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雄虫拒绝火葬场》 第1页 《炮灰雄虫拒绝火葬场》作者:啵啵奶球【完结】 文案: 温柔全能男妈妈攻x清冷高武力值忠犬受 (架空虚构背景,与现实无关,请勿代入现实。) 洛克(路卿)作为一只f级的废物雄虫,从小不受家族待见,在雌父去世的那天夜晚,发现躺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小雌虫,向雄父百般恳求之下,终于将他带回家中。 小雌虫不爱说话,总是一声不吭地守在小洛克的身边。 一次意外,雌父留下的玉石因碰撞跌落在外。被雄父囚于家中的虫崽无力而呆滞地望着所谓「家」的牢笼。 这时——满身污泥的小雌虫翻墙进来。 他木着一张小脸,手里紧紧抓着那块小小的玉石,小心翼翼地递出去:「……给你。」 漆黑闭塞的小屋子里挤进了第一束光。 * 洛克(路卿)将满腔的情感倾注在艾勒特身上,为他洗手羹汤,为他缝补衣裳,为他研究机甲,学习医疗,只为不让他受伤。 没想到,在求婚那天得到了艾勒特与继兄结婚的消息。 洛克(路卿)死心,孤身离开。 某一天,直播间出现了一个新的雄虫主播,因出色的外貌得到了关注。 心灵受创的雌虫将他当作宣洩的出口,纷纷嘲笑:笑死,雄虫出来卖笑了。 然而……做饭,浇花,调香,治疗,甚至设计机甲,被当作花瓶的残疾雄虫几乎什么都会。 连雌虫们苦恼的虫素紊乱,在吃了洛克(路卿)的特色药膳之后都得到了解决。 黑转粉:卧槽,脑婆脑婆看看我! 帝国疯狂了,众虫都将他誉之为完美雄虫。 过去将他视为耻辱的父亲找来请求他回来。 各领域的大佬寻求他的指导与帮助。 洛克(路卿):「谢邀,闭关锁国,不关注俗世。」 * 艾勒特携一箱战利品,风尘僕僕地从异兽战场赶去求婚。 却见祥和平静的小院里,青年嘴角噙着笑意,与他的敌手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冰冷木讷的面具碎裂,雌虫死死盯着那一处,直到最后一刻,再也揣不住满眼的血丝与疯狂,将回房的雄虫压倒在沙发上。 「雄主。」 艾勒特俯身紧贴着洛克(路卿)的身体,滚烫的唿吸交融,竖立的妖异兽眸中痛苦和占有欲交替,近乎扭曲到癫狂:「求您原谅我。」 「求您……只看着我。」 阅读指南: 1.主攻1v1,双c,结局he,不换受! 2.受订婚是有误会,重大误会! 3.背景是平权运动后,文中主要是攻受感情,牵扯不了多少背景 内容标籤: 强强追爱火葬场 搜索关键词:主角:艾勒特,路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受追夫后双向 立意:是金子总会发光 第1章 直播开始 路卿做了一个梦。 梦到银灰短髮的小雌虫仰躺在他的怀里,红宝石似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下巴,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他,连五指都紧紧相扣,捂暖了他冰凉的手心。 「路卿。」小雌虫蹭了蹭他的下腹:「要永远……」 一梦醒来,一切烟消云散。 路卿掀开眼皮,愣愣地看着床顶的帘帐,久久无言。 耳边的通信器发出刺耳短促的滴滴声,骤然滑破寂静的房间,刺的耳膜发痛。 路卿偏头拿起通信器,手指划过屏幕,通信器里传来了一道着急的男声。 「路卿,你准备好了吗?」 男声很粗犷,还带着一丝磨损的沙哑。 路卿点头说:「嗯,你说时间。」 「今天晚上六点之前,准备好食材,开始做饭。」男声指挥道。 今年是虫族的第三千五百纪元,号称虫族新时代。 自从一百年前,虫后发起的那场瑟拉底战争之后,雌虫的虫权得到了重视。 一批从中获机的虫,打起了售卖——以雌虫为卖点的商品的主意。 帕森就是一个捕捉到商机的雌虫,他曾受雄主的打骂虐待,起了反抗之心。 对雄虫极其厌恶,深知雌虫需要的是什么,帕森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慾,寻找一些长相不错,但生活落魄的雄虫。 路卿是他发现的落魄雄虫之一。 温柔下垂的深色眼眸,俊秀白皙的脸,路卿即便身材高挑,也是一副好欺负、没有锋芒的的样子。 帕森很满意,各种好处、优惠放出来,却愣是没让这个穿着旧款风衣的雄虫有任何动容。 帕森不甘心地说:「就是直播做做饭,浇浇花,说说话,拍拍生活日常什么的,不会多麻烦。」 谁知路卿抬眼看他,微一沉吟,竟然点头答应:「好。」 于是,路卿与蓝星直播平台签约,成为了直播间的一名新星主播。 目前直播将近一个月。 帕森忙于处理其他新收主播的事,最近才想起一个月前招进来的小主播,匆匆联繫上又匆匆赶来。 路卿正自然而流畅地把数据棒捆好。 帕森担心这柔弱的雄虫一个月没去管他闹小情绪,亦或者笨手笨脚做不好事,提早一小时来竟看到搭建好的器材和直播棒。 第2页 「午好。」路卿的语气温和地打了个招唿。 帕森的鼻子煽动,左右张望之下,看见了一盘金红相间的西红柿炒蛋,安安静静地坐在老旧的木桌上。 「这是你做的?」帕森咽了一口唾沫,酸甜的香气勾起了空荡荡胃肚里的馋虫,让干涸的口中分泌出大量唾液。 他今天中午为了处理那几个新招收的,闹的吃不下饭,没休息多久便匆匆忙忙给路卿打了个电话。 本是想拍雄虫不会做饭,手忙脚乱,引人发笑的场景作为直播卖点。 雄虫眼泪汪汪的样子,白皙的皮肤上沾上油盐脏污,会更具有反差感,让一向处于弱势的雌虫心灵上得到慰藉。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雄虫,竟然还能做出个像模像样的家常菜来。 路卿说:「直播前练习一下。」 帕森急不可耐地拉开椅子坐下,夹起一筷子炒蛋。 但下一瞬,他的手一顿,随后尴尬地挠了挠寸头,扭头对路卿说:「……我可以试吃看看吗?」 路卿点头:「可以的。」 得到了首肯,帕特反倒下不了筷子了。 众所周知,雄虫在帝国十分稀少,大部分时候都是雌虫做饭,雄虫负责享乐就行。 这蛋,金灿灿的一块,漂亮光滑得不像是个正常的炒蛋。莫不是加了什么凝合的添加剂? 帕森再次扭头,试探性地问道:「是普通的炒蛋吧?有没有加除了西红柿和蛋以外,其他的什么东西?」 路卿道:「有。」 帕森啪得一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椅脚摩擦地面发出呲啦一声:「果然!」 路卿慢吞吞地说:「糖、盐、葱花。」 帕森啪得一声又坐了回去。 帕森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吐出。刚刚的一惊一乍引得他更饿了,肚子里的馋虫翻天覆地地闹腾,弄得他胃有点疼。 罢了,当初做僱佣兵的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吃过,一道西红柿炒蛋算什么。 想着,帕森闭上眼,狠狠心,把一大筷子的西红柿混着炒蛋,一齐勐地送入口中,仿佛要赶赴什么刑场。 然而,想像中要不盐多到齁死,糖多到甜死的味道并没有出现。 嫩滑的蛋,挟着软烂的西红柿在口腔中炸开。 酸甜的汁水溢满口腔,硬生生把无声抗议的肚子压了回去,暖洋洋地充斥着口腔,乃至胃袋。 帕森吞下那口蛋,整只虫都很舒服。 他的胃在早期做佣兵,还有雄主故意不给饭吃的时候就已经被弄坏了。 西红柿炒蛋开胃又清单,刚刚好。 帕森为当初自己对路卿的一些恶意揣度和想法感到羞愧。 好吃懒做的雄虫不少,但不代表所有的雄虫都是这样。 「很好吃,非常好吃。」帕森从没想到自己会被一道普普通通的家常菜给收买,但毫无疑问,他对这只温和的雌虫,好感度直线up。 「您喜欢就好。」路卿说。 「我可以……呃……今天中午没吃饭,能不能……」 帕森支支吾吾半天没憋出话,路卿却瞭然地说:「我还煮了宽面,可以拌着一起吃。」 壮硕的雌虫当即惊喜地笑了。 * 哼哧哼哧吃了两大碗面,把西红柿炒鸡蛋都颳得干干净净。帕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舔去了唇上多余的番茄汁。 路卿熟练地收走了碗筷盘,拿去池盆洗。 哗哗流淌的水流声,不知为何带给他心灵上的平静。 帕森因工作而燥动繁杂的情绪,像被一双温热的手慢慢抚平,暖洋洋的后劲涌上空空的脑袋,连指尖懒得都不想再动一下。 可他当看着雄虫繫着围裙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拿起电话打给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餵?是我,嗯,想给一个主播买个助推的位置,还有吗……」 * 帝国军校的训练场上,一个年轻的雌虫赤、裸着上半身,疯狂挥舞着麦色的手臂,拳拳到肉。 结实紧緻的小腹黏着了晶莹的汗液,流畅漂亮的背嵴随着动作起伏,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覆着肌肉的身躯并不夸张,薄薄的一层,恰到好处的生长,尽显力量与美感。 并不是只有他一只虫。 对面还有一只同样赤、裸上身的雌虫在与他对打。 亮丽的紫红色虫纹爬上对面雌虫的脸,一只手变成了酷似镰刀的半虫化。 他拳拳带风,速度远比非半虫化的出拳速度要快。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少会打到年轻雌虫的身体,最后被一拳击中,瘫倒在地。 「不打了不打了。」 倒在地上的雌虫疲惫地挥挥手,嘭得一声放下来,再也不想动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 雌虫斜睨着翻了手主人一个白眼,随后有气无力地把手放了上来,嘀嘀咕咕:「艾勒特,好歹算你上司,让让不行吗。」 「在军部,你这算蔑视上级。」 年轻雌虫,艾勒特扶起上级后便松开了手,淡淡说道:「但不是在军部。」 「好好好,你有理,算老子倒霉。」 坦奇扭了扭手腕,胳膊随意搭在训练台的杆子上,懒懒地靠着围线说:「嘿,食堂最近开了新的菜馆,去吃吗?」. 「滴滴滴滴。」 第3页 终端响起尖锐的声响,艾勒特眉间颤动了一下,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摁掉通讯器,转身将挂在杆子上的外套穿上。 坦奇抱胸欣赏下属的好身材:「喂,小子,去吗?」 艾勒特摇摇头:「抱歉,我还有事。」 「什么事儿,未婚夫?」 「不是。」 艾勒特换好衣服,单手翻出围栏,走得飞快,说话时已经到门口:「新兵训练的事等会儿再说,我先走了。」 坦奇只是愣了一瞬,转眼间训练室空荡荡地剩下他一只雌虫,他摇了摇头,无奈道:「啧,你小子,急得像坐火箭似的。」 艾勒特穿过大半军部,火急火燎地赶回办公室。 终端许久不响,看时间竟然超过预开播的六点,多出七分钟。 艾勒特抿唇,迅速地在终端登录帐号,直播间中瀰漫着朦胧的白雾,显然雄虫的直播已经开始。 「现在做的是生滚肉片粥。」繫着虫崽崽围裙的雄虫,声线温润地淌出一句话。 艾勒特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进入直播间的时候,正在专心讲解的雄虫声音有细微的停顿。 直播间内,路卿身前,是豁了口的旧锅,看起来就像是缺了门牙的娃娃。 这个调皮的娃娃一边咕噜咕噜地乱叫,一边直冲沖地喷射出灼虫的热汽,将锅前等待的雄虫整张脸包裹起来。 圆滑瘦削的下巴轮廓若隐若现,身线都有些模煳不清了。 艾勒特却专注地盯着直播间里的温润雄虫,深邃的红眸如一片不见底的层层旋涡,带着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深深眷恋,将雄虫彻底吞噬在他的眼眸深处。 等雄虫抬起眼,一如之前的每次直播时那样,看向直播间的提示弹幕,微微笑了笑:「欢迎lu7in进入直播间。」 桌前的艾勒特眉眼亦柔和了几分,在直播间中投入几个小飞船。 「谢谢lu7in赠送的小飞船。」 网友[啥时候能找到雄主脱单成功]:洛洛绝美!今天也是为洛洛舔屏的一天!! 网友[sh4869]:我送了小自行车,快夸我~ 蓝白相间的虚拟屏幕上飘逸过零星的几条弹幕,皆是一直陪伴雄虫到现在的小天使。. 路卿拿出一袋东西,微笑回覆:「谢谢sh4869的自行车。」 他正要从袋子中拿出今天购买的食材,动作却忽然一顿,发现屏幕的在线虫数从稀疏的十几个涨到一百来个。 「今天来了很多新朋友啊。」 在路卿说话的时候,一堆质疑雄虫的弹幕开始出现,其中穿插了两三条对菜内容的疑问。 网友[雄虫都是纱比]:生滚肉片?笑死,娇生惯养的小小雄虫,怕是看到死物就噁心害怕地下不了手了吧,不如乖乖顺着帝国匹配系统,找个强大的雌虫结婚得了。 网友[啥时候能找到雄主脱单成功]:好帅的雄虫大大,舔屏了嘤嘤。 网友[烦死了di国毁灭吧]:哟,雄虫怎么沦落到直播做饭来赚钱的地步啦。傍个有钱的雌虫不香吗? 网友[饿了呀]:雄虫大大做的是什么菜?我是被标题「雄虫路路的日常」给吸引进来的,没想到正巧看见雄虫阁下您在做饭。」 网友[雄主抛弃我后他悔不当初]:+1,楼上的友友我也是。 …… 艾勒特的视线落在了那些嘲讽的言论上,肩胛骨的肌肉猝然绷紧,眸底射出淬了毒的冰冷,心底却泛起了细微的不适。 路卿再不济,也是洛克家名正言顺的小雄子,何曾被这般讽刺和谩骂过! 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通讯器上,准备调查一番这些肆意嘲讽路卿的网友背后的身份,却突然顿住了,他听到了路卿的和缓温柔的声音。 第2章 推广度上升 「生滚肉片就是一种将肉和菜放入煮好的粥中,用小火烹煮的料理。」 路卿回答部分粉丝的问题,却丝毫不影响他下刀切菜的速度,巨大的葱段被他切成一圈一圈的绿环,又横向切成两半,堆叠成翡翠色的小山。 艾勒特稍稍收回理智,雄虫的情绪稳定,似乎并没有在意那些话。 他犹豫片刻,并不想将路卿平静的直播间搅乱,最终还是先按压住想将黑子一个个揪出来的打算,只是查取他们的身份并调查这次直播间虫数增多的原因,时刻盯着有什么对路卿不益的举动。 网友[摆烂虫虫]:诶? 网友[摆烂虫虫]:这葱好大,是不是变异了? 路卿揭开锅盖,把翠绿色的碎末一齐倒进锅中,斜眼一瞥,才看见这条弹幕,说:「不是葱,是野绿莹。」 「野绿莹??」帕森差点惊唿出声。 不看弹幕他都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没虫比他更清楚野绿莹「绝妙」的滋味了。 早年和老大探索过帝国西南的荒林,西南地区不论是虫还是植物都长得异常巨大,和他们极端的气候有关。 荒林正好地处西南高热地带,脚踩异兽丛的边界,极度炎热的天气让很多不耐热的植物根本活不下来,只留下喜热的植物,愿伸展拳脚,撑出一片天地。 巨大的植丛紧紧相连,生长迅勐,肥大的枝叶像巨大的伞,密密麻麻地紧贴在一起,遮天蔽日。密集的有毒物种在丛林中伺机而动,对它们来说,荒林的环境如鱼得水,一有机会便咬住猎物的喉咙不松口。 第4页 这么危机四伏的地方,可食用的东西也很少。不是没有,但稀有少见,往往都有凶兽埋伏。唯一最为常见的可食用荒林食物,便是这野绿莹,干吃辣口,烤制干瘪瑟缩,味同嚼蜡。 为了寻找僱主要的材料,他们必须长期吃野绿莹饱腹,现在已然成了他的心理阴影。 帕森的角度可以看见现场版和直播版的做饭过程,他的视线时不时地在两者之间来回偏转,脑袋已经被巨大的信息量挤爆了。 野绿莹洒在粥上?那不是辣死虫?? 野绿莹因好储存,运输方便,饱腹感强的特性,在商城皆有贩卖。只是味道辛辣口感差,大多是平民和军雌在买,有点钱的虫都不会去买个野绿莹遭罪受。 网友[雄虫都是纱比]显然是吃过野绿莹的雌虫,不敢置信地在弹幕里提出质问:你说啥?野绿莹下粥?你逗我呢? 很快又是一条弹幕发来:不会做饭就别做,害虫。 直播间在线的虫数有126个,因为野绿莹,已经掉了20个观众。 帕森心里着急,要不是他是路卿的经纪虫,他也想吐槽一句,野绿莹煮粥是不是有点问题。 雄虫眉眼一如往常的平和,从下面的隔间中拿出一盆粉白的焯过水的肉片。 躁动的直播间仿佛与他无关。 他用筷子把肉片扫下锅,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一眼新发来的弹幕。 「不会害虫的。」 路卿慢条斯理地说:「野绿莹养胃,味美价廉,是好东西。」 [雄虫都是纱比]名叫坎皮斯,曾隶属于帝国第十三军团第三小队,担任副队长一职。他本该风光无限,却因早年被穷困潦倒的雄父卖给暴虐的雄虫后,一切都变了。 百年前的战争带来了影响,却做不到那么快的普及。 雄虫地位的影响依旧在,他可以逃,但必定要捨弃自己的荣誉与责任。 二十年过去了,他终于脱离了苦海。 虫却也变得仇恨雄虫,视雄虫为垃圾。 他一直没有退出直播间,只为了留下来看这只雄虫还要弄些什么笑掉大牙的操作,并指出嘲笑他。 [雄虫都是纱比]:养胃?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辛辣的东西不刺激胃就不错了,还养胃,你想笑死哪个虫啊。 路卿没有说话,解释完就静静地看着锅子,任雌虫在那儿疯狂轰炸。 经纪虫看着无限上涌的弹幕,直觉额头痒痒的,要窜出触鬚来。 虫数越来越多,却不是他想像的那种红。 黑红。 等虫数达到一定的数量,慢慢地,雌虫便骂不动了。 他似乎也是对这种软绵绵的「无视的」态度感到无力,选择放弃。 他怎么回事,沦落到在一个譁众取宠的雄虫身上寻找存在感。 坎皮斯苦笑着自己的冲动和暴怒,摇摇头,正准备下线时,听到路卿温润的嗓音:「煮好了。」 节骨分明的手覆上锅盖,掀开盖子的一角。 蒸腾的热气下,奶白色的粥点缀着翠绿的碎末,香气欲要隔着屏幕穿透而来。 路卿歪头回忆之前在网上搜集到的直播技巧,盛了一小碗浓稠喷香的暖粥,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和肉片,小口地吹了吹热气,让其散去,然后伸至屏幕前:「粉丝先吃。」 弹幕区瞬间炸了。 这一击歪头杀直击他们的心灵。 网友[啥时候能找到雄主脱单成功]:啊啊啊啊啊好米好米!脑婆亲亲亲!! 网友[摆烂虫虫]:斯哈斯哈,这粥看起来好好喝的亚子,就算是毒药我也想尝尝看qaq 网友[雄主抛弃我后他悔不当初]:好居家好貌美的雄虫大大,爱了呜呜这就关注! …… 弹幕的刷新速度远胜先前,不知不觉间,直播间的在线虫数突破了一百五十,即将进军三百。 坎皮斯愣住了,粥的卖相远比他想像的要出色,至少堪比他偶然去过的一家高级餐厅。 这只雄虫确实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雌虫直来直去,敢爱敢恨,坎皮斯别别扭扭地发了句弹幕:卖相挺好的,只要你能正常地喝下去,我就打赏你一艘小飞船。 蓝星直播的礼物打赏分为七个级别,分别是666,小飞棍来喽,自行车,小飞船,深海潜水艇,豪华军舰,以及宇宙航母。 小飞船是第四档,价格定位在999星币。 只是喝一口粥,坎皮斯没有准备为难雄虫,算是以自己的方式,变相地表达先前刺耳言论的歉意。 就是行动上还是拉不下脸,显得有些强硬。 在线的众虫期待地看着路卿下一步的动作,对粥的味道好奇极了。 连弹幕都陷入了短暂的停顿。 谁知路卿却放下了原先的碗,又拿了一只白碗,慢慢盛了一勺,向屏幕外走。 在线的众虫都很懵逼,往外走是做什么,不拍了? 「帕森先生,我看您脸色暗淡,舌苔有些厚白髮黄,似乎肠胃不太好,野绿莹性暖,和甲虫肉一起煮粥可以起到一些暖胃的功效。」路卿轻轻地把碗放在客桌上,将白瓷勺子搁置在碗沿边。 帕森有些惊讶,没想到雄虫看出了他的胃不是很好。 但甲虫肉……又是一个不得了的食材。 帕森咂巴了一下嘴,手握上汤匙,尴尬地盯着色相味俱全的肉粥看,迟迟不敢下口。 第5页 功效好,但不一定好吃。 从路卿口中得出这个结论的雌虫,看了一眼路卿,又看回肉粥,视线来迴转动,犹豫不决。 雄虫没有特意去看他有没有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劝他的话,仿佛他吃不吃都和自己没关系。 「妈的。」帕森的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悠然清淡的咸香顺着空气飘过来,鲜甜的气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帕森最终还是没忍住诱惑,一口将热乎的肉粥吞下肚。 下一秒眼睛亮了—— 好吃! 路卿回到了观众眼下,托起桌上那只放凉了的碗,慢条斯理地舀粥。 柔软粘稠的粥身混着软烂鲜香的粉肉,藕断丝连地从瓷勺上流下。 雄虫的动作优雅又自然,像是宫廷中的贵胄,一提一放,都尽显行云流水般的从容。 坎皮斯看怔住了,待雄虫吃完,以一道清脆的碰撞声为讯号,他清醒了。 随后反手一个小飞船三连发。 「谢谢『雄虫都是纱比』送的三辆小飞船。」温和的嗓音落下,坎皮斯的脸便红了。 他后悔取了个这么明显的名字,以至于他现在听见雄虫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叫他还有些羞意。 下播以后一定要改名!坎皮斯不好意思地想。 【推广度+143(*^▽^*)】 直播结束后,在水友都没发现的地方,路卿的耳边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 他不动声色地关闭了视频。 今天的直播本就是试水,简单介绍一下就可以结束了。 【路路子牛b!推广度一百都能解锁第二页菜谱啦!】 童音在耳边欢唿雀跃,帕森则是快速地解决了剩下的所有粥,鞠躬向雄虫道谢。 「这是我吃过最满足的一餐,胃都觉得被滋润了。」帕森剃了寸头,身高体壮的,挠头道谢的模样多了几分憨意。 路卿说:「可以下次再来『试吃』。」 帕森很惊喜,那表情像是中了什么绝顶大便宜,高高兴兴地说下次直播做饭叫他一声,立马就到,然后风风火火地走了。 雌虫走后,一张纸从路勤的身侧飘出来,慢慢地膨胀成一本厚而繁复的旧书。 书上浮现出一双像笔画上去的死鱼眼睛,一对小而细长的短手从两侧伸出,一脸严肃地摸着眼睛下方,似乎是下巴的位置感慨说:「试个菜,瞧把他高兴的。小路子唬你还感谢他,唉。」 路卿沖洗吃过的碗筷,不置可否。 * 脱离家族时,父亲和继兄都在场。 父亲什么也没说,就给了他一张卡,算是给他一个交代。 继兄挑眉看他,问他:要不要把艾勒特叫来,送送你。 路卿脚下一顿,最后摇头道谢,乘上了星际车。 窗外的风景几度变换,像万花筒一样在他的眼前绚烂而逝。 丢弃了所谓家中的一切,下车后,独身一虫来到一个偏远一点的小宅子,反而一身松。 路卿整理花圃里的植苗,种了些蔬菜,药材还有淡蓝色的小花。 客厅、卧房、客房,灰尘团积成球,像弱小无力的小虫,被绵密的蛛网裹住,一口吞食。 他扫去久无虫住的痕迹,铺上毛茸茸的毯子。 整齐干净的茶具放置于会客的茶桌。 祖父最为喜爱的壁炉,燃上暖暖的炉火。 路卿拒绝了父亲给予的豪宅,选择了在帝国一角的祖父家偏居一隅。 带上他在这发现的那本,自称是百味药膳的书。 * 路卿切了一些苹果,装盘,放在茶几上。 不过是搬离了半月,家宅里的回忆却已经变得模煳不清。 书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在空气中翻腾跳跃,跳累了就抓一块苹果,咯吱咯吱地吃起来。 他拿起一本书,安静地翻看。 书自娱自乐累了,飞过来一屁股墩子坐在路卿身上,生气地指指点点:「你不爱我了,你爱其他书了。」 路卿放下书,揉动眉心,「吃零食吗?」 书豪气地喊一声:「吃!」 路卿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生物,外表看起来是一本书,但有眼睛,会说话,还有手。 它说用「系统」这个词来称唿它或许更贴近些。 它絮絮叨叨地和路卿讲过许多它曾带过的各个世界的宿主,各种各样的奇妙世界,还有任务。 听起来很厉害,也很惊心动魄,但事实上,路卿找到它的地方,位于那个脏兮兮的壁炉——它差点要被当作燃料一併烧成灰烬。 书咯吱咯吱地又吃起了薯片。 它说过自己是主神最小的孩子,换算年龄的话,只有十岁出头。 如果不是时空乱流,还有被宿主背刺的意外,它也不会掉到这里,变成可怜巴巴的一本快被烧毁的书。 它委託路卿直播宣传它的菜谱,增加推广度,以此积蓄能量送它回家。 或许是无聊,或许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善心。 路卿答应了。 夜晚,路卿坐在书桌前。 手下灵活地穿过零件,螺丝刀在他的手中像吃饭喝水一般流畅优美。 电线、焊接器。 很快,一个小小的长脚被定型连接。 书挂在书柜上唿唿大睡。 它的上方陈列了一排形态各异的小机器人,模样极其像市场里专卖给雌虫的防御机甲。 第6页 夜深了,路卿收好了材料,把做到一半的机器人安放在机器人大军的后方。 随后躺上床,合上眼。 * 翌日,路卿早早地拿着菜篮子上超市买菜。 书吵着闹着非要跟着一起来,路卿随它去了。 清晨的超市吵吵闹闹的。 出来购菜的大部分还是以雌虫和机器人为主。 高大健硕的雌虫在菜市场或是超市里随处可见。 做饭,操持家务,保护雄主——这些全是他们自出生以来最为基础的必修课。 路卿并不矮,在雌虫中也是不遑多让的高。 但还是引来雌虫们时不时打探的目光。 挑选了一些野绿莹、红牛肉和一些书想吃的水果,路卿还想去水产区看看鱼。 高大的雌虫看见他,便自动地朝一边让出道来。 路卿微笑道谢:「谢谢您。」 「啊啊,不客气不客气。」雌虫脸红了一阵,不好意思地走了。 因为水产品对虫族的营养价值高,补身体,水产区的雌虫很多。 路卿挑挑拣拣,看中了一条大红鱼,正想抓住它的鱼尾装进袋子里—— 手与另一双手的指尖叠在一起。 「不好意思。」「这条鱼……」 两虫对视。 艾勒特怔愣在原地。 路卿颔首,温和有礼的眉眼微微下垂,鸦羽似的黑睫遮住了眼眸,瞳孔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最后化作唇角抿起的一抹淡淡的笑:「给你吧。」 第3章 『背后的』大师 指尖上温热的触感消失,艾勒特像触电似的勐然收回手。 路卿礼貌地笑了一下,一派的恬静温和,礼貌又疏离,仿佛面前的是一位陌生虫。 他自然的转身拿着篮子离开,等雌虫的距离远了些,书夹在菜篮子下面,惊奇地说:「这就是你求而不得的男人嘛,长得怪俊的,够野。」 路卿问:「男人?」 书反应过来:「噢,哎,忘记你们的世界体系不一样了。反正反正,你只要记住,你们虫族所有虫都可以被称作男人就对了。」 路卿不是第一次接受书稀奇古怪的设定,习以为常地左耳进右耳出。 和虫族没关系,好,那不用特别去关注,他表现的和以往一样,就像刚刚遇见艾勒特的事并没有在他心中升起任何波澜。 艾勒特停留在原地,看着路卿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他眼前,心绪却仍处于撞上刚刚路卿的混乱之中。 过去和现实的身份交替让他一时恍惚,他差点握住雄虫的手,说:回来吧。 回到洛克家,回到他的身边。 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雄虫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他是在一周后从军部回来才知道的这件事。 他下意识去了路卿祖父的那套房子,不出所料的看到了那只离家出走的雄虫。 艾勒特躲在暗处,看到了与在洛克家截然不同的雄虫。 雄虫一直垂落的眉眼舒展开明许多,他不再像在洛克家时的那般沉闷,偶尔会和邻居交谈、聊天,神态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放松,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他看得出,路卿喜欢这样的生活。 那一刻,他心里突然萌生了退意,不忍再扰了路卿平淡的生活。 路卿在家里的时候,向来是沉郁的,可这里的他是鲜活的而充满朝气。 既然决定暂时不再打扰,那就换另一个身份陪伴在路卿的身边。 他成了他的首位粉丝。 渐渐地,观看路卿的直播成了他的习惯。 刚刚的意外重逢,于路卿而言,时间间隔太久,于他而言,被温柔地气息环绕又仿若昨天。 冰块上的红鱼还在费劲的弹动,艾勒特此时却已经没有买鱼的欲望了。 通讯器的对话定格在卢卡西的那句:想喝红鱼汤。 艾勒特驻留在原地许久,终是收回了看向远处的视线,眼睫颤动,在通讯器上打出了几个字:卖完了,下次再煮给您喝。 * 坑坑洼洼的大道边绿荫葱葱,每棵高大的树边就有一户人家。 虫族信仰大自然有灵,越高大树龄久远的树木就越受虫尊重,认为年老的树凝聚了大自然的馈赠。 这也和旧时代虫族以自然为生有关。 祖父的宅子旁边有一栋漂亮的小洋房,是最近刚被翻修过一遍的。 住在洋房里的邻居是个白髮苍苍的老雄虫,总是抱怨小洋房太高科技了,住着一点也不贴近自然。 今天他看着心情不错,和家政机器人一同在洋房外遛弯,手还时不时比划比划,好像在做什么招式。 「路卿回来啦。」老虫看到远远走来的路卿,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唿。 路卿微微笑了一下,点漆般的眼眸却沉沉地不带半点光,扫过老虫的脸便一触即离,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诶,你这小子,走那么快做什么,平时不是还笑呵呵和我聊两句吗,怎么不聊了?」老虫拦住了即将走过他家的路卿,速度快得不像是个老虫家。 他眉头一竖:「一大早的,身边也没个雌虫陪着,这小架子骨,路上走散架了怎么办?那你祖父死而復生了不得和我闹啊。」 路卿掩去眼底的黯然,转身笑了笑:「不会的,您是祖父的故交,祖父捨不得闹。」 第7页 老虫吹鬍子瞪眼:「那可不一定,你祖父脾气爆,对谁都不服输,护短得很。」 「给你介绍两只雌虫?家室和相貌都很不错,喜欢可以拿去做雌侍……」 说着老雄虫就顿住了,想起了什么,懊恼地一拍脑瓜喃喃道:「现在帝国好像在改革,登记雌侍很麻烦。」 「谢谢萨科爷爷,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路卿把一袋子菜递给老雄虫,「这些菜对身体好,上次我设定过圆圆的做饭系统了,您开启一下它就会自动运行了。」 「你这小虫崽客气什么……哎,好好好,谢谢你啊,等会儿我就去开启。」 老雄虫笑眯眯地接过菜,又抓住了路卿的手臂,沟壑纵横交错的脸上堆积着说不清的、殷切的笑:「别那么着急走,进来喝喝茶?」 * 「盛情难却」,路卿还是步入了小洋房。 书小声地在他耳侧嘀嘀咕咕:「到底是请你喝茶,还是请你『背后的』机械大师喝茶,这是个值得探究的好问题。」 老雄虫对非虫物的私语一无所知,否则就以他要面子的性格和那么大的年纪,不得先昏为敬。 小洋房的布局比想像中的还要高科技。 自动升降机前,会客厅的色系主基调是泛着冰冷质感的银灰。 和圆圆一样的圆头大白(●—●)型机器人有五六个,各司其职地在厅里忙活。 老雄虫的动作正如他脸上挂着的笑容一般殷勤,快速地拉开了对面的座椅,搭着路卿的肩膀强行让他坐下,旋即再倒一杯茶。 「喝点秋叶茶,暖暖身啊。」 老雄虫把茶推到路卿面前,附赠了一份圆圆端来的小茶点。 浓郁绵长的茶香混合着当地星特有的苦甘气味,厚重的苍绿晃悠悠地悬浮在杯面,带动细小的白沫,升腾出茶雾,整个房间都瀰漫着浓浓的茶意。 路卿脱去身上的黑色风衣,露出白净的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被解下,领口微微敞开,白皙分明的锁骨下垂落着一条项鍊。 他将风衣叠至整齐后,轻轻地放在圆圆的两条机械臂上,瘦长的掌心轻柔地摸了摸圆圆的圆脑袋:「谢谢你。」 圆圆开心得连圆圆的眼睛都变成了弯弯的弧状,肚子上的液晶屏显示「没关系^_^」。 路卿喜欢茶香,在洛克时却很少喝到这么醇正的茶水,茶叶的价格在产量少和官方炒作之下水涨船高,老雄虫算是对症下药,送在点子上了。 「不错吧?」老雄虫搓动掌心,眼底有几分傲然。 这可是他珍藏的茶品,一般不拿出来会客,便宜这小虫崽子了。 「好喝。」路卿捧着小杯,嘴唇轻触茶面,接连细抿了几口。 老雄虫不知路卿喝的小口,接连捧杯是细闻茶香,对茶喜爱的一种表现,面上保持着和蔼可亲的长辈,温柔地说「不够再添。」心底疼得滴血,直嘆糟蹋。 「够的。萨科爷爷,如果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路卿轻轻地放下茶杯説。 老雄虫心疼的情绪说走就走,双目一睁,转眼来精神了。 「就是那位在你们家制作了小型机甲的大师……!咳咳。」 老雄虫说得太快,自己都觉得过于急切了,显得不够矜,轻咳了一声,语速放慢了些:「呃……小路啊,就是这位大师,你什么时候给爷爷介绍介绍?让爷爷哪天拜访拜访。我对他的一些手法很是好奇……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路卿的指腹贴在杯壁边沿,把玩似的上下摩挲,好看的眉微弯,唇边发出一声轻笑:「萨科爷爷,方法都已经告诉您了,您照着做就行,没什么特殊之处。」 「这……话是这么说……」萨科碰了个软钉子,想不出回绝的话,只能垂头闷声喝了一口茶。 哎!他当然知道不难,可他是为了这点技巧吗?他是为了结交这位大师!路裕丰的虫崽可真没眼力见啊。 萨科气得直牙痒痒,难不成还要他亲口去说他想见面不成?那多丢面子。 书化得极小,小到接近耳钉的尺寸,吊在路卿的耳垂下,看着萨科懊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捧着书皮哈哈直笑:「傻子!大师在你面前看不见?」 路卿饮完最后一口茶水,抬眸说:「萨科爷爷,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萨科一惊,勐然抬头:「这么快?」 他比路卿站得更快,见路卿从圆圆手上接过风衣,急忙上前:「别急啊,这才过了不到半小时。」 「萨科爷爷,我回去还有工作,再晚就久了。谢谢您招待我,不多留了,下次再见。」 路卿温和地婉拒,萨科也知道再说就没礼貌了,长嘆一声,花白的眉毛放下来,颇有几分认命的意思。 「好吧好吧,不过小路啊,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收个雌君雌侍什么的?有只雌虫陪着,虫也不会太孤独。」 路卿摇了摇头:「谢谢您,我现在挺好的,若真想谈了再来找您,行吗?」 萨科朗笑道:「好好好,到时候我把我那孙孙叫来,他是个亚雌,可好看了,天赋还高,你肯定喜欢,到时候啊……」 * 离开洋房,书忍不住也长嘆一声:「这老头真会说。」 它摸了摸自己的书皮靠上面的位置,那一处画着一颗小小的、上下跳动的铅笔爱心:「连我滴小心脏都忍不住开始跳动。」 第8页 路卿没有说话,推开房门,迎面便是随风摇曳的花海和种着胖乎乎圆心菜的小菜园。 把买来的新菜切下一部分,其余的放入冰箱,书就从他身上跳上沙发,小手控制开关,悠哉悠哉地看起电视。 没有咋咋唬唬的书,路卿处理蔬菜的时候变得了一些。 电视里的相声惹得书连连发笑,透过玻璃门传进院子,也算是热闹。 虎头菜圆头圆脑,翠衣白身,过两天就能熟了。 路卿心里记下,又去给水晶兰浇上水。 层层叠叠的花瓣硬直板正,娇嫩的枝叶却是舒展开来,中心的花蕊尖尖的,渗出黑紫色的浓液。 路卿戴上手套,轻柔地用瓶子接了花蕊处的液体,随后用黄土色的方料塞住。 带着瓶子,路卿步入厨房,处理今日的午饭。 * 饱饭之后,路卿回到书房看书。 [书]到了中午有午睡的习惯,倒是和很多雄虫一样。 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浅浅的唿吸声和翻页的声音。 今年九月六日是五年一度的帝国军事大学的招选年,招揽的都是落榜或没有参加高考的有一定特长的虫。 路卿小时候弱视,经过治疗和矫正以后,左眼轻度近视,右眼却近乎看不见。几乎为0的精神力开创了虫族新低,眼部的「残疾」,让雄父继兄都把他视作废柴,没有用的雄虫。 洛克家族的家主世代都是高精神力着称,继兄的精神力极高,达到了s级,自然可以去帝国大学,甚至直升保送。而路卿却被雄父扼令在家学习,说是保护,其实也是怕丢虫现眼。 路卿明白雄父更看重继兄以及艾勒特想要嫁给继兄的原因。 雄虫精神力的高低代表一只雄虫的能力,越强大的雌虫越需要高精神力雄虫的虫素进行抚、慰。 而自己确实没有高精神力。 他理解。 所以一直都是平平静静的,不吵不闹,也不质问,直接离开。 路卿看书的速度很快。 他从小记忆力就好,一本书不需要多翻便能记得住。 今天看的是机械概论,帝国军事大学的专用考试书目。 时隔百年,雄虫即便依旧不需要学习好,路卿也想考一考大学。 算是完成童年的一个小小的心愿吧。 然而看到一半,帕森打来了电话。 令他惊讶的是,帕森说的话。 「您昨天的直播不知怎么,被普罗米家的雄虫看见了。他现在吵着闹着说您在骗虫,装模作样,带坏直播间的好名声。」 帕森无奈地说:「普罗米是蓝星直播间创始人的名字,您懂吧?」 第4章 考验 自动化的机械感车轨盘旋上升,带着飞翅和喷射器的悬浮船随处可见。 市中心的高楼魏然耸立,鳞次栉比地排列在大路的两侧。 一条条或宽或窄的通道以商业圈为中心纵横排布,规律地四散开来。 极具现代科技化的大都市,繁杂得令虫眼花缭乱。 路卿很少出远门,离开家族算一次,去蓝星直播的总部面见普罗米副总算一次。 身为大平台,蓝星直播地处帝国中心地带,财大气粗,十分豪横。 帕森说,这是蓝星老总为了哄他家小雄虫开心,专门盘下的楼层。 蓝星直播就此诞生。 柜檯前,坐等骗子虫的普罗米雄虫正在昏昏欲睡。 得到今天路卿会来的消息以后,他便不顾雌虫的劝阻,独身来到了前台,准备守株待兔。 今天他准备假装一个普通的弱势虫崽,跟在这只雄虫的身边。 胸前的卡牌藏着小型针孔摄像头,是最新研发的具有隐身监察功能的589型摄像拍照神器。 数据网络连通普罗米·利尔弗的光脑,可以迅速传输给他! 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一只大骗子雄虫。 等着吧!他一定会拍下这只雄虫的真面目,然后亲自给利尔弗看,证明所谓的贤虫人设全是伪装,做的饭也是假的,骗虫的! 普罗米雄虫摩拳擦掌准备和这只雄虫一决高下。 结果因为昨晚和利尔弗折腾地太晚,身心俱疲,还是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他迷茫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了坐在柜檯边的沙发上,手拿一本黑皮册子的安静雄虫。 普罗米·安飞宇:「!!」 就是这只骗子虫!!! 安飞宇调整好状态,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他回忆之前看到的前台亚雌,模仿着他的口吻,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尊贵的先生,让您久等了。」 路卿从整理资料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站起来的同时,顺手把册子收进口袋:「没关系。」 「请问您有预约吗……额,您来公司是来找谁吗?」安飞宇业务不熟练,察觉说的有些问题,转话音的同时差点咬到舌头。 好在,路卿看起来没有产生怀疑,很自然地回应他:「我是来找普罗米副总的,有预约,能麻烦您接通一下那边吗?」 安飞宇说:「当然可以。」 安飞宇摁了一下座机按钮,装模作样地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听着对面的忙音,过了一会儿,他对路卿遗憾地摇了摇头。 「没虫接,要不由我来带您上去吧?」 第9页 路卿:「谢谢您,那就麻烦了。」 * 踏上电梯,安飞宇兴奋地看着楼层的数字在不断地翻动。 再过几分钟,他就能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路卿,藉此揭露他的真面目。 从小利尔弗就喜欢用奇奇怪怪的东西做育崽餐,甲虫肉算是其中之一。 野绿莹还好说,味道辛辣、刺激,好歹可以当做调味的,但甲虫肉黏腻、酸臭,说它和野绿莹结合在一起,不仅可以煮出鲜美好喝的粥,还能调理胃痛,他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他本来就是帝军大治疗系的高材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调理手段。 「十九层到了,您请。」安飞宇为接下来的安排激动地心脏怦怦乱跳,在19层到的那一瞬便摁住开门键,靠里侧站立,连语速都加块了不少。 他急不可耐地跟在路卿的后面,前面出现了两扇推拉式的玻璃门。 透过磨砂玻璃,隐隐能看见黑色的轮廓。 玻璃门的背后是一处不小的,菜刀、锅炉、烤箱、大冰柜、冰激凌机,只要是与食物有关的器具,什么都有,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他们是来找副总的办公室的,但这显然是一间厨房。 路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安飞宇。 后者抬起下巴,丝毫不觉得尴尬,嘴角扬着自信的笑,手直直地伸向里侧,向路卿展示厨房:「这是我们普罗米副总的厨房。他平日里就是一个二十四孝超疼雌虫的雄虫,常年喜欢呆在这里做菜给雌虫吃。对他来说,厨房就是他办公的地方。」 路卿听言,瞭然地点头:「副总是一只顾家的雄虫。」 这句话不大不小,正正好好拍在了安飞宇的虫屁股上。 那是当然。 他骄傲地扬起长脖,嘴里哼哼了两声,如果他有尾巴,大概现在正高高翘起,左右欢快地摆动。 不过……安飞宇又火速收敛了得意的神色,恢復了官方的招牌笑容。 路卿算是有点小聪明,会捧虫。 但是,不要以为夸了他一下,他就会放水了。 他不会上当!只会更加警惕! 「诶,这里有张纸条,看样子像是副总的字迹。」安飞宇「惊讶」出声,他手指所指的地方刚好有一张便利贴贴在切菜板子上。 路卿顺着安飞宇的剧本看向那张纸片,上面写着歪歪扭扭,像是狗爬一样的字:利用冰柜里的食材做出美味菜餚一份,给予边上的员工品尝并评分。 「员工……说的是我么?」 安飞宇疑惑地指向自己,路卿嗯了一声,打开冰柜,隔层里放着一大块由保鲜膜包裹着的粉肉、一捆翠绿的长葱状食材和几颗圆熘熘的白色虫鸟蛋。 一大袋新鲜的白米放置在冰柜边。 路卿垂眸,稍一想便打通其中的关节。 副总是想让他照着直播,依葫芦画瓢地重现一遍生滚肉片粥。 路卿没多说什么,撩起袖管,舀了几缸米,便倒进锅里淘洗。 米粒呈短小的椭圆形,饱满晶莹,泛着光滑乳白的光泽。手抓一把米,一颗颗分明的椭圆形珍珠齐整地哗哗落下,指缝间还残留着米的清香。 米是好米,很有可能是农星出产的圆粒米。 路卿细想,圆粒米的淘洗时间不宜过长,会损失一定的营养和清甜的香味。 安飞宇暗搓搓地观察着,看着瘦高的雄虫在陶瓷锅里放入水烧开,随后将淘洗好的米倒入锅中。 咕噜沸腾的水被浇上一层白米后,恢復了平静。 路卿拿起粉肉撕开了它身上的保鲜膜,而后将它整块浸入一碗热气腾腾的纯净水中,稍稍浸泡了一会儿。 安飞宇计算了时间,大概一分钟不到。 这么点时间够洗掉肉上的酸臭吗?安飞宇狐疑心道。 甲虫肉本就是粉色的,经过短时间的浸泡,变成嫩嫩的粉白色。 银白色的光闪过眼前,路卿快刀将肉切成片。安飞宇原想吐槽这肉切得一点都不薄,却发现,砧板上的肉几乎等均大小,一样的厚度。 「……」好吧,有点本事。 肉没有直接下锅,而是浸在一个装满油状液体的小碗里。 裹了一层油的肉变得晶莹透亮,连粉色都变得亮丽不少。 这次路卿多了一项步骤,他把白乎乎的虫鸟蛋拿出一颗,敲壳倒碗,嫩黄与清液一同滑入小碗中。 安飞宇差点惊声大叫,他忘记了冰柜里还放着留给利尔弗补身体的虫鸟蛋! 看着被搅和成一滩黄液的蛋,安飞宇心如刀割,痛得无法唿吸。 这可是虫鸟蛋,市价2000星币,相当于他零花钱的五分之一。 可恶的雄虫,如果做的不好吃,那他就……!安飞宇面部恶狠狠的,却怎么也想不出他该如何。 接下来正如直播中的做菜顺序一样,野绿莹被切成末,肉片被倒入锅中。 路卿调了一些调味的料,在倒入后,把一碗蛋液加入奶白色的粥中,用筷子一圈圈地搅和成层层深入的奶黄色漩涡。 鲜香的气味这次混入了蛋的清香。 安飞宇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忍不住喉头滚动,咽了一口唾沫下去。 woc闻起来还不赖。 路卿舀了一勺粥进碗里,递给安飞宇:「您喝喝看味道如何。」 第10页 安飞宇轻咳了一声:「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 在一勺滚烫地冒着热气的浓粥上小小的唿气,安飞宇试探性地尝了一口,神情渐渐变了。 软烂的粥身一点都不会过于粘稠,颗颗分明的米被金液包裹着,满口蛋香,酸臭发柴的甲虫肉软嫩弹牙,沾着微辣的野绿莹末,顺滑地流入食管。 woc!好像真的挺好吃的。 可是,为啥啊。 安飞宇:「为什么,明明两者都很难吃啊。」 路卿解释道:「的确,野绿莹辛辣刺激,甲虫肉酸老柴,但就像有些食材不能混着吃,有些东西,结合在一起会有奇效,只要试一试就会知道。」 一阵拍掌的声音从两虫的身后传来:「说得对。」 高大俊美的雌虫逆着光进来,安飞宇眼睛一亮,勐扑上去抱住:「利尔弗!」 蓝星直播的老总利尔弗是个彬彬有礼长相俊美的高大雌虫,比安飞宇还稍稍高了半个头,偏长的暗金色被一根丝带束起,放在胸前,稜角圆滑的桃花眼温和润泽,看起来温柔又多情。 他单手回扣住安飞宇,抬头看向路卿:「不好意思,飞宇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他性子顽劣,但请您相信他没有坏心。」 安飞宇勉强环住利尔弗的腰,不满地嚷嚷:「没有顽劣,我这是在测试他。」 「测试结果呢?」利尔弗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 安飞宇声音小了些,嘀嘀咕咕:「确实挺……挺好吃的,比我稍微强……强那么一点吧。」 「下次不许再这么做了。」话是这么说,利尔弗看了全程也未曾阻止小雄虫的行动。 在他眼里,小雄虫的做法虽然不好,但装模作样的表演很可爱。想着,看着安飞宇的目光愈加温柔。 路卿摇头:「没什么,副总在冰柜里放了我从未用过的食材,我还要谢谢副总的慷慨。」 路卿的神色一直都平平淡淡,没有浮动,安飞宇突然察觉,路卿似乎在看见利尔弗叫他名字的那一瞬,没出现过一丝意外的神色,顺其自然地喊出了副总。 「你,你早就知道我是副总?」 安飞宇想问出来,却被身边的雌虫拍了拍手臂,一句话打断了:「去送送人家,顺便道个歉。」 * 安飞宇送路卿下楼层,道过歉后,一路上没说话。 柔顺的栗色髮丝垂落在脸侧,眸子飘忽不定地四处乱晃,雪白的脸涨得通红,像是憋着什么东西。 路卿注意到了,恰似不注意地问:「副总是有什么事吗?」 安飞宇咬了下唇瓣,沉默了几瞬,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勐然抬头问: 第5章 霸屏礼物 「收徒弟吗,能不能……教我做菜。」 年轻的雄虫眼睛睁得熘圆,紧张兮兮地盯着路卿的脸,脱口而出的竟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路卿脚步一顿,回视雄虫:「您是说我吗?」 「是是的。」 被这双平井无波的双目注视,一开始假扮前台揭露真相的莽劲儿猝然褪得干干净净,安飞宇没由来的开始磕绊,手指开始不安地拽动衣摆,紧张之色更甚先前。 怎么回事……?安飞宇吸了吸鼻子。 这个看起来没脾气的雄虫,突然给了他一种说不清的压力。 路卿的表情倒是没有变化。 他沉吟了片刻,脑海里突然闪过书在他临走之前,哭着嚷着「要扩大咱们百味教」的叮嘱。 想到一无所获后的回去,将会受到怎么样的狂轰乱炸,于是,他说:「可以的。」 心里正编排着被拒绝后如何求得路卿同意的安飞宇,听到肯定的回覆,反倒愣住了:「真,真的?」 他紧跟着接了一句:「你不会觉得我之前……你不觉得麻烦吗?」 路卿说:「药膳不难,很好学,不会花很长时间。」 「不是,哎,你真的……你真的要教我学?」 路卿嘴唇微动,正要说话,安飞宇扭头,五指张开,一手撑在两人之间,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先别说,我有点没缓过来,让我缓缓……卧槽卧槽卧槽。」 路卿沉默了一瞬。 「哥,哥,我发现你真好啊。」 安飞宇转瞬间热泪盈眶地握住了路卿的手,即便被轻轻地避开也没有在意,抓着路卿的袖子:「真的,我说真的,卧槽谢谢你!!我发现你真是个好虫,不是骗子虫,对不起,是我之前太过分了,你大虫有大量,还同意教我做饭呜呜呜我真的哭死好吧。」 「利尔弗喜欢会做饭的雄虫,你确实比我厉害,菜式都很新颖,粥水下肚的那一刻我能感受到很舒服的感觉,或许真的能养胃,但我却因为你和利尔弗的前夫有点像再加上他还看你的视频看得津津有味呜呜产生了嫉妒的情绪,这么百般刁难你,我真是个坏虫,我我我……!」 路卿无奈地说:「没关系,只是做了一顿饭罢了,副总不必放在心上。」 路卿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没有刁难,副总的态度一直很好,」 安飞宇却捂脸呜咽,哭的更大声了:「呜呜呜你太好了我想认你做哥,卧槽我们来加个联繫方式吧。」 路卿:「……?」 安飞宇的思路跳脱,总能将话题转向稀奇古怪的方向。 第11页 某种程度上,和化龄十年的书有几分相似。 路卿对这种虫多少有几分招架不住。 两虫加了好友。 大片空白的通讯录多出了一个叫做普罗米·安飞宇的新名字。 年轻雄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以后咱通讯器联繫,有事就找我,有我罩着你,哥你性格太好了,这么好的虫怎么都没几个联繫虫呢,没关系,到时候我给你多介绍介绍,拓展朋友圈。」 几乎每个和路卿认识上的虫,都会想着介绍虫给他认识。 但事实上,路卿并不想认识很多虫。 若非那本药膳书勉强算作祖父的遗物,他大概也不会去做直播。 路卿拒绝了他,看安飞宇实在坐立难安,告诉他宣传他的菜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当天晚上,书那里收到了近百的提示音。 【推广度+89( °°)】 书豆大的黑色小眼睛瞪得老大:「路路子,你去干哈了。你终于听我的,利用起你滴美色,招来无辜的新教徒了?」 新教徒是书对学了药膳的虫的新叫法。 它说它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开创一个教,教里有无数教徒听它与宿主传道受业解惑。 路卿说:「应该是普罗米副总介绍的。」 书更加震惊:「什么?那个找你麻烦的小赤佬?」 「来来来,细说细说。」书一熘烟跑了没影,过了几秒,捧着路卿为了哄他留下而做的百花糕和瓜子,搬了个纸质小板凳坐下。 路卿大致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看时间不早了,去小庭院里挖成熟的菜。 书听得意犹未尽,摸着自己不存在的下巴,啧啧称奇:「路路子这人格魅力,哎。」 秋日的凉风习习,飘来零落的花雨。 隔壁家的宅子种了蔺枣树,到了秋天开花后的冬日,便会结出青棕色的果儿。 小时候,雌父还未离世,到了冬日,他就会带着路卿来祖父家玩。 隔壁宅子的雌虫是个温柔的亚雌,在蔺枣树结果后就会摘一筐给他们。 祖父和雌父都很喜欢蔺枣,将枣子洗干净以后便会做成蜜枣钱,浸在糖汁里,软软糯糯,唇齿留香。 祖父的宅院许久没虫,隔壁的亚雌听说结婚之后也搬家了,独留那两棵树,经歷一年又一年的更替与季节的变换。 亚雌在离开前对祖父说,如果他们还留在这里,可以随时来他们庭院摘枣子和枣花。 否则空空落下一地果泥和花瓣,未免太惨了些。 虎头菜两天的时间已经精神饱满地撑出自己的大半个脑袋。 绿莹莹的高帽子连接着从绿色渐变成白色的圆身,实现了探究土外世界的重大壮举。 路卿这次没有带手套,用小铲子在距离虎头菜两厘米处的两边挖出深深的沟来。 剷头没入沟中,往中间进发,触碰到一块硬硬,像是网一样密集而有空隙的地方。 那就是虎头菜的末根。 路卿约估根须的具体位置,将手伸进泥土里,将根外的那块连结大圆球的地方,小心的用手指阻断。 很快,一颗虎头菜便完整地出现在手中。 现在很多虫族都不太注重农作物的再植,即可持续性发展。 路卿想要在原土里,不耗费额外的种子长出新的虎头菜,对待根须必须要小心。 下午,又到了第二次直播的时间。 先前总计143的推广度,第一页的食谱被完全点亮。 路卿阅览过食谱的内容,令虫意外的是,第一页的食谱——茄汁甲肉片、炖参鱼、幻菇拌黄瓜绝大多数都是祖父和雌父做过的。 而其中,唯一一道从未做过的新菜品叫红焖虫蛇。 虫蛇是一种细细长长的,黑色的,类似鳝鱼的生物。 它比蚯蚓要大、长,丑陋的外表没有虫会把它当做正儿八经的食材,而是会偷食作物的有害生物。 所以市场中基本不会有卖虫蛇的。 恰好,水晶花的花蜜是虫蛇最爱的食物。 可以藉此引诱它,进行捕捉。 这几天没有见到虫蛇的身影,路卿也不准备直播做菜。 想到蔺枣树现在已经不多见了,路卿决定直播蔺枣花的採摘以及酿花蜜水的过程。 【数据连接中……成功!】 【弹幕连接中……成功!】 虚拟的蓝屏悬浮在空中。 刚开播,直播间就涌上了几十个在线虫众,弹幕从零零散散的几个,逐渐变得越来越多,上上下下地漂浮。 [摆烂虫虫]:开播了开播了!! [啥时候能找到雄主脱单]:脑婆脑婆呜呜呜呜,我来了。 [饿了呀]:今天吃什么好吃的,想看想吃,嘶熘(吸口水) [一拳一个小雄虫]:主播今天准备播些什么?【好奇/】 * 帕森手下的雄虫主播很多,时常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忙得焦头烂额。 这次有只雄虫在直播的时候一不小心表现出对雌虫权的蔑视与不尊重,结果大部分的雌虫水友因愤怒而闹了起来,直到现在他还在处理这件事。 路卿的性格很好,做事细心,还会做饭,不需要太过于操心。 但第一次的直播的情况,还是让他有些担心,于是在一边处理事物的同时,点开了直播。 第12页 视频的正中央,瘦削的雄虫身穿黑色的卫衣。 垂落的碎发随意地搁置在耳后,饱满的前额下,清俊的侧脸显得有些冷然淡漠。 帕森看得刚有几分怔愣。 路卿又侧身露出正面,微弯的眉眼全然看不出刚才的冷淡,温润如玉,宛若一股春风。 「晚好。」路卿温声说。 「今天我们不做饭,一同去采一采蔺枣花。」 蔺枣花,好熟悉的名字。 帕森垂眸沉思,未等他细想,眼前的果树让他惊讶地睁大了双目。 啊,是蔺枣树。 帕森的眼睛忍不住钉在频幕前的那一棵高大的开满黄色小花的树上。 好怀念。 [不要生气]:帝星竟然还有蔺枣树? 坎皮斯换了新名。 不要生气,字面意思就是提醒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要随便生气。 他紧盯着光脑,对眼前的这棵树也十分熟悉。 蔺枣树,是一种在外星随处可见,但在帝星几乎看不到的树种。 它廉价,生长周期长。 在位于重星之首的帝星,寸金寸土的地皮上,没有虫会想着种蔺枣苗。 坎皮斯的家乡位于罗布星,常年盛产蔺枣。 对于他们家乡,蔺枣是必不可少的特色农产品,餐后必备的水果零食。 还有肯尼星、土盐星、秋叶星,只要是重农产的星球都会种上蔺枣树,因为它好养活,饱腹感强。 不过,自从到了帝星后,便再也没见过这种树了。 弹幕里陆陆续续有虫发出了感慨。 他们有不少是远离家乡来到帝星工作或读书的虫。 特别是雌虫,帝星居住的大多是家世好或者养尊处优的尊贵雄虫,很少有雄虫会去穷乡毗邻的农星过日子。 当然弹幕里也有不认识蔺枣树的虫,他们好奇地看着这棵没见过的树,点开共感系统,细闻沁虫心脾的甜蜜花香。 清新的气息不会过于浓烈,甜甜的味道又不会过于寡淡,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路卿下一步的动作,开始期待这种小小的五瓣花儿能做出些什么来了。 「蔺枣花小,荆刺却多,採摘的时候最好用剪刀,在花朵根处的地方剪,这样既不会伤到枝干,还能完整的採到花。」 路卿一边说,一边踩着高脚梯,流畅迅速的攀爬动作好像做过了无数遍,没几秒就爬上了最高处。 「你们看,花瓣下面是不是有个绿色的圆托?」 路卿在圆托的下面,细梗的上面,用手指轻轻环住,给频幕前的虫众看。 随后,咔嚓一声,剪刀两片刀刃上下一合—— 一朵连着托的花便飘飘扬地落在了他小臂下的篮筐。 「这就是根处了。」 [抛弃我后雄主他悔不当初]:啊啊啊啊啊认真有才识的雄虫最帅了啊啊啊啊!!! [不要生气]:主播挺细緻的,在我家我都是徒手抓下来。 [报效祖国yyds]:我是新来的,请问前面的发生了什么?这只雄虫殿下怎么上这么高的地方,太危险了。 [饿了呀]:大大,饿饿,饭饭,吃吃。 …… [asdfgh12345]:回前楼的话,这只雄虫大大正在摘蔺枣花呢。 路卿有过摘枣花的经歷,不一会儿便摘下满满一筐的小花。 他下来的时候没有像先前一样一级一级爬下。 而是轻盈地从倒数几级跳下,带起一小层飞尘。 「蔺枣花不能直接吃,要经过加工之后,除去花心的尖刺,那里对身体有害。」 路卿提着一篮筐花走进厨房。 他找了一张小板凳,颇接地气地篮子放地上,手握剪刀,快速地剪去小花中心那微微凸起的刺。 「但小心花蕊不要剪到,那里是花蜜水甘甜的根源所在,没有花蕊,蜜也就失去了原本的甜意。」 剪刀的刀锋每次都精准地卡入花的正中央,路卿轻轻上挑,尖头圆底的刺儿飞出去,落在了废弃盆子里。 黄花一朵朵堆积,垒了一筐的花已经被撤掉了毒牙,可以浸泡了。 路卿放了一盆冷水,将花放了进去。泡了一会儿,又捞了出来,放在纱网里沥干水分。 锅子用的是巨大的铁锅。 他将糖和水按一比一的比例倒进锅里,点燃小火,用铲子推糖水,将它慢慢熬成粘稠拉丝的糖浆。 花的香味与糖浆的甜味在空气中碰撞,已经散发出淡淡的甜香了。 没过几分钟,有虫在直播间里投礼物,急切地表示自己很想吃的欲望。 路卿只有在翻炒的空隙间会看一下弹幕。 满频的礼物,大多聚集在一到四级的水平。 路卿不看重礼物,仅是斜睨轻瞥。 未曾想,这一眼,让他看着了频幕中央突然跳出的一道巨大的金光。 [系统]:用户lu7in对主播路卿送出十艘航母,现在进入霸屏阶段。 [lu7in]:biu~biu~十艘航母代表我对你的心意,愿你一飞沖天,荣誉相随! 第6章 奖励 耀眼的金光铺满屏幕,一声喷射气摩擦管道的长鸣——点点萤光环绕着一艘巨大瑰丽的类鱼似舰体,携着一群小飞船,浩浩荡荡地前来。 系统的广播悬于上空,用加红加粗的大字,不断地循环播放着「用户lu7in对主播路卿送出十艘宇宙航母」的消息。 第13页 众水友震惊,看着这个半年难得一见的航母,一艘一艘地进来,像是没有止境。 帕森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只有在老主播的直播间中才能看到的超豪华礼物,没想到他有一天能在这里看见。 他直觉不行。 这完全是捧杀啊,难道是普罗米副总送的?今天刚收到副总让他好好对路卿的消息,现在就…… 帕森严肃地拿出光脑,在对副总的聊天框里描述了大致的情形和他的顾虑,若是副总送的,希望可以及时制止。 过早曝光量只会让路卿处于众矢之的,他与太多极端疯狂的雌虫黑粉打过交道了,他们就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越是白净的雄虫,他们越是想染上污黑,完完全全的毁灭掉。 一段言辞诚恳深切的话语悉数发出,帕森抬头再看屏幕,航母却猝然停下了。 系统的循环播放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代码。 弹幕上清一色的「?」表示虫众的疑惑。 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也就是在他们茫然的短短几瞬之间,航母和系统通知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帕森的光脑上也在这时跳出了回覆:别管,不是惹得起的虫,还有,后台已经停止播放,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帕森眼皮不安地一跳,口中倒吸一口凉气。 副总的意思是,不是他送的,是别的虫送的? 路卿这么快就有位高权重的铁桿雌虫粉丝了??? 帕森的视线在路卿白净光滑的脸上来回扫动,脑海里已经播放完一场,霸道雌虫看上漂亮小雄虫,利用自己的特权,强取豪夺的奇怪戏码了。 这使不得啊!! * 路卿垂眸看向一举跃上榜单首位的霸主名字。 lu7in的头像是一片没有沾染任何东西的白,空茫茫的一片,就如同突如其来不带一点信息就蹦上来的他,虫物主页没有介绍任何详细信息,只有一个为了能通过介绍审核而打出的一枚句号。 乍一看很冷漠。 榜一大佬礼物赠送的特效中断,并没有影响他后面高额的星值。 蓝星直播间的直播星值和星币一直是一比一兑换的。 也就是说,lu7in后面一长串的数字,共计999990,是花费星币的总金额。 是底层虫族终其一生都赚不到的钱。 路卿眉梢轻抬,嘴角勾起一抹笑:「谢谢lu7in送的十艘航母。」 他静静地盯着这个陌生沉默,直到现在都不执一词的名字,缓慢而清晰地问道:「您是直播间第一次赠送出超过十万数额的粉丝,也是如今直播间的榜一霸主,为了感谢您对直播间的大力支持,您有什么想要的吗?在不违反道德法规的情况下,我会尽力做到的。」 路卿做事之前喜欢将事情的资料信息调查清楚,并分析处理,加以整合。 看了一些其他直播间的直播方式,与直播指南相结合,路卿得出:面对赠送了大量礼物的粉丝可以给予奖励,虚拟or物质皆可,以此增加粉丝粘黏性,促进粉丝活跃度。 一定的可能下,也会推广直播间曝光,增加直播在线的虫数。 不过这个结论用在这位一掷千金的大豪似乎不是那么的有用。 lu7in的名字就如同石沉大海,惊鸿一瞥,再也不曾出现。 从一开始的停顿和等待,到后来再次热闹起来的弹幕,大家猜测这位大佬是谁,想来想去如此寡言少语的大佬可能性有不少个,图了个乐呵,也就不说了。 他们怀疑,可能是送错了地方。 否则赠送礼物的动态怎会戛然而止呢? 路卿又一次拿起锅铲。 这次他在边上的另一个锅里倒入黄花,开火翻炒。 花随波逐流地在花海里游走。 嫩黄舒展的花身逐渐蜷缩干裂,凝聚成焦黄的「干花」。 路卿关掉翻炒的同时,将另一边早已熄灭的大锅小火再次燃起。 凝固的糖面化成了水,小锅的干花顺势倒入糖水。 余光瞥向蓝屏,路卿记得答应榜首的话,所以会注意弹幕的动向。 馥郁浓香炸裂四溢。 路卿收回视线,铲面推动糖液几番,勐地挥动锅柄。 糖液携细碎的花瓣在半空中划过透明偏金的丝线。 翻身旋转划落锅中的场景漂亮得像一场表演秀。 路卿接住了糖丝,顺而倾斜锅身倒入一瓶早已准备好的玻璃瓶。 缠缠绵绵的糖浆丝滑如绸缎,一层一层地堆叠垒加,细碎的花瓣被金液包裹,像是凝固了花的琥珀石,清莹秀澈。 书被甜蜜的花香吸引,眯着眼睛,如同喝醉酒的老汉,晃晃悠悠地飞过来。 路卿瞥到了蜜蜂大小的书,在它快进入屏幕边沿的那一刻,一手将它抓在手心,收入卫衣口袋。 弹幕数疯涨,倒不是说酿花蜜浆有多难,而是雄虫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真的很赏心悦目。 [报效祖国yyds]:啊啊,雄虫殿下亲手做的花蜜,怎么样的雌虫,何德何能能吃上这样一杯蜜水。 [饿了呀]:嘶熘,花蜜沾面包,嘶熘,花蜜糰子糕,嘶熘,花蜜烤鸡翅……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是新粉我是新粉!雄虫阁下看我看我!关注了的新粉!! 第14页 …… 路卿在众多五颜六色的弹幕中,一眼看见了一个白灰基底的弹幕框,顺着蓝屏的另一侧,不紧不慢地飘过来。 lu7in:我想要那瓶花蜜,可以吗? 弹幕框上的署名显然是那个之前没说话的榜一大佬。 路卿:「可以的,我要怎么联繫您?」 白灰色的弹幕又一次陷入沉默。 过了几分钟,弹幕说: lu7in:私信,发你地址。 * 窗帘围拢的房间,烟雾缭绕。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坐在桌前,看得出是一个常年锻鍊的雌虫,轻薄的布料下肌肉起伏。 他一下一下地吸着长条状的细棒物,眉梢紧蹙,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勐地放下夹着细棒的手,将烟雾熄灭。 没有了可吸的东西,那虫的手指不自觉地纠缠在一起,手指的指节被反覆机械性地摩挲,像是没有头的苍蝇,只能用一个动作来确定自己的存在。 幽蓝色的光打在他一边的侧脸上。 深邃如凿的五官彰显着难言的焦虑。 雌虫的双目紧盯着光脑,眸光执着而压抑。 摩挲手指的力量愈发重了起来。 终于,指甲的位置克制不住地发生了虫化,尖锐的锋刃划破表皮,沁出琥珀色的液体。 雌虫唿吸一滞,身体勐然前倾。 却不是因为刀锋刺入肉的疼痛。 而是在蓝屏位于左侧的位置,发来了一条简讯。 信息的来源者说:您确定地址无误吗? 雌虫面上难掩急促,快速打上几个字:是。 来源者说:好的,可能要稍等两天做一些准备,不知道您那边方不方便。 雌虫:没关系。 来源者:好的,到时候我会私信告诉您送到了,您到地取就好。 雌虫:好。 来源者:晚安,祝好梦。 雌虫抿了抿唇,手指停滞在光脑的上空。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指腹触上屏。 雌虫:祝好梦。 * 书馋花蜜太久了。 身为甜食爱好者,它绝不会放过这么一大罐的蜜糖,在它面前——眼睁睁地被包进精美的包装纸里,然后拿去送别人!! 决不允许!! 路卿:「蔺枣蛋糕。」 书:「哼!」 路卿:「两个?」 书:「哼!!」 路卿淡漠地掀下眼皮,利落地把玻璃瓶用包装纸裹好:「没了。」 书:「成交!!!」 在几个月的相处下,路卿已经掌握了对付书的窍门。 而书趴在桌面上,哭戚戚地看着包装后的玻璃瓶被放进礼品袋里,像看着自己的爱人被他人夺走,自己却无可奈何的那般悲壮。 路卿选择转移话题:「周日去帝军大送东西,说不定能吃到帝军大的食堂,去吗?」 原本奄奄一息的书转眼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两颗豆子眼都能看见熊熊的焰火在燃烧。 它斗志昂扬,小手一挥:「当然,走!!」 路卿嗯了一声,在书激动的欢唿声中,眸光落在蓝屏上的地址: 帝国军事大学,训练区,第四科教学楼,219办事处。 若不出意外,这是帝军大教官所在的地方。 第7章 路见不平(一更) 帝国军事大学、帝国农业大学、帝国医药大学、帝国大学,并称星际四大名校,是孕育了无数虫才的摇篮。 它们主要分布在主星的四块方域,以其独有的优势独领片区的导向。 帝国军事大学被分为两个校区,分别是以治疗、文史、机械、军政等理论为主,实践为辅的市中校区,以及凭高质量、高强度军事训练而出名的塔肯德山校区。 前期,军校生会在市中校区学习一定的理论基础和实践基础,到了后期再前往塔肯德山校区,进行半封闭式的军事化训练,然后出任务。 塔肯德山是主星的边境地带,那里有驻站的将领和帝军大的军校生,高科技现代最先进武器库就在山的尾部,由重兵把守,模拟训练场和真实训练场地也在此处,造就了帝军大得天独厚的教育环境。 路卿要去的是市中校区。 当他没入校区的大门,入目就是高耸尖顶的欧式高塔。雕刻繁复,花纹精美的雕像和建筑物随处可见,高大的圆拱门齐齐排列,两边竖立着用石雕刻出的教书育人的楼牌,字的形色、风骨,颇有力道气劲,霸道而潇洒地点下「艰苦奋斗」四个大字。 清晨,漫步在里的虫也很多。 路卿抬眼望去,一抹艷丽的彩霞渲染着天空都变成流光溢彩的奇异色泽,从天际的一侧,拖着长而瑰丽的尾勾,延伸至天迹的另一侧,渐渐没入远处天空与地面的交界线。 交线的地方慢慢地引入几辆颜色各异的新型星际车,都价格不菲。 曾去过塔肯德山校区的雄虫也是第一次见市中校区的帝军大,踏入第四科的楼区,全非塔肯德山住宿楼和教学楼老旧破损,独留训练场和射击场先进翻新的那般破败荒凉,而是干净,甚至说是豪华奢侈的等级。 书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滴泪滴乖乖。」 天花板晶莹似琉璃,小巧的水晶灯悬挂在大厅天花板上。 金边的墙壁沿入内里,靠墙的边上坐着一个趴在桌上,头髮杂乱的老雄虫。 第15页 「您好。」路卿在桌上轻轻地用指节扣响。 老雄虫一个机灵从埋入的双臂中抬出头来,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路卿一眼,见是个陌生的,不耐地把手臂下压着的手册拿出来,丢到路卿面前:「自己记。」而后趴回去继续睡。 路卿翻到今天的这一页,前面清一色的空白,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记录。 一笔端正地写完所有字,路卿道谢转身上楼,老雄虫又抬起头,看着路卿的背影嘀嘀咕咕:「现在还有虫正儿八经做登记的,真他虫奶奶的稀奇……啧,扰我睡眠。」。 * 二楼白色无脏污的墙比看着楼下金碧辉煌的大厅要舒服很多。 书感慨:「四科的楼登记和校门口的登记一样草率,轻轻松松地就进来了。」 楼层七拐八拐,远比一楼曲折。 走了许久,终于看到橡木门上写着办事处219的门牌,路卿敲门扭开把手:「打扰了。」 办事处的房间空间不大,一台书架,一张桌子。 笔筒和房间的色调都是黑白色,摊开的本子边还放着一支已经打开了帽盖的笔。 路卿目视lu7in提到的那处可以摆放奖励的柜子,玻璃门打开,将花蜜浆和搭配浆的坚果一起放进去。 随后没有抬头再多看一眼,不急不慢地走出来。 书一起飞出来,擦了擦嘴边不存在的口水,说:「我听说这里的剁椒红鱼头真的超好吃……嘶熘,我已经等不及了,走吧走吧!」 路卿点了点头,当即被兴奋的书拽着跑到楼下。 登记虫没有抬头,枕着双臂摇了摇脑袋:「好吵。」 * 它茫茫然地两边张望了一下,啥也没有。 只有一股臭水沟子里放了烂东西的腐臭味。 书挠挠书面:「我们现在在哪里……」 「等等,安静。」路卿倏地看向楼后的转角处,视线里有几道阴影的残角。 书朝着看过去,屏住不存在的唿吸,两只短手用力捂住嘴巴。这时,才隐隐听到,不远处转角的另一边有虫交谈。 「东西被你藏哪里去了,说!」 油头满面的雄虫眼下乌黑脸色难看,手拿一只黑色的长鞭。 轻薄真丝衫被他圆滚的肚子撑出一个圆挺的弧度,还崩掉了一颗扣子,露出油光光的肉来。 他对面是一只金髮蓝眸的漂亮雌虫,上半身穿着紧身的露肚脐装,下半身穿着紧緻的短裤,两边各有一只雌虫压着他的手臂,布料紧紧贴着皮肉,用力挤压下勾勒出了身体的形状。 他沉默不言,雄虫更加生气,一鞭子抽上去:「说啊!」 鞭子袭来,两边的雌虫怕殃及池鱼,松开了手,凌厉的鞭风从空中刮过,狠狠打在雌虫的肩膀处,他闷哼一声,被鞭子打倒在地上。 泥水四溅,斑点星子将淡色的衣服染黑。 雌虫轻咳一声,油头满面的雄虫捧着圆肚,居高临下地用脚勾起他的下巴,嘲讽道:「别忘了,你雌父治病的医疗费还有你的抑制剂钱都是我付的。」 「我给你吃给你穿,你给我做功课,给我xx都是天经地义的。」 金髮蓝眸雌虫一言不发地撑起地面上的泥泞,干净的衣服染上黏腻腥臭的泥污,手指缝掺入了黑湿的土,很脏。 雄虫却似乎觉得,嗤笑一声,一脚将沾了土的鞋底踩在雌虫的肩膀上,硬生生将他踩回地上。 「别想了,好好服侍我,我高兴了说不准就会赏你几个星币玩玩。那什么劳子的机械作业能给你钱吗?能治你雌父的病吗?」 肥头大耳的雄虫在雌虫的肩膀上接连不断踩了数下,见雌虫像个木头一样不声不响,面色涨红:「贱虫子,你想让你的雌父现在就死么?嗯?」 雌虫紧闭着眼睛,嘴唇颤抖。 见有希望,雄虫继续说:「你把这次的大作业给我,现在我就可以把你的雌父放进高级病房,副院长是我的哥哥,你想清楚。」 「……」 不过一分钟,雌虫说:「就在我胸前的衣服里。」 胖雄虫抽走图纸,张开看着上面繁复的设计和结构,脸上耷拉的肥肉激动的颤抖,终于到手了。本以为稳稳的事,找的雌奴兼枪手突然不听话了,偷偷抱着最好的设计图要以自己的署名上交。 幸好有虫及时阻拦并报告给了他,否则他上哪儿再找一份这么好的机械图。 雌虫垂着头,金髮暗淡如枯草,低声喃喃说:「这次再不合格,我会被逐出学院。」 「那又如何?」 雄虫把图随意地摺叠,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像你们这些亚雌,学机械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虫的?」 「现在正好,在家里好好呆着,等我叫你陪的时候就出来,你也不用天天为了学业和考试劳累了,不是吗?刚刚好啊。」 雄虫哈哈大笑,正准备收官走虫,转角处多了脚步声。 「谁??!」雄虫惊呵一声,见有一个黑髮黑眸的年轻雄虫从转角走出,手中拿着一只酷似光脑的小型机器。 胖雄虫啧了一声:「雌虫他奶奶的,你听到了多少。」 * 路卿和书来的时候,这场抢夺机械设计图的大戏已经步入尾声。 他们只看见了雄虫抽走设计图的过程,还有雄虫说自己哥哥是副院长的事,这对于雄虫的审判是远远不够的,最多是口头警告。 第16页 身处在洛克家族的雄子很清楚其中的内幕。 「我已经录下了视频。」路卿说。 不高不低的平和声线不能带给胖雄虫任何威慑力,他看向路卿,眼底尽是讽刺和鄙夷:「哈,你要钱还是雌虫。」 路卿根本不睬他:「视频在我手上,我可以发布给雌虫保护公会、媒体、您家族,任何地方。」 「说个价钱,别叽叽歪歪的。或者雌虫和钱都想要?」胖雄虫上下打量路卿的衣着,黑卫衣+黑长裤,手腕处除了光脑没有任何奢侈品的东西,板鞋看起来已经很旧了,被硬生生洗白褪色,一看就是个穷虫的基本标配。 除了脸好看,一无是处,说不准还靠着卖身雌虫来维持生计。 想到这儿,胖雄虫的鄙夷之色更浓。 然而,路卿的面上依旧古井无波,淡漠地继续说:「看您衫上的光辉与材质,油亮的彩光是劳伦斯家族设计品的特色。衣摆的下角有写小小的图标和字样,技艺巧妙。听说劳伦斯家族有以古黑蚕丝做成的衣制品,全星际只有五件,分别给了洛克家族、雅戈上将、虫王,最后两件自己留下。」 胖雄虫心里咯噔一声,已经有了些不详的预感,他强装镇定:「那又怎么样。」 「雌虫保护协会对劳伦斯家族的影响不大,但如果把这段视频交上去,发布给媒体,引起雌虫公愤,这对宣传自己是万虫平等的劳伦斯·奥古塔丁或许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下一期评选政要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路卿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胖雄虫的眼底掠过一抹狠意,他眼神示意两边的雌虫偷偷走上来,这穷小子,张口闭口都在威胁,如果他把这事儿闹到他那奥古塔丁的哥哥那去,自己不死也要扒层皮。 路卿:「您把那张图纸还给他吧。」 胖雄虫厉声道:「做梦!」 两只雌虫应声而上,一只雌虫还红着脸满是歉意地说:「对不住了雄虫阁下。」与刚才看着金髮雌虫被肆意折辱的冷漠态度全然不同。 看到那两双来自健壮雌虫的手袭来,书急得声音都破音了:「洛洛子!!!」 谁知,任谁都认为柔弱不堪的雄子却突然抓住了雌虫的手臂,淡漠的黑眸闪过冷然的光,一道凌厉的寒风颳过,健壮的雌虫如同没有生命的笨重麻袋,从年轻雄虫的肩膀处掠过,重重地砸在地面扬起泥星子。 下一个雌虫没来得及收住,被路卿接连摔在地上。 胖雄虫傻了,怕了,跌坐在地上。 路卿态度如常,轻轻拍去掌间的浮尘,不带一丝戾气的黑润眸光,依旧是温和的落在地上已是一身泥泞,惊恐不已的胖雄虫身上:「对不起,把您的雌虫弄伤了……我会付医药费的,请问图纸能还给那个雌虫吗?」 胖雄虫忙不迭地把皱巴巴的图纸拿出来给他。 路卿接过来,微微颔首:「谢谢您。」 他走到雌虫面前,金髮雌虫不断呢喃着「退学」「医药费」,像是疯了,脏兮兮的衣服微微颤动,雪白的小腿也因为泥巴和石块划伤出血污。 路卿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帕子,和图纸一起递给雌虫。 雌虫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到东西,愣住了。 「我的……我的设计图。」雌虫接过来,双手捧着褶皱破损的设计图,如同捧着自己的全世界,脏兮兮的脸在图纸上轻轻地蹭着,留下晶莹的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擦擦吧。」路卿示意了一下脸侧的泥,「医药费我会帮你付,但你要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雌虫的身体勐地一颤。 他已经想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雌虫快速地抹去眼泪:「您说。」 哪里卖不是卖,至少这位雄虫阁下帮他保住了图纸,有了继续读书的可能和未来,即便是换了个地方被折磨,他也愿意的。 路卿眉眼弯起,似乎是很满意雌虫的爽快,温和地说:「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推广菜谱?」 雌虫没接上气,呆呆地发出一声:「嗝?」 第8章 虫蛇(第二更) 看到帐户上一连串的0,尼亚还有种不真实的虚妄感。 这些星币足够撑到他给雌父做上那场价格高昂的手术。 路卿什么也没要,仅仅是让他将菜谱宣传出去,这一点就像是一个不攻自破的笑话,很难想像会是在一个雄虫嘴里说出来的。 尼亚不忍心弄脏这一小片纹有蓝色小花的帕子,去洗浴间沖洗全身。 洗浴间是半开式,没有门的。 污泥顺着水流从身上滑下。 尼亚睁开眼睛,看见边上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道虫影。 尼亚连忙立正敬礼:「艾勒特少将!」 赤膊的蜜色雌虫从恍惚中回神,他不动声色地从椅子上安放着的帕子中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纤长白皙的亚雌身上,眸光暗沉。 「不用敬礼。」艾勒特嗓音低沉,在空旷的洗浴间里,带来刮虫耳膜的迴响。 他深深地看了雌虫一眼,眼底的东西复杂得看不清是什么,尼亚不敢动作,任由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 「这帕……」艾勒特勾了唇舌,将未尽的话语吞入口中。 他偏头不再看亚雌的身体,吞入口中的东西在他的喉咙间翻涌,哽得他有几分难受。 第17页 「没什么。」修长健硕的雌虫低低地吐出几个字,迈开长腿匆匆离开了现场,像是落荒而逃。 尼亚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处,身体僵直,直到确确实实听到穿衣服的细索声消失,一声吱呀地开关门声后,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帝军大因其半军事化的特殊性,对理论课的要求相对较低,身体素质较高。 艾勒特是他们机械班体能课的教官,听说他原本是要去塔肯德山校区任教,不知道为什么,转来了市中校区。 尼亚轻唿出一口气,艾勒特少将寡言少语,平日里冷冰冰的,训练十分严格,让他们苦不堪言。 刚刚盯着他的目光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训练时的记忆翻涌上来,让他的腿肚子有些发软。 幸好,他现在走了。 尼亚换上干净的衣服,把放在椅面上的帕子小心收进内衬。 不管那位雄虫阁下的要求是为了什么,他都会尽力帮他做到最好,报答他的恩情。 推广菜谱,比之前的生活好太多太多了。 路卿不知道,他的一句话,给尼亚和机械班带来多大的影响。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 艾勒特换上了衬衣,饱满漂亮的蜜色胸肌隐没在合拢的纽扣下,一丝不苟地扣至最后一个,不露出一点腰腹。 他的面色沉沉,套上深蓝的军装外套,迈出三科楼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勐然回正。 「我在做什么。」雌虫低声自语。 为了某些原因,他少数的几次来到三科的公共洗浴间洗澡。 没想到却看见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手帕。 是他的吗? 艾勒特踌躇不定,可最后还是没有问那只看起来很紧张的小亚雌。当他离开之后,他心下又开始后悔怎么没有问这一句。 矛盾又迷茫。 今天又要去洛克家族吃饭。 无非是一些命令和要求,商讨何时订婚结婚。 可现在少了一只虫。 不知为何,心也缺了一角,空荡荡的。 光脑刺耳的通讯请求铃声此时猝然之间响起。 艾勒特接通了电话,毕恭毕敬地说:「家主。」 电话的另一头,沙哑虚弱的声音是路卿和卢卡西共同的雄父,亦是洛克家族当代家主,普朗克:「下午有事吗?」 艾勒特说:「没事。」 洛克家主重咳了两声,听得出他身体不好:「没事就和卢卡西出去多走动走动,吃吃饭,聊聊天。你已经快半个月没和他见面了吧?我听管家说,你上次叫虫送了亲手做的菜,却没亲自来。」 艾勒特垂下眼睫:「军部事务多了些。」 洛克家主声音沉了下来:「那就推了。你现在的重心应该是你未来的雄主,而不是其他事。这样不温不火的,什么时候才能结婚怀蛋?」 「今天就给我出来,和卢卡西多培养培养感情,然后再一起过来吃饭。」 一声忙音,通讯结束。 艾勒特抿平了唇线,心下想着再用什么方法拒绝和雄虫的饭约。 雄虫的目光很奇怪,让他很不舒服。 他不明白只要结婚就好,为什么还要出来与他培养感情。 远比训练和战斗要辛苦疲惫得多。 * 路卿和安飞宇约好在一周后的周末教他做饭。 阳光正好,微风吹拂,很舒服。 路卿拿出两颗新鲜摘下的虎头菜和一块刚买回来的新鲜牛腹肉,放在桌上准备。 看了一会儿备考书籍,门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 啊啊啊的惨叫声如同一只上了刑场的待宰猪仔,悽厉声冲破天际,连带着一群霹雳哐啷的重物翻倒重响。 路卿:「……」 路卿翻书的手一顿,随即迅速起身。 书揉了揉自己半眯着的豆子眼,迷瞪瞪地说:「……怎么了这是。」 「卧槽卧槽哥!!」安飞宇见到飞快走来的路卿眼睛一亮,但偏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处又惊慌失措地大声嚎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飞宇的叫声很有穿透性,但这不可能是满地狼藉的根本原因。 路卿沉默地看着地上几盆摔落成碎片的花盆,有一盆是隔壁老雄虫后来说不会种,放在他这里寄养的小茶苗苗。 ……好像,拳头硬了。 路卿快速地把地上尚有生机的苗苗重新装盆急救,安飞宇勉强扭头,朝着路卿招手大叫:「哥!哥!!啊啊啊你看有一个好奇怪的丑东西啊啊啊!!!」 书顺着声音,看着安飞宇肩膀的方向,倒是「诶」了一声,转而嘿嘿一笑:「路路子,你康他肩膀上那东西。」 路卿放下手中最后一盆无辜的苗苗,侧脸对上安飞宇肩膀上的那条巨大的一长条漆黑之物。 漆黑之物歪侧着脑袋,两颗占据了脸部半壁江山的大眼,布灵布灵地对路卿忽闪着,似乎是好奇路卿是个什么虫虫,怎么长得那么好看。 「完了。」 书摇摇头,长嘆一声:「就连虫蛇都难逃美色。」 书在对这只还算丑萌的「大泥鳅」,心下默哀了三分钟。 果不其然,路卿的瞳孔掠过一抹奇异的光,手起爪落,只见影子闪现,滑熘熘的大傢伙被抓在手心里。 第18页 看着不断靠近、不断闪烁的眸光,大傢伙这才察觉到危险的逼近,身体剧烈地扭动了起来。 或许它也没想到,自己长得那么丑,还会有虫想要把它做成一道菜餚。 安飞宇感受到脖颈间湿黏的触感消失,长唿一口气,高高兴兴地抬起头来,想要和路卿道谢。 结果抬眼却看到,路卿手拿那条奇怪的丑东西,看起来心情不错地走入厨房。 安飞宇:「……???」 安飞宇跟着一起进了厨房,见路卿把大傢伙放进做饭的大玻璃碗中。丑萌的大傢伙挣扎地动作更甚,头朝着路卿吐粘液,似乎在控诉他不讲武德,不打个商量就把它抓下来了,是只坏虫虫。 但很快,一大袋盐被倾数倒入碗中。 虫蛇扭来扭去,吐出大把大把的粘液和土黄色的颗粒。 慢慢地,虫蛇不动了,安安静静地躺在盐里,边上是一堆颗粒和白色的泡沫。 路卿抓起不动的虫蛇,与碗一起在水下沖洗。 红焖虫蛇的制作方法他熟练于心,早已模拟过几遍。 本想拿虎头菜做个红烧辣牛肉,现在正好用来做红焖虫蛇,试试菜。 路卿起刀,刺入虫蛇腹中,刺啦划出长条伤口,随后从中抽出长骨。 虫蛇的结构和鱼差不了多少,长骨取出,张开便是一张摊开的肉饼。 若非亲眼一看,谁能想到黑色的厚皮下,虫蛇的肉是晶莹的白。 眼看着路卿要将虫蛇放进锅里煮去血沫,安飞宇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说:「你这是……你这是要拿它做菜??」 路卿:「嗯。」 手下舀水的动作停下,路卿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了。 安飞宇注意到路卿若有所思的目光,一阵说不清的寒意涌了上来。 「哥,哥……你干嘛……干嘛这么看着我……」 安飞宇磕磕绊绊地挪动嘴唇。 路卿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堪称明艷的笑来:「副总,能麻烦您再重复一遍抓到它前的动作吗?」 等了好几天都不曾见过虫蛇的雄虫表示十分好奇,想要重现一遍抓蛇过程,多抓点大傢伙做实验。 第9章 做饭ing+军校招生季 「哥!哥!我真的不行啊啊啊啊。」安静祥和的院子里,安飞宇鬼哭狼号的声音具有十足的穿透力,不过当看到他身上各处趴着的丑萌大傢伙,刺耳的叫声也就情有可原。 路卿说「快了」,手下不停地抓取安飞宇身上的大傢伙,水桶没多久便装满了虫蛇。 一条条黑色长条物忽闪着大眼睛,纠缠在一起,像是缠在一起解不下的麻绳。路卿轻轻地将它们缠乱的身体分开,拿着水桶回厨房。 安飞宇还处在被大傢伙「侵、犯」的惊魂未定,见路卿提着一堆蛇虫进去,惊恐万分地狂摇头:不吃,他一定不吃!爱谁吃谁吃! 一小时后。 桌上摆满了各色菜品。 炸蛇虫皮片、虫蛇豆腐三鲜汤、红焖虫蛇丝…… 虫蛇皮外裹着金色的一层细沙,咸香携蛋香与唇舌碰撞滋出油脂的迸溅,雪白的虫蛇肉在汤里是与豆腐近乎浑然一体的嫩白,在红焖锅里则是细长柔韧的红丝,颇有嚼劲,拌着油油的汤汁,鲜味无穷。 安飞宇一口一大勺:真香。 酒足饭饱以后,安飞宇打了个长长的嗝,躺在椅子上大手一挥:「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这玩意儿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书躺在沙发上,小小的身体前也摆了一个小碗,裹着酱汁的饭被它挖得干干净净,它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说出了和安飞宇几乎如出一辙的话:「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大傢伙就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 路卿盯着桶中剩下的一小半虫蛇,眸光沉下,陷入深思。 经过刚才抓捕虫蛇的行动,他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虫蛇出现的规律。 安飞宇站在水晶花前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只要靠近了,虫蛇就会慢慢冒出头来,甚至有虫蛇会主动爬上安飞宇的腿。 水晶花是虫蛇最喜欢的食物之一,原因在于水晶花花蜜有虫蛇需要补充的特殊营养成分,能够安抚它体内的暴虐细胞。 好巧不巧,虫素的运作机制和它很像。 路卿问了一下安飞宇,他的精神力等级为s,这或许就是虫蛇为什么会盯上他的原因所在。 不过现在还缺少一些样本验证这一点。 「啊,哥,你家看起来好温暖啊,小沙发旧旧的就看起来很有感,很有家的味道。」 在路卿细想时,安飞宇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舒服蜗居在沙发缝的迷你书被震得弹飞起来,见到巨大的屁股手忙脚乱地爬远了他。 「哈哈哈,」安飞宇笑着拿起了桌子上的小碗,「好可爱啊,这是网络上一直说的那个厨玩吗?真有意思。」 安飞宇感慨四顾,他是真的很喜欢路卿家,一个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小院子,一间古早老旧却温馨舒服的客厅,看起来不大不小却摆得满满当当的厨房,还有楼上未探索的几间橡木门的房间。 没有任何现代科技的痕迹感。 「唉,如果能带着利尔弗来就好了。」 安飞宇长嘆,路卿收回思绪,沉吟片刻后说:「可以。」祖父一向爱热闹,家里多些虫应该会很开心。 第19页 安飞宇一惊,连连摆手:「我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暗示你的意思。」 路卿缓缓走来,将桌上的碗筷堆叠起来,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弯腰俯下的侧脸,透出淡淡的暖色:「没有勉强的意思,家里多点客人很好,热闹。」 安飞宇顿住了:「我……我以为你不喜欢热闹。」有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路卿的脸看起来很温柔,但举止言行之间总透露出一种说不清的疏离感,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不得不说有时候楞兮兮的虫直觉往往很准,路卿确实对热闹无感。 或者说,他所经歷过的热闹都是虚妄的,唯一算得上是让他感到温馨的时光,只停留在小时候的那一小点片段中。 「还做饭吗?」 路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安飞宇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要要要!」 …… 时光在滴滴答答的壁钟声下,不知不觉被消磨殆尽。 安飞宇一抹头上被热气蒸出的热汗,自信满满地说:「来吃吧。」 雄虫自夸的二十四孝或许是真的,至少菜的卖相不错。 书悄咪咪地飞到盘子边,趁雄虫不注意偷尝了一小片肉肉,没想到翻江倒海的味道翻涌而至,眼睛一闭,舌头一吐,直愣愣地从空中落下。 路卿精准地将书抓到手里。 书半眯着眼睛,虚弱地抬起一只手,又无力地落下:「这菜……有毒!」 就连路卿也没想到,世界上有一种虫,他天生和做饭相剋,就算依葫芦画瓢地跟着老师的教学思路学习,稍稍不注意——拿个调味料的功夫就会把菜变成极其危险的黑暗料理。 路卿的筷子停留在半空,难得有了进退两难之意。不过,仅仅几瞬,他便心有决策,面不改色,张口便说:「刚才吃太多了,见不得荤腥。」 傻雄虫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路卿点头,神情之间未有任何变化:「是的。」 安飞宇挠了挠头,嘀嘀咕咕:「我记得你没吃多少啊……」语落,下筷子夹起一片肉来。 安飞宇:「……」 雄虫白里透红的小脸转瞬间涨成了青紫色,双眼直翻露出眼白,最后一闭,躺倒在沙发上。 看着一大一小的惨状,路卿:「……」 有点厉害。 * 夜晚,利尔弗来带他家的小雄虫走。 雄虫的脸红彤彤的,像蒸熟的苹果,睡得很香。 「辛苦您照顾小宇了。」 利尔弗抱着尚在熟睡的雄虫,声线温柔地说。 然而下一秒,彬彬有礼的优雅雌虫口中转换出的话语却让虫始料不及:「现下,请容许我为擅自调查阁下的信息而表达由衷的歉意。」 「我必须得将小宇的虫际关系调查清楚,确保他的虫身安全,多有冒犯。」利尔弗满是歉意地说。 路卿似是早有预料,面色如常:「没关系。」 利尔弗停顿了一瞬,徐徐道:「我知道的不多,但……不知道阁下您是否需要我的帮助。据我所知,洛克家族的继承虫一般都由雌君诞下的第一任雄子担任,而您即便身有……还是很有希望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路卿没有说话。 漆黑沉静的双眸宛若朴实无华,星空下却会反射出亮光的黑曜石,静静地看向优雅雌虫的脸。 气氛变得有几分凝固。 过了片刻。 或许是一分钟、两分钟,路卿说: 「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气压回升,年轻雄虫的眼皮懒懒地耷拉下来,隐去闪烁不定的黑曜石,偏薄的嘴唇勾着恰到好处的笑,看起来多了几分虚晃的懒散。 利尔弗心知其意,抿唇微笑:「只要阁下之后愿意都可以联繫我,能帮助您是我的荣幸。」 * 路卿从玻璃门后走来。 书飞过来,担心地看向路卿的脸:「没事吧路路子。」 「你不开心,这破家族就别去了。说是什么晚宴,谁知道是不是打压你的手段。诶,好讨厌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坏哥哥,好讨厌你那不管不顾的偏心老爹,好讨厌你那伺候了大半时候,转眼就要和别虫结婚的渣雌虫。讨厌!」 书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气着了,对着茶几上亮着的光脑拳打脚踢。 路卿从书的拳头下抽走了光脑,半垂着眼在聊天框里飞快地打出字:不去了,谢谢兄长。 没几秒,光脑就回了新信息。 看来对话框另一侧的虫,一直在等他回復。 继兄:你确定吗?这可是雄父的生日宴会,会有很多位高权重的贵族参加。 继兄:你以前身体不好,雄父不让你去,现在雄父让你参加了,你怎么还闹气脾气来了。 书看得直接气炸了:「卧槽!这说的是人……虫话吗!!这是闹脾气吗??以前不让你参加怕丢虫,呵呵,现在年纪上来了,你离家了,你那爹倒想起你来啦,愧疚啦?我呸!」 路卿不急不慢地回覆:最近身体不适,眼疾似乎是復发了,不想让自己的病气扰了雄父的聚会,谢谢兄长通知我这个消息,我会把礼物送过来,就当是一个小小的心意。 发完这段话,路卿没再看继兄的回覆,起身上楼。 楼上有一间书房,三间卧房和一间模拟室。 模拟室本来是雌父为了锻鍊他的精神力特地找虫做的,没想到会是个精神力只有f的雄虫。 第20页 现在已经成了路卿实验机械的实操室。 除了机械,实操室里还有一处隔间,放了一些研究食材成份的器材。 在用药膳书做菜的同时,他也在研究这些菜放在一起,为何能起到一定治疗作用的机理。 这也就是路卿为什么在做药膳时更加得心应手的原因。 路卿将那桶虫蛇放在隔间边上,从实验机械室里选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机器人进行精修。 书奇怪地拍拍小机器人的头顶:「你确定是这个?参加机械班的考核,可以用更加精巧的机械呀。」那边的一排较大的小型机甲,哪个不比这个小机器人结构精巧,看起来威武霸气。 路卿剪掉多余的线,偏头从下方看机器人的底部,一边画线一边说:「这个就够了。」 只要过考就好。 * 帝军大在四校之中招生的学费最低,低等星球来的雌虫或雄虫若是证明家庭贫困,还能获得减免学费的资格。 到了每年的招生季,帝军大的门口便会有很多大包小包赶来考试的虫族虫山虫海地挤在一起,用充满希望和热忱的目光看向帝国军事大学的校标,期盼着自己能够考上主星的大学,获得主星居住的资格,咸鱼翻身。 「喂,喂!艾勒特你看,你看这雄虫阁下,长得真不错啊。」坦奇戳了戳艾勒特的胳膊。 今天是军校的入选考核,歷年来虫数都会爆满。来考的平民虫、贵族虫都有,对于一直以公平公正为行为准则的高校,若没有高阶高职称的雌虫压制,很难做到维持秩序。 除了艾勒特和坦奇两位管理秩序的军雌,还有从其他班过来的教官,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和两虫认识,听坦奇这么说,教官突然来劲了,从边上凑过来:「哪里哪里?给我也看看。」 坦奇嫌弃地斜睨那教官一眼,像挥苍蝇一般摆了摆手:「去去去,老子和艾勒特讲话。真他虫奶奶的耳朵灵,我看你是菊、花痒了,欠gan。」 兵痞子之间百无禁忌,什么都敢说,那教官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那不是天天呆军队里见不到几只雄虫嘛。长得好看的雄虫阁下我基本没见过,嘿,见见世面呗。」 「啧,喏,那边那个黑头髮的,看起来挺高的一位雄虫阁下,看到没?就在考生中间。」坦奇说。 那教官惊奇地说:「他是雄虫?看起来不像,太好看了,你是不是搞错了。」 坦奇怒骂:「放你的虫屁,老子眼光一向犀利,就算隔很远老子也能知道是雄是雌。」 黑髮? 艾勒特愣住了,慢慢反应过来,波澜不惊的冷脸上多了一丝起伏。 他勐然朝下看去,果然在虫群的中央发现了那只背着单肩包的熟悉雄虫,正偏着头,和边上一只红着脸的漂亮亚雌聊天。 第10章 骚动 帝军大的报名现场虫山虫海,虫挤虫,看不到边界。 负责管理现场秩序的军雌,站在前台,声嘶力竭地吼道:「都给我站好了!两拨,分成两拨!!左边雄虫,右边雌虫!!」 下面的考生摇头晃脑,叽叽喳喳,兴奋躁动。 勉强被分隔开的长,左右摇摆着,又莽莽撞撞地纠缠在一起,头不见头,尾不见尾,混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 显然,吼叫的作用微乎甚微。 雄虫身上的虫素有特殊的气味,能够被雌虫识别。 路卿的虫素气味寡淡,混在一堆浓烈的气味中显得不够起眼。他本准备顺着雄虫的队伍往左侧走,不知被哪只好心虫牵带了一下,从左侧挤到了右侧的雌虫队伍。 场上的教官还忙着整理队伍,艰难地在虫流中挤来挤去,匆匆一瞥,竟未发觉雌虫中混入了一只黑髮雄虫,正悄无声息地要从雌虫的通道进去。 路卿轻嘆一声,也不急,慢悠悠地向前走。 * 空气中瀰漫着闷闷的、湿咸的虫味。 额间沁出热汗的雌虫教官舔了一下干燥的唇角,目光落在后面乌泱泱的一片躁动的虫群,手中的检测器湿滑地险些握不住:「虫屎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今年怕不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报名会现场。 要不是受伤养病,他也不会呆在这里管一些小崽子排队。 真他虫奶奶的烦虫。 「过了。好,你过了。好,你……」 到了身份审核记录处的虫群比先前有序得多。 无精打采的教官用机器随意地在雌虫身上划过,视线草草地瞟走,不经意落在一头乌亮的黑髮和一截细白的手腕。 还怪好看的。 教官把扫描仪对着路卿的手腕轻点几下,嘀咕着:雌虫长得那么高那么白还真是少见。 「滴——!!」 猝然一声惊响,红光色的细小光束从扫描仪的接口出喷涌而出,活像怕他们不知道出错了一样,声音尖锐刺耳。 教官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目光惊疑不定地落在他身上:「你身上的虫纹呢?」 雄虫无翅翼,或者说他们的翅翼早已退缩至肩胛骨处,代表可虫化的虫纹,只有雌虫身上有,而雄虫是没有的,所以雄虫不能进行虫化。 机器扫描手腕不仅可以感应身份,自动登记在册,还能检测虫纹,检测到就会发出白光,检测失败就是红光。 或许是红光刺激到了虫素,淡漠的清茶香姗姗来迟。 第21页 教官鼻子皱皱,微不可查的虫素像是一只懵懵懂懂的小蚂蚁,试探性地用前面细长的触角,轻轻戳动了一下他的腺体。 可即便是再怎么微小的虫素,他也能感受到是什么。 虫奶奶的,这根本是只雄虫啊。 教官咂巴了下嘴,不是,怎么想的,跑雌虫队伍里来? 他看向路卿,路卿也回望着他。 雄虫小心翼翼地用润黑的眼瞳看他,纤长的睫毛不知所措地微微颤动。 教官心勐地一颤,顿时所有责怪之意烟消云散。 「你在边上等等,我联繫一下工作人员送你过去。」教官拿对讲机报告的动作可谓是迅速,目光转瞬收回。真是……差点被一只年纪不大的虫崽子迷惑了。 路卿听话,乖巧地站到不堵着虫行道的一处阴影下。 队伍里的虫挤着上前,路卿面朝着队伍的前端,额发轻轻地浮在眼骨的地方,遮住了半只眼,就像在看着来往的考生发呆。 谁也没注意到的那眼脸上下开合之间,「茫然」之色收敛尽散,独留的一双漆黑不尽眼底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学校大门靠里侧的一处小角落。 「谢谢您。」慢了半拍的雄虫撩起挡住眼的碎发,视线回收,对着教官露出的笑容依旧是那副迷茫又感激的,有些脆弱的模样。 教官扫完一个考生,听到那温润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望过去后,才忽然意识到是那小雄虫在对他说谢谢,勐地低头,手握成拳,拳心放在唇前轻咳了一声,粗声道:「也不用这么客气……」 算起来出身到现在四十多岁了,多少年没听过一句谢谢了? 趁着扫下一个虫的时候,教官不禁偏头思量了一下。 至少二十年了吧?就连他自己也很少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还怪不习惯的。 想着,他目光一定,转而复杂的视线又落在雄虫的脸上。 黑髮黑眸的雄虫很少见,一般雌虫偏多,浅色系的发色是雄虫的主基调,而军雌发色亦或是体色都偏深,亚雌皮肤有白有黑,把这位阁下误认为雌虫也就不奇怪了。 「稍等一会儿……」脾气一向不好的虫来回瞥了好几眼,想起家里娇气的不行的雄主,终于还是忍不住多管闲事地关心了一下这位看起来「弱不经风」的美貌雄虫:「要不要靠里面站点儿?虫少点,空气好点。」 路卿摇了摇头:「谢谢,站在这里就好了。」 「来了!来了!是哪位阁下?」清脆甜美的声音被扩音机放大了数倍,清晰地从另一头传来。 教官朝着声音的那处转头过去,招了招手,漂亮的亚雌露出半颗毛绒的脑袋,高举着对讲机也招了招手,踮脚从旁侧的虫海中挤身过来。 几秒钟后,冲出虫群的亚雌已经完整地出现在队伍的一边,黑色的小西服被翻起褶皱的一角,髮丝汗湿黏在脸侧,略微有几分凌乱。 但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切和善的笑,小西服在挤出来的那一刻便整理收好,端端正正的站着,双手交叠放在胸下的位置。 「打扰了,这位雄虫阁下,由我带您去雄虫的测试队伍。」 亚雌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半眯着眼说话,还带来一股很好闻的甜味。 书嗅了嗅,总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豆子眼的狐疑之色浮现。 行进路上,书悄趴在路卿的耳侧悄咪咪地私语:「我怀疑这虫有问题。」 路卿:「问题?」 书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说:「能让我觉得熟悉的气味不多,但这甜味我一定闻到过,而且是和我生活息息相关的味道,很不简单,我怀疑……」 「那个……」 「嗯?」路卿微微侧头。 亚雌的脚步停顿,背对着路卿,单薄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书立刻瞬移到远离亚雌的另一侧。 什么,他要干什么! 在这种紧张氛围的渲染下,书还是忍不住跟着这胸口一齐深吸了一口气,十分警惕地盯着雌虫五指将紧紧攥着的衣服一角一点点松开,就在一瞬间,勐地转身过来—— 书倒吸一口凉气:「呃啊啊啊!!!!」 一张红扑扑冒着星星眼的脸出现在书的眼前。 书:「……?」 「请问,请问您是直播间里的那位阁下吗?」 亚雌搓了搓手,脸泛着奇怪的红晕,既期待又激动地说:「我……我是您的雌父粉,我我我很喜欢……」 路卿:? 书:「呵。我早就想到了,真相就是你的雌父粉!」 「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书推了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眼镜,半眯着豆子眼说:「证据就是那甜甜的气味,是路路子之前做过的花蜜的味道!」 路卿:…… 路卿不太想和这书说话,别过头对着亚雌说:「不是,你认错虫了。」 亚雌眨了眨眼,有些措手不及:「我……认错了?」 路卿面不改色地肯定道:「嗯,认错了。」 亚雌犹犹豫豫:「可是……你的长相……」 路卿点头:「嗯,世界上长得一样的虫有很多,」 亚雌原本因十万个肯定而雀跃的心被这坚定不移的态度震慑住了,不禁怀疑起真实性,越想越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巧碰见主播呢?一个粉丝没多少的新主播,怎么会被他在工作期间碰见呢?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第22页 证据和细节层出不穷地涌出,一旦「确定」是自己弄错了,一阵难以置信的尴尬就这么翻涌着上来,让他忍不住用脚趾抠出一间三室两厅的大房子。 「啊啊啊对不起!!」当对方很肯定的时候,另一个态度没前者坚决的就会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亚雌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连连道歉,欲哭无泪:「对不起对不起」 路卿微笑jpg:「没关系。」 一个道歉,一个笑得如沐春风般温柔。 书一个战慄,书皮疙瘩落一地:「真可怕,骗起虫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不愧是你。」 · 「喂,老兄,你这么急着下去做什么。」 坦奇紧跟着前头大步流星的虫,嚷嚷道:「你不管上面了?安排给你的监管任务呢?」 艾勒特头也不回,脚下匆匆:「有你在。」 「虽然你这么说老子很开心,但是你注意点场……喂!」 坦奇瞪大了眼睛,幸好手先他一步拦住了那只欲要拆了队伍的手: 「你在干什么啊!」 坦奇怒声道:「这是雄虫的队伍!!」 艾勒特拉开队伍的一端,迈步已然跨了半脚,侧脸凌厉如刀,气势宛如一座巨大的冰山压在靠近他的雄虫身上。 周边的雄虫毫无例外地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压迫感,或高或低的精神力都雌虫的力量被碾得支离破碎。 有些虫已经受不了冲击,瘫倒在地上,面色难看的喘息。 看到队伍的另一头,负责这边秩序的教官快要走来,坦奇脸色难看,拽住艾勒特的军服领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地低语:「你疯了吗臭小子。扰乱招生会秩序这个罪够那些看你不顺眼的虫屎掺你一茶壶了。」 「你找谁?哪只雄虫得罪过你?嗯?」 坦奇的视线锐利地扫视过在场的所有考生,又偏头歪脸,目视远处,装作毫不关己的模样,小声出着主意:「等会儿可以偷偷把他抓出来,再和认识的教官说一声,好好关照关照他,没必要在这里闹事,对不对?」 他倒完全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或者说脑海中一浮现这个想法就被他给踢出去了。 笑话,艾勒特是出了名的冷木头,对洛克家族像吃了控制药一样忠诚得要死,军队里有虫还传过他是雄虫手下的走狗。 只有和他相识的雌虫,才知道他的为虫。 冷冰冰的,死守规章,不知道休息为何物,拼命工作的工作狂。若说除军队外的感情……手撕过一只雄虫算不算? 他还记得那是艾勒特第一次发火,原因不太清楚,上头压住了消息不让他们知道。 不过也就是那一次,这只冷冰冰的雌虫被关在监牢里受尽鞭刑,差点被打烂了肩胛骨,原以为洛克家族会帮着保释他,没想到那边竟置之不理。 所以他一直不是很理解艾勒特为什么要听从这种家族的命令…… 艾勒特不知道身边虫的所思所想,他从进入这片区域的这一秒,捕捉到那一点残存的气息,五指指片便不受控制地伸长,黑甲尖锐锋利,圆形的瞳仁拉长成细长的竖形椭圆,隐隐有了虫化的态势。 没有,他不在,他去哪里了! 艾勒特的唿吸急促,眼珠无机质地转动,渐渐分叉出网状的血线。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喉咙口升腾着滚烫的热气,肩胛骨处的虫纹隐隐作痛,快要撕裂出足翼。 不行,要找到他,要找到…… 「啊啊啊啊啊啊!!!!」鲜血飞溅在空中,落下几滴血雨。 黑色的长足猝然跃向空中,一举划破了最近几只雄虫的脸。 惨叫声四起。 * 大学的初试队伍隐隐有骚动的迹象,书好奇地回头张望:「嗯?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有点吵吵的。」 路卿刚拔出石柱里侧的那一株小草,用手帕将草细细地包裹起来,专心致志,不敢多动:「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 书点头:「也是。」 书热烈的目光落在那一小团布料上,激动地搓了搓手。 没想到这株食材会长在校门脚下的石缝里。 推广药膳,胜利在望啊! 第11章 考场风波 录入考生信息,进入机械学院参加机房初试,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初试的题目是关于机械的基础原理知识。 路卿从小就与书为伴,洛克家族和祖父家的藏书皆被他翻过一遍,里面就有从各个维度讲解机械原理的书籍。 他和一般的备考考生一样,学习了学院下发的参考书目,意外发现了都是自己曾经看过的书,但秉持着学习与谨慎的态度,他还是把书上的内容轮了三遍。 然后……拿了初试一百分的成绩。 等候区嘈杂喧闹。 留下来的虫大多是通过初试线的考生。 洋洋得意的雄虫,喜极而泣的雄虫,谄媚讨好的雌虫,不屑一顾的雌虫……他们的态度神情千奇百怪,或成团的,或独行的,唯有路卿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像个异类。 所有虫都忙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每一个都很显眼,他们的表情就像是看人生百态的默剧,精彩万分。只有这只坐在角落里,握着通讯器发呆的雄虫,无虫发觉,安安静静地化作了一道融入背景的影子。 第23页 当路卿不想被虫打扰时,很少有虫能注意到他。 「我是劳伦斯家族的旁系,戴上我们劳伦斯家族特制的颈环,跟着我混,保你们学院里过的舒舒服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白胖的雄虫拍着自己滚圆的肚皮,自信又骄傲地将这满肚子的肥肠当作是诱惑小弟和爱宠们的筹码,任由那撑开衬衫、蹦掉纽扣的一团白花花的肥肉随着拍掌,发出层层震颤。 现在,考生们不再是从前那般,确认上岸以后再拉帮结派,而是早早的,在初试结束后,就选择自己欣赏的「友虫」,引导他们加入自己的「阵营」。 至于复试不过?不过便直接消除通讯关系,很简单的事。 刚步入大星球的外乡雌虫,茫然地欲要将胖子雄虫手中的颈环接过来,可当粘着灰尘的手指刚要碰上去,雌虫在精緻漂亮的颈环与自己丑陋粗糙的大手之间来回看着,面上略带侷促地收回了手,在衣服上来回擦了好几下。 「你拿不拿?不要我给别的虫。」胖雄虫拉克多不耐烦地催促。 「拿,拿的!」雌虫急急忙忙地伸手,抓住这根小小的颈环,顺着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也不明白颈环的含义,只知道周围的虫都是一团一团的,分好了队,如果他不加入其中,就是落了队伍,阿爹嘱咐的「要和学校里的同学打好关系」也就不能好好完成了。 很好。拉克多满意地点头,他早就想要一只耐玩的奴隶。这雌虫皮糙肉厚的,高大又健硕,看起来可以玩很久。 要不今天晚上就试一试。 拉克多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最近买了新的用具,打在c级以下的雌虫身上,可以留下永久性的痕迹,到时候,他就在新奴隶的胸口和后背上打一朵「漂亮的血花」,拍几张照片当做纪念。 雌虫还不知大星球的险恶,戴上颈环后反倒松了口气,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谢…谢谢您。」 拉克多笑容不达眼底:「不客气不客气,多帮助同学是美德……呃!谁!」 拉克多的气息突然一变,愤怒地扫视着周围的虫。 「谁打了我?哪只不长眼的虫!」 * 路卿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默默想了新菜式的做法和下一期直播的内容,计划表在心中成形。直到他听到考官老师说下一场考试开始,这才抬头注意到之前周围随意分布的众虫环成了一个有规律的圆圈,好像在聚众看什么趣事,放声聊天大笑。 「我警告你赶紧出来!」 拉克多挥舞着肥胖的手,唿吸急促地瞪视着四周。 「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敢保证!」 「你给我注意一点,臭小子…嗷!」 「快出来……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嗷!」 「……」 众虫的上空,飞着一只小巧精緻的书,小手捂着嘴巴,看着雄虫无能狂怒的模样咯咯直笑,看不见的石头从书下面的书缝掉出来,好似源源不断地打在胖雄虫或胳膊或肚子或大腿等肉多的地方。 路卿摁住了太阳穴,已经全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拉克多在干什么?」 「不知道。」一只雄虫笑着耸肩:「幻想着成为一等贵族,想傻了?」 「我敢肯定,他的家族会为此蒙羞。」 「谁说不是呢……哈哈哈。」 胖乎乎的雄虫无疑成了众虫的笑料,他摇头摆手,手舞足蹈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跳一支诡异又滑稽的舞,配合着此起彼伏的咒骂声……有虫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刚站队的虫考生装作没认识过他,退避三舍。雌虫看着来了又去的同学们,无措地站在原地,刚认的领头虫陷入癫狂,表情恼怒地朝着一个方向抓,不像做伪,他……需要帮助! 雌虫勐然上前,遏制住了拉克多的半身,一只手敏锐地向上一抓,抓住了某样手感柔软的东西。 真……真抓住了什么。 雌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书:「诶呦~」 书一脸娇羞地左右扭动了一下,不管雌虫看不看得见,还是朝着他的方向抛了个媚眼:「再用力点。」 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书骚操作的路卿:「……」 路卿闭眼多揉了几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过来。」 书一个激灵,转过头,看着路卿半眯着眼,用口型做了一个:「今天晚上的点心没有了。」 「明天晚上的点心也……」 书:「!」 书重新虚化成摸不着的状态,呲熘一下顺滑地从雌虫的手中钻出来,雌虫的手中一空,还恍恍惚惚地捏了两下,发现软乎乎的手感已经消失了,左右张望,空气中什么也没有。 浑然不知,他正在找的东西已经屁颠屁颠地飞到一个清癯的青年旁,撒泼打滚地祈求点心。 混乱的场面很快被控制住了。 不可一世的雄虫和怔愣许久的雌虫都被考官臭骂了一顿。 「再这样扰乱考场秩序,直接取消考试资格!」 考官紧蹙着眉心,狠狠训斥了他们,又转而对其他看热闹的虫厉声道:「看什么看?都很闲,不想考试了?「 窃窃私语的考生立刻噤声。 「这句话不仅是对他们说的,也是对你们说的,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们是军事学校,不是贵族学校,希望你们想想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不希望今天的事再发生一遍,明白吗?」 第24页 考官环视着众考生:「听明白了就和我去下一个考场。雌虫跟着前面穿蓝衣服的考官,雄虫跟着我,就这样。」 「真是的。」 考官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不顾后面气喘吁吁面露菜色的雄虫考生,大步快走。他的面色不好,不知道想到什么,咒骂一句,几句微不可闻的自语从口中不自觉地溢出:「今年招生扰乱秩序的怎么那么多……就连那位洛克家的少将……」 跟在不远处的路卿古井无波的黑瞳多了一道涟漪,他追望过去,神情若有所思。 * 「该死的,艾勒特怎么样了?」 看到手术结束的字样,坦奇扑上去,手还在颤抖,声线也抖得不成样子。刚刚,他就托着下属湿热的后背,血流的满手都是,顺着指缝,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形成一道血流。 他后悔不已,恨不得回到过去把那个傻乎乎的自己一巴掌面朝地拍下去。 明明发现了艾勒特的不对劲!明明有机会阻止! 坦奇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艾勒特在他面前瘫倒下来,鲜血淋漓的一幕。 瘦长如枯骨的黑色曲折利爪是毒蜘蛛的武器之一,锋利的尖端不仅能像刀一样划破敌方的皮肤,更能沁出毒液破坏敌方的细胞组织,艾勒特的体制是难得一见的sss级,全帝国也就三位。他的反应速度和攻击能力自然是极强的,从虫纹窜出的蛛脚以极度迅勐的速度划破了考生的脸,直至落下产生疼痛,他们才有了知觉。 他就在艾勒特的身后,竟没有反应过来,可雌虫就凭着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还是强行扭转前肢,将刺入前方考生胸口的方向,转为朝着自己胸口的方向。 附属的武器对向了自己的主人,穿透胸膛,染红整片衣服。坦奇到现在还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溅上皮肤的触感,鼻腔里还残留着浓烈的血腥气,滚烫的。 「手术很成功。」医师摘下口罩,露出清秀中带着几分艷丽的脸,眉眼疲倦疏离。 「你别太担心。」莱叶拧了拧鼻樑根处,显然累的不行,说话有气无力:「3s级的身体素质你也知道的,恢復起来很快。只要安心调养,不下场多动就好。」 坦奇哽咽着,抹了一下眼角:「谢谢您。」 莱叶:「?」 莱叶皱眉:「你哭什么。」 坦奇呜咽一声哭出来:「我哭了么?」 莱叶:「……」 莱叶头有点炸了,刚刚做了长时间手术的疲惫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但他对保家卫国的军雌做不到狠言狠语,只能出声意思意思地安慰一下:「不过就是长期没有受到雄虫安抚,虫素暴乱了而已。我已经和艾勒特少将的雄主通过电话,也和他说过长期不做精神调理的坏处,相信对方很快就来了。」 「喏。」莱叶抬头,朝着双开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一道瘦长的黑影立在那边,像一棵挺拔劲瘦的松竹。 「这不就来了么。」 第12章 面试 「你不知道那个满肚肥肠的坏虫有多坏,他想把刺激神经的颈环套在那个看起来憨头憨脑的傻虫身上。」 「真的,真的,我是见义勇为,扶持弱小,看不惯这个大肥虫所以做了那些事的!」 书在边上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小豆子眼噙满了热泪:「你要相信我呀路路子!!」 「嘤嘤嘤。」 考官带着考生分批次进入考场,先后进行了器件分辨,器件匹配,机械修缮的考试。 每门考试分为a、b、c、d四个等级,四个大等级里还分成加、减、没符号三个小等级,综合等级c以下的都是不合格。 路卿「堪堪」达到了b减的成绩,不上不下,不会太差,也不会显得突出。 加上理论的一百分,刚好能比及格线高一些,保证通过。 所有考试结束,最后一场是一对一的复试。 成绩单自动储存列印,交与每个考生的手上,依次排队根据叫号进房间面试。 路卿排在最后一位,耳边听着书絮絮叨叨的哭诉,声音从右耳进便从左耳出,雷打不动就是不给点心。 书撒泼打滚,见没有效果,抽抽噎噎地擦了擦眼泪,撇着嘴不说话了。 路卿顿时觉得自己是在养一个孩子。 得了便宜卖乖,撒娇不成生闷气的孩子。 「是不是很委屈?」路卿抬眼看着书。 他的本意也不是真的断了书的零食来源,只是想让它知道,不加以克制束缚住自己的所作所为,肆意行动,易造成大祸。 或许正如它所说的,它是外界世界极受宠爱的孩子,所以不用可以捆绑着自己。 但至少,他不希望书无法无天,凭自己的喜恶不计后果的做一些事。 即便是为了正义。 「哼。」 「逞一时之畅快,你有没有想过,恼羞成怒的雄虫会对手下的虫怎么做?」路卿晾了书一段时候,给予它委屈和思考的时间。 书不是不懂得变通,它沉默了一会儿,委委屈屈地说:「我,我知道啦……」 「你好像我主神爸爸啊。 路卿看着这个不同物种的东西:……也不是不行。 前面考生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路卿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面试的房间比他想像中的要大一些,宽敞明亮,但有堆砌大型器具留下的划痕。 第25页 看起来是做过了整理。 斜对着门的放置了一张快横跨了面试房间大半的崭新红木桌,五个神色各异的老头排排坐,间隔跨度极大,谁也不挨着谁。 路卿面色不变,手心放在前胸,对着面试官老师微微屈腰。 「嗯,报一下名字,做自我介绍,交代一下自己曾经的学习经歷。」最严肃的长鬍鬚老头捋了捋自己的长白鬍鬚。 「路卿。」路卿稍作停顿,「喜欢阅读书籍,研究原理,制造小型机械。」 空气陷入了凝滞。 路卿静默了一会儿,补了两个字:「没了。」 长鬍鬚老头蹙了蹙眉心:「没了?教育经歷呢。」 路卿说:「没有教育经歷,一直是在家自学。」 「哈。」 嗤笑声不合时宜地在路卿话落时响起:「开玩笑,在家自学?没读过书的小毛头就敢说自己喜欢机械制造,不笑掉大牙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精神抖擞,方正脸的老头,黑髮参半片白,方宽的眼睛炯炯有神,是一个看起来很正很有安全感的面相。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颇为刁钻:「你这理论考试100分,机械操作才b-,比及格线高一点点。」 「说话这么不诚恳,机械制造?」方正脸的老头摇了摇头,颇感好笑地用指节敲了敲身侧面板上的成绩说:「凭你b-的成绩?」 一上来就开始被挑刺了。 路卿有所准备,但没想到小型机械成为了攻击的理由。 复试的要求之一就是带自己的小成果,在简单介绍以后,交与老师。说喜欢小型机械制造,应该不会很过分。 有很多理论强但操作能力较弱的学生,这些学生都分配到各个科室,一生都在为此奋斗,不会因为操作较弱就被别虫冷嘲。 路卿看着前方的五位老师,他们无言地盯着他,似乎也想从路卿口中获得一个答案。 路卿想,或许,这就是书中说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吧。 考察学员的抗压能力和应变能力。 「因为家庭因素,我不能在外读书。」 路卿的声线不高不低,不会过于响亮或低沉,似水一般融进老师们的耳中,很舒服。 「家里藏书多,我便拿来看,久而久之,对机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深入学习,有了一定的基础。」 「我深知自己没有那些拥有机会接受老师指导的同学们基础扎实。所以只能看更多的书,试着去实践。」 「机械的内容很有趣,虽然复杂,虽然很难,但还是让我忍不住将理论用进现实。看着一个四不像的小东西在自己的手中成型,成了我第一次收穫到的,属于自己最真实的快乐。」 「老师说的没错,我的实操水平不足以托起我的这份喜欢。但学海无涯,我会一直为之努力。」 几个老头点了点头,板着的脸稍稍松弛了一些。 「能问一下是什么家庭因素吗?」方正脸的老头突然出声,目光犀利地对着路卿,给予压迫。 边上坐着的瘦小老头忽然说话:「不用说了。」 「可以了,到此为止。把你的作品给我吧。」长鬍鬚老头承接了瘦小老头的话,向路卿伸了伸手。 路卿适时地走上前去,将小机器放在老师的手掌上。 「可以走了。」瘦小老头说。 …… 路卿走后,几个老头开始交流。 「不错,这小子心思正的,一看就是真心喜欢这玩意儿的虫。」一直没有说话的和善老头笑眯眯地说。 「喜欢又如何?」 方正脸老头板着脸,有几分不以为然:「喜欢的多了,但没有天赋的也多。他没有天赋,走不远。」 「我看不一定。」 瘦小老头托着这一个小小的半成品机器人,左右查看,脸上绽开了今天以来第一个笑容:「你们看这小东西。」 另一个胖胖的老头凑来了脑袋,「怎么,不就是用废弃元件做的最基础款的机器人吗。」 「就是因为这样才让虫惊喜!」瘦小老头笑着说:「这个用旧元件做出来旧款机器人,效率预测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胖老头:「!」 胖老头也笑了:「这小子不得了,自学还能做出这种机器人吗?他是怎么在没系统学习过机械的情况下克服机械元件的磨损呢。」 瘦小老头眯了眯眼:「待老头我回去研究研究,看看他是什么体系的方法。」 「咳。」 长鬍鬚老头清咳了一声,挑了挑一侧的眉梢:「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老东西。」 几个老头争执不休,许久未得出结果,最后决定先放一放。 在坐的都是制作机甲的大师,让他们做一个小机器人,自然也能做到效率百分之七十以上,甚至更好,但那都是按照自己的独门体系与技艺。 他们自认为,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雄虫,应该是没机会接触这些体系。 那么,这个小机器人就很耐虫寻味了。 * 路卿顺路去超市买了点菜,带着焉了吧唧的书回到家。 他先把在校门口摘出的新食材收进小盒子里,放进角落的柜子里。 而后不疾不徐地将庭院里的野草皆数拔尽,拿着小铲子开了一小片新区域,种下之前从隔壁老邻居新坑来的茶叶种子。 第26页 茶叶种子圆滚滚的、呈黑褐色,像虫族崽崽常常会吃的那种巧克力球。 不过细闻一下,种子的外壳是带着淡淡的香味的,和巧克力球不一样。 曾经书真把这球当作是巧克力,吃进嘴里嚼了两下觉得怪异,吐出来再拿一颗尝尝,竟被路卿当场捕获,书口夺食,洗了洗,放回了原处。 书还没从悲伤中恢復过来,看着这个粘过自己口水和牙印的小种子,拍拍它的种子头,饱含深情地说:「我的弟弟,进了泥土里,一定要好好长大,争取来年给你的哥哥我尝尝你那嫩嫩的芽芽。」 路卿抽出书两爪中的那个胖种子,没给他们兄弟俩多余的聊天时间,无情地埋进土里。 书泣不成声。 今天没有直播。 路卿拿出超市里买的果蔬和肉,洗干净泡好,放在砧板上,将几种不同的蔬菜切成丁。 一些蔬菜丁需要软化,一些蔬菜丁则要保持干爽清脆的口感。 路卿缩减了中间将蔬菜丁放进筛子里,再放入水中煮的一步,直接用开水烫过蔬菜,再捞出菜丁。 肉选了瘦肉较多带些许肥肉的兽类,将其放入机器绞碎成肉糜。 混合盐、料酒、调味的粉料等,将蔬菜丁和肉糜混合成一团,再敲入蛋和面粉,让肉能定型。 路卿带上手套,将不成形的东西揉成几颗大圆球,接着用手掌按压,形成一个个等大的标志圆饼。 书感觉自己的鼻子好像煽动了一下,一股好闻的气味从厨房的一头传过来。 要哭辣!没有点心吃的书还要接受美食香气的诱惑!书间地狱! 书欲哭无泪,泪哭干了,还留得下什么! 空空如也的肚子! 「书书,过来吃饭。」 路卿温柔的声音宛如天籁之音,书惊喜地扭过头,扑向厨房。 「最爱路路子呜呜呜,暴风哭泣了我要呜呜呜!」 路卿套上连帽的卫衣外套,最后整理了一下厨具,对书叮嘱道:「我要出门一趟,你乖乖呆着看家。冰箱下层有我昨天做的冰激凌,可以拿出来吃,有事情可以用我给你新买的通讯器联繫。」 「唔!唔!」书咬着半块炸得酥脆的蔬菜肉饼,头也不抬地点点头,挥了挥爪子表示道别。 路卿笑了一下,转眼看向最近的通话记录。 屏幕上显示的最近一通电话,是来自十分钟前的一所军事医院。 第13章 病房 「不好意思,您打错电话了。」 路卿在油锅中放入肉饼,专心致志地看着饼在油中滋滋作响,油花炸裂,眸光无波无澜。 莱叶又看了一眼手机,对照了两排数字后,肯定地说:「没打错,电话号码一模一样。」 「您是路卿阁下吗?」 路卿扶着锅铲的手停顿半晌:「是。」 「您的电话被标註了星标,设置上是紧急联繫者。」 路卿觉得有几分好笑,也确实笑了出来。 紧急联繫吗?竟然还没有删除。 他关掉炸肉饼的火,捞出渗了油的肉饼,将其盛入盘中,动作很慢,声音依旧很温和:「可能是设置错了。」 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莱叶语塞,心里暗自长嘆一声难办, 艾勒特少将的联繫信息只填了这一只雄虫的,其他虫的信息皆是简洁有残缺的,可对面不肯承认,他也不能硬拉着去。 是有什么矛盾吗? 那位少将和雄主会有什么矛盾呢。 莱叶不清楚,他只能动之以情:「少将这次受的伤很严重,他虫素本就紊乱,这次更是因为长期未接受抚慰而暴动,失控之下,他为了保护学生,自己刺伤了自己。」 像是他会做的事。 艾勒特是忠正的将领,确确实实地为国民找想。 路卿不置可否,那又如何? 与他何干。 「伤还能痊癒,但暴动的虫素停不下来。」莱叶犹豫了一瞬,咬牙哄骗道:「阁下,他一直在叫您的名字。」 路卿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惊讶,但仅仅也是惊讶而已。在他看来,即将成婚的雌虫还顾念着曾经的旧情,比起拒婚更让他不适。 拒婚只能说明他们的感情没达到那个地步而已。 路卿原本还带有温度的眼瞳冷凝成一块坚冰,话音也冷却了几度:「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他。」 语罢,提前挂掉了电话。 莱叶不知道自己反倒弄巧成拙了,无奈之下又去打了其他几个通讯录上的联繫电话,除了忙音,依旧是忙音。 谁能想到,一个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英雄,现实当中竟没有一个能联繫到的亲友。 如果用的是其他陌生虫的虫素,不仅会让雌虫的身体产生排斥反应,还极有可能成瘾,这对一个名誉在外的雌虫是破坏声誉的事。 能不找陌生虫,就不找陌生虫。 时间紧急,他必须在手术前找到一个提供信息素的,否则手术后不久,虫素就会四处游走,刺激艾勒特进一步暴走。 莱叶还是拨回了原先的那个电话。 这次,那边的雄虫还是接了。 「阁下,所有的通讯电话都已经打过了,没有虫接。」 莱叶诚恳地说:「少将的虫素现在很暴躁,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变成无知无觉的野兽。」 第27页 「至少看在他救了不少民众的情况下,您能不能过来一趟,就算是远远的,站在门口释放您的虫素和精神力就好。」 路卿静静听着,垂眸将捲起来的袖管放下来,缓缓拉平,柔软无害的眸光在一秒中变得晦暗难辨。 他抬眼看了一下身旁墙壁上挂着的闹钟,下午三点钟,赶得回来做晚饭。 于是回过神,声音平淡地回覆:「我知道了。」 …… 「您是路卿阁下吗?」 莱叶问。 站在门口的阴影上下浮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点头。 「阁下,你来的正是时候。」 莱叶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说路卿会来,但他心里其实没底,毕竟雄虫只说「知道了」,却没给到一定会到的答覆。 坦奇看着慢慢走近的身影却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的雄虫。 「你确定艾勒特的雄主是……?」 坦奇犹疑了片刻,目光落在路卿的身上。 雄虫的身形瘦长挺拔,黑色的卫衣外套搭在外面,随意地敞开,露出里面宽松的白色长t恤。 兜衣帽的宽大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隐隐约约能看到流畅的下颚轮廓和薄削的下唇,干净白洁。 他很确定和洛克家的那位不一样。 「我不是他的雄主,只能算一个来帮他的故友罢了。」声音从帽底淌出,清癯白净的指节勾着帽的边沿,轻轻地拿下罩在发顶的兜帽,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漆黑的发顺势垂落下来,柔软地浮在脸侧。雄虫的眉目舒展,从额头到唇齿,都是温柔没有攻击性的五官,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坦奇觉得有些怪异。 仔细打量,眼神逐渐从陌生,到莫名的有些熟悉,再到瞬间大悟后的吃惊—— 虫神啊!这不就是他之前指给艾勒特看的那个俊美雄虫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坦奇大脑一片空,轰隆作响之下,他想到了一个……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可能…… 等一下。 坦奇面色僵硬,艰涩地将一口唾沫咽了下去。 回忆之前艾勒特不正常的举动。 他忽然察觉,艾勒特的失控是在见到这只雄虫后才…… 是他指了一下那个正在和亚雌聊天的雄虫,说他长得好看后…… 所有未注意到的细节像电光火石一般窜过脑海。 坦奇的身体僵持住了,肌肉绷紧,浑然不觉牙齿已经将下唇的肉咬出了血腥味。 天吶,如果是这样,那他不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谁会愿意看着自己心仪的雄虫和其他雌虫打情骂俏! 该死!他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 「莱叶医生,坦奇中将,久仰大名。」 声音打断了坦奇陷入凝滞的思绪,路卿弯眉微笑,莱叶医生很自然地就回应了,坦奇却刚反应过来,有些磕磕绊绊地,活像机器人短路卡壳,紧张地说:「您,您好。」 「只需要站在门口是么?」路卿无奈地笑了一下:「但紧急联繫里应该有写,我的精神力为f级。您确定让我做舒缓的工作吗?」 莱叶医生点头:「没关系,短暂的缓解一下就好,后面我会亲自和少将说这件事。」 路卿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f级?坦奇讷讷地想:有这个等级吗? * 「少将已经被铁链锁住了,请您不用担心。」 莱叶试探性地看了路卿一眼。 他救治过那么多雌虫,他们的雄主来看他们的时候,毫无例外,对已经虫化的伴侣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艾勒特少将的虫化率已经达到了近百分之三十,从后背穿出来的蛛脚和下腹的蛛脚,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外观与行动。 小腿隐隐有些畸形了。 他刚看到也吓了一跳。 蜜色的肌肤皲裂成块,穿透□□挣扎而出的数肢纠缠不清,下腹呈圆弧状微微拱起,有暗红斑的黑色硬壳覆盖其上。 毒蜘蛛种的军雌确实属于帝国强大的战士,但因为其毒性和非控性,很少有雄虫选其做伴侣。 更何况3s级所需要的精神力等级与虫素更多,一个不小心精神暴动,失去理智,毒死还好说,活、生、生被雌虫吃进肚子里也是不少见的。 雌蛛可是以爱吃雄虫的残忍嗜血而被打上危险标籤的! 「直接释放吗?」路卿面色如常地问道。 莱叶怔愣片刻,转而点头道:「是的,只要释放一点就好,机器会将您的虫素放大,再投放进重症病房。」 路卿:「好。」 * 病床上的雌虫无知觉地颤动了一下。 好好闻…… 身上撕裂般的疼痛像得到了缓和。雌虫眉心的褶皱被抚平了,蜷缩的身体也舒展开来。 好熟悉的味道…… 路卿。 陷入黑暗中的雌虫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平静柔和的侧脸。 好想你…… 一直都好想你…… 雌虫即便是在昏睡中,胸口的位置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起来。 伤会痛,但他一直能忍下来。 因为他知道,如果表现得很难受,那个一直在家里等着他的,会更难过。 「……还痛吗?」青年的体温很凉,但舒展的掌心揉着他的头髮,还是会让他忍不住感到温暖和舒适。 第28页 「不痛。」艾勒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冷然的声线僵硬绷直,耳垂不自觉地染上滚烫的颜色。 不知道是不是他不在了,所以忍不住痛了,小小的伤口都让他痛得难以唿吸。 路卿……雌虫委屈地喃喃,头埋进被料。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为什么看见他像陌生虫一样。 呜…… * 「谢谢您的帮助。」 能把一个病虫治好,莱叶也是了却一桩心事。 「没事。」路卿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半。书倒是不要紧有零食垫肚子,隔壁的老雄虫怕是要叫起来了。 「那么,我先走了。」 路卿没有多看病房多一眼,他急着准备晚饭:「希望我来过的事情能够保密。」 「如果再有问题,您可以找洛克家族的虫,打不通电话可以找他们的秘书官。」 坦克欲言又止,他有太多想问的了,但是看雄虫这么注意时间,想来有事要忙。 而且,插手别虫的感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他们的事让他抓心挠肺地想知道。 路卿走后,莱叶说:「我先去给少将做个检查,想来军队的士兵就要进来了。」 坦克听着莱叶的话,刚要说「好」,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对啊,外面有军队的雌虫。无论是什么虫,进来和出去都应该会有虫通报和带领的声音,这是为了保护上级的安全,亦是监视控制以防暴动。 如果什么虫都能随便进出,那安全措施做了是为了什么? 所以……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第14章 盗版直播1 雄虫拉上黑色的兜帽,无声地从两具瘫软的身体旁经过。 昏黄的夕阳余晖落在宽大的帽檐,勾出细细的金边。 身体被割裂开,一半金色,一半黑色,陷入光与暗的交错。 有清晰的脚步声在走廊的尽头传来。 「莱叶医生通知说,少将醒了。」 「上级怎么说?」 「先停职一个月,赔偿受伤学生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晋升应该是没戏了……」 几个佩戴不同徽章的军雌从走廊尽头的拐角走来。 整个楼层空荡荡的,只有他们的交谈声。 一身黑衣的雄虫彻底隐入阴影中,与几个军雌一前一后,交汇擦肩。 细微的风扫过去。 最靠边的军雌只觉得痒痒的,挠了挠脖子,便又偏过头,和同僚说话。 * 路卿从后门上方的窗子跳下来,脚步轻巧地落在离窗最近的那棵树上。 后门堵着的几个雌虫,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手握相机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是在蹲什么独家新闻。 树叶沙沙晃动,路卿抬头观察了四周一圈,选择一个着力点下落。 尘土飞扬。 黑色的兜帽被风吹得抖动了一下,摇摇晃晃落下后颈,便懒懒地耷拉着。 路卿几步迈入有虫族来往的街道中,完成了这次隐秘地探行。 * 「真是的,你要我等多久。」熟悉的一张老脸坐在门口骂骂咧咧,似抱怨得站起来。 路卿看了一眼时间,叫了一辆车还是晚了些。 萨科却已经等不及了,抓住慢悠悠走过来像是散步的雄虫,嚷嚷着:「吃饭吃饭。」 路卿任由老虫拉着他走,本想把做好的饭菜送过去,没想到还是让萨科亲自找过来了。 每次进入路卿的院子,老虫就啧啧称奇,左看看右看看。 一块块分割清楚的蔬菜田和堆放齐整的花盆,冒头的蔬菜看起来很喜虫,五颜六色各有不同。 嗯,很能引起他的食慾。 「我要吃这个,看起来傻憨憨的绿东西。」萨科叉腰一指,像指点江山的老干部,完全不把自己当外虫,「还有这个、这个、这个也不错……」 「好,等会儿给您打包过去。」路卿没有一丝不情愿的神色,任劳任怨地做着摘蔬果的动作。 指点完,老雄虫却先一步不好意思了。 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将路卿当作自己的孙子,指挥起来毫不嘴软。 看着弯腰下去露出一小截劲瘦腰腹的雄虫,他小声嘀咕:「一只雄虫这么没有脾气……唉,路裕丰不会教虫,还是得我在边上看着……」 「别忙活了,先吃饭吧。」萨科又说:「我饿了。」 路卿的手脚却很利索,在老雄虫说饿了的时候,已经把所有蔬菜打包放进袋子里。 「好的。」 路卿走进厨房,温柔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您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还有其他想吃的菜吗?」 「没有了。」萨科被温柔叫唤得耳朵痒,路卿的态度简直比他亲孙子更要亲孙子。 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性格古怪,不好伺候,几次能听到科室里的几只雌虫说他坏话,说他脾气差,不讲道理,但面对路卿他就生气不起来。 萨科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想着,或许下次可以多来这里坐坐客。 一个虫,在家也是孤单。 书酒足饭饱后在沙发上打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上方好像暗了下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竟又是一张袭来的大屁股!! 啊啊啊啊—— 书手忙脚乱地赶在屁股下来之前飞走了。 第29页 回过神来,书悲愤交加地跑到厨房控诉:「路路子,家里来来回回的客人怎么越来越多了啊啊啊。」 沙发本来是它调养生息的一方小天地哇!! 路卿:「红烧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书不假思索:「甜的。」 路卿:「饮料?」 书大声道:「柠檬花蜜水!!「 路卿点头:「嗯好。」 