不上心,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浅薄之人配不上你。可我真的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我现在说的都是实话,船上确实没有更多的涤魂幽和蘸料了。这样说,是我不希望你误会我,觉得我是拿涤魂幽要挟你的小人。” “轻羽小姐,这是伊东剑作为一个男人全部的诚意。我再次恳求你,向你表述我的心意。我很喜欢你,很欣赏你,你原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样的表白现场真的有点奇怪,不过这对轻羽来说也根本不重要,包括伊东剑的心意。 关于感情的这些事情,她一早就想的非常明白。 “伊东剑,你好好的看清楚。”那女人依然是一张冷然的脸,似乎不管听到什么都无动于衷。 她的眉眼间不带任何感情,就像她的身份——一个出色的佣兵。 那女人背过了身去,解开了上衣,干脆且利落的脱去一半,露出了线条美丽的背部。 伊东剑狠狠一怔,这女人身上的伤痕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可她的身体也和自己预想中的一样美,尤其是后背上那如骨蝶纹身一般的痕迹: “这是……?”伊东剑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个痕迹是如此美丽,和她如此相称,却又是那么的诡异和不祥。 既然已经看到痕迹,轻羽重新穿起了衣服,冷然的嗓音依然不带情绪,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如你所见,这个痕迹就是我的生死符。等痕迹蔓延到后脖子上面,就活不了了。” “这个东西无药可救,我就是个必死之人。我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我只希望能解放‘坟墓’,把我朋友的尸骨带回故乡。” 一番话是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应当,却又带着那么多超乎了伊东剑想像的讯息—— 她去过“坟墓”? 她命不久矣? 她到底是什么人,又经历过什么事? 伊东剑脑中忽然被塞满了疑问,充满了好奇,可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从何处开口。他只能一副傻样的愣着,看那女人从怀里拿出来一样东西: “这个血勾玉是你之前给我的,听说好像是你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一直想要还给你,但都没有机会。” 伊东剑此刻像个木偶,看轻羽把血勾玉放到自己手中:“我认为你是个值得尊敬的英雄,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你,也不会。”江苏文学网 “伊东剑,其实我们之间早就不可能了,只希望以后还能是朋友。” 她一句话说的深沉而复杂,伊东剑听不明白也看不透,直到许久以后他才知道,今天的轻羽为什么要这样说。 现在的他只能收回退还的东西,看那女人离开的背影。 听到脚步声靠近,躲在门外偷听的的琼赶紧躲了起来。 轻羽出来的时候依然没有发现琼,即便琼确实非常会隐藏,但主要还是轻羽现在的心情十分沉重复杂,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离开伊东剑的房间之后,轻羽再次回到了甲板之上,远眺着那漆黑的海。 “……?”琼一直猫在暗处,觉得轻羽今天真的很不对劲。虽然和她没有说过什么话,但平日里的言行举止还是看在眼里的。 刚刚她和伊东剑的对话虽然听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能给夜枭的涤魂幽已经是最多的了”这件事还是弄明白了。 琼的眼珠子呲溜一转,装作路过一般,抱着水瓶走了过去:“轻羽姐姐,大晚上不休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没什么。”轻羽淡淡看他一样,瞧了瞧他怀里的水瓶,欲言又止。却最后还是开口问了: “顾南一怎么样?” 乖乖! 这女人终于是问起老板的情况了! 琼暗暗在心里炸毛,面上依然不露声色,一脸的叹息:“唉,还没退烧呢,根本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轻羽蹙眉:“他以前经常这样?” “那倒是没有,偶尔会,就是这两年多一些。毕竟你知道的,他这两年的日子可不好过。” “对了,轻羽姐姐,我听说夜枭大哥现在需要涤魂幽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轻羽眼中几分警惕,毕竟夜枭的事她不希望泄漏出去。如果现在说这话的人不是琼,她的无赦必然已经拔出来了。 琼吓的心里一紧,连忙往后躲了几步:“都是自己人,我当然要关心关心。” 轻羽此刻也没心情去认真计较,再次听到夜枭和涤魂幽的字眼,心情更是沮丧。她都拉下脸去找伊东剑了,最后也还是无功而返,更不可能去抢船上其他人的涤魂幽。 便又听琼说:“轻羽姐姐,你们要涤魂幽怎么不来问问我呢?老板那里有好几瓶呢!” “他?为什么?”轻羽眉头更深了,完全想不通,“顾南一不会也染了毒瘾吧?” 琼摇头摆手道:“怎么可能呢!老板的箱子里只是带着几瓶,可从来没有吃过!” 顾南一随身的行李从来不多,而且里面几乎只装了红茶和茶具。轻羽以前就发现过这个特点,因为从没见他从箱子里拿出过红茶和茶具以外的东西。 涤魂幽这东西,顾南一老早就知道,他自己肯定不会去碰。轻羽之所以那么说,也只是因为太惊讶了。 又或者,是惊喜。 “快带我去!”轻羽拉着琼往顾南一的房间赶,进去就看到那个男人真的还躺在床上昏睡不醒,额头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冰袋,而且满头大汗。 见状,琼赶紧去了跟前——都怪跟着轻羽太久,才没来得及照料顾南一的情况。 顾南一额头上的冰袋已经融了些许,高烧的程度可想而知。琼赶紧从水瓶倒出热水,热了毛巾,拿下冰袋给顾南一擦汗,之后又拿凉水袋换了冰袋。 “怎么会这样?”轻羽眉头揪着,心里实在想不通。按理说出汗就意味着退烧,更何况顾南一现在出了这么多汗,可是依然在发烧。 “他一直都这样?吃药没?” 琼一脸苦逼:“吃药没用的。这个只能等自己熬过去,至少也要三五天。” “三五天?”轻羽觉得难以置信,这么久一直发烧还不把脑子烧坏了,可他怎么还那么聪明? 琼知道轻羽觉得这事不合常理,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琼沉沉叹了口气,从顾南一的箱子里拿出来五瓶涤魂幽:“别问我老板为什么会有,反正从梓萝回来之后就有了。” 梓萝回来? 几个字让轻羽心中豁然开朗。 220:决定,最后一次 之前在塔之城的时候,他们取回极地狼人心救苏樱,当时顾南一和莼确实是最后到的医科院。 原来这家伙是去买涤魂幽了。 虽然不知道顾南一要这些做什么,但现在确实是帮了大忙。有了这些,夜枭应该可以撑上几天! 见轻羽的神色舒缓下来,琼又露出了贼精的表情:“轻羽姐姐,老板就先交给你了,我这就给夜枭大哥把东西送去。” “……还是我去吧。”轻羽有点纳闷,但琼已经把涤魂幽抱在怀里,准备走了: “我去我去!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总得代表老板去慰问慰问!就这样说定了!你记得给老板擦汗,他身边离不得人!” 琼完全不给轻羽机会,一溜烟跑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轻羽和顾南一。 顾南一的出汗量确实很大,琼才刚刚给他处理过,现在只讲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又是汗湿了脸。 轻羽心头微微揪了一下,给顾南一擦了汗——他的身体非常烫,让人心惊肉跳的程度。 房间里点着昏暗的油灯,光晕让空气变得越发沉寂。轻羽坐在床边静静看着顾南一,好像有很多事情在脑子里打转,把思绪塞的满满当当,却又好像什么都想不清楚,是一团迷雾。 禾馥跟乌拉他们的那些玩笑话一直在轻羽耳边转悠,她不由得也是疑惑: 难道,自己和顾南一看上去真的像是那层关系? 她真的对这个男人…… 鬼使神差的,轻羽已经凑到了跟前,带着几分胆小的试探,浅浅吻在了顾南一的唇上——这男人的唇因为发烧而变得火热,而这份热度犹如直击灵魂,让轻羽震惊不已。 那女人就这么愣住了,定格在和男人唇瓣一厘之隔的位置。那双眼中眸光微微颤抖,眉眼间的神色痛苦而复杂。 久久的,有眼泪一滴滴掉落,节奏分明的摔碎在顾南一的睡脸上…… 客舱房门上都嵌有一个小小的圆窗,透过那窗,屋里的一切清楚落在门外偷窥之人的眼里。 那人气得咬牙切齿,紧握的拳头中禁不住溢出了黑紫色的毒瘴,带着无法原谅轻羽的憎恶,他转身离开了这里,消失在走廊照不进光的暗处…… 轻羽回头的时候,门上小窗外并没有人,不禁怀疑刚刚忽然感受到的杀意或许只是错觉。 “……喝水……我想喝水……” 听到顾南一的呓语,轻羽这才回了神,赶紧了桌子前:“嘶!”一不小心碰到了手上的伤口,倒抽了一口冷气。 之前和夜枭战斗的时候,两人都是拼尽全力。夜枭虽然不是异能者,但实力真的很强。短兵相接的过程中,轻羽握刀的手被震了好几道口子,血流不止。现在绊到了伤口,血水又从伤布上沁了出来。 这种皮外伤轻羽早就习以为常,此刻也没在意,赶紧拿着水壶倒水。船上的淡水本就有限,这会儿壶里的水也不多了,倒光也就半杯。然而到床前轻羽才发现,手上的血刚刚好像不小心混到了水里。 不过也不是很多。 顾南一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痛苦,大量出汗让他的身体缺水严重,嘴唇也早就干的起了皮。反正自己也没有传染病——这么想着,轻羽也就水给顾南一喂了下去。 也许是嗓子眼太干了,顾南一咳了好几次,每次,轻羽都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起来。不过喝了点水之后,顾南一看上去比刚刚好多了。 就顾南一现在的出汗量,应该大量的喝水,而琼光是给他换冷敷品和擦汗就已经焦头烂额,实在没空去注意水壶里的剩余量。 轻羽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打两壶水来,却正要起身,竟被一只手抓住了。 用抓这个动词,似乎并不恰当,因为顾南一的手实在无力,顶多只能算是把轻羽轻轻的碰了一下。 但这轻微的动作,足以让轻羽惊讶: “你醒了?”轻羽有些难以置信,照琼说的那些,这家伙现在是不可能醒来的,而事实上,顾南一此刻的神智确实也不那么清醒,只是比要水喝的时候稍微多醒了一丁点罢了。 他迷糊着眼睛,口里一直在说些什么,但是声音太小了,轻羽根本听不清楚: “你怎么了?”轻羽俯身,把耳朵贴近他的嘴边,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听清,只是这家伙抓住了她的手: “别走……” 两个字若有似无,可偏偏就是清楚的落在了轻羽的耳朵里。轻羽愣了愣,心脏狠狠跳了一下,而顾南一已经就这么睡了过去。 别走。 别走。 轻羽在床前不知所措,心里十分纠结。顾南一确实是睡了过去,抓着她的那只手渐渐便是松了。 轻羽下意识的又把那手握了回来,回过神的时候不禁跌了眼帘: 就这么一次吧;狗狗 最后一次…… 她暗暗做了决定,之后静静的守在床边——他的手很烫,但不知不觉,那份热度渐渐凉了下来。 轻羽心里惊喜,赶紧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开始退烧了?! 这时候琼回来了,轻羽连忙放开顾南一,一脸惊喜的迎了上去: “你快看看,他是不是要退烧了。” “哪有这么快……”琼一脸的不可能,不过话才说完神色就变了,“不是吧,好像真的退烧了?” 琼又是在顾南一的额头和脸上摸了一阵,之后手忙脚乱的找出温度计,测量之后,竟是只有38了: “天呐,真的开始退烧了?我一小时之前量的还是41呢!”琼惊叹不已,认为这简直就是发生了历史性的奇迹啊! 这两年来,顾南一一直被研究所派来的人追杀,在一次次的危难之中,他的能力得到了不小的提升,而他也会经常试探自身能力的极限。 在极限使用能力之后,顾南一总会出现一些症状,且能力的使用度越大,症状也就越严重。 用顾南一的话说,每日使用能力的限制只有三次,但敌人才不会因此对你仁慈。如果次数有限的话,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升威力。如果强大到一击就能让敌人全军覆没,那么次数的限制也就没有太大的意义。 只不过这种突破所付出的代价有点惨。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顾南一都是硬抗下来,像今天这样这么快就好转,确实是想都不敢去想的奇迹。 “天呐,轻羽姐姐,我的姐姐,我只是去送了个涤魂幽,顺便去后勤换了个小冰袋,怎么回来你就把老板给治好了?” “我的天啊,你到底给了老板是了什么仙丹?”琼惊喜的几乎失控,而轻羽一脸懵逼: “我什么药都没有啊,就是给他喝了点水……!”话到此处,轻羽忽然打住,想起了什么,“对了,血!会不会是血!” 轻羽把刚刚喝水的事情告诉了琼。两人心里一合计,觉着多半真是轻羽的血。 为了验证结果,轻羽再在水里加入了一些血,给顾南一喝下之后,他们就守在床边等待变化。 只不过现在时间确实很晚了。看琼呵欠连天,轻羽便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守上半夜。 琼感动的不行:“姐,那我先去厨房给你整些吃的!你等着啊,我很快就回来!” 琼说着一溜烟跑了。如果不为轻羽做些什么,他待会儿绝对会睡不着的。 琼匆匆忙忙飞奔而去,等他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水芯才悄悄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透过舱门上的小窗,能清楚看到轻羽守在顾南一床前的身影。 “丫头……” 那凤目娟秀的男人,眉眼间溢满了落寞,终是转身离去,连背影都那么苍白。就好像是船上厨房里的白炽灯,显得是那么凄凉—— 船上有灯的地方不多,厨房是少有的几处之一。深夜的厨房空空荡荡,琼在橱柜里随便捡了些东西,给轻羽煮了碗面。 完事之后,琼在收拾卫生,不想忽然飞来了一只黑色的大虫。 那虫子个头很大,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在白炽灯下,虫子飞过的影子惹的琼心里一惊,回头一看,那虫子居然有手指头那大,而且黑的发光,瞧着就很恶心! 那虫子盘旋在碗上,琼赶紧上前驱赶,抄起鞋子就是一顿猛拍。 吧唧—— 被打烂的虫子爆出了许多黑水,还有刺鼻的臭味。琼有点作呕,赶紧拿东西把碗盖好,之后都收拾干净了才离开这里。 殊不知他前脚才走,厨房里后脚就出现了一个人——那大男孩一身紫衣,站在虫子被打死的地方阴邪的笑着: “轻羽啊轻羽,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的。” “我不痛快,你们谁都别想痛快!”他失了笑意,紫色的眼眸中尽是歹毒,“南一哥哥,为什么你选谁都不肯选我。” “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一定!” …… 海上的风浪总充满了多变和未知,一些不习惯坐船的人甚至会晕船呕吐。一夜摇晃过去,太阳在海上升起,不禁让许多人心中的压抑撒去。好像新的生活已经来临。 不过太阳升起的时候,轻羽才睡下不久,对阳光的变化并没有知觉。待她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没有顾南一,没有琼——轻羽睁开眼睛的一刻,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是有一件衣服盖在她的身上。 221:感谢,离我远点 轻羽当然认得这件衣服,这是顾南一的外套。而且她手上的伤布被换过,是有人在她睡着的时候替她上过药。 【所以什么情况】 轻羽有些浆糊,放下外套出去,发现客舱走廊里也没有人。正纳闷,就在拐角处撞见了水芯: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见到她的一刻,水芯显然有些生气,语气中夹带着质问和责难:“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间,你不会一晚上都在顾南一那儿吧?” “……他情况很糟,我看琼一个人实在太累,就留下轮班了。”轻羽几分无辜,也没想到水芯竟然会这么生气。 不过奇怪的是,顾南一和琼现在都不见了。 水芯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是在生气,但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仿佛是在努力纠正自己的位置: “去外面你就知道了,我们快到了。” “这么快?”轻羽几分难以置信,从岚泱到耀金,怎么也得四五天,这才一夜就到了? 轻羽怎么想都不可能,连忙和水芯一起上了甲板。 甲板上有很多人,大家几乎都出来了,倚在栏杆上眺望远方——那远方,隐约能看到密集的高楼和大型的厂房。 没错,那就是耀金辖域! 五大辖域之中,耀金主掌工业,包括军工。在耀金,聚集着大量人才和资源,这里是五大辖域中最发达的区域,建筑风格也是最接近前人类的。 但并不是前人类最辉煌的后期,而是前人类的工业时期。毕竟在这样资源枯竭的时代里,人们根本不可能复制出人类后科技时代的辉煌。 “新世界”政府成立两百年来,耀金一直都是最管理最严的辖域,也是最混杂最危险的辖域。 情报商人、黎明组织、特务密探、军火走私等等,都是耀金生活的日常。禾馥的师父原本也在耀金,但过世之后,禾馥为了海鲜才把店铺搬到了岚泱。 耀金这个地方从来都不是太平之地,所有城市都实施军事化管理,是政府最重视的区域。 不管是对轻羽这样的佣兵,还是禾馥这样的牵头人,或者是顾南一这样的情报贩子;耀金两个字,就如果整个辖域干涩暗沉的冰冷颜色一般的让人肃然起敬。 只要是到了那个地方,再嚣张的人怕是都得步步小心。 此时此刻,他们在海上看到的耀金其实就像海市蜃楼一样虚幻且遥远。而且耀金处于内陆中心,只有一条人工水道流经,之前猎金号走私的铁矿也是靠这条水道下货。但这条水道被严格控制在政府手里,黎明组织就算势力再大,眼下也不可能明目张胆。 正如轻羽所料,黎明号现在并没有开向耀金,在远远看到了耀金的轮廓之后,船便驶向了另外的地方—— 黎明号上的人大部分都来自壑冈和澜湾,许多人都不曾去过耀金。所以现在才会以为是快到了。闹的沸沸扬扬也是挺滑稽的。 发现船换了方向,大家兴味索然的散了,人群之中,轻羽瞧见了顾南一那狐狸。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甲板上,气色很好,红发招摇。完全无法想像昨天还病成那个样子: “那家伙!”轻羽骂了一句,匆匆过去,没发现水芯并没有跟上来。 水芯当然也看到了顾南一,也知道轻羽要去找他。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没有跟上去—— 轻羽有轻羽的选择,水芯也有自己的选择: 看着那人潮中匆匆而去的身影,水芯忽然觉得,她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没事了?” 