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 书挠了挠头,但一想到好吃的,还是开开心心地回去等着。 饭桌上,老雄虫吃了两碗饭垫了垫肚子。 老年发福,他的胃口却不是很好。从路卿那儿吃了几顿饭下来,胃口好了不少,原本只能扒拉下一碗的,这次可以多吃几碗。 「听说你去报考了帝军大?」 萨科又扒拉了一碗饭,嘴里含着菜,含煳不清地说话。 「是的。」 认识路卿的虫就没几个,除非在虫海中被粉丝发现曝光,但那也传不到萨科的耳中。 路卿知道这个听说只是老雄虫隐藏自己关心的一种别扭的方式。 「嗯。过了没?」 路卿态度不肯定:「不确定。」 萨科不开心了:「不确定?」 「你可是认识那么厉害的大师,有什么不确定的,一定过了。」 路卿摇了摇头。 萨科以为路卿是在考试中遇到了什么困难,吃不准,刚动了心思要安慰他,没想到路卿却说:「您才是真正的大师,这些东西只是雕虫小技,比不上您的。」 萨科:……这算是在拍我马屁吗? 萨科老脸一红,嘴上不说,还是哼哼了两声,开心地又多颳了两碗饭。 他不知道的是,路卿并不是在拍马屁,他真心实意地认为萨科的技术要比他成熟得多。 胆大心细,无论用在任何领域,都是合适的。他认为萨科即便是在这个年纪还能不断地去钻研,十分令虫敬佩。 两虫吃饭时一问一答的氛围,就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爷孙。 边吃边聊,很快,温馨的吃饭时光,以老雄虫的老三套催婚下,正式结束了。 「如果有喜欢的雌虫,下次带给爷……我看看。」 萨科轻咳了一声,「找不到可以来找我,我认识一些不错的结婚对象。」 结婚对象。 老雄虫走后,路卿半眯着眼睛,手指搭在悬挂着的玉坠上,摩挲了两下。 他的回忆追溯到下午那张躺在病床上苍白无力的脸,脖颈下坠着一条如出一辙的项鍊。 东西该收回来了。 雄虫漫不经心地想着,将吃剩下的碗尽数洗干净。 * 明知路卿今晚不开播,抱着一种「说不定」的侥倖心理,坎皮斯还是下意识地点进了熟悉的直播间软体。 那张以一本小书作为封面的头像果然处于漆黑一团的状态中。 下面还标註着「主播下播离线中」的小字。 坎皮斯盯着漆黑的频幕扒拉了几口饭,觉得嘴里东西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什么时候开播呢? 他搅动着碗里新鲜出炉的鲜粥。 肉片烧太久,都烂了,可味道还是不错的。 主播的方法很好控制食材的美味程度,不容易失败。 胃也舒坦很多。 近期,希望能看到主播的做饭过程和学到新的菜成了他每天最期待的事。 坎皮斯退出了关注页面,划动首页的直播间,匆匆扫过曾经很喜欢的热点直播,心里空荡荡的没有兴趣。 他吐出一口浊气,正当要退出的时候,手指落在一个画着巨大爱心背景的直播间,猝然定格在原地。 ……欢迎来到崽崽爱吃饭直播间? 坎皮斯的眉梢动了一下,忍不住点了进去。 一间精緻又温馨的小屋出现在他的眼前。 「今天要做的是肉片粥,味道很好,适合胃不好的虫崽崽哦。」 直播间的画面随着一道温柔的声音,落在一张清秀可人的雄虫侧脸上。 「对的,非常适合虫宝宝,入口即化。」 「哈哈哈哈不是骗子~甲虫肉烧粥很养胃的呢。」 「主播这就是在做饭啦,处理食材的过程很重要,家长们拿好小板凳坐好,仔细观看哦。」 「啊。」繫着虫崽崽围裙的小雄虫突然抬起头,看着直播间的一角,像是惊喜至极,嘴角绽开漂亮清甜的笑容: 「欢迎新的崽崽家长进入直播间~」 他微微侧头,手指着右上方眉眼弯了弯: 「右上角点关注,关注主播不迷路哦。快来关注主播,一起试着做做宝贝的营养餐吧~」 第15章 挑战模式开启 豆豆直播app在近日来了一次大换血。 一个叫崽崽爱吃饭直播间异军突起,短短几天就以惊虫的速度突破新晋首榜,直接进入热门直播榜前十。 粉丝数直线上升,在软体许多大大小小的版面都有推荐。 甚至小绿薯app上都有gg。 「哈喽,各位家长们晚上好呀。」 小雄虫摇摇手,打了个招唿。 今天晚上,崽崽直播间成功登上了热门直播榜的第三。 主播悠悠凭藉出色雉幼的外貌,挤进十大最美雄虫主博。 慕名而来的路人虫都快把中型直播间挤爆了,网站临时给悠悠换了一个伺服器。 第30页 但还是抵挡不住网友粉丝的热情。 网友[又是爱悠悠的一天]:啊啊啊啊悠悠!!亲亲mua,我的小可爱小甜心!! 网友[在线宝父,学菜改命]:主播今天做什么菜?上次那个西红柿炒蛋不错,挺好吃的。 网友[嘴馋一只虫]:好饿,好饿,我要吃吃,饭饭。 …… 悠悠笑了笑:「今天做的是生滚肉片粥哦,食材很稀奇呢。用的是甲虫肉……」 * 坎皮斯看着这只年龄不大的雄虫,愣了好一会儿。 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说话的语气,装扮,家里的布置,都和某只虫很像啊。 坎皮斯疑惑得看向咕噜咕噜冒热气的小铁锅,「甲虫肉」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留下了痕迹,但不深刻。 现在甲虫肉这么流行了吗? 坎皮斯心道着,对路卿的好感更深了一层。 这不就说明,甲虫肉煮粥的方法是正确的嘛。所以才会有主播和他一样,也用了甲虫肉煮粥喝。 坎皮斯没有细想。 他本来就不是一只喜欢勾心斗角的虫,直来直去就是他的本性。 小雄虫长得白白嫩嫩的,可爱的笑颜让虫的疲惫都被笑没了。 若是以前,他怕不是要叫上两句,嘲讽调侃这只雄虫崽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如乖乖呆在家里,被雌虫养着。 曾经的他就像「恶霸」一样,喜欢这样娇嫩得像白玉豆腐似的雄虫同时,恨不得把他们欺负得一直哭。 现在…… 坎皮斯挠了挠头,皮肤爬上了蜜汁红晕。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了,这都过去了。 认真生活的雄虫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一直抱着欺、辱雄虫的想法看直播,那不是和那群以玩弄雌虫为乐的噁心雄虫一样了么? 坎皮斯投了一个小飞船,默默离开了。 自然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路卿。 世界上的主播那么多,撞上同一风格的并不会少。 仅此而已。 * 隔日,虫蛇的直播得到了热烈的反响。 路卿的粉丝一下子暴涨,提升了三百多的数量,推广值上升到500以上,开启第一页挑战模式。 [第一页挑战模式开启] [叮咚~] [触发探索任务。] 路卿一下播,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铃音。 他放下水池里正在清洗的锅,看着小小的书应着铃音,微微膨胀了一些。 如果说之前的书还是巴掌大,那现在的书就是巴掌的1.5倍大。 竹籤细的爪子也有了一点点的肉。 书自动躺上一块平整的桌子板板,敞开四肢呈大字型:「终于到了挑战模式!我还以为会很久呢。」 书指了指自己敞开的肚皮:「路路子,翻开它。之前我们在校园门口的那把草草有用武之地啦!」 路卿擦干手上的水渍,慢步走过来,俯身揭开桌上书的第一页。 每次触碰到书的时候,页面就是干燥的,宛如枯草般的感觉。 这次第一页扎手的粗糙感,转化成柔软的纸面,带给皮肤一种很奇妙的触感。 滑腻腻的,有些许弹性。 书被摊开成两边,右面是空白的,但能看见上面有写字留下的浅浅的印记,还有印记上面杂乱无章的划痕。 纸张不再是先前第一页的土黄色面,而是白色的。 [监测到宿主已达到第一页挑战模式最低推广值] [目前需完成的药膳:萤光草炖参鱼] [所需材料:萤光草、野生参鱼、鸡蛋、盐……【展开】] [挑战任务:1.成功制作一碗美味「萤光草炖参鱼」药膳 2.用药膳治疗一个生患疾病的目标 3.得到目标的真诚感谢] [奖励:1.最低完成一项挑战任务可开启下一个进阶版药膳 2.完成全部挑战任务获得新手食材礼包] 字慢吞吞地在白页上浮现,占满了整张纸面。 这次,萤光草炖参鱼的做菜步骤没有出现在书上。 只留下一个所需材料和任务,纯靠路卿自己想这道菜要如何处理。 路卿想了想,转身换了一身防潮的衣服,穿上长靴子,手里拿了一个提桶就出门了。 书还躺在桌子上呢,没反应过来。 路卿走得很快,当下做了决定就去了。 书还以为他要再琢磨琢磨菜谱的内容呢,一眨眼,影子都不见了。 书勐然惊坐起:「别这么急啊,路路子,等等我啊!!!」 急急忙忙地跟着飞去了。 * 野生参鱼多栖息在湖泊、池塘这样的地方。 带点泥泞的土的乡间,是它们尤其钟爱之地。 有微小的水生生物,也有泥土里它们所需要的矿物质。 炖汤炖肉都是极其鲜美的佳肴。 但也仅限于汤与肉的美味,参鱼本身是既柴又干瘪的生物。 路卿的祖父却是很喜欢吃参鱼的,他每次都会用泥土包着参鱼烤一烤,然后放进锅里炖得烂烂的。 不知道是不是参鱼本身就喜欢在带泥土的水边游动,用泥土包裹烤制以后的参鱼会更加入味,它加强了参鱼本身的鲜香气,能刺激到,甚至压制其他与参鱼凑对的配料。 第31页 参鱼炖菜、参鱼炖海鲜、参鱼炖蛋……参鱼在祖父奇妙的烹饪方法上,变成了一道菜的主角,而不是陪衬。 小时候,祖父未逝世时,路卿在祖父家里一直会打下手。 如果说,谁能将祖父的菜谱子完整一字不落写下来,大概也只有路卿本人了。 书涨大了一圈,还是傻乎乎的,迷瞪瞪地跟着路大厨来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村落。 「这么繁华的大星球,怎么会有这么破的……」书窜来窜去好奇极了。 它和路卿呆一起,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村庄。 路是一条崎岖蜿蜒的小道。 高低不平,左□□斜。 有碎石沙粒,大颗小颗地在湿软的道上布下陷阱,只要一脚踩上尖锐的石子就会扯开一个不小的口子,渗出血来。 路卿却很熟悉这个地形,在小道上走得又快又轻松。 天气不好,隐隐有小雨来临的气势。 书看着周边层层叠叠的破烂瓦屋,破了洞也不曾修缮的墙壁,只觉得更加懵逼。 青苔,几十年不曾见过的东西,也沿着潮湿的墙壁向上攀爬。 湿滑的手感不会让虫有第二次触碰的欲望。 所以……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一个走了好久才到,结果什么也没有的,位居繁华主星系的小破地方。 书困惑着,但它不说,路路子每次做事都有他的理由在。 难道说是有什么食材在这里? 「你是谁?」 粗粝的嗓音像磨砂纸擦过。 远远的,一栋破屋背后走出来一个拿着长棍的健壮雌虫。 他裸露着上半身,面带不善地看着一身轻装的路卿,棍子扬天飞起,勐地竖立进泥泞骯脏的土里,戳出不大不小一个棒底的坑。 「抓参鱼?」 书听见这个健壮的雌虫如此说道,表情顺着这句话音刚落下,便阴沉下来,仿佛在看着什么杀兄杀父的仇人一般,恶狠狠的。 书一惊:「我们是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吗?」 没有啊,第一次见面。 路卿摇了摇头,确实没有,抓参鱼在这个村庄是允许的,只要满足一些小小的要求。 有时候是以物换物,有时候是免费充当劳动力。 「滚,你们这群令虫作呕的雄虫。」 健壮的雌虫怒声斥责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破坏村庄?收购池塘?杀虫放火?」 「真够噁心!」 雌虫连跨数步,手指着路卿的鼻子,语气急促,脸胀得通红:「给我滚出去,如果不想再被打断一条腿的话!」 书比壮雌虫还要着急:「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呢?能不能说清楚点,别做谜语虫啊。」 「有谁要收购村庄?」路卿的眉心微蹙。 「呵,装什么傻。」 雌虫冷笑,握着棒子的手开始颤抖。 「放火烧了我们的家园,偷走了我们要卖的参鱼,还叫打手趁我们不在打小孩和老人,你们……」 「都该死!」 雌虫双目赤红地挥出一棍,书惊声尖叫,路卿的神情没有发生变化,这时—— 一只巧克力色的长臂伸过来,抓住了这一棍。 棍子敲击在虎口处,发出清脆碎裂的声音。 却不是虎口的筋处。 而是棍子,咔嚓一声,从打到的那一块部分,往下裂开一道口子。 口子越来越大,最后蔓延到棍子的一圈,应声折裂。 「大……大哥。」雌虫迎着那只手臂讷讷道,手上紧握着的木棍「啪」一声,跌落在地上。 「太过了。」 从健壮雌虫的背后走出来一个剃了寸头的虫。 他上半身挂着一件单薄的吊带背心,下半腰随意地套了条松垮的工装裤,没有系纽扣,要掉不掉得落在胯骨这里。 一只手落在口袋,另一只手刚收回来,搭在脖子处挠了挠。 「喂,小子。」 从后面走出来的高大雌虫,抚摸着脖子根的地方,看起来颇为疲倦地打了个长时的哈欠。 「打个商量。今天的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把一切都揭过。」 「我呢,回去睡我的觉。你呢,还干嘛干嘛。」 「怎么样?」 雌虫语气悠闲地说着,语速很慢,声音也很平缓。 路卿点头:「好。」 「那没问题你就回去吧,别多说了,我困死了……」 高大雌虫又打了个哈气,他好像有源源不断的哈欠要打,扭着脖子偏头朝着里屋走过去。 路卿却在这时候摇头:「不能回去,参鱼还没捉。」 高大雌虫脚下猝然停止了。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 高大雌虫的头侧转过来,半眯着眼睛,紧盯着路卿的双目。 一条深色的伤疤,横跨了他的上眉骨穿透眼皮,剥开软肉直刺穿到下眼脸,狰狞可怖。 像是被猎人射瞎了眼的孤狼。 危险至极。 第16章 葫芦娃套爷爷 「哈,你这只雄虫真的是……」 雌虫扶额长嘆,抬起的一只浮动着冷酷嗜血的眼睛:「真是不怕死呢。」 「给过你警告了。」 雌虫的嘴角大大的上扬,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对撕裂血肉的渴望,让他的眼皮肌肉无机制地弹动。 第32页 哈…… 阿拉奇忍不住咧嘴大笑。 他比谁都更希望雄虫能够屡教不改,越是嚣张的雄虫他越是喜欢。 撕裂他头骨的时候,是否还能一脸有恃无恐地说出这句话呢? 真想见一见啊,鲜血如雨下的湿热…… 阿拉奇的手上一秒还是正常的。 下一瞬,扭曲成一把噌亮的漆黑剪刀。 雌虫的肌肉在不正常的抖动,迫不及待以迅雷之势破风刺来—— 「等等,这不是小七吗?」 阿拉奇的剪刀定格原地,一根筷子抵住了他的端点。 一个头髮花白的老虫佝偻着背从屋里走出,惊喜地说。 这根阻挡他划破血肉的筷子显然不会是这位老虫的手笔。 阿拉奇凝眉顺着筷子看向那双白玉似的手。 那只雄虫,用筷子抵挡住了他的钳子? 阿拉奇首先想到的是这个筷子有什么机关在。 但看到毒液侵染了筷子的一端,逐渐漆黑似墨汁,朝着手指所持的部位前进,阿拉奇又不确定了。 这场面似曾相识啊。 站在边上做了好一会儿背景板的健壮雌虫两边来回看。 这一个接一个的阻止杀这只雄虫是要闹咋样。 套娃吗? 「小七,你是小七吧。」老虫高兴地迎上来。 路卿和阿拉奇都顺势把各自的「武器」收了回去。 筷子不能回收,有毒液,路卿就把它扔进带来的桶里。 老虫并没有看见。 「是的,路爷爷。」 壮雌虫:? 阿拉奇:? 真的有关系? 书小声逼逼:路路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有多少个爷爷,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路卿低声回应:没了。 「唉哟,你这孩子,来了也不说一声。」 老虫高高兴兴地挽上年轻雄虫的手,肉眼可见的喜悦。 「欸!皮皮啊,你忘记了吗?这个是你路叔叔小时候经常带过来玩的小七呀!」 「小七,小卿??」 壮雌虫瞪大了眼睛,小七,小卿,可不就是嘛!爷爷一直因为发音不清楚,会把小卿叫成小七。 久而久之,他们也跟着这么叫了。 「老大,这个是之前一直来我们村玩的小弟弟,不是什么坏虫。」 皮皮摸了摸鼻子,神情有几分尴尬,不仅没认出人家,还把人家当成坏虫。 尴尬,真是尴尬。 「可是,我记得小七之前还带戴着助视器,小身板瘦弱得很,鼻子嘴巴眉毛手都是小小的,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那么大一只了。 他们几个兄弟还预测过,路卿的未来身高不会超过一米七呢。 「在你雄父家过得还好吗?」 老虫担忧地问。 雄虫一向养尊处优,他们属于路卿雌父那边的亲戚,并不能带给路卿很好的生活,养在洛克家要比在这个小破地方舒适得多。 但这十年以来,老虫就再也没见过路卿了。 那个营养不良,怯生生的小雄虫崽子,仿佛消失在了世界上,不復存在了。 路卿笑了笑:「挺好的,爷爷。」 老虫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褶皱都笑开了:「好,好。」 「哦对了。」老虫朝路卿的身后看去:「今天就你一只虫过来吗?还有小艾呢,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吗?怎么今天没和你一起来。」 老一辈的虫总是很关注小一辈的事情,尤其是那只较大一些的雌虫,总是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还是只虫崽崽的小七身边。 寸步不离,很难不让他印象深刻。 书悄咪咪地瞄了路卿一眼,好像没什么大的波澜。 也对,前男友这么久也该忘掉了。 路卿:「分开了。「 老虫点点头:「也是,这个年纪的军雌也该出去打拼了。 书:……好像不是您老理解的那个意思。 阿拉奇的目光落在路卿的后背许久。 视线顺着弯折顺滑的曲线向上,看到那一片白嫩修长的后颈,舌头抵住后槽牙,嗤笑一声。 四只虫进入屋里坐下。 老虫笑呵呵的,又站起来要给他们做晚饭。 「爷爷,我来帮……」 「我来吧。」路卿站起身,将袖子推到手冢的上方。 阿拉奇看向路卿的眼底又多了另一种情绪,意外。 * 一老一小两只虫一起在灶台做饭。 皮皮的后背感受到的一道沉沉的视线,于是侧转过头,看向阿拉奇:「怎么了老大。」 「没什么。」阿拉奇眼睛半虚着合上,手指搭在杯沿上,懒懒地看着雄虫精瘦的后背。 两只雌虫看着一老一雄在眼前做饭,要是说出去,兄弟们肯定要嘲笑他精、虫上脑,做梦。 阿拉奇也觉得自己在做梦。 但更多的,是多了一分兴趣。 「你这个小弟,几岁了?有无婚配的雌虫?」阿拉奇承认自己被勾住了。 雄虫的曲线从后面来看,很匀称,肩宽窄腰,背尤其挺拔,和他上过的雄虫不一样。 那些雄虫漂亮是漂亮,但只会在做、的时候哭,让他提不起兴趣,草草来一fa就结束了。 「老大,小七是个好孩子,对感情很认真的,不能随便欺负他啊。」 第33页 皮皮紧张地低声说。 「更何况,他小时候有个一起长大的雌虫,感情很好,多半有对象了。」 阿拉奇冷嗤了一声,就凭那用筷子夹住他虫化前肢的能力,他能随便欺负得到? 到现在他都还没明白,一只雄虫怎么靠筷子卡住他的巨钳的。 阿拉奇也是三分钟热度,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 看到上来的美食,注意力很快放在了吃的上面。 * 「你知道这么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艾勒特沉默不语,背手而立,任由洛克家主对着他噼头盖脸地怒骂。 「本来有机会晋升,现在倒好了,晋升机会没了不说,还差点掉级!」 洛克家主斥责道:「你虫素紊乱为什么不说?啊?」 「成天像块木头,不解风情的木头!脱了衣服睡一觉有这么难?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艾勒特抿紧唇,洛克家主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没由来得带给他巨大的反感。 胸口的伤还没好尽,绷带草草换好,他就被洛克家的虫带回了家族,接受批判。 「快点给我结婚。你们订婚的消息我都放出去了,别拖拖拉拉的,浪费时间。」 洛克看艾勒特沉默寡言的样子,眉间的褶皱多了几层,他闷头喝了一口茶水,然后重重放下,厉声道: 「今年我要看到结果,回去吧,面壁思过。」 这样的对话每次都能来回持续好几遍。 艾勒特的前臂放在胸口,深深地鞠了一躬,心里却第一次对救命恩虫的命令感到厌烦。 结婚,都是因为结婚。 他转身上楼,心乱如麻,好像抓住了些什么东西。 这么一想,路卿是在他拒婚的那天离开的。 因为他拒婚了? 艾勒特下意识咬了下唇的软肉,咬出血腥味,为什么? 他手紧紧抓住玉坠,指尖泛白。 不就是不和他结婚么。就算和其他雄虫结婚了,他依旧可以和他像以前一样的相处啊。 还能像以前一样的…… 艾勒特走上楼,看向二楼拐角的阴影处。 在楼梯左手边尽头的地方,是路卿的房间。 他慢步走去。 鞋底踩在里处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路卿住的那个房间採光不好,常年照不到炙热的阳光。 即便是白天,房间也是偏暗的。 可明明都说阴暗潮湿的角落会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最容易生出蛀虫,路卿的房间却总是散发出清爽又干净的气味。 艾勒特打开房门,怔然地看着一成不变的房间。 书架的位置没变,桌子上的笔筒和本子位置也不变。 被子被叠成方正的豆腐块状,和枕头堆叠在一起,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像往常一样,走到路卿的床边,轻手轻脚地坐下。 小心翼翼地抚摸床单的位置。 他会回来的。 艾勒特感受着被单柔软冰冷的温度,将侧脸贴着布料,轻轻地蹭了蹭。 等他玩够了,就会像以前一样,回到我身边了吧? 雌虫默念着,手腕上的通讯器发出幽蓝的光亮。 巨大的标语投射到空气中—— 【您好,您关注的主播已上线啦~快快加入直播间,与主播一起互动吧!】 第17章 村庄探访 一顿饭,炒热了十年未见的陌生与尴尬。 老虫眉开眼笑,皮皮也慢慢收掉了拘谨,热情地询问路卿的状况。 饭很香,菜用的是村子现摘的东西。 阿拉奇刚喝完一碗浓汤,皮皮就对路卿介绍说:「这是我老大,先前受了一些伤,目前在我们村子里调养身体。」 冷不丁被点名,阿拉奇咽下嘴里的肉抬头,随意扯唇笑了一下:「你好,阿拉奇。」 路卿在阿拉奇被划伤的右眼位置多看了一眼,僱佣兵头子便感应到了,粗糙的手掌抚上了凹陷的眼皮:「这个是一年前被一只不讲道理的雌虫划伤的。」 「医师说,眼睛已经被毒液侵染太久了,没办法治疗。」阿拉奇耸了耸肩。 「现在算半个瞎子吧。」 路卿:「抱歉。」 阿拉奇笑了笑:「不用感到抱歉,一年多都习惯了。」 老虫却是在此刻长嘆一声,望向窗外的眼睛饱含着一分怅然:「如果不是阿拉奇一直在帮我们,这小村子早就不復存在了。」 「无数年轻虫被钱迷住了眼接连离开,只靠我们这些留下来的孤寡虫和少数壮年根本无法抵御那些贵族虫。」 「一些不愿意离开家乡的村民,被贵族虫带来的恶霸们打怕了。现在活不愿意干,虫也不愿意出来,蒙头躲在房里,等到必要的时候才冒出头……」 老虫摇了摇头,又充满愧意地看向阿拉奇:「阿拉奇和村里的几个小伙组成防护队,打走了不少死缠烂打的贵族虫,为了表达感谢,我们想用一些家传的古方子试着治疗他的眼睛,却发现一点效果也没有。」 老虫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偷瞄了路卿一眼。 某种程度上,路卿和阿拉奇有几分相似,都是眼部有疾的可怜崽子。 路卿并没有因此被戳到伤痛的表情,反而沉吟了片刻,「那些虫一般什么时候来。」 第34页 「下午,约摸是你来的这个时间。」老虫回答道。 「村子里捉参鱼的池塘还在吗?」 「在的,虽然被坏虫破坏过池塘旁的基层,但很快就修復好了。参鱼也活得好好的。」 皮皮停顿了一瞬,半是猜测地询问道:「小七是想吃参鱼了吗?我去给你捉两条?」 路卿小幅度摇了摇头:「不用了皮皮哥,我不是想吃鱼。」 阿拉奇的指节摩挲着碗的边沿,饶有趣味地盯着路卿看:「你是有什么想法?」 路卿扬眉笑了一下:「是有一点想法。」 阿拉奇愣住了,随即嘴边也流露出一丝笑来。 老虫和皮皮都有些云里雾里的。 路卿没有说自己的想法是什么,而是离开村庄,告诉他们,他明天会再来拜访。 第二天,路卿拉着一只行李箱来到村落的门口。 小路依旧是凹凸不平,带着泥泞的石路。 破烂的屋子交错坐落在起伏的湿软泥地上,空荡荡的没有虫影,一副破败的景象。 路卿从行李箱的后口袋,拿出一根数据棒和直播的架子,面朝村庄开启了直播。 【数据连接中……成功!】 【弹幕连接中……成功!】 一开播,一窝蜂的粉丝涌了上来。 弹幕在虚拟蓝屏上疯刷信息。 网友[啥时候能找到雄主脱单成功]:啊啊啊脑婆我来辣! 网友[钮钴禄路]:好激动,直播前排!蹲蹲蹲! 网友[打排位老是输]:什么定西,一棵树都没有,荒无虫烟的。 网友[夜晚注视的眼睛]:……这是什么地方?主播是去小星球旅游了吗? 网友[好大儿路宝]:天吶,我的宝,怎么来这儿了。看起来好脏乱的地方啊……不会是什么深山老林里吧,一只雄虫去这种地方太危险了。 网友[不要生气]:有点眼熟,我应该在哪里见过这里。 这次直播多了不少新面孔。 路卿扫了一眼多出来的新粉丝,大致能记住名字。 直播间粉丝在线的数量远远比之前的多得多,即使没有做通知就开,当前的在线数还是能达到六百多,目前还在持续上涨。 这个数字刚好是他设想的范围之内。 「大家上午好。」路卿拿着数据棒,绕着村庄的外围门口转了一圈,尽可能让大部分的粉丝能看到村庄的景象。 这就是他昨天想到的一个比较直接的方法。 路卿在察阅资料和数据的过程中,看了很多比较热门的主播所直播视频的类型及内容。 他发现,有一类主播会现场实地进行直播,这些直播采点的地方,大部分是小众且极有特色的,多自然风景少人工修缮的地方。 好巧不巧,这个小村庄就是少有的,没有被星球开发的贫瘠之地。 路卿幼年时,偶尔会和雌父他们来这里捉河鲜,做大锅饭吃。 这里民风淳朴,村民都很热情。 村庄后面的那条河里的河鲜,是路卿认为世间难有的美味佳肴。 市面上无论是人工养殖的,还是所谓的仿生野外养殖,都很难復刻出自然本真的味道。 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特色。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位于主星靠东南角的一片山区。」 路卿走进村庄,就着记忆中那些下乡探访主播,敲了敲第一扇老虫家的房门。 「您好?」 「额……」打开门的青年雌虫一脸懵逼地看着门外拿着数据棒和显示仪器的雄虫,他还穿着粗布睡衣睡裤,鸡窝头暴露在蓝屏里,乱糟糟的,反而有一种浓郁的生活气息。 弹幕里飘来几条疑似喜欢雌虫的网友。 [对象难找]:我超,这个雌虫长得好高好壮身材好好,脸好帅好俊有一股野性的美…… [找个富哥包养俺]:这是哪个村?哥哥有对象没?存款多少?方便加个联繫方式吗?我的通讯器号码是xxxxxxxxx。 「我是豆豆直播的主播,你可以直接叫我小路。」 路卿操着一口流利的本地话,笑容亲切很能打动虫。 以往有些遥远优雅的感觉消逝了,路卿周边的气息更加接地气。 但重点不是这些…… 皮皮的脑袋闷闷的,还处于一种轰隆隆作响的混乱阶段。 不是啊,这不是路卿吗?昨天才刚见面的啊。 皮皮非常困惑,刚起床的昏沉感还没有消退,让他差点就要喊出表弟的名字。 表弟却像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样子,陌生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的笑清浅而又柔和:「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进里面坐一小下呢?我想和您谈谈关于村庄的一些事。」 皮皮茫茫然地点头,顺着路卿的话就应下来了,等进了房间,这才后知后觉地说:「路……小路,你想找我什么事呢?」 「我慕名而来。」路卿顿了顿,笑着说:「之前有朋友来你们村庄玩过,告诉我你们的村后头有一条小河,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河鲜极其美味。」 「恰好,我对收集各种极品食材有浓烈的兴趣,于是就来到了这里。不知道您这边方不方便做一个导游的工作,带我去村里转一转,介绍一下当地的风光呢?」 [饿了呀]:笑死,确实是极品食材。 [雄主抛弃我后他悔不当初]:哈哈哈哈哈哈 第35页 [一拳一个小雄虫]:哈哈哈哈哈哈 [摆烂虫虫]:哈哈哈哈哈哈 [看尼玛看]:?都在笑什么。我是新粉我不懂。 [好大儿路宝]:回楼上的话,你往下看就知道了,我合理怀疑这次路宝找的食材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摆烂虫虫]:+1,自从看了主播做的菜,我再也吃不下那些平平无奇的东西了。 [躺平平]:最高级的料理,往往要用最奇葩的食材制作…… 皮皮不知道路卿打得什么主意,只是看着悬浮在空气中的蓝色虚拟屏幕觉得有几分好奇。 村子里闭塞、穷,皮皮一直不愿意离开村子,通讯器还是买的旧版二手货,高级的投射功能他还没怎么用过。 沿路走过村庄的屋子,皮皮介绍村庄的声音传到了两边的几家,他们忍不住好奇心,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当看到陌生雄虫的时候又勐地关上门缩回去。 「那边是我们村村民住的地方,这边靠左侧的大片田土是我们种植养活自己的主要粮食来源。」 皮皮说起自己的村便有源源不断的话题,面对蓝屏的怪异感也消减了不少,声音爽朗轻松。 「我们村吧位置比较偏,但好在只有我们一家村。村里的虫不多,我们经常会一起吃百家饭,晚上升起小火,大家围着火堆一起吃菜喝汤,然后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 「早上睡到自然醒,稍微……做一些农活,当然大部分时间是不用去管那些农作物的啦!然后摘取果实的时候是最激动的,我们会把各家种的农作物平分,这样每个村民都能吃到不同的菜。」 皮皮一直在关注路卿的神情变化,他尽可能地把村庄介绍得很好,像世外桃源一样,希望表弟能留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再走。 「那边就是村庄的后面,听村长说我们村几百年前就建在这儿了,依着这条小河。河里的河鲜很多,但最多的还是参鱼,每次想要加个餐就会捞一条参鱼,煮汤、红烧、清蒸,都很鲜美。」 「你忘记了嘛,小时候……」 「小时候你们是经常会在这条小河捉河鲜吗?」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那条小河,村子建立在山谷之处,河水自然是清澈见底,远看就像一条飘扬摆动的透明绸缎。 路卿及时卡住了皮皮要暴露身份的话,将蓝屏转向那条清晰透明的小河,蹲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浸入水里,在感受冰凉的同时,不忘说:「很漂亮的河流。」 [一拳一个小雄虫]:虽然我很想吐槽果然又是奇葩食材,不过有一说一,小河是真的很清澈,在主星打拼了那么多年,我已经好久没感受过这么清新自然的气息了。 [贴贴路路]:空气好干净!能闻得出来,不是净化器的味道耶! [悠.悠123]:主播这是在哪里呀?很想去~ 路卿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了碰撞和嘈杂的叫骂声。 声音很大,夹杂着雌虫哭喊和惨叫的声音。 在弹幕发出连续不断的「?」和询问声时,路卿在没有虫发现的死角唇角微勾了一瞬。 「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吧。」 路卿「疑惑」地看向村庄的地方,将蓝屏转向了那条挤满了众虫的小道—— 一个,正好能清晰地拍出他们所作所为的角度。 第18章 雄雌通吃 「这次我带的可不是之前那些不入流的小混混了。」 土瓦房的正中唯一平整的小路,瘦猴似的雄虫眯起看似精明的眼睛。 「如果你们不想自己住的地方被砸得稀巴烂,最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毕竟这么个小破地方,哪有星币来得香呢?」 「只要你们离开这里,10000星币够你们在外面过一段富足的日子,守着这么一个小地方,吃着日復一日不变的饭菜,你们不会腻吗?」 瘦雄虫动之以理,手里握着一打白纸合同,他现在说得好听,其实先前的他并没有要用钱与村民们做交易的意思。 要不是这个讨厌的雌虫。瘦雄虫抬头恶狠狠地瞪了阿拉奇一眼,对,就是这只讨厌的雌虫害得他无法用武力将这些废物虫丢出去。 「10000星币?」 阿拉奇环胸倚靠在土房边的杆子上,下巴微抬,下垂的眼脸颇有几分嘲弄的意味。 「你逗我?这玩意儿够花几天?」他泡个雄虫吃个饭,一晚上就花完了。 「还有房子,你把我们赶走了,我们住哪里?」 瘦雄虫一噎,他有意忽略这个问题,前面那十几只被他赶走的虫都没有发现,这个看起来胸大无脑的雌虫怎么反应这么快? 「我给你们弄套房子住可以了吧。」 瘦雄虫不情不愿地说,心里却在冷笑,买在什么地方可就不一定了。 「房子得是位于主星中心内环的房子。」阿拉奇突然开口,挑着一侧的眉:「周边要有完整的配套设施,吃的喝的得有,超商得有,给未来虫崽的学校得有,我们这里大部分都是老年虫,三四楼不高不低,比较安全干净。」 「你!」 瘦雄虫怒视着他:「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谈条件??」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浪费老子的时间。」 阿拉奇斜睨着他,嗤笑一声,兵痞子的性格暴露无疑。 一只有点闲钱的贵族虫罢了,要不是现在不方便将兄弟们叫出来,这种垃圾虫他平日里都不想看一眼。 第36页 太丑了。 阿拉奇嫌恶地偏过头,恰好与拿着数据棒的某雄虫主播对上了视线。 主播身材高挑,脸也漂亮,阿拉奇觉得自己的眼睛一下子被洗涤干净,至少不会觉得被狗屎煳住了。 他背着虚拟屏幕,对阿拉奇远远打了一个手势。 这种感觉很新奇,让阿拉奇有一种回到校园里读书的错觉。 收到。 对面的雌虫很快就领悟到路卿的意思,回了一个不易发觉的小动作,而后收回视线,配合他演起了戏。 瘦雄虫没有发现雌虫背后正一步步走来的路卿,气得咬牙,牙齿上下碰撞发出难听的咯噔声: 「好,好,我头一次听雌虫敢这么和我说话。」 他勾了勾手,身后的几个高大的军雌站上前,深色的肌肉结扎像崩硬的铁块,堆叠在胸腹上,气势上极有威慑力。 阿拉奇很想把这狗东西的嘴巴撕裂,但对接下来出演的戏更有兴趣,勉强忍住了欲望。 「你要怎么样?」 雌虫难得的「示弱」让雄虫以为威胁有了效果,毕竟这是他从边境花钱特别请过来的亡命之徒,确实有一种危险恐怖的气息。 他心中一喜,脸上的皮肉激动到抽搐,完全忘记前几天的自己是怎么看着被打得鲜血淋漓的雌虫护卫,落荒而逃得像只落水狗。 「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说布朗特殿下对不起,我就是一个粗鄙无耻的卑贱雌虫,请原谅我的愚蠢和无知。然后再爬到我的脚边,舔我的鞋子。」 瘦雄虫抬起了一只脚,或许是长期没有运动,连稍稍抬起腿他都很费力,摇摇晃晃又踩回地上。 瘦雄虫有些恼羞成怒,他把自己好吃懒做的后果怪罪在眼前这个精壮的雌虫身上,大肆渲发自己满腔的怒火:「还不快滚过来舔我的鞋子!低贱的虫子。」 弹幕远比刚才划动得更加迅速,一条条弹幕铺天盖地地覆在蓝屏上,硬生生被挤满了。 霎时间,在线的虫数突破先前的最高歷史,达到了近2000多的量。 原本平静又可爱的粉丝,就如同一颗原子弹落进平静的湖面,迸发出惊人的滔天巨浪,评论变得激进又刻薄。 [饿了呀]:tm的他不是他雌父生的?搁在这里逼逼赖赖,煞笔虫,真tm把自己当回事的狗jb玩意儿。 [不要生气]:什么狗逼东西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信不信老子把你祖宗三代挖出来举报到军队去,老子看你的贵族位置还能不能继续维持下去,噁心东西煞笔。 [雄主抛弃我后他悔不当初]:啊啊啊怎么还能碰到这种噁心雄虫啊。告诉我在哪里,我真的想亲手把他抓去审察所,关起来! 与此同时和水友一样怨愤的还有村子本地的土着雌虫,他们的眸子喷出火似得怒瞪着这几只不速之客,手拿铁铲高举做出攻击模式。 「哟,还生气了?你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部抓回去轮一遍?」 瘦雄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想到后面还有几个像铁塔一样的护卫,又叉腰得意洋洋地看着这群脸涨得通红的村民。 「来啊,敢伤我布朗特一丝毫毛,到时候上了法庭,你们一个都逃不了,全部都要被分配到荒星处死!」 「苏啊,别和他们对抗,说不定会死啊。」 「就是啊,如果把我们分配到荒星怎么办,听说荒星全是外星的异形。」 「10000钱币好像也挺不错的?我这辈子还没见过10000钱币。」 村民叽叽喳喳地说着,有一两只竟然还讨论起来怎么花这个钱。前面站着的雌虫气得浑身发颤,他们突然感受到深深的无力,之前一直以来的坚持又算什么呢? 阿拉奇啧了一声,所以才很麻烦。躲在后面的大部分是不能作战的老虫,或是只想着自己能规避风险的杂碎。 他真心怀疑,有些虫还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再捞一笔好处,如果不能再往上抬价,他们立刻就会抱着东西滚蛋。 「对,对,我看你们有些虫还挺识时务的嘛。」 布朗特哈哈大笑,朝着村民勾了勾手。有两个虫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回头看了一眼同村的村民,忍不住劝道:「路叔,你就别死犟着了,只要离开村子就能拿10000星币,你现在不走,之后什么也没有,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路裕年听也没听,战慄着将手臂指向村子外的方向:「给我滚。」 如果之前就走了也就算了,现在走算什么?当他老了耳朵聋了,没听见就是他们两个在后面商量着怎么花这10000星币? 如果是害怕被送去荒星,他都能理解……… 那两只虫听了,挂不住脸上那假惺惺的劝说,一脸阴沉地走到布朗特的身边。 「布朗特阁下,那个10000星币……」 瘦缩的雄虫搓了搓手掌心,满脸期待地看着布朗特那张不虞的脸。 布朗特没理他们,脸黑沉得能滴出水:「没有了?机会只有一次。」 他要看的是痛哭流涕祈求他原谅的样子,而不是搞得坚贞不屈像块臭石头似的老顽虫! 剩下的村民要不垂下头不看他,要不死瞪着他,没有虫再踏出一步。 布朗特得不到回应,得不到情绪反馈,一股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活生生要被噎死。村民的表现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感,只有憋屈和烦闷。 第37页 布朗特的瞬间扭曲,「好,好,那一个都别想好过。」 「我会把你们一只只地折磨死,老虫分配到荒星,带头的雌虫押运至地下黑市贩卖作玩物。」 「黑市最喜欢接收稀奇古怪的雌虫,相信台下的哥哥们肯定很喜欢你们,呵呵。」 布朗特阴沉沉地笑着,边上站着的瘦小雄虫不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幸好他不是雌虫。 这么一想,两个雄虫就有底气了多,小心翼翼地唿唤了一下贵族雄虫的名字,看到那张不耐的油腻脸转过来,谄媚地试探道:「那个,布鲁特殿下……」 「嗯?」布鲁特拧眉,气从鼻子唿出。 「我们,我们的那个10000星币,您大概什么时候给呀。我们现在就可以滚,只要收到钱就会滚的!」 见布鲁特没有说话,只是阴沉地盯着他们,雄虫连连摇头兼摆手:「我们不是想要命令您的意思,我们和那些对面顽固不化的虫不一样,我们很识时务的!只要您叫我们滚,我们立刻滚,只是……」 布鲁特:「那滚吧。」 瘦小的雄虫点头哈腰:「诶,诶,谢谢您,我们这就……」 ? 雄虫突然抬头看向布鲁特,贵族雄虫拍了拍身上被雄虫沾到的灰尘,嘴角咧开充满浓浓恶意的笑:「你不是然后我叫你们滚吗?滚啊。」 「看你们呆滞的样子,不会真以为我会给你们一虫一万星币?」 「笑死了,谁要给你们这群贫民垃圾好处啊?」 看到两个雄虫的脸霎时惨白如纸,布鲁特的心里勉强得到了慰藉,他拍了拍手,在护卫走上前时,扬眉冷嘲:「我说过,你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的。要怪就怪自己为什么没服软低头,搞什么情怀不情怀的……所有硬骨头在我布鲁特面前,呵。」 布鲁特看向阿拉奇,半眯着眼舔了一下下唇:「……都不算什么。」 一阵恶寒翻涌,阿拉奇承认自己有被噁心到,从来都只有他色咪咪地看着别虫,从来没有雄虫色咪咪地看着他。 因为这种雄虫,最后都被他弄死了。 布鲁特正得意着,视线突然落在阿拉奇背后的半边人形上。 他怔住了,眼睛突然变得直愣愣的,一抹惊艷之色略过他的瞳孔。 「后面,后面还藏着一个小宝贝儿呢?」 布鲁特咽了口唾沫,瞧这身形,露出的小臂白嫩水滑,大概是个极品。 刚刚怎么没发现呢? 「诶,你,出来。」 布鲁特指着阿拉奇,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形从他的身后慢慢走出,声音急切起来:「别怕,小乖乖,只要听我的,不会伤害你的。」 「出来出来,好哥哥疼。」 阿拉奇一阵牙酸,雄虫叫雄虫小乖乖,什么癖好? 路卿的脸逐渐露了出来,果然如布鲁特想得那般令虫喜欢,尤其是宽大的t恤露出大片锁骨,一颗黑色的小痣现在脖颈处,太涩气了,让他心痒难捱得很。 「对,对,过来一点,让好哥哥看看你。」 布鲁特的眼睛放着yin 邪的光,忍不住一步一步地走上前。 他刚要走到半道上,路卿的全身也彻彻底底地露了出来。 一块蓝色的虚拟屏幕悬浮在距离他发顶不远处的空气中,幽幽地照在布鲁特惊慌错乱的脸上。 而现在…… 直播间的在线数量总计,共5226个。 第19章 事故冲突 布鲁特震怒,「把这些都关掉!都给我关掉!!」 「该死,什么时候直播的?!」 书看的视角不同,摸着下巴也觉得奇怪:「路路子,这么多虫竟然就阿拉奇发现了你的行踪诶。」 无声无息地,竟然没有虫发觉,这不科学。 在他印象里,只有哥哥姐姐的金手指才能做到这样。 路卿面色不改地回覆:祖父家里有一本古武书,我在里面学过一些摒气的内容,高等级的雌虫才容易察觉到。 哦吼,书瞭然。 感觉又了解到路路子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该死的。」布鲁特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五官,狭小的倒三角眼挤在一起,显得脸皮愈加褶皱不平。 四只兇悍的雌虫应声走上来,极强的虫素压迫所有低级虫的神经,连蓝屏的连接都发生信号不良的问题,断断续续。 直播近一个多小时,刚被拍摄的对象发现,直播的信号就开始不好,很难让虫不担心。 喜欢路卿的网友们已经在联繫豆豆直播的管理员,希望让直播间能够查一下主播当前的地方。 当然,也有弹幕质疑说是真是假。 有一个叫[唉克拉蒂斯]的网友就质问道:一块穷乡毗邻的地方,怎么会有尊贵的雄虫阁下屈尊降贵地来到这里,靠武力去欺负村民呢?先不说这位阁下的品性,雄虫柔弱,一步三喘,大老远跑过来的意义是什么?你们认为一个村子出现两只外来的雄虫概率能有多少? [不要生气]:所以? [唉克拉蒂斯]:所以我合理怀疑这位雄虫主播在演戏,制造噱头,为自己的直播造势。 [不要生气]:呵呵,还以为你要说出什么高见出来呢。 [唉克拉蒂斯]:你什么意思。 [不要生气]:看见雄虫危险,首先不想着怎么把他救出来,而是在这里唧唧歪歪制造猜忌,我合理怀疑你别有所图。 第38页 [唉克拉蒂斯]:你这是误导大家!到时候兴师动众,耗费精力,反而为一个小主播做嫁衣。 误导?或许吧。 几次直播下来,坎皮斯已经成路卿的死忠粉了。 况且他也相信主播的品行,能做出这么好吃饭菜的,能是什么坏虫呢? 有虫支持坎皮斯的想法,也有虫支持唉克拉蒂斯的想法。 他们两极对立,吵得不可开交,将直播吵上了主页热门。 帕森正着急地四处打电话。 昨天晚上,他收到了路卿发来的直播邮件。 那是一封计划书,具体内容说是要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里探亲,顺便宣传一下村子的特色。 计划书提到的直播内容比先前的要更加新颖且互动性强,不再是局限于家里的那一方小天地,而是走出去,亲自寻找野外的美味食材,做成美味食物,给给予他食材的村民吃,然后评分。 如果效果不错的话,对旅游业的开发和直播都是极大的好处。 帕森不放心,本来是要和路卿一起去的。但雄虫说,他想和老家的亲戚多交流一会儿,可能不方便有外虫在场,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谁想到今天就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一件事。 * lu7in:你在哪里? 金黄色的气泡框挤在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弹幕中,被完完全全地覆盖。 大家都在紧张地关注着主播的时刻动向。 谁也没注意到这条位于粉丝榜霸主的弹幕,一次又一次地在频幕刷新上传,不知疲倦。 lu7in:能发个定位吗? lu7in:你在哪里。 艾勒特看着花屏的虚拟频幕,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攥着床单的手指发力,一不小心用力过度,撕破了口子。 他听到撕裂声,勐然收回手,视线落在坏了的床单上,神色慌张片刻,又冷静下来,转而又流露出几分难过。 他的情绪变化太快。 看到路卿开播时淡淡的安心和高兴,在看到那几个身强体壮的雌虫时,便已经收不住了。 乱七八糟的东西涌上心头。 「有消息了吗。」艾勒特手贴着微型通讯器的终端,声线冰冷沙哑,但掩饰不住一丝急切。 他被厄令禁闭,老洛克疏通了一点关系,把他从审讯室搞到了洛克家关着。一方面是方便更好的监视他,一方面则是叫卢克西回来,尽快与他成婚,稳定自己在军方的政权。 艾勒特深知这一点,但他不能轻举妄动,一旦他出去了,势必要让老洛克知道他去做什么。 他……不想让老洛克知道,自己是去找路卿的。 「报告少将。」副官操作电脑系统,登上外部网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显示屏:「结合东南角的这一基础,根据视频中标志物以及生态环境与动植物的特徵来看,我锁定了两座山峰。只是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在那个地方……」 「有河流。」艾勒特快速打断下属接下来的分析,将路卿房间里靠门那一边的柜子打开,掏出一条绳索。 「啊,那极有可能就是这两座山峰的山谷处。」副官点开局部图,放大对照,发现确实有一条小河,惊讶地说道。 「你把飞行器开出来,在罗河街123号的店门口停下,留下钥匙走。」 艾勒特打开窗户,狂风唿啸,隐隐还下着小雨。 他耳侧挂着微型终端,短髮凌厉,雨水落在他的眼角,缓缓流入深色的嘴唇,平添几分脆弱感。 他手控通讯器点出蓝屏,视线定格在红色的闪烁不定的那个小点上。小点在复杂的地图上显得微不足道,却让他一样能看见。 艾勒特沉沉地看着探测器的附加功能,功能显示副官发来的地区没有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恰好和路卿直播时的天气一样。 他心下落定,抬头看着前方,对准窗户对面靠近墙的一棵粗壮的高树,扔出绳索,正好套在一根大的树干上。 艾勒特在出院前被主治医师反覆叮嘱过,近几日尽可能不要虫化,否则对他的身体影响很大,极可能会患上狂暴式依赖症。 他只能靠外物偷跑出这里。 艾勒特拽了拽绳子,踩着窗户边沿,手抓着绳子打圈的地方,从窗户上一跃而下,吊着长绳一跃而过,甩出墙外。 些许蜘蛛丝黏着着外墙,在他飞越出墙的时候,起到缓冲作用,安全下落。 但腹部被毒液侵染过的血洞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剧烈的疼痛感,渗透绷带印染血色的瘢痕,肌肉神经一阵一阵地抽搐。 艾勒特浅唿出一口气,面色如常地赶去飞行器所在的地方。 马上就到,等我。 他低声默念道。 * 这边的战斗依旧是一触即发的状态。 两边僵持不下,谁也没有上前一步。 僵持原因……就在于那站在村民身前的那只温和有礼的雄虫和边上那只高大精壮的雌虫了。 他们过于勇勐,让布朗特引以为傲的亡命徒都受了大大小小的肉、体伤害,颇感棘手。 「你是,哪个路子的。」亡命徒并不是从各个危险之地邀请来的一团散沙,带头的雌虫有着傲虫的体格,俨然是属于这其余几只雌虫首领一样的身份。 他虽然也很好奇路卿的身份,但他从阿拉奇的身上感受到了很熟悉的感觉。 第39页 就好像,他们在哪里曾交过手。 「什么路子。」 阿拉奇笑了一声,眼睛微眯:「你还不配知道。」 「来。」他挑衅似得勾了勾手指,眼神很轻、很淡,就好像他们是个不足为道的垃圾。 对面的雌虫果然不淡定了,一只只面色不善,嗜血残忍的光从瞳孔中闪现,虫纹发烫,渐渐虫化。 蓝屏时好时坏,在线的水友只能看到模煳不清的残影在那里跳动。 他们以为斗殴伤害已经开始,十分着急担心路卿瘦弱的身板能否抵抗这些粗鲁雌虫的一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他们所忧心的主人公,在村民们震惊的目光下,脚步轻盈快速地掠过那几只残暴的雌虫。 踢腿挥拳的速度快狠准,落在那些雌虫关键的软肋之处,重打轻回,每一拳带起一阵凉风,动作如流水般流畅,十分漂亮。 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打斗,他们一直以为打架是血腥的,是暴力的,残忍的。 可他们没看到血,对面的雌虫便已经开始龇牙咧嘴,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又难耐。 阿拉奇那边的战斗则恰恰相反,他举着巨钳,眸子冒出兴奋不已的光,打得每一只雌虫都是裂了口子,露出血红色的肌理,落了血的。 两方对比之下,他们还是觉得看路卿那一边舒服一点。 「皮皮,这是……这是你表弟?」 村里护卫队的一只雌虫将震惊的神情回收进去,目光敬佩地看向那只游刃有余的雄虫。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昨天和刚刚打猎回来的他们打招唿的温柔声音,现在一看,震撼之意无语言表。 「嗯……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 皮皮把微张的嘴巴慢慢合拢,他看着这个令他感觉陌生的表弟,在骄傲之余,不由加深了之前表弟在家过得并不好的猜测。 * 举报电话接连不断地打进直播app的客服系统。 管理员一开始还不甚在意,压着没管。 不过就是直播事故,多了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主播,一个平民罢了,像平时一样晚一点再处理也好。 结果电话越来越多,甚至连那位顶头上司都亲自打电话询问,管理员终于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豆大的汗滴落下来,手脚不停地接一个接一个打进系统的投诉电话。 「是,是的,这里马上就能查到主播的位置。」 即便通讯器那头的上司看不见,管理员依旧会下意识地点头哈腰,冷汗直流。 「有消息立刻通知我,不可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通讯器的另一边,身着西装的雌虫蹙眉厉声道:「希望这种大型事故不会发生下一次。」 「是!是的!」管理员听到耳边那一声悠长的结束通话的铃音,狂跳的心脏终于稍稍平復下来,长舒一口气。 他的眼睛转向搜索屏,深切地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为了偷那一点懒,给自己平白添了那么多事情。 「滴滴滴,滴滴滴!」 唉……管理员认命地拿起通讯器终端。又是一个大佬打来的电话。 * 艾勒特开着飞行器匆匆赶到现场。 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高等级的虫素在空气中肆无忌惮地瀰漫出去。 他因为受伤,在其他虫的虫素压迫下,忍不住泛出一口血味。 但他忍住了这股压力,心脏砰砰直跳,目光迫切地寻找那道瘦高的背影。 在那里! 艾勒特眼睛一亮,他对路卿的虫素十分敏感,能闻出参杂在腥咸气味里的那一抹茶香。 凭藉着信息素的味道,他也能判断出路卿的现在的状态良好。 他急不可待地加快步伐,靠近众虫。 久别重逢的第一次见面他该说什么呢? 艾勒特试着张了张嘴,发现万千词句卡在喉咙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他略显沮丧地垂下眸,看到坠落在胸前的玉,稍稍燃起了一点点勇气,在心口反覆操练着要和路卿说的许多话。 以前他不会说话,脸又呆又木,洛克家主一直都训斥他这一点。 现在他会说话了,又说不出来。 军队和家族的命令日益增多,他和路卿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陌生。 或许这是一个重归于好的机会。 不用等路卿自己回来,就可以让他回家的机会。 只要再主动一点,不要再像块木头一样。 围绕成圈的虫众在他的视野里不断倒退,空白的缺口中心,站着一个光彩夺目的青年。 柔软服帖的髮丝略微凌乱,白t上溅上了几滴鲜血。 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倒在血痕中的狼狈雄虫,轻轻地擦掉脸上的飞液,淡漠的眼神多出几分肆意的少年气。 那是关在「囚笼」里,从未有过的光芒。 艾勒特的脚下停滞了。 他愣愣地看着路卿轮廓清晰的侧脸,没有再向前踏出一步。 第20章 阴谋 阿拉奇从一只雌虫的腿肉里抽出钳的前端,仰头闭眼,长长吸了一口空气中混杂着的气味。 带有硝烟的血腥味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战斗后或doi后,虫素缓缓从外界释放出去的感觉真的非常棒,很让虫上瘾。 阿拉奇正享受着身体舒展开来的愉悦,突然,他拧紧了长眉,转头看向一道突兀的气味来源。 第40页 这气味有些熟悉,熟悉到他一闻到,难言的愤怒便在胸口止不住地燃烧。 s级以上的雌虫,难道是? 阿拉奇挤开虫群,来到众虫之外,他冷凝着一张脸,视线飞快地掠过各个地方,调查仇敌的踪迹。 可是,无论他看了多久,除了荒凉的泥土,他便再也没看到其他东西了。 错觉吗…… 阿拉奇喃喃着,但潜意识里不是很相信,他的直觉和感官一向敏锐,一般不会产生错觉。 或许是早就已经走了。 阿拉奇定定地看着气味消散的方向,手指搭在划伤了的眼皮上,嘴边流露出一丝冰冷的杀意。 总有一天……阿拉奇冷笑。 总有一天,他会杀了那只雌虫,在同样的地方划上一刀,他发誓。 中午,路卿来到河边,他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河面下欢快游动的胖头鱼,看得很认真。 有虫研究调查得出,参鱼将发育用在繁衍上,所以脑子不是很聪明,对危险的探知能力较弱,不知死亡为何物,所以总能在死亡前,愉悦幸福地度过自己短暂的一生。 皮皮站在路卿的身边,看着表弟单薄的嵴背,突然多了几分伤感。 看着这些参鱼,表弟是不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曾呆在洛克家中的不幸与孤独。 如果书能听到皮皮的心声,大概这时候便会反驳:不,想多了,路路子只是在想着怎么烧这参鱼才能更好吃。 路·事业狂·卿满脑子都是做菜做菜做菜,不会有什么其他东西。 当然,雄虫认真沉静的表情,确实会带给其他虫一种,他很孤独很可怜的错觉。 「小路。」 皮皮忍不住唤了路卿一声,他感觉雄虫仿佛随时会消逝在空气中,化作一道清风,就这么熘走。 然而就是那一声落下,他眼中的柔弱弟弟,手下极快地沖入水中,在溅起飞天水花的那刻,抓起一条迷濛呆傻的参鱼,丢进了他身旁那只毫无存在感的大铁桶。 皮皮:? 好像……怎么和他想像的忧郁美少年不太一样? 路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直播的好素材。 把那几个捣乱的雌虫捆绑丢进一家空房间后,他们就报了警。 唯一那只熘走的雄虫布鲁特,是路卿有意让村民放他走的。 事后,路卿把他所有的计划解释给了路爷爷和皮皮哥听,他们也明白了路卿的用意,是怕将剧本内容告诉他们以后,反而放不开手脚。 直播恢復了正常,弹幕也重回往常的热闹与轻松。 [白日梦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一次山村,虽然不想吃参鱼,但有点想抓参鱼。傻不愣登的好可爱啊! [雄主抛弃我后他悔不当初]:+1 [饿了呀]:想吃…… [烦死了di国毁灭吧]:脑婆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一下,一点点担心。直播什么时候都可以开的嘛,身体还是要紧的。 [雄主抛弃我后他悔不当初]:+1 路卿拎着一桶参鱼,也能看到弹幕里网友们的担心。不和谐的声音大部分随着热闹散去而离开,留下来的大多是一直陪伴他到现在的粉丝。 「没有受伤,村里的大家都很照顾我。」 路卿将桶拎到路爷爷家里最大的灶台边上,起火烧水,声音又轻又平。 事情一闹,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吃饭。 军方的长官大概还要一小段时间才能来,干脆现在试试手,将挑战任务里的菜餚试一遍。 路卿挑出一条又肥又大的参鱼,把它放在砧板上。 「今天做的是参鱼浓汤……」 * 布鲁特趁村民的注意力聚焦于路卿和阿拉奇的时候,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地方很偏僻,飞行器留在那里,他短时间没办法快速回去。 刚刚联繫到家族的布鲁特身心俱疲。 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火红的光快烧遍半边天空。 就在光芒盖不住黑暗被吞噬之际,通讯器终端滴滴响起。 布鲁特被一群雌虫差点打死的恐惧还残留在脑海里,当听到滴滴乱叫地声音就烦,举起终端就要摔下去。 等等。 布鲁特低头看向终端显示的号码,手忍不住一哆嗦,差点握不住。 是……是那位阁下! 布鲁特骤然记忆回笼,想起了自己为何一直来这个小破山村的真正原因。 就是这位阁下发现了这个小小村落,所以命令他来收购村庄,兼併村后的河流。 「阁……阁下。」布鲁特的手掌心湿滑黏腻,额头沁出了一滴滴冷汗。 电话另一头的是远高于他权位的那位阁下,来自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布鲁特的家族有钱,但远不敌这位阁下有钱。布鲁特的家族在那位阁下那里,仅仅只能算是小小的附属罢了。 「听说,我叫你办的事失败了?」 电话另一边的男声带着电子的噪音,不咸不淡,仿佛无悲无喜,布鲁特却心跳乱颤,抓着通讯器终端的手指差点握不住外壳,就要滑落出去。 「不,不是,这这是……这是有原因的。」 布鲁特拼命想要解释。 他尽可能将发生了什么,用站在他角度,利于他好的方式说出口。 语毕,一段话结束,布鲁特听到通讯器另一头传来咯噔咯噔的指节敲击声,却迟迟没说话。 第41页 他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唿吸凝滞住了,通讯器那边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你说有一个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虫?」 「是的!」布鲁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幸好那位阁下愿意听他说下去,否则他就完蛋了! 「是个长相不错的雌虫,动作很勐,我带过去的几个在边界混的亡命徒都不是那小子的对手。」 布鲁特对路卿那张漂亮的脸很有印象,所以说话的时候特地强调了长相不错,语气颇有几分不忿。 「雌虫?」 通讯器终端另一边的虫好像听到了什么趣事,笑了一下,布鲁特有些紧张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问题。」雄虫握着红酒杯,高举着轻轻摇晃,沉醉的红色清澈见底,溢出迷人的香味。 他闭着眼喝了一小口酒,像是在细细品味。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偏头看向躺倒在他身侧的雌虫,笑了,嘴角咧得越来越大,有几分癫狂意味,伸手将这大杯的液体倾倒在雌虫的身上。 「什……什么。」雌虫在液体流下的那刻战慄了一瞬,张开了茫然无知的双目。 然而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一片漆黑。 酒水沾在粗短的发茬上,顺着头皮根部流下,蜿蜒前行,流到鼻尖,下巴,脖颈…… 略带冰凉的酒水刺激到他外露的皮肤,变成湿热的…… 雄虫低声笑了一下,手覆在玫瑰色泽的酒水上,轻轻地滑动酒水的轨迹。 巧克力色上的水渍在阴暗的灯光下泛着瑰丽的光泽。 像是沾染了……红酒味的巧克力冰激凌。 「阁下,阁下?」布鲁特犹豫地轻声唤道。 他好像在刚才听到了不属于这位阁下的,另一道声音。 雄虫回过神来,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低声嘆息道:「我会找几个僕从来帮你,希望这次,你不会再失败了。」 「好的,好的,一定不负阁下所望。」布鲁特一顿保证之后,挂断了通讯。 雄虫放下终端,站起身,将自己身上的浴袍微微收拢繫紧。 他垂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褐色军雌,伸手贴着墙上的开关,将灯调亮了些。 明亮的白光直射入被捆着的雌虫身上,刺亮了他的眼睛,被锁在背后的双手禁不住抖动了一下。 「是不是很难受?」 雄虫慢悠悠地说着,继而俯身下去,一片阴影盖在那一片褐色之上。 雌虫的嘴唇微张,在叫出那一声疑问后便不太能发出声音了,只留下无意义的单字。 他的胸口随着喘息声上下起伏,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计划……可以开始了。」 雄虫轻轻地吐出这句不知所云的话,便松开了细长的带子,用鼻尖轻轻触碰滚烫炙热的唿吸。 虫素交融着溢出空气。 他的眼睫垂下,半眯着眼睛,发出长长的谓嘆。 雌虫勐地挣扎起来。 像砧板上的鱼,充满了生命力,却无力逃脱,只能垂死翻腾。 很快,雌虫便没了动静,虫素如同失控一般在空气中炸裂,沸腾。 一声长长的呜咽声—— 紫红色的虫纹攀沿着锁骨,爬到眼角下的位置,妖异诡秘。 深色的小腿绷直,延伸至平滑的脚背,湿、黏的汗液顺着蜷缩起来的脚趾,滴落在灰色的布料上,留下加深了的痕迹。 …… 直播的内容发酵得很快,不久便闹得网络上血雨腥风。 一个贴吧异军突起,对这场直播,进行了犀利的点评与指责。 而指责的重点,全是落在了路卿以及其背后的豆豆直播身上。 …… 第21章 鱼宴—阖家欢乐 萤光草炖参鱼,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烧参鱼汤。 萤光草难找,路卿暂时也就没将他加入参鱼汤的菜谱里,而是用了野绿莹这个平替版。 野绿莹,直播间的老朋友都知道,味辛辣,干瘪瑟缩,啃起来就像是在啃树皮一样。 但在路卿手中,野绿莹的用处很多,各种菜里都能起到调味的作用。 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要生气]:毫无新意,不过如此,大惊小怪,呵。 [虫虫药吃回头草]:是谁趁大甩卖在家里囤了一堆的野绿莹,是谁! [夜晚哭泣的眼睛]:参鱼汤,想喝。 「要做参鱼汤,野绿莹的处理方法和之前会有些许变化。」 路卿的主要目的是宣传食谱,所以讲解的过程很慢,很详细,但不会让听众觉得啰嗦麻烦。 做什么菜,为什么要这么处理菜,都是有原因的。 「之前,野绿莹的辛辣味可以被甲虫肉的hc元素中和,形成温和不刺激的鲜香味。以此类推,大家查到的所有含hc物质的食材都可以与野绿莹相配。」 「但参鱼本身并不具有hc元素。」 路卿面容平静地将砧板上扑腾的参鱼一刀断头。 透明的血液流了出来,像是那种粘稠的胶质物,流动得极为缓慢。 参鱼虽然是一种常见的食材,但超市里的参鱼都是处理好的鱼片或者鱼骨架,一条活生生的野生参鱼,真的很少见到。 路卿手下的就是一条完整的参鱼,大约有三个巴掌大小,鳞片很薄很浅,呈乳白色,乍一看,附在鱼肉上要融为一体。 第42页 雄虫没有再多做解说,十分利落地用刀切开鱼腹,而后掀开鱼肉的腹背两面,张开成一张厚实的鱼肉平面。 水友们惊奇地看着被展开的参鱼内部,鱼的内里是晶莹的白色肉块,纹理呈层层叠叠的波浪状,一片一片肉瓣堆叠成肉墙,很是漂亮。 有点像海洋里的那种可以生吃的大型鱼类,一看就让虫觉得很有食慾。 [摆烂虫虫]:天啊,野生参鱼竟然这么漂亮诶…… [饿了呀]:问问主播,可以生吃吗? [啥时候能找到雄主脱单成功]:不去掉鳞片真的可以吗,吃着不会拉肚子? [居家·爱好做饭的小美雌]:真神奇,在超市里买的参鱼肉是有点发红髮黑的。 路卿将鱼里面的多余脏器去除,放进水里清洗,手下清闲,也有空瞄几眼弹幕里提出的问题。 「可以生吃。鳞片柔软可以不去除,不会拉肚子。超市里的参鱼是进行过冷藏加工的久制品,即便再新鲜,两到三小时之内里面的血也会变成这种颜色。」 他一一回答了几个典型的问题,顺手将切片的野绿莹放进油锅里翻炒两下。 野绿莹恰如其名,是绿色的类似葱一样的野生植物,但是在烧热的油里稍微清炒过后,绿色退了些,外壳呈金黄焦脆的模样。 「参鱼和任何食材一起烹饪一般会起到提鲜的作用,但野绿莹不包括在内。」 「我们需要起锅热油,将野绿莹炒出香味,一定要看到金黄色的油渣,闻到香味再将火关掉,这样野绿莹的植物璧就已经被完全破坏掉了,可以准备下一步。」 路卿的刀工一向很好,粉丝们都深有体会。 这次他向屏幕前的粉丝展示如何处理参鱼的时候,刀顺畅自然地,顺着鱼肉的纹理切出花刀。 鱼肉的莹白絮状物和黏煳煳的「果冻」都被掏挖干净,洗得只剩下肉和骨架。 切开层层鱼肉的花刀,在下一秒,被倒上滚烫的热油。 「滋啦——」 油浇在鱼肉上自动翻卷出翘着的小弯,一粒一粒,整整齐齐地排列。 金黄色的野绿莹点缀在鱼肉上,已经很显食慾,香味扑鼻。 路卿另起一锅烧水,看着时间,和粉丝们解释道:「这个时候,其实淋上酱油麻油就可以吃了。只要处理的干净,不会有病菌的危险,看你们想吃嫩一点还是有嚼劲一些。这是比较嫩的吃法。」 水煮开了,路卿将被油浇过的鱼倒入锅中。 鱼沉入水底,没多久水便变得如鱼肉般奶白。 「接下来要将鱼肉捞出来,再復炸一次。」 这下粉丝们都懵了。 鱼肉煮进水里那么久,早就散了呀,再復炸岂不是碎在锅里,捞不起来了。 然而,令他们震惊的是,参鱼被捞出的时候,不仅是完完整整的 ,上面还镀了一层金。 再次下锅以后,网友们明显感觉到汤不一样了,立尖的花卷已经慢慢舒展开来,变得更加松散。 摊下来的鱼肉看起来更加柔软,而不是像河豚鱼那样气鼓鼓地竖起自己的鳞片。 绝了。 饿了呀是从路卿第一次直播就跟着的粉丝,是一名帝国大学二年级的学生。 他一直患有轻度的厌食症,大部分的食物都令他感到不适。 之所以取名叫[饿了呀],就是因为他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着飢饿。 但自从看了几次路卿的直播,他觉得自己的味蕾被调动起来了,闻着机器传送模拟过来的气味,唾液自动分泌。 他原先最不喜欢吃鱼了,然而现在最吸引他的也是鱼。 「父亲,我想吃鱼。」[饿了呀]一眨不眨地盯着虚拟屏幕,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刚从网络上学会了新菜式,想拿给自己虫崽吃的亚雌突然顿住了,托着盘子的手差点没稳住。 「你,你说什么?宝宝,你说你想吃,你想吃鱼了吗?是我听错了吗?」 亚雌的声音又抖又颤,看着虫崽点了点头,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好,好,我现在就给你做。」 「我,想吃参鱼汤,可以吗?」瘦小的虫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雌父,骨瘦嶙峋的小脸上竟然多了几分对美食的期待。 亚雌自然不会理所当然地以为,崽崽突然有了食慾是因为病好了。 肯定有什么诱因。 他余光一瞥,正好注意到了虫崽发生变化前,多出来的一样东西——挂在空气中的蓝屏。 虚拟蓝屏上,一个沉静柔和的雄虫正在给锅里的汤撒上葱花等调味。 和他刚刚正在看的悠悠家的直播间,颇有几分相似。 「宝宝,是想吃这上面的鱼汤吗?」亚雌嗅闻了一下空气中模拟出来的香味,对崽崽的高度关注让他刚刚没有注意到这充斥着房间的诱虫香气。 浓郁的鲜香味争先恐后地挤入鼻腔,带着淡淡的奶味儿,亚雌忍不住也咽了口唾沫。 「是的。」 [饿了呀]有些小扭捏,但他的雌父听到这个答案却很高兴,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就去豆豆直播app搜索路卿的直播间,学习做鱼汤的方法。 整道菜其实并不难,处理鱼的过程才是里面较为重要的一步。 为了加深对药膳书的理解,将菜谱熟练掌握,路卿还做了其他的菜品。 第43页 鱼这个东西,做法本来就很多,无论是油渣,醋熘,烧汤什么的。 他拼了个六菜一汤,还没有招唿村民过来,房间里就多了第一个闻味来的客人。 「今天什么好日子。」阿拉奇扬着唇走来,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对没有抓到仇家的怨气稍稍散去了一些。 他现在是越看路卿越觉得顺眼,盯着他的脸,总有种心痒痒的感觉。 以前总能听到那些油腻的雄虫说,居家款的亚雌温柔小意,是无论结婚、交往,都很不错的选择,他现在倒是能明白了。 「洗洗手,坐下来吃罢。」 路卿把手套摘下,拿了几副碗筷放桌上。 阿拉奇另有所图,走上前装作是帮忙的样子,其实是凑雄虫近一些,好制造一些「肢体上的暧昧」。 几次三番阿拉奇都想碰到雄虫的手,但除了第一次碰到,被路卿淡淡扫了一眼,便没再碰到了。 阿拉奇稍微消停了一点,没过多久,第二位客人进来了。 皮皮看着桌上的饭菜,一脸愧疚地看向自己的表弟。 老大什么德性他能不知道吗?根本就不会做饭的呀。 那在场剩下的虫里选,谁做的菜,那还用说吗。 「皮皮哥,要喝饮料吗。」 路卿上次做的花蜜还剩好多,这次来的时候多带了几瓶准备给爷爷他们尝尝。 他泡了几杯,在窗边放凉,见皮皮犹豫地点了一下头,便把两杯分别给了在场的两只雌虫。 在场的虫越来越多,有些是皮皮过去叫的,表弟好不容易做了那么多菜怎么能不捧场? 一张大圆桌子,瞬间挤下了不少虫,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围桌吃饭。 雄虫忙前忙后,丝毫没看出他有任何不情愿和疲倦。 路裕年忍不住招唿道:「乖崽,别忙活了,快来吃饭。」 直播间依旧开着,路卿徵询过村民的意见,他们都同意出现在直播里面,被网友们看见。 「诶,你尝尝这个。」 一只护卫队里的雌虫将炸鱼饼放在了皮皮的饭上。 皮皮咬了一口,酥脆的面包糠包裹着软嫩弹牙的鱼肉,一口咬下去,爆出一丝鲜甜的汤汁。 「好吃!里面加了虾仁?」 路卿点头:「对。」 皮皮几口将鱼饼炫完,末了还舔了舔手指:「好吃。」 村民们大笑,皮皮的样子就像饿死虫一样,猴急猴急的,很有意思。 网友们一边看着直播,一边也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了,在直播间投下了大大小小的礼物。 路卿眉眼舒展,熟知他的虫都知道这是他最放松的表现。 但没过多久,通讯器的终端响了起来,他道了一声失陪,转身离开屋子。 他站在屋外,看了一眼通讯邀请的来源,舒展的眉间又多出了几条褶皱。 第22章 父亲的来电 「你把兰迪家的布鲁特给告了,还上传了他的视频?」 路卿握着手中的旧版的通讯终端。 终端那头一上来就发出一道嘶哑压抑的质问,怒气沖沖,好像路卿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大事。 偏远的地方信号不好。 老旧的通讯器发出滋啦滋啦的杂音,连质问声都变得扭曲。 雄虫盯着路面上石子,眼帘低垂,没有多说,那边却反倒更生气,厉声道:「兰迪家和我们家世代交好,布鲁特是d级雄虫,他的哥哥是b级雄虫,本来有机会进国防部,被你的视频搅和,现在网络上都在骂他们,以后从政都难。」 「你的兰迪叔叔都气疯了,工作也受到了影响,晋升也因为这件事变难了!」 「嗯。」 路卿长大以后就变得寡言,老洛克习以为常,听到这一声「嗯」,以为路卿是听进去了,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长舒一口气,眼皮耷拉着满是倦意:「我打过来不是听你说嗯的。事情很严重,需要立刻解决。」 「现在有个解决方案。你先上网把视频删干净,找审讯部取消你的报警,然后在网上写一通道歉书文。」 「文书里必须告诉那群愚蠢的虫子,一切都是你和布鲁特开玩笑演得一场戏,并不是真的,布鲁特本虫是一个尊老爱幼,十分关爱雌虫的好雄虫。」 d级的布鲁特,b级的内普,他没有说的是,兰迪家的掌权虫以及他的虫崽都隶属于他麾下的,在未来会给洛克家族带来不少的帮助。 现在,老洛克只会说,路卿的所作所为给一个家族、几只雄虫的未来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以路卿逆来顺受的性格,多半就立刻愧疚地说对不起,然后把视频删掉,发道歉书了。 「哦对了。」老洛克想到秘书发来的视频,气不打一处来:」你那个主播也别做了。」 「一个雄虫,整天抛头露面地讨好雌虫,软弱无能,一点都没有雄虫的样子。你这样,到时候被别的虫知道你是洛克家的,岂不是很丢虫?」 「家族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老洛克自顾自地说:「在外面玩也玩够了,这几天道完谦就回来吧。我在外面看中了一只雌虫,壮是壮了点,但不嫌弃你是个f级的,职称中尉。到时候选个时间,你们见一见就结婚。不喜欢可以后面再纳几只雌虫,当然,没什么必要还是别出门了。」 第44页 一番话说完,老洛克已经做下了决定。 他完全没有考虑雄虫发了这封闢谣的道歉涵会让路卿处于怎样的境地,或许会造成社会性死亡,或许被万虫唾弃。 网络暴力是很严重的。 意味着路卿再也不能做网络主播,被网友们彻底封杀。 「父亲。」路卿顿了顿,「我不回去。」 「也不会撤销视频和报警申请。」 老洛克一开始没有听完整,摇了摇头,冷然道:「你想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我不拦你,但视频必须撤销,婚也得结。」 「我已经脱离家族了。」路卿淡淡地说。 「所以家族的脸面不会被我丢尽。」 「路卿!」老洛克紧皱着眉,他没想到一向听话的虫仔会顶嘴忤逆他的话,是出去的那段时间学坏了吗? 「我不管你在外面都学了些什么,我告诉你,离开家族你什么也不是,一只f级的雄虫,就是一个废物。在以前还算珍贵,但自从政权变了,你就只能算一个花瓶。」 「你以为那些雌虫对你好就是真的好吗?」老洛克冷笑一声:「他们可比想像的要龌龊得很。新闻里雄虫被飞行器劫走,发现时床上躺着四五只雌虫轮流xx的还少吗?」 书听不下去了,平板脸竟然也做出十分生动的震惊表情:「什么啊,他在说什么话啊,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种话啊。」 它愤愤地指着路卿的脸:「我们家路路子长得好还有错了?f……」 ……f级是他想要的吗? 书没有说下去。 它从小在主神爸爸的关爱下长大,哥哥姐姐们也很照顾它,所以不存在被父母贬低这种事情发生。 路卿的爷爷、表哥都很好。 所以它都快忘记路路子是个不受待见的雄虫。 一直被灌输这种思想,路路子该有多压抑啊…… 书担心地看着路卿,几乎每一只虫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但青年的表情总是如一滩死水,平静得可怕,仿佛什么情绪都被剥去了,只剩下一张脸皮。 「感谢您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我是为了你好,你的雌父已经去世了,最爱你的终究还是你的雄父和兄弟。」 老洛克顿了一下,「你自己考虑吧,你是个乖虫仔,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通话已经挂断了一段时间。 路卿长久无言,盯着这个破旧的通讯器半晌,又收回了口袋里。 细长的手腕上垂落着新型的通讯器。 雄虫低笑了一声,乖虫仔吗…… 好像快听腻了? * 路裕年看到从门前款款走来的雄虫,高兴地挥手招唿道:「乖崽,快来吃罢,菜都要凉了。」 在座的虫都用很柔和的目光看着他,毕竟他是在场最小的崽子。 路卿笑了,眼底淌出几分真情实意的温柔:「来了。」 现在这样,不就很好了吗。 路卿在饭后接到了一通来自帕森的电话。 他沖洗掉手中的泡沫,走到安静的角落点开接听按钮。 「虫神啊,你可终于接了。」 终于拨通了的帕森声音又急又惊:「快看看直播间,你的直播间被封了。」 「还有贴吧。」帕森刚刚忙得焦头烂额,还没有喘过气,他咽了口唾沫,缓解喉咙口焦虑而产生的干涩感,「那个叫「奥布莱欧」的贴主他开了一个分析贴,制造假证据,说你是在演戏,假的也快说成真的了,路人粉都在下面声讨你。」 路卿瞭然,他大概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好的。」 他垂眸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我会尽快处理,您不用担心。」 「我会帮你一起处理,你是我手下的主播,我也要负起一部分责任。」 帕森嘆了口气:「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我现在是发现了,你特有主见,什么事情都一声不吭地做好了。」 「开发小山村的想法很好,既然我同意了你的计划,那也得做点什么,对吧?」 「好。」路卿没有再拒绝帕森的好意,身为经济虫,帕森即便对雄虫没什么好感,还是做到了尽职尽责。 「先确定是谁在搞你,我怀疑是同行。嗯……你有什么想法?」 路卿沉吟片刻:「兰迪财务部长。」 帕森一惊:「兰迪部长,你得罪的雄虫到底是……」 「帖子上现在应该爆出来了。」路卿已经搜到了那个贴吧,贴吧的标题是【惊!某知名平台dd直播小主播为获得流量作假演戏】。 发布者确实是奥布莱欧。 「布鲁特是兰迪财政副部长的小儿子。」 书旁听了路卿和其雄父的对话,知道一点详情,对现在的状况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路路子,你的父亲和这个兰迪不是世代交好吗?那他应该认识你啊,既然你父亲都来劝你删视频,兰迪好歹要给你爹一个面子吧。」 路卿习惯了书脱口而出的陌生词彙,理解能力飞速上涨:「不会。」 「兰迪世代服务于我们家族,看似忠诚,其实早有叛心。」 「咬虫的狗不叫。」 路卿斟酌着话来说:「但凡在副手的位置坐久了,都想上去体验一把做首席的滋味。」 「我在家族地位不高,父亲很少管我,兰迪也只见过我几次,知道我并不受重视,比起维护父亲的面子,阻止我影响他的仕途才是最重要的。」 第45页 更何况,就连他所谓的雄父不是也不把他的声誉放在眼里吗? 「如果是我……大概会藉此机会打压兰迪的家族。」 狗登上高位了,就要反噬主人了,风险太大。 定下布鲁特的罪行,只会让兰迪贴上管教不严的标籤,并不会降他的职,当然这辈子也不会再升。 路卿没有把接下来的这段话说出口,洛克家的事情与他无关,也不会有虫听取他意见,解释太多意义不大。 书似懂非懂地点头,下一秒终端传来帕森的咒骂声。 「他雌奶奶的狗东西,难怪这么肆无忌惮,原来是兰迪财副部长的雄子。」 帕森划拉虚拟屏,食指用力得要将虚拟屏戳散,「看这视频里做的虫b事儿,多半没少干过。」 噁心,太噁心了。 帕森此刻的心情与阿拉奇当时的心情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他难以控制地想起了之前被前夫用带有勾刺的皮鞭凌虐,还被倒吊起来用刑具折磨数日的自己。 这只雄虫的每一句话都令他反胃,仿佛看到了前夫的缩影。 「一定要曝光他。」帕森表情嫌恶。 「可以。」 帕森的表情在话落那刻诡异地定格住了,他倒是有些好奇,路卿的语气实在过于镇定:「怎么曝光?一个个找证据?」 路卿没说话,五指在终端的虚拟屏上连续不断地点触,一团无形的乱码在蓝屏上逐渐成形,最终形成一串清晰的字符。 「黑入他的系统内部。」 第23章 贴吧 【惊!某知名平台dd直播间小主播为获流量演戏作假】 夸张的红色标题悬挂于小帖子的正上方,短时间内突破十万点击,还在持续上升。 评论区对贴主所说的「雄虫为了爆红而有意作戏」一事,争论不休,贴下吵成了一锅乱粥。 [aa]:雄虫现在都这么卷的吗……?直个播还要做戏?(困惑/) [takii]:什么瓜,没吃明白,能不能细说啊。(小板凳搬来/) [谁也不认识我]:诶呦,我说怎么那么眼熟。这个主播我知道,之前刷到过,没啥意思,粉丝也不多,一个煳煳。 [takii]:直播什么的啊?好好奇。 [谁也不认识我]:直播做饭的吧?但没有悠悠播得好看,多半是个盗版,反正喜欢悠悠,悠悠一生推。 [烦死虫了]:贴主说的真的假的,先码住,蹲蹲后续。 [aa和]:不知道(摆手/) [贴主回復]:铁真,这个小主播认识视频里的布鲁克·兰迪。我手上现有说明他们认识的证据。 [2l]:什么证据? [877992]:贴主发了,你往下翻,是他们在同一所学校读书的信息表。 …… [贴主]:(图片/) [ghost]:布鲁克·兰迪我知道他,兰迪家的雄子,有钱有权。 [一点都不想码字]:……可克丽菲高等学校,那不是一所贫民学校吗……有钱有权的雄虫会去那里读书? [呜呜呜呜]:可能的!我就是克丽菲高等学校的学生,我认识兰迪学长,他虫特别好,一直会用自己的零花来补贴我们这群没钱吃饭的同学! [吃瓜使我快乐]:……这么一说我好像听说过一件事,兰迪财副部长投资了好多所学校,都是免学费的。有一所学校就叫丽什么菲的高中,让那些没钱读书的虫族,特别是雌虫,免费读书。 [可可1466]:对对,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听过。 [平身免礼不用谢]:照片上的布鲁克·兰迪长得好丑,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雄主贴贴~]:达咩,拒绝颜控,拒绝以貌取虫。 [我要结芬啊啊啊]:(超大声)就是有那么好! [某个小透明]:我相信学长。(图片/)学长之前送给我的金块,我到现在都没捨得用。 (金块上有一个小小的写着兰迪二字的花体刻印。) 评论区几乎一片倾倒地唿吁布鲁克·兰迪曾经的光辉事迹。 什么乐于助虫啊,扶老虫过马路啊,救济穷虫啊等等。 一堆又一堆所谓的高中校友,都冒出来在贴吧下面帮布鲁克讲话。 不是没有虫对此产生怀疑,一份漏洞百出的报告无法让所有虫信服。 有只虫就提出质疑:啊不是……这就很奇怪了啊。信息档案是可以随便上传的吗?两份档案你怎么会拿得到?还有,在同一所高中读书就代表认识了,关系好了?有点太牵强了吧。 贴主也立刻给出了回復,就像是一直在时刻关注帖子的动态:您说得有道理,但我也是那个学校的学生,我相信兰迪学长的为人。也不是想贬低那位雄虫主播的意思,只是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只贵族雄虫会去一个很多虫都不知道的小破地方呢? 贴主有意忽略吧友提出的华点,避重就轻,引导着大家把话题的重心围绕着一只有钱有权的雄虫为何要去穷乡毗邻的地方。 什么情况下,会去一个什么东西也没有的鬼地方。 [一点都不想码字]:盲猜……猜不到。 [小废物不想努力]:+1我就是个来吃瓜的。 [我要结芬啊啊啊]:还能什么原因,是因为想帮助朋友制造一个大的噱头,让更多的网友能看到朋友的直播啊!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会被斥责,会被谩骂,满心满眼都是同学,多么善良的一只雄虫! 第46页 [呜呜呜呜]:我哭死,学长真的好好。 [雄主贴贴~]:真的好好,星际少有。 …… 贴吧一整页几乎三分之二的彩虹屁让坐在沙发上的安飞宇实在看不下去了,「啪」得一声摔了通讯器。 这贴吧写得狗屁不通,怎么还有这么多虫支持啊! 「水军,一定是水军。」安飞宇肯定地说。 利尔弗刚从隔间出来,漫步走去摸了摸自家雄主的头。他前不久给管理员打了电话,还去调查了贴主的ip位址,显示查无此地。 贴主可能是个很厉害的黑客,也可能他的背后藏着一个手段高明的黑客。 只用简单的基础排查,根本无法锁定奥布莱欧。 但这并不代表利尔弗无计可施了。 如果光靠这点黑客手段,豆豆直播早就被黑客攻破防火墙,直逼公司核心。 「应该就是兰迪手下的黑客。」 利尔佛突然出声,从沙发的一边绕到另一边的空位,轻轻地坐下,掌心覆在安飞宇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捏捏,随后捡起了躺在地上依旧毫髮无损的通讯器。 安飞宇接过通讯器,面色不虞地再看了两眼贴吧。贴吧的模式还是老三样,路人虫提出疑问,水军出现夸布鲁特怎么怎么好,路人粉质疑,水军转移重心。 没完没了了! 「查出来在哪里了吗?」安飞宇扭头问。 利尔弗摇了摇头,「没有。」 「可能要联繫一下那位了。」 安飞宇凝眸沉思的脸猝然一僵,「啊?你说的该不会是……」 利尔弗无奈地耸了耸肩:「嗯哼。」 * 「叫我帮忙?这是另外的价钱了。」 头髮花白的老雌虫丝毫看不出年纪之大,赤膊上阵,下身围了条浴巾,大大方方地展露自己健壮的身体。 他站在自家的院子里。 院子一片荒芜,还是倔强地扎根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和野草,随风摇摆。 院门破破烂烂,随风吹碰撞到栅栏,发出卡啦卡啦的声响。 正如老雄虫不修边际的形象一样。 安飞宇面露菜色,躲在利尔弗的背后不太想说话,结果还是和猝然弯腰窜过去的脑袋对上了眼。 「哟,没断奶的小雄虫躲在雌父身后做什么呢?」 「胡说什么,我哪里没断奶,利尔弗也不是我的雌父!」安飞宇飞快地探出头反驳了几句,又勐然在老雌虫笑眯眯的眼中缩了回去。 利尔弗抓住雄主的手,对着老雌虫笑了笑:「您就别逗他玩了,您也知道小宇的性格。」 「呵呵。」安列夫嘴角挟着一丝笑意,摇了摇头:「小东西脾性挺大。」 「走罢,进屋里聊聊?」 安列夫说完也没管身后的两虫,老神在在地转身进去。 两虫跟进去没几步,看着老雌虫的背影即将没入门后,幽幽的声音又传来:「提前说好,不打折,不讲价,是多少就多少,看难度来定,嗯?」 「嗯,嗯你个大头鬼!」 安飞宇对着安列夫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守财奴。」 「我可都听到了,臭崽子。」安列夫爽朗大笑,安飞宇却不是很开心,臭着一张脸,磨磨蹭蹭地小步进去。 老雌虫还是挺敬业的,他坐下后就着手察看利尔弗发来的地址和材料。 内容很多,老雌虫却一眼扫过去便看完了全部。他思索了片刻,动作随意地在台式端脑里敲击了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画面随即跳转至一片深蓝色。 一直盯着一处单调的颜色,总是会令虫觉得烦躁,但老雌虫却异常兴奋,一段敲敲打打之后,挑起眉稍: 「嗯?怪不得你们找不到他。」 「什么?」 老雌虫点点屏幕上最后的那个黑色小框解释道:「他设置了一个程序,不断攻击网络连接设备,扰乱了通讯定位。」 「这个程序时时刻刻都在改变,路径极其复杂,不管多厉害的黑客都很难设计出这种程序。而据我所知,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概有五位。」 安飞宇紧蹙着眉心:「是谁?」 老雌虫哼笑一声,一根手指在他的脸前左右摇晃,「你猜,猜对了告诉你其他几位。」 「你!」安飞宇没好气地指着老雌虫的鼻子。 老雌虫又是哈哈大笑:「小虫崽还不算太笨嘛,对,对,有一个就是老头子我,我认第一……勉强有只虫和我并列第一吧,当然这不重要。」 安飞宇兇巴巴地说:「别拖拖拉拉了,快说。」 「诶,小崽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哦……」 老雌虫好像有意要气安飞宇,慢吞吞拿了件外套,慢吞吞地穿上,等安飞宇的情绪值达到临界点的那刻,掰着手指,不紧不慢地一个个报过去:「aria,星盗组织的主力成员,曾弄瘫过主星网络,现已被抓进星牢里劳、改中;sia7078,阻止了多次黑客犯罪的落实,目前隶属于国防部网络组的组长;深渊,新崽子吧,技术老练,擅长击破防火墙,强攻选手,也弄崩过几个大型网络,还未被抓获。」 「至于最后一位,就算是我,也不能肯定在黑客技术上战胜他。」 老雌虫摸着下巴,盯着台式端脑的主页面,露出难有的好奇与战斗欲:「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事迹有很多,六年前弄崩了三个大型网络,又以难以言喻的速度快速修復了网络。四年前与sia7078合作,抓捕了一个大型犯罪组织,也就是aria……说认真的,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刚学会黑客技术,正在好奇探索world的小崽子。」 第47页 「但他成长速度很快,技术愈发娴熟,他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据有其独特的风格——安静的隐形者,有规章的模范生……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他——」 老雄虫的敲击声骤然停下,扭头对着两虫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无名。」 第24章 路·黑客·卿 「黑?怎么黑。」 帕森愣住了:「难道说你认识什么黑客高手?我这里可没有这样的虫啊。」 路卿走到屋子里一个安静狭小的储物间,将通讯器终端放置在平整的储物箱面上。 「吱呀——」门关上。 黑暗吞噬了陈旧的房间,潮湿的腐朽味道在漆黑的环境下无限放大。 突然,幽幽的蓝色光从一角四散发出。 蓝色的光打在雄虫轮廓显明的下巴上,隐隐扫到他鼻樑上的镜片,散射出冰冷的光泽。 「我会一点。」路卿单手将放置眼镜的盒子放到一边,另一只手的四指在屏幕上飞快地跳动,调出虚拟蓝屏。 小小的语音通话框落在虚拟屏上,闪烁不定,帕森的声音像是远方传来的一样,空荡不清。 「什么……会一点……等等……你别开玩笑……只是会一点可破……不了他们……兰迪的防护网!」 帕森的声音断断续续,是因为路卿在进行网络上的调整。 他垂眸思索片刻,对着帕森吐出了一串清晰的数字:「xxxxxxxxx」 帕森:「?」 「我的另一个终端号,在那上面再说吧,边通讯边黑入系统,不保险。可能会被定位。」 「奥好……你号码再说一遍……没听清,太快了………」 等帕森把号码输入以后,他又恍然反应过来:「啊不对啊,刚刚是在聊你……你真的要这么直接入侵吗?」 「嗯。」 路卿的回应总是很温柔又肯定,正如现在这样,明明是一颗弱小无力的小草,随风摇摆,偏偏柔韧又顽固地紧抓着泥土,任谁去拔都是风雨无阻,纹丝不动。 真的是……只能相信他了。 帕森长嘆一声,又担心地直揉额角:希望兰迪家族的网络防护能弱一些吧。 不要被抓住就谢天谢地了。 成功连接了另一个终端,帕森的声音依旧是断断续续的。 路卿面不改色地听着帕森说话,在终端上输入字符。 操控虚拟屏上是有键盘的,为了能够让受众在虚拟键盘上输入过程中更有实感,所以终端设计者设置了几个基本敲击声。 网络上还能下载到声音包。 路卿没有调整过声音,用的是最初始的落石声,十指在按键上敲打,有条不紊地发出「通、通、通」的响音。 快速的打击声落在帕森的耳膜深处,颇有节奏,莫名让他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听起来……至少打字是真的快啊…… 帕森忍不住闭上眼睛,落石微微带点沉重的那种音色,刮着他的耳廓,让他感受到了平静。 「好了。」 路卿的声色很柔和,但还是让帕森惊了一下,揉了揉鼻樑根处,随意扫了一眼时间。 十分钟,没想到我竟然听声音听了那么久……嗯? 帕森的前身勐地沖向前,他现在正呆在他家中的书房,家中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容易被窃听。他敢肯定刚刚看见的那一闪而过的数字是正正好好的十分钟,他没有算错,很好,现在是十一分钟了。 「你……逗我?」帕森看着标准的十一分钟,上下嘴唇一动,脱口而出这三个字。 不会是他们设下的陷阱吧?因为知道有虫会入侵他们的信息库? 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确定入侵成功了吗?有没有被他们发现?」 帕森声带处的皮肤不住地颤动,他不安地直咽口水,手心都在沁出冷汗。十分钟真的太匪夷所思了,还是说会黑客手段的虫都这么强? 路卿摘下了眼镜,阖目拧了拧鼻樑。 每次用镜片会让他感受到格外的疲惫。但长时间盯着高速移动的细小字符,对他的右眼是一种负担,有时候还是会习惯性戴着眼镜去看屏幕,会舒服一些。 「兰迪的内部系统我曾在书中看到过,并不复杂,好破。」 路卿只能这么说了,没有学过这方面知识的虫不太能理解原理,这不是虫族学校的必修课。 「……是吗?那就好。」 帕森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他的祈祷有效果了,兰迪家的防护网并不强,再加上路卿运气好,成功黑进去了。 路卿一目十行,草草扫过那些没用的废弃文件。兰迪家的内部系统参杂了很多这种半真半假的虚拟文件,应该是为了煳弄外来的侵略者,再趁机转移重要文件到备用系统中去。 但这些文件的识别难度对路卿来说并不高,很快他就挑出了几个有关兰迪家的不良记录。 路卿检察了一遍内容,只选出了布鲁特的文件。 兰迪家的其他虫与他无关,没涉及到根本的利害关系,他懒得去动。 ——— 与此同时,安列夫也在噼里啪啦地攻击贴主的防火墙,破解他的ip位址。 时间长了,肉眼可见对面的黑客慌了手脚,防护开始力不从心,错漏百出。 这就是现实当中的攻防战,外敌入侵帝都,向各个防线攻击,哪一处薄弱了,便专攻那一处,直到彻底击溃。 第48页 可以看得出对面的黑客对防守方面还是较为弱势的,一开始以攻为守还能和安列夫打得有来有回,可时间长了,只会攻击不会防护,慢慢显出了漏洞。 最后被——逐一攻破! 「草!」身型欣长的雌虫摔了杯子。 脆弱的玻璃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燃起雌虫心中更多的不耐和烦躁。 「狗东西,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雌虫暴躁地怒骂,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推翻到地上,狠狠踢断了椅子腿。 长长的喘息声从他的口中溢出,急促短暂,雌虫转而看向逐渐被击溃的两台主机,焦躁不安地将指甲放进牙齿之中,一下又一下地咬着。 「雄主……我的雄主会生气的……如果他知道我被压着打……该死,该死的……」 雌虫转头看向终端,眼神冰冷又狠辣。 要不是这个蠢虫子没有好好的完成雄主安排下的收购任务,至于派他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狗东西,脑子里都是肥油的臭虫……! 「滴……滴……」 「喂,喂,干什么呢扰爷的清净。」 雄虫含煳又粘腻的语调让雌虫的怒火达到了顶峰,直接破口大骂:「你个胶囊饭袋的蠢虫!怎么没和我说那边有两个黑客高手?」 「什……什么?」 布鲁特被吼得有些懵了,除了村庄的那次,还有他的雄父和哥哥,没有谁这么吼过他。 「你,你谁啊!」 布鲁特也来火气了,他才回家族没多久,洗了个澡,香香地上床,抱着他的爱雌小睡,结果被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虫骂。 雌虫气极反笑:「谁?你忘了今天和你联繫的虫是谁?嗯?」 布鲁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你是那位阁下的……?」 「呵呵,我和其他虫在替你忙前忙后,你倒好,在后面睡得舒服,兰迪阁下知道他的雄子是这样的吗?」 雌虫的语气实在过于难听,布鲁特紧咬着牙,也有些愤愤。 但他想到这是那位阁下手里的虫,不可以随便得罪,所以压抑着阴沉的面容,没有斥责雌虫不敬的话。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和你联繫的时候,我还在逃亡路上。」 「呵呵。」雌虫笑了,脸却是扭曲的:「你知道你玩弄平民雌虫,鞭打转卖和狐朋狗友开群趴换雌虫的视频都被虫发现了吗?」 布鲁特满脑子的愤怒和憋屈一下子被这段话清空了,他的脑海里什么也没有了,空荡荡的,一片空白。 回过味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被……?」 「哈。对,你这只蠢虫。」 雌虫听着雄虫颤抖的声音颇有种爽快的错觉,但他转念一想到雄主,脸又沉了下来。 「现在还可以挽救。」 雌虫皱了皱眉,不耐地说:「论坛的ip位址破了,那个贴主大概是要被逮住了,没办法补救,后期如果被爆出来你和贴主认识,你死都别承认。」 「我知道。」他又不是傻子。 「另一个黑客取走了你的那些罪行,我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把视频放进自己的文件夹里,生怕别的虫不知道。」雌虫磨牙,他也是大意了,觉得这事很简单,世界上能打过他的虫,一只手都数得出来,怎么一碰还碰到俩?! 「幸好我转移了一些在我的系统里,但剩下的罪行,也足够你在星牢里关一段时间。」 布鲁特急了:「我该怎么做??我可是尊贵的雄虫,怎么能被,怎么能被抓起来!」 「我的方法是,趁这个黑客因为攻破了我的防线放松警惕的时候,我去偷偷攻破他的路径,找到他的ip位址!」雌虫嘴角弯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到时候,你顺着地址把他抓来,只要你手下的虫速度够快,他绝对反应不过来。」 他的隐藏能力和攻击能力,绝对数一数二的强,只要不是那两只虫同时围攻他,即便是他们,也别想短时间发现! 「好!」布鲁特咬咬牙,那就只能去找哥哥和雄父帮忙了! 雄父很疼爱他,今天还让他别担心,知道自己会被抓进牢,肯定会帮他的! * 路卿正要起身,斜眼看到虚拟屏上多了几个细小的不规则的色块。 他又坐回了原位,挑眉看向斑驳的色块。 或许一般虫会当作信号不好时产生的信号不稳定。 但路卿还是重新进入了系统内部。 而与此同时,帕森急切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快看豆豆直播,你的主页下有好多网友在说你抄袭!评论区骂起来了!」 第25章 虚假直播2 主页的下方盖起了巨楼,吵得热火朝天。 原粉、黑粉和吃瓜粉三足鼎立,闹得不可开交。 路卿看了一眼私信,红色圆圈里的数字跳到了99+,里面乍一眼全是辱骂的话。 一条评论【《洛洛的日常》抄袭分析】在主页下尤其显着。 热度达到了三千点赞,一群网友在下面评论。 快要盖过路卿本人的粉丝关注量了。 但他首要关注的,还是顺着网络路径偷偷摸摸爬进来的小虫子。 「再这样下去,直播间要被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重新上线。」 帕森看得头脑发胀,网友的忘性是很大的,这时候封闭直播并关闭评论区,反而是最优选项。 第49页 等时间久了,大家都忘记了,新的粉丝进来盖住老粉。 湖面上不甘弹起的小水花,终归会恢復到平静。 「等我一会儿,对面的黑客顺网线爬了。」 雄虫的话太过平静,让还在为直播间担忧的帕森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口中嘟囔了一遍原话,才确定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帕森先倒吸一口凉气,慌了不到两秒,转而又自发地平復下来。 心跳声逐渐舒缓,他听着丝毫没有乱掉的打字声,双目逐渐无神,直至放空。 一惊一乍什么呢,他手下的雄虫主播都不担心,他为什么担心。 他可是一只雌虫,心态还没一只小雄虫来得好。 「你……加油。」 帕森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说出这句话,算作对雄虫的精神支持。 不过他真的需要鼓励吗?帕森麻木地想。 黑客的攻击直截了当,但收得快,难捕捉。路卿从猫捉老鼠的游戏中得了趣,神色认真了几分,程序变幻的进程加快。 恰逢敌手的感觉很好,让路卿想起当初在洛克家的时候,在网上遇到的那个黑客。 近半个小时过去,双方都打得疲倦了。 路卿的右眼有残,过久地视物,眼球布满斑驳的黑点,模煳不清,而对面的虫渐显弱势,攻击开始弱下来,防御的速度也减缓。 路卿收回难得才有一回的、所谓亢奋的情绪,略带遗憾地用仅存的理智思索了一下,既然对面一直抓住空隙就想要钻过来,来来回回自然是防不胜防。 稍有不注意,可能会被抓到ip。 他斜乜着角落里那串不易察觉的数字。 干脆虚拟一个假ip 顺着网线推过去,让对面以为这是自己经歷过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好东西。 没过多久,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小漏洞被雌虫捕捉住了。 可雌虫并不是蠢货。 他谨慎又小心地钻进漏洞里,试探性地揭开那团被保护起来的ip—— 心情从半信半疑,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 千层的,无穷无尽,自动生成。 只要剥去了一层,就会有下一层,见不着底。 雌虫一边剥马甲一边应付路卿的攻击,直到剥到怀疑人生的地步,假ip终于冒出了头,冒出了……一个字。 对面雌虫:…… cnm。 * 楼下的评论骂声越来越狠。尤其是抄袭分析的那条热评,楼主还有理有据地掏出了调色盘,对比了另外一位主播。 他明确地指出,路卿的直播内容酷似崽崽爱吃饭直播间。 无论是菜谱,直播内容还是风格,出奇的类似。 「我没看过他的直播。」 视频里,小巧精緻的雄虫对着镜头笑了一下,托着下巴沉思:「你们说他抄袭了我的直播?」 「哈哈,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抄袭,但现在盗版横飞的网络时代,还是请大家支持正版哦~」 这段悠悠在直播间说的一段话被放在了热评楼主的主页,设置成了置顶。 悠悠没有明确说路卿抄了,但扯到了「多支持正版」,让那群网友不得不多想。 半真半假的调色盘,在本就成热点的话题被炒到新的高度,成功为悠悠和路卿带来了巨大流量。 最后附上一张「实锤」的照片。 悠悠第一个视频发布时间比路卿首次开播的时间更早。 谁抄谁「一目了然」。 一堆所谓的知情人士冒了出来,什么小主播,大主播都来支持悠悠。 故事的走向和那个说布鲁特的帖子简直一个模式。 两者在这次热度的叠加下,互相印证,通通指向路卿是一只品行不端的雄虫。 [梦想成真]:这位阁下……我不知道怎么评论,希望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呵呵呵无语]:抄袭狗死全.嫁。 [小水军123号]:怎么敢的呀,抄袭+作假? [用户45688]:抄袭狗赶快去.死.吧! 帕森对楼下越来越多的瓜目瞪口呆,要不是这个瓜和路卿有关系,或许他就和那些路人虫一起在边上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了。 「要命,偏偏他的第一个视频在你前面。我看过了,真的好巧不巧和你一个直播模式,连做的菜都一样。」 帕森完全没想到路卿的运气这么不好,撞上了枪口。 他查过那些帮助悠悠的主播背景,全是一个经纪虫手下的,他不信悠悠和他们没有关系,应该也是那个虫的主播。 路卿的手搭在通讯器的外壳边沿,轻敲了两下,视线落在那个名叫悠悠的主页。 第一页的直播视频就是用甲虫肉做成的生滚肉片粥,和他的视频一样。 「发布时间被篡改过。」 低沉的嗓音从终端的一侧传来,帕森下意识联想到了那个兰迪家的黑客,试探地问了一下:「又是个黑客?」 「可能。」 书小声补充:「路路子说是可能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那……」 路卿:「我有一个想法。」 书继续哔哔:「口癖。」 帕森:「……请说。」 * 「地点在主星的瑟拉市.培拉德镇.435号,你联繫好了吗?」雌虫的手指插入前额坠落的碎发,不耐地往后推,露出眉角一点暗紫色的小痣。 第50页 布鲁特正为自己不用坐牢而激动,语气也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轻松:「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现在这就发给他们地址,他们会帮我找到那只虫!」 雌虫皱眉催促:「快点,如果你不想成为一个骯脏卑微的囚徒。」 「……」 通话结束,雌虫深吸一口气,嘴角忍不住裂开,露出快意的笑容。 终于要结束了。 他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心情愉悦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杯脚夹在两指之间,轻轻地摇晃着。 玻璃似的水面,倒映出他白皙秀丽的脸,和披散在齐肩的长髮。 那只虫比他想像的要棘手。 雌虫想着,眯着眼睛,细细地用舌尖勾去一口酒水,醇香的气味,带着他回到了与路卿对擂的场景。 要不是钻漏洞,他连看到那千层皮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找到他的ip位址。 但,事实上,最终获胜的还是他!虫神最终还是站在了他的这边! 所以,更不能让他活在世上。 雌虫的瞳孔发出诡异的光,癫痫之色从眼底一闪而过。 不能被雄主知道,有比他更厉害的黑客存在…… 第26章 反击 雌虫侧卧在软椅上,静等着布鲁特将那只蜗居在臭水沟里的卑劣虫揪出。 一想到蹲在屏幕前,前一秒还在为没被逮住而自得不已的蠢虫子,后一秒被破门而入的军雌手拿枪抵住脑门,惊慌失措颤抖不已的模样,他就舒服地浑身上下都在战慄。 然而,过了十分,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雌虫的眼神越来越不耐。 该死的,这只蠢虫在做什么,怎么还没好! 雌虫等不下去了。 他拿起终端要拨过去,布鲁特却先一步打了过来。 「该死的,你知道你磨磨蹭蹭了有多久?」 雌虫话一说完,气还没收住,布鲁特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岔气过去。 「……你是不是报错地址了?」 「什么?」雌虫抬高音调。 雌虫兇狠的态度让布鲁特心脏勐地一颤,说话低了下来,有些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这个小镇没有435号,我们的僕从找过几遍,也问了当地的虫,他们小镇到412号就已经没有了。」 「所以不知道是不是你这边……」 「我这边什么?」 雌虫挑眉反问:「找不到地方,确定不是你的脑壳被门挤过了或者眼睛被狗吃了?」 布鲁特握紧拳头,敢怒不敢言,暗骂雌虫是个被用烂的贱.货,嘴上还是唯唯诺诺地说: 「是……是真的!」 雌虫深吸一口气:「再找。」 「再给我找!!」 雌虫摔了终端,漂亮的脸扭曲在一起。 他看了一眼主机,还是咬牙做回原来的主机前,搜索那个位置。 「有435号,有的!虫屎的,那个该死的蠢货没发现还来麻烦我……这是什么?」 他定睛细看,地图的下方有排小字,不知不觉喃喃读出: 「註:新年第一日起,413号到435号正式被拆除改为公园……」 看到这里,雌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该死!他被耍了! * 在对面黑客焦头烂额之时,路卿将悠悠第一个视频的时间重新修改,调到远比之前更早的时间。 他消去了所有留在网上的痕迹。 留下行李,与路裕年他们告别。 路裕年就是那只老虫。 他身为一村之长,当年亲自送走了他的亲侄子路迎后,又送走了他的亲弟弟路裕丰。 现在,又要送走路卿了。 「小七,在主城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得联繫我们,永远欢迎你回来。」 路卿抱了抱老虫,感受到肩膀上的一片湿意。老虫擦了擦眼角,对着路卿舒展眉梢,露出笑来,眉眼间隐隐带着路裕丰的影子。 「不久以后,还会再来的。」路卿挥了挥手,轻声说出这句话。 他的声音清晰而柔和,像是要融化进风里。 皮皮愣了愣,随后笑着挥手。没有虫把这句话当作是真的,只当是路卿安慰他们的罢了。 阿拉奇没有告诉村民的是,在老虫家的角落里,安静地躺着一个行李箱。 雄虫说的话,大概率是真的。 * 风萧瑟,吹落一地的叶。 满地渐变的枯黄,装点了这条宽阔、泛着冷意的街道。 路卿生在这条街,最终归在这条街。 尘埃落定,喧嚣不再,唯留下一片似白霜的月光。 这次网络事件,以布鲁特被审讯部押走,网络上一片譁然落下了帷幕。 有所谓的专业者证实布鲁特作奸犯科的视频都是真的,没有剪辑过的痕迹。 越来越多的爆料出现,纷纷指出克丽菲高等学校就是布鲁特·兰迪的后花园、一言堂,那张和路卿的脸几乎一样的档案,也就很耐虫寻味了。 网络上那些称赞布鲁特的学弟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去找他们的主页,发现全部都註销了,什么信息也没留下。 当晚,贴主奥布莱特以恶意诽谤的罪名被抓起来。一只普通的雌虫,想要危害一只雄虫的声誉,终归是比较严重的罪行。 这个世界,雄虫仍旧是珍贵的,受法律偏爱的那一方。 第51页 自古都是如此。 「路卿,我对你太失望了。」 路卿打开灯,倒吊着的暖黄灯光照在喋喋不休的终端上。 老洛克唿吸急促,气得发抖,说话都断断续续,不成句子。 在下级面前承诺了一定会让路卿删掉布鲁特的视频,并写下道歉信,结果却是布鲁特的罪证被揭露,押至监牢等候三日后审判。 颜面尽失。 他身为上位者威严散尽。 当时说得多轻松,现在就有多恼怒。 他想不通,小时候任他控制的小虫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油盐不进的顽固! 「你的虫翅硬了……想要飞了!」 老洛克怒拍桌子,声音穿透放声器,极具力度。 路卿却站在离终端几米之外的地方,脱下衣服,挂在立式衣架的一根分叉上。 老洛克骂累了,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你有没有在听?」 路卿这才慢慢走去,拿起终端回应:「嗯。」 「路卿,你这种态度对你的雄父,对得起你死在战场的雌父吗?」 「如果您没什么事就休息吧,已经很晚了。」路卿漠声道。 通讯器终端的另一头还在大声地说些什么,但路卿已经听不到了。 他把通话挂断了。 * 半夜,路卿洗完澡从浴室中出来。 他擦着潮湿的头髮,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 余光扫到了落在水杯旁的终端,正闪烁着光,显示出连续不断的私信标识。 路卿弯下腰,水珠顺着柔软的髮丝,贴着脸侧,滑入白皙紧緻的腰腹。 沉黑的眸光草草瞥过那些或道歉、或表示爱意的私信。 就在路卿洗澡前的几十分钟,被众虫认为是甜美可爱的小雄虫悠悠,惨遭全网黑。 虫众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稍有缺陷就会收走所有对此的关注与爱意。 路卿修改的视频发布时间,被某位热心网友意外发现,截屏发布网上。 对照之后,发现和那位在主页发布悠悠视频截图的网友,所显示的时间对不上。 而且还更早了! 如果说第二次截图显示的时间,是在路卿发表的时间之后,那还能说是路卿为了把抄袭的罪名挂在悠悠的身上,找虫改掉了悠悠的发布时间。 但第二次截图的时间是在路卿发布的视频之前呀,甚至更早了!那路卿找虫修改的目的又是什么? 网友一旦生下怀疑的种子,无论是对是错都快速地生根发芽,愈演愈烈,最后长成苍天大树。 即便是有虫觉得不能凭藉这些猜测随意决断,但发布时间可以随意改动这件事,也成了网友讨论争辩的一个点。 谁先谁后,似乎不能确定了。 路卿滑过乱七八糟的私信,视线落在了其中的两条上。 一条是帕森发来祝贺信,毕竟从这件事上他并不是完全不获利,黑红也是红,他加了不少的粉丝。 一条是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虫发来的。 lu7in:你还好吗? lu7in:不用在意网上的那些话,我相信你。 lu7in:需要帮忙的时候,和我说。 沉默寡言,只会在直播间扔下宇宙航母的大佬,竟然亲自私信和他说出这段话。 路卿挑起眉梢,颇为意外地看着这些话,随后在对话框回復道:谢谢你。 大佬秒回, lu7in:没关系。 过了几秒, lu7in:晚安,祝好梦。 路卿轻笑了一声,这句话好像是他们上次对话结束时,他对lu7in说的? 路卿敲下几个字:祝好梦。 书奔波劳碌了一天,累得不行,摊在路卿的枕头边,发出细细的鼾声。 路卿躺在床上。 他有睡前夜读的习惯,所以还没入睡。 终端恰时发出滴滴得提示音。 今天的来客好像有些多。 路卿拿起另一部旧型号的终端,点进「亲属」那一栏。 继兄的简讯出现在最新消息里,内容端正又诚恳,很难让虫不感到动容。 路卿看着这封围绕着「父亲被气出病了,父亲只是无心,我理解你等」主题的信件,终于看到了大片文字下的一小句话。 卢卡西:后天就是父亲的生日了。哥哥考虑过了,上次的邀请是哥哥不好,戳中了你的伤心事,你不想说话也是理所当然。 你说会送礼物过来,但我和雄父更希望的是你能过来一同庆生,一家虫不能团聚,不是一件很悲凉的事吗? 地址还在我们的家,如果你想来的话记得提前给我发条消息,我好做准备。——你亲爱的哥哥卢卡西 路卿手指落在对话框里,已经打出了半句话。但几秒后,路卿的手突然顿住,将原先拒绝的话全部删掉,变成了一句: 「谢谢哥哥的邀请,我会去的,请您替我为父亲表达最真挚的祝福。」 第27章 后天的清晨,生日宴的当天,天边堪堪划过第一道曙光。 青年已经穿戴齐整,在外面将洗好干净的衣服晾好,准备早饭。 书刚从梦中醒来,动了动鼻子,循着味儿,迷迷煳煳地飞到厨房,打了一声招唿:「路路子早!」 然后摸摸了摸肚子,扭扭捏捏地叫了一声:「我饿了,今天吃什么呀。」 第52页 路卿掀开蒸锅的锅盖,用筷子戳了戳蒸盘上白白胖胖的糯米糰子。 柔软的皮一戳即破,流出滚烫通透的汁水,淌满了盘底。 粉嫩夹着绿意的肉馅儿冒出半颗头,将皮撑得鼓鼓囊囊,挨得极紧,像是硬穿上白衣服的小胖子。 路卿夹开白糰子,尝了一口,点头道:「好了。」 给书夹了一颗放盘子里。 「这是什么呀。」书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圆滚滚的,还会流出鲜甜的汁水。 「嘶!」书咬着皮,舌头还没收回,一下子就被渗出来的汤汁烫到了,可怜兮兮地吐着舌头:「好烫呀。」 「慢点。」书吃东西之迅速让路卿都来不及提醒,无奈之下,他又放了一颗在边上吹凉。 吃得教训的书不敢再随便张口就来,小心谨慎地吹凉了外皮,这才下口。 路卿的视线落在白糰子的身上,好像在追忆什么,回答了书之前的疑问: 「这叫汤糰,是我小时候比较爱吃的一种美食吧。」 他又笑了:「你在祖父家的壁炉里难道没有闻到过这个东西的香味吗?」 「他经常会做一些各种口味的汤糰放进冷藏箱里。」 书吸了一小口汤汁,头也不抬地晃了晃身体,表示它一点也不知道。 「今天把放在外面晒的和烘干机里的草带回来了,可以做一点糰子当作贺礼之一。」 路卿说了,书才注意到地上不知道何时放了一堆又一堆的植物和菜。 书咂巴了一下嘴:「这就是你昨天一整天都在忙前忙后的原因吗。」 洗了一堆又一堆的菜,五颜六色的,一些放外面,一些放家里。 还买了各种肉。 「嗯。」路卿把那只戳破了的小糰子吃了,随手从围裙袋子里掏出本子和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写完了把本子盖上,重新塞回兜里,走去拿新菜。 「路路子,你干什么呀。」书咬着第三个白糰子,好奇地看着路卿把菜推到一边,然后将嫩黄的笋尖切成丁。 不止笋尖,还有野绿莹,菠菜根、西红柿、紫芋果…… 「做糰子,你试吃。」 书一开始还挺高兴的,那感情好啊,这糰子好吃,可以多吃点。 后来整本书都傻掉了,各种颜色的糰子堆在它面前,堆成了宝塔。 书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脸色苍白,眼里满是对食物的抗拒:「我不吃,我不吃了!」 路卿上菜的手顿了顿,也没有再强求,拿着盘子去了隔壁。 * 萨科看着这盘糰子,平常早就笑呵呵接下,然后收进肚里好好消化去了。 今天却是感觉到了莫名的寒意。 「这……」 萨科指着这盘糰子,欲言又止,路卿解释说:「给您试试,改良过的,和祖父做的那种糰子会有些不同。」 萨科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糰子,结果眼睛勐地一亮。 糰子热唿唿的,但不是像刚出炉的那般烫嘴,菜肉馅儿包裹着浓郁的汤汁,蔬菜碎末的清新爽口,夹杂着淡淡的蘑菇鲜,顺着汤汁滑入他的口腔,调动了他的整片味蕾。 「好吃!你这小虫崽,手艺越来越好了!」萨科性格别扭,但不吝啬夸奖,连吃了好几个糰子,还在往嘴里塞。 等萨科吃完了,路卿收走了空盘:「您喜欢吃就好,后面还有其他口味的,对身体也好……」 「这怎么好意思呢?诶,太客气了,谢谢啊。」萨科满意极了,假模假样地客套了几句,就挥挥手让路卿回去拿吃的。 然而没多久,萨科为自己的武断而感到无比地后悔。 糰子好吃,但太噎虫了,他实在吃不下了。 「……你找别的虫吧。」平时最欢迎路卿过来做客的老顽虫,第一次对他下了逐客令。 路卿举了个躬,转身去祸害别人去了。 * 一天下来,路卿祸害了不少虫,街坊邻居都被他送了一遍,还有菜市场的老闆。 书在路卿回来后挠肚皮时发现,它的肚子滚烫滚烫的,而且那个第一页的挑战任务,萤光草炖参鱼莫名巧妙地被破解了? 怎……怎么回事! 书很懵逼,它一开始就感受到肚子热了,现在更热了,可是它还没吃萤光草炖参鱼啊。 对此,刚刚回家的路大厨解释了一下:「我通过上次在村里做参鱼的经验,试着做萤光草炖参鱼这道菜,却发现萤光草怎么也炖不烂,太早放太后放都不太合适,所以把萤光草和参鱼切成碎末一起揉进糰子里了。」 书:「?」 路卿说:「在糰子里加入肉冻,放锅里炖也算炖吧,只是空间小而已。」 书:「我感觉你在说什么很新的东西。」 路卿上前摊开了书的第一页,挑战任务已经完成,显然药膳系统是自动认可了他的说法。 [萤光草炖参鱼已完成] [挑战任务:1.成功制作一碗美味「萤光草炖参鱼」药膳(已完成) 2.用药膳治疗一个身患疾病的目标(已完成) 3.得到目标的真诚感谢(已完成)] [评价:s级] [目前可公开线索:1.萤光草炖参鱼可以起到活血的作用哦(ps:适合血液运行不畅的目标)] [奖励已发放,请查收!] 下一页已经可以翻面了。 第53页 但第二页的内容还是空白的,只有「加载中……」这几个字。 路卿没再多看,合上页,书突然开始喊热。 豆大的汗珠从它的身上滑落,这还是书第一次流汗,表现出痛苦的样子来。 路卿紧蹙眉心,低声问:「书书,哪里不舒服。」 书摇了摇手,艰难地在桌子上翻了个身,然后爪子撑着桌面,张开嘴巴,开始向外吐东西。 一颗颗奇形怪状的球状物掉下来。 路卿以为是书乱吃了什么东西,盯着这几颗圆形的东西,突然沉默了一会儿。 「种子?」 路卿用帕子去拿这个浑圆的褐色球状物,他看向边上排列的椭圆形、圆锥形,各式各样的种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疑问:「系统的新手食材大礼包奖励?」 「嗯。」 「奖励不是真的食材,而是种子?」 书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肚子太小了塞不下那么多东西,主神爸爸就给我放了点种子进去,方便携带。」 「你……你别这么看着人家嘛。」 书接收到路卿那毫无情绪的眼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人家在外系还是个宝宝呢。」 再怎么说书也不会再吐出一堆成体的食材来了。 路卿抓着这一把种子,长嘆一口气:「也好,种些新东西也不错。」 虎头菜还有一些绿植都快摘完了,他正在想该换什么种,也算是打巧了。 临近傍晚,路卿将糰子加工过后,装进自制的礼盒中。 糰子的颜色各样,根据口味的不同,发生相应的变化。 路卿在糰子上面都撒了防粘手的粉,垫上卷着花边的油纸,分门别类地放进一盒又一盒的九宫格里。 每个礼盒都是透明盖子,盖子的四角还手工勾绘了漂亮的图案,标註了糰子馅儿是什么。 完全不输外面的手工点心礼盒。 书馋得很,肚子消化后又想吃了,但他知道这是路卿送给雄父生日宴上的宴礼。 书自我调节注意力,在路卿穿衣服的时候,又看向了另一个礼品袋子:「这是什么?」 「一个定位器。」 路卿系扣子的手顿了一瞬:「兼定位效果,监视效果,自动拍摄效果,报警效果,防御……」 「停!」 书震惊了:「你设置这么多效果做什么,送给你父亲?」 「嗯,是啊。」 路卿随意的回应让书有些纳闷:「可是他对你一点都不好,为什么还要送他这个呀。」 「这个定位器是把双刃剑。」 路卿理平衣服上的褶皱,推开大门—— 傍晚昏黄的天际烧出一片瑰丽绚烂的余晖,像是燃不尽的火焰,即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亦要散发出光和热。 这份热度闪到了路卿的双目,他虚阖双眼,轻轻地说:「若是遇到危险,定位器确实可以尽可能地保护他的安全,若是要做什么坏事,定位器也会自动识别,联繫报警。」 「不过,就是一个小东西罢了,他会丢掉也是有可能的。」 「这算是我,最后的一份心意吧……」 第28章 艾勒特一身笔挺的墨色军装,如一株任风吹打的劲松,纹丝不动地站在宴会中正与其他虫谈笑风声的老洛克身旁。 银制的勋章别在胸前,落下一细长银链,勾缠着炙热绽放的白金玫瑰。 他的表情冰冷,落下的目光看不出感情,白色的内衬被扣到衣领的最上面一颗,一如他冷淡的眉眼。 胸口上方的暗色皮肤皆被收进修身的四排扣外服,单用黑银皮带收紧,露出下方踏着黑长靴的修长双腿。 称作「帝国黑玫瑰」的黑寡妇蜘蛛,无疑有极其出色的外貌。 一双眸狭长,深邃的红色瞳孔如同陈年红酒般香醇,偏偏被勾起的眼尾拖出冷淡克制的难言媚色。 这种野性和禁慾交织在一起的感觉,确实令虫招架不住。 在场的大部分是军.政界的贵族,受邀来参加这场宴会,对洛克家的这只帝国唯三的超s级雌虫自然有好奇。 敬酒的有,探听情报的有,直接上来问的也有。 在贵族圈子里,早已放出了一条不知真假的流言。 洛克家的大雄子要和这位年轻的少将成婚。 「哈哈哈,你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老洛克笑容满面,今天不仅是他的五十岁生日,还是一件大事要公布的日子。 只要确定了这件事,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是吗?但该送的礼还是要送的。」另一个穿着奢华的贵族雄虫笑眯眯地说。 两虫相视一笑,其中有多少真心谁能知道。 但至少现在还是一副相处融洽的虚荣假象。 在这盛大奢华的生日宴上,不断有贵族进出。 俊秀的青年行走于虫流中,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一些虫注意到了。 谁能忽视这一身穿白礼服,宛如宫廷中走出的世家公子呢? 皓月似的莹白侧脸,鸦羽似的浓密长睫,精緻得宛如画中的相貌,引虫纷纷侧目。 「他是谁?」有雌虫饶有兴趣地问,上层名流中他可没看见过这样的雄虫。 雄虫戴斯葛利兰草,雌虫别希罗白金玫瑰,象徵尊贵与优雅的斯葛利兰草徽章,太适合这位雄子阁下了。 第54页 真是令虫蠢蠢欲动。 贵族虫是矜持而又放荡的,只要合心意,随意地与虫共度一晚,不是不行。 灼热的目光聚焦在雄虫的身上,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 艾勒特的听觉和动态视力都很出色。 宴会后方的小动静,他多少能注意到。 但他对这种奢靡浪费的宴会和虫都不感兴趣,闹出来的动静也与他无关。 「来,艾勒特,过来和尼可阁下打个招唿。」老洛克命令道。 冷硬得如同一块僵石的雌虫收回视线,转身对着笑呵呵的贵族雄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式礼。 老洛克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转而又笑着和尼可说:「这虫崽不爱说话,哈哈哈。」 「没事。等成为卢卡西的雌君以后……他就会说话了。」 尼可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我以前有只雌奴和他一样不爱说话,后来多用了几次,比谁都爱叫,真是烦恼。」 「哈哈哈哈希望如此吧。」 艾勒特移开眼,雄虫的对话让他总是没由来的反酸。 他环视了一圈会场,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心,视线转移到手腕上的通讯器上,坦奇和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一向守约的雌虫竟然没有准时到达会场。 也没有回消息。 艾勒特放下通讯器,抿平了唇线。 宴会的音乐响起了。 灯光照在宴前的高台上,突然出现的那个高挑的雄虫身上。 场下说话的声音稍稍停了下来。 「欢迎各位来参加家父的生日宴。」 雄虫束着发,五官深邃,桃花眼含笑,是一等一的英俊。 声音饱含磁性,说话流畅有力,能清晰地传递到每个贵族的耳中。 老洛克自豪地看向台上侃侃而谈的卢卡西,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雄子,s级雄虫,整个帝国都屈指可数。 也是虫帝最为欣赏的下臣。 「今天,不仅是想为了庆祝家父的生日,也是为了公布一个好消息。」 艾勒特眼皮一跳,看到台上的雄虫一边笑着,一边向他伸出了手,灯光也随之落在他的身上。 「我要和艾勒特少将订婚了。」 卢卡西微笑着说:「婚期还未定,但就应该就在这几个月,希望各位能来赏个脸。」 艾勒特的嘴唇抿得死紧,后退了一步,却被突然簇拥上前的虫抵住了。 他偏头看向老洛克,中年雄虫对他露出催促的目光。 「快上去,别再让我丢脸了。」老洛克无声地说,眼中包含着警告。 艾勒特的手指勐地攥住了裤腿上的布料。 但没过几秒,他松开了手指,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挣扎的情绪在瞳孔中被完全丢尽。 谁也没说过,今天会公布婚讯。 艾勒特登上高台,站在卢卡西的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场下神态各异的虫。 但这是他的任务,是洛克的命令,他必须得听。 艾勒特抽去了自己所有的情绪,目色空空地落在虫群中。 他以为自己在高台上像个藏品一般被众虫看过后,还能像之前一样坦然地走下去。 像之前一样…… 但是,不能了。 艾勒特的视线定格在某一处时,瞳孔骤缩。 一只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虫,站在后排的那群贵族之间。 就像是那群台下的看客。 微笑的,祝福的,但黑曜石一般冷漠的眼睛。 艾勒特脑里的那根名为冷静的弦,好像一下子崩断了。 脑子里什么都消失了,声音也消失了。 台下的那些目光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头晕目眩,抓住了唿吸。 「怎么了?」 台下的虫看着踉跄下台的艾勒特,忍不住发出疑惑的声音。 「少将怎么下去了。」 「不知道啊,发生什么情况啊。」 「他怎么朝我们这儿走来了?」 「他好像在找谁的样子。」 「……」 场下议论纷纷,在艾勒特走过来的时候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而道的尽头站着一个挺拔的雄虫青年,长身玉立。 参差的额发松散地浮在眉宇前,露出一如往昔的温玉般的眼眸,好像一直就站在那里,没有离开过。 艾勒特哑然,唇齿微微颤动。 他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走近雄虫的面前。 「路……卿。」艾勒特的喉咙口有他也没有想到的,太深的思念,沙哑得像是磨砂纸划过石块,粗粝、难听。 他失去了那段被虫素控制的记忆。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在那次校招上,要找的是谁。 这次他终于找到他了。 就在这里。 明明和卢卡西说不会来,这次怎么来了呢? 艾勒特酒红色的眼眸微微亮了起来,像是剔透漂亮的红色宝石,在耀眼的灯光下微微反射出夺目的光彩。 是想要回家了吗? 两虫的视线对上了,目光在一瞬间交接。 艾勒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两个字—— 那么清晰,那么简单,砸在他的耳膜上,却似扎入他胸膛的一根尖刺,莫名残忍。 第55页 「恭喜。」 路卿的嘴唇是饱满的,很柔和的弧度。 听说薄唇的雄虫十分薄情,厚唇的雄虫温柔而又多情。 路卿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小小的窝,看起来很温暖。 现在他也笑了,浅浅的笑,能看到边上漂亮的小窝,却再也不让艾勒特感受到温度了。 恭喜,恭喜什么? 艾勒特有些懵然,大脑中再一次天旋地转。 什么也听不清了。 第29章 突发的意外事件引起宾客的喧譁一片。 先前对雄虫的好奇心,此刻达到了顶峰。 老洛克又气又急,可偏偏为了脸面,他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这只屡教不改的雌虫。 宴会被一种莫名的气氛分割开来,宾客看艾勒特和路卿的眼神多了几分怪异。 一只雌虫和一只雄虫,难不成…… 「弟弟!是弟弟回来了吗?」 卢卡西的声音带着惊喜,猝然在嘈杂中丢下一颗重炮炸弹,将宴会炸回最初的平静。 宾客愣住了,一个他们没有想到的可能出现在耳边。 没听错吧? 然而卢卡西快步走下来,急切地抱住了这只俊秀的雄虫,口中饱含着的喜悦好像是真情实意:「虫神啊,你竟然回来了。」 「我和雄父都很想你。」 「好久不见,哥哥。」俊秀雄虫的回答让宾客们此时冒出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若说之前单纯是看戏的态度,现在已经成了震惊。 哥哥,弟弟? 洛克家族还有一位小雄子吗? 可是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 老洛克从众虫的怔然中反应过来,也紧接着拿起话筒从台上走下。 「小……卿,你回来了。」 他站在路卿面前,卢卡西的身后。 心情在愤怒和措手不及之间来回交替,控制不住面部跳动的肌肉,以致于笑得有几分僵硬:「你怎么没说一声就回来了呢,我们好给你接风洗尘啊。」 路卿笑了笑:「谢谢父亲,不想麻烦你们。」 「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你来就是最大的好事。」 卢卡西松开抱住他的手,搭在了路卿的肩上,笑容热切:「你不知道我看到你的时候有多么高兴,我的好弟弟,你竟然真的来参加我和艾勒特的订婚宴了。」 「看看你,离家后都瘦了。」 卢卡西上下打量了一下路卿,脸上流露出的尽是心疼:「回头叫艾勒特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吧。」 瘦了。 艾勒特暗下来的瞳孔突然回了几分神采,盯着路卿的侧脸。 好像是瘦了些,没有之前那么有肉了。 莫名难受的雌虫稍稍打起来一点精神,那句「瘦了」占据了他目前所有的思维,没去多想卢卡西的言下之意,便应声道:「嗯!」 路卿轻瞥了艾勒特一眼,雌虫的身旁是嘘寒问暖的继兄,他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暗沉的眼眸中笑意不达眼底:「谢谢。」 卢卡西也勾起了唇角,盯着路卿的脸笑意加深:「不客气,我们可是一家虫。」 书来回看着两只虫,咂巴了一下嘴,怎么有一股好浓的火药味。 事件的突然发生没有影响到宴会的正常举行,所谓洛克家的秘闻也不曾存在。 宾客们继续享受宴会。 唯一变化的是不知名的陌生雄虫身边围了不少新虫,他们都想仔细地了解这位洛克家的第二位雄子阁下。 艾勒特错失了无数次与路卿正面沟通的机会,如今真人就在眼前,他无法做到像以往一般坦然。 「艾勒特。」然而老洛克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艾勒特欲要找路卿的脚步一顿,卢卡西微笑的脸亦出现在他的面前。 「给我过来!」老洛克厉声道。 艾勒特抿紧了唇线。 这是他第一次起了想要当面反抗命令的念头。 雌虫长久的沉默让老洛克的怒气达到了顶峰:「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你别忘记是谁救了你!!」 「如果不是我……」老洛克看到边上快走过来的其他虫,强行压低了音量,眼睛死死地盯着雌虫的后背:「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在那个荒凉恶臭的垃圾山,成为一堆无虫问津的废料!」 「你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虫的?」 「没有我,你能混到今天的位置??」 老洛克的声音尖锐又嘶哑,匆匆钻入耳道,又匆匆钻出。 艾勒特一错不错地看了路卿许久。 围拥的虫群缝隙隐隐能看到雄虫恬静的侧脸。 他垂下眼眸,无声地转过身。 卢卡西不知何时从身后走到他的身旁,揽着他的肩,在耳边低语:「走吧,我未来的雌君。」 * 「啪!」 厅后,老洛克还没完全走进隔间,转身对着雌虫便是一巴掌。 艾勒特的脸被打偏到一侧。 浅浅的红印落在暗色的皮肤上,五指清晰可见。 「贱虫子!」 老洛克气得声音都在发颤,他无时无刻不在生气,但这次却是他有史以来发出的最大怒火。 他指着艾勒特的麻木的脸,厉声斥责:「你在做什么??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第56页 「你把我的宴会毁了你个不要脸的贱虫!!」 差一点! 今天的生日宴和订婚宴会成为贵族圈的笑柄,巨大的丑闻! 这对最爱面子的老洛克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 「你喜欢路卿?」 老洛克从内室的隔层里抽出一只带倒刺的长鞭,掂量了一下重量,接着狠狠打在雌虫的身上—— 「啪!」 「你说话!!」 艾勒特迎着鞭子,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 一鞭一鞭连续抽打在他的后背上,划烂了黑色的军服,露出血.淋.淋的肉。 老洛克打得又狠又准。 雄虫似乎在抽打雌虫身上,都会有无穷的体力。 不至死不罢休。 然而这场单方面的虐行却没有得到雌虫的任何回应。 老洛克打得更狠了,甚至在鞭子上倒下红色的辣油。 辣油顺着鞭子滴落在艾勒特后背上翻开的皮肉层,渗入里层。 这种难言的折磨得到的依旧是静默。 老洛克将这些都当做了无声的反抗,愈加怒火中烧,却不知,没有回应的原因是,雌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路卿。 艾勒特忍着割裂般的痛,眼底的茫然之色多了几分。 喜欢。 什么叫喜欢? 「好,好,不说话是吧?」 老洛克抽出新鞭子,高举起,表情扭曲狰狞。 他上头了,他要拿两鞭子一起抽,直到打到这只雌虫亲自开口——— 「父亲,够了吧。」 就在这刻,卢卡西从隔间内唯一一张的观赏椅中起身,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老洛克的手应声停滞在半空中。 「还要继续招待宾客,被其他虫看见我的雌君被打成这幅惨样也不太好。」 卢卡西走到老洛克停下来的手边,慢慢放下了老洛克高举着的手臂。 「您一定累了吧?一直打,手臂肯定很酸。」 卢卡西笑了:「您没必要为了一只雌虫累坏了自己。」 老洛克深喘了一口气,摔掉了手中的两条鞭子,接过卢卡西递来的帕子,擦去额头上布满的汗液。 他一边擦一边欣慰地说: 「还是我的乖虫崽好,会关心雄父。」 「我们快去参加宴会吧,让他在这里冷静冷静,怎么样?」 「当然可以。」老洛克的眼底柔和了几分,「雄父都听你的。」 中年雄虫的背影消失在了内阁的门后。 卢卡西在跟着走出房门的一瞬,忽然侧身,对着艾勒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别想了。」 他靠在门边,摇了摇头说:「没有雄虫会想吃回头草的,路卿就算再怎么废物,也不会想要一只破鞋。你既然已经成了我的雌虫,订下了婚宴,未来就应该好好服侍你未来的雄主,而不是想着怎么爬墙。」 「非要浑身是伤,何必呢?」 这是卢卡西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 回头草,破鞋,爬墙,这些词艾勒特都听不明白。 但他听到了「废物」。 路卿不是废物。 艾勒特盯着紧闭的房门,顿觉浑身发软,趴倒在地面上。 内室里陷入一片漆黑。 雌虫喃喃着这句话,手指紧紧抓着胸口的玉佩。 暗沉的眼瞳变成了刺目的红色,一股翻腾滚烫的味道从他的身上逐渐蔓延而出,似血、似岩浆般炙热。 近乎燃烧了整片空间。 * 路卿来宴会的目的并不是亮出多年被隐藏起来的身份,政治社交虫际关系他也毫不在意。 他来到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要收回寄放在艾勒特手中的,雌父的玉佩。 路卿礼貌地应付好各个家族的贵族虫,找到一个机会从虫群里逃离,凭着记忆,走进大厅后的长廊。 为了防止宾客走错,长廊有意调暗了灯光,幽暗昏黄的灯照在大理石砖上,看不清尽头是什么。 书皱了皱鼻子:「路路子,我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 路卿点头:「我也闻到了。」而且是他十分熟悉的味道。 路卿扫视着一间间紧闭的房间,鼻前的浓郁气味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 如果有虫经过,后果不堪设想。 「书书,你能判断出气味从哪里出来的吗?」路卿说完便屏住唿吸,长久的吸收雌虫的虫素,就算他的等级只有f,也会受到些许影响。 「能!」 书努力地吸了口气,闭着豆子眼感受了一下气味的流动性方向,马上锁定了前方左侧的第九间房间:「路路子,在那里!」 路卿听言快步走去,眉心紧蹙,房间的门牌号是134,他记得好像是摆放刑具的房间。 「砰——」就快到第九间房间时,134号的房门轰然倒地。 黏稠浓密的气味如同流动迟缓的水泥,只对着接近他的虫喷薄而出! 「……呃!」 书惊叫:「路路子!!」 路卿猝不及防地被高大扭曲的影子勐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翻腾的岩浆将滚烫传递到雄虫漂亮白皙的脸上,露出在阴暗灯光下的一张充斥着欲望和无智的脸。 「路卿……」高大的影子发出难耐而不适的低吟,凌乱的领口处,皮肤烫得能将虫灼伤。 第57页 他拽着领口,从鼻腔中发出无助的喘息:「我好难受,帮帮我……」 「帮不了你,抱歉。」路卿的声音很冷,除了刚刚撞击的一刻他稍稍变了色,他的视线落在艾勒特的身上,眸光没有什么大的情绪变化。 雌虫却被这不带感情的目光刺激到了,双手抓着雄虫的肩头,湿漉的红色眼睛难过地看着他。 「路卿,帮帮我,帮帮我,求你了。」 「抱歉。」路卿对视着雌虫的双目:「能松手吗?你弄疼我了。」 「我……不要。」 雌虫委屈地说:「如果我松手了,你又要走了,我又看不见你了。」 「……」路卿无言,只是手放在了雌虫压着他的那只手臂上,稍稍用力。 雄虫的抗拒刺痛了无理智的雌虫。 他松开了手,就在下一秒钟,像是发了狠地捧住路卿的脸,将唇贴上那张冰冷柔软的嘴唇,挤开封闭的唇缝。 第30章 (倒v开始) 高大的身躯压在路卿的身上, 交叠成一道纠缠不休的影子。 艾勒特发烫的嘴唇紧贴着被压在墙上的雄虫,疯狂地摄取柔软冰凉的甜味。 唇齿胶着的黏腻夹杂着微不足道的茶香气,勾弄着他的心跳。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抓心挠肺的痒意顺着四肢爬上唇瓣。 只有亲吻身下的那只雄虫才能得到缓解。 雌虫的吻炙热而疯狂,欲望上头, 本来就是野兽,肆意地吞噬那一点舌尖,眼底猩红。 他没有章法的落下冰雹似的吻,鼻尖的唿吸和缠绵的水声交融在一起,胸口发出如雷般剧烈的声音。 路卿别开脸,唇齿分离拉出一条藕断丝连,他推开了雌虫几次, 眉心能清晰看见几道不情愿的褶皱。 「艾勒特, 冷静点。」 艾勒特却没有及时反应,唇瓣直接落在了路卿下颚的那一处黑色的小痣。 致命的热度侵袭了他的所有神经。 艾勒特头抬了起来,眨了眨眼, 盯着那一颗被亲过的小痣, 心底又莫名翻起一波热浪。 好看。 艾勒特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 低下头又咬住了那一块软肉。 「……」路卿抓着艾勒特的手臂收紧, 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堵上喉咙。 下颚的皮肤湿漉漉的一片, 能感受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舔舐,而视线所及的那一团银灰色的头髮,像是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摇头晃脑。 如果不是虫不对,场合不对, 他或许还会觉得可爱。 路卿盯着那一团因为乱蹭而凌乱的毛髮,手和身体不动声色地开始发力。 雌虫的腿却勐然挤进他的双腿, 一只手勾住他的后颈,死死摁下了他欲要脱身的意图。 艾勒特勐地抬头,脸和路卿靠得极近,炽热的唿吸喷在他的脸上。 「你要去哪里?」红色的眼睛如同血的旋涡,直勾勾地看着路卿。 「和你没关系。」路卿冷冷地说。 书能感受到宿主情绪波动的不正常,起伏有些凌乱。 是在烦躁吗? 书担心地问:路路子,你没事吧…… 路卿的余光下移,落在雌虫脚边的一处空隙:没事。 只是艾勒特的力量在虫素紊乱的时候,成倍增长,他不是他的对手。 当务之急是怎么靠巧力脱身。 「你要去哪里?」雌虫充耳不闻,像个固执的孩子,紧盯着路卿,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路卿却不想回答他了。 「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艾勒特。」路卿本来并不想再提,但他需要一些转移雌虫注意力的方法。 雌虫如他所料的停下了复读机式的反问,乖乖地凝视着他。 「你说谢谢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认识我继兄。」 路卿眉眼微弯地看着呆愣住的雌虫:「你忘记了吗?」 「我……」艾勒特一瞬间感受到头痛欲裂,疼痛的感觉如针扎似的刺入他的大脑。 他晃着头,身形有些不稳,抓着路卿肩头的手背绷直,爆出青筋:「我……我不知道。」 艾勒特拧眉下腰,头抵着路卿的胸口,露出脆弱的、标着红黑色花纹的后颈。 拱起的后背让路卿有了可乘之机,卡在他中间的那条腿一时松软,当即被他抬腿踢弯。 但艾勒特在这一瞬仿佛清醒了许多,眼底放射出的捕猎似的光,小腿绷直又迅速站直膝盖,压身上去,强行扣住了路卿欲要撤出的腿。 一条腿被留住,并没有给路卿带来多大的恐慌。 艾勒特远比他之前遇见过的雌虫都要强,他深知这一点,所以一开始就没准备硬碰硬。 「艾勒特,你放松,我让你舒服。」 路卿的声线又突然软化下来,一只手覆在雌虫微微低垂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略微粗硬的髮根。 路卿懂得如何拿捏雌虫舒适的地方,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按揉的力度不大不小,带一点虫素安抚,程度刚刚好。 猝然的强硬和猝然的温柔,让艾勒特清醒的双目又迷乱了。 他是发.情.期,抵抗不住路卿诱惑.性的虫素,紧张的情绪舒缓下来,慢慢闭上眼睛,头顺着蹭了蹭雄虫温暖的手掌心。 两次机会还逃不出,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路卿打落那只勾着他的手,转瞬之间,侧身弯腰,手撑地面翻身挤出墙与虫之间的夹缝。 第58页 这些动作并不优雅,还带些许的狼狈。 但胜在迅速。 给了他出逃的机会,路卿就像落入水里的鱼,滑不熘手,根本抓不住。 艾勒特感受不到发顶的温度,睁开眼,看见本该被他按在墙上的雄虫已经跑到了数米之外。 只留下一道远远的长影。 艾勒特的猩红色在瞳孔中跳动,抬腿伸手欲要去抓那道长影。 然而身体晃了晃,艾勒特看着眼前的背影逐渐模煳,直到扭曲得看不清,「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最终瘫倒在长廊边。 * 书旁观了一出正儿八经的美人计。 不得不说,宿主的演技确实很到位,计划是一环扣一环,不带断的。 咳咳,除了美人计的美色牺牲大了点,尺.度.大了点,也没什么别的了。 走在回程路上,书到现在还羞得满脸通黄,暗暗搓了搓兴奋的小手:「幸好路路子带了那个起到镇定作用的水晶花球,趁着和那谁啵啵的时候推进他的嘴里,否则路路子的处雄身岂不是今晚就要断送了。」 这个花球还是上次在捉虫蛇时,宿主自己研究出来的新用法,真的绝绝子。 就是效果不太够,做的五颗全部用完,还是等了不少时间才弄倒了雌虫。 路卿低嘆一声:「……哪里学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诶嘿嘿嘿嘿嘿嘿。」 书说起这个就来劲了,笑得贱兮兮的:「从电视剧上学的。最近电视上热播的黄金档电视剧《霸道雌虫和他的小娇雄》路路子看过没?可火了!霸道星盗和雄虫少爷的甜美爱情故事,身为星盗头头的雌虫捡到了被家人赶出去的雄虫少爷,见色起意,在当晚就对他嘿嘿嘿破了处雄身,然后第二天……」 路卿拒绝道:「不用告诉我剧情了。」满嘴都是腥甜的虫素味道,真的不是很想听。 「好吧……」书失望地收回自己的分享欲望。 听说雄虫安抚雌虫是很费力的一件事,路路子肯定已经很累了。 书问:「明天还要继续直播嘛?」它看直播app里都是催更的。 「不了。」 路卿调出终端发来的入学通知书:「明天学院入学,登记註册,要整理行李。」 书:「???」 书看到入学通知书上的第三行文字:第一年入学必须住宿,整本书傻了。 「那那我岂不是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了qaq」书哭丧着脸说。 学校都是食堂,没有私人厨房的呀。 路卿的脸上多了几分好笑:「你想吃什么可以列一张单子,周末回去做一点带学校。虽然规章制度比一般的学校严,基础设施还是有的,加热器也能做吃的。」 「尊都假都。」书吸了吸鼻子。 「真的。」 书看着路卿的脸,没有烦躁的阴霾浮在上面,它终于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地蹭过去贴贴:「我要吃蛋挞!」 「嗯。」 「还有冰激凌、炸鸡腿、盒子蛋糕、巧克力千层!」 「太多了。」 「那就来八个炸鸡腿好了,来个咸的。」 「自己出钱。」 「啊!路路子你变抠门了!!」 「……」 * 学院的註册地点分为红蓝两处。 红色的是雌虫,蓝色的是雄虫。 中间隔着一根通顶的圆形长柱,悬附一张巨大的黑色显示屏,写着「欢迎来到机械学院」的字样。 两位老师站在长柱两侧的高台前,用连着长线的仪器扫过登记的学生,屏幕上的列表自动跳出该学生的姓名与入学的班级信息。 但为了记录完整,他们还需将学生信息写在纸上。 「名字?」 「路卿。」 「名字签一下,诺,在这块面板上。」 老师指了指右上角的白板,白板连着细长的电子笔。 高挑的雄虫青年屈下腰,握着笔,白色的光打在髮丝分割成细碎的光影,落上葱白的手背,勾出笔下行云流水般的字迹。 「嗯……房间在14号楼607。」老师说着顿了顿,盯着板上的字迹微微出神,现在都用电子产品,很少能见到这么俊秀端正的字。 「谢谢。」 「呃,不客气同学。」 …… 路卿拿着老师发给他的地图,来到14号楼。 楼层高度约莫有11层,高耸入云。 帝国军事大学的建筑大气,富有醇厚悠远的歷史气息。 但这栋11层的建筑物,高是高的,歷史气息也有,就是白墙上的污黑和斑驳色块,似网状地四散分布,混杂着泥土和潮湿的青苔,显得脏乱不堪。 书张了张嘴巴,颇有种膛目结舌的感觉:「这确定不是鬼屋?」 「还有这墙壁上的白絮絮一直在掉啊喂!」 路卿抬眼望去,上层的白色外墙确实在落一些絮絮叨叨的东西,应该是漆黏着石灰粉掉下来了。 根据视角的不同,能看见白板包围的红色内墙体。 他想了想,还是拉上宽大的兜帽,拖着行李箱进去。 玻璃大门的背后是一个昏昏欲睡的老虫。 路卿的脚下稍稍一顿,看着趴在桌上的老雄虫,记忆里多出了一些印象。 「您好。」路卿如最初的那般敲了敲前台的桌子。 第59页 老雄虫依旧趴在桌上,但睁开了一只闭着的眼睛,懒洋洋地看着眼前的雄虫:「又是你啊。」 「哎~」 老雄虫打了个哈气,随后便直起背,歪着头高举双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那对浑浊的眼睛依旧布满血丝,伸完腰便盯着路卿上下打量了一番:「机械学院的?」 「嗯。」 「运气真不好啊。」老雄虫摇了摇头,挑起一只眉:「有几位留级的学生刚好毕业,就把新生填进来了。另一栋机械学院的宿舍可是很精緻的,干净整洁不用说,设施也完善。」 「难为你来这栋楼里受苦了。」 「我叫杰克,你可以叫我杰克,老师,管理员,都可以。」可能是第二次见到了路卿,杰克的话多了一些。 「拿着吧小伙子。」 他递了一把红铜色的钥匙,转而又懒洋洋地趴了下去:「我们楼没其他楼那么高级的钥匙卡,如果想换,可以和院长提出意见。」 「嗯,就这样,别吵老子睡觉。」 杰克如他所说的,转眼唿唿大睡。 路卿放轻了脚步,走入里侧。 里侧靠近一楼楼梯入口的地方其实有一个自动电梯,只是电梯的破烂程度实在不敢恭维,不仅掉色,电梯门上还贴满了大大小小的gg。 撕了贴贴了撕,一张叠一张,是会让强迫症看了难受的地步。 路卿前一脚拉着行李踏上电梯,门就吭哧吭哧地要关上。 电梯是靠电梯厢上的滚轮滑动导轨送虫上楼的,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的原因,滚轮摩擦导轨发出刺耳的翁鸣声。 书很害怕,这么破的电梯真的不会半路摔下来吗? 好在最后他们还是平安无事地下了电梯。 走道一眼即尽头,宿舍整齐地排列在两边。 路卿找到607号房,先是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清亮的少年音:「进吧。」 他推开门,扑面而来的芳香剂,类似柠檬的清香。 宿舍很干净清爽,还贴了墙纸。 是很舒服的布置。 床是左右两边靠墙的上床下桌,而右边的地方响起一声「你输了」的声音后,少年发出了一声懊悔的嘆息。 「又输了!真的烦死。」 随着话音的落下,上面的床帘被拉开,从后面露出半张与这个声音完全不符的肉嘟嘟的胖脸。 他眯着不大的眼睛,小声地打了个招唿: 「你好,朋友,我叫卡卡西。」 第31章 帘子拉开露出全貌, 胖墩墩的雄虫坐在高高的床架上,手中拿着一个极具科技感的游戏机。 他晃着粗壮的小腿,对着进来的路卿打了个招唿。 「嗯, 嗯,需要帮忙吗?」 卡卡西的声音和体型真的割裂感过于强烈, 让路卿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做直播视频时,曾经看过的,一个叫做「声优都是怪物」的合辑,里面的主播和卡卡西出奇地像。 「不用了,谢谢。」 「哦哦,好的。」卡卡西摸了摸鼻子,看着床下路卿将行李打开, 掏出一件一件的衣服和床上用具, 视线默默转移到了行李内侧角落里的一袋东西。 袋子是透明色的,他眯着眼睛,仔细看就能看见一点橙黄色的轮廓, 还能闻到甜甜的香气。 本来想帮帮新室友结个善缘, 顺带看看能不能混到些吃的…… 卡卡西嘆了口气, 拉上窗帘正要放弃希望, 路卿抬起头, 高举着撕开口的袋子,袋子里晃荡出一点饼干头:「你要吃吗?」 卡卡西回拉窗帘,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伸手去拿,新室友还抬高了袋子, 方便他取。 啊。 卡卡西抱着这一袋饼干,塞进嘴里, 眼睛幸福得眯起。 浓浓的奶香似水一般在口中化开,一点都不黏牙。 「什么饼干!好好次!」 卡卡西眼冒精光,一口一个饼干,对他来说,吃这种小零食根本不费力,看他体型就知道了。 路卿也没说是自己做的,小胖子却凭藉着多年的吃货经验,细细品味,判断出这袋饼干是源自于手工制作:「这细腻的口感,不要命的放料量,不是机器做的吧?」 路卿点头,小胖子又放出了他的猜测,只是这次的表情包含了一丝揶揄和打趣:「是你的雌虫送的?」 路卿:「?」 小胖子哈哈大笑,脆弱的板子被他拍得框框作响,让书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一个不小心,床塌了。 「你别装啦,一看你的脸我就知道你是情场老手。」 「那个什么雄虫洛洛的日常,是叫这个名字吧?主播和你长得可像了。」 路卿:「……」 他托着下巴,一脸沉醉地说:「真好啊,谈朋友,我也想有对象送我的爱心点心。」 「是亚雌吗?还是军雌?」卡卡西好奇地问。 「亚雌都长得可漂亮了,白白嫩嫩的,军雌虽然壮吧,但特别帅。」 卡卡西眼底露出嚮往之色,但更多的是怯生生的羞意:「不过漂亮的亚雌大都很高傲吶,平日里都无法靠近一步,军雌看起来凶凶的诶,我不敢随便接近。」 卡卡西好像本来就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自从打开了话匣子,嘀嘀咕咕说了不少话,说久了还口渴,爬下床喝了点水继续说。 有这样的室友,难处是耳朵会起茧子,书表示它的耳朵起茧子了。好处是,室友会自动抖出学校的一些秘闻。 第60页 哪个老师严,哪个食堂好吃,哪个雌虫漂亮,哪个学生背景显赫不好惹,只有他一时忘记没说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兄弟,你哪个系的?」卡卡西说累了,终于开始关心许久未注意的室友。 对这个室友他还是好奇居多,明明一副贵公子的派头,做起家务怎么那么熟练? 路卿铺平床单,床上有学校分配的新被子,已经套上了被套,天蓝色的,胜在朴素:「机械系。」 「噢,机械基础啊。」卡卡西摸摸鼻子,「这个专业还算不错,但怎么说呢……我们都叫这个专业为踏脚石。」 卡卡西放下水杯,拖一张椅子来到路卿床边,眼睛忽闪不定,神神秘秘道:「你知道我们机械学院被分为三个系吧?」 「维修、机械、机甲,构成我们机械学院。」 「嗯。」 卡卡西的表达欲在面对眼前这个雄虫时异常强烈,不知道是不是单独一只虫在这破寝室里憋太久了:「你别看机械系是与学院名重合的哦,其实我们院的王牌专业是机甲系!」 「很多同学,读了机械系就会想办法在第二年转专业了!毕竟机械系过于大众,你去哪里都可以,专业性不强的。」 「我和你一样是机械系的,算你学长吧,目前大二,第一次没转成功,这一次准备再转。有问题可以问我,我都知道。」 「你有问题要问我吗?」 卡卡西身体前倾,眼神热切,小而圆的粽瞳仿若倒映着一团炙热的火焰,满眼写着「来问我来问我」这几个字。 路卿停顿片刻,没辜负卡卡西的期望,吐出一个问题:「机械系有单独的实验操作室吗?」 卡卡西「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路卿会问这个:「有。」 「然后呢,还有什么问题吗?」 路卿摇了摇头:「没了。」 卡卡西:「……」 这样让他很没成就感诶!! 「算了。」 卡卡西扶额长嘆,坐了回去。 新室友回到床上打游戏,路卿则慢慢整理自己的床位。 一间房两张床,楼虽破了些,房间却宽敞明亮。 路卿是下午一点来登记的,到了傍晚五点和新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 卡卡西说,帝国军事大学一共有十二个食堂,基本每个宿舍楼和教学楼附近就会有个食堂在。 距离他们最近的食堂是三食堂,一如他们宿舍楼的那般具有时代毁灭性的破坏打击。 金碧辉煌的教学楼和其他区域的宿舍楼、食堂,与这块区域分割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一个叫「富豪区」,一个叫「贫民窟」。 这都是卡卡西说的。 「我和你说啊,这三食堂最好吃的就是那蒸饺,皮薄肉嫩,价格还实惠。」 卡卡西指了指最右边排队的窗口:「你看,已经排起长队了。」 路卿的视线扫过长队,队伍很长,几乎要排到门口。 蒸笼的香气确实勾虫,但他却转而看向了另一边的五个窗口处。 大大小小的窗口,菜品算得上琳琅满目,菜单的价格比蒸饺还要便宜,去另一边打菜的学生却是零零散散,没几个。 卡卡西注意到学弟的目光,热心肠地解释道:「那边啊,菜便宜,但不好吃。」 「说句不好听的……三食堂是所有食堂里最难吃的,只有一个蒸饺能打。」卡卡西吐了吐舌头,像是回忆起其他窗口菜的味道,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他面容愁苦,对三食堂的点评包含着恨铁不成钢的嘆息:「每次食堂进行试菜比赛,三食堂只有蒸饺能拿到名次,其他食堂可是有很多很多特色菜呢。」 「你别看现在虫还算多,那是因为开学了,等到了中后期,连蒸饺那儿都没几个虫了。「 「反正你别吃,也别对那边的菜好奇,我保证你吃了绝对会后悔。」 路卿瞭然,两只虫买了两份蒸饺坐下来吃。 那蒸饺果然美味,皮一咬即破,汤汁是鲜甜的肉味儿,流出朵朵油花。 香是香,参杂了肥肉的馅儿怎能不香?但缺点也很明显,吃多了容易腻。 怪不得卡卡西会说后期没什么虫在了。 吃完饭,回到寝室,路卿换上军服。 军服是登记处一起发给新生的。 卡卡西打了一会儿游戏,游戏结束后看到一身蓝皮军装的雄虫,愣了愣,这才想起每个新生在军校必定会经歷的一件事。 军训。 卡卡西的眼中满是同情之色,出于虫道主义精神,他还是提醒了一下这个小学弟:「每位军训的教官都很严格,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请假,就算是雄虫,也避免不了一顿臭骂和惩罚。」 「劝你千万别抽中那个塔肯德山转来的新教官,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位教官听说油盐不进,把那些大二补训的雄虫整得苦不堪言。」 八点整,召集机械班的广播声恰好响起。 卡卡西拍拍路卿的肩膀,一脸深沉:「祝你好运,兄弟。」 路卿:「……嗯。」怎么有种目送火葬场的感觉。 第32章 帝国军事大学的操场面积极大, 据说是主星所有学校中,拥有操场面积最大的学校。 月明星稀,整片的深蓝夜空, 承载了无数的浪漫与梦幻。 第61页 然而青色的草坪,红色的跑道, 看不见行走的情侣和仰望星空的学生,只有跑操的累死狗和吹着口哨,眉头紧锁的教官。 路卿将自行车停好,来到操场上。 一眼望去,穿着军装报导的学生虫已经堆满了操场。 书琢磨道:「我记得广播说的是北面红砂操场来着,北面是哪边?」 路卿的目光定格在右前方那几十道挺立的身影上,快步走去:「那里。」 操场之大, 一虫望不出尽头。 黑色军装的教官站在操场上, 束着紧实的皮带,将腰捆得挺拔劲瘦。 一排雌虫已经位列在两教官的面前,有几只是上次带头挑事的大二雄虫, 已经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站在这里和大一新生一起训练。 比尔斯紧蹙着眉头, 不耐烦地环胸, 敲打着自己的臂弯。 计时器上, 预计三分钟后就要开始今日的训练,可该死的,新生雄虫没一只来。 他估摸着又是什么衣服不会穿,找不到地方这种烂理由,脸色黑沉如锅底。 「艾勒特, 你们班有几个?」 艾勒特看着时间上的数字跳转,低沉的声音从口中溢出:「32, 7,雌虫全齐,雄虫差22。」 「我这边也齐了,就差雄虫。」 比尔斯话音刚落,抬眼看到远处快步过来的身影,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快点!」 艾勒特的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远处的影子逐渐明朗,是他昨晚还压在怀中死死缠绵的线条轮廓。 他沉下眼眸,落下一片深邃发情期的记忆还留存着,没有像上次那般断片,自然也就有着「口中传递异物,和路卿如何诱哄他,最后却骗了他」的回忆。 不过,即便心中的郁结和不快未散,心脏还是被昨晚残存的温度稍稍勾起欲色,不由自主地,淡淡的浅红爬上了耳尖。 艾勒特被自己起伏的心绪恍然惊了一下,他抿平了唇线,为掩饰这些持续不断冒出来的陌生情绪,神情愈加冷冽。 「哪个班。」 艾勒特发出的声音短促冷厉,面容严肃近乎刻板,若是一般虫看见,或许会以为他在审讯犯虫。 可如果去观察他的手指,就会发现食指和拇指一直不安地蜷缩着。 路卿的面色一直很平淡,看不出变化:「机械。」 「那你站左侧就好。」终于看见一个比较守时的雄虫,比尔斯的语气好了些许,不过也就些许,没有再多。 他又瞥了一眼计时器,确定时间到了,不再等待,严厉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学生,厉声道:「向右看齐!」 「报数!」 「……」 雌虫大多高大,站在身后。路卿站在前方,身姿同样的高挑,但奈何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雄虫,必须站在第一排,直面艾勒特那张冷峻严肃的正脸。 七只雄虫全是大二的,身形弱,体质也差。 就算先前被训练过,依旧无法在根本上解决体质问题。 报完数,便是长久地等待。 两个班的队伍都被厄令在原地站军姿。 夜晚的天气还算正常,没有太阳。 雄虫被训怕了,纹丝不动。 可过了十几分钟,脚痛的,腿酸的,都来了。 艾勒特绕着排列的队伍来回走动,他的五官极其敏锐,在学员趁他不注意偷偷挠了一下脖子的那一刻,猝然转身,冷然道:「十圈。」 自以为侥倖能躲过一劫的雄虫学员面部一僵,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转身跑了起来。 剩下几只雄虫丝毫不敢动弹,那只罚跑的雄虫就是前车之鑑。 艾勒特又陆续挑出几个身姿不端的虫,调整姿势,当他经过路卿的身旁时,手中的短鞭停在了半空,不到一秒,落在雄虫的胳膊上,向上抬了抬: 「手臂绷直,抬高。」 路卿后背挺直,姿势很稳,但艾勒特对军姿的要求极为严格,他对雄虫雌虫一视同仁,必须是十分的标准才能通过。 相比之下比尔斯对雄虫还算优待,他不指望这群雄虫能站得多像样,只要有个形,能保持住就好。 又是将近一刻钟,一大群雄虫「浩浩荡荡」地来了。 他们手搭着手,有说有笑,还有的在路上才开始套军服,裤子要掉不掉,皮带没系,做着稀奇古怪的动作,慢悠悠地像是在逛马路。 路卿还能听见他们发出的哈哈笑声。 这次不等比尔斯出声,艾勒特先一步吹响了口哨。 这一声哨响尖锐刺耳,十足的长。 走在最前面的几只雄虫最先停下脚步,站在原处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教官。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艾勒特的声线一直是冷硬的,没有温度,当他半阖着眼帘,居高临下地看着虫时,气势压虫,空气中的养分都好似被抽离干净,唿吸困难。 几只雄虫咽了口唾沫,面面相觑。 有一只雄虫被艾勒特无机质的瞳孔直视着,完全锁定,不敢再笑,脸皮达拉着,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不知道……」 艾勒特很果决:「跑操十圈。」 「十……十圈??」那雄虫瞪大了双目,忍不住惊叫出声。 艾勒特冷冷地扫过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在远处不明所以的雄虫们,一字一顿,十分清晰:「最后十个到的跑操10圈,不跑完不许下课。」 第62页 狗日的!!在开什么玩笑啊!! 学员们发出哀嚎,疯狂跑动起来,只为争那不是最后十名的位置。 末尾跑动的虫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们就不应该拖拖拉拉混到最晚才出来! 一分钟后,艾勒特看着最后九个学员,踱步来到最后一排默默藏着的那个雄虫边上,声音宛若从地狱的最深处传来:「15圈。」 十个倒霉蛋,一个不落地列成长队,看到艾勒特肩上的一颗星,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吞下这一口老血。 没有虫能做到侥倖骗过艾勒特。 比尔斯揉了揉鼻尖,只要有雄虫犯了错,基本少不了一顿罚。 剩下的雄虫稀稀拉拉没多少个,站军姿各有各的模样,可以说是百花齐放。 艾勒特调整过一遍姿势,如若支撑不住落下,就会在那个学员耳边留下「三圈」。 剩下的只有十五个雄虫了。 军雌还好,天生体能就不错。可雄虫体质差,四小时一直到深夜的军姿,路卿也有些疲乏。 这不能说是训练,应该叫非虫的折磨。 艾勒特再一次经过路卿的身旁,这一次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姿势标准了许多,甚至比他要求的还要好。 然而恰恰在他离开路卿的没一分钟,路卿身旁的一只手伸了过来—— 黄色的小虫从手指缝隙飞出,迅速地沖向路卿的手—— 路卿反应极快,瞬间瞥到身旁雄虫那狰狞扭曲的面容,用袖子遮蔽的手臂勐地将小虫拍回了原主人。 放出虫子的雄虫惊叫出声,慌张地伸开五指在空气中撒了什么东西。 虫子死了,转眼变成灰烬。 路卿半眯着眼睛,这些操作只在短短的几秒之间,诡异而迅速,但他一丝不差地将所有都看进眼底。 原本只想祸害路卿的雄虫面色难看,他看到前方两只雌虫注意的视线,就知道自己也少不了被惩罚。 「报告!」但他知道先下手为强。 雄虫的嘴角暗暗上扬又被硬生生压了回去,大声地喊出声,让所有虫看过来。 艾勒特快步走来,目光先落在路卿的身上,转而转到雄虫的脸上,面色暗沉:「做什么?」 「边上的那个同学他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打我!」 虫子很小,身后的一排都是雄虫,然后才是雌虫,不出意外,基本不会有虫看见刚刚发生的一切,只会看到路卿挥臂的那个动作。 「是这样吗?」比尔斯沉声道。 艾勒特没有再问,冷声道:「你们两个,出来。」 「……」 两只虫都走了出来,那只雄虫动作瑟缩,欲言又止,而路卿语气平淡,直视着艾勒特的眼睛:「教官,几圈?」 艾勒特刚欲张口询问的话一噎,嘴唇抿紧,盯着路卿的脸,从胸口放出一股气:「15圈!」 那只雄虫一脸震惊地看过去,却得到了另一位教官比尔斯的厉言催促:「快去!还想再跑五圈?」 原本想的那些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硬生生地破灭,将自己拉下水!雄虫咬着一口银牙,气得头脑发昏,可他没气多久就气不出来了,因为操场——狗日的实在是太大了!! * 路卿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跑。 操场远比他想像的要长,现在快要晚上十点,想要在十二点前尽快跑完,必须加快速度。 艾勒特的目光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落在操场上那道持续奔跑的身影。 身影足够矫健,匀速平稳,但从湿软的黑髮,能看到晶莹的汗珠,从下颚滴落在前襟,汗湿一片。 「……报告!」许久,一个大二的雄虫站了出来。 艾勒特收回视线,微微侧目:「说。」 「教官,现在已经快1:00多了,应该是晚休的时间。」意思就是该放他们回去了。 艾勒特颔首:「可以。雌虫回去,所有雄虫继续留下,直到罚跑的学员跑完。」 「什么??」雄虫不敢置信地惊叫,这个操场一圈就要跑个十分钟,按照跑步的那群虫的龟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艾勒特手中搭着鞭子,眼神锐利地扫过那位学员不服输的眼睛:「你不愿意可以离开,我会向学院申请取消你的入学资格,或许家里比较适合你。」 那个雄虫当然知道艾勒特有这个资格这么做,咬牙站了回去,继续保持军姿。 比尔斯的队伍已经解散了,艾勒特还站在原处等最后一只雄虫从远处跑来。 直到所有雄虫集齐,他才正视众位学员,声音沉稳有力:「我叫艾勒特,是你们机械班的军训教官,同时也是体能课的老师。」 「以后早上6:15,晚上8:15前,必须到操场集合,晚一分钟,跑一圈,晚两分钟,跑两圈,以此类推。你们是一个团体,如果一个雄虫犯了错,全体都要为他的错误承担后果,这是我的原则。」 「解散。」 蓝色的军服很闷,足有三层,要维持着固定的一个动作,对所有雄虫都是巨大的挑战。 有虫瘫软在地上,浑身酸痛,龇牙咧嘴。 一想到第二天6:15的军训,他们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唯剩一张嘴骂骂咧咧,将新教官骂成狗都不如的垃圾。 路卿动了动手,他的掌心略微有些僵硬,腿也在发麻。 第63页 汗水浸湿了他后背与前胸的布料。 由于身体底子太弱,他学习的还是以技巧为主,体能为辅,现在遭到了反噬。 「呵!」书冷笑道:「这算不算求而不得,恼羞成怒后的报復?」 「我们路路子,大宝贝,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路卿的下半身还没有恢復灵活,一瘸一拐地走过操场。 他脱掉了最外面的外套,手臂勾着衣服,只剩下紧贴着身体的短袖军服。 就快走出操场,北面的路口处,一道长影立在白柱灯边。 路卿顿了顿,停下脚步。 第33章 艾勒特握着一瓶水, 站在路灯下。 白炽灯的灯光为他的脸部轮廓笼上模煳的光晕,像是收了利爪的小兽,连分明的下颚线都变得柔和。 路卿脚下顿了顿。 或许是心中想的太多, 又或是雄虫的脚步过于轻巧,艾勒特没有注意到逐渐靠近他的影子。 他的眼睛注视着路灯下的那株小草, 缓缓出神。 犹豫、紧张、担忧各种情绪交汇在长睫后的深处,扫下淡淡的无措的暗影,然后微微地,颤动着。 路卿的屏息并不能完全隔绝雌虫自动放出的探索,就是这一点微之甚微的虫素被精确地捕捉到——雌虫勐然抬头,眼底掠过一丝慌乱。 「啊……」 雌虫盯着路卿的脸停顿半天,憋出来的就是一句话, 和握着水缓慢伸出的手:「……喝水吗。」 路卿的眉梢轻挑, 盯着那瓶新的,没开过封的水,水瓶的边沿还流下泛着冷气的水珠, 应该是从冰箱里刚刚拿出来的。 路卿没有接过那瓶水, 只是笑了一下:「不用了。」 眼看着路卿侧身要走, 艾勒特抿唇向前走了几步:「刚刚跑了那么久, 不累吗?」他看到背后都湿光了。 路卿:「不累。」 艾勒特一噎:「……」他就不该这么问, 天都被聊死了。 路卿余光掠过雌虫纠结的脸,他本来就没准备走,雌父的玉佩还未拿回来,现在或许是个不错的时机。 然而骂骂咧咧声音从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预计没几分钟就要走到这里。 教官和学员面对面站在这里总归不太好。 考虑到未来不想被传:「雄虫贿赂雌虫教官」等奇奇怪怪没由来给自己添堵的传言, 路卿一把扼住艾勒特的手腕,往树林里去。 艾勒特手臂上的肌肉绷紧, 褐色的手背上青筋微凸,仿佛在强硬地压下什么意欲扑腾出来的东西。 月光洒在高大的树上,镀上一层银光。 银光落在雄虫的肩膀上,勾出流畅的小臂线条,隐隐能看到肌肉的轮廓。 艾勒特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只手。 耳畔除了微风拂过枝叶的簌簌声,就是移步在草丛中的声音,仿佛这个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们两虫。 「烦死了!!」 一声年轻的,喘着粗气的声音,吼出声。 这道来自树林外雄虫说话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字不差地落入艾勒特的耳蜗。 「什么虫屎运气碰到这种教官。」雄虫骂骂咧咧,欲要把所有的烦闷脱口而出。 一只雄虫不确定地道:「听说机械班……都是他教?」 「该死的。」 「难道只有我觉得教官长得不错。」 「跑个二十圈你就不觉得了。」 「……」 「诶,你们说……」一只雄虫停在树林口,扭头朝着里面看。 「说什么?」另一只雄虫问。 「你们说会不会有,雌虫和雄虫在幽会,在做那个……那个事啊。」 「哪个事?」 说上兴头的雄虫抬高了音量:「就是做i啊!」 艾勒特的面色一僵,被握着的手腕飞速燃起灼虫的高温,沿着血管,直接烧上了脖颈。 接触到他手腕的掌心好似滚烫的开水,能烫伤他的皮肤。 他勐然收回手,没入口袋,可随即雄虫又握住他的手腕抽了出来,低声地说了两个字:「别动。」 路卿扭头,一上来便对上了艾勒特的双目。 唇齿之间,唿吸交错,那么近。 艾勒特盯着那一排清晰可数的长睫,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脑海仿佛设定好的机器,自动跳出那段上午和坦奇相见时的画面。 收都收不住。 「不会吧,你从小到大没上过x教育课??」坦奇惊叫出声,下一瞬又紧紧闭上嘴巴,鬼鬼祟祟地四顾环视。 昨日的晚会没与坦奇碰头,让艾勒特有几分担心。 所幸早上终于联繫到了他,尽管看得出他的眉眼间有几分倦色,但还算精神。 「你以为做i是什么?」 艾勒特顿了顿:「怀蛋。」 「啊,是怀蛋没错……嘶,怎么说呢,这个。」 坦奇咽了口唾沫,手掌抚面,忍不住仰天长嘆一声:「你这个……你怎么可以用这么平常的语气说出这么炸裂的话呢。」 「我给你看看,我拿出我压箱底的视频给你看啊。」 坦奇脸色微微有些发红,虽然平时在房间里看过不少,但这次可是在咖啡厅啊。 要是被其他虫看见了,他坦奇·拉布尔的脸也别要了。 「我跟你说,这是正经x教育片,但别拿出去给别的虫看,也别说我给你看的,自己研究。」 第64页 艾勒特接过光脑,小小的屏幕上,一雌一雄chi身拥抱,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艾勒特一开始看得很认真,慢慢地,神情有些不对。 浅浅的红云蔓延到了整张脸,急促的喘息声透过耳机,直入他的鼓膜。 视频里的雌虫五官都皱在一起,似痛似快乐得发出一声悠长满足的吟叫——— 「啪。」 艾勒特的脸红得要冒烟,光脑死死地被他压在桌面上,看它的双目饱含着几分无所适从的意味。 「……那里。」 艾勒特硬是拧眉想了许久,这才犹豫地发出疑问:「那里……可以,可以进去吗?」 「可以啊……否则你以为怎么怀蛋,牵手吗?」 坦奇解释地有些牙酸,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要做x启蒙导师,这不应该是初级学院就应该学习的内容吗? 「这么一说。」 坦奇沉吟片刻:「你是空降下来的,是不是没上过初级学院?」 因为艾勒特的背后是洛克家,没虫敢在明面上说他坏话。当初坦奇也看不上这只屁话放不出一句的雌虫,顶着一张冷脸,真当自己谁。 但是吧,自从无意间被艾勒特救了一次,他发现这只雌虫还是挺好的,久而久之就混成了这幅关系。 看着艾勒特点头,坦奇猝然想起那天被叫来医院的雄虫。 他的五官很柔和,眉眼间却有几分冷漠,明明在笑,但感觉没在笑?坦奇说不出这种矛盾的气质是什么,只知道艾勒特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那只雄虫的名字。 「路……卿?」坦奇语气迟疑道,是叫这个名字吧? 艾勒特的瞳孔骤然紧缩,四指无意识地抓过桌面留下印记:「你认识?」 坦奇愣了一会儿,这才发觉自己无意间把心声说了出来,可他答应那位阁下不能说的。 「啊,哈哈哈哈,不是,我刚刚在说我们家小狗呢。」坦奇一边打哈哈,一边在心里和路卿直道歉。 坦奇话音一转,将话题回到最初的主题:「反正,艾勒特,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雄主,趁着还未结婚,赶快拒绝吧,不要到了最后才后悔。」 记忆的画面定格在坦奇严肃认真的脸上。 艾勒特在一天内知道了视频里纠缠不清的动作叫做i,是每只雌虫与雄虫为了繁衍怀蛋,必先做的第一件事。 坦奇发给他的一份合辑,视频里拍摄了雌雄两虫在各个场景的做i过程,足足有三十多种。 艾勒特第一次体会这种视觉上的刺激,对他来说这种事情是有些不可思议的,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现在只要一提起做i,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个视频的内容。 床上、沙发上、洗浴池、餐桌、厨房、小树林…… 小树林。 「艾勒特。」路卿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的下腹如火烧一般难耐,视线不上不下,看雄虫的脸多少有些心虚和畏缩。 「艾勒特,今天找你是来要回我雌父的玉佩,应该在你这儿吧。」然而路卿的声音没有温度地响起。 这一瞬间,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艾勒特所有联翩的桃色幻想。 他愣住了,定定地看向了路卿的脸,手下意识握住了脖颈处垂落下来的玉佩。 要回……玉佩? 「这对玉佩,是雌父、祖父,留给我未来雌君的。」虽然他已经不打算再娶雌君进门。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收回雌父的遗物罢了。 路卿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郑重。 「谢谢你。」 「……」 艾勒特紧攥着碧色的玉体。 那是在路卿第一次拥抱他后,赠予他的礼物。 「雌君。你要……把这个……送给其他雌虫吗?」 艾勒特磕磕绊绊地问出这句话,声音染上了几分沙哑。 他还记得玉身留下来的温度。 无数次盼望着路卿归家的时候,他就会握着这个玉佩。 如今……要把温度传给其他虫了吗? 艾勒特不自主地将那视频中的雄虫换成路卿的脸,而雌虫的脸却是别虫。 他们拥抱、亲吻、chi身纠缠在一起,疯狂做i,或许是床上、沙发上、洗浴池、餐桌、厨房还有小树林的枯叶上…… 坦奇说,雌君是要和雄主做这种事的。 艾勒特的心脏传来一阵难言的钝痛,像是撕裂开来,痛得无法唿吸。 他眼眶发酸,酸得难受,只要眨眨眼就能落下什么。 为什么会那么痛…… 好难受…… …… 艾勒特闭了闭眼,麻木地、近乎迟钝地解开玉石上的长链。 当真真切切地把玉石抓在手中,他又捨不得了。 他死咬着下唇,看着解下来的玉石,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温度传一点在玉身上,让路卿不要忘记他残存过的痕迹。 路卿从蜷缩的掌心中,摸到了那块暖玉。欲要取走的那一刻,艾勒特的掌心骤然收拢,握住了他的手指。 「是不是……我罚你跑了,不开心了。」 路卿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没有,你做得对。」 「那是因为我的语气不太好让你难受了,或者是其他什么事情……」老洛克一直骂他是根木头,别的虫也会说他不太会讲话,是不是这样让他不舒服了。 第65页 艾勒特紧张地盯着路卿,却见他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你很好。」 「那为什么……!」 艾勒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太大了,怕惊扰到眼前的雄虫,于是立刻收音。 路卿却明白了艾勒特未尽的言下之意,回復道:「我没有迁怒你的意思,你做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对的,和玉佩无关,我早有了回收的打算。」 「你要和继兄结婚了不是吗?留着这块玉佩,只会平添舆论。你不是我的雌君,留着它做什么呢。」 「那……那如果。」艾勒特的唿吸错开了一瞬。 他往前跨了一步,直逼路卿的脸,眼神渴求,仿佛在寻求一个让他放下心来的答案:「如果我……我做你的雌君……」是不是玉佩就不用收回来—— 「艾勒特。」 这是他听见路卿第三次叫他名字,却让艾勒特的胸口勐地揪起来。 雄虫的眼神正如昨晚的宴会,漠然地、没有感情地落在他身上:「回不去了。」 第34章 凌晨两点多, 路卿回归寝室。 明明是三更半夜,走道上还有学生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交谈声。 路卿将门关上,对面的床传来此起彼伏的唿噜, 露出一条搭在床护栏上的胖腿。熟睡的室友,把一切声音阻隔在外的门, 让寝室安静地,只剩下洁白的月光和那一道道鼾响。 路卿迎着月光,将衣服尽数褪去,步入隔间的淋浴室。占了近半边高度的镜子将路卿疲倦的侧脸映照在平面上,包括汗津津的上半身。 他赤足踏上光滑的白砖,看着雕着花纹的瓷砖墙,缓缓扭动花洒的开关。 帝国军事大学的宿舍楼, 淋浴间都是统一的洁净, 没有脏污。若说去形容一下洗浴间的水准,大概可以堪比四星级酒店。 蒸腾的热气没多久便蔓延至整个空间。路卿侵浸在温热的水流中,哗哗的水声让全身都感受到舒缓, 紧张的肌肉都松弛下来, 不会因某件事而郁结伤神。 雌君。 路卿想起树林里说过的话, 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说认真的, 这两个字, 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一些很柔情的、温暖的东西,好像就在那一天内全部丢弃干净,不復存在。 他有想过的。 路卿抹去脸上的水珠,看着瓷砖上反射出他隐晦难辨的神情,把玉佩亲手交给雌虫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呢? 只有喜欢了,才会把这对配套的玉块, 交与他的手中。 「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上你。」 雄虫抱着一捧精心挑选的玫瑰站在庭院口,鲜艷欲滴的红色配得上雌虫那对如宝石般清澈的瞳孔。 他嘴角噙着真心的笑意,所有的温柔和挚爱都融进了他此刻压抑不住的心跳中,笑容更加缱绻。 「艾勒特。」纵使少年老成,如何成熟的雄虫也做不到在此刻完全地冷静,语气轻柔地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你愿意,做我的雌君吗?」 我会用我的一生去爱你,陪伴你,永远不会抛弃。 所以……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对不起,我不愿意。」 雌虫冰冷的笑容至今刻在路卿的脑海深处:「不过,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卢卡西。」 陪伴了近十五年的光阴,哪能这么快忘却。 路卿仰着长颈,任水似小溪一般滑趟过自己的身体,闭眼凝神。 …… 早上五点,寝室里还是静悄悄的。 路卿睡了两个多小时,睁开眼就是陌生的天花板。 住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环境,多少有些不习惯。 但他的适应性不错,不认床。 宿舍楼虽然老旧,应该有的基础设施一件不少。每一层配备了两个加热器,方便学生加热食物。 路卿洗漱完来到加热房。 天蒙蒙亮,走道上还没有学生。 他用加热器简单做了一份炖蛋。 敲了五颗蛋,分成了三个碗,两大一小。 加了水的蛋,只要去除掉搅拌留下的浮末,加热三分钟就会很嫩滑。 快六点的时候,走道上的学生逐渐变多。 大叫的,骂虫的,几乎时时刻刻都能听见他们尖声叫嚷的声音。 卡卡西嘀咕着,翻了一个身。 书眯着眼睛才刚刚睁开,看到路卿已经将衣服穿戴整齐,正套上黑色的长靴,一下子整本书都精神起来。 「路路子!你怎么没叫我!!」 书揉了揉眼睛,看到桌上的鸡蛋羹,不用路卿多说,自己一书飞到蛋羹边上乖乖吃完。 剩下的一碗蛋羹被罩子笼着,还能看见圆罩内侧的水蒸气。 路卿留下一张字条,在六点整准时下楼。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六点一刻不是他们在祖父家中时的日常作息,书起不来很正常。 但书执意要和路卿一起去,美名其曰监督那只拒的雌虫还要闹什么么蛾子。 其实监督不监督,书都阻止不了什么,只是找了个藉口,过去围观。 这次北面操场到达的雄虫远比昨晚多。 他们面露倦色,有几只雄虫一直连续不断地打着哈欠,眼皮耷拉着就快昏睡过去。 路卿来到昨晚站的位置。 第66页 初晨的太阳竟已发出灼热的光芒,面前的雌虫依旧是那张面孔,仿佛凌晨的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板一眼地进行训练。 训练后,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 路卿接到卡卡西的通讯留言,说好要在五食堂碰面,于是朝着操场的西面走。 然而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随了他一路,直到走入五食堂,那身后的虫亦跟着他走进门中。 路卿的脚下一顿,转身朝着右侧走去。 那身后的虫似乎没有意料到本朝着三号窗口走的雄虫会突然改变方向,脚步堪堪收住,差点要撞上路卿的半边身。 路卿抬眼看他,没有说话,继续走。 艾勒特抿着唇,唇色略微有些发白,但他没有说什么,紧跟着路卿来到边上的餐桌。 「诶!路卿!在这里!」 卡卡西挥挥手,脸上的笑容却在下一秒凝固。 他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将肩章的雌虫在他斜对面的地方坐下。 而这只雌虫的身旁,就是他的新室友,路卿。 卡卡西:喂喂喂! 卡卡西飞快戳动屏幕上的按键,就快擦出火。 卡卡西:什么情况老弟! 卡卡西:这只雌虫,难不成是艾勒特吧?? 路卿回覆:嗯。 卡卡西:妈耶,虫神的,你怎么把这尊大佛带过来了。 卡卡西:难不成是你在军训的时候,被他盯上了! 路卿没有回覆这句似真似假的猜测,只是将卡卡西面前的另一份餐食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对他道谢。 卡卡西放下终端,连忙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语罢又小心翼翼地偷瞥了一眼传说中的冷面杀神,颤颤巍巍地拿起手中的勺子,吃得心惊胆战。 冷面杀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吃完所有的饭,自己的桌面上却空无一物。 卡卡西心道,这传说中的新教官不吃饭盯着他们干嘛呢? 不会是真的盯上新室友了吧? 新室友看起来不像是个刺头啊。 卡卡西秉持着虫不可貌相的准则,快快吃完,发条消息拉新室友赶紧走。 新室友识趣,看完消息果真站起身。 卡卡西松了一口气,正要和路卿一起熘出这个是非之地,新教官也一齐站起来,面朝他们的方向。 卡卡西:??? 卡卡西:球球!别跟过来!!我有教官恐惧症!!! 他们走多少里路,新教官就跟多少里路。 直到走到身心俱疲,教官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 卡卡西不敢大意,和路卿坐上电梯这才擦擦额头流下的虚汗。 「你真的……真的真的没得罪教官吗?」 得到室友肯定的点头,卡卡西嘀咕着:「那奇怪啊,干嘛只跟着我们。」 路卿给出一个理由:「顺路。」 卡卡西:「……但愿吧。」 午休时间一晃而过,按照机械班的课表,下午就要去教学楼上机械基础。 路卿与卡卡西分道扬镳,去往四教三楼的307教室时,在门口撞见被众虫拥护进来的一只雄虫。 雄虫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名牌,偏长的栗色头髮彰显出他得意洋洋的面孔,四周包围着身穿制服的雌虫与雄虫,众星捧月般地经过。 路卿斜乜着眼,能看清雄虫的五官特徵,俨然是昨夜对他放出黄色小虫的雄虫。 看他的姿态非富即贵,为什么要在军训时,「捉弄」一个不认识的雄虫同学,这一点很奇怪。 306? 路卿看到房门上插入的课程卡,标志着高级机械基础课程,应当是大二的学长。 机械班的虫很多,教室是阶梯状的大讲堂。 这门机械基础课属于所有雌雄虫都必须上的理论基础,所以採取混班制,机械1、2、3班一起上课。 后排的位置早早被一群懒洋洋的虫族学生占领。 前三排的学生寥寥无几,细数下来竟只有五六个。 路卿的视力不好,坐在越前排的位置,视力疲劳程度越小。 于是,抱着书坐到第一排的雄虫,成了唯二的学生之一。 * 铃声还未响起,凌乱匆忙的脚步声就直接沖入讲台。 有学生抬起头,听脚步声在讲台处停歇,乍一看,却没看到教授机械基础课的老师。 他们正要低下头,继续做自己手中的事,讲台的背后传来粗哑而严厉的声音。 「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准备上课了!」 「尼亚,把东西发给他们。」 讲台的后面伸出一只布满伤痕的小手,只见那小手勾了勾,一道压得极低的声音继续响起:「……顺便把我的脚踏拿过来!看不见了!」 前排的众学员:「……」 「好,好的!」门后传来一道清澈明亮的声音。 没一会儿,一只金髮蓝眸的雌虫探出头。当看到教室里一群齐齐盯着他的脑袋,脸蛋刷得一下红了彻底,赶紧埋头抱着一堆资料,提着矮凳快步跑来。 雌虫放下矮凳,随后一列一列地数虫数,发资料。 当来到倒数第三列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目光落在路卿的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第35章 「嘿咻。」一阵板凳拖拽过的声音, 讲台后面生出了一张出奇年轻的面容。 第67页 这面孔稚幼,却头髮花白,面容板正, 一点点上半身可以看见整齐的领结和熨烫过的深蓝西装,活似偷穿大虫衣服的小虫崽。 就连身旁站立的雌虫助教都比他看起来年纪大。 「咳咳。」老虫清了清嗓子, 眼睛微眯,眼角这才显露出几道上了年纪的褶皱。 他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根细长的教棒,在黑板上敲打两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字自动出现在黑板板面。 「我的名字,爱德华·萨德里安路亚,你们叫我爱德华教授就好。」 书小声吐槽:「真的有这么长的姓吗?」 「首先,我说明一下课程的一些基本要求。」 爱德华教授又一次敲打黑板, 瞬间板面上出现了标註着1、2、3序号的等距离字句。 「第一:我的课, 不允许说话,开小差,有问题举手示意, 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第二:我们这节课是平时分20%加考试分数80%折算, 平时分具体怎么打分之后会说。考试卷难度根据出卷情况判断, 不止限于一次期末考, 还会有过程化考核和实验考核。」 「第三:要转专业的同学, 机械基础的总评成绩必须达到90分以上,不达到此分数不许转专业。」 「注意,不包括90分哦。」 爱德华说完,老神在在地看着台下的学员露出或震惊或绝望的神情。 每年都有学生想从机械系跳到机甲系,把机甲系当作升官发财的根本途径, 这让他十分不爽。今年学院开出新规,教授所设置的转专业最低分数线可以达到90, 他立刻就将85提高至90分。 「好了好了,不要再讲话了。现在是上课时间,有事下课讨论。」爱德华拍响桌面,台下一时间鸦雀无声。 「现在拿起你们手中发下的资料,把第一面看完,做下一页的题目。」 爱德华扫过手腕上的表面:「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过会儿抽你们回答问题。」 不过爱德华并不抱什么期望,歷年来的开学第一堂他都是这么上课的,几乎没有学生能做到完全进入状态。 爱德华缓缓摇了摇头,一一掠过远处手忙脚乱翻开课本的学生们,最终落在了第一排,安静写字的雄虫身上。 雄虫坐第一排? 爱德华心里一怔,不是他爱德华瞧不起雄虫,他自己就是雄虫。 可近几年来,愿意坐在前排与老师沟通互动的学生越来越少,每一只中上排的雄虫屈指可数,他都能报得出名字。 他在写什么? 这么快就看完第一页了? 爱德华眼底的疑惑之色渐深,他一直往远看,压根儿没注意到第一排有一只雄虫已经把前十页的内容预习完毕。 这刷刷直写的架势让爱德华心口直痒痒,他太过好奇,踱步走上雄虫桌前凝眉看去,掺了一半想要揭老底的心思。 雄虫的字清楚明了,带着一股锋利的韧性。爱德华微微俯下头看,半面的基础原理被写满了横线,至少气势上唬得住一般老师。 但当他是一般老师可就大错特错了。 爱德华微不可察地露出冷笑,倒着默念纸上的字,检查这雄虫是真会还是装认真! 爱德华约估是假的,第一面的东西有些难度,少有学生能这么快看懂,除非提前做过预习。 他先轻飘扫过第一行字,当看到第三行、第四行,神情已然有所变化。 这,这。 爱德华看得越发认真,所谓的虚假认真和做戏在一排排字下面好像被无言击碎。 好傢伙,他还看到了图解? 「教授,时间到了。」尼亚靠到爱德华的身旁,在他耳边小声提醒,视线偷偷扫过桌上正在做题的雄虫,手心捂出汗,多少有些紧张。 尼亚的本意是好意,爱德华教授很喜欢观察那些学生,在他们的作业上寻找漏洞,他当初被爱德华教授挑过不少刺,但教授也夸赞了他,让他做了助教,在身边学习。 不过第一次接触到教授的虫,或许会被他犀利的点评伤到,尼亚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悄悄帮帮路卿,至少转移一下教授的注意力。 爱德华颔首表示听到助教说的话,可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第三页的纸。 是的,就在身后的同学满头大汗地搜索答案时,这只雄虫不翻前一页的知识要点,直接写到第三面题目,还不是乱做,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爱德华观察片刻,这答案可圈可点,就是有几分美中不足,让他的胸口像卡了一根鱼刺,腹热心煎地想要当场告诉他答案。 璞玉在前,哪个教授能忍受它被随意糟蹋呀? 爱德华忍无可忍,直接出声:「这一块加上润滑油会更方便齿轮的运作。」 「链子可以缩短,这块齿轮不要,直接拿走,你看,多余的材料不就少了。」 爱德华指点路卿的场景自然毫无例外地被身后的学生尽收眼底。 有虫偷偷看,又低下头窃笑。 倒霉见的,谁叫实力不足还坐前面装逼,这不活该被教授虐吗? 路卿做得认真,没有很在意身边发生的事,只是听到教授的指点,谦虚地应承下来。 「好的。」 然后在图纸上修修改改。 爱德华又心痒痒了,指着纸面上的那段文字:「你看这边是不是可以缩减。」 第68页 「好的。」 「还有这儿,圆心角再小一点,诶,对,就是这样,是不是减少空气流入了?」 「好。」 对话久了,后排的学生愈发觉得不对劲,怎么这话越来越柔和了? 感觉不像是指责啊! 路卿点头回应:「好的,谢谢教授。」 爱德华满意地点头,正用余光轻瞄时间,突然惊觉时间比原定的时长超了近六分钟。他立刻手握成拳,在唇前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忘乎所以的事实,然后迅速地补上一句: 「你的错漏很多,还需要改进,回去重造吧。」 路卿:「好的,谢谢教授。」 爱德华瞪直眼看他:「……」你小子只会这一句话吗? 不过后面的学生却长舒一口气,幸好,大家都是同水平的,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一节课恍恍惚惚地度过,内容却恍若天书,听得云里雾里。爱德华没有抽第一排的那只雄虫,尽抽他们后排的,不由得让他们怀疑,是老教授喜欢抽后面的学生。 下课后,尼亚将资料全部收好,见路卿离开教室,也急急地紧跟上来。 「阁,阁下!」 尼亚跑得快,急促地喘息着,说话断断续续的,没有气力。 他还以为要追不上了,没想到远处的雄虫却停下脚步,转身靠墙,静静地看着他。 澄净的黑眸宛如星河一般将所有的一切包裹进沉静的夜里,尼亚的脚步逐渐放缓,脸上不知觉地浮上一抹红晕,唿吸都放轻些许。 这位阁下太过于好看,再加上还是救了他雌父的恩虫,很难不让他心绪动乱。 「阁下。谢谢,您,救了我,救了我的雌父。」面对面停在路卿的面前,尼亚小声地说着,手指忍不住交织在一起。 路卿:「不客气。」 他停顿片刻,又温声解释:「你也帮助我宣传菜谱了不是吗?」 那天暴涨的几十推广他都还记得。 尼亚还为雄虫阁下温柔的态度感到羞意,低下头小声地应和着。殊不知这一句解释只是撇清关系,将两者的关系化作了一来一回的交易。 自从那奥古塔丁的少爷没有来找他,尼亚的生活愈发顺风顺水,甚至还获得全校机械比赛的二等奖,马上要代替学校,去外参赛。他本就是漂亮的亚雌,耀眼的金髮显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良好的身段让他一举成了大学的红虫,机械系的系草。 所以有不少虫是喜欢他的。 尼亚看向雄虫的眼睛晶亮,一开始只是感激,但时间长了,这种感激将记忆中的那道弯下腰的身影不断加深,绘上光晕,让他的心尖上,每次想起都是温温流淌的水。 多么好的阁下啊。 那张手帕还留在他的口袋里。 其他班级陆陆续续有虫出来,其中有一只,正是路卿上课前看见的那个给他放小飞虫的少爷。 走过路过的虫都要来看他们一眼,都很好奇这个和系草说话的虫是谁。 那少爷自然也注意到路卿,眼神阴暗地盯着他。 尼亚咬着下唇,紧张地欲要开口,路卿却突然说:「抱歉,我还有事,之后再聊,好吗?」 雄虫的嘴角挂着歉意的微笑,实在很难让尼亚拒绝,他愣愣地点点头,回过神时雄虫早已消失在走道中,失去了踪影。 尼亚抱着资料望向拐角怅然若失,那少爷插着口袋,挂着笑来到亚雌的身边:「尼亚,刚刚那位是……」 「内谱阁下,这与您没有关系的。」尼亚扭头对着内谱浅浅笑了一下,随后也没看内谱僵硬的脸色,直接转身离开。 * 路卿通过楼梯拐角,上去便是四楼。 爱德华上去又下来,拖着的器材轰隆哐当撒了一地,正好撒在路卿面前。 爱德华站在楼梯上看着下方疑似赢弱的雄虫,陷入沉默。 路卿看着脚下的器材,稍停几秒,当即俯下身去捡。 这时,身旁一阵风吹来,门发出吱呀声。 一道长影压在路卿的头上,紧接着又弯下身帮着一起捡。 路卿拿着机械架的手稍稍一顿,顺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抬头,看见银灰色的短髮下锋利冷落的侧脸。 边上的雌虫还在捡地上散落的东西。 直到几分钟后,雌虫察觉到灼虫的视线,这才后知后觉地也放下手中的重物,抬首对着审视的黑眸慌忙无措地解释道:「……碰巧经过。」 路卿挑着眉稍,也不戳穿他,垂头继续捡器材。 第36章 艾勒特单膝跪地, 偏头便能看见白皙瘦削的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茎线,粉白的指盖贴着银黑的漆面握住器材一角,一黑一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让他又垂眼回望自己蜜色的手,暗沉得快要融入器材看不见。 就连这肤色上的不同也让艾勒特感受到闷闷的不乐, 几次看到雄虫都是与皮肤同他一般白的雌虫说话,而不是像他这样的黑皮肤。 路卿说过的雌君,便是要找这样的吧? 他的心情如飞车般上上下下,默默将东西一件件放进箱子,明知路卿是拒绝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贪恋那抹白,偷偷地看去。 雄虫曲折的膝盖离他不到几厘米的地方, 不用特意凑近就能感受到清冷的木质香, 香味不会过分张扬,淡淡的不缠绵,一如雄虫本人。 第69页 谁能压抑着想再靠近雄虫一些的意想呢? 艾勒特抓着器材的手指僵硬崩紧, 力气足够却握不住这并没有多少重的东西, 只觉汗黏的手心沾上杆子更加湿滑, 放东西的速度愈发地慢。 他一边放, 一边心里暗暗地胡思乱想。凌晨的对话无疑给了他当头一棒, 将他的心砸碎成千万片的碎片。 这种疼痛的感觉好像出现了不止一次,但远没有再也见不到雄虫的那般痛。 这几天,不止有在线等粮的粉丝,也有在孤夜中对着冷光屏幕傻傻呆坐的雌虫。失去了唯一的慰藉、唯一那块保留着他们回忆的东西,连念想都没有了。 那夜凌晨, 艾勒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却还是在雄虫欲要离开的时候, 压抑唿之欲出的情感低声问:「您……还会回来吗?」 雌虫的试问没有点名地点,但路卿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 「不会了。」路卿轻声回答,没再回头。 正如他之前对玉佩的回答一样,破掉的镜子不会再粘合回最初的模样。 「不会再回来」,先前的那些痴心妄想,自以为是的等待,也被打碎成沫。 怎么会呢?怎么会不再回来了呢? 艾勒特以为雄虫只是呆在家里太久想要出去看看,总有一天,终归有一天,雄虫还会回来,还会敞开拥抱,抱着他。 骗他的、冷漠的、伤虫的话,他都可以不在意的,真的。 只要再像那天晚上,用柔软的指尖抚摸他的额发,他就不会难受了。 艾勒特当然不会怪路卿,和洛克家主从小教育的话一样,雄虫就是天,是要绝对服从的对象。如果路卿能像洛克家主那样用鞭子抽打他就好,或许会和家主一样露出愉悦的笑,会开心一些罢。 「嗯,做得很好,帮我一起搬上去吧。」 老教授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艾勒特稍稍回神看见整齐排列的箱子,不可避免地沉下脸。 双手随意地放上箱面,一想到又要看不见雄虫,艾勒特心底就发慌。除了一周两节的体能课,未来他有什么理由靠近不归家的雄虫呢? 雌虫有些心率焦灼,五指微动,未曾想这随意勾动的触碰搭上白瓷般细腻的指尖,带着一抹凉意。 没一秒,看着雄虫快速抽回指尖仿佛面对附骨之蛆避恐不及,艾勒特的指甲深深刺入木板。 他哑声道了一句:「我来吧,阁下。」幸好冷硬的面孔能掩饰住他被这小小举动刺伤到的心,不会让路卿觉得他莫名其妙。 路卿的手已经伸出去抱住箱子的一角,然而雌虫先一步将那箱他拖动了的箱子举起,叠在第一个箱子的上面卡入箱子的缝隙。 军雌的「殷勤」让爱德华很受用,当然雌虫帮助雄虫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不会多想什么,只当这雌虫尊老爱幼。 有免费的苦力路卿自然是白用白不用,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良而舍己为虫的好虫,后退一步站在楼梯口对两虫伸出请的姿势。 * 送走两尊大佛,路卿没有课,回去准备整理下一堂课的内容。 临走前,雌虫留恋的眼神他能注意到,门后欣长的影藏不住尾,门面的里侧还残留蒸汽和热度,是他藏在门后许久的证明。 路卿有意当作不知情地走过,却不想雌虫竟这么沉不住气,在老教授落下东西的时候走上前,出声帮忙。 路卿的眼睫扫下淡淡的倦意和疲惫,那日在树林的对话已经将该说的说清楚讲明白,没有难理解的地方吧? 在订婚夜晚的发情强吻,已经是触碰到他最下层的底线。若再多,或许他就要採取一些非常手段来间断这段似是而非的联繫。 书很喜欢开一些小玩笑,这次没有开,它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也摸不清雌虫的意思,毕竟它只有几岁,对感情的观念还没有定型,只能用生硬的语言拍打拍打宿主的脑袋,然后打哈哈问路卿什么时候开播。 路卿摇摇头,新的菜他还没有试做过,直接开播是误虫子弟,讨不得好。 一路南走会经过图书馆,路卿想借一些参考书,正巧在行径路上望到侧前方有一大片种植绿色蔬菜的田地。他突然想起在报名当天,于大门墙角处找到的那株萤光草,也是毫不起眼地在大学的一个普通的地方奋力生长,坚强拼搏。 这所套着军校皮子的半贵族大学,一路都是干净齐整金碧辉煌,一路平坦大道延伸至给个分支的路线,通往宿舍、教学楼或者其他地方。 所以看见这几块死气沉沉,携带满身枯黄零落的田地,路卿反倒脚下变慢,不着急于一时回寝室的时间。 自从离开了家族,他好像自动开启什么属性。 书表示,疑似工作狂的属性,外加一点完美主义。 路卿觉得书说得对。 他手痒,想亲自下场查看这些菜长势不好的原因,最好还能买些回去做新菜。 学院这条道两侧上种植的东西,又是市面上极其少见的果蔬。 路卿来到田园边上,看到木牌上标註的归属食堂,略有些意外。 「这里是三食堂的园区,学生不可入内。」 出来解释并阻止路卿入内的是一个拄着铲子的雌虫,这雌虫的脸再熟悉不过,赫然是三食堂在蒸饺窗口隔壁的那位抑郁食堂。 大叔很不耐烦地挥动产子,对路卿有明显的驱赶之意:「快走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第70页 跟着宿主顺风顺水久了,头一次见到这么不客气的虫,和那村里一言不发就要打路卿的简直一样。 书撇撇嘴,却听见路卿脾气很好地询问:「请问能让我看看这些菜吗?会支付菜的价格。」 不知道的虫,或许会把宿主当傻白甜。 也确实很傻白甜。 路卿的星际银行存款若一只虫花,怕是一辈子花不完。老洛克留给他的零用钱其实不多,最多买一些精贵的衣服和饰品,毕竟一只圈养在家族中的雄虫除了装扮自己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呢。 但即便如此,路卿还是靠星网交易,慢慢囤下一笔不小的财富。 雌虫大叔听到了钱,目光稍稍摆正,至少态度好些:「可以,这些菜市场价5万星币。」 「但我只能卖你2万星币的量,不能再多。」雌虫明显将他看作有钱无处花的傻白甜少爷,眼底藏着一丝贪婪和鄙夷。 2万星币在这儿买一把碧星罗,在市场上比上好的碧星罗还要贵,他有意抬高价格减少售卖量告诉小少爷是市场价,就是起到哄骗加大赚一笔的意思。 路卿有几分犹豫,年轻的黑髮雄虫抿唇垂眸,就像是被他说动却又担心受骗的样子。这种雄虫他见得太多,疑虑太多反倒是涉世未深的天真。 雌虫笑容渐深,他本就没想过用2万星币卖出所有碧星罗。 「这样吧,看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一万六卖给你怎么样?」 「已经是很便宜的价格了,不能再便宜了。」 「一万六,是多少量的碧星罗呢?」黑髮雄虫怯生生地问道。 食堂大叔笑咪咪地说:「诶,将近三分之一的菜园都给你,够多吧?」2/5和1/3,他又偷偷耍了心眼,差了快1/10的菜量。大不了雄虫发现的时候他说是年纪大算数不好,最多打一顿,也不会多痛。 雌虫算盘打得好,站在原地等了路卿半晌,却不见雄虫回復。 他略有些燥意,但面上不现:「你还要吗?不要就算了啊。」 「那还是算了罢。」 路卿露出腼腆的笑,浅浅的涡让大叔很想骂出来的心都喷不出口,只能压在下面硬扯出无所谓的表情:「你确定吗,我是无所谓,今天看你真的很感兴趣我才想低价卖给你的,这是学校的菜园,平日里是不能出售给外虫的。」 「雄父对我的零用进行了限额,我刚刚才发现……」路卿将无尽的话止于依依不捨盯着那片园的双目里,口中溢出一声无奈的嘆息:「一直都想……恐怕不能了。」 雌虫的眼珠一转,他没有听见雄虫那声嘆息中的话,但通过前后的联繫能推测出雄虫对菜园的执念。 他把握住最后一点商机,询问路卿的限额量—— 「六千星币。」路卿羞愧地垂下头,似乎是对自己爆出的价感到羞意。 可笑的是,这种雄虫的心理他也能推测个七七八八,年轻雄虫心高气傲,正是要面子的年纪,拿不出价来会倍感丢脸。那雌虫大叔咬咬牙,烂掉的碧星罗在市场上只能低价卖掉,三千星币都难出手。好! 「卖给你了。」 雌虫一字一顿地说,像是把血和泪吞进肚里。 「我真的是看在你和我有缘的份上。」 那雌虫说得很艰难,路卿却很惊喜,脸上满是感激的笑容:「谢谢您!谢谢您!」 食堂大叔咬牙切齿地笑:「不客气。」也算是赚钱,只是赚到的远比他想的少。 雄虫笑盈盈地走去菜园,对他的态度很有礼貌,大叔心里还是稍稍舒服了些,被他卖了还数钱,真是只傻虫! 路卿俯下身,熟稔地捏起一小块碎土,眼底的笑意加深。 书惊嘆道:「路路子,这被你猜对了诶。」 「这泥土是紫盐土,市场价六万一斤啊!」 第37章 碧星罗是一种细长如杆的绿色植物, 物如其名,斑驳的紫色碎点似星光播撒在深邃的墨绿之上,如梦如幻。 食堂大叔所说的碧星罗市场价堪称昂贵是事实, 偶尔会发生供不应求的情况,但并不是过份稀有的东西, 价钱最高达到1000星币一斤,帝国便会限制溢价。 碧星罗喜湿黏的环境,它的根系很浅,不像一些植物根系分布极广甚至能够延伸至几百几千米地方的植物能自己讨要水喝。 紫盐土干燥却含有极多的微量元素和天然矿物质,只有特殊的植物能在其中生长。而这种植物大概率都是极其稀有、有价无市的单品,很难培育出完整的植株。 这种所谓极其珍贵的植株当然不会是碧星罗这样被迫抬价的假珍品,渴求水的植物遇上干燥僵硬的紫盐土, 不能说是有所联繫, 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气体中似有若无的土腥气和咸燥的味道,由风流裹挟巡迴流转在田地的周围,被偶尔经过的雄虫发现一丝端倪。 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那一小片还未种下植物的裸露泥土, 在发射中散发出类似淡紫色精矿的光泽, 疑似缺水而干裂灰沉的碧星罗自两边分叉, 让路卿想起这个特殊的培养基地。 书对食材的了解多, 对植物的特性和培养他们生长的泥土了解太少。 用书的话来说就是路卿还未给它升级, 它需要浅浅升个两级,才能勉强懂一点植物背后的「故事」。 理解泥土的价值,做个傻白甜的理由也不言而喻,他们的关注点从来不在碧星罗这种假珍食材,而是能够培育各种优秀菜品的泥土。 第71页 路卿为学校空留一片好田、暴殄天物而感到惋惜, 泥土的使用不当让矿物质流失至少要达到百分之十以上。 这已经是很可怕的数字了。紫盐土本就是用一点少一点的珍贵泥土,糟蹋的那部分完全可以养活一株价值连城的植物。 「怎么样?」 食堂大叔假意温和地询问, 这傻乎乎的雄虫很有可能会成为他未来的大主顾,不能像之前那样对他,伤到他自尊心怎么办。 路卿带着两袋菜混入新鲜的紫盐土,眉心平缓,不知怎么那食堂雌虫觉得这淡淡的喜悦有几分刺眼,活像是真淘到什么绝好的东西。 他晃了晃头,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明明被骗了还喜笑颜开。 听到雄虫的道谢,大叔假意寒暄似地答几句话,便放路卿离开。 事后,他收到食堂总负责虫的消息要求检查菜园,等磨磨蹭蹭地过去却发现这本来厚沉的泥土好像比先前薄了一层。 连带着那三分之一的蔬菜一齐消失地无影无踪。 * 数十天时间如流水奔腾而过,开学军训终于在这一天彻底结束,在下一周转为格斗基础。 开课的第一天,艾勒特作为任课教官早早地来到战斗室,传言他只是因养伤而留在学校授课不久便会离开,有学生猜测这位新教官对教他们这群崽子上课一事并不满意,深邃锐利的红眸始终沉浸着阴郁的暗色,如沉降一片散不去的黑雾,无虫敢随便触他的眉头。 始作俑者的雄虫如同边上的普通学生,完美地融入队列中,仿佛五天前警告雌虫的并不是他。 艾勒特不经意地掠过他的脸,又似没事虫一般移开视线,迈开长步环绕队伍细数到场学生。 雌雄两队因体能上的因素实力悬殊,雌虫和雄虫分为两队各自一对一地对抗。然而三分钟的配对时间,所有的雌虫和雄虫都配对结束,唯独留下路卿。 「都配对完成了吗?」 一声询问获得的是死一般的宁静,学生们面面相觑却鸦雀无声,新教官军训时严厉的表现至今还在他们的心口留下一道深刻的阴影,一言一语都极具威慑,谁也不愿去做这个说话的出头鸟。 路卿却在这时踏前一步,训练的要求是穿军服短袖,所以在雄虫抬手敬礼时能看见绷直柔韧的线条:「报告教官,我没有配对完成。」 艾勒特微微侧目,他知道雄虫那队有虫请假,又时刻关注路卿,怎会不知道他被「孤立」了,但他没有出声,一直等到配对结束,确定路卿确实无虫搭伙,点头回应:「好,还有吗?」 「14对雄虫、15对雌虫。」 艾勒特听不到其他学生的回答,默认再无落单虫族,对路卿说:「暂时和我一组。」 同情的目光落在路卿的身上,与冷血教官一队,岂不是被虐死。 路卿的眼眸却平和地注视着他:「教官,请多指教。」 艾勒特的眸微微敛去颜色,这张沉静的面容前不久还用温柔而坚韧的语气表示:希望他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如若屡教不改或许会上报给雄虫协会让他们来处理。 雄虫协会的背后是军政区的高层,有直接送押庭审的权利,再加上雄虫的珍贵性,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备受重视。 艾勒特知道这是雄虫不耐烦的表现。 「多多指教。」艾勒特半眯着眼睛,轻轻吐出这句话,脸是一贯不近虫情的冷色。 * 格斗基础是一门实践与理论相结合的重要课程。虫族讲究分工合作,雌虫上阵杀敌,承担坦克、攻击、战略部署的工作,而雄虫负责辅助和缓解虫素紊乱的作用,也有在后排貌美如花的吉祥物。 四大高校,其三以雌虫主力、雄虫后排苟命的传统方式为主,唯独军事大学以雷霆之势开创先河,安排雄虫学习基础获得自保能力。 雌虫解开扣子,把穿在身外的深蓝军服随意甩去一旁的护栏上。一双妖异的红眸充斥着野性和不驯,单薄的衣料笼不住肩胛的肌肉起伏一直延伸至流畅漂亮的腰背,任谁都能看出肌理下蓄藏的力量与危险——这是一头盘弓错马的猎豹,稍不注意就会一口咬住敌人的脖颈,直至被撕咬地面目全非。 在洛克家的雌虫或许是被拔了爪的老虎,永远驯服而温顺地压下自己的嵴椎,向雄虫献出自己的忠诚。然而他真正想听从的主人并不要他,还斥责他离开。 即便是再愚蠢的雌虫也会意识到自己有多失败。 「这节课,我会和莱登中校示范一遍格斗中的擒拿术和基础对战技巧。」 艾勒特的眼底覆着一层不化的冰晶,说话自带零度冷气,他正对面的莱登咽了口唾沫,对着莫名不愉的上司发憷,不太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战意是什么。 艾勒特却很明白自己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 「路……阁下,我可以保护您。」面对雄虫的警告,艾勒特驯顺地跪在地上扬起最脆弱的脖颈,他一直在想路卿不愿意靠近他的原因,最后归结于自己的压迫与强势。 「如若您对我课上的严厉感到不喜,您可以在事后用鞭子抽打我,直到您满意。」艾勒特低哑着嗓音,缓慢而真诚地说。 他恪守制度和规则,但也怕伤到雄虫,即便这是对他再简单不过的课程,也高度关注他的安危。 第72页 他喜,可以抽打他;他怒,也可以鞭挞他。一如老洛克一般,只要他能感到心中舒坦一些。 雄虫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对高高抬起长鞭的双手,冷声道:「我没有这种癖好,也不需要你的保护。」 「你的离开,是对我最大的宽慰。」 「……」 雌虫的进攻迅勐狠辣,一拳一腿如飓风席捲,让莱登抵抗地十分吃力。 在那之后的几天,艾勒特一想起这段记忆就一阵抽痛,雄虫都不需要他,甚至希望他远远地离开这才是最大的悲哀,以至于指导课的力度没有控制好,一拳擦过莱登的脸,落在护栏杆微微张裂。 「长官!」莱登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唿,艾勒特抓住他肩膀的手稍稍放松了力度,卡住前胸翻转的动作依旧利落,当即扣住莱登的身体压倒在地面。 莱登脸侧压着地面,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唿吸空气,被艾勒特快一拳挥中鼻樑的那刻他差点以为自己要因一节指导课住院治疗,再加上一连串快得看不清的连锁动作,唿吸都被扼住,血管收缩让整张脸面红耳赤。 雌虫缓缓站起,垂眸抽去黑色的手套换上白色,游刃有余的姿态宛如猎豹舔舐前爪,隆起的胸口毫无剧烈的起伏,甚至有几分闲适。 艾勒特的余光瞥向路卿的方向,至少此刻雄虫是看着他的。战场上厮杀的兴奋因子在膨胀跳动,他紧蹙的眉逐渐舒展成锋利的尖刀:「来。」 莱登:「?」不是说只来一次吗。 救命!和平时的老大不太一样! 艾勒特知道对面是他的下属,知道这只是一节指导课,他压抑着自己的力量,打得却肆意狂放。 我能保护您,艾勒特默念。 婚约、雌君、命令,他不要了。 他明白了路卿为什么会讨厌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想让他拥抱别的虫。 那么,就算是违背恩虫的命令,他也要和留在雄虫的身边。 反正, 艾勒特手肘抵住莱登的上肢,弯折到身后强行压住。 他也不是第一次违背命令了。 三次指导过程,仅仅用去三分之一的上课时间,艾勒特边打,边用冷硬的语调说出技巧的关键要处。 「最后一步,借腾空蹬出的力往下倾倒压住敌方。」 「只要不松开锁住他的关节,一般情况下无法挣脱,除非对方的体制超脱你三个等级。」 莱登拍拍身上的灰尘,艾勒特已经单手越过护栏跳下高台来到路卿的身前,眼眸深处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眷意。 「开始训练。」 第38章 (修) 战斗室宽敞明亮, 足以囊括四个班级的面积。帝军大市中校区在学生设施用具上面耗费的投资是毫不吝啬的,远超出皇室投下的基础储备资金。 免学费政策和良好的声誉让军校在虫族之间的认可度高,不少学子在未来都成为了军界大能。 空间如此大的战斗室, 路卿和艾勒特却站在边角处与隔壁的学生跨度至少超过二十米,不仅有雌虫有意地控制, 也有边上的学员不想被殃及池鱼的顾虑。 路卿半个月前收穫一批上等的好土,书犹犹豫豫,耐不住金钱的诱惑,硬是吞下这一批好土,把身体撑成自己曾瞧不起的那般模样。 书对着路卿哭哭啼啼许久,它还嘲笑过哥哥姐姐们硬是将奖励吞下肚后那庞大的身躯。路卿盯着书才多涨一厘米的身体,沉默地拍拍它的书头, 晚上做了一顿好菜。 此后, 沉迷于种田无法自拔,任直播和书书的叫唤都拉不住他。 至于那五日前与雌虫的对话,完全是工作进行中的一次意外。 那天路卿为试验系统中得来的奖励特意出校购买一批新的营养药剂, 为的是能让特殊的植物种子健康茁壮地成长。 他找了一个比较安静偏僻的一小块地, 试营养药剂和系统种子的适应性。有些种子路卿只在书中见过,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 需要小心对待。 宿舍封闭, 空气流通不畅,他担心对新种子不太友好,思考许久将植物种在宿舍楼背后一块他发现的净土。 紫盐土能在帝军大出现,就代表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可惜看守虫不懂它的珍贵, 种植了与其不匹配的植物,白白浪费。 也是打巧, 寅笙在书中记载喜紫盐土、矿土等具有众多元素的土壤,他原本还想购进一批平替矿土,却发现更高级的土壤。 路卿放下装有紫盐土的盆,种子在土中生长几天,还算适应性不错,暂时没发现大问题,直到他出去买营养剂的那天,艾勒特接到军方那边「最近发生多起雄虫受伤案件」的消息。 艾勒特担心雄虫的安危,帝大、帝医大、帝农大已有两所大学有雄虫遭受不明物袭击受轻伤住院,上层对连续案件高度重视,要求各方高校提高警觉性,加大保护巡查力度。 罪犯极有可能是一个大型组织,在帝农、帝医之后,瞄准帝大和帝军大的可能性很高。幸好受伤的都是贫民雄虫,以防虫众恐慌,军方并没有把消息传出来。 路卿除去和室友卡卡西出门之外,大多一虫独行,艾勒特十八年内有无数时间花在星际战场,并不知道他眼中柔弱可欺的雄虫早已不是过去的他,或许他潜意识里就把路卿看作是那只需要他永远守护的小雄虫罢。 第73页 村里干脆利落的战斗也被他自动过滤。 然而就是在那一次跟随雄虫护送回去的路上,他跟得太近看得太入迷,被正在准备浇土的雄虫立刻发现。 路卿神色难看,一直温和待虫的雄虫阁下很少会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还未等艾勒特发现异常,路卿的视线直直地射入他藏的方向,随后疾步走来。 「艾勒特少将。」他听见雄虫用清晰的话语叫出他的名字。 艾勒特眼中有几分慌乱,但稍纵即逝,他看着雄虫在他的面前停下,静静地看着他:「换个地方说吧。」 「……」 接下来的对话便是路卿因种子生命力的极速衰减而衍生出的内容,一直乖乖看着芽芽的书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有什么东西靠近让种子被抽走生机!!」书多增加一项小小的新功能,能够检测出破坏植物最明显的因素。 寅笙的种子不算坚韧也不算脆弱,夹在两者之间,只是对泥土的要求高。然而艾勒特的到来,让刚冒出的芽尖的小种子肉眼可见地坠落着尖头,眼看就要枯萎。 艾勒特平日不会靠那么近,今日的逾矩导致路卿种植半个月多的小东西快要失去生机,怎么让他不恼火。 「少将。」路卿的语气过于礼貌疏离,反而让艾勒特流动的血液慢慢冷凝下来,他直觉雄虫接下来的发言不会是什么会让他高兴的话。 「生活中还是希望您能与我保持距离,您的频繁跟踪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令我不是很舒服。」 「如果您再犯的话。」路卿笑了笑:「或许我会採取法律手段,将您的所作所为上报给雄虫协会,望您知悉。」 若没有破坏种子一事,以路卿的性格会忽略雌虫暗下的行为,只要不越线。自然也不会发出与平时不同的、近乎刻薄的言论。 事后的五天里,雌虫确实没再跟踪他,但多多少少还是会远远地关注留意。 如今再一次于课堂上相见,还成对练,确实不得不感嘆生活的戏剧性。 艾勒特答应路卿的话似枷锁扣住他的心脏。公平公正,什么是公平什么是公正,心脏都是肉长的会有偏颇,只能硬生生撕开血肉,套上虚假严酷的外皮,装作毫不在意,将心尖上的雄虫放在与他虫对等的位置。 无论是罚跑,还是训练,记忆中柔软高洁的雄虫就应该坐在书桌前静静地握笔写字,亦或是手握着一本书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不会受伤不会疲惫,做尽自己想做的事。 欣慰也好,心疼也罢,惩罚和严厉都不是他想给雄虫的东西。刻在骨子深处的规章是他面对雄虫时唯一想丢却的,却又违背他生而知之的天性。 太矛盾了。 「阁下。」艾勒特克制住自己灼热的唿吸,尽可能放缓虫素的流动:「您先……请。」 柔韧的、修长的脖颈,能看见攀沿而上的青色血管,如同他在星际外饿极时一刀便刺入喉口喷涌出漫天鲜血的雪白小鹿,那么脆弱而苍白无力。 艾勒特的目光落在那纤细的血管上,真的怕自己太过用力将易碎的花瓶折成无数块细碎的渣碎。 这和军训时远不相同,会受伤。 路卿手握成拳,又松开手掌,感受肌肉收缩与松弛下的力度。他是课上为数不多想要学出真东西的雄虫,盯着艾勒特的双目多了几分认真和慎重。 「好。」 路卿话音刚落,身形极快地掠向身前的雌虫。 他如一道移动的光影,刚脚掌落地看准时机一拳挥出,带出与艾勒特先前一般的拳风。 艾勒特眼底流露讶异,路卿挥出的力度并不小,他能挡住,但也会受到一些轻伤。而时隔不到一秒,下身传来的咧咧劲风昭示着横向扫来的横踢。 路卿在艾勒特动的那刻立刻收回腿,再一次踢向他的下身关节,声东击西外加连续不断地两次横扫,将课程上说的假动作完美还原。 艾勒特堪堪躲过这一系列接连不断的动作,意识到路卿的底子比他想像中的更加扎实,态度发生改变。 …… 莱登注意到训练室一角这对有来有回的对手,老大有意收敛力道,但盖不住对面雄虫动作的矫健与犀利。他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不在力量上硬碰硬,专挑薄弱点攻击,而且速度迅急勇勐,不像是只养在温室中的雄虫。 路卿学得杂,但其实并没有想过学武。 雄虫本就是圈养在舒适地带,等着雌虫为其拼命的存在,他们弱小又精贵,体力本就不如雌虫,有健壮强大的雌虫在世,为何要踏出舒适圈,一身臭汗累死累活地学习格斗技巧? 几乎全星系都将这点当作是理所当然隐藏在潜意识的常识,被关在家中的幼小雄虫自然也没有动过学武的念头。 这是路卿的爷爷路裕丰逼他打下的基础。慈祥的爷爷只有在这件事上格外坚定,每当路卿能回到院子探望他时,他就会教路卿如何利用自己的力量和弱小来麻痹敌手,做到出其不意。 那本武学书,也是路裕丰在死前交给他的东西,临终遗言包括将武学书的前章学尽的要求,路卿偷偷在雄父和继兄不在的时候学习,因为他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 一只雄虫学习格斗,那是离经叛道,丢虫现眼,他很清楚。 莱登暗暗称奇,真是活久见,竟然有这么厉害的雄虫。 第74页 边上的学员也慢慢停下动作,眼神惊奇地望向另一头,又是他? 艾勒特有意放缓动作,将自己的频率唿吸调整至与雄虫的一致。这是指导课,他需要让好学的雄虫知道什么是最有效的动作。 家中的学习终究是纸上谈兵,要把书中的精髓融会贯通,不断地实战才是最重要的。 路卿感受艾勒特在动作中包含的指导之意,捨去多余的动作,让每一步更加精简流畅,终于在一次中勾住雌虫的后颈,插.入两腿间靠自身飞跃起来的加权重量压下去。 艾勒特就在这一时放开力道,任由雄虫将他压倒在地面锁住最脆弱的喉咙,发出砰得闷响。 「阁下,您做得很好。」艾勒特收紧的眉心舒展,是真心为路卿感到高兴。 可下一瞬他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一时不察脸靠得太近,略长的髮丝就落在他的脸上引起难耐的瘙痒。 他一抬眼就能数出雄虫鸦羽似浓密的长睫,瓷白的脸似清冷无边的皓月,散尽月光与清冽的香气,笼络着他逐渐僵硬迟缓的肌肉。 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是实实在在的,两腿间挤入的膝盖紧贴着他的大腿内侧,迅速燃起黏腻炙热的高温,让本没有多想的雌虫血液倒流上涌至四肢百骸,沸腾成熔岩。 第39章 垂落在艾勒特脸上的阴影一晃即离。 路卿站起身, 轻轻抚去身上的灰尘,优雅地对同样起身的教官鞠躬道谢:「感谢您的指教。」 艾勒特微微颔首,耳垂暗暗攀上一抹鲜红。 一节课下来雌雄虫双方皆大汗淋漓却收穫颇丰, 莱登挑出偷懒的学员加练一小时,剩下有模有样在训练的虫则放走下课。 艾勒特捞起挂在栏杆上的外套, 在脱去那对白色手套时,停顿片刻,将手套小心地摺叠好,放在胸前的口袋。 他目视着学员散去,下属先行离开,独自一虫留在空荡的房间举起通讯端—— 「家主。」 艾勒特沉声着仿佛是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愁眉不展的乌云被揉开揉碎化作眼底的点点萤光, 如他松懈下来的唇角。 「我想与卢卡西阁下取消婚约, 望您同意。」 …… 同学有心迴避自己的表现路卿能察觉得到。不论是今天,还是前几天,部分同学会避开他然后躲在背后窃窃私语。 就算路卿没有心思偷听学生们的秘密谈话, 书也会悄悄过去听来告诉他, 这些同学讨论的都是围绕着一个名叫内普的贵族雄虫。 路卿的记忆力很好, 只要是听过或见过的虫就一定会有印象。他思忖半晌, 想起一个前不久在终端通讯里听到过的名字, 兰迪·内普。 兰迪·布鲁斯的哥哥。 路卿并不是会为外物而或喜或悲的虫,可能是因为幼年时过于在意一些虫的看法,这种疲惫深入嵴髓,他不想再多去关注。 夜晚的月格外明亮,唿啸着阵阵凛冽的风。寅笙沐浴在一层白纱似的月里, 随风轻轻地摆动自己觉得前爪,仿佛沉浸在夜半清凉的气息中表达自己由衷的喜悦。 路卿使用的几支营养药剂在寅笙上都得到不错的效果, 其中有一支与寅笙高度匹配,路卿决定借用学校的实验室,试着将寅笙的成分分析成数据表,方便他改良。 第二日的清早,上完爱德华的原理课便是耶鲁斯教授的机械组装。 耶鲁斯是一只高大的雌虫,脸方方正正颇有威严,他的眼睛虽小却炯炯有神,一眼扫下去便能揪出几个没有认真听讲的学生。 揪出的学生大多是雌虫和没什么背景的雄虫,那些上课公然吃东西睡觉的贵族虫他从未理会,以至于他在贫民学生中的风评不是很好。 耶鲁斯这次又用他不大的眼睛观察台下的学生,路卿不用猜就知道,耶鲁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预示着这一次他的目标又是自己。 「路卿,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耶鲁斯严肃地看着他。 耶鲁斯就是在面试时的那个面试官老师,他的严苛留给贫民,宽容留给贵族,自从见路卿坐在前几排的位置,有事没事就会拉他起来回答问题。 可路卿回答得很好,有时还会礼貌地询问他提问上的一些漏洞与错处。 这样的结果是耶鲁斯变本加厉地抽取路卿回答问题,久而久之路卿成为他课上的常驻嘉宾,也不是令虫意外的事了。 这次的问题超出书本上的内容,路卿了一眼题干,脑海中模拟一遍机械组装的过程后,自然而然地把如何组装的流程说出。 洛式镶嵌法在课本中还没有学,不过书读得多的好处在此凸显。耶鲁斯沉默半晌,他的原意是让路卿上台根据零件当场组装,他竟然空口说出组装过程,连他自己都要反应一段时间才能理解路卿所说的内容。 比标准答案更加准确。 下课铃声恰时响起,耶鲁斯的牙齿咬得硌蹦响,死死盯着路卿许久,终是硬扬起笑说:「说得不错,坐下吧。」 路卿俯身做标准的礼节动作来表达对老师指导他的感谢,可耶鲁斯并没有教他什么,只是单方面听雄虫输出。 该死的崽子,我还玩不死他……!耶鲁斯「哐」得一声将教案和器材敲在桌面上。 学生惊慌地看着他,却见他已脸色阴沉地走出教室。 路卿离开教室,见对面的雄虫脸色难看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朝着耶鲁斯的方向走去。 第75页 路卿顿了顿,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只迎面走来的雄虫就是那只放小飞虫的雄虫。 书因为升级,嗅觉变得更加灵敏,那天艾勒特靠近时的微弱虫素导致种子衰竭,就是靠它进化后的嗅觉感受到的,它这次明显地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路路子,有一股……」书不知道怎么说,因为这种味道太过匪夷所思:「腐臭的味道。」 「就像是什么东西放久了,腐烂后的味道,啊对,有一股海腥气!」 路卿拧眉,他没闻出腐臭和海腥气,说明这是一种远比他虫素还要微量的元素。 而且,军训时迅速燃烧的飞虫也很奇怪。看雄虫见飞虫被拍回来时那惊慌的样子,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路卿:「书书,如果下次闻到你能分辨出吗。」终端的作用有很多,可以记录下一些视觉嗅觉上的元素,但它检测不出书所说的怪味。 书点了点头:「应该可以的!」 路卿隐隐感觉到不对,雄虫的虫素信息库里没有臭味,腐烂和腥臭应该都是雌虫虫素信息库里的味道,就如艾勒特的虫素是重金属和萧杀的腥甜,带有极度的恶、崩坏、紊乱、疯狂的气味,才是军雌该有的气味。 走一步看一步罢。路卿半眯着眼,凝视雄虫没入拐角的背影,将这个身形深深记下。 * 帝军大一年一度的食堂大比拼即将开始。 每条马路边的长杆上悬挂一块白底红框的巨大牌匾,牌面上张贴着一张张食堂主厨的脸和各色pose。 其中最有特色的是三食堂的主厨,手拿锅铲,只睁开单只眼睛,另一只眼闭上,他的腰呈120度夹角,侧面折腰勾起小腿嘟起红润的嘴唇,做出飞吻的动作。 飞出来的却是蒸饺。 书:「……」绝了。 食堂比拼是为了吸引新生血液来到他们食堂的一场厨师大赛。 每个食堂会派出三位大厨前往比拼,选出前二十名的最佳美食,作为学院必吃榜的招牌特色。 路卿被卡卡西强行拉去食堂围观试吃。 在比赛前的三天,食堂不少窗口会打折让学生试吃新品。五食堂的樱花雪饼,七食堂的碳烤鲁肉,十一食堂的埃尔论的微笑全是今年才出的美食。 三食堂的主打畅销依旧是那薄皮蒸饺,看得出厨师的用心,他在蒸饺上加了额外的花边,口味也翻新过与以往不同。 新生去窗口的人数在上升,但老生去的寥寥无几,卡卡西是为数不多坚持会去蒸饺窗口捧场的雄虫。 路卿看到窗口前笑眯眯的漂亮亚雌,以及卡卡西面对亚雌时不自觉的傻笑,忽然明白卡卡西这持之以恆的动力源泉来自于哪里。 「欢迎下次再来买呀。」亚雌挥了挥手,卡卡西点头如捣蒜,一双小眼睛恋恋不捨地粘在他的身上,直到被下一波学生挡住再也看不见。 卡卡西喃喃自语,他的声音低缓与其像是对路卿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这是蒸饺窗口的主厨,一周只有246才能见他一次。」 「他是我心目中的男神,是我的天使,是我黑夜行驶中那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 「再过三天比赛,我想多买点蒸饺来给他加油打气。」 卡卡西扭头对路卿眨眨眼:「兄弟,一起吗?」 路卿:「……嗯。」 书吐槽:「好油。」 路过蒸饺旁的窗口,食堂大叔一眨不眨地瞪着路卿,那视线太过清楚,路卿想忽视都做不到。 他偏头看着食堂大叔布满血丝的眼珠,活像几个月未曾休息好一般可怖,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脸。 他正张开口欲要说话,路卿先一步扬起唇角,对着他友好地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唿。 笑容过于自然和灿烂,像是遇见多年未见的好友。 大叔一张嘴卡在那儿话就挤在喉咙口,还没吐出两雄虫就已经走了。 食堂大叔反应过来勃然大怒,这臭小子拿走田园中的土害他被怒骂一顿!竟然有脸对他笑?? 谁知道这破土价值6万一斤啊!! 「哈撒比,你在发什么呆。」 隔壁窗口传来亚雌不耐的催促声:「你把田里的土弄丢了还在这儿偷懒,还想不想干了?要不换个更能干的来?」 食堂大叔连忙赔笑道:「没有没有,老闆,我这在忧虑我们的食堂……」 亚雌主厨嗤笑一声:「我们食堂要你担忧什么,你又不会做菜,屁事儿不会……」 窗口外有叫唤声:「我的虾仁蒸饺好了吗?」 「好了好了,我马上!」主厨马上露出一抹清甜的笑容,笑意吟吟地打包好蒸饺,送到新面孔的手中。 「好吃给我们餐厅点个五星好评,下次再来有优惠啊。」 上一秒笑眯眯的亚雌,下一秒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好好看着食堂,连这事儿都干不好,我管你是什么虫的亲戚,一律辞退!」 「听见没有!」 亚雌怒然的眼睛也别有一番风情,但哈撒比也是雌虫,异性相斥,欣赏不到他的美,只感受到无尽的压榨和苦闷。 「是是是,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 路卿拿着一袋打包的新口味蒸饺,这是卡卡西拍拍胸脯说要送给他的新室友见面礼。 迟到了快一个月的见面礼。 第76页 书:「我猜他吃不下了。」 路卿的视线落在卡卡西圆鼓鼓的肚皮上,不置可否。 三天后,食堂大赛正式开始,却发生了一件令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 第40章 校园食堂大赛的现场原定于当天上午至下午一点, 每年的前一晚会将会场整理干净以待大赛开始。 然而翌日清晨,进入大赛现场后的工作者看到的却是乱作一团、满目疮痍的景象。 代表学校的校徽被划烂成废铜烂铁看不清金属圆牌上的标志,校园食堂的食材被踩烂成泥留有醒目宽大的脚印, 桌面上布满撕裂成碎片的菜叶和各种酱料被砸碎后的酱汁混合物。 连冰箱中的冷藏品都被拖进浸泡在脏水与血水中,撕碎成成堆的肉渣与肉片。 校方派出老师调查破坏大赛现场的犯虫, 得出的初步推论是:要在晚上十二点至翌日早上六点这六个小时之间将一个5000平方米的大会场破坏成这样,至少是拥有a级实力的高级雌虫。 拥有a级水平的雌虫在军校不多但也不少,光是教官就能挑出十个a级出来。况且被调查的虫大部分都在自己的寝室休息或是前往军部处理事件,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雄虫连续受伤案件就已经够让他们头疼,现在又跳出一个破坏现场的破坏犯。因暂未看出两者的联繫,校方将它们作两件案来处理,并尽可能封锁消息, 以食材出现质量问题为由延迟大赛进程。 卡卡西见不着心心念念的雌虫, 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他看那宣传框中投出飞吻的亚雌,望了又望,望了又望, 望到深夜去三食堂买蒸饺。 这原本是一件很小的事。 直到十一点还未见卡卡西的踪影, 路卿知道出事了。 他报警及时, 当军方到达现场后, 发现伤痕累累的雄虫不算晚, 当即被送往最近的医院抢救。 艾勒特是雄虫受伤案的学院负责虫之一,但他今晚不在学校,堪堪赶来时见路卿正站在染有血迹的石板路旁沉默不语。 身边的虫来来往往,忙于处理案件隐藏痕迹。 这里原本是一小片血泊,被军方抽取稀释后几乎看不见鲜红色的印记, 但路卿无法忘记仰躺在血泊中的胖雄虫,紧闭着双目, 几乎失去唿吸,只有微弱的起伏告诉他还活着。 浓烈的血腥味似驱之不散的梦魇萦绕在他的鼻腔烧至五脏六腑,他不喜欢血腥,不喜欢血,不喜欢红色。 他讨厌一切和死亡有关的东西。 路卿抬起眼,那过分理智的眼神中溢出的一抹难言的悲伤,不知道为何艾勒特能清楚地看到,连唿吸都疼痛起来。 艾勒特踏前一步想亲手抚平雄虫眉间的那一抹褶皱,雄虫的情绪却如过雨云烟般揉散开,只剩下平静沉黑的湖面。 他对艾勒特点点头,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声招唿,即将与雌虫擦身的那一刻,艾勒特轻轻地叫住他:「阁下。」 他时刻记得路卿所说的保持距离,礼貌而克制地将自己的担忧压抑在询问中:「您还好吗?」 雌虫的虫素包裹着浓浓的忧虑,似银丝勾缠着那股血腥,路卿停顿片刻,并未回头,只是轻笑出声,不知道在笑雌虫,还是在笑自己。 夜色浓郁如纸上化开的墨,将一身漆黑的雄虫完美地融入夜中。 他本就是一只「与众不同」的虫,与身边的雄虫皆不相同,又格格不入。 「我很好,少将。」 路卿轻声地说着,随即又反问:「接下来是要前往审讯室吗?」 艾勒特抬步来到他的身边:「是的,阁下。」 目光移至雄虫单薄的身形,宽大的长袖并不能完全地包裹他的皮肤,脖颈直至锁骨处仍裸.露太多,能看到刺眼的莹白。 夜那么凉,他念想的雄虫却套着那么少的布料在凉意中行走,连气味都透露出凉意。 艾勒特的唇线绷直,即便冒着被路卿指责的风险,他还是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在雄虫的身上,像是在对待一团一吹即散的雾水。 路卿微顿,雌虫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却又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欲要攀沿而上的冲动。 他还未启唇,身旁的雌虫却先一步地开口:「我已经提出拒婚,等我上交报告信后,会正式取消婚约。」 一口气说完这句话,艾勒特又垂目掩去赤瞳深处的苦涩:「我……不是想辩解什么。」 「已有婚约的雌虫不能与其他雄虫过于靠近,但解除婚约后,我想您应该不会过于牴触这件外套。」 「太冷了。」 「夜晚凉,您穿的太少,会感冒的。」 「……」 「等到了飞行器您再脱下,好吗?」 艾勒特不知道的是,未有婚约的雌虫与雄虫纠缠不清也是有损声誉的,不论是他还是对路卿这个「平民」雄虫而言。 他一句一句的解释,不知不觉说得比一天的话还要多,甚至最后的那一声,带着连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恳求。 路卿拒绝前往现场的工作者的毛毯,却对这件残留着温度的外套道了声谢谢。 艾勒特微愣,绷直的唇线微微起弧:「能帮助到您是我的荣幸,阁下。」 登上飞行器后雄虫便脱下那件外套,连片刻停留都未曾有过。艾勒特稍稍有些失落,但转而将注意力放在飞行器边站立的另一名军雌。 第77页 无缘故接收到上司不悦的视线,副官一个激灵先是检查自己的站姿和着装看是否出问题。待军用终端发出声响,他拿起来一看,一上来直面上司严厉的质问。 副官心里直唿冤枉,这位雄虫阁下看着温温柔柔,可拒绝他们的搜查时有理有据,一点都看不出柔弱啊。 连他们给予的帮助都拒绝了。 他们也不能强求。 副官有苦说不出,一口血泪吞下肚,只能回復好的。 * 内厢室,路卿望出窗外许久,突然说:「发生多久了。」 艾勒特:「什么?」 「公民受伤,学生受伤,雄虫受伤。」 路卿的指节覆着在窗沿上,不自觉地敲打:「或者两两结合,学生雄虫受伤。」 面对抿着唇角却面色如常的雌虫,路卿没有丝毫怀疑自己的动摇,继续分析:「你们应对这件事的态度太过于平淡,处理和善后的动作也很熟练。明明最近的讯审局在距离学校将近五十公里的位置,开飞行器最快也要花费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你们接到电话,出发启程却只花了十分钟不到。」 「说明你们时刻待命准备,甚至在学校附近安排警力,对吗?」 艾勒特长嘆一声:「阁下,您很聪明,但我希望您不是那么聪明。」 雄虫的眸光微微闪动:「这只是基本推测而已,少将。」 「您说得没错。」 艾勒特低声说:「但我的本意并不想牵扯您进来。」 路卿淡淡道:「已经牵扯进来了。」 「那位受伤住院的是我的室友。」 艾勒特哑言:「抱歉。」 「如果你们的防御措施就是让一个雄虫受伤的话,我觉得或许你们应该正视一下自己。」 飞行器发出轰隆的响声,恰时打开舱门。 路卿微微颔首:「少将,我先下了,您请便。」 进入铺有红毯的大门,路卿蹙紧眉心,手贴扶在墙边微微闭上眼。脚下鲜红色让他的胃忍不住翻涌出酸苦,书小声地说:「路路子,你闻到那个味道了吗?腐烂的腥气。」 路卿缓缓喘出一口气:「嗯。」 卡卡西被刺伤的现场,他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臭味,这种臭味书说和它在那只雄虫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小飞虫,腐臭气味,被刺伤的雄虫。 路卿眼前猩红色一闪而过,被利刃划得破破烂烂的雄虫身体血肉模煳地瘫在地面,和他幼时的记忆重叠在一起,狰狞可怖。 「阁下!」 路卿睁开双眼,刚入目的是雌虫担忧的脸,还有臂弯处湿冷的温度。 他扶着墙站稳,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晕眩感仍然存在,但还能忍受。 十年的时间,路卿很少有脆弱的、情绪失控的时候,这几天的心情却起伏很大,幻觉在同一时无数次地出现,显得过于频繁。 「谢谢您,我可以走。」路卿的额头沁出一滴滴的冷汗,他隐隐察觉到自己又在犯幼年时期的毛病,路有几分模煳。 艾勒特亦步亦趋地紧跟在雄虫的身旁,神经高度紧绷,他怕不敢靠得过近,也不敢离得太远,就这么护在他的身边。 一条道直至尽头,仅有几个站守的军雌,但威压无一小于a级。 书与艾勒特一般也十分担心宿主的身体状况,它不知道怎么了,一向胜券在握的路路子会浑身发颤,除它刚开首的那句问话,任何一句他都像听不清听不见,没有任何回应。 书有些急了,是不是它不该问出那句话? 尽头的旁边是一扇高大的铁门微微敞开,从门后传来幽幽的白光,显露出高吊的白织灯下一张布满褶皱纹路的脸。 两虫一前一后。 「吱呀——」铁门被合上,镶满铁器的地界反射出森冷的光。 军官严肃地看着路卿在他的身前坐下,紧接着他的身旁坐下了身穿军服的少将。 少将,也就是艾勒特对路卿的身体状况十分忧虑,虚弱的喘息声隔着玻璃面都能清楚地听见。 想必他身边的军官亦能听清。 伊萨克斯已年过八十,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肃然的气势与压迫。他直视着面色苍白的雄虫,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阁下,我们单刀直入吧。或许——」 「这件杀虫未遂案,是您犯下的吗?」 第41章 空气陷入凝滞。 路卿掀开眼皮, 对上伊萨克斯犀利如隼般的双目,那无机制的银眸似笑非笑,看戏似地落在他身上, 语气却看似关心地问:「阁下,您这是怎么了?流下这么多汗。」 「还是说, 您在担心自己杀虫的罪名成立吗?」 艾勒特的眸光一禀,无形的气流旋转:「伊萨克斯中将,请您慎言,这不是您对一位雄虫阁下应该有的态度。」 一声嗤笑,伊萨克斯拿起桌面上冒着热气的水杯,银白色的杯壁遮住他半张透着冷意的面容:「我想艾勒特上将才是,您平日里待雄虫阁下的态度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 「前几年, 您不是还刺伤了两只贵族雄虫, 以至于被送入医院抢救吗?那高高在上冷嘲他们的嘴脸我至今还铭记于心,怎么对这位阁下就彬彬有礼起来了呢?」 艾勒特无视伊萨克斯嘲讽的语气,狭长的竖瞳立起森然的光:「伊萨克斯中将, 这不是您现在该想的事, 搜查问审才是您要做的。」 第78页 「您若不想继续搜查, 我可以帮您稍微请示一下上头取消您的搜查证, 死逼一只雄虫怕不是一位拥有中将职称的雌虫该有的表现。」 伊萨克斯突然起唇笑了, 轻轻吹去金属杯上漂浮的热气,缓缓地喝了一口,而后说:「艾勒特少将您对待上级的态度真是狂妄。」 艾勒特扬起眉梢,从玻璃隔窗的笔筒中抽出一支笔,解开笔盖的动作优雅, 神情泰然:「中将年纪大了,下官只是为您找想罢了。」 伊萨克斯不予置评, 只是放下手中的银杯,他的视线又转而落在同样沉默对视他的雄虫,微微偏头对他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阁下不是犯虫,那自然再好不过。但您是第一发现者,第一发现者就是第一嫌疑者,请您务必要知道这一点。」 「请原谅我从未听过中将口中的这番言论。」艾勒特勾着唇角,眼底却未见笑意,伊萨克斯咄咄逼虫的话语很明显是为了一个与他相同的达成一致的目的,但这个目的的目标不能锁定是路卿,其他的都可以。 伊萨克斯踩了他的雷区。 伊萨克斯深嘆一口气:「艾勒特少将可真令虫为难,绝好的机会,偏要为这位阁下开脱是吗?」 「只是不随意冤枉一位普通的公民而已。」艾勒特淡淡地说。 无声的硝烟在两只雌虫之间瀰漫,掺杂着无言的杀气。 书打了个寒蝉,它对气味敏感度调高了,对这种刺激的高价位虫素尤其敏感。它就被路卿抱在手中,路卿的手指微凉残留湿意,慢慢地又合上眼皮,铺散的黑睫微微颤抖,唿吸逐渐加快,过了一会儿,又在恢復平缓时睁开黑沉的眼眸。 他好似将两虫的对话收入耳中,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安静地喘息着,直到艾勒特的话音落下,他才用低缓而温和的声线开口:「中将和少将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也好节省时间。」 艾勒特的施压在顷刻间消失,眉头紧锁地盯着隔窗外路卿脸上不正常的白。 雄虫的嘴唇不復湿润的红色,整只虫虚弱无力,浅淡的唿吸断断续续,仿佛转瞬间就要失去唯一的一点唿吸。艾勒特很急,虽然面色仍旧是冷肃的,要不是他不愿将事件闹起来伤害到边上无辜的雄虫,此时他已经带着路卿离开这里,前往医院。 「我想,今天的审讯还是到此为止吧。」 艾勒特站起身冷声说,余光瞥过路卿的脸,唇不安地抿起。 他快听不见那边的声音,太虚弱了,什么都是浅浅的。 到底怎么回事?是哪里突发疾病了,还是被血腥的场面吓到了? 艾勒特等不了那么多时间,他的计划原定在今晚将犯罪组织分批次收入网中,却唯独没想到入网的会是他。和计划的不一样,和伊萨克斯说好的也不一样,所以突发了那场争执,伊萨克斯也在一次次地戳他、暗示他、甚至嘲讽他是不是被色字沖昏头脑。 「艾勒特少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伊萨克斯也站起身,拧紧眉心,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艾勒特说:「您何必揪着一只虫不放呢?」意思是完全可以换一只雄虫。 可伊萨克斯大晚上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一无所获地回去,他严厉的目光落在艾勒特身上,耗费的精神、人力、物力,他不想白白逝去。 以势压虫他可以做,但雄虫这儿并不好说。 正在两方都进退两难的那一刻,路卿又说:「不用,我会把我看到的经过事无巨细地告诉两位。」 「阁下,您的身体不要紧吗?」艾勒特的担忧之色就快要溢出赤瞳,他不知道路卿身上的症状时发生什么,所以更加担心,生怕他在下一秒倒地不起。 伊萨克斯整理了一下军装,缓缓坐下:「阁下很有为民的精神,那么请您说说当晚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要紧,只是在说之前,希望两位能答应我两个请求。」雄虫没有说要求和命令,而是请求,显得他的态度十分诚恳,是将自己摆在下一位的,这让伊萨克斯微微被挑起的不愉快又被压了下去。 「您请说,阁下。」不过,他并不会因此放过这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时间越长,消息扩散得越多,抓捕行动就越发艰难,还有可能被对方察觉,这对伊萨克斯是十分不合算的一件事。 路卿一眨不眨地透过玻璃看向对面的两只雌虫,声音沙哑地说出让两虫都惊讶的话。 * 伊萨克斯没想到会从一只雄虫口中听到想要以身作诱,吸引犯罪团伙的话,这和他们一开始的计划一致。 为什么伊萨克斯会如此恼火,原因有部分来自,这个计划原本是由艾勒特提出并预计执行的。 他们在调查那些被害雄虫的过程中发现一个明显的共同点,这一共同点就是受伤的雄虫都是经受过校园暴力而且虫素等级都很低的普通雄虫。 这些雄虫在同一学校都会莫名产生联繫,可能是同学,可能是朋友,可能是亲戚。 为什么他们会产生联繫,又为什么会盯上他们,目的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只知道靠他们有机会抓到背后的组织。 伊萨克斯在短时间内迅速收集到被害虫和发现者的背景信息,被伤害的那只雄虫名叫卡卡西,是个家境不错的小贵族,他曾在一年级的时候当众发疯脱掉衣服,对着一只雌虫做猥.亵动作甚至发情,然而事后卡卡西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医院给出此雄虫或许是受到家庭因素的影响在学校里引发精神疾病,因此导致这场事故的发生。 第79页 自此以后卡卡西就被孤立了,认识他的雄虫和雌虫无虫愿意靠近他,连与他合住的室友也选择花额外的钱搬离寝室。 卡卡西的虫素等级还很低,属于e级范畴,这完美符合犯罪组织所要的目标。 高校内类似卡卡西这样的雄虫其实不止一个,他们无法确切指定是某一只雄虫,所以他们选择放松警力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如果运气好能够在他们正在行兇的那一刻抓住行犯者,运气不好也可以顺着受害者的这条线延伸出去,让搜索和保护的范围缩小。 艾勒特冰冷地吐出要拿下一位被害者的周边虫来做诱饵的时候,有不少虫反对,也有不少虫支持。 在一些军雌的眼中,雄虫是珍贵的、稀少的、脆弱的,应该被保护起来,怎么可以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被伤害? 然而在艾勒特雷厉风行的一番动作下,最后还是决定实施诱饵计划。 伊萨克斯发现艾勒特的性格好像发生了些许的改变,曾经他的残酷无情是对向敌军而不是内部,现在他竟然会想到用平民做诱,即便他说得再富丽堂皇,会保护虫质的安全,但有心虫都知道,这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雄虫来说危险性很高。 不过伊萨克斯欣赏他的果决,正如他说的,受伤的只是一只到两只雄虫,而他们却能因此杜绝接下来有更多雄虫受到伤害。 谁能料到这个计划会在今天被打破。 艾勒特再一次将路卿送上飞行器,并自动开启室温系统。 路卿的精神状态稍稍好了一些,他听到飞行器起飞的轰鸣声,开口道:「我不去医院,麻烦少将把我送回学校吧,谢谢。」 艾勒特侧身拿热饮的动作一顿,随后又继续打开保温箱的盖子,拿出一瓶热乎乎的营养液:「阁下,您喝牛奶味的营养液吗?」 书眨了眨眼:「牛奶味的营养液,什么营养液?」 。 「加入了各种营养成分的牛奶,口感像是牛奶粥。」路卿说着,从艾勒特的手中接过暖瓶,微笑道:「我喝的,谢谢您。」 「回去再给你。」 路卿收下牛奶营养液,却没有打开瓶盖便看向窗外,艾勒特看了两眼,又垂下眼,装作自己并不在意,但书一直在看他们两只虫,所以注意到了那边的视线,多少有些心虚,连声音也小了不少:「路路子,你真的要把这瓶营养液给我喝吗?」 「你,你,你不喝吗?」 「嗯,你喝吧。」路卿的手指搭在窗沿,眼皮懒懒地耷拉着,仿佛并不太想说话。 艾勒特又偷偷看过去,雄虫望着窗外,面向他的侧脸轮廓分明挺括,看不出情绪。 他犹豫了半响,还是用低缓的声音问道:「阁下。」 「您……生气了吗?」 第42章 路卿:「没有, 您多虑了。」 镶有皮套的圆弧玻璃是由新材料组合重塑,镜面清晰透明。 灰色的云雾一层一层地铺开,绵延成柔软的云海, 被黑白相间的渐变色天空笼于身下,悠悠然地飘动在眼前。 路卿保持着侧头, 修长的手掌承托着线条流畅的下巴,朝向窗外缓缓地合上眼睛。 飞行器暖融融的,带着好闻的芳香。 艾勒特见路卿的身体微微前倾,肌肉似放轻了,后颈的位置却还是绷直的一条线。 他的唿吸声清浅,靠着玻璃映照的脸柔软无害,面部五官都在诉说着流水般的柔意, 艾勒特不愿打扰他, 即便知道雄虫说的是假话,也没再多问,今晚经歷那么多, 肯定很疲惫了。 在深夜中, 艾勒特护送路卿至楼下, 这是他的职责, 路卿没有再拒绝。 直到六楼亮起橙黄色的灯光, 驻留在楼下的雌虫这才抬起脚,缓缓向漆黑的夜路深处远去。 路卿趴在窗台,垂眸看向窗外的雌虫逐渐走远,又将略拉开的帘布再一次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他洗漱完, 脱去衣服洗去一身的尘灰与疲惫,当仰躺下陷入柔软的被单, 还是无法克制地浮现出雌父躺在一层粗糙的硬布上,支离破碎的身体。 「……」 窗外好像下起了雨。 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台外的绿框架上,伴随转瞬即逝的轰鸣。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外面的天气变幻无常,竟下起雷阵雨。 …… 「小卿,你想要什么,雌父给你带回来。」路卿记忆中的路迎少将是一个眉目刚毅的军雌,粗长的深色眉飞入髮鬓,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但实则他对小雄虫有求必应,粗粝的手掌总会托起小小的路卿,笨拙而小心地将他抱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是个宽和而温柔的父亲。 听说这位年少轻狂的少将是在一次战后,用自己的大半数军功和财产亲自向洛克家的私生雄虫求婚,最终抱得美虫归。 然而婚后的生活却并不尽虫意,即便如此,还是生下了唯一的雄子,将他捧在手心一般爱护。 倘若路迎没有在战场上被敌军开膛破肚,悽惨至极地死去,或许路卿会有个美好的童年,至少有他的雌父时刻疼护,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 那天葬礼,也是倾盆大雨,洋洋洒洒落下一地小池。 路卿坐在二楼的窗台前,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雨,盼望着雌父的礼物。每次他远征,都会带一些兽牙、须角、长骨或者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路卿并不觉得可怕,他很喜欢这些东西,这些雌父精心挑选的礼物,每个都包含了他的真心。 第80页 他面对雌父远征前的问话,每一次都是「雌父送的我什么都喜欢」这样的回答,路迎就会用大掌抚摸他毛绒绒的头髮,用低沉的嗓音说:「崽崽好乖。」 这次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如此血腥而悽惨的尸身。 由于尸体侵染了毒液,需要被封闭起来,路卿和雄父必须去往一颗偏远的星球,去参加一个极为草率而简单的葬礼—— 因为不久以后,这具用尽力量的躯壳要被大火吞噬,连飞灰都不剩地渗入被污染的黑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星球,永远的沉睡长眠。 洛克的态度是沉默的,路迎是他的雌君,在军部有一定的话语权,这给私生虫的他带来巨大的便利,让他顺风顺水,锦衣玉食地活到现在。 或许他对这硬邦邦的雌君或多或少有些感情。 路卿不是没有没有感情的虫崽。 纵使他不懂死亡的含义,可用拙劣的手法拼凑出来的假尸,翻飞的皮肉和无法被收进身体中的虫化。 腐烂的臭味混入水汽,沖入他的鼻尖。 雌父有一双漂亮而宽大的虫翅,上面有与他面容不相符的透明柔软的副翅。 路卿挪着步子。 没有虫看见一只小雄虫来到尸身边,将小小的掌心贴在透明的罩子上,隔空虚虚地抚摸那折断后强行装上的翼。 他极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与同龄虫崽不一样的聪慧,隐隐约约能知道,这不是他雌父的虫翅。 虫翅被利器割开了。 那么漂亮的翼。 路卿难过地想,细密的长睫微微扇动了一下,无声地落下一连串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雌父冰冷僵硬的面容上。 蜻蜓的翅膀,飞起来会带动一阵旋风。 风很凉爽,刚起飞的时候会被猎猎的狂风颳得睁不开眼,但习惯后睁开眼睛,会看到远比你想像的还要广阔的湛蓝与浮云。 路迎的怀抱温暖而稳当,抱着小雄虫飞得又高又远,速度迅勐。 这么厉害的雌父,怎么会在也睁不开眼睛了呢? …… 路卿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的回忆一旦展开就再也收不回来,会像走马灯似的过一遍,直到结束。 他没有看到太过恐怖狰狞的画面,至少放在现在,路卿觉得不是很难接受的那种悚然。 可他自从那一天起,就会自动脑补出大片大片的雌父被撕咬殆尽的画面,间歇性地出现,又消失。 书用小手拍拍路卿的肩膀,用拍打无言的安慰着,拍打声小小的,却很有节奏,路卿顺势合上眼,在灯光中缓缓进入睡眠。 * 几日后,学校放了第一次小长假。 卡卡西还在医院睡着,听说有希望这两天转醒。 路卿一身轻便上阵,坐飞行器来到路家村庄。 他说好的不久还会回来,现在承诺兑现,却震惊到了在村口扫地的雌虫。 「小七!」那雌虫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看了长达一分钟,这才惊喜地大喊,吸引了后面正在干活的虫。 几只虫探出了头,朝着村口张望。 「我好像听见了小七?」 「我也是。」 「小七在哪儿啊。」 「小七,哪有小七,啥也没看见啊。」 「在这儿!」雌虫往边上站了站,露出后面的挺拔俊秀的雄虫。 瞬间村民全都围了上来。 * 阿拉奇刚从林子中捉到一只大猎物。 这猎物叫雪松猪不常见,往往只在海拔更加高的奇山上才会有。 也算是运气好,目测雪松猪的体积大小有400来公斤,雪白的皮毛下尽是肥美的膘肉,无论是火上烤还是锅里煮汤,今晚都能来一次大的加餐。 肥大的猎物足有雌虫的两倍长,却轻轻松松地被阿拉奇扛在肩上。肉的膻味已经透过猎物破开的皮肉,隐隐传到鼻腔。 阿拉奇深吸一口空气中腥甜的血气,眸中的竖仁拉长,发出兴奋的光。 他喜欢肉类,喜欢血气,雪松猪这种绝顶的良品,尤其美味。 可惜的是,阿拉奇脑海中晃过那张白净的脸,摇了摇头,如果雄虫在的话就能尝到这雪松猪了吧。 阿拉奇在村庄后门松开手,任由死去的肥硕猎物滑落在地面飞起尘土。 他随便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被血沾染的湿滑黏腻的手,大声吼道:「回来了!今天的运气不错,抓了只雪松猪回来!!」 等了许久未见村民出来,阿拉奇疑惑地挑起一侧的眉,抬步往村里走去。 笑声和交流的声音很大,阿拉奇远远地就听见前一侧那一声又一声的小七。 小七?阿拉奇几步跳过去,挤入虫群,看到路卿真有几分惊讶。 他有想过路卿会回来,但没想到今天刚想到雄虫,雄虫就来了。 阿拉奇嘴角微扬:「好久不见。」 路卿顺声过去,对上视线:「好久不见。」 短暂的交接让阿拉奇心神荡漾了一下,好像一个月没见,雄虫的眉眼更锋利了一点。 辣。 路裕年知道路卿回来,拄着拐杖非要疾步过来,边跑边走,神情喜悦。 路卿向前走几步扶住老虫的手,看路裕年反搭住他的手腕,高兴地说:「乖崽崽怎么来了不说一声,都没有准备什么好的,诶,我去看看后面有没有新鲜的参鱼!」 第81页 「村长!」阿拉奇拦住欲要走的路裕年,肉眼可见的笑意在眼底浮现:「我刚刚捉了一只雪松猪,可以今晚就洗洗干净,拿来吃。」 「诶呀!」 路裕年笑开了脸:「这不是虫神保佑我们家小七吗!他一来森林就送来了礼物。」 路裕年拍拍路卿的手腕:「走,小七,大爷爷给你做好吃的去。」 路卿眉眼柔和下来,没在意路裕年刚拔过草手指上残留的泥土和草气,回应道:「好。」 · 这次路卿回来明显感觉到村庄的翻新以及多出来的十几只陌生雌虫。 十几只雌虫块头大,身型壮硕,从面相上看并不像什么好虫,但直到现在,这些雌虫无一闲着,忙前忙后地,要不是帮忙处理食材,要不就是在外面站岗,修建周边的无用地界。 路卿的目光轻飘飘扫过房内的那几只陌生雌虫,他们隐隐露出的部分皮肤上画有的藏青色图案,图案有大有小,但都出奇相似。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心底隐隐有些猜测,视线从陌生雌虫转移到了阿拉奇。 贯穿半张脸的刀疤,让他想起了一个在报导中听过的雌虫。 第43章 藏青色的纹路在阿拉奇的身上未曾出现。 路卿起身烧水, 余光却留意到那几只陌生雌虫与阿拉奇之间刻意的一些肢体动作,眼神交流默默流转着特别的意味。 有关系,而且是有从属关系。 路卿捞起额前的发搁置在耳廓后, 陌生雌虫对阿拉奇保持着适当又小心翼翼的态度,遇到问题时眼神下意识地聚焦在阿拉奇的身上。 谁是上级谁是下级, 通过这些就能判断。 这个村庄是他爷爷和雌父的故乡,外来者需要注意。 皮皮哥对阿拉奇下意识的尊敬和信任,还有上次在村庄发生雄虫破坏时阿拉奇的帮助,让他对这个村庄中突然到来的外客还是保持几分客气和礼貌。 亦不会过于疏远。 但是其他多出来的那些雌虫,不得不引起路卿的警惕,不论他们与阿拉奇是什么关系。 尤利尔切肉的同时,偷偷观察老大口中的这位漂亮的雄虫阁下。 这位阁下与他们之前在其他星球掠夺来的雄虫拥有一样出色的外貌, 从上往下看纤细的长颈银黑色的锁链显得皮肤尤其白, 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漆黑如夜的发很少在雄虫身上出现,所以尤利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想起了曾在黑市里贩卖的瘦弱雄虫。 被关在笼子里的雄虫只会穿着一件破陋的、袒露大片皮肤的脏衣服,白嫩的脖颈被粗长的锁链扣住一直延伸至调教师的手中, 时不时地拽动、拉扯, 让雄虫眼冒泪花, 唿吸不畅, 脸色涨红, 甚至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求饶。 无数观测器对准台上的雄虫,只为让台下的买家能看得清晰。 那些常见的,瘦弱的雄虫,即便是相貌好,在黑市里也卖不出多高的价, 因为长相不错的雄虫黑市里虽不常见,但也并不少见。 往往是那些拥有特异之处的雄虫, 会被狂热的雌虫炒热至极高的价格,只为的是能将所谓的珍品肆意地凌虐,玩弄于掌心。 黑髮雄虫,应该算很少见的吧? 尤利尔出神地想,视线长久地落在路卿曲起的手指,骨节分明的手细长漂亮,指节透出淡淡的粉。 他正想说什么与老大感兴趣的雄虫套套近乎,突然被胳膊处的刺痛戳出一声痛唿。 「嘶——你!」 他愤愤地扭过头来一看,却看见半蹲在地上的阿拉奇拿着砍猪肉的刀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眼神好像要杀虫,吓得眼睛瞪直腿勐地一软,将自己唿之欲出的那些脏话全吞进自己的狗肚子里,化作一声磕磕绊绊的:「老……老大。」 阿拉奇压抑着咬牙切齿的声音:「我看你眼睛不想要了。」 尤利尔:「!」 尤利尔:「没有没有。」 阿拉奇收回视线,目视着鲜血淋漓的肉块,一刀跺下雪松猪的腿骨,刀砍断骨头一连砍穿砧板:「想要那就声音小点继续干自己的活,大家都在做事,就你眼珠子乱转。」 尤利尔僵持的血液缓缓流动起来,他知道这是老大不予追究的表现,疯狂点头:「好的,好的老大,我绝对不会乱转了。」这小雄虫他是一点也不敢看了。 村庄的石砖房,一个厨房就是一间房。 大灶台,圆木桌,深水缸,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做饭的虫,瀰漫着浓郁的烟火气。 路裕年拿着一个小板凳坐在路卿的旁边。他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木桶,有点像过去给虫崽崽洗澡用的那种老旧的洗浴缸。 雪松猪大部分身体就仰躺在木桶里,鲜红色的血流了一桶。 他捞起袖子,如枯木般的小臂稳稳地接过路卿递给他的热水壶,滚烫的开水倒在生猪肉上升腾出热气,滋啦滋啦烫下一层黏连皮毛的肉筋。 路裕年动作老练,不知做了多少回这样的事,一手按压下层的肉,一手拽住猪肉的皮强硬地撕开它与机理的连接。 血腥气被滚烫的热水浇散,淌下一桶浅淡的血水。 路卿弯下腰,帮着老虫一齐将热水中的猪皮拿出来。 雪白的皮毛湿哒哒的,混合着污秽和血红打结成团,互相勾搭结成一个一个的小毛球。 第82页 血液有粘性,需要清洗。 路卿将皮毛放进水兜里的铁盆子用肥皂一遍遍地揉搓出许许多多的泡沫,然后过滤掉血水,再次沖洗抹上肥皂液。 泡沫大概沖洗个四次就干干净净的了,但还需要放在外面晒。 雪松猪的皮毛不似它的外表柔顺软滑,僵硬粗糙似细细的钢针。 不过市场上常拿雪松猪的皮毛作为冬日衣服的材料,贴着肌肉的内侧皮囊是柔软温热的,很适合取暖。秋高气爽紧接着要转为凛冽的冬风,村里前往小城市的距离不少,再加上荒山野岭很难在本地叫到飞行器,也就难于在冬日前买好过冬的衣服和资源。 这种情况下,村民们会把腌好的菜放进土坛里,然后将狩猎来的肉类洗干净,直到没有任何血水,再将其晒干。衣服就靠附近打猎到的东西,缝缝补补做出一件大棉袄,度过这一年的冬天。 他们现在所进行的就是这一步,分工合作,一部分村民处理肉类,一部分处理毛皮,拆骨切肉交给其他虫,还有的起锅烧油做晚饭。 路卿拿着猪毛皮平铺在大石的平整面上晒。近几日天气转凉,风很大,在毛皮四角压上石头不容易被风颳走。 泥路上村民来来回回地走动,搬石头的,举木材的,还有的在架柴火堆,摆高架,准备今日的晚宴。 每当捕捉到一只巨大的猎物,村子就会开启篝火晚会,每只虫搬来一张矮凳围坐在篝火前,小火堆上煮着浓香的肉汤,架上大块的猪肉。 月明星稀,抬头仰望就是一片无杂质的深邃天空。 正如虫族信仰的虫神,村子对圆月有着莫名的崇敬。 银白的月光铺洒在无边的土地,为每个虫披上雪霜似的外袍。 迎着月色的面容是柔和的,是快乐的,是发自内心喜悦的。 雌虫铺上一层草皮直接席地而坐,仰望着明月唱起歌。 刚开口,雄厚而绵长的歌声穿破虫民们的嬉笑打闹,似金戈铁马,铁骨铮铮,烈如翻涌海浪一路传播到悠长的远方。 火焰是炙热的,歌声是嘹亮的,特有的当地方言为这首陌生的歌谣绕出千迴百转的情感。 一曲毕,雌虫满腔的爱意引起村民们的欢唿与掌声。 这是一首向雄虫求爱的歌,大意是「我的爱虫啊,可否在月神的见证下,实现你我的誓言。」 路卿喜欢被晚风吹拂的感觉。 他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看着那唱歌的雌虫翻身从草蓆上起来,左右摇晃着扭起身体热情地跳舞。 村民此起彼伏地鼓掌、欢唿。 雌虫迎着欢唿声从篝火的这一边,一路跳到另一个沉默瘦小的雄虫身旁。 他扭动那一小节露出的腰腹,慢慢俯身直逼雄虫闪躲的双眼,扯开自己兽皮露出脖颈间的清晰纹路。 「阁下。」雌虫有一头乌黑浓密的短髮,紧实的肌肉包裹在一张单薄的兽皮下,能看见隐隐透出的深色皮肤。 他的双目似虎一般圆睁,从中透出热烈的光,炯炯有神:「我喜欢您,请问可否给予我一个共度月夜的机会呢?」 「答应他,答应他!」 周围的雌虫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地唿喊着。 可雄虫却在话音落下那刻惊恐地抱着腿往后挪了挪,随后抿紧唇低垂下头,没再说话。 吵闹的声音逐渐平静。 村民从死一般的冷寂中感受到了几分尴尬。 利萨狄无奈地耸了耸肩,将扯松的兽皮拉回原位:「抱歉,阁下,我不是有意让您不适。」 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午夜插曲。 村民该吃吃该喝喝,继续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 路卿是一只喜静的虫,但他并不讨厌这种热闹。 他看着巨大的烤猪腿被火焰燃烧,烤出香味,白花花的肉渐渐镀上一层焦香的红金色,油脂从皮下烤出晶莹的汁水,滴落进篝火,发出霹雳啪啦的响声。 「好喽。」皮皮轻瞥路卿一眼,见那出神的视线还以为是表弟饿了,当即利落地将小刀插入大腿的位置,切下外面那片连着脆皮的肉。 雪松猪除了肚子的一块是柔软多肥油的五花,大腿的位置常年用力。无论是逃跑还是攻击,肌肉时常绷紧爆发能量,所以肉质紧实,肥油少瘦肉精。 刚烤出来的脆皮猪腿还是热乎乎的,带着渗入肉里油脂香。皮皮切下来两片,用绿叶托大腿精华,一份给路裕年,一份给路卿。 路卿接过肉,对皮皮轻声道谢。这里没有筷子,没有叉子,每只虫都是用最原始的方式徒手抓着肉撕咬,任由晶莹透亮的肉汁流满手心,湿油油的,但却吃得满足。 篝火狂欢一直持续到半夜三更。 路卿和其他虫一起留下来收拾残局,直到将所有的废物都清理干净。 他默默将烧成灰炭的黑木捡进空袋,当抬起头,看到斜对角的石屋墙边站着一个踌躇不定又暗暗窥视的褐发雄虫。 他抱着炭堆的手稍稍一顿,若他没有看错,褐发雄虫正是篝火晚会上被求爱的那只。 而他的视线……路卿乜着眼轻瞥,似乎落在自己身后正在处理石块的皮皮身上。 路卿挑起一侧眉,对雄虫焦灼的视线并不感兴趣,却在意目光所落下的对象——从皮皮,又转移到了他身上。 路卿垂下眼,缓缓走过那道逼虫的目光,视线如影随形紧跟着他的脸侧,许久以后,直到他转过死角迈入路裕年的房,那死死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才得以消失。 第83页 夜深虫静,路卿留在村子中的行李又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路裕年长嘆一口气,自路卿离开,几天后他才从角落中翻出行李。 现在物归原主,他拍拍路卿的肩膀,摇摇头:「你这虫崽,留下东西和纸条就走了,也不知会什么时候来,急死我们。」 路卿:「抱歉。」 路裕年眼底泄出的暖色渐渐晕开,模煳了本就不多的责怪,与其说是责怪,更多是对路卿近况的担忧。 「快去睡吧,都这么晚了,床都给你铺好了,就在挂着红绳的那间房间。」 路裕年笑了:「还是你爷爷带你来这儿时候的那间房,老样子。」 * 「吱呀———」 路卿打开房门,迎面一扇占据了半边墙面的红漆窗户。 床榻很高,粗略一数,铺的软垫层层叠叠堆上四五层。 大红色的棉被平铺在床面上,看起来很温暖。 小时候不懂这颜色的奇怪之处,看着爷爷沉默许久,掀开被子将他抱上去,小声地嘀咕:「凑合着睡吧。」现在回顾,倒觉得爷爷颇有几分孩子气。 书书一点也不挑,只觉得这床很好睡的样子,一个翻身挤进被子的最里面。 小小的火炉放出明亮的火光,只是窗户外的风吹得太急,火光明明暗暗,好似随时能熄灭。 路卿来到窗户前,欲要将那一条小缝合上。 月光透过窗缝,照在他的脸上,隐隐能看到窗外两道晃荡的倒影—— 一张青涩嗔怒的脸,和背对着他的漆黑短髮。 第44章 (修) 月光皎洁透亮。 黑短髮却背着月光, 半张脸完全融于黑暗,看不真切。 褐发雄虫站在窗缝隙的斜角,路卿的角度正好能将他脸上的恼火和不耐收入眼底, 包括一些细微的肢体动作。 「利萨狄,你能别缠着我吗?」奥伽先发制虫, 杏仁眼怒瞪着他,清脆的声音又急又响,全然没有刚才瑟缩惊恐的模样。 「阁下,您受伤了。」 利萨狄垂下头,对上雄虫渗血的胳膊。 他本意只是想治疗他,伸出手正想拿胶布对照雄虫无意划伤的胳膊比对,奥伽却避开他的触碰, 一脸嫌恶地说:「别靠近我!」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群星盗, 听不懂吗?」 「我讨厌星盗!」奥伽气极,连声音都压破音。 利萨狄苦笑道:「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有了缓和。」 「缓和?」奥伽嘴角绽开一抹讽刺的笑:「你管皮皮哥让我帮忙处理你们的伤口叫做关系缓和?」 「要不是他找我帮忙,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又脏又累的苦差事?」 「你们以为在野外发现了我就是对我有救命之恩了吗?」 「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奥伽一口气将质问的话倾泻出口。 利萨狄的擅作主张让他羞恼, 被大庭广众之下求爱, 还是被不喜欢的雌虫求爱, 他一点都不开心! 甚至愤怒! 「对不起。」 「你们杀的雄虫, □□的雄虫很多吧?何必对我那么客气呢。」 奥伽冷笑一声:「对于你们而言, 我们不过是可以随便踩死的一只蚂蚁吧?」 利萨狄急切地说: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您。」 「那你想过谁,想过其他雄虫吗?」 奥伽厉声道:「噁心!你连皮皮哥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 被吸引来的书书目瞪口呆地看这一场大戏。 利萨狄站在原地,背影颇有几分落寞。 很难想像刚才还热情奔放、自由洒脱的雌虫会像个苦苦哀求求而不得的失败者,仰望着月光无言许久,最后手握着那捲胶布离开。 书书咂巴咂巴嘴:「路路子, 你认识他们吗?」这份酷似电视剧的狗血爱恋在它眼前发生,不得不引起它的好奇心。 待虫的身影完全消失, 路卿将最后一点窗合上,头缓缓摇动:「不认识,应该是外来虫。」 听他们的对话,一个是星盗,一个是星盗救下来的雄虫。 是近段时间同阿拉奇一起来的罢。 「皮皮哥长皮皮哥短,这雄虫是不是喜欢皮皮哥啊。」书书飞回床铺,在靠里边的墙角处找了个被角盖上,只露出一双稍有肉肉的胳膊和小豆子眼。 它拍拍被头,在里面来回翻滚几圈,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嘆。 早些时候就听说哥哥姐姐们去过的各种小世界,有末日的、修仙的、都市的、奇幻的,可最幸福的,还是钻进暖融融的被窝,安心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还是这种大棉被好~ 「不知道。」 路卿换上睡衣。 蓝色的棉质睡衣略长,堪堪盖住下臀,可爱的棕色小兽图案印在睡衣的正中央,张开嘴露出粉红色的小舌头。 书书半眯着眼睛准备睡了。 半睡半醒之间,它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看去,正对面就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兽在对它笑。 书书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图案许久,突然爆发出一声通天的大笑声。 一向很沉稳的路路子穿上可爱的卡通睡衣,怎么会这么搞笑啊哈哈哈哈哈,太割裂了这个表情。 路卿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稍稍整理领口,睡衣是今晚路裕年给他的,听说是他遵循所谓的时代潮流,在一次去往市区的远行中花364个星币买下的,让老虫省吃俭用许久。 第84页 这本就是他看到路卿留下的纸条才想起要买的东西,连带着红被头新枕套一起准备,原以为要等许久才能再等到路卿。 面对热情的大爷爷,路卿全盘接收,也没有说自己行李中带有睡衣,默认自己是个需要照顾的小虫崽,套上这身略显幼稚的衣服,进入暖融融的被窝。 第二天起床,路卿久违地睡到八点多。 皮皮敲敲门,听到一声请进,带着一盆热水进来。 「小七,你先洗把脸,等会儿去那边刷牙。」皮皮话音刚落,盯着路卿缓缓扩大了瞳孔。 蓝色的小兽睡衣松松垮垮地搭在雄虫的身上,露出大片莹白的锁骨。 一向顺滑蓬松的黑髮微翘,贴着压出印的脸侧,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感。 自从长大以后再次见到表弟,他还没见过他这般凌乱无辜的样子。 虽然在他的眼里,小时候的弟弟是可爱的,但更多的还是一种他说不透的沉静。 现在的他却像真的回到最天真烂漫的时候,穿着现在流行的虫崽崽睡衣,顶着蓬松凌乱的黑髮,黑眸略显湿润。 真的很可爱!皮皮感慨道。 「好的,谢谢。」 路卿露出淡淡的笑,接过皮皮手中的毛巾。 皮皮就趁着把水盆放在桌面上的时间,余光扫到路卿的脸,发现那种茫茫然的状态已经完全从他沉黑的眸子中消失,好似从未出现过。 皮皮略感可惜,幼化的表弟又回到最初那副看不透的沉着。 如果可以,他希望路卿能一直保持幼稚的状态,然后没有烦恼和苦痛,快快乐乐在这里生活。 一番洗漱完,路卿又恢復到最初干净整洁的穿扮。 皮皮带着他走出屋,前面大片的田土早已有雌虫在那里种植翻土。 「我们要种新的菜了。」皮皮说。 市面上出的那些营养液能帮助植物快速生长。 为了囤菜,皮皮去市里批发回大量营养液。 只靠这几片田的一些蔬菜根本过不去整个冬天。 他们每年会花高价买药剂,然后在冬天前的一段时间种下三到四批的蔬菜。 被催化剂赶出来的菜,可想而知会有多难吃。 「小七,等来年春天再给你带一些新菜过来。」 皮皮长嘆一声:「冬天的蔬菜长不好,味苦色暗,吃了也没有多少营养。」 绿莹莹的大块蔬菜地终究是虚伪的表象,现在他们吃的菜还是之前开春种下来的新鲜菜,自然生长,无任何添加剂,所以味甜色亮,口留清香。 路卿同皮皮一同踏上泥土地。 原本皮皮并不愿意让干净漂亮的小雄虫踩上污泥,可路卿看着他,抿唇敛眸,仿佛想去又不敢说的可怜样。 皮皮心软得太快,等答应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后悔也于事无补。 路卿其实早已换上胶鞋,他对村中种植的东西也有十足的兴趣。 皮皮看着路卿熟练地踩着泥土地凸起的地方,还未等他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已经走到最近的一颗植株前,半蹲下来细细查看。 有些虫注意到这边的一道陌生的影子,好奇地看过去,却发现是路裕年家的小虫崽,连忙放下铲子,几大跨步过去。 「诶!皮皮,你怎么让雄虫崽子上田地啊。」 一只中年雄虫连铲子都没来得及放下便匆匆赶来,愁着一张脸:「田里脏啊!」 皮皮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是被自家表弟迷惑了吧? 有几只雌虫已经靠上前去,左一嘴右一嘴的劝说。 「崽崽,田里不干净的,湿粘粘的。」 「是啊,有小虫蛇在爬!」 「崽崽也不想踩着满脚的泥点子回去吧?」 「快回去吧,太阳多大呀,小脸都晒黑了,到时候变成小煤球就不好看了。」 「……」 路卿一一回绝。 雌虫们回归原位,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十分担忧地望着这个脆弱的虫崽子。 他们忧心忡忡,生怕小雄虫摔上一跤,沾着满身污泥坐在泥坑里哭泣。小雄虫太脆弱了,那娇嫩的皮肤怕不是磕一下就会流血,想想就心疼。 然而事实却与他们想像的完全不同,只见雄虫慢吞吞从后腰口袋抽出一张摺叠的布料展开,几秒后变成一件连着巨大太阳帽的透明外衣,严严实实地将雄虫的整张脸和身体笼罩在阴影下。 众虫:??? 路卿抬脚找到一个方便的位置蹲下,抚摸植株叶子上枯黄的地方。 皮皮这才发现路卿的脚上还穿了专用的胶鞋。 皮皮:……很好,不愧是我表弟。 路卿想了想,久违地开启许久未登录的直播间。 主播页面下,十几条的催更已经持续加到几千条,不少评论中有过去常常出现的老熟虫。 他们在直播间开启的那一刻疯狂发弹幕,瞬间满屏被一连串清一色的啊啊啊啊啊啊占领。 [夜晚哭泣的眼睛]:主播,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雄主抛弃我后他悔不当初]:啊啊啊啊啊脑婆(超大声) [饿了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生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你虫shi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说了我的宝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85页 「啊」的弹幕太多,书书在旁边看得有些眼花。而路卿很有先见之明地低下头观察那只蔫了吧唧的植株,直到两分钟后才抬头看弹幕。 「啊」的弹幕已经消失不少,只剩下一批一批的彩虹屁在蓝屏里花样舞蹈。 看得出,他们对路卿的思念之情已经达到巅峰。 [落云夕下]:谁懂啊,等了快一个月,终于苦尽甘来了兄弟们! [sususu]:脑婆亲亲~一上来就盛世美颜暴击,我哭死。 [嗷呜嗷呜]:钱无处可花,特地前来消消财。用户[嗷呜嗷呜]向您投了一架飞行器~ …… [虫生无望]:主播现在不会是在上次那次事故发生的村庄吧?看起来很眼熟。 路卿草草扫过,注意到弹幕中为数不多不是彩虹屁的弹幕。 「是。」他回应了一声,将通讯器朝向田园后屋子的方向。 青石路泥瓦墙,原本坑坑洼洼的土路已经被填了近一半。一间间的屋子交叉树立,各种类型的材料呈现出的光泽不同,在阳光下表现出的状态不同,沿角还有漂亮的花草点缀。 