轻羽突然从人潮里冒了出来,迎面就是一句质问,吓了顾南一一跳,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种惊喜: “你起来了啊。怎么样,睡的还好吗?”顾南一很是亲切,带着几分邪魅的坏笑,“琼都已经告诉我了,我能好的这么快,听说都是你的功劳。” “多谢神医。”这狐狸几分玩味几分痞,但眼中的神色却是百分之百的认真。 轻羽愣了愣,脸蓦地就红了。 “哎呀,老板,轻羽姐姐,我还有事。你们聊,你们聊!”琼贼精贼精的,一眨眼就是跑没了影,故意留了轻羽和顾南一独处。 顾南一笑了笑,此刻看着轻羽的一双眼极为认真:“我说真的,这次真的要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轻羽就是鬼使神差的老往顾南一的嘴上看。而这么一看,她的心跳更快了,整个人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顾南一浅浅挑了挑眉毛,不知她是怎么了,继续说道:“琼说,是你的血对我的恢复起了作用。我仔细想了想,说不定咱们是同源体。”长沙 “同源体?”轻羽眨了眨眼。 顾南一点点头:“没错。我是云荆得到的第一个高质量原体,而那个时候,你是第一个被带去研究所的人。” “不管父、不管云荆当时对你做了什么,他所用的药剂或者东西全都是取自于从我身上得到的成果。也就是说,咱俩的异能应该是同根同源的。” 虽然说的十分模糊,但顾南一的意思,轻羽听的很明白。 见这女人又是默不作声,顾南一的表情从挑眉变成了蹙眉:“这只是我的猜测,不管对还是不对,现在你的血治好了我是事实。”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之前领过证的。不愧是夫妻啊,哈哈哈!”顾南一也只是打趣说笑,而轻羽的脸顿时更红了,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顾南一终于忍不住了,没法继续装作没发现,因为这女人现在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也开始发烧了吧……”男人靠近一步,把轻羽逼到了角落。 甲板上的人已经散的七七八八,安静下来而空气里,气氛尤为暧昧,轻羽甚至能够听到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她现在已经后悔了,后悔不该偷吻他来试探自己的心意。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又怎能拿出如今的坚决: “顾南一,我们现在已经过了最难的关。等到了耀金之后,要找文件就不那么难了。” 顾南一不由一笑,看得出这女人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却还是禁不住觉得有趣,配合她的话说道: “没错,耀金是的黎明组织的发源地,只要能到耀金的本部去,说明他们已经不把我们当外人,要查文件自然简单许多。” “话说回来,你这次真的救了我的命呢。说说看,想让我怎么答谢你?”男人的嘴角一直挂着笑。 他笑起来很迷人,眉眼间有天生的邪魅,仿佛可以蛊惑人心。 顾南一再向轻羽靠近了些,说话时候的吐息就喷在轻羽的脸上。低垂的眸看着轻羽的表情,实在觉得今天的她有趣极了,忍不住想要多看看她这种不同平日的神情。 此时的轻羽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她现在极不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更担心会被这狐狸看破。 没错。 她一定不能被顾南一看破! 像她这样的人,不该对任何人动心,也不配,更不想!禾馥总说,她们这样的人明知无法得到幸福,就不要随便去招惹别人。 禾馥说的那些话,轻羽此刻理解的非常深刻。 蓦地,轻羽的表情变了。顾南一能感觉她那种无措的慌乱消失了,成了拒人千里的距离,就好像才认识她的那天一样,无法靠近: “如果你非要答谢的话,离我远点。” 四个字冰冷如霜,像全身束起了尖锐的刺猬——轻羽此刻释放气场竟让顾南一禁不住退开了距离。 甲板上,那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最后只留了顾南一一脸莫名…… 翌日。 经过一天的航行,威武的黎明号渐渐驶入了一处不知名的海峡。这处海峡位于耀金辖域正对面,地理位置十分隐蔽。 在这里,设有黎明组织的秘密据点。 岚泱城出了那么大动静,政府必然会各处戒严,耀金本就严管之地,自然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进入。 之后几天,黎明号上的人会化整为零,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人会伪装成商队,乘坐小船从水道进入耀金,顺便采买物资、打探消息。另一部分则从陆路绕行。 走陆路的队伍又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回澜湾部署,一部分回壑冈复命,剩下的伊东剑等人则按计划前往耀金的大本营议事。 形势严峻,政府军随时都会追击过来。黎明号靠岸之后所有人都立刻加入到了筹划和整装中。约两千多人的阵势只用了两天半就全部出发,海峡里不留一人,连黎明号也缓缓离开。 整个据点干净的就像从没有人来过一般。这样的效率和组织性实在令人惊叹。 轻羽、顾南一等人自然是跟着伊东剑走。海峡出发之后,他们一路行在曲折的小路,最后到了一条极长的地道,到了耀金辖域境内。 这条地道是只有组织高层人物才知晓的秘密,这次他们沾了伊东剑的光。当然这也说明,伊东剑对一行的所有人是百分百的信任。 离开海峡据点的第五天,他们终于日期抵达了耀金辖域的首府: 佐姆。 222:佐姆,千面阎王 干燥的工业气息,严密的巡警岗哨,四处可见高大又冰冷的厂房和高楼,耳边听见的尽是机械和运输的声音,空气里漂浮着仿佛永远都散不去的机油气味…… 这就是佐姆。 这,就是耀金! 五大辖域。如果澜湾是蓝色,壑冈是土色,麦云是黄色,梓萝是绿色,那么耀金就是冷硬沉闷的赤褐色。 耀金地域不大,城也不多,集中的人群和产业让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压抑。尤其是这里军事化的管理制度。每条要道都严格设卡,出入都有军方严查。 然而就是这样的地方,却是最乱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耀金才采取了如此严格的管理措施。 可这些并不影响黎明组织和黑道人士的活动,他们甚至依然在“茁壮成长”。由此可见,“新世界”政府究竟腐朽到了何种程度。 佐姆这个地方对轻羽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几年前禾馥师父还在的时候,他们的店还在这里,之后师父过世才搬到了岚泱。 身为佣兵,耀金是无可回避的地方,这几年轻羽也没少到佐姆,现在故地重游,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太多感觉。 顾南一对这地方同样也没什么感慨,只有第一次来这里的琼满脸惊喜和好奇,一双贼精的眼睛四处看着: “老板你看那里!好高的房子呀!”琼指着一处工业大楼,随后立马又发现了无比惊奇的现象: “我的天呐!老板,轻羽姐姐!这地方……这地方好多屋子都有灯!” 电灯在这个时代无疑意味着奢侈和地位,只有高官贵族才有资格享受,或者是重要的军事部门,像这样满城几乎都能看到灯光的场面,一般人简直想都不敢想。 但耀金这个辖域本身就很特殊,更别说耀金的首府之城:佐姆。 带着一路的惊奇和惊叹,琼随他们最终到达了一家大型化学原料加工厂,而政府怕是做梦都想不到才,这里就是恐怖分子们的老巢。 二十年来,黎明组织不断壮大和完善,政府一直想找出他们位于各辖域的大本营,可一直都没有进展。 对黎明组织而言,如何藏好自己的大本意是他们和政府斗争的最基本的学问。二十年的经验并不是白靠空想来的,是实实在在的策略和计谋。 想躲过政府的侦查,除了无数迷惑敌人视线的假据点,门面功夫是非常重要的环节。 这座化学原料加工厂对政府来说也是重点产业之一,伊东剑告诉大家,除非是被内部人出卖,否则政府绝对不会查到这里。 从伊东剑的态度不难看出,组织上下对自己的掩藏手段非常自信。 这座厂房表面上看就是一座厂房,也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替政府生产,且按时纳税——好比就是一个班级里的好学生,老实忠恳,从不犯错——这样听话的家伙往往最容易被忽略,反而不会引起重视。 顾南一在抵达之后就已经大致在心里有了数,像这种藏在背后的玄机,他这只狐狸往往最是灵敏。 不过就算看破,他也不会说破。很多事情,自己心里敞亮就好。否则让人家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如顾南一所料,真正的大本营不并不是这座工厂,而是在工厂的地下: 在进入电梯后,接待他们的人并没有按任何一层楼的按钮,而是在另外一面雕花的面板上选择了几个,照一定的顺序按下。 很快,电梯动了起来,直通地下。 琼哪里见过这样高级的东西,全程目瞪口呆,就算电梯停了也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而一路观察下来,禾馥也发现了不少秘密。作为牵头人,她也明白很多道上的规矩,可夜枭永远都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噗噗噗。”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夜枭扬起鼻子嗅了嗅。 夜枭在道上,人送外号“狗鼻子”。他虽然不是异能者,但嗅觉比常人要灵敏n倍。曾经他和猎犬比过嗅觉,结果竟是不相上下。那次一战成名,夜枭的名头在道上也越来越响。 至于他这鼻子到底能嗅到什么,怕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不过可以猜测的是,他现在应该是在确定周围是不是有危险。 这里是黎明组织的地盘,他们毕竟是外人,凡事小心围上。之后夜枭又是道: “这一路上,我看那些工人都没有编号。” 伊东剑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解释道:“你们大可以放心,工厂里全都是自己人,九成都是异能者。为了避过政府的耳目,这里的兄弟身上都没有编号。”爱文学网 “哦?原来是这样啊。”夜枭应的意味深长,没想到黎明组织居然这么有手段,能让这么大一批异能者都避过政府的排查。 当然,这些人里很多都还年轻,甚至有十六七岁的孩子。可想而知,这些年黎明组织救下的那些送去“坟墓”的孩子们,长大后多半都是成了组织的一员。 夜枭现在的问题显然是在试探组织的一些内幕。这让禾馥很尴尬,连忙站出来替他道歉。 而伊东剑竟然也不生气,还非常友好:“既然带你们来了,就是没把你们当外人。一些小事别放心上。” “耀金分部的首领就在前面了。她也是个明事理的好人,你们见了就知道了。”伊东剑指着前面的会客厅。 黎明组织耀金分部的首领——这号人物,轻羽和顾南一他们自然早就听说过,只不过没想到有一天竟也能亲眼看看。 二十年,组织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多的是不为人知的手段,在贵族里也有很多“关系户”——许多贵族出生的异能孩子,很多都会偷偷找黎明组织庇佑,一来二去,这些贵族也就成了组织的保护罩。 组织里和贵族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耀金分部,分部的首领自然也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 人称:千面阎王。 此人背景来历都极其神秘,而且至今无人知晓他的真面目究竟是哪个,也不知道他的异能和代价到底是什么。只清楚此人常用的面孔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 顾南一当然知道千面阎王这号人物,不过就连他也不知道这家伙的秘密。极少有人是他顾南一无法查的,而千面阎王绝对能算一个。 既要见到千面阎王本尊,顾南一的好奇心已经快要按耐不住了。见面之后更是让顾南一惊讶不已—— 这确实是个大美人,而且非常年轻。但千面阎王在道上的盛名至少也有十几年,实在很难想像,她居然会这么年轻,看上去根本不到三十岁。 千面阎王的年龄成谜,不愧是迷一般的人物。而且整个组织几乎对她马首是瞻。 然而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这种程度的大佬,那也撑不起黎明组织和耀金分部这么大的排场。 “阎王,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伊东剑和她的关系显然不错,两人此刻见面毫不生分。 “你这说的哪的话?伊东,你可是组织里举足轻重的人,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再说我黎明组织的兄弟都是亲人,没良心的事也做不出来。” “都坐吧。”这女人说话温婉动听,和她的外貌看起来一样,只是那眉眼间的锋芒和锐气是藏不住的。 这家伙绝对不好惹! 轻羽和顾南一等人都在心里掂量了一下,随大伙儿一起坐了。 这会客厅看上去就像历史书中前人类中世纪时期的教堂,千面阎王几分妖娆的坐在高背椅上,颇有几分“血腥皇后”的模样。 不过倒也是真的迷人。 伊东剑和千面阎王——两大首脑会晤,自然是先要谈谈澜湾的局势。眼下丢了岚泱城,伊东剑败逃,组织在整个澜湾辖域的部署必然都会收到冲击; 这么多年过去了,温哈终于击败了伊东剑,政府定会趁这次机会对黎明组织在澜湾辖域的据点进行大清洗和大排查。 就此而言,资源和兄弟的损失多少不可避免,不过黎明组织二十年的基业也不会因此就全盘垮掉。 现下军心受损,又备受涤魂幽的困扰,要尽快扳回一城,重振旗鼓,那海底隧道怕是唯一的希手段了! “组织成立二十多年,一直都是在为解放‘坟墓’准备,现在时机到了,我们要全力以赴。政府狗有涤魂幽计划,我们也有潜龙计划。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伊东剑咬牙切齿,提到这件事他无法不激动: “‘坟墓’是政府狗的基石,只要撬动了这块基石,那群窝囊废必然大乱!” 伊东剑的心情大家都可以理解,其他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然而海底隧道之事之前就是已经提到过,资源上还差一些。 壑冈矿产的整合已然迫在眉睫,一番商讨之后,眼下必然是全面支援壑冈那边,同时还需要稳住澜湾辖域的局势,尽量减少组织的损失。 耀金这边会派出一批随伊东剑回去做支援,尽可能的夺回岚泱城的铁矿资源以及周边海港。 一番会议开下来,主要还是商讨这次战事之后的布局和动向。这些都是黎明组织的事情,对现在的禾馥而言,她真的不关心。 “那个。”憋了许久,等组织的正事说完,禾馥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223:差距,一个云荆 禾馥站起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了她的身上,而且第一次见她的人都是一个反应: 我的妈呀! 这女人看上去也太邋遢了吧? 是哪里捡回来的叫花子吗? …… 当然,禾馥才不管这些,而且那千面阎王的眼光可不差: “你……难道是那个禾馥?”千面阎王上下把禾馥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她太有特点了,很难让人认不出来。虽然那些特点都不是正面的。 禾馥腰挺背直的,还充满了谜一样的自信,用十分强硬语气当众承认了自己的名字: “没错,我就是道上那个禾馥。” 一句话出来,众人心中又禁不住哗然一片,顺带就把她身边的人一起也都看了一遍——还以为都是伊东剑的部下,却没想到那个鼎鼎有名的牵头人也会在这群人之中; 道上都知道禾馥手下有十大佣兵,现在看上去,应该至少来了三四个,毕竟那个还挺漂亮的女人一看就是佣兵,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一直在吃糖,而且武器是一对拐。根据江湖传闻,十大佣兵之首的夜枭就是用这武器,而且夜枭此人极爱甜味,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所有的食物和水里面都要放很多糖,可偏偏血糖就是正常,令人非常无语; 如果这家伙不是夜枭的话,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男人还吃棒棒糖的? 在道上人眼中,禾馥的团队也是十分奇葩的组合。但这些人里,那个红发男人又显然跟他们不同。 干佣兵的人,身上自然会透着一股戾气和杀气。而这个男人身上却没有。他的那双眼睛犀利非常,不作声不作气的,却似乎已经洞穿了一切。 男人眉眼间透着一丝狡猾,嘴角也一直扬着微微的弧度。看上去就好像一直在打什么主意。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看上去像是随从。 这两拨人……? 大家在心里臆测连连,而禾馥眼里只有千面阎王和伊东剑: “我知道黎明组织现在也是在风口浪尖,我和我的人也想助一臂之力,但比起组织内部的问题,我们更关心涤魂幽的事。” “现在很多人都中了涤魂幽的陷阱,染上毒瘾不能自拔。不仅仅是组织里的兄弟,我的兄弟也一样。” “之前伊东先生对我说过,组织正在研制解药,不知道现在进展怎么样?我们毕竟是外人,组织的内务不便插手,但涤魂幽这件事上,我们愿意全力以赴。这也是我们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那女人态度坚决,眼神坚定,充满了自信和底气。明明这么邋遢不起眼的,却此刻在千面阎王和伊东剑面前也毫不逊色,敢当面叫板。 组织的帮众都是愣了一愣,没想到禾馥此人跟她外表看上去的完全是两回事。 夜枭和轻羽他们也很吃惊,没想到禾馥竟有胆子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心里也是有些兴奋。顾南一的嘴角也不觉拉起了弧度。 伊东剑对禾馥几分欣赏,千面阎王则眯眼把她打量了一番:“涤魂幽这东西确实害人不浅,组织里也确实有很多兄弟都染上了。最闹心的是,如果强制戒毒就会发狂失控,最后暴毙而亡。” “药物的研发确实开始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情况并不乐观。现在也不清楚长期服食涤魂幽会不会出现什么副作用和并发症。未知的问题还有很多。” “再者担心的是,政府会不会再次在涤魂幽中做手脚。”说到这里,千面阎王的脸色稍稍沉了下来: “现在说解药,确实是太早了点。所以我们想的是,即便不能研制出抑制涤魂幽的配方,至少也能自己生产涤魂幽。” 自己做涤魂幽?! 这确实是个有建设性的宏愿,但也惹的轻羽禁不住一声嗤笑:“你们这些人未必也太天真了。” 这女人怎么说话的?对千面阎王也太不尊重了! 众人心里一阵反感,不爽的朝轻羽看去,但见那女人比禾馥还要硬气,说起话来也丝毫不留余地,白可惜了这样美丽的一副皮囊: “涤魂幽最重要的素材是一种叫异变曼陀罗的花。异变曼陀罗相当珍贵,而且很难培育。如果你们想自制涤魂幽,远不是时间问题那么简单。” “哦?想不到你们居然也知道异变曼陀罗。”千面阎王眯眼看着轻羽,沉思片刻之后,眸中露出了笑意: “既然如此,我就带你们去‘那里’看看吧。” “殿下?!” 