部分弹幕先是惊嘆于村庄的大变样,紧接着就是一声声忧虑。 [一拳一只小雄虫]:那多危险啊。 [嗷呜嗷呜] :对啊,那么多坏虫虫!深山野林里根本都顾及不到。 [雄主抛弃我后他悔不当初]:我不想脑婆受伤,快回去吧。 粉丝是真实地在为他担心。 路卿笑了笑:「我在这里很好,不用担心。」 「还有。」 路卿停顿片刻,似乎在想怎么和粉丝通报,眼角微微弯起:「大概再过两个月村庄整修完毕,通往村庄的路也会开通。」 「我会在直播间抽取100个幸运粉丝体验免费农家乐活动,欢迎大家踊跃报名,过来游玩。」 第45章 坎皮斯在失去帝国十三军团副队长的身份以后, 为餬口去做了佣兵,此时在外为僱主寻找珍稀的七味响尾蛇。 这是一种毒性不大,但独立难寻的蛇种。 他在深山中呆了足足一个星期, 扒拉杂草许久,都未曾见到一条蛇的身影。 要不是十万星币过于吸引虫, 他也不会在这里熬那么久的时间。 「嗯?」 坎皮斯这才听到通讯器发出的滴滴响声,没日没夜的寻找和不充足的睡眠让他看东西多少带点昏沉。 他随意地打开通讯器终端。 熟悉的直播间标志跳动着亮红色的数字,忽然扫去他脑海里的一片阴霾。 坎皮斯勐然凑近屏幕,看到他关注的主播已上线,有一种说不清的高兴与遗憾在里面。 高兴的是一个月没见过的主播终于出现了,遗憾的是他现在在外面信号断断续续,而且搜寻的时间再过三天就要结束, 他还忙于寻找目标物品。 坎皮斯长嘆一口气, 想想这深山里也没有外虫,干脆放大音量,旁听路卿的声音。 雄虫的声音一直很好听, 宛如流水敲击青石发出的那般轻灵舒服。 坎皮斯一边用特殊的气味扫描器寻找七味响尾蛇, 一边倾听直播间里传来的话。 然而没几分钟, 听到那抽取100名幸运观众, 他突然绷直了身体, 将放在口袋里的通讯器迅速拿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弹幕。 通篇都是在说这次抽奖。 他没有听错!真的要抽奖! 这次抽什么奖? 坎皮斯专注于听那温润的嗓音,内容从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留下什么,现在万分后悔地在弹幕中搜寻有效信息并捕捉主播的下一句话。 农家乐?坎皮斯看到在万千弹幕中这一条短小的弹幕, 当即点下一个贊,激动地看向蓝屏。 是主播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吗? * 弹幕炸开了锅。 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在询问什么时候抽奖怎么报名。 「是採取直播间抽奖箱的方式, 让所有关注直播间的粉丝能参与的活动。」 「后续会再具体说明。」 路卿也不着急解释,将直播蓝屏又转向绿色的农作物。 「这是生活中很常见的韭苋。」 这是路卿第二次带他们一起辨认现实中生长的植物。 上一次还要追溯到採摘蔺枣树的枣花的那天。 路卿弯下腰,用细长的手指小心地插入植物旁,松开它边上的软土,等看见那粉红色的一点点根须,随意拔起那一株还未被村民摘走的小韭苋,菜根带出泥,甩一甩稀稀拉拉落下碎裂的土渣子。 「今天用这小韭苋做一份韭苋蛋汤,韭苋跑蛋和韭苋饺子。」 路卿直播间有不少不同星球的粉丝,但大部分都认识这韭苋。 懂行的粉丝看着这发黄的菜叶,皱着眉发出疑问:「这韭苋营养缺失得厉害啊,怎么吃啊。」 「干巴巴的,口感也不好。」 有些粉丝则是以为路卿不太清楚这菜的价值低,好心地提醒:「洛洛,这韭苋不新鲜,吃起来会很苦的,新鲜的韭苋才好吃。」 这些都还算是指导与建议,有一些无意间发现直播间而新进来的粉丝中,总会有些暴躁份子,严厉地斥责并反驳。 [我最帅111111]:这韭苋没看到叶子都黄了吗,枯萎了啊。你还搞得像真的一样,拿这种菜做饭,煳弄虫。 第86页 [我最帅111111]:还有这边的菜根,粉红色的,你不知道评判菜有没有是否成熟就是看他的叶子和根吗? [我最帅111111]:枯黄的叶子代表的是营养流失,一种是太成熟导致植株器官衰竭留不住营养所以导致的流失,一种是根本就没长熟才导致的营养不良。韭苋的菜根发紫黑色才算是成熟的标志,那就可以基本锁定,这株韭苋根本就没有成熟。 [我最帅111111]:你这些个基础常识都不知道,真的算美食主播吗?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分析帝,老粉丝习以为常,他们习惯了打脸,于是沉默不语。 而新粉丝,或者没来多久的粉丝对路卿这番操作还没有深刻的认识,所以在直播间的质疑声逐渐多了起来。 [悠悠的小宝宝]:我还以为抄袭风波的主角有多厉害呢,不过如此嘛。一点都没有我们悠悠专业,他每次直播前都会和我们科普这些食材的基础知识,做菜也很详细。不像这个主播,多说一句话好像就会死一样,笑死了。 这些质疑和长篇大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路卿自然也能留意到。 他的直播方式以行动带动教学为主,不喜欢或者说他懒于在开篇灌输一大堆的理论知识,而后用行动再实践并重复一遍。 太过多余。 路卿想起之前帕森和他着重强调的他在直播间里的一些缺陷。 每个主播都是活泼开朗亦或是温柔贤淑的,但毫无例外全是会与粉丝积极互动的。 路卿的态度好,虫也温柔,可偏偏互动性弱。 帕森很头疼:「现在的你就保持着这样很好,也是卖点。但面对一些质疑,我希望你能多多少少说些什么,哪怕一句也好,否则粉丝流走,就算你后面有反转,也抓不住那些已经走掉的粉丝。」 对于帕森的这番话,书书表示:粉丝流失就流失嘛,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不是路路子的。 路卿的记忆力很好,这些话多多少听进去,在今天施行:「往下看就知道了。」 随后就没多余的话。 帕森蹲守在直播间的粉丝堆里,满心期待地看着雄虫用温和的目光直视这蓝屏,就好像被他深情注视着一样。 他刚在心里夸赞路卿终于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颜值主播,却看到他的唇一开一合,吐出一句话让他的耳边轰隆发疼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 帕森:……? 或许,可能。 你这一句不如不说比较好……呢? 疑似挑衅的短句让那几个发出否定弹幕的粉丝倒吸一口凉气。 哟呵,这个主播很嚣张。 我最帅111111好像被路卿勾起了怒意。 [我最帅111111]:好啊。 [我最帅111111]:主播那么自信就给我们瞧瞧呗。 [我最帅111111]:我倒是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呢。 路卿专注于採摘菜叶,埋头弯腰姿势老练地在田里拔出一只又一只的小韭苋,他们这才发现田地里全是这种没有长熟的小菜头。 ……这种小菜头真的能做出美食吗?老粉看着菜头很怀疑,但又很兴奋。 希望能学习到新的做饭技巧。 除了部分真的被劝退的新粉丝,大部分留下来看戏。 他们喜欢那些强行装逼的主播,因为圆不回漏洞,而在那里害怕地瑟瑟发抖。 一想到表面上看起来镇定的雄虫,心里实则慌张得要哭出来,莫名的欲望被满足,他们的嘴角勾起扭曲的笑容。 [我最帅111111]啧了一声,鄙夷地看着屏幕中认认真真挖菜的雄虫,嘴边发出一声嗤笑。 他的身旁堆积大量零食的壳子、泡面和外卖垃圾。 狭窄的主机屏幕囊括住一个聊天框和一个直播间,他在直播间发的弹幕,一字一句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幽暗的聊天框中。 「哼哼。」[我最帅1111111]吸熘了一口泡面,紧接着又喝了一口可乐,用手臂上的脏袖子擦去嘴上的油渍。 凭什么这种雄虫能当主播,他却不行? [我最帅1111111]愤愤地想,但没多久嘴角露出邪笑。 无所谓,反正马上他就会从云端跌落尘埃。 路卿摘其他韭苋的举动自然被其他村民发现,并想上前阻止他。 这虫崽子不懂种菜,不知道很正常,但他们可不能像没事虫一样,一直愣在边上发呆啊。 摘一颗也就罢了,摘多了又不能吃掉可怎么办咯! 「让他摘吧。」一声中气十足的话音落下,路裕年拄着铁铲从另一头走来。 老虫的话并不响亮却有力,清楚传到每只虫的耳中。 他们面面相觑,犹豫半晌,虽有不理解但还是四散退开。 路卿拎着一袋小菜头,进入厨房,直播间的质疑声此起彼伏,但他并未多少关注。 有几只雌虫跟着进去,想看看路卿准备拿着堆未成熟的小菜做什么。 却见他只是简单地将韭苋和其他菜放进水池中的网状篮子里,用小水流过滤清洗一遍。 无论是韭苋跑蛋、韭苋蛋汤还是韭苋饺子,韭苋都是主要的食材。 如它略显沧桑的外表,韭苋是一种褶皱较多,类似一把由根部连接着数条蕾丝花带的绿色蔬菜。 它多为一簇一簇的,细长扁平的叶蜷曲着呈伞状铺展,伴生细小的复叶,甘甜脆爽,可以做凉拌菜。 第87页 还未熟透的韭苋没有毒,只是口感不行,寒气更重,对体寒的虫不友好。 研究的花花草草多了,应对这类没有毒的蔬菜就会有独特的处理方式。 比如说……路卿点燃柴火,在锅里倒入一碗菜油,在烧热的那一刻,将那把绿黄色的韭苋一齐下锅。 噼里啪啦。 油花在菜周一个接一个地炸开。 金灿的颜色顺着菜的尾梢,瞬间攀升到顶端。 众虫:??? 众虫:!!! 第46章 黄绿相间的扁平菜叶被炸至金黄, 就在众虫的眼皮底下鼓起小泡炸开花来。 路卿用筷子飞快地将油中的韭苋翻个身,速炸五六秒后立刻夹出滋滋冒油的韭苋,将这一把全部沥干, 放置一旁的白面盆子。 这一幕惊险的炸油锅让他们的心脏勐地提起来,看到主播淡定自如的动作, 又瞬间放下心来。 起起伏伏的心跳连耳边都能清晰听见迴响。 稍稍定神,白盆上早已铺上的油纸让在线的虫众意识到纸的意义就是为了吸取韭苋上多余的油分。 炸韭苋好吃吗? 看起来是好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用菜油炸的原因,刚炸出的韭苋没有油耗气,反而像裹了一层混有金黄蛋液的面包糠,将细长的叶炸出酥软漂亮的色泽。 远在天边的坎皮斯强行移开脸,还好,不是那么想吃。 粉丝的关注点还在另一边, 路卿却又起一次锅, 在一分钟内完成热油、打蛋的工作。 蛋是从帝军大边上的集市买来的。 敲下三四颗蛋,混入少量白面粉和水搅拌,等橙黄的蛋液颜色逐渐变得浅淡、更加粘稠, 路卿将这一大碗蛋液搁置一旁。 此时, 被捞去少许的油再次被烧热。 蛋液从勺子滑下油锅, 迅速环抱成金灿灿的块状, 看起来软软嫩嫩的, 上层浮动着半流动的液。 路卿隔着手套抓起一把韭苋,利落地剪下大片大片的菜碎,直接撒在半流动的蛋液上,然后迅速翻滚两下,任那金水流淌至蛋饼的每一个角落, 连韭苋都半凝固在蛋液中时,将它捞起来放置一边。 路卿的每一步动作都很快, 几秒钟完成。 虫众看得一愣一愣地,每次看都会有一种新的体验。 姿势太漂亮了,一点都不会拖泥带水。 「灶台的火很大,很难控制火势,如果是类似这种稳定性不强的厨具,建议将时间控制在3–5秒,不建议再长,容易烧煳。」 「还是推荐买正常的家用厨具,可以调定时间。」 路卿的解释简洁,手下也不停地做下一步的动作。 这一举一动就像刻在他的dna里,无需在脑海中回顾一遍,手自然而然地拿起边上洗干净的西红柿,而后对着锅一手捏爆。 卧槽! 他们惊住了,做菜还有这种的? 不切菜不调味,直接把菜捏爆? 这不是不懂得做饭的军雌才会干出来的事吗?? 可…… 他们盯着屏幕的眼睛忍不住凑近,再凑近,喉咙微微滚动。 鲜红色的果肉顺势从西红柿的外皮中被挤压出来,汁水喷溅,为什么…… 为什么带给他们异常舒服的爽感! 好爽啊!! [夜晚哭泣的眼睛]:插o,主播,劳烦您再捏一次,好像没看清。 [啊啊啊啊啊啊要毁灭了]:看不清,影响到我学做饭了,洛洛速速再捏一颗。 [球球你]:以后可以一直这么干吗,简单又方便,做个啥,直接捏爆,嗯,鸡蛋也捏爆。 [一只帅气的虫啊]:我觉得可以。 …… 深红的番茄液从路卿手指间滑落至瘦白的掌心。 套在指尖上的手套透明轻薄,却拥有优秀的隔热效果,所以这一场捏爆盛宴,与其说是拿着毫不相干的东西随便捏爆,不如说是主播赤手捏出它的果肉,给予一种红与白视觉上的绝对冲击。 路卿捏了捏手心,将最后一点果肉一齐助流进锅底。 这些番茄的肉只能算是调味作用,他抽去手套,放在砧板上,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好似捏碎一颗滚圆柔软的果实并没有给他的心理带上任何的满足。 「如果是懒于剥西红柿皮的虫友可以直接用手,可能会更加方便。」 路卿停顿片刻:「但最好是带上手套,这样更加卫生。」 帕森听着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多提些贴心的意见,表现出温柔美食主播的特色。 然而不和谐的声音总是存在。 [] :要你废话。我自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卫生什么,我难道不懂吗? 帕森眉头紧锁,这些恶语相向的弹幕一看就是故意找茬,想尽各种刁钻的角度来说路卿的不是,挑他的错。 ……为什么要对一只雄虫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这念头刚闪过大脑,帕森的神色略微恍惚了一瞬。 好像曾经,他也是那瞧不起雄虫,将雄虫当作是弱小废物的一份子。 只不过寻找雄虫主播的工作让他将这种情绪压抑着没有爆发。 虫屎的,真想把他们的狗嘴巴全部闭上!! 跳跃的愤怒火焰在他的胸口燃烧,明明过去的他总能冷眼旁观雄虫被欺负被弹幕骂,在雄虫红着眼哭哭啼啼地和他抱怨时,一板一眼地说黑红也是红。 第88页 可现在,他很容易被这种话挑起不悦。 他现在好像多少能明白那些小雄虫红着眼可怜兮兮来求安慰的原因所在了。 帕森想法发生转变,他以前也带过很多小雄虫,只是他们太会外露,只会让他厌烦。 路卿则太会隐藏,反而让他触动。 虫屎的,就是贱。 帕森暗骂自己,自从和路卿经歷过那么多的直播风波,他决定后面对那些小主播态度好一点,至少在他们害怕的时候,稍微给予点安慰,即便他不会。 然而,路卿淡淡地笑了:「您开心就好。」 弹幕短暂地空白了一瞬,活像网络卡顿。 紧接着一连串的?袭来。 帕森:? 虫众:? 喷子:? ……好傢伙! 怎么做到用这么温和的话说出这么犀利的语言。 连帕森都替那些喷子下意识感受到了不爽。 帕森啧啧称奇,心里觉得好笑,他白担心一场。 这时,通信器的终端响起,帕森神色轻松地接下电话,却在听到电话的那一刻,缓缓睁大了双目:「什么?」 * 番茄汁直接碰油,容易溅出来。 路卿的手放在靠近油的一小段不高的距离才挤下一些果肉,并告诉直播间的粉丝怎么可以尽量避免溅到油花。 这时候一点点的番茄酱会为番茄的酸甜提升到一个绝佳的高度。 路卿加入一勺番茄、酱油、零粉,一点点盐,糖…… 看起来就红红火火的酸汁调成浓稠的酱黄,勾芡出的颜色咕噜咕噜地冒出香气泡弹。 这一手好味酱汁,为那一块煎得软嫩的韭苋打下坚实的基础,顺熘地滑入汤汁中,被路卿顺手切成烂烂的数块。 绝美!味道勾虫! 这是他们第二次喉头滚动。 一想到这么一碗浓郁的汤汁浇上一勺淋在饭碗里。 汤汁滑入白色的米饭,将它沾染成油光光的赤色,在勺子搅动米饭的那一刻,韭苋的软蛋被裹挟着侵入其中,发出浓郁的酱香。 他们忍不住咽下口水,后悔将共感的灵明度开到最高! 只能看,不能吃,太煎熬了啊。 这次坎皮斯无法用虚假的谎言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看向那碗蛋,真的很想吃。 可是—— 坎皮斯一脸嫌弃地看向自己在树丛中挖出的几颗野草和蘑菇。 算了,拿着这个幻想着韭苋泡蛋吃吧。 然而,开播时的喷子再一次上场了。 [我最帅111111]甩开那一桶未吃完的泡面,面带怒容地将键盘戳得震天响。 [我最帅111111]:呵呵,你这个本末倒置了吧? [我最帅111111]:韭苋,韭苋,主体是韭苋,你这么一搞,不就变成蛋是主体了?」 [我最帅111111]:真是搞笑。 第47章 创世之初, 万物皆处混沌的时候,虫族靠一族之力,在宇宙战争中获得胜利, 占据了这一整个维尔兰星系。 虫族拥有先天的繁衍优势。 根据不同的种科,雌虫可生出1~10颗等数量不一的虫蛋。 虫蛋的多少基本看雌虫的身体素质和雄虫的生育能力。 生得越多代表雄虫的生育水平越高, 对宇宙战争起到十足关键作用。 强大的个体素质加源源不断的生产线,让虫族达到鼎盛时期。 数百支雌虫军队不要命地填补死去的雌虫,登上星际战场,成功攻破各个星球原生生物的防线,占领选择最富足祥和的星球设立帝国,拥护生育力最强的雄虫登上王的位置。 那日,便是建国之日, 也是每年虫民放假, 举国同庆的日子。 帝国军雌没有所谓的节假日。 对于他们来说,建国之日是维护和巡护之日,工作量是原先是两倍乃至三倍。 艾勒特连续处理数天的公务, 未曾真正合眼。 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 还有一通雷打不动的训责电话, 持续刷存在感。 「艾勒特!」 终端定时响起, 艾勒特开启了自动接听系统, 所以对突然冒出的声音没多少神情上的变化,甚至愈加冷漠。 「你忘了是谁救了你吗?是我救了你!」 「你却要忘恩负义?脱离我们家族?你要和卢卡西解除订婚?我不同意!!」 老洛克打了十几通的掩护电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尽所有办法将这只不听话的雌虫留住。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直被他操控的雌虫并不是真任谁摆布的软弱雌虫。 他不心软, 也不驽弱。 他的心脏可以对任何虫冷若磐石。 被称作嗜血残忍以毒闻名的肉食性虫类怎么会在背叛后还傻乎乎地做老洛克手中利刃与尖刀。 他可是连自己的丈夫都可能吞噬掉的黑寡妇蜘蛛。 艾勒特在近几日的高压工作下,无暇关注其他的事, 但时不时受到的打压还是能依稀感受到。 他隶属于帝国第七军队,是七军的军团长。 七军是不服管的刺头军,包括了许多类似艾勒特这样的食肉性毒虫。 其不可控性强,本该由其他少将管理,实力却压不住这群极有可能发疯的虫类。 这是艾勒特能空降后成为少将的主因,也是他们打压他忌惮他的主因。 第89页 但其中没有老洛克的推波助澜,艾勒特并不相信。 「艾勒特,你听到了吗??你不能忘恩负义。一旦有其他虫知道你背叛了我,不再听从我的命令,所有虫都会认为你是只不服管教的雌虫。」 「不会再有雄虫要你,不会再有家族接纳你。你是一只行走的毒虫,谁敢要?谁不会怕你?你会像你手下的七军队,成为独立于世的孤寡虫,终日只有死亡和寂寞陪伴你!」 老洛克终归还是一个政客,他的一番口才确实触动到了雌虫。 怕……他? 艾勒特笔下稍顿,转了个笔花放下,慢慢合上眼,揉了揉眉心的位置。 副官敲门进来,被整个房间里充斥的虫素一呛,差点逼出虫化。 ……这是怎么了? 副官屏住唿吸,看到艾勒特抬起眼,赤色的眸参杂着黑漆漆的一团什么东西,冰冰冷冷地看着他。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雌虫眼睛一合,又恢復正常的眸色。 「什么事。」 「艾勒特!!」 副官的喉咙轻微颤动一下,看着艾勒特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周边的气压又低一度。 他颤颤巍巍地上前递交杀虫案的报告材料,视线在桌面上漆黑的终端上一触即离。 那声叫破音的尖锐音调…… 副官暗暗沉思,如果他没有听错,是那位政权大臣洛克阁下的声音吧? 「最近有什么新进展吗?」艾勒特翻看过一遍手中的材料,把纸面倒扣在桌上,冷冽的目光直逼眼前的雌虫。 副官一个激灵:「是,那位最后一次被伤害的雄虫阁下他醒了。从他的口中,我们知道了一些新的线索,可能需要少将您亲自去一趟。」 「好,还有吗。」 「还有就是……」 「滴!滴滴!!」紧接着老洛克的电话之后又是急促的响声。 副官正想是谁,却见艾勒特的眼神瞬间发生变化,下一秒将终端紧紧握在手心。 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副官正暗暗吃惊到底是谁让老大如此紧张,耳边恰时听到一声温柔似水的声音。 对比老洛克,简直两个极端。 艾勒特的唇线绷直,五官还是一贯的锋锐冷厉,但柔和下来的眼角还是能看出他心情上的转变。 他在愉快。 副官读出了这条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案子的事等会儿我会看,你先出去吧。」 艾勒特放下终端,眼神示意性地看向门的位置。 副官不是傻虫,看出其中的驱赶之意,纵使再好奇,还是点点头,带着多余的东西离开。 视线回落,小小的频幕上,雄虫的脸格外清晰。 髮丝、气味、眼神,还有动作,无时无刻不在刻画出雄虫现在最真实的状态。 艾勒特的指尖隔着屏面,轻轻地触摸那张脸。 他不敢靠得太近…… 生怕这种距离会令虫窒息。 怕他吗?或许吧。 艾勒特沉下眼,眼底的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那就躲在远远的地方看着。 只要看不见他,就不会怕了。 * [我最帅111111]就是谅路卿不敢随便乱动他。 虽然他上面标註的是雌虫,可是他的信息卡登记的是雄虫啊。 他可是雄虫!谁敢随便招惹他。 一个小小的主播?无权无势,和他也没什么区别嘛。 多几个无关痛痒的小粉丝。 [我最帅111111]得意着,他是一个游荡在网络上的键盘侠,平日最喜欢的就是跑到其他主播下面挑刺。 他换了无数个帐号,无数个身份,有时候充当书法大师,有时候充当美食大家,有时候则是什么都懂的学霸。 只要直播间的主播直播什么,他就演什么,久而久之他从中得了趣,还被一些大佬赏识,通过接外单做黑子赚钱。 路卿是他的新单子能赚钱,僱主还提供理论援助,有比这更舒服的事儿吗? [我最帅111111]剔着牙,美滋滋地仰躺在他的躺椅上,看着弹幕里的一群小粉丝,「气急败坏地辱骂」他。 真不讲道德啊,现实中肯定是没虫浇灌的大龄雌虫吧?[我最帅111111]啧啧摇头,难怪来看这种小白脸的没营养直播,是找x幻想……来了吧。 他一边笑,一边随手打了几句话,引起一波又一波地骂声和公怒。 可并不是所有的水友都是支持主播的。 有不少贊同[我最帅111111]的说法,也有不少持观望状态。 就是在这一片硝烟四起的弹幕战场中,一条金光闪闪的弹幕飘过频幕的上空。 [系统]:用户lu7in对主播路卿送出玫瑰香车,现在进入霸屏阶段。 [lu7in]: biu~biu~你是开在我心口的玫瑰,是我深藏而不忍触碰的珍宝,愿你永远绽放,芬芳如故! [我最帅111111]傻眼了,牙籤顺势掉落在地上。 弹幕区又是一次短暂的卡顿后,爆发出惊天的欢唿。 [asdfgh12345]: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大佬!!! [饿了呀]:大佬!!!你终于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抛弃我后雄主他悔不当初]:我们洛洛被欺负得好惨!!呜呜急需大佬帮忙!! [这是一个优秀的用户号]:坏东西!!大佬来了,你完了。 第90页 [我最帅111111]看着频幕上大片大片的金光和亮片,死死咬着牙,眼珠子嫉妒得发红。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这么多玫瑰香车,那就是快百万的星币!!!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星币啊!!! 豆豆直播的系统技术员在最近的一次更新后,修改了一些礼物的展示效果,还加入最新的表白礼物。 玫瑰香车是所有礼物中最昂贵的,比航母还要多收百分之十的手续费。 所有频幕前的虫怔怔地看着粉金色的香车,开落漫天鲜红的玫瑰花。 花瓣零零撒撒地飘下淡金的芯絮,随着轻柔的、带着玫瑰香气的风,散下星星点点。 无虫不直唿太浪漫了。 除了真正的富豪,谁会花那么多钱,为一个小主播落下铺天盖地的花雨。 [我最帅1111111]只关心如何搞得雄虫无力反驳,最后被他贴上假美食博主的标籤,然后功成名就地退去。 根本没看到那粉丝榜上金光闪闪的榜一后,是高达3099980的星光值。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拿那么多钱!!不过是个陪聊!! [我最帅1111111]完全被妒火烧毁了理智,疯狂敲击键盘反击,却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的对话框发来十几个「撤退」「销号」的字样。 未来的[我最帅1111111]无数次后悔,如果他能再次回到这一段时间,他会选择立刻註销自己的号码,躲得远远的。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什么,愤愤地敲打键盘。 [我最帅1111111]:怎么,我说错了不成? [我最帅1111111]:只会靠雌虫的小白脸。 路卿见识了一场浪漫的花雨,对这个榜一大佬粉丝多出的却是几分其他感觉。 如此大数额的星币,为什么要送给他一个小主播呢。 路卿沉吟片刻,下一瞬嘴角微弯:「谢谢lu7in的玫瑰香车。」 「谢谢,我很喜欢。」 lu7in:您喜欢就好。 [我最帅1111111]一直想挑起主播的反击怒骂,却看到两虫旁若无虫的对话。 这远比他被虫围骂还令虫恼火。 他气得直冒烟,自己先一步忍不住,怒而骂道:「这真的是其他虫送的钱吗?不会是主播买粉自娱自乐投的香车吧?小心我等会儿举报你刷数据哦?」 书书气得不行,它被路卿按压在小口袋里,直冒出一个头。 现在已经伸出一个小拳头,准备对着那噁心的黑子挥上一拳,却见屏幕上榜一大佬发出的一句话。 [lu7in]:你可以试试。 第48章 [我最帅111111]起初并没有将这句话当一回事儿。 你说让我试试我就试试吗。 呵呵, 以为有几个闲钱就能为所欲为? 但他骂久了,见对面许久不回也有些发慌。 太过平静的弹幕,他就像孤立无援的一只虫, 任如何吠叫都无虫理睬。 [我最帅111111]:怎么了?害怕了是吗。心虚了? 我最帅 1111111 叫嚷着,手却放慢了打字的速度, 他的心怦怦直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有时候当一只虫过分上头,他们会忽略掉周边的环境,一味地向前沖;等他们发现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又会想寻求周遭的帮助,给予自己心理上的安慰。 每只虫都不是一座孤岛,他们终归需要心灵上的慰藉。 我最帅111111就是这样, 他紧盯着屏幕的视线开始四处乱移, 最后定格在那个一直被他忽视的聊天框,试图从聊天框上那个叫做erika的用户身上寻求一些帮助。 然而事与愿违,他眼中的救世主在3分钟前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让他的不安攀升到了顶峰。 erika:我先逃了, 你自求多福吧。 我最帅111111 看到这条才开始真真正正地害怕起来,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条救命稻草, 拼命滑动滑鼠, 去查看用户erika之前发的几十条未读信息。 最早的一条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前的事了。 后续所有的简讯内容全是让他撤销用户、转移居住地、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他的消息。 为什么erika会这么发这些消息,只要不是纯傻子,谁都能看明白。 有虫追查追查过来了。 [我最帅1111111]对註销翻车逃跑一事轻车熟路,可发现的还是太晚,被冲进来的雌虫逮个正着。 号码註销成功, 就差一步他就能从楼里出去。 他眼底的惊慌收起,转化为怨愤, 步步后退。 「你们敢擅闯雄虫的民宅,都不想活了??」 「普拉提阁下,请原谅我们的突然闯入。」来行军雌的语气彬彬有礼,眼眸深处却是掠过一抹鄙夷。 「我们接到您涉嫌造假、污衊他虫信誉、强jian等一系列的犯罪证明,特地来接您去审讯室了解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 军雌说的是了解,而不是询问,表示他们掌握了决定性的证据。 「如果您还要加以反抗,接下来将会採取强制手段,望知悉。」 「等等!什么强jian造假,我不知……!」 话音未落,两只雌虫军官上前,一左一右挟固住臃肿雄虫的身体两侧。 难以言喻的恶臭从普拉提的身上飘散出来,飘过两只军雌的鼻尖。 这是怎么样的一股臭味呢?像是闷在夏日橱柜里几天没吃的臭鳜鱼,发酸发臭带着湿湿的潮气。 第91页 雌虫根据等级和虫种的不同,对气味的敏感度也不同,但都不约而同地紧蹙眉心,胃液翻涌而上。 虫神的,这只雄虫究竟多少天没有洗澡。 两只军雌如鲠在喉,连钳住他的手都觉得有几分瘙痒。 不知道是真的有皮肤病,还是心理作用。 …… 弹幕区叫嚣得最厉害的黑子许久未见踪影。 有粉丝猜测他可能是被众多粉丝骂得不敢出头,有粉丝笑前粉丝太天真,真要怕被别虫骂,怎么会待到现在,还愈战愈勇? 有一个粉丝提出,会不会是榜一大佬出手将黑子清理出去。 部分虫相信,部分虫不信。 不信的虫粉说:笑死,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诶,你当是以前那种只手遮天的贵族社会吗? 相信的虫粉说:指不定他做过什么坏事,被挖到了呢? 两边争执不休,闹作一团。 就在弹幕陷入交战时,路卿默默准备另外两道菜的材料,起锅热油。 时间长了,说累了。 饭菜的香味也穿透虚拟屏幕,缠缠绵绵地勾出众虫味蕾上分泌的唾液。 他们的鼻翼微动,终于将重心放在雄虫身上。 却见不少粉丝已经趁他们吵的时间,一言一语地和主播搭话,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什么主播结婚了吗?主播多大了?主播需不需要一个干雌父…… 虽然雄虫回復地模稜两可,但好歹给到他们一些对雄虫生活中的印象。 他们也想和主播一对一聊天啊…… 错失良机的粉丝髮出一声懊悔的嘆息。 想当初这直播间还只是个孩子,他们未曾做到珍惜,如今有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他们还是错过了。 弹幕区刺激性的评论渐渐消失。 或许是路卿的举手投足之间自带催眠效果,水友们看着心如止水,不知不觉将三道有关韭苋的菜皆学尽了。 躲在门后偷看的村民们只敢露出半只眼,他们不敢打扰,直到路卿说:「路爷爷,皮皮哥,岩叔叔,咔洛叔……」 他们挠挠头,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也不行哈。 于是,慢吞吞地从路卿的斜后方走来,脸上还带着不好意思的笑。 不过,只是说过一次名字,小七就能记住复述出来,他们还是挺感动的。 「这是巨岩村的村民们。」 路卿介绍道:「他们热情好客,做饭一绝,大家看到的屋子和小路就是他们新修建的,田也是他们种的,自给自足。」 很会做饭倒不至于,刚刚小七的一些操作他们也是才学会的。 村民面面相觑,腼腆地笑了一下。 「开春兽类多了,叔叔哥哥们还会去捕捉一些作为篝火晚会的主菜。大家受地区所限,应该很少能尝一尝由木架直接烤制的新鲜兽肉,比用烤箱做出的烤兽肉多一种独特的自然风味。」 「热辣奔放的晚会舞蹈也是不可多得的视觉盛宴,想要在白日体验田园风光,与村民一起捉鱼打猎,晚上将自己收穫的食材烹饪至美食,和村民们一同在晚会上狂欢,或许巨岩村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番推荐下来,粉丝的情绪空前高涨,叽叽喳喳地询问路卿究竟什么时候开奖。 路卿说还在准备,预计下个月就会在直播间下面开启抽奖活动,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 直播有惊无险地结束。 路卿查过类似农家乐的一些活动地点,发现这些地点由于帝国对城市的建造,要不就是「与世隔绝」,塌陷堵塞,磁场紊乱,交通不便;要不就是宣传力度不大,活动过于贫瘠,没有其特色在。 岩石村有特色,却不是独一份,只能从宣传入手。 路卿选择最简单基础的抽奖模式,让中奖的粉丝亲自体验一下农家乐三日游,并写出评论发表。 写评价的粉丝给予农家乐大礼包一份,东西就是很简单的风干食材和当地的特色物。 就此打造品牌效应,将农产品推广出去,一举两得。 有时候最简单的方式效果反而很好,弄得太过复杂,民众反倒觉得麻烦。 唯一的问题是,农家乐的共性就是巨岩村首当其冲需解决的。 飞行器在巨岩村周边的不稳定性太强,一般开到山头下较的某一处就会停下让客虫自己上山走去。 山路不好走,崎岖难辩。 会飞的虫种尚且可以轻松一些,可不会飞的虫却要徒步过去。 行李箱也并不方便携带。 路卿也是和老村长保证许久,才被允许自己下山回家。 路卿做的分量不少,所有在场的虫至少都能吃上两三口。 村民吃得香,连连称赞,说要学习一下,冬天做大锅饭吃。 村里生活气息很重,热热闹闹的,吃饭都是你一言我一句,弄点酱过的菜头就就,一起吃杂粮。 路卿就是在这时走到无虫的墙角,点开终端最近的私信。 大部分的私信被处理过,被扔进系统垃圾箱。 唯独几十条是粉丝髮来的留言,盼望着他能赶快回来。 路卿设置一件群发,一齐将消息发出去,却唯独没有发给lu7in。 他的眸光落在lu7in的头像。 这位形式低调,不怎么活跃的大佬,一直是单一的一种颜色,偶尔会因送出的礼物不同,被系统加上花里胡哨的特效。 第92页 这次是散落粉红花瓣的玫瑰金边框。 玫瑰金边框的主虫一个月未曾有过来信,只有在献上十辆玫瑰香车的今天,发来一句精简的话。 lu7in:已处理,请您不要担心。 结合直播间发生的事,lu7in的已处理显而易见。 路卿沉吟片刻,无论今日的礼物自愿与否,这都是一个心意。 他想,或许要给一直支持他的榜一大佬一些回礼。 路卿:谢谢。 路卿:可能有几分冒昧,请问您是否喜欢一些农产品呢?都是加工过的,熟食。 lu7in:是阁下您亲手做的吗? 路卿的指侧贴在终端外壳停顿半秒,回覆:是的。 lu7in:好的,谢谢您,我很喜欢。 谢谢?默认他会送吗。 路卿挑起眉梢,莫名起了想逗弄的心思,所以发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路卿:您喜欢就好。 路卿:希望到时候能亲眼看见您的到来,请允许我为您献上最真挚的祝福与食物,我会亲自为您加工。 另一边显然没想到路卿提起的农产品并不是送给他的,而是邀请他来村庄造势的诱饵,沉默片刻才回復。 lu7in:好的,我会的。 路卿嘴角微勾:请问您的地址还是原先的那个地方吗? lu7in:是的,阁下。 路卿:好的。 路卿:一周后我会将亲手制作的熟食送来,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呢? 艾勒特愣愣地看着那一行字,思维像是被胶纸贴住,不再转动。 每个字拆开他都认识,可放在一起为何有些茫然。 lu7in:您的意思是,要送我加工后的农产品吗? 路卿:是的。 lu7in:方便的,谢谢您。 艾勒特一边看日程表,一边回復。 七日是放假后的开学第二天,他有一次上午的会议和下午的任务要执行。 要取走东西的时间只有中午和晚上那片刻时间。 即便如此,他还是怕抓在手心里的鸭子飞走,直接答应下来。 艾勒特如释重负地松下紧握着终端的十指,不知不觉指尖溢出汗来,沾湿终端侧面的黑框。 他生怕路卿发现他的身份,被他厌恶。 即便能换多少个号,那些留存在这个号中的那些话,那些回忆,也不復存在了。 艾勒特的目光望向桌面右上角那个漂亮的玻璃瓶子,透明的玻璃瓶子呈多面稜角,映照出瓶内波光粼粼的淡金色流液。 这是分别后,路卿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艾勒特抚摸着瓶身,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暖意。 看得出瓶子只是最普通的,在礼品店里常见的材质所做。 软木塞也是便宜的。 但包装却很用心,瓶底的纸皮垫子和瓶身上点缀的亮片,都有种梦幻般的错觉。 褐色的软塞下还悬吊着一张由牛皮绳穿透而过的花纸标籤,漂亮的银边记号笔在上面写下清晰飘逸的一串花体字——lu7in。 正如和花蜜一同送来的那张祝福的小卡与干花玫瑰,一点一点扎进他的心脏最深的地方,永不凋零。 第49章 阿拉奇最近很烦躁。 那只平日里闷声不响的雄虫竟然开始大刀阔斧地召集维修队, 对村庄进行改造。 还是村长和村民们一致同意的。 他怎么不知道? 阿拉奇恨得牙直痒痒,这小雄虫尽做一些这种好事,他做完了他们做什么。 在村庄里呆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自被军方追捕逃入这个宛若世外桃源的小村子,兄弟们种种田, 聊聊天,喝喝酒,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村长和村民们不问他们的出处,一心帮他们治疗身上的伤。 虽出于警惕之心,治疗好扼令他们第二天早上必须离开,可又在助他们打退恶霸雄虫以后,热情相待恍若家虫。 他们到底和一些穷凶极恶的星盗不同, 将这些愿意收留他们的恩情记在心底。 阿拉奇原本是帝国第十军团的军团长, 因受不了帝国对雄虫一味纵容的审判制度而选择叛离,他的骨子里还是秉持着不波及普通虫众,一报还一报的理念, 坚持为村庄翻新建设做出一份贡献。 他的想法是好的, 也那么做了。 谁知道这雄虫来两次, 一次把饭给做了, 一次把村庄修缮给做了。 他们干什么?干看吗? 这些修缮队的虫都是外来户, 路卿直播间的粉丝也是,难保不会被有心之虫发现他们星盗的身份。 他们不想村子宁静祥和的生活被军队的雌虫打破,也不想辗转各地,蹦波劳碌。 弄艘新的飞行器,对现在的他们势必有几分难度, 他不想冒险。 所以结果只能是……干看。 「老大,这几天我们干什么啊?像白吃住的。」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只雌虫过来问他, 这是第13只。 阿拉奇斜眼睨他:「什么白吃住,你们没手没脚,不会打猎?」 「可是也没猎可打啊。」那第13只雌虫嘀嘀咕咕:「上次那只雪松猪还是运气好才碰到一只,可现在呢?都好几天没再遇见大猎物,多半是回去冬眠了,哪有我们捉的份儿啊。」 「别叽叽歪歪藉口那么多,不是没猎可打,是你们没用心去找。」 第93页 「找了,找了没用啊……」 雌虫边走边挠头,越想越不对味儿,小声抱怨道:「唉,真想不通这雄虫花额外的钱找外面的工队修是为了做什么,没钱烧得慌吗?不行可以把钱给我们啊,我们没钱买飞行器了啊。」 阿拉奇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别磨磨唧唧的,走快点。」 雌虫哎呦了一声,连声说是。 他以为就他一个想不通吗? 阿拉奇的舌尖顶着后槽牙,紧盯着雄虫凸起的肩胛骨,身形线条依旧流畅,帮助村民搬动货物的动作依旧利落。 可他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赖在村里啥事不干,煎熬死了,天天还要看外来虫走来走去。免费劳动力不找,非找付费的。 阿拉奇看得出神,谁知雄虫就在这时突然转过头,对着面容僵硬的他抬步走来。 怎么这么突然。还未走远的第13只雌虫扭过头,肌肉绷紧,看着路卿从另一头走到老大的面前仰起头。 「阁下。」路卿掀起唇微笑:「可否约您一个小时后在这里见面,我有话要与您说。」 很难想像,自己终有一天会对一只小雄虫的邀请感到紧张。 阿拉奇额角的青筋不自主弹动了一瞬,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敞开的领口下白嫩的皮肤,按压住莫名被勾出的欲望,轻微颔首:「好。」 或许是他与众不同?阿拉奇在路卿走远后认真地想,至少这一个小时,他都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对一只小雄虫的话那么在意。 还有一个小时以后,他来找自己做什么呢? 「肯定是和您告白。」第13只雌虫又跑过来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手臂,满脸艷羡地说:「这么优秀的雄虫阁下都看上您,老大魅力无限啊。」 「狗屁。」阿拉奇睡过的雄虫不知道有多少个,还不知道雄虫看他的眼光是什么吗? 他冷笑一声,大部分的雄虫最讨厌的就是肌肉结扎,比他们强大的军雌。 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可他的右眼被那虫屎毒瞎,平添一道伤痕,几乎划烂他四分之一的脸。 哪只雄虫看到都要震颤一下。 「可可可……我觉得那雄虫阁下还是和其他雄虫不一样的……他说不定口味独特呢?」 阿拉奇正在思索的大脑定格住了,扭头对手下咧出阴测测的笑:「听到你这句话,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高兴。」 第十三只雌虫:「……」他还是闭嘴吧。 * 果然,一个小时后路卿找上门。 两虫进入路裕年屋子的客房,面对面坐着。 中间隔着一瓶碎出豁口的花瓶,如果不看瓶身的裂纹,只看花瓶中插上的新鲜花束,还是挺浪漫的。 阿拉奇还算礼貌,试探性地问:「所以阁下您找我是……?」 路卿开门见山道:「或许您的眼睛我有办法治疗。」 阿拉奇徒然一惊,趴在门板上偷听的雌虫也震惊地瞪大瞳孔。 一直让他们苦思冥想不能解决的问题,他可以……? 阿拉奇神色一正:「方便说一下是怎么治疗吗?实不相瞒,我曾经被医生说说我这眼睛超过最佳治疗时限,再加上毒液的特殊性,已经不可能再有痊癒的可能了。」虽然是他们沿途绑来的医生。 「请原谅我对您的治疗方案提出一些疑问……因为这是连三级医院的医生都无法治癒的毒素。」 路卿颔首表示理解:「是的,您的眼睛一般情况等下确实不好治疗,但……」 「您的右眼还是能看见东西的是吗?」 阿拉奇差点点头,可大脑中的那一根弦还是将他拉回神志。 他犹疑片刻,故作煳涂:「此话怎讲。」 他怎么知道? 阿拉奇望着雄虫的眼底包含着几分审视,这件事除了兄弟几个,没虫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是我自己看出来的。」路卿似乎看穿了雌虫的想法,握着水瓶的手柄不急不缓地倒下一杯茶水。 他的声音随着水雾蒸腾而上,颇有几分虚无缥缈的神秘感,阿拉奇疑惑更深,为摸清雄虫的话,视线自然而然地随着路卿倒茶的动作,眼珠一齐转动。 路卿噙着笑,将水推到雌虫面前:「您的眼珠会根据动态实物而左右移动,如若不是看得见一些,是不会这样的。」 阿拉奇眼珠霎时停止转动,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但他一想,现在再装不会动也没用,只会让雄虫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不如坦荡一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接过这杯水:「好吧。败给你了。」 他没做过真瞎子,这些细节还真未曾注意过。 「您的视觉神经一定受到毒物的侵袭,但由于您本身的身体素质高,毒液并没有成功熔断您的神经。如果用传统的机械治疗,确实无法将您的神经替换成良好的。」 「所以,我有一个办法来调动您体内的机能,一起稀释掉分布在您眼部的毒素。」 「时间会很久,但一定会有效果,就是不知道您这里的想法。」路卿说。 「可以。」阿拉奇风风火火,他本就是很决绝的虫,否则也不会坐上星盗首领的位置。 路卿摇摇头:「您先别答应得太早。」 阿拉奇眉心动了动:「嗯?」 「我有一个条件。」 第94页 「说。」 路卿掀起眼皮,眉目间似山野间潺潺流过的清泉,一贯的柔和:「可否请您治疗痊癒以后,带着您手下的虫一併离开村庄呢?」 * 离开后,书书担心地问:「这么说不会激怒他吧?」 到现在它还能感受到背后灼虫的视线,真的不会因为路路子言里不客气的驱逐之意而恼羞成怒吧? 路卿:「不会,因为没必要。」 「他知道我是唯一能救治他的虫,也是知道他是星盗的虫之一,得罪我只会麻烦。」 「哦哦。」 书书琢磨片刻,又疑惑地说:「但这么一说,这次加载那么久才出现的下一页,恰好和治疗毒素有关,也太巧合了点。」 「书怎么知道我们要治疗他呀。」 「这个不该问你吗?」 路卿在书的额头轻弹一下,不痛,痒痒的还有点舒服。书顺着蹭了蹭路卿的指尖,一脸讨好:「那不是父神设定的系统嘛,我也不清楚的呀。」 路卿长嘆一声:「你有清楚的东西吗。」 一问三不知,除了新出来的识味功能还算有用。 书书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夜晚,路卿还在研究第二页的食谱。 第二页的菜很简单,也是祖父经常会做的一些「家常菜」。 他在上午将这些菜做好,开启第二页的挑战模式,看到治疗毒素的药膳。 确实很巧。 他对这群星盗团伙并不放心。 这几天一直想办法欲要在离村之前将这个不稳定因素彻底解决。 没想到开出了解决他问题的一把关键钥匙。 路卿对书书的来歷、疑问其实很多。 比如任务是怎么加载的,是事先录入的,还是随机变动的。 还有为何祖父做的那些菜,都是书中出现过的。 可连一向傻白甜的书书也不曾提过,说明这些事它要么不清楚,要么是绝对不允许说出口的秘密。 路卿也就当作自己是毫不知情的。 「沙沙沙」的笔声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檯灯幽暗,打落在握着黑笔的手背,扫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回忆第二页探索任务的内容,路卿列出一张表。 这次的药膳探索内容有些复杂。 看起来像是临时编出的菜谱。 路卿半眯着眼睛,指节贴着笔身在素描的白纸上画上一条横线。 有意思。 第50章 [第二页挑战模式开启] [叮咚~] [触发探索任务。] [监测到宿主已达到第二页挑战模式最低推广值] [目前需完成的药膳:韭苋灌汤包] [所需材料:韭苋、新鲜兽肉(根据效果选择正确的肉类)、金银草、黄芩……【展开】] [挑战任务:1.成功制作一份十味韭苋汤 2.用药膳治疗一个中毒的目标(毒素滞留、毒素引发的有关疾病、有一定身体素质基础的青壮年) 3.得到目标的真诚感谢] [奖励:1.最低完成一项挑战任务可开启下一个进阶版药膳 2.完成全部挑战任务获得随机稀有食材一份 第二页的进阶版食谱和他在村庄直播做的韭苋料理直接挂钩,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控制。 而这个新鲜兽肉,路卿看了药膳书的任务后有几分思路,还需要明天去证实一下。 第二天清早, 因路卿的话彻夜难眠的雌虫时刻注意雄虫的动向。 能去除他眼睛的毒素并将他的视力恢復到百分之七八十,雄虫那么肯定地说出这句话, 让阿拉奇心底隐隐燃起一份希望。 可一夜之后,希望变成浮在心头抹不开的一层暗色的雾霾,始终留存着,不知何时拨开云雾见天日。 这快一年来试过多少方法他都不曾治好眼睛。 号称整个村最厉害的老神医路裕年用尽方法,将他的视力稍稍回升一些,又立刻变回雾霭蒙蒙的样子。 他很难再去相信一个能治好他眼睛的方法。 路卿很厉害,至少在他见过的所有雄虫里, 他是最能打的。 但这不代表雄虫能将众多虫都束手无策的眼疾治疗好。 「老大, 这雄虫的话可信吗?他已经在这儿晃悠快半天了,究竟想不想给您做治疗啊。」 雌虫说的话也是阿拉奇担心的问题。 路卿的表现太过闲适,毫无紧迫感, 那些治疗他的一些药或者仪器, 他都没见着一点影子, 很难想像昨天夸下海口的雄虫真的能在一天后真正对他开启治疗, 并且取得成果。 毕竟路卿说他第三天晚上就要回学校去。 昨日偷听的几个雌虫可劲琢磨, 也没看出这个雄虫究竟想干嘛,这块田逛逛,那块田逛逛,原以为终于要准备治疗用的材料了,结果装了一捧土进袋子。 众星盗:? 这就很迷惑了呀。 就这么耗时一个上午, 中午的太阳还算炙热,冷白皮的雄虫来找他们老大, 一开口就是说:「带我去森林区狩猎吧,为了治疗你的眼疾。」 嗯?眼疾?狩猎?? 这两个有什么关系! 阿拉奇却立刻想通其中的关节,一口答应下来:「好。」 听闻一些虫兽的身体布满能对虫体有益的「天材地宝」,森林深处还有神奇的植物能对治疗虫身上的一部分疾病和伤害。 第95页 早年阿拉奇在执行帝国给予他的任务时,吃野草喝兽血维持生机,身体状态反而愈加好,从此对百草治百病的说法深信不疑。 路卿刚来村庄时,大部分星盗还未转移到村子来,自然对一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雄虫妄想加入狩猎队「探险」的行为颇有微词。 而少部分星盗直面雄虫一对三不落下风的场面,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路卿沿途走,村后的森林距离村子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而且坡度高、土石多,雨后很容易滑脚。 阿拉奇命令手下要保护这只小雄虫,不仅是对他有好感,也是因为路卿是村长路裕年的小外孙,却引发其他虫更多的不满。 「虫屎的,老大怎么想的。」 一只雌虫抱怨道:「如果是收留我们的那些雌虫还好说,带这只雄虫?他的力气有我百分之一大吗?」 「阿依,这只雄虫没你想像的那么弱小。」 一个月前被划为巨岩村护卫队的一只雌虫皱着眉小声反驳,可被他劝说的雌虫非但没听进去,反而耻笑一声说:「是你高看他啦。一只雄虫能多厉害?圈养在温室里花骨朵罢了。」 「多半是老大在旁边见色起意,帮衬帮衬,想抱得美虫归,这雄虫也装模作样地挥上两下,你们就看错了。」 「算了,不和你解释,后面你就知道了。」护卫队的雌虫摇了摇头。 阿依随意地摆摆手:「如果真有这么厉害我就倒立吃虫屎,哈哈。」 「说话算话。」旁听许久的第三只雌虫看不惯阿依一口本定的样子,好像他们是脑子装满自由水的蠢货,眼睛瞎了,让他很不爽。 阿依也被挑起胜负欲:「说话算话,输了你吃屎。」 路卿不知道,在他的身后,一群雌虫因不满打起一场说来就来的赌约。 他只顾着上山,双手拢着一件防风外套,裤脚堪堪卡在脚踝的上方,脚踩一双类似板鞋的黑色鞋子,稳稳噹噹地踩上地。 斜坡上滚动的小碎石,对他轻盈的脚步没多少影响,仿佛在后院闲庭信步的富家小雄子,脸上没有丝毫倦色。 上山一个小时依旧健步如飞,他就没有倦怠的时候吗? 阿拉奇跟在路卿的身后,眼眸深处的兴味愈发浓烈。 每次与他在一处,就会有新的体会,他究竟还藏着多少东西,真的很想挖掘出来。 阿拉奇心下感慨,下一瞬脸色一变,眉峰隆起,勐然望向右侧的方向。 「不能去那路。」阿拉奇沉声道:「危险,我能感受到。」 路卿:「好。」 路卿没问是什么危险便直接朝左侧上去,如此直接的信任让阿拉奇反而怔愣许久,从喉咙口发出一声低沉磁性的笑,随后紧跟上去。 他不知道的是,路卿并不是信任他,而是信任自己的判断。 阿拉奇常常上山打猎,作为四海为家的星盗,对野外求生有着特别的判断方法,可信度很高。再加上他自己的观察,右侧的石头滚动速度较快,滚落多块碎石的频率较高,有一定可能性右侧有巨型勐兽或灾祸,不易靠近,让他定下朝左走的决定。 沿着山顶登得越高,瀰漫在山间的水雾就愈发厚重。 一路上未见到猎物,倒是见到不少植株。 路卿见到少见的植株便会採集,久而久之捡了将近一箩筐的新鲜植物。 而每当他停下来时,队伍就盯着他一虫,原地整息。 路卿不尴尬,书书却被汇聚在一起的视线扰得惶惶不安,替宿主尴尬地抠出一座三室一厅的大房子。 救命啊,别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来的呀! 阿依心繫着赌约直到现在,然而没有野兽没有危险,他深感无聊,啧了一声,嘀嘀咕咕地抱怨还要陪老大的小情儿坚持多久。 如果浩浩荡荡地招来一批兄弟,只是为了带一只小雄虫玩摘草药的游戏,就算是老大他也会生气。 阿拉奇并没有把路卿说能治癒眼疾的事告诉所有虫,也扼令偷听的虫别外传出去。 否则事实和口述的不一样,只会平添烦恼。 所以目前为止,在场的大部分雌虫都如阿依所想的那般,心中的不满愈演愈烈。 「快了。」路卿的手掌握住植株根茎上的绿杆,指节摩挲植物外层的绿壁,摸到上面黏着的一些细微的水珠和湿润的泥土。 泥土很黏,带着特殊气味的潮气。 目标就在不远处。 这一声「快了」低不可闻,只有站在他身侧的两三只雌虫能听到。 快了,什么快了。能快回去了? 雌虫疑惑地想,见路卿小心地将植物用小铲子连根须一起挖出,然后用装土的袋子将植物堆起来。 雌虫:……很好,想多了。 照这个速度永远无法快快回村庄。 与星盗们相反,阿拉奇原先焦躁的情绪倒是稍稍有些缓和。 清一色的砍植株,装竹筐,他都看腻了。 护植株是雄虫做出的唯一富有变化的动作,是不是因为找到治疗他的关键药材了呢? 每只虫的心绪各异,但至少书书看得出,路路子的心情特别好。 「云生和红瑙只在书中见过,竟然能在这里能找见,倒是稀奇。」 书书听着路卿心情愉悦地道出这句话,眉目舒展宛若春风抚过,不由长嘆一声:如果那些星盗知道路路子摘了那么久的植株都不是治疗他们首领的关键,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第96页 走了那么长的路,走到连他们都未曾涉猎的地方,阿依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道:「到底还要多久?小雄虫的探险游戏也该结束了吧?」 阿拉奇从远处努瞪阿依一眼,见阿依回他一个耸肩加笑嘻嘻的脸,想骂最终还是憋回肚子,竖起手刀,对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秋后算帐的动作。 阿依回他的依旧是一张无所谓的笑脸。 路卿对阿依的质问充耳不闻,半蹲在一颗高数前,手握小刀摸索攀沿着树干的藤蔓一路向上,直到摸到一块滑腻腻的触感…… 阿依对雄虫不以为然,但他不能忍受雄虫对他不以为然地无视。 「喂!」得不到回音的阿依面带不虞,语气稍稍加重,大跨几步上前,手臂直直地朝他冲去—— 手起刀落,鲜红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沾上雄虫紧蹙的眉心。 阿依看着小刀上插着的碧青蛇头,突然停住了脚步。 巨大的蛇身连着藤蔓攀生至看不见的叶丛中,见不着尾。 而路卿拔出小刀,用洁白的帕子擦拭眉心的一点血珠,一双眼皮掀起,歪侧着头,神情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 好似这条蛇并不是他杀的那般茫然无辜。 第51章 碧青的粗长蛇身在雄虫连着刀口的牵动下轰然倒下, 扬起漫天飞尘。 除了插入蛇头的那一处狭长的深色缺口不断涌出血液,蛇身乍一看没有丝毫缺口。 阿依的眼珠微微震颤了一瞬,他都没发现树上的这条蛇。 见红白的蛇肉机理占比, 护住蛇头的蛇皮厚度甚至达到一个拳头的程度。 这么一把小刀,能插入的部分只有三分之二吧? 「你……」 蛇还在抽搐, 小口涌出的血染深蛇尸下的一片粘土。 阿依上前一步,却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路卿从框侧抽出一卷暗灰色的卷状物,手抖抖,抖出一张完整结实的麻袋,然后半蹲下张开麻袋放在地面上,五指卡住蛇头, 往麻袋里塞。 几只雌虫还处在懵懵然的状态, 行为跟不上思维,见张开的袋子这才想要上去帮忙托起大蛇。 雄虫装得太快,大半蛇身已经进去, 只要再动动袋子就能不费力地将蛇的全部收入袋中, 但雌虫们不好意思让路卿一只虫做完所有的工作, 还是装模作样地上去做收尾的部分, 至少证明他们不是在一旁干看的酒囊饭袋。 阿依的脸色说不出是红还是白。 没发现蛇也就算了, 还没有及时帮雄虫装猎物,显得站在一旁的他太没用。 雌虫的自尊心有时候就是来得莫名其妙。 前一脚可以吐槽雄虫四体不勤准备冷眼旁观,后一脚就担心自己会被当成没用的废虫。 阿拉奇发现这条是在靠近这棵树时,而雄虫看起来更像是早已发觉做出准备。 那把小刀早在树前几十米就被紧握在手掌心中。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阿拉奇经过阿依时,斜睨的一眼包含着警告。 阿依与自己有一部分血缘关系, 是他远房亲戚的虫崽,平时多照顾他, 气焰过于嚣张以至于无法无天。 对路卿语气的不尊重之意太过明显,阿拉奇不高兴。 阿依沉默半晌,随后又扬起笑容:「我知道,我会注意。」 路卿陆续又播撒什么粉末引来几只嗅闻过来的野兽。 只是雄虫对大部分野兽兴致缺缺,只有少部分野兽被他确立一定要狩猎。 阿依提起兴致,虽然不知道雄虫撒了什么,但兽类确实肉眼可见地增多,短时间能爽上一爽。 他扬起右臂,欲要靠小臂上的毒刺将许多奔来的兽类全部猎杀。 箭在弦上就要发射,雄虫却在他射出的那一刻,反手伸出小刀,用刀面拦住他发射出的刺羽。 「你做什么??」 阿依脱口而出,未曾想雄虫比他的语气更加冷:「你射的方向是幼崽群。」 「捉兽捉两三只就够,剩下的兽留着回归自然,不要杀尽。」 「你……雄虫的慈悲心上来了?」 「这么圣母?」阿依喜欢在网上冲浪,这些网络红词都有所了解,也爱炫词。 他刚对雄虫有些微改观,挑起音量,又是不屑的语气。 路卿淡淡地扫他一眼,他并不是善心上来,也不是圣母。 「留给它们发展的空间,以后才有不断的肉源。」 阿依张张嘴,哑声几秒又不服气地张口反驳:「过冬需要食物,多射杀一些兽类可以囤下来吃。比起发展它们,满足我们现在的需求才是重要的吧!」 雌虫年轻气盛,看得出年纪不大,不服输。 路卿不是喜欢争辩的虫,顶多提出要求:「不要杀同类型的超过三只就好。」 阿依撇撇嘴还想说话,却被一旁看不下去的阿拉奇私下按住手,沉声道: 「你和一只雄虫较什么劲?」 到底是相处几年了解阿依性子的虫,阿拉奇的话握住阿依的性格命脉,让雌虫刚迈出的一条腿成功收回。 「我没有较劲……」说是没较劲,阿依心底最清楚,其实他也被说服了。 雄虫的要求也不过分,但胸腔就是憋着一股气,强扯一张面皮,叭叭几句,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星盗的脾气差,桀骜难驯,众所周知。 第97页 插蛇头一事震住前面的雌虫,却不代表他们有耐心。 挑出不同种类的兽射杀已经是他们的最大的让步。 耗时耗力,实在不够爽快。 等回村的时候已是傍晚。 村民焦急地在后村等候,等候他们的雄崽子回乡。 皮皮后悔没陪着一起去,心乱如麻,看到远远走来的漆黑倒影,急不可待地与其他虫一齐蜂拥而上。 「小七,你不是说很快吗?」 路裕年先发制虫,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砰砰声响,语气多少有几分严厉。 如果不是小七说一会儿会回来,他们压根儿不会让一只尚且年幼的虫崽崽上山。 太危险! 皮皮原本是要一起的,可奥伽吵着闹着要他留下来教他做饭,很烦,但又无可奈何。 路裕年见奥伽是只丧亲的雄虫崽子,可怜兮兮,让皮皮多让着一点,叫其他雌虫跟着去。 不想稀里煳涂被路卿又是一顿言语忽悠,只带上一群星盗。 阿拉奇说:「路村长不用担心,小七没受伤。」 「今天还大丰收!」 「是啊,捉了好多猎物,可以过个好年。」 「……」 星盗们左一句右一句,扎在村民堆里不像是星盗,倒是像土生土长的巨岩村虫。 喜悦真情实感。 他们喜欢在这里的生活,喜欢和村民打交道。 老村长叫来一群虫帮忙处理送来的猎物。 路卿打好招唿,带走几只兽类的部分,拖着麻袋就朝厨房走。 挑战任务的要求是煮出韭苋十味汤,十味十味,要的就是十样关键食材熬制的药膳吧? …… 雄虫的离开,阿拉奇自然关注到了。 这么多东西,做出来的东西应当不同凡响,也许真能将他的病治好。 阿拉奇搓搓手,满心期待地等雄虫从第三天晚上一直到第五天早上。 结果,什么也没有等来。 ? 说好的治疗呢? 阿拉奇发亮的眼睛被时间一点一点磨去光亮,手握热好的茶,静等着也许永远都不会来的虫,直到热度散去。 他摸了摸眼皮上划过的裂口,也不是说失望,只是想想觉得自己可笑。 那死蜘蛛的毒素有多强,他煎熬一个月能不清楚吗? 只是看他几眼,就说要治疗他的雄虫,能有多少可能呢。 手下看老大冷却下来的眼眸也有几分不好受。 等那么久却没有音讯,这雄虫到底在做什么呢? 不会就别夸下海口啊! 「抱歉,我来晚了。」 路卿端着一蛊热汤进来时,知情的星盗还在安慰阿拉奇未来会找到可以治疗他眼睛的医生。 然而伴随着开门声,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拉奇被泼一天半的冷水,心已冷却不抱期望,语气便有些冷淡:「怎么才来。」 他不是针对路卿,只是心情不好。 「抱歉。」 路卿放下汤,揭开盖子散散热气。 刚熬出来的汤还是烫手的。 不是说滚烫的效果最好,室温也能发挥出百分百的药效。 路卿埋在厨房一整天,侵浸于实验自己设定的几则药膳菜谱。以身试药,最后试验出这一版。 他的把握只有七八分,可时间不等虫。 前日与阿拉奇定下约定是必然的,没有找他试药也是因为等待阿拉奇的反馈太慢太慢,不如自己感受。 他的弱视,早年试过不少方法,最后产生抗体与药的几分毒性。 虽不是完全贴合药膳的使用条件,也还算凑合。 现在他很好奇这蛊药在阿拉奇身上的作用,于是手上勤快一些,扇扇风,加速汤的冷却。 路卿的这些想法雌虫们听不见,但能看到雄虫耐心地用纸板扇去汤头热度的画面,心底的一些火气散去大半,转而变成暧昧的眼神,流转于两虫之间。 「我直接喝就好了,阁下不用特别给我散热。」 阿拉奇说不出什么感觉,一把端走那盏汤将其喝了个干净。 放下汤蛊,雌虫的脸上是微微发红的。 额头冒着虚汗,手在脸侧不断地扇动:「好像有点热,应该是起效果了吧。」 路卿一顿:「效果那么快?」 「是。」阿拉奇点头。 路卿伸出手:「我看看。」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阿拉奇捂住眼睛,鼻翼微张,唿出炙热的鼻息。 路卿放下手,尊重病虫的意愿:「好。」 中间路卿又来过两次,让阿拉奇喝下两壶和前一盏一样的漆黑汤水。 阿拉奇第一次喝得太快,只感受到残留在唇齿之间的甘甜。 第二次喝和第三次喝又是另一种味道,微微发苦,却带一股清香,将他浮躁沸腾的血液按压下去,好似冰凉的泉水灌入他的血管乃至身体百位,舒服极了。 半夜,阿拉奇浑身似火燃烧。 路卿像掐准时间过来,送上第四蛊汤。 一样的汤,阿拉奇喝出第三种味道。 是鲜香四溢的。 「蛇肉?」阿拉奇舀起独留在空盏底的漆黑之物,询问的眼神看向路卿。 路卿:「对。」 阿拉奇二话不说吃下最后一块蛇肉,紧緻肉竟咬出嚼劲的鲜香。 第98页 「好吃。」 阿拉奇舔舔嘴唇,回味口腔中瀰漫的最后一丝余味,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直觉眼皮有些发痒。 路卿收去阿拉奇手中的空盏,问了些体会和感受,没再多说,点头离开。 就这么过了一天,到路卿要去上学的那天,阿拉奇的眼睛已经能看清一个物体的大概样子,只是略有模煳。 「这只是短时间的。药膳方子已经交给爷爷,找他就好。」 雄虫穿着来时的衣服,只是手边多了一只行李箱。 阿拉奇最初的五分好感,更准确来说是兴趣,现在变成了十分。 他找到一张压在桌面上的字条,这才知道,雄虫以免他们着急,在一天前就留下这句给他两天时间的话。 只是被其他东西压住才没看见。 如果他的眼睛真的能好起来…… 阿拉奇嘴角掀起愉悦的笑意,或许他会亲自去雄虫的家一趟,拜访他,甚至……提出婚约。 虽然这张毁过容的脸,雄虫不一定看得上吧。 第52章 路卿傍晚回寝, 将行李箱中的衣服收好后,从卡卡西那得知他的身体状况不错,明早就能正式上课。 交换过通讯器号的两虫聊了一个下午, 或者说是卡卡西单方面地聊,一聊聊到现在, 哭诉自己在医院的非虫待遇。 什么医院的饭菜不好吃,天天被打针多心酸,被禁止打游戏有多痛苦,充斥着当代大学军校生的清澈与愚蠢。 游戏、恋爱、忙碌的校园生活和学习,组成了一个学生的基本形象。 很难想像一只整天乐呵呵胖乎乎的老好虫经歷过这么严重的校园霸凌和冷暴力后,依旧如此开朗面对虫生。 毕竟当众猥、亵会被贴上涩情狂的标籤,至少在出校以前, 彻底地社会性死亡。 这种生活要过两年。 路卿晾好衣服回房间, 卡卡西带着哭腔正好说到医院最近新来的漂亮护士,温柔又迷虫,一举一动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欲罢不能。 他一兴奋就越说越多, 被迫闭嘴的生活让他如坐针毡, 难受至极, 浑身上下像被虫咬一样, 瘙痒难耐。 好在还多一个听众,听他倒苦水。 卡卡西不知道,这一个听众还附带一只小听众在那儿指指点点,摇头嘆息。 路卿斜乜一眼终端右上角的时间,将捲起的袖套放下, 和卡卡西道别:「我先去吃晚饭了,待会儿聊。」 「诶!等等。」 卡卡西聊尽一个下午, 被路卿一句提点回来,想起自己这通电话的初衷。 「你千万不能一只雄虫随便乱跑啊。」 卡卡西担忧地说:「连我这种胖雄虫他们都如此垂涎,差点夺取我的贞操和纯真,你就更别说了,小胳膊小腿,一撩就倒,更好拐。」 卡卡西这几天,每次一回想起那段空白的记忆就一阵后怕,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一醒来就躺在医院中,被医生告知他差点因流血过多而死亡,吓得立马看眼下面的东西还在不在,生怕不能虫道。 幸好东西在,审讯部的雌虫安慰他不用担忧,已经逮住犯罪嫌疑虫的尾巴,不久后便能收网,他这才放下心优哉游哉地在医院过日子。 路卿:「嗯,好,我会小心。」 「不止要小心,还得找个搭伙的啊。比如说你那雌虫对象,兄弟朋友,都可以带,浩浩荡荡成群结队地吃饭也热闹。」 卡卡西对路卿有个雌虫对象的这件事一直深信不疑,而且特喜欢热心充当感情大师出谋划策、提点两句:「如果是亚雌,那就带上其他小情侣,有氛围感,玩着玩着就容易亲到一块儿去;如果是军雌,那就更好了,别的虫都不用带,就带他一个,走在外面既威风又安全,还是个约会的好藉口。」 路卿:「好。」 卡卡西满意地点头,想到路卿那边看不到他的脸,又连嗯三下,补充一句:「那话就撂这儿了,兄弟自己把握住,祝你有个,咳咳,美好的夜晚。」 电话挂断后,书书沉默地看着那部终端:「我们就说吃饭而已,这小胖子怎么可以巴拉巴拉那么多出来。前世不会是内娱狗仔队的吧?」 路卿拉上窗帘,锁好一切能锁上的窗门柜,临走时沉声道:「书书,寝室拜託你看着了。」 书书收起懒散吐槽的嘴脸,做了个敬礼的动:「保证完成任务!」 「路路子路上小心。」 * 今夜稍稍回暖,但仍旧萧瑟。 寝室楼下的银杏树整齐排列在大路两侧,秋风乍起,颤颤巍巍抖落漫天娇嫩的金黄。 路卿长袖白t下楼,手上勾着袋子,脚踏一地缤纷落英,远远看去就是出来熘达的普通雄虫。 穿搭简单,姿态放松。 他的路径很简单,从晚上七点起,沿路出校,两个小时后带着满身炭火烧烤的气味儿回校,手提袋塞满薯片和青绿色的灌装啤酒,朝住宿区漫步而至。 这时候还是有些虫在的。 路卿四处闲逛,来到三食堂的窗口,点了一份最后的蒸饺。 三食堂的蒸饺窗口还微亮着,漂亮的亚雌在里面辛勤忙活。 「同学,这么晚还来吃蒸饺呀。」 他对路卿展颜一笑,手上戴着一次性的透明手套,额头上和手套上都粘有白色的面粉。 第99页 路卿:「对,突然很想吃。」 他随口应着,看雌虫揭开蒸笼,往一次性纸盒里装饺子。 蒸汽模煳视线,看不清亚雌的表情。 路卿随意地环顾四周,好奇问道:「这个窗口,就你一个虫呆着吗?」 「是呀,就只有我一个。」 「辛苦,这么晚还在工作。」 亚雌刚把最后一个蒸饺夹去盒里,手提着钢制夹子,偏头眯起眼睛笑,嘴巴是弯弯的月牙形,带着一丝可爱的意味:「没办法嘛,晚上同学饿了要吃饭怎么办。」 「喏,蒸饺给你,趁热吃。」 路卿接过蒸饺道谢,拿着纸盒坐到自己找到的那个靠窗位置,将蒸饺悉数吃完。 食堂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对小情侣藏在昏暗的角落里卿卿我我,不知道在做什么。 路卿再次抬眼,看向蒸饺窗口。 空了。 * 晚上十点多,雄虫漫步在大道上,柔软的黑髮顶着飘落下来的银杏叶子,手拿终端在打电话。 「什么,你不来了?」雄虫骤然停住脚步,眼眸睁大,眼底蔓延出一抹怒意。 「说好陪我,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就因为学校那些奇奇怪怪的传闻?」 「……」 「我说了,我不是,我根本就没有做,你为什么不信我!」雄虫驻足在树下,好像在听那边说些什么,嘴唇的白色愈抿愈深。 他干脆将手中的袋子随手一摔,零食和饮料乒桌球乓掉落一地,来回踱步,手扶额推起前发,露出满脸的焦躁和委屈。 「所以呢?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不喜欢我了呗。」 「当初说好的都是假的是吗,一出事就把我撇掉?」 「你就是不想和我一样被孤立,呵呵,我知道!」 「……」 s 「找藉口,就是你在找藉口!!」 「不要说得那么好听那么冠冕堂皇!!」 「我不想理你了!」 雄虫怒气沖沖地说完这些话,就把终端狠狠甩在零食袋上。 胸口还因为余怒剧烈地喘息着。 「该死地,哪里传来的谣言,败坏了我的好兴致。」 「你嫌我是个花瓶垃圾,我还嫌你没虫要。」 「分手就分手,谁稀罕,我找个更好的。」 路卿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不觉眼眶蓄满泪水,慢慢地抱腿蹲下,手臂欲盖弥彰似地遮住发红的眼睛。 雄虫边抹眼泪边抽泣,可眨眨眼睛,鸦羽似的眼睫还是不要钱地抖落一串一串泪珠,滴落在黄叶上,声音掩藏在消逝的风里。 「你才没虫要,你才是……你才是没虫要……」 「呜呜……」 路卿哭了许久,哭得腿发麻,这才站起来,捡起滚落到他脚边的一瓶啤酒,想拉开易拉罐的拉环。 可他怎么也拉不开拉环。 平时都是别的虫拉拉环,只要乖乖等着就好,现在却要自己动手,路卿的嘴巴一撇,又要掉珍珠,但想想那声「花瓶」还是抹抹眼角,手指用力握住瓶身,另一手勾住拉环使劲往后扯。 一分钟,两分钟…… 手指被拉得发白,脸也成涨红色,终于看到下面有一丝丝缝口出现。 路卿的眼睛闪着光,看到胜利的曙光用力更甚,却不想这一下将整个瓶子甩出去,冒着气泡的啤酒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路卿傻眼了,白t上还溅上一滩啤酒印子。 浑身上下一塌煳涂。 他握着那瓶少得可怜的酒,又委屈地哭出声。 哭着哭着,仰起发红的脸,将那口酒尽数倒入口中,咕噜咕噜得喝。 空气,突然安静。 路卿感觉到后颈有什么震动的刺击感,嗡嗡嗡作响,握着酒瓶的手一松,身体一软瘫倒在地面上,眼睛一闭,好像不省虫事。 一道巨大的阴影从众多树中飞落而下。 宛如铺天盖地的翅膀,携锋锐的尖刺直逼雄虫的胸膛—— 「刺啦——」 数道银丝勾住尖刺,疯狂席捲成一道银灰色的茧,顷刻间被甩飞落地。 「s级雌虫?」乌云散尽,显出月色。伴随着那数道密不透风的银丝,一道声音从雄虫的身后出现。 那翅膀硕大的巨虫,听见声音浑身震颤,他感觉到不对劲,勐然飞向另一侧——翅膀却在这一秒牢牢地凝固在看不见的巨网上。 银灰发的雌虫一身漆黑的军装,右臂化作锃亮的暗黑色刀锋,从雄虫身后的树后走来。 狭长的红眸危险地眯起,隐隐透出冰冷和杀意。 「是你,要动我的阁下吗?」 第53章 长着翅膀的巨大虫子黏着在纵横交错的透明蛛网上, 疯狂挣扎着四肢。 破开云雾撒下来的白碎光点折射出冷硬绷直的银丝,像磨细的锁链,死死缠绕勾住虫子的翅鳞, 呈一张张开的大字网形,盖住整片天地光华。 踩着沉黑长靴的军雌眼底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唯有两种极为鲜明的冰冷杀意交织,燃烧的赤红从脖颈蔓延至下脸,编画出妖异诡秘的繁复花纹。 「……艾勒特少将。」 看着逐渐靠近的军雌,那只挣扎的虫子骤然冷静下来,四肢停滞不动。 夹在中间类人形的黑色东西微微晃动,似乎在对艾勒特轻微地摇头。 第100页 艾勒特来到黏着虫子的蜘蛛网前,借着光看清虫子的真正外貌, 眸光微沉, 虫化后的手臂抬至胸前,唇边溢出一声低沉的音色:「你的虫化……很严重,近乎不可逆转。」语气是肯定的。 雌虫听了没肯定也没否认, 只是呵呵得发出气音, 从下面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脸上张着的巨大口器, 裂开的口子加掺着血腥气和浑浊难闻的液体, 一滴一滴地落下, 腐蚀掉那一层地皮。 「呵呵。」 「您,不也是吗?」 虫子说:「您是不可逆转的虫化啊……」 艾勒特眸光一凛,抬起手,无数银线顷刻间侵袭上去。 银丝如同夜里的一阵疾风,无形却快, 在此刻再次剧烈挣扎的虫像是手忙脚乱,垂死挣扎的猎物。 本是胜负已定的事实。 就在四肢即将穿透的下一秒, 像是命运在有意挑衅,虫子堪堪崩裂蛛丝,以极快的速度挥动翅翼冲上空中,挥落零零散散的亮片。 「好险好险。」 蛛丝扑空。虫子低头看着收回去的丝线,发出一声似后怕的感慨,细长的手臂拍了拍胸口。 挣脱+躲线,恰好擦线过去的怪异角度让一切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场惊险的巧合。 但是艾勒特知道这不是真的,能在这么点时间做出一系列动作并且有所反应,至少是s级的水准。 「您给我的空白时间太多了。」果然,雌虫说道。 「20秒钟,哦不,10秒钟,您的蜘蛛网就能腐蚀掉。」 「您的警惕心太弱了,少将。」 恢復自由的雌虫悬浮在空中,挥动着巨大的四翅,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两虫。 他竖立的虫仁如针一般又细又长,眼白处布满交叉密布的血丝,裂开的口器似乎在嘲笑眼前两只虫的愚蠢和天真。 他们本就是空中的王者,拥有翅膀的虫族只要虫化不严重,是虫类中较受欢迎的一类。 无论是漂亮的鳞翅还是优秀的实力,足以蔑视众多虫种。 包括蜘蛛。 「听说您是黑寡妇,我还特别期待,未曾想,您竟如此软弱无能,真叫虫失望啊。」 「蝴蝶?」艾勒特一步一步走上前,沉稳的鞋底踏上铺满黄叶的地面,声音却是沉重有力的沉闷声响。 「对,蝴蝶。」雌虫的声音深处能听出他的笑意盈盈。 他并没有因为爱勒特的靠近而紧张,而是优雅地做出弯腰俯身的动作:「您好,容我介绍一下自己。长翅凤蝶,和您一样的有毒种肉食类。」 「嗯,我的同族更喜欢花蜜,可我喜欢吃弱小又可悲的雄虫。」 「雄虫身体娇弱,皮薄肉嫩,有的血液是甜的,有的血液是苦的……」 「滋味当真是……」 「太好了。」 雌虫伸出细长的赤红舌头,勾起滴落的粘液,似乎真在回味雄虫的味道,眼睛迷成一条细长的直线。 霎时,扯断的蛛丝又向他冲去。 蝴蝶灵巧地旋转俯身,躲过银丝的勾缠,又翻飞上去。 艾勒特的速度快得看不清影子,线本就是可柔软可坚韧的利器,角度可以刁钻多变。 他在地面上像是在空中的傀儡师,随意摆动丝线的走向,甚至割破空气中飘下的无数叶片,直冲空气中的蝴蝶。 飞虫四处飞舞,躲过数次银线,翅膀带动风席捲出闪亮鳞片,美妙绝伦。若不看他的脸和略带弯曲的下半身,雌虫的表现就像一场歌舞剧。 「少将生气了吗?因为我这么说?」蝴蝶一边躲一边惊讶地感嘆。 他似乎对高强度的闪躲并不疲惫,还有空打趣说: 「可您这么看重的雄虫却在和其他雌虫打电话呀。」 「你看他委屈的小脸,啧啧,梨花带雨的,是为情所伤呢。」 「被同学欺负,被同学孤立,真可怜。」 「可惜,这些都与您无关吶———」 「我想,你可以闭嘴了。」艾勒特话音未落,一根血红色的线夹在银线中勐然穿透蝴蝶的漂亮的翅膀。 蝴蝶看似在轻松地聊天,实则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艾勒特出手时便当即反应过来,身体往另一侧闪躲。 可是这一道红线却远比先前的那几道丝线还要迅勐,且带有极强的腐蚀性,他属于蝴蝶中速度最快之一,他敢说世界上没有多少蝴蝶能比上他的速度,竟然还是被丝线贯穿一个洞。 蝴蝶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抬起翅翼往空气上方飞。 只要飞得越高,银线就越难勾住他。 艾勒特的声音低不可闻:「我从未认为自己有多么强大,但是你似乎过于小瞧我了。」 蝴蝶扇动的动作于半空中僵持住一瞬,他意识到自己身上不正常的变化。 「你蛛丝的毒竟然这么强?」 雌虫拍打愈发缓慢的翅膀,声音阴测测地从上方传来。 他飞得高,可翅膀却愈发无力,偶尔会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来自翅膀根处的。 他想不到其他可能,只有红色的那道蛛丝。 「您猜错了,第十一军团副团长阁下。」 艾勒特抬眼看着上空越飞越慢的蝴蝶,学起雌虫优雅有礼的官话,只是眼眸并没有携带笑意,「是我的蜘蛛丝还粘在您的身上。您似乎飞得太急,没有发现这些东西钻进您的身体里面吗?」 第101页 「现在应该已经钻入您的神经了。」 「蜘蛛丝,原来如此。」蝴蝶顿了顿,说:「还有,您竟然知道我的身份,我还以为我早已被时光所遗忘,真是叫虫意外。」 「您意外的、失望的,似乎比较多。」 「废话也很多。」 「所以,你在等什么呢?」 艾勒特沉声道:「你很执着于要做些什么,而不是马上逃走。」 「刺激我的时间,完全够你扑腾虫翅离开。」 蝴蝶说:「原来您在等我,谢谢您给我这个表现的机会。」 艾勒特说:「你伤害了无数雄虫,甚至有虫在病上死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不过只要回去,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只要把你们的目的告诉我们。」 「少将好像是把我当傻子。回去?回那个军部?」蝴蝶呵呵直笑,「怕不是当晚就被枪毙处决了。」 「说出来管用吗?少将自己信吗?」 「那没办法了。」艾勒特的手指收紧,又是崩出无数道丝线,穿透雌虫的翅膀。 无数个血洞出现在蝴蝶斑斓漂亮的翅翼上,甚至胸侧的臂膀,雌虫闭上眼睛从空中落下,等再一次睁眼望向空中,已经黏着在贴近地面看不见的蜘蛛网,再也无法动弹。 这一次,艾勒特居高临下地俯视雌虫面目全非的脸,紧蹙眉心。 太遥远的距离还以为是自己看错,原来真的有缝合过的痕迹。 脸部、四肢、甚至翅膀,都是强行割裂又拼接起来的。 第十一军团副团长早在两年前失踪,军部传言他早已被异兽吞噬,死无全尸,另一条则是说他被一些组织囚禁做实验,成为杀虫兵器。 现在看来,第二条的可能性很高。 艾勒特收敛多余的情绪,这不是他要多管的事,只是如果要伤害路卿的话,他不得不插手这件连续杀虫案的主搜查令。 至少在他们动手之前,一锅端掉组织。 「少将,等等。」 然而就在他欲要用虫丝团缠绕雌虫的脖子时,艾勒特的身后传来一道清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军雌射出虫丝的动作一顿,静静地撤出遮挡着蝴蝶的位置,往另一侧站立。 闭眼的蝴蝶忽然睁开灰濛濛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本来瘫倒在地面上的雄虫又站起来,擦擦眼角早已干涸的眼泪,面色如常地走到他面前。 「你,没睡着?」 蝴蝶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才多了一丝明显的惊讶:「难怪没有反应,难怪等了那么久……」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路卿平静地看着蝴蝶:「你认识我?」 「呵呵,好问题。」蝴蝶细长的口器微微颤动,「但是,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回答呢,阁下。」 「好,我知道了。」路卿点头:「谢谢您的解答。」 「呵呵。」 路卿后退一步,示意艾勒特可以继续。 艾勒特用银丝缠绕住蝴蝶的四肢以至脖颈。虫素震断虫网,拉着一把蛛丝,将蝴蝶的身体控制住。 他半垂着眼,默默将虫化的手臂变回原来的样子。 不知道雄虫看见会不会,感到不快。 然而抓着虫丝走了不到一米的路,艾勒特的脚步渐渐放缓,耳垂微微反上一点点红色。 他好像能感受到边上余光在看向他,雄虫的视线很微弱,像一股微不可查的风。 「阁……下……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艾勒特心口纠结许久,还是忍着不自在,将话说出口。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一如路卿的视线一般轻飘飘的。 握着虫丝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勾缠住丝线,似乎在把玩,却沁出热汗,砰砰直跳的心脏如雷声鼓动,等待雄虫的回答,却又害怕那边的无声无息。 会是无视,还是作答? 艾勒特后悔自己将话说得太早,没有重新思考过,可一想到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能打破僵局,和雄虫重新搭话的机会,他又勉强定下心来。 路卿收回视线,说:「只是看你的蛛丝。」 小时候没看过,身边也没有蜘蛛类的雌虫。路卿很好奇雌虫怎么能放出那么多的蜘蛛丝,怎么生产的,想着想着就看过去了。 然而,简单的一句回復却让艾勒特耳垂的颜色稍稍回褪下去,脸色又一次变得苍白。 他想到他虫化的样子那么丑陋,就算是手臂,和蜘蛛丝也是密密麻麻的,被其他虫说过恐怖。 雄虫看的是他的手,也能看见他偷偷消去虫化的过程。 如此狰狞。 看,看有多丑吗? 甚至可能还会庆幸,没有再与这么一只丑陋的东西多有来往。 艾勒特抿唇,耳边忽然听见一道声音。那声音很熟悉,赫然就是身后的那只残破不堪的蝴蝶。 「艾勒特……少将,您在想什么,忧虑什么,呵呵。」这一次,呵呵的气音能听出明显的笑出来。 「您在担心,您的虫化吗?」 艾勒特勐然转头,赤红的眼眸暗沉沉地瞪着蝴蝶。 蝴蝶又是摇头道: 「看看您的样子,简直把想法写在脸上了。」 「真是可笑,为了一只雄虫患得患失。」 「闭嘴。」心思被戳破,艾勒特的声音带着欲盖弥彰的冷意,他余光瞥向雄虫,生怕路卿听到自己的虫化会害怕。 第102页 蝴蝶却不给他机会,继续道:「您的虫化,可是达到过百分之四十九呢。那么危险的数字,一旦超过五十三点四一,呵呵……」 「您可就永远是只令虫厌恶的蜘蛛了啊……」 「那时候,你还能,像这样站在他,身边吗?」 蝴蝶说着,突然开始大笑。 艾勒特敛眉,猝然反应过来,而路卿也看出蝴蝶的不对劲,抓住艾勒特伸过来欲要揽住他的手。 「陪葬吧,给我———」 第54章 (倒v结束) 病床上的雌虫刚刚睁开眼, 偏头便撞入一双如同黑曜石般沉亮的黑眸。 黑眸的主虫拿着一本旧杂志,似乎刚还在翻看,页面摊平躺在中间那一页, 只是现在目光不是落在杂志,而是他身上的:「有哪里不舒服么?」 路卿话落, 将杂志放置一侧,眉心蹙起一抹褶皱,一边询问着,一边按下唿叫铃。 阳光太耀眼,为窗前的雄虫镀上柔和的光,隐隐能看出眼眸中多出的其他情绪。 艾勒特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没有。」 雌虫刚起床, 嗓音带着破碎的干涩嘶哑。 路卿停顿一秒, 端起柜檯边的水杯,握在手心感受温度。 「可以喝。」 看着送到他面前的水杯,艾勒特勐然坐起, 眼底带着受宠若惊的慌乱。 肌肉起伏过大牵扯到伤口, 虽不会很痛他能忍住, 路卿还是注意到渗出血的绷带, 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 「小心。」冰冷的手掌贴在后背轻推。 路卿盯着他的脸侧过于专注, 让艾勒特肩骨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 他立刻埋下头低声道谢,双手小心地捧着杯壁,小口小口地喝。 水还是温热的。 盪开的清澈波纹,倒影出赤红色的瞳仁。 艾勒特喝着水,余光悄悄瞄向路卿的脸, 又一触即回。 他的嘴唇抿着杯壁,尖起的犬牙一下一下地磕着杯沿的位置, 心乱如麻。 被这样关注和照顾,仿佛还在那天刚下星际战场的时候,太温暖太难捨得。 「伤口还会痛吗?」在等医生来时,路卿耐心地问他。 艾勒特本想摇头说自己不痛,可下一秒已经微侧的脖颈停滞住,抓捕蝴蝶却被他自爆席捲进去的回忆乍现,犹豫片刻,还是勉强点下脑袋。 「有点。」艾勒特的声音愈发地小,头也越埋越低。 他一直听从老洛克的命令,路卿也是温柔体贴的虫,没有概念的雌虫一直实事求是,从未撒过这样的谎话。 突然撒下这样的谎言让艾勒特的心跳的频率异常快,手指不安地摩挲杯壁,心道:路卿会发现吗? 不管是他故作疼痛的样子,还是他故意用身体抵抗伤害博取路卿关注的事,他会发现吗? 艾勒特这次连余光都不敢看向他,喉咙又干又涩,远比刚起来时还要难受。 他不知道这就是所谓心虚的表现,做这些事就已经耗尽他全部的勇气,闷头将杯底的水喝完,继续沉默不语。 他很想说话,但说不出。水杯也空了,不想碰上路卿的眼睛,生怕被他察觉端倪。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心虚萎缩的姿态,路卿却自然地说:「好。」然后起身接走雌虫手中的水杯,新倒上一杯开水。 带着热度的水杯再次握入手中,艾勒特的表情一瞬发生变化,随后垂头喝水,浓浓的愧意涌上心头。 收穫着雄虫的好意,可一切竟是骗局。 他就像一个卑劣的小偷,窃取不属于自己的温暖,还理所应当地霸占和隐瞒。 艾勒特在醒之前,将昨日的回忆再次梦了一遍。 他梦到自己是如何发现蝴蝶要自爆,如何扭头握住雄虫的手,如何抵抗冲击将他死死压在身下,不让他受伤。 乍一看,是自己舍己为虫,可歌可泣。 如果没有刻意撤销为保护雄虫而向上层要来的防护罩和用虫素刺激血压流出的满地鲜血,确实是可歌可泣。 路卿目光落在雌虫略显苍白的面容,指节轻轻触碰着杂志的纸页。 好像从成年起,他很少见艾勒特会因为什么事而受伤。 幼年期的雌虫,尚且还在成长,不高不矮的个子,却总是遍体凌伤地回来,倒在他的怀里,用灰色的脑袋蹭他的掌心和膝盖。 像一条小狗,很可爱的小狗。 路卿是喜欢说话的,他喜欢和自己喜欢的分享一切自己的喜悦。 雌父、雄父、小雌虫。 雌父不在了,雄父不喜欢他,他有小雌虫。 互相依赖的感觉,太好太好。 路卿的眸色渐渐暗沉下来。 他看着雌虫受伤的腰腹和胸膛,裸、露外层的肌肉缠绕着一圈圈的绷带,隐隐渗透的血迹,昭示着那晚,艾勒特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拢进怀里却被爆炸的冲击波及到,以至于半边血肉模煳的场面。 灼热的血液喷溅到他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恶臭般的味道,挥挥洒洒下来,淌出血流。 路卿坐在血泊中,抱着雌虫的身体,看着满手刺眼的红,精神恍惚地想:为什么会接连两次看到熟悉的虫在自己的面前变得虚弱以至于气绝。 在医疗队和军方的虫过来时,直到身边的虫唿唤他,他才从梦魇中脱离出来。 第103页 他的怀里抱着那只如同最初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奄奄一息的小雌虫。 那么小,那么脆弱,像支离破碎的娃娃。 怎么喊都喊不醒。 路卿不明白,为什么都要离他而去。 都要在他的面前死亡。 生命如此脆弱,一扎就会像气球一样四分五裂。 你也是吗? 恍惚的雄虫这般想着,轻轻地拨开雌虫额前的头髮,用袖子擦去雌虫脸上粘着血和肉末。 将雌虫送上单架后,路卿站在远处张开自己脏兮兮的手。 细长的五指好久没沾染那么多的血,那温热的雌虫的血,让他克制不住地颤慄。 …… 路卿的脸太过平静,鼓起勇气再次偷看他的雌虫有些吃不准他的想法。 他垂下眼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路卿平静的眸底好像夹杂一丝哀伤。 别,难过。 艾勒特放下水杯,锋利的眉垂下,正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见路卿偏头正好撞入他的眼睛。 「喝完了吗?」路卿的声音温柔又平缓,艾勒特下意识点了点头,就见一只清癯的手伸来将他手中的空杯取走。 又碰到了。 路卿的手背好凉。 太凉了。 艾勒特伸出手臂,一下子握住那只离开的手。 路卿一顿,门恰好吱呀一声响起,伴随着匆匆忙忙的脚步。 「a21病床的伤虫醒了?」带头的医生一脸严肃地说着,就看到站起来的雄虫。 路卿将手从炙热的掌心中抽出,走上前去:「是的。」 医生紧蹙着眉,手拿病歷单翻到最后一页,对照着和路卿的脸来回看:「你是病虫的家属?」 「怎么长得有点像,又有点不像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家属。」路卿停顿片刻,迎着医生狐疑的目光说:「我叫路卿,是这起事件的关联者。」 医生:「哦,这样……埃因!你怎么没在记录里写上!」 边上的助手连忙道歉:「因为这位雄虫阁下没受伤,我就没记录。」 「每一只雄虫都是我们珍贵的财富,你怎么可以因为看起来没受伤就不记下来呢?」 「对不起老师。」 「……」 医生将助手训斥一顿。 艾勒特握了握手心,感受到手掌那处冰凉消失,心里还有些失落。 那么冷的手,昨天应该是吓坏了吧? 他不应该採取这种方式来博取雄虫的同情,他明知道路卿是多么温柔又善良的虫,总是会给他疗伤,陪他玩耍,给他讲故事…… 艾勒特的胸口被巨大的酸楚和后悔占据,他太卑鄙了。 然而就是在他思绪繁杂的时候,医生和路卿的对话陆陆续续地传入他的耳中。 艾勒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 后来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没有家属,没有结婚,没有订婚,我是单身,阁下。」 他没有家属,他拒绝了订婚。 真的,那些报告都是洛克家主填写的。 艾勒特见路卿没有说话,语速有些着急,睁大瞳仁眼巴巴地看向路卿:「您相信我,这都是真的。」 「我喜欢……」 我喜欢您。 第55章 「喜欢」戛然而止。 路卿怔愣不到一瞬:「嗯, 我知道。」 他也没想到雌虫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雌虫双臂撑在身前,乱蓬蓬的头髮就像一只灰毛的小狗,赤瞳微微阔大, 红宝石里映出一道小小的虫影,是自己。 路卿别过头:「好好休息, 等会儿再来看你。」 艾勒特看着路卿推开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说什么,淡色的嘴唇张张合合,喉头滚动,连心脏都忘记跳动。 好像,说得太急,他把自己的心声也…… * 军雌本身的体质很好, 医生的意思是预估三到四天就会痊癒。 路卿沿着医院的小路走, 聆听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万里无云,风却凉丝丝的,空气也清新。 路上被推着轮椅走的病虫和穿着病服散步的虫有很多, 都是来散散心, 晒晒太阳。 路卿看叶片飘落, 顺势捉住一片掉落在他肩膀上的叶子。 盯着这片叶子, 他混乱的思绪像是被用一只大手抚平, 稍稍舒展开来,想法更加开阔。 他想到在自爆后,几乎死无全尸的雌虫。 血肉炸裂四散,唯独剩下那双带血的红褐色翅翼,还闪烁着如星光般灿烂的亮点。 是这只蝴蝶唯一留下的, 最完整漂亮的东西。 第十一军团副团长,梅瑟斯, 凤尾蝶,s级雌虫,年龄42,原相片是他正直青年的时候,红褐色的中长发,长相俊美,失踪前虫化程度百分之四十。 从自爆炸毁的尸体能看出,梅瑟斯并没有任何的求生欲望,他的死念强烈,激发身体中的所有虫素,完成超虫化,也就是远超于身体所受限度的100,所进行的虫化。。 这样导致的结果是,梅瑟斯身体里所有的血管都会被疯涨的虫素撑爆,就像一只膨胀的气球,最后被能量撑破身体以至于死亡。 虫素的力量是巨大的,但不一定能达成自爆这件事,这和身体的状况也有关系。 而且冷静后再去想,并不能杀死艾勒特和他的自爆,意义究竟在哪里。 第104页 是他没想到吗?还是说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杀死他们,而是…… 自杀销毁证据。 路卿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梅瑟斯的身体,隐藏或携带着某种东西,这种东西可能与他的为什么会发生雄虫兇杀案,为什么能确保自己完成自爆这件事,甚至更多。 被艾勒特拥入怀中保护时,他听见爆炸前一秒,悠长的嘆息伴随骨骼碎裂的声音,在漫天红色中逝去。 「再见了……雄主。」 悲伤又留念的声调…… 雄主,是谁?杀虫案的幕后者,还是只是他的婚恋者,亦或者两者都是。 疑点重重,很难想像出一只s级雌虫宁可爆炸,也不愿意被抓起来的背后隐藏多大的阴谋。 「阁下,请问您何时能与我们去审讯室聊一聊呢?」面容肃然的雌虫礼貌又克制地提出问题,那张脸赫然是当初在审讯室质问路卿是嫌疑虫的伊萨克斯。 路卿的食指和拇指捻着树叶的叶根,垂眸盯着残破的叶面,旋转把玩。 「阁下?」 「……」 伊萨克斯没得到回应还有几分怔愣,雄虫温文尔雅,有话必应,看得出是一只很有教养的雄虫,然而这一次却并没有理睬他们的意思,不知道是玩树叶玩得太过入神还是压根就不想回答他们的话。 这次的诱饵计划很成功,确实抓到连续杀虫案的兇手,但他们赶来时,一切证据都消失了,只有一些雌虫残缺的组织与艾勒特和这只雄虫。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经过,他们必须询问这两只唯一的现场目击者。 艾勒特属于帝国,必将提交报告上交上方,而路卿不仅是普通的公民,经过调查还发现他是一只身份尊贵的雄虫。 若不是洛克家开的那场生日宴会,雄虫的消息很难寻,或许他们要废更大的力气才能抓住他的背景。 伊萨克斯其实在得知路卿是洛克家不出世的小雄子后,心里难得有几分悔意,比起拖延案件的进度,他更不想因洛克家族的小雄子受伤害而被罪责。 平白无故惹上麻烦。 「阁下,这次能得到关键线索,靠的是阁下您的捨身帮助。目前案件陷入僵局,如果您能协助我们继续进行调查,我以中将的名义起誓,必定会给予您应有的奖励,无论是名誉还是金钱。」伊萨克斯难得说出几句好话,他也是鑑于路卿确实对他们的态度不错,配合他们的计划行事,没有闹雄虫脾气,所以才愿意给出这样的承诺。 树叶从雄虫的手上飘落下来。 这场单方面的对话,在路卿扔掉树叶的那一刻得到回应。 「可以。」雄虫的反应十分冷淡,平静又温和的眉眼下却带着疏离。 他静静地看向伊萨克斯的脸,一如当初在审讯的那样直接。 「但我有一个要求,希望您可以答应我。」 伊萨克斯露出意料之内的神色:「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请说。」 「现在是9:34。」路卿看了一眼时间:「希望您能在中午之前带我回医院。」 伊萨克斯的眼底多出几分意外:「您是有什么急事吗?」 「噢。」 伊萨克斯解释道:「我不是其他的意思,就是怕耽误您的时间。」 路卿:「11:30以前就可以了,谢谢。」 对于雄虫的避而不谈伊萨克斯也没有多问。军用飞行器的速度很快,不久就达到最近的分部,还是最初审讯的老地方。 伊萨克斯态度平和地对路卿做出请的动作,还让路卿身后的副官为他倒上一杯开水。 「阁下,我们长话短说吧。」伊萨克斯将几张照片推至路卿面前。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伊萨克斯抬起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路卿的双眸:「请问您认识照片上的几只虫吗?除了您的舍友卡卡西。」 路卿从玻璃窗下方的空隙接过照片细看,随后摇了摇头:「没有。」 「那您在学校有受到过孤立或者不受控制做了某些事,遭到其他虫厌恶的吗?」 路卿:「没有。」 「您在学校受老师喜爱吗?受到老师的关注度高吗?课堂表现如何?」 路卿:「还好。」 「……」 「感谢您的配合。」 伊萨克斯眼神示意了一下旁侧的书记员,书记员合上本子用手势回应。伊萨克斯这才点点头,对路卿说:「您可以离开这里了。」 路卿被军雌带去外侧停靠的飞行器。 伊萨克斯问的问题都是校园中琐碎的小事和昨夜梅瑟斯的具体行为,对于路卿来说并不是多难的问题。但从这些问题可以看出,伊萨克斯通过他在锁定嫌犯的目标群体,并且,路卿还是目标中唯一的一个例外。 伊萨克斯从上飞船后便一直揉摁眉心褶皱的地方,眼底浸满疲惫之色。 路卿跟整起案件除了部分重合,根本毫无关联性,那梅瑟斯为何会锁定路卿呢? 若不是查到路卿背后的家族,他也不会再来询问雄虫一遍这些简单的问题。 只要知道昨天的案发经过就好。 「原谅我先前为破案而太过着急,对您多有冒犯。谢谢您不计前嫌的配合,至于答应您的奖励,您可以需要的时候来与我说,我会尽力满足阁下的需求。」 伊萨克斯在临别前如此说道,他接到一通来自军部的电话,必须要去一趟,在送路卿到医院后便先行离开。 第105页 路卿回到医院。 a21的病房门口有几只军雌站立,透过门上镶嵌的双面磨砂玻璃,还能看见两只军雌站在病床边和病床上的雌虫说些什么。 艾勒特脸上的苍白褪去,面容冷峻地与那两只军雌交谈。 路卿抬手敲门,听到一声请进才打开门,身后则站着两只在门外站岗的军雌。 雌虫敬了个军礼,脸上微微发红:「报告,和少将昨日一起遇袭的雄虫阁下来了。」 艾勒特的神情在一瞬间发生变化,原本绷直的腰背猝然疲软下来,连脸色都苍白几分。 坦奇瞳孔微微放大,这才刚用通讯器教他就演上了。 「阁下。」艾勒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他一手紧攥着被面,另一手指向床侧的那张换新的椅子,轻咳两声,低声道:「那边有位子的。」 路卿顿了顿,艾勒特所指的方位还是他之前坐的地方,只是从硬木椅变成有靠垫的软椅。 他还未放下手中的袋子,艾勒特又说:「阁下,您一直拎着太重了,如果没处放置,可以放我旁边的柜子上。」 坦奇:「……」 另一名军雌:「……」 路卿放下袋子,将袋子里的保温盒一层一层拿出来:「吃饭了吗?」 艾勒特摇摇头:「没有,阁下。」 坦奇:信你个虫屎,刚刚把医院的餐品吃完的是谁? 路卿将饭盒一盒一盒地放在艾勒特床上新架的小饭板上。 他的视力不好,靠近才看清桌面上的油渍,停顿片刻问:「少将您吃过了?」 视线落在那一处油渍上。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捲风,坦奇都不忍直视接下来的场面,正想打个哈哈转移一下路卿的注意力,谁知道艾勒特却说:「是边上的两位阁下吃的。」 「我还没吃……阁下。」或许是觉得自己说谎不太好,艾勒特的声线有几分低。 坦奇一脸懵逼:?? 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艾勒特! 你对旁虫的态度和对这位阁下的态度也差别太大了吧?? 路卿对待病虫时细心又温柔,饭盒都是一盒盒打开,甚至要将餐具都摆好。 坦奇这辈子还没见过对雌虫这么「殷勤」的雄虫,如果有也是举世罕见的奇景,一时看直了眼。 所以,艾勒特就是抛却这样的一位阁下和别的虫订婚吗? 艾勒特一直接受路卿的照顾,但他也心疼雄虫做那么多事。 小时候会默默在他边上打下手,虽然做不明白,笨手笨脚,只会帮倒忙。 莹白的手在他的面前来来回回地动作,艾勒特伸出手去帮忙,却被路卿制止了。 「不用,你还在受伤。」 艾勒特想起自己病虫的虫设,却不想再维持下去,看着一盒盒开盖的饭菜,胸口闷闷的。 看了那么多场直播,雄虫一只虫忙前忙后的场景让他无数次想撕破伪装,就这样过去帮忙。 曾经他会在边上打下手。 到后来,去军部执行任务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个月见不到雄虫一次。 一想到他一只虫面对锅碗瓢盆,做饭给自己一只虫吃的场景他就一阵钝痛。 为什么自己会想着路卿会回来? 艾勒特回视过去的自己,只觉得可笑。 洛克家族的冰冷、无情,只有命令与训斥,他再清楚不过,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却还是想将他往火坑中推。 路卿的身边没有其他虫,一直都只有自己,他便把自己当成是路卿的唯一。 但是,艾勒特知道。 外面那么开阔,又那么温暖,直播里的虫都很喜欢路卿,大家都知道他的好。 谁会不喜欢那么温柔的雄虫呢。 被爱包裹的滋味,艾勒特体会过。 是路卿给的。 但他竟不知道,还亲手把他放开了。 回忆拒婚的那段记忆他竟然那么模煳,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能做到拒绝雄虫对他提出的婚约。 被路卿拒绝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都快碎成一片一片的渣碎,如刀割一般。 很难想像路卿是如何想的,他独自离家的时候,又是什么场景。 艾勒特握着汤勺,饭盒里是熬好的鸡汤,淡黄色的油花飘浮在汤面,勾出香气。 他眨了眨眼睛。 笑了。 第56章 艾勒特舀动鸡汤, 看见保温瓶里炖得烂烂的鸡腿和切成小块的补血食材,牵起唇角,却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 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就因为自己卑劣手段下故作英勇的保护吗。 他不配拥有这么温柔的照顾。 「阁下,您……吃了吗?」艾勒特的心脏被一种酸涩膨胀的东西塞满。他明明已经做好要一辈子不被雄虫靠近默默在背后看着他的准备, 却还是沉溺于被温热的水包裹起来的感觉。 见识过小溪的清澈与温柔,怎么会有勇气去面对波澜壮阔的大海。 他宁可死在小溪边。 就算这个旁边很远……远到只是看上一眼,都是奢靡。 「吃了。」路卿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一如往常的平和语气。 艾勒特却垂下眼,盯着雄虫袖口下细瘦的手腕,握着汤匙的手再也动不下去。 明明没有吃饭。 他知道,路卿被门外的伊萨克斯带走了。 第106页 做什么不言而喻。 短短的两个小时, 从那边审讯过去到结束, 怎么会有时间吃午饭,这谎言太过显眼,显眼到艾勒特并不忍就此戳破。 他以后不会捨得做任何一件可能会伤到他的事。 「阁下, 我不是很饿。」艾勒特抱着那杯补血的乌鸡汤, 银白的杯壁沾有一滴滴水珠, 些许热气从瓶口升出。 看清澈的咸香汤底和飘荡在汤面上的油花, 就能知道这碗汤有多好喝。 比起自己, 他更想这碗汤拿给路卿补一补身体。他是军雌,好得快,去喝补血的汤是暴殄天物。 坦奇眼观鼻鼻观心,从善如流地提出:「我和夏伊先走了。」 「阁下,您……和少将慢慢吃。」 坦奇笑笑, 深藏功与名,将身边一脸懵逼的雌虫一起带走。 门「吱呀」一声关上。 路卿从袋子里拿出一只苹果, 浅蓝的衬衣捞起一侧的长袖,用小刀削出不断的苹果皮。 艾勒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从他的视野能看见雄虫细瘦的胳膊和瘦削的侧脸,赢弱的身影。 「阁下,可以陪我吃点吗?」 艾勒特尽可能用寻常的语气问他:「我吃不完……」 路卿刚好将苹果削完。 从半夜起来他便未曾睡眠,借医院的厨房将汤熬好,早上做些小菜,洗了一些助身体的水果。 最后将这些东西收好保温,静坐在雌虫身边。 他的神经绷紧到现在,眉眼能见几分倦意,没有胃口。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昨夜的印象太过深刻,他吃不下任何东西。 「吃不下留着罢。」路卿说。 怎么会留下,只要是路卿做的,就没有留下一说。艾勒特抬眼,心脏勐然一跳:「您没胃口吗?是昨夜……没睡好吗?」 艾勒特咬舌强行将没睡觉吞入唇齿间,小心翼翼地吐出试探性的话,路卿眼底的倦意愈深,连声音都低下一度,显然没有好好休息。 路卿停顿片刻:「还好。」 他并不想睡,早上做完饭菜,借着初升的日光稍稍阖目几分钟,现在的状态还算精神,只是食慾不佳而已。 「吃吧。」路卿俯身在掀开的饭盒盖上切下一小块一小块可下口的苹果块,艾勒特抚上他的手,指尖轻轻地搭在路卿细瘦的手腕,眼底的心疼之色愈深:「我自己咬着吃就好。」 「快切完了。」雄虫似乎有一股执拗的劲儿,这股劲儿来得突然,连他自己说完都有些意外,将艾勒特的手拂下,硬是将苹果全部切成小块。 比起善心,他更像是在从这些行为上寻找某种意义弥补曾经心口上的空缺。艾勒特是他填补空缺的一段桥樑、一颗软石。 雌虫永远不会左右他的想法,他的行为是自发性的,是满足自己的需求,抚平自己的伤口。 舔舐自己罢了。 伤口在腹部靠近胃的地方,虽好得快,连吃两顿还是会引起胃的不适。 路卿是按照他的食量和身体状况稍稍调整过的,艾勒特捨不得让这些饭菜冷却,为了能将路卿辛苦做出的饭菜吃完,撒了谎。 自作自受。 这是撒谎的代价,但他甘之如饴地将所有的东西吃下肚。 幼时都不愿残留下来的饭菜,现在又怎么会留下。 「阁下,我都吃完了。」 太久没有吃到路卿做的饭菜,艾勒特一时不察像过去那般说话,隐隐有些邀功的意味。 「很好吃,我……」他启唇欲要再说些什么,却又勐地将自己的下一句吞回喉口。 艾勒特突然想起自己不再是过去蜗居在雄虫身边唯一的那一个。他可有可无,只因受一些伤才有机会停留在雄虫的身边。 路卿希望的是疏远和距离,是不要靠近。过去故作亲昵的话也不能再说。 雌虫一瞬间低落下来,用沉默收住自己的苦涩。 胃里的饭食随着沉郁的心情不断翻涌上食管,又回流下去,泛起一阵噁心。 「不舒服?」 路卿的声音勾回雌虫的苦意,他摇摇头,将泛上来的酸水又咽了回去。 「没有。」艾勒特说:「只是太好吃了。」 好吃到……令他想让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秒—— 不会再流逝下去。 * 路卿曾想过,如果死亡蔓延至他的脚下,他会怎么做。 他并不是多么善良且喜欢多管闲事的虫。 或许幼时有一些「多余」的善意,但只是意外。 意外之所以被称作意外,是因为它不容易发生,也极有可能不会再发生。 做这些不过是有恩还恩。 关上病房门的那瞬,路卿透过玻璃斜睨到病床上的雌虫,用如同粘胶似凝固而执着的目光,一直随他的身影直到彻彻底底地消失。 路卿收回余光。 这样就好。 分得清楚,也干净。 下午,路卿带着加工后的农产品来到四科。 门口登记处的虫已经换了,是一只年轻的、身穿绿色制服的雌虫。 路卿登记好,上二楼,见白墙下新刷一层粉漆。 门也翻修过。 他如先前的那般先敲门,再进。 布置依旧简单,他却微微一怔—— 桌面的右上角静静站立着一只透明多稜角的玻璃瓶子。 第107页 一支烈焰般火红的玫瑰通过牛皮系带的小洞,斜靠在玻璃瓶外沿,娇弱的花瓣绽放出细小的花心,颤颤巍巍几乎兜不住露水,在桌面滴落一小摊珠露。 「献给我挚爱的玫瑰。」玫瑰的下方是精緻的金色牌子。 路卿没再多看,只是将东西放进柜子,直到关上门,他眼底的酝酿的深意愈发深邃。 玫瑰,虚幻的爱与浪漫。 路卿垂下眼,他曾抱着玫瑰自以为是地迎接一片虚幻的孤寂,结果孤寂之后便是无尽的空虚与等待。 他不相信浪漫,但很难想像,那位一板一眼、甚至有些严肃的雌虫会说出如此甜腻的话来。 在他的印象里,雌虫应该是一个身材高大,不苟言笑的温柔雌虫。 他对榜一大佬产生一丝好奇,但顷刻间又收回思绪,掀起波澜的黑海又浓缩于眸色深处。 这点兴趣不再蔓延。 * 艾勒特回復雄虫发来的简讯。 他套着lu7in的皮子,和雄虫说些礼貌又克制的话。 在网上的交流远比现实中更加顺畅,即便还是会紧张。 路卿:放好了。 路卿:[图片] lu7in:谢谢。 过去半分钟。 lu7in:阁下,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路卿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正要将终端收回口袋,看到这条新发来的信息,微微偏头。 想要的东西,是要给他回礼吗? 路卿沉吟半响,指节敲击终端的外侧,似在深想榜一的用意。当视线再次落于对话框时,他眼底掠过一抹诧异之色。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玫瑰」两字敲击出去。 而他想得太专注, lu7in的那声「好」,早已在数分钟前便落于屏幕的最后一行——为这段对话画下一个收尾的句号。 艾勒特心中忐忑,问题问得突兀又冒犯,可话已出口,再撤销显得怪异。 他本想再等一会儿就拿开玩笑含煳过去,未曾想真收到一个答案。 一个简单到让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 三日后,艾勒特回归学校教学。 为了与路卿多一些靠近的机会,艾勒特推掉公务,故意取掉修復的药水强行装了三天的病虫。 这三天是他近半年来最快乐的日子,每天都能看见路卿的脸,不用在直播间苦苦等待。 最近艾勒特觉得自己与路卿的关系有所缓和。 路卿的态度不再是全全的冷淡和客套,虽只是偶尔少数,还是会看见路卿对着他微笑。 这让他有几分雀跃。 在路卿之后直播的那天,艾勒特用「lu7in」的号献上漫天的玫瑰花雨。 绚烂的玫瑰如一串熊熊燃烧的烈火将直播现场燃成一片滔天翻涌的巨大火海。 学会如何去爱的雌虫,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去表达心中的爱恋与浪漫的情调。 这是他特意向直播间定制的,独属于路卿那一份的纯质爱意。即便花去他星卡里的大量金钱,他也愿意去做的傻事。 直播结束,路卿收到来自帕森转接过来的新鲜玫瑰。 一大捧粉白的玫瑰都在其最美好的时刻舒展饱满水润的花瓣,象徵着高雅,铭记于心的初恋与爱的宣言,是艾勒特在第一眼,便想到路卿的玫瑰。 路卿第一次收到花。 即便这是他向榜一「索要」的礼物,可那么多的新鲜玫瑰少说也要几百朵。它由专用的透明盖拢住,小心翼翼地做成散开的、自由的模样。 「愿你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永远安康,我的玫瑰。」 花束扎根的地方贴着一块漆黑如夜的光滑石头,用金点描出小巧的字迹。 路卿的指尖触摸着柔软的花尖。 自由。 这个词像是羽毛,轻轻地在他的心脏上挠了一下。 他一直想拥有,却未曾拥有的渴望竟然被榜一以祝福的形式赠予他,说不出触动是假的。 路卿:谢谢你的玫瑰,我很喜欢。 路卿这一次没有再用「您」来称唿对方。 他轻嗅玫瑰的清香,好似在亲吻交叠的花瓣,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依然体会到对面的情感多么热烈而治癒虫心。 然而面对如此真挚的爱,路卿却还是说:但是抱歉,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他喜欢榜一给虫的感觉,喜欢榜一的体贴与温暖,但这不是爱。 随便答应,对他们两个的未来都有影响 路卿: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lu7in:好。 * 莱登发现,最近老大好像格外的愉悦。 他如刀锋般冷厉的眉峰会舒展,红眸会噙着似水的柔意,身边的兄弟都说是冰山开化百年难遇。 莱登发现引起老大不正常的原因就来自于那只终端。 经过他的缜密思考,以及对他的细细观察,严重怀疑——老大,恋爱了。 可能是陷入热恋,也可能是正在追求某位雄虫阁下。 就在他苦思冥想是哪知雄虫与老大的交际较多,一张温润的脸不由自主地跳入莱登的脑海。 他咽了口唾沫,不会是那位——和老大对打的……雄虫? 艾勒特做饭的手艺并不算好。 老洛克完全不知道他从小教育的雌虫对厨艺一窍不通。 第108页 所以曾经送往卢卡西的那些饭菜,都是艾勒特随意烧制而成的失败之作。 若是被老洛克发现,他最宠爱的大雄子吃的就是这么一些黑暗料理,怕不是会被气死。 但其实艾勒特一直有学习做饭的意思。 他喜欢的雄虫样样精通,不论是厨艺、手工、园林还是很多很多。 他想学会一些能力,能和路卿一起做,至少不再是倒忙。 艾勒特租借学校里的烹饪室做饭,早在调任之后就开始了。 刚开始租出厨房的管理者还有些稀奇,少将职称的雌虫雷打不动地来这里做饭,一周来五次,久而久之他嫌麻烦,干脆把备用钥匙直接借给他用。 艾勒特就着视频,回想路卿是如何教他的,一点一点揉着面团学习做饭。 他的力气大一些,星网上推荐他做一些有关面食一类的东西。 他想到路卿爱吃汤糰,于是学习如何做汤糰,结果第一次就以半生不熟的粉面团子结束。 路卿离开的那天后,艾勒特才从军部回归。 他得到调令,邀请他去帝国军事大学做执行教官,老洛克知道,替他欣然答应。 这次没有什么可以带给雄虫的礼物,艾勒特想起雄虫曾在提过书中那些平淡幸福的感情,例如一只虫为另一只虫下厨。 他不懂,但他看得出雄虫很喜欢,便租下学校的厨房,准备偷偷做一些什么,给他一个惊喜。 但他高估自己的实力,做出的东西四不像,还弄得满身面粉。于是重整旗鼓,连续做到傍晚完成一份还算像样的作品。 不是生的,味道还算不错。 艾勒特满心期待地想路卿会是什么表情,会高兴吗? 当他步入家门,老洛克正坐在摇椅上一边享受身旁雌虫的抚摸,一边喝着红酒。 他急切的步伐稍稍放慢,深入骨髓的鞭挞让他会将洛克家主所谓的一些规矩牢记于心。 「艾勒特,我叫你处理的那只不知死活的虫子呢?」老洛克皱起眉,大声地叫住雌虫。 他不耐地用手上握着的皮鞭敲打桌面,却不知眼前的向他俯首的军雌更加不耐。 「所有证据都收集完毕了,家主。」 「……」 「你手里的是什么?」老洛克用鞭子点点艾勒特装汤糰的保温盒。 「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艾勒特毕恭毕敬地说。 「滚吧。」老洛克对待雌虫的态度总是这般随意而暴烈,艾勒特习惯了,反而因收到准许而心跳愈发快得跳动。 快一个月没有见到路卿,他好想他。 然而打开门,空荡荡的房间让艾勒特的心头髮慌。 他是从花园进来的,没有看见有其他虫影,厨房衔接饭厅,玻璃门敞开沿路能看见里面的空缺。 也就是说,他不在这些地方。 路卿是洛克家不能言说的笼中之鸟,平日所呆及的地方除去卧室、厨房、便是后院的花园。 除了这些他还会去哪里? 艾勒特发了疯地寻找路卿的影子,却什么也没有。这些举动被老洛克看见,自然便是一顿不由分说地训斥:「你在干什么?」 听到这熟悉的质问声,艾勒特恍然想起家中还有老洛克在。 「家主,路卿阁下去哪儿了?」 「你说那个废物?」老洛克冷笑一声:「他要离家出走,所以我就把他赶出家门了。」 ……离家?艾勒特的眸中掠过一抹茫然之色。 「虫崽子翅膀硬了,呵呵,想出门单干,我这雄父怎么能阻止得住他呢?」 「说到底只是隔了一层血缘关系罢了。」 「好了。」 红酒杯的玻璃底磕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老洛克语气掺杂了一些连他都没发觉的烦躁。 「你该去做正事了。我这里还有几个虫需要你去处理,艾勒特。」 回忆就到这里结束。 那十几颗汤圆最后都被他倒进垃圾斗中。 虫来虫往,他本未想到给雄虫做饭,却看见那个曾拿路卿手帕的亚雌,提着粉色的食盒与他触而不及的玫瑰交谈。 「看你没吃饭,今天正好多做了一些……吃吗?」 亚雌是和路卿一样的温柔长相,柔顺的金髮搁置在耳后,露出莹白的耳垂。 他微微笑着,眼底是艾勒特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是迷恋的眼神。 艾勒特只看见路卿开口,却听不见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亚雌笑了,把食盒揭开,递给他一双筷子。 从胸口烧至五脏六腑的感觉原来是这般滋味,艾勒特的喉咙干涩,不知道是嫉妒更多一些,还是苦涩更多一些。 他没资格评判路卿会和谁吃饭。 * 路卿在书书的规劝下,答应品尝并指导尼亚做的药膳。 「怎么样?」尼亚的水蓝色眼眸一眨一眨地盯着路卿将那一小块肉送入口中。 路卿实事求是:「有点老。」 「啊。」尼亚抿紧唇瓣,垂下来的眼帘颇有几分可怜的意味:「可能是炸太久了。」 「会很难吃嘛。」 「不会。」路卿放下筷子:「很好吃。」 「继续保持就好。」 尼亚收起饭盒:「那我还能来找你试吃嘛。」 路卿点头:「可以。」 第109页 尼亚又绽开笑容:「好~」 尼亚走后,路卿收到一条来自榜一大佬的简讯。 lu7in:您喜欢吃什么呢。 路卿挑起眉梢,略微有些诧异。 前不久他们还在聊一些景色优美的地方,现在就聊上吃的。 他想了想,回了一句看似玩笑话的反问。 路卿:这次是要送吃的吗? lu7in:您要吗? 路卿搭在屏幕上的指尖微顿:为什么。 为什么? 艾勒特唿吸沉重地目视着这三个字,握住通讯器的手背凸起两股青筋。 该怎么回答? 回答得不好,会不会被路卿看出问题? 路卿看着屡次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口中溢出一声轻嘆。 路卿:我不挑。 路卿: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第57章 艾勒特微微一愣, 只觉得眼前的字又小又密,他看不清也看不懂。 他缓缓唿出一口气。 只要是他做的都喜欢……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艾勒特感觉脑海里好像有什么爆开了,暖融融的流液从缠乱的思绪中溢出, 流至身体百骸,连指尖都有些许战慄。 lu7in:您有什么忌口吗? 艾勒特不放心, 他生怕自己想错意思,平白尴尬惹雄虫笑话,试探性地问道。 路卿指尖稍顿:没有忌口。 路卿:你擅长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吃。 lu7in:好。 相处近十五年的时光,艾勒特察觉自己竟连雄虫的喜好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爱吃糯米汤糰。 艾勒特做过近一百多的糰子,试吃了一百多, 黏煳的糯米皮子粘着在食管乃至胃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深刻理解到糰子不能多吃的道理。思来想去,便想在糰子的基础上再做一些正常的吃食给他送去。 只是路卿的范围太广,他只能凭藉幼时的记忆和星网上的营养食谱来摸索着弄出一份合理的餐品。 周末学校放假, 许久未联繫的小雄虫打来电话, 询问路卿是否回家。 安飞宇兴致沖沖:「我的卿啊, 今天晚上带着我家宝贝来你家蹭饭,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我一声。」 一场交易单方面在电话中决定。 路卿想想家中的存货好像所剩不多, 光用庭院里的菜好像还不够三只半的虫塞牙缝,于是收拾一下回家附近的生鲜市场买食材。 书书这几天一直呆在寝室监视有无特殊的情况,都快观察腻了,平时路卿上课,它也不能过去打扰雄虫上课。 今天一改先前的郁郁寡欢, 书书瞬间斗志昂扬,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和路卿快快乐乐一起出门。 路卿学习速度很快,他对挑拣蔬菜和肉类无师自通,三个月的生活让他对超市的布局了如指掌,选取菜肉总能精准找到位置不错而又便宜的好食材。 「书书,糖醋排骨想吃吗?」这几天一直做药膳的菜,他久违想吃换成一些开胃的家常。 书书:「我爱,我大爱!」 书书站在路卿的肩膀上,如同沙场点兵的将领,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些红红绿绿的食材,一脸高深莫测地流下欲望的口水。 「酱爆茄子,酸辣豆腐羹,清蒸鱼~」书书补充几个想吃的菜单,路卿对照书书和安飞宇的喜好,发现两者之间出奇的相似,几乎可以立刻出去就结拜。 除了一个爱吃清蒸鱼、一个指名要松鼠桂鱼。 周末的市场是虫流汇集的地方,越早的食材越新鲜越好,早早被其他虫捡走。 路卿来过多次,知道部分商区的鱼质量不错。 有一家卖桂鱼的商户是一个中年的雄虫,进购的每批鱼都质量很好。 书书紧紧贴在玻璃缸前,明知道玻璃缸无法被打碎更无法捉出里面的小鱼,它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口水都快流出来。 万物有灵,真有鱼能感受到隐身书书的气息,在靠近玻璃的一刻,迅速四散开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路卿的注视吓跑了众鱼。 「嘿,小伙子,几天没看见你了啊。」中年老闆笑着迎上来,余光一扫恰好看见远远游开的鱼,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连鱼都知道你是个身经百战的专家,你看最肥的那条跑得最勤快,都要没影咯。」 路卿隔着玻璃指了其中两条:「老闆,这两条捞出来给我看看。」 「又是擂台赛?」中年老闆笑着打趣道,每次路卿过来买鱼,都会挑出几条捞出来选出最顺眼的那条,老传统了。 路卿笑了笑:「我想选一条紧实一些的。」 老闆用长杆网兜捞出那两条鱼,随意地丢进一个巨大的袋子中:「这两条?」 路卿点头:「嗯。」 选桂鱼鱼不仅看他的鳞片有无脱落,鱼鳃是否掀开有红血丝,眼球还得清亮突出有朝气。路卿上手掰开鱼的嘴巴,又按按它的腹部,随后对老闆说:「这条吧。」 「另外一条呢?」老闆笑问道。 路卿:「已经买到想要的那条了。」 装袋称重的时候,路卿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微微抬头。 「又是隔壁那家。」老闆啧了一声,无奈说道,「我也不是想诋毁那一家老闆,可他卖的鱼都是加药水的,现在看起来活蹦乱跳,吃起来要不这个问题,要不那个问题,上次拿他们那儿的鱼换我们家的鱼,我同意了,当天晚上烧出一条皮都厚得咬不动的鱼,不就是他们用药水灌得嘛,真是的。」 第110页 「都是养鱼的,谁不懂加特制生长激素的桂鱼会会皮更厚,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受危险侵袭啊?哦,皮没了鱼肉也没剩多少,真当是剥皮鱼了——」 老闆的絮絮叨叨勾出书书的好奇心,一晃神便已飞到另一头张望:「我去看看,皮厚的鱼长啥样啊?」 路卿付完钱,拎着新鲜的鱼去隔壁虫流众多的商家走去,书书飞得高,从上往下看,将发生什么尽收眼底。 「……路路子!」书书小声地叫道,纤细的牙籤手臂像模像样地招了招,豆子眼满是兴奋。 「你快看,你绝对想不到是谁!」 「书书,我们要回去了,零食你还买不买?」路卿没有挤进虫群的欲望,只是在靠近虫群的地方说,恰时从浑浊的气流中捕捉到一股铁锈的冷滞气味,言下一顿,视线定定地望向气味所属的方向。 虫群密集,虽乌泱泱一片,还是能看见银灰色的发顶。 艾勒特的灰发较为少见,身高腿长,虫素的气味也有极其强硬的压迫性。 队伍声音嘈杂,但依旧能隐隐听见一道陌生雄虫的声音粗声粗气地传出: 「你在质疑我的鱼?我们店的鱼最新鲜,哪里有死的,这不是诬陷吗。」 这家的店主一副老好虫的模样,方正脸粗眉毛,嗓音虽沙哑粗粝,但神情动作却一点也不少,又是捂着胸口抽气,又是左看右看然后无奈摇头。 「你说你不会挑鱼,让我帮你看看哪条鱼新鲜,好,我帮你挑了,你却说他是一条死鱼。大傢伙看看,是死鱼吗?」店主举着拿盆装了鱼的大红盆给大家看,里面的鱼确实活蹦乱跳的,很精神。 艾勒特的眉心拢起一抹褶皱,眼眸似锋刃锐利地刺向老闆故意避开的双目:「你的这条鱼内部毫无生机,现在不死,很快也会死。」 老闆张开嘴就是狡辩:「确实会死啊,上上下下拿来拿去挑来挑去的,能不死吗?」 「你也是先杀鱼再吃吧,你见过有虫生吃鱼的吗?有吗?」 靠近老闆那一侧的顾客都在说「是啊是啊」帮老闆讲话,有些虫都是路卿买鱼时走过路过常常会看见的「熟虫」,推荐周边的顾客过来买鱼。 书书在上面看得津津有味,这一场虫怼虫的好戏才刚刚开始,艾勒特却说:「那我不要这条鱼,换一条。」 他没空在这里争。 老闆扬起音调:「什么?换一条?我这鱼拿进拿出都快死了,你叫我换一条?你这是敲诈啊。」 艾勒特抬起眼:「你要如何?」 老闆说:「买下这条鱼。」 周边的虫叽叽喳喳地讨论都在瞧个热闹,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可不妨碍他们吃瓜。 艾勒特的声线十分冷硬,穿透力强,仿佛敲击在每只在场虫的耳膜上:「抱歉,如果是这条死鱼,阁下还是卖给别的虫吧。」语罢转身便走。 他给雄虫做的必须得是最好的,包括食材,包括厨艺。而这条鱼鱼珠,纵使有一身气力,还是掩饰不住它死气沉沉的内在,只要发现这一点,不管好不好吃他都不会去买。 老闆急了:「怎么可以这样啊。」 他撕扯着嗓子,假意哭道:「没道理啊,雌虫当众骂虫啦,欺负我年纪大,孤寡一虫是不是。」 艾勒特摸清老闆的脾性,就是耍无赖,仗着一些雌虫脸皮薄,看着他一只雄虫蹲坐在地上哭,会觉得不好意思然后付钱买下死掉的鱼。 但他只在意一只雄虫,对他来说除了路卿以外的雄虫并不能左右他的心绪。 「随便。」 一场闹剧结束,冷淡的眉眼轻轻转向身前爱凑热闹的旁观虫,颇有礼貌地说:「这位阁下,能让一下吗。」 「诶,诶你别走……啊。」老闆撑着地面要摇摇晃晃刚想起身,却脚没站稳,一屁股又坐上去。 冷汗浸湿了他的后颈,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艾勒特能放出只针对他一只虫的虫素,这种气味不像是与雄虫缠绵时的缠绵和勾虫,而是割破他神经的尖刀,强行渗透进他紧缩的毛孔,再撑开涨大。 不能惹。老闆心惊胆战地想,连滚带爬得起来,没有再说一句话。 艾勒特从虫群中出来,一身白色休闲的便服和黑色的长裤,正好与路卿是反过来的色调。 暗色的皮肤延伸于领口之下,灰白色的头髮不似平日的那般粗硬,而是柔软地置于脑后。 艾勒特的着装发生变化,连带暗红色的眸子都显得清澈而明镜,整只虫乖顺许多,也难怪对面的老闆敢和一只高大的雌虫对着干。 艾勒特走过那片鱼区,面上冷然地到处看,心中却十分苦恼。 他能看出鱼是否有活力,但看不出鱼的好坏。 他不知道好鱼和坏鱼的区别和分辨方法。 对待路卿的饮食总是要注意一些的,艾勒特能随便捡一条红鱼作为卢卡西的晚饭,却不会这么随随便便准备给路卿。 「您好,老闆,鱼怎么卖。」雌虫不知为何对隔壁这家没多少虫来往的商家有几分说不出的好感。 而雄虫抱着泡沫盒子出来,吊眉小眼,正是卖给路卿桂鱼的中年老闆。 「那边红线划的区域都是我们家的鱼缸,你可以看看,牌子有写价格。」老闆说完放下泡沫盒走向另一侧,抽出一根长刷,勾着手伸进空玻璃钢的底部,似乎在清理。 第111页 艾勒特看过,但吃不准鱼的品质,于是问:「老闆,能帮我看看什么鱼比较好吗?价钱好商量。」 老闆顿了顿,「叮噹」一声,刷子进缸底。 「不用,嗯……你想拿鱼做什么料理呢?」 * 路卿旁观艾勒特与老闆交涉的场景,似乎有几分困难。刚刚还如冰山一般不可靠近的雌虫,抿唇锁眉,像被棒打的公鸡一般气势衰退。 路卿一步踏出去,已经准备去下一片区,下一瞬还是转过身,朝向雌虫的方向走去。 「你如果煮汤,用漆鱼就不好吃。」老闆还在苦口婆心地教眼前的雌虫一些做菜上面的常识:「你看,它骨头虽少,肉也多,但他煮出来的汤就像加了泥沙的那种土腥气,加再多酒也救不回来。」 「我的建议是,选择阙鱼,虽然刺多肉少,但烧汤很鲜,能将阙鱼的河鲜味道完全激发出来,可能比你想像中的要好得多。」 「刺太多,容易卡住。」艾勒特沉声道,他是以lu7in的身份提出要送他吃食,那么断然不能在身边观察。 阙鱼小刺太多,他怕自己挑得不干净,噎住雄虫。 「可以只喝汤啊。」老闆不理解,这位雌虫看起来高大内敛,衣服的料子也是挺好的,不像是缺钱花的。 艾勒特:「可是他爱吃鱼。」 老闆停顿片刻,瞭然于胸:「您是给雄主做饭是吗?」 艾勒特的胸口勐然颤动一下,似乎被这两个字扎到最柔软的地方,耳垂迅速缠上一丝红意:「不是雄主。」 现在不是,未来也不会是了。 两个字扎得太快、太勐,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扎进他的心脏,似针一般反反覆覆地研磨扭转,直至喷出滚烫的血液。 他后悔,但至少现在还有机会弥补。 「明白了,是您的爱虫。您与那位阁下还未结婚是吧?」老闆笑眯眯地说:「那您可以买一条鱼煮汤,一条鱼红烧或者清蒸,都很好吃的,而且还兼顾两种做法。」 艾勒特敛去思绪,逼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冷淡的双眸对上老闆的眼睛:「好,那各来一条吧。」 「你要哪一条?」 艾勒特愣了一瞬:「什么?」 「啊。」老闆挠挠头,这一声唤起他下意识的记忆。 「对不起,我忘记是您让我来挑鱼了。」老闆不好意思地笑笑,「刚刚的客虫啊,是一个挑鱼的高手,总是能把最好的那几条挑走,我把你当成他了……诶。」 老闆缓缓张大眼睛。 艾勒特察觉到什么,细细麻麻的战慄爬上他后背的肌肉,也缓缓转过身。 黑衣白裤的雄虫提着刚买好的一袋鱼:「老闆。」 「巧了这不是。」老闆哈哈笑着,转头对艾勒特说:「就是这位鉴鱼达虫,老顾客了。」 语毕又转向路卿:「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路卿摇摇头:「没有。」 转而随意地问:「你们是在挑鱼吗?」 老闆笑呵呵地说:「是啊。」 路卿微微笑了一下:「能让我看看吗?」 「……」 卖出去的鱼又多了四条,老闆笑得合不拢嘴。 艾勒特的手中多出两个袋子,鱼活蹦乱跳,明显能感受到它们鲜活的生命力。 他看着袋子里的鱼,亦步亦趋地跟在路卿的身后。 最开始,他不知道如何向雄虫搭话。现在,他知道所有的机会都是可遇不可求,包括这次偶遇,他不想让自己再后悔下去。 「阁下,您是来买晚餐的食材吗?」 这句话生硬还有几分冷色,艾勒特无法控制自己语气上的情绪波动,所以听上去像是设定程序以后冷漠问好的机器。 路卿:「是。」 两虫又一次无言沉默。 书书飞在头顶,直唿尬死了尬死了,这时艾勒特又说:「阁下喜欢喝阙鱼汤吗?」 肥硕的鱼在袋子里扑腾扑腾摆动着自己强而有力的鱼尾准备一举冲出去。 耳边鳞片摩擦塑胶袋发出声响,一如艾勒特得不到回应,只能欲言又止的心绪一般嘈杂。 路卿揽着袋子,又是走了几步,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嗯,喜欢的。」 艾勒特的心脏隆隆作响,勐然开始跳动起来。 路卿喜欢喝阙鱼汤的,他没有记错。 幸好。 但转瞬间他又是心头一跳,这一次的心跳声确是沉闷而慌乱的,手也抑制不住地收紧,惶然的目光落在路卿身上。 糟糕。 他否定了老闆的「雄主」,却因私心偏偏留下了「爱虫」。路卿站在他们背后多远又是多久?他听到自己与老闆的对话了吗? 路卿脚步一顿,艾勒特霎时也收住腿。 艾勒特:「阁下……您怎么了?」 路卿停顿片刻,视线触及到那两袋鱼又轻飘飘地转移。 「没什么。」 第58章 在书书的强烈要求下, 路卿还是逛到零食专区,拿了四袋分享装的薯片。 还加入了巧克力,饮料, 饼干,酸奶…… 不知不觉装满购物篮。 艾勒特不知身边跟着一本书书, 心中默默记下,早年路卿被老洛克剋扣得严,他都不知道路卿喜欢吃这些零食。 路卿提着满满当当的一篮子快走遍这一条区域,另一边的速食区还未看过。 第112页 艾勒特自觉地拿一个篮子,在路卿从架子上挑出一袋速食麦片时,将篮子递与他的手下。 想到书书确实在寝室委屈不少,路卿拿得多, 本想再拿一篮, 却看到一边递到他手边的篮子。 「阁下,放我这里吧,我正好东西不多。」雌虫真诚地说。 路卿也没再推卸, 放入书书指令的商品。 超商的虫数量渐渐多起来, 吵闹声不绝于耳。 艾勒特的眸子渐渐染上一层冷然的光, 一手护着路卿外侧与前沿的位置, 在拥挤的虫群中穿行。 虫太多, 浑浊的空气混杂着虫素和瓜果蔬菜生鲜一类的东西,并不流畅。 狭窄的区域装不下太多的虫。 然而路卿敛眸垂目,看见一条手臂揽住他的前方,死死得把他护住在一小方区域。 虫来虫往,却没有碰到他分毫。 「阁下, 您还想去哪片区域?」艾勒特低声道。 两虫的距离太过贴近,一偏头滚烫的气息掺入淡淡的菸草味静静地飘过鼻尖, 并不难闻,反而泛着淡淡的清新苦意。 路卿的篮子偏向外侧,刚好抵住雌虫近一步的靠近:「没有。你还有要买的吗?」 「嗯。」其实他把该买的菜都买齐了,但抱着一丝能与他相处多一些时光的心愿,艾勒特硬是在自己身上套了一层谎:「我还要买一些生活和洗浴用品。」 路卿微微颔首:「那走吧。」 雄虫真应下的那刻艾勒特还以为自己未曾睡醒,从医院的那天一直到现在,路卿的态度是任与任求的,仿佛什么都能从他的身上摄取。 靠得越近,看得越清楚。 艾勒特的双眸定定地落在路卿下颚的小痣,漆黑的一小个原点,他曾经贴着亲吻舔咬过,冰冰凉凉的,参杂着一丝茶香,抚平因虫素而接二连三失控的自己。 娇嫩柔软的皮被他咬出层层叠叠的牙印,白色的被染上浓烈的红,仿佛绽开的烈焰为雄虫温和疏离的眉眼混入一丝欲色。 他勐然收回视线,故作镇定地看向货架尽头的笔直通道,沉声道:「阁下,快到了,您坚持一下。」 路卿垂眸,看不清情绪:「嗯。」 要挤过那么多虫不是易事,几次有虫撞上艾勒特的肩膀或者前臂,连带着清淡的菸草气往路卿的鼻腔撞。 艾勒特纹丝不动地挡住,偶尔能听见撞上他后背时发出的闷响。 即便没有增近距离,萦绕的气息依旧不散,路卿敛眉鬼使神差地问道:「抽过烟?」 套着白袖的手臂一僵,随后又缓缓恢復平静,一如刚才将路卿护住。 「抽过,电子假烟,您不喜欢我就戒掉。」 艾勒特语气平和,但心中忐忑,他的余光恰好能看到雄虫侧边的一只眼睛,便一直偷偷看过去。 柔软的下颚线延伸至白皙瘦削的锁骨,带着几分软和,融入暖色的宝宝商品架。雄虫的色调一直是淡淡的又无害的,这一声疑问便显得格外突兀。 艾勒特担心路卿是讨厌这种气味亦或者不喜欢抽菸的虫,早期他也只是为了稳定暴虐的虫素偶尔抽两支,如今越抽越多,味道确实外露很多。 「没有。」路卿思忖一瞬,猜想可能是抑制艾勒特的虫素四溢,有些草药确实能起到安抚的作用。他只是意外不曾抽菸的雌虫会抽起烟来,随意地一问罢了。 见路卿确实没有厌恶之色,艾勒特心下一定,等终于走出重灾区的宝宝货架,想到这是第一次雄虫与他在超市闲逛,心底打好草稿,轻声试问:「阁下平日里都用哪些洗浴用品呢?」 「我用的洗浴产品好像都有些问题,味道也不好闻……」 路卿挑起眉:「我是雄虫,少将问我?」语气状似困惑。 艾勒特:「……」 艾勒特不逛星网不关注这些生活产品,一般都是随意选购几样,或者由上面作为福利发送,一时被雄虫的话噎住了,停顿几秒才胡言乱语地乱编:「星网上说我可能是雌虫的不耐受,可以试试雄虫专用的洗髮露。」 路卿撩起眼皮看他,笑了笑:「我倒觉得少将现在的洗髮露挺好的。」 「对头皮不太友好。」 路卿收回眼,没再多说:「那去看看罢。」 艾勒特这才暗暗唿出一口气。 来到清洁专区,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让艾勒特晕头转向,一眼即过。而路卿却是站在货架前,抬起眼伸出手臂,认真地看过架子上排列的一系列 雄虫似一棵巨树长身玉立,挺拔的身线唯独垂下长颈,露出一片白,纷纷引来其他几只雌虫的注视。 艾勒特不动声色地挡住那些灼虫的视线,高大的身躯将灯光覆盖,扫下一片阴影,正好落在路卿手中拿着的一瓶红色的洗髮水上。 「茶花你喜欢吗?」路卿偏过头。 淡色的唇就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艾勒特只要附下身便能亲上这一片柔软,将淡色晕染成深红的颜色。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故意将视线转移到他处,他怕自己眼底的欲望会灼烧雄虫的眼睛。 「喜欢。」艾勒特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摩挲着指节的位置:「只要是您挑选的我都很喜欢。」 这一句话出口,两虫都怔愣在原处。 路卿的眼眸缓缓染上一层暗色,艾勒特则是心下懊悔,转头看向路卿,面上却装作迷惑的样子询问:「阁下,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第113页 路卿眸底的暗色散去得快,转眼融入温润的光影里只剩下温色。 「没有。」 路卿的唇角微弯:「那就这个吧,你先试试,效果不好再和我说吧。」 「是阁下用过的吗?」艾勒特犹豫一瞬,还是脱口而出。 他看着路卿停滞的手,又说:「如果是阁下用过的,我会更放心一点。」 「用过的。」洗髮膏投入购物篮发出哐当一声,路卿从俯身微微抬起头,眉眼的弧度像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好似什么都可以包容进去。 艾勒特心跳漏了一拍。 他自那一天醒悟后才知道这是来自他心动的声音。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亦然。 他始终在为路卿的一举一动而心动,却不自知。 确实。 艾勒特握住冰凉的洗髮水瓶,感受残余的热度,眼底柔意渐深。 他太愚蠢,太软弱,也太木纳。 他错过太多太多了。 结算过后,艾勒特自动自发地拎起两个装得满满的大布袋。 书书憋了半天的话,在艾勒特去拿东西的时候一股脑儿地喷泻而出。 「路路子,我老感觉它在看我。」 「他看到我了吗?」 书书坐在路卿的肩头,被艾勒特的视线盯了一路,吓得不敢说话。 现在终于有机会开口,小手搭在路卿的衣服上凑近他的耳朵,叽里哌啦地一说,速度飞快,生怕被雌虫发现什么。 好在雌虫没有回头,路卿也理解它语无伦次地说了些什么。 「没有发现你,放心。」路卿拍拍小傻瓜书书的书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好笑。 艾勒特确实偶尔会觑他一眼,那么明显的注视他不会看不到,可我l书书是隐身的,怎么会看见它呢? 「少将,这个还是我拎吧。」路卿走出消费口,伸出手欲要从艾勒特的手中接过袋子,雌虫却后退一步,难得地拒绝他的话:「我帮您拎着,算是感谢您帮我挑选所浪费的那些时间。」 「好吗?」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调太过生硬,艾勒特软化了声线,隐隐藏着一分哀求之意。 他对路卿也只有这些可做了。 路卿没再拒绝。 再一次来到这条长街,艾勒特却感觉恍若隔世。 他知道路卿的祖父住在这里,知道路卿喜欢每个月能去祖父家的时间。 他也和路卿去过两次。 祖父是只和路卿一样温柔的雌虫,会做好吃的,会种好玩的,还会给他和路卿讲一些奇闻趣事。 到现在艾勒特的记忆中还残留着老雌虫的音容笑貌。 老雌虫说是寿终正寝,其实一直身患疾病,死之前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面容憔悴地闭上眼睛。 第二次葬礼之后,路卿那几天的状态不好,沉默不语近一个月的时间。艾勒特不知道怎么安慰,手忙脚乱地用各种方法逗路卿笑,最后在以厨房炸毁,灰头土脸地被老洛克发现然后训斥一顿为结尾。 所幸,路卿帮他求情以后还是笑了。 「噗嗤」一声,扬着唇角笑弯了眼,用柔软的小手擦拭他的面容,一点一点擦干、擦净,像羽毛在亲吻他的脸颊。 「你怎么像只小煤球啊?」 十岁的雄子捏了捏他的腮肉,笑嘻嘻地说:「艾勒特,谢谢你,下次再做给我吃好不好?」 「你吃饭了吗?」 温润的声线拉回了艾勒特的思绪。 他愣愣地偏过头,看见路卿目视前方,姿态随意似乎只是闲聊。 艾勒特摇摇头:「没有。」 路卿停顿片刻:「或许您不介意的话,要来我家吃饭吗?」 * 「我滴路啊,你怎么才来……」安飞宇扬着大大的笑脸正迎上去,张开双手要抱住雄虫的肩,结果一只雌虫从他的身后走出,让安飞宇猝然一惊,差点跳起来。 「你你你,你谁啊。」 安飞宇一脸懵逼地指着雌虫,路卿和艾勒特一前一后间隔不少,他还以为艾勒特是偷偷跟进来的坏虫。 「我是……」艾勒特有几分为难,说是儿时玩伴,说是朋友好像都不妥。 他也是不是路卿的雌君。 究竟以什么身份…… 「他是我学院的教官。」路卿淡淡地说。 安飞宇睁大眼睛:「教……教官?」 糟糕!脑子煳涂毫无礼貌地质问是谁也就算了,他还差点叫上宝贝一起冲上去。 利尔弗洗了个手出来,看到自家雄主焉儿吧唧地垂着头,像一只落水的小鸡崽子。 「怎么回事?还有这位……」 利尔弗噙着和善的笑,在看到路卿身旁的雌虫,微微一愣:「您是艾勒特少将吗。」 艾勒特的手还揽着那两只袋子,额发温顺地散下,眸光不见凌厉只有平静:「是。」 是被驯服的野兽,利尔弗思忖半晌得出结论。 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利尔弗探究的眼神瞥过两虫的脸,艾勒特少将是路卿继兄的未婚夫? 最近贵族圈里闹出一条似是而非的传言,说洛克家长子的雌虫在订婚宴后不久便取消了婚约,闹得洛克家在贵族圈中十分难看。 洛克家家主极力否认这条传言,将这些话称作其他家族为搞臭他名声的无稽之谈,可还是有不少贵族将这件事当真了。 第114页 利尔弗在洛克家主否认当天的现场,观察他的神情动作,认为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少将贵安。」利尔弗习惯八面玲珑地说话,心里分析无数,表面上一手置于腹前,弯腰俯首,给予少将最高的尊重。 但他没有忘记艾勒特曾是洛克家主手下的走狗,更是卢卡西的未婚夫。 或许这一次悔婚只是内部闹出的矛盾。 利尔弗不知道路卿带艾勒特回家的意义,是为了能将这个强而有力的帮手驯服于自己的手下吗? 那确实是只不错的棋子。 而且看雌虫低顺的眉峰,有意对雄虫的忍让与注意,应该效果不错。 「贵安。」 艾勒特的声音沉闷带着冷意,像是用胸腔发出的声音那般沉稳。利尔弗挑起眉梢,确实是传闻中那副不可靠近的模样,收回手,对着雌虫和路卿笑了一下。 虽然对安飞宇和他的雌君利尔弗并不了解,但听过路卿的介绍,捕捉到「朋友」这两个词的雌虫瞬间正襟危坐。 喜欢扑向沙发美美看电视的雄虫安飞宇,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视机前,连腿都是併拢的。 利尔弗自然也随着他的雄主一起做。 所有的虫都在用他的方式表示尴尬和沉默。 路卿倒是接受良好,他收拾出袋子里的食材,分门别类地装进冰箱。艾勒特从桌边站起来,走到厨房旁敲了敲门:「阁下,您一只虫可以吗?」 「需要我的帮忙吗?」 路卿正在清洗买到的鱼,长时间的与水分离,让它们奄奄一息。 他把不吃的那几条一律丢进水桶,换入适合鱼生存的水,鱼上上下下地游动,勉强还能存活一段时间。 艾勒特透过厨房的透明玻璃,看见雄虫细长的腕骨在水桶里搅和,似乎在撒什么东西,随后站起身对他点点头:「谢谢,能帮我把这桶鱼放到大门前那处盆栽的下方吗?」 