众人惊呼反对,那可是组织的最高机密,怎么能这么随意就带外人过去。 但千面阎王心意已决。 而且她已经确定了,这些伊东剑带来的外人,必然会帮上自己的大忙,尤其,是那个红头发的家伙!全球 “销声匿迹了两年,道上都传言你已经死了,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真是吓我一跳。” 地下建筑长长的通道中,一行人跟着千面阎王走着。现在能一起来的人,无疑都是可以绝对信任的同伴,因此千面阎王此刻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这话。 此话一出,顾南一和轻羽他们都愣了一下: 没想到这阎王居然早就看穿了一切,果然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啊! “我也是身不由己,就别再拿这事取笑了。”顾南一稳妥的应付了一句,不得不说他在社交场上的反应能力绝对是一流的。 见这狐狸如此狡猾,什么都不愿说,千面阎王也没有继续纠缠。之后又走了一段,通道的尽头竟然出现了一条十分宽敞的路。 一辆马车正在路边等候他们。 耀金已经是世界上最复杂最可怕的辖域,而佐姆不愧是耀金最恐怖的城市,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轻羽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藏在化工厂地下的大本营居然具备如此规模! 马车载着他们行向更深的地下,路上全程都有白色的壁灯的照明。前行的马车让一个个小小的壁灯飞速倒退,形成了轻羽他们都不曾见过的奇异光景—— 灯光这种东西,原来这么美。 每个人心中都颇有感慨,但之后出现的场面更令他们惊叹: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大型的秘密研究所,规模之大让顾南一都露出了惊叹的神色。而且最可怕的是,研究所里竟然早已经开始种植异变曼陀罗! “原来当年那场遗迹探索,队伍里也有你们的人?!”轻羽脱口惊呼。 千面阎王眯了眯眼,看来这小丫头确实知道不少事情呢: “没错,当然有我们的人。异变曼陀罗这么大的秘密,怎么可能让他们独享。政府内部一直都有我们的间谍,自然是得到过不少消息,否则蓝匣子的存在,我们也不可能知道。” 千面阎王故意提到了蓝匣子三个字,想试探轻羽他们究竟知道多少事情,然而没有想到,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们全都知道了。 也就是说,在禾馥等人面前是瞒不住什么秘密的。甚至想深一层,他们或许还掌握着一些组织不知道的秘密。 当然,现在深究秘密并没有什么作用,顶多只能暗自庆幸,这帮现在是组织的同伴。等以后若有需要,再同他们问些消息和线索也不迟。 如此,蓝匣子的话题显然扯远了些,千面阎王把话题转回当下: “这么多年,异变曼陀罗的培植条件我们早就已经达到,但不知道还缺点什么,研究总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这老狐狸!】 顾南一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家伙看上去只是在随便聊聊,但实际上每句话的背后都有意图——刚刚说蓝匣子已经明显是试探,现在又说异变曼陀罗达不到预期效果,明显是想套他们话,看看他们是否知道些什么。 不过也罢。 如今这般局面,顾南一他们已经是别无选择。 然而这个问题一出来,轻羽心里也知道了答案: 研究的事情上,黎明组织和政府之间的差距,就是云荆! 说起这些,千面阎王不由得惊呆了:“真的是那个天才云荆?”即便再三确认,千面阎王他们也还是不敢相信。尽管知道政府有个藏起来的十分厉害的科学家,但万万想不到那个人会是已经“死去多年”的云荆。 然而如果是云荆的话,那么一切也都令人心服口服。毕竟是那样级别的大天才。 搬出云荆的名字,大伙儿果然立刻陷入了沮丧之中——像那样的天才,怕是再来一百个研究学者也赢不过啊。 但在轻羽的信念中,世上没什么敌人是战胜不了的,哪怕对方是神! “你们用不着这么沮丧。他们有云荆,我们也不是草包。要对自己有信心。”轻羽说话还是那么冷然,但却意外令人觉得靠谱: “涤魂幽的事情我们也一直在调查,我知道他们的秘密培植基地,就在梓萝的雨林里。我们可以去偷种子和培养液,甚至是实验数据!” 轻羽眼神铮亮,眸光熠熠如火,一番话说的异常坚定。 大家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就是觉得这丫头的话非常振奋人心,而且不会去怀疑丝毫。 或许这就是她独有的人格魅力吧。 顾南一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心里奇怪着: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这丫头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呢…… 224:破译,重磅助力 轻羽此刻就像一个大救星,拯救了黎明组织一直止步不前的重大研究。甚至可以看到这些人的表情死灰复燃。 整个气氛很快就轻松下来,但轻羽脸上却是凝重。 她看了顾南一一眼,顾南一也正好看了她。 四目交汇,心灵相通: 此刻正是提那件事的好时机! “阎王殿下。”轻羽郑重其事,然而也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总是觉得怪怪的。 但这些并不是重点。 “刚刚你说在政府有间谍,让我想起来一件事。”轻羽边说边观察着他们的反应,“我以前得到过一手消息,大概两年之前,政府的一处秘密研究所里丢失了一份绝密文件,之后一直下落不明。” “既然是研究所里的文件,其中必然藏着不少有用的数据。如果我们现在能把那份文件找到,或许就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轻羽这话说的非常委婉,也隐瞒了此事和顾南一的关系,同时还简单直接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不会惹人怀疑。 实乃妙哉! 顾南一此刻也关注着众人的反应,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也可能成为至关重要的线索。 此话一出,大家都是愣了几秒,便听伊东剑笑道:“阎王,轻羽这姑娘就是这么有性格,你别往心里去。都是自己人,他们是值得信赖的伙伴。” 阎王笑笑,似乎也没在意:“伊东,你这次找的伙伴可真不是一般人。不过我早就已经料到了,他们知道的事情不少。” “你,叫轻羽?”千面阎王看过去,打量了她一番,“如你所言,那份文件正好就在我们的研究所里。” “什么?!” 轻羽顾南一等人震惊,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文件在千面阎王手上,这一点正好也能说明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云荆研究所和神秘科学家的存在。 只是…… “这位是我们最资深的研究人:莫尔。”前面阎王引荐了一个老头出来,根据莫尔的说法,这两年来他们一直在努力破译,但文件的加密方式非常复杂和坚固,进度一直十分缓慢,相当困难。 如果是两年前刚拿到文件的那会儿,就凭轻羽刚刚说的那番话,足以让黎明组织的人杀了他们灭口。 然而两年过去,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大家心里已经处于放弃状态。死马当活马医。这会儿倒是不那么介意了。 现在听说破译十分困难,伊东剑脸上不禁又是露出笑意:“阎王,这位的身份,你知道多少?” 伊东剑示意看了看顾南一。 千面阎王挑了挑眉毛,显然心里已经有所猜想,不过嘴上还是谦虚,让伊东剑来为大伙儿揭露答案。 顾南一此刻倒是也不排斥,他早就知道,事情总有一天是要放到明面上讲的。 看顾南一也没什么意见,伊东剑十分干脆的把顾南一和云荆的关系全都说了出来,包括保高质量原体的那些事情。 这样的消息实在太过劲爆,现场顿时炸了锅。顾南一非但没死,而且现在还来了黎明组织,背后还有这样故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千面阎王此刻也说不出话,一直捏着下巴在思索——她确实知道顾南一此人,但实在想不到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关系,也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可怕的秘密。 看他们这般反应,伊东剑更是欢喜了,直言道:“顾南一可以说是云荆一手带大,破译文件这件事,我觉得他一定能帮上大忙。” “老大。”nancy小声喊了伊东剑一下,奇楠的神色也有些担忧——或许从前认为和轻羽他们的合作是情势使然,但现在忽然冒出个文件,背后怕是不简单。 伊东剑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可如今这般,谁还管的了那么多,谁还去计较的那么清楚呢? 重要的是,文件的事是轻羽提出的。他不想让轻羽面子上难堪,这事必须得帮忙。 不管伊东剑现在是出于什么心态,反正能参与文件破译,可是轻羽和顾南一求之不得的!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破译文件的事已经可以算是水到渠成。但轻羽没想到的是,禾馥竟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如果这样说的话,轻羽也应该留下。”禾馥的态度十分坚定,这事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知道轻羽一直想查那份文件,现在机会摆在眼前,就算这丫头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但禾馥又怎么会不了解轻羽的心思。 这丫头独来独往惯了,也习惯了什么事情都一力承担,不给别人添麻烦。然而这一次,禾馥不会让她吃亏。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自己这个拜把子的姐姐总得做点什么吧。 “顾南一在道上的名声自然不用多说,他有多聪明、知道多少秘密,大家有目共睹,而且他还是云荆的养子,也是云荆研究中的牺牲品。” “破译文件,顾南一必不可少。”禾馥把自己的偶像肯定了一番,之后便是轻羽:乐乐文学 十几年前政府爆出云荆的死讯,但对他的家人只字不提,而且很多人都不知道云荆还有个妹妹。可是这件事,梓萝医科院的高层人物全都清楚,不信之人只管去问。 一个重磅接着一个重磅,大家一时间确实有点接受不了,但伊东剑这时候也帮轻羽说了话。 一个是云荆的养子,一个是云荆的妹妹。这样的两个人对文件密码的破译绝对是有力的帮手。 可如此一来…… “组织现在正是用人之时,现在任何一方的进度都不能懈怠,去梓萝盗取基地数据的事,时间上也不能保证。” 千面阎王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明确的传达到了,而且这件事上面的确很是为难。毕竟轻羽也不是组织的人。 禾馥当然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否则她也不会出来说那些话:“轻羽留下,梓萝那边我们去。” “禾馥?”轻羽吃惊,这么危险的任务怎么可以不带上她。 但禾馥心意已决:“这事也关系到夜枭的生死,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只等着什么都不做。我办不到。我非去不可,我一定要做些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轻羽知道已经劝服不了禾馥了…… 晚些时候,千面阎王为他们安排了住处,禾馥和水芯他们已经在收拾行囊,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是的。 时间紧迫,一刻也不能耽误。 禾馥带的东西不多,可以说非常少,身为一个女人,她的东西甚至比男人还少。 “唉!”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包,禾馥沉沉叹了口气,内心充满了迷惘和不安。 这时候有人敲门。 “轻羽?”禾馥迎了她进来,这丫头果然来检查自己的行李了。 轻羽简单看了看——本来也没什么东西需要看太久,之后从兜里拿出来一瓶乳液:“好歹是个女人,稍微保养一下吧。” 轻羽把乳液塞进了她的包里,之后又去卫生间把肥皂也塞了进去。 禾馥目瞪口呆:“可别告诉我,你平时出任务也会带这些东西?” “当然。”轻羽理所应当,“只要不是突发任务都会带上。不过很少能不突发就是了,不然我的乳液也不会到现在还没用完。” 禾馥心里一惊,赶紧把那乳液拿出来看了看:“难怪你这么大方,原来还有一个月就要过期了呀!” “是吗?”轻羽一脸无辜,但真的很假,随便看了看日期又是把乳液塞了进去,“这不是还有一个月么,不用浪费了,不便宜呢!” 禾馥哭笑不得,但也不会为这点事跟轻羽生气,毕竟她也是为了自己好,而且乳液过期这种事情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哔哔两句还是要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哔哔,门口就又出现了一个人: “挺快嘛,想不到你也已经都收拾好了!”夜枭没敲门就直接大摇大摆的进了屋里,还把自己的行囊跟禾馥的放在了一起。 禾馥愣了愣:“你也要去?” “我当然要去咯!”夜枭耸耸肩膀,似乎是准备不走了,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掏出棒棒糖就开始吃。 轻羽担忧的说道:“夜枭,你别闹了,你现在这样怎么去?” “怎么不能?”夜枭非常困惑,还委屈,从包里拿出来一些药水小瓶,“看到没有,这是我找他们要的。” “这是什么。” 禾馥和轻羽蹙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多少已经猜到了答案。果然,这是组织研发的仿制涤魂幽的药物,不过还在实验阶段。 “他们做这个已经改良过好几个版本了。据说这个效果还不错,就是撑的时间短了些。所以多拿些就是了。”夜枭边说边把东西装回去: “总之不管怎么样,可以抑制毒瘾就行。当不当小白鼠,我倒是不在乎。”夜枭心意已决,对着轻羽跟禾馥笑: “这么危险的事情,没有我怎么行?再说真把我留下,我可不放心,哪里呆得住啊?是不是?”夜枭问轻羽。 轻羽无言以对。 这事如果和夜枭互换,轻羽恐怕也是一样,绝对会坐立不安。现在她得留下破译密码,心里就已经是一种煎熬了。 禾馥还准备反对,结果来不及开口,轻羽就抢先说道: “那好吧……” 225:青团,鬼畜密码 翌日。 一大早,禾馥夜枭就已经整装待发,南风和水芯也已经准备好了。千面阎王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离开耀金的线路,只要出了城便能在五天之内赶到梓萝。 黎明组织的行动能力非常强大,现在轻羽和顾南一他们已经深刻明确的认识到了。 禾馥等人混在化工厂运送原料的队伍里。化工厂本身在明面上没有任何问题,因此应该不会出状况。 何况现在政府的注意力都在澜湾,耀金这边多少会有松懈。 轻羽和顾南一、琼亲自送他们到了城门口。轻羽当然还是担心,只恨自己不能一起去,然而相对的,禾馥他们也担心轻羽。 毕竟这么一走,轻羽可以说是被单独留在了黎明组织里。 “丫头,你混进组织毕竟是有目的的,可千万要谨慎。千面阎王可不是好应付的主儿。”水芯真的非常担心,眼睛看了顾南一好几次,但有些话还是没法说。 不过禾馥就不一样了,直接点名道姓:“顾南一,我们可是把轻羽交给你了,你可千万要好好保护她。” “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哪怕你是我偶像也饶不了你!”禾馥绝对不是开玩笑,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顾南一无奈笑了笑:“我跟她一起行动过多少次?几乎每次倒霉的都是我呢。” “你!”水芯气的瞪眼,夜枭却笑着拦住了他: “好了好了,水芯你这个人啊,就是这么的不幽默。人家顾先生就是要面子,你难道连这话都听不懂?”夜枭瞧瞧顾南一: “顾先生你也是的,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直接说:宁愿自己倒霉也不会连累轻羽的,不就好了?” 轻羽愣了一愣,见顾南一默认似的也不解释,脸上突然就热了起来,赶紧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无聊。时间不早了,快出发吧,记得发消息给我报平安。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马上告诉我。” 轻羽摆着一张跟气氛相克的认真的脸,确实非常扫兴。 目送禾馥等人离开,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大亮。然而晨光之下佐姆依旧笼罩在灰蒙蒙的工业废气中,像是永远都无法拥抱阳光的一座雾都。 一路返回,轻羽和顾南一都是无话,而路过民政部大门的时候,顾南一发现轻羽多看了那地方几眼: “噗哧!” “老板你突然笑什么?”琼一脸不解。 顾南一摇头:“没什么,忽然想到些有意思的事。” 虽然听不清在说啥,但轻羽听到他们两个在身后嘀咕,却也懒得搭理。而且她一直刻意和顾南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又这么走了一会儿,轻羽忽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美食的清香: “天呐,青团!”轻羽惊呼,立刻发现这里居然有一条小吃街,连忙追着香味找了进去。 小的时候,师父经常会做青团给她吃。记得刚被师父捡回去的时候,第一顿吃的就是这个。当时真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如今师父去世多年,她也再没有吃过青团,甚是怀念。 轻羽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摊,兴匆匆的买上了一些,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老板还在给她包装,轻羽已经迫不及待的拿了一个来吃,却是在这样美好的时刻,一只大黑虫子忽然飞了过来。 “啧!”轻羽当即黑脸,赶开了那个虫子,而那虫子又在正在包装的青团上飞来飞去: “走开!”老板也是气愤,生怕虫子碰到了东西,连忙就把虫子赶走了。 如果琼在跟前,想必第一眼就能认出那个虫子,不过他和顾南一找来的时候,轻羽已经打包好了点心。 “没有我的吗?”顾南一好奇问道,其实他并不喜欢吃这东西,就是出于一种嘴贱的心态。 轻羽当即一个白眼:“没有。”说完拿了一个青团给琼。 老板都没有,自己一个部下怎么敢吃?再说轻羽的态度怎么看都是故意针对老板啊。 琼赶紧摆手拒绝。他可不想被卷入到这两个人的微妙关系里。 从小吃街出来,三个人很快就上了马车,回到化工厂之的时候才知道,伊东剑半个小时之前已经带着人马出发,赶回澜湾。 没能给伊东剑送行,轻羽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顾南一倒是没放心上。 他可不喜欢那个二色头,现在已经顺利接触到了文件,就更不想见到伊东剑了。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组织的地下研究所里。txt 破译文件密码这种事情,轻羽以前从没有接触过,完全没有任何头绪。而且听上去,这就是一项十分高端的工作。 不过现实和轻羽预想中的好像并不一样——她的工作就是提出一些建议和看法,其他的全部由组织的科研人员或者顾南一来操作。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文件放在这里也两年多了,这些的破解进度竟然才不到30%! “云荆设置的加密实在太厉害了。” 这是轻羽听的最多的一句话。 看来哥哥确实是个天才。 只不过,明明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却心里一点都觉得骄傲,甚至害怕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想起在家里地下室看到的一幕,轻羽的心中就会忍不住揪痛。那次在监狱里的相见,轻羽明白的事情还有一件: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她对哥哥的存在依然是如年幼时候一般恐惧。 当年逃离“坟墓”归来,得知哥哥死讯。人死如灯灭。她以为自己对哥哥的那些恐惧和悲伤都会随着哥哥的死而消逝。 可是,原来并没有。 在这秘密的地下科研室里,轻羽经常会发呆,经常会想很多事情。她从前几乎没有这样去思考的空闲,现在突然闲了下来,站在一个佣兵的角度还是真是挺奇怪呢…… “轻羽,云荆以前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有个科研人员过来问道。 类似这样的问题,轻羽之前已经全部详细回答过了,并且他们还把答案做成了电子资料,方便随时调阅。现在又问实在有些恼火: “昨天顾南一不是说过,过去的生活规律对云荆来说意义不大。他本身就个没有生活的人,不可能在密码中出现生活习性的东西。” 说到这里,轻羽忽然想起了什么:“77596!” “啊?”科研人员一头雾水,而轻羽已经跑到了电脑跟前: “77596!试试77596这几个数字!这是我母亲曾经用的工号。”轻羽激动起来,也是突然想到这串数字——上次在地下室里,她偶然在桌上看到过,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听轻羽说起这些,大伙儿都是围了上来。 文件的破译当然不仅仅是一串数字那么简单,那是十分庞大的数列字母、甚至符号的组合,而且云荆的加密设置所选的密码库也不止一种。破解的难度非常大。 顾南一加入项目中来之后,已经新增过两组密码库,可三五天过去了,破解进度却只从30%提升到了33%。 3%的进度对顾南一来说是非常不满意的,但这些科研者却已经乐开了花。 说实话,顾南一其实一直都有些沮丧,这会儿也是坐在旁边喝茶,看这些人扎着堆议论。 虽然知道那狐狸没有恶意,不过他那态度确实让人觉得是不是看不起这帮科研人员。 文件的加密手段非常复杂,而且非常鬼畜——每一层密码都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输入错误便要全部从头开始; 文件的密码显然有10-20个备选数列,每错一次,都会随机顺序形成新的组合,也就是说:一切又得从头来过。 这两年来,组织的这些学者真的没少被折磨,不过前几层密码的规律倒是也摸索出来了一些。 只不过现在看来,33%之后的密码显然是又换了一组密码库。 顾南一和轻羽刚加入的时候,对了一次又错了一次,现在的33%也是重新来过的。 现在轻羽提出了一个新的数字组合,大家都很兴奋,结果,最终出现了错误的提示: “啊啊啊啊!” 研究所里发出无数人崩溃的尖叫,大家都要炸了。 这时候,顾南一那狐狸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要紧不慢的走了过来:“这么多数据,我认为只是迷惑敌人的方式。云荆建档之初就一定考虑过被盗的情况,所以才专门设计出了这样的加密关卡。” “他那个人,我再了解不过。他宁愿记下无比复杂的基因序列,也不会浪费脑细胞去储存这么多密码。而且这样的加密方式,他自己打开文件的时候也会非常麻烦。” “所以说,一定存在一个万能密码——能一次通关的那种!”那男人嘴角噙着笑意,自信的眼中锋芒熠熠。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寂灭——两年多了,他们这么多学者竟然都没有想到这样一层! 然而搞科研的人都是有些傲气,总有人心里不爽,怼道:“照这么说的话,岂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密码库都没法筛选了!” “就是!真有这种万能秘密,那我们要怎么筛选?你厉害,倒是给个密码库啊?不然和瞎蒙有什么区别?!” 226:声纹,黑虫迷踪 面对千夫所指,顾南一满满的不以为然。 “怎么,你现在没话说了吧!” 一群人看着那狐狸。他也不反驳,只让电脑前面的人把位置让了出来。 进入程序后台界面之后,顾南一娴熟的敲打着键盘,编写着指令——他没有去估计加密的错误次数限制,而是尝试了好几次输入,在错误了许多次之后,文件破译的进度开启绿灯,一路增加到了67%! “……” “……” 实验室里一片哑然,这种奇妙的沉默持续了好长时间,终于有人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急急问道: “怎么不试了?你的密码不能用了吗?” 顾南一沉思好一会儿,指着屏幕上的一串石数字:“云荆有几个常用的密码,我刚刚试的就是那些……” “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有人忿忿不平的打断顾南一。 顾南一冷笑:“一般都是走密码库,我若一开始就这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吧。你们那么怕错了之后重来,我说什么也没用。” “再说了,不先把情况摸清楚,我也不敢轻易尝试。万一有什么自动销毁的设置不就整个都废了?” 顾南一三言两语又把大家说的哑口无言,然而面对那个67%,他的眉头最终还是紧了起来: “程序到这里就发生了改变,编码上看应该是一个二次转变的什么东西,很可能是在这里换成了密码库……” 顾南一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就是陷入了沉默之中,而旁边的人也再不敢打扰他的思考。似乎都在等待他的结论。 之后,顾南一又多次尝试和测试,每次也都止步于67%。现在几乎可以确定,67%之前的加密已经完全可以轻松破译,只剩下后面的33%了。 事实摆在眼前,其他人再不敢对顾南一说三道四了,默认把他当作了团队的核心,一切工作都围绕着他来展开。 只是两天过去,67%的进度依然没有翻新。 “他一定是在这里设置了只有他能用的独一无二的密码。”顾南一除了上厕所之外,两天没有离开电脑前半步,就连睡觉也是躺在椅子上面。 轻羽也一直在旁边寸步不离,提出了几个想法、也都已经试过。而顾南一也没有想出更好的方法。 事情一筹莫展,之前那种积极的气氛好像已经从实验室里消失了一样,大家的情绪又开始低落起来。而且不仅仅是密码,涤魂幽的研制目前也没进展,大家也都在等禾馥他们的消息。 现在已经是半夜一点,一些人已经去休息了,值班的人也在电脑前昏昏欲睡。 顾南一和轻羽还坚守在电脑前。时间对他们而言是极其珍贵的。尤其是轻羽。 她剩下的时间不知还有多少,这文件说不定就是能解开一切问题的钥匙,自然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轻羽思考的时候常常喜欢擦拭武器,最近每天都要把无赦和弥撒都擦上好几遍。现在也是。 擦完枪,轻羽熟练的组合和拆分。那手法简直出神入化,让旁边的科研人员目瞪口呆。 在手枪不断拆分和重组的过程中,轻羽一直在思考顾南一刚刚喃喃自语的那句话。 蓦地,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是虹膜或者指纹?就像故事里写的前人类时期那样。” “这点我早就已经想过了,应该不可能。”顾南一摇头。云荆的研究所里一直都没有类似的设置,说明并没有运用这项技术。如果要把这项技术运用到文件的加密里,那需要更复杂的程序操作。 现在人类的科技水平应该还达不到。 如果达到了,政府和军中一定会最先使用这种方式,然而他们并没有。 这密码一定是数列,也一定是云荆才能用的、或者想的到的密码库。 会是基因研究中的数据吗? 不,不会。那些数据太庞大了,作为密码库并不合适,而且和一般密码库区别也不大。 云荆不会做这么白费力气的事情…… 顾南一脑海中浮现着无数可能,但又一一被自己否定。他总觉得结果呼之欲出,就在脑中,却就是想不出来。 这时候轻羽突然说道:“声音!会不会是声音?!前人类时期,声音不也能转换成数据吗?” “对!声纹!就是声纹!就是这个!”顾南一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兴奋的像个孩子。 这种模样的顾南一,琼从没见过,刚进实验室就看到这一幕,吓的他手里的东西都差点掉了。 “到底怎么了?”琼端着夜宵过去。他看大家都挺累的,就做了些甜点。研究的事他完全不懂,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事情了。听书包 琼的手艺不错,这几天大家都已经爱上。不过顾南一和轻羽毕竟不一样,糕点也总是特殊对待,会专门给他们两个单独做些,迎合两人的口味。 把大家的糕点分完了,琼才端着两个人的份过去: “既然有进展了,那快吃点东西庆祝庆祝!吃甜食会让心情变得更好。” 琼说的没错。甜食确实能令人心情变好,尤其是在脑力消耗巨大的时候。 怎料轻羽才拿了一块糕点,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大黑虫。 “怎么老是有这种虫子,真烦人!”琼骂着驱赶,轻羽也是奇怪: “上次我买青团的时候好像也看到过这样的虫子。这种虫子耀金有很多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琼边想边说,“来耀金的船上我就看到过,没想到这里更多了。” 琼和轻羽说着虫子的事,顾南一也就听了听。眼下文件当前,谁也没心情去多想别的。 吃着东西,顾南一也觉得头脑更清醒了,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如果是声纹的话,完全可能转换为数据,组建数据库构建密码。” 声纹结构特殊,照波段划分的话,完全可以构建独一无二的数列组合。除了这个,顾南一再想不出更好的东西了。 说起这些的时候,值班的几个研究员也都围了上来,听的十分认真: “怎么才能拿到声纹呢,我们现在可见不到云荆。” 这正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 顾南一对声纹的猜测十拿九稳,非常有信心,而拿到声纹对他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至少他看上去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 “琼,送禾馥他们那天,你还记不记得小吃街门口的那张海报?” 这么一说,琼确实想起来了:“老板,你是说那个画展?” “什么画展海报?”轻羽一脸迷糊,她那天只关注了青团,可没看到其他东西。 而顾南一还得意的卖关子:“总之放心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着,顾南一从椅子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忙了这几天,今天终于能安安稳稳的睡个舒坦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影响,看那狐狸这样,轻羽顿时也觉得更困了。尤其吃了糕点之后,身体顿时一阵困乏涌了上来。 不过也不是今天,这段时间她一直比较容易累。或许是压力太大了吧,又或许是…… 轻羽心里有个不太好的念头,但很快就打消了——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既然这会儿事情已经有了头绪,接下来也就简单了,养精蓄锐,弄到云荆的录音就好! 许久以来,组织的研究所第一次没有通宵,大家都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静下来的实验室里空空荡荡,几台还没关机的电脑屏幕还闪烁着光芒,只有那黑色的虫子还在嗡嗡盘旋,最后它钻进了通风口,到了外面—— 虫子飞出化工厂,悠悠进了一条小巷,停在紫衣男子的手指上: “原来如此……”莼喃喃自语,嘴角拉起浅浅的弧度,手指轻轻一动,那虫子就飞走了。 莼的身影明灭在佐姆耀眼的灯火中,很快就又消失在看不见的暗处。 佐姆没有正儿八经的黑市,又或者说,这里的黑市和城市融为一体了——哪里都有可能是暗色交易的场所。 在一家破旧的五金店里,老板收取了莼一百轻铢的顾问费,之后让他去了自家的库房。 库房里面堆满了货物,还有一台型号老旧的电脑。 天花板上吊着一枚15瓦的灯泡,那光线还不如蜡烛来的亮堂。莼在电脑前坐下,照老板说的输入了登陆密码。 电脑成功进入了桌面,莼点开了邮件,在收件人一栏里填上了一个邮箱地址——这是云荆的私人邮箱,他准备上报一些重要的情报。 那些虫子是他这些年来精心饲养的、连顾南一都不知道的杀手锏,尽管虫子收集情报的能力不那么好,但大致也能知道一些: 比如,潜龙计划…… “呵呵。”屏幕前面,莼忍不住浅浅笑着,那嘴角的弧度亦如此刻正在五金店内的某个人。 那人并没有给老板轻铢,但老板见到那人的时候腿都软了,差点跪了下去,便是连忙领那人到了店里后堂: “仓库就在里面。” “好,我一个人去,你别跟着。”那人吩咐道…… 227:阎王,特区画展 夜晚的佐姆五光十色,这是生活在其他辖域的人们连想都不敢想的美丽,却心里也非常明白: 越是美丽的地方,越是可怕! 吱—— 莼前脚刚进了五金店不久,后脚店铺门就又被推开了。来人身材高挑,被黑色的斗篷裹的严严实实。 【今儿生意真好】 老板心里想着,懒懒散散迎了上去,给了句黑话试探对方的来意。 却那人不答,只是把兜帽摘下。 “你是?!”老板大惊,当即腿就是软了,差点跪了下去: “阎、阎王,您怎么来我这儿了?” “有事自然就来了。”女人吐气如兰,婀娜妩媚,直径从老板身边走过。 错身而过的时候,老板隐约闻到了一股令人迷醉的气息,转眼之间,那从面前走过的女人便不再是女人,而是成了一个矫健如猎豹的年轻男子。 一人千面,逢见无命——这正是千面阎王的可怕之处。 五金店的仓库里,莼对一切浑然不觉,动动手中的鼠标,点开了邮件,再是动动手指,输入邮箱地址。 然而可惜的是,地址的最后几个字符还没来得及输入,仓库的门就是开了。 “你是谁。”莼不快的朝门看去。他可是花钱买了时间的,怎么才开始就把别人也放进来了。 但就是看过去的一刻,莼心里沉了一下: 好重的杀气! 来者不善。尽管对方什么话都还没说,但莼心里已经有了预料,转而第一时间就关闭了邮件,以免云荆的消息泄漏出去。 与此同时,黑色的毒瘴已经在莼的脚下汇聚—— 咕噜噜…… 毒瘴冒着泡泡,开始腐蚀仓库的地面,能闻到浅浅的难闻的气味。 “老板是我朋友,咱们出去聊。做生意不容易,别砸了人家店。”男子口吻悠哉,说罢就出去了,似乎是吃定了莼。 仓库和店铺的出口只有一个,莼也确实没那么容易溜走。从五金店出来,两人去了后面的巷子里: “你到底是谁。”莼的整张脸都已经阴沉下来。 那人还微微笑着:“在我的地盘捣鬼,还想送消息出去,居然还在问我是谁。” “什么?”莼蹙眉,心里已然有了一个答案,但那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可能是你心里的那个人。”男人笑着,随即莼隐约闻到了一股很特别的气味。 莼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味,眼下也没空去多想什么,只见那男人身后的暗处缓缓走出来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那正是千面阎王! 不。 不对! 不止是那个女人,面前的男人也是千面阎王!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有那么一瞬间,莼真的被吓到了,但也很快冷静下来。 面前的两个人渐渐走到一起,那就好像是两个幽灵渐渐重叠起来,最后融合成了第三张陌生的面孔: “你这小鬼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做事滴水不漏,但我早就盯上你了。而你还毫无察觉,变本加厉。” “小子,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有什么任务,但我们研究所里的事可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整个组织的大事。” “我,千面阎王,可不会袖手旁观。”那人胜券在握,语气高高在上,只是话还没说完,莼就抢占先机动了手。 却不想那人周身竟有一股无形的气墙,把莼的毒瘴全都挡了下来。 莼还来不及吃惊,阎王的面孔就在眨眼之间变换,而变换的同时,他又使出了另外的能力—— 千变万化的能力让莼应付不来,何况他自己的能力使用次数上还有限制。 “嘁!”还没五分钟,莼就已经快不行了,脚踏毒瘴的他此刻犹如一滩烂泥,不仅断了两根肋骨,还浑身都是伤——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无法战胜的怪物啊! 嗡嗡嗡…… 这时候出现了大量的黑色毒虫。这也是莼最后的招数了。然而阎王对此不屑一顾,又换上了气墙防御的面孔。 却莼几分得意起来:“我就知道,你虽然能力多,但每次只能用一种!” “是么?”阎王淡淡笑了,而他此时的声音让莼神色骤变。搜搜 阎王并没有转换形象,可声音却是有两种不同的声线混合起来。 难道?! 莼暗叫不好,阎王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样,可以同时使出两种不同的能力。 “啧!”莼很清楚这下完全没有胜算,召来大批的毒虫围住了阎王,自己转身就跑。 “雕虫小技!” 那人一声怒斥,炸裂的气墙混合着雷电,一举将虫子全都干掉了。 莼心里猛然一揪,片刻都不敢停留——实在没有想到,组织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狠角色! 不过刚刚的战斗中,莼好像看到了。看到那千面阎王身上似乎有骸的烙印。 没错! 莼断定自己没有看错。不管换了多少张面容,那些身体上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骸的烙印。虽然那烙印上面被划出了无数的伤痕、已经看不清编号,但并不能抹去他是骸的事实。 “呵呵呵呵……”想到这里,已经重伤的莼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想必那家伙也曾经父亲研究所里的某个失败了异变体吧! 莼的笑声,千面阎王此刻已经听不见了。看那小子在黑暗中逃远的身影,阎王脸上露出了嫌弃和厌恶: “真是恶心的家伙,尽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阎王骂道,脚下碾死了最后一只毒虫。 