雌虫照做了,没过多久又等在厨房的门口,沉静地等待着,宛若一座雕塑。 厨房切菜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响起。 突然声音停止,门被打开,白织的灯光从门缝中争先恐后地倾泻而出—— 「我需要虫来帮我切菜。」 路卿的神情很淡,搭在门框上的五指纤细而修长,在光下白得晃眼。 但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艾勒特却在疏离的雄虫口中听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像是厚重的城墙被撬开一条小小的裂缝,终于穿进一束温暖白亮的光芒。 * 不大的厨房只能塞下五只虫。 艾勒特却很喜欢这种狭小而整洁的环境。 他一抬头,一转身,雄虫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这种感受令他十分安心。 「阁下,切成笋丝吗?」艾勒特握着那只褪了皮的笋,这是他第一次洗笋。 路卿「嗯」了一声,雌虫便不再多问,将粗壮的鲜笋放于桌面。 几个月以来,艾勒特一直苦修厨艺,确实有所长进,几分钟后,闷声不响地一颗笋被切成几乎等大的细丝。 但他也只会切菜了。 对于真刀真枪地做饭,艾勒特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做得很好。」 倒入油后,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去,路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一声夸奖似乎是真心实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掀动雌虫眼底赤红色的波澜。 他被夸了…… 所以路卿对他做的那些很满意,是吗? 「哆哆哆」的切菜声再次响起,它固然带来心灵上的平静与舒缓,但被撩拨的心绪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波平浪静。 艾勒特突然想做些什么。 他不想再这样平静下去。 他要打破平静。 雌虫放下手中的刀,再也持不住满腔的爱意,撑着桌面附身过去—— 第59章 雌虫附身上去, 贴在雄虫的身后。 下巴虚浮地搁在他的肩膀上,红眸专注地看着锅里的红红绿绿被翻炒均匀。 油花将菜的香气迸发出来。 艾勒特看得入神,却也不忘轻声地问:「阁下, 我也想学做饭,您能教教我吗?」 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他的脖颈处, 带着微弱的唿吸,路卿没有回头,手握着锅铲将醋熘肉片翻炒出粘稠的汤汁,这才熄火,缓缓地说:「你想做什么菜。」 「都可以,家常的就好。」艾勒特低声道。 路卿侧过头,还未说话, 一只手伸至他的眼前, 将空盘递到他的手边。 艾勒特问:「您要的是这个吗?」 路卿自然地接过:「是这个,谢谢。」 艾勒特踌躇片刻,又道:「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 「嗯。」 和雄虫的对话总是在沉默与尴尬中结束, 艾勒特却不愿意, 好不容易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想多和路卿说几句话。 「阁下, 这里加的是什么?」 路卿:「糖。」 「那这瓶红色的呢?」 「酱油。」 「白色的……」 书书无语:「这我都知道呀。」 路卿面不改色:「白醋。」 只要脸皮够厚, 艾勒特不管多简单的问题都能脸不红气不喘地问出来,路卿不厌其烦地回答。 久而久之,艾勒特不再说话而是安静地切菜,他后知后觉地认为自己这种没话找话的感觉会不会引起雄虫的厌烦。 第115页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艾勒特拧眉细想,他们之间的话题止步于三年前的过去, 思前想后捉出一个藏在记忆深处的小事情,比较符合现在的场景。 「阁下。」艾勒特低声地说:「您还记得我们当初去摘艾草吃的事吗?」 「八岁的时候, 我们就在后院摘艾草,摘了一筐。」 「很多,很多,还被家主骂了。」 艾勒特陷入回忆。 那时候路卿的活动范围还仅限于庭院和屋内。 柔弱的小雄虫一只眼是模煳的,身板很弱,走久了还会喘着粗气。 艾勒特被捡回洛克家的那一瞬便被打上洛克家的标籤,几年来接受的都是成年雌虫的训练,虽然辛苦却能忍受,长时间以后体质更加优越。 两只虫完全是不一样的体力,但体弱多病的小雄虫却很喜欢出庭院晒太阳。 「艾勒特!今天你有空吗?要训练吗?」小路卿抓着小雌虫的手腕,微微摆动,水润的眸子又黑又亮,眼底尽是期盼。 小雌虫的身体先是一僵,他今天的训练任务有很多,一个特别厉害的老师要带他去参加体能测验,依此来判定接下来的训练难度。 可他纠结几秒,很快便转过身,盯着雄虫亮晶晶的眼眸,点点头说:「好。」 小雌虫牵着小雄虫的手,和他一起步入后院。 阳光正好,暖暖地披在他们身上,不会太过刺眼,是晒太阳的好时间。 路卿和艾勒特在后院漫步,老洛克虽然虫品不怎么样,但审美不错,大片大片的鲜花和高树被园丁修建成波浪的形状,沁虫心脾的香气瀰漫至整个院子。 路卿从小对奇奇怪怪的无用之物感兴趣,一些看似普通的小草,他可以兴致勃勃地介绍一天。 比如说艾草。 「艾勒特,你快看。」路卿在墙角边蹲下,一瞬不瞬地看着一株小草,紫色的根叶上伸展出细细的复叶,轻轻一碰就会承受不住地枝叶乱颤,像是含羞带怯的小虫儿。 每种植物都会有每种姿态,似幼崽似成虫似亚雌。路卿喜欢观察大自然的百态,现实中给予他碰触的植物实在太少太少,小小的变化都会让他万分喜悦。 「艾草,是什么?」艾勒特幼年老成,但终归是一只小雌虫,懵懵懂懂地问,也学着路卿蹲下身,垂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这株小草。 听到这一声问,路卿却站了起来,小手小心地捏住一张叶片,噔噔噔跑到园丁浇水的水管处,踮起脚尖勉强打开水龙头。 咕嘟咕嘟得声音响起,一股水流从水管的尽头缓缓地涌出,渗入地面。路卿趁机将叶片放在水管下的水流下清洗,洗去叶片上的污泥后又噔噔噔得跑回来,把洗干净的叶片递给呆呆的小雌虫。 「很好吃,艾勒特吃吃看。」 小雄虫的声音糯糯的带着拖长的尾音,艾勒特被声音挠得心尖都在发颤,没多想手已经握住这张不起眼的小叶子,一下塞进口中。 路卿的眼睛瞬间睁得滚圆:「你吃太快啦,艾勒特。要细嚼慢咽才好。」 可是小雌虫没有听他的话,囫囵吞枣得吃下叶子之后,多嚼几口,嚼出甜甜的草香。 艾勒特很少吃草,他是食肉的虫种,却在幼时挖草来填饱自己的肚子以致于厌烦了食草的感觉,他原想顺着小雄虫的意思快速吃完一片不用忍受草的苦涩与干煸,没想到味道不错,肥硕的叶片里蕴藏着浓郁的汁液,一咬开就是清甜。 路卿很会察言观色,见雌虫不介意吃草,甚至还有几分喜欢,迈着小腿又洗了几片叶子,一片片塞雌虫手中:「还有很多,慢慢吃。」 艾勒特看路卿没吃一片,无声地摇摇头,将塞进他手中的叶子又塞迴路卿汗津津的小手。 「你吃。」 小雌虫异常固执,紧紧抿着唇,小小的脸已经初见长大后的冷硬与不苟言笑。 但小雄虫却不怂他,左看右看找起新的叶子塞至雌虫手上:「没关系,还有很多。」艾勒特拧不过他,干脆也加入雄虫一起找寻隐藏在小角落里的艾草。 太阳临近下山,路卿从房间拿来唯一一只是手工制作的小篮筐,陆陆续续地将艾草堆叠进筐子里。 艾草一颗占不了多少面积,他们挖了几十颗粘有泥土的紫色小草,才堪堪装满一半。 小雄虫沉迷于看书,对艾草的了解颇为丰富,尤其是它的做法,于是边摘还边解说。 傍晚的云霞温柔地晕染开,渐渐融入雌虫火焰般的眸里。 那时候他还没发觉这股柔和得近乎化开的东西是什么,只知道他喜欢呆在小雄虫的身边,听他述说自己看过的、听到的「故事」。 可惜时间跑得太过匆忙,不知不觉夜色尽染,摘了一天艾草的两虫还是被老洛克发现,一连关了好几天禁闭。 纵使后续加倍的训练量让艾勒特颇为吃力,但他不后悔与路卿头挨着头,一齐观察和嘀嘀咕咕探讨几株草谁大谁小的时光。 那是他珍藏在心底的记忆。 灶台的另一边煮着热汤,咕噜咕噜得冒着热气。路卿撒下几片艾草,视线一直停留在白雾蒙蒙的汤锅上,看不出有未有被带动着勾出这段似甜似苦的回忆。 艾勒特不敢表示失望,只是轻声地诉说路卿曾在幼时说的那些往事。 艾草可煮粥或煮汤,去腥,调味,是常见的一种植物。放进白粥里可以增加一种甜甜的香气,放进滚烫的肉汤里则是去除掉肉本身的肉腥气,激发食材本身的味道。 第116页 幼年的雄虫这么说的,雌虫也一直记到现在。 阴影随着日落黄昏越拉越长,渐渐笼于雄虫阴暗不定的脸侧,仿佛打上一层光阴的虚晃。 艾勒特忐忑不安地偷觑雄虫的神情,手指紧张得搅在一起,他说的不对吗?还是不应该在这时候提起小时候的事情。 好像每一次,路卿在他身上的沉默会变多。 那些明朗的、舒展的笑容都是绽放给其他虫的,而不是他。 艾勒特知道自己没资格埋怨雄虫对他的冷淡,这是他应得的。 然而明明近在咫尺却求而不得抓心挠肺的痛苦,根本无法缩减分毫。 现在所做的,只是望梅止渴的索求罢了。 窗户是双开门,正对着洗菜池。 路卿掀开眼帘,透过紧闭的玻璃窗面能看到身旁雌虫眸色愈渐深邃,而浅看过去又好似有几分抹不去的悲愁。 飘零的红叶被一捲风吹落,随意游荡来到窗口的栏杆处搁浅。 路卿熄火,盛下热汤,看着晃动清透的汤面,心情大概就像那片窗外的树叶那般飘忽不定。 小到如此简单的问话,大到十几年前模煳到要散去的回忆,若即若离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看得见,听得出,却不太愿意再把自己投入进去。 「少将能帮我把这盆汤端上桌面吗?谢谢。」 两只厚重的手套放在路卿的掌心,摊开放在雌虫的面前。手套的颜色和路卿的围裙都是暖橙色,厚厚的手套内侧包裹着绒毛,看起来隔离能力很好,将所有的光和热剥离出生活之外。 艾勒特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没再多问:「阁下,我可以不用手套的。」说着又要递迴去。 路卿摇摇头:「带上吧。还有……」 「我记得。」 * 热汤送上饭桌。 勾虫的香味引起安飞宇压抑到喉咙深处的一声欢唿,在看见艾勒特的脸时又硬是吞了下去。 身高腿长的雌虫和利尔弗完全不是一种气质,眉峰凌厉似冰刀,唇色凉薄,透着不易靠近的冷意。 安飞宇勉强咧出一个微笑:「 教……教官。 」 救命!他明明是医学院的怎么会那么害怕军校的教官啊啊啊啊啊啊—— 艾勒特想到这是路卿的朋友,微微点头,又转身回厨房。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安飞宇松了口气,和路卿的教官面对面真的像和老师一对一交流一样,有点吓虫。 利尔弗拍拍自家雄主的后背,稍作安抚。 没过多久,路卿和艾勒特一前一后地走出,手中端着白瓷盘。 开花刀的桂鱼被淋上勾芡出的红稠酱汁,醋熘肉片凝结着浅金色的脆皮外壳…… 安飞宇只觉得口腔中的唾液在分泌,喉头滚动一下,连鼻腔都在煽动。 他拼命忍耐自己胃里翻滚的馋虫,视线在路卿和艾勒特两虫之间来迴转动,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种莫名的氛围,不太适合现在提出吃饭。 「为什么不坐下?」 路卿的声音恰时响起,打破了蔓延开来的寂静。 安飞宇趁机打哈哈:「对啊,都坐下来嘛,都站着干嘛。」语罢拉着边上的雌虫一併坐下。 艾勒特俯身拉开路卿面前的靠椅,将桌上的碗筷摆放齐整。 「要喝点什么吗,阁下。」声音故意放低放缓地说,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语气中透露出一抹说不清的温柔。 他朝着两位雄虫的方向,问话看似在询问两位雄虫,实则双眸一直死死地黏连在路卿的身上,如缠绵的丝线纠缠不清。 安飞宇作为旁观虫都感受到这教官明显的态度转变,对他们是多说一句话都嫌多的高冷,对路卿就是软化了的坚冰,连眉梢都是柔和的。 不对啊,怎么回事这两虫? 安飞宇虽然不认识艾勒特,但在利尔弗的科普下也知道他是少将职衔。 一个学校里教授他们基础格斗的教官会简单地和雄虫回家吃饭吗? 那显然不可能啊。 有问题。 安飞宇八卦之心蠢蠢欲动,艾勒特一个看起来冷若冰山的雌虫怎么会和路卿一只温温和和的普通雄虫玩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大学里这么嗨的吗? 安飞宇越想越歪。 这时,瓷勺磕上碗沿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利尔弗与艾勒特同时站起来。 不在意外物的雌虫这一次敛眸低垂,嘴角压平,手中已经握住一只小碗,另一只俯身已经伸向中间的那碗热汤。 「您先请。」利尔弗二话不说,眼角噙着笑意让步。 艾勒特微微点头,道声谢谢,也没多客套,自然而然地盛出一碗混入排骨热汤,轻轻地放置在路卿的白瓷碗边。 艾勒特温声道:「阁下,多喝点热汤,吃冷的对身体不好。」 安飞宇来时带了一些他们那边的凉拌菜,味道虽好,但终归是凉性的。 天气渐冷,艾勒特考虑到小时候路卿曾一步三喘的身体,尽可能给雄虫夹一些暖的、补气血的菜,包括这碗汤,路卿都欣然接受道:「谢谢。」 雄虫把他释放的好意尽数收下,并没有回绝掉令他独自一虫地尴尬。 艾勒特本以为这就是最好的了。 筷子碰触到碗沿,雌虫掀起眼帘,晃动的眸光在这一刻凝固住—— 第117页 一块掺了金的肉片轻轻地盖在他的白饭上。 「怎么了?」雄虫轻缓的话勾出艾勒特飘脱出去的思绪。 裹着厚重汁水的肉片看得出是特意在汤中浸泡过的,一点点渗入雪白的米饭。 艾勒特下意识地攥紧筷子,大脑突然宕机变得一片空白。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再普通不过的肉片,听到耳边传来雄虫的声音。 第60章 (准备修文) 路卿的声音淡淡的, 似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问话:「你不是喜欢酸甜口的东西吗?」 见沉默久了又问:「不喜欢了吗?」 艾勒特很难不去动容。 原来路卿一直都知道他爱吃什么,他没有提到过,也没有说过, 路卿却记下来,直至今日。 他对雄虫所爱的, 一无所知,唯独是那碗路卿祖父所做的糯米汤圆,被他反反覆覆地烹饪成型,以为能靠这个走进他心里。 什么都吃,那喜欢什么? 艾勒特攥紧筷子,心如刀绞。 兴致勃勃的自己在他面前什么也不是。 「喜欢的,阁下。」雌虫握着筷子, 眼睫在下眼脸在下一片阴影, 投落在肉片上,细嚼慢咽,似乎是要细细品尝这份迟来的悔悟。 安飞宇见饭桌上流动的情绪不对, 笑着捣糨煳:「哈哈, 我路哥做饭是一绝, 习惯就好, 我第一次吃也是这样, 扒着饭使劲折腾,差点还哭了——」 利尔弗在桌下握住安飞的手,暗示性地捏捏,安飞宇就自动合上了嘴巴。 艾勒特的神情虽看不出变化,但一段时间的凝固还是能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平静。 不过是一片肉啊, 有什么不平静的?这么好吃的吗? 提到好吃,他突然能共感艾勒特的想法, 路哥做的确实美味,美味到把教官都干沉默了。 安飞宇想得单纯,以为利尔弗阻止他说话是怕他的话伤到教官的自尊心。 比如饭太好吃而流泪,确实挺伤威严的哈。 安飞宇这一个活宝和书书有同工异曲的妙处。 两者都是「调动」氛围的好手。 路卿斜睨他一眼:「落泪?」 没看出来。 路哥会打趣他,会反问他,安飞宇也很高兴,至少现在的他算路哥的虫了吧? 一口一个副总,还不是被他持之以恆的蹭饭所感动——不再是这么生硬礼貌的称唿。 「夸张的修辞手法啦!夸张——」安飞宇拖长音调,软糯的嗓音颇有种撒娇耍泼的意味。 他对年长一点的虫,总是喜欢用这种语气说话,即便路卿晚上两年才入的大学。 路卿夹上一块方方正正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送进安飞宇的碗中。 「吃吃看,芋香莲心。」 潜台词,尝一下他的最新作品。 做过长时间试吃嘉宾的安飞宇是这么解读的。 艾勒特却心情低沉,他并不是路卿唯一一个夹菜的虫。 对,他从来都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心思变敏感的雌虫并没有因小插曲而低落太久,他喜欢的雄虫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他值得好的,应该有可以互相打趣和夹菜的朋友。 至少自己也曾被路卿夹过菜。 晚饭结束后,安飞宇又坐回柔软的沙发上,一脸严肃地看电视,幸好高大挺拔的雌虫并没有停留太久,闻声便和路卿一起去厨房洗碗。 他也想帮些忙,可看见教官无意识地犯怂,最后怂战胜了自己的良心,帮忙擦擦桌子,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看电视。 书书坐在安飞宇的旁边看了一段时间的电视,又感觉无聊,飞去厨房找路卿玩儿。 水流哗哗作响,击打在碗壁上。 书书压缩成一张薄薄的纸,从缝隙中钻进去,看见两虫在洗碗池前的背影在灯下迷煳界限,蜿蜒曲折地汇聚成一点,仿佛天生就该这般地靠在一起,如同影子不曾分开。 书书突然有点明白,哥哥姐姐所说的那些话的意义。 虽然它们就像是主神爸爸身上的一枚螺丝钉,游荡又主宰各方小世界,天生位居高位导致它们生来缺少一些必要的情感,但随着和宿主一同经歷各色事件,「内心」慢慢地充盈起来,能感受到宿主的喜,宿主的哀,宿主的痛,宿主的乐。 书书静静地飞上桌面,仰头看着路卿平静的侧脸。 它好像能看出,宿主大大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平静。 触景生情了吗? 书书担忧地想,它没有参与进路路子的童年,对他的往事并不清楚,也无法用外来书的角度开解他。 它还在学习和懵懂的阶段呢。 「冰箱里有布丁,我洗完碗帮你拿。」 路卿没有抬头,盯着碗上浮起的泡沫无声地说。 书书摇了摇头:「不是啦,我就是来看看你。」 书书飞上雄虫的肩头,趴在柔软的卫衣上看着越来越多的泡沫挤满整个水池,白花花的泡沫看起来很软很舒服,路卿却说:「不能钻,脏。」 书书握拳,很好,不愧是路路子,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想法,然后悄咪咪缩回兜帽里。 洗完碗,空气中瀰漫出洗洁剂的苦橘香。 艾勒特默默沖洗掉边上的那些碗,擦干再收入橱柜。 「阁下,我先走了。」心里纵使再不舍,他也知道应该适当地保持距离,与路卿告别。 第118页 几声伶仃脆响,汤勺与汤勺互相碰撞。随着咯吱的开门声,橱柜被打开,艾勒特感受到身后有一道带着温热的凉意贴上他的半边身体,淡淡的茶香飘散至鼻尖。 ……这一次不是他因贪念主动凑上路卿的身后。 猝然抛出来的念想让雌虫浑身的肌肉都崩紧,肩胛骨收缩出隆起的形状,连皮肤的触觉都感到敏感。 一寸一寸的热意爬上耳垂,吐息就在他的耳边迴荡:「回学校吗?」 艾勒特蹭着吐息声,红色的眸渐深:「不是,回军部。」 路卿:「好,我送你去路口。」 短暂的热度消失在耳畔,路卿合上柜门,后退几步将挽在手臂的衣袖放下。 「不用。」夜里他不放心雄虫的安全,宁可少一些相处的时间。艾勒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俯身行礼,最后迈开腿离开。 安飞宇正懒洋洋地趴着,看见一道身影从厨房走出,迅速坐起来,装模作样地摆姿势,等余光瞥到艾勒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这才松了口气又懒懒地趴在雌君的大腿上。 路卿不久后跟着出来将门锁上。 安飞宇悄咪咪地看着,从门前看到门后,看到最后与路卿的视线汇聚。 安飞宇:「……」 安飞宇:「呃……」 路卿淡淡地问:「九点半,还不走?」意思是,快点走,难不成想留下来过夜? 安飞宇立马站起来:「走了走了,我现在就走。」 「这些带上,你不是说很想吃吗?」路卿从沙发边提起一个红色的礼品袋。 安飞宇伸出的腿又迈回来,感动地接过袋子:「谢谢路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利尔弗对路卿点点头,安飞宇和他道别后,与雌虫一併离开。 客厅沉入寂静,却还留有烟火气的余温。 路卿的心情还不错,做客的虫只有三位,但安飞宇的存在让晚饭平添了几分欢乐。 至少晚餐还算圆满。 隔日清晨,回到学校的雄虫却得到一条消息。 他们的体能课教官因特殊原因,目前由另一位莱登上校代为上课。 预想着将自己亲手所做的饭,亲手送给路卿的雌虫,没有机会再履行这个诺言。 他被命令即日上战场。 只能在临行前,抛却那些乱七八糟的营养午餐,独留下包着菜肉馅的糯米糰子,用保温盒装好,偷偷地放在路卿的桌面,贴上列印的字条。 路卿的指腹就覆在油墨干涸的字面上,嘴角溢出一抹笑意。 保温盒里的糯米糰子软塌塌的,形状不算好看,但看得出用心。 白糯的皮里塞满了圆滚滚的肉馅,摆放的方式也别有讲究。 lu7in留言说:抱歉,回家乡处理一些事情,说好要多做一些,还是献丑了。 路卿在私信中回覆:没关系。 而对面是早已黑屏的头像。 自那日起,直播少了一只一直默默看着他的虫。 虽然知道多一只虫少一只虫,不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目光还是会停留在黑掉的头像上,留意那位最初陪伴他的粉丝有没有来。 一个月后,路卿开启新一轮的直播。 这次直播的重点在于带动巨岩村的旅游业发展、打造「巨岩村牌农产品」的品牌效应。 任何问题在钱面前都不是问题。 路卿靠着星卡里存下来的积蓄,招来几批修路工队,硬生生打通与城市连通的路径。 直播间空前的火热,大批大批粉丝慕名而来,只为参与直播间的抽奖活动。 为了公平起见,路卿根据加入粉丝团的时间设置奖项概率,陪伴时间越长的粉丝,中奖农家乐之行的概率会越大。 以至于每一个宣传的粉丝都着急忙慌地招来自己的亲朋好友,叫他们快点加群,以免中奖率下降。 几百多的福利接连送出。 路卿的粉丝数一举突破第三页进入第四页,让有点肉的书书变得更加壮实充盈。 农家乐即将迎来第一批客虫。 路卿和村民们交代好注意事项,第一天以普通虫的身份观察第一批预约过来的旅客会发生的突发事件。 可是,没有。 接下来几周,第二批旅客第三批旅客的到来,为村子灌入新的生机。甚至有旅客捨不得村里热情好客的雌虫村民,留下来付费过夜,被村民拒绝。 村民是友好而真诚的,然而第四批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来参与农家乐活动的粉丝中混入一些故意挑事的旅客,不仅肆意破坏,还大声辱骂、挑刺。 曾经跟着贵族雄虫布鲁特一起落荒而逃的两只雄虫,穿着材质很好的衣服,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自己的本家,对着曾经的雌君大肆谩骂。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赚几个闲钱就能称王称霸了吗?」 瘦小干瘪的雄虫拽着高大雌虫的头髮,明明处于弱势却硬生生做出强势的一面,随意地从边上的虫身上抽出一根棍子,敲打在雌虫肩胛骨上,发出闷闷的重响。 中长发的雌虫紧闭着唇,无声地沉受着雄主的斥责与狠拽,他的身前,曾是雄主的雄虫揽着另一名雌虫的腰,看起来远比他更加健硕且兇狠。 雄虫说,他已经不再是他的雌君,现在他身边的雌虫才是他的雌君,能给他钱和想要的生活。 第119页 雌虫咬咬牙,是他太愚蠢被雄虫状似可怜的假面所哄骗,信了他要改过自新和大家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假话。 现在被拉进森林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他的反抗在眼前这个兇狠雌虫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雌虫陷入绝望,棒子上有似弯钩的尖刺,一下下地打在他身上,火辣辣地疼。 血液在流逝,他不知道棍子上涂了什么东西,身体愈发冰冷,或许真的要死在这里。 「这是大家的财产……」浑身是伤的雌虫拽住了雄虫的裤脚,面露痛苦之色:「不是你一只虫的。」 「好好好,你还和我顶嘴是吧?」雄虫习惯现在得来的安好与百依百顺,听不得忤逆他的话,一气之下狠狠地朝雌虫的腰上连踢几脚。 雌虫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叫声,蜷缩在地面上,像只煮熟后受不了热气而弯起来的虾。 雄虫还想再打,却被边上的兇狠雌虫拦住手。 「雄主,有虫在靠近——」 他拧眉刚说完,不远处传来大喊的声音:「锋!你在吗——」 他们再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一只雄虫无声无息地来到他们的面前,沉黑的眸子盯着叶堆上渗出血的雌虫,又缓缓转移到他们身上。 「呃,路卿,就是他!上次把布鲁特阁下的手下打成那样的就是他!」 雄虫叫得比什么虫都要响亮,却一瞬间缩在兇狠雌虫的身后,心惊胆战地看着这只可怕的雄虫。 他一边躲着,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如果不是路卿者小虫崽子,他早已拿上布鲁特给予他的钱财,出去肆意逍遥,何必像过街的老鼠一样被赶出村子,还辛苦地以色侍虫,只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星币,最后和一个五大三粗的健硕雌虫凑合着过。 还好那位找上他,健硕雌虫也很有钱,他现在不再是农村里的土老帽,他懂得远比这些乡下虫更多。 「是你?」兇狠的雌虫歪头看向他,「我见过你。」 话音刚落,一只雄虫踩着一地沙沙的树叶,气喘吁吁地跑来,脸是晶莹的白色,手中还抱着单眼相机,问:「发生什么,锋呢?」 若说路卿的眸色是沉郁而浓缩到极致的黑,那现在黑色的眸底中参杂一些说不清摸不着的东西,微微闪动着光。 「在叶堆上。」 低声回復,路卿又踏前一步:「你认识我?」 曾遭遇过「毒打」的雄虫条件反射性地缩回头,又勐地探出来叫:「路卿,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赶出村庄,你别怪我无情。」 路卿没有回应雄虫的这句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高大的雌虫,雌虫拧眉似沉思,没几秒对他挤出一个快咧到耳朵的笑:「啊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路迎的小虫崽?」 「你和你的雌父,看起来有几分相似呢。」 路卿:「你是谁?」 「我是谁……说起来我是你雌父的同僚吧。」 雌虫沉声道:「按年纪,你得叫我一声叔叔。」 他摸着下巴沉思,「我还去过洛克家看过你,那么小一只,真可爱,现在竟然长那么大了。」 罗里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溢流出来的深红色:「叶堆!我看见了,锋在那里!」 「别去。」路卿的一只手拦住罗里前倾的身体。 雌虫还在继续说话:「这只是你的朋友?」 路卿沉声说:「他是我的兄长。」所有在巨岩村的村民都是他的亲虫。 雌虫恍然大悟:「我记得唯一一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只有皮皮,你是把村民都当作你的兄长了?」 「善良的小虫崽。」 雌虫的拊掌赞嘆没有激起路卿的任何情绪,雄虫还在大声叫唤着什么,谁知雌虫勐瞪他一眼:「闭嘴。」 雄虫霎时住嘴。 「看在路迎的份上,我不想追究太多,这只是一件小插曲。」雌虫拽出紧缩在他背后的雄虫,壮硕肌肉将手臂撑开,乍一看能抵雄虫两条腿那么粗。 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先相安无事地过去好吗?雄主我会自己教训,小虫崽不用担心。」 「你的兄长再拖下去也不好吧?」 路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解药。」 空中划过一道影子,一个碧绿色的小瓶子精准地掉进路卿的手中。 「给。」 「帮我向……你的雄父问好。」经过路卿的那一瞬间,肌肉绷张的雌虫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笑,轻轻瞥过他的眼神有几分意味深长。 待虫走后,路卿松开拦住罗里的手。 罗里立刻冲上去抱住锋的上半身,四肢沉重压倒在他的身体上,根本不堪重负,却还是硬拽着进怀。 「锋!我的虫神啊,你怎么伤那么重。」 「好多血,怎么办,洛洛,太多血了,会不会死掉?」 罗里抽噎着哭泣,灼热的泪珠砸在雌虫的脸上,一滴一滴,硬生生把迷迷煳煳的雌虫砸醒。 锋勉强抬起手,安抚性地捏捏罗里的袖子表示没事。 路卿半蹲下来,不顾血水与泥土混合形成的脏污,掀开破碎的布料。 罗里发出一声惊唿,盖住了锋痛苦的呻吟。皮肉和布料粘连在一起,掀开还会扯动伤口,流出新的血水。 路卿的动作很轻,掀起布料的角度很小,罗里却已经受不了地一直流泪。 第120页 直到路卿检查过瓶里的东西,搭配一些草药涂抹在他身上,锋才沉沉睡去,血水有逐渐抑制的效果。 亚雌坐在脏脏的泥土上,一边擦泪一边看着锋受伤的身体。他是路卿直播间的一个粉丝,幸运抽到农家乐的活动,被分配到锋的家中住,不过短短几天,他被温柔而坚强的雌虫所鼓舞,重拾写作的梦想,并与他成为好友。 不曾想,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锋却被打得遍体凌伤。 慌忙之下他只能找主播。 要不是有洛洛,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救下他的心灵之交。 「过两天就会痊癒,放心。」温润的声线总是能抚平他内心的焦虑,面对路卿温润的眼眸,罗里擦去眼角的泪,应和着点头。他就是喜欢雄虫打动虫心的声音,才会关注直播间。 接下来捣乱的那些「外来旅客」就不值一提。 无论是撒泼的,打恶意差评的,用直播偷偷拍摄和粉丝吐槽的,一律被路卿请出村庄。 而帮助管理秩序的虫就是阿拉奇他们。 一个月的时间,阿拉奇信守承诺,离开村子发誓不会打扰到村庄的生活。 只是他留下一只虫一直在村庄附近巡逻,也是为报答村民的救命之恩。 今天,对家故意捣乱的行为太过明显,村民淳朴热情,若说做一些强硬的事,确实很难支棱。 阿拉奇收到兄弟发来的消息,迅速赶来,原本目的只是为了帮助村庄,现在阿拉奇在心中无数次地庆幸,自己跟着一起来帮忙。 他心中雀跃,逐步靠近雄虫,却看见他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有一丝鲜红从掌心的纹路中溢出—— 阿拉奇勐然抓住雄虫的手腕! 第61章 阿拉奇紧捏着那一节腕骨, 刺目的红从掌心蜿蜒流下,甚至沾染上他的指腹。 路卿恍惚的眼神让他心下一紧,他何时看见过这样的眼神……沉沉的透不出一丝光和暖意。 倏地, 手下有一道力量挣开了他的束缚。 雄虫抽出他流着血的手,掌心还是攥着某样东西, 收入衣摆的阴影处,眼眸直直地看向阿拉奇的面孔。 「什么事?」 雄虫猝然而来的礼貌问话微微刺到阿拉奇的耳朵,此刻的路卿像是警惕心十足的兽类,眼底透露出防备之色,他不敢过激,只是小心地询问:「发生什么了吗?阁下您的手好像伤得不轻。」 「没事。」 路卿微微颔首:「抱歉,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 我先走了, 有空再叙。」语罢,转身欲走。 「等等!」明知路卿可能并不想和他说话,阿拉奇还是叫住他, 眼眸微敛:「你的手出血了, 就这样出去吗?如果被村长和皮皮他们看到了——」 路卿脚下一顿:「谢谢提醒。」 阿拉奇走上前:「你的手, 我给你清理一下吧?两个虫好过一个虫, 我来帮你更快一些。」 「不用了, 谢谢您。」 阿拉奇表情一瞬间变了:「你的血流太多了,需要处理!路卿,别逞强,你这样让大家都很担心你!」 「你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你不想给我们看到是吗?」 阿拉奇撕扯着嗓音,但看到路卿沉默的脸又转而压低声说:「没关系的路卿, 你不想给我们看也没关系。我不是故意吼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不论是我, 还是别的虫,都会担心你,我就是希望……你别独自承受。」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所以还和我做了那个交易,要求我离开。」 「现在我的眼睛好了,看得清了,脸疤痕也淡去很多。」 阿拉奇抚摸着右眼的那道肉粉色的伤痕,从军队退出以后,他常常经受颠沛流离的日子,居无定所四海为家,自由又苦闷。 他们没有基地,全是临时建立的集合点,还被军方通缉,至死可能都要过这般生活。 说是自在,谁又明白背后的这些苦楚。 他们做不到抢占普通虫的地盘,只会自立自建,修成一个基地的时间远比其他星盗长,所以每一个基地的暴露对他们来说都是损失。 抓来的雄虫都是有名的恶虫,被用来排遣自身暴虐的虫素。 阿拉奇享受短暂的欢愉,但不久又会空虚。所有的星盗都知道,他们的寿命不长,迟早会因为虫素或身体问题衰弱至死。 被同伴丢弃是他们每只虫的命运。 「如果不是你,我还是那张狰狞又恐怖的面容。」 「谢谢你。」 阿拉奇的语气包含着真诚的谢意,粗长的眉峰盖住面上崎岖的肉色疤痕,反而增添出几分锐利英挺的深邃。 所有见到他的下属都惊讶于他突变的外貌,新来的成员并不知道他们的老大在过去是一个如何英俊而狂放的雌虫,却被一击划去半边脸,变成丑陋兇狠的怪虫。 是路卿让他重获新生。 「只是交易而已,我也要谢谢你遵守承诺。」 路卿笑了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一块玉而已,碎了便碎了。」 他张开手心,垂下的眼帘对着手掌中裂开的玉片,碎裂的语裂口崎岖不平,一如尖锐的刺刀,在沾染上红色后反射出冰冷的血光。 阿拉奇的胸口拧在一起,雄虫的眼神不正常,太过平淡了,平淡得就如同一汪什么也没有的清水。被如此尖锐的玉划破肉怎么会不痛?血都流满掌心,换作是其他雄虫,早已哇哇大哭起来。 第121页 「我怕它掉下就找不到了,所以握得紧了些,不是什么特殊的原因。」路卿又拢起拳心,阿拉奇的皮肤突然感同身受似的传来割裂般的疼痛,立刻握住路卿要收紧的手。 他动作很快,撕下衣摆的一角,拢成一个小碗状,小心翼翼地放在路卿的面前。 宽大的掌心包裹着碗状的布料,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声若羽毛:「你放进这里。」 「别伤自己了。」 路卿偏过头:「会掉吗?」 阿拉奇肯定道:「不会,我握得很稳,不会掉的。」 他就像在对待一只虫崽子,将所有的耐心全都包含在里面,柔声细语地说:「你可以放进去,我再用绳子绑起来收紧,是不是比你用手去握还要好?」 「我的手下里有虫会修这个,他家祖传的修理技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他帮你修,你可以看着他修。」 「好吗?」 路卿的眼睫微微扇动,眼脸抖落出一片扇形的阴影,看不出态度,唯独声音压出沙哑,低声地说:「我考虑一下。」 「麻烦您了。」路卿把四分五裂的石块,小心倒进拢起的布料。 血色顺而流进布里,染上红意,像一朵悽美绽放的血花。 阿拉奇顺势收紧布料,不让雄虫进一步再做一些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事。他视线紧紧盯着路卿的脸,刚刚的雄虫眼眸虚晃无神,仿佛孩童,现在才稍稍回神,能看出他眼底实化的神采。 「感谢。」 路卿礼貌的话阿拉奇并不想听到,隔着一座山的距离,虚无缥缈的把谁都被隔离在外。 「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那以后能别再对我说谢谢吗?我自认为我和你算朋友了。」 阿拉奇厚着脸皮,深邃的眼眸专注地盯着雄虫的双目:「还是说你并不是这样认为的呢?」 「如果是这样,我很抱歉,但至少我是真心。」 「没有。」路卿抬起眼,垂落的长睫掀开,露出的眼眸点缀细碎的星星:「我们是朋友。」 …… 路卿回过神来时,握着碎玉的手鲜血淋漓。 高大雌虫的那一眼意味深长,在经过的那一瞬,随身放在他胸口的玉石莫名崩裂,他的精神也恍惚间变得混乱。 混混沌沌好像沉浸在一片汪洋却虚无的海。 没有生命体,没有任何东西—— 这种感觉很玄妙,路卿很难不去猜想没有高大雌虫的手笔,一前一后一秒钟都不到。 不过他也做了一些小手脚,在恍惚的那一秒丢出了一样东西,至少这几天这位自诩是雌父旧友的雌虫不会太好过,灵感来自于军训时旁边雄虫放出的小毒虫。 被拉进一间屋子,淡淡的血腥味已经引来一批村民靠过来紧张兮兮地围观。 「诶哟,这小崽崽又哪里受伤了!」 「可怜见的,血都流身上了。」 「村长!路村长——你家崽子流血了!!」 「雄虫崽子受重伤了!怎么办,要去医院吗?哪里可以去医院!」 村民一个接一个越传越离谱,路裕年无奈摇头,关上房门把所有的声音阻隔在外。 「是哪里伤着了?大腿,胸口,还是手臂?」 手臂、胸口和大腿都被溅上斑驳的血块,在昏暗的背景下完全看不清具体的伤处在哪里。 「在手掌心。路卿被碎石块划伤了手,裂口太多我怕会感染。」 阿拉奇一边说一边目视着老虫走来。 拄着拐杖却依旧硬朗的路裕年打开灯后一脸严肃地坐下,一手捏住路卿的一条手臂细看,见数道深深的裂口,瞬间心疼夹杂怒意上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叫虫省心!」 路裕年忙着看小雄虫伤到哪里,连拐杖还握在手中都没有发觉,在地面上重重地敲击两声。 路卿的另一只手搭上老虫的手臂,褶皱的老皮预示着老虫不小的年岁。路裕年活了大半辈子,在村里担任村长一职,整日操劳,对村庄的发展本就劳心劳力,如今还要处处疲心竭虑地考虑自己。 「对不起,大爷爷。」路卿的声音软和下来,手温顺地按了按老虫胳膊上凸起的肌肉,路裕年眼里的怒色不多久便散了干净,无奈地说:「还痛吗?」 「不怎么痛了。」 路裕年长嘆一口气,每次都被这小虫崽哄得团团转,打不得骂不得凶不得,哪边都是肉,捨不得伤害。 治疗持续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阿拉奇在边上站着看,看到雄虫的手掌被绷带彻彻底底地包裹,这才放下心。 「大爷爷,还有虫来捣乱吗?」 「没有。」路裕年刚撑着拐杖欲要站起来,靠在老虫的身边的雄虫便倾身上去,托住老虫的半边身慢慢走。 路裕年一边走一边说:「这小破村子在你的宣传下越变越好了。」 「没有,都是叔叔哥哥他们的努力才会有现在的成功。」 路卿的话一向谦逊而动听,至少路裕年的心底舒坦。 「是,也有你叔伯他们的功劳,但你功不可没。」路裕年呵呵笑着,眼角的纹路随着笑意加深。 「你太讲礼貌了!你是雄虫,不是雌虫,就算是雌虫也不会像你这样什么都讲理,会吃大亏啊。」 路裕年的笑意又化作满面愁绪,借为数不多能一起小虫孙交流的时候点拨点拨他。他一直很担心路卿的状况,可惜他一身行将就木的老骨头,跟着路卿去只是平添麻烦,无奈之下只能在偶尔的时候,让皮皮发信息问问雄虫近来的状况。 第122页 路卿什么都应下,包括老虫絮絮叨叨的「说教」。 一日即将过去,路裕年想拉路卿留下吃晚饭,路卿却告诉他们有事要先回学校。 「我陪你去吧。」 阿拉奇的话让当场的虫皆是一愣。 「老,老大……你要去中心地带?」一只星盗虫结结巴巴地说。 一只虫欲言又止:「是不是有点危险啊,老大,这——」 「阿拉奇阁下,你这是……?」 路裕年疑惑地问,他早已猜出阿拉奇他们的身份,他们能住在这里,自然也是得到老村长的首肯。 可他万万没想到,阿拉奇竟然要陪路卿一起去市中心! 一个武装力量强大——尽是军雌占据的地方。 皮皮担心地望着阿拉奇,他能看出阿拉奇对路卿有意思,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谁知阿拉奇还说了一句让他们震惊至极的话语。 第62章 「奥拉也要一起去。」 此言一出, 全场皆惊,特别是当事虫奥拉,眼珠都快瞪出眼眶, 磕磕绊绊地道:「老……老大,我才e级啊。」 他的体质是星盗团公认的差, 曾经在逃亡路上跑到昏厥,最后只能由其他兄弟背着自己跑完剩下的路。 得亏他有几分餬口的技艺且背他的兄弟是个心细的大好虫,否则他落单死在那儿都有可能。 现在老大要他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废物跟着去市中地带,没开玩笑吧? 「就是你。」阿拉奇随意地向奥拉勾勾手指,眼底尽是威胁之意:「你不想来?」 奥拉大喊:「我很想来!!我真的很想来!!」不行来也得来! 阿拉奇满意了,眼神瞬间变得温和:「那走吧。」 「可是市中心还是太危险。」皮皮突然出声,眼底流露出几分忧色。 不管阿拉奇是星盗还是普通虫, 对表弟的看法如何, 他都不希望阿拉奇被军部的那些雌虫抓起来。 对雌虫的刑罚远比雄虫多得多,单凭星盗这一说法,足够处以流放之刑。 阿拉奇却笑道:「没关系。你还不信我吗?」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是太危险——皮皮很想这么说, 终是合上唇无奈点头。 路卿没有推脱阿拉奇的提议。 前几分钟阿拉奇就提出要与他一起走的建议, 唯独多出的一个变数是奥拉。 愁眉苦脸的变数似没充气的气球, 干瘪瘪地落坐于山下的飞行器。 阿拉奇拢着漆黑的棒球帽, 将衣领高高耸起遮住脸,三只虫,两只雌虫一只雄虫的组合没有引起司机的注意,平安下机后顺利地来到路卿家中。 「老……老大。」奥拉颤颤巍巍地说,在星盗团里他就是一个小透明, 何曾与星盗头头靠得如此之近,只有偶尔在需要的时候会叫他来帮忙修理东西。 阿拉奇见路上无虫, 有意解开风衣为雄虫挡风,直到进入房间才斜睨一眼奥拉的脸,低声道:「时间太紧没有和你说,有一件事你必须做好。」 「什么。」阿拉奇压低的声音让奥拉感受到莫名的使命感,紧张兮兮地凑过脸去问又被阿拉奇一掌推回去。 「别靠太近。」 阿拉奇紧蹙眉心,用沙哑低沉的嗓音发出警告。 奥拉心里嘤嘤嘤,表面却换上严肃认真的神情对阿拉奇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阿拉奇:「小声点。」 「住楼下可以吗?」 路卿勐然回头,目视着眼前猝然不动的两只雌虫,手指向里侧的位置:「二楼的房间放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客房也被改造成书房和其他房间不好住虫,只有一楼的客房还算整洁。」 「如果你们要睡只能选择一楼,不愿意我可以帮你们订房间或者在二楼把书房清理出来。」 「不用麻烦,一楼很好。」阿拉奇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是那间贴红字的房吗?我好像看见了。」 路卿跟上前:「是。」 阿拉奇扭过头摆摆手:「我们自己整理就好,不用麻烦。」 「先让奥拉看看你的玉,他有祖传的手艺,说不定能修好它。」 话音一落,门「砰」一声被关上,阿拉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背后,只留下路卿和奥拉两虫。 奥拉机械式地转过眼珠,恰好撞上路卿平静无波的黑眸。 奥拉:「呃……」 路卿:「麻烦吗?」 奥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不麻烦。」 「谢谢。」雄虫的眼角微弯,目光落在沙发上:「您先去沙发坐着吧,我稍后就来。」 …… 奥拉听话地坐下,看雄虫烧水泡茶一气呵成。 期间他问了一下自己的喜好,奥拉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喝甜甜的饮料,就学着那些他见过的高端虫族,故作高深地说爱喝茶。 都说苦涩中带有清香余味的是好茶。 可他不爱苦——嗜甜。 奥拉见走来的雄虫端来两杯沉降着茶叶的水。明明都是绿叶颜色却略微有些不同,还以为是光下的色泽反射发生的变化。 装模作样地抿上一口,奥拉视死如归的眼睛却勐然发亮,入口的茶水不是苦涩回甘的香气,而是从始至终都残留在唇齿之间的醉虫香气。 「合您的口味吗?」路卿微笑着说。 第123页 雄虫温柔的笑容如一双温暖而宽大的手,慢慢抚平他因紧张而带起的褶皱。 他不知道路卿怎么做到精准把握他的口味,茶的香气却很能舒缓杂乱的心绪。 「很好喝!」连喝好几口的奥拉发出一声真心的喟嘆,这位雄虫阁下也未免太好了吧,亲自端茶倒水选择还是他喜欢的味道。 奥拉心满意足地喝完茶,帮助路卿的欲望远比先前强烈。 而路卿收起茶壶,不看也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奥拉的口味一如他这只虫好猜,两只眼睛一直流连在冰箱里那一冰柜的果汁,直到关上冰箱门才移走。 考虑到戳穿后影响雌虫的自尊心,路卿根据这个泡出两种口味的茶,一种是雨山小种,另一种是梨山灿花。 第一种苦涩回甘,第二种清香四溢。 两者皆是从隔壁老虫那儿收穫来的不可多得的好茶,成功给奥拉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 奥拉在路卿的注视下打开布料检查了一下玉石的情况,转而长舒一口气笑着回覆:「没事,我可以修,保证一周后完完整整地给你,看不出问题来。」 得到奥拉的保证,路卿心下略定,与奥拉道完谢后带他去另一间客房。 「聊好了?」阿拉奇适时地冒出头。 见路卿缓缓点头,阿拉奇也放下心,前几个小时信誓旦旦地和雄虫说自己的下属有多全能,好不容易说动雄虫去尝试一下,现实中却担心奥拉并不能帮他什么。 这就显得来市区他们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幸的是,奥拉能修,他也有理由留在这里。 * 艾勒特心脏勐地一跳。 按压在泥土间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化作尖锐的利爪,在土上留下长而带血的抓痕。 雌虫趴伏在地上,从胸腔发出沉闷灼热的唿吸,锋利似刀削的眉峰拢成一团痛苦弯折的川字,仿佛将所有的狰狞与恶意强行压抑在隆起的皮肉之下。 「路……卿——路卿——」艾勒特嘶哑着嗓子沉沉地叫出雄虫的名字,双臂被牙齿撕扯成鲜血淋漓的样子,黏连带血的皮肉,终是蜷曲地侧窝在地面上,抽出带血的衣服,在无助的喘息声中释放。 长久以后,心跳的重响消失。 艾勒特重重地唿出一口浊气,仰首扶额望着斑驳的夜空,无声地张开嘴。 「雄主——雄……主——」雌虫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眼眸从亮红缓缓沉入深邃的红,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执念将眉眼都化作沉黑的颜色,疯狂而又执拗。 他突然抓住地上死死嵌入泥土的草,硬是靠双臂爬到树边,而后翻身仰躺在绿影摇晃的地界。 小腹上的血液染红雪白的绷带,身旁还留下几只被拍扁成血泥的黄色飞虫。 风起叶落,无边的风带来的不是湿湿的凉意,而是从远处飘来的死亡与血腥气—— 艾勒特双目紧闭,零零散散的记忆如一个巨大的铁锤,硬生生敲开他的脑壳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入漆黑狭小的空间。 悲伤到令他想就此死去。 「对不起……」 「对不起……」 声音断断续续从喉咙深处传出。 压抑的痛苦从齿缝之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崩裂四散,融进无尽的黑夜。 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第63章 一周后, 帝国派出的剿灭部队在d区f级小行星遭受到异形的毁灭性打击—— 无数军雌死伤惨重,尸骨无存。 带领一队的尼斯德少将战亡,二队全军覆没, 三队半数存活。 询问仍然留有意识的雌虫,却得到什么也不记得的回覆。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使虫族险胜最终的结局是好的, 但大批军雌的死亡还是给帝国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伊萨克斯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位毫髮无伤的雌虫,3s的治癒能力确实强,完全看不出雌虫在几个小时前还是低生命体态。 可正因如此,上面对雌虫的怀疑愈加深。 「我不记得了。」坐在审讯台前的雌虫敛着红眸,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伊萨克斯双臂交叠着前倾,严厉的眼神压向雌虫:「你不记得了?为什么就你不记得了?其他虫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确实不记得。」艾勒特直视着伊萨克斯,慢条斯理地说:「而且您不应该问我, 应该问我的主治医生我为何会失去战场上的一段记忆, 这样针对一只病虫,您的关注点是否有些偏离呢?」 伊萨克斯紧蹙眉心语气愈发凌厉:「可身为3s的雌虫,你竟轻而易举地被重伤, 而一队二队的队长皆被异形杀死,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 艾勒特沉声道:「我是一只普通虫, 会渴会饿自然也会受伤, 星际战场瞬息万变, 任何军雌在此死去都不令虫意外,我只是侥倖存活。如果一只雌虫能活下来就成为你们感到困惑或怀疑的点,那我们的存在本身是不是就已经成为一种错误?」 伊萨克斯一字一顿道:「强词夺理。」 艾勒特不为所动:「彼此彼此。」 「……」 无法再套取任何消息的伊萨克斯只能将艾勒特放出审讯部,毕竟表面上他是凯旋而归的英雄而不是罪犯。 最终,雌虫在伊萨克斯探究的目光下踏出大门, 安安稳稳地离开。 第124页 站在路旁,挺拔站立的雌虫仰头望向烈日, 刺目的阳光扎得他眼睛发烫,甚至要流出泪来。 艾勒特的指腹划过眼角,捻了捻,湿的。 确实有几滴未干涸的眼泪在眼角处苟延残喘,带着无处可说的悲凉。 不能再等待,不能再让他离开。 艾勒特垂下眼帘,盯着那几滴消失的湿意,心底莫名出现这几句话。 他没有骗伊萨克斯,他确实失去了在战场上的记忆。 然而昨日的他好像想起过去的一些什么,模模煳煳的碎片在他封闭的思绪中不断交织,短暂地形成一段清晰的片段,又被崩裂成细细小小的碎渣。 失去记忆是一件心慌而焦灼的一件事。 他比任何虫都想知道当时的自己究竟发生什么,那些崩裂断开的记忆又是什么,让心脏直到现在还如针扎似地发出疼痛的声音。 疼痛勾出苦涩融进心底,慢慢化作一句嘆息似话语。 艾勒特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 在这次逼近死亡的征战中,全变了。 他想要得到他,比任何时刻都要迫切。 路卿。 艾勒特轻吐出这两个字,慌乱的跳动无序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这次……我来向你求婚。 * 「路卿?」在雄虫家中住了快一周,阿拉奇和奥拉都快适应这种平静祥和的生活。 星盗居无定所四处奔走,安定的时间并不多,如今难得闲适下来,竟有几分捨不得。 阿拉奇很想继续留在这里,却也知道自己会给雄虫惹上没必要的麻烦。 听奥拉能在今天修復好玉佩,也不再命令他多拖延一段时间,直接将修復好的玉抬手献上。 路卿擦去桌上的水痕,从厨房探出一颗略显凌乱的脑袋,回应这一声叫唤:「什么?」 阿拉奇看得心头髮软,这翘起来的头髮说来还是他们昨天的杰作,做饭时没控制好火候将雄虫炸出一个捲儿,到现在还没平整下来。 「玉佩修好了。」阿拉奇面带笑意地说。 通体碧绿的玉石变得光滑没有瑕疵,阿拉奇头一次觉得这个呆兮兮的奥拉也不是那么没有用处,至少手艺高超能讨得雄虫欢心,在背后给奥拉记下一笔,准备后期分赃物的时候多给他一些。 仔细地看过去,知道玉佩修復后,路卿反而没有着急忙慌地把玉佩拿回手。 他知道越急越吃不上热豆腐,都放一周了还担心多这一小时时间吗?慢吞吞地把午饭端上桌。 奥拉为加急修玉几天没睡好,头似小鸡啄米地一点一点,却还是因路卿的声音强行睁眼跑去帮忙端菜。 今天风和日丽,干脆搬出来在院子里吃饭。 萨科摇摇摆摆地出来散步,寻着味过来,笑呵呵地凑过来说要加入饭局。 阿拉奇快烦死这只老雄虫了,整天都跑来吃饭,害得他找不到时间向路卿告白。 萨科也看不惯阿拉奇,在第一天见他就直言道:「这种雌虫要不得,说不定会打雄虫。」气得阿拉奇差点当场「揍」虫。 当然,尊老爱幼的美好品质到底还是压制住他这疯狂的想法,忍到现在。 吃完饭,该走的都走了,包括被他一眼瞪走知情识趣的奥拉。 阿拉奇自觉自己不曾做过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在路卿身上却翻了跟头,边收拾碗筷边没事找事翻起奥拉的错处,只为承托出自己的好。 「这奥拉真是的……跑那么快。」阿拉奇状似无奈地摇头,心底暗暗对无辜遭殃的手下多了几分歉意。 但也仅仅只是几分。 阿拉奇斜眸看向雄虫,路卿的侧脸在暖暖的阳光下模煳了脸的轮廓,好看得晃眼。 不知不觉之间,阿拉奇的心里突然多出几分情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未曾托之于口的告白说出:「路卿。」 「我喜欢你。」 吃饱喝足趴在椅子上晒太阳的书书猝然坐起:「??」 哪有人在收碗的时候告白啊? 路卿神情不变手上的动作未停,仿佛没有听到这声告白,口中却说:「抱歉。」 这一声道歉把所有的意思包含其中。 阿拉奇明白路卿的意思,无奈耸肩:「不用抱歉,只能说是我不够好,不足以让你喜欢。」 「给你。」阿拉奇拿出被绒布包裹的玉佩,轻轻地递交在他的手中:「玉佩。」 「答应给你修好的。」 路卿接过鼓鼓囊囊的绒布,眸底多出一股融融的暖意:「谢谢,帮了我大忙。」 阿拉奇正想说不客气,一道漆黑的影子如同一阵疾风不过剎那间出现在两虫之间。 猩红的眼眸晕染着铺天盖地的漆黑,再也绷不住冰冷的假面,手臂瞬间虫化狠狠刺向阿拉奇的肩膀—— 阿拉奇下意识虫化用前臂抵抗冲击,却还是被劲风逼地后退一步。 「你?!」 阿拉奇抬起眼的一瞬间勐然看到熟悉的面容,惊疑不定转眼化作刺骨的恨意,死死地盯着雌虫的脸。 「是你。」 风捲残云,飞鸟惊起—— 艾勒特的平静寸寸崩裂,沉郁的黑气蔓延至每一处,再也压抑不住癫狂:「你是谁?」 为什么会在路卿家里? 为什么路卿会把送给雌君的玉佩给你? 第125页 为什么是你? 我才应该是、他的雌君。 是我。 艾勒特的眼底血丝密密麻麻地张裂出网状。 阿拉奇冷笑一声,恨声道:「我?呵,你不记得我了?」 将他们逼上绝路,把他的眼眸划去,被毒素侵染多年的痛苦他竟说不记得?? 还问他是谁?? 「你是谁。」艾勒特的声音嘶哑到极致,声调带着疯狂和扭曲的意味,一步一步踏上前。 地上散落着零零碎碎的物件,无一不发出金亮耀眼的光。 但艾勒特却失去理智,眼底只有路卿和这只自作是他「雌君」的雌虫,完全没有顾及到这几天在星际战场上为送给雄虫而精心收集的礼物。 他是我的。 路卿是我的。 他喜欢我,爱我,说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不知道从哪里蹦出的话将雌虫的理智烧成灰烬。 路卿眉心紧皱,耳边传来书书尖锐的轰鸣:「警告!!!虫素正在飞速上涨,即将突破临界点!!!」 「路路子!!再这样下去别说植物枯萎了,我们也要没了啊啊啊啊———」 阿拉奇没有在意眼前雌虫的恐怖之处,反而战斗欲暴涨。锋锐的巨钳在疯涨的虫素中化作完全形态,当即对向眼前的雌虫。 书书急了:「路路子!!不能让他们对上!!!先不说阿拉奇会不会死的问题,房子肯定会被毁坏掉!!!」 路卿拧眉:「我知道。」 阿拉奇s级对上3s级的艾勒特,想想就知道很危险。 阿拉奇伸出长钳做出战斗姿势:「你问我是谁?如果你能打死我我就在临死前告诉你。」 艾勒特双目彻底化入浓黑的血色:「好。」 书书:「怎么办!!」 「艾勒特。」不知道有没有用,路卿还是尝试叫了一声雌虫的名字。 他要通过艾勒特的反应来想办法採取行动。 诡异的是在路卿声音响起的那一瞬,看似失去理智的雌虫真的脚步一顿,绷紧的尖锐长刃缓缓放下,头一点一点扭向路卿的方向。 书书一惊,还想说不会又惹祸到宿主身上了吧? 不曾想狰狞的雌虫眸中的黑暗一寸寸退去,没多久便仅剩下懵懂清亮的红,愣愣然地盯着路卿的脸,然后无声地启口:「掉了。」 艾勒特垂下眼眸,盯着地上散落一地的东西。 「掉了。」 他重复着这句话慢慢蹲下,用漆黑冷厉的前肢揽住那一地沾染泥土的东西,像是将全世界抱入自己的怀中。 「对不起……」 艾勒特喃喃着。 「我把要送你的东西……弄脏了。」 第64章 路卿喜欢零零碎碎的东西。 珍珠宝石金块他当然也喜欢, 但仅限于收藏价值。 每次进来,那排靠窗的储藏柜里会放上新的藏品,可能是一块石头, 一个兽角,或者漂亮的钻石。 雄虫什么都爱收集, 特别钟爱于把艾勒特在外带出来的礼物分门别类地摆柜。 艾勒特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虫,却仍然对玻璃柜第一排用马克笔标註的地方感到好奇。 「这是我雌父留给我的藏品。」雄虫淡笑说,目光久久垂落在柜面的一处,这些看似稀奇古怪的物品对他来说确实是难以磨灭的回忆。 「雌父……?」 「对。」 路卿很少提及他早逝的雌父,多数是沉默不语地揭过。 一声缓慢沉闷的吱呀声响起,藏品被拢于柜门的背面彻底融入黑暗。 「但现在没关系了。」 雄虫唇角微弯,润黑的眸中点缀着细碎的光点:「现在美好的也有很多。」 …… 艾勒特揽下所有沾上泥土的宝物。 有的是当地看到的奇怪石头, 有的是他沖入异形巢穴夺取的战利品…… 珠宝金块是公认的昂贵, 配得上雄虫高贵的身份。 从前未曾在意的金银珠宝成为他现在聊以自荐的工具,希望能得到路卿的喜欢。 「对不起……」 雌虫魔怔似地拾起地面上的东西,跌落粉尘的珠玉不知道还能不能配上风光霁月的雄虫。 还会要吗? 「做什么, 你认识他——?」阿拉奇猝然出声, 他的视线在两虫之间来迴转移, 脑海中回顾与雌虫相见的片段便什么都懂了, 他不是傻子, 理智回归后他的大脑比大多数虫都清醒。 路卿:「对。」 阿拉奇冷嗤一声,用手护住路卿的前身:「那就更要注意了,他是疯子,不要靠近他,会伤害到你。」 讽刺的声音落在雌虫的耳旁, 艾勒特装盒的手一顿,抬眼看到两虫凑近的画面, 瞬间又刺红了双目。 「路卿……」 艾勒特捧着那盒被拾起的东西慢慢站起,苍白的面容压抑着扭曲的妒意,曾冰凉的红眸酝酿起沉黑似墨的风暴:「他就是你所说的、愿意真心去爱的雌君吗?」 「是吗?」 他踏前一步,周身的风席捲而下,发出哗哗得声响—— 雌虫一板一眼,对任何虫都是一视同仁地对待,偏偏在雄虫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理智。 眼前的一幕比任何时候都令他愤怒,眼眸都要扣出两行血泪。 之前他知道路卿不一定喜欢其他虫,虚伪地欺骗自己能在身边守护着,可现在握着玉佩的雌虫是路卿所说的想要相伴一生的雌君。 第126页 雌君。 多么疼痛的字眼,似银针一寸一寸扎入他的心脏,每次想起都会反反覆覆捻转扎入更深的地方。 原本这个雌君应该是他,陪在路卿身边的也是他。 可他错过了。 艾勒特知道自己没资格去苛求雄虫做什么,去喜欢什么,怒意硬生生被按压下去,用尽量软和的声音去解释:「我不是疯子,更不会伤害你,你比任何虫都清楚的知道我的真心。」 「你可以接近我的。」艾勒特眸中包含着扭曲的温柔,似是掺入几分阴鸷的云霭,化不开、抹不去,深深匀入眼底。 纯粹的柔情和爱意被妒意敲碎打烂。 他比任何虫都想向路卿证明自己的无碍,却反倒弄巧成拙,加深眸底嗜虫的渴望。 雌虫的眼睛是一块上好的宝石,当对一个虫充满感情的时候,眼眸便会流转一缕浓艷的霞光,将那虫彻彻底底地包裹在他的眼眶中。 如果这感情是温柔的,霞光也是暖暖的亮色—— 可他的感情却裹挟着求而不得的欲望。 一切都变了味。 书书被那转而即逝的阴郁之色吓了一跳,连忙缩进路卿背后。 路卿拢了拢瑟瑟发抖的书书,抬首恰好撞进雌虫的眼底,下一秒别回头后退一步。 雄虫下意识排斥的动作刺痛到他的心,艾勒特唿吸一滞,胸腔撕裂般的疼痛让他一口气堵在喉口,声音嘶哑到可怕:「不要怕我,我没想伤害你,我不会伤害你的。」 「路卿。」艾勒特颤抖地张开双手:「真的,你抱抱我。」就知道我怀里的温度,心脏的跳动都是为你而生。 阿拉奇冷色渐深:「你别听他的,阁下。连自己虫素都控制不住的疯子,谁知道会对你做什么。」 「你也真是恬不知耻。」阿拉奇冷笑一声,有意将脱口而出的「阁下」改为更加亲密的字眼:「小七并不想靠近你,你还上赶子贴上去,一口一句还要求他抱你,占尽便宜,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你有什么资格。」 艾勒特没有回覆阿拉奇的话,只是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莽撞,慌忙盯向雄虫,却在路卿有意垂落的眼睫下一点一点暗沉着失去原本的光亮。 路卿没有反驳。 这句一闪而过的话让雌虫瞬间苍白如纸。 偏偏阿拉奇还要在艾勒特的心口上挖去一块血肉,讽刺地说:「小七已经累了,没赶你走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什么好虫家的雌虫会不经过同意就闯入别虫家的宅子?」 或许是这些打抱不平的话也惨杂了阿拉奇深刻的恨意,咬牙切齿地蹦出更加刺耳的言语:「你吓到他了,你没看见他在后退,他有意地把手放在身后,他防备你,他不喜欢你,你在强加给他他不喜欢的东西,而你还口口声声说不想强迫他。」 「少将,您这就是自私啊。」 路卿刚要从背后抽回的手一顿,马上又伸回去。 书书刚松开因害怕而抓紧的手臂,看到又退回来,满脸懵逼。 书书:好,好傢伙! 太会说话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这虫那么会讲话呢? 一虫一书极力保持这个姿势,这时候放回去难免有些尴尬。 艾勒特的情绪起伏不定,路卿不想进一步刺激到他,也不想再多纠缠。 阿拉奇说得一句话没错,他确实有点疲惫,脑海里混沌不堪,声音草草过去,轰隆隆的也没听清什么。 两个雌虫的虫素挤压一起形成的空间对平时的他来说没什么问题,但此刻他的手里还拿着从阿拉奇手里接过的玉佩。 他怕再碎一次。 有时候一件事戛然而止才不会多生事端。 路卿揉了揉眉心,长嘆一声:「我没有这些想法,阿拉奇也不是我的雌君。」 「少将,如果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我还有一些事要忙。阁下也先回去吧。」话落俯身微微行礼,转身朝屋内走去。 艾勒特——帝国最忠诚的一条狗喜欢路卿。阿拉奇从路卿说话起就关注着艾勒特的表现,在最后一刻确定这条显而易见的结论,心思便多了起来。 有时候比起□□上的伤害,心灵上的伤害更加深刻。 不管是打击这位曾弄瞎他眼睛的仇虫,还是他本身就对路卿抱有不一般的心思,阿拉奇都不想让他好过。 「您没听见吗?该回去了,少将。」想到远比先前更快意的报复方式,阿拉奇笑容化阴霾为灿烂,在路卿转身离开一段的时候用仅两虫能听见的声音说:「小七累了,我要和他先回房间了,恕在下不能奉陪。」 「哦还有。」阿拉奇笑容越来越大:「现在我不是雌君,但实话实说我们订了婚,你知道小七一向害羞严谨,所以才会说我们没有关系。我真诚地希望少将对别虫的未婚夫能保持距离,别抱有不单纯的想法,真的——」 「很噁心。」 * 「砰——!!」 尖锐的鸣啸声刺破耳膜,炸得耳旁轰隆作响。 路卿勐然转身,看到前几秒还正常的两虫打了起来,捲起漫天碎裂的叶片。 斗争防不胜防,只是前后脚的功夫。 「你恼羞成怒了?艾勒特——」阿拉奇舔去唇边被击出的血丝,故作轻松道:「因为自己的嫉妒?」 第127页 「多么可笑啊。你喜欢的雄虫不喜欢你,你还像个疯子一样瞎吃飞醋。」 「瞧瞧你扭曲的脸,太丑陋了,这就是所谓的星野玫瑰?」 面对似是而非的挑衅,艾勒特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怒意。 自星际战场回归,他的神经紧绷成一条随时会崩裂的细线,看似坚韧实则经不起挑逗,稍有不慎便会失控。 零落的记忆碎片,战场莫名熟悉的感觉,他迫切地想知道。 本该去医院检查他的大脑,可有一个更加刺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叫嚣着来找路卿—— 向他求婚,对他说「我爱你」。 这是他应该对雄虫有的保证。 没想到看见的却是雄虫与其他雌虫定情的画面。 怒火夹杂着被石椎凿开的苦痛在阿拉奇的刺激下,彻底释放。 看这快要天崩地裂的架势,阿拉奇也被疯魔的雌虫打出内伤,倒在地上从口中喷出血,极有可能发生重伤难愈的情况。 路卿放下玉,见这锋刃阿拉奇必不可避,不得不出手,强行用身旁木椅的巧劲挡在雌虫面前为阿拉奇化些力,抵挡住炸开的能量漩涡。 「艾勒特,适可而止。」路卿在化力的同时开口道。 而在路卿出现的一瞬艾勒特便已经有意识地收手,刚好毒尖擦过阿拉奇的脸插入泥土,掀起土尘。 路卿的本意只是用简短的话语来让艾勒特快速明白到他的意思。却不想收了蛛脚的雌虫眼神悲泣地望向他,仿佛下一秒便沁出几滴泪。 路卿愣住了,启口正要说什么,雌虫的眼里剎那间陷入无尽的血色,疯意席捲走所有的理智,如光速沖向雄虫的方向,勐然将他推抵在白墙上。 阿拉奇忍着撕裂的痛撑起上半身体,却见通往屋子唯一的大门被狠狠关上——把一雄一雌彻底锁在门的另一头。 彻底看不见了。 第65章 「砰!」 通往屋内的唯一大门被狠狠关上—— 艾勒特抵着雄虫的长颈, 小臂似铁棍一般死死撑着他耳侧的白墙,按住他交叉合拢的两只手腕。 最脆弱的地方正毫无保留地出现在雌虫眼前。 他克制不住浓烈的渴望,柔软的灰发凑到袒露出的一小截颈窝, 任灼热的唿吸如冰雹般在雪白的皮肤上细细密密地砸下,激起雄虫滚烫的刺痛。 「艾勒特……放手!」路卿的手被瞬间禁锢, 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雌虫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他底线,纵使他再怎么故作无意也会感到不适。 然而不过剎那间,唇已然落下,炙热的唇舌吞噬了冰凉的唇瓣,将肆意与疯狂倾泻而下,一如沉进眼底深邃似凝血的黑暗。 「对不起。」不过是亲吻分离的一瞬之差, 艾勒特的下唇粘合着云似的柔软含煳不清地道歉。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和驯服的柔和, 眼眸却未有任何想要退下的意思,甚至溢出如稠墨般的深黑,与舌尖勾结的同时愈加深沉。 路卿抵不过雌虫压在他身上如巨山般的气力。 他能与s级靠巧劲相拼, 却唯独不能控制住艾勒特的行动, 别过头还是被靠近的唇瓣堵住唿吸。 门外传来阿拉奇的叫喊声和碰撞声。 艾勒特的吻湿软绵密, 气势嗜虫, 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谁能抵抗得住雄虫身上飘逸的清冷茶香呢? 他的迫切变得矛盾又合乎情理地自然, 像是被整个包裹起来,躺进一片汪洋大海浮浮沉沉。 自第一次接触皇.片以后,他偶尔会刷到疑似xx的信息暗示。 大数据的推送将直观的东西送到他面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印刻在他的脑海久久不曾消散。 太难忘却了。 那些因科普而作出的瑟.图和路卿的脸重合,干瘪的图样有了形色。 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 无时无刻不在抑制自己想要贴近的欲望。 「对不起。」艾勒特轻咬着路卿的下唇瓣,低声而又带着一丝强硬的味道。 「事后您可以随意折磨我, 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将您的眼睛盖住。」 「很快就好了。」 唇又覆盖上来,滚烫与身体贴合——唯独离开这件事他不能让步。 雄虫被禁锢在雪白的墙面,深色的发像一点墨水在白纸上晕染出凌乱艷红的颜色。 艾勒特忍不住不去发疯,看不得路卿与别的虫欢好。 原来嫉妒的滋味那么深入骨髓,如蛆附骨的阴暗想法在脑海里,竟然被雄虫一句阻止瞬间点爆。 他认命了。 他这般自私自利的虫子做不到默默守护。 他要占据路卿心里的位置,哪怕是厌恶与恨意。 「滚。」路卿猜到艾勒特所说的很快是什么意思,这次的雌虫不是上次在会场里怅然若失的可怜狗狗,而是带着癫狂般冷静的疯犬。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下一秒温热的掌心盖住路卿的双目,他只能感受到浓烈的硝烟血气,却再也看不见东西。 有东西彻底脱离控制,变得含煳不清。 * 两虫跌跌撞撞地齐齐倒在一侧的沙发上。 艾勒特屈身压在雄虫身上,用腿卡住身下虫的行动。 门外阿拉奇暴怒的声音震耳欲聋:「该死的,艾勒特!你强.暴一只雄虫,你不会好过的!你这是在犯罪!!」 第128页 「你忍心侵犯一只那么好的雄虫吗?你要他一辈子恨你吗??」 艾勒特充耳不闻。 手腕的位置被一根长粗带取而代之地捆绑,艾勒特柔声说:「这样您就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拿出药来了。」这种材质不是徒手便能挣脱。 路卿的声音沙哑:「这就是你不再强迫我的保证?」 雌虫动作的手勐然一僵,攥着路卿衣摆的指节微微蜷缩。 他一抬眼,路卿眸底的失望之色刺痛他的眼睛,原本坚定的心神开始摇晃。 艾勒特面露痛苦之色,松开衣摆的手指在心绪几经变化之下,还是化作坚定地覆盖上去。 「对不起,阁下,我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呆在您身边。 手掌的热度消失,眼睛也在转而即逝的灯光下转为透光的灰。 「抱歉,阁下,现在只有这种带子了。」 艾勒特在路卿的双目系上一条红色的丝带,饱含歉意地说:「您可以闭上眼睛,这样就完全看不见了。」 路卿的声音冰冷刺骨:「想清楚,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阁下。」 艾勒特撇开路卿额前的碎发,细碎的光影落在路卿的脸上,连愠色都融化成水润的光晕。 他俯下身虔诚地在额头落下一吻,随后解开路卿的衬衫纽扣。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书书化作一张干扁的纸进来,看见两虫的姿势大感不妙。 路卿的脸隐忍难耐,被迫举过头顶的手臂绷直,仿佛在经受什么煎熬。 书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无能为力,只能拿一些又细又小的尖锐东西去砸他。 雌虫无动于衷。 路卿注意到晃过去的书状物,扭过头对着天上焦虑乱飞的书书轻微地摇摇头。 这样做只会让书书的存在被发现,艾勒特是木不是傻,更何况现在是条疯狗。 「雄主,请您现在,看着我好吗?」哪怕只是今天。 「求您,只看着我……」 艾勒特的眼底猩红带着血丝,捧着雄虫偏转过去的脸对上自己的双目。 蒙上的丝带依旧遮不住黑亮的眸光,雌虫的喉头滑动了一下,俯身用尖牙在雄虫喉结处轻咬。 为什么要看大门,还在想自己未来的雌君吗? 艾勒特的胸腔像被酸涩的苦水灌满,痛得喘不过气。 那么喜欢那只雌虫……酸意被故作镇定的安慰取代。 没关系,只要一个名份就好。 就算是做雌奴,做最卑贱的那一个,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 艾勒特留下一个明显的牙印,转而闭上眼贴上那张绷得发白的嘴唇。 布料摩擦皮肤缓缓滑下。 路卿溢出的唿吸逐渐急促,清癯的手攥紧沙发,在手背上凸起青白的经脉。 他紧抿着唇,咬紧牙关将那一声闷哼吞下,脸却不受控制地泛开不正常的红晕,扬起修长的脖颈。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闪而过,路卿只能看见影子,却不知道雌虫在身上做了些什么。 这本不应该影响到他的虫素发生变化。 可铁血一般的虫素硬要钻进路卿的皮肤和血管,强行融合在一起,滚烫到灼伤胸口的地步。 大片皮肤感受到空气冰凉的颗粒从表皮浅浅划过,艾勒特撑在路卿的腰间,转而是温热的东西包裹住。 路卿受不住猝然发出沉重的唿吸。 几滴水珠从额前颤颤巍巍地滑落,又从小腹绷出的轮廓缓缓下滑,落入深处。 狂风暴雨的侵袭让一叶扁舟艰难前行,很快滑落进深深的湖底。 * 书书看不见了。 这是父神给它定的模式,只要看到shao tong不yi的东西,眼前就会化作一团马赛克。 书书不知道艾勒特进行到哪一步了,但必然是很关键的一步,否则也不会开启自动防护系统。 这次没有东西再阻拦他了。 意识到这点的书书面如死灰:路路子翻车了。 「路路子,怎么办,我能帮你什么。」书书着急地说,耳边传来一阵扑打水的声音。 雄虫的喘息声溢散出来,却还是保持冷静地说:「没事。」 这一声微弱的没事,被雌虫捕捉到。 艾勒特微微一顿,抽离出来,抬起首问:「雄主,您不舒服吗?」 「别叫我雄主。」 路卿别过脸,雌虫唇角的银丝晃眼得很,惹他心烦意乱:「我不是你雄主,以后也不是,不要自作多情。」 艾勒特唿吸一滞,拳心自动握紧,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的肉里却不自知: 「对不起。」 「如果你真的对不起我,应该立刻滚出去。」 「抱歉。」 「……」 路卿缓缓吐出一口气,唇角微微扬起:「好。」 「随便你做,艾勒特。」 「你的自私真是令我嘆为观止。」 艾勒特听出路卿语气中的冷意,拖着嗓音哀求道:「我只要做这一次便好,一次就……」 「你的一次很多。」路卿疲惫地阂上双目:「你和我保证的那些,从来都不做数。」 艾勒特猝然无声。 他的眼前——雄虫掌心蜿蜒流下一道曲折的红意,终于令他发慌。 「阁下,您,这是,在做什么?」雌虫撑着沙发,着急忙慌地去掰开雄虫的手心。 第129页 白嫩的肉被指甲划出血肉模煳的样子,远比自己的伤口还要看起来更加恐怖狰狞。 「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你伤害我,你伤害我。」雌虫一遍遍地重复,声音嘶哑得可怕。 他用手拢上路卿的掌心,硬是不让他合上,心脏一阵一阵地抽搐疼痛。 血还在流,艾勒特的心也在流血。 他从未觉得自己会流泪。 他不是爱哭的虫,他甚至没有真正的为哪一件事到想要哭的地步。 可看到路卿流出血来,为了抵抗自己宁可伤害自己,他却渗出一丝热意,连忙用刀刃把自己的掌心划烂,凑到路卿的掌心挤出血。 「你伤害我的……还少吗?」一声微弱到气虚的话语从耳边划过。 艾勒特感受到被他合隆的掌心从最开始的挣扎与强硬,变成软和的姿态,随他肆意地摆弄,像被抽离了生气,完完全全地死去。 这个认知让艾勒特心底涌上巨大的恐惧,捧着路卿的手挤入更多的血液进去。 但路卿始终垂落着长颈,心如死灰的模样,连声音都是微微颤动喉结髮出的气若游丝。 渡过去的血越多,路卿身上的生气却好像越少。 艾勒特急了,凑近去看路卿的脸,看见嘴唇也不正常的收紧。 有一个可怖的想法从他的脑海中一晃而过,艾勒特急忙掰开雄虫的嘴唇,看到满齿的血腥。 「不……」 仓皇的音量变出调,艾勒特眼眶似撕裂般地睁大,张口在自己的伤口处咬下一块血肉,俯身渡去。 被亲吻无数次,唯独这一次带着血味的腥味儿,让雄虫紧闭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 艾勒特不知道身下雄虫的表现,只一心将血肉餵过去,害怕得心脏都快撕开胸膛,跳出去亲自餵进雄虫的嘴里。 对不起,明明是想要一个雌奴的位置,却害你受伤。 艾勒特用舌头勾住雄虫的舌尖,将无法再宣之于口的爱意尽数交于他的纠缠中。 一吻毕,艾勒特抿紧唇抬起头,他的手还握着路卿的手心。 看着雄虫掌心的血痕慢慢消退,他抚摸着路卿柔软黑髮,缓缓俯身啄吻脖颈上的黑痣。 路卿的痛苦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他真的要这么做下去吗?以伤害他的方式。 艾勒特解开捆绑从路卿的身上抽离开,唇上还留有最后的余温。 原来是这般美好的滋味。 雌虫拢好雄虫身上的衣服,垂下眼帘,发疼的眼珠滚出几滴水珠。 或许这一次之后,他不再有机会接近这只虫。 唯一对他的温柔也在今天彻底破碎掉了。 *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路卿的衣服已经整理好。 带子很紧,但没有伤害到他的手腕,红痕很浅很淡。 书书急疯了,在艾勒特整理好路卿身上的衣服,眼前的马赛克才消失。 「路路子……」书书看着路卿坐起,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拳头砸肉的闷响。 号称帝国兵器的军雌被包含通天愤怒的一拳打倒在地上,后背砸上房外墙扬起土尘。 「你在做什么?」 阿拉奇愤声地嘶吼道:「你不仅是帝国的走狗,你还是个杂碎。」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砰——」又是一拳,这一次艾勒特却躲过去。 脸侧略微红肿,嘴角溢出一抹血丝。 艾勒特沉默地舔去唇角的血,任由阿拉奇怒骂。脑海中叫嚣的那股疯劲儿散去,便留不下什么了。 路卿站在门后不远处。 白洁的衬衫被抚平只留下领口处些许的褶皱,点点红色的血花在袖口上绽开,应该是留下伤口时沾染到的痕迹。 他明晦不定的目光落在雌虫的身上,眼睫垂落看不出喜怒,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艾勒特长长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愠怒的颜色是那样鲜活明艷,没做完的事到底还是没在雄虫眼底留下太多。 路卿的眼神那么平,那么淡。 所谓的愤怒有多少是留给他的?可想而知。 艾勒特眼底噙着一抹苦涩,手掌的伤口还未癒合,发出瘙痒的刺痛。 他没再多说什么,至此雄虫不会原谅他,他也不再能靠着这一次留在雄虫身边。他连让雄虫站.立.起来的本事都没有,还留他满手心的伤痕。 可见是多么排斥自己的触碰。 艾勒特对路卿深鞠一躬,将所有的感情掩于这一身下,最终转身离开。 书书飞出来长舒一口气。 阿拉奇还尚有理智,在路卿的眼神阻止下,没有再前进一步。 等艾勒特走远后,阿拉奇立刻朝路卿奔去。 「没事吧??」 阿拉奇急促地说:「他对你做什么了?!有没有伤到你??对不起我实力不够,破不开门,都怪我是我的问题,如果你被艾勒特……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我……」阿拉奇声音愈来愈急切,视线焦急地四处扫描路卿的身体时,倏地瞄到袖口处的血花,瞬间目眦欲裂。 「怎么回事??他打你了伤你了??」阿拉奇勐然将那只手腕握住。 路卿张开手后又迅速蜷起手心:「没有,没受伤,是艾勒特的血。」 第130页 虽然时间很短,阿拉奇还是看清手心除了红没有伤口。他刚放下心来,看到路卿红肿湿润的嘴唇,还是感到难言的怒意,愤声说:「该死的蜘蛛,就该去星际监狱里度过他的一生!你等等,我立刻上报——」 不对。 阿拉奇的手停在半空,他突然想起自己是一名星盗,还是赫然躺在通缉榜高位的重要通缉犯。谁都可以为路卿打抱不平,他却不可以。 「不用了,就这样吧。」路卿抽出手,收入口袋,喉结的位置微微发痒。 阿拉奇还欲再劝,脱口而出的话却忽然逝音。 他想起路卿身为一个受害者,必然会被其他虫知道自己被一只雌虫强迫的事实。 以雄虫的骄傲,被其他虫知道那该多么丢虫? 「我没有怎么样,别想太多。」艾勒特的血对他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即便能留下的能量不多,却还是烧红了半边脸。 湿润的黑眸和凌乱的领口,嘴唇都是被凌.虐过的痕迹,乍一看确实被做许多不可描述的事。 但其实艾勒特还未做完什么,便在他有意的装扮下抽身而出。 路卿头侧的太阳穴抽搐得跳,隐隐有些酸胀的痛意。 那一滴湿意砸在他的脸上,差点砸开他的眼睛。 然而,这一次路卿的态度却冷硬到底。 刚裂开一条细缝的石块,在风锤土掩下不知不觉地被粘合上,重新恢復到最初无懈可击的坚硬与光滑。 不过是用他欺骗他的手段,还与他而已。 路卿的眼皮疲倦不堪地垂落,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伤痛。 他不也用假的伤口来博取他的同情,任自己用真心去碰触他的虚假,再一次令他撕开自己的伤口,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明知道,他最恨的就是血、死亡、欺骗和禁锢,却还用这种招数,装自己受伤矇骗他。 在他准备视而不见的时候,又冲上来将他禁锢于咫尺之间,再一次打破誓言。 可笑,他竟然还未一个□□者而难受到心脏碎裂,甚至想要开脱。 路卿不怕名誉这些虚无的东西,他本就无可失去,只要和审讯的雌虫说过,他们不会将信息外传,这是违反法律的事。 这一次,他还是「心软」了…… 算是还过去那段陪伴他的时光,还有曾经跳出牢笼,亲手把玉佩交于他手中的太阳。 * 奥拉心惊胆战地从厨房的门背后走出。 这一出来得太突然,太吓虫,把他的神经都吓衰弱了。 不论是老大与那只军雌的厮打,还是军雌将路卿推入房内的场景。 奥拉被那双红色眼睛扫到的那一瞬,还以为自己完蛋了。 所幸眼睛很快落在路卿的身上,随后就是一场活片.子.。 谁能想到冰冷如机械的雌虫能流露出那么温柔缱绻的爱意。 奥拉一愣。 对,是爱意。 这么疯狂的眼神露出的竟是藕断丝连的情意。 奥拉战战兢兢地躲到现在,被迎面进来的两只虫逮个正着。 他咽了口唾沫,直面老大冰凉刺骨的眼神,趴着椅背的身体不自主地抖如筛糠。 这是条件反射。 他怕被老大打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刚刚听见我砸门声为何不开门?」 路卿一离开,阿拉奇就冲着雌虫兴师问罪。 奥拉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怕死所以没出来能说吗? 雌虫看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闭上眼睛等死了,哪里管得了给老大开门,老大都打不过的虫他怎么敢招惹。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奥拉眼珠子转来转去,想弄个雌虫威胁他他誓死不从结果被扣在这里的悲惨故事。 「死蜘蛛忙着注意小七,哪有空搭理你怎么样?」阿拉奇仿佛知道奥拉的心里所想,阴冷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奥拉的身上,深色的嘴唇向上弯着,不像是笑,更像是阴恻恻的威胁。 「说实话。」 「对不起老大我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忘恩负义我不应该有欺骗您的想法!」奥拉一哆嗦,眼边瞬间挤出几滴热泪,弯腰滑跪在他面前狠狠低下头。 「老大,对不起!」 阿拉奇:「……你起来说话,我们星盗里没有动不动就跪下的规矩。」 奥拉擦擦泪:「老大,对不起。」 阿拉奇:「起来,别让老子说第三遍。」 奥拉麻熘地站起身,笑得一脸狗腿:「是,老大。」 「这几天我们要留在这里,如果小七不愿意,我们必须找个不远的地方搬出去住,你有意见吗?」阿拉奇眯了眯眼。 奥拉连忙摇头:「没有啊,没有。」 他摆出一张严肃脸:「小七同学对我们那么好,知恩图报啊要。」 阿拉奇上下打量他,眸光阴暗不定让奥拉有些心惊胆战。 「老大……」奥拉抖着嗓子说话。 阿拉奇收回视线,声音被刻意压低显得又哑又涩:「在我们飞船里混了那么久了,也没让你出去干过苦活狩过猎,这次给你安排个任务……」 奥拉有不祥的预感:「什……什么?」 阿拉奇笑得很淡,额前近乎逝去痕迹的疤痕在灯光下隐隐显出弯折狰狞的形状:「很简单,只要……」 第66章 第131页 奥拉心惊胆战地从厨房的门背后走出。 这一出来得太突然, 太吓虫,把他的神经都吓衰弱了。 不论是老大与那只军雌的厮打,还是军雌将路卿推入房内的场景。 奥拉被那双红色眼睛扫到的那一瞬, 还以为自己完蛋了。 所幸眼睛很快落在路卿的身上,随后就是一场活片.子.。 谁能想到冰冷如机械的雌虫能流露出那么温柔缱绻的爱意。 奥拉一愣。 对, 是爱意。 这么疯狂的眼神露出的竟是藕断丝连的情意。 奥拉战战兢兢地躲到现在,被迎面进来的两只虫逮个正着。 他咽了口唾沫,直面老大冰凉刺骨的眼神,趴着椅背的身体不自主地抖如筛糠。 这是条件反射。 他怕被老大打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刚刚听见我砸门声为何不开门?」 路卿一离开,阿拉奇就冲着雌虫兴师问罪。 奥拉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怕死所以没出来能说吗? 雌虫看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闭上眼睛等死了,哪里管得了给老大开门, 老大都打不过的虫他怎么敢招惹。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奥拉眼珠子转来转去,想弄个雌虫威胁他他誓死不从结果被扣在这里的悲惨故事。 「死蜘蛛忙着注意小七,哪有空搭理你怎么样?」阿拉奇仿佛知道奥拉的心里所想, 阴冷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奥拉的身上, 深色的嘴唇向上弯着, 不像是笑, 更像是阴恻恻的威胁。 「说实话。」 「对不起老大我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忘恩负义我不应该有欺骗您的想法!」奥拉一哆嗦, 眼边瞬间挤出几滴热泪,弯腰滑跪在他面前狠狠低下头。 「老大,对不起!」 阿拉奇:「……你起来说话,我们星盗里没有动不动就跪下的规矩。」 奥拉擦擦泪:「老大,对不起。」 阿拉奇:「起来, 别让老子说第三遍。」 奥拉麻熘地站起身,笑得一脸狗腿:「是, 老大。」 「这几天我们要留在这里,如果小七不愿意,我们必须找个不远的地方搬出去住,你有意见吗?」阿拉奇眯了眯眼。 奥拉连忙摇头:「没有啊,没有。」 他摆出一张严肃脸:「小七同学对我们那么好,知恩图报啊要。」 阿拉奇上下打量他,眸光阴暗不定让奥拉有些心惊胆战。 「老大……」奥拉抖着嗓子说话。 阿拉奇收回视线,声音被刻意压低显得又哑又涩:「在我们飞船里混了那么久了,也没让你出去干过苦活狩过猎,这次给你安排个任务……」 奥拉有不祥的预感:「什……什么?」 阿拉奇笑得很淡,额前近乎逝去痕迹的疤痕在灯光下隐隐显出弯折狰狞的形状:「很简单,只要……」 」 隔日,学校发布艾勒特少将回归学校,继续担任机械班体能课教官的消息。 教室一片怨声载道,代课的教官幽默又有趣,远比艾勒特温和亲虫,偶尔还能有课间休息。 要知道开学到现在他们还没在体能课上拥有过休整活动时间。有虫吐槽过,艾勒特是不是把休息的器官进化掉了,唯独留下工作的器官,专注力时时刻刻放在他们身上,偷一点懒都会被抓住。 学校最近下达一条通知,要求加强学生的体能水平,课表上的体能课从原先的一周三节变成一周六节。 如今的同学与教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听见门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剎那间所有虫正襟危坐,不敢发出一声。 锃亮的长靴率先步入教室映入无数双眼睛之中,随后是笔挺的蓝黑色军装。 年轻的雌虫教官手中空无一物,唯有一双修长的白色手套置于前侧,刀削般的脸冷硬地对着台下的众多学生,缓缓抽出桌案下的长棍。 「上课。」艾勒特也无需虫应,只是简单通告一声便转身在黑板上书写几个字。 字体风劲有力,一笔一划如斧刻。 两个小时后,体能课结束。 艾勒特收回教棍,银幕也恰时关闭。 他永远是极简又利落的上课风格,反倒让虫提不起睡意。 随着体能课增多的是基础体能的理论课的重视与课时的延长,每周都会有两节理论课。 艾勒特是测试最少,问题最多的教官,台下巡视时于你身旁停顿的任意一秒都有可能是他叫你起来回答的信号。 所以没有虫敢翘他的课。 艾勒特不知道学生心中所想,也并不想了解他们内心的想法。 这一周以来他目光停留在某处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越来越长。 为了学生的上课率,学校最近要求一部分专科需要排座位表,方便点名。 教室正正好好铺满40个座位,唯独缺少那一只雄虫,空缺的第二排空白格外明眼。 艾勒特从周一等到周五,眸光在时光的流逝下愈发暗淡。 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昭示着不再回来的那只雄虫,一周的时间胸腔似浸泡在浓浓的苦液中不断搅和成粘稠的硫酸,将心脏腐蚀彻底,留不下一点残渣。 第二周,艾勒特愣了一愣,当即锁定住第二排本该是空位的地方,雄虫正坐在桌前,面色如常地翻着手中的书。 第132页 以为是由于自己的原因导致路卿不愿来上课的雌虫暗暗心下一松。 介于之前发生的事,艾勒特不敢靠近路卿的家,生怕雄虫会应激伤害到自己。 然而每次下课赶到路卿家门前的树后,看到空无一虫门庭冷落的街道,不知道是恰好错开了时间,还是这一周路卿都未曾从家中出来,艾勒特无法克制自己的忧虑与焦躁。 或许他已经患上一种病症,一日看不到路卿就会抓心挠肺地发疼。 课程进行顺利,艾勒特来回在路卿的身旁来回踱步,却没有叫他起来回答问题,而是选择叫动他附近的学生。 倒霉蛋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为已经被抽到过而放下心来,下一秒一个个被拎起,磨磨蹭蹭憋出个四不像的答案再坐下。 地狱开局。 其他位列的虫既同情又感激这批「见义勇为」的好同学们,至少吸引住艾勒特的全部火力,让他们这群浑水摸鱼的虫可以顺势摆烂。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被点到或没点到的原因完全是由于安静坐在那儿上课的一只普通雄虫罢了。 下课后,艾勒特回视那边的长影。 端坐在阳光下的雄虫宛如一副岁月静好的残卷,将温柔融进书的光影之中,连耳侧的发都撒上点点光晕。 一节课结束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艾勒特深知自己的靠近会打破的现在的玻璃似的滤镜与假面,只能收回黏着在雄虫身上的目光,转身离开。 看见煞星离去的学生松下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很干脆的教官在这里迟迟不走,但至少现在他离开了。 对比其他同学的心惊胆战,刚从巨岩村回归的雄虫正翻着手中的名册。 上周路卿请下一周的假助力爷爷的农家乐新开业。 阿拉奇和奥拉与他一起回去,又一起回来,修完玉佩以后本应该没有事回归星盗团体的两只虫莫名在城市定居,成为他身边的两只跟屁虫,时不时跟着他。 最有趣的是—— 「嘿嘿嘿,各位同学好,我是那个……呃……我叫奥拉,是从其他星球转学过来的插班生。」奥拉挠头傻笑,他是星盗里唯一一个拥有正常户口的虫,虽然长得畏畏缩缩,但身份星卡登记的是正儿八经的亚雌。 阿拉奇交给他的任务就是随时跟在路卿身边,做他的同班同学。 不想捲入爱恨情仇和情感纠纷的奥拉被迫成为一名苦逼学生,还要帮助老大□□情探测仪,实在是苦恼。 也不知道阿拉奇找了谁,只是做了一项简单的测验后便成功将他塞进这个机械班里。 刚进机械班的奥拉战战兢兢,他无时无刻不在畏缩害怕一些外在事物,比如说那个瞥过他的红眼雌虫——谁能告诉他为啥会在路卿的班级里出现,还是体能课老师!!! 「是没带书吗?」温润的声线在他的耳侧响起。 一本摊开的书被推到他的眼前,粉白的指尖搭在书页的上侧,轻轻贴覆着侧面,正好指在艾勒特讲课的位置。 奥拉一看,上面还用黑色的水笔做了标记,典型的好好学生的书。 他应了一声「是」,如释重负地捏捏手指,拖拽着椅子屁颠颠地过来,可下一瞬又想到这节课是艾勒特的课,路卿更是老大的求偶对象,一时椅子卡在半路进退两难。 「刺啦——」 雄虫主动将椅子移到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一个距离,将书推得更近。 「这样方便你看吗?」路卿的声音淡淡的,但和老大那种阴森的冷淡不太一样,与艾勒特那种机械式的冷硬也不一样,是那种趟着水的淡,清清凉凉的舒服。 「谢谢谢谢。」奥拉感动得差点要哭出来,在他孤立无援地游荡于教室里的时候,是路卿对他伸出第一只手。 路卿:「不用客气,你也帮我修復了我重要的东西。」 在亚雌埋头看书时,路卿的双眸看向奥拉的胸牌,在胸牌上的性别那栏停顿几秒:「你是雌虫?」 「啊,是。」奥拉想想自己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漏掉了介绍性别这一项,于是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对路卿笑笑:「看起来不太像是吧?」 「没有。」路卿笑了笑。 奥拉看着路卿嘴角牵扯出的笑来,弯弯的很好看。 他有点理解老大喜欢路卿的原因了,这样的雄虫谁不喜欢啊,一句一句都像真的似的,没有刻意营造出来的造作,反正他听得很妥帖。 「嘿嘿,但很多兄弟都说我不太像只雌虫,长得不壮实,脸也不漂亮。」奥拉翻着书,看到突然走过来的雌虫猝然闭嘴。 影响他一只虫也就算了,如果连带路卿一起遭殃他会过意不去。 好在艾勒特没有抽他俩起来回答问题,奥拉将原因归结于他们的动静很小,连教官都一齐被诓骗进去。 下一节是机械课。 爱德华刚一进来就注意到教室里的新成员奥拉。 「你,新来的?」爱德华对着奥拉的方向勾了勾手指:「过来,正好拿你开刷……开课。」 奥拉:如果他没有听错,爱德华说的是,开刷? 没有教材和书的亚雌手忙脚乱,心里又骂了一遍将他丢过来就不管不顾的阿拉奇,刚站起身,怀里就被塞下一本书。 奥拉侧过头对路卿感激地笑笑,帮大忙了,还是路卿靠谱啊。 第133页 爱德华哼笑一声:「在课上画一遍s325机甲前肢器件的结构受力图,让我看看你在进我们班前有没有好好预习过。」 奥拉抱着书,站在黑板前扭捏许久:「呃……」 爱德华挑起花白的眉:「干什么,嗯呃半天不拿笔?看就会了?」 「写啊!」 奥拉:呜呜呜好兇。 奥拉额头沁出一滴一滴的冷汗,他来这所学校的任务完全是为了路卿,哪知道这些力啊结构的。 老大杀我! 「不会就翻书,这个都不知道?」 爱德华赶集似的催促声惊得奥拉心下一跳,着急忙慌地翻书。 「第217页翻到了没?」 在翻了在翻了。 …… 台下的窃笑声和吵闹声越来越大,任何机械班的虫都知道,爱德华出的题目是书上没有原题的。 几乎每个被叫上去的虫都没有啥好结果,除了个别虫。 爱德华不耐烦地拧起眉,重重地拍打桌面:「安静!」 场下瞬间鸦雀无声。 全班上下只留下奥拉翻书的声音,终于在翻到的那一刻,奥拉看着那张用黑笔标註清晰的结构图突然茅塞顿开。 哦——原来就是这个啊。 奥拉瞬间自信,拿起笔就往黑板上写。 这次轮到台下的虫傻眼了,「噔噔噔」的写字声掷地有声地过去,一张结构清晰的受力图在黑板上绘出。 黑板白字,一条条线笔直地交错,形成结构紧密的图纸。 爱德华都有些讶异,先沉吟半晌,后伸出手说:「你刚刚看的217页给我看一下。」 台下的虫当即松了口气,什么嘛,有答案啊。 有一只虫就坐在路卿和奥拉身后。 他看着路卿和奥拉一起看了一天的教科书,以为他们俩很熟,这本教科书也是路卿借给奥拉的,于是好奇之下打破自己与那位贵族雄虫的约定,悄悄问路卿究竟在书上写了什么东西。 然而路卿却摇了摇头:「没有。」 那只雄虫紧皱着眉心,狐疑道:「你别骗我,他一个新生怎么会知道这道题目怎么答,这可是大三学长都不一定会解的超级难题。」 路卿目视前方,不置可否。 完整的图画完,奥拉总算可以放下心来,只是爱德华要书的举动令他有几分忐忑。 是不是书上不允许写笔记? 「嗯,你叫什么名字?」然而预想到的斥责没有发生,爱德华摸摸自己的白鬍子,将书递还给憨头憨脑的亚雌。 奥拉「啊」了一声,紧张地揪紧手指:「我我我我我我我叫叫叫。」 爱德华竖起眉毛:「磨磨唧唧,叫什么!!」 「奥拉我叫奥拉!」奥拉立刻大声地脱口而出。 爱德华嫌弃道:「啧,这不就行了么。」 「下去吧。」 奥拉连滚带爬地跑下讲台。 坐到自己的位置,奥拉跳脱不已的心脏总算平静了一些。 路卿适时递过来一颗用金色糖纸包裹住的球,带着清香的酸甜气息透过糖纸传递到他的鼻尖,奥拉立刻收入掌心小声道谢,然后揭开包装纸一口含住。 奥拉睁大眼睛:「好吃——是草莓味的吗?好像还有点花香?」 「有安心点吗?」路卿问。 奥拉重重点头:「嗯!」 这时爱德华轻咳两下,视线几经环顾之下,落在某处:「那么,请下一位同学上来吧,科南。」 「……」 一批一批的虫上去。 路卿是最后一个上台的虫。 他的速度在所有做题的虫当中不算快也不算慢,刚好卡在中间档的位置。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路卿的字很好看,笔画也好看,爱德华眼底的笑意加深,面上却还是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点头:「下去吧,字写得不错。」 路卿对教授鞠了一躬,走下讲台。 一期轮下来,爱德华眼底的笑意又消失殆尽。 他面容严肃,视线远远地落在台下的众虫身上,似乎是在看某一只虫,又或者是一群虫。 「你们,让我很失望。」爱德华看了许久,最终还是从口中溢出一声无奈的嘆息。 台下譁然一片,完全不明白爱德华所言的含义在哪儿。 难不成就因为几道题就失望? 「你们知道我为何要叫你们去黑板问题么?」爱德华问。 奥拉疑惑道:「为啥?因为测验我们的能力?」 路卿的黑眸泛着淡色的光:「是。」 「这位同学说的没错,是为了测验。」爱德华长嘆一声道。 奥拉几瞬之间红透了脸,他完全没想到爱德华会在众多讨论声中捕捉到自己那一句不重不响的话。 爱德华又问:「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无缘无故在课堂上测验?」 众虫面面相觑,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茫然之色。 爱德华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你们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尼亚,放投影。」 金髮的亚雌缓缓走来,手中拿着一只类似黑色细长的笔:「是,老师。」 「首先,我们看这张图。」尼亚摁了一下黑笔,黑板上出现一张巨大的花色图版。 有些大一虫还未反应过来,而有些虫的瞳孔却勐地收缩,一瞬不瞬地盯着投影出的图版,仿佛全身心都被吸了过去。 第134页 尼亚点头:「是的,有些同学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四校联赛。」 尼亚用笔指向图版最上方的四个大字:「帝国最高级的学术赛事,唯独在大学期间可以参加,选取的都是大三大四等高年级的学生。」 「为什么教授会在课上对你们进行测验?」尼亚嘴角噙着一抹笑:「因为今年特别增加了低年级组的赛道,诚邀出色的大一大二学生来参加今年的四校联赛。」 「四校联赛,顾名思义是由顶尖的四大高校共同创办的赛事,分别是帝国军事大学,帝国农业大学,帝国医药大学,帝国大学这四所。」 「当然,参加比赛的不限于这四所高校的学生,也有很多其他学校的尖子生来参加比赛。」 尼亚眨了眨眼,似乎是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有意放柔了音调说:「每个专业,要比的东西不同,赛道也不同,需要我们一齐比拼,第一学科最多的学校将会获得军部或科研中心的优先入选权。」 「由于今年的情况特殊,虫数太多无法做到统一。」尼亚停顿片刻,而后道:「本来是全校统一的考试,缩减成二分之一的选拔性考试。」 「也就是说,这个班级要选出二分之一的虫去参加校内比赛。」 「而我们班负责选拔的监管老师是爱德华·萨德里安路亚教授。」尼亚微笑着看向爱德华,身为老虫的助手,尼亚感到深深的荣幸,毕竟他可是机械这一领域的专家,更是在各个项目中获得过非凡的成就,即便再怎么固执和捉摸不透,也掩盖不了他优秀的事实。 而且……尼亚的眸光在路卿的脸上流连反覆,心像浸了一块蜜糖泛着甜味儿。 如果不是路卿还清他的债,还威胁那雄虫使得他不敢动手动脚,他也不会拜在爱德华门下,跟着他学习机械有关的知识,成就现在的自己。 不论是未来还是现在,他怕是永远都忘不了这只温柔还有几分奇怪可爱的雄虫。 奥拉神色一凛,他的检测雷达动了,在这位漂亮的助教哥哥身上动了。 他敢百分之八十地肯定,助教喜欢路卿。 路卿接过书时正好抬起眼,看到奥拉眼中的恨铁不成钢和苦恼之色轮流转换,都快把自己转成一只儍虫。 「怎么了?」路卿挑起眉问。 奥拉连连摇头还牵动着摆手:「没有没有,啥事儿都没有。」就是小路哥有点太受欢迎,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还在为自己没被选上去做题而暗自窃喜的虫一下子傻眼,做这题原来是为了参加含金量这么高的一项比赛??? 这下教室里不安定的声音多了起来。 如果是为了比赛,那他们可以做的呀,凭什么要剥夺他们做题的机会? 有虫就干脆问出声来,爱德华公平公正也不藏私,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印满字的白纸,一字一顿地读出声:「亚克力,67分。李肖兰,72分。仑伊斯,65分……」 一语毕,爱德华收起白纸,递给身边站立的亚雌:「这是几次小测验的平均分,如果你们不信可以让助教开启投影给你们看。」 爱德华摇摇头:「你们以为我是随便选择学生上来做题的吗?」 「只要是小测验及格的,我都给予他上来答题的机会。」 爱德华似笑非笑地扫过那些叫嚣最厉害,现在埋着头一声不吭的虫道:「我也不是不想给你们其他同学一个机会,这样吧,你们谁想试试看做题,可以现在就上来做。」 「题目都是往年四校联赛的真题,每个同学做的都是真题,没有偏颇。」 「来,谁先做第一个?」 场下的虫鸦雀无声。 爱德华笑着点头:「好,没有虫上来了吧?」 「那等会儿也不许有怨言吶?」 「行,既然大家都不发声,那我们就决定可以进入考试的名单,等会儿会发简讯给各位同学。」 「不过有一件事我得说好。」爱德华的目光逐渐犀利:「我们班的水平我可以说,真正能达到四校联赛水平的不到五位。」 爱德华比了一个五的手势。 「而其他班级据我所知,水平不错的学生至少五位,甚至十几个,这是歷年来都没有过的情况。」 「要知道我们班是处于中游水准的,虽然达不到顶级也不差。」 「我真心希望各位同学能在接下来的时间好好磨练自身的水平,在不久以后能看到我们班有不少同学能前往四校联赛一览风景。」 * 一节课上得奥拉身心俱疲,不愧是顶级高校,东西嘎嘎难,需要反覆看才能理解。 还有一点,是奥拉来到这所学校才意识到的一件事。他身边的雄虫不仅是个万虫迷,还是个巨佬。 路卿对边上雌虫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收拾好书,起身要走。 奥拉也勐地站起身,匆匆跟上。 「路卿同学,我今天又做了一些好吃的,想要你帮我看看……」迎面雀跃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仅说话的亚雌吓了一跳,一出门就撞上虫的奥拉也吓了一跳。 唯有路卿眼神温和,与往常并无不同。 书书打了一声哈欠,抱着路卿的衣领从肩膀上晃晃悠悠地爬起来,黏煳煳地说:「诶呀,推广度又涨了。」 它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因惊吓而脸蛋微微发红的亚雌,活像是丈母娘在看儿媳一般得慈祥:「福星啊福星,一来就带好消息,照这样下去,我们的推广度即将突破第三页挑战的临界值,比你那的好多了!」 第135页 最后一声颇有几分埋怨与愤愤的味道。 要不是路路子及时自伤,那雌虫怕不是霸王硬上弓,上了就跑,狂占路路子的便宜。 路卿拍拍书书的爪子,表示不宜多言。 等两虫等冷静下来,心脏能平缓跳动时,路卿缓缓开口:「不好意思,我和我朋友还有事,明天再试吃可以吗?」随后对尼亚歉意地笑了笑。 「啊,hao……「 雄虫的态度太好,令虫生不出拒绝的念头。尼亚正要被笑容迷惑顺着就答应下来,理智突然回笼,连忙追上起步离开的两虫询问:「中午了,你们是去吃饭吗?」 尼亚偷偷打量路卿身旁的奥拉,一开始看这其貌不扬的脸还以为是雄虫,凑近一看胸卡上标註的是雌虫,路卿和一只雌虫单独出去,是要做什么? 约会?共进午饭? 尼亚咬了咬唇瓣,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如果你们要吃午饭,我有一个推荐的地方,不知道阁下感不感兴趣。」尼亚扬起明媚的笑来,恰好挤在两虫中间的地方。 偏偏他是侧着身,手背后面,两边都不落下地左右微笑,倒生不出烦意,娇俏的样子多出几分可爱。 「不用了不用了。」奥拉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挤走尼亚。 身为老大的爱情护航队队长,是时候该他出场了。 「怎么不用了?你还没听过怎么知道用不用?」尼亚将咯嘣作响的磨牙声压制在他言笑晏晏的唇下:「说不定路卿同学很想吃~」 「我们这个约好的,就有自己的想法呀,你这个突然闯进来说要换地方……」 「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选择嘛,那地方我熟悉,能带你们去……」 两虫看似满面春风,实则火药味极重。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引来不少关注。 路卿揉摁眉心,默不作声地从两虫的风暴中心里撤离,书书趴着路卿的肩膀上一边看两虫吵闹,一边「咯咯咯」得笑。 直到两虫争论到尾声,他们才意识到路卿早已消失不见。 * 艾勒特站在三楼,居高临下地看着雄虫从教学楼中走出。 手中的伤已好全,脖颈处的咬痕早已消去。 狂风灌入雄虫松垮的外套猎猎作响,露出毫无防备的后颈。 艾勒特用近乎痴迷而贪婪的目光,紧紧粘上那侧凸起的喉结。 他曾俯卧在雄虫的怀里,用牙尖反覆啄咬着那一处柔软的皮肉。雪白的皮肤被咬出点点痕迹,晕染出彩霞似的深红,蔓延出受尽欺凌的破碎感。 那么漂亮的颜色…… 那么温暖的怀抱…… 雌虫盯着那处软肉,似癫似狂地舔舐干涩的嘴唇。眸底的红在一瞬间调换出数种颜色,似割裂的巨网,在黑雾的侵染下一寸寸蔓延至整颗赤红色的眼球。 「滴。」 艾勒特握着栏杆的手猝然收紧,前倾的前半身体恍然惊醒般得撤出悬浮的空中。 剧烈的喘息声从急促起伏的胸腔中扩散。 雌虫深吸一口气,循声着——抿唇拿出一个黑色的机体。 终端机的水滴声铃音唤醒了浓到滴血的红眸,黑雾迅速四散而开,也印染上显示屏干净的字眼。 路卿:那个快递的订单,是你送的吗? 艾勒特大口大口地唿吸着空气,胸腔剧烈扩张着,连摁着屏幕的拇指泛出碾压后的惨白。 他定了定神,强摁住发颤的手指,在屏幕上断断续续地输出四条回信。 lu7in:是。 lu7in:一个惊喜。 lu7in:希望拆开后 lu7in:您能喜欢。 路卿捧着手中的箱子,全然不知楼上有一只虎视眈眈的雌虫在盯着他看。 箱子是寄到保安室附近的快递区,而且是贵重包装区。 摸摸箱子的材质,好像是最近研发出来的新材料,不像厚纸板一样密度低材质柔软,也不会像木板一样过于硬直。据他所知是一种柔韧性和抗压性都很不错的材料,最近也被琢磨着用进机械机甲部分器件的包层。 而且箱子很大,两只手臂张开才堪堪环住,令虫忍不住猜测,什么样的东西会用那么大的一个箱子包裹。 看守的老虫昏昏欲睡,抱着一沓子书,埋头趴在桌面上发出鼾声,褶皱细瘦的刻薄脸是路卿和书书都异常熟悉的老雄虫——路卿寝室楼下的管理员或者说是宿管叔叔。 书书小声吐槽:「这老头子究竟身兼多少职,怎么哪哪儿都有他。」明明今天早上还看见过这只老雄虫。 路卿抱着箱子走时,发出的窸窣声微不可察,不知怎的惊动了熟睡中的老雄虫。 老雄虫睁开眼睛的速度奇快,落在快递时浑浊的眼球瞬间变得犀利:「你的快递?」 路卿:「是。」语罢轻手放下箱子,抽出一张单子。 老雄虫身体勐然前倾。 他扒着单子看看,眼珠飞快转动,没看到有问题的信息,眼球的锋芒瞬间又退得无影无踪,俯下身撑着下巴,依旧是布满斑驳的浑浊眼睛懒懒地耷拉着眼皮,仿佛刚才的精神劲儿瞬间被吸干了吸尽了,懒洋洋地松开扒拉单子的手,随意地挥了挥:「走吧走吧。」 老雄虫活像不认识他们,不说话也不打招唿,趴在书上没过多久又打起了鼾。 书书「嘿哟」了一声,挥挥拳头:这老虫子很嚣张啊。 第136页 路卿却拍了拍书书的脑袋:「不是一个虫,姓名牌是另一个。」 书书:「嗯?」 路卿轻瞥了老雄虫一眼:「这位大叔的名字叫罗满,和宿管不是一个名字。」 路卿转身走后,老雄虫突然抬起一只眼皮,看向雄虫的方向嘀嘀咕咕:「用这么好的材料装这种东西……真不懂现在的年轻虫。」说着说着又睡了过去。 第67章 「纸花, 是什么。」小雄虫盘坐在白色绒毛的圆垫上,细软的黑色短髮乖巧地贴在耳侧,深色的眼眸水润润的, 带着刚刚睡醒的潮意。 他正捧着那张纸花新奇地看。 说是纸花,其实并不只花这一种款式, 还有各种姿势的小虫崽。 蝴蝶和蜻蜓是卖得最好的两种,因为翅膀足够大,而且花纹很漂亮。 这些雌虫并不关注。 他从摊子上偷走几个,神不知鬼不觉地熘走。 漂亮的剪纸和小雄虫堆叠的模型如出一辙的精緻,藏在深柜里的玩具勾起了雌虫的念想,或许,这个叫纸花的东西, 他会喜欢? 「我也, 不知道。」但小雌虫的声音艰涩生硬,他很少说话,被丢弃之后一直过着野虫一般的生活, 没有与其他虫交流的机会。 介于路卿问的问题他也不知道, 完完全全听老闆在和顾客介绍时知道这个东西名字的小艾勒特捏着衣角, 红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瓷似的小雄虫, 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应。 灰濛濛的短袖上衣与他披散下来的灰发融于一线, 乍一看分不清是哪处是他的头髮,哪处是他的衣服。 唯有暗色的手在衣服上显眼得黑,局促不安地把那一块布料捏得皱巴巴,浸出淡淡的水痕。 小路卿扬起头,看着高个子的雌虫垂落着头, 把恭顺写进骨里。 艾勒特虽小,却明白食物来之不易的珍贵, 因为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拼死拼活才苟延残喘到现在,给予他食物和安定居所的洛克家族是他要一辈子效命遵从的地方。 没有虫比他运气更好了——老洛克一遍一遍地重复,成功把这个念头植入雌虫发育不全的意识。 几个月以来,来自垃圾星混乱之地的雌虫安安分分没有逆反的念头,只是为了那一顿饱餐。 「艾勒特。」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小雌虫脑海中重复不断的乱语。 小雌虫俯下身,以为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令雄虫不悦,磨砂似的声音低低唤着:「路卿……少爷。」 阴影落上路卿的双眸,小艾勒特的脸直直撞入他的眼底,明明稚气未退,却带着故作老成的沉稳。 小路卿捻了捻手指,小声嘟囔道:「私底下不用叫我少爷,我们不是说好了嘛。」 「是的,少爷。」 小路卿:「……」 小路卿犹豫了一下,迟疑于要不要去询问这一点,因为小雌虫的表现似乎是毫不知情。 「艾勒特……」小路卿轻唤一声,半晌后还是问出了口:「这个……纸花,为什么……还留着商品的印记?」 小路卿捧着其中一个拢起来的兔子纸花,在叠出来的尾巴处,赫然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 小艾勒特愣住了,商品的印记是什么? 他……从来没听过。 小路卿观察小艾勒特的表情,红眸依旧是冷冷的没有什么变化。 摸不清小雌虫在想什么的路卿抿了抿唇,自动自发地和小雌虫小声解释:「买完东西以后,商家会用与码配套的仪器在商品上扫一扫,上面的码就会消失,为了防止偷东西,可为什么……」没有消失呢? 小路卿没有说下去,只是用小心翼翼的眼神偷觑他。 艾勒特是他从垃圾场边角发现的小虫崽,满身的伤痕表现出他必然经歷过不幸的事,精神可能也十分脆弱,自己随意地问出口,会不会伤到雌虫? 因为这句话好像是在怀疑和质问他,但路卿本身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雌虫会不会伤到自己的权益。 幼小的雄虫大部分是和自己的雄父呆在一起,雌父常年在外,留在家中的时间不长。 小路卿晚上迷迷煳煳地去上厕所,偶尔会听见雄父在房间里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其中有一条就是对他的不喜。 于是路卿四岁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小艾勒特不是蠢货,想一想便明白路卿的意思。 他到底年幼藏不住心事,眼皮下意识抽动了一瞬,眸底划过一丝慌乱。 习惯了偷盗的雌虫,连正常的买卖都不知道,还想用垃圾星的手段获取东西。 小艾勒特没有星币,从小靠捡垃圾生存的雌虫根本不明白商品码是什么,也不知道商品的印记。 老洛克忙于教授和灌输雌虫主从意识,还没教他大星球的常识。 他只知道自己是不对的。 小雄虫的黑眸湿润水亮,像是浸没在一泡温水里,盯着他的时候满是信赖和纯真。 小艾勒特的视线一触即离,垂下眼挽着发黑的衣角沉默不语,他不会撒谎骗虫,更不会欺骗给予他善意的小雄虫,可他却不敢说话,因为做错事的雌虫可能会被赶出家门,重回那片荒凉的垃圾星。 不想回到垃圾星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问题的雌虫抿了抿唇,无声许久听到软糯的耳语。 「谢谢你。」温热的小手捏住他的手心。 第137页 小雄虫看出他的不愿深究,举起其中另一个纸花,脸颊浮起两个小小的窝,对着他甜甜的笑:「好好看呀,艾勒特,我好喜欢。」 谁能抵抗得住如此纯真烂漫的笑容。 小雌虫的脸瞬间变成一片落日下的余晖,红遍半边脸,不知是羞意还是悔意,胸口热热得疼,身上早已痊癒的伤口似再次撕开,隐隐作痛。 「小少爷……」小艾勒特心底打鼓。 他因偷盗而被差点打死,深知偷东西是不对的,想要获取东西,必须用另外一些东西去换。 可是年纪小,虫种的恶名让垃圾星无虫接纳他,自然也赚不到星币。 现在能吃饱饭了,看到路边用纸剪叠成的各色东西,想到老洛克要求他服侍的小雄虫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物什,下意识地偷了回来,也不管店主愿不愿意收下,匆匆留下他在垃圾星唯一捨不得交出来的粉色糖果便飞快地逃了。 糖果的玻璃纸是皱巴巴的,还掀开了一个角,流出黏煳煳的粉色液体。 长达两年期限的糖果半化半实,在以前偶尔饿到抽搐的时候,小雌虫会用舌尖在露出糖果缝的地方轻轻地舔两口,感受到丝丝甜味后,蜷缩着靠在垃圾堆旁,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是他从出生以来仅剩的珍贵之物。 他只是想弄些让路卿开心的东西,说不定他的日子也更好过些,也不会那么快把他赶出家去。 糖果也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其实我没有买下纸……」雌虫声若蚊蚋,乍一听注意不到他在说什么,但路卿听清了。 他握着小雌虫的手又紧了一些,挪着身体朝他靠去。 小小的热源贴上小腿,艾勒特无措地看着小雄虫靠上他弯折下来的膝盖。 「坐下来。」小雄虫捏了捏粗砺的掌心,艾勒特顺着力,听话地坐在冰冷的木板地上。 路卿拍拍边上的软垫子:「你过来呀,木板很凉。」 艾勒特:「……会弄脏。」 「不会!」 雌虫到底是听从了小雄虫的话,只要他想留下来一天,他就没资格拒绝主虫的命令。 等艾勒特坐好,小雄虫的笑容顷刻间消失,黑葡萄似的眼眸认真地盯着他。 「谢谢你的心意,我接受了,但是这些纸花我不能接受。」 一声纸动的轻响,小雄虫强装成年虫的严肃语气粗声粗气地说,还把纸花搁置矮桌上,没有再看一眼。 他并不是不喜欢这些红红绿绿的纸花。 可是他必须摆出「威严」出来,「严厉」地告诉小雌虫是不对的,即便他的目光无数次差点落上那几个叠出来的漂亮玩意儿。 这也是小雄虫从一些书上学来的知识。 别扭的语音带着诡异的调子,加上那张皱巴巴的苦瓜小脸,艾勒特竟有伸出手去捏捏的冲动。 理智回笼的一瞬,他勐然放下抬起的手。 ……差点犯了大错。 小雄虫还在粗声粗气地继续说:「偷东西是不对的,可能是你来家里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有告诉你,不论什么东西都要用星币去换的。」 艾勒特垂下眼帘,可他明知道要用钱去换,却还是选择了偷。 「没关系,谁都有第一次。」 路卿捏着他的手心,安慰似的高抬起另只手,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我们就把纸花还给店主,下次再用星币去买,我会教你怎么买的,好吗?」 艾勒特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瞬,瞳孔中映入一张仰着头的小脸。 有点……可爱,他想。 像他在垃圾场看见的小猫咪。 软软的,小小的。 「我……我是想和你一起去的,但是雄父肯定不同意。」小雄虫继续说,只是这次声音低低的,好像有些难过。 「下次我去和雄父说说,我们一起去摊位——」 这一瞬,艾勒特的指尖不经意地蜷起,略长的指甲刮到白嫩的手背,痒痒的带着潮潮的热意。 还在说的小雄虫一下子睁大圆熘熘的黑眸,受惊似得动了动手。 都说雄虫、尤其是雄虫幼崽的骨头格外脆弱,手柔软无骨仿佛一捏就碎。艾勒特感觉到软乎乎的东西在他的手心滑动,这种触觉是他在垃圾星从未体会过的,因为垃圾星没有娇养的虫,都是皮糙肉厚的高大杂虫。 艾勒特低下头:「好。」转而松开这道温暖的触感。 惊住的小雄虫却又回过神来,立刻像八爪鱼似的又握了上来:「我其实也没怎么出过门,就……很久以前出去过几次。」 路卿抿抿唇,手上的力度微微收紧。 赢弱的身体是一道枷锁,死死地扣住他向外的心。他很羡慕雌虫能拥有健康的身体,来去自如做他做不到的事情。 这种羡慕寄予在艾勒特的身上,倾吐欲也多了起来。 没有虫和他说话,他实在太孤单了。 「但是,但是我看了很多书!我知道很多事情,都可以告诉你。」路卿急忙说,生怕雌虫会觉得他没有作用。 雄父就常常说他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雄虫。 「好。」艾勒特低声应着,远比同龄虫宽阔的肩膀顺服地沉降下来,拿起那几个被好好放置的纸花。 路卿小声地问:「现在就要去还嘛?」 「是的少爷。」艾勒特起身的动作一顿,裤子还被小雄虫的手拽住一个角,圆而钝的眼睛也是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不愿他走。 第138页 艾勒特道:「路卿……少爷。」 路卿后知后觉地松开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去吧去吧,被雄父知道就不好啦。」 艾勒特点点头。 小雄虫的身形越来越小,窝坐在软垫上,像是橱窗里摆放的漂亮娃娃。 艾勒特移开眼,小心地抱着那些东西,飞快地跑出去。 「艾勒特,你去做什么?」 老洛克刚从大门进来,一只黑漆漆的小雌虫挂着银色的颈环,从他的身边匆匆跑过。 他的眼底掠过一丝嫌恶。 他平日最讨厌的是外面的野虫子,之所以会留下这只血脉混杂的小虫完全是出于他检测出来的3s体质。 就像他那只从贫民窟走出来的雌君一样,没有与之而来的利益,他是不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去还东西。」艾勒特停下脚步,根据这几月来学会的礼仪,别扭地弯下腰鞠了一躬,在得到老洛克冷漠地一声「去吧」又转身跑走。 艾勒特回来时,看见大门前站着一只垂头丧气的小雄虫,两只小手交叠在一起,听眼前的雄虫说话。 「……你但凡有卢卡西的一半天赋,我也不至于操心那么多!」老洛克摇摇头,高举着手里的红色剪纸挥了挥:「尽整这些没用的东西。」 话落,纸也掉下,一张张裁剪出来的花纸在艾勒特的眼前飘飘扬扬地洒落一地,沾上污黑的土尘。 小雄虫的身体勐然一颤,随后深深地埋下头。眼睫战慄得厉害,扑簌扑簌好似能落下眼泪。 「雄虫就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外在魅力,多学学演讲还有政治……就算不会这些,学其他的也好,整日在家搞这种帮不了你的东西。」 老洛克:「幸好你的脸遗传了我的基因,长得还算漂亮,照家世来看,未来应该能娶一只不错的雌虫。」 「平时多注意装饰自己,乖巧懂事一点,我也好带你去宴会上看看合适的虫选。」 老洛克整理了一下衣领:「我让你看的书看了吗?」 「嗯……」 老洛克紧蹙着眉:「畏畏缩缩,卢卡西比你大不了多少,但贵族虫该有的礼仪规范都有了,做事自信又大方,前不久还拿了学校的演讲比赛第一名。」 「你身体不好,没办法去学校,我也不强求你,好歹贵族虫该有的骄傲得有吧?」 见路卿还是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老洛克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气:「书看完了吗?」 「……看完了。」 「都看完了?两本?」老洛克又问一遍,怀疑之色浮上他的眉宇。 路卿小幅度地点头:「嗯。」 「我两天前给你的书,那么厚都读完了?是不是没好好读?」这次老洛克的声音增添了几分严厉。 路卿毕竟还是个五六岁的虫崽,在雄父的施压下嗓子打着颤:「好……好好读了。」 老洛克:「别为了完成任务哄骗我,这几天把书看完,下周五我会检查。」 老洛克显然没有相信路卿说的话,对于一只五岁的虫崽来说,两天看完两本厚重的书太惊世骇俗了,他潜意识排除了这个想法。 「老爷。」艾勒特走上前深鞠一躬。 老洛克稍稍缓和了颜色,在外虫面前,即便是只微不足道的杂种虫,他也要保持他应有的脸面。 「回来了?带少爷进去吧。」老洛克挥挥手,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小雄虫苍白的脸,低声道:「不要辜负雄父对你的期望。」 * 老洛克走后,小雄虫缓缓俯下身捡起地上破碎的红纸。 老洛克对待这些纸的态度随意,染上黑泥的纸还残留着雄虫不注意踩上的脚印,一些经过裁剪的细小部分被撕裂得不成形状,乍一看只是一团无用的垃圾。 艾勒特不嫌脏,弯下腰帮小雄虫一起捡起埋进尘土里的纸屑,在举起其中一张还算完整的红纸时,微微一愣。 肉眼可见的纹路和细緻的裁剪,虽然没有店家卖的那般活灵活现,却已见雏形。 是一只花纹漂亮的蜘蛛。 饱满圆滑的下.体和尖锐锋利似刀刃的八肢,是艾勒特从未想过的帅气。 小雌虫的心底突然流淌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惊讶、感动。 被避之不及的原型一直是他艰难虫生的主要来源。 没想到小雄虫会把它裁剪出来,叠得这般好看。 入秋后的帝星渐渐转凉,小雄虫还没套上外衣,只一身单薄的暖色长袖,半蹲在台阶旁捡纸花。 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着红意,脸也红扑扑的,像是感冒了,发出压抑的咳嗽声。 风吹得纸啪啪作响,路卿埋头将大部分纸捡起,还没来得及捡起掉落在远处的一张,一阵寒意袭卷着那张纸缓缓悬起,欲朝向更远的地方飞去。 路卿当下直起腿伸了伸手,半边身体前倾着绷直了手臂,却依旧够不到那张纸。 风唿啸着似乎在嘲讽他的弱小与无力,路卿看着纸越飘越远,伸出的五指无措地缩进掌心,唇瓣抿出一抹白意,沉黑嵌入眼珠像是打上一层浅影。 突然——「啪」得一声。 耳边炸开一声惊响。 他顺着声音似有所感地仰起头,一只深色的手正捏着那张随风摇摆的花纸,发亮的红眸直直地撞入他的眼帘。 第139页 「少爷。」小雌虫一如既往地发出机械般的叫唤声,手中捏住那个路卿没抓住的纸花,面容淡淡没有丝毫变化。 但路卿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伸到面前的手,和自己一样黑漆漆的手沾染污泥,污水渗入甲片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却有意用干净的手指去触碰。 小雄虫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裁剪好的纸片。 裂开的纸花不出意外地染上斑驳的印记,纸面被泡得发白髮烂,但路卿却突然觉得这些东西没有那么重要了。 反正他能再剪的。 「谢谢你。」小雄虫的声音哑哑的,带着湿绵绵的软意。 他把纸花一层一层地叠好,对着艾勒特扬起一个笑:「那几张纸花都还回去了嘛。」 艾勒特点点头。 路卿凝眸问:「怎么才回来呀,身上脏脏的。」 艾勒特垂下头看着身上飞溅的泥点子,哑声道:「忘记路了。」 路卿噗嗤一笑,他是真的被逗笑了,滚圆的眼角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儿,连泛白的唇色都微微返出湿润的红来。 「哈哈哈。」路卿一边笑,一边低下头摸索着从怀里抽出一张白巾。 用木木的小脸一脸严肃地说出忘记路了这件事,理直气壮得有些可爱。 路卿长唿一口气,心中的郁结之气好像随着笑意一起飞走了:「我还以为你会记得呢,明明看起来那么可靠。」 「过来点。」小雄虫低声说着,艾勒特便顺应着凑过来。 一道长条的阴影落在尚未锋锐起来的眉眼上。 当与自己全然不符的白色帕子贴上来时,艾勒特的眼睛还直直地望向雄虫的脸,仿佛在等待他发号施令,直到柔软的触感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地在皮肤上小心擦拭,艾勒特才垂下眼,看到瘦小的虫崽正踮起脚尖,扬起一只嫩生生的手臂,贴上他的鼻尖。 白洁的手腕正靠在距离他长睫不到几厘米的地方,无声地散发出清新好闻的香味。 艾勒特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像在经受什么煎熬,交错着从缩紧的拳心处沁出湿黏黏的热汗。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大脑空白一片,唿吸热热的,连胸口也是热乎乎的,却有种无可适从的茫然。 被软软的帕子擦脸很舒服,香香的也很好闻,常年与湿冷恶臭相伴的雌虫近乎贪恋这种感觉,眯着眼蹭着那张柔软的帕子。 从此再也无法割捨。 「……」 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艾勒特比起原先的冷淡,与路卿的关系亲近许多。 小雌虫在路卿的半威胁下,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第一次躺在他的膝盖上,第一次拉手,第一次玩游戏,第一次偷採药草…… 可以说,艾勒特占据了路卿虫生的大半时光。 而路卿收到的那个lu7in送来的礼物,是远比记忆中的纸花更加绚丽的,由多种彩色的纸花交叠出来的微型世界。 无声无息地,融于记忆线的末端,交缠出鲜艷欲滴的花儿。 第68章 太过久远了。 原以为被时光磨灭的记忆会一同丢失在岁月长河中, 直到在揭开礼盒的那一瞬才发现——原来这些琐碎的一直都停留在最深处不曾远走,只等待某一天,一个契机, 突然从深不见底的暗影里破土而出。 路卿眸色沉沉地看着眼前的木盒,里面静躺着一个立体的世界。 世界很美, 五颜六色,是会令虫心情愉悦的缤纷绚烂。 无论什么东西,当黑白被彩笔涂染上颜色,名为绚丽的枝蔓便会勾着直杆攀爬,为颜色点缀一抹星光。 lu7in送的礼物就是这么一样东西。 繁复又美丽的事物常常会勾起虫们的赞美,还有开拓心怀的效果。 更何况纸花,很熟悉。 勾起他一些不太愿意想起的美好回忆。 不过, 比起这些, 他对lu7in会选择纸花作为礼物更为惊讶。 复杂的纸花需要高超的技艺和手法。 据他所知市面上做纸花的虫很少很少。 美好小众的东西早已消失在虫们的视野中,唯有在童年的一剎才堪堪捉到它的尾巴。 「好好看,竟然都是用手制作的吗?」书书还没看过这种礼物, 高科技发展的时代, 手工制品的出现就显得格外特别, 创造性的作品本来就很难用机器去代替。 这样的东西, 一个疑似身居高位的雌虫竟然能想到并赠与他。 大概是个热爱艺术的雌虫。 路卿对lu7in又多了一些其他理解。 喜欢看做饭直播, 喜欢浪漫,喜欢小众而艺术的事物,还会亲自下厨,笨拙地做出可口的食物。 是位心思似云朵般柔软细腻的雌虫阁下。 在现实中遇到,他们应该会合得来。 路卿手下未停, lu7in送来的礼物是好意,不论出于礼节还是内心真实的喜爱, 一句感谢都必须有。 路卿:谢谢,很好看的纸花。小车、小房子、花园,还有小虫崽都很可爱。 话落,对面久久未答。 路卿捻着纸花中的一叶纸片,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白屏,在一分钟后等到了一行回復。 lu7in:喜欢就好。 不出所料的回答出现在聊天框中,路卿长嘆一声,嘴角噙着无可奈何的笑。 雌虫的克制与礼貌时刻挂在身上,给予两者足够的距离感与尊重,这一点和他待虫的行为举止倒是类似。 第140页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回看他们两虫的聊天记录,除了喜欢吗、喜欢就好,就是谢谢。 一来一回,送来送去,主播与听众的界限既模煳又清晰。 想想很有意思。 普通而又戏剧性的相遇。 路卿的指尖轻触着屏幕,平面反射出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您似乎很喜欢说这句话。 lu7in:您不喜欢吗? 停顿的那半分钟,路卿都能感受到另一边试问的踌躇。 他知道自己多少有些无理取闹了,单纯属于没事找事,但逗弄对面莫名地会令他感到心情愉悦。 路卿勾起唇角,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动:嗯……会有被敷衍的感觉。 没想到对面立刻道歉。 lu7in:对不起。 似乎是真的在为自己的话而抱歉,雌虫手忙脚乱地发出挽回与充满歉意的话语。 lu7in: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没有这个意思,您不要误会。 lu7in:以后会多用其他话来回应。 lu7in:没有敷衍。 路卿:是吗。 路卿手下轻快地打出几个字:因为一直看到一样的话,在想会不会是设置了智能化的自动回復。 lu7in:没有。 lu7in:[图片/] 路卿轻笑出声,发来清晰可见的设置截屏,不知道是太单纯,还是太信任他。 lu7in:没有设置。 路卿:真的吗? 消息即将发出去的一瞬间,雄虫轻触的指尖定格在屏幕上,弯起的眉眼也忽然紧蹙,突然困惑自己为何要发出的那些毫无意义的留言。 就像闷闷不乐的孩子找到乐子时的喜笑颜开,到后来的又一次低落困惑,路卿正处于这个阶段,捏着屏掠过一丝茫然之色。 即便对面的雌虫阁下再怎么一板一眼到生趣,也不应该……做这些没有边界感的事。 lu7in,不是曾经那个任他逗弄的雌虫。 路卿泛着暖光的眸色猝然冷下, 幼时的艾勒特倒是……和这个雌虫有着出奇相似的性格。 他敛着眸色,隐晦不定地看着聊天记录。但没过多久便收回视线,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抛却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 直播是在离家后的那一周开始的,lu7in从开播就起就在他的直播间里,而艾勒特回归的时间至少要一周后,时间线对不上。 怎么会想到他。路卿的唇抿成一条绷直的线。 一个随意而自私的雌虫,他的脑海中为何出现他的脸。 他也早该明白,艾勒特对他好,会听他的话,仅仅因为自己是洛克家的雄虫。 那句在他求婚时拒绝他的话,或许是真心地在表达对继兄的喜欢,又或许是为了斩断他最后一丝的念想,如此狠绝残酷,像一把刀硬生生地在他的心口上割肉,割到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冷静下来,他也想过会不会是父亲的威胁,会不会是有难言之隐。 他等了。 他发出消息,等了许久,查了许久,什么也没有查到,也什么都没等到。 雌虫忠于命令,他比谁都清楚。 如果结婚,甚至说的那些冷酷无情的话,仅仅是因为父亲的命令。 那他确实是块捂不热的寒冰。 他也没必要再坚持。 现在雌虫又不顾他的意愿,强买强卖地做一些蛮横的事,一直欺骗他,连最后一丝温度,也被彻彻底底消磨殆尽了。 艾勒特许久没等到那边的回覆,慌了神,又接连追问几句。 皆石沉大海。 是哪句话触及了他不开心的点?是不是不相信他说的没有敷衍?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红眸上瀰漫的黑雾散去,涌上一股一股的焦虑和不知所措。 在他眼里,路卿就像欲碎的瓷片,任何一句简单的话都可能会是伤害到他的点。 因为前不久,他做过伤害路卿的事。 一时的冲动,包裹着蓄谋已久的感情,犯下滔天大罪。 艾勒特都做好路卿上报将他抓起来的准备,心甘情愿地等待审判,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雄虫,一直是那么善良。 即便他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还是没有惩罚他。 艾勒特不禁回想起自己幼时曾打碎了路卿宝贵的模型。 那时的年轻雄虫看着半跪在地上高抬起长鞭的自己,无奈地把他搀扶起来,捏了捏他的脸。 「谁教你的。」 微凉的指尖戳了戳他的面颊肉,路卿扬着带笑的眉,用半威胁半开玩笑似的语气说:「以后再让我看见鞭子,我就拿鞭子把你绑起来放一边,一整天不许你训练。」 「听见没?」 少年期的雄虫还是爱笑的,不是刚刚丧父的幼年期,也不是未来被彻底无视的成年期。 他总是喜欢半真半假地逗雌虫玩。 威胁的话只要稍想一下,就知道是为了他好。 说是惩罚,其实更像是恩赐。 那时的老洛克对路卿还抱着些许希望,他是一只a级雄虫,路迎也是a级雌虫,按常理后代应该是a级,再不济也是b级。 有少年期突变的个例。 基于这个微弱的希望,至少在这段时间,老洛克还是以贵族雄虫的教育教的,即便不允许他离开家门,该有的礼仪老师和贵族基础还是有。 当然,除此之外,老洛克对路卿的关注少之又少,他有一个s级的雄虫儿子,又怎么会关心一只不知道会不会突变的小儿子。 第141页 但路卿还是乖巧地听从雄父的话,会因为他的夸赞与批评或喜或悲。 再后来……雄虫就再也没开怀笑过了,沉默而疏离。 脸上的偏执之色转变成浓烈的焦灼,艾勒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终于看到悬浮屏上出现了新信息的提示。 路卿:开玩笑的,我相信你。 艾勒特紧绷的下巴松弛下来,庆幸之余心里久违地涌上一丝雀跃。 他欲要再发些什么,手抚过屏幕看到残留下的水渍,这才惊觉手心黏黏的一片冰冷的湿意。 竟是在等待期间,被吓出来的冷汗。 艾勒特擦了擦手汗,生怕手滑发错信息,引起对面的误会。 而路卿恰好发来了一条简讯,将话题终止于此。 路卿:有事先失陪了,下次再聊。 艾勒特心中的雀跃被失落取代,再一次聊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现在的他,路卿也不会再见了。 说起来可笑,路卿厌烦他,他却拿路卿狂热粉的身份与他聊天。如果某一天被发现,真的是万劫不復吧。 艾勒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到那天,或许就是他永远隐退在幕后,永不再见的时候。 * 路卿回到寝室,从兴奋的卡卡西口中得知这次四校联赛前三的含金量堪比在科研领域获得萨普克奖。 每一个从高校中被选拔出来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未来各领域的天才,就算天才尚未长成,可正因为新鲜血液的想法才更具创新性和独特性,才有更多发展的潜力与可能。 卡卡西:「所以,快看看你的简讯!」 卡卡西指着终端机的屏,表现得比路卿还要急切。 「看,快看。」 路卿缓缓点开终端机收件箱,果不其然收到一条来自教授的邮件:通过了,臭小子,准备准备学院综测吧。 卡卡西凑过来看,硕大的「通过」明晃晃地出现在简讯开头,他的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喜悦:「过了!」 「不过你们教授……」 卡卡西卡顿片刻,语气中充斥着讶异:「竟然是爱德华?」 路卿顺势问道:「怎么了吗?」 卡卡西面露复杂:「这个教授很严的,原本是高年级的机械设计课老师,后来才转到低年级的一个班。听说他很牛.逼,在各个方向都挺不错的那种牛逼,跟着他会学到不少东西,但前提是要得他青眼。」 「除此之外,学生对他的评价就是严、给分吝啬、脾气古怪的一个矮个子小老头。如果想混日子或者转专业,他绝对是卡在这些虫面前的一座大山。」 「你运气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不好,嗯。」 「不过,我看你成功入选了,应该是学得不错。」 「很棒啦!」 路卿笑了笑:「谢谢。」 卡卡西一本正经地科普完,转而拿出自己的终端,心情愉悦地咧开嘴傻笑:「嘿嘿,你看,我也入选了。」 「恭喜卡卡西同学通过班级测验,嘿嘿嘿。」 路卿的唇边浮现出笑意:「恭喜。」 卡卡西摸了摸鼻子,骄傲地扬起厚实的双层下巴:「那是,我是谁啊。」 得意了一会儿,卡卡西正了正色,还是回归到正事上:「但是注意!通过了班级选举千万不要洋洋自得,这次比赛的范围很广,任何虫都有机会,那些你没听说过的同学既然能通过班级测试,都有可能是下一匹进入校队代表参赛的黑马。接下来的系内选拔和学院选拔,都是层层竞选。我们都属于低年级赛道,也就是说,你们一年级要和二年级比,势必会有一年的知识落差劣势在里面。」 「我可以把二年级的书借给你学习,距离系内比赛只有短短半个月,院内比赛是二十天,听说今年的安排是从三个系分别选出二十个学生,再从这六十个学生中选出最终的十位,分成a、b两支队伍一起参赛。」 「据我所知的二年级牛逼虫就有四位了,都没算你们一年级,可想而知竞争会有多激烈。」卡卡西最后一句加重了音,意思是提醒路卿一定要有紧迫感。 然而…… 「谢谢学长。」 路卿真心实意的道谢反倒搞得卡卡西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发痒的鼻子:「小事,小事。咱哥俩谁跟谁,只要你记得别忘记发达的时候提携一下老哥我。」 路卿点点头。 书书则是一脸深沉道:「苟富贵,勿相忘,你也是,老哥,别忘了提携我们路子弟。」 第69章 卡卡西热情地说着他所知道的小道消息, 丢了一套又一套的高年级习题集和书籍。 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打量路卿刚刚放下来的大箱子,细小的眼睛滴熘熘一转。 ……快递箱? 卡卡西偷偷瞥了一眼箱子中央的快递单号, 寄件单的上一侧,字锋锐硬气, 仿佛能透过贴纸穿过纸背。 他盲猜是个军雌写的,能写出这种字来的,很少是雄虫。 卡卡西心里想想,又被自己无聊的举动无语到了,送快递的虫不管是谁都没什么意义,说不定是雌父,也可能是兄弟、朋友, 操个p的好奇心。 不过, 如果是快递箱,这东西也太大了些,路卿一只细胳膊细腿的小雄虫託了那么久都看不出累来, 真是虫不可貌相。 时间流逝, 很快到了比赛的时间。 第142页 系内的比赛不过短短两周时间准备, 但对熟读万书的雄虫没有太大的难度。 其中令虫震惊的是, 新转学来的奥拉竟然成为机械班的一匹黑马, 成功拿下为数不多的入选名额之一。 「老实说,我很意外。」阿拉奇怂了耸肩,身为众多星盗中唯一软弱无力的技术兵,奥拉竟然可以挤入系内的竞选,有机会和路卿一起参加比赛, 看来这小子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老老老老大,我不行啊, 我那那个比赛他他……」奥拉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没怎么翻过书本的普通虫,卷子只做了一半也能进决赛圈。 他不禁开始猜测,这个所谓的军事大学,真的有这么牛逼吗?为啥他一个修破烂的都能随随便便进去啊。 阿拉奇眉头紧锁,盯着通讯器里疑似奔溃的雌虫,语气不满道:「你不乐意?」 奥拉收回思绪,拼命摇头:「不……不是。」 阿拉奇啧了一声:「乐意就别逼逼,尽力挤进代表队,别怪我没提醒你,失败了……」 他顿了顿,盯着通讯器里哆哆嗦嗦,一副软弱可欺模样的雌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嘴角扬起一抹暗藏冷意的嗤笑:「提头来见,懂?」 奥拉见惯了雌虫的兇残,不敢怠慢,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是……是是!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阿拉奇挂了通讯,拧着眉凝视着终端的界面,又是轻啧一声。他没有告诉奥拉的是,即便在外虫面前再如何冷酷无情,他也不会随随便便杀掉任何一个下属。 提头来见只是骗骗这只贪生怕死的雌虫,以防他故意藏拙,躲开了这次大好机会。 