后巷里,阎王已经变回了那个婀娜多姿的女人,转头对一直候在暗处的手下说道:“让下面都盯紧点,别让这小子再来佐姆。” “还有,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顾南一和轻羽。现在破译文件全靠他们两个,绝对不能让他们分心……” 翌日。 顾南一和轻羽一大早就去见了千面阎王。正如阎王吩咐的那样,他们对莼的事一无所知,而且对破译文件真的非常上心: “录音的事,你们有几成把握?”那女人倚在长背椅上,看着顾南一和轻羽,犹如女皇。 顾南一笑容的绅士:“十成。” 轻羽瞥了那狐狸一眼。虽然这是个实话,但他那自负的模样真的很让人鄙视。 千面阎王对此也并没有质疑什么,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那个顾南一。顾南一。光是这个名字和名头,就足够让人给予百分百的信任: “那好,你们去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组织会百分之两百的支援你们。” “有你千面阎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顾南一很是爽快,也没有浪费时间唠嗑的习惯。 两人带着琼,很快就离开了化工厂。这时候轻羽才终于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顾南一胸有成竹,之后便又到了那天路过的小吃街。 他们当然不是来吃东西的。 轻羽跟着顾南一他们在小吃街附近转悠了一会儿,便见琼指着一个电线杆:“老板,就在那里!” 什么鬼? 轻羽心里嘀咕着,跟上去一看,那电线杆上贴着一张画展的海报。于是立刻想起昨晚的事: “你们之前说的画展就是这个?”轻羽撕下海报看了看。画展的主题名为梦境,举报场所正是在贵族居住的“新世界特区”内。 耀金之所管理如此严格,一半原因是“新世界特区”就在辖域之内。且,距离佐姆不过两天路程。 在这资源匮乏的时代,人类无法再为贵族们建造一处天堂,如果要享受拥有电力和科技的生活,便也只能挤在并不宽敞的耀金辖域里。 不过为了尽可能的保障贵族们的优越感,特区的占地严重挤压了耀金其他地方。所以耀金的那些城市才会显得如此凌乱和拥挤。 顾南一认识权贵军阀这件事情,轻羽真不觉得有什么好意外,但现在吃惊的是:一个不是贵族的家伙竟也能在特区开画展? “岚泱城的画具店就是纳莎开的,算起来,我们还欠了她不少人情。”顾南一拿着海报,几分可惜,“纳莎是个有才华的女人,只不过这样的世道和时代不需要这种才华。” “我跟她认识也很多年了,其实也想帮帮她。她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在特区开自己的画展,而我手上正好有些资源。之前有事找她帮忙,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在今天会派上大用场。” 顾南一说这些话的时候,那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没有想到”,反倒像是早就料定。 对于他这种级别的情报贩子来说,“没有想到”这个词应该是不允许出现的。因为那就意味着失算,意味着预测不准。 在情报界里,预判能力和生死之间有着直接联系。 当然,这狐狸现在是故意这么说的,好凸显他的谦虚和低调。 轻羽对纳莎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作为一个佣兵,她更习惯简单直接的方式:“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我们直接去云荆的研究所不就好了。”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那地方。”顾南一笑笑。 轻羽直接给了个白眼:“那是你早就答应过我的。” 顾南一沉默片刻,问的深沉:“轻羽,你确定,自己现在还想去那里?” 228:纳莎,乱撞小鹿 云荆和研究所,现在绝对是个敏感的字眼。不仅仅是顾南一,这两个词对轻羽来说也同样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顾南一这句话问住了轻羽。细细品来,轻羽总觉得这狐狸是不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顾南一,你是在故意找茬?”轻羽冷冷看去,手已经扶在刀上。 琼赶紧出来当和事佬:“误会了,误会了,轻羽姐姐你误会了!现在这个时候去研究所也没用,教授根本不在那里!” “不在?”轻羽不解。 顾南一说道:“虽然对外,他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但内部,他可是很忙的。最近正好是开科研会的时间,他肯定不在研究所里。” 科研会是三皇专门围绕云荆组织的内部会议,是科研机构最高等级的机密,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参加。主要是分享云荆一段时间内的科研成果,同时也是看他有没有在好好工作。 即便是云荆这样的人,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照顾南一的说法,那云荆现在应该在特区,所以才是打起了画展的主意。毕竟“新世界特区”这样的地方,不是那么好进去的。 顾南一准备先给纳莎发个信,便是三个人往邮局去。途中又是路过民政部,轻羽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这一次,顾南一终于当面笑了出来:“你就别想了,真是的。” “真是什么,我想什么了!”轻羽几分心虚的顶了回去,而顾南一完全不留情面的戳穿了她: 李维斯和弗斯嘉这两个身份,如今已经成了切切实实的大通缉犯,如果想去办离婚手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反正也是假名字假身份,轻羽姐姐,你就别那么计较了。”琼好言相劝,但轻羽的脸色更黑了。 虽然是假名字假身份,可道上认识他们的谁不知道这两个名字。真的假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好吗? 本来也不是个大事,现在琼这么一说,好像是轻羽多在乎似的,一瞬间让她脸都红了。 这两个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轻羽在心里暗骂,再不搭理他们。顾南一把她的表情和反应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到了邮局之后,顾南一给纳莎寄了一只用白纸折的纸鹤——这是他们专属的联络暗号。 算着纸鹤送到的时间,顾南一他们也应该尽快动身。正如千面阎王之前所说,组织此次当真全力支持他们,立刻就给他们安排好了舒适的马车和完美的路线。 一路从佐姆到特区,他们只用了一天半,并且还提供了非常不错的民宿—— 特区大门外的小镇叫做卿巴。所有想入特区的人都需要先去拿号,然后在此等候审核。 在卿巴,几乎所有店铺都是民宿,而且各式各样。这地方也是非常复杂的地方,各方势力都有在此开店。连顾南一都在这里有家产业,只不过店面上挂的并不是他的名字。 当然,这是顾南一的隐私,此刻也不会专门拿出来说。反正现在一切都有组织安排。 他们入住了一家不错的民宿,但也没有拿号。千面阎王之前都交代过,一切听顾南一和轻羽的安排。 但这几个人就只是在休息,啥也没干。那个叫琼的小鬼,成天没事在一家叫做“归”的民宿跟前转悠。 而那民宿的老板也是。隔一会儿就去赶琼,赶走了又来,来了又赶,也不嫌累的? “呵呵……”顾南一在窗边瞧着,悠哉喝着红茶。他专挑了这个房间,为的就是能看到那家民宿。 没错。 那家叫做“归”的民宿正是顾南一的产业。那里就和纳莎碰头的地方。老板虽然不认识琼,但认识琼的信物,这会儿当然配合着做戏。 轻羽的房间就在顾南一隔壁,早上一起来就发现了琼奇怪的行为。她也算道上的老江湖了,若是琼和老板在做戏都看不出来,还真是白混了一遭。 不过那个叫纳莎的女画家,轻羽现在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辆人力车缓缓到了“归”的门口—— 人力车是贵族特区专属的产物。它的出现无疑是为了贵族们所谓的“地位象征”,在平民心中简直臭不可闻;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些车夫都是挤破头也想进入特区的平民。车夫算是为数不多的途径中的一种。 还有一种就是纳莎这样的,被贵族承认才华的艺术家。毕竟这样的世道,也只有养尊处优的贵族还有心情赏玩艺术,其他人光为了活着便已经尽了全力。 如果没有顾南一的那纸邀请函,纳莎也不会有今天的这一步。怕是现在还在岚泱城中苟延残喘。 人力车停下之后,一身黑色长裙的纳莎优雅的下来——她至今也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从不敢想有朝一日也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 这一切都是顾南一给她的,她必然也会像当初所承诺的那样,必然赴汤蹈火。久禾书苑 只不过她对顾南一,并非只是报恩这么简单…… “是你?”纳莎刚下车就认出了琼。在岚泱的时候,他们可是经常碰面的老熟人。 许久不见,琼看纳莎现在混的这么好,心里竟是有些欣慰,冲着她笑:“纳莎姐姐,我们那边说话。” 琼和纳莎去了旁边避嫌处。没有看到顾南一,纳莎显然有些失望,但这也在纳莎的意料之内。 毕竟对于顾南一而已,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合作伙伴罢了。 琼照顾南一的吩咐跟纳莎说了这次的事情。纳莎有些为难,想了好一阵:“邀请函不是难事,我现在就能给你们,但参加画展的人都是贵族,上面也都核实过,要多加两个人进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纳莎随身的包包里面就有多的邀请函,不过现在并不是邀请函的事情。 然而这一点,顾南一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 琼照顾南一的吩咐继续说:“纳莎姐姐,老板说了,除了邀请函,你再把人员名单给我一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老板自然会处理。” “……好吧。”纳莎点点头,虽然不知道顾南一会怎么做,但那个男人有的是办法,他可是顾南一。 纳莎从包里拿出了邀请函和名单,还有纸和笔,当场让琼抄写了一份——这次画展是她没做梦都想实现的梦想,如此重要的事情,相关的东西她都会随身带着。 而这一点,顾南一显然也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毕竟纳莎要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琼抄写好了名单之后,纳莎还在左顾右盼,还是希望能见顾南一一面。然而心里又很清楚,像这这场合,顾南一绝不会轻易亲自出面。 成事之后,纳莎带着一脸失落离开。琼回去复命的时候,忍不住跟顾南一感慨: “人家对你心心念念,你也舍得见都不见一下?” “这里可是卿巴。我这么招摇的人物,很容易暴露的。”顾南一可不喜欢做这种傻事,再说了,既然对人没那意思,不就应该保持距离么?下去了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 现在这种局面,压根不是考虑儿女情长的时候吧? 顾南一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在琼看来,他对轻羽的态度绝对是特殊的。 这会儿琼才把东西拿上来,轻羽就从隔壁房间过来了。很显然,她也一直在盯着这边的动静。 以琼对顾南一的了解,老板是最讨厌别人窥伺自己的行动的,可他现在对轻羽的行为却丝毫都不生气,反而还笑脸相迎: “来的正好,省得过去叫你。” 轻羽一贯的冷着脸,没搭理他,进屋之后就在跟前坐了下来,看了看顾南一递过来的邀请函: “梦想?”轻羽念出邀请函上的画展的主题,心里忍不住觉着想笑——在这样的时代,谈梦想之人是何其可笑; 然而,她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所以你是想混在宾客里?”轻羽放下邀请函,瞅了瞅顾南一手中的名单。 顾南一正看的投入,没有回话。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红发上,格外鲜亮明艳,仿佛是能照透人心的光。 【好温暖啊】 轻羽心里不禁感慨,看的入神——记得第一次和伽罗相遇的时候,她对那红色的头发也是如此感慨的; 如果伽罗还活着,他,会不会长的和顾南一有七八分像呢? 轻羽想的定神,一直盯着顾南一的脸,想从那张脸的轮廓里找出伽罗的影子,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蓦地,顾南一感觉到视线抬眼看了过来。 这一刹那,仿佛偷窥被撞破的小鹿,轻羽心底一乱,脸颊唰的通红。 “……你怎么了?”顾南一忍不住浅笑,她这一瞬间的模样确实十分可爱,转而又是想到什么,手已经而伸了过去: “嗯。没发烧。” 顾南一的动作没有违和跟不适,十分的自然,十分的理所应当,十分的……好像真的没有多想。 琼,已经目瞪口呆——跟着顾南一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顾南一竟然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轻羽更是已经成了雕像。不过她变成“雕像”的主要原因,还是自己对顾南一反应过激。 “愣着做什么。”顾南一似乎毫无自觉,架子十足的看了琼一眼。 229:拍照,结婚登记 “哦哦!” 琼赶紧跑到跟前,记下顾南一在名单里指出来的几个名字:“这几个人你去查一下,看有没有谁在吃涤魂幽的。” 琼拿到任务之后马上就出去了。听顾南一这么说,轻羽才发现这狐狸原来早就已经都算计好了。 顾南一的网究竟有多大,轻羽不敢揣测,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世上真就没有他查不到的事情。而且现在这种时候,涤魂幽确实是可以掌他人的最便利的东西。 琼出去忙活了一天一夜,最后给了顾南一几个人名。 顾南一简单瞧了一下,显然对名单上的这些都十分熟悉,很快就指上了一个名字: “那就拿他开刀吧。” 卡尔斯是世袭的爵位,还是家中独子,但平时同他人往来不多,而且也没有什么作为。父亲过世之后,卡尔斯在特区的地位越发不起眼—— 本来就是没有实权的荣誉贵族,在特区也不会引人注目。 当然,政府也不会太多挂名贵族,名额只有那么多,每十年就会筛选一次,把排名垫底的家伙踢出特区。 前几年为了保住爵位,卡尔斯找顾南一买过对手黑料,最后逼对方自动放弃了争夺,这才又换了十年安生日子。 但卡尔斯也没想到,时局会变得如此动荡。 顾南一深夜找上门的时候,卡尔斯的脸色顿时惨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卡尔斯打量着顾南一和他身边的女人,怎么看,他们都是来者不善。而顾南一还是和几年前一样,笑的狡猾且玩味: “进特区对我来说小菜一碟。专程过来当然有事相求。” 这家伙的有事相求,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可卡尔斯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 便见轻羽拿出画展的邀请函放在桌上,又拿出一瓶涤魂幽,正正压在邀请函上。 涤魂幽放上桌子的一刻,卡尔斯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这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那红发的狐狸笑的越发玩味,“我们也想去这次的画展,不过嘛,得借你和尊夫人的身份一用……” 在特区,也分内围和外围。 外围的管理比较松懈,多是像卡尔斯这样的贵族,而内围才是正真的“新世界”。 进入内围需要核查电子id。这是贵族专属之物,户口信息一目了然。 拿到卡尔斯夫妇的id可以说毫无难度,接下来便是靠组织的技术人员了。顾南一和轻羽进入外围之后便不会再出去,干脆先呆在卡尔斯的家里。 因为人数有限,组织只让顾南一和轻羽进了特区,琼则在卿巴等候接应。 顾南一用飞鼠把id送了出去,之后琼会把东西交给组织的人。 id虽然是真的,但轻羽和顾南一可是假的,还得动用组织里的重量级技术员才能黑进id的检测系统,把id上的招牌改一改。 在黎明组织,一般级别的任务可动用不了这么大的力量。现在组织对轻羽和顾南一的重视程度是可想而知。 不过还有一件让轻羽非常炸毛的事情—— “你们再靠近一点,至少肩膀得挨着啊!”卡尔斯在书房的电脑前面,调整着摄像头里的细节。 为了偷天换日、同id里的户口资料吻合,轻羽现在需要跟顾南一拍一张结婚登记照。 “随便拍一下不就好了,这么麻烦?”轻羽不爽的嘟嚷,脸颊一直又红又烫。 顾南一却好像觉得很有趣,一直都是在笑:“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能随便,出了岔子可没有后悔药。” “是啊轻羽姐姐!算我求你了,你们可千万别出事啊,不然我们家也全完了!”卡尔斯就快哭出来了,恨不得跪在地上给轻羽磕头才好。 旁边,卡尔斯的夫人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这两天完全睡不着,现在熊猫眼看上去非常可怕。 轻羽当然知道任务不能马虎,但是……但是她这心跳也太快了吧! “你最近怎么老是扭扭捏捏的?”顾南一像在逗她,说着直接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 轻羽一下子呆住了。而这个瞬间,两人的姿势和表情都非常好。卡尔斯的精神一直高度集中、万般小心,此刻立马就抓拍了下来: “好了!成了!” 卡尔斯发出大战胜利般的欢呼,转眼却见那女人竟拔出了手枪,铮铮指住了顾南一的头: “……?”顾南一吓的愣住,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轻羽怒目瞪着顾南一,仿佛有深仇大恨,而且一张脸还红的不像话。 她就这么瞪着,无赦指着顾南一的头。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此刻竟没有打开保险。 这个男人……爱我吧 这个男人! “我说过的,离我远点。”字字句句,轻羽咬的真真切切,很是决绝。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些的时候,自己的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轻羽甩头离开,留了一书房人的静谧。也不知是不是生气的原因,她现在有些乏,觉得身体没什么力气。 或许她应该回房休息一下。 轻羽甩脸离开之后,卡尔斯夫妇也不敢多问,因为顾南一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了: “没你们事了。”顾南一冷冷一句赶走了卡尔斯夫妇,之后利用加密网络把照片发给了组织。 晚些时候,组织便给了消息。id信息已经修改好了,但有效期只有24小时,他们两个必须在时限之内返回。 画展明早8点开始,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准备发出了。 顾南一去了轻羽的房间,在门外犹豫了片刻,脑子里一直在想那句离我远点。 而且越想越是生气。 顾南一没有敲门,干脆直接就是进去了,却发现轻羽竟然还在睡觉。 这个女人是个出色的佣兵,而且在一起行动这么久,除了正常的休息时间,顾南一几乎没见过她睡午觉之类的。 除了那一次…… 静谧的房间里,顾南一愣了愣,眉心已然揪了起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走到床边,那女人正背对着外面侧身而睡。 蓦地,一丝心疼涌上了顾南一的心头。他小心翼翼拉下轻羽的领口,竟是呆住了—— 她后背的那个印记,竟已经长到脖子上了! “怎么这么快……”顾南一难以置信,而低语终究是惊动了轻羽。 他怎么在这? 轻羽翻身过来,有些迷糊的起了床,可奇怪的是,睡了一觉似乎并没有缓解太多的疲惫。 顾南一有几分不知所措,想问印记的事情却又开不了口,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装的像个没事人一般: “这才几点你就睡觉?” “管得着嘛你。”轻羽怼了一句,捏捏眉心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怎么,是不是阎王那边有消息了?” “嗯。”顾南一点点头,把id的事情详细告诉了轻羽。事不宜迟,两人等天黑便是动了身。 黎明组织确实有两把刷子,凭借那id,两人顺利进入了特区的内围—— “新世界”繁华热闹,夜市街道和外面萧条凌乱的城市简直是天差地别。轻羽也曾想过这里应该是个什么样子,而来了才知道,亲眼目睹两个世界的差别的时候,内心的复杂和气恼是完全不能言说的。 进入内围的大门之后没多久,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就主动找了上来:“请问二位是纳莎女士的朋友吗?” 按照琼的吩咐,纳莎早就安排了人过来接他们,两人上了马车之后,直接就到了纳莎的住所。 纳莎进入新世界的时间还很短,而艺术工作者们的待遇其实并不高,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贵族血统。 纳莎的公寓并不大,但也比在岚泱的时候好多了,至少她还可以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地下画室,而且在这里很容易买到自己想要的画具。 见到轻羽的时候,纳莎愣了愣——她实在没有想到,顾南一会带着一个女人同行。 轻羽之前在卿巴的时候就见过纳莎,所以并不是太惊讶。当然,就算没有见过,她也不会惊讶什么。 身为一个佣兵,轻羽习惯性的把纳莎打量了一遍,并且心里已经对她进行了大致的评估: 这女人应该不具备什么战斗能力,所以不必太过警惕。 为了这次的画展,纳莎已经准备了快一个月,明天就要开展,纳莎现在也没有时间管那么多事情,开门见山就问了: “说吧,我该怎么做?” 顾南一挑挑眉毛,纳莎的这种爽快一直是他最欣赏的地方。 关于卡尔斯夫妇的人脉关系,顾南一早就已经摸了一下——像卡尔斯这样的底层贵族,一般不可能认识科研会的相关人士,这对顾南一和轻羽来说是极其有力的条件,只不过…… “科研会里有个叫空斯的男人,四十七岁,你现在就去找他。”顾南一在纳莎面前一点都不见外,把纳莎家就当作是他自己的家,边说边拿起纸笔,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这什么意思?”纳莎不解的看了看那些数字。 顾南一那双犀利的眼中透着锋芒和狡猾:“科研会里很多人都认识我,而且她和我一起被通缉了,难说不会被认出来。现在只有你是最安全的。” “空斯那家伙背地里养了不少情人,这些数字是他私房钱的密码。” 话到此处,纳莎隐约觉着奇怪。 230:薄情,文件开启 “如果把这个数字拿出来,空斯不就知道是你了吗?那我去还有什么意义?” 纳莎有些迷糊,却不料轻羽替顾南一解释了:“像他这种狐狸,肯定是在背后挖的人家的黑料。” 三言两语虽然是在挖苦顾南一,并且对这种行为不屑一顾。但这件事所反应出来的,无疑是她对顾南一的了解。 轻羽话一说完,纳莎就怔住了,像是受到了某种打击,甚至还有些难以置信。 然而顾南一和轻羽可不像某个多愁善感的艺术家,此时此刻并没有去想那么多。他们只关注,纳莎到底能不能完成这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翌日。 早上九点,预热多时的画展终于拉开帷幕,然而到场的宾客都是不解: 画展的主题明明就是梦想,手中的邀请函印的清清楚楚,怎么现在主题突然就成了“神秘”了? 大伙儿带着不解提交了邀请函,同时每人都还会得到一张面具。以此来衬托“神秘”这个主题。 虽然画展出现了预期之外的变化,但同时也让来宾觉得新鲜有趣,没一会儿也就忘记了之前的那一点点的不愉快。 大家都期待着同举办人和作者一见,然而他们也都戴着面具。始终保持着神秘感,无法得见真容,正好应验了主题的“神秘”二字。 但这对艺术界来说却是非常美妙的一件事。 对于顾南一的这个决策究竟如何,轻羽并不想给予评论。比起画展,她更关心纳莎的情况。 对于空斯而言,纳莎的出现简直就像一颗炸弹,那串数字差点把他的魂都给炸了出来。 虽然不清楚纳莎是何方神圣,但空斯确实不敢不听话,连忙就是照吩咐去做。称病说自己不能去参加科研会了,开了证明授权让他的一个学生去。 而这个学生,自然就是纳莎无疑。 科研会上很多人都认识顾南一,而云荆也见过轻羽了。他们两个是绝不可能出现在科研会上的。录音这个任务也只能靠纳莎完成。 顾南一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信心,不过轻羽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这一次的任务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她毕生的夙愿也就靠这一次了来决定成败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画展从开始到结束,轻羽一直都很焦躁。虽然她平时也挺焦躁的,但今天尤为突出。 轻羽的情绪逃不过顾南一的眼睛,可顾南一也一直没有多说什么。他心里在意的,是轻羽背后的那个印记。 画展顺利闭幕之后,两人坐在空荡的展厅里等待着。轻羽摘下面具,眉眼间十分的疲惫,而且看得出来精神很差。 “累了就去休息吧,这里有我。”顾南一好几次想问背后印记的事情,但就是开不了口。 这个女人太要强了,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这些。 轻羽当然比顾南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她现在也不会去管。 两人对坐无言,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和牵挂。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流逝着,等待总是最难熬的一种状态。 终于,纳莎带着录音回来了。 听到马车声音的一刻,轻羽立刻就站了起来,却忽然身体一阵发软,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你还好吧?”顾南一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扶住了她。与此同时,纳莎正好进来。 这一刻纳莎看的很清楚。虽然轻羽没有注意到,但纳莎看的真切——那个男人眉眼间的神色是非常关切,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出他的温柔。 是的。 温柔。 那是仿佛要将对方捧在手心里的一种怜爱; 那是仿佛要尽全力保护对方的心情和愿望。 【原来,他也会有这样子的表情呢】 纳莎心底忍不住感慨,而轻羽已经急急迎了过来: “怎么样,拿到了没有?” 轻羽走过来的时候,顾南一一直跟扶着她,生怕她又站不稳或者怎样。可轻羽似乎并没有把顾南一放在心上,而顾南一对这些好像也没在意。 纳莎心中微微一怔,确实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又或者,他们的关系究竟已经到了哪一步。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些都和纳莎没有关系。 纳莎非常明白。 所以此刻,心才会那么的痛。 “当然拿到了,非常顺利。”纳莎勉强的挤出笑容。 “太好了!”轻羽眼中绽放出精光,道谢之后就拿走了录音笔,“我们走!” 轻羽已经迫不及待,顾南一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却始终有些无奈:“急什么,还有时间。” “纳莎,你好好保重,下次我带礼物来!”他对纳莎的交代显得很匆忙,因为必须得赶紧追上轻羽。 两人就这么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只留了纳莎一地凄凉。 说是凄凉,其实也是纳莎心境的原因吧。 她此刻的心境很冷,是一种凄冷:“顾南一啊顾南一,你还真是个薄情的人,连看都不多看我一眼……”综艺文学 她喃喃自语,看两人离去直至背影消失。蓦地,才几分自嘲笑了: “也罢,输了那种气场和气质的女人,我就认服了吧。顾南一,我和你果然不是一路人,我果然还是无法跟你比肩,无法站在同样的高度、看同样的世界。” “她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吧?” 夕阳下,穿黑色长裙的女人在空荡的展厅外喃喃自语。令人怜惜的是,她心之所向的那个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此刻的这种神情…… 新世界的id时效只有24小时,但这个时间对轻羽和顾南一而言绰绰有余。 夜里,特区的大门缓缓闭合。今天没有排上队的人只能继续留在卿巴等待,而另一边的侧门里,离开特区的最后一批人正熙熙攘攘的出来。 “老板!” 琼等候多时,立刻招手迎了上去。组织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要顾南一和轻羽一回来,马上就送他们回耀金基地的研究所。 暗处,看到两人成功返回的场面,紫衣的大男孩拳头都是紧了,盯着轻羽的一双眼睛就快迸出火来: “咳咳!”气急了,莼不禁咳嗽起来。之前被千面阎王所伤,伤势太重,一直都没有好,断掉的肋骨处虽然处理了,但还是得疼上两三个月吧。 何况像他这样不静养还到处跑,伤势只会好的更慢。 但他可没有那样的闲工夫让自己躺着休息! 莼眼中充满了极端的杀意,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脚下放出了一只小小的鲜红的小虫。 顾南一和轻羽出来之后直接就上了备好的马车,完全没有发现那只红豆大小的虫子。 虫子也一并飞进了马车里面,最后落在轻羽的脖子上。 轻羽对此毫无察觉,而那虫子呲溜一下就钻进了她的皮肉里…… 连夜车马赶路,顾南一和轻羽很快回到了佐姆。千面阎王亲带人迎接了他们。 轻羽说不上原因,但就是觉得非常累,不过眼看文件就要破译了,她也舍不得休息。 三天以来,组织在耀金所有的重要人物全都呆在用实验室里,就是为了等待文件的密码被打开。 所有人,无数双眼睛全都盯着,全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终于。 顾南一打开了那个文件: “成了!” 一句话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大家立刻全都围了上去。千面阎王也到了跟前。看到千面阎王过来,其他人赶紧把位置让了出来。 此一刻,千面阎王在顾南一的左侧,轻羽在顾南一的右侧。 文件开启的进度条迅速增加,20%——50%——77%——100%! 随着画面的跳转,文件里的内容被呈现出来。 电脑早就已经连接了大屏幕,此刻文件的内容所有人都能看见。可是谁又能想到,文件里竟然是云荆的日志: 【她不该出生,她夺走了茉伊,她是魔鬼……】 【为什么,为什么她是茉伊的孩子,为什么她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我绝不会让茉伊怀孕,可是……茉伊说,她想和我有个孩子】 …… “什?!”顾南一盯着屏幕上这些文字,脑子里的信息已经如同爆炸。再看看轻羽,那女人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似乎随时都要晕过去了 顾南一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什么都不敢说,却那女人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日志,发抖的嗓音挤出一句: “往下翻。” 往下翻。 是的。 她要继续看下去,继续看下去才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文件的内容和政府那些脏脏的计划并没有太多的联系,几乎全是云荆的隐私—— 那些,令人难以置信、颠覆了人伦和常理的可怕的秘密: 那个世人皆知的天才,是个8岁就被卖到梓萝医学院做活体实验的弃儿,成为了茉伊夫妇实验中的样本; 样本观察的数年里,他就在医科院里生活,没事便在图书馆中查阅很多专业的书籍; 他发现自己在基因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而茉伊也发现了。 【那年,茉伊负责的新药开发正在关键阶段,不了研究室出了意外事故,茉伊的丈夫感染病毒,就这么去了。整个研究也就此终止。】 【茉伊痛不欲生,甚至疯狂。那时候她找到了我。她说我就是她的希望。】 【她收养了我,她要让我好好利用自己的天赋钻研基因技术。】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有一天能通过基因技术让死去的丈夫回来。】 【而之后,“死者复生”也变成了我终其一生的目标……】 231:疯子,视频连线 12岁那年,茉伊正式收养了云荆。 15岁那年,少年情窦初开,不管是因为什么,茉伊对他的关爱让他沦陷,让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对自己的养母产生了男女之情,并且攻破了失去丈夫的女人的内心的那道防线。 不可见光的感情终究会埋下伤痛和阴影,轻羽的降生便是他们所要承担的代价。 然而云荆无法面对。 17岁的他一夜白头。地下室中,他面对着孩子和茉伊的尸体,扭曲的情感找不到出路。 他不给这孩子取名字,不告诉这孩子任何事情,甚至认为如果这孩子是捡来的垃圾该有多好,那样就可以随意处置了! 这孩子就肮脏的污点、是夺走他挚爱的凶手,是……是……! 【她不该活着】 【她不该活着】 【可她的眼睛像极了茉伊,我害怕与她对视!】 【她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我有处置她的权力。可是,她的身体里也流着茉伊的血。从基因学的角度上说,她不仅是我的一部分,也是茉伊的一部分。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 【茉伊,我终于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方法。“异能者计划”,我拿她当了第一个实验体。我以为她会守不住排异性死去,但她没有。所以我把送进了“坟墓”,让她自生自灭……】 云荆的日志令人倒抽冷气,这是多么疯狂的一个疯子啊! 他所做的一切,答应同政府合作的一切,全是为了让茉伊能够回来。他希望茉伊回来,希望茉伊再也不会生病受伤,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因素而死去。 或许他这样的想法也是受到了茉伊对亡夫执念的影响,但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来创造这疯狂的一切。 一个因爱而疯狂的科学家。听上去是如此的悲壮。可是…… 大屏幕上显示着茉伊的基因数据和克隆数据,还有茉伊的照片。那女人的眉眼间,确实像极了轻羽。 岁月和经历是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模样的。轻羽看上去跟茉伊、云荆并不是那么像。然而若静下来仔细瞧,确实能看出端倪。 妹妹的身份足够解释这些,可谁又能想到他们真实的关系会是?! “呵呵呵……呵呵呵呵……”轻羽苦涩的笑开,神色极其复杂。她连站都站不稳了,揪着胸口有些上不来气。 “……你没事吧?”顾南一看她样子很不对劲,上前扶住了她,才发现她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你怎么了?” 顾南一有些急了,但轻羽陷入混乱中无法自拔,而且整个人很不舒服。蓦地跪在了地上,急急喘了两口气竟是没了知觉而: “轻羽?!” 顾南一彻底极了,抱起她就往房间送:“快喊医生来!” 谁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眼下轻羽一倒,众人也跟着顾南一慌了。千面阎王立刻把手下最好的医生都喊了过来,一番诊治之后,气氛更加凝重了: “我们从没见过这种毒。从检查的结果来看,毒性非常猛烈,一旦发作必死无疑啊……” 组织的医生都低着头,束手无策让他们觉得脸上无光,更何况轻羽和顾南一都是组织重要的帮手,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实在是给组织抹黑。 顾南一当然也不会怪他们没用,轻羽身上的毒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是早就已经知道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把轻羽福袋里的龙骨点上,希望她可以像上次那样快点醒过来。但这一次好像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云荆的秘密对这丫头来说,该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呀…… 旁边,千面阎王沉默许久,终于站出来说道:“顾先生,如果你说的异变龙血是真的,要救轻羽小姐的话,就只能去‘坟墓’了。” “你知道异变龙血?”顾南一十分惊讶。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能让他惊讶的人可是太难得了。 “很久以前听说过一次。”千面阎王很是淡然,然而这越发显得这个家伙深不可测。不过她也只是知道而已,并不比顾南一好多少。 只是眼下可以确定的是,大家的目标都集中在了“坟墓”上! “这段时间,澜湾那边的局势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目前只有岚泱的铁矿,政府还紧咬着不放。虽然只是时间问题,但短时间内已经不可能解决了。” “潜龙计划。