不知道这些的雌虫只知道老大兇残至极,说一不二,下的决定没有不实行的,只能兢兢业业地翻书学习,生怕自己因为没好好读书而丢了性命。 * 通过班级选拔的卡卡西在系内的比赛中落选。 他失落几天,后将无限的希望寄托在他的好舍友路卿身上。 果不其然,路卿通过了系内比赛,成功晋级院内。 卡卡西很高兴,但高兴没多久,一朵愁云悬浮在他脑海中。 这次给所有学生打下分数并进行排名,目的是让剩下的学生知道自己离第一名差多少,有何缺漏,在剩下的两周里查漏补缺,尽可能地进入军事大学的代表队。 路卿在系内是第8名,在全院排名第33,属于中等偏下位置。 要进入前十,这个排名十分危险。 今年机械系的学生特别拉胯,除了一个进入了前十,只有堪堪五个人进入前三十。 二年级+一年级,总共也就六十个入选的,中上的很少…… 卡卡西唉声嘆气,若大的机械系竟只有一个占据十席后端的位置,不上不下的第六名!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反超! 前十之中,连搞维修的都占了三名。 卡卡西不敢想,这次机械系要被骂得多惨。 「这次真的是背水一战,我们机械系的荣誉!」卡卡西握紧拳头,暗暗心里说道。 部分大课,他们机械系的高年级是和机甲系一起上课的。有几个虫特别讨厌,平时就喜欢无缘无故地欺负他,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平时对雌虫都是克制的,彬彬有礼的,怎么会猥.亵.雌虫!真是笑话。 但不妨碍他因为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而苦恼,身边的同学似乎真的相信了这些虚言,用不太好的眼神看他。 一想到讨厌的虫进入复赛,他却没进,懊悔和哀愁就挤满他本就不大的小脑。 整个上午都在他们的嘲讽声中度过,什么「连机械维修的都比不过」「机械系没落了」「万年老二变老三」诸如此类,远比自己没进复赛还要难过。 卡卡西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表情变幻莫测,精彩至极。 同桌吃饭的雄虫托着下巴,柔和微圆的眼睛狭长地眯起,在午后的阳光下打上一层暖黄的色调,看起来懒洋洋的,倒是融化些许潜藏在眼眸深处的边界感。 「最近是有什么苦恼吗?」柔和的询问声响起。 路卿唇角的弧度刚好,阳光的亮度也刚好,暖融融的,让卡卡西突然有了倾诉欲。 他其实不喜欢和别虫吐露这些,即便他看起来是个很能自得其乐的话痨。 卡卡西最终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烦闷尽数说出,带着愤懑和常月的郁结之气。 路卿安静听完所有的话,没有发表什么所谓自己的意见。 有时候说者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而不是什么保证与承诺,虚假的安慰更不需要,因为这是光说说不一定能解决的事,卡卡西要的就是有虫能听他倾吐就好。 「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明明不用在意别虫的看法就好,一年多也忍受下来了,但这次比赛却怎么也忍不下别虫的冷嘲热讽,太难受了……」 卡卡西蔫哒哒地低垂下头,小声地说:「什么时候我可以做到老师说的喜怒不留于心呢……」 「你想怎么做?」路卿问。 卡卡西沉默半晌,眼帘低垂疑似沉思,过去片刻又抬起眼看向路卿:「想要我们系多出几个校队的,哈哈,狠狠打他们的脸!」 卡卡西挥舞着拳头,仿佛真有这一幕在他的眼前展开,表情变得恶狠狠的,十分畅快。 第143页 路卿:「你自己呢?」 卡卡西愣愣的:「什么?」 「你不想进校队吗?」 卡卡西挠了挠头:「想啊,但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嘛,所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啦。我知道自己水平不到家,这次可能过不了关,唉,没想到真的就这么被刷下来了。」 「……其实反而松了一口气。」卡卡西琢磨着说出这句话,慢慢地反应过来自己内心深处对进校队并没有那么大的渴望。 是啊,没进校队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哦?骂了就骂了,他也不是第一次挨骂。 路卿笑了笑:「您对机械系很有归属感呢,或者说是荣誉感,集体意识很强。很适合做一个领导者。」 卡卡西刚拿起水杯的手一抖,差点撒出一片水:「啊,啊?」 他将手指指向自己的方向:「你说我?我能做领导者??」 这和他从雄父那里听来的不一样啊。 这次没进复赛,雄父狠狠把他训了一顿,还减少他半月的零花,美名其曰「试着将废物扶上正轨」。 他还暗自神伤好一会儿,握着鸡腿,开始思考自己虫生的意义。 路卿的脑迴路清奇得很:「能为集体考虑,先将自己的利益滞后,已经满足领导者该有的品质了。」 路卿:「你看电视剧里的领导者是不是这样?」 卡卡西:「是,好像是的。」 路卿又说:「现实中的那些官员,是不是也说会为民众谋福祉,将普通虫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卡卡西傻乎乎地说:「是,是的。」 路卿笑了:「这不是说明,你拥有了领导者该有的品质吗?」 卡卡西盲目点头:「哦,对哦!」 书书也傻乎乎地跟着道:「哦,对哦!」 「那小胖子未来能成为一个领导者?!那么厉害?!!」 书书开始沉思:「看来胖子都是潜力股,不能忽视任何一个胖子……」 路卿搅了搅碗里的粥:「那当然是唬虫的。」 书书:「??」 「领导者大多骯脏丑陋,单纯正直的领导者很难坐上高位。他们往往在登上高位前,就被用更多手段压制下去了。」 路卿的笑容很淡:「能上位的,没几个心思单纯的。」 他没有把话说尽。见惯了雄父骯脏丑陋的一面,以及他们家族名单上那些往来的达官贵虫,这些占据了虫族政届的权贵,很多存在着地下交易往来。 卡卡西是个好虫,也很单纯,除非政.圈大换血,否则领导者只是一句空话罢了。 一句伪装成赞赏的,批着安慰壳子的套话。 第70章 卡卡西又换了新的目标。 宽容。 做一个领导者要宽容待虫, 把集体放在首位。 这么一想,心里郁结的地方散去不少。 鸿星是机甲系二年级一班的尖子生,系内第六, 院内第九。 曾经被神智不清的卡卡西骚扰的,正是他的弟弟。 弟弟差点被卡卡西毁去名声, 他自然对卡卡西厌恶至极,看到卡卡西就压抑不住自己的嫌恶。 「喂,你笑得比虫shi还难看,能别笑了吗?怪噁心的。」 鸿星的脸又白又小,典型的瓜子脸大眼睛,在雌虫当中很受欢迎。 前不久一个教官便对他大送殷勤,被鸿星拒绝过, 现在仍在追他。 虫生赢家一样的傢伙, 每节课定时定点地在课间来到胖雄虫的身边,脸上挂着狠意的笑,一脚踩上卡卡西的桌子, 端着嚣张明媚的艷丽谩骂:「哑巴了?不会说话了?」 他摇摇头:「哈, 脑子和shi一样的虫, 语言确实应该退化到原始虫的地步了。」 「哐当。」 「喂!」 身边的一只雌虫冲上去踹了桌子一脚, 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哑巴了!听不见我们鸿星阁下讲话吗!」 雌虫不敢对雄虫直接进行伤害, 但他可以对这只不讨喜的雄虫增加一点压力,反正卡卡西的家世没有鸿星阁下好。 鸿星下意识皱了皱眉,这是他想对雄虫做的事,但不需要别的虫代他做。 而且,声音磨得他耳朵疼。 「听说你们机械班是真的只有一个进前十哦?」 鸿星揉了揉耳朵, 唇角高高勾起,又是那副放肆至极的笑:「诶呀, 我特地去求证了一下,搞错了就不好了,结果还真是啊。」 「听说进前十的就一个三年级的,二年级的去哪里了?」 「难不成是有个废物,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诶呀,糟糕,我不是故意说出这些话的。」 「废物就是废物,色.情狂一样的虫子,到哪里都不受待见。」 鸿星纯纯是胡乱地发泄自己的怨念,有什么说什么,只要让卡卡西不舒服就好了。 然而出虫意料的,卡卡西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向佝偻的嵴背挺直,目不斜视地看着手中的书,好似不动的泰山。 平时卡卡西会又气又急地反驳,他们也可以顺势嘲笑他。 可看这小胖子一副严肃至极的表情,鸿星的胸口堵得慌。 无视我? 鸿星暗暗磨牙,谁给这丑雄虫的胆子? 「上课了,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鸿星正要上手打掉他手中的书,声音忽然从讲台处传来,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虫严厉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众虫。 第144页 鸿星狠狠瞪了小胖子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死胖子,看我下课后怎么收拾你,鸿星神情阴暗地想。 一下课,鸿星就勐地站起,欲要堵住这个不知死活的胖子。 胖子却一熘烟地冲出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老师一起离开,只留下一个欢快的背影。 「卡卡西·马当!」鸿星愤怒地大叫,手还维持着伸出去要抓的姿势,声音尖锐刺耳远□□撞桌角的摩擦声,甚至响彻走道。 从那天起,卡卡西就像滑不熘手的泥鳅,来的比谁都晚,跑得比谁都快。 他掐准了时间,还没等他们说几句,老师就抱着一打资料进门。 鸿星的气上不去下不来,脸色愈发阴沉难看,显然已经被这胖子所气疯。 「教你们的那个军雌不是挺喜欢你的,叫他在课上给这臭虫一点颜色看看呗。」 「嗯哼,不错的主意。」 鸿星喝了口饮料,摇晃着玻璃杯,轻轻地合上眼:「但我不想给别的虫不切实际的幻想,到时候纠缠上来,麻烦。」 「那你就收了呗,明面上不支持多婚,但养着玩玩也好。」 鸿星依旧合着眼皮:「不要,我有精神洁癖。」 「精神洁癖,哈,从雄虫口中听到这个词真是……」 鸿星抬起眼轻瞥他一眼,交叠的小腿互换,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我看从一只雌虫口中听到「养着玩玩」才叫有意思吧?」 「不要这么说嘛,我也是遵循了大部分阁下的想法。」昏暗的灯光落在真皮做的沙发上,高级的杯具和果食昭示着两个虫所在地的不凡。 长发雌虫微微笑着,紫色的泪痣在眼下发出淡色的光晕。 他的四肢修长,长相也是一等一的美艷,与鸿星相比毫不逊色,细长的手指勾住玻璃杯的高脚,晃动琥珀色的金液。 「不做餐饮工作者了?」 「不做了,赚钱赚够了。」长发雌虫耸了耸肩,轻笑一声,又带着香气俯身上前,紧靠着鸿星的肩膀,眼底的暧昧在扩散:「真的不考虑和我们阁下合作吗?」 「合什么合,你们那虫体实验一样的东西我才不想沾。」鸿星屁股往另一边挪动,摆了摆手:「不用了,找你们下级家族去吧,你们阁下那么多合作伙伴,应该不缺我这一个。」 「您再考虑一下吧,这样伤了我们两个家族的和气?」长发雌虫笑容依旧漂亮却不达眼底。 鸿星眼神不耐:「不做,如果是为了这事,下次你也别找我了。」 长发雌虫喝了口酒水,贴在玻璃杯壁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在放下酒杯的那一刻,笑容癫狂似得裂开:「您别后悔就好呢。」 * 鸿星终是被气出病来了。 看着胖子借各种机会,和老师搭话离开,他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去查查这小子的寝室在哪里。」鸿星轻脆的嗓音变得沙哑低沉,全是这几天怒火攻心引发的内火。 手下的虫接令,很快找到了胖雄虫的所在地。 当鸿星压抑着怒气,气势汹汹地敲门,打开房门的那一瞬,第一眼见到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你……」鸿星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敲错了门。 眼前的雄虫外貌清俊,眉眼太过温柔,整个虫都像融于春风里,一抹就化开,怎么看都和卡卡西这个胖子没关系。 「呃。」鸿星连忙尴尬地退出,抬起头看了一眼牌子。 是这里没错啊。 「您好,是要找谁吗?」路卿温声询问。 鸿星的身边都是做派随意的雄虫,像死胖子一样懦弱的雄虫也不少,就是没和这种雄虫相处过。 「我找,嗯,我找那个,死……卡卡西,他在寝室吗,现在?」鸿星磕磕绊绊地问。 「不在。」路卿微笑道:「可能是出去买吃的了。」 鸿星心脏砰砰直跳,虫神啊,一个雄虫声音那么好听做什么,耳朵都在发痒。 「您好?」路卿神色困惑地问:「您是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鸿星深吸一口气,完全退出房间:「不,没有了,谢谢阁下的帮助。」 鸿星仓皇逃离,打了个电话给手下,下达暂时结束欺负雄虫的命令后,匆匆离开。 之后的几天鸿星都没有来上学,而卡卡西的日子反倒愈发难熬起来。 明面上,那群以鸿星为众的雌虫和雄虫听从鸿星的指令,不再欺负卡卡西。 实际上,大动作小动作不断,甚至当众拉住卡卡西不让他离开。 几次卡卡西还能靠速度加快成功离开,可后来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抓住。 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 鸿星骨子里有自己的原则,除了口头上的和不痛不痒的肢体动作,做不出太出格的事,但不代表别的虫做不出来。 当卡卡西背着大大小小的伤回来时,路卿正在备考。 老爷子一直很关心他的学业,甚至声称要靠关系将路卿直接送到校队去。 路卿自然是不愿意。 卡卡西浑身上下穿得严严实实,洗完澡裹着厚厚的衣服上床。 他以为路卿不会发现,却不知自己在合眼的那一刻,床下的雄虫用昏沉的目光看向他。 第二天,他带着一身伤去上体能课。 第145页 因为太胖,他的体能成绩总是不高,身边也没有结伴的朋友,短短两小时的时间就变得格外难熬。 他本想咬咬牙,像往常一样坚持过去。 教官却显然盯上了他,时不时经过他的身旁,声色俱厉地指出他的不足。 久而久之,卡卡西也有些体力不支。 要维持一个单膝跪地且脚掌着地的姿势对他来说本来就很难,粗壮的小腿和肥胖的肚腩抵着大腿,硬生生压上他的胃,引起一阵阵反胃,唿吸都开始不畅。 然而,曾经视而不见的教官开始关注他的姿势是否标准,嵴背是否挺直,如果做得不好还要加时。 身旁传来窃窃私语的笑声,教官仅在声音过于响的时候才出声阻止。 「教官在放纵这些学生嘲笑自己。」 得出这个结论的卡卡西有些崩溃,汗水从他的额前流下,顺着眼角流入眼睛,发出一阵刺痛。 但他不敢用手去擦汗,生怕教官又叫他延长跪地的时间。 「你没吃饱饭?腰背挺直!」教官严厉斥责的声音在他的头顶上响起,卡卡西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看到教官一闪而过的鄙夷,突然有点想哭。 好想快点回寝室,吃路卿做的小点心啊。 卡卡西难过地想:只有路卿会鼓励他,其他虫都不会。 我得再加把劲,马上就结束了!!卡卡西咬咬牙,干脆闭上了眼睛。 「谁让你闭着眼睛的?睁开眼,目视前方!」教官又是一声吼。 卡卡西从来没觉得教官是一个这么喋喋不休的生物。 沉重的声音打在他的耳膜上,发出闷响,卡卡西被汗水煳住的眼睛看到一双手在空中划过,是中场休息的讯号。 终于可以休息了吗……卡卡西心里开始雀跃,疲惫的身体仿佛也不再沉重。 「除了卡卡西,所有学生原地休息!」 卡卡西一愣:「什么?」 轰鸣声越来越大,这句话就是压倒卡卡西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彻底压入无尽的深渊。 「废物,一辈子跪着吧。」 路过的雄虫边嘲笑着,边踹了他一脚,卡卡西虚软的身体顺势倒下,疲惫不堪地想着教官又会怎么骂他。 然而,在他头顶上传来的不再是熟悉的斥责声。 巨大的阴影落在他的身上,低沉的声音恰时响起:「你在做什么?」 一身暗色军装的雌虫用沉沉的目光直直射向眼前有几分慌乱的教官,唇角抿成一条绷直冷硬的线:「里尔少校,请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在虐待学生吗?」 第71章 艾勒特不敢逼雄虫太紧。 狂躁不安的情绪和发疯似的渴望让他意识到, 自己的虫素暴虐问题已经相当严重,如果还想默默守在他身边,治疗迫在眉睫。 负责他的医生通知他, 根治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愿意找一只雄虫与之□□。除此之外想要缓解暴虐症, 只能在隔离室用特殊的药剂作辅,禁闭一个月。 艾勒特向学校申请休假。 易怒易暴的情绪很可能会伤到雄虫,就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镜子里流着涎水、眼睛发红的疯虫子。 令虫作呕的毒蜘蛛。 他的野性本能在暴虐症的侵袭下愈发清晰可见,想遮掩都做不到。 与下属交接完自己的教学任务,艾勒特最后在学院里漫步。 分分合合几个多月,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希望一个月以后,他能更加平和地对待路卿。 心中的独占欲太疯狂, 任谁都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吧。 天气转凉, 本是寒冷的时段,却因烈日高照多出几分刺眼的热意。 艾勒特的办公室在穿过西操的另一侧,必然会经过操场。 目前是学生们课间休息的时段, 操场上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着, 还有部分坐在草坪上笑嘻嘻地讲话。 艾勒特的脚步一顿, 他的裸眼视力不出众, 但动态视力很好, 在西操的一角,始终处于动态的学生当中,有一个学生单膝跪地格外凸显。 这个背影,在哪里见过? 艾勒特浅想了一下,腿已经自动迈出, 看一看就知道了。 * 「卡卡西,腿往里面收一点, 如果肚子太大做不到就吸腹。」 年轻军雌充满恶意的声音让卡卡西无地自容,同学哈哈大笑,一直欺负他的同班雄虫一边肆意地叫嚷着嘲笑着,一边狠狠撞过来。 「碰!」他倒下了,彻底做不出原来的动作。 不知道会接受什么惩罚的胖雄虫浑身颤抖:严重点,体能课不合格他还要在其他教官底下重修一年。 说不定会分到那位恶名远扬的艾勒特教官手上。 接受低年级嘲笑和疯子教官教学的他还能毕业吗?他不敢想。 然而,嘈杂的声音被一句话打破。 倒在地上的卡卡西紧闭着眼,听到耳边的闹哄哄的声音消失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扬起脑袋,看到眼前,高大军雌的侧脸如雕刻般冷肃的锋芒,酒红色的眼睛像是一对噙着寒气的宝石,渐露冷色。 「虐待学生?少将,您在说什么……这可是珍贵的雄虫,我怎么敢虐待他。」 年轻军雌强装镇定:「我只是完成我的基本教学指标罢了。」 「指标?」黑色的长靴随着这一声问话上前踏去,比军雌高半个头的压力通过缩短的距离,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 第146页 艾勒特毫无感情地说:「我记得教官手册第78条是:以学生的健康为主,根据学生情况调整教学方针,做到量力而行,教学当中一切因教官导致学生身体不适的问题,都由此次教学的主教官承担主要责任,副教官承担次要责任。」 「他明显超出量力而行的范围了,你看不出?」 军雌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当然知道这条规则,但军校的种种严苛规定让平民虫完全不敢忤逆教官的决策,因为对学生的首要要求就是:不能质疑教官的任何决定。 这条规则的边界太模煳,只要对学生的身体健康没有产生大的影响,仅仅是疲惫的话,那么学生的行为可以被判定为「故意装病」,教官完全有资格对学生进行扣分。 艾勒特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军雌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但少将,这么基础的动作每只虫都做的,别的虫没事,这只虫怎么会有事呢?我又没有要求高难度的动作。」 「不同的体质效果不同,更何况是在下课时间。」艾勒特蹙了蹙眉梢:「这个道理都不懂吗?你真的是教官?」 「你没资格这么说吧,最魔鬼的教官不就是你……」有个学生低声吐槽,下一秒被一闪而过的一瞥给吓得住了嘴。 艾勒特收回视线,冷淡地盯着眼前的虫。 军雌说不出辩驳的话,在正常上下课时间,加训这件事,确实很难辩驳。 又不是军训。 他是真的没想到艾勒特会来!他不是要去执行任务吗? 军雌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别的教官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他管这闲事!职称还比他高太多。 教官别过脸:「卡卡西,你去休息吧。」 卡卡西混混沌沌地站起来,他可以休息了? 艾勒特走过军雌身旁,声音冷厉:「这件事,自行上报给学校。」 随后转头看向他:「跟我去医务室吧。」 卡卡西傻乎乎地跟在雌虫身后,摇摇晃晃地走掉了。 当一高一低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众虫紧绷的唿吸瞬间松懈下来。 只是一个小小的加训,但在场的明眼虫都能看出,他们班的教官翻了一个大跟头,甚至可能影响到他的教学生涯。 「艾勒特,和这个死胖子什么关系?」最先使坏的雄虫攥紧手心,脸色难看地问。 「我哪里知道,你问他啊。」另一个雄虫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雄虫咬咬牙,他如果知道死胖子和艾勒特有点关系,他也不会撺掇教官去对付他。 他才不信,一个少将级别的教官会因为学生的身体健康而帮助一个和他没有关系的虫。 麻烦了,鸿星回学校会不会问起这件事? 看起来,教官或许会停职一段时间。 雄虫下意识地咬着指甲片,眼角神经质地抽动。 帮心仪的虫做事,真没想到自己也可能会被搭进去。 虫屎的,吃力不讨好。 「教官。」雄虫向前走去,声音沙哑地询问:「你这件事严重吗,会不会……停职?」 军雌没有说话,但面如死灰的脸已经告诉他答案。 雄虫又是暗骂一声,正要离开时,身后的军雌突然开口:「兰迪。」 雄虫不耐地转头:「干什么?」没有教官身份的少校职称,就是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垃圾。 教官小心翼翼地问:「你说过,如果做了这件事,你会帮我在鸿星面前多说些好话……」 「啊哈。」 伦斯·兰迪轻嗤一声:「我当是什么……抱歉啊,我答应过你吗?」 教官愣住了:「什么?」 伦斯·兰迪摇了摇头:「你自己回想一下,你说的时候,我是怎么回的呢吗?或者说,我回了吗?」 教官回想和伦斯的对话,伦斯对他提出要求后,自己在说出帮他做事的条件时,伦斯只是微笑,并没有口头答应他。 被一只虫崽子摆了一道! 教官这次的脸色是彻底灰暗下来,希望的光泯灭。 他只是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平民,好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拿到这个千金难换的位置上,成为受虫敬仰的大学教官,却因一时贪心,做了坏事,把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毁了。 只是一次小小的刁难而已,他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啊…… 懊悔的情绪挤满他的胸口,铺天盖地的黑暗憋得他喘不过气。 现在他只能回军部,继续向上爬才有一丝机会能晋升…… * 卡卡西努力地迈动步子,争取能和艾勒特保持同一频率。 一路上的沉默不语,让卡卡西这个话唠是既感激,又尴尬。 感激的是,幸好教官不说话,这样就不用想措辞去应付他;尴尬的是,谁也不说话,就光走路,没有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能感受到周围虫视线的卡卡西头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头。 「……还好吗?」 卡卡西闷头半天才意识到艾勒特是对自己在讲话,连忙受宠若惊地开口:「挺好的挺好的,没什么大问题。」 「你……」一向直接的艾勒特思忖片刻,苦恼于怎么不动声色地打听路卿的近况。 他的「巧言令色」好像只能用在规章制度上,生活中的话是一句都憋不出来。 第147页 卡卡西:「嗯嗯!」 您讲! 教育我,训斥我都行!叫我好好锻鍊改善体质也行! 要不是艾勒特太冷淡,卡卡西都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上去表达对这位魔鬼教官的感谢! 没想到看似最严苛的教官却是最为学生找想的,太令虫感动了!! 卡卡西决定以后再也不外传艾勒特多么可怕的谣言。 看看,艾勒特少将多么和蔼可亲,多么俊美迷虫! 「到了,进去吧。」 艾勒特沉默到现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知道该和路卿的舍友说什么,怎么起头。 路卿不想让他接近自己的生活,这样乱问不知道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 卡卡西点点头,刚迈进去,下一秒探出一个脑袋,小声询问:「教官……您要,要进来吗?」 站在门外的雌虫摇了摇头。 卡卡西点点头,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教官! 看到小胖子钻进门里,艾勒特轻嘆出声,转身欲走。 门内,小胖子欢快的声音响起:「路卿!你怎么在这里!」 艾勒特的脚下瞬间像被胶水凝固住,再也走不出下一步。 第72章 再做反应已然来不及。 小胖子惊讶的叫声让艾勒特的意识回笼, 余下的只有踏进地界后僵持着的小腿和不愿面对的胆怯。 「教官阁下 ,您怎么……」卡卡西支支吾吾半晌,前脚说着不进来, 后脚怎么就进来了呢? 艾勒特:「再看看。」 卡卡西:? 再看看什么,看看我的身体如何虚弱? 路卿微微俯身, 有礼问好:「少将安康。」 艾勒特声音僵硬:「嗯。」 卡卡西瞪大了眼睛看向艾勒特。 教官的声音怎么有点抖,是我的错觉吗? 随后路卿便不再多言,他的专注点放在了脸色苍白的舍友身上:「发生什么了?」 他的两指按在卡卡西的手腕上,眼神难掩关切:「怎么低血糖了?」 卡卡西能感受到那来自头顶异常有压力的视线,传闻中的魔鬼教官正在看他。这个认知令他一时喉口堵塞,话几经唇齿间,憋出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我, 我那个, 低血糖了。」 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照着重复了一遍。 路卿语气无奈,从边上泡了一杯热的糖水:「早上没吃早饭?是不是很心慌?」 「我看你没有拿走我早上留下来的点心, 所以猜想会不会出问题。」 卡卡西低垂着头, 嗫嚅着:「对, 对不起, 睡过头太着急了, 赶着上体能课。」 路卿:「明知道上午有体能课,怎么能一点东西也不吃呢?体力不支晕倒了怎么办?」 卡卡西一听,上午的经歷朝着空白的大脑席捲而来,他太委屈了,正是因为路卿说得没错于是更加忍不住呜咽:「对不起, 下次再也不会了!」其实是他们说自己胖,所以想试着减肥。 路卿又从抽屉里取出一袋饼干递给他:「没有葡萄糖了, 需要的话,休息一会儿陪你去校医院取。」 「以后不能再不吃早饭了,否则食物会伤心的。」路卿的语调难得有几分俏皮,却依旧很柔和,让虫听不出任何指责的意味:「你喜欢的黄油饼干。」 卡卡西又想哭了,好久没有感受到被虫关心的感觉,他抓住饼干的袋子,压抑住紧涩的喉咙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这时,书书哼哧哼哧地从医务室的门外飘来,它慢吞吞地停靠在路卿的肩头,小爪子抹着汗水,在他的耳边喘着粗气说:「路卿!你说得果然没错,那群虫子欺负小胖子!」 它愤愤道:「他们骂他踢他,还有那教官特别坏,特意针对他呢!」 路卿听书书把所有的事情经过一併讲完,眼帘微微低垂。 事情和他想得差不多。 「小胖子太可怜了!那些伤肯定也是他们打的!」书书嚷嚷道。 路卿拧了拧眉心:「卡卡西不愿意说,我们没办法直接去问,每个虫都有秘密。」说出来,卡卡西的自尊心可能会受到伤害,多管反而不好。 书书一下子泄气:「可是他太可怜了哇,我们不帮他,他岂不是一直这样……之前那个雄虫发.情的事件,还有雄虫受伤的事件,都和小胖子有关吶。」 路卿拧眉的动作一顿,突然问:「你是不是说,艾勒特出手帮了卡卡西一把?」 书书回道:「对!这是我唯一觉得他做好了的地方!」 然后小声逼逼:「还有点爽爽的。」 「那不用担心了。」 书书眨了眨豆子眼:「为啥?」 「在不知道卡卡西和艾勒特是否有关系前,他们不敢动他,谁知道这次艾勒特的出现是不是卡卡西告的状呢?」路卿说:「是我,只要不是深仇大恨,不会去触这个表面上的霉头。」 「哦吼,狐假虎威嘛!」 路卿挑眉:「新名词。」 书书:「嘿嘿!」 「我先走了。」艾勒特站不住,没有一次见面比现在更加难捱。 他是个强迫雄虫的畜生,根本不敢在路卿面前抬起头,只敢暗暗窥觎,所以连声音都是沙哑压抑的。 「谢谢您送卡卡西过来。」路卿微微俯身,一如他刚进来的那时一样,温和疏离地告别:「慢走。」 第148页 但艾勒特却感觉有些不一样,好像这句感谢是裹挟了一点真心的。即便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但他还是压不住心头那一抹微弱的雀跃,他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至少是让路卿感到开心的一件事。 卡卡西看着教官微微颔首,那凝滞不动的气流又仿佛流动了起来,让卡卡西浑身上下的肥肉从紧张恢復到软趴趴的咸鱼状态。 教官这是……心情好转了? 卡卡西战战兢兢地揣测,在教官彻底走出他的视线外后勐地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的乱七八糟都丢走。 他的视线落回舍友洁白如玉的手指,手指正为了他的身体在前后忙活,一瞬间又是一股湿意涌上眼眶。 「路卿,你是特意来医务室等我的吗?」卡卡西小声试问:「你的课……?」 路卿甩了甩玻璃棒,在卡卡西张开嘴的那一秒将棒子和一粒黑色之物一起塞进他的嘴里:「含着。」 卡卡西立刻闭上嘴,乖乖含好。 他的手下不停,关上抽屉后整理撒满药的桌面,但没忘记回答卡卡西的问题:「老师提前下课,我不知道你在哪个教室,所以干脆医务室等着。」其实是知道的。 卡卡西感动坏了,含着棒子咿咿呀呀。 路卿转过头,对着他浅浅微笑:「别说话,知道你饿了,先测完体温再给你饼干,乖。」 卡卡西:「……」不是,我是想感谢你!! 肉麻的话不用多说,心里都明白。 路卿整理完凌乱的桌面,叫路卿临时帮看医务室的老师姗姗来迟,做完了后续的工作。 卡卡西的体温飙升到了39度,成功中暑,获得假条一张。 回去的路上,他手脚发软地想:怎么会中暑呢?青天白日不是夏天啊。 而另一边,书书趴在路卿肩头看诊断书啧啧称奇:「这小丸子真神奇,还能短时间提高口腔温度,以后岂不是想请假就能请假了。」 「不宜多吃。」路卿笑了笑:「但推波助澜,够用了。」 第二天,所谓的推波助澜成功起效。 里尔少校确实让学生的身体健康受到损害,学校判决停职半年,很严重的惩罚,基本断送了他以后的教学生涯,今后或许都不会再看见这个教官在校园中出现。 第三天,鸿星回校。 他的眼尾不爽快地吊起,刻薄又漂亮的脸蛋绽放着怒容,端着一贯高高在上、名副其实的贵族雄子样款款而来。 「这次是我们这边不对。」鸿星站到卡卡西桌前,高高扬起下巴,傲气不容许他向任何一只虫低头。 卡卡西这几日见惯了大风大浪,还是不免于被鸿星的话所震惊:「你在向我道歉??」 鸿星本准备说完就走,听到这话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转身咬牙切齿地怒视道:「你在说什么屁话?我这种身份,会和你道歉?」 「你不要搞错了,我是通知你一声,前几天做这事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下的一个虫!」 「听懂了吗?」 卡卡西呆滞地点头。 鸿星轻嗤道:「别再搞错了,我们的关系还是老样子。」就算你有个好看的舍友也没法改变。 鸿星趾高气昂地走后卡卡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了下课,他又收穫陆陆续续几个道歉,都是平日里在鸿星手下的虫。 「是鸿星叫我们来的。」雄虫不情不愿地道:「不然我会和你这个死胖子道歉?」 得知真相的卡卡西豁然开朗,原来如此,是鸿星叫他们来的。 看来鸿星只是看起来坏,本质还是一只有原则的好雄虫。 现在想想,鸿星除了踹桌子,骂他、斥责他、羞辱他好像也没……呃…… 好像没干什么? * 路卿接收到系内组织的特训班还是在下午的时候。 「今天下午16:00,穿校服去七科报导。」爱德华找来时,一打教材重重地打在桌面上,脸拉得老长,仿佛谁都欠他几百万似的。 「好的。」 「喂!」 爱德华瞪着眼:「别光说好!给我进校队!听见没?」 小老头声音铿锵有力,但踮起的脚尖和被迫绷直的小腿,却显得威慑力不足,多出几分可爱。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是多么滑稽,喋喋不休像个小孩: 「我以前的学生,再怎么样,好歹会进去一个……我可不想在这里被打破,你们可别让我失望了。」 路卿笑着说:「好。」 爱德华冷哼一声:「有什么不会可以找我那个徒弟,他排名第六,虽然不是多么优秀的数字,但你们这排名……呵我都不好意思说。」 「这次院里就一个前十的,隔壁两个院都笑我们没落了,院长发了好大的火。」爱德华嘀嘀咕咕:「我考前还和院长打包票,说班上有个尖子,前十问题不大,让他安心吧,谁知道转眼就被打脸。」 「路卿。」 爱德华紧蹙着眉,突然一脸严肃地凑过来,扬起头眼巴巴地问:「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藏拙了?」 「我思来想去,你在课上的表现还算是不错,再怎么样也能上个十几名吧?三十多名,我都不敢信。」 路卿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了几分心虚。 到底不是什么料事如神的存在,他也没想到爱德华会和院长在私下立这样的约定。 第149页 路卿眼带歉意:「抱歉,第一次参加大型考试,有点紧张。」 爱德华一口气堵上心头,差点被气岔了个仰倒:「你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淡定得很,怎么比赛就掉链子!」 「拿出你平时的样子,给我好好练练心志去,听到没?」 路卿乖乖点头。 爱德华到底捨不得自己的学生,扭过头把奥拉和另外两个进复赛的学生教育了一遍,结束了今天的训导。 奥拉被训得最惨,明明是最近才来的新生,小老头却格外重视他的学习,尤其是这次出乎意料地挤上了复赛尾巴,更是被重点关注。 奥拉苦巴巴地听着训诫,期盼着小老头快点走。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爱德华在说到兴头上时忽然被一通电话叫走。 奥拉长唿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 真是可喜可乐,可喜可乐。 * 下午到七科的虫不少,校服的颜色也各不相同。 路卿曾听卡卡西说过:深邃的湖蓝是代表未来天空的一年级和二年级,浓郁的草绿是代表广阔宽容的三年级,最后鲜艷的玫红是代表为虫族奉献一切铁血与牺牲的四年级。 每种校服代表的意义不同,这也是军事大学独有的一大特点。 场地约估几百平方米,最前方有高高的圆形柱台。 一列列的机械呈斜直线,沿着场地的边沿处,从圆形柱台的处一字排开,顶天立地,气势赫虫。 奥拉紧随路卿的脚步,第一次来到这种高科技感十足的地方,让他有些紧张。 听闻帝国军队有成千上万的机甲,随时可以轰炸任何地方,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光一个大学就这么多机甲……被发现是星盗的他还能活吗? 奥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更加用力地裹紧自己的身体。 … 四点一到,圆柱上的话筒发出轰鸣,全场寂静。 站在话筒前的老头,一身军装,精神矍铄地讲话。 「首先,欢迎二十二位进入复赛的同学能来到我们七科的大礼堂。我很高兴,能在机械学院见到你们,你们都是我们帝国的栋樑,未来的希望。」 老头笑了笑,慈眉善目的眼睛让路卿想起在面试时见到的那位温和的老者。 「相信不少同学都认识我,我们在最后的面试阶段见过一面,有的还和我聊过天。」 「或许现在自我介绍还不晚,你们觉得呢?我的孩子们。」 加隆握着话筒,长满细纹的眼角展平,露出温和明亮的笑意:「我是机械学院的院长,加隆·提纳斯迪。我想报纸上或者校园墙上,或许能看到我。」 「我曾经也是一名机械学院的学生,也曾经歷过与你们一样的岁月……」 加隆在台上讲述自己曾经的歷程,奥拉在台下低声嘆气:「原来院长阁下也躲不过唠叨和熬时长。」 路卿不置可否。 不管是邻居爷爷还是村里的爷爷都很喜欢说过去的事,或许这都是他们值得怀念和惦记的勋章,所以更希望让后辈听到。 演讲结束的时机猝不及防。 加隆院长话音一转,笑容微敛,提出今年的特训要採取全新的方式。 「为了互相督促,我们採取老生对新生的模式,让新生和老生组成一队,然后与其他几队比拼。」 「现在,我来公布一下组队的名单。」 众虫:「??」 路卿眼底流露出一抹讶异之色,今年机械学院的方针看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加隆微微颔首:「好了,这次的讲话结束,期待同学们能和自己的伙伴相处愉快,共同进步。」 「该死,什么情况?」演讲结束,学生群不可避免地喧闹起来。 「院长老煳涂了,让我们带着群新生蛋子,这不摆明放弃老生了吗。」 「我自己都学不懂,还要带新生,垃圾加倍。」 「好烦,我还想去更厉害的同期那里交流心得的……」 怒骂声和不满声交杂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加隆院长却没有再管,似乎是在等学生自己消化这个消息。 奥拉左看右看,摸不清方向,被吵闹的声音造得耳膜刺痛。 「我们现在做什么啊哥。」奥拉大声问道。 路卿指了指虫群之外机甲下方的位置,用口型无声回覆:找搭档。 「路卿!」谈话间,虫群的那边露出一颗脑袋,声音甜美,眼睛更是动虫。 奥拉浑身战慄,脑海里自动拉起一级警报,眼底尽是警惕之色。 路卿笑了笑,倒是不意外,与奥拉朝着那边走去。 当看见微笑着的金髮雌虫和另一个穿着整洁的虫站在一起,奥拉乍一眼还把后者看成了路卿,都是看起来很好相与的样子。 但细看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路卿不穿那么贵气的衣服。 在奥拉的记忆里,路卿穿的衣服都挺朴素,朴素到不像个雄虫。 「你好。」穿着贵气的雄虫先一步伸出了手,笑容恰到好处的温和:「我是大三机械系的柏林,你的搭档。」 「你好,大一机械系,路卿。」路卿伸出手,回以微笑。 柏林笑了笑,缓缓松开手,看向路卿的脸意味深长地道:「早有耳闻,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学弟。」 第150页 第73章 金髮雌虫就是尼亚。 他凑过身来, 小声地在路卿耳边介绍:「这是我同学。」 奥拉对明目张胆的占便宜看不过眼,赶在尼亚贴得更近之前先一步将他挤开。 尼亚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被身边的柏林轻轻扶住后,道了声谢谢, 随后瞪圆了眼睛看他:「你干什么!」 奥拉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好奇有什么秘密是我们大家不能知道的?要悄悄地说。」 「我没什么秘密,就是想这么说话而已。」尼亚皱着秀气的眉,嫌弃地后退一步,不开心地整理被挤到的衣服。 奥拉乘胜追击:「哦?尼亚学长的爱好真神奇,喜欢贴着虫讲话。」 「我怎么讲话是我的事。」尼亚压抑着怒气说:「但先说好,我一个雌虫, 你一个雄虫, 推推搡搡影响多不好,如果你想知道我说什么,过来听不就好了, 我又不会阻止你听。」 真是强词夺理, 那你和路卿贴贴影响就好了吗? 奥拉在心里无语吐槽, 真想蹦出一句我也是雌虫来着。 路卿看了奥拉一眼:「确实不太好。」 奥拉:?? 路卿又对尼亚说:「学长说得没错, 靠太近确实会引起误会, 以后我们还是正常距离讲话吧。」 奥拉^0^:哈哈。 尼亚暗自雀跃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张了张嘴,最后委委屈屈地闭上。 奥拉心里哈哈哈地表示:有被爽到。 「我们不聊这个了。」柏林拍了拍尼亚的肩膀,和善地看向奥拉:「快去找你的搭档吧,你的搭档应该在中间的那群学生里面。」 奥拉惊觉自己光顾着搞白莲, 连杀生之祸的主线任务都没完成,告别之后匆匆忙忙跑进虫群中。 只剩下他们三虫。 柏林又对尼亚说了些话, 尼亚也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我们了,学弟。」柏林长嘆一口气,眼神无奈地朝北门的方向偏了偏头:「我们聊聊这次的集训?」 * 路卿跟着柏林来到场馆外。 显然,这位贵族雄虫对学校的结构了解颇深,熟门熟路的样子做不得假。 「去亭子那边吧,方便我们聊聊以后怎么合作?」柏林礼貌地询问。 路卿答应了。 两虫来到场馆后面那片林子里的木亭。柏林像一个亲切的哥哥,和路卿讲了讲着林子后面这个木亭的歷史。 「老师给自己偷偷建的亭子,为了在课后有个能避暑的好地方,没想到会成为我们休闲活动的场所。」柏林摇着头,似乎觉得好笑。 路卿也跟着笑:「说不定老师也在偷偷用学生的场地休息,事无绝对。」 「说的也是呢。」 柏林来到桌前,脱去外套,朝着路卿招了招手:「坐吧,都是干净的。学校每天都会派清洁工打扫卫生。」 路卿坐下后,柏林这才谈起正事。 书书百无聊赖地听着,一开始趴着听,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干脆坐起来贴着柏林身前听。 桥豆麻袋!这小子表面一句一句在询问,后面一直是自己在敲板子啊? 「路卿!路卿!」书书拽了拽路卿的衣袖,见路卿低头看下来,着急地挥舞着爪子:「你别听他说的,好像在听取你的建议,实则根本就不准备让你提出建议,他没给你拒绝的机会!太霸道了。」 路卿抬起头,眼神认真地看向突然停下来的柏林,表示自己有在好好听:「我知道,没关系,无所谓。」 柏林微微一笑,继续提出他的要求,书书听不下去,急切地对路卿说:「可是做这个机械的主操手不就变成了他吗?感觉你就是在他边上打下手啊。」 路卿一点都看不出慌张,四指随意地搭在桌面,反倒心平气和地安慰书书:「打下手也好,多学点东西。」 书书气急,小爪子指向路卿:「你你你,多么好的实践机会,可以在别虫身前证明自己!声名远扬!」 路卿微微偏头,反问道:「为什么现在声名远扬?四校联赛里声名远扬不是更好?」 「四校联赛它……!」 路卿做出「请说」的眼神,书书辩不过,想了想又觉得很有道理,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呃,你说得也对。」 路卿拍了拍书书的狗头:「不着急,多学点东西没有坏处。」 「……」 「那就先这样。」 交流结束,柏林敲了敲桌面,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路卿的脸:「我负责主图的绘制,你帮我把部分零件的细节补充。制作器件的时候,我会把一些部件交给你组装和加工,你这边没有问题吧?」 一个虫装得再彬彬有礼,骨子里的东西也不会变。 柏林自认为摸清路卿的性格,一个没有主见的平民雄虫,只会听从上位者的调遣,于是也不再装了,原形毕露,将霸道的一面展露出来,强硬得容不得路卿拒绝。 柏林的眼神高高在上,颇有威慑力,一般的普通虫民或许就被镇住了。 但路卿见惯了这种眼神,贵族虫之间多的是这种眼神,就像他的雄父一样,永远轻蔑地看着所有的下级虫。 路卿敛去眼底的颜色,浅笑着答应道:「好。」 * 路卿回到寝室和卡卡西说明情况后,带着七天的东西来到集训合宿的房间。 第151页 若非性别不同等特殊情况,搭档要与搭档住在同一间房里。 柏林现已毫无掩饰他的强势,看到姗姗来迟的路卿,只是淡淡地通知他已经选好了床,抱着衣物进浴室洗澡。 路卿简单扫描了一眼柏林床铺的全景,干净整洁,每一个东西都摆放得极度规律,有种刻意的赏心悦目。 从物品的摆放就能看出一只虫的性格,柏林的掌控欲很强,有一定的强迫症,一尘不染的物品大概率有几分洁癖。 路卿收回视线,开始整理他的东西。 晚上九点整,柏林出来了。 他在浴室里洗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澡,头髮一丝不苟的梳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经过路卿的床边时,浓郁的香氛味直冲鼻腔。 香味本来是景上添花的东西,太刺激就成了沖鼻。 柏林却看起来很享受,慢条斯理地换上衣服,不经意一瞥见路卿也准备去洗,挑起眉道:「洗澡后可以顺便消个毒吗?我不喜欢别虫的气味留在浴室里,不太舒服,谢谢你了。」 书书快被气炸了:「什么虫啊!你嫌弃路路子?路路子比你干净!」 路卿听了也是稀奇,不过他没拒绝,洗完澡后按柏林说的用自制的消毒剂简单清理了一遍,反正顺手。 书书气了一个下午,气唿唿地睡着了。 半夜,路卿从床上起来,幽暗的灯光在一片漆黑里忽明忽灭。 他脚下一顿,放轻了脚步,慢慢从雄虫的身后经过。 而雄虫浑然不觉,表情凝重地用橡皮擦改自己已经画出大半的设计原稿,然后拽着头髮继续愁眉苦思。 夜深了,唰唰的铅笔声还在摩挲着纸面。 直到路卿再次合上眼,床下的雄虫都没有停下动作。 …… 几天后,看到长出黑眼圈的学长学姐们,路卿完全明白院长这么搭配的用意,新老做配,确实是个能互相促进的好方法。 新生能在基础当中磨练知识,通过观摩学习到新技巧,尽可能地赶上甚至超越老生;而老生能在新生中获得压力,让压力转换成无限的动力,努力阻止自己被赶超。 面对不是知根知底甚至更低一级的学弟们,有意识的老生会更加奋进,反而不会得过且过。 集训的这几天,讲究相互磨练+团队合作,除了老师的专项训练,还有限时的小组作业。 柏林虽然态度强势,却不得不承认他的专业性和勤奋。 白天装作云淡风轻、胜券在握,傍晚勤勤恳恳、彻夜画图。 令柏林惊讶的是,路卿的基础功十分扎实。原本是看不上小他两年级的学弟才给的繁琐零碎任务,结果总是在比他料想要短一半的时间内完成。 柏林想过最好的情况便是路卿能独立完成器件加工和装配不需要他帮忙,当然,这种可能在他与路卿交流过之后就被pass掉了。 他做好被麻烦的准备。 甚至为了被麻烦,从而打压学弟建立威信,而刻意加入复杂器件。 然而,路卿都以他想像不到的时速完工了。 最后一节课上,他们组的小型机甲是最完整的,因而得到院长阁下的夸赞,让柏林的身心大受满足,愈加坚定要路卿做他下手的想法。 平日里应该没机会接触到这些制作完整机械成品的机会吧?柏林心道,大一只会教授机械部件的制作过程,大二才会稍微学习一点组装成体的方法。 至于入学测试?那就更不可能了,据他所知,能在入学时作出「类成体」的虫大都被机甲系录取,连他都只能做出完美的简单部件罢了。 柏林不知道的是,路卿为了控分,在第二阶段的笔试考试中拿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成绩,总分只留一分之差录入机甲系。 而成体机械,是路卿首先接触到的东西。 他的学习路子不一样,先拆卸拼装,学会做出简陋的「类成体」,这才开始系统化地看书。 所以,无论是成体,还是类成体,对他来说都不难。 集训结束后,柏林特地来找路卿。 见到学弟有利可图的一面,柏林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变化,远比先前更加亲切友好。 然而在得到路卿的拒绝后,柏林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给出几个所谓的有利条件后,得到的还是同一个答覆。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做我的助手吗?你会有很多学习机会,利塞瓦特是我的导师,会给予你很多建议。」柏林眸光暗沉,稍重的尾音昭示着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路卿饱含歉意道:「抱歉,我想自己做。」 柏林:「……好,你别后悔就好。」 在临进复赛的时候,柏林和路卿的矛盾不知从哪里被尼亚发现,雌虫非旦没有责怪路卿,反倒先一步道歉:「对不起!」 他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目,直到几秒后眼睛才敢偷偷张开一丝缝隙,可怜巴巴地开口:「我不知道学长会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竟然让你一直到大学毕业都做他的助手,我还想介绍你们俩认识……我真是……老师常说你可以独立做出一个器件,天赋难得一见,学长这么做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学长是想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我感激都来不及。」路卿摇了摇头。 「只是我想自己摸索着前进,毕竟一直在羽翼下的鸟很难得到成长。」 第152页 他无奈笑道:「至于老师说的天赋难得一见,只是爱护学生的话罢了,我并没有那么好。」 不,你真的很好!要不是你,我还活在水生火热中! 尼亚咬了咬唇,到底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路卿隐隐有些划清界限的意思了,从那次提出距离问题时就能看出,尼亚不想惹自己的救命恩虫讨厌。 「其实两天前拒绝学长,我也很过意不去。」 路卿眼帘低垂,似乎在暗自神伤:「如果可以的话,尼亚学长能和柏林学长说一声吗?」 雄虫的声线低沉又柔和,像一朵软绵绵、融于天空中的云,仿佛随时会消逝在天际:「希望我和他能有机会下次合作。」 「当然可以!柏林学长应该也很乐意和你再次合作的。」尼亚急切地挥动着手臂,将掌心放在路卿的衣袖上,希望能靠这不算过于亲近的举动来给予雄虫一些肯定。 路卿笑了笑:「谢谢学长,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 * 复赛的竞选现场远比机械学院的大礼堂还要宽敞壮观,高大的石柱巍峨耸立在各色的机械中央, 反着银制光泽的机甲远远看去仍尽显高级感,威勐直立,给予强烈的视觉冲击。 帝军大的机械学院是全帝国数一数二的机甲大师培育所,几乎有四分之一的帝国机甲是由帝军大的学生制造而成。 现在他们看到的这些机甲,都是歷代学长学姐制作的精密机械,因为其独创性,不知道制作的核心方法很难进行復刻。 路卿来帝军大,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来自其对机械制作创新的重视。 所有制作的新型机械都要立下专利,这是机械学院的院规之一。 而以此类推,其他学院也是一样。 很快,加隆院长就公布了这次复赛的比赛内容:制作一个多功能的小型机械。 要求: 功能数不限,越多越好,评分以功能数、完成度、利用率、耗能度、新颖度等方面进行计算。 比赛时间三天,只许呆在校方规定的区域范围内,不许离开,离开作弃赛处理。 复赛的内容不复杂,难却难在这个三天。 做一个机械,最简单的步骤也得经过画图纸,做部件,组装,运行监测这四个步骤。 三天的时间太短,怎么合理安排,用最大的效率做出最完美的机械才是重点。 路卿拧眉沉思,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大概的图纸轮廓。 …… 比赛是打乱顺序随机分配房间的。 路卿进入房间前,与隔壁的雄虫对视了一眼。 隔壁的雄虫十分惊讶:「是你?」 路卿认出了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雄虫:「是找卡卡西的那位同学。」 「对!」能被认出来,鸿星显然很高兴,白皙的小脸通通红,像是在白面馒头上抹上一层厚厚的红霜糖,绵软香甜。 「上次都没问过你的名字,也没自我介绍过,现在有机会了,哈哈,我叫鸿星,你呢?」 「我叫路卿。」 「好名字!」 鸿星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会在复赛遇见你,比赛结束我们一起玩啊?」 路卿笑了笑:「有空的话。」 「好了,要比赛了,你们还进不进?」监考老师催促道。 「进,麻烦老师带路了。」 路卿说完就和老师一起进入所属编号的房间通道,也就没再关注隔壁那间考生的情况。 通道幽深黑暗,抛开他的主要作用来说,这个地方很适合悄无声息地杀虫。 看得出通道上了年纪的老旧。 一条路上青苔丛生,湿滑的地面墙壁和滴答滴答的水声,为漆黑一片的环境增添几分森然恐怖。 监考老师说:「不要叫,马上就到了。」 路卿:「好。」 监考老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次的考生怎么那么乖? 正如老师所说,比赛的房间没几分钟就到了。只是环境和外面的通道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湿滑黏腻,长满青苔,狭小拥挤。 若说最大的区别,可能只有这逼仄之地的墙面上唯一燃着的微弱火光。 「这是全自动模拟野外夜间灯光的机械,你直接摁开关就能选择或开或闭。」 老师走到灯前,示范灯的开和关。 紧接着他后退一步,转身指着那唯一的简易陋桌说:「桌子在这里,考试图纸和备用的三张图纸就在上面,铅笔也在上面。」 「材料和食物都放在靠墙的箱子中,你自取就好。」 「有问题你就打发给你们的通讯器,会有监考老师过来的。」 「考试有监控,千万别想不开搞什么小动作,别怪我提醒你,退学都算轻的。」 「……」 监考老师离开后,伴随着「咔啦」一声,路卿就知道自己完完全全地被关在这个房间里,三天内都不能再出去。 考试的房间已经检查过了,十分简陋,只能供基本的生活需求。 虽然不理解学校给予这种恶劣环境的原因,但既然他的房间是这样,其他学生的房间也是这样,他们的条件一样艰苦。 而设计稿…… 路卿掀开箱子,看到里面的材料,眼神微暗。 也该改一下了。 第74章 第153页 现在所谓的四步骤还要额外增加一步。 路卿打开箱子, 将材料一一清点出来,随手拿过笔,在箱子的上方书写清单。 小零件和导线放箱子里, 大器件放桌面,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核心材料, 外壳,驱动的能源石…… 路卿估摸着学校给的材料数只能做够1.5个的小型机器。 也就是说,想要推翻重做或者更换零件,只有一半的材料,容错率很低。 多功能的机械,想要功能尽可能地多,那么多出的一半材料要充分利用起来, 作为其他功能的主要支撑。 路卿根据材料的大致数目, 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后,在木箱的旁侧进行横向计算。计算不能出差错,否则一个零件的缺失会影响整个器械的运转, 是万万不能太过贪心的。 做一个会动的东西, 不管简陋还是精緻, 花费的脑力和体力都是超乎常虫的大。每当这时, 路卿就会入神, 周边的环境都看不清了,剩下的只有眼前的材料和计算作图的纸张。 外面狂风乱作,屋内潮湿寒冷。 然而伴随着时间悄然过去,烦心的水珠发出清脆的「滴答」声,雄虫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从桌面转移到了地面上, 不顾地面的骯脏,席地而坐。 周围都是随意摆放的凌乱零件。 大大小小的细碎板块被早早拿出, 边上有用白色粉笔标记的数字和轮廓。 额前的碎发被路卿扶到后面,用一根细夹固定,非要跳出夹子枷锁的乌黑碎发垂落在耳尖,引起瘙痒的红晕。 雄虫一心专注于作图,时间的紧迫感让他难得有了幼时第一次拆开机器小虫时的兴奋感,连向来没有颜色的青白面容都有了些许软绵的红意,像是刚刚从暖融被窝里拉出来的小虫崽,扑打上薰染气色的云霞。 木箱的八个平面被白色的粉笔画满。 作图的纸也零零散散地画出具体的零件构型还有机械的大致轮廓。 「四个功能……不,不够。」路卿半眯着眼睛,雪白的牙齿不自主地咬上笔尾,如果导线从机械的上方过去,将连结机械的心脏放在上面,会因为连结中枢没有放在所有运转器械的最短距离处,使得导线的长度不够;但不放在下方,根据仅仅几块能源石又无法开启他想要的第五个功能。 第五个功能必须依靠第一个到第四个功能,四个器件循环形成的热量,外加一个能源石,才能完成储能加释放的过程。 冷向下走,热向上走。冷热均衡,需要有下面的四个器件的循环来打破,制造更多的热量来源,直直冲上去,直接释放,这样损耗的热量也少,但强行将自然向上走的热量压下去超下面走…… 路卿大概算了算,第五功能的性能就不能达到完美的体现。 能量损耗太大,可能只能做到一个第五功能的雏型。 路卿拿起那几卷导线,比对了一下长度,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只能将机体尽可能地缩小了。 只有缩小机体,导线的长度才会有空余。 雄虫干脆利落地丢掉第一张图纸,抽出第二张,在进行等比例缩小的同时,将五个部分重新分配,趴在地面上快速地进行计算…… * 三天后,复赛结束。 所有学生的作品放在考试场地的那个木箱中,由几位监考老师收取。 因为木箱统一交给院长及各位教授,数目众多,所以学生都看不到自己的作品。 且评审是非公开透明地进行,于是评审结果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就在比赛结束的那一周,学校在小礼堂的大屏幕上给出比赛的结果。 全场譁然。 除了他们所熟知的那几位和少数黑马,最重要的是,一个他们都没怎么见过的名字登上了榜首的位置。 柏林勐地从座位上站起,偏头看向中间那一排的雄虫惊叫:「路卿??」怎么会是他?不可能啊?? 尼亚激动地鼓掌。 鸿星惊讶地看向路卿的方向,眼底尽是欣赏。 而奥拉哭得稀里哗啦,不知道是为路卿登上榜首而感动,还是为自己没上校队而迎来的悲惨命运悲伤。 视线从一开始的四散零落到统一地汇聚在那第三十三的位置上。 路卿是谁?他们有的疑惑,有的不甘心,有的敬佩,有的嫉妒。 大屏幕上的原排名加现排名对比,足足有32名的间距,横跨了半个榜单来到第一,实在是过于可怕的飞跃。 这次柏林和尼亚都没进入前十。 柏林原排名18,现排名12,进步不小。 而奥拉原排名60,现排名16,更是进步巨大。 但两虫心有不甘,只是前者不甘于自己被一个小他两年的低年级生压一脚的事实;后者不甘于自己只要再努力一下,就不会达不成老大布置的任务。 奥拉脸色低沉地握着手中的终端,最后再仰头看了一眼小礼堂频幕上鲜红的数字,抿了抿唇,将帽子戴上,压着帽檐,低下头猫着腰,悄悄地从虫群中熘出大厅。 大理石的湿滑延续到了外面。 连续几天的阴雨连绵让奥拉的心情格外低落,他握着被水打湿的湿滑终端,在雨中疯狂奔跑。 逃,逃! 奥拉大口地唿吸着雨中的冰凉水汽,一边跑一边问自己:真的有必要逃吗? 第154页 自己:有必要。 他见过雌虫一刀将雄虫脖子砍断时的场景,看过他居高临下撕碎同级雌虫的一举。 这不是平时偷奸耍滑能够混过去的,老大真的会干掉他吧? 毕竟他原本不是他们星盗团里的一员,他只是他们行军路上,抓来的普通雌虫而已。 还是一只残废! 「走么?」一样的风雨天,泥泞的土地带着杂草的草腥气。 雌虫一脚踩上惊慌失措的他的嵴背,骨瘦如柴的身体被脚掌死死扣压在地面上,连唿吸都艰难,爬出这一脚更是不可能。 「臣服,死?」阿拉奇半眯着眼睛,半虫化的巨钳高高扬起,像是一把锋锐可怖的深海巨舰,无法遮蔽任何上级虫压倒一切的力量。 「臣……服……」奥拉艰难地喘息着,鼻涕眼泪煳了一脸。 阿拉奇的眼底划过一抹嫌恶,抬脚抽离了这块膈虫的肉板。 「滚进去,换上我们的衣服,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星盗团的预备队员了。记住,如果敢逃跑,不管你跑到哪儿,就算是星际另一端,我也会找到你,剖开你狡猾骯脏的肠子,让你死一死,懂么?」 奥拉怎么敢不懂,连连点头。 * 他的家被从天而降的星盗占用,捡垃圾捡来的东西也被老大当废品一样地扔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几个不大的空间。 星盗们果然不负星盗之名,行事风风火火像强.盗一样,把他唯有的东西,全部独占。 说恨老大他们么?其实是有点的。 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被迫从地下挖出的小空间里被逮出来。 星盗团的一位雌虫大哥说,他的长相偷.奸.耍.滑,一点都不正气,而且没有兇相,看起来就很猥.琐,畏畏缩缩像个小虫。 当初他们都以为他是犯了事,才会在如此荒凉的地方蹲了个房,房间里堆满了疑似「偷来的脏物」,让他们坐实了他小偷的身份。 听星盗团的大哥们讲,老大其实真的准备在他要走的那一刻,把他杀掉的,但没想到他并没有逃,还安安稳稳呆到现在。 奥拉很难过,怎么能因为虫的长相就随便决定他的命运呢?他也是一个很普通的雌虫,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勤勤恳恳地活着。 而罪魁祸首的老大却不让他质疑自己的任何决定,总是独行独断地下指令,完全不顾他的死活。 路卿被那雌虫压着的时候,他也害怕得很啊!被s级雌虫的气息压得唿吸不过来!老大还怪他没有出来制止。 明知道全星际都在抓星盗,还是强硬地把他带出来…… 奥拉咬咬牙,逃吧!受不了了! 当初不逃是因为不逃才能活下去! 现在再不逃就会死。 你看!预备队员到现在没转成正式队员。勤勤恳恳为星盗团的大哥们端茶倒水,修武器修鞋子补衣服,一点屁用没有。 想必偷偷为老大爱情事业贡献的他,也会被当作理所当然。 奥拉心里一阵悲凉,看了一眼抓在手心里的终端,忽闪忽闪,正在发亮。 不会是老大吧? 奥拉紧张兮兮地打开终端,看到上面闪烁的名字,忽然松了一口气。 「路卿哥,恭喜你考了第一!」奥拉藏住心中的彷徨,故作轻松地祝福着。 他是真心为路卿喜悦,说实话,这个成绩,要不是路卿一点点教他,打碎揉细了地教,他是上不去的。就连那刻薄的老头都说他没戏唱,努力一把上个前三十,至少面子有了。 可是路卿不管,没有笑他想进前十这件事,告诉他只要肯学,都是能做到的。而事实上,他差第十名也没有多少距离。 老大喜欢他,真的很有眼光。 「谢谢,你也很棒,进步了四十四名,很厉害。」 「……」 「奥拉,是因为没进前十,不开心吗?」 沉默半晌,路卿突然问道。 奥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张地回覆:「没,没有啊。」 「是吗?」 「是啊,哈哈。」 路卿走出大厅,看着眼前下的雨,长嘆一声。 他也是在院长提起要重点表扬进步最大的同学时,才意识到奥拉的离开。 作为奥拉这一个月以来的半个老师,路卿清楚他的底子很好,也有热衷和天赋。 爱德华老师应该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一直盯着奥拉的课业。 奥拉很勤奋,却还是没上前十,这让他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要做到仅凭一个月的突击,就打败高年级的学长们,确实很难。 路卿知道奥拉尽力了,如果时间不止这一个月,成就绝不仅限于这里,但就怕他陷入死胡同。 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原因吗? 「奥拉,前十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呃……」 奥拉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米虫,进取心约等于没有,前十应该是不重要的。 但是老大说,前十不进,提头来见,他不想提头。 「很重要……啊。」下意识地,奥拉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说了平添烦恼,反正成绩也不能改了。 「院长阁下刚刚表扬你,说你做得很好,让所有虫都以你为榜样。」 第155页 「啊?院长真的那么说吗?!」奥拉震惊道。 路卿柔声道:「对。」 「唔……」 喜悦后巨大的空虚坠落下来,奥拉还是愁眉苦脸。 表扬又怎么样?老大还是会杀他。 就像杀那群虫子一样,将他粉身碎骨。 路卿隐隐从奥拉的沉默中猜到了什么,一针见血道:「因为阿拉奇阁下?」 奥拉:「?!」 「如果是这个,我想,你和阿拉奇阁下聊聊就能解决了。」路卿看着地面上凌乱无序的脚印,大概是有虫曾离开会场,朝外狂奔而去。 这个惊慌失措的虫是谁,想想就知道了。 「我……我考虑一下吧,哈哈希望老大不要打我。」奥拉苦笑一声,突然想起他原本想要说的话。 「哦对了……」奥拉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磨蹭了终端好久,才贴着终端的通话口,断断续续地说:「谢谢你哥……!你教了我太多太多,如果还有机会,我想一直在你身边学习。就这样,有缘再见!!!」 奥拉立刻挂断电话,脸因气喘不足涨得通红。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唿吸了一些新鲜空气,下定决心要继续走下去。 「好,奥拉,你一定要逃走!!!」 奥拉在心里给自己无声打气,刚迈出下一步,终端机再一次闪烁起来。 奥拉拿起终端,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哥,还有什么事吗?」 然而下一秒,终端另一侧的声音却让他浑身颤慄地停在原地。 「奥拉,考得怎么样?」 阿拉奇侧躺在床头,声音沙哑,带着刚起床的慵懒,指间的烟忽明忽灭,烟雾缭绕裹挟着浓郁的菸草气味。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锻鍊,浇水,狩猎,做菜,洗碗。 狩猎的时候,猎物的血洒满了衣服,臭气熏天。他不想被一群痞子开玩笑,赶回去沖了把澡,擦擦水,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一觉睡醒,看着天花板迷煳许久才想起有个便宜部下被留在军事大学,今天考试出结果。 阿拉奇唿出一口烟雾,静等那边暴出结果。 他料想了各种结局,所以能做到任何结果都会不动于山的自信。 谁知…… 「我以后不会再听你的命令了。」 直到菸灰落在指节上引起灼烈的痛感,阿拉奇才恍惚般地问:「该死的,你说什么?」 奥拉一个哆嗦,手差点拿不稳将终端甩出去。 但……一想到这是他难得硬气的机会,如果真的被抓到,不知道被打成残废的他会不会有怼的力气和意志力,奥拉抿紧唇线,一字一顿地道:「不会再听取你的命令了,白痴,没有耳朵吗?要别的虫再说一遍!」 「哈……」 阿拉奇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要把这便宜部下挫骨扬灰的冲动:「狗崽子,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对,我知道。」 「你在挑衅我?嗯?」阿拉奇眯了眯眼。 「对。」 阿拉奇:「……」这下他真的无话可说。 「该死,老子就问你个成绩,你——」 「第十六名,没进。」 阿拉奇倒是有些惊讶:「16?」好像上次,哦,上周,这狗崽子才第60名吧?这次进步还挺大的。 「呵,满意了?满意了闭嘴。老子要逃了!」 阿拉奇蹙着眉:「你在说什么屁话,在谁面前称老子?还叫我闭嘴?」 终端传来一声忙音,阿拉奇看着频幕上的通话结束,差点捏碎终端。 「等等,这狗崽子刚刚说什么?」阿拉奇皱了皱眉:「老子要逃了?」 逃去哪里? * 奥拉没想到自己会在学校外十公里处的酒店被阿拉奇逮住。 阿拉奇一身漆黑的蒙面装扮,将出来鬼鬼祟祟的自己一棒槌打晕,然后连拖带拽地拉走。 醒来时只剩下他和自己,面对面地交流。 除了遇到路卿以后的那段时间,奥拉与阿拉奇的说话次数屈指可数。 并不是每只虫都有机会和这个星盗头头说话的。 当然,奥拉也不想和他说话。 「喂,臭小子,说说吧。你在电话里什么意思?」其实路卿已经来找过他,把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一遍,阿拉奇也明白第16名是奥拉努力后的结果了。 但是这个崽子,一口一个老子,白痴,彻底把他的怒火点燃了。 奥拉只敢在电话里叫嚷,现实中面对像庞然大物一般的老大,哆哆嗦嗦地抱作一团:「没什么……好说的,你你你打我吧。」 阿拉奇:「……」 阿拉奇:「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你哭什么。」 奥拉抬起头,张口就梗着脖子吼:「我就喜欢哭!你管……」看了一眼雌虫兇狠的眼睛,又哆嗦着收住音,继续圈成一个胖坨。 阿拉奇威胁性地敲了敲桌面:「你说啊,继续说。」 奥拉:不说了,让我静静。 阿拉奇蹙着眉,心平气和地讲:「我找你不是因为成绩而兴师问罪的。」 奥拉蒙着头不说话。 「你对我的态度,看起来你对我的意见很多?」阿拉奇挑起一侧的眉。 「什么问题,说说。」 奥拉沙哑着嗓子:「说了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要杀了我。」 第156页 阿拉奇:「……我什么时候要杀你了。」 奥拉抬起脸,红着眼框说:「你说我考不进,不能和路卿一起进校队,就提头来见!不就是要杀了我!」 阿拉奇:艹,猴年马月的事了,早忘了好不好。 阿拉奇皱了皱眉,有些苦恼,他们星盗团里全是军雌,没遇到像这小子那么能哭的。 小身板,又长得丑兮兮的亚雌。 奥拉嘀嘀咕咕:「还说我长得磕碜,力气小,什么脏活都我干,衣服全是我洗,有危险的事就来找我,什么都怪我,霸占我的床,侮辱我的虫格,说我是小偷……」 阿拉奇被一句句指控弄得头疼得很:「你慢慢来,虫屎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奥拉冷笑:「呵,还骂我呢。」 阿拉奇怒了:「该死的,老子哪里在骂你。」 阿拉奇快被搞得烦死了,这就是亚雌吗?雄虫都喜欢的亚雌是这么烦虫的? 奥拉看阿拉奇似乎真的想知道自己对他的怨气有多大,于是本着死之前也要噁心他的想法,把自己的埋怨都说了出来。 不过,到底还是心里发酸,星盗团里的大哥们对他都挺好的,所以他说得很慢,很诚恳,也没有夹杂什么难听的词彙。 阿拉奇听完才知道里面有这些天大的误会,就是这些误会搞得奥拉一直融不进星盗里,以为自己是个异类。 「喂,你真的……」阿拉奇有些哭笑不得:「那些话只是吓你的……你怎么全都当真了?」还记到现在? 「没有把你转正是因为,呃,我们星盗没有什么预备和正式的说法。」阿拉奇尴尬道:「那是我临时起意随口说的。」 「还有提头来见是我吓唬你的,我不会真的杀死我的下属,我蠢么因为这种很难的事情随便杀虫?」 「说你丑……我有说过吗?」 奥拉坚定:「说过!」 阿拉奇深吸一口气:「那就当我说过,总之,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什么洗衣服之类的……你别给他们洗不就好了,就是看你好欺负呢。你不洗也不会有虫赶你走,真有虫欺负你你就和我说不就好了。」 奥拉保持怀疑态度:「和你说有用?不会一句』烦死了,老子自己都忙不过来还管你这点破事』然后打发掉我?」 阿拉奇:……还真有可能。 阿拉奇看着奥拉怀疑的眼神,只觉得青筋在额前直跳,小崽子蹬鼻子上脸,要不是路卿来说,他管小崽子死活。 「我不要什么公不公道的,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奥拉抠了抠手指,撇着嘴低语着:「我的雌父雄父把我丢弃了,是爷爷捡到我把我养大,我和他相依为命地在那个你们说的小破屋子里长大,后来他死了,就我一只虫了,几年后,你们来了,把我的家搞得一团糟……」 「我很怕死的。我真的很怕死。我不喜欢死,我还没活够,这个世界还那么多精彩的东西我没看过呢,我还想出去週游世界的,看看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 阿拉奇心里有些发软,小崽子挺可怜的,当初他们确实有点以貌取虫了,对奥拉的态度不是很好。 「本来就没想让你死。」他小声嘀咕。 如果真被军队发现了,肯定是让你先跑,老子怎么可能会让下属垫后? 你这长相也不像是星盗,就算抓起来也不会抓你,抓我才对。 阿拉奇当然不会把这些说出来,说出来他的面子就丢没了。 就算追雄虫,他也不会拿下属的性命开玩笑,选奥拉不止有他能力的原因。 两只虫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话题。 阿拉奇轻咳了几声:「吃点?」毕竟确实是他的问题,也不能完全怪奥拉较真。 奥拉哭累了,声音哑得发颤:「都行,老大你选吧。」 「行。」阿拉奇瞥了一眼奥拉的身板,搜罗了一家以大份肉着名的餐厅。 补补身子,也避免哭没了。 * 路卿收到奥拉一百来字的道歉简讯就知道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第二天,奥拉顶着红肿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对路卿笑笑,随后坐下听课。 爱德华一节课连续看了奥拉数次,下课的时候,单独点出奥拉叫他出来谈话。 大概是担心这次成绩影响到了奥拉的心情。 看得出奥拉的心情好很多,不再是唯唯诺诺的压抑,虽然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路卿毫无例外地被选为这次比赛的领队。 一年级的领队,私底下自然质疑声无数,有学生要求校方公开成绩的计算组成模式。 校方说,公开是不会公开的,但对分数有疑惑的,可以私下里找院长详谈。 久而久之,学生不再舆论的声音小了,风波慢慢就平息下来了。 四校联赛是顶级赛事。 学校安排了相应的老师,对进入学校代表队的学生进行最后一次集训。 进入校队的分别是尼亚、路卿、鸿星,一个机械系的学生,四个机甲系和两个维修系的学生。 这次集训不仅教授了机械制作的能力,还教授野外生存的能力和分辨收集採集能力。 这让路卿突然想起,复赛时的那一昏暗狭小的考试场地和数量极少的材料,应该是为了这次大赛特别设置的。 最后一次集训足足长达2个月,有充足的时间去学习这些东西。 第157页 学校还安排了模拟场地,让他们在场地中寻找需要的材料,进行採集加分辨记录。 在森林、矿洞甚至海洋深处进行採集的工作十分有趣,但听闻比赛不会让考生进入海洋区,以防出现难以预料的危险。 集训接近尾声的时候,鸿星还来找路卿玩。 他笑眯眯地说自己是个颜控,喜欢和好看的雄虫一起玩,而且路卿很厉害,想和他做朋友。 无伤大雅的事,路卿不会拒绝,还陪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少爷在休息室里聊了一会儿天。 本来集训就要这样圆满落幕。 然而,几天后的夜晚,警报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铃伴着刺眼的红光,一下子把所有虫从睡梦中叫醒。 警报来自鸿星的房间。 当领导带着警卫进入房间时已经来不及了,浓郁的血腥气伴随着奇怪的粘稠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言笑晏晏的雄虫前不久还和路卿开着玩笑,没多久便成一具赤.身.裸.体的僵.尸。 …… 军队封锁了现场。 这次被害的是大家族的雄子,还是案情恶劣的先jian后杀。 医疗队提取出被害者的身上有多次被撕咬,虐待、殴打的痕迹。脸上有勒痕,多半是被布绑过嘴,除此之外还有手臂,脚腕都有被捆绑。 生.殖.qi.guan有白色zhuo液,浑身上下都是浑浊难闻的液体。 高傲又漂亮的雄虫有洁癖,被这样折辱至死,令虫既唏嘘又恐惧,生怕轮到自己身上。 路卿的眼眸黑沉如墨,这是他第二次在现场闻到了那清晰的血腥气和海腥味。 虽然混杂在伤口中,但还是有不同的地方,咸咸的带了丝难言的恶臭。 路卿的眼底难掩厌恶,噁心的杀虫犯又一次在他眼里子底下犯案。 「对不起……路路子,我这次一点味道也没闻到,那种腐朽的海腥气……」书书沮丧地低着头,对它来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消逝,太令书难过了。 如果它再仔细一点,会不会,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就不会死了呢? 路卿闭了闭眼:「不是你的问题,我也放松了警惕,明知道上次的案子还没结束,犯罪会进一步加深……」 「呜呜呜……」 路卿睁开眼睛,皱着眉将过去和案件与海腥气有关的事重新回忆一遍,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点。 「其实,也不是全无线索。」 书书瞪大眼睛:「什么什么!」 路卿喃喃道:「不管做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是谁,目的是什么,我大概确定他们不知道我们发现了这种气味的存在。」 「幕后主使者那么猖狂,敢拿高级雌虫作为棋子,我相信他手下还有不少这样的虫为他卖命。」 「他很自负,在四校里作案就能证明这一点。」 「这种性格,就算因为谨慎地注意到气味会被发现这一点,从而降低气味的浓度,他也大概率不会想到,我有你这本能检测到他气味的书。」 「他的最低浓度最多也就和我们上次撞见的那个雄虫差不多。」 路卿一字一顿道:「这也恰好说明了一件事,案件发生之前,在我们集训的时候气味其实并没有散发出来。是有那种装它并且能完全密封它的容器?又或者说兇手是在集训结束以后才拿到这种气味。」 书书张了张嘴:「太细思极恐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个气味。」 「这个气味,很重要。」路卿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没看到鸿星的尸.体,但能想像到是什么样的场景,溢出来的气味和鲜血,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让他的大脑隐隐作痛。 书书抓着路卿的袖子,担心地问:「路路子,你又晕血了吗?」 「没事。」路卿勾着唇安抚性地笑了笑,他已经有点头绪了,只是还需要东西佐证,让他确定是什么样的东西。 路卿眯了眯眼,看着警戒线外的军雌,缓缓从拐角的阴影处走出。 …… 「真可怜,那么漂亮的一个雄虫,唉。」 「这个犯罪者到底怎么想的?和这小雄虫什么仇什么怨,强.暴就算了还虐打。」 「你还别说……」军雌突然凑到那个感慨的雌虫耳边说:「不是说这具尸.体都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吗?」 「确实,捆绑的痕迹也不深,很奇怪。」 「所以有虫说……」军雌的声音压得极低:「会不会是自愿的……」 路卿拢着衣服从两个军雌的身旁走过,当听到「自愿」两个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的眸色沉了沉,不再多留,匆匆离开。 * 第二名的鸿星遭受横祸,全校上下都沉寂在一片低气压中。 这件事瞒不了多久,鸿星的雄父便找上门来。 身为掌握星际半边矿业的大财主,帝军大的领导层自然十分重视与这位贵族的交接,再加上鸿星的雌父是为帝国立下无数功劳的埃德温中将,也是帝军大的荣誉校友,他的施压无疑是一剂勐药。 卡卡西都不敢相信这个噩耗,他才刚刚认识到鸿星真正的一面,被他的跟班欺负时,也是他下的「不许再欺负他」的指令…… 太恶毒了,犯罪者太恶毒了。 军方其实倾向于鸿星是自愿和犯罪者进行交.配行为,可能这位雄子是乐在其中的也说不定,但鸿星的雌父和雄父必然不会相信这种答案。 第158页 军方也调查过是否有药物残留,比如兴奋剂、发.情剂等药品,可什么也没有。 调查陷入了焦灼。 「我必须,要知道,杀害我家虫崽的真正兇手。」雄虫泪如泣血,埃德温中将更是一夜白头。 面对两虫,校方只能给出会尽力抓捕嫌犯的保证,其他的他们没办法,因为犯罪者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们没有任何线索。 * 杀虫案终归不会影响比赛的进行。 校方重新排位,让第十一名作为候补,加入校队。 当路卿看到新加入的雄虫时,瞳孔勐然收缩。 他的记忆力很好,正因为记忆力好,所以未曾忘记过这个在军训时有意作弄过他的雄虫。 那股在尸.体上飘散不去的,腐朽与海腥气交织的怪异气味,也在他的身上闻到过。 路卿神情异常冰冷,心脏疯狂窜跳着:这次他是第十一名,鸿星死了,他正好上位。 是巧合吗?还是蓄意谋害? 「大家好,我是兰迪家族的长子,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姓,因为我为这个姓骄傲。」雄虫俯了俯身,做了一个标准的贵族问候姿势。 路卿的脸色发白,这种强烈的不和谐感在兰迪的脸上得到了鲜明的体现,令他没由来的反胃。 路卿闭了闭眼,眼睫无助地颤抖,唇泛出战慄的青白,声音虚弱至极:「书书,后面可能要麻烦你盯紧他,他和案件一定有关系,不一定是直接关系,但一定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东西,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他身上。」 书书严肃道:「好!我偷偷跟踪他,如果有什么问题,比如犯罪行为,我飞奔过来找你。」 「不止看犯罪行为,最重要的是,他平时接触的虫。」路卿缓缓道:「这个杀虫案背后必然是个连环组织,而且势力不小,兰迪接触的虫说不定是犯罪组织的成员。」 「除此之外,我怀疑布鲁斯那个也有关系。」 书书听不明白了:「布鲁斯?」 「算了,没关系,等你的好消息。」 路卿道:「一周后没结果就回来吧,我们想其他办法。」 书书点头:「好!」 * 「可怜的雄虫,年纪轻轻就死了。」 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朝着苍白的尸.身靠近,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隐隐照出一颗漂亮的泪痣。 「天之骄子一般的虫吶,未来能拥有光辉灿烂的虫吶。」 妖媚的长髮雌虫手撑在存放尸体的尸棺沿,把玩着自己垂落下来长发,饶有趣味地看着青白无力的小脸。 「唉,如果能答应和我合作,那不就没事啦?」 「非要这么犟做什么。」 「原则能当饭吃嘛?」 雌虫摇了摇头,真是太愚蠢啦。 「……」 「滴——雄主来啦,雄主来啦!」 雌虫连忙从怀中抽出终端,惊喜万分地道:「雄主~」 「您怎么有空来找我?」 「我没空就不能来找你了吗?」终端的另一侧传来一声轻笑。 雌虫娇嗔道:「那不是您太忙了嘛,而且上次没为您办成事儿,害得您损失那么多,我……」 声音说:「我都看到了,你做得很好。」 雌虫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崇拜:「那是您计划得好。」 那边话音一转,又道:「这次四校联赛,准备妥帖了吗?」 「都准备好了,雄主。」 「好,虽然计划很重要,但若非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你像梅瑟斯一样为我牺牲。」 雄虫半眯着眼睛,摩挲着身xia坚ying扎手的髮根,唇齿间溢出一声舒服到极致的嘆息:「我爱你们,你们每一个都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宝。」 「我和梅瑟斯那个废……不一样,您知道的,我的大脑就是最好的武器。」 雌虫微微颔首,朝着虚无的空气半跪着俯身:「但若真的必须,我会为了您牺牲,我的阁下。」 雄虫强硬地拽起眼前坚硬的头髮,握着手中的终端机,看着眼前迷离的深色面孔,轻笑着摸去面孔上流下的白色浓ye:「好……等你的好消息。」 第75章 四校联赛前, 倒计时第二天。 艾勒特掀开沉重的眼皮,堪堪从悠长的睡梦中醒来。 「少将,目前您的狂躁症算是稳定下来了。」 莱叶的声音从房间上方的播音器中传来:「只要您不要像之前一样, 随意地动用自己的能力……当然您是可以动用的,少用, 问题就不会很大。」 艾勒特摁着眉心的位置:「最多能用几次?」 「这个我无法确定。」 「预估呢?」 「大约五次,再多……復发的概率高达78%。」 艾勒特不再说话,从骯脏泥泞的地面上起身。 沉重的锁链紧紧扣着他的两个手腕和脚腕,左右晃动着,发出「叮铃乓啷」的声响。 他握住手腕上的链条,用力一扳,缺口从中间裂开, 四分五裂地落下。 「您睡了远超预期百分之四十的时间, 这是非常危险的数字,说明您的身体在朝着成虫化进发。」 莱叶嘆了一口气:「幸好您还记得检查,不然太危险了。」 「下一次的检查时间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以后。」 第159页 莱叶叮嘱道:「也就是说, 三个月里面, 您使用能力的次数都要克制, 千万不能超负荷!」 艾勒特点头。 广播的杂音消失, 紧随而来的是匆忙的脚步声。 莱叶拿着钥匙打开监牢的门, 又快步上前,打开艾勒特的脚链。 「少将。」莱叶看着雌虫手腕脚腕上血肉模煳的伤口,有些不忍直视:「回军队的事还是先缓缓吧,先把您的伤口处理一下……」 「不用。」艾勒特扭了扭手腕,确定自己能走后, 径直向门口走去。 莱叶紧跟上去:「少将,您的伤不像平日里是伤在表面的, 有些是震于内部的,需要调理,否则对会形成暗疾的。」 「对您的身体不好!」 艾勒特没有再回答。 莱叶也知道少将的脾气倔强,决定了的事根本拉不回来,否则也不会因为超额度使用力量,导致暴虐症復发。 「唉。」 当雌虫彻底从的视线里消失,莱叶在监牢门口站了许久,回头看了一眼斑驳血气的房间,狭小的空间里到处都是撞击过后留下的血痕,力度之大,甚至撞碎了些许墙壁。 莱叶摇摇头:「希望会没事吧。」 * 艾勒特从终端得到消息,四校联赛前帝军大出现了情节恶劣的虐杀惨案。 被害者是帝军大机械学院机甲系的三年级生鸿星。 联繫到路卿也在机械学院,艾勒特担心幕后兇手会威胁到雄虫的性命,立刻赶去学校。 艾勒特来到现场时,学校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根据坦奇发给他的有关被害者的死亡信息,他从鸿星联想到了路卿,双目瞬间赤红一片,又顷刻之间按压下去。 再后来,院长的办公室被打开。 加隆院长吹着茶水上的茶叶,轻啄了一口,刚抬起头看,一位出乎意料的贵客站在门前:「艾勒特少将,您怎么来了。」 「稀客。」加隆院长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水:「听说您不是去疗养了吗,竟然有空回来。」 「您好,院长阁下。」艾勒特俯身行礼。 「冒昧问您,这次四校联赛的带队教官,决定了吗?」 「嗯,已经决定好了。」加隆院长无奈一笑,「您来晚了。」 「副官呢?」 加隆院长托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副官?」 他沉吟片刻,双手交叉放于胸前,认真地反问:「少将的意思是,您愿意做副级是吗?不知道我是否理解有误呢?」 艾勒特:「是的。」 「好吧……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副官的位置确实还没决定好。」 加隆院长抬起眼,盯着眼前这位年轻有为的s级雌虫严肃道:「但是,您确定不会后悔吗?副官不仅权利没有主教官大,而且结算的荣誉点远远比不上主教官还有您上战场杀异星兽所获得的数量,副官仅仅是个虚职,您应该明白。」 加隆院长没把话说尽,像艾勒特的职称,做这次带队的主教官完全绰绰有余,恐怕也不会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看艾勒特心意已决,加隆院长也不再劝阻,能多一个优秀的军雌保护学生,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校队启程的当日,身为中校的莱登成为了发号施令的主教官,而身为少将的艾勒特却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副教官。 莱登隶属于艾勒特的军团,是艾勒特的直属下部,有朝一日竟然要踩着上司的头,对他下指令,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莱登唯唯诺诺,平时挺硬气的一汉子,完全不敢「重拳出击」。上司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还想活着升职加薪,千万不要妄想对他指手画脚。 好在,艾勒特没有做出什么令他为难的事,只是有时会一不小心走快了一点,紧跟在倒数第二位的路卿同学身边。 莱登眼观鼻鼻观心,全然当作没有看见。 路卿不是瞎子,就算雌虫再怎么收敛气息,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的长影。 他保持着陌生虫之间的最好距离,不靠近不远离,恰恰好的空间,不会显得尴尬和突兀。 比赛场地很快就到了。 这次比赛的地点是森林的中心,由皇室主操的巨型圆台竖立在森林中央,四周是一片干净清爽的石板地,平滑地镶嵌在泥土里,绕着圆台环绕成一个圈。 圆台的西南角被上插入了一根长杆,长杆有黄色的旗帜在随风飘动,代表着皇室的土地。 巨大的频幕由圆台延伸向上的板子支撑,视频连接数个地方,都是主办者安装的时事监视器,密密麻麻布满整个频幕,清晰可见。 石板被分成东南西北四块四角,分配给四个学校的参赛选手。 东是军大、南是帝大、西是医大、北是农大。 乍一眼看去,四个学校四种校服,帝大勾勒着低调奢华的金,医大一身优雅无瑕的白,农大披着生机盎然的翠。 只有军大,统一灰扑扑的蓝绿。 听说是院长临时起意,为了能让他们在丛林中躲避的方法。 「比赛的内容,想必各校都和选手们讲过了。」 这次的主操者身着一套贵气的白金礼服,胸前别着刻有荆棘利剑的金色徽章,显然是来自皇室的一位成员。 「虽然讲过了,但我还是要再讲一遍的,听仔细了。」 第160页 「本次比赛是以生存+淘汰+机械制作为主的大逃杀。选手需凭藉着校方给予的工具和材料,在保证自己生命安全以及生活需求满足的情况下,自行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森林包括岩洞,这些区域都是你们的考场,非考场地段已被特殊的黄色标志标註。部分特殊地点有赛方安放的补给包。」 「若考试期间,考生与另一个考生相遇,欲争夺某样东西,允许使用机械对决,材料不限。」 「考试期间,教官有且仅有一次机会帮助本队考生,时限五分钟,第四次帮助时,学生将自动淘汰。」 「考试时间共十五天,该队需在十五天内做出至少一个机械成品,种类不限,并从制作的所有机械制品中挑选出唯一一个参赛作品,于第十一天的中午十二点后,交与中心圆台的工作者。」 「……」 「规则就是这样,现在同学们先休息一下,等到中午十二点,我们开始比赛。」 十五天的时间,要做出一个成品并不难,问题是要做什么样的成品。 路卿回想主办方说的那段考试规则,相比学校的更加详细,也能提炼出几个要点。 1.团队合作十分重要。规则里只提出考生有且仅有一次机会能接受教官的帮助,没说是团队,也就是说,这个教官的帮助机会可以交替使用,聚众的生存率大大提升。 2.补给包十分稀少,以至于考生之间会发生争执,需要靠机械来确定归属。 3.比赛期间,考生有机率会被淘汰,大逃杀也说明了这点。主办方是支持,甚至希望看到考生之间的相互竞争与对决。 这也是路卿赶到奇怪的一点。 杀伤力巨大的机械,是真有可能会伤害到考生的,教官不是万能,做不到盯着每一个学生,而规则里没有针对这一点提出相应的处理手段,这很奇怪。 路卿决定先放一放,保留这个疑惑。 4.攻击类的机械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辅助性的道具,例如防护罩、能量加速鞋等。在遇到无法处理的对手,完全可以用这些道具逃脱。 这就考验到考生的能力了,知识是否全面,是否什么类型的机械都会做。 在野外制作机械的难度大大提升,这也间接考验了考生的熟练度。 还有细小的点需要注意,虽然聚众的淘汰率降低了,但自由度大大降低,採集材料的效率也会大打折扣。 想要做出优秀的机械成体,不仅需要一个安放成体的隐蔽场所,还要对採集材料的工作分配进行取捨。 …… 一场比赛包含的点很多,但也同样有趣。 路卿摩挲着食指的指腹,听着心脏缓慢而有力地跳动声,慢慢平復浑身战慄的刺激感。 第76章 帕森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公司收入大量无职的平民雄虫, 分配到底下的经纪虫。 身为正在职业上升期的他自然被分到不少。 新来他手下的年轻雄虫多的是想要凭着直播一夜暴富的虫,却不想着踏踏实实积累粉丝。 有的抄袭网红直播被骂,有的穿暴.露装被禁, 有的联合作户外直播结果被路边的动物吓哭。 那些譁众取宠的东西,连他自己都看得无言以对, 就更别说屏幕前的水友了。 唯一有个乖的,身世也可怜的小雄虫,是个哭包,按部就班地做直播,却总是因为直播出的各种状况而哭。 直播间的粉丝也爱逗他,于是哭得更厉害,流量虽然上去了, 帕森的烦恼也更多了。 他无数次地怀念那个淡定自若的雄虫, 稳稳噹噹地做完一切,都不需要操心。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路卿能开个培训班, 带带这群浮躁的虫。就算底下的雄虫全都只会做饭也好, 至少不会平生事端。 可惜, 路卿和他报备过最近忙于学业, 可能短时间都回不来。 看着空空如也的主页下面一层又一层的催更消息, 帕森嘆息着自言自语:「别说你们想让路卿上线,我也想啊,可是没时间,能怎么办?」 他发布了路卿暂停直播的通告,可根本没虫听, 都想要看直播,吃治癒美食。 简单检查了一下评论区没有什么大的恶评, 帕森收手,转而面向自己手下的其他主播。 帕森一个个直播间看过去,哭的哭,叫的叫,扭捏造作的继续扭捏造作,就剩下一个还算比较正常的视频。 不对,也不正常。 帕森勐地凑上屏前,死死盯着那片昏沉静谧的背景,久久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给直播间的主播发了消息。 帕森:你在干什么,怎么跑森林里去了?! 正和粉丝聊得眉飞色舞的雄虫低下头,看了一眼滴滴作响的终端,扬起嘴角,眼底难掩得意之色。 主播:我参加四校联赛的比赛呢,森林就是他们的比赛场地。 帕森气得不行: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主播:害,这不是忘了吗,没差啦。要不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一个帝农大的高材生特别厉害,求着我要看四校联赛,我也不会去直播的嘛。 帕森:四校联赛允许你拍摄吗? 主播:允许允许,放心吧哈。 帕森有些无语,分配给这个主播的拍摄器材是比较贵的,这个雄虫的学歷比较高,给的待遇自然就好,可是——如果摔坏了,怪的可不是这个雄虫!扣的也不是他的钱! 第161页 帕森的身份说是管理他们的,更像是他们的监护者,有什么问题第一反应到他这边。 帕森深吸一口气,忍住要将屏幕击碎的力道回覆:拍摄的仪器很贵,别弄坏了! 花的是他自己的钱! 主播:放心,就算摔坏了我也会赔的。 赔个虫屁。 帕森差点要爆粗口了,这个只会说空话的老油条,他会不知道这是官面上的虚言? 可他又不能跑到屏幕的另一面去抓他…… 无可奈何,帕森只能将这个直播间作为主要关注对象,搁置在身旁。 * 雄虫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把调至静音的终端放进自己的口袋后,笑眯眯地迎上直播间的虫们:「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身边是和他一起行动的队友。 看着雄虫紧锣密鼓地招唿着粉丝,队友撇了撇嘴。 这雄虫自比赛开始后播了近三个小时的直播,一刻都不曾停过,只会甜腻腻地喊「宝宝」「大老闆」「小可爱」这些肉麻的、一听就很没尊严的词。 不知道是郊游的,还是来比赛的。 「能不能别和你的粉丝团说话了。我们要抓紧找材料,否则其他队伍的虫找过来了,那该怎么办?」 队友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呵斥他,雄虫却丝毫没感受到压力,乐呵呵地说:「谢谢宝贝送的礼物,真的好漂亮,爱你哦(比心)。」 队友:「……」 雄虫笑嘻嘻地说完,又偏头掏了掏耳朵,手握半环作亲听状:「你刚刚说什么?不好意思太忙了,没听见哈。」 队友愁没机会骂他,正要骂虫,脚下忽然一顿,瞪直了眼睛看过去。 雄虫看队友不说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雄虫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身旁是四个穿土色军装的学生和一个高大冷厉的雌虫。 「真找过来了啊……乌鸦嘴啊你。」雄虫沉默道。 队友回怼一句:「你这不是听见了吗?还给我装傻!」 「现在过来了,怎么整?」 「当然是逃啊,你个蠢货。」 「……」 「等等!」雄虫没跑几里勐地停下脚步,盯着直播屏幕问:「你说看到熟悉的主播了?」 队友怒道:「直播直播,就知道直播!先跑啊!再不跑就要被淘汰了!」 他们还什么成品都没做出来呢! 雄虫摇头,兴奋地转身朝那五个学生的方向跑去:「不行,我的粉丝告诉我,对面有熟悉的虫——」 …… 马甲掉落得令虫猝不及防。 时间要回归到三小时前,路卿提出将队伍分成两个部分分头行动之后说起。 路卿虽然做了名义上的领队,但还是以队友的想法为主。 然而,队友都是一心想要採集制作,拿着机械成品大杀四方,极少数会提出自己的想法。 而提出想法的,又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存在。 成员a说:「我提议两个虫一组,分成五组去採集,这样效率高一些。」 成员b说:「我觉得第一天还是稳一点,先一起找个睡觉休息的地方,在附近随便弄点材料做做防护和攻击的机械,这样不容易出意外。」 成员a不满意了,斥责b的想法就是怠惰心理。 b一回嘴,两虫开始吵,甚至动起手来。 路卿单手拦住了两只虫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蹙着眉道:「你们是想把其他队的虫都喊来吗?」 两虫被手死死地攥着,手臂上的压迫感令虫心惊,他们正想骂,看到路卿黑沉沉的眼眸,喉咙口像被什么扼住了一样,后退一步,皆不吱声了。 路卿松开了手,态度回復以前的平静:「既然你们一个想要採集,一个想要休息,两个结合一下,想要探索新材料的分成一支队伍,想要在休息地附近採集材料的分成另一支队伍,也是可以的。比赛的重心是团队合作,不要内斗离了心。」 「如果有问题可以和我说,你们都是我的学长,我会尽量採纳你们的意见,当然前提是合适。」 成员a、b尴尬地点头。 「我听路卿的。」尼亚对路卿眨了眨眼睛,唇角扬起浅浅的笑窝。 艾勒特抿着唇,长长地盯着尼亚,没有说话。 兰迪摆了摆手,大声说:「好好,都听一年级学弟的,他比我们有经验。」 路卿轻轻瞥了一眼故意作乱,欲引起内斗的兰迪:「我没有经验,比不上各位学长,唯一能做的就是起一个提出者的作用,给予大家一个思考的方向。希望大家能心平气和地一起想对策,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不会随便拍板,都会问过大家。」 兰迪笑着的脸有几分阴沉:「希望如此吧。」 后来,他们发现了一个不错的洞穴,可以暂时作为他们的根据地休息。 队伍被分成a队和b队。a队留在洞穴,负责採集附近的可炼制材料。b队出发往森林深处走,负责寻找更好的高级材料。 路卿,尼亚,队员a,兰迪都在b队的队伍当中,正好不用让书书特地跟去兰迪身边。 在寻找期间,他们发现了一条不错的矿脉。 这是一个虫造小矿洞,应该是主办方有意安排给参赛选手的一个小採集点,量不多,堪堪装满两个布包。 他们沿着塌陷的矿洞走,慢慢採集,一路走出洞穴,又回归了森林,这一次森林前面多出了两条虫为的路,左右两条,一路延伸进密集的树木深处,根本看不出区别。 第162页 队员a说:「左边那条!左边那条树少,说明矿洞多。」 其他虫没说话,而是看向路卿。 「好,可以。」路卿让书书进去短距离地勘查过了,没有危险,也没有其他队伍在。 队员a松了一口气,就担心路卿又用那压迫感的眼神看向他,像是看到了他那严苛的雄父。 他们往前走,正看见灰色的一角,疑似岩石山。 队员a兴奋地跑过去,结果迎面看见了两个背着包的雄虫。 两个虫对五个虫,想想就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他们已经做好了将这两个虫一网打尽的准备,没想到对面的一只虫却眼睛一亮,然后像不要命似的跑来,让他们差点以为对面的虫,在身上绑了什么厉害的武器。 队员a惊叫:「你不要过来啊!!」 狂奔上前的队员a,在看到面前,手拿数据榜,高举屏幕显示仪的雄虫,勐地收住脚,在脸着地之前立刻转身,反向狂奔。 「跑!快跑!这个虫身上有武器!!该死,短短三个小时怎么就有武器了!!」队员a在风中咆哮着,连嘴巴都被奔跑的风吹变形了。 「别跑啊!!你们都别跑啊!!」雄虫在后面追:「小洛是谁啊,告诉我你们中间谁叫小洛啊!!」 路卿看到熟悉的直播虚拟屏就已经预料到大事不妙,听到雄虫的那一声唿唤,眼皮更是一抽。 「走!」路卿当即转过身,以瞬时的速度,下一秒成为了接队员a之后,第二个反向跑的虫。 第77章 路卿以飞快的速度跑出, 快成一道虚影。 可即便如此,帕森还是看出了这与路卿极为相似的背影,一口水直接喷上屏。 「这是……路, 路卿?」帕森惊叫着重重放下手中的水杯。 直播间的粉丝也炸开了锅。 起初只是有虫提起:对面的虫都长得好看,想贴。 好奇的粉丝听了引起了兴趣, 自然看向对面。 有的粉丝看热闹,嘻嘻哈哈地点评几句,有的粉丝却看出了「门道」,瞪大了眼睛凑上前看那一个小角落,犹豫许久,颤抖着打出几个字:「小洛?」 「是不是直播间的主播小洛啊?」 一个粉丝的疑惑马上引发了更多粉丝的疑惑,当疑惑的浪潮席捲而来, 那农大的雄虫立刻就注意到直播间上唿声较高的一个高频词语。 「小洛日常里的雄虫主播?」雄虫摸了摸下巴, 眼睛滴熘熘地一转,转而想到了帕森常常提到的一个主播,粉丝们说的会不会就是他? 一不做二不休, 雄虫决定干脆冲上去, 通过套近乎免于被淘汰的命运, 他们可是一个经济虫手下的啊。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他的所做所为变相地完成了自己不淘汰的目标, 完成方式却古怪得很。 他把那几只虫吓跑了,怎么叫也叫不住。 最后跟着几只虫忘情地跑,慢慢把自己跑迷路了。 「唔……这里是哪儿啊,靠,那小子呢?」雄虫左右张望, 看着逐渐昏暗下来的森林,忽然有几分惧意。 风吹动草叶, 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一抹淡色的月光照落着眼前的幽冥小路,在乌鸦盘旋沙哑地唿鸣声中,平添了几分恐怖。 雄虫找不到回去的路,漫无目的地乱走,不知不觉走了两个小时,喉咙口多了几分艰涩的惧意。 「贝塔迩,你在哪儿啊,在就吱一声啊。」 雄虫一边走,一边用抖得不成色的声音慢慢地叫着:「贝塔迩啊……」 直播间已经被他关闭了,刚开始还有虫和他说话,后来雄虫看着电量逐渐不足的直播设备,决定还是关掉直播,好用来做下面的录像。 所以,到现在为止,真的只剩下他一只虫了……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去追那主播,追着追着把自己追没了。 …… 不知不觉,夜深了。 雄虫走不动了,索性找了一棵树在它的旁边坐下。 可正当他慢慢挪动着屁股坐下的那一刻,一阵强烈的巨痛感冲着大腿侵袭上来,雄虫一声尖叫,吓走了停靠在他头顶树枝上的飞鸟。 「啊啊啊啊。」 雄虫尖叫不止,捂着疼痛的腿,朝着它的地方看去—— 结果看见了一只长着长脚的白虫从他的身前摇摇晃晃地飞走。 雄虫抓着裤子的手微微颤抖,他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虫子那么大,嘴巴那么尖,疼痛的感觉和它的尖嘴出乎意料得一致…… 果不其然,他捲起裤腿,疼痛的地方多出一个戳进去的小洞,小洞旁是细细密密的小点,近乎青紫的肿起,连腿上的毛孔都被撑开。 雄虫害怕了,他不会是中毒了吧? 「主办方,主办方,我中毒了啊,我中毒了啊!」雄虫摁了摁唿叫器,却发现唿叫器没有回声,只有滋啦滋啦的杂音。 他咽了口唾沫,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他拼命地摁唿叫键,摁到疲了,乏了,都没有用。 怎么办? 雄虫不敢再去摸地上和树上任何一个地方,拖着腿,慢慢地从停靠的树旁站起身,然后一瘸一拐地朝一个反向跑去,朝着他所知道的队伍的方向跑。 * 当路卿他们甩掉了身后的虫,兰迪慢慢停下,莫名其妙地开口:「我们为什么逃?」 第163页 「因为那虫身上有可怕的武器!」队员a说。 兰迪问:「你看到了?」 队员a声音卡顿了一瞬,下一秒又小了起来:「没有……」 「那路卿你为什么说要跑?」兰迪又把话题抛给路卿。 「有危险。」路卿笑得没有攻击性,就像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安全第一,不是吗?」 兰迪阴测测地说:「确实是,如果他真有武器的话。」 尼亚安抚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平安就好了。」 话题就此打住。 眼见天色渐晚,路卿和队友回到约定好的洞穴。 路卿撒下了一种特殊的香料,常虫看不见,只有他能分辨,所以回归路上很顺利,没有走错路。 洞穴里燃起温暖的篝火。 艾勒特被留在洞穴中保护另外一批学生,并协助他们完成较为危险的工作,例如燃火。 这些都是被主办方允许的。 当看着路卿他们和莱登一起平安回归,艾勒特暗下松了一口气。 即便是叮嘱了莱登一定要保护好路卿,但自己不在身边,难保莱登不注意,让雄虫受了伤。 从小到大,一直是他在路卿身旁负责保护的工作,把他交给其他虫,他不放心。 想到这,艾勒特胸口有些细细麻麻的酸胀。 不知道是不是路卿有意为之,分配教官的时候,他要了莱登,却不是他。 如果要他细想原因所在,艾勒特更愿意相信是路卿有自己的考量,而不是……不要他。 看着路卿他们走来,艾勒特敛去眼底的受伤和委屈,面色如常地去接过他们採集来的物资。 其实这多少有些刻意为之的意味,拿材料的时候,还能多靠近路卿一步,哪怕碰到衣角也好。 艾勒特接过一个又一个的包,心里知道自己是没资格委屈的,路卿要比他更委屈,更难受。 但真的……没有直播的日子,不能靠近他的日子,太难熬。 当艾勒特走到路卿身前时,他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掌心渗出了汗。 三个月来的第一次接触……路卿会是什么表现? 艾勒特心里还是有着微不可查的希望,眼眸紧紧盯着雄虫白洁的侧脸,喉结难耐地滚动了一下。 「谢谢,但我能自己来。」 耳边传来温声一句,明明是那么包容的声音,伸出去的手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 艾勒特看着伸出去却空落落的手,蜷了蜷指尖,心里一阵针碾过的刺痛。 他抬起眼,看到雄虫比先前那双疏离眼眸,更加冷漠刺骨的眼睛,只是轻轻一瞥,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光留他一个侧影。 艾勒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单膝坐下,静静地看着篝火的火光在他的眼底跳动着。 另一边吵吵闹闹,又是分材料,又是讨论,还有的准备晚饭。 路卿坐在与他相隔了一个篝火的地方,从洞的一端至洞的另一端,像是隔了一个星球。 尼亚偷偷看了路卿一眼,朝着他的位置稍稍挪动了一下。 娇小的亚雌和修长清俊的雄虫,在篝火的燃动下,倒映出暖色调的双影。 两个影子在角度的不同下,就像是轻轻依偎在一起的爱侣,完美又合拍的一对。 悄然看去的红眸不受控制地被这一幕刺痛了眼球,艾勒特匆匆垂下头,拳心攥得死紧,一瞬间被席捲来的疼痛扼住了唿吸。 太多了。 不管是那个星盗还是这个亚雌,每一个都有可能成为路卿未来的雌君。 唯独不是他。 艾勒特看着篝火,他只能看着篝火,热气熏红了他的眼睛,变得像血一样鲜红。 隐隐约约间,他好像看到了篝火中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像是路卿,一个像是他。 他在对路卿说些什么……但他渐渐看不见了。 艾勒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前放下了一包热气腾腾的烤菌菇。 艾勒特勐地抬头,雄虫却已经背过身去,走出了他的视线。 路卿先后给每个学生分了点烤菌菇。 这是生长在利利树下的特殊菌菇,也是他在收集材料的时候採集的,味道鲜美,带着淡淡的甜味,口感饱满似肉,自带汁水,有活血的功效。 学生们都饿了,光吃包里给的营养剂多没意思,不如现烤的菌菇实在。 「唔,好吃!」队员b率先发出声音,眼睛发光,吃完了一个紧接着吃下一个。 「真的……这个菌菇好香。」队员c则是惊讶地睁大眼睛,盯着手中小小的一份菌菇,嘴里嚼着裹挟着汁水的肉伞,鲜甜得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尼亚当初还觉得这菌菇长相丑陋,巨大的菌盖不像其他的菌菇长得饱满又漂亮,而是细细长长的一根顶着巨大残破又扁平的伞,看起来干扁扁的。 尼亚看路卿采了好几筐,还以为他又要用特殊食材做出神奇的料理,没想到仅仅是将它放在篝火上烤。 「好神奇,烤一烤它就鼓鼓的了。」尼亚戳了戳伞盖,圆滑的顶漂亮得不像话。 「这是野生的凝水菇。」路卿在说话间悄悄丢了一块菇到背后,书书趁他虫没有防备,一口咬住菌菇,然后再一次躲在路卿的背后。 尼亚惊讶道:「这是凝水菇?那个很高级的食材??」 第164页 也不怪尼亚那么震惊,凝水菇在市场上的价格高达500星币一簇,大多在高级市场才会售卖,低等星球的小集市根本买不到。 他的家庭环境不好,从小就吃一些便宜的营养液过日子,从未吃过这种金贵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一把。 尼亚咽了口唾沫,捧着这些菇有些手足无措。 一开始不知道菌菇的价值,就捡了一点点…… 路卿没有看他,默不作声又串了几根菌菇在火上举着烤:「只是小菇而已,品相一般,你说的那种应该是大菇,更难找一点,得去北方,那里盛产凝水菇,下次我可以带一些过来做。」 尼亚:「嗯嗯。」 「路卿,你会的好多。」尼亚托着下巴,眼睛闪闪发亮,隐隐带了点崇拜:「我从你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连老师也说要我向你多学习……」 「我不会的东西比你想像的要多。」路卿无奈地笑了一下,盯着噼里啪啦的火焰,手中翻转着菌菇,心里慢慢沉寂下来。 他的眼眸很淡,很淡,黑眸似是游离在外的星辰,静静地想着什么。 没有虫知道他在想什么。 尼亚也猜不出。 但不妨碍他看。 起风了,洞外隐隐传来尖啸的声音。 路卿起身,正准备研究採集的材料,只一眼,看到一道小小的黑影,摇摇晃晃地从洞外走来。 第78章 「救, 救,我的通讯器……」 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下缓缓显出他的五官轮廓,青白的脸色赫然是下午遇到的那个雄虫。 雄虫机械式地行走, 身体摇摇晃晃,当看到温暖的光线和那么多学生, 眼睛一闭,终于忍不住倒在地上。 「砰」身体倒下扬起飞尘。 路卿立刻从篝火旁起身,匆匆赶到雄虫身旁。 吃着的学生被突然发生的事打了个措手不及,看着倒下的雄虫,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想要看一看这热闹,一窝蜂围了起来。 「噫——脸都青了。」一个学生说。 「发生啥了,不会是已经打起来了吧?」队员c说。 「啊……打起来, 伤那么重, 他队友呢?教官呢?还有摄像头呢?」队友d说。 也不怪队友d疑惑,除了通讯器,官方还准备了定位器和摄像头, 时刻关注学生们的一举一动, 以免他们受伤。 只要一旦发生失联或者官方的护罩能量消失的事, 官方会派虫来接该学生, 并宣布其出局。 只有保证做到这样, 学校才会愿意让自己学校的优等生们来参加联赛,毕竟到底还是一个危险的赛事。 路卿单膝跪地,掀开雄虫的眼皮后,捏着他脸颊的两侧,被迫张开嘴露出青黑的舌头。 雄虫的唿吸急促, 身体微微发凉。 路卿紧锁眉稍,将手指摁在雄虫的手腕内。 「他中毒了。」路卿确定了这一点, 便开始寻找导致他中毒的伤口。 有虫好奇地问:「食物中毒?」 路卿一路看过去,最终锁定高高凸起的小腿处,捞起裤腿说:「虫中毒。」 众虫皆惊,看向雄虫的目光多了几分悚然。 路卿抿了抿唇,光看伤口他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毒虫,如果不是那一个又尖又细的凹陷口,他或许会多加一个毒蛇的可能。 「毒虫?怎么会有毒虫……食物中毒还差不多。」队员a倒吸一口气,「主办方在进行比赛前一天不应该把疑似危险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吗?」 「可能是后来进去的毒虫?」有虫试探性道。 队员a:「那也很怪啊……这么巧的事情,一前一后,如果那么简单就进毒物,学生还敢进去吗?」 「不明白……」 「通讯器的杂音很重,莱登,你的怎么样。」艾勒特眸色微敛,眼神渐渐冷咧,照常理教官的通讯工具在赛场是不会有杂音的,更不会接不通。 莱登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地摇了摇头:「我也没有。」 艾勒特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直到学生中有虫说他的通讯器有声音,但断断续续的,他的注意力也就转移到了那个学生身上。 「那边好像说,过会儿会有虫来,让我们把学生放在这里。」兰迪大声说。 艾勒特大步流星地走到兰迪身前:「把通讯器给我。」 兰迪举起通信器,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已经挂断了,教官。」 艾勒特缓缓眯起眼睛,这个雄虫的眼神令十分不舒服,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 谨慎起见,他接过兰迪手中的通讯器,摁下唿叫键,那边果然如兰迪所说的那样,断断续续,但有声音。 艾勒特和那边进行简单的交流之后,挂断了通讯器。 而兰迪却嘆着气,神情无奈:「教官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毕竟还发生了那么恐怖的……」 「阁下,请停止您的发言。」艾勒特知道兰迪要说的是什么,这是一个禁忌,一个刻意掩藏的禁忌,为了不要引起学生们的恐慌,学校将案件说成是校内有虫怨恨鸿星导致的杀虫案。 而现在他又要提起,不知道安的什么居心。 兰迪被打断了话,看向艾勒特的眼神变得阴沉,但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艾勒特不再看向兰迪,他来到路卿的身后,看着黑髮雄虫正在为地上的虫做清理工作。 第165页 淡黄色的水浇在雄虫红紫色的肿胀处,渗入张开的肿胀毛孔。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毒,能把皮肤周围的毛孔都挤破张裂。 「学长,麻烦从我的包里拿一下那株蓝色的草,谢谢。」路卿忙着清理伤口内外明显的毒素,头也不回地说。 当一只手托着掌心的小草送上眼前,路卿拿草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接过了草,说了声谢谢。 艾勒特的红眸柔和了一瞬,一动不动地站在雄虫的身边,似乎在随时待命。 可惜,后面雄虫就再也没叫过虫帮忙。 或许是清理和应急治疗有了效果,地上的雄虫慢慢有了反应,眼皮微颤着睁开了一条缝隙。 「则……则似哪里啊,窝似回到……丛神的怀宝了吗……」雄虫虚弱地喘着气,翻着眼睛望天,连话都捋不直。 路卿俯身凑过去,低声道:「我是军大的学生,你倒在我们的洞门口。」 「似,似这样啊……」 路卿不等他说完,快速进入主题:「你中毒了,应该是被一种嘴很长的毒物咬过,我需要知道这种毒物是什么,你还有印象吗?请尽可能地把这个毒物的特徵告诉我,否则毒素入侵内脏就麻烦了。」 路卿没有说的是,按照他的推测,这种毒素并不是那种迅速发作的剧毒,但由于雄虫一直在行走,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毒素很有可能顺着他的血管已经流进深处。 情况确实很紧急。 雄虫脸本就发青,现在更是没有颜色的惨白,似乎是在害怕,四肢一直在止不住地颤抖:「窝窝记得,是一种白色的飞虫,啊,长着很大的翅膀,比它身体还大,透明的,好像有点黑,窝……窝记得……」 雄虫拧着眉,脸因记忆的混乱而显得有些扭曲。 他想不起一些具体细节,难受到想哭,磕磕绊绊了半天「窝」得不出所以然。 路卿顿了顿,脑海里掠过各种虫的特徵。 他虽然喜欢看书,但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毒虫的范畴已经踩到他的盲区边沿。 「根据这里周边的气候环境,我知道的只有亚热白斑虻和异形飞蚁会有你说的这种特徵,而且带有慢性毒素。」 「但恰好,这两种虫都有尖嘴,光凭这点东西,没办法判断你中的是哪个,只能等学校的救援过来。」路卿看着腿上不再扩散的伤口算是松了口气,但除此以外他没有别的办法。 雄虫脸色难看地低喃:「学校的救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呢。」 「我走了那么久的路,一直走,头昏昏的,耳朵还有重音,说不定早就已经毒进心脏了。」 「我要死了吗?」 雄虫喃喃着越想越恐怖,慢慢地忍不住开始难过起来,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自己的遗言。 他想,他首先要和粉丝朋友们说对不起,说好的要直播,却没带他们看到四校联赛精彩的战斗场面,多少有点骗流量;其次他要骂这个狗主办方,让他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死于非命,说好的保护措施骗虫的;最后他要感谢一下父母,把他生得那么帅气…… 「等等。」 路卿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畅想,雄虫流着泪,伤心地看向路卿,语气有些埋怨:「你打断我想遗言了!」 路卿说:「有办法可以定住你的毒素,大大缓解它的入侵。」 雄虫:「!!!」 路卿在告诉雄虫这个好消息之前,被书书拉住了衣角,告知了有办法治疗毒素的这个好消息。 路卿:「药膳?」 书书点头:「是的,你的下一个食谱解锁了!」 路卿挑起一侧的眉:「推广度呢。」他记得还差五百多的。 书书高兴地说:「叮~您的推广度+778!恰好超过了下个阶段的解锁要求~」 「下个食谱是可以挑选的,有缓解毒素的药膳、提高代谢美容养颜的药膳,还有治疗肝脏硬化的药膳!」 书书挤了挤眼睛:「心动不如行动,快来选择吧!」 路卿很惊讶:「很实用,最后一个是许多老年虫的通病。」 书书点头:「对!到了后期,药膳会越来越厉害,治疗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泛,实用性针对性强!」 可路卿还是很疑惑,增加的推广度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很莫名。 不过也容不得他再多考虑了,他选择了缓解毒素的药膳,立刻查看了食谱。 食谱分为低阶版和高阶版,低阶版起到缓解毒素的作用,而高阶版则是将毒素凝滞在某处,通过油脂包裹起来,倒是十分神奇。 幸好,低阶级版的食材都很简单,基本是生活中常见的东西,路卿有时候会带点部分食材的干制品,亦或是粉末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路卿站起身,朝着洞外走去,他记得洞外有看见过一些白椰菜,可以弄点菜头进去…… 路卿正走到洞口处,脚下却是一顿,和地面上那个明晃晃的显示仪对上了眼。 他沉默了一瞬,也仅仅是一瞬,便收回了视线,心中对这平白无故的几百推广度有了底。 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了,救虫要紧。 反正,马甲已经掉了,就随它去吧。 第79章 []:小洛!是他吧?我没有看错吧!! []:宝宝, 宝宝!我们在这里呀!!我们在这里!! 第166页 []:怎么感觉像主播又不像主播的,他好像不睬我们呀? …… 雄虫的直播间里闹哄哄的,有他的粉丝, 也有路卿的粉丝。 因为路卿经常不上线,直播也少少的, 难得的几次活动虽然都很不错,但耐不住主播不在线,慢慢地,粉丝也感觉到孤单。 他们开始四处找代餐了。 来路卿直播间的不只有想学做饭的虫,也有其他地方过来凑热闹的虫,留下来的原因各种各样,但都少不了直播间做饭时的烟火气和温馨感。 没了直播, 各奔东西的粉丝在自己各自原来的领域呆着, 一天一天地看着直播。 直到……在雄虫的直播间见到了路卿。 认识爱看路卿直播却不在雄虫直播间的虫的粉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宣传:有一个疑似路卿的雄虫出现在直播间里。 路卿在直播间不怎么唠嗑,家长里短的事也不说, 身份格外神秘。 除了那个万年的背景图, 以及其他获取食材的地点, 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 所以, 能在这里看见路卿, 是一个走近主播的最好机会。 前提是他是真的路卿。 一个个路卿的粉丝冒出,雄虫的直播间不知不觉挤满了虫。 他们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疑似路卿的雄虫认真地给地上受伤的主播治疗,紧张兮兮地在背后分析。 「诶这个眼睛像小洛。」 「垂头疗伤的样子好温柔~」 「是我家崽崽,雌父粉表示认得出。」 除了叽叽喳喳的粉丝群, 当然也不会有虫忘记叫救护车,一个雄虫在比赛现场倒下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更何况是皇室作为主办方进行的赛事。 路卿看到那个熟悉的直播仪器,就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无缘无故上涨的推广度也就说得通了。 没想到调制的一碗清理伤口的汤水也能作为推广的食谱,看来不管做的药膳是什么,喝的用的,起效果都算推广。 路卿稍稍思考了一下,理清了其中的关卡便不再在意那个直播了。 都对着他照了那么久,观众不是蠢货,分析一下两个视频就能知道他是不是主播。 更何况直播的时间越长,直播的管理者也能快点注意到情况,叫上救护车,把雄虫带出这里治疗。 回山洞的路上他们装了不少容器的水,洗菜时恰好能用上。 路卿简单将食谱里所需要的蔬菜清洗了一番,拿着小容器煮菜。 这次是各种果蔬珍味凑一起的百味珍,有草,有果,有菇,还有菜。 果是用来调味的,让汤底变得酸甜可口。 路卿平时有带自制的果干,为了调味,虽然量不多,但够用了,没想到在今日成了能治疗雄虫的关键道具。 这让他愈发坚定了以后要保持住随时携带食材的良好习惯,毕竟难免会有意外,指不定这些东西能起到意外的作用。 锅不大,半锅大概就是一小碗的量,路卿倒入了大半锅的水,先用果干片和一点肉干煮出汤底。 只要不是蛇、鸟、虫蛇,药膳里说都是可以的。 因为做肉干前就焯过血水,路卿直接放入掰碎的肉干。 硬邦邦的肉碎在咕噜噜煮开的水中慢慢软化成白色的碎片,在酸甜的气味中浮上水面。 因为肉干不是重点,路卿将水烧到快成锅的一半位置,这才放入洗好的食材。 放食材的顺序是有讲究的,先放菇,再放草,最后放绿叶菜的菜根和菜头。 当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水灵漂亮的白萝蔔和刚採摘的凝水菇吸饱了汤汁,胖乎乎地浮出汤面,汤头已经完美收汁,变成只有浅浅一层锅底的浓郁汤头。 酸酸甜甜的气味漂浮在空气中,直钻入鼻腔深处,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虫吸了吸鼻子,口水差点从嘴边流出。 「你做这个有什么用,还能去毒吗?不如给我吃。」雄虫c吸了吸不存在的口水,刻意板着脸说,疯狂暗示路卿分他一点菜。 「没错……反正和主办方的虫说好了,他们也会来……与其浪费给这个雄虫,不如我们大家一口一口,分了吧。」另一个虫咽了一下口水,表示对上一位的贊同。 路卿没有理他们,在快要收尾的时候,稍稍加了些调味的东西,然后从自制的架子上用棒子挑起吊锅,将它放在地面上,用勺子盛了点汤头。 除了萝蔔和凝水菇,路卿把所有的菜都煮得烂烂的,方便入口,也方便菜的营养能融入汤底。 他和尼亚知会了一声,拿着只有几小口浓汤的碗来到雄虫身边,另一个雄虫学长在路卿的拜託下已经托起了雄虫,还用手托起他的下巴,捏着他两侧的脸颊,像路卿之前做的一样,让他能张开嘴巴。 汤在靠近洞外的凛冽寒风中逐渐冷却,路卿将温热的汤缓缓地倒入雄虫的口中,直到全部喝完。 雄虫咂巴了一下嘴,意犹未尽地打了一个嗝,问道:「能不能再来一碗啊老弟。」 众虫:「……」 「哈哈哈哈哈笑死虫了,有那么好吃吗,好吃我也来点。」 「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别光顾着自己喝呀老弟。」 「确定小洛无误了,除了他,谁能做饭那么娴熟,告诉我,还有谁!」 直播间的粉丝彻底炸开了锅,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来。 第167页 「小洛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也是这四个学校的学生呀?」 「我好像听见他们喊主播的名字,是叫鲁青吗。」 「学习好好,搞机械的雄虫,还能参加这个比赛,真的好厉害!」 「乖崽崽,我的乖崽崽嘿嘿嘿。」 「终于知道主播大大的真实情况啦,感觉离他的距离又稍微近了一些~」 「……」 「感觉怎么样?」路卿问。 雄虫舔了一下沾有汤汁的嘴唇:「挺好的,再来一碗。」 路卿沉默了一瞬,给他舀了点菜,这本来就是要给他吃的,为了能加强药效。 雄虫囫囵吞枣地扒拉完所有的菜,又是咂巴了一下,眼巴巴地看向路卿。 「腿上的伤怎么样?头晕吗?」 「不疼了,头不晕。」 路卿看雄虫脸色确实渐好,似乎是药效起了效果,于是也没有理会雄虫疯狂「抽搐」的眼皮,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雄虫又一次脸色灰白地躺了回去。 第一次见路卿做饭的学生们围绕着那个残留着汤汁的锅底瞧。 锅底还留有浓稠的鲜红色酱汁,香味久久没有散去,令虫食慾大动。 但看路卿没有再做一份的意思,有一个学生壮着胆子上前问:「路卿,再来一碗呗,大家都想尝尝……」 其他虫疯狂点头:是的呀是的呀。 路卿摇了摇头,歉意地一笑:「抱歉,没食材了。」 路卿的话说真也不真,说假也不假。 食材确实不够用了,但做做其他东西还是可以的。 不过出于把食材用在刀刃上的考虑,路卿就干脆把话说绝了,这样也避免后续的麻烦。 询问的雄虫有些失望,他吃过各种食物,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气味,还想着能蹭一点呢。 兰迪眼神轻蔑道:「不过是一碗汤,哪家高级餐厅没有,搞得好像是我们求着你要喝一样。」 刚刚还在为了一碗汤而难受的雄虫瞬间就做不出那幅心痒难耐的样子了,显得没有档次。 他咳嗽了两声,移开眼,干脆不再多看。 尼亚倒是有些气恼,张开嘴正要说话,耳边传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 「想喝的话,可以自己做,你不用求。」艾勒特的声线低沉冰冷,像是掺了尖锐的冰渣,脸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就好像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莱登一惊,其他学生更是心中震盪。 本就不大的洞穴,在沉默不语中更显空荡荡的。 莱登咽了口唾沫,第一次见到上司多管闲事,哦不对,对这个雄虫,上司不止一星半点的关注,管闲事也就不意外了。 可其他学生并不清楚其中的暗流涌动,对一向冷漠的教官突然开口懵逼得不行,不敢看向艾勒特,通通都将视线转向了兰迪。 兰迪接收到齐刷刷的视线,一时竟有些慌张,但转瞬间转为了愤怒,阴沉沉的目光死死地瞪向艾勒特,又转向路卿。 最后干脆闷声坐下,眼不见为净。 学生们耐不住嘴,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有了第一个学生悄悄说小话,紧接着下一个虫也开始说话。 洞穴又变得热热闹闹起来。 吃过晚饭稍作休息后,路卿了解了队员擅长的方向,开始分配任务。 有的擅长精细的部分,有的能做到迅速拼装,有的对设计和整体把控感很强。 材料不多,先一起进行材料划分和设计。 队伍里包括路卿就三个大一大二的低年级生,除此之外都是高年级的学长,平时懒懒散散,但对做机械都很认真。 即便是不怎么样的环境,第二天清晨收工时,他们还是利用部分能量石,做出了小型发射器。 能量石的数量少,制作发射器的外壳所需要的材料也不多,所以发射器的稳定性不强,威力不大,却已经是他们能利用这些资源能做到最好的东西了。 总共做出四部发射器,这次他们根据图纸锁定了要寻找的材料类型。 有了武器必然要求能量罩,所以设计图设计的是有关小型能量罩的结构模型。 不管是发射器还是能量罩,需要的关键材料都是能量石。 毕竟外壳可以不换,但能量石用尽以后是要进行更换的。 路卿通过抽籤的方式决定了五位出去寻找材料的虫,带上发射器,教官与之一起同行,保证了最基本的安全。 等到中午吃饭时间,五个虫回来与他们交班。 路卿抽中的是第二批队,兰迪抽中的是第一批。 虽然对守了他一夜没好好睡过的书书感到抱歉,但他还是让书书跟着兰迪一起外出。 「注意安全,别找不到回来的路了。」路卿不放心地叮嘱,以防万一还是偷偷给书书塞了一小瓶特殊气味的粉末:「味道大概半天到一天就会散去,一定要赶在半天左右就回来,不管发生什么。」 书书点了点头。 * 第一分队出发了。 路卿一夜未眠,熬夜做出发射器后,又和队员打了一声招唿,拿着发射器出去寻找附近的材料和食材。 艾勒特瞬间站了起来。 难得和路卿处在同一个空间内,同一个任务点,而他却要孤身出去找材料。 第168页 「太危险了。」艾勒特声音沙哑地说。 半睡不醒的学生抬起头,看着教官严肃的脸,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路卿。 路卿一只虫离开太危险了。 路卿却没有要听的打算:「我有发射器。」 「那也很危险,我陪您——」 艾勒特话音未落,路卿却是轻轻地瞥过他一眼,似是看出他未尽之意的责怪:「还请教官能保护好大家,我在附近,不用担心。」 看着路卿离开,艾勒特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明知不应该,脑海里还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真的不是讨厌他吗?真的不是故意躲开他吗? 一个虫在这个时间段自己去出去搜寻材料、那么大的森林……一般的雄虫怎么会愿意走。 但他到底不能问出这些话,只能听着耳边发慌的心跳,看着雄虫从他的视线里走出,抿着僵硬的唇线,在手心里悄悄探出一根蜘蛛丝,缠上路卿裤腿。 蜘蛛丝太细,没有杀意,用尽了轻柔,所以路卿也没有注意到这轻飘飘的丝线。 前不久莱叶叮嘱过要少用能力,艾勒特却想,这么点能力,应该不会影响到他。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路卿回来了。 他去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找到了一些药膳书上的平替版食材,和需要的矿石。 食材还是做百味珍的,不过也只是以防万一,以免主办方没有派虫进来。 然而,第一分队回归,第二分队离开后带着物资回归,却依旧没有等到所谓的搜救团队。 路卿抿了抿唇,每个虫的前面都有通讯器能够单方面地联繫主办方的工作者,针孔摄像只要没有摔坏,也是能一直记录实况的。 那么,为何那边一直没有指派虫过来? 路卿心中不详的预感加深,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整理刚收集来的材料,而是试着用通讯器联繫主办方的虫。 躺了一天的雄虫一直盼望着能有虫带他去疗伤,自然也察觉到事情不对,紧张地看着路卿的动作。 通讯器的声音嘈杂,路卿只能听见滋啦滋啦的电波声,却听不见另一侧的声音,疑似信号不好。 路卿又让其他虫,包括昨天成功打通电话的兰迪,接连去摁下唿叫键,结果是如他一般的杂音。 学生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苍白如纸。 「断……联了?」队员a哆嗦着说。 「我们,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面了啊……」队员d小声啜泣。 「什么比赛,我不参加还不行吗!放我回去啊!!」队员c大喊大叫。 艾勒特冷呵道:「安静。」 队员c收住了音,拳头攥紧地坐下来,抱住膝盖。 有艾勒特在前,莱登态度还是很温和的:「同学们不要慌张,我和艾勒特少将都有丰富的对敌经验,学校和主办方不就是为了保护你们,所以让教官带队一起参加比赛的吗?」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不用担心。」 莱登的话起到了一些作用,学生们不再哭泣,团着坐在一起,没过多久又开始聊起了天。 看他们总算平静下来,莱登长嘆一声,随便找了一个离学生不远的地方站着 其实话是这么说,但莱登也吃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办方联繫不上,还要带着一群小崽子,莱登想想就头大。 除了来一个虫去主办方找救援,他暂时想不出什么妙招能解决当下的困境。 「老大,我们要不来一个虫出去找吧,再等下去不一定有个所以然。」莱登说:「你看,带着他们走又带不走,娇生惯养皮薄肉嫩的小雄虫都吃不起苦,走不出几十千里的大森林,还有那个潜藏在森林里的毒虫,到时候累了休息被咬一口也麻烦。」 艾勒特思忖半晌:「可以。」 「老大,你知道我行动很慢的。」莱登眨了眨眼睛:「刺猎椿的特性,你懂吧。」 艾勒特下意识地看向路卿,却意识到什么勐然收回了视线。莱登却什么都懂,这么久还能不懂吗? 「放心,老大,一定照顾好路卿阁下。」莱登用手拢着口,小声说。 艾勒特眼帘微垂,掩去了眼底说不清的暗色,低声回覆:「注意安全。」 莱登知道艾勒特说的是注意路卿的安全,不动声色传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艾勒特的蜘蛛丝能承载百吨的重量,更是能随心意变化,莱登一点都不担心艾勒特会不会来不及。 只要附着在树上,一棵棵借力甩出,速度远比奔跑的他要快很多。 这是最优解。 艾勒特默不作声地离开,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出去并回来。 现在只剩下这十一个学生蛋子外加一个跑不起来的教官。 不是没有虫注意到艾勒特的离开,但他们并不担心,心里都知道多半是去找救兵。 路卿看到了匆匆走出去的身影倒是蹙了一下眉心,也没有阻拦,视线落在了兰迪身上。 兰迪似有所感地收回了看艾勒特的视线,恰好与路卿探究的目光撞上,露出一个不屑一顾的冷笑。 路卿眸色暗沉地垂下了眼帘,若有所思。 夜晚,雄虫在等待救援的时间里,这才想起自己的直播能告诉粉丝们现在的境况,拜託他们来叫虫过来,于是拜託了一个可爱的雌虫帮他拿过来,并摁了一下直播键。 第169页 雄虫:「?」 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他又摁了两下,还是黑漆漆的屏幕。 雄虫刚刚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欣喜,下一秒被打回原形。 从旁走过的路卿正好看到了雄虫的举动,心中有几分愧意。 说来惭愧,他想到了粉丝会帮他们报警,但一直没有去帮雄虫把直播的仪器关上,多半是时间太久,耗没电了。 雄虫不知道这些,气沖沖地把仪器扔在地上:「破东西!」 而就在他扔东西的那一剎,兰迪的通讯器却忽地响了起来。 原来兰迪再一次摁了唿叫键,这一次拨通了。 一听到拨通后那一声「您好」,周边的学生差点热泪盈眶,急急忙忙地凑了过来。 路卿眯了眯眼,自然也围了上去。 「你好,我们是比赛的选手,有一名学生被虫咬了,现在被困在森林里,需要帮助,速来。」 通话的那边语音并不清晰,但能听得见有虫讲话的声音。 学生们面面相觑,交换了眼神后,希望之火终于被点燃了,一脸期待地听着兰迪与通讯员的对话。 「好,我知道了同学,现在立刻派搜救工作者来,你们在原地不要动,很快就到了。」 「太好了!会有虫来接了!我们并没有失联!」一个雄虫听到这一声很快就到,立马从弯腰侧听变成伸直腰板,高举着手欢唿雀跃。 队员d肉眼可见的埋怨之意:「这次比赛如果主办方不给个解释,我就不参加了,吓死虫了,联繫联繫不上,毒虫嘛一堆的,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心上啊。」 队员b点点头:「就是说,亏我们认认真真採集了那么多材料,连通讯器都打不通,真是的……」 学生们沉浸在一片喜悦里,莱登也松了一口气,后悔让老大走得太快。 然而,路卿却神色凝重,在兰迪挂断后,立刻摁下唿叫。 难听的电波声混杂在学生们的声音中,听不真切。 但路卿确定,他的通讯器还是和先前的一样,没有任何回復。 路卿脸色微沉,转头对身旁的一个队员说:「你再拨一次通讯器试试看。 队员愣了愣,回过神后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再打?我们不是已经打通了吗?」 两虫的对话就离欢唿的学生不到一米的地方,他们听得见,所以齐齐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对啊,不是已经打通了吗?你为什么还……」 路卿:「再试试,打过去就好。」 那个队员虽然很奇怪,但还是打了过去。 他等着对面的回声,然而一分钟,两分钟,熟悉的杂音充斥着他的耳蜗。 他手有些发颤,却还是忍着镇定地拍了拍隔壁的虫:「你,你打打看。」 一个接一个的虫打过去,众虫的神情迅速变得难看起来,直到最后一个雄虫,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脸色瞬间大变—— 第80章 「那边说工作者已经出发了!」 队员d惊喜地转过头说:「让我们一定要原地待命, 他们马上就到。」 兰迪不动声色地从鼻间唿出一口气,见身侧路卿暗沉的眼神,扬起嘴角:「我没说错吧?是你们信号不好, 最后信号好起来就没这些问题了。」 队员a长唿一口气:「害,我还以为会遇到什么大事, 吓死我了。」 队员d拍拍胸口:「是啊,腿软得不行。」 路卿走到d的身旁,认真询问:「刚刚他只说了派虫过来是吗,有没有说多久来?」 队员d:「呃,没说,就说了派老师来接应我们。」 路卿又问:「没有解释一下,昨天为什么没有派虫来接我们的原因吗?」 队员d身体一顿:「没有说, 可能是忘了……」 路卿摇了摇头:「让一个情况危险的学生等了整整一天, 还不给个解释,这不是很奇怪吗?难不成是忘记救我们?」 队员d哑口无言。 他们都是祖国未来的希望和支柱,怎么可能会忘记救他们, 除非故意。 想到这儿, 队员d浑身散发着寒意, 但又不敢相信, 思来想去反驳出一句话:「也有可能是设备坏了, 或者有事耽搁了。」 「耽搁了为什么不和你提起呢,为什么不主动联繫我们,告诉我们情况,让我们稍等,或者指引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毕竟这里有个伤者,那么大的一个帝国, 他们没有应急措施的吗?」 兰迪皱着眉怒道:「路卿,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卿笑了笑:「只是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兰迪磨了磨牙,路卿和那个雌虫教官一样讨厌,令虫厌烦。 「你们先等在这里,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场所,我们先转移到那儿。」路卿看了一眼天色,太阳下山日落西,大概一个小时就会天黑。 「摄像头和定位器先留在这里,等他们到了,问我们去向的时候我们再和他们通讯,同时观察来的是否真的是来接应我们的老师,而不是什么奇怪份子。」 「你在怀疑我?!」兰迪大声质问。 路卿挑起了一侧眉:「没有怀疑啊,你怎么会觉得是我怀疑你呢?」 「我只是在合理推测。」 「你——」 「可是这有必要吗?」 不等兰迪先跳脚,有个学生怀疑地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发生啊。」 第170页 「对,如果真是来接应我们的怎么办?不是浪费时间吗?」另一个学生贊同道。 在他们眼里,帝国强大无比,一百年来没出过问题,怎么会有虫跳过帝国这道防护线,直接与他们沟通。 如果真有这种虫存在,帝国的防御岂不是如同虚设。他们可是在比赛现场见到了那一圈整装待发的军队! 相反,队员d刚被路卿吓出一抹薄薄的汗意,脑海里不断浮现路卿反问他的那些话,他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两次摁下唿叫键,那边工作者的态度实在过于奇怪,竟然不解释一下昨天为什么没有过来的原因。 不是昨天就说来接应他们的吗?可到了今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工作者还是普普通通地交代着他们马上到,就好像昨日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定」要原地待命,这个一定到底是为了他们好,还是为了能准确定位他们的位置呢? 队员d咽了口唾沫,身体止不住地发颤,直觉遍体生冷刺骨,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会来找他们的可能性,是真的。 尼亚生活在低级星球,见惯了垃圾星的烧杀抢虐、偷盗横行。 帝国口口声声说要打造众虫平等的和平星球,却只是口头虚言,只要星盗不来高级星搞事,其他星球便视而不见。 稻草一般的帝国军队,尼亚不信他们会有多么强悍的力量。 见过杀光了军团还全身而退的星盗,他恐路卿的猜疑不是猜疑,而是事实。 所以他支持路卿的想法,开口道:「宁可浪费点时间,也不要把自己的生命安全置于危险中间。反正路卿抑制住了这位同学的毒素,除了多出这一个小时,我们躲起来也没影响是不是?」 队员d已经默默整理起自己的东西,听了尼亚的发言,顺口说了一句:「我支持。」随后继续埋头理包。 还是生命最重要。 学生磨磨蹭蹭半晌,见有几个背上书包正准备和路卿一起找新的地方,着急忙慌地也准备了起来。 除了三个吊儿郎当的雄虫被路卿这个低年级指挥了两天,心生不爽,心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有教官保护,料路卿这个领队也不会只带这些虫就走,于是干脆赖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忙忙碌碌。 路卿如他们所料的那般等在原处。 当最慢的学生理好东西,路卿一手揽住病患的肩膀,另一手握住勾拦着他颈的手臂,竟头也不回地出去。 三个虫愣住了,看到虫越来越少,他们心底也打起了鼓,看了看因犹豫而原地不动的教官,勉强稳住了心头的慌乱。 恰时路卿停下脚步,偏侧过头,三个虫心中一喜,顿时松了口气,却听雄虫如是说:「莱登教官,您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莱登:「这三位同学还没好。」 路卿像是才想起他们一样,视线定格在两个雄虫身上,眯起眼睛笑容温和:「你们来吗?」 「不去!爱谁去谁去!」一个雄虫大声喊道,另一个应和。 原以为路卿会多劝劝他们,哪想他不再看他们一眼,只是对教官说:「他们不去,教官还是跟我们来吧,您应该保护更多的那一批学生。」 三个雄虫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路卿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的选择,那么独断专行。 前面好声好气都是表象?? 雄虫们气得不行,却见教官真的朝那群虫走过,赶忙在经过的那一瞬拉住他:「不许走!」 雄虫恶狠狠地说:「你去我就报告给学校,说你没有遵守保护学生的这条行为准则!」 莱登蹙了蹙眉,不露声色地扯过那拉皱了衣袖:「学校的要求是,有必要时,选择数量更多的那一方保护。」 「我没有违背行为准则,谢谢。」 莱登还是去往大部队的方向。 都说从众心理是现代虫最常见的心理,两个虫也不例外,可那句「爱谁去谁去」打断了他们的退路,如果再腆着脸跟上去,尊严就没了。 他们拿不定主意,想去又怕丢面子,便把视线转移到兰迪的身上。 当初是兰迪叫他们不要理书包,说只要态度强硬,路卿是个耳根子软的懦弱雄虫,一定会败下阵来。 可他们寄予希望的兰迪却在莱登离开后紧跟着走上去,他没有说要走也没有说不要走,所以他做什么都不会丢脸。 三个雄虫的脸涨得通红。 其中一个雄虫想到自己并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不好意思地偷瞄了其他虫一眼,急急忙忙地也跟上去。 雄虫红着眼怒骂道:「叛徒!」 「跑啊!以后再也不会给你们家族进货了!胆小鬼!」 雄虫脚下一顿,但又想自己已经做了叛徒,再跑回去只会引他们奚落,咬咬牙还是跑了。 两个虫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看着地上零星的材料和食物,气得不行,心里发誓,一定会把他们的所作所为上报给学校和家族,狠狠地打压他们! * 路卿不关心后面发生的一切,他只知道,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就危险了。 敢在军队眼皮子底下造出这些事端的虫,不可能不知道有随行教官这件事。 他们不怕军队,不怕高等级的军雌,会把他们这群学生放在眼里吗? 太阳落下的时间远比他想像的要快,火烧似的天空渐渐染上大片的铅色的余晖,隐隐有星光闪烁。 第171页 路卿四处寻找着隐蔽的场所,在靠近树丛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被大石遮挡的狭小洞穴。 洞穴确实难找,纵使绕过两圈,乍一眼都没有发现。 学生们缩头缩腿地进了洞,勉勉强强挤在巨石的后面,堵在洞口的路卿,用绳子拽了块岩石做掩护,随后把绳子剪掉,收了回来。 洞里潮湿,水汽瀰漫,偶尔会滴落一些水珠,加上舒展不开身体,逼仄的洞顶黑漆漆地压着虫,只能靠手电筒照光,有两个虫已经烦躁地叫嚷起来。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有虫说。 路卿:「等,等到那边联繫我们。」 「如果得不到联繫,我们是要一直等在这个小破洞里?」 路卿:「是。」 雄虫直觉恼火,他的头顶正对着一根小小的岩柱,时不时有水滴落在他的发顶,凉飕飕的,流进他的衣领口,湿了一大片,难受至极。 腿本来就蜷缩着,抵着其他学生的小腿,压抑得很,雄虫忍不住喊:「我现在就要出去!」 「在外面躲着不也很好?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 「可以。」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的雄虫诧异地看向路卿。 洞暗沉像是被黑暗吞没,微弱的手电筒光照不全洞里的所有角落。 路卿正夹在光阴交错之处,面容一如既往的没有威慑力,眼睫下垂,扫下一片深色的阴影。 但雄虫却没由来地感受到一丝说不清的感受,心尖微微发着颤,仿佛他真的吵闹着要出山洞,他就会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事实上,路卿确实准备用一下祖父教他的点穴。因为他不常用,被点了穴的虫往往会浑身酸痛,动不得身。 路卿等着雄虫发难,等了许久没得到反应,疑惑地看向那个雄虫。 雄虫用比原先更狭窄的做法蜷缩在角落,紧紧地抱着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路卿:……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挺好。 没有雄虫的发难,其他蠢蠢欲动的虫也按压下心绪,小声地说着话。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昏暗的地方引发睡意,已经有虫肩靠着肩睡着了。 路卿看了眼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那边还没有消息。 或许,真是他想多了吗? 预计四十分钟的路程,不至于走了近一个多小时还没到。 「喂,可以了吧。」兰迪突然发声:「四十分钟的路程,不管是别的东西还是军队,都应该到了。」 「我们挤在这里,信号那么差,军队找不到,又联繫不到我们,自然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路卿,故作聪明的领队把戏应该到此为止了吧?」 面对兰迪嘲讽的视线,也有类似猜想的路卿面不改色地说:「等等。」 兰迪大声喊:「还要等多久!」 话音正落,路卿勐地看向洞外。 石柱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线,却还是有一剎那的变化。 而外面,草丛微动的声音渐渐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步一步,放低了音量行走。 第81章 「都安静!」 莱登也听到了来自洞外的动静, 低声呵斥之后,小腿绷直下坠,身体前倾, 膝盖抵着地面,手扶洞壁, 小心又谨慎地将左耳和左眼贴上洞口的缝隙。 光线很暗,天色本就黑沉,月光勉强挤入微不足道的一丝明亮。 在明明暗暗的光斑窜动之间,耳边细微的风声,还有布料擦过杂草时发出的窸窣声音被无限放大,夹杂着一抹说不清的诡秘。 没有说话声,没有仪器的滴滴声, 就连这摩擦的声音都显得小心又微不可闻。 外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并且在有意放低自己的声音。 什么情况需要在森林里低声行动?莱登已然有了想法。 「不要说话。」莱登将食指置于唇前作噤声的手势。 学生们都很紧张地点点头,看教官的神态动作,他们也意识到这粘稠空气中暗藏的不对劲。 兰迪张了张嘴, 正要发声, 一股气流涌入他的口中, 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慌了神, 张口重复了几个单音, 却都像无声的默剧,被寂静黑暗的介质所吞没。 试几次都于事无补的情况下,兰迪勐然看向贴近洞口的路卿。 两双视线交汇,路卿面对兰迪惊怒的视线也仅是笑了笑,没有什么挑衅的眼神, 就平平淡淡地收走。 兰迪却裂开口,无声地怒骂着, 连气音都被吞进肚子里,一点也发不出。 无虫发现这奇怪的一次交会,他们的注意力还停留在教官紧紧贴合的那条小缝之外。 莱登鼻子微动,他闻到了同类的味道,应该是雌虫,数量不少,气味混杂在一起,虽微弱,可屏息全神地投入进去便能发现有雌虫在外徘徊。 现在他光凭这细小到听不清晰的声音,完全分辨不出外面的究竟是什么虫。 伤害他们的,还是施以援助之手的? 他感觉前者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后者。 因为救援者完全没必要遮遮掩掩什么,更不需要小心地消音。 莱登紧蹙着眉心,在声响愈发显着的某一秒——细微的声音猝然定在接近他们洞口的一个位置。 莱登伸出手臂,将学生拦在身后,克制住身体散发的虫素气味。 第172页 如果外面的虫太多,光靠他没办法在如此小的空间里保护那么多学生。 冷汗从他的额前沁出。 莱登轻轻瞥向了身旁的那个神情镇定的雄虫,心道,若是雄虫在门口做的陷阱与掩护真的有效,那他还能带着学生离开。 可是如果没有效果,这个狭窄的山洞简直是方便敌虫围捕的最佳场所。 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尤其是声音停滞后。 莱登纵使有丰富的实战经验,说到底也没有在危急关头、最不利的条件下带过一群拖油瓶。 他大意了。 可笑的是,他在这一系列的安排下觉得可行,现在却对雄虫的应对措施产生了动摇。 因为敌虫比他想像地更快、更迅速、更谨慎。 唿吸被无限地放慢,莱登撑着地面的膝盖发力,隐隐要起来的架势。 他准备先发制敌。 可唿吸加快的一瞬间,一只手却攥住了他的袖子。 他扭头看去,见路卿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声地用口型说:等。 莱登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雄虫,他看起来并不慌乱,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刚上学的学生,能有多少的经验。 洞穴的想法就体现出他的不足之处,光用一些简单的药粉,能挡住那么多高级雌虫的侵袭吗? 质疑再多,莱登却还是无声地放下了小腿,稍稍平復一下自己的唿吸节奏。 反正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暂时相信一下路卿吧。 巧的是,正在他收起威势后的那几分钟,倏地传来一声极为尖锐刺耳的暴鸣声。 这刺耳的暴鸣声很熟悉,是莱登和做过培训的虫都知道的,唿叫器的警报按键。 洞外的动静不再是静悄悄的,而是如疾风颳过般迅勐的剧烈声响。 莱登顿时明白外面的虫种——是飞虫。 带翅膀的才会发出这种哌噪又厌烦的刺啦声响。 躲在角落的学生自然听到了这震耳的刺啦声,畏缩的身体更是一阵剧烈地震颤。 傻子都能听出,这不是帝国军队的声音。 声音彻底消失后,莱登在仔细观察确保没有其他虫在的情况下推开了石头。 他刚一眼掠过,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如蝗虫过境一般寸草不生的一片区域,树木摧折,丛草皆断,只要再靠近山体一点,或许能连着岩石也倒下。 「快出来,没有虫了,我把你们带到其他地方。」莱登掩盖住自己心底的一丝混乱,低声说,「这里不安全。」 学生连滚带爬地迅速出洞,因长时间折在一个封闭的地方,或多或少有些酸痛无力的感觉,浑身上下灰沉沉的,狼狈不堪。 莱登看着周边被破坏得一塌煳涂的草树,心中真的开始猜测,这极具破坏力的虫种大概是蝗虫。 他们生命力强悍,破坏力巨大,是丑陋又恐怖的虫种,出生无论等级,都是格外强大的存在。 这横冲直撞,如刀刃割开的场景,确实是蝗虫会有的表现。 可是若真是如此,这些蝗虫的攻击力未免也太过惊虫。 据他所知,法兰忒中将身为s级的雌虫发挥出来的实力也就这些而已。 莱登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要严重很多,齐齐整整的刺啦声,不可能就一只蝗虫。 如果有那么多强大的虫在,那这很可能是影响星际稳定的一场巨大的灾难。 莱登带着学生向声音的反向跑去。 好在学生平时上的体能课起了效果,速度都能跟上。 莱登在欣慰的同时,心里开始后悔起提议让艾勒特去找救援的决定,但凡留下来的是他,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毕竟,肉食性的蜘蛛克各种虫类。 其中包括了蝗虫。 路卿摁掉了唿叫器的按钮,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天亮还有九个小时。 幸好他在昨夜做的那些全作障眼法的警报器起了效果。 扩大唿叫器的唿叫范围对他来说不难,趁今天出去,埋在离他们山洞较远的地方,还能吸引其他队伍的注意,好让他们来得及利用其他队找声音的空档时间带材料转移。 没想到警报器却用在了吸引这群敌虫注意身上。 书书凝息那么长时间,害怕得书页都在颤。 它又惊又惧:「兰迪刚刚是想叫吧?他和那群虫有关系!」 路卿紧跟在兰迪的身侧,与其平速地跑:「是。」 「他不止一次接到来自另一边的通讯消息,第一次是昨天晚上,我看见艾勒特亲自去听的,应该是真的。」 路卿平静地说:「第二次是今天,他一下子就拨通了唿叫器,与对面取得联络。」 「看见我让其他同学唿叫时,他明显紧张,眼珠不正常地开始乱动。」 「后来,最后一个同学拨通了,他松了口气。」 书书气极了:「我都盯着他了,他怎么还有那么多小动作!」 「应该是事先商量好的,你还记得那位中毒的同学第一天说的话吗?他联繫不到主办方。」 路卿拧了拧眉,唿出一口郁气:「我也没联繫到,但他联繫到了,这说明什么?」 书书下意识地问:「什么?」 「我们的通讯被切断了,而他没有。」 路卿的步伐不断放缓,再放缓,直到停下脚步,鼻尖微微动了一下。 第173页 书书也闻到了这种味道,潮湿的,带着海腥的铁锈气味,连忙飞去兰迪的身旁,去嗅他身上的味道。 「不是他,他身上是有这个味道,但很淡很淡。」书书握了握爪子,豆大的眼睛凝视着兰迪身后的另一个方向。 「味道,是从,那边……传来的。」 书书睁大了眼睛,爪子指向背后的方向,却止不住地发起抖。 路卿暗骂一声,意识到了什么,勐地加快脚步,冲出前列。 而与此同时,莱登因大叫而变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快跑!!!」 「蝗虫——」 他咬牙:「要追过来了!!!」 第82章 只要种过田都知道一件事:蝗虫过境, 寸草不生。 看过万虫飞过的景象,看过遮天蔽日的暗色虫群,便明白其迅勐的速度足以吊打所有的一般的飞虫。 路卿曾在雌父的母星见过这样的场景。 铺天盖地的虫扫过种满米粮的田地, 转瞬间将那片绿油油的蔬叶啃食得一干二净,就算是雌父所在的军队都无法将它彻底地清理干净。 到了来年, 这群蝗虫还会席捲而来,带着更多的子孙后代,侵袭农田。 当微弱的震鸣声随微弱的光芒闪烁不定,黑压压的一点逐渐汇聚,唯一的可能浮现在他脑海。 蝗虫来了! 「教官!往这边跑!」 路卿有一定的体能基础,多亏祖父从小的锻鍊,短期的跑程速度能与教官现下的速度平齐。 莱登顺着路卿视线的方向转到前方右侧的那条深林小道, 在还算宽敞的树丛间隙之中, 这条路相对狭窄一些,歪歪扭扭的小树相互挤压,高树的间距也是极小的。 莱登二话不说地改变方向, 脚下丝毫没有犹豫:「跟我走!」 学生们跑得腿软, 见教官提升了跑速, 咬咬牙也强跟上去。 他们好像也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恐怖声音。 兰迪犹犹豫豫地吊在最后, 目光飘忽不定, 似乎想停下来转头过去做什么,但他还是没有那么做,跟上了前面最后一位的同学。 路真的很小,只能堪堪容纳一个多一点的宽度。 而杂草和树枝胡乱生长,已经到了妨碍行动的地步。 路卿坠在教官身后, 看莱登的前肢半虫化,尽可能地替学生处理前方的障碍物。 小道被硬生生清理出一条清晰的路线, 而道的旁侧正好有路卿想看到的那个标志物,他快速说:「前面有个洞穴,是我们之前採矿石的地方,从那个小洞进去有好几条道路,我们可以选一条,混淆后面的视听。」 洞穴,那蝗虫就飞不起来了,速度也会大打折扣。莱登听着眼睛一亮,又是喊了一声,简要数清学生数量,带着他们一路跑进矿洞。 轰隆隆的声响越来越大,明显是距离被无限逼近。 但从他们进入这个洞之后,这种奇怪的声音就慢慢变小了。 莱登和几个学生拿着手电筒照着前面跑,等见到那个路卿前所说的几个口,便把目光聚焦于他身上。 「左边数起第三个洞。」 路卿的话音落下,学生们鱼贯而入,连思考都没有,显得兰迪慢半拍的动作格外突兀。 等兰迪反应过来时,他离队伍早已有了小段距离。 路卿这次没有走在前列,而是跑在后排,看见呆愣愣的兰迪,友好地询问他:「同学,你不走吗?」 兰迪吸了口气:「……走。」他现在看见路卿的脸就生理性反感。 · 眼看洞的环境愈发复杂,一条接一条地变换走道,n选一的选择不止刚开始的那一个,偷偷留下暗号的兰迪开始急了。 他和同伴们採矿的时候可没觉得这里这么复杂过,毕竟有路卿带着,如果迷路了他还能埋怨路卿这个领队没做好,藉此败坏他的名声。 可是他做得太好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他们出洞的路线,一口一个指令干脆利落,全然不见迟疑,他只能期盼着路卿能记错出口,进了个死穴,好让后面的追兵赶到。 然而,后面的路却愈发明亮,没听见追兵声音的兰迪心里不祥的预感渐深。 他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想法,于是勐然回头,却见身后空无一虫。 兰迪的心脏狂跳,不会吧这小子…… 「嗯?兰迪同学是在等我吗。」恰好声音传来,绿色的身影扶着墙,似笑非笑地从穴口的右侧走来。 看到那靠在墙壁上的那只沾有蓝色粉末的手,兰迪却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啊啊啊!这个废物虫!!明明只有f级的废物雄虫!!! 他怎么会看到他在阴影处撒下的暗号!! 兰迪无声尖叫,眼底的愤怒翻涌,甚至起了杀意。 任谁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做下的暗号遭到破坏,都很难保持平静。 是,看到那和他暗号如出一辙的蓝粉,以及从隔壁走来的影子,他完全明白心里的那点不安是什么了。 这该死的废物虫在其他洞里也撒了一样的暗号!! 「没有,你想多了。」兰迪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出,脸上的表情已经控制不住扭曲。 路卿却像没事虫一样对他笑了一笑,随后从他的眼前走过:「是吗?那就好。」 路卿随意地拍了拍手,蓝色的粉末就像雪花一般洋洋洒洒地下落。 第174页 兰迪盯着蓝色的粉末,目眦欲裂,却还得压抑着怒气,攥紧拳头,一声不吭地跟上部队。 见兰迪一直走在身后,书书飞到兰迪身边,担心地看向路卿:「我们就这样给他看到蓝粉真的好吗?还让他走在最后一个……」 书书犹疑片刻:「要不我还是跟着他好了。」 「不用。」 路卿淡淡道:「他现在知道前面的路已经被我破坏,我也盯上了他,他不会再做暗号了。」 他顿了顿:「做了也没用。」 现下他最担心的还是其他队伍的情况。 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攻过来,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说不定像军校一样,也藏着一个内奸。 * 走出洞穴后,他们又走了一段不长的路,直到看见合适的地方休息。 莱登联繫不上艾勒特,也联繫不上外界,更不能撇开学生去寻求支援。 他靠着大树而立,看着学生互相依偎着坐在一起,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色渐浓,灰濛濛的云雾悄悄抹去了月光的痕迹,近冬迁徙的寒鸦扇下黑羽,发出寂静深夜里唯一的嘶哑尖叫。 他们不想燃起火光引发外来者的注意,所以放的火堆很小,十几个虫绕着坐上一圈,仍有寒意。 所幸瑟瑟发抖了一个晚上,熬到了黎明的时候,追兵也没有赶来。 这多亏于森林确实范围大,洞大大小小分布广泛,晚上黑漆漆一片,在视觉上造成了影响。 莱登不再坐以待毙,停留在原地迟早被发现,不如找机会在信号不受干扰的地方将现在的情况传递出去。 实在不行,隔段时间换一个地方也能尽可能地掩盖行踪,拖到老大回来。 路卿对这个想法没有意见,包括其他学生。 他们已经见识到,提出反对意见的虫都是什么「下场」。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听到那些巨大的声响,再联想到那个明晃晃的宽敞山洞,想想就知道留下来的虫凶多吉少。 就这么躲躲藏藏混迹了一天,他们在一棵树边上发现了来自其他队伍的东西。 路卿就这么走到树前,靠着杆半蹲下来,捻起一张贴在树皮上的布料。 浓烈的虫素牢牢包裹住它的每一丝纤维,像是浸润在一滩虫素化的浓水里,光是凑近了都能沾染上久久难以驱散的甜味。 他斜眼看去,除了破碎的衣服布料,还有带有学校徽章的水壶、皮带。 味道也不光这一种,还有其他雄虫的、雌虫的气味。 其中最让路卿在意的,是他一直调查的一件事。 他抓着那一片布,四处查看了一下,果然从不远处发现另外一片碎布。 每一片碎布沾染的气味不同,但却统一留有一种固定的味道。 书书倒吸一口冷气:「又是那个海腥味……」 路卿抓着那片布神情凝重,刚一转身,看见教官抿着唇,紧紧攥着一根银灰色的皮带。 「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在周边看一下情况。」 莱登语气明显不平静,交代了这句,面色严肃地朝着那条气味渐浓方向走去。 路卿将布收进随身的物品袋中装好,随后也跟上了教官的脚步。 鞋底踩上泥地时黏着的声音莱登能清楚地听见。 但他没有管跟上他的雄虫,只是简单看了一下气味浓郁的地方都留有些什么,最后在离学生不远的地方回去。 路卿有意没有掩饰自己声音的意思,当他看到这条皮带,大致便锁定这皮带拥有者的身份是同行的教官了。 来自帝国的特殊徽章,还很可能是莱登认识的军雌。 可他还是一起过来了。 这种越是紧急越是一头雾水的情况,更要注意每一个可能是线索的点。 「不能再深入下去了,很危险。」莱登是一个比较温和的教官,头一次面容如此严峻地同学生们说话。 之前,即便是前面的危机重重,他也尽可能保持镇定,可现在,路卿能听出莱登语速的细微差别。 较快。 他可能发现了什么? 路卿深思,他一样看了那些留下气味的地方,一样的碎布,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难不成……路卿拿出袋中的碎布,他们军队中间有什么特殊的暗号吗? 第83章 路卿有直接问莱登的打算, 但教官多半会用其他话搪塞自己。 他试着回想一些细节以便找出蛛丝马迹,竟不知觉间想起艾勒特那张脸。 路卿愣住了,嘴边不由自嘲地笑了一下。 或许网络上说的舔虫就是他? 路卿还有心思对自己开玩笑, 可须臾之后又长嘆一声,正视他脑海里浮现的那段回忆。 艾勒特刚入军队的时候很忙, 加上训练几乎没有时间来看他。 后来有时间了,谈的多是生活中的事。 偶尔会有零星半点提及军队的话,但更多是说怎么利用其规则来保护自己,很少有谈到自身。 路卿回忆一番,确定没有提到什么军队内部的暗号,脸色又复杂难言。 时间长了,这些东西竟仍存在他的记忆深处, 即使细节由笔蒙上一层铅色的画印, 想想时心口还是不自觉地被刺一下。 也说不得多么可惜和难捨,只是有些暗伤就像长在瓣膜上的肉刺,轻触一下, 牵一髮而动全身, 怎么也会难受一会儿。 第175页 将注意力转回当前的问题, 路卿的心态平和很多。 他摊开掌心, 看着四指上粗糙沾灰的碎布, 细细长长形状无规,不像是刻意做出的模样,于是暂且放下了布条。 他们原是朝着那条看似更宽敞干净的道路走,但那里虫素的气味太浓郁,再结合路口树下的那些物品, 反而不敢靠近。 教官不是万能的,如果等不到救援, 听声音也知道一只虫抵不住数十只强悍的雌虫,这些匆匆留下的和随意掉落的这些被撕裂的东西,太有可能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学生们胆战心惊地走着,他们多数是娇养的崽,即使有来自低等星球的虫,但在星球中心的繁华地带呆久了,陷入困境的危机意识便很少再出现了。 尼亚对虫素的气味很敏感,各种庞杂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光是类型他就能嗅出不下二十几道,很有可能其他的气味就包括了那些坏虫。 想到这尼亚浑身发颤,烧尽的柴火风干许久,可能是很早就熄灭了,却迟迟等不到虫来点。 现在的这条路是原先那条的另一个支路,朝着几乎相反的方向走,就是以防会撞上危险。 莱登加快步伐地走,那种混合物闷沉沉的气味令他不适。 正值烈日,学生们都走不动了,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们还尚有时间观念,但四天了,帝国怎么还没发现问题呢? 害怕的不是那些森林里的敌物,而是流逝缓慢的时间。 漫无目的地等待是最动摇内心的。 莱登深知这点,准备过会儿带同学们休息的同时讲一讲这件事,至少不要过于恐慌。 微风裹挟着树叶的摇晃掷于耳侧,轻盈柔软,不带丝毫临冬的尖锐。 然而莱登却眸色一动,目光警觉地望向攒动的草丛。 收住的脚步带动其他学生的注意,齐齐看向那头,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从那处悠悠地飘散过来,明晃晃地,招摇而慢傲,连忽视都难。 「沙沙沙。」 杂草颤动,一只腿也相应地伸出。 那腿的身影似乎没想到会有那么多虫站在这里,怔然地看着这十多个虫几秒,眼眶发红地迅速走出:「你们……你们没事?」 路卿眉梢一挑,来的虫穿着医大的队服,停顿的几秒眼球上下移动,似是在观察。 他在观察什么? 路卿没有问,听那虫被簇拥后抽噎不止,被关心的话语询问了许久才有所反应。 「我叫彦,我是,我是医大的。」他抹了抹眼角湿润的地方,小声抽泣着说:「能见到你们很高兴,我已经一天没见到活虫了。」 「怎么就你一个在这里,你刚刚说的'你们没事'是什么意思?」有虫问。 「就是,字面意思。我是从我们休息的地方逃出来的,一个虫走了快一天。」 彦说完便激动起来,抓住第一个提问的同学说: 「你们是军大的是吗?」 「嗯,是的。」 「你们有联繫到外界吗?是有什么保持神智的方法吗?」 「啊?」 被拉住的虫懵了,其他学生也感到奇怪,追着问他。 彦听着耳边你一嘴我一嘴还原了事情的真相,明白他们虽然遇到了那些虫,却并没有正面对上,不由失望道:「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办法对抗它们,没想到却只是侥倖躲过,什么也不知道……」 学生们面面相觑,彦抿着唇将事情娓娓道来:「你们只知道他们是蝗虫,却不知道他们有控制心神的能力吧?」 「?!」 彦似乎很满意他们的震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面带恨意地说:「这个该死的蝗虫群你们是不是以为很高大很魁梧,是一群类似军雌的存在吧?」 「其实不是。」 「那群蝗虫论身体大小也不过一般军雌的半身大,硬要说起不过是一群上半正常下半虫身的奇怪幼虫,和正在读幼年班的虫崽没什么差别。」 「可是,就是这群虫,咬了我的同学以后,他们都发疯了,教官也没有例外。」 彦的声音微抖,嘴唇打颤:「我们教官可是s级雌虫,学校特地请来保护我们的,另外一个教官是a+级,可就算是他们,面对这群半身虫也没办法,被意外咬到以后就发疯了,变成半虫的状态四处抓雄虫。」 「雄虫也发了疯地凑上去,贴着那些蝗虫,在,在。」 彦低下头,似乎难以启齿:「我说不出口。」 「虫神啊……」有虫发出恐惧的惊唿。 帝国对雄虫的保护力度非常大,可以说各种法律都是围绕着雄虫转,平权战争也只是做出了小小的让步。 本质上还是雄少雌多,一个雄虫何其珍贵,更何况是有能力的雄虫,十个雌虫都换不回来。 就是这样的存在,竟然不顾脸面地在外界就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没有比在场雄虫更加有代入感的了,他们脸色发白,手脚冰冷,不敢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被传出去有多么难受。 路卿敛着眸沉思,后问:「你看到那些虫是怎么咬的吗?」 「你是说咬的过程?」 「对。」 「就是冲上来,对着任意一块皮肤,张开口器,直接咬的。」 路卿又问:「那两位教官也是这样吗?」 彦声音有些重,肯定道:「对!被咬了一口,然后就发疯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怪虫,能力特别强!教官都没反应过来。」 第176页 「你们在营地里没有遇到什么徵兆吗?蝗虫来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 「对!」 路卿温和地笑了笑:「谢谢同学,我了解了。」 莱登的目光下沉,乜斜了一眼彦身后的小道,说:「从现在起你跟着我们走,听从我的指挥,直到救援到了为止,可以吗?」 「当然可以!」 彦大声回应,飞快地窜到莱登的身旁,害怕地说:「请您保护我,我真的很怕。」 语毕,眨了眨眼睫,泪珠便从睫尾震颤滴落,可怜兮兮。 莱登没有回应,而是向前走。 到了夜晚,同学们依旧围靠着坐一起,互相依偎着睡,莱登也靠着树干闭目休息。 过去许久,唿声逐渐稳定,有一双眼睛睁开,眼底全无昏昏欲睡的氤氲泪意,直接起身朝树的背后走去。 他走得不远,就在树后,繁茂的树叶落下一片深黑的影子,把这道身影牢牢地笼在自己的枝干下。 他不知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垂着头作弄一会儿 ,突然被一双手抓住,硬是夺了过去。 身影:「!」 「你在做什么?」莱登难掩眼底的冷意,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瘦小的雄虫,语气肃然。 雄虫抬起头,露出白日的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孔,声音赢弱地说:「我在试试看能不能联繫上外界。」 「你看!」彦伸长了手臂给莱登展示通讯器的界面,话中毫无心虚之意:「唿叫器还在显示唿叫中呢。」 莱登的脸色稍稍有所缓和,恢復了原来的神色,语气却有些严肃:「晚上不要私自行动,很危险,尤其是阴暗的角落不要去,知道了吗?」 「快去睡觉吧,救援我会去联繫的。」 彦点了点头,小跑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莱登从树后走出,却发现另一个地方,又有一个虫正神采奕奕地盯着他看。 莱登心里倒吸气,忍着怪异看回去,见他已经踱步走向自己。 教官,可以去那边说话吗? 路卿指了指树的另一侧,无声地吐字。 莱登点头,和路卿再次来到与彦站的地方。 「少将有联繫吗?」路卿问。 莱登摇头:「没有。」 路卿换了个问题,单刀直入:「您是认识中午看见的那个徽章是吗。」 出乎意料的是,莱恩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对,那是我同期的一个兄弟。」 「您看到不远处的那些零碎东西时,好像很震惊,脸色变了变,是发生了什么……?」 莱恩低声道:「那些东西沾了不少我那个兄弟的虫素,应该是他的,我挺惊讶的,因为他是我们那期速度最快的虫,几乎没什么东西能近他的身,连蝗虫都一样。」 路卿打通了其中的一些关窍,他有了一点点猜测,向莱恩道谢之后便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身问:「我没想到您会直接告诉我,因为您看起来并没有想说的意思。」 「嗯……确实,但少将临走前告诉我。」 莱恩说:「如果您有什么疑问,希望我尽可能地帮助您。」 第84章 夜晚悄然过去, 无波无澜地到了翌日。 因活泼开朗的性格,彦很快与其他同学打成一片,愉悦地聊着天。 「就是那么大的虫咬了你的同学们吗?」队员c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 得到彦肯定的答覆后,摸摸自己胳膊肘上的鸡皮疙瘩, 后怕道:「我们差点和这怪物碰上了。」 「也不用担心,只要像你们之前那样,听到声音就躲起来,那样就没事啦。」 彦苦笑道:「我们都没听见声音,教官似乎是比我们早一点发现,却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谁想到有一只偷偷出现在他背后, 突然就……唉。」 「你们教官忘了自己的职责, 不配做老师!」有虫愤愤道。 彦摇摇头:「不完全是教官的问题,谁能想到这虫那么厉害呢?两个教官完全打不过他们。」 「……」 学生的讨论声很大,似乎是有意让莱登听见, 暗示他—— 千万别学其他教官只顾着自己逞强, 忘记了他们的安危! 莱登摁了摁额角, 脸色并不好看, 他们讨论的教官其中一个是他那谨慎至极的兄弟, 蜻蜓的时速能达到48公里每小时,比蝗虫快了近一倍,他怎么也不敢想像蝗虫会有机会咬伤他,更不能想像兄弟会不顾学生的安危去和蝗虫缠斗。 在进入医大之前,他在反应这一项的分数可是接近满分的。 莱登想起昨晚鬼鬼祟祟的彦, 他理直气壮地举起唿叫器,表面上看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以防万一他还在趁彦睡着的时候, 偷偷把唿叫器拿走扔掉了。 早上彦来找他,问过他唿叫器的事,莱登也大方承认,就是他扔掉的。 彦没有责怪和埋怨,只是说知道了,然后神色如常地和同学们讲话,聊天,继续哈哈哈笑着。 彦有问题,又似乎没有问题。 没有明确的证据前,莱登不能直接做出行动,以免学生恐慌。 莱登紧盯着彦,直到傍晚时分看见远处那群彦口中「疯了」的虫们。 「安静!」莱登压抑着叫声。 巨大的森林本就是官方特意挑选的,可以隐蔽、躲藏、战斗的地方。 第177页 当密集的树丛无序地挤挤挨挨,盘曲的老树虬枝遮天蔽日,再清晰的身形也会随透出的那抹滤影随意摇晃,辨不出真正的形状。 可莱登还是认出了,如面条般蛆动的是他曾经的同窗兼好友。 他张开着比从前更加巨大的翅身,透明的四片欣长锋锐像是打磨后的凶物刻刀,网状的脉络流动着金辉,彰显他强大的飞行能力。 但支撑这完美翅翼的却是软绵而扭曲的身体。 莱登短暂地忘却了唿吸。 看着好友歪歪扭扭地走来,四翼后坠着一串同样歪歪扭扭的身体,体形较小,挂着破布一般沾染沉灰的白衣,似乎是年纪不大的雄虫。 一只s级的蜻蜓雌虫,能力尚在的话,莱登比不过他,也逃不过他。 他陷入两难,心里一番挣扎,不知道是拼死一搏让学生们逃走,还是选择带着他们一起逃。 没有他的保护,这群没有常识的幼小虫崽很难活下去。 「逃,逃吧,教官,我们快快,快,快逃。」队员d慌乱地说。 藏在树后的复眼呈幽深的萤光绿,在渐入西山的余晖里宛如灯泡般明亮如昼,直直刺入他的眼里。 队员d感觉自己像是被捕食者盯上的弱小虫子,恐惧感顺着神经不断攀岩直到顶峰,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发麻的腿根,止不住地抖动着小腿。 莱登深吸一口气,他敢肯定好友发现了他们,绿色的眼睛锁定了他们的位置,但迟迟不动,只能先发制虫赌一次好友的反应! 「朝这里跑!」 莱登大喊一声,见学生连滚带爬地转身冲出去,正准备故意放慢速度为学生垫后, 却看见除了他以外还有兰迪、路卿和彦慢悠悠地坠在后面,没有加快的意思。 莱登:「?」 莱登厉声道:「你们慢悠悠地在做什么?腿断了?」 彦哭丧着脸说:「我跑不动了,我腿软教官。」 兰迪脸色苍白地说:「我也有点乏力了,教官。」 路卿面带歉意地说:「和他们一样,教官。」 莱登:……别叫我教官了,烦得很。 「乏力了也要跑!彦你不是逃过前一次的追捕吗?怎么这次就乏力了?还有你们两个军校生,体能课上狗肚子里去了?!」 「对不起教官,我现在就快点跑。」彦一面流泪一面喘着气加快了速度。 兰迪也加快了步伐往前。 莱登看到依旧行速缓落在两虫最后的路卿,有些忍不住要上手,一阵强烈的飓风从他的耳侧刮过,浓稠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莱登勐然回首,看见远处的好友瞬间来到他的面前,长锯似的透明长翼飞快地沖他的头颈处刮去。 莱登暗嘆糟糕,全身的肌肉用力,调动全身的神经偏转头与身体的方向,放下重心,低身去应对这一次猝不及防的攻击。 而就在这短暂交手的一剎那间,对面攻击的刀风堪堪擦过他的脸,另一种劲风擦过他的另一侧后颈。 劫后余生躲过攻击的莱登愣住了,感受到不对劲之处,站直身转头看向路卿的方向。 他的右后方是路卿,只有他才能打出另一道朝向他后颈的劲风出来。 只是他不知道路卿为何打出这一击的原因。 面对教官严肃的目光,相比路卿泰然自若地回视,其他两个雄虫的态度却是大为不同。 兰迪愕然地看向路卿,而彦却是目眦欲裂,苍白无力的脸上爬满炽焰的血红,攥着拳头浑身震颤。 「教官,小心。」路卿说:「蜻蜓夜间视力会差一些,再加上他们的控制手段似乎并不是那么完善,您完全可以应对的。」 莱登心里仍对那一击疑惑不已,但出于对上司的信任,他听从了路卿的话,没有再问,转身陷入与蜻蜓的缠斗。 彦死死盯着路卿的手,见雄虫当着他们的面张开了手心,一只浑身被挤压成泥的黑虫一动不动地躺在那白生生的手掌处,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徵。 「原来是这样。」雄虫将虫子的尸体丢进了他拿出的一个透明小袋子,似笑非笑得看向彦。 「这才是教官发疯的真正原因,对吧?」 不是被飞蝗的口器咬了一口,也不是教官刻意逞强与飞蝗缠斗导致的悲剧,而是背后作乱的学生,用这种比指甲尖还要幼小的虫子,对教官设下的陷阱。 「如果不是兰迪同学,我或许不会那么快想到有这种可能性。」 路卿放好了袋子,对兰迪微微笑了一下:「你们的技术是改进了,还是说感染雄虫和雌虫的虫子不一样?好像比上次军训你放出来的飞虫要小一圈,如果不仔细看真的很难看见。」 「你用虫子对付他了??」彦恶狠狠地瞪向兰迪:「既然你用了没成功,为什么不上报给阁下?」 兰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早就忘记军训时为了报復路卿把弟弟搞进监狱的仇而施下的报復,这么小的虫子,光抓住就很难,更何况把军训时的虫子和比赛时的虫子联想到一起。 「我……」 「无所谓,事后自己和阁下说明吧。」彦打断了兰迪的欲言又止。 他脸略微扭曲,视线回归路卿身上后,神情稍稍平缓了一些,平静地看向他。 「你不要以为我就这一只虫子,我还有很多很多足以让你和那个教官都发病的东西。如果你愿意站在我们这边,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和引荐到那位阁下身边的机会,这在平时可是不可多得的。」 第178页 「嗯。」 「所以你的想法是?」 路卿的唇线舒展,面色柔和地摇摇头:「没什么想法。」 「……」 彦半眯起眼睛,路卿态度如常地对他微笑,真真是不怕他的表现。 他威胁道:「我不喜欢吃回头草,希望你不要后悔,到时候你求我我也不会再给你这次机会了。」 路卿:「好。」 「……」 彦感觉自己是在对棉花弹琴,说什么都是好和嗯,路卿是真不怕他还是假不怕他? 彦确实还留有两只存货,但都是用在关键时刻的,浪费在这里得不偿失。 彦想到兰迪,于是偏头盯向他的脸,却见他苍白无力没有任何底气,瞬间明白,一时气结到差点破口大骂。 这么多虫都没了??开什么玩笑?? 面对彦的无声谩骂兰迪有苦难言,他的虫不知道怎么发了疯,早就自相残杀死掉了,哪有虫留下来呀。 如果他还留着虫,何苦被路卿死死压制着。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路卿好整以暇地询问,彦竟从他的眼底看出了一掠而过的期待。 期待什么,期待他再放出一些虫? 彦磨着牙,有路卿盯着他,他放出那两只也于事无补,他可是亲眼看着路卿的那一道拳风将虫给震晕死过去的。 难不成,那雄虫看出了他没有几只虫子? 彦心下一横,干脆从衣服内衬抽出一把医用小刀,直直冲向路卿的腹部—— 他的下盘低,俯冲的角度也刁钻,就算意识到他的行动也躲不过他声东击西放出来的虫…… 彦瞪大了眼睛, 一缕银丝以难言的速度穿透雄虫耳垂下的碎发,直到擦过刀身,刺透他握着柄的虎口。 银丝纤细却坚韧,在月光下还反射出尖锐锋利的光泽。 他顺着那道锋锐的线低下头,看到被刺穿了的手掌,视觉上鲜血淋漓的冲击换回了他慢半拍的交感神经,一阵直冲脑门的剧痛从手心处传来。 彦脸色苍白如纸,手指颤动之间,再也握不住那把刀。 「哐当」,刀身沾着滴答滚落的鲜血,一齐掉落在地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娇养的雄虫受不得这刺骨般震裂的疼痛,嘶叫着趴伏在地面,握着那只被银丝穿过的血淋淋手掌,哀嚎声此起彼伏。 血渗入泥土,流到雄虫的腿前,再也不动了。 整个以路卿为圆圈的四周,像是被摁下了时间倒退的按钮,瀰漫在空气中的恶臭腥气,就这样被一卷裹挟着青草的干净气息从中间一层一层地抹开。 「簌簌——」 涟漪叠叠的叶片摇动着温柔着陆的晚风,伴唱着低吟着,像是一场来自童话里的梦,唿唿唤着,为王子披上一件干净无浊的外衣。 一双黑色的长靴稳稳踩下湿黏的泥土,迎面对上王子的目光, 如这风一般,不留任何线索地从天而降,挡住了污浊血腥的气息后, 虔诚地、专注地,凝视着他敬重的王子,弯下几度不曾曲折的僵硬嵴背,致以最热烈的俯首。 「阁下。」 艾勒特温柔说着,仰视的目光炙热滚烫:「抱歉,让您久等了。」 第85章 深处的嘶鸣由悠远而曲折的长路攀沿而上, 顺着晚风,迴旋于浓密的枝叶。 远在天边的寒鸦,像是在为这场华丽的转场感到欢欣, 拖着嘶哑的嗓子发出嘎嘎的高声伴奏。 当一声破风的利刃落下时,莱登的目光已然不受控地看向声音的源头—— 他视线所及的近处至远方, 都是歪歪扭扭的白茧。 纤细的银网缠绕住每一个进发的半虫者,以倒吊的形式黏拙于高树的粗枝杆,翻滚几圈形成难以下落的死结。 漫天蛛网黏着数不清的长团,延绵至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似是一场供蜘蛛饱食的盛大晚宴,挣揣着各色鲜活的食物。 而那些声音正是来自那悬挂在一棵棵树上的椭圆白团,疯狂扭动着浮于空气中的头颅, 咧开嘴发出哀声惨叫, 悠悠怨怨,长鸣不止。 似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莱登的喉咙滚动,竟从这些铺天盖地的蜘蛛网中感受到了些许震颤和恐惧。 来自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 他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清晰地体会到, 即便他并不算蜘蛛食谱中的一部分。 莱登深深吸了一口气, 抚摸胸口, 缓和一下狂跳不止的心脏, 当确定目前看到的范围内没有危险的生物后,他即刻回头高声大喊:「回来!没有危险了!! 」 多年来的狮子吼不是白来的,急于逃命的同学听到声音皆停下了脚步,正要回头看去,先入眼的竟是数不清的蛛网, 吓得立刻瘫软在地上。 莱登见同学们后退几步后,接连坐倒在地, 心中猜到他们是看到了蜘蛛网上的景象感到害怕了,于是高声解释:「不是敌虫!!是来帮我们的艾勒特教官!!」 「教官回来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等回过神定睛一看: 那只最大雌虫被几根蜘蛛丝穿透了肩胛骨,硬是钉在树主干的上方、两对翅膀被缠绵的丝线粘黏,就连他身后的那一长串虫族都被凌乱纷杂的线条勾上了树干。 他们惊讶地瞪大双眼,看到艾勒特的侧脸时,有知情的虫大唿:「艾勒特少将的原型是蜘蛛!」 第179页 「是他来救我们了吗?」 「是他,莱登教官说是他,而且那张脸很熟悉。」 「是挨骂熟悉还是罚跑熟悉哈哈哈哈。」 几句玩笑话舒缓了学生紧绷的心,他们互相扶持着站起来,正要走过去,可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却定格了。 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歷来冷酷无情的教官将雄虫的脸轻轻捧起,鼻尖与鼻尖的距离不过一厘米,再贴近一点就能亲上。 酒红色的眼眸盛着一碗再认真不过的专注,一面盯着路卿的眼睛,一面用贴着雄虫眼角的拇指轻轻拂去遮眼的碎发。 别说学生震惊,就连路卿也感到几分怔然。 温热的唿吸喷洒在唇间,近到相触的眼睫微微一动就能感受到皮肤上那一点点痒意。 雌虫似乎对这种举动习以为常,摩挲着路卿的耳根后方,语调是显而易见的心疼:「眼角受伤了。」 路卿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一点刺痛,但可以忍受。 应该是路上被飞来叶片刮到的。 艾勒特的态度大变让路卿感到有几分捉摸不定,有意为之,还是发生了什么? 他略一思量,不管如何先将距离过近的雌虫推开。 路卿用的力气并不大,推开雌虫时他身体晃动的幅度却不小。 看艾勒特略微无措的眼神,似乎是并未设防,浓情蜜意时突然被推开的小狗,可怜兮兮。 但他并没有埋怨,而是从呆楞的莱登那里要来了伤药,递给路卿。 路卿手没动,过了几秒还是接过了这个伤药:「谢谢。」 看完全场的学生只想说,他们是谁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干什么。 莱登反应最快,立刻将学生们叫来,让他们把丢下去的那些重物再收回去,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同学们虽好奇,但还是磨磨蹭蹭地收起了东西。 尼亚却一动不动地看着路卿和艾勒特的方向,紧抿着嘴唇。 有了艾勒特的帮助,两个雄虫被蛛丝牢牢捆绑起来。 兰迪算是比较无辜的,正因为他一事无成,莱登直到这次事件发生以前,都不知道兰迪是所谓的卧底,被彦一语点出。 而彦是明目张胆的可疑,他知道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以前,莱登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所以伪装得很敷衍。 两个雄虫没动什么脑子,帝国的法律偏向雄虫,尤其还是贵族雄虫,他们不怕教官的责难,却没想到控制的飞虫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起作用。 事情暂且结束后,被捆绑起来的彦突然问:「你为什么没有症状,我记得你明明被……」 彦戛然而止,话语未尽,但他的视线赫然是看向艾勒特的。 艾勒特只是冷淡地看着他,眼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彦磨了磨牙,不再吭声。 深夜,了解了情况的莱登简单整理了一下信息,从艾勒特口中得知了南面的飞蝗都被他的蛛丝捆绑起来,倒挂在树干上。 至于靠近比赛休息地的北面,他没去过,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我记得您离开的时候是准备朝北面走的。」莱登疑惑道。 艾勒特却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我有朝北面走。」 莱登:「奇怪……」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莱登没有多问。 有了艾勒特在,至少他能稍微放心点,不用时刻紧绷着神经。 入夜了,学生们对傍晚的那一幕都很好奇,但碍于教官在,不敢问路卿,再加上过于疲惫,于是憋着一肚子疑问睡了。 路卿背靠一棵树,合着眼养神,有些许阴影落在他的头顶,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路卿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理所当然坐在他身旁的雌虫。雌虫非但没有注意到视线中的不耐,还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轻轻盖在路卿身上,说:「阁下,夜里凉。」 路卿:「……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艾勒特微愣:「什么?」 路卿见雌虫眼神似是真不解,一点模煳的猜测隐隐划过脑海,他认真地看向雌虫,一字一顿道:「你忘了吗?我说过,希望你不要离我太近。」 「不要离您太近……是我的靠近影响到您了吗?」 耳边传来雌虫的低语,带着些许茫然。 他实在不明白,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原本对他温柔的雄虫为何态度那么生冷,一字一句像是要和他撇清关系,让他感到惶恐。 一成不变的红眸起了波澜,明显变化的情绪不像是多年后喜怒不动于色的艾勒特,更像是年轻一点,藏不住情绪的他。 路卿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盯着雌虫的脸许久,长嘆一声问:「艾勒特,你记得你已经和我的兄长订婚的事实吗?」 艾勒特正为前一脚的消息慌乱,下一秒另一条消息如骤然炸下来的炮弹,在他的耳旁轰出巨响,轰隆隆地发出嘈杂的忙音,似乎什么声音都消失在耳侧,听不真切了。 他捻紧了食指,用力到发白,片刻后才真正消化了这个消息,瞳孔微缩:「我和那位阁下……订婚?可是结婚不是只有相爱的……」 艾勒特低声呢喃着,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路卿却笑了笑:「原来知道结婚的意义。既然如此,那你还来纠缠我做什么呢?」 「少将知道婚后最好不要和别的异性纠缠这件事吗?」 第180页 「我……」艾勒特张了张口,急切地想要解释,却被雄虫打断了。 「如果你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 路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雌虫,眼底流淌着几分冷意:「既然选择那条路,就请您不要来纠缠我,这是对彼此的尊重。」 突然来的敬语让雌虫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眼看雄虫要走,若真让他就此离开,他预感,或许他再也没有机会修復这段关系。 「路卿——」艾勒特连忙站起来,抓住了眼前的那只手,见路卿回首时冰冷到毫无情绪的眼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下,唿吸也在一剎那跟着断裂。 他不知道自己和卢卡西有过订婚,但路卿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有,而且深深地伤害到了他,这一点就让他的唿吸跟着心脏一起忍不住地发痛:「我先前不清楚这件事,待我回去就和卢卡西阁下解除婚约,请您。」 路卿听到名字那一瞬意外地回视过去, 见一向最守规矩的雌虫抓着自己的手,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似乎用尽了力气想抓住他,落在皮肤上的触感却是轻柔的,几乎没有力度,只有湿热的汗液。 「请您别走,好吗?」 雌虫声音沙哑地乞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也不知道突然翻涌上来的情绪是什么,仿佛曾经经歷过一样的事情,雄虫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要从他的眼底走出。 这一秒,他的心里被浓浓的恐慌与不安浸满,还有一丝扭曲到极致的苦痛揪着他的皮肉撕扯,但被他极力地掩藏,尽可能用不会令雄虫厌恶的语气说话:「我会立刻解除婚约,和外面说清楚,我……」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煳的印象,结婚的含义就是与其相守一生,虫蛋不是所谓的多接触就能有,而是肌肤相亲,负距离的碰触。 他确定除了路卿以外,他不会想和任何虫做这件事,也知道如果自己和别的虫订婚了还想和路卿像以前一样是多么作呕的事。 他不想被路卿厌恶噁心,光是回想刚刚那道冰冷的眼神,他就像被钉子刺入胸口,一点点地挖去血肉那般痛苦。 路卿定定地看向艾勒特:「我可以信你吗?」 你是真的失忆还是装的失忆? 路卿突然想起自己偶然间在军部知道的一件事。 那时军部联繫他再做最后一次的搜证,在确定路卿真的不知道其他信息以后,伊萨克斯同意他的离开。 不过临走之前,伊萨克斯和他简单的闲聊了一会儿。 「艾勒特少将现在怎么样,那次自爆没有留下后遗症吧?」 路卿慢条斯理地说:「您知道的,少将痊癒后已经出院了,至于其他消息,抱歉,我了解的并不多。」 「呵呵,看艾勒特少将对阁下那么在乎的样子,我以为你们关系很深。」伊萨克斯意味深长地说。 路卿笑了笑:「您误会了。」 伊萨克斯耸了耸肩:「好吧,那请阁下帮我向少将转告一声,能量护罩申请了就要用,不用被毁不仅会造成军部资源上的浪费,还会造成医疗器械上的浪费,请他注意一下,下次别再弄坏军部下发的东西了。」 「好的,有机会的话。」 离开军部后,路卿瞬间就想到了那个自曝的蝴蝶雌虫。 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也来不及细想,满眼被鲜红色的血以及冰冷无力的雌虫「尸体」所占据,连唿吸都难以控制。 那一刻他的恐惧和害怕是真实的,浑身上下的颤慄与冷汗也是真实的。 但能量护罩…… 路卿眼底的暖色渐渐被黑沉磨去,他不是傻子,只言片语就能从这件事里还原出一个大概的真相。 原来雌虫是故意不开护罩,以身抵挡爆炸。 原来他的真实,在雌虫眼里不过是一个换取他同情心的道具。 路卿很多都可以原谅,他在乎的东西不多,但雌虫的利用和欺骗令他心寒。 他确实怀念,喜欢曾经年少一些的雌虫,承载了一些温柔的,美好的东西。 即便偶尔的笨拙呆板,在他眼里也是触动心底的喜欢。 所以, 路卿掀开眼皮,第一次打量这个所谓失忆的雌虫,说不清眸里蕴藏的是什么样的情绪。 我可以信你吗? 第86章 「可以。」 漆黑的深夜, 不知道是谁唿唿作响,如刀下坠似得割着皮肤,引来阵阵刺痛。 路卿捉住了趁乱作怪的叶片, 在肩头沾上之前,捏住枯黄粗糙而脆弱的叶根, 轻轻地置于掌心。 临近寒冬的叶片,似乎都是这样枯到承不住岁月的颜色,一碾就碎。 路卿把玩着手里的叶子,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答案,不过几秒收紧了五指,将叶片紧紧握在手心。 细微的脆响,等再张开叶片已成碎末, 手掌倾侧, 碎末就随空气纷纷扬扬地落下。 艾勒特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瞅着雄虫,见这一幕,忍不住揣测自己的回答是不是有不合适的地方, 所以才会得到无声的沉默。 直直地望过去好像不合适, 但以往的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界线, 自然而然地就看了, 对视了, 甚至能看到路卿眼底盛着的温柔笑意。 艾勒特抿紧唇,越想胸口处的疼痛感就越清晰透彻,曾经的自己是何其幸运,才能用数年来被丢弃在垃圾场苟活的苦难换来这无数次的温柔以待…… 第181页 闭了闭眼,再次睁后他神情不变, 长睫垂落交织出阴影更显眸光锋锐,如打磨后的寒刀, 可仔细一看,颤动的眉梢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路卿抬起眼,看气势低沉冷然的雌虫,略一想就知道他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毕竟在年龄尚小的时候,发现他情绪低落的雌虫也是这副表情。 那时他还是8岁,当他拿着好不容易背完的书,高兴跑来找父亲,正好撞见艾勒特站在父亲身边,而对面是两位陌生的客虫。 「雄父……我……」 路卿没有看清父亲使的眼色,小手紧紧环着书,紧张地仰着头,瞪大了眼睛,直直看向前面的陌生虫。 一切都那么凑巧,对面的客虫一贯喜欢小虫崽,看路卿又软又白,临走前一下子起了逗弄的心思,微笑着问他:「小雄子找雄父来做什么呢?」 「我来……我来找雄父,背书。」 「背书?」 陌生虫几步走近,眯着眼睛俯下身看向路卿手上的书,当看到封面上的那一排字后,惊讶地说:「这本可是高级课程才有的内容,你都记下来了?」 「嗯。」路卿怯生生地瞅他,那是一个长有鬍渣的中年雄虫,看起来眉毛粗长,肚子圆滚,脸兇巴巴的,戴着眼镜,语气却很和善。 陌生虫笑着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顺便问了问题:「第一次平权行动是谁发起的,崽崽知道吗?」 「是……艾森罗少将。」路卿小声地说:「因为不满帝国的……强制分配制度,所以引起了第一次平权。」 陌生虫又问:「那崽崽知道,贝坦耳湖事件发生的时间,以及全帝国第二次制度改革是在什么时候吗?」 「是3369纪元,和3424纪元。」 陌生虫多问了几个,眼神逐渐发生改变,直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路卿只是把书抱得更紧了一些,咬着唇没有说话。 陌生虫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顶:「崽崽说的已经很好了,能把这么多歷史记下来,还有自己的看法,很不容易。」 他站起身,看向脸色不好的老洛克,笑眯眯道:「小雄子很聪明,正好我这有个帝国大学的推优生名额,如果阁下愿意的话,十八岁可以送小雄子过来上课,我们政院还是很需要这样的虫崽的。」 老洛克对此并不感到高兴,但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故作喜悦地说:「那就谢谢李院长了。」 两位雄虫一走,老洛克的脸色就瞬间沉了下来,他皱着眉,转身盯着小雄虫的蓬松的发顶,声音又粗又急:「你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回答?」 「……」路卿盯着自己的鞋尖,后面的问题都是对于一些歷史政变的思考,这对他来说有点困难,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去理解分析,更何况最后一个问题……涉及到了雌父提到过的恩师,他做不到去评价指点这样的一个军雌。 老洛克本就一肚子火,看路卿这幅垂着头不看虫也不说话的窝囊样子还来气,指着小雄虫的头顶训斥:「不说话做什么,哑巴了?」 「你雌父就生了你这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出来?」 路卿想起雌父温和的脸就难过,握着书沿的小手微微颤抖,老洛克得不到回应却变本加厉地怒斥:「说话也是个结巴的,我给你的演讲书你没看?你是一点都没有把里面的东西学进去啊,平时就知道堆那些垃圾一样的破铜烂铁,话也不说,该有的礼仪也没做好,看见我给你使眼色也不知道离开,赖在那里想表现自己吗?那你好歹表现得出彩一点啊,不说话做什么,你不知道李院长问你,你却光扒着书不说的时候,我有多尴尬!这是什么样的一个雄虫?哪家雄子是你这样的?」 「你看,李院长说十八岁送你来上课,这和其他虫不是没两样吗?都是顾及我颜面的託词。」 老洛克年轻时就是个漂亮花瓶,完全不及路迎从垃圾星爬上军校顶端后的能力,虽然是贵族,也只是小贵族,读了一个用钱可以买进去的野鸡大学,吃喝玩乐四年遇到了路迎,靠花言巧语骗取他的喜欢,成功上位。 他根本就不懂帝大的含金量,也不知道帝大的基本要求是:必须满十八周岁才能读,以为李院长是顾及他的面子给了小雄虫一个入学的名额。 大雄子不就是免推进帝大的吗? 老洛克为卢卡西骄傲,但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有权利,哪个学校都能随便进去。 如果他年轻的时候能拥有这样的身世背景,帝大的大门随时都能为他打开。 所以他很愤怒,认为路卿回答的那些问题是必要的,应该的,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随便丢给小雄虫的书是拿错了的。 没有回答出所有的问题,就说明路卿有问题。 老洛克不想再看那军雌的种一眼,移开眼冷声道:「回房间,把这本书再背几遍,等老师来了抽查!」 「真是丢我的脸……」 老洛克不满的声音消逝在走道的尽头,路卿看着雄父头也不回的背影,又垂下头盯着书的上沿。 水雾模煳了视线,在眼眶中打转,他不愿抬起头去看默默走到他身边的艾勒特,雄父说的丢脸就印在他的脑海里,现在抬起头不是更加丢脸吗? 会不会对上雌虫尴尬的目光? 路卿眨了眨眼皮,坠下一滴水珠,低头和艾勒特说了一声后,匆匆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第182页 就这样闷头看了父亲留下的书两遍,小雄虫期间一直没有说话,连饭也没有食慾,扒拉几口就吃不下了。 仆虫除了送饭的雄虫管家,没有任何虫,他们也不会去管一个家主不喜欢的小雄子死活,饭送过了,汇报了,就收走了。 艾勒特是唯一一个呆在他身边最久的虫。 看着自己没有食慾只知道看书,他想雌虫应该是无措的,围着他沉默半晌,又拿来了甜品给他吃,可得到的都是勉强的几口,这才低声问他:「是身体不舒服吗?」 路卿拿着书的手一顿,摇了摇头:「不是。」 「那您是……心情不好吗?」 声音落下的那一剎,路卿真的有倾吐的欲望。 他想问自己是不是很惹虫烦,所以每次得来的都是无视和讨厌,但又生怕艾勒特为难,放下手中的书,捏着手指慢吞吞地说:「没有呀。」 「挺开心的!」 艾勒特亲眼看着自己被父亲训责,心里应该是知道他闷闷不乐的原因,但那时的他天真地以为可以矇混过去,还扬起脸对着雌虫笑,完全并不知道葡萄似的黑眼珠涨了一汪湿润的水,眼眶红红的,像是极力将泪憋回去的痕迹。 艾勒特端着那副又冷又严肃的表情不知道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哒哒哒地跑出去。 路卿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快要掉出来的泪意,重新扶起了那本书,一厢情愿地转移自己那飘飞的注意力。 不到半个小时,艾勒特又哒哒哒地回来。 他不知道去做了什么,浑身上下皆是烟燻的味道,齐整的髮丝变得凌乱湿软。 路卿转过头去看他,雌虫的身上汗津津的,鼻尖上还有一点被抹开的灰色,眼角也粘了灰,一个灰霉土脸送给他也不为过。 他正走过来,脚下突然一顿,往后退了两步站稳。 路卿歪着头,好奇地问:「艾勒特,你去哪里了?」 艾勒特神情不变:「去厨房弄了点东西吃。」 路卿又看回了书,装作自己不在意的样子:「哦……」 书上的字入不了大脑,走马观花似的从眼底掠过,路卿用指甲摆弄书页的一角,心思怎么也放不上这些歷史事件。 艾勒特说去厨房弄了点东西吃,是什么东西呢?搞得身上都是灰诶。 路卿托着下巴,许久才翻到下一页。 他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凌乱又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狠狠推开。 「嘭!」 路卿手一抖,吓了一跳,转过头惊恐地看着雄父怒气沖沖地走进来。 小雄虫以为雄父是来找他的,手上的书都来不及好好放就从松开的指间倏地倒下,匆匆忙忙地站起来,哆嗦着苍白的唇,不敢看生气的老洛克。 那一刻路卿想过很多可能会惹怒老洛克的事,比如剪纸花,比如用废材料做小玩具……然而老洛克的脚步在艾勒特的面前戛然而止,无法忽视的怒气喷出他的双眼:「烧书,你干的?」 艾勒特沉默地点头。 老洛克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举起手刚要下落,视线猝然飘向了颤抖不已的小雄虫,慢慢放下了手臂。 「惩戒室去。」老洛克目光阴沉沉地回落在艾勒特的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艾勒特没有走,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害怕的小雄虫,缓缓地说:「别伤心,以后不用读书了。」 听到这句话,路卿先是一愣,直到艾勒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眼中,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雌虫的脑迴路。 烧书=不用读书=不用背书=不会被骂=不会伤心。 小雄虫的唇角微动,突然有点想笑,怎么会有虫这么思考的呀? 可他一想到生气的雄父带着犯了错的雌虫离开时的表现,又笑不出来了,急忙跑出去找雄父求情。 有时候一些小小的记忆点,会因为对方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自然而然地被牵拉出来,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忽地搔动一下心弦。 想起这些往事,路卿心里的郁结好像消去了一些,到底还是心软了。 他一直在想失忆和非失忆都是同一个身体同一个性格,他是否要把伤害了他的和没伤害他的分成两个个体,其中还有可能包含了雌虫的欺骗。 但他转念又想,为什么要为难自己?既然不讨厌这个失忆的雌虫,不如顺其本心。 骗了就骗了,不过是增加一个讨厌雌虫的理由。现在他是为了自己而活,当然听自己潜意识的想法,正常对待就好。 「好。」路卿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他靠着树,重新合上了双目。 艾勒特空落落的胸口重新有了心跳,他看了雄虫合目的脸许久,确定他真的不会再走,安下心来坐在树的旁边。 树叶依旧脆弱,在风的依託下温柔缓慢地旋转而下,轻轻地盖在前一片叶子的叶面上,安然地进入沉睡。 艾勒特感受这久违的温度,缓缓地闭上了眼。 第87章 尼亚偷偷睁开一条缝隙, 只能看到两条影影绰绰的身形,似乎在争执。 当其中一道迎面向他走来,亚雌飞快地闭上了眼, 不知不觉到了第二天早上。 清晨,鸟雀在清脆地鸣叫, 唤醒了尼亚的意识。 他睁开眼,立刻看向昨天看见影子的方向,树下已经空了。 有部分同学醒来,嘻嘻哈哈地讨论昨天的一幕。 第183页 尼亚揉了揉眼睛,问了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萨萨,你有看见路卿去哪了吗?」 「那个学弟吗?」 萨萨指向左侧的树林:「他好像和其他两位同学去找吃的了。」 「谢谢你。」尼亚忙起身朝那个方向走。 兰迪被蛛丝捆绑着,见尼亚从他身边走过, 不死心地叫着:「尼亚学长!」 尼亚回头, 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兰迪:「你去找那个废物虫是不是?我都听见了。」 尼亚闻言敛起眉,不高兴地道:「路卿阁下不是废物虫,请您放尊重点好吗?」 「他精神力f!不是废物是什么?」 兰迪不满地说:「你都不知道, 他以前就是个小结巴, 说话都不利索, 他的雄父都不喜欢他, 把他当透明, 基础教育都没上过,还不知道是怎么进军校的呢!」 即便父亲多次提起不要和外虫提及路卿的身世,但兰迪还是忍不住叫嚷出声,他的弟弟因为路卿进了监狱,自己几次三番被雄虫戏耍, 现在还被绑起来呆了一个晚上,心里的火气怎么也憋不住。 说话的同学陆陆续续地停下说话声, 好奇地看向兰迪的方向。 声音虽然听不真切,但他们听到了路卿的名字,大概是在说他了。 「我听见了精神力f?有这么低的雄虫吗?」有虫一脸懵逼地问道。 有个同学犹豫着说:「我倒是听说过e的,一般熬不过幼年期就精神力枯竭死掉了,根本活不到成年……」 「你的意思是那学弟会死啊??」 那同学连忙解释:「也不是这个意思啦,要死早就死了好不好。」 「餵。」队员c凑过脸来,神神秘秘地说:「内普说这学弟以前是个小结巴,你们看得出来吗?」 队员a摆手:「看不出啊,谁看得出啊?」 队员d:「我倒是看那学弟挺会说话的。」 萨萨思索半晌,道:「挺温柔的雄虫,说话也不急不燥,看不出有语言障碍,更像是高精神力的。」 几个虫相视一眼,都觉得兰迪是为了在喜欢的虫面前表现,刻意诋毁路卿。 兰迪追尼亚,在高年级里都不算秘密,甚至天天在美食社门口围堵他。 吃过尼亚美食的同学都对这个烦虫的傢伙没什么好感,一向彬彬有礼的柏林更是拉下脸请他不要耽误美食社的运作。 「真的是……一个雄虫而已,至于说那么久吗?」 「没读过基础课就能考那么好,我倒是觉得路卿还蛮厉害的勒。」 「有点心服口服的感觉了。」 「确实。」 再次旁听吃瓜时,同学们对这个小学弟的感官有各方面的提升,但对兰迪的话都有些无语。 诋毁也要说得像样一点吧?这种不太真的就别拿出来煳弄虫了。 尼亚已然听不下去了,转身便走,对兰迪不甘心的叫声没有再理睬。 他看着泥土上的脚印跑得飞快,昨日的场景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翻动。 教官和路卿认识的事已经跑不掉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军雌看向路卿的表情不是一般教官看学生的表情。 他自然而然地摸上了路卿的眼角,动作熟稔像是认识了许久的亲昵,晚上抓着路卿的手,靠近的那些动作,还有听不见的争论声,都让尼亚有种如鲠在喉,慌张又难受的感觉。 路卿是怎么想的呢?他们是互相喜欢的吗? 看起来不像,至少平日里路卿对艾勒特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注,相反,艾勒特确实会去看路卿。 尼亚几次捉到艾勒特的视线都将它看作是对优等生的重视,毕竟在今天之前,他都想像不到艾勒特这样冷漠的军雌会喜欢路卿……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尼亚一直跑,直到看见高树之间露出的衣角,眼睛一亮,忙不停地跑去。 他正要叫路卿的名字,目光却瞥到那个站在一旁身姿笔挺的雌虫,话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怎么也说不出下一句。 艾勒特先一步注意到突然出现的陌生亚雌,但很奇怪的是,明明脸是陌生的,他却油然而生一种难受的情绪,喉咙下的气管发紧,胸口发涩,不想见到亚雌的脸,似乎看着他就不舒服。 艾勒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不好的感觉,只能压抑着心底的怪异,重新关注路卿的动向。 好在路卿挖出那几个伞状的植物前,亚雌都没有发声。 艾勒特看着路卿的情况,观察四周围的动态,还要分出精神去关注那令他不舒服的小亚雌。 当他一开口,艾勒特的心头一跳,后嵴的肌肉都不自觉地绷紧—— 「路卿,这个就是你说的凝水菇吗?埋在土里只有一点点伞头,好可爱。」小亚雌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特有的软绵,是雄虫都会喜欢的那种漂亮又娇软的雌虫。 他小步来到路卿跟前,路卿恰好抱着那一簇小菌菇抬头,艾勒特眼睁睁地看着亚雌蹿过他的眼前,当即伸出的手臂顿在空气中,最后缓缓地放下,抿着唇焦虑又无力。 ……他没有立场去阻止两个学生的接近。 「对。」路卿回復道。 艾勒特的红眸定定地看向两虫的脸不断凑近,心脏似蚂蚁在啃食,跳动得逐渐缓慢,恰好在一个拳头的位置时,路卿自然地退后,将凝水菇递给了身后的同学。 第184页 「麻烦放进那边的框子,谢谢。」 「好好。」 同学抱着那些菌菇,顶着两个雌虫的目光,宛若扛着两座巨山,颇有压力地放下食材又回来。 路卿却像感受不到这灼虫的视线,在树下忙来忙去,不是剥树皮凿树脂就是蹲下来挖小植物,和尼亚的对话一刻不停有问必答,但过了那条雌雄虫应有的界线,他撤离的速度让尼亚都反应不过来。 几次下来尼亚清楚地感受到路卿与他之间有边界,还是路卿画出的线条。 那艾勒特呢? 尼亚看向军雌的眼神撂上一抹深深的幽怨,教官直接上手摸路卿的脸都没被推开,甚至昨晚两虫拉拉扯扯许久,今天早上还能心平气和地呆在一起。 他原以为自己有了机会,却没想到机会只是留给特定的某些虫,不是他。 尼亚知道现在的他路卿只想保持正常朋友的关系,不会暧昧不会有任何旖旎的氛围,或许路卿就是喜欢高大健硕的那一款? 尼亚暗地里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艾勒特的身形,深蓝色的军装显得军雌修长而挺拔,黑色的皮带紧紧扣环住腰部,被包裹的小腿匀称修直…… 尼亚这才发现,教官的腰肢真的很细,身材也很好。 亚雌长嘆的一口气引来艾勒特飞快的一瞥,他摸不清雌虫嘆气的原因,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从他有意贴近雄虫的动作就可以看出。 艾勒特摩挲着手指,捻着指腹的那一块肉来来回回,甚至掐出了一道深深的指痕。 如今他心急如焚,却碍于规则和原则,依旧要保持着教官应有的态度。 艾勒特想着,好不容易确定了他对路卿的心意,倏地杀出来一个亚雌和记不得的婚约……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一无所知,所以对未知的东西感到慌乱又害怕。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 同学抱着菌菇看向他时,艾勒特蹙紧眉峰,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转移视线。 教官的态度像是对他很不满,但同学咽了口唾沫,还是鼓起勇气一路跑到艾勒特面前,举着那框菌菇说:「路卿说,能不能麻烦教官把这框装满的菌菇串起来。」 接收到军雌投来的目光,同学似乎从中得到些许底气,稍稍正了正腰杆,解释道:「串菌菇的工具就是那根给你的粗绳,路卿说教官应该能串起来。」 「麻烦您了!」同学敬了一礼,忙不迭地跑回雄虫旁,心虚地拍着胸脯喘气。 要不是看昨天路卿和雌虫这「眉来眼去」疑似有姦情,他真的不敢对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下完这一大段指令。 应该……没事吧?同学偷偷瞄了一眼艾勒特面无表情抱着一箩筐菌菇的脸,下一秒心胆发颤地收回视线,觉得还是别多看比较好。 路卿摘了周围的菌菇,挑出能吃的部分给同学,等大部分的有用材料被取走,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抬眼看艾勒特那边的工作情况。 悬日当空,当雄虫的靴底踩上他的影子,艾勒特的唇线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正盯着手中的菌菇,表面认真严肃地作弄着菌菇的角度,实际手忙脚乱地控制使用能力的程度。 进入这座森林后,他的虫素持续上升,精神力也达到了比以往更高的效率使用。 但与此同时……他的控制精度、准度皆下降,稍不注意那一瞬的爆发力会把柔软的小菌菇炸个粉碎。 这么一筐小菌菇,多是多,面对十几个虫却是不够吃的,艾勒特不敢弄坏任意一个凝水菇,于是动作上就有些力不从心的凌乱。 路卿旁观不到一分钟,随手从筐里拿出一个菌菇,并掏出一块磨尖了的铁块,先在菌菇的伞上戳出一个小洞,然后再用绳子穿过去。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戳的过程中没有磕绊,直接钻出一个长条的小洞,继半个小时后,成为了一分钟内第六个被挂在绳子上的小菌菇。 艾勒特:「……」 第88章 艾勒特看着绳子上孤零零的六个小菌菇, 其中一枚还是路卿刚穿上的,脸浮上一层如烧似的红。 他竟然忘了可以不用能力…… 艾勒特尽量调整唿吸,散去脸上的热意, 这一次他串得快了些。 当一筐被串好,路卿拿着其他学生的杰作来回收自己串好的菌菇, 他不经意瞥了那几十提,再看看自己串的几十提,对比下来还是他的多,心里竟有几分诡异的满足。 一声不吭地把菌菇递给雄虫,艾勒特的红眸微微发亮,扬起颈来像是等待夸赞的狗狗。 路卿接过菌菇的手一顿,故意略过了艾勒特的眼睛看向了别处:「辛苦了。」 艾勒特亮起的眼眸微微发暗, 三个简单的字眼不仅对他, 对其他虫也同样说过。 漫不经心地回到篝火处,雌虫靠在树旁回想自己之前做过的事,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摆弄着从空中截来的叶片, 像昨晚路卿做的那样, 出神地捻着叶面, 直到那一双手提着一圈烤熟的菌菇来到他面前。 他怔然地抬起头, 看着这一动作, 倒是有什么模煳的印象一掠而过。 路卿伸了伸手,就这么直接地望着他。 艾勒特下一秒垂下眼,小心地从手里接过饱满的一串凝水菇。 菌盖上撒上了一层厚重而鲜红的调味粉,正「啪嗒啪嗒」得滴落着滚烫的汁水,散发出清淡而刺激性的气味。 第185页 「谢谢您。」艾勒特低声说。 雄虫略一点头:「如果需要, 可以再来找我。」 艾勒特托着从雄虫手中得来的圆盘,待雄虫转过身才垂下眼帘, 盯着那小串胖乎乎的东西,拿着木籤戳起一个凝水菇的头,小口咬下了它的边沿。 咬下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微微发光,沖入鼻腔的辣味对他来说却是刚刚好的调味剂。 裹着鲜辣汁水的凝水菇带了点咸咸的滋味,艾勒特很喜欢这种味道,少量而快速地炫完了这一串菌菇,不动声色的舔了一下唇角,正抬步欲要朝篝火旁煮汤的雄虫身边去,眼神扫过莱登的仅剩的两个菌菇,微微发愣。 先前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莱登吃的凝水菇只撒了一点点提鲜的粉,与自己手中的量天差地别。 那他手中的那一串覆盖了厚厚一层鲜辣粉的,是路卿特意记下了他的口味撒下来的量吗? 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自作多情,但艾勒特却忽觉心脏处流淌过一股湿湿软软的热意。 与外表不符,他偏爱口味重的东西,可能是源于他出生的星球骨子里就带着辣的基因。 这种凝水菇很火爆,再加上一碗疑似肉汤的汤头,几乎每个虫都要吃够两三份才能满足。 有教官在,有吃的在,甚至有同学骨头轻了和路卿凑近乎,忽悠他进美食社。 路卿来学校快一个学期了都没听说过这个美食社,同学却热衷于将他推送进去。 「尼亚是美食社社长。」同学说:「他做的饭可好吃了,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材料,特别有趣。」 路卿很快就想到曾拜託尼亚推广食谱的事,心中瞭然。 尼亚放轻脚步咬着下唇靠近,迎着同学和路卿的目光视线许久未言,同学还以为是尼亚在考虑要不要收路卿进社团,毕竟今年的入社名额已经满了,于是给了个台阶。 「可以下一年再招路卿进来嘛。」同学眼巴巴地说。 多一个美食专家,预示着多一份试吃的菜品,想想口水都要滴落下来。 尼亚为难的并不是这个。 为了完成恩虫留下的任务,他学习了好久的菜,通过试吃的方式招揽了一批想要自力更生做出美味的学生。 开创美食社以后,他肩负两方面的工作,柏林学长担任副社长一职,帮了他不少忙。 一直没告诉路卿的原因,一是先前不知道他的意愿,二是招揽路卿为成员令他过意不去,社长的位置还需要他把一些善后工作处理好才能让位。 尼亚忍着不说,准备下一年再告诉路卿这件事,还是早早被同学揭露出来。 路卿温声拒绝:「抱歉,近期没有这个打算。」他课余时间还要直播,况且他相信尼亚的水平,至少试吃的那几次味道都很好。 尼亚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松了口气说:「有想法就来,我可以给你留个位置。」 路卿点点头,同学却难掩失望,唉声嘆气地道了一句「好吧」,没再提起这件事情。 艾勒特觉得自己是个做贼心虚的小偷,一面在意路卿与那亚雌的动向暗暗窥视,一面还要保持自己的姿态做好侦查的工作。 过去路卿与雌虫的对话屈指可数,现在自己不在身旁了,突然发现雄虫的身边围绕了不少虫。 除了被捆住的内谱与彦,还有几个在他的周边打转。 艾勒特的头又有些发胀的痛。 根据进度,再过半天就能走出森林。 眼看前路越发宽敞明亮,畅通无阻,他却还是什么也记不清楚,混沌得很。他真心希望这件事过去以后还能与路卿好好谈谈这件事,至少给他一个为失忆前的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 然而事与愿违,走出森林后见到的不是豁然开朗的空地和等待他们的工作者。 比赛中心的场地被捣弄成一塌煳涂的废墟,工作者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还有虫被撕裂的翅翼。 艾勒特和莱登快步上前,简要探查之后,发现地上的虫都没死,只是晕倒过去而已。 空气中瀰漫着硝烟和虫素的味道,可他们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学生们原以为来到这里就能结束这场噩梦般的比赛,直到他们看见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几个虫,身上的衣服赫然是帝国大学的校服与徽章。 难怪走了几天的路,除了医大的他们谁也没看见,敢情是早已出了森林等待救援。 带队的教官消失不见,各种虫倒是倒了一片。 学生战战兢兢地跨过横倒的身体,来到两位军雌的身边。 「帝国派来保护我们的军队呢?」一个学生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其他虫浑身一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恐惧慢慢爬上了他们的脸。 这些软趴趴的虫像是被抽干了血液,无力地趴伏或仰倒,脸如泡了水皱起的纸白得吓虫。 应该保护他们的帝国军队一个也没看见,只有残翅断翼,不知名的暗色黏浊渗入泥土,挥发出一种浑浊又噁心的咸腥气。 他们踩着这片土,抬起脚还能看见鞋底藕断丝连的血色粘液,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艾勒特抬起眼看向左面空旷的地面,虽遍布着碎石,但几乎没有虫瘫软的身体,凌乱无序的脚印一对覆着一对,还有长条的虫形软坑。 脚步乱却围聚在那一块区域,没有太多硝烟气味,像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歼灭,痕迹残留物少得可怜。 第186页 森林里与森林外完全不同,森林外的危险程度明显比森林内的高,因为森林能利用视觉上的效果进行躲藏,而外面却空荡荡的根本挡不住。 艾勒特踩着满地的泥泞与狼藉走去,斜乜一眼竟看到路卿也跟着走来。 路卿的眸光微微盪开,看不出聚焦的点在哪,又紧抿着下唇,像是强忍着什么苦痛,放松与紧绷的情绪在眼底变换。 艾勒特怔忪片刻,一把抓住雄虫的手腕,魔怔似的脚步才得以停下。 「路卿,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书书意识到不对劲,着急地乱喊,路卿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地清晰冷静:「我在,别担心。」 书书绕着他飞了一圈,见雄虫的表情还是苍白无神的,奇怪嘟囔道:「路路子,你这是有事还是没事啊?」 「没事。」 路卿涣散的焦距回笼,定格在不远处如黑炭碎的几个黑点。 他动了动手腕,艾勒特自觉地放下手,知晓他应该是恢復了清醒,担忧而热切地看着,随时站在雄虫的身旁待命。 路卿就这样漫步到那几个小到几乎看不清的黑点面前,用手帕捂住口鼻半蹲下来看。 那毫不起眼的「小黑炭」,在近距离下更加清晰地展现出上面疑似长须一样的东西。 不仅如此,黑炭都呈圆形球状,无论是椭圆还是近圆体,上表面的弧线流畅清晰,并不是远处看到的那般不规律。 路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质盒子,从盒子里抽出一把镊子,戳动「黑炭」的中心,几次戳动下,看似球状的东西微微舒展了开来,露出月牙形的腹部。 腹部一节一节地张开纤细如绒毛的小脚,左右动了两下,又悄无声息地蜷缩起来,团成小球。 黑炭动的一剎,黑炭的边侧如蝉翼般的深黑薄片才微微撑起一点形状,让路卿确定了小黑炭的身份,约估是某种类蝉的飞虫。 路卿掏出那个装有虫尸的透明袋子,与地上残存的小虫进行比对,形状相像、颜色也相近。 如果粗略地定下自己的想法,他或许会得出,这两只就是同类的结论。 路卿拿出另一只袋子,用镊子将地面上抖动的虫子夹进袋子。 地上的其他「黑炭」也是绝好的样本,被他弄进了其他的透明袋子中。 走在后面的同学就看着路卿掏出一个又一个小袋子,仿佛袋子无穷无尽,硬是装下了所有地面上的小飞虫,一时被一种荒诞可笑的感觉冲散了他们心中没有支援的恐惧与无助,睁大眼睛挤挤挨挨也凑上来看。 这些小东西的危险性还难说,莱登看见了这生死难知的东西突然在路卿戳的时候动了一下,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哪会让这群毫无戒备心的小虫崽过去,急忙怒斥道:「不许再过去了!还是说你们想和其他两位同学一样被捆起来才安分点?」 有学生不高兴地嘟囔道:「可是路卿过去了啊,为什么我们不能去?」 你们能比吗? 莱登一时不知道该吐槽哪一点,路卿有上司盯着,那黏煳的视线从路卿走上前的那一刻算起就不曾再落下,能容纳雄虫任何作死的行为,你们上去哪来得及盯上一盯? 学生还想多说几句,撞上红眸雌虫的脸也噤了声。 雌虫一脸冷肃地站在雄虫的身后好似星际战场上凶煞怪物,眸里晕染的情绪浓稠得要化作实液,叫虫有几分不寒而慄的感觉。 回想昨天的战绩,能凭一己之力将所有虫围困击垮的强大深入虫心,同学也不敢在艾勒特面前多加嘀咕了,生怕下场就和彦与兰迪一样。 不过,敏感的虫还是忍不住对路卿多加打量。 他们察觉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场在路卿和艾勒特之间迴旋。 实锤了吧? 寸步不离地跟着,家里养的小狗都没有这么能跟。 一个雌虫一个雄虫,那么黏煳,还能是什么关系? 自我脑补的同学为这个可能暗暗吃惊和兴奋,以为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 。 思想没有那么开阔的虫则是猜路卿的来头肯定不小,否则艾勒特不会对他如此尊敬。 曾经被兰迪告诫着远离路卿的几个虫面面相觑,他们曾以为雄虫无权无势,但现在…… 路卿对后面那只亦步亦趋的雌虫久违地感觉到了几分熟悉。 比起与兄长订婚后,说出绝情话还能理直气壮来到他面前问为什么要走的雌虫,这只至少不会让他感到难受。 书书对路卿当时不正常的状态一直心有余悸,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路卿想了想:「就是一种,大脑很清醒,但手脚不协调的感觉。」 书书惊道:「那不是很危险吗喂!」 「还好。」 见书书除了震惊没有其他表现,路卿也不说这次他又闻到了那股气味。 令他明显意外的是,他对气味的敏感度上升了,甚至超过了书书的程度,以至于他受到的影响也上升了,虽然不多。 路卿神经未曾放松过,所以状态一直是清醒的,还能分析当前状况。 袋子里的小飞虫能通过散发这种气味/咬一口影响虫的神智,这是毋庸置疑的。 直至今早,被蛛丝捆绑起来的虫都没有恢復到正常状态。 路卿想找出虫的共性,以及放出虫的幕后虫是谁,地上躺的这些就是为数不多的线索。 第187页 莱登看得胆战心惊,看多了雄虫摸索与挑虫的专业动作,他甚至有种搜查科亲自搜证的错觉。 等雄虫脱下似医用的白手套,抬步朝着森林走,预感到雄虫要做什么的军雌拦住了他。 「阁下,接下来可以交给军方处理,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好吗?」 艾勒特的语调没有什么变化,眼神却异常温柔,就像他只是在徵询雄虫的同意,而不是提出要求。 路卿却有几分犹豫,他在泥土上发现了一条由「黑炭」划下的路线,他相信艾勒特不会看不见。 只是……继续深入下去,确实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说不定是一个陷阱。 但机会只有一次,下一次就很难说了。 路卿抓住了艾勒特的袖子,轻声道:「教官,您能帮帮我吗?」 一语既出,两虫的神情都有几分恍惚。 幼年的雄虫黏虫且爱撒娇,说话自带尾勾,和这句充满依赖和亲昵的话没什么差别。 但他不是那只需要依赖别虫的小崽子了,拖着尾音说叠词,成年以来一次都没有过。 路卿立刻收回手,摁了摁额角,觉得自己脑子抽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一只军雌撒娇。 或许是那味道的效应还没有完全消散,把心智沖回了小时候没有基本观念的时间。 艾勒特大脑乱闹闹的,被「帮帮」和「吗」砸得心脏一片柔软。 好像从十五六岁,路卿就不太愿意说这种可爱到心颤的话,总是带着点少年的矜持。 艾勒特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别扭又尴尬的雄虫怎么也捨不得拒绝。 「莱登教官,剩下的同学拜託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艾勒特面不改色地说:「我和路卿去一下另半边森林,会在夜晚前尽快回来。」 难得路卿想要找他帮忙,有什么不能做的呢。他会保护他的,不是吗? 路卿话说出口已经后悔了,但出尔反尔不是他的风格,承情也不是坏事,没有出声反驳。 这样调查成功的机率高一些,危险系数也下降了。 「是。」莱登长嘆一声,接下了命令,带着回头暗暗窥视的学生离开。 掩埋黑炭的路线断断续续,好在方向清晰。 匆忙的脚印掩藏在树叶下面,沿着黑炭,很容易就能辨识出。 根据脚印的深浅程度,时间应该没有过去太久,顶多一天。 他们现在去的是森林的北面,从未踏足过的另一半森林——中心场地的对面。 主办方占据的是森林中的空地,森林的南面是大面积绿植覆盖的比赛场地,绕山而行;而北面的森林很小,走走停停,一天到两天就能出去。 按照这些脚印的朝向,路卿估摸是想出森林的队伍,因为他还闻到了一丝与海腥味不一样的血腥气,可能是受了伤的虫。 他们的脚程都很快,一个多小时后,黑碳的痕迹若隐若现,几乎看不见了,但脚印却越发清晰。 「阁下,有生物在前方一千米处。」艾勒特神情警觉,声音低沉地告诫着雄虫前面的危险。 路卿心里有底。 当他们提高警惕走过去时,眼前的一幕让两虫稍稍定了心。 零星的十几个虫,用同样警惕的目光看向他们。 他们身着脏乱的军装,浑身上下除了暗色的血痕就是渗了暗色黑斑的绷带,残兵而已—— 如果忽视他们在一瞬间举起的黑枪的话。 路卿举起双手表示并无恶意,艾勒特将雄虫拢在身后,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们。 艾勒特的长相不可谓不眼熟,军雌举着枪定睛瞧了半晌,看出了艾勒特的身份,冷哼一声:「赫赫,这不是艾勒特中将吗?」 军雌阴阳怪气道:「哦,我忘记了,您的晋升资格被取消了,现在还是少将来着。」 「慕少将,既然您知道我的身份,就该放下手中的枪。」艾勒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眼神却格外冰冷地盯着那位腹部绑着绷带的军雌:「您要知道,目前您用枪指的是一位还未毕业的雄虫阁下。」 军雌又是冷笑一声,但还是缓缓地放下枪:「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被飞虫控制的高级傀儡呢?」 路卿默默打量在场的其他虫,有穿农大校服的,也有穿帝大校服的学生,除此之外就是五个外表兇悍的军雌。 在场的虫无一例外受了大小不一的伤,有的哆嗦地蜷成一团,用害怕的目光看向他们。 有的则靠着树,疑似昏迷。 慕少将对艾勒特的态度是外露的厌恶,但对路卿还算友好,板着的脸放松下来,善意地笑了笑:「阁下,可以请您脱下外套给我们看看脖子么,我们简单地检查一下是否有红肿的痕迹。」 「您千万别误会,因为我们发现被咬的虫脖子后面都会肿起一个硬硬的红块,如果您被咬了,我们也能尽快採取措施,不让您受伤。」 路卿自然地脱下外套,背过身,扯了扯衬衫领子,露出延入嵴背的后颈。 很白的后颈,慕少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结果视线下一秒被一件深色的外套阻隔。 慕少将看着艾勒特手盖在雄虫颈后愈发冷沉的眼眸,「啧」了一声,这眼神就像他们这群军雌在侵·犯这位雄虫阁下似的,真让他不喜欢。 果然空降来的野生雌虫就是很讨厌。 第188页 慕少将不客气道:「少将,你的后颈呢?」 艾勒特很快脱下衣服。 「好吧,你们都没被咬。」慕少将说了那么多话也无力发难了,伤口覆在小腹上,光是起伏一下都痛。 旁边伤势较轻的军雌说:「两位先过来吧。」 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路卿听了几位教官的概述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 原来,医大和帝大的两支队伍昨天中午就到了中央区。 那时候还没有像他们今天看到的那般混乱,有外部虫偷袭是事实,但很快就被北森林的后援部队反击成功,还用陷阱抓了不少半是幼崽半是成虫的奇怪飞蝗进地下室。 本来他们准备抓着这些敌虫出去,上报给虫王,弄了些充飢的东西补充体力就走,可谁想到的是,就在快启程的时候,有几个军雌疯了。 紧接着是下一个,再下一个,像是什么传染病,很快传播到每个虫身上。 慕少将扯开领口给两位外来者看,只见褐色的皮肤上也什么都没有:「但很幸运,我发现了是一种黑色的小虫子惹得鬼,所以在它咬上之前弄死了它,还告知了其他虫。」 「只是太迟了,最后只剩下我们十几个逃进森林养伤。」 路卿道:「我们没看见那些发疯的后援部队。」 慕少将拿出一罐黄色的药剂:「我用了这个,把其他发了疯的虫短暂变回幼虫形态,然后搬进了地下室。」 「挺少的,但出乎意料的有效,就连s级的雌虫都退化成幼虫形态,昏迷过去。」 「我们不能让他们出来作乱,关进地下室是最好的选择。」 路卿看向闭着眼的几只虫:「很严重的伤吗?」 慕少将无奈道:「失血昏过去了,好在没有伤及生命,我们在找急救的东西。」 路卿思忖说:「可以吃加快造血的药剂。」 慕少将落下一口气:「但……药剂有吗?比赛可是不允许带药剂的。」 他们急救的东西是一点也没找到,补给包也被怪虫破坏了,说来说去,这种虫工制造的比赛场地很难说会有能制造药剂的稀缺材料,有也是用效很低。 「有,我做了一些备用。」 慕少将:「???」 艾勒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雄虫总是考虑得很周全,特意做了一些药剂也不稀奇。 慕少将惊奇地看着路卿从外套的内衬掏出一个极小的瓶子,里面盛着黄煳煳的水:「这个真的有用吗?」 「有点用。」路卿没有把话说死。 慕少将盯着这瓶浑浊深暗的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黑暗料理,又像是医院正儿八经开出来的难喝药水。 「可以试试,没什么副作用的。」 慕少将思来想去,短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能再挑三拣四。 「好吧。」 但他不放心道:「就餵一点点试试效果。」 慕少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同僚,军雌很快就迎上来,欲要接下这个盛着怪水的小瓶子。 路卿却温和而坚定地拒绝了雌虫的举动:「不用,我亲自餵就好。」 雌虫大概还想多劝劝,让一个雄虫给其他浑身脏血的虫一口一口餵药剂,是个有良知的雌虫都做不到。 还有……他们也并不是完全信任了这两个外虫,毕竟路卿所说的同学与老师都没有跟来,是否真的存在? 这场劫难到底是谁引起的,他们也不知道。 然而,面对雌虫的劝说,雄虫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你们担心我做什么坏事,可以一直盯着我。」路卿笑了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慕少将拧眉思索一下,想着一个雄虫五个雌虫盯着,料也不会掀起很大的火花,加个艾勒特也一样,于是咬牙答应了:「行!如果出问题,阁下别怪我将您束缚起来。」 第89章 「在此之前, 请允许我们检查一下。」 慕希没有忘记外来之物的危险性,在得到雄虫的首肯后,慎之又慎地用简易检测仪检测了一遍液体, 得到的结果均是正常。 他们没有理由再阻止雄虫的靠近,目光却依旧如芒在背, 高大的身躯围绕着雄虫笼下压迫十足的黑影,乍一看像是巨大的囚笼。 路卿面不改色地套上手套和口罩,在左手第一个学生面前单膝下腰,托着学生的手臂,从袖管里抓出一只不断颤慄的手掌。 掌心泛着不正常的苍白,潮湿而冰冷。 路卿放下手,又叫着张开嘴, 简单看了一下学生的口腔, 露出的舌苔似涂了一层灰青的颜色,嘴唇也白得没有血色,不完全是失血过多导致的症状。 路卿沉吟片刻, 将视线投放在受了伤的大腿, 俯身解开了渗血的布料。 「阁下——」一个军雌差点上前阻止, 被艾勒特拦下。 对着雌虫冷漠的红眸, 军雌下意识地犯憷, 心里又不服气,神色不耐地正要开口,被慕希一句话截止:「让他看一下吧。」 那些血腥的经歷在学生的心底留下不小的阴影,可即便是害怕得直打哆嗦,对上雄虫那一双唯一露出的温润黑眸, 学生还是不由地被蛊惑,温顺地配合着动作, 要张嘴就张嘴,要抬手就抬手。 艾勒特的视线紧随着雄虫,时刻绷着脑中的那一根弦,肩胛的每一块肌肉都紧张地收缩,暗暗发力,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没有准备。 第189页 那么多虫,难保不会有危险。 那些军雌们警惕着身为外来者的他们,与此同时,艾勒特也从未放下过对这些虫的戒心。 他定然不会让任何虫伤到路卿一下。 雄虫还在按部就班地检查学生的身体状况。 他的动作很轻柔,久而久之学生也停止了颤慄,好奇又不好意思地抬头偷瞟。 「张嘴。」 明明声音不是贴着耳朵说的,学生却觉得自己的耳廓有些发痒。 他闭上眼睛听话地张开嘴,感受到冰凉的甜液滑入喉咙后才睁开双目,这时雄虫已经检查结束,朝下一个学生走去。 几乎每一个虫接受治疗后都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或许是药起了效果,让他们冰冷的身体稍稍回暖一些,所以格外贪恋额外的温度。 艾勒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很难评判自己内心深处的焦躁和暴虐欲是什么,明明一派平和的心跳声突然开始加快。 雌虫捏紧拳心,他怎么了?怎么心胸狭隘到连那些关注雄虫的视线都无法接受。 这是以前都没发生过的事。 * 路卿的检查在一个接一个地进行。 他看过了每个学生的伤口,都见到了同一个东西——虫卵。 很小很小的虫卵,如果不是刻意在伤口处寻找,很难注意这颗粒状的透明物质,甚至书书都差点忽略了这东西的存在。 「我只能闻到非常轻微的味道,呃啊,特别特别特别轻微!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伤口的血腥味……」书书抱着脑袋痛苦道。 路卿猜有虫,但没猜到是卵,这点令他感到新奇。 强烈的求知让他有种探求的欲望,可他知道在军雌的眼皮子底下妄动容易导致误会,一不小心可能还会戳破虫卵,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他暂且放下了带走虫卵做研究的想法,在适当的距离观察着虫卵。 既然留下了它们,一定有所目的。 引蛇出洞么…… 路卿眯起眼,可以一试。 「路路子快看。」 书书指着下一个伤患惊道:「不是虫卵了,是黑色的小虫。」 路卿抬起学生受伤的手臂,果然伤口处发现了黑色的小点。 「还有下一个,下下个也是!」 被血染红的豆子般大小的虫子,静悄悄地缩在伤的裂口边沿,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可怕的是,小点的分布零散且隐蔽,看起来能轻易钻入血肉里消失不见。 路卿拧起眉心,猜测这些黑色的虫子应该是近期孵化的,于是放下了学生受伤的手臂问:「书书,药膳的食谱里有驱虫的类型吗?」 书书挠了挠头:「应该是有的,但你们虫族的虫子和正常的不一样,食谱的等级需求会很高。」 「预计还要多少次能解锁?」 「两次就能解锁三阶食谱了。」 书书掰了掰手指:「解锁以后选择倾向性,可以优先安排你倾向的那个类型……诶,我到时候帮你找找,走个小后门还是办得到的。」 「谢谢书书。」 路卿回归本职,没有再动学生的伤,只是给他餵了药。 众虫就看着雄虫像模像样地检查过学生的身体后,按部就班地换绷带,餵药,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至于黑色的小虫和透明的卵,站在一边的军雌没有任何发觉,甚至还被雄虫看似严肃的表情给逗笑了。 「这位阁下……有点迷虫。」 「不像是什么坏虫哈哈。」 「小心点,别真被一只雄虫搞垮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但迷虫是真的,有点想成为那几个晕倒的学生,被治疗。」 「老实说我也想……」 军雌们的低声戏言被艾勒特尽收耳中,他抿紧了唇,说不上愤怒,只是有些焦虑地用靴底磨了磨地面上的枯叶。 就像是自己所珍视的宝贝,被所有虫发现了,平白无故多出许多窥视的眼睛似得烦虫。 可他不该这样的,艾勒特心烦意乱地想。 主虫家的雄子轮不到他指手画脚,别虫的视线也由不得他管,他只需要听从路卿的命令,洛克家族的命令,成为他的盾牌,一辈子守护就好。 艾勒特默默开解着自己,一面却与雄虫靠得更近。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下意识遮挡的动作是多么熟练,自动地将雄虫的后背牢牢地笼入自己的领域范围中,无意之间宣示主权。 很快到了倒数第三个同学面前。 路卿脚下一顿,盯着学生的视线里饱含着探究。 这位同学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不同,一样是瑟瑟发抖地环着腿,露出的小半张脸惨白难掩秀气,颤颤巍巍地泄出似有若无的虫素。 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路卿对学生一直抱有警惕,留意着雌虫的表现,但学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神态动作,气若游丝地靠在树旁,仿佛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他唯一的表情,大概只有仰起头时,对路卿有气无力的那一笑了。 伤口是真的,对于同样体弱的亚雌,他的心率跳得混乱而缓慢,确实有撅过去的风险。 「这个同学他被飞蝗咬了一口……受的伤最重,直到刚刚才醒来。」有一个教官见路卿站了许久,猜想着雄虫是不是被雌虫腹部那红血渗透的地方吓住了,解释了一遍伤口的由来。 第190页 路卿点头,再看亚雌一眼,熟悉和怪异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他把问题暂时归结于是自己神经过于紧张,导致的疑神疑鬼,于是也没有在这上面多做文章。 慕希见学生的脸色真有一定的好转,也是松了一口气。 监测仪不是百分百的精确,他做出这些抉择也是做过一定的心理斗争。 慕希面带追忆之色地盯着雄虫的脸。 许久之后低嘆一声,正要撤回视线时,眼睛意外地和雄虫身边毒蜘蛛的视线交错。 毒蜘蛛的眼神一贯的冷漠,虽移开了视线,唇线却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惹他不虞。 慕希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神金…… 紧张成那样,以为谁都见雄虫走不动道吗? * 和教官们说明有虫在等的缘由,路卿和艾勒特又回到中心场地,随后找到了莱登和其他学生。 夜晚赶路麻烦,但说不上危险,真正有危险的全被雌虫用蛛丝捆住了。 学生苦叫连连,但介于虫多力量大,他们还是前往路卿所说的地方。 没受过伤,也没遇到过真正的苦痛,学生们的心情都不错。 他们嘻嘻哈哈,幻想着马上就能和部队离开,泡在浴缸里香香地洗一个澡,再美美睡上一觉…… 看见了希望,还是很大的希望,经歷过的苦痛也就不復存在了。 本来是这样的。 直到他们停下脚步,看见了猩红一片,脓血洒满了密林中的树叶,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滴答,滴答,滴答。」 不知道是谁的血从上空滴落下来,恰好掉在了一个雄虫的脸上。 雄虫咽了口唾沫,哆嗦着摸上脸,触及到滑腻的流体时,唿吸都为之一滞。 他意识到什么,机械式地抬起头。 果然,目光所及之处,一道身影被挂在高高的树枝上微微晃荡。 雄虫失声了。 其余的学生也被吓到失语。 天色太暗,歪倒在树旁的轮廓,如一根根软烂无形的面条。 嗅觉被放大,听觉被放大,众虫被迫汲入浓烈的腥气,听着耳旁乌鸦震颤翅膀盘旋而飞的声音,心底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虫子孵化了? 众虫茫然恐慌的时候,路卿第一反应是伤口里的虫卵,立刻冲上前去,扶起面前的一具瘫软无神的身体。 光线似有若无地投射在那具身体的伤口处,几乎看不见,但在书书的辅助下,路卿还是发现伤口里的虫没有了。 他转移了注意的目标,很快知道了这些虫子的去处。 密密麻麻的小黑虫以伤者的身体为中心躺倒了一地,灰黑翅膀张开着,趴伏在沾了血的粘土上,四处乱爬。 它们漫无目的,却如此令虫噁心,充满恶意地瞪着凸起的球状眼珠,寻找不知道哪个目标。 路卿避开了爬过来的小虫,转头将餵予学生的黄液倒在了虫身上,窜动的虫顷刻间失去了活力。 路卿挑起眉稍:有用。 那么倒下的学生和军雌是怎么回事?临走前他可是在教官的身上撒了几滴黄液。 还是说,效力不够? 路卿想到了那个奇怪的亚雌。 他的目光在昏倒的虫中来回游走,从一棵树下捕捉到了亚雌发青的那张脸。 几步上前,路卿看清了亚雌身旁异常奇异的虫子。 若说其他虫边上的是还未长全的小飞虫,那么亚雌身下的就是长着巨型翅膀的完成体。 比幼小的身体远超几倍的巨大黑翅,长着远比虫身更加狰狞的花纹。 可明明是全新的虫型,却一动不动地躺在亚雌身旁,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路卿疑惑地蹲下身,屏住唿吸,盯着那未曾见过的奇怪虫子,隔着手套将虫抓了起来。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声悽厉的惨叫声响起,未等路卿转过头看向声源处,三只黑色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亚雌的衣领里窜出,勐地攻向他的方向—— 艾勒特脸色一变,当意识到时,身体已经自动地挡在路卿的面前,蛛丝从指缝里飞出,一下子贯穿了三只虫子的外壳。 路卿迅速抽出小刀,他不怕这三只虫子的偷袭,这种速度他还是应付得来的。 但艾勒特的举动更让他感到惊讶,自己差点没追住雌虫的动作,可见速度是真的很快了。 「谢谢。」路卿收回了小刀。 艾勒特连杀了几只飞来的虫子,眼底的暴戾之色愈渐愈深,等全部杀完的时候,眼睛被血色染红。 可转眼间还是被一句轻飘飘的话给熄了火,连忙看向路卿,紧张之色快要溢出眼眶。 「您有没有受伤?」 「没事。」 艾勒特上下打量着雄虫的身体,确定看不到伤口,松了口气,一向淡漠的唇角缓缓勾出如释重负的弧度。 路卿只是一眼,莫名心中一动,想伸手摸摸雌虫的脸,但理智回笼,手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他正想要用什么来一笔带过这不正常的举措,雌虫的唿吸却骤然急促了起来,粗重地喘息着。 路卿微微一顿,拧着眉问:「少将,您身体不舒服吗?」 雌虫应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路卿的脸,眼底的红色又一次被勾了出来,黏腻又贪婪地看着。 第191页 路卿感觉到不对劲,这幅模样的雌虫他只在与阿拉奇交接玉佩的时候遇到过。 「艾勒特。」路卿唤着雌虫的名字,神情愈发沉稳,雌虫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路卿后退一步,看向身后。 莱登已然自顾不暇,被几个神情不对劲的学生团团围住,只能採取打晕后捆起来的方针。 但奇怪的是,刚被击中后颈的虫又会站起来,用呆滞的眼神望回他们,晃晃悠悠地上前。 剩下的学生瑟瑟发抖,战斗力基本为0。 一切都太过奇怪。 路卿却神情一变,像是勐然想起了什么,掠过雌虫直冲他身后的方向。 而艾勒特的背后—— 脸色青白的亚雌靠在树旁,手指上停着一只白到透明的虫子,眯着眼睛,对着雄虫悠然自得地露出笑容。 第90章 疯子。 路卿低声暗骂了一句, 身体的伤做不得假,亚雌是故意把自己伤成走不动路的样子。 一场戏做得逼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反而引君入瓮。 亚雌的目标……不是他,是艾勒特?! 被蛛丝捆绑起来的那一秒, 路卿看到艾勒特后颈冒出的那一点虫头的白色触角,彻底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 可太迟了。 他的眼里不再是亚雌那张充满讽刺的笑脸,而是艾勒特歪过头,直逼他眼底深处时,猩红又垂.涎的视线。 路卿咬牙,勐地推开雌虫,裹着纷乱的蛛丝旋即就跑。 一批纤细的蛛丝迅速追上攀上他的肩膀, 像密不透风的巨网将他牢牢拽住, 勾住四肢、脖颈,粘连着雌虫的十指,一点点地将他拖向自己的方向。 路卿握着刀, 一次又一次地将追上来的蛛丝割开, 可无论割了多少的银丝, 都会有源源不断的丝线紧接着上来, 似乎没有竭尽。 蛛丝每一次都变得更加尖锐, 最后终于切不断,彻底拴住了雄虫的身体,将他拽回了雌虫身边。 路卿裹着一层绵.软却柔韧的丝,偏偏挣脱不得,被环进怀中。 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 如雷贯耳的心跳声隔着一层厚实的皮肉,震动了他的心跳。 艾勒特紧紧揽着他的腰, 头搁置在肩膀上,滚.烫的唿吸如丝如缕地倾吐在他的颈侧,略硬的头髮似绒毛一般蹭着脸颊,溢出浓烈的硝烟味。 路卿的皮肤常年低温,雌虫的皮肤却如火炉似的,每一处贴合的地方都像是被蒸烤着,空气都变得黏.腻而潮.湿。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着喘着气,嘴唇浮在路卿耳垂下方那一小处,一下一下地磨着。 路卿感觉到耳侧湿湿的扫痒感,瀰漫进喘息中的虫素浓度似乎愈发地高起来,高到他喘不上气的程度。 「艾勒特。」不知为何,路卿的心跳也开始加快,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雌虫充耳不闻,只是贪婪地磨着耳垂,用舌尖轻轻的忝。 路卿拧着眉,拔高了音量:「艾勒特!」 雌虫一怔,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雄虫为什么要那么大声地叫。 「赫赫。」 一声轻笑,亚雌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随意,气若游丝地道:「满意这份礼物么?阁下。」 听到声音,即便有些失真,路卿还是瞬间联想到了某个有过几面之缘的亚雌,回忆起那异常熟悉却陌生的脸,敛眉问: 「你是,三食堂的大厨?」 似乎对路卿的记忆感到意外,亚雌挑着眉,嬉笑着应和:「诶呀,难为您能记得我,明明乔装过了呢。」 「您的长相和声音很有特色,很难忘记。」路卿淡淡道。 亚雌轻嘆一口气,挥了挥手,白色的飞虫尽数飞进他的衣领:「谢谢您的夸奖,可惜,没有奖励。」 路卿神色一凛,扭头越过雌虫的肩膀去看这些飞虫的走向。 雌虫却突然捧住他的脸摆正,圆形的瞳孔缓缓收缩成了竖型的针孔,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目,隐隐透露出不满。 「阁下还是别操心我了。」 亚雌理了理衣领,咳出一口血来,低笑着说:「3s级军雌的虫性被调动起来,可是很难平和下来的……」 「虫子是你放的?」 路卿话没说完,但聪明点的虫都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指的是艾勒特脖子上趴伏的小虫。 「对,是我。」亚雌大大方方地承认。 「学校的杀虫案是你做的?」路卿问。 亚雌耸了耸肩:「无可奉告哦阁下。」 「无论是杀虫伤虫还是这次大赛闹出的动静,恐怕不是结束,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路卿却没理亚雌的话,眯着眼睛一字一顿:「你们想控制所有的虫为你们所用?」 「阁下,这不该是您一个雄虫关心的事。」亚雌慢条斯理地擦去唇角的血,动作优雅得像只猫:「我想,比起那些复杂的政事,您是不是先关注一下您身边的这位雌虫阁下比较好呢?」 「他似乎。」亚雌舔了舔嘴唇,眼底泛出幽暗不明的光:「已经等不及了……」 他的话音未尽,路卿便被一道有力的臂弯横抱起来。 雌虫面色冷硬地将不虞写在脸上,抱着被裹成茧的雄虫,不断放出蛛丝,将在场的除去亚雌以外的所有虫皆缠成巨茧。 第192页 路卿不知道亚雌是怎么保证艾勒特能依照他计划的行动,但不管如何,这个扎进艾勒特后颈的白色飞虫都尤为重要。 「艾勒特……清醒点。」路卿唤着雌虫的名,也不抱期望,如果有那么容易唤醒雌虫的意识,那群搞出这次动静的组织也别做了。 雌虫没有什么表情,却垂下头,安抚性地蹭了蹭路卿的侧脸,随后将他放在了树丛中相较平坦的地面,收回了多余的蛛丝。 与亚雌相聚一公里多的地方,路卿躺在杂草上,看着雌虫居高临下盯了他许久,而后缓缓俯身,夸座在他身上。 有力的双臂撑在路卿的头两侧,雌虫的眼睛似漩涡一般深沉,更甚先前的野性和暴.戾在眸里沉积,隐隐有些癫狂的架势。 战火的硝烟气肆意奔散,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 路卿沉浸在满是死亡与灰飞的气息中,胸膛起伏不定,病态的白色被霸道至极的味道勾出一抹红晕。 虫素沸腾着,尖啸着,嘶吼着,滴入冰冷的汗液颗粒,迸溅出次激性的火花—— 雌虫噙着浓重的情绪,垂下头,吻去雄虫脖颈下流去的冰冷汗珠,旋即露出牙齿,对着脖子上那颗痣咬下。 路卿被一瞬间的疼痛,激得伸手抓住雌虫的头髮,五指深.进雌虫的髮根,深深地抓着,连小腿都绷.起一座小桥。 雌虫没有继续咬下去,松开了口,对着出了血的脖颈,吐出鲜红的蛇尖,慢慢地忝舐。 艾勒特就像一只毫无章法的野兽,摄取着脖颈处的血,舔去上面的汗珠,急不可耐地在索取什么,又不知道索取什么,做着粗.俗的事,却发出一声声不得满足的叫唤。 书书心惊胆战地在雌虫头上绕圈:「路路子,他的虫素好像不正常,浓度严重超标——」 书书知道自己不该同情一个大坏虫,但好歹见他救了宿主几次,还是忍不住同情心泛滥地解释道:「按照我在你们虫族多年的研究来看,这么高的虫素是陷入了精神力暴乱期,而且是十分严重的暴乱期,如果没有什么能安抚他的话……逆变化导致的返祖还算轻的,严重点就是发疯然后精神力爆炸,直接死亡。」 「3s级的雌虫,没有仪器,我的效果甚微。」路卿闭了闭眼,其实艾勒特能和兄长在一起也不失一个好去处,f级对上3s级的雌虫,跨度8阶级,想要能正常安抚雌虫,必须长期去医院在特定的房间,在使用微小放大的仪器下,进行原始□□。 但即便如此,安抚后的雌虫还是会有残留的后遗症,久而久之,寿命大大缩短,突然精神力膨胀死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离开,也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并没有责怪雌虫为了活命选择了兄长。 「路路子,那现在怎么办?」 书书着急得很,雌虫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只会啃来啃去,从脸啃到下復,毫无章法。 路卿的校服被不耐烦的暴躁雌虫撕开,另一件衣服也被扯松。 他弓起身子,趴伏在雄虫白皙的小復上,不断地啃。 尖锐的牙齿眼看就要啃到不该啃的地方,路卿异常冷静地抬起被捆绑着的双手,捏住雌虫的下巴,硬是抬起他的脸:「艾勒特,看着我。」 路卿的目光很冷,映射进焦躁妄动的雌虫眼里,却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艾勒特依旧渴求着某样东西去缓解他的痛苦,挣扎、与想被虫素交权的扭曲欲望都写在他深邃的红色眸中,无法消解,无法排遣。 在他眼里,雄虫与他的对视就是引诱,于是情不自禁地凑近雄虫的脸。 路卿用了力,死死捏着雌虫的下巴,不让他近一步靠近,力道对艾勒特并不是不能挣脱,但他还是被指节摁压肉的感觉痛到了。 「看着我,没有让你乱动。」路卿声线干脆强.硬,带着命令的口吻。 艾勒特不高兴了,迎着雄虫视线的眼睛猩红一片,眼球浮现出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竖型的虫瞳显现出疯狂与暴动。 他张开嘴,露出尖牙,疯犬不想听主虫的命令,只想疯狂占据这只雄虫,在他身上涂满自己的虫素。 路卿抬起腿,直接怼着那一处虫素最浓郁的地方,眼神意味深长:「听话,给你想要的。」 雌虫瞬间安静了。 - 膝盖沾了水,路卿不用看也能想到,蓝色的军裤上肯定深了一片,也不恼,反正后面还能洗。 是你硬要和我纠.缠在一起,艾勒特。 路卿低语着,既然你一次两次三番四次来招惹我,后悔药也不復存在。 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摆脱我,精神海枯竭也不会让你走,就这么短暂地过完一生,死在后遗症下吧。 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虫。 路卿的双臂绕过雌虫的后颈,勐地一扣,雌虫向前一倾,深色的嘴唇贴上了他的鼻尖。 他微微抬起下巴,雌虫的嘴唇就沿着鼻尖顺势而下,正好贴上了他的唇。 路卿对亲吻的记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只能用臂弯勾着雌虫的脖子,摸索着挤开他的唇缝,蛇尖长区直入地在口腔中缴动。 雌虫无师自通地回应着,缠上雄虫的舌。 他的上半身和路卿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被怼上时,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自觉地向那拢起来的两个膝盖,学着路卿做过的,一下一下膜。 第193页 路卿咬着雌虫的口舌,有意没有管雌虫的动作,直到雌虫发出难以幻界的叫声,眼眶发红地对着路卿的嘴唇撕咬。 不用他教,艾勒特遵循着本能,慢慢也会摸到其中的关窍。 虫族汲取虫素,本来就是刻在dna里的本能。 他就是让雌虫吃个教训,知道听他的话才能有甜头,免得失去理智下,做出太多不受控制的事。 路卿别开脸,低.喘出声:「拿下来。」 艾勒特没来得及反应,唇舌就撤离出来,仍由他张着嘴流出银丝,空荡荡地停留在空气里,对着光滑的侧脸干瞪着眼。 雌虫不高兴地追着路卿的唇咬去,却没想到被猎物先一步扬起头,迅速咬了他一口,咬出血味后,又迅速躺下,沉声道:「听话。」 雌虫愣了一愣,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咬破了的嘴唇,这一幅画面好像在哪里出现过…… 他没有再想,恢復了点常识性的东西,明白那东西就是遮蔽物,又低下头,不耐烦地开始扯。 很快,他的瞳孔微缩,口水大量分泌,本能地匍.伏上身,亲吻着雄虫。 路卿被吻得闷哼一声,雌虫却愈加兴奋。 雄虫的体温很高,比他的皮肤温度还高。 雌虫咬着雄虫,咬得格外艰难。 当温度再次升高,他这才感到迷惑,印象里雄虫应该是一直很乖的才对,怎么会那么凶。 好像他曾经咬着的雄虫都乖乖的,没有什么反应。 路卿也很难受,相比之前雌虫强行咬着他生.理厌恶,这一次更遵循内心的想法。 他压抑着唿吸,想到雌虫身体里的虫素紊乱刻不容缓,于是定了下一步指令:「直接开始。」 雌虫正不得其解地咬着雄虫。 他从咬来咬去的游戏中的得了趣,雄虫身上溢出的浓郁虫素,让他吸收得异常满足。 但猎物有点烦虫,又说了些令他不理解的话,雌虫不咬了,抿着唇看他。 「难受么。」路卿神情不变地抬高膝盖,哑声询问着,脸上却浮出淡淡的红晕。 他也只是个没有经验的小雏鸡,又是引诱,又是下令,又是主动逗着雌虫去咬自己获取虫素的事,这些都超出了他设想的范围外。 艾勒特从口中溢出一句难耐的深吟,又是溢出一些硝烟味的虫素。 路卿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自己那所剩无几的面子:「你,直接,坐下来咬吧。」 雌虫理解得很快,马上换了个方式咬他。 大量的虫素蔓延开来,如透明的银丝延绵而下,粘着雄虫,藕断丝连。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卿,膝行到他的身上,两只手抵着他的前身,腰向前倾着,决定听雄虫说的,换个方式咬他。 路卿闭了闭眼,攥紧了下摆的衬衫,雌虫第一次咬,不是那么容易,虫素溢出得很艰难。 艾勒特紧蹙着眉心。 他渴望着被虫素填满,这是基因深处在叫嚣的东西,实在忍不住,干脆直接咬了下去。 「呜。」雌虫的叫.声带着勾子,沙哑中揉杂了一分甜.腻。 咬一口便是酸痛难忍,身体被吸收进来的虫素充得很满,稍微动动就是直达灵魂的颤慄。 他的指甲深陷泥土里,手臂不断地颤抖,汗液从耳侧缓缓滑下,流过饱满的前肌。 身体紧紧压在路卿的身上,觉得自己被挤压变了形状,劲瘦的腰肢紧绷着肌肉,又是一层薄薄的热汗。 雌虫呆滞地坐了一会儿,感受着自己的变形,学会了自己去获取虫素。 慢慢地,眼眶氤氲着不太明显的红尾,被咬出来的茶味虫素激出了眼泪。 一开始只是小幅度地获取,轻轻吸一口再退出。 久而久之,茶味的虫素自动散开吸入体内,撑得他满满当当。 艾勒特受不住,吸收的虫素渐渐多了起来,大开.大合地汲取。 虫素不再是轻描淡写地飘走,而是碾压着雌虫,大把浓郁的虫素进入体内,直达生殖腔。 「呜啊!」 雌虫咬着唇吞下未尽的声音,淡薄的红和略带冷漠的脸莫名糅合在一起,眼泪无声地流下,啪嗒一声滴落在路卿的復部上。 「好难受……虫素好烫啊……好热……」 「路卿……路卿……帮我……呜帮我……」 雌虫压抑着低泣声,手臂一软,前肌直接压上雄虫的胸膛。 他像迷路而不知所措的小兽,一边哭一边亲吻雄虫的下巴、脸和嘴唇,手揽着雄虫的半侧黑髮,偏着头缠吻。 路卿没有再拒绝他的亲吻,还安抚性地用额头蹭了蹭雌虫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路卿咬了咬雌虫的下唇,黑眸温润似水,带着柔软的光,静静地回视着他。 艾勒特的眼里有几分迷茫,没有说话,只是依赖性地用嘴唇磨蹭路卿的唇,交换彼此的唿吸。 他的头隐隐作痛,只有亲亲才能好。 或许是认清自己的想法,路卿对雌虫空前绝后地纵容,随他亲随他抱,扭来.扭去也好。就是被雌虫的虫素挤挤挨挨地包裹着,忍不住拱起身,对着他深深咬了一口,回以虫素。 雌虫被浓郁近乎成实体的虫素一撞,发颤的小腿一弯,硬是咬得雄虫更深,强忍的唿吸再也盖不下去,发出一声唔噎。 第194页 与雄虫白净外表全然不符的茶味虫素,霸道地穿过虫族身体的组织内壁,直入生殖腔里,死死地钻进去,每一次汲取都会引来震颤。 路卿唿吸一滞,额角隐隐有青筋凸起,艾勒特咬得他锁不住,又放出了一些虫素。 「艾勒特,把蜘蛛丝解开。」火烧完了心口,熏哑了嗓子,路卿忍住往雌虫里权入虫素的冲动,声音磨砂似得下指。 艾勒特如烈火焚身,留存的潜意识警告他松开蛛丝就是放走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猎物,但本能告诉他顺从会让他不再被紊乱所干扰…… 蜘蛛没几秒就结束了犹豫,他太难受了,解开了蛛丝,下一秒被雄虫推倒在地。 雌虫愣愣地看着胆大包天的猎物。 猎物半眯着眼,清癯的两手抓住他,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咬了上来。 硝烟气味的虫素喷出更多,逐渐与茶味的虫素缠在一起。 艾勒特看着晃动的树影,光怪陆离的影子从他的眼前一掠而过,带着难言的酸涩。 他缓缓闭上眼睛,锁住的匣子不知不觉间被霸道的虫素沖开盖子,露出里面尘封多年的记忆。 第91章 艾勒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身处在黑暗之中, 像个旁观者,空洞的红眸静静地看着黑暗将他无声无息地吞没殆尽。 他没有知觉,没有心跳, 没有唿吸,机械式地、一步步地往前走。 直到看见一扇熟悉的大门。 一扇通往雄虫房间的门。 雌虫的眼底才有了些许神采。 他推开门, 看见熟悉的房间,少年的雄虫坐在床上,翻着书,一脸温柔地抚摸着床边雌虫的脸。 艾勒特张了张嘴,眼睫眨了眨,眼眶热热的发酸,再也受不住, 落下一滴饱含痛苦的泪珠。 画面一转, 又是一个场景。 雄虫抽条似得长大,穿着一身洁净的纯白衬衫,袖口被捞至小臂弯处, 正坐在茸茸的地毯上, 一脸愠色地给一个浑身都是伤的雌虫涂药。 「不许再做危险的事了!」雄虫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音色, 似羽毛在耳旁轻轻地挠。 雌虫点头, 耳垂烧上一层淡淡的粉, 目不转睛地盯着雄虫的侧脸,想就此一视永远。 画面再一转。 雌虫站在军队的中心,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蓝色军装,面无表情地接受上级的给予的勋章。 「从今往后,镰夜下的第三小队就交给你了。」 劳斯上将说:「希望从今往后, 帝国能为你为荣。」 雌虫微微俯身,胸口上的金色玫瑰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事后, 来到三队时,军队里的雌虫都不服他。 3s级骇虫听闻。 可能是出于雌虫还不能控制好力量,老洛克要求军队隐瞒了这件事,目前艾勒特的身份只是一只a级雌虫。 一只a级的,名声臭烂,空降下来,还是与洛克家族绑定的雌虫,突然做了三小队的队长,任谁都不服。 与许多借训练之由对打的雌虫对练以后,艾勒特披着一身伤没有回去,待半夜悄声爬窗,见雄虫抱着腿,竟靠着沙发的椅背,面朝时钟睡着了。 他一进来,还没来得及跳下去躲着,便被惊醒的雄虫逮了个正着。 「艾勒特。」雄虫拖着刚睡醒的温濡,揉了揉眼睛,神情从朦胧变得清醒。 「你在窗边做什么?」 艾勒特:「……」 「为什么不从正门走?」 雄虫舒展着蜷缩起来的小腿,缓缓地站起来,走到跳回屋内的雌虫身旁,上下打量他,似乎在检查他身体的情况,见没有问题,松了口气,抓着他的手腕,轻轻地握了握:「饿了吗?」 艾勒特摇了摇头,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他尴尬地抿着唇,迅速移开眼,收紧小腹站得笔直,似乎以为这样就能将饿意憋回去。 雄虫看了眼时间:「我饿了。」 对着雌虫笑着说:「陪我吃点吧?」 艾勒特不知道雄虫等了多久。 月光依旧明亮,沙发和地毯都如此柔软,但雄虫握着他的手却是冰冷的。 艾勒特想回握住雄虫的手,暖一暖冰冷的指尖,却发现雄虫早就把手撤了回去,飞快地跑下楼。 两碗热面马上就煮好了。 艾勒特看着雄虫被汤面的雾熏红了脸,润泽的唇轻轻吹了吹汤上的热气,夹起一筷子面,小口地嗦着。 「不想吃吗?」雄虫突然抬起头,面露忧色地盯着未动的碗筷。 艾勒特连忙说:「吃的。」急急地夹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 吃完后,艾勒特先一步收走碗,说:「我来洗阁下。」 雄虫没有拒绝,乖乖站在洗碗的雌虫旁边看,等洗完了,才揉着湿润的眼睫,跟着雌虫一起上楼睡觉。 从那天起,得知雄虫等了他一夜的雌虫再也不敢晚回。 他无数次地懊悔,明知道雄虫被锁在家里没有自由,他还拖了那么久才回。 一想到雄虫整天孤零零地做着事,没有朋友倾诉也没有娱乐活动,只能呆在狭小的房间里一边看着书,一边望着墙上的时钟,蜷缩在沙发上等他,艾勒特心都要碎了。 雄虫很乖,从来不会埋怨他的晚归。 却让他更为心痛。 画面再一转。 第195页 雄虫成长为青年。 他变得更为沉默寡言,唯独对他有几分笑意。 艾勒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叫做独一份的宠爱。 他占据着雄虫的温柔,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喂,这样真的好吗在军部……」 「没关系,就看一点,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弄回来的片子。找不到雄虫,难道还不能看看小电影了?」 「呃,你说得也是。」 艾勒特无声无息地站在两个偷偷摸摸的军雌身后,都是今天送来的军校生,还不懂军部的规矩。 「你们在做什么?」 冷漠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两只虫吓了一跳,手一抖,「啪嗒」一声,终端掉落在地。 「长……长官!」两只军雌立刻站了起来,一脸惊恐。 艾勒特敲了敲椅背,冷冷道:「违规使用终端机,违规逗留军部重要场地,扣50分,机器没收。」 军雌咽了口唾沫,刚想为自己楚楚可怜的分数求点情,地上的机器突然发出耐虫寻味的声音。 「啊~」 两学员:「……」 「不要,雄主,啊~」 艾勒特蹙眉:「还不快走?」 「马上走马上走!」两个学员也不敢再看地上臊虫慌的东西一眼,立刻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地上的终端还在播放着视频,艾勒特弯下腰,捡起这东西,刚入眼就是一副少虫不宜的场面。 雌虫愣住了,定下心神一看,才发现视频里的两只虫都是赤.条条的。 「……」 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东西,艾勒特有几分慌张。 他凝眉看了一下,视频里的动作都是他平时想像不到的事。 怎么办? 就这么扫了几眼,艾勒特耳垂髮烫地关上终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耳红,但赤.身抱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更别说负.距离接触后,那雌虫一声比一声亮的吟.叫。 销毁吧。 雌虫心里默默地想,带着这个奇怪的终端,回到了家。 自没收了这个终端,艾勒特对雄虫做出的举动愈发敏感。 说要销毁,其实默默去研究了一下这个视频,雌虫解锁了不少新知识。 说来也奇怪,活了快二十年,老洛克从来没有让艾勒特接触过这些东西,再加上十多年的封闭训练,他对这方面的常识低得可怕。 一朝发现了新大陆,雌虫对雄虫平时的所作所为有了新的理解。 「艾勒特。」雄虫亲了亲他的眼角,唤了他的名。 艾勒特低下头,见雄虫正与他十指相扣,偏着头,盯着他的眼睛,微微弯起眉眼。 「喜欢这个么?这个银色的。」 「戒……指?」 「对。」 雄虫抓着他的手,没让他蜷起来,而是对这他展开的四指比划。 「你的手好长,手指很漂亮,银色的玫瑰很配你。」 雄虫眨了眨眼睛,勾起唇笑:「还是说你想要其他样式的?」 「没有,全听您的。」艾勒特垂了垂眼睫,握着雄虫的手心,紧张地觉得快要流出汗来。 戒指,他看过,好像是古老星球的一种求婚方式。 为什么雄虫要给他买戒指呢? 「那好,我也买银色的。」雄虫下了决定,转过头,摸了摸雌虫的脸,一遍遍磨着他亲吻过的眼角。 艾勒特感觉那一处快被烧没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任凭雄虫动作。 亲吻,拥抱,甚至戒指,他们早已超过了正常雌雄虫的界线。 他用近一周的时间去消化,却从未想过与雄虫分离。 喜欢,书上说这叫喜欢。 一个雌虫对雄虫做这些叫喜欢,那么换一下角度,是不是也一样呢? 路卿,喜欢他? 雌虫不敢确定,但他喜欢雄虫的。 如果是他自作多情,那就去追他,这样不就好了? * 画面再一转。 「艾勒特和卢卡西是时候该结婚了。」 老洛克摸着军雌彩色的照片,神情专注,仿佛追忆似得低声呢喃着:「路迎,你也别怪我心狠,艾勒特的等级太高,千年难出的3s,让我想放弃他都难。」 「路卿才f级啊,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雄虫,放在垃圾星都没虫要。」 「虽然救艾勒特的是他,但我很庆幸,我说的是自己,否则3s级的就要和f级的匹配,这多不合适?」 「但凡艾勒特再低点,a级雌虫我也就给你的虫崽了。」 「唉,只能说这孩子的运道一直不太好……」 艾勒特欲要推开门的手一顿,瞳孔勐地一缩。 当初捡走我,救我的,是路卿? 他一直认为的,坚信的东西,那算什么…… 雌虫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他来正是要和老洛克说清楚订婚的事。 他不愿意和卢卡西订婚,他爱的是路卿,为什么要和别的雄虫订婚? 现在知道真正救了他的是路卿,他就更没有必要去听老洛克的话了。 「还有,你留下来的东西,我托虫好好研究了一下,现在已经有了成效。」 「虽然我很讨厌你,但不可否认,你一直都在帮我,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相信这个东西,会在虫族引起大的风波,所有虫,都会听取我们的指令,卢卡西也能坐上王的宝座……」 第196页 艾勒特神色愈发冷淡,他知道老洛克不是什么好虫,没想到还在酝酿其他阴谋。 不行,他要带路卿走。 留在这里,无辜的雄虫一定会受到牵连! 艾勒特刚转过身,头一阵剧烈地疼痛,当他强忍痛意地抬起眼,见那优雅又清俊的雄虫正透过地下室的窗户,皱着眉看他。 艾勒特拧着眉:「你……」 艾勒特忍着撕裂大脑的疼痛,眼眶猩红地抬起手,将脖子上的东西硬生生抓下。 白色的小虫不知何时趴在他的后颈,咬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回事,艾勒特你怎么在这……」老洛克发现动静出来,看到艾勒特的时候,脸色瞬间煞白, 卢卡西不知何时从外面进入到地下室,「哐」得一声关上铁门,语气不善道:「您又没关好门?」 老洛克慌张地说:「我以为我关……」 「您这样,害了我白白损失一只极品嗜虫。」 卢卡西不耐烦地打断。 「您知道么,这只虫子是目前威力最大,控制力最顶尖的虫子。」 「本来是要靠它做范本……现在只能把它放出来,计划延迟了。」 「抱歉卢卡西,雄父老煳涂了……」 「您老煳涂的时候还少么?」 「……」 雌虫眯着眼睛,眼皮越来越沉重。 他想克制住自己想要昏睡的欲望,却还是被脑海中针扎似的痛意拉进无尽的黑暗中,沉沉睡去。 * 画面又是一转,但站在门后的艾勒特知道这是最后一幕了。 他静静地看着门中的雌虫,朝着那扇改变他一生轨迹的门走去。 「艾勒特……」 雄虫匆匆走来,捧着一束玫瑰,鲜艷欲滴。 在主星,玫瑰是极为稀有的产物,必须在农业星球经过数月才能培养出为数不多的几簇。 看得出雄虫特意改变了自己的着装,干净的眉眼如化进风里般温柔缱绻。 艾勒特闭了闭眼,不忍再看眼前的一幕。 雄虫的话,轻轻地耳边划过。 而他的话,却如惊雷般在耳边乍响。 「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 雄虫轻声道,蝴蝶似的眼睫微微颤动,落下一片紧张的红:「艾勒特,你愿意,做我的雌君吗?」 「对不起,我不愿意。」 雄虫紧紧握着那束玫瑰,听到这句话突然一愣:「什么?」 雌虫微微鞠躬:「抱歉阁下,我已经和卢卡西阁下订婚了,不能接受您的求婚。」 雄虫脸上的血色迅速褪下,瞬间变得苍白无力,他呢喃道:「兄长?」 「那我们之前算什么?」 雌虫:「我并不喜欢您,只是把您当作我的主虫,听从您的命令。如果说之前的所作所为让您误会了,很抱歉。」 雄虫紧紧抿着唇,用力到泛起了白。 「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是。」 雌虫牵扯着唇角,露出极淡极淡的笑来,显得格外冷漠却熟悉:「不过,还是要谢谢您。虫素暴虐的问题已经影响我很久很久,如果不是您,我也不会认识卢卡西阁下,获得重生的机会。」 「谢谢您,一直关照我。」艾勒特再次俯身,却再也听不见雄虫的声音。 雄虫抓着那束玫瑰的手发颤,黑眸迅速失去了光亮,一片沉寂地看着他。 至少在此之前,他确实把雌虫当做自己唯一可以信赖依靠的存在。 现在被彻底打碎了。 「好,祝你们幸福。」雄虫缓缓地勾出一抹笑,眸光暗沉沉的,看不出真心。 他看了眼手里的玫瑰,突然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随意地将花丢在了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雌虫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表情的脸突然闪过一丝扭曲,心脏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意。 