隧道竣工在即,资源的保障一定不能有纰漏,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成功,那么之后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千面阎王带来了很多好消息,似乎一切都在表明轻羽还有救:“伊东现在还在继续跟温哈周旋纠缠,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保障壑冈资源的得运输。” “乌拉和大老二也已经传了消息回来,波恩那几个人根本不值一提,拿下桫椤矿区指日可待,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 “如果现在的势头继续保持下去,一切顺利的话……”vp “隧道三个月内就能成功!” 千面阎王带来的消息确实振奋人心,但顾南一心里却充满了遏制不住的愤怒。 “琼,你过来。”顾南一把琼叫到了外面,“之前的那种虫子,你最开始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有多久了,出现了多少次?” 顾南一的问题让琼觉得十分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仔仔细细的回答了。 “老板,到底怎么了?”琼问道。 顾南一摇摇头:“没什么。”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盯着点,别让他们跟着我。”顾南一吩咐之后就独自离开了,而且他脸上的神色非常可怕。 自从两年前出事以来,顾南一从没主动联系过那个人。但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忍耐不了了! 佐姆五彩斑斓的夜色里,顾南一逆光而行,进了一幢岌岌可危的废楼——这一带的房屋五年前就准备重建,然而政府的资金一直无法到位,导致延误至今。 如今这些危楼已经多年没有人居住,看上去就像鬼屋,平时也没有人敢靠近。可顾南一对这里轻车熟路。 他打着火折子,直接进了危楼深处的屋子。屋里充满了霉味,盖东西的防尘布上也已经长出了霉斑。 顾南一掀开了桌上的防尘布,下面是一台电脑。 电脑保存的很好,而且是外面绝对弄不到的机型。 没错。 这是顾南一的一处据点,电脑是以前从研究所里面带出来的。 打开电脑,输入帐号,犹豫了许久,顾南一终于还是按下了连接键—— 在数据线路的另一头,那个人也完全没有想到,顾南一竟然主动发起了视频通话。 “……”那人在电脑前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接通了这个通话。 视频接通之后,顾南一的屏幕上出现了云荆的脸——像这样视频通话,在顾南一的记忆里面,似乎已经是许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瞬间,恍如隔世。 云荆的电脑屏幕里同样出现了顾南一的脸——他看上去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时间好像还是停留在两年前的那个时候。 但现实早已经物是人非。 “是不是真的。文件里的那些是不是真的!”顾南一开门见山,好像和云荆之间从来没有过两年的隔阂跟仇恨。 云荆愣了愣,脸上表情不多:“南一,你找到文件了?” “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轻羽真的是你女儿?”顾南一从没像现在这样急躁过。如果可以的话,他怕是已经从电脑屏幕里面钻过去,然后揪着云荆的衣服质问。 却云荆久久不语。然而眉眼间神色的变化,顾南一是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男人发怒了。 那个像神一样高高在上、对世事不屑一顾的云荆居然发怒了! “南一,把文件带回来,杀了轻羽。”云荆压低了嗓音,屏幕里的他显然在竭力隐忍巨大的情绪波动。 时至今日,顾南一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也只是个普通人: “南一,杀了轻羽,把文件带回来,我就原谅你!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 云荆喋喋不休,但这只会让顾南一更想笑:“一直以来,枉我那么尊重你,当你是神一样的存在。没想到,你居然会是这么可悲又可笑的一个人。” “她明明就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是你最爱女人的遗孤。你竟然连作为一个人、一个父亲的最基本的担当都没有!” “云荆,你这个胆小鬼!你这个心灵扭曲的变态!虎毒不食子,你却要把亲生女儿当作仇人!你自己下不了手,就把她送上实验台,你简直禽兽不如,不配为人!” “要不是被送去‘坟墓’,轻羽现在又怎么会……” “你闭嘴!”云荆忽然大怒,一声怒吼。 一瞬间,气氛静止,怕是云荆自己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天情绪彻底失控。而正当两个人都呆住的时候,顾南一才察觉到身后来了人: 自己竟然被跟踪了? 顾南一心底一惊,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然而心里却也马上有了底: “果然是你。”他看着进来的那个人,眉眼间稍许写着不愉快。 232:归来,负重前行 这个世上,顾南一从来没有怕过谁,但此刻出现在身后的家伙确实让他心里有些怵: “果然是你。”看着那个婀娜多姿的女人,顾南一脸上的意外很快就消失了。 千面阎王——可怕的不仅仅是她的名字。 阎王是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的,可见对顾南一的行动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也清楚这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顾南一可以打包票,琼那小子,八成现在都还不知道阎王已经跟了过来。 顾南一是个通情达理的老板,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去为难琼。而且他现在也没空去管琼怎么样—— 千面阎王进来之后也没搭理顾南一,只是瞅了他一眼,直径走到了电脑跟前,用一种诡谲又得意的神情看着屏幕里的云荆: “没想到你真的没死!这可真是太让人生气啊。”那女人一脸阴阳怪气,转而又是笑容开: “不过放心,估计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既然你这么想让轻羽那丫头死,那我们偏要让她好好的活着。不然拿什么来恶心你?” 千面阎王的话,顾南一一句也没听懂。而云荆也是一样: “你到底是谁?” 但见那女人笑的淡然:“我?我不过就是一个被你遗忘了的影子,你也不用记得我是什么人。” “云荆,有件事我必须清楚的告诉的你。”千面阎王沉了嗓音,盯着云荆的一双眼铮铮如霜: “你不是神,别真把自己当那么回事了。” 说完,她直接关掉了视频通讯,并且一拳砸坏了电脑:“多少钱我双倍赔给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顾南一惊愕不已,面前的这个人着实太可怕了。 但那女人柔媚一笑,纤长的食指放在唇上:“嘘——,不该问的事情别多问,哪怕你是顾南一也不行。” …… 被切断的通讯再也连接不上。此刻在云荆的电脑屏幕上,系统正在自动尝试连接,但提示的永远都是数据错误。 自动连接是程序设置好的,并不是云荆点的。此时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屏幕,脑子里一直在回放刚刚的那些话。 他静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然后开始发抖。蓦地一声愤怒的嘶叫,他打翻了桌上所有的东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杰西卡和龙野就在隔壁,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一进门就吓了一跳。不知道父亲怎么忽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快!去找!去把轻羽找出来!找出来杀了她!那个孩子一天不死,我、我就、我就一天都不能平静。” 自从上次在岚泱见过轻羽之后,父亲确实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些都是杰西卡他们看在眼里的。 见父亲的情况已经成了这样,杰西卡和龙野也不敢耽搁,赶紧去找红翼商议对策。 两个人离开之后,实验室里又只剩下了云荆一个人。 刚刚顾南一说的那些话就像魔咒一般,此刻又浮现在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云荆心里非常清楚: 顾南一不愧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那小子说的一点没错; 那个孩子——他的女儿,他和茉伊的女儿,也是杀死了茉伊的凶手;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纵然他是基因界的大天才,却也对这样的关系不知所措。 又或许。 正因为他是基因界的大天才,所以才对这些学术以外的领域充满了恐惧吧…… “茉伊,我该怎么做?” 他进入了个人私密的实验室,里面尽是大型的培养箱。箱子的营养液中泡着一个个人体,而且每一个都长着相同的脸。 这些都是茉伊的克隆体,是云荆二十多年来全部的心血。 可。 她们没有一个是能正常存活的,其中的几具失败品已经进入了腐烂阶段——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云荆想要突破的基因克隆技术一直没有成功,基因序列一直无法推进破解进度。 他很痛苦。 他很焦急。 他很害怕。 “茉伊,如果我生在前人类时代就好了。那就不用破解序列了。” “茉伊,要是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你该怎么办?要是我到死都还没有破解怎么办?”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为什么那个孩子至今都还活在世上?”云荆无助极了,眼角深沉都透着狂气: “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你却死了?” “为什么,茉伊?为什么她的命要用你来换?”壹号 孤单清冷的实验室里,男人的痛苦无人回答。这里到处都可以见到他心爱之人的面孔。然而却没有一个是活着的,却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她们就如同不真实的幻影,在讽刺着谁的执着和天真…… 半个月后。 昏迷多日的轻羽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守在床前的顾南一。 他趴在床边睡着了,看上去像是日夜不离的守在这里。睁眼的瞬间,轻羽心中紧了紧: 糟糕,又是心动的感觉! 她连忙打住心境,这是她不被允许拥有的感情,她不配奢望。何况对方还是顾南一这样的男人。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顾南一这样的男人,现在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罢了。 轻羽正盯着顾南一的睡脸入神,琼忽然急匆匆的推门而入: “老板!阎王说禾馥那边来消息了!”话才说完,琼就是愣住了,“轻羽姐姐你醒啦?”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可担心死我们了!”琼激动的扑了上去,顾南一也被吵醒,一看连忙拉开了琼。 琼这会儿正在高兴的劲上,什么也没多想,激动的说着:“太好了老板!轻羽姐姐也醒了,禾馥那边刚刚也来了消息!” “禾馥他们来消息了?”顾南一神色一变,赶紧问了详细的情况。 于此同时,禾馥、夜枭等人已经身在梓萝医科院中。 再见到这几个祖宗,院长头都是大的,不过看到苏樱一切安好,禾馥他们的心情自然也不错: “你放心吧,那边的事情有我们,等一切平息了你再回去!” 听他们这样说,院长心里难免有些担忧。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苏樱,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禾馥他们的事情,苏樱自然是要鼎力相助,二话不说就让院长准备场地进行传送。 “你确定要这么做?”院长悄声问苏樱。她的身体虽然看着没事,可一旦使用异能,那后果就…… 苏樱摇摇头,表示自己心意已决。 院长终究只是外人,不好说些什么。他的手一直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面,紧紧捏着里面的一瓶药。 苏樱的能力使用的非常顺利,却也在禾馥他们消失之后,苏樱倒了下去。 “你先别说话。”院长扶住了她,把药拿了出来,然而喝下之后苏樱的情况并没有好转,脸色也越发苍白。 院长急忙抱着她进了抢救室,十几分钟之后,各项数据都只显示了一个结果: 脑死亡…… 于此同时,禾馥等人到此浑然不知,已经到了组织的秘密研究所。轻羽如今已好,且她让其他人千万不要把事情告诉禾馥。大家也都闭嘴。 禾馥他们带回了异变曼陀罗的种子和样本,还有几瓶培养液。这对组织研究涤魂幽非常有帮助,而且夜枭也离克服毒瘾更近了一步。 一切似乎顺利的不行,此时连伊东剑那边也送来了好消息: 大老二和乌拉不负众望,已经把壑冈各大重量级矿区的老板全带去了澜湾,只要人齐了,立刻就能签署协议,资源马上就能开始运送。 岚泱城的铁矿争夺战还在继续,因为一直是伊东剑亲自坐镇,所以温哈一直没有怀疑组织是声东击西。而且为了确保温哈和政府深信不疑,伊东剑一直在拼命争夺岚泱的矿产,甚至策划了一场夜袭政府公馆的大戏。 “太好了,潜龙计划一定能成功的!”禾馥非常高兴,“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我们一起去梓萝接苏樱回家!” …… 为了大计,禾馥等人和阎王一起前往岚泱汇合。而这天夜里,澜湾辖域几个大城的公馆全都遭到突袭。 “伊东剑那个混蛋!简直无耻!”温哈气的捶桌,“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把岚泱的铁矿让给他。那本来就是政府的资源,这些异能者实在太过分了!” 话音未落,会议室突然吹进了凉风。 伊东剑竟是带着几个人闯进了温哈的老巢: “资源是大家的东西,你们政府真的是太恶心了!” 温哈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伊东剑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场面顿时一片混乱,烈风小队同组织的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伊东剑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非常愚蠢,但为了组织和大局,他们现在必须冒险。 只有让温哈和政府军的精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才能掩盖住潜龙计划和千面阎王他们的动向。 然而为此,伊东剑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老大你没事吧?”突围出来之后,nancy关切的问道。 伊东剑摇摇头。烈风军团的家伙虽然厉害,但并不能把他怎么样。比起他,奇楠的伤势就重多了。 一行人继续撤退,可有一队烈风的追兵怎么都摆脱不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片浓郁的毒雾,正好隔开了追来的烈风军团。 “是你?”伊东剑眯眼,立马就认出了那个歹毒的大男孩。 但那个小子,现在似乎受了重伤。 233:暗影,潜龙隧道 莼的伤势看上去不轻,伊东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小子如此落魄。不过这才想起来,好像之前就已经没有在顾南一身边看到这个小子了。 现在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顾南一和轻羽也来了?”伊东剑问道。 莼现在的出现无疑救了伊东剑他们,所以伊东剑他们也不能把莼怎么样。这会儿莼说先去安全的地方再说,他们也不能有什么异议。 在莼的异能的掩护之下,他们很快就撤离到了安全地带,然顺利返回了自己的大本营。 黎明组织在各辖域的分部大本营的位置向来都是最高机密,不会轻易让人知道。伊东剑本来就不是个笨蛋,知道莼这小子向来都有问题。这会儿也没带他过去,而是先在一处据点落了脚: “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吧?” 莼笑了笑,眉眼间透着阴枭和歹毒:“我有个天大的秘密必须得告诉你。” “哦?”伊东剑眯起了眼睛。 莼继续说道:“我记得山口秀真是你很好的兄弟……” “你想说什么。”伊东剑沉了脸。 莼脸上的笑容越发歹毒:“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轻羽么。” “怀疑什么?”伊东剑的脸色更沉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莼的脸。 这家伙想说的话,伊东剑心里已经有数,回想山口秀真死的时候的事情,他现在多少也觉得蹊跷。然而也并不全是这样: “顾南一也在。你怎么不让我怀疑他?在我看来,他比轻羽更加可疑。”伊东剑可不会被莼这么一个小鬼牵着鼻子走。 这话一说,莼的脸色就完全变了。 见这小子不说话,伊东剑又是逼问:“不做声就是默认咯!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现在专门跑来跟我这些?” “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伊东剑心里显然已经有了定论,而莼也不得不认栽,不得不承认:这个二色头的日本人确实不好糊弄。 既然如此,何不就把实情都说出来?反正他如今也早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啊! 从山口秀真之死,到在耀金发生的事情,莼事无巨细、毫无保留的全都告诉了伊东剑。而且全部都说的实话。 这些实话的真实度,让伊东剑根本找不出去质疑的理由。除了相信之外,伊东剑没有别的选择,而且他真的非常生气: “你为什么要杀轻羽!她跟你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伊东剑揪起了莼的衣服,对于此事,他无法不让自己激动——这小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轻羽下毒,而且……! “你说的都是真的?轻羽身上本来就有无解的瘴毒?” “当然是真的。她以前被送去过‘坟墓’,瘴毒是从那上面带出来的。”莼掰开伊东剑的手,笑颜诡谲: “我这么做,除了讨厌她还能是为什么?谁让她要跟我抢南一哥哥!”莼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没错,由始至终,他做了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要成为顾南一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为此他甚至不惜窃取了云荆最机密的文件。 虽然不知道那文件的内容是什么,但能确定这足够让顾南一万劫不复。 没错! 他就是要让顾南一掉困境,然后自己成为顾南一的伙伴、成为他的依靠。 顾南一总说,总说他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可顾南一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顾潼。在顾南一的心里,顾潼永远都排在他的前面! 而现在又多了一个轻羽! “或许南一哥哥自己没有发现,他对那个女人太好了。我就是要让轻羽死在他面前,我就是让他痛不欲生!而且这件事必须和我无关!” “只有我才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我!只有我!”莼咬牙切实,面部表情都变得狰狞: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早就可以把那女人杀了一百次!” 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宣泄着自己扭曲又变态的情感和执念。但伊东剑却早已经没有心思去听这些。 他的脑子,现在全是轻羽—— 她中了无解的剧毒? 她就要,命不久矣了? 伊东剑不觉拿出了那一枚学勾玉,紧紧攥在手里。他想问她,那日那样是不是因为瘴毒;他想问她,如果没有瘴毒,她是不是会选择自己; 他想问她,倘若没有顾南一,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会有另一种可能性?九四好书网 “……”伊东剑说不出话,也听不见莼的声音。他只是久久的深陷在自己内心的挣扎中。 许久之后,他的眸光冷了下来:“这件事我暂且不下定论,我要亲自找他们对质。” “哼,随你便。”莼不屑一顾的冷笑,转身准备离开。 伊东剑拔刀揽住了他:“你现在不能走。事情弄清楚之前你必须留在这里,但是你暂时不要露面……” 伊东剑和莼是两个人单独密谈。谈了快一个小时还没出来,nancy和奇楠都很担心。两人犹豫了很久,准备进那小屋里看看,却这时候伊东剑和莼从里面出来了。 “老大?!” nancy和奇楠连忙迎了上去,但看伊东剑的神情十分严肃,便是不敢再多问了。 伊东剑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下令出发,带着莼一起上路。回到了他位于澜湾的大本营里。 大本营所在的位置距离岚泱不远,隐藏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渔村里。莼抵达的时候也惊了一跳,之前他来过这里,当时只是路过。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是伊东剑的老巢。 抵达大本营之后,伊东剑一刻不停,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千面阎王。 政府有自己的科技设备,黎明组织也有。 伊东剑告诉千面阎王,事情一切顺利,照原定计划,他们可以启程过来汇合了,为隧道剪彩。 说完了正事,伊东剑犹豫之后还是多发了一条邮件: 【轻羽最近好吗】 电脑那头,千面阎王挑了挑眉毛,似乎知道了什么,想想便是觉得有趣的笑了: “唉,年轻就是好呀。”阎王感慨着,把轻羽的情况一五一十全告了伊东剑。而伊东剑正如阎王所想对那样,之后就没回消息了。 这一头,看到阎王发来的邮件,伊东剑愣愣盯着屏幕看了很久——轻羽确实是身体不适,虽然现在已经好多了; 所以莼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看着伊东剑在电脑前面的背影,莼在暗处诡谲的笑了…… 数日之后,轻羽一行人阎王到达,而轻羽的身体果然不在状态。伊东剑心里很是纠结,尤其看到琼一直跟在轻羽周围,一口一个姐姐,伺候的不知道多仔细。 “……”伊东剑只是简单的跟轻羽打了个招呼,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伊东剑领着他们去了村子后面,那里一座湖。而这个地方,正是潜龙计划海底隧道的入口。 湖边有一间大仓库,里面便是长长的通往地下的楼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这样庞大的工程绝对是罕见的,若是公开了,一定是举世瞩目的。 而且会把政府军给吓到。 一行人随着伊东剑进入了隧道,越往里面走越是能感觉到湿冷阴潮。这种感觉意味着他们已经到达了水下。 隧道比较宽敞,完全能保证各种备战物资的运送。整个工程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再要不了一周就能剪彩了。 虽然也有人提议不要剪彩仪式,但伊东剑还是觉得这个形势少不了。主要是能增加组织兄弟的士气,尤其是在丢了岚泱城之后的现在。 伊东剑带他们仔细参观了隧道,对各个细节进行了讲解,再之后又为他们安排吃住。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伊东剑也挺累了,不过他心里依然有事。 莼说的那些依然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山口秀真的死他不可能不去过问,不然就太对不起惨死的兄弟,然而…… “你可真是没用。”莼出现在伊东剑的房间里。伊东剑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既然是自己要留他,现在也不能说多说什么。 伊东剑看了莼一眼,对他的挖苦没有作声。 而莼变本加厉:“真想不到,堂堂的伊东剑先生居然这么妇人之仁……” “你闭嘴!”伊东剑怒斥,唰地拔刀指住了他,“别以为我不会杀了你。这里是我的地盘,我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哼!”莼冷冷一笑,转身离开。出了房间,一张脸就彻底阴沉下来: “你不仁我不义。伊东剑,你就是个干不了大事的废物,还是我自己来得好!” 这几天,莼已经把伊东剑大本营的内部结构摸索的七七八八,不一会儿就溜进了控制室。 他早就已经破解了控制室的一台电脑,此刻神不知鬼不觉的发出了一封邮件——之所以来找伊东剑投靠,正是算准了山口秀真和轻羽的事情会让他分心,如此他才有更多的机会来搞小动作。 邮件发送出去之后,莼就消除了电脑里的使用痕迹。两天之后的夜里,便在邮件里约定的位置静心等候。 果然,那些人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了。 234:终章,风雨黎明 夜色阴暗,树林中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脸,但他们彼此都太熟悉了。通过轮廓和声音就能认出对方是谁: “没想到你还会联系我们。” 红翼、龙野和杰西卡看着莼,对这小子的行为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在他们的印象之中,这小子就是墙头草,还是一颗只知道围着顾南一转的墙头草。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们三个其实根本不想来。 最近云荆完全疯了一样,逼着他们找顾南一和轻羽,非常杀了两个人不可。然而自从岚泱城一战之后,他们就完全失去了两个人的踪迹,压根没有头绪。 正好他们也想着先找莼问问,不料莼自己主动找上了门。 今夜几个兄弟见了面,红翼他们才知道轻羽和顾南一竟然一直藏在千面阎王那里。那阎王一直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也难怪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根据莼的说法,阎王的基地就是佐姆的一家大型化工厂。其实政府对那个工厂早有怀疑,只不过阎王势力太大,根本动不了那块。 然而。 如今伊东剑丢了岚泱,黎明组织在澜湾辖域的势力也受到了重创。如此便是政府眼中的转机。 不想对于这些说法,莼忍不住嗤笑:“你们也太天真了,连恐怖分子马上要大翻盘了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红翼等人沉了眸光。 潜龙计划,海底隧道——莼将这段时间获取的情报尽数告知。这些让红翼等人惊愕不已。然而这些事情终归不是他们管辖的范畴,此刻也不知能说什么。 莼当然了解他们的心思,离开之前冷冷笑道:“反正我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了,而且轻羽他们所有人现在都在这里。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做。” “除了南一哥哥,其他人和事,我一概不在乎。” 看着那阴毒的小子远去的背影,红翼等人的神色越发凝重。 莼口中的潜龙计划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是必须回去上报的。可在这之前…… “父亲现在已经疯了,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疯子。军政大事,我们还是直接上报比较好。”红翼现在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杰西卡和龙野也都认为,此事应该先上报明皇殿下。 三天之后,就针对潜龙计划,三皇召开了紧急密会。云荆这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情。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段密竟在会议上哭诉异变曼陀罗被抢一事,而且数据也被盗走了。 听到数据被盗这个字眼,云荆立刻就想到了自己被盗走的文件,从而想到顾南一、想到轻羽: “炸了隧道!把他们全杀了!”云荆忽然拍桌而起。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且这对三皇来说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云荆从来都是个没有情绪的人,现在的这一幕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他眼睛里泛着杀意的红光,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杀了他们,宛如中了魔障…… 转眼两周过去,海底隧道即将竣工。 这两周里,组织上下全力赶工,而伊东剑似乎故意在回避轻羽和顾南一。 莼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一切,确实不知道伊东剑到底是怎么想的,无奈他自己也不好出面。 这天,海底隧道的大致工期已经完成,过两日就要剪彩。组织上下又是一派忙活——解放“坟墓”,并不是直接冲上去占领就完事了,必须拿捏住全盘的局面,确保各大辖域的部署都已经就位。 一旦黎明组织对“坟墓”发起进攻,便意味着向政府全面开战。 这不是一场小儿科的游戏,容不得半点马虎。 在无数场会议之后,今天将会再召开最后一场会议,这一次,五大辖域的组织负责人全都到场,而伊东剑在会议上做出了惊人的决定: “最近收到线报,政府又悄悄扩大了烈风军团的人数,而且好几个区的部队都有变动,只怕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澜湾现在是潜龙计划的重点地域,绝对容不得半点闪失。温哈是我的老对头,现在又是澜湾的总司令,也是我们最棘手的障碍。” “这几日他又去了海庄,我猜他一定是有什么大动作。所以,潜龙计划就交给你们了,我会盯住温哈,不让他离开岚泱……” “伊东?!”话没说完,几个头领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但伊东剑心意已决:“总要有人托住温哈,而我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越早拖住他,对潜龙计划越有利。之后和政府正式开战,少一个温哈对组织来说可以争取到更大的优势。” 伊东剑所言一针见血,让人无从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想反驳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澜湾是他的地盘,潜龙计划也一直都是他主力负责,现在这样说,无疑是养肥的鸭子拱手送人了。 大家都惊呆了。 整个会议在这种惊呆了的气氛下进行着,而伊东剑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把谁来接手隧道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 除了伊东剑之外,对隧道最了解也只剩下千面阎王。当然,阎王对接手隧道也没有意见,不过有些事确实不吐不快。 夜里忙完,阎王直接找上了伊东剑:“伊东,喝两杯?” “不了,我准备明早就动身。” “这么快?”阎王很惊讶,“你这么做是想逃避什么事情?” “什么意思。”伊东剑一脸冷漠,不过阎王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被自己说中了。 “我们这次过来,你的态度和之前很不一样。看上去,应该是在针对轻羽和顾南一。” 伊东剑没有回答阎王的话。他本来是想否定的,然而却是开不了口去否定。 阎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到底怎么了?就算是失恋了,也犯不着拿组织这么大的事来逃避一个女人吧。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我的事你就别问了。总之这里之后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阎王想了想,又问:“她身上的瘴毒,你知道吗?” “知道。”伊东剑微微垂了眼帘,转而想到什么,几分期许的看向阎王,“既然你也知道这件事,那你知不知道解毒的方法?” 阎王此人深不可测,伊东剑也没有问错人,只是在得知答案之后,伊东剑陷入了纠结。 “异变龙血只有‘坟墓’才有,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阎王希望他能反口,却不料他竟然还是选择退缩: “有你和顾南一在,我相信没问题的。我拖住温哈,也算是在救她。” “伊东,你到底怎么了?”阎王实在难以置信,而伊东剑神色黯然的走了: “别问了,我现在只想静一静。”516 伊东剑犹如逃兵离开了自己的房间,那身影印在莼的眼睛里。 “哼,真是没用。”莼冷冷嘲笑,转身进了树林深处。 他已经收到了消息,红翼他们会在海跟他街头。他过去的时候,红翼早就已经到了。 “怎么样,政府那边打算怎么做?”莼才说完,杰西卡就给了他一个信封: “计划全都写在上面,你可别又搞砸了。” …… 两天之后,隧道剪彩,而伊东剑已经不在这里。组织大批人马由隧道向“坟墓”进发,大家心里忐忑又兴奋。 轻羽的心情一直悬着,这么多年,她一直想再回“坟墓”,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竟如此顺利的发生了。 一切太顺利了,以至于让人心有不安。 她的手心都出汗了。 “你没事吧?”马车上,顾南一问道。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心情同轻羽相似。 轻羽摇了摇头,一直看着马车外面的隧道。 【伽罗,我终于要会去接你了……】 通往“坟墓”的隧道需要走上一天,这也是为什么大家会对这样规模的工程感到惊叹。 晚些时候,部队开始休息。他们已经走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明天中午就能走完,就能登陆那个传说中的地狱。 所有人都睡不着,心里各自有各自的复杂。 若从海上走,“坟墓”周围布满了政府军的舰艇,正面突破绝对是一场持久的硬仗。然而岛上布满了飞行器,多的就像蜜蜂一样。 尽快带走“坟墓”上的人,是他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最理想的情况是神不知鬼不觉。只是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天真了。 在成功之前,谁也不敢设想到底会发生什么了。 轻羽在汽灯前坐着发呆,而她自己或许还不知道,那背上的印记已经长到了脖子上面。现在不用扒开领子就已经能看到一些。 顾南一在她的背后,一直看着那印记。他知道,上岛之后,这女人一定会先去找顾潼的尸骨,而他却只一心想着先去寻找异变龙血。 或许他就是这么理智的人吧,比竟顾潼已经死了多年了,而轻羽却还活着。 或许…… 【真的只是因为理智吗?】 顾南一忽然问了自己一个这样的问题,然后他陷入了沉长的思考之中…… 组织这次集结了数千人,但此刻在隧道中,大家都安静极了。隧道里不可能通电灯,唯一能用上的电路全都留给了通风换气装置。 这么长的隧道,若是不能保障空气充足,便根本没用。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才导致隧道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光线昏暗的隧道里,风扇电机运作的声音非常吵耳,以至于很难发现细微的动静,以及,那些正在黑暗中闪动着的计时装置的嘀嗒声: “哼!” 长长的隧道外,那紫衣的小子终于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的,是炸弹的引爆器。 看看手表上的时间: 22:59 以此同时,远处的山岗之上,那白发之人正远远眺望着大海,眼中泛滥着狂气和杀意: “还有多久?” “十秒。”红翼答道。 说完,那漆黑的大海之上就迸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炸裂: 嘭! 那是一场规模极大的爆炸,规模足以让整个澜湾辖域的人都在睡梦中惊醒,甚至让远在冰锥森林深处的兄弟俩都感觉到了震荡: “轻羽……” 【尾声】 三个月后。大陆战火冲天,政府军和组织军势如水火。而在远离大陆的无名小岛上,岁月静好。 那里立满了密密麻麻的墓碑,便见一艘小船悠悠停靠在简易的码头上。 “老板,姐姐,我们到了!”琼高声喊着,停了船连忙又是出来放坡梯,准备下船的事宜。 那女人推着轮椅从舱里出来——她极为少见的穿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美的如同仙子,而轮椅上的男人亦是一身白色。 不同的是,女人脖子上再没有看到那如骨蝶一般的黑色印记…… “走吧。”顾南一神色凝重,即便还是那头红发,却眉眼间杀气凛冽。 轻羽冷然依旧,推着顾南一下船。三人带着鲜花来到了墓地,在每一座墓碑前都放了一束,久久站立: “你们放心,这笔帐,我们一定会向讨回来。三皇必须得死,还有那个人!” “不管还要多少年,哪怕粉身碎骨,我们也在所不惜!” 黎明未至,黑夜仍长。 但。 曙光仍在。 希望,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