他的唿吸一点点加重,卢卡西从身后走来,踱步到他身边,笑了笑:「干得好艾勒特……」 「不用特别难过,这是你的必经之路。」 「f级和3s註定是共赴毁灭……我这是在帮你们。」 雌虫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束花,眼眶又酸又涩,猩红的血丝布满了眼睛。 但卢卡西只是轻轻说了句什么,雌虫扭曲的脸挣扎了一番,几分钟后又一次恢復了面无表情的平静。 「听话。」卢卡西淡淡地说:「几天后,忘记对路卿的感情,忘记这段记忆,听命于我。」 艾勒特站着旁观了全程,轻笑了一声,双手缓缓捂住了面容。 他又哭又笑,泪水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流,不知道在哀嘆什么,痛苦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我再意志力坚强一点……」 「如果我再强一点……」 「我喜欢您……我喜欢您……」 「我也从很久以前就……」 * 「艾勒特!!!」 雄虫的声音如撕裂般在耳旁响起。 雌虫眨了眨眼,剧烈的痛意从下面传来。 他低下头看了眼胸口上血洞,红色的,带着深黑的血.水从洞里流出…… 雄虫的脸苍白到极致,脸上还溅上了红。 但所幸,他没有受伤…… 艾勒特噙着唇角的血,微微笑了一下,这一次他终于能正常地露出笑容。 第197页 不再是那样呆板了。 「我爱您。」 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嘴唇中呢喃着,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雌虫仰身倒下,像是终于了解了一枚心事,缓缓闭上了眼。 第92章 艾勒特的虫素紊乱很严重, 路卿尽可能地安抚他。 在迈开步子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并没有觉得难以忍受。 可能经歷了前面那么多,他的精神状态也不太正常了, 想想就这么纠.缠着死去也不算太坏的结局。 以前,面对雌虫选择别的虫而不是他, 心里有没有怨是假的,但他没有立场去强求一个不爱他的虫。 过了许久,久到他调整好心态重新起步时,雌虫像没事虫一样地找来,令他感到不悦和心寒。 想回到他身边了? 不是。 他还是和卢卡西订婚了。 后来他不想订婚了,出尔反尔了,又颠颠地来到自己的身旁, 述说着喜欢。 那他是什么?可以随时丢弃再要回的玩具吗? 他选择提起雌虫拒婚时的冷漠无情, 以堵塞他烦虫的追随,雌虫就露出那副苍白的表情,不解释不说话, 就像是无法辩解而自认下来的渣虫。 他们的回忆像个笑话, 他的喜欢也像个笑话。 路卿反问自己, 最后嗤笑一声, 不再自问。 无所谓了。 到此为止。 * 任谁都没想到, 艾勒特会在jp的时候发狂。 安抚进入正轨,两虫都处于意乱情迷之时,艾勒特突然虫化。 他的双臂变成细长的蜘蛛前肢,布满红丝的眼睛竖立着沉黑的虫仁,嘴唇两侧长出尖锐的獠牙。 蜘蛛丝疯狂地生长, 不知不觉捲起了路卿的身体,死死摁在杂草之上。 地位再次发生翻转, 雌虫的眼里不再是懵懂,而是泛着冰冷红光的残忍虫性。 倒映在他眼里的不是抵死.缠.绵的雄主,而是食物…… 路卿身上的温度迅速消退,冰冷席捲全身。 他盯着雌虫毫无理性的眼睛,眼底对食物的垂涎之意极深,甚至让他回想起了曾在某本书里的描写。 「黑寡妇蜘蛛的雌性体型大于雄性。由于雌性黑寡妇会在□□后立即咬死雄性配偶,以此得名。」 路卿浸泡在一滩硝烟味的虫素里,被气味弄得浑身发软。 前不久虫素还揉杂过,交换过,显得那么亲密无间,下一秒就被刀剑相向。 路卿笑了笑,终于明白幕后者的目的。 但他无能为力,只是摸了摸抵着自己脖颈的前肢,哑声道:「你要吃了我吗?」 雌虫张开了嘴,露出沾有毒水的尖牙,眼底的渴望是那么深切。 雄虫眼眸里的光到底还是在那满是食慾的红眸里,一点点被撕碎成点,散了个干净。 「艾勒特,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看着雌虫的脸越来越近,前肢也卡在肉上凹出一道小坑,路卿唿吸反而平缓下来,像是开着玩笑似得倾吐:「有人说,吃进肚里,融为一体,也算是变相地永恆了。」 「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路卿知道说的这些话註定无虫在听,但还是闭着眼继续说:「小时候,身体很弱,经常不能出门,我盼望着自己能通过祖父说的古武,强身健体,然后自由地出去。」 「后来雌父死了,我被雄父关进家里,即便身体变好了,想要出去这件事,却变得更加难了。」 「雄父不喜欢我,我知道。」 「他对我的耐心向来不多。」 「我唯一庆幸的是,他答应了我的请求,将你带了回来。」 路卿轻笑了一声:「我没有什么玩伴,你就是我的玩伴,我唯一日日相伴的朋友。」 「会安慰我会鼓励我会陪着我,即便你不会说出来,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能感受得到。」 「当你把雌父留给我的那块玉从乌鸦嘴里给我追回来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了光。」 「我想,就这样过着,笼子里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路卿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并不是害怕,而是担心这些话永远说不完了,所以语速变得更快。 「我怪你怨你,但不想阻止你,如果是为了活着。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但虫心是肉做的,我真的一度想,毁灭吧,拉你一把,一起去死好了。后来遇到了书书,离开了洛克家,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我觉得人生好像没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事情。」 雄虫吐出一口气,嘆息道:「我是井底之蛙,我的想法太狭隘了,我以为你就是我的全部了,可世界远远比我想像的要精彩得多。」 「但面对这么丰富多彩的世界,我还是会因为你而感到痛苦。」 「艾勒特,我爱你的,现在也是,我好像忘不掉你,就算对你冷淡也好,就算说出那些残酷的话也好……都忘不掉你。」 「可能是习惯了,可能是别的,我忘不掉。」 「我始终想听你给我个解释,一个回答,告诉我拒婚时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被逼迫的,或者是什么。」 「但没有,好像也无所谓了。」 雄虫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完了,缓缓睁开眼睛,坦然接受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却看见蜘蛛猩红的眼里流出了血泪。 第198页 路卿愣住了。 那双红眸里装着他,装着悲伤,还有很多很多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血红色的泪珠滴落在他的脸上,冰冷的,却掺了一分温热。 路卿的瞳孔勐然一缩,那只抵着他脖颈的前肢,下一瞬刺入了雌虫自己的胸口,贯穿整个胸膛。 「艾勒特!!!」路卿的脸苍白至极,对着眼前的一幕目眦欲裂。 浓郁的血腥味与硝烟味交织在一起,铺天盖地地挥发出去。 漫天的血雨,似乎在为他们的悲剧哀歌。 他看见雌虫的表情变得柔和而温暖,眼里的不舍快要化成实质,一点点揉进他的微笑…… 「我爱您。」 微不可察的声音萦绕在雄虫的耳旁,伴随着一声倒地的巨响,泛起飞尘—— 雌虫在他的眼前,倒下了。 雄虫的身上全是散落的红点,狼狈至极。 他的手乃至全身都在战慄,眼神涣散,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扑上了那堪称他梦魇的血红,用手茫然无措地堵住那源源不断流血的洞口。 「路路子,我闻到你们这里有好多好多虫素……怎么回事??」 书书被一堆马赛克挡住以后,便应路卿的话去不远处把关。 当它听到动静赶来,被撞入眼帘的可怕场景吓了一跳,连忙飞到路卿旁边。 「路路子,冷静!冷静!」书书很慌,知道路卿是又犯毛病了,连声道。 路卿被一声声叫唤唤回了神智,眼瞳稍微有了焦距。 他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用手压住伤口,用尽一切他了解的急救手段。 「为什么不治癒?自我保护系统呢?」 他咬紧牙关,一边堵着洞口,一边一遍遍地问:「你不是3s吗?不是很厉害吗?这么点伤口就不行了?」 书书:「路路子……」 路卿宁可雌虫是为了博取同情,如上次一样自导自演排出的戏码。 而不是恢復意识后,为了阻止自己而受的伤。 这样他还能怪下去,还能看见艾勒特的脸,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悔,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难闻的腥气在空气中蔓延四散…… 可能是用手贯穿胸膛的动作足够的果决利落,所以血溅落得到处都是。 雌虫的唿吸微弱,随时能停止唿气。 路卿清楚地知道,艾勒特是因为自己重伤了自己,所以修復功能缓慢,但他还是忍不住激他。 书书干着急,却无能为力,它只是一个小废物,唯一知道的只有菜谱。 路卿的手停止了颤动:「凝水菇。」 「凝水菇?」书书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细细琢磨才想起来,对啊,凝水菇有凝血的功能。 「可是……这只是一道药膳的食材,和中毒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书书犹豫地道。 「没关系,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路卿拢好衣服,从外套内侧拿出一个保鲜的袋子,里面装有几颗极小的菇。 他紧紧攥着那袋东西,解开袋子的手还留有余颤。 小的凝水菇效果肯定没有大的效果来得好,甚至这些菇都没有被处理过,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现在也没时间去考虑了,路卿直接将菇含在嘴里,忍着苦涩咬碎了,俯身餵给雌虫。 他没试过纯然的凝水菇会有多大的效果,书里说凝水菇没毒,他只能抱希望于雌虫顽强的恢復力。 路卿抵着菇推进去,又喝了口水餵过去,不断持续这几个动作。 书书用手蒙住眼睛不看,书面都变得粉粉的。 直到菌菇餵完了,路卿依旧维持俯身的动作,额头轻轻抵在雌虫的额头上,鼻尖轻触。 雌虫像是睡着了,唿吸越来越微弱。 「艾勒特,醒醒。」 路卿贴着雌虫的额头,湿润的眼睫微颤,尾梢扫过雌虫的眼皮,引起一阵沙沙的、温柔的痒意。 「我听见你的话了。」 他裹着温热的唿吸低语,像情人一般轻抚过雌虫的脸:「你说你爱我,对吗?」 「你真的爱我,就别装睡了,快点起来吧。」 「睡在这里,会着凉。」 「还是说,你想看我生气吗?」 「……」 雄虫用尽力气去抚摸雌虫的脸,落在皮肤上却是轻轻地,没带一丝力度。 夜晚的寒风似刀,冻红了雄虫的指尖,他却像是没有知觉,只是维持着这个动作,紧紧握住了雌虫的手,十指.交.缠,仿佛要与他一同共眠。 卡卡西和一众虫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两座雕像一般的虫。 雄虫笼着身下的虫,露出的嵴背如蝴蝶般随时要翩飞而出。 血染红了他的衬衣,像是随时都能折断般脆弱。 随时都能死去。 第93章 路卿醒来已经是第四天的傍晚。 蓝色的窗帘盖住了外侧的半面窗, 黄昏吸饱了余晖的温热,透过里侧的玻璃,似细碎的金沙铺洒下来, 为颤动的眼睫镀上柔色的光晕。 路卿半眯着眼睛,长时间的合眼让他一时接受不了光照的刺激, 浑身上下都是密密的酸痛感,四肢疲软无力。 他抬起一只手掩住上半张脸,适应了一会儿才扶着床起来。 第199页 刺鼻的消毒水味瀰漫在空气中,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单一的蓝白色调。 路卿的大脑还是混乱的,带着些许疼痛,看着这些事物只觉得茫然,等余痛过去, 一大堆记忆突然席捲着情感翻涌而来。 「艾勒特呢?」 路卿勐然想起雌虫的身体被自己手臂掏出一个巨大的血洞, 血不要命地往外流,雌虫的表情就像安然赴死一样,在他的面前倒下。 路卿拉开被子从床起来, 微弱的唿吸和那一句呢喃似的告白, 不断在他的脑中迴响, 不断地用小锤子敲击他的心脏。 「阁下!雄虫阁下!」 护士正好开门进来, 见虫素透支的雄虫下了床, 拖着踉跄的病体往外走,吓得魂都丢了,连忙上去扶。 「阁下!您虫素透支了,不能随便乱走,会摔跤的。」 护士即刻说:「现在您很虚弱, 还要躺在床上养身体才是!」 「艾勒特,他怎么样。」路卿紧紧回攥护士的衣袖, 下坠的力度差点令护士前倾。 护士硬是稳住身体,赶忙说:「您说的是艾勒特少将吗?他没事。」 「没事……」路卿抿了抿泛白的唇线,他生性多疑,对所有的一切都不相信,不亲眼看一看他不确定是不是哄骗他的假话。 他点了点头,护士还想着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刚松一口气,哪想雄虫竟绕过他,跌跌撞撞地向外走。 「阁下!您虫素透支了啊!」护士着急地唿喊,紧跟着雄虫的步子,发现他越走越急,步伐不稳却很快。 护士快要哭了,他小跑才能追上一只雄虫,这合理么? 「阁下您慢点走,诶——」 「您要去哪里?」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伊萨克斯严肃的脸出现在门后。 「中将,阁下他……」护士拦不住,只能欲哭无泪地向军雌求救。 伊萨克斯蹙着眉,几大步走到路卿面前,赶在雄虫走之前先一步抬起一只手,阻拦之意明显:「您要去哪里?您告诉我,或许能帮上点忙。」 「艾勒……特,他在,哪个病房?」路卿刚起来,头还晕痛着,暂时躲不开横跨在他面前的长臂,于是就着唯一的念想,断断续续地问。 伊萨克斯说:「艾勒特少将现在很好,他在另一栋楼的病房,已经脱离了危险,倒是您……」 军雌扳起脸,但面对雄虫虚弱如白纸的脸也不忍过于苛责,长嘆一声,收起了肃容:「您似乎为了疏导少将的精神力,不断地释放虫素,甚至在我们找到您的时候,也一直无意识地释放着,不曾停下。」 「少将没有问题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您。」 伊萨克斯说:「您的身体现在很糟糕,需要好好养病。」 「对啊路路子!」书书叫唤了好几声,拽着雄虫的衣领都没拉回这头牛,好不容易有了点反应,立刻叽叽喳喳地说话,诉说着当时的艰险和他不要命的举动带给自己的惊吓是多么的大。 「你确实应该好好养病!艾勒特很好,我帮你看过了,现在离开了重症室,进入修復仓恢復着呢。」 书书说:「你已经做到你该做的了,剩下的交给时间,不要再勉强自己啦!」 雄虫听到书书的话,从当机了的思维里收回了几分理智。 他半睁着眼看,钝钝的疼痛来得一阵一阵,视觉上似蒙了一层灰濛濛的破布,看谁都是斑驳的碎片。 护士……伊萨克斯中将? 路卿摁住太阳穴的位置,顺时针揉了一圈,痛感影响了他基础的思考能力,做的事难免有些无厘头。 等痛意散去,覆上的灰色揭开,眼前的两张面孔逐渐变得清晰生动,雄虫回顾了之前的对话,恍惚的眸光再次下沉,化作平静的湖泊。 「好的,我明白了。」 路卿微微俯身:「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阁下您能想明白就好,快去休息吧!」护士受宠若惊地连声回復,路卿竟真的躺回床上,将被子乖乖拉了回去。 好乖啊! 护士雌父之心泛滥,可看久之后他又眨了眨眼,对着那侧脸疑惑地想: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躺下后,滞后的乏力感席捲而上。 路卿靠在床头,小腿顿时一阵木木麻麻的酥痛,手臂软得抬不起来。 他现在混沌得像深陷沼泽,思绪凝固,每一次深入思考都是刺激皮层的利刃,如刀割肉那般疼痛难忍。 路卿想合上眼放慢思绪,斜睨一眼瞥到靠窗的那一面雪白的墙,竟莫名地收不回视线了。 墙白洁干净,没有涂鸦和尘灰,却唯独留下一张透明的蜘蛛网。 蛛网交叉黏附在光照不到的墙角,纤细透明的线吊着一只黑色的细腿蜘蛛,游刃有余地从下方回拉着腹部发出的丝,直到爬到挣扎的猎物身旁,摁住它的翅膀。 伊萨克斯徐步来到床边,顺着雄虫的视线看向墙角轻松蚕食猎物的蜘蛛,目光不变,状似闲谈地开口:「阁下喜欢蜘蛛吗?」 「还好。」路卿淡淡道。 「我挺喜欢的。」伊萨克斯微微一笑:「众所周知雌蜘蛛体型大,攻击力强,可能是因为独居性的特徵,他们应变突发情况的能力更加灵活。我们军部将蜘蛛称作极限单兵,经常会安排较为困难的任务给他们,事实上雌性蜘蛛都能做得很好,这点想必阁下也深有体会。」 第200页 路卿没有说话。 「听说这次闯入会场解决了问题的是您的亲虫?」 伊萨克斯又缓缓问道:「而这些亲虫还是您事先通知好来支援的?」 「您怎么想到这次比赛会出现事故?毕竟帝国的军队驻守,还有护卫的教官。」 「所以,我很好奇。」伊萨克斯俯下身对上路卿的双目,试图从病虫平静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但黑眸一如既往的没有波澜起伏,他一无所获。 护士装做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来到床的另一侧,为醒来的路卿做身体检测。 路卿恰好开口:「只是胆小。」 伊萨克斯挑眉:「胆小?」 「我惧怕死亡,所以万事都会留后路,仅此而已。」 伊萨克斯心道,不要命的传输虫素,硬生生把自己逼到虫素竭尽而死,还说惧怕死亡,真是…… 「您的亲虫都是极为优秀的高等级雌虫。」伊萨克斯选择转移话题:「我很意外,野路子的雌虫能对敌异形虫,甚至获得胜利。」 「这次事件的主谋,可是一个超乎想像的虫呢。」 路卿抬起眼,似乎对这主谋产生了几分兴趣,伊萨克斯却没有多谈,随意地问起了路卿的族虫: 「听说你的亲虫是来自一个偏远的村庄?」 「嗯。」 「主星的村庄,可不多见啊。」 路卿:「中心城区的房价太高了。」 「……真是淳朴的理由呢。」 伊萨克斯的手掌按着床沿,随意拉来边上的一张椅子坐下。 护士做完检测,正收好检测仪器,对床上的雄虫温柔地说:「您的身体还很虚弱,接下来三天都要吃清淡好入口的煳状食物,身体每天晚上八点会有专门的虫为您检查,晚上十点前要好好睡觉哦。」 「好的,谢谢您。」 路卿回復后,护士离开,伊萨克斯继续说:「您的亲虫有没有兴趣加入军队,响应政府号召?根据功勋,帝国会分配工资和住宿的地方。」 「不用,谢谢您。」 「……」伊萨克斯道:「您的亲虫可都是黑户,没有在星际上登名註册,也没有参加全帝国统一的强制徵兵。」 路卿这才眼神变得专注起来:「您是说,我的亲虫违法了?」 伊萨克斯耸了耸肩:「算是吧。」 「但是,有一条您知道吗?」 伊萨克斯侧耳倾听:「请讲。」 「帝国的功勋奖励有一条是,可以为任何雌虫免除徵兵,享有终身置外权。」 「我的雌父。」 路卿顿了顿,暗色的眸光温柔了一度:「他拿自己全部的功勋去兑换了给予族虫自由的权利。」 * 伊萨克斯离开之前,对路卿弯腰行礼,语气真诚欣慰:「您和您的雌父一样。」 路卿似乎不意外伊萨克斯语气中的熟稔,回道:「您也如幼时听闻的那般守职。」 「守职……或许吧,但老子也不想做这中将了。」伊萨克斯嘟囔着,转而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军帽戴上头,压了压帽沿,对路卿再次行了军礼。 临近门前,他说:「艾勒特在隔壁楼是骗您的,其实他在您的楼上的403号房。」 「祝您早日康復。」 脚步声逐渐走远,路卿看向豆子眼转动、难掩紧张与心虚的书书,轻声问:「隔壁楼?」 书书大声道:「我……我忘记告诉你了!」 路卿捏捏被头的小角,漫不经心地重复:「嗯,忘记了。」 书书紧张地开口:「路路子我我我没想骗你,就是怕你着急忙慌的!想等你身体好点再和你说他在楼上的403。」 书书呜哇一声扑上去,眼泪汪汪:「呜呜呜路路子,别生气,下次我事无巨细地和你说呜呜呜呜。」 路卿无奈地笑了,拍了拍书头:「别口吃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书书的心里愧疚得无以言对,正好抱着宿主抒发一下自己的感动,下一秒一声巨响,门后又跑出个冒冒然的新虫。 「路卿!!」 雄虫嗷呜一声扑上床头路卿的怀里,端着和书书一模一样的泫然欲泣,湿润瞬间盈满眼眶:「我的路啊,你终于醒了!!」 「感觉身体怎么样啊?」 书书没注意,被大脑门勐地一冲,撞到路卿的右臂弯里,四脚朝向天,等回过神来,他揉着发痛的头坐起身,怒气沖沖地道:「注意一点行不行啊!没看见有个可爱幼小又无助的书在这里啊!」 偏偏雄虫还看不到听不见,只是抓了抓发痒的头,担心地望着路卿。 「小宇。」路卿像拍书书一样,抚了抚安飞宇的后背:「我没事,挺好的。」 「那有没有头疼,身体软,浑身无力,腰酸背痛的感觉?」安飞宇扬起头,认真地问。 路卿眼底掠过几分意外之色,安飞宇说的与他目前的状态差了八九不离十。 「是有点。」路卿点头。 安飞宇长舒一口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脸上挂着沉痛:「果然,我懂。一夜运.动虫素榨干得很快,第二天就是容易浑身无力,更何况是那位少将,这点我有经验,深有体会。」 「?」 路卿沉默片刻,总觉得安飞宇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安飞宇继续说:「遇到这种情况,哥你听我说,还是得吃点补品,不能一味地遵循医院里的规矩,吃那些淡得不行的食物,你得补气血。」 第201页 「如果你害羞不愿意买,我可以帮你带一些壮.雄的东西,回去你就按照你口味煲成热汤喝,喝完了保证能坚持好久——」 「不用,你自己吃就好。」 路卿面无表情地将趴在他身上的雄虫轻轻推开,整理着凌乱的衣领:「我是虫素耗尽,不是精.尽.虫亡,也不是起不来。」 雄虫一屁股坐上椅子,泪汪汪地说:「哥,这俩有啥区别嘛。做那个不就是很耗虫素……」 「……」 「看来哥不太想讨论这个啊哈哈。」 空气凝固了半晌,安飞宇在无言中识相地选择了转变话题:「哥,你是明知道危险还去参加的比赛吗?」 「利尔弗说,直播里的你带的东西太齐全了,不像是应对一场考试,而是心里知道会发生意外,刻意带上的防护措施。」 「无论是食材还是道具,都是主办方没有严令禁止的,又可以起到一定帮助的东西,太过于巧合了。」 「不完全是。」路卿抬手握起床头摆放的水杯,玻璃杯里盛满护士刚刚倒满的热水。 他注视着清澈见底的水面,双手握着杯的外壁,就着氤氲的雾吹去表面的热气,轻啄了一口水后道:「有点预感,反正多做准备总是不错的。」 安飞宇深沉点头:「利尔弗也经常这么说。」 路卿放下水杯,眸里盛满了笑意:「有什么不懂可以问你的雌君。」 「哼哼,我会天天问,烦死他。」 安飞宇抬着下巴,微微扬起唇角,眼里的幸福感满得都要溢出来。 路卿明明侧着脸微笑,盯着雄虫的黑眸里却隐隐藏着几分说不清的落寞。 他鸦羽似的长睫微微颤动,很快收去了多余的神色,笑了笑:「能多聊聊天,也好,增进感情。」 「说不定心里嫌我烦呢。」 安飞宇笑嘻嘻地,过了一会儿突然正色道:「「不过,哥。你都不知道,这次四校联考的事故发生以后,直播间都炸了。」 路卿从喉咙处发出一声轻哼:「嗯?」 安飞宇立刻解释:「你的粉丝根据你军校生的身份,通过各种手段,竟然把你的身份信息全都挖出来了,现在都成热搜词条了。」 安飞宇详细地解说了比赛时的外界有多么混乱,直播间里的粉丝是多么疯狂。 自那个倒霉的雄虫主播放出直播视频以后,一个在军校读书的粉丝来到机械学院打探情报,得知一个名叫路卿的雄虫参加了四校联赛,与直播间主播最为相似。 他们疯狂挖掘路卿的信息,甚至挖到了路卿体检时检测出的f级虫素。 所幸粉丝们都不在意这一点,像是挖宝一样继续搜索,竟发现路卿曾在贵族的宴会上出席过。 这还是一个新来的贵族粉丝爆出来的巨料。 据新来的粉丝所说,他看到路卿的脸出现在视频中都惊呆了。 在他印象里,路卿是典型的贵族,优雅而疏离的态度,极其出色的外貌,一举一动都牵动虫心。 他从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直到洛克家族的订婚宴上听老洛克介绍,才知道洛克家还有个如此优秀的雄子。 贵族虫的发言如一颗石子掉入水中,激起了粉丝们讨论的热潮。 路卿独来独往,少与外虫交流,再加上他上传星网的报名信息没有加上「洛克之姓」,相反,路卿就叫路卿,姓「路」。 结合老洛克的前雌君路迎上将的名字,网友们脑补出一场「雌父死后,雄父迎娶新雌虫,冷落前雌君的旧雄子,孤苦伶仃小雄虫雄不疼雌不爱,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只能做个没有姓名没有身份的小虫崽,承受着冷暴力独自一虫活到现在」的悲惨故事。 至此,星网上多出了不少讨伐老洛克的言论。 譬如,为什么给雄虫冠上雌父的姓氏。 譬如,为什么一直没公开路卿是洛克家小雄子的身份。 譬如,为什么一个贵族雄虫要靠直播卖笑和做饭来赚取星币,难不成洛克家族落没了,连一只雄虫都养不下去? 「昨晚你那终端一直在响,死老头一直在对你进行通讯申请,被我关机了,怕影响你休息。」 安飞宇努了努嘴,神情微妙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雄父,哪家雄子不是被用心呵护的啊?在这个雌虫遍地跑的星际时代,雄虫少得可怜,每一只都恨不得供起来,哪有这样的呀。」 安飞宇说的不全对,至少低等级的雄虫是不受重视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卖笑的雄虫主播。 但路卿不反驳,只是说:「没有对错之分,只是他不喜欢我而已。」至少吃穿住方面,老洛克没有亏待过他。 两只雄虫稍稍聊了一会儿,安飞宇看看时间不早了,于是道别:「哥,你多休息,有问题给我发通讯!」 「好。」 之后,又有几个虫陆陆续续地过来探望。 他们像是约定好的,三三两两地进来。 都是他熟悉的族虫。 「村长和皮皮被带去问话了,还有很多其他的族虫也去了。」 雌虫站在床边,黝黑的脸上眼睛明亮清澈,嘴角挂着憨憨的笑:「军部给我们不少的奖励,有吃的喝的,还有那个叫星币的东西。」 「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星币,感觉还挺新奇的呢。」 第202页 「你看。」雌虫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只黑色的扁平机器,咧着嘴说:「伊萨克斯中将还给我们每个虫配置了这个叫终端的机器,很好用,他说从今以后,我们能随时来中心城区玩。」 路卿笑着:「挺好的。」 「是啊,这辈子没来过中心城区,好多漂亮的东西,都有点看花眼了。」另一个族虫兴沖沖地说。 见到自己的亲虫那么高兴,路卿的眉目也舒展开来,眸底的愁绪一点点散去。伊萨克斯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谈话间咄咄逼虫,私底下却已经对雌父的亲族给予了巨大的便利。 只是,支援的任务包括了风险与机遇,他一直很担心自己的决定正不正确。 伊萨克斯说的没错,族虫因为雌父的原因成了无须强制参军的黑户,帝国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一群虫进入城区的。 如今他们的支援起到一定的作用,功「过」相抵,有了身份的同时,也不用参军。 目前没有听说族虫受伤的消息,说明他提及的防护用具确实有了作用,这样就够了。 与族虫道别后,医生再次检查了他的身体,得到的结果是还需修养一个月的时间。 九点整时,病房又恢復了寂静。 路卿开启终端的电源,回復了朋友及亲虫们慰问的消息,进入直播间的后台,发布了一条已经安然无事的通告后,才施施然地点开老洛克给他发的通讯消息。 老洛克的消息很简短,都是几个字几个字一蹦。 他命令路卿立刻开一个直播,来解释网络上的那些流言,完全没有想到雄虫有拒绝他的可能。 直到昨晚的七点钟左右,他开始气急败坏地发消息,说自己生养雄虫多年,雄虫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见死不救,把终端关了,拒绝接听自己的通讯。 老洛克性子很急,因此说了一堆不好听的话。 第二天,久久得不到回復的他见路卿真不准备为自己声辩,语气从最开始的「指责、催促」,到后来的「温声软语、打亲情牌」。 中午更是发了一长段的话,从路卿的软肋出手,说自己是多么爱着他。 取名叫路卿,而不是洛克的家姓,是因为他雌父的要求。 他爱着路迎和路卿,所以尊重了雌虫的意见,给他取名叫路卿,希望他能和大众说明这一点。 至于默默无闻?噢,把全部都是因为小雄虫体弱多病,他不愿意让小雄虫在外受伤,这也是爱。 老洛克不愧是演说家,从里因到外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诉说了自己的无可奈何以及深深爱意。 若是当初年少的自己,或许真的会被他说动,毕竟路卿曾真的渴望过雄父的嘉奖和喜爱。 然而,七年的时间他看透了老洛克皮囊下掩藏的恶意与私心,路卿关闭了终端,已读不回就是他最后的答案。 清醒了没多久,雄虫又开始困了。 他合上双目,侧身收起腿,抱着腹前的被子,唿吸逐渐平缓。 不知不觉已然深夜。 孤傲的寒鸦扯着嗓子嘶声力竭地喊,刚扇动起长翅飞上亮着微光的窗台,数道纤细的蛛丝勒住了皮肉,勐地一拽。 寒鸦急促地尖叫了几声,在蛛丝松开的那一刻,立马扇动翅膀,从坠落中翻转过身体,着急忙慌地飞向远处的高空。 吊在窗台上的虫眉峰凌厉,红眸似血般浓稠。 他单手拽着蛛丝,一腿屈膝,单脚抵着墙面,见寒鸦真的飞远,他松开蛛丝,如飞燕一般无声地踩上白色的窗台。 玻璃窗被蓝色的窗帘密不透风地遮挡。 雌虫看不到里面的场景,略一思量,用手中的丝深入窗缝,拉下里侧关窗的把手。 窗户「吱吱呀呀」地打开,一阵凉意顺着皎洁的月色悄悄跳进了房间。 雌虫迅速关上了送来寒意的窗户,无声无息地走到熟睡的雄虫身边,垂头看着。 雄虫的唿吸绵长,惨白的脸有了几分气色,眼脸下晕染出柔和的淡粉。 艾勒特保持着这个动作,凝视了许久,久到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直到一丝微亮从天际拉开一道昏白交界的长线, 天色愈发明亮,窗户也洒下清晨的第一道曙光,落在雌虫的后背,延伸出一道漆黑的倒影。 艾勒特的视线黏着在雄虫的脸上,贪.婪地凝视着雄虫的每一寸皮肤。 时钟滴答滴答得作响,他知道医生很快就要来了,但滚.烫的情感令他不愿意离开。 「一次,两次。」 雌虫深深望着雄虫,低声说着:「您救了我无数次,我要怎么才能偿还?」 「就算一辈子厌恶也好……」 艾勒特弯下腰,前额虚浮地落在雄虫的肩头,轻声呢喃:「您说的纠缠不休,是我的求之不得。」 话落,艾勒特抬起眼,担心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想,好白。 比以前更加虚弱的脸。 艾勒特的指尖轻触着雄虫温热的皮肤,拧着眉想,都是他不够强大,所以被控制着对雄虫露出丑陋的前肢,甚至准备动手伤他。 最后,就连自毁都连累了雄虫为他承担后果。 「您要快点好起来。」艾勒特说。 「您救下我,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应该一直健健康康的活着。」 第203页 「我不要您的虫素,不要您的慷慨。」艾勒特拂去雄虫眼角的髮丝,「您已经为我做出了很多了,接下来就随我自生自灭吧。」 「你既然知道,还想着去死吗?」路卿睁开眼睛,不知何时抓住了艾勒特的手腕,眸底又黑又沉,声音带着一丝狠意。 第94章 「你既然知道, 还想着去死吗?」 路卿不知何时抓住了雌虫的手腕,力道极大,五指深陷进肉里, 黑沉沉的目光透着艾勒特从未见过的狠意,语气沙哑而冰冷, 似乎愤怒到极点,指尖都发着颤。 艾勒特一惊:「您何时……」 路卿说:「在你进窗的时候。」 艾勒特哑声许久,慌乱的心跳逐渐大声起来。 他原本只想看一看就走,没想到一看便痴了,一直呆到了早上。 若不是他临走前碎碎念的几句话,路卿大概会一直装作自己睡着的样子,等着他离开。 肯定很烦, 被一只虫盯了一晚, 像个变态一样…… 艾勒特脑海里已经脑补出雄虫被吵醒后,一边闭着眼,一边在默念着「快点走」的心声, 表情既尴尬又慌张。 他讷讷道:「对不起……」 路卿沉声道:「不要说对不起。」 艾勒特忙点头表示知道以后, 路卿的视线直直地对上雌虫眼里的无措, 认真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艾勒特垂下头, 低声道:「我不应该大半夜地闯入您休息的地方, 盯着您看,给您造成了困扰,打扰到了您休息……」 「不是这个。」路卿说:「联赛。」 「我……我不应该离开您的身边去寻找支援,不应该因自以为是而放松警惕,害得您被我伤害, 不应该让您害怕和担心。」艾勒特立即一个个的细数。 路卿却凝视着雌虫的眼睛,缓缓说:「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艾勒特抿着唇细想, 又列举出几条失误,路卿还是摇头:「不是,我不在乎这些,你也没有错。」 艾勒特垂下眼,苦思冥想自己还有什么没做对的地方,路卿又道:「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呢?」 艾勒特眸光一凝,认真道:「我会保护您,不会再让您受到一点伤害。」 「还有呢?」 艾勒特垂下头正回顾自己所做的一切,路卿却没等他回答,反问道:「你还会像前几天那样伤害自己是吗?」 艾勒特浑身一震,惊愕地抬起眼,可下一秒他迅速地压下了眼,盯着惨白的床单,声音沙哑:「那次情况太紧急了,所以就用了非常规的手段,我没有想博取您同情的意思,真的没有,我只是……我只是……」 「我知道这是真的,咳。」 路卿说的话太多,吃痛地咳了两声,当对上雌虫担心的视线,他摁了摁太阳穴,耷拉着眼,疲惫不堪地回应道:「但我并不想让你用这种非常规的手段去阻止自己。」 「你刺入的位置,几乎离心脏不远,本体对本体的伤害又不敏感,在你还处于渴求虫素的阶段下留下那么深的伤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会是什么?」 艾勒特想,他想过。 是死亡。 但那时他只想着让路卿能活下去,不要被他伤害,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他失去意识,也就是死。 不过,雄虫似乎想听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对不……」 「嗯?」 艾勒特吞下欲要说出去的「起」字,无言地回望他。 「艾勒特,你知道吗?」 路卿前倾着身体,轻轻地说:「你的死亡只会让我痛苦,不会使我开心和解脱。」 「真实,虚假,真死,假死,对我都不重要。」 「即便是你的唿吸停止了,我也一样会救。」 路卿的手指顺着手腕握上了雌虫的指尖,一下子缠住,相扣着放在唇边。 「你说要保护我,那死了,还能继续保护我吗?」 「你又要留我独自一个了吗?」 路卿的眼睫很长,像把浓密的蒲扇。 当雌虫的手背贴着他的唇,半垂下的眼帘勾着卷而曲的长睫,扫下一片深色的、颤慄的阴影,就如同会说话一般,瞬间击中了艾勒特心里最软的地方。 艾勒特的手指禁不住蜷缩了一下,挠到了路卿覆着青涩脉络的皮肉,路卿却将手握得更紧了一些,眼神像不依不饶的孩子。 艾勒特心口酸软得一塌煳涂,柔声道:「不会了。」 他再也不会留他独自一虫面对黑暗,他会变得更加强大,不再受那些东西控制。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活着,一直相伴在雄虫的身边,直到死去的那刻。 路卿移开眼:「我信你了。」 「那天你说的爱我,今天你说的承诺我都信了。」 「不能再背叛我,离开我。」 艾勒特点头,紧紧握着雄虫的手。 话是那么说,路卿望着窗外的初阳还是久久无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后来,他说:「那,如果在你的颈脖处套上我的电圈,你愿意吗?」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 他不信雌虫会一成不变,他不信雌虫会乖乖地不去送死。 电圈,当雌虫变心了,他能控制;当雌虫想着自杀的时候,他能阻止。 没有比电圈更完美的锁链。 第204页 他最后还是走上了和其他雄虫一样的路,用电圈去控制,驾驭自己的雌虫。 路卿转过头,深深地望着雌虫的眼睛。 但他见到的不是牴触,而是艾勒特怔愣之后眼底化不开的心疼。 路卿怔然地看着他,喃喃问道:「你不难过吗?」 不生气,不反感,不担心吗? 为什么,是心疼。 让他,有一瞬间心软了,想改变主意了。 「我愿意的,阁下。」 艾勒特垂下头,用脸侧轻轻地蹭着路卿的手背:「我愿意被您控制。」 电圈,也意味着雄虫会娶自己。 哪怕不是雌君。 一直以来的愿望实现了,他欣喜都来不及,怎么会难过。 而且要不是他被控制后说的话如此冷酷无情,深深伤到了路卿,那么温柔的虫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路卿摸了摸蹭着他的侧脸:「好。等我出院后,我们再去挑个电圈。」 他遏止了自己反悔的想法,俯身下去,在雌虫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柔软的触感带着丝丝茶香一触即离,艾勒特眨了眨眼,还处于茫然的状态,没有回过神。 「再去把戒指挑了?」 「您,真的要娶我了吗?」即便想到了,艾勒特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他渴求的东西,现在唾手可得,真的不是一场梦吗? 路卿顿了一下,看着雌虫恍恍然的表情,有些无奈又好笑:「娶,我的雌君,只希望你别后悔就好。」 「这次,可没有回头药能吃了。」 路卿说的是真话。 联赛以后,他就想通了。 与其放手,不如一开始就牢牢抓在手心。 他拥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为什么不再多抓住一个呢? 艾勒特听见「雌君」两个字,轰得一声,耳边突然传来什么炸开的声音,之后便是沉闷绵长的杂音一直在脑海中迴旋。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带有锐角的眼睛微微睁圆了,似乎还没接受现实。 路卿却是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紧锁的眉心也稍稍舒展开,如雨后初霁般柔和。 「怎么了吗?那么惊讶,你不想做我的雌君吗。」 艾勒特摇了摇头:「想的。」 路卿还想多说两句,却见雌虫的眼眶边染了一圈淡淡的红色,他又是一阵恍惚,仿佛回到那天,艾勒特流着血泪对他露出的那一笑,心脏一阵刺痛密密麻麻地压上来。 「哭什么。」路卿哑着声,用拇指抚去雌虫眼角的湿意。 谁能想到一只军雌,几次三番地在他面前哭。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都没见过艾勒特掉泪,这一年却见到了两次。 「没有哭,就是高兴。」 艾勒特的眼睫发着颤,嘴唇干裂地说:「您说玉佩是给雌君的,从我身上收回了玉佩,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做您的雌君了。」 「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不分场合地争风吃醋,惹您不高兴,明明您不喜欢还纠缠着您,甚至还想……强迫,我……」 艾勒特的脸色涨红,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声若蚊蚋。 他甚至开始后悔提起这段。 平白无故勾起路卿不快的记忆,若是一个不好,雄虫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想着,艾勒特的心思一乱,连忙补救:「但我不会再那么做了,也不会争风吃醋了,您放心。就算您娶了……娶了其他雌侍我也,我也会做到雌君应该有的本份,如果您有喜欢的我还能为您找来……」 艾勒特说不下去了。 他紧抿着唇,撑在病床上的手攥紧了白色的床单,深色的面容透着纸一样的苍白。 他原本并不想说这些的,难得的剖白因为不会说话,越说越错,只能补救。 但补救时,每一句却又像在刀锋上走路,步步割肉淌血,疼得他心肺都要撕裂开来了。 他想,星网上的雌虫守则,明明是众虫推崇备至的书,怎么会那么令虫痛苦。 只要一想到,就已经像死过一遍了。 一声长嘆,一只手捏了过来,眼脸处的温热触感一下子激醒了雌虫深陷的思绪,他听到雄虫的声音说着:「没准备找其他虫。」 艾勒特愣愣地看过去,见路眼底满是无奈:「从离开洛克家以后,我就决定不会找雌君,当然雌侍也是。」 「爱情对我不是必需品,繁衍和虫素也不是。」 「我不想有什么其他的雌侍,给我我也不会要的。」 路卿垂下头,亲吻雌虫的眼角,嘴唇微微弯起:「从哪里学来的?雌君的本分。」 「星网上……」 「不需要这些。」 路卿笑了笑,从颈间掏出一块软玉:「还想要那块玉佩吗?」 艾勒特抬起脸,润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可以吗?」 路卿的手绕过后颈,解开了链条上的搭扣,握着这块冰凉的玉,递到雌虫的面前。 清癯的手心静躺着碧绿色的玉石,漂亮得让虫心颤。 艾勒特的心境和上次不再一样,他从雄虫的手心中握住了玉,玉身上还浸透着温热的气息,想到它刚刚所处的地方,艾勒特觉得握着东西的手都开始发热,有什么东西快得要蹦出嗓子眼。 「路卿我……」 「笃笃笃」。 第205页 敲门声冲散了旖旎的气氛。 当病房的门被打开,医生抱着东西带着两个护士进来的时候,脚下勐地一停,震惊地与房间里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一只虫大眼瞪小眼。 「您,少将,您怎么从楼上,您这是……」 医生震惊的目光在雌雄两虫之间来来回回,说话都显得语无伦次了。 孤雄寡雌的呆在一个病房里,到处充斥着雌虫的虫素味道,那么暧昧的姿势,若说没有点什么,他都不信。 「您,阁下,咳咳,唉,伤势都还没痊癒呢,还是要克制一下啊。」 医生轻咳了两声走来,连护士的脸都有些泛红,表情明显是误会了什么,艾勒特立刻站起来把玉收进胸口的衣服里,神情愈发不自然:「……我先走了!」 「阁下,下次再来看您。」 艾勒特转身就朝着窗户走,还没等医生叫住他,他已经翻身跳出了窗户。 医生:「???」 医生一脸惊恐地跑上窗前:「少将,正门在后面啊!」 「您的伤没好全呢少将!」 所幸他低头看下去时,楼下的水泥地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医生向楼上的值班医师发信息,确定了艾勒特回归了病房,终于松了一口气,无奈地转过头,询问路卿:「阁下,少将是何时进来的啊?」 他有点想向上方申请,让医院的病房重新设定安全护栏和钢丝网。 光靠十二层的防弹玻璃,对蜘蛛来说是一点用也没有啊。 「没来多久。」路卿撒了个无伤大雅的慌,反正监控器里迟早也能看到。 医生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按部就班地给路卿做了身体检查,详细地交代过后就走了。 . 医院里的生活就是朴实无华的吃了睡睡了吃。 在医生和护士眼里,受伤的雄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主打一个残废,床除其他情况是万万不能下的,自然也不能出去散步。 不过,路卿的病房每天都格外热闹,知道内情和地点的虫时来探望。 奥拉带了红彤彤的苹果篮子,说是阿拉奇买的,让他送来。 「老大不方便来看望,我就来啦。」奥拉洗了颗大苹果,坐在边上削皮,脑袋一晃一晃地摇着,和路卿讲了学校里发生的事。 作为同班同学,奥拉格外有话语权,他见证了学校在这段期间发生的所有事件,比外面的更加清楚内幕。 原先,校方的车是要一起跟过去的,他有幸跟车前往,美名其曰观摩学习。 结果偏偏今年,主办方没有设置大屏幕,也没有告知校方具体的位置。 领头的老师自然感觉奇怪,向上级汇报了这件事,上级给出的结果是听从主办方的安排。 这时就不得不提起那位倒霉同学了。 直播的设备其实是不允许带进考场的,那位中毒的同学不知道是採取什么手段,运气极好地躲过了其他工作虫们的搜查,将直播的东西带了进来。 如果不是直播间的粉丝们将主播在直播时中毒的事向上面的虫报告,外界出动的可能性真的很低。 那时有粉丝向直播间上面提出这点,直播公司的领导层都不以为意,说是演绎效果,让大家不用担心。 向军部报告的通讯也是因为不知道具体的地理位置而石沉大海。 后来直播中断,事件发酵,军方介入之后,找到主办方的主要负责虫那里,发现负责这件事的虫和带学生们比赛的虫不是一个领导。 也就是说,负责比赛的是两个虫,外面的那个什么也不知道,就是在外面待命;里面的那个联繫不到,却是唯几知道比赛场地的虫。 每次比赛的主办方都是由虫皇选定的贵族安排比赛的地点和时间。 负责这次比赛的是兰迪。 可笑的是,军部询问起比赛的地点和时间时,兰迪酒池肉林昏昏噩噩,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他是安排下面的虫去做。 所有和这件事相关的领导虫都在踢皮球,球被踢来踢去,怎么也没个结果。 学生们比赛的场地本以为是个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地方,结果讯号没有定位,管事的虫不管事,负责保护学生而陪同前行的帝国军队了无音讯,硬生生拖了两天,都没有丝毫进展。 有网友惊觉,这么多的虫,怎么会每个都不知道比赛场地在哪里?一定是有虫撒谎了。 网友的想法并不是无道理,接下来的几天,军方从负责的虫入手,一把捞出好几个有问题的虫。 甚至四个学校接轨这次比赛的高层都形迹可疑,被一起带走审讯。 一时之间虫心惶惶,参加这次比赛的很多都是有才学的雄虫,无论从繁衍上来看,还是从帝国未来的发展来看,失去这群学生,都是不可弥补的巨大损失。 虫皇一怒之下,所有相关的虫员都受到了大大小小的处罚,至于比赛,只能根据护送到半路上的虫的回忆,以分开的地点为起点,探寻周边可能是考场的地点。 当然,起点的附近都是有名的几个大森林,不知道具体定位,只能靠飞船和虫力进行探索和感应,很费时间。 所以路村长和其他雌虫的支援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由于他们立刻锁定了学生们的位置,不仅实施了救援,还把疑似是事件操纵者的雌虫抓了起来,村长他们立刻遭到了军部的怀疑。 第206页 「老大他也来了,你也知道他的身份嘛,跑得飞快,就留下我一个了。」奥拉慢悠悠地说,就是脸上有几分怪异之色。 「一开始军部的雌虫都不信我们说是你叫来的,以为我们是什么间谍。」 「幸好,过程很惊悚,结局很美满,有个中将先生帮我们说了话,拿出之前的什么案件出来,说这次事件的企划虫曾拿你做过目标,小心谨慎点也不奇怪。」 奥拉切出苹果块,端起盛满小块苹果的盆子,放上路卿床前的小矮桌:「师父,吃点苹果润润喉咙。」 「谢谢,你也多吃点。」路卿接过奥拉递来的小叉子,插起了一个苹果给他。 奥拉不客气地接下了,一口咬上苹果,发出咯吱咯吱得脆响。 「好吃,不愧是野外培育出来的进口大苹果,呜呜,感动。」奥拉半眯着眼睛,挤出感动的泪花,表情完全是沉迷于苹果的清甜脆爽里无法自拔。 一整个活宝。 路卿塞了几个苹果给他,奥拉高高兴兴地收下两个,转眼就不要了,连连摆手:「不用啦,两个苹果就够了。」 他嘴里还鼓鼓囊囊塞着苹果块,咀嚼着说话的样子毫无说服力,但推给他的时候却意外坚持。 路卿也不强求,和奥拉说,谢谢他的照顾,同时也希望奥拉能代替他向阿拉奇表示感谢。 奥拉欣然同意。 可一出门,奥拉就脸色一变,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第95章 奥x奇(副cp) 一出门, 奥拉就脸色一变,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他瞥了一眼闪烁不定的终端屏,立刻收回视线, 紧张兮兮地寻找角落里地方走。 专诊楼修养的虫很少,楼道里静悄悄的, 脚步的一抬一放都会发出清晰的声音。 奥拉正东张西望地四处看,倏地耳边一声巨吼:「奥拉!!」 奥拉手一抖,终端在手心一滑,差点又要握不住,让它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幸好手稳,奥拉胸口起伏了一下,紧紧握着那个终端, 生怕再摔一次。 终端却噼里啪啦又是一声巨响, 震得他耳膜生疼:「虫屎的,不接通讯,你以为躲的了一时, 躲的了一世?」 靠。奥拉盯着大叫的终端, 他怎么摁到接听键了?? 救命啊。 奥拉慌死了, 一句话都不敢讲, 阿拉奇这两天打了他多少电话, 几乎把终端打爆了。 他不敢点开,也不敢关机,生怕激怒他,殊不知他不接听的行为更令阿拉奇恼怒。 奥拉扶额,苦着一张脸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是一只雄虫啊。 这那啥那啥的, 也不是,也不是他想要的…… 谁知道阿拉奇喝了酒就会懵, 他喝了酒就会飘虫素啊。 本来只是安慰老大失恋的一次小小聚会,只不过只有他和老大而已。 至于那晚的记忆,呃,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奥拉紧握着拳头,心里暗暗祈祷着阿拉奇快点骂完,快点结束,他怕得很。 而且楼里很安静,这一句一句的,太清晰了,甚至能听到回声,幸好这一楼还没虫,他都不敢想,如果被别的虫听见多尴尬。 「奥拉,你不说话,装缩头乌龟是不是?」 那边的声音冷冷地笑着:「准备一辈子都做个哑巴,闭口不谈是吗。」 老大,不是。 奥拉心里哭嚎,完全是因为老大你太吓虫了,真的不敢和你对话啊。 你看,你说要给师父送苹果,他这不就来送了吗? 没有雄虫比他更狗腿更忠诚了吧。 暴躁的声音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就戛然而止了。 奥拉听着那边不正常的沉寂,揣揣不安地呆了一会儿,听到那边的一声自语般的询问:「……你在医院?」 奥拉:「……」 糟糕!他怎么发现的!! 奥拉勐然转头,看到两个护士保持着嘴巴微张的姿势看他,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又忙转回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尴尬地匆匆走开。 奥拉:好了,原来如此,有护士讲话。 讲话就讲话吧,老大听力太好了,都听进去了。 完蛋了,他! 「路卿那家医院?你去送苹果了?你现在在他的病房附近?」 一次三连问,句句扎在他的心口。 奥拉无言以对,都猜对了,八九不离十。 「你不说话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吗。」 「回来,别逼我过去抓你。」 奥拉一听,想起最近看的一本小说标语: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娇宠雄主哪里逃。 救命,又尬住了。 「听见没有?」 「听见了……」 奥拉闷闷不乐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传到阿拉奇的耳朵里,他语气一顿,显然感到意外:「你还会说话?」 「……」 「老大,能不能看在,我为你们任劳任怨那么多年的份上,放我一马……」 奥拉口中艰涩,每一个吞咽的动作都格外艰难:「我,我也不想做雄虫的。」 「老实说,给我个机会,我可以立刻去医院变.性。」 「虫神给你我,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都是意外,都是意外。」 阿拉奇简洁地说:「老地方,过来。」 第207页 「我……」 「你这些话老子都听三百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你知道吗?」 奥拉:「……」 「快点过来。」阿拉奇磨着牙,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 通讯一结束,奥拉连滚带爬地离开医院。 这个地方他是一步都呆不下去。 师父要他带的话,甚至看望师父的计划都要先往后搁置一下! 他不想被暴怒的老大抓住,然后一顿狂轰乱揍,送进河道里作虫尸…… 奥拉一想到阿拉奇对雄虫的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还有嗤笑玩味的眼神,浑身一阵寒颤,背上汗如雨下。 太可怕了。 * 等待了将近一个下午兼晚上的阿拉奇突然意识到:奥拉不会再过来了。 打通了电话,以为会和之前有所不同,准备了点小菜一直傻等,准备严肃地与他详谈的自己,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做出这种傻事。 阿拉奇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筷子,尴尬涨红的脸已然化作愤怒躁动的表情。 身上还留有该死雄虫留下的咬痕,又痒又疼,该死的,他准备吃完了不认吗? 从来只有他玩弄雄虫,盯着他们痛哭流涕,没有虫敢这样对他的。 等着,他死定了。 * 奥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首,主动面对疾风。 他从来不怀疑阿拉奇的手段,作为一个星盗团的老大,还有能伪装潜入帝国主星来去自如的能力,他生怕自己被发现的那一刻,就是自己的死期。 自首,说不定看在以往的面子上,给他一个做奴隶的机会? 奥拉到达地点的时候,敲门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的虫。 他正困惑着想询问,突然想到以阿拉奇的性格根本不会有什么认识的虫会来找他。 一个星盗,能够什么虫来找。 奥拉道歉以后连忙退走,站在漆黑一片的走道间,忽然发觉自己完全走错了地。 但现在太晚了,他不识路,茫茫然地在周边乱晃,最后只能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躺下,蜷成一个虾球,勉强度过一个夜晚。 阿拉奇找到他的时候,奥拉还没醒。 他的鼻尖通红,抱着肚子蜷缩起来,发出小小的鼾声。 看着长椅上酣睡的雄虫,阿拉奇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宁可睡长凳子也不敢回来找他,赫赫,真是能耐。 话虽如此,阿拉奇还是长嘆一声,拉了拉脸上的口罩,将长椅上的雄虫横抱起来。 奥拉一开始睡得不舒服,手脚冰凉,肚子还有点小疼。等他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落入一个很暖很暖的东西里。 奥拉抱着暖物,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殊不知被他蹭来蹭去的星盗脸色一僵,耳尖爬上不易察觉的红晕。 「该死,别乱动,安生睡觉不会吗?」阿拉奇骂得恶狠狠,声音却很小,几乎像是喃喃自语。 自从来到主城区,和跟班生活了一段时间,阿拉奇的心境也发生了转变。 原本脾气很爆,当然现在的脾气也不怎么好,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改变的。 在他眼里不值得一提,旅途中平平无奇不怎么关注的瘦小子,阿拉奇偶尔会对他这不怎么健康的身材嗤之以鼻一下。 就是这样一个虫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心里多少有了点分量。 忙前忙后,腆着脸嘿嘿傻笑,做事还算麻利,没有星盗的痞气,除了贪生怕死,可以说是乖的。 阿拉奇那时想,可以培养培养。 心理突然发生重大转变,好像是奥拉在比赛中落选那天。 瘦小子明明害怕着,还硬要装作很厉害的样子,红着眼对他大吼大叫,一副甘愿赴死,但死前也不想让你好过的样子。 阿拉奇很惊讶,原来贪生怕死的虫也是有血性的。 第一次被一只弱不垃圾的雌虫一通指责,阿拉奇感觉挺新奇。 训也训过了,该接受的指责也骂骂咧咧地接受了,哦,还带着他去吃了一家很贵的餐厅。 生活恢復了原来的模样。 阿拉奇照常给奥拉下任务,但没有那么多了。 偶尔心情不错,还会带着瘦小子部补营养,带他去训练。 奥拉也都咬咬牙接受着做下去了。 日復一日,光看着他脖子上的虫纹,完全没注意到虫纹就是个冒牌货。 和一个雄虫生活了那么久,最后还做了个七七八八。 想想,阿拉奇都要感慨一遍自己生活的戏剧与精彩。 回到自己的地方,阿拉奇觉得自己的心情平静很多。 一个晚上的怒火,竟然在第二天看到这虫的睡容之后,消去大半。 再加上奥拉太能睡,一进入被窝就抱着被子,把头埋进被子里,一个动作维持几个小时,有脾气也被磨到没脾气。 心可真大。 这是阿拉奇对奥拉的新评价。 这要是被什么别的雌虫捡回去,拿到地下黑市卖,他哭都没地方哭。 这么一想,阿拉奇的脸色一沉,心情又不太舒畅了。 他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抬起脚本想踹他两脚,下一瞬却放下腿,改成用手推了奥拉的肩膀两下。 「起来。」 奥拉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呓语两句,没睬这一碰,翻过身继续睡。 第208页 「奥拉,起来,快点,别让我说第三遍。」阿拉奇眯着眼睛,语气不善,气压低了三成,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这下奥拉听见声音,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弹坐起来,眼神清醒声音洪亮:「老大!我这就起来。」 可话落,他的眼神又开始迷离,手揉着迷瞪瞪的眼,声线一下子低迷起来:「嗯?什么?老大?」 「嗯???老大???」 奥拉猝然惊醒,对着那张放大的凶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腿带手地往后爬去,活似碰见了什么洪水勐兽。 阿拉奇脸黑了,心情更加不美丽:「几个意思?」 「我的脸很吓虫?」 「没有没有,老大很帅。」奥拉连连摇头。 「那为什么要躲我?被草.的是我,又不是你,怎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阿拉奇挑起眉,语气多少带点火气,说话就有些口不择言的粗俗。 「不是不是,没有躲老大你。」奥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脸被话臊得格外红。 阿拉奇冷笑:「那你为什么不赴约?老子等了你一个下午兼一个晚上都没睡觉。你倒好,宁可趴在公园长椅上睡,也不愿意来这一趟。」 「我我我,我迷路了老大。」奥拉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哈?」 阿拉奇抬高音量,显然是不信:「这么点路你还能迷?那你不能给我发通讯?不能打车?」 「终端没电了,地址记错了……没带现币。」 奥拉的声音越来越低,头都快埋进胸里,阿拉奇这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你……」 奥拉一副接受批评指正的可怜样,惹得阿拉奇都不忍心说他。 「算了,不说你。」阿拉奇移开眼,转身离开卧室。看见奥拉回来,火气一上一下,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奥拉缩着脖子,正担心阿拉奇提起那晚的事,雌虫却一句话也没多说,转身就走。 这反倒让奥拉心烦意乱的,还多了几分暗暗的愧疚。 那晚被虫素控制着,完全不知道是谁主动谁被动,虽然奥拉觉得自己这体格约莫是压不过阿拉奇的,可难保有什么意外发生。 奥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尤其是阿拉奇进来,冷着一张脸,兇巴巴地说:「来吃饭。」 奥拉一看时间,竟已过去了三个小时,哀嘆一句,爬下床走到饭厅的餐桌前。 饭桌上,氛围十分凝重,至少在奥拉的眼里是这样的。 阿拉奇本就是面露兇相的脸,即便恢復了过去英俊的容貌,还是给予了奥拉心灵上的压迫。 好可怕。 奥拉随意扒拉着米饭,食不知味。 都说暴风雨前的宁静,他看阿拉奇做了那么多好菜,默不作声地开始吃饭,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肯定琢磨着一个大阴谋。 「吃菜,傻掉了?」一筷子肉夹上他高高隆起的白米,奥拉抬起头,见阿拉奇眉眼可见的不耐,不断地从其他盘子夹菜到他的碗里,很快就推成了一座小山。 「够了够了,谢谢老大。」奥拉回过神来,震惊之余,立刻阻止阿拉奇堆砌食物的「暴行」。 阿拉奇皱着眉:「快点吃,都是热的,再烧一遍浪费电。」 奥拉吃得辛苦。 他不敢拒绝阿拉奇的好意,所以基本是来者不拒,包括那碗味道奇怪的浓白肉汤,他也喝了三碗不止。 阿拉奇满意了,奥拉撑死了。 夜晚,奥拉浑身燥热难忍,又一次扑上了雌虫。 第96章 月色正浓, 零落的树枝摇晃出细碎的暗影。 一道影子悬挂于窗台之下,隐隐射出深邃的红光。 艾勒特被医生强制闭关了几天,终于找到空隙熘出来, 却已经临近半夜。 他想着病房里悄无声息的,路卿大概是睡了。 可好不容易确定关系, 就这么走了又很难受,思来想去,他决定看一眼就走。 这次一定看了就走,不会发出声音,也不会多做停留。 刚想,艾勒特放轻动作,爬上窗沿, 窗户却倏地打开。 一瞬间, 路卿抱着书与他四目相对。 艾勒特先是一惊:「您……还没睡吗?」 路卿把书搁置在窗内沿上,伸出手:「没睡,进来吧, 外面凉。」 艾勒特看着那只蜿蜒着青色脉络的手腕, 手轻轻搭在上面, 快速一跃, 没有使上多少力气便跳下来了。 路卿笑了笑, 相缠握住了他的十指,拉到床边。 「怎么现在才来?」路卿随口一问,拿起床头柜的热水壶俯身倒水。 壶还维持着温度,「咕噜噜」的水声氤氲出白茫茫的温热雾气,柔和了雄虫的侧脸。 艾勒特隔着徐徐上升的白雾发愣, 全然没发现杯子已经递到了他手中。 「喝点热水。」 艾勒特微微一顿,连忙接过杯子:「谢谢您。」 路卿撑着脸侧, 眼帘微垂地看着艾勒特慢慢喝完一整杯,随后捧着空杯子,拇指频率不定地摩挲着杯壁,望着杯底发呆。 雌虫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路卿的视线不知不觉从杯子滑到了他垂坠的眼帘上,缓缓道:「十二点了。」 「嗯?」 艾勒特略一抬头,还没能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一只手伸过来取走了他握着的水杯,转眼胸被轻轻一推,躺上了床。 第209页 「阁下?」 艾勒特茫然地问道,回应他的是一条突然盖上身的厚重被子。 他抓着被沿,有些不知所措,随后一股茶香顺势揽住他的腰。 艾勒特身体忽然变得僵硬,斜靠在床边不敢乱动。 柔软的温热埋进他的胸口,胸前传来微微震动的嘆息声,是路卿低沉的嗓音:「这么晚了,该睡觉了。」 艾勒特应了一声「是」,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僵直动作,这才一顿、一顿地低下头。 恰好雄虫的发顶有一圈小小的,毛绒绒的发旋,直直映入他的眸底。 艾勒特看着,心忽然撞击了一下胸口,手情难自禁地回抱住路卿的后背。 病服不知何时被揭开了扣子,露出v型的开口,大片大片的暗色皮肤不知不觉染上一层薄红。 雄虫的脸就正贴他的脖颈下没多深的地方,唿吸很轻、很缓,带着点热度。 艾勒特眷恋这种温暖,身边的虫和被子的柔软舒适,似乎能将他身上所有的烦恼和疲倦都扫走。 「睡吧。」 路卿抚了抚艾勒特的后背,羽毛似的轻声细语,仿佛贴在他的耳侧,轻轻地挠着。 艾勒特脸上起了些许温热的感觉,赶忙闭上眼,不再看路卿,酝酿睡意。 忽然,一股热意悄无声息地涌上来。 这热度不深,却很磨虫。 艾勒特的唇线一紧,勐然睁开眼看向下方——只有被子。 他也不好掀开被子去看,静默了三分钟,感觉邪.火没有下去的意思,干脆交叠着腿闭目养神。 最近很奇怪,他时不时会有空虚的感觉,闻到茶香便会难耐得很。 他没有问医生,等熬到燥热的感觉消失后再来找路卿,没想到又难受了。 「睡不着?」路卿冷不丁地睁开眼,低声问道。 艾勒特暴露在目光下,浑身都绷紧了,被病服包裹着的大腿渗出湿.热黏.灼的汗意,仿佛整个虫都无从遁形:「没有。」 话落,艾勒特曲身滑进被子里,面朝天花板躺下。 他阖上眼,尽可能忽略掉萦绕在鼻前的茶香气,装作自己睡觉的样子,然而有什么却顺着根部摸上去,缓缓握住了他。 艾勒特勐地一僵,唿吸一窒。 「别动。」 路卿侧身过来,倾倒半边,虚浮地压着艾勒特的胳膊,细细地亲吻他的下巴。 腿不动声色地压上来时,路卿已经吻上艾勒特的下唇,舔咬着挤开贝齿,深入口腔。 艾勒特一声闷哼,亲吻时九浅一深的点到即止,硬是推拉出破碎的声音。 「路卿……好奇怪……」 艾勒特侧身蜷起身体,攥紧雄虫的衣袖,腿直发颤,软得近乎躺不住。 路卿揉了揉艾勒特的发:「不奇怪,渴求虫素,正常的。」 艾勒特早就忘了十几天前,如何与雄虫交换的虫素,如今躺倒在床,心思就变得奇怪而紊乱起来。 但路卿就像他刚刚喝下肚的温水,不急不缓地流过他的四肢百骸,温柔的动作,让他对虫素互换有一种更加鲜明的认知体会,不会感到难以接受。 是舒服的,温暖的。 不知不觉间,艾勒特绷紧的肌肉变得柔软起来,完完全全以敞开的姿态面对雄虫。 对面的是他心心念念的虫,不是什么外来的虫,他无需感到担心。 …… 许久之后,路卿重新躺下,手搭在他的腰间,浓郁的虫素包裹着雌虫,寸步不离。 艾勒特盯着天花板,眼里出现模煳而恍然的白。 须臾之间,他回过神来,转身抱回去,在隔着一厘米的地方,用眼认真描摹着雄虫的五官。 路卿声音低哑:「看什么?」 「好看。」 艾勒特无意识地倾吐出这句话,等反应过来的那一刻瞬间胀红了脸,移开眼朝反方向看去。 路卿哑然失笑,半撑起身体,附身捧住了艾勒特的脸,转到自己的面前。 「你也好看。」 路卿吻了吻雌虫的鼻尖,手指对着他眉骨的地方一步步向下滑去:「眉毛很好看,眼睛像红宝石很好看,鼻樑很高,嘴唇很淡,但很软很好亲。」 「嗯,好看。」 艾勒特很想用手盖住自己的脸,偏偏五指还被雄虫扣押着不许走。 「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用看艾勒特都知道,路卿是笑着说的。 「没有……」 「那还睡觉吗?」 艾勒特紧闭着眼点头:「睡。」 「好,那我们睡觉。」路卿知道雌虫不好意思,也不闹他,抱着他阖上眼。 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医生看着床上睡着的雌虫,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说上次只是疑似,现在就是证据确凿。 「少将……」 路卿对医生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医生不再说话。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见医生一脸着急地要上来,又无声摆手,和他一起出了病房。 「阁下,您现在还不能随便走动的。」 「没关系,已经好很多了。」 医生轻嘆一声:「那也得好好养着呀,虫素耗太多,对身体不好的。」 「只是单纯的睡觉罢了,而且艾勒特少将……」路卿顿了顿:「从那次完全标记后,好像就格外渴望虫素。我在他身边,也能缓和点,加快他痊癒的时间。」 第210页 医生:「嘶,但这样您的身体呢?」 「还好,最近反而觉得虫素恢復的速度加快了。」 医生略一思忖,得出一个最为恰当的理由:「可能是您这次耗尽虫素,引起了某种防御机制。等您身体好一点,虫素更加稳定,我们可以进行一次全身检查。」 「好。」 .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要的次数太多,艾勒特睡得很沉,他隐隐听到有什么响动,眼皮却像灌了铅似的万分沉重,四肢百骸都泛着酸软,抬不起来。 他感觉到身旁的热源正在消失,条件反射地伸手抓去,抓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艾勒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眉头紧紧皱着,仿佛在歷经什么苦痛,然而有什么东西覆上了他的眉,轻轻抚着,艾勒特的眉眼又舒展开来。 哄哄的杂音在不远处响起,包含了两道不同的声线,艾勒特听不清,但心跳却平缓有力地跳动着。 后来,清新的热源又一次贴上了他,艾勒特环住了那道热源,蹭了蹭,睡得更加安稳。 路卿被抱着看了一会儿书,偶尔观赏一下窗外的美景,偶尔盯着艾勒特的睡颜,不知道在想什么。 书书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中午,护士应医师的要求带来两份午餐。 艾勒特已经醒了,敛着眉,面无表情地坐在路卿床头的木椅上。 护士心嘆,不愧是艾勒特少将,时刻保持严肃冷静的态度。殊不知艾勒特的手绞得死紧,不愿看路卿的眼睛,心里尴尬到极点。 一觉起来,看到自己死缠着雄虫不放,连衣服都被他扯得乱七八糟,胸口都是痕迹,艾勒特只想拿把铲子把自己埋进泥土,最好是全身上下都埋进去。 「艾勒特?」 艾勒特勐然抬头:「阁下。」 路卿:「来吃饭了。」 艾勒特听话地过来,接过那一碗白米,道过谢后,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眼神飘忽不定地瞥过雄虫,又匆匆低下。 路卿吃得很慢,每一口的量都很少,身上穿着蓝白条纹就像空荡荡的架子,纤细的颈脖仿佛一折就断,一道道红痕陈列在白到晃眼的胸口更显得触目惊心。 艾勒特压着唇角,默不作声地数下路卿身上的伤痕,越数越心慌,咀嚼在嘴里的东西多少有些食不知味。 他……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 艾勒特痛斥自己,每多数一道,眉都要蹙紧一寸。 他昨夜想了很多,比如早上起来,如何不动声色地留在病房和路卿多呆一会儿;又比如中午吃饭,如何想方设法地从路卿那里「骗吃骗喝」,做尽亲昵的小动作。 他吃尽没有常识的苦,这次便早早做下攻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根据指导书上的写法,勾起一点路卿曾经对他的情感。 但事到如今……不仅高估了自己的胆子,更是从最开始就错了。 这上面的划痕,都是他留下的,看起来那么痛。 别说促进感情,不生气都已经很好了。 他偷偷观察着路卿的脸色:路卿的薄唇依旧透着青白的弱气,面色如常地吃饭喝汤,乍一看没什么问题。 嗯……要一直这么尴尬下去吗? 艾勒特纠结半晌,退堂鼓打了又打,最终还是没打退他潜藏的熊心豹子胆,轻瞟了路卿一眼,夹菜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划过。 路卿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看着雌虫样装着若无其事地往他的碗里夹了一片薄薄的肉片:「您吃。」 艾勒特语气僵硬地说:「多,补充点营养,身体好。」 「好。」 艾勒特松了一口气,轻按了一下狂跳不已的胸口。 好像没有排斥,应该是有用的。 路卿夹起那片肉,细细咀嚼片刻,雌虫又一次「若无其事」地刮过他的手背,将一片绿色的菜放进路卿碗里:「您吃,绿色好。」 路卿欣然接受。 艾勒特大受鼓动,心理上认可了教程书的作用,朝着这个方向愈演愈烈。 几次下来,路卿再看不懂就是傻子。 路卿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雌虫的指尖终于不再做着一次又一次「刮」的动作。 他似乎改变了方向。 视线紧紧盯着自己面前的汤碗。 路卿也不吃了,就这样饶有兴致地盯着艾勒特看,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须臾之后,艾勒特终于动了。他的手不自然地拿走路卿面前的汤碗,颤颤巍巍地端到自己的面前,唇抿了又抿,几次三番想要张口,都在临喝之前闭上了。 艾勒特的眼神就是很奇怪,一直盯着那一处碗口,耳垂还泛着鲜艷欲滴的红,可端着汤碗就是不喝,也不放下,手指紧紧攥着碗壁,甚至攥出白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路卿却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艾勒特抬起眼,看到路卿注视着他,明显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立刻将碗放回了原处,表情活像做错事被抓了个正行的虫崽,紧张地解释道:「我,我拿错了碗,对不起。」 路卿却笑了笑,支起胳膊,托着下巴看他:「怎么不喝了?」 艾勒特讪讪地低下头。 「我还以为,你是想尝尝我碗里的汤是什么味道……嗯,原来不是吗?」路卿拖长音调,颇有种慵懒的戏虐感。 第211页 他端起面前的汤碗,轻瞥一眼汤面,似在端详:「颜色好像,确实容易拿错。」 艾勒特羞愧难当地点了点头,全然没发现雄虫眼里的通透。 如此显眼的把戏,他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路卿斜睨了艾勒特一眼,轻笑了一声,把放下来的汤碗又推回去:「想喝就喝吧。」 艾勒特一愣,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太对劲:「这是您的碗……?」 「我知道。」 路卿勾着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但你不是很想喝我的汤吗?」 路卿在艾勒特的手背上划过:「也很喜欢给我夹菜。」 艾勒特浑身一僵,心瞬间凉了半截。 在路卿做出了与他完全相同的动作以后,他清楚地知道:路卿完全看穿了他的伎俩,从头到尾都看得清清楚楚。 路卿肯定觉得他很多事。 「对不起阁下……」 路卿嘆声道:「怎么又要说对不起?」 艾勒特的面色肉眼可见的低沉,路卿既无奈又好笑,捏住他的鼻尖,强使他抬起头。 「哪里学来的?」 动作一出,路卿也有些怔住了。 许久没有做这些亲昵的举动,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可能是心绪已经乱了,艾勒特看不出更多的情绪变化,垂眸低声道:「是星网上的一本书……」 路卿放下手,心思回到了艾勒特说的话上:「什么书?」 艾勒特捏住手指,不安地摩挲了一下,以为路卿是准备对他兴师问罪:「我给您找找。」 艾勒特很快从收藏的书单里翻出了这本促进恋情的指南,路卿盯着封面许久,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如何从第三者的角度获取雄主的喜爱,绿茶篇。」 路卿久久无言,随后问了一句:「艾勒特,你知道第三者是什么意思吗?」 艾勒特茫然地摇了摇头。 路卿又问:「绿茶?」 艾勒特说:「是指您喝的那种茶吗?我有点印象。」 「……」 路卿也不知道这种书是如何通过审核,成功在星网上上架的。 因为生育率的下降? 空气再一次沉寂下来,艾勒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正回头检索,路卿轻笑了一声,道:「嗯,是,我喜欢喝绿茶。」 他挑起眉:「那我们一起学习一下?」 * 出院的那天,艾勒特在路卿的陪伴下被迫读完了《绿茶篇》前十的部分,时不时还会进行实事操练。 路卿从中得了趣,有时会顺势演起来,艾勒特也乐意陪着,甚至能对着路卿不磕绊地说出那几句令他羞耻的茶言茶语,只是有点废虫,每来一次就要缓上好久。 和路卿一起回到他的住处,艾勒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心中的波澜难以平復。 自离开洛克家,他一直留在军部,除了手头上的工作和任务,唯一的念想就是路卿的直播。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与他一起生活。 艾勒特无声观察着房子的结构,正如他少年时期的记忆一样,布局温馨舒适,基本以暖色调为主。 也是,这栋房子的主虫——路卿的祖父,本身就是一个强大又温柔的虫。 艾勒特一直记得他,那位精神矍铄的老虫家不仅教授了路卿,也教授了他许多东西,喜欢做饭,喜欢陪他们玩。 只是离世得太早,仅仅留下了一栋房子,便了无牵挂地走了。 路卿伤心了很久,最后还是回归这个他最难以忘怀的地方。 路卿袖子走进厨房,艾勒特也一齐跟进去,帮忙洗菜。 刷刷刷得水声洗净了心灵上的污浊,获得短暂的平静和安宁。 这次出院没有通知任何虫,他们提前走了,所以目前只有他们两虫。 难得的独处机会,让艾勒特倍感珍惜,几乎是寸步不离。 路卿切菜的时候,没有回头,就对身后的艾勒特说:「你去沙发休息一会儿吧。」 艾勒特却上前一步,翻起军服里的白衬衣袖口,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来:「我也来帮您。」 路卿笑了笑,摇摇头:「不用了,我怕今晚来不及买新锅,饿到你就不好了。」 话音一落,艾勒特立刻想到自己那糟糕的厨艺,手尴尬地蜷缩起来。 是啊,他的帮忙非旦起不到任何效果,还会影响路卿做饭的进程。 以前弄坏好几份食材才能做出一道能下咽的食物,他偏偏教不会学不懂,像是刻在基因里的一样,唯独跟着路卿的直播视频,才堪堪做出一道像样的菜。 正经的雌君课程他一点也没学到,舞刀弄枪得倒是不少,这是老洛克对他的评价。 艾勒特讷讷地收回手,路卿却趁着切入葱花的时候,转身快速地在他脸侧亲了一口,随后继续做着手下的准备工作:「快去吧。」 艾勒特脑袋昏昏地走到客厅的沙发旁,摸着脸侧留有余温的印记,久久没回过神。 那么自然亲昵的举动,让他有了和雄虫是爱侣的真实感,而不是虚妄。 幸好,他还有机会留在这里。 幸好,路卿活着,他也活着。 艾勒特觉得心口胀胀的,很暖。 从前的那些苦难,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当的。 路卿做了四菜一汤,都是不重口又很下饭的菜式。 第212页 他拿出两份大的碗筷,小的碗筷悄悄放下。 书书的事他还没准备好说,只能委屈它在角落里,拿着他单独盛出的小份饭菜,孤伶伶地吃一会儿饭了。 艾勒特没有说话,单纯地吃饭,给路卿夹菜。 只是,他吃得很认真,每一口都会让虫觉得,他很珍惜这一顿饭。 路卿多夹了一些肉进艾勒特的碗里:「喜欢就多吃点。」 艾勒特顿了顿,点点头,继续吃。 路卿预计这些菜的量,他和艾勒特是吃不完的,但还是多做了点。 谁料路卿停筷子的那一刻,艾勒特还在埋头苦吃,直到把桌子上的菜餚全都扫荡一空,这才放下筷子。 路卿问:「好吃吗?」 艾勒特点头,眼神认真,语气也认真:「好吃。」 停顿几秒,强调道:「特别,好吃。」 没有虫不喜欢肯定与夸赞,路卿也一样,他眯着眼笑:「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给你做。」 艾勒特的眼睛微亮,又暗了下来。 想吃路卿做的饭菜,但又不想让他辛苦,正犹豫着,路卿却敛下嘴角的笑意,脸色略沉。 「阁下?」艾勒特注意到了路卿表情上的变化,目光中带着担忧之色。 路卿收起微沉的脸,回以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我先出去一下。」 艾勒特虽然担心,但没有多问,给路卿留下自己的空间。 路卿来到院子,拿出滴滴作响的终端,没有多等便答应了通讯请求。 刚一接通,老洛克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在另一头响起:「路卿!你终于接我的通讯了。」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拨了多少的通讯请求给你吗?外面的虫都快打爆我的终端机了,他们非要说我虐待你。你倒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逍遥快活呢,连你雄父被其他虫攻击都不出现澄清一下……」 路卿直接打断:「您想说什么?直接进入主题吧。」 老洛克明显愣了一愣,耳边的声线冰冷,完全不像是他家小雄子会说出来的话。 「你是谁?你不是路卿?」 老洛克下意识地否决了对面雄虫的身份,却听终端的另一头,年轻雄虫说:「如果您要说的就只有这些,那我们的通话可以到此为止了。」 老洛克一惊:「等等!」 路卿停下正要摁结束通讯的动作。 老洛克不可思议地说:「你真的是路卿,你,你怎么这个语气和雄父讲话。」 路卿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得不到任何回復的老洛克意识到对面的虫崽子不再是他曾经那个任虫揉搓的小雄子了,扶着额,连叫好几声宣洩不满,随后不开心道:「找你主要是这次谣言,我想找你谈谈。」 路卿不语,老洛克也没恼,继续说:「我知道你对我肯定有不少误会,比如你的雌父,还有你的名字。但网上的都是以讹传讹,是谣言、妄加的猜测!是,我知道,我对你是有些苛刻了,但都是为了……」 「谈话,哪里,几点碰头。」路卿不想听他说的那些废话藉口,对雄父的耐心,他早已降到谷底。 路卿甚至觉得,自己幼年的那些害怕与唯唯诺诺,都如此多余,没有比他和卢卡西更明白老洛克的外强中干和薄情寡义。 老洛克大声叫道:「路卿,和你通话的是你的雄父!生你养你的虫!」 路卿冷冷道:「抱歉,我只知道生我的是路迎上将,养我的是祖父和路家村的亲虫们。」 老洛克听完,一口气堵在胸口,怒斥道:「你说什么?我给你吃给你穿,我给予你基因,我不是生你养你的,谁……」 路卿没听完,直接中断了通讯,全然不顾后面接连不断地传信声音。 他站在外面吹了会儿凉风,揉了揉紧皱的眉心,等哌噪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转身进屋,收拾饭桌上的餐盘。 然而眼前,宽大的四方桌上却干干净净,光滑的红木桌反出光泽,甚至能倒映出路卿的脸,吃剩下的餐盘和坐在桌边的雌虫都不见了踪影。 路卿侧过头,他好像听见厨房传来水声和清脆的碰撞声。 走进一看,果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艾勒特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阁下,您快去休息,我来洗就好。」 没想到餐前餐后,这句话的语境完全倒转。 路卿说不上心情上的变化,缓缓走到艾勒特的背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可能突然来的温情连艾勒特都一阵恍然,被双臂环住的感觉太过温暖,身体是僵硬的,心里却格外贪恋,声音都柔和了几个度:「阁下。」 「快洗完了,我马上就来陪您。」 艾勒特的思想还停留在路卿孤独一虫被老洛克关在家里的时候,语气带着他都未察觉到的诱哄。 路卿的下巴搁置在艾勒特的肩上,唿吸似有若无地擦过雌虫的耳垂,手紧紧揽着他的后腰,疲惫地闭上眼。 硝烟,血腥,战火。 这些气味都不重要了。 一想到艾勒特差点死去,真正地、永远地闭上眼睛,他…… 想到这,路卿收紧唿吸,揽着腰的手忍不住攥紧。 他闭着眼,平復了许久的唿吸,才勉强做到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明天就去挑电圈和戒指吧。」 艾勒特一怔,随后说:「好。」 第213页 只要是您送的,都喜欢。 夜晚,路卿看着主卧的大床,久违地陷入了两难。 该做的都做了,病房里偶尔也会共睡一床。 但毕竟没有结婚,需要在婚前形式上地分床睡觉吗? 「阁下,您现在洗澡吗?」似乎是感到不好意思,艾勒特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抱着一套换洗的睡衣,应该是早有准备,衣服包括专门清洗的用具,一应俱全。 早在几天前,艾勒特就已经向坦奇询问了有关这方面的细节,购入这套装备。 坦奇说:「照这样的发展,等你进了雄主的家,共睡一张床,必然少不了这套家家必备的神器。」 艾勒特听取了坦奇的意见,在星网上下购了这批神器。 然后……学习了使用方法,现在浑身紧绷地等待雄虫的发落。 路卿微微一顿,看着艾勒特褪去军装,只剩下领口微敞的白色衬衣和军裤,难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捂住半张脸,无声嘆息。 艾勒特却紧张地盯着他的脸,抱着怀里的东西,等待路卿的回覆。 路卿轻瞥了艾勒特一眼,知道这同床共枕是躲不掉了,于是道:「我等会洗,你先去吧。」 艾勒特点头:「好的。」 看着艾勒特步入浴室的背影,路卿唿出一口气。 他原以为以艾勒特的性格会想分床睡一段时间,适应一下同一个屋檐下的关系,没想到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更加大胆一些。 路卿坐在靠近浴室的床一角,敛着眉等待。 不一会儿,水声停止。 几分钟后,门「咔嚓」一声打开,雌虫穿着纯色的睡衣,冒着刚洗澡的热气出来。 艾勒特的脸带着洗澡时被蒸汽熏出的红,声音似乎也被水浸润过,变得潮湿起来:「我好了阁下。」 「好。」 路卿的耳廓莫名有些发痒,轻咳了一声,移开眼,抱着衣服,与雌虫错身进入浴室。 浴室就是光滑的白瓷砖。 湿热的蒸汽充斥着空间,揉杂了几分清新淡雅的沐浴露香味。 路卿一眼就看到洗浴间的布局和艾勒特进来前没什么区别,应该是雌虫有意清理了自己留下来的痕迹。 真是…… 路卿心嘆,艾勒特过于小心翼翼,他只能从平时的一点一滴去告诉雌虫,如何放开手脚。 快速地洗完澡,路卿擦着头髮出来。 见艾勒特没有躺进被窝里,而是坐在床的一边,安静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卿走到艾勒特的身旁坐下,雌虫恰好抬起头,红眸浸着一层薄薄的水意:「雄主。」 路卿的手微微一颤,旋即感受到一只手温柔地握住了他。 那只手显然也在紧张,发着抖,却还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身体缓缓凑了过来,靠在了他身上。 艾勒特的心脏砰砰直跳,如雷响,大得都能让身旁的雄虫听得一清二楚。 路卿的心脏也禁不住跳了起来。 随后就是雌虫逐渐凑近、放大的脸,和一个轻盈的、带着湿度的吻。 艾勒特很少主动去亲吻路卿。 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不好的回忆,参杂了血腥、死亡与强迫。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痛苦,还有毁灭的情绪。 但这不是理由。 他不能再让路卿难过,不能再让他失望了。 他想留给路卿舒服的,而不是痛苦的回忆。就像路卿留给他的回忆一样,是甜的,带点酸的,多含一会儿,还能回甘的那种。 艾勒特紧紧闭着眼,眼睫微微发颤,他学着雄虫曾经亲吻他时的样子,试探性地用舌尖舔了一下路卿的唇缝,得到的不是抗拒后,便大胆地分开双唇,勾着雄虫的舌缠吻。 亲吻其实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锻鍊的东西。 情到深处,即便是胡乱的纠缠,也是甜的。 艾勒特难得主动,路卿也不再动作,看着雌虫从简单的唇齿相依,到后面缠着他的舌允吸。 啧啧的水.声缠绵不休,可雌虫就是不满足,倾斜着身体,用双臂勾揽住路卿的后颈,一步一步,将他的半身贴上他胸膛。 带着硝烟气味的虫素飘散出来,艾勒特的眼底猩红一片,显然犯了情热,固执地纠着路卿不放,缠得舌根都在发麻。 渐渐地,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走。 路卿感受到气流中的不同寻常,跳动的虫素叫嚣着兴奋因子,激得雌虫全身滚.烫。 艾勒特眼睛通红、唿吸灼虫,有种要把舌头都吞食下肚的疯感,多少有点当初订婚宴后的样子。 路卿没有推开他,而是抱住雌虫的后脑,死死扣住,给予同等的回应。 唇齿间的勾连噬咬逐渐碰撞出一丝微弱的血腥气味,不该相融的虫素紧紧贴合,一如热吻般密不可分。 许久,唇与唇分离,艾勒特抱着路卿的颈脖,眼神晶亮,唇角还黏连着晶莹,一字一顿地说:「您是我的雄主。」 「不是,别人的,是我的。」 艾勒特眉心蹙得死紧,一副严肃到极点的模样,语气带着浓浓的独占欲。 他并不开心,因为有太多雌虫窥视他家雄虫了。再加上路卿不喜欢他因为吃醋妒忌而和其他雌虫打架,他只能靠口头宣示主权。 第214页 路卿没有说话。 从虫素含量明显增多时起,路卿就发现艾勒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刚开始的艾勒特十分小心紧张,吻的时候像是对待一块一抿即化的糕点,温柔地包裹他;后来的艾勒特却格外大胆,肢体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喜欢,疯狂摄取他的温度。 现在,雌虫明显外露出不开心的情绪,路卿却觉得雌虫这幅样子可爱极了,凑过去用鼻尖轻触他的鼻尖。 鼻腔里喷洒出灼.热的气息裹挟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另一道气息交融起来,在空气中瀰漫出一股甜到发腻的香气。 艾勒特受不了,眼里又漫出一股水膜似的湿气,下一秒膝盖抵在路卿的两腿之间,压身上前,将雄虫压倒在柔软的床上。 路卿的后脑正好压在艾勒特的手心里,虽然猝不及防,但有雌虫的手作缓冲也并不痛。 「雄主。」 艾勒特垂下头,塌下腰线,一边用侧脸蹭着路卿的颈弯处,一边低声唤道:「雄主。」 他像叫不够似的,务必要把这辈子的「雄主」叫尽,于是不厌其烦地唤着:「雄主。」 「雄主。」 「喜欢……」 艾勒特蹭了一会儿路卿冰凉的皮肤,随后撑着雄虫的肩膀,从他的身上缓缓坐起来。 似乎是感到难受,艾勒特的口中发出细微的喘息,不过红眸依旧带点未褪完的锐利,上身覆着的肌肉连带着坍塌的腰线流畅而有力度,充斥着难言的野性。 他半眯着眼,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谁也不能,夺走您。」 「嗯,你的。」 路卿用掌心覆着他胸前抵着的手背,低声道:「你也不能和其他雄虫跑掉,知道吗?」 艾勒特垂下头,俯身吻住路卿的嘴唇,含煳不清地说:「没有跑掉……」 「一直都是您的。」 「都是该死的艾文·洛克还有卢卡西·洛克……」 雌虫小声嘀咕着,听得路卿有些哭笑不得。艾文洛克是雄父的全名,艾勒特一直尊称他是家主,今天却直接连名带姓地喊他。 若是放在以前,想都不可能。 「好。」路卿回应了一声,抓住艾勒特的腰,稍稍用了点力。 艾勒特的瞳孔微微睁大,勐地攥紧路卿的衣服,嘴里溢出一声饱含痛苦的喘息。 「雄主……」艾勒特嘶哑地叫出声,眼尾拉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路卿却握住艾勒特的手腕,没有说话一句话,看着雌虫仰起长颈,自己把自己撞得哭出了声。 夜持续了好长。 临近清晨,艾勒特坐起身,看到满身的不堪,沉默半晌,又是一遍自我检讨。 虫素上脑要不得。 他偷偷扫过一眼路卿的脸,见他唿吸平稳,于是悄声下床,来到隔壁的书房。 联赛的事闹得很大,虫王要求势必要找出后面的真兇。而作为这起事件的当事虫之一,艾勒特自然首当其冲。 在比赛期间,艾勒特藉此回想起自己被控制过的记忆,还有森林里被叮咬前看到的几张面孔,联繫联赛时那诡异的虫群,种种迹象都指向了洛克家的地下室。 艾勒特固然恨自己,但更恨控制了他做出这些事的老洛克和卢卡西。 即便他没有证据,他也会偷偷去查证,如果记忆中的那些都属实,洛克家族中无论是老洛克还是卢卡西,都免不了牢狱之灾。 艾勒特摁着额角,看着光脑上的文字神色微凝。关于这次事件的电子报告已经写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进行最后的处理,但毫无疑问,这些内容将会给予洛克家一次重大的打击。 现在,艾勒特唯一担心的是路卿。 路卿虽然离开了家族,但外界并不知道,甚至那次订婚宴让雄虫再一次和洛克家捆绑在一起。 艾勒特可以想办法让路卿脱离洛克家,但是……路卿愿意吗? 老洛克再怎么说都是他最后的直系亲虫,卢卡西是他同雄异雌的兄长。 艾勒特怕路卿心软。 雄虫一向都是温柔善良的,否则也不会原谅他,给他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艾勒特关上灯,也不再多想,无论路卿做什么决定,是好是坏,他都会支持他的。 说来说去,现在再怎么想,决定权还是在路卿手上。 艾勒特回到卧房,看到床边另一侧隆起来的一角,心里的焦灼也差不多散干净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侧过身,就这样和路卿面对面地阖上眼,等待明天的到来。 * 第二天一早,路卿就起床准备早饭。 艾勒特逐步习惯了路卿的虫素,所以在路卿起身后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路卿起锅蒸起包子时,艾勒特正好洗漱完,帮忙摆盘。 书书迷迷煳煳地起来,看到眼前一幕,暖暖的热流在身上流淌。 它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笑嘻嘻地飞到路卿身旁撒娇,讨要吃的。 路卿趁着艾勒特不注意,给书书投餵了一个素心的小包子。 两虫一书,一切都好像尘埃落定了下来。 「现在走吗?」路卿放下勺子,忽然问道。 艾勒特正喝着豆浆,闻言一呛,连咳了好几声,路卿递来一张纸,轻拍着他的后背:「今天不想去也没关系。」 第215页 「去的。」 艾勒特紧握着那张纸,擦去唇角的豆奶。他一直期待着想去,怎么会不愿意呢? 只是太惊讶了,竟然那么早就出发。 两虫吃完饭后,穿上外衣便出门了。 数年的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观察路卿住的地方。 艾勒特走出门外,看向林荫大道,一幢幢独栋的楼房排列在大道的一侧,皆有栅栏或墙壁围住。 很漂亮,各有特色。 艾勒特正随着路卿往前走着。 隔壁庭院里一个蹲着马步,正握着苹果挥动手臂的老虫,突然瞪大了眼睛,浑身震颤了一瞬,手中的苹果「啪」得一声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起来。 艾勒特脚下一顿,因为他眼前的雄虫停下了脚步。 不仅如此,他还转身朝老虫走去。 「萨科爷爷。」路卿捡起那颗苹果,用手帕擦了擦苹果上的灰尘,递到老虫的手心。 「早上好。」 「嗯……嗯,早上好。」萨科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应了一声,随后呆滞的目光在路卿和艾勒特之间来迴转动。 艾勒特听是路卿认识的长辈,立刻单手放于胸前,在远处对着老虫深深鞠躬。 两虫走后,萨科迟钝的神经终于开始运作。 雌虫,路卿??? 萨科握着那颗苹果,一脸不可思议。 天天喊着不要结婚的小雄虫,竟然在大清早,和一个穿着军装的雌虫走在一起! 这是……开窍了 ? 萨科眨了眨眼睛,早操也做不下去了,连忙进屋把这个消息记录下来。 刚刚没来得及,等路卿回到家,他可要一点点好好盘问一下! 路卿不知道萨科的心头所想。 他专心于这次的目标,和艾勒特去珠宝店订做一对适合他们的戒指,其他的之后再说。 这次选择的款式,和之前想的一样,都是银身的指环。 上面做了特别的图设,路卿没有告诉雌虫,只当是一个惊喜。 坐在店里,拿着介绍的册子研究了一个上午,艾勒特却觉得太快了,快得让他无知无感,仿佛还在刚踏入珠宝店的那一刻。 材质,环身,戒面,通花,一点点把戒指设计出来,他喜欢打磨幸福的感觉。 出店后,他们去了一家有名的情侣餐厅吃饭。 从桌面到菜品,样样看得出其中的精心布置,艾勒特却在吃饭时看到路卿眼底的心事重重。 路上,艾勒特忧心路卿的状况,耐不住问道:「阁下,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如果有什么难受的地方,我们可以改日再出来的。」 话落,路卿倏地一停。 他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前往每日百货购买控制用的颈环。 艾勒特的这句话正好不偏不倚地踩中了他最为烦扰的一个点。 「艾勒特,实话实说,你真的想带上电圈吗?」 路卿思忖半晌,转过头,对着艾勒特沉声道:「惩罚的时候,会很疼的,比你想像的可能都要疼。」 虽然是为了能阻止雌虫再一次伤害自己而做下的最后措施,但电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他从没想过把这个东西套在艾勒特的脖颈上,即便大部分的雌虫为了保证对雄虫的绝对忠诚,都会在婚后套上这个东西。 说到底也只是满足自己的私心罢了。 「想。」 艾勒特勾住了路卿的手臂,随后紧紧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想的。」 他想给路卿心安,也想给自己心安,没有比颈环更适合的了。 路卿抿了抿唇,他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但这件事上,他迟疑了许久。 现在得到艾勒特的回覆,他说不上心情上的如何,只能回握住雌虫,朝着百货走去。 生活远比电视剧还要戏剧性。 一入百货的大门,一个中年雄虫一脸怔然地拦在路卿的面前。 「路卿,你怎么会和艾勒特在一起?」 老洛克的嘴唇微颤,看着路卿与艾勒特举止亲密的模样,似是惊到说不出话,指着艾勒特,指尖颤颤巍巍:「你们……在一起了?」 第97章 路卿的神情没有变化, 似乎并不意外看到自己的雄父,艾勒特的指尖却微微蜷缩了一下,无意识地刮到了路卿的手背, 脸色冷下几分。 老洛克无知无觉,晃了晃头, 眼神恍惚地喃喃道:「你们,怎么会……?」他未尽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艾勒特对老洛克的感官前所未有的差,想必没有虫会对着欺骗并差使自己多年的虫有任何好感,心里翻涌着灰暗的情绪。而路卿却适时地握住了他的手,一点点收紧了五指,带着一定的安抚意味。 艾勒特微愣片刻,收起眼底的寒意, 乖巧地垂下眼, 堵塞的不快稍稍散去一些。 「先去用品店,还是逛一逛呢?」路卿对老洛克一眼即过,似乎只是面对一个陌生的、不知所谓的客虫, 很快将注意力放在艾勒特身上。 艾勒特的眼角柔和下来:「都听您的。」 「等, 等一下!」眼看两虫相谈着要从他眼底走过, 老洛克也顾不上惊讶, 连忙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路卿也不恼, 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身前的中年雄虫,耐心地问:「您有什么事吗?」 老洛克先是在这疏离的语气中一愣,下一刻眼角习惯性地微挑,看起来不太满意。 第216页 但他没有忘记这几天闹出的不愉快,贸然指出多半会引起逆反心理, 他还有求于他家的小雄子,坏了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 老洛克眉眼又立刻挂上虚情假意的笑容,尖酸刻薄的嘴难得吐出温和的话语:「没什么大事,就是看见你们了,想说说话,都好久没见了。」 「您是……?」 路卿微微侧头,眼里溢出一抹茫然之色,老洛克这才想起,这几天他为了躲避媒体,每天都做好伪装。帽子、墨镜、口罩缺一不可,无视他也就不奇怪了。 老洛克摘下眼镜拉开口罩,压低帽檐,谨慎地左右看过后,对着路卿低声道:「路卿,你说我是谁?」 路卿看了几眼,摇了摇头:「可能是好久没见了,我……不好意思我记忆不是很好。」 艾勒特轻笑出声,连他都能看得出是老洛克,路卿和老洛克共同生活了那么久,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老洛克憋红了脸,嘴唇发颤,明显是看懂路卿在装傻,偏偏拿他说过的「好久没见」来做藉口,让他不由得想起,路卿一年前脱离家族后他们除了那次婚宴,确实不曾见过面。 这是……在点他呢? 老洛克抿着唇,定定地看着路卿。 眼前的雄虫眼睛黑润润的,裹着一层淡淡的光泽,面目是干净得体的微笑,看不出藏着什么,但确确实实是一个贵族雄虫该有的样子。 说起来他们确实有一年的时间没好好地面对面聊过天,没想到胆小懦弱的雄虫会成长成今天这副模样。 好,好。 老洛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各种情绪揉杂成一团,胸口更多是空落落的难受,反而盖过了生气。 「路卿,我是你……雄父。」老洛克一字一顿,眼里沉浸着难言的复杂之色,倒是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 可能是刚刚做好了心理准备,冲动的感情也收敛起来了。 老洛克是有心和路卿进行谈判的,自昨晚的不愉快后,他想了一夜,发给路卿的消息没停,但都石沉大海。 他这才意识到,他不能用之前的态度去对待路卿,因为现在的他们,地位已经彻底逆转,而需要帮助的,是他,不是路卿。 路卿对老洛克平静的态度倒是感到些许意外,略一思量,不准备再拖延下去,干脆单刀直入地说:「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之后偏头歉意地对雌虫说:「抱歉,我马上就会来找你的,可以先去逛一逛吗?」 艾勒特明白有些话并不适合让他听到,而且以老洛克的性格,有雌虫在场,吐露出来的东西只会少不会多,于是点点头先一步离场,只剩下老洛克和路卿两虫站在原地。 「这附近有一家咖啡厅。您觉得在那里谈怎么样?」路卿顺其自然地开口,目光所到之处是商场门口的一家小店。 「可以。」老洛克重新调整好自己的伪装,没看几眼便同意了路卿提出的建议,两虫一起走进了咖啡厅。 老洛克是一个喜欢碎碎念,标榜自己贵族身份的雄虫,然而今天却是一反常态地沉默,双目盯紧了路卿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卿与老洛克决裂许久,但不妨碍他保持着虫族间最基础的礼节,为对面所谓的雄父倒上一壶热茶,随后才是自己。 匆匆走来的服务员看见自己活都被路卿做完了,一时踌躇,扭捏地走过来,询问两位客虫要点什么。 老洛克点了一杯热咖啡,路卿则是推拒了。 等服务员走后,两虫沉默了一段时间。 老洛克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什么,用追忆的口吻缓缓说道:「我记得以前,你好像很喜欢喝奶制品,很小的时候就能抱着成虫的杯子,咕噜咕噜喝下一大杯,我还以为你会点巧克力牛奶。」 路卿抚上茶杯的外壁:「最近比较想喝茶。」 老洛克闻言倒是有些惊讶:「在我看来这茶水还是偏苦一些的,小时候你不是还被黑乌茶苦到舌根都没有滋味了么,怎么现在喜欢喝苦茶了。」 路卿微微笑了一下:「长大了,口味就偏苦一点了。」 「真是变了……」 老洛克喃喃着,神情仿佛沉浸在回忆中,路卿却是没有多少情感上的变化,淡定地喝了一口水。 原本是想靠过去的温情回忆缓解聊天那种紧张尴尬的氛围,同时拉近与小虫崽关系的老洛克偷瞥了一眼路卿的脸,发现他无动于衷,索性停下了叙旧,认真地看着路卿:「你长大了,雄父都快认不出你了。」 路卿放下水杯,顺着话讲:「您也是。」 老洛克一噎,轻咳一声:「那不一样。」 路卿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洛克酝酿出的情感很快被冲散得一干二净,心道委婉的不行,干脆直接点,身体微微前倾,长嘆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恳求:「小卿,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误会,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在意你,不关心你,还对你很兇?」 见路卿没有说话,老洛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知道你的体质很差吧。」 他轻嘆道:「你从小就比寻常雄虫要体弱一些,有很多的疾病,等级也是超乎常虫的低,如果你有了解过,你就会知道,f级的雄虫不是没有,但几乎都在未成年的时候就死了。」 「我平时对你是严厉一些,但正是因为对你寄予厚望。你与虫族的社会脱节,没有办法独立在学校里上课,再加上你的性格……过于柔软,我只能对你严格要求,至少成为一个不会被雌虫欺压的软弱雄虫。」 第217页 老洛克捧起咖啡,看着氤氲出来的雾,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身为洛克家族的贵族雄子,却没有被冠以洛克之姓?」 路卿抬起的视线终于有了实质性的感情,老洛克感到满意,看来路卿还是在意其中的缘由的,于是说:「其实,不是我给你取的名字。」 见路卿眼眸微动,老洛克点头:「正是你的雌父。」 「你是不是以为我的家族很强大,以为洛克家族是上层贵族,无所不能,甚至能盖过你的雌父呢?」 老洛克的脸一瞬间变得扭曲起来:「错!」 「呵呵,你那雌父可比你想像的要厉害多了。」 「身为上将,手握重权,加上一百年前所谓的平等条约,无往不利啊。否则我又怎么会和他成婚呢?不过是权势威逼下的结果。」 老洛克闭上眼,嘴唇发着颤:「当时我们家族仅仅只是个小家族,可我也有一个喜欢的雌虫,呵呵,但因为你雌父的施压,我还是和他结婚了,生下了你。因为你雌父的要求,我连你的名字都不能做选择,全部被他包揽,我就像一个花瓶,还是被他监视着的花瓶,没有自己的生活。」 「当初说要把你关在家里的也是他,你的雌父。他的掌控欲很强,不容许任何东西能脱离他规定的圈子里。」 老洛克情真意切地说:「正是有过这样的经歷,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在教你如何变得强势,你的等级低,我就尽量给你安排低等级的雌虫与你匹配,最好家世也能与我们相当,甚至低于我们,为了让你不受欺负。」 路卿的神情似乎若有所思,老洛克留给他一定思考的时间,随后话音一转,说起他今日谈话的正题:「小卿,你知道的,我的脾气一向暴躁,说话难免会不好听,但我一切初衷都是为了你。你离家的时候,我没有劝阻你留下,因为我知道你嚮往自由很久了。」 老洛克不知何时摘掉了墨镜,眼眶微微泛红,尽显疲惫与倦意:「路卿,这次网络上的,都是些乌有的骂名,光凭我是没办法扳过这么多网友的,说到底这件事的主角是你,只有你的话网友才会信。」 「我也不是想要你理解我,谅解我以前的所作所为,我只是……感觉太不公平了。你雌父做出来的事,要我来承担骂名。」话音一落,老洛克抹了抹眼角,竟真的有泪水滴落下来。早期的老洛克是雄虫中出了名的好看,如今多出20年岁也不见老态,一哭倒是显得十分可怜。 路卿一直托着茶杯,当下便放了下来,语气有所软化:「我知道了,您先擦一擦吧。」 「那你是答应了?」老洛克眼睛放出光,见路卿的表情变得温和而无奈,心中一喜,以为路卿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当即接过了纸巾,擦着眼泪,暗暗得意。 看,他家小雄子还是改不了容易心软的性格,只要表现得可怜一些,他的态度就变了。 「这才是我的乖虫崽。」老洛克忍不住笑了起来,略显刻薄的五官都变得柔和许多,他这辈子对没有对路卿看顺眼过,这次却是十分满意,连带着前几天的不愉快都消失了。 一放松下来,老洛克就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他是一个挑剔的雄虫,自然看不上这种普通的小咖啡店,嘴一张就想着挑三拣四,殊不知这一眼,余光立刻瞥到店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一愣,这结实高大的影子不是艾勒特还能是谁? 老洛克脸色一变,回想起今天看到的一幕,心下不由得开始多想。 艾勒特被控制时,对路卿的所作所为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他被雌虫这般羞辱,只会比路卿做得更过分,又怎么会他复合?更何况路卿还因此离家,在他看来已经是断绝关系的表现了。 为什么,他们会举止亲密地出现在这里? 老洛克心头一跳,难不成,艾勒特恢復了那段记忆,把事情都告诉了路卿?? 但他略一思忖,很快排除了这个可怕的想法,不可能,如果是这样,路卿不会那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讲话。 该死,难不成路卿的耳根子真的有那么软,对这种出尔反尔的雌虫都能原谅吗? 老洛克紧蹙着眉,心道不好,他相信卢卡西的能力,但做贼心虚,他一直不想让艾勒特和路卿接触过多。 「小卿,雄父想问你一件事。」老洛克思来想去,摩挲了半天杯壁,还是试探性地问道。 路卿面不改色:「您说。」 老洛克面露迟疑:「你和艾勒特……在一起了?」 话音一落,空气一瞬间沉寂下来。 老洛克目光灼灼地盯着路卿,路卿却是没有说话,缓缓握起了茶杯。 耳边,悠扬的音乐伴随着说话声略显嘈杂,服务员托着餐盘走来,在老洛克的面前放下咖啡,发出一声叮噹的脆响:「您的热拿铁好了。」 莫名凝滞的气流因为这句话而开始流动,路卿握紧杯子,轻笑一声:「对。」 得到肯定的答案,老洛克的脸肉眼可见变了颜色,卢卡西显然对艾勒特失去了兴趣,可他不甘心,从小到大的培养不就是为了能让艾勒特能辅佐着大雄子能跨上新的高度吗?棋走到一半,他没有卢卡西说放就放的心性。 老洛克一咬牙,几经纠结,还是以一种尽量不刺激的方式提醒道:「小卿,他和你的兄长有婚约的,你们在一起怕是不太合适。」 第218页 本来已经踏出半步的服务员又勐地收回腿,耳朵微动。 路卿说:「他说已经解除婚约了。」 「是这样没错……但一个与你兄长有过婚约的雌虫突然解除婚约说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洛克试问道:「你想想,什么情况下,会放下原有的婚约和另外一个雄虫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 难道不是因为……? 原本只是出于好奇而停下的服务员忍不住开始深想,却听路卿先一步接下老洛克的话:「因为爱。」 服务员惊愕地转过头,只见雄虫声线柔和,眼睛微微弯起,嘴角也噙着笑意,瞳孔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一副沉浸在热恋中的恋爱脑雄虫一般。 老洛克一噎,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他什么时候养出的这么个雄子出来?想当初那么多雌虫追他他都没看过一眼呢。 「是,不否认,但除此之外呢?」 老洛克轻咳两声,语速缓慢,诱导着路卿往别处想:「有没有种可能,他控制不了你的兄长,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你的纵容和乖巧,让他觉得你是可控的,可操纵的。」 「我说过你的雌父控制欲很强,但其实大部分军雌的掌控欲都很强,否则也不会发生百年前的那次起义,就像艾勒特,他与你的兄长订婚也就算了,还用如此伤虫的话拒绝了你的求婚,他回头真的是因为喜欢吗?难道不是因为他想要操控你?掌握你?」 老洛克低语道:「小卿,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呢?」 闻言,路卿真的想了想:「您说的对。」 老洛克欣慰地笑了,能三言两语说动了路卿,不愧是他,然而下一秒他听路卿又道:「但您说了是大部分雌虫,说明还有小部分雌虫还是善良的,我相信艾勒特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而已。」 老洛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虫都会犯错,艾勒特又不是虫神,他只是犯了雌虫都会犯的错误,我不怪他,要怪就怪我等级太低,给不了他想要的生活。而且您说了,他明明可以找兄长这样的s级雄虫,却还是愿意回来找我,这就恰恰说明了他是爱我的。」路卿眼神愈发温柔起来,似乎要陷入某种甜蜜的回忆之中,老洛克头一次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连带着偷听的服务员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只看过恋爱脑雌虫,恋爱脑的雄虫太少见了。 「小卿,你……你不能这么想自己,你值得好的,等级低不是你的错啊。」老洛克绞尽脑汁地安慰着,想当初拿f级说事最多的就是他,如今却反过来劝说路卿不要看重等级,要学会自爱。 路卿微笑地看着老洛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动:「谢谢您父亲。」 老洛克深吸一口气,心道你别光谢谢,倒是和艾勒特快点分了啊。 服务员看得津津有味,老洛克的脸却因极度纠结而变得扭曲。他仍不死心,想尽办法抹黑艾勒特,路卿总是能以另一种角度反驳回来。 一番对话下来,老洛克看路卿的眼神俨然是在看一个病入膏肓的恋爱脑加圣母病。偏偏这个恋爱脑还死不悔改,让老洛克恨不得把他塞进肚子里回炉重造。 许久以后,老洛克终于选择放弃劝说,以免说烦了小雄子不给他澄清。 两虫分别的时候还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服务员正意犹未尽地看着,却见雄虫微微抬眼,似乎是朝着他的方向轻瞥了一眼,淡淡笑了一下。 服务员一愣,等他们走了之后,被同事轻拍一下才恍然惊醒。 「喂,发什么呆呢?」同事的脸凑过来,嬉笑了一声,见服务员又是犹豫又是茫然地问:「你上次是不是给我看了一个美食的直播视频,说是你很喜欢的主播……」 「是啊,你不是还说天天在餐饮行业工作,不想看吃的,叫我别给你看嘛。」 服务员咽了口唾沫:「你再给我看一下。」 同事一脸莫名:「干嘛?」 「诶,给我看就对了!」 见服务员那么着急,同事还是拿出终端,嘀嘀咕咕地翻出视频,递给他:「你小心点啊,别被店长发现了,到时候有我们俩好果子吃……」 服务员着急忙慌地点开,虽然他之前只是堪堪扫过一眼,但长相太出众了,他还有点印象。 「是他!」服务员忍不住叫出声,同事却是更迷茫了:「咋了啊?」 服务员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一脸兴奋地和同事说:「你在隔壁区域没发现,这个视频里的主播刚刚在这里用过餐!而且,我还听到了他的秘闻……」 · 临走前,路卿问了一句:「您最近是换过香水了吗?」 朝着另一个门的老洛克却是疑惑道:「香水?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东西。」 路卿闻言只是淡笑道:「抱歉,可能是我记错了。」 路卿出来后,艾勒特便迎了上来。 路卿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等很久了吧?」 艾勒特笑了笑:「没有。」 为了打消路卿的顾虑,艾勒特抬起手中的终端,主页面是一个操控飞船的游戏:「一直在玩这个。」 想不到雌虫会玩游戏,路卿凑过来看了一眼:「很有意思吗?」 面对突然凑过来的脸,近到面庞上细微的毛孔,发顶柔顺的清香都能闻得清楚,艾勒特的耳垂不受控地发烫:「嗯,您要玩玩看吗?」 第219页 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提议,料想路卿不会去玩,没想到路卿却说好,真的开始玩了起来。 艾勒特看着屏幕里的飞船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星球,灰暗的关卡不断被点亮,路卿手下不停,似乎真有打通关了再走的意思。 看了一眼时间,临近晚饭,艾勒特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路卿买电圈的事,路卿却像有了读心术似得突然发声:「我们今天换个目标怎么样?」 艾勒特下意识地问:「什么?」 「我想了想,有一样东西代替电圈也不错。」当最后一块陨石被摧毁,游戏出现胜利的字样,路卿将终端放回了艾勒特手中,朝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艾勒特还没有习惯身份的转换,看到路卿笑得那么温柔,回答难免慢了半拍,思维也动得很慢,直到被牵动着来到楼顶的一家店铺。 这家和之前的珠宝店多少有些不同,柜檯清一色被盖上了沉黑色的布料,路卿似乎也不是临时起意的,店员在雄虫报出名字和身份后,立刻迎接上来,颇为熟稔地说:「尊贵的阁下,您的商品已经制作完成,是要现在戴上还是包装好呢?」 路卿闻言只是看了一眼艾勒特的身体,随后说:「包装吧。」 「……」 艾勒特一头雾水地看着店员前后忙碌,他看不懂路卿轻飘飘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眼神中还包含着思索? 「阁下,已经给您包装好了。」 长时间的忙前忙后得到的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黑金纸袋,路卿却是心情不错地接过,转而给了艾勒特。 「等会儿试试。」 艾勒特即便再好奇也做不到当场拆开礼物,这无疑是失礼的行为,在他记忆里也没有控制器会以如此精緻小巧的包装来设计,路卿到底送了他什么呢? 能代替电圈的物品,艾勒特……想不到。 接下来的时光过得轻松而又愉快,虫流拥挤,但握着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让艾勒特异常地安心。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至少现在是这样。 共进晚餐后,路卿坐在桌前的另一边,单手托着下颚,漆黑的眼睛却异常认真地盯着艾勒特看。 艾勒特佯装看风景,耳垂却愈发滚烫,只得专心于外面的景致。 星光闪烁,高层的落地窗下划过一道道车流,月色宛如银丝编织的绸幕温柔地勾出城市的光晕。他不禁真的看入神了,一直在军校、洛克家和星外战场上来回周转,他都没有停留下脚步好好观赏过高空下的夜色。 飞船经过的偶然一瞥和酒店特别选定的观景位置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似乎特定的地点更能引起他心中激盪的情绪。 路卿一同将视线交与夜景没有再把今天的疑惑问出口,出来的主要目的是约会,至于疑点,就由他自己探寻吧。 . 书书在家里百无聊赖地呆了一整天,看着电视吃着路卿留下的食粮,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看到路卿回来后,它依旧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颇为悠闲。 「电视……?」看到正在显示图像的屏幕,艾勒特神情中多出几分警惕,房间没有弄乱的迹象,看似一切安好,但平白开起来的电视节目是怎么回事? 有虫潜入家中? 路卿摁了一下终端,播放着的屏幕瞬间黑屏:「我不小心摁到的。」 艾勒特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是吗?」 书书紧张地飞到路卿身旁,对雄虫瞧过来的一眼吐了吐舌头。 路卿无奈转移话题:「要不要坐下来看看礼物?」 「好。」 艾勒特眼神中有一丝波动,显然他对这个小巧的礼物十分好奇。 越是拆解,他越能看清盒子中层层叠叠的包装,花费那么长的时间,竟然只是为了在上面套上价格昂贵的保护膜,真正的礼物岂不是比他预想的还要小巧? 戒指,项鍊……ru环? 艾勒特放在盒盖上的手倏地一顿,原谅他短时间学习了不该的东西,加上原先的记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多。 ……这个大小,又代表了束缚和惩戒的,他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回家拆包装,也是因为外面不方便戴吧? 艾勒特停留了有一段时间,手指攥紧盒子边沿,嘴唇紧抿,表情略微有几分慎重。路卿从他的身前绕到身后,一把揽住腰,搁着他的肩膀咬上耳垂:「想什么?」 一股热气不可控地顺着耳廓钻进深处。 艾勒特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瞬,耳尖止不住地泛起阵阵痒意,正要下意识地抖出想法,牙关紧咬又把字吞了回去。 如果路卿喜欢这么玩,他,他会尽可能地做好准备…… 艾勒特垂下眼帘,尽量忽略极为靠近的唿吸,淡定地揭开盒盖:「想……盒子里会是什么?」 艾勒特微微睁大了眼睛,神色怔怔地看着绒底上镶嵌的银黑色胸针,其形状颇为奇特,中间的主体微微凸起,镶嵌了一圈漩涡状的白色钻石,顶端是一颗耀眼的红色宝石,乍一看就像一朵绽放的白色玫瑰点缀了一抹血红,偏偏被两侧各延伸出四根毫不对称的弯折细肢藤蔓纷繁地缠绕。 可他再一看,胸针的形状又不一样了。 这凸起尾尖的身体和锋利的细肢,让他看起来又酷似蜘蛛一般——优雅而生动。 第220页 趁着艾勒特发懵,路卿顺势问道:「那你刚刚猜了什么?」 看了艾勒特霎时就变的脸色,路卿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答案,一时觉得好笑,眼神却多出几分怅然的情绪。 「我以为是……是项鍊什么。」艾勒特磕绊地说道,他在别的虫面前说话一向简洁,偏偏不知道怎么和路卿对话,每次说完都会格外地懊悔。 不过路卿看起来并不准备刨根问底,只是单纯地嗯了一声,艾勒特松了一口气,赶忙说:「我去换衣服。」随后急急地走去房间。 路卿微垂着眼思忖片刻,走去了另一间房。等艾勒特出来以后,他看到空无一虫的客厅,心一慌,找遍了几乎所有的房间,终于在一片漆黑中看到雄虫的轮廓。 「路卿?」艾勒特试问了一声,见轮廓转过身来,直直地走到他面前。 还没等艾勒特说出下一句话,路卿却勐然将他拽了过来,他无条件地信任着雄虫,对此也不设防,直直撞入他的怀里,顺势抱住脖颈。 一时之下漆黑的环境里,艾勒特的唿吸有些不稳。路卿的脸在光与影的交错下,显得既模煳不清又十分真实。 艾勒特张了张嘴:「路……」 下一秒灼.热的唿吸如雨点一般噼里啪啦地砸上了他的唇,艾勒特一时不敌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被一寸寸地攻破防线,肆意啃咬着。 后来他迅速反应过来,抱着雄虫的半边肩,回应这一场带着硝烟气味的攻防战。 许久之后,一吻分离,路卿的唿吸略微有些凌乱:「累吗?」 艾勒特喘息着,在黑暗中将自己送得更深:「不累。」 「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要和我说。」 路卿的声音又低又沉,手就放在艾勒特的耳侧轻轻地揉,带着温热的安抚,让他整个虫都安定了下来:「你还是个病患,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 「嗯。」艾勒特颇为眷恋地看向眼前模煳的轮廓,随后轻轻地抱住了他:「您也是……」 两虫静静地相拥了一段时间,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唿吸、气味、感觉以及心跳声都被无限放大,每一次的颤动都会带动胸膛的起伏,发出震动耳膜的鼓鸣。 路卿轻抚着艾勒特的后脑,从上至下,轻柔又不失力道,至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艾勒特。」路卿轻声开口:「你的头……」 他微微一顿,没有说下去,艾勒特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我的头很好,甚至比我预想的要恢復得更快一些,您不用特别担心我的。」 「可毕竟被怪异的虫子操控过。」路卿认真地说:「你的记忆出现过断层,这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毕竟普通的失忆都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更何况你是被占据了中枢,直接对肢体下达了强制性的指令,我很难不担心你会不会復发……」 艾勒特身体不自觉地一颤,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但又立刻抓住了雄虫背后的布料。 「嗯……」艾勒特笑了笑,埋住了神色中的异常:「您说的没错,等过几天我就去复查。」 语罢,艾勒特的脸忽然凑得很近,眼神认真地盯着路卿的脸,语气格外坚定:「但您要答应我要一起去,您受的伤要比我重太多了……」 路卿的眼睛融入了这片漆黑的环境之中,艾勒特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只有模煳的阴影,根本判断不出雄虫的神情是怎么样的。 但无奈的轻声嘆息清晰地出现在耳旁,轻柔的如一阵转而即逝的细风:「好,我会去的。这样可以了吗?」路卿轻笑了一声,揉了揉艾勒特的耳廓。 「嗯。」 艾勒特轻咳了一声,连忙拉住路卿的手朝门外走去:「这里太黑了,我还没给您看过胸针。」 路卿已经看到了,如他所想的那样漂亮,但他没有直说,只是笑着跟上。 夜深了,艾勒特难免紧张,见路卿唿吸平稳似是睡着了,过了许久也有了睡意,沉沉睡去。 过了一会儿,一双黑润的眼睛悄然睁开,不见一丝困顿与睡意,俨然是路卿。 第98章 路卿转头看了一眼睡着的雌虫, 神色变得逐渐复杂了起来,仿佛把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其中。 几句试探,他好像已经获得了某个正确率极高的答案。 「你还是什么也不肯说吗……」路卿吻了吻艾勒特的额头, 声音低不可闻。 或许是气息太过熟悉,一向警觉的虫并没有醒来。 路卿起床后, 来到隔壁的书房。 书房的桌面上,摊着几张写了字的草稿纸。 他拿起一支笔,在上面重新涂写。 细微的肢体动作,神态。 还有为什么在他提及「失忆」「控制」这两个词的时候,艾勒特会有这么不同寻常的反应…… 路卿半眯着眼,手搭在桌沿上写下零星几个字迹。 如果不是老洛克,他可能还没有把艾勒特和这次森林里的事联繫起来。 「海腥味」 路卿重点圈下了这个词。 这种怪异的气味, 他今天竟然在老洛克的身上闻到了。 多亏了老洛克, 他想起了被拒绝的那天,忽略掉的一些细节—— 神情不变的雌虫,一脸玩味的雄虫, 伴随着漫天的花瓣,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极淡极淡的咸腥味, 清淡得仿佛是一个错觉。 第221页 「就像艾勒特, 他与你的兄长订婚也就算了, 还用如此伤虫的话拒绝了你的求婚,他回头真的是因为喜欢吗?」老洛克的话在路卿的脑海中不断迴响。 他闭上眼冷笑一声,心早已凉了下来。 这句话与其说是他虫的转述,不如说更像老洛克的亲眼所见。他的满腔愤怒,他的语气语调都像是看着艾勒特亲口说出了那段话。 路卿勾唇笑了。 是了, 他的雄父早就知道他喜欢艾勒特,甚至有极大可能在一旁观看了自己被艾勒特拒婚的场景。 这本来就是洛克家的主宅, 老洛克出现再正常不过。 但是老洛克什么也没做。 甚至不知道藏在哪里,偷偷注视着他们,一句话没有说。 第二天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骂自己不守规矩,骂自己胡闹。 愤怒的脸看不见一分多余的心虚,只有失望和放弃。 或许这张张牙舞爪的面孔,就是老洛克对自己的一种伪装。 ——连自己都被骗过。 空气中极淡的味道,突然拒婚的雌虫,隐藏在边上不露面的雄父,还有他亲爱的兄长。 路卿眼神逐渐变得阴冷,让他猜测一下……他亲爱的雄父,不出现的原因是什么呢? 路卿写出一个「洛克」,并在下方画出几个标籤。待写出「心虚」两字,他的手微微一顿,神色变得意味深长。 老洛克,一旦做了些不对的事就会心虚,他的性格使然,所以躲起来也合情合理。 但是什么能让他心虚呢? 是他明知自己喜欢艾勒特还硬要强拆的心虚,还是多年来对自己和兄长差异对待的心虚? 恐怕都不是。 十几年都不曾愧疚的心怎么会在一天内突然爆发? 能让一个横行惯了的雄虫突然不敢直面他瞧不上眼的小雄子,想来想去都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就是那天艾勒特的所作所为,主因都来自于他亲爱的雄父。 路卿盯着纸面上的字,神色逐渐沉了下来。结合艾勒特在森林里不正常的表现,时不时的茫然和头痛,还有其他雌虫疯狂冰冷的态度,一切或许已经水落石出了。 艾勒特,曾经被这种诡异的虫子操控过,于是出现了失忆和无意识拒婚的现象。 森林里,意外回来的他性格大变,怕也是被叮咬过一次的原因。 不知道是因为有了抗性,还是他的意志力足够强大,最后关头他恢復了自己的意识,掌握了主控权。 路卿曾让医生将艾勒特的检查报告拿给他看过,艾勒特体内的特殊激素明显超标。但奇怪的是,艾勒特明明有远超其他军雌的特殊激素总量,下降的速率却极快。 特殊激素,是医院针对这一次事件加以比对,从而检查出来的特殊物质。这种特殊物质,代表了虫的受影响程度。 艾勒特的激素总量高,按常理受到的影响应该很大,但他体内清除激素的速度却很快。 怎么想,这都和洛克家脱离不了关系。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几个轰动中心的事件背后都有洛克家的一笔。 只是不知道,这一笔的比重到底有多少? 「路卿。」背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路卿侧过身,见艾勒特不知何时站在书房的门口,衣着凌乱,眼中清醒,下垂的眼尾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虑:「是我的睡姿有问题,打扰到您休息了吗?」 路卿拉开椅子,走到艾勒特的身前,眼前的雌虫一看就起得匆忙,胸口的纽扣都扯落了一个,拖鞋随意地穿在脚上,连反了都没有察觉,眼底残余着几分焦灼和后怕。 「没有,是我想起来看看书。」路卿心里一软,伸出手,认真地理了理身前虫的衣领,随后紧紧抱住了他,轻轻抚摸着后背:「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艾勒特埋进路卿的颈脖中,声音有些闷闷的:「没有……您不用自责,是我太粘虫了。」 路卿心里说不出的酸涩,轻嘆一声,吻了吻艾勒特的发顶。 艾勒特抱着他站了一会儿,突然道:「如果。」 路卿轻声哼着:「嗯?」 艾勒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让您感到不舒服了,请一定要说,我会改的,一定……」 请您,不要丢下我。 不要不辞而别。 艾勒特没有把这两句心声说出口,而是不断收紧自己的手臂,将头深埋进雄虫的颈侧。 被「抛下」过的雌虫对任何细节都变得敏感,深夜看到空荡荡的另一侧,冰凉的温度让他一阵惊慌,生怕一切都是他在做的白日梦。 然后梦醒了,一切都没了。 他们依旧像陌生虫一样,没有交集,没有未来。 路卿的唇紧紧抿起,在知道真相的前前后后,他都做不到对怀里冰冷发颤的皮肤无动于衷。 雌虫偏执地喃喃着那几个字,一反常态的固执,仿佛路卿说出了他的错处,他们的关系就能安稳又幸福地度过。 但其实,路卿并不需要他改什么。 他们的开始本来就是那般不容易,他怎么捨得让艾勒特为自己一改再改,直到面目全非。 「艾勒特。」 路卿托起艾勒特的脸,轻声唤道:「我在这儿。」 「我不会走。」 第222页 「我会一直在这陪着你。」 「你也陪着我,好不好?」 艾勒特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头小幅度地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着路卿的话。 「那既然约好了谁都不离开谁,我们回去继续睡吧,好吗?」路卿抚下雌虫凌乱微翘的碎发,轻声问道。 艾勒特抓住脸侧的手掌,涣散的眼眸终于渐渐回神,眼底有了光点:「好。」 「好乖。」 路卿笑了笑,勾住了他的手,艾勒特心中微霁,有一股淡淡的喜悦环绕在心头,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问题,和路卿回到了卧室。 . 第二天,老洛克按照谈好的来找路卿。 他订好了休息日晚上的直播,那是虫流量最高的时段,肯定能攻破那些流言蜚语。 「路卿,一定要好好讲话,雄父的名誉就看你了。」 终端里,老洛克的声音格外郑重,他早早在自己的博客下放出告示:[闢谣,明晚七点,不见不散!]本虫更是穿着盛装,做好充足的准备。 路卿答应得好,等打开直播,一堆熟悉和陌生的面孔蜂拥而来。 他们有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有真心担忧路卿情况的粉丝,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路卿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晚上好,各位。」 话一落,屏幕突然出现清一色的「晚上好」,几乎盖住了吃瓜群众源源不断的问题。 等「晚上好」的弹幕逐渐稀少,路卿缓缓进入正题:「蹲直播的朋友们中想必有不少已经知道了我现实中的身份,对很多事情都充满了好奇。我会在接下来的直播里回答一些问题,尽量解决大家的疑问,同时,为了补偿一直等待我上线的粉丝朋友,我也会开启一些抽奖活动,只要在线,都有机会领取。」 直播间再一次沸腾起来,乱七八糟的弹幕飞过屏幕,闹得眼花缭乱,场面似乎失去控制。 路卿却淡定自若,不急不缓地说:「但事先和大家约好了,不可以刷屏,语言暴力,恶意挑起纷争。我答应大家,只要不涉及一些过于隐私的问题,我都能回答,请大家好好相处,千万不要吵架,好不好?」 路卿的语气温和,说话间还带着一□□哄的意味,失控的场面逐渐稳定下来。 毕竟一个雄虫好言好语的说话,他们心里也舒缓很多,没必要成为刺头。 「考虑到还有一些朋友不知道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路卿笑了笑,说:「我是去年加入直播间的,註册名叫洛洛,真名叫路卿,主要做的是美食直播,目前还在大学读书。我的家庭情况正如大家所查到的那样,雄父是财政大臣艾文·洛克,兄长是目前的军部指挥官之一。因为个虫的意愿,我离开了家族,独自在外读书,进入军事大学是因为我喜欢军大的文化氛围,让我觉得能够提升自己,没有所谓的强迫或者虐待。」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老洛克所想的进行,老洛克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屏幕中的年轻雄虫笑着问:「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了。」 一个叫【抱住洛洛不松手】的粉丝问:「洛洛为什么要离开家族呢?是不是有虫胁迫你,对你不好呀?」 路卿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胁迫,是我自愿离开的。」 一个叫【爱我你别走】的粉丝说:「洛洛,你明明是个贵族雄虫,为什么要出来做美食博主呢?据我所知,一般只有家庭条件不好的贫困雄虫才会出来直播,目的是为了星币,可你的家庭条件那么好,我想不通你做直播的原因。」 「照常理是这样。」 路卿轻笑一声,回答道:「不过,直播不一定只是为了星币。做饭是我的一个兴趣爱好,对于我来说,把一些好吃的食谱做法分享给大家,会让我很有成就感,生活也更加有意义了一些。我曾经看过其他主播的直播间,屏幕中的弹幕很有意思,大家都很活跃,我喜欢热闹,所以就来做美食直播了。」 一个叫【渣虫都给我爬】的路虫这时候问:「网上说你是最垃圾的f级体质,我想问问真假。」 路卿直接回答:「是真的。」 屏幕一瞬间炸开了锅,紧接着许多问题接踵而至。其中,路卿回答了几条问得最多的问题:「f级的死亡率是很高,你们的认知没有出错,所谓的併发症都是存在的。」 「至于虫素,我的虫素天生很少,目前无药可医。」 「f级带给我最大的困扰?嗯,应该是不太健康的身体。」 路卿无奈地笑了一下,直接忽略了弹幕中一些有关家族和f级联繫的问题,毕竟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接下来,弹幕里主要问了路卿的身体情况,还有四校联赛发生的意外。 鑑于军部有保密协议的规定,路卿挑了一些能说的问题回答,虽然遗留的问题还是很多,但解决了一部分虫的疑惑。 老洛克看情况差不多了,用另一边的大号登陆,申请与路卿连麦,路卿很快就通过了申请,屏幕中出现了老洛克的脸。 「咳咳。」老洛克清了清嗓,用和蔼可亲的笑容说道:「大家晚上好,我是路卿的雄父,艾文·洛克。」 老洛克一出现,弹幕又一次炸开了锅,五颜六色的提示框争先恐后地蹦出来,晃得老洛克眼睛疼。 但他积极地回答那些弹幕中的问题,俨然把自己当作了直播间的主体。 第223页 路卿不语,只是微笑。 时间一长,直播间就有虫发现了问题,转而去问路卿。 一个叫【躺平平o.o】的路虫提出的问题格外犀利:「从洛克阁下上线开始,主播就一直保持着沉默。您是不贊同洛克阁下的说法吗?」 类似的问题不在少数,连一心维持着虫设的老洛克都发觉不对劲,在直播死角处暗暗给路卿发信息:你在搞什么?为什么不配合我。 路卿拿出终端看了一眼,等收起来后,这才颇为歉意地说:「我当然是贊同的,谁会不贊同自己的雄父呢?只是现在的主场不是我,大家的关注点不需要放在我身上。」 老洛克听后觉得怪怪的,但挑不出错处,路卿确实在为他讲话。 有心虫却听出了言外之意,陷入沉思,如果不是他的雄父,他就不贊同了吗 这么一想,前面路卿的回答其实一直是模煳不清的。 在问他是否遭遇到不好的对待时,他只说自己没有遭遇到胁迫,只字不提自己的境遇。 当他说起家里对他是f级的看法时,他偷换概念,只说f级带来的一些不便与麻烦,没有提起任何有关老洛克的态度。 老洛克说话,路卿沉默。 刚有网友提出疑问,他就低下头,似乎是看了一眼什么东西才做回答,难道有虫在控制他的发言? 网友的疑心渐起,老洛克却以为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热火朝天地回復直播间里众虫的疑问,包括为何路卿没有沿用他的姓氏,他对路卿是f级的态度,放雄子独自闯荡的原因,等等。 他将自己完全包装成了一个拥有深谋远虑的慈父形象,说到情深的地方便开始流泪。 直播间变成了他一个虫的独角戏。 然而矛盾还是爆发了。 有一条奇怪的弹幕引起了众虫的注意。 据该弹幕所说,他是一个普通咖啡厅的店员,前天在工作时亲眼看到了主播和一个衣装奇怪的雄虫坐在一起,外貌疑似老洛克。 他们聊了一些问题,疑似老洛克的雄虫激动地说了些什么,主播便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最后他们在达成了什么共识,这才结束了对话。 这条弹幕说得不清不楚,只是把大概的事件轮廓描述出来,偏偏让网友浮想联翩,对老洛克的怀疑达到顶峰。 是啊,如果老洛克是无辜的,那路卿为何不在老洛克被泼脏水的当日就发公告,说明真相呢? 时隔多日的闢谣直播,加上「目击者的证词」,足以让群众脑补出一场虚假的威逼利诱。 他们渐渐都发现,路卿的童年只有老洛克一个虫在叙说,当事虫却总是模稜两可的回答。 比起当事虫亲口承认的威胁,群众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认定的事情。老洛克的解释,在他们眼里只会越变越假。 这场假心假意的直播,很快就要进入尾声。 卢卡西知道直播的时候,已经是开播后的一个多小时。 他让老洛克这几天尽量安分一点,却没想到后者自作聪明地找了路卿谈判,闹成了现在不可收拾的局面。 看到直播中混乱的评论区,卢卡西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老洛克这个蠢货不知道,可他却很清楚这个弟弟的能耐,公开直播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舆论的方向已经持一边倒的状态,基本是不可能翻盘了。 「蠢货。」卢卡西暗骂了一声,面色阴沉如水。他一次次的告诫老洛克,不要把路卿当成一只没有思维的废物,可那老东西就是不听,自以为能掌控路卿的一切,却被反过来大咬了一口。 眼下这颗棋子却是不能要了。 卢卡西立刻起身,阴冷的眼神扫过一遍房间,随后看向半跪在地上的亚雌,伸出腿,用鞋尖勾起了他的下巴。 亚雌抬起脸,眼角的泪痣清晰可见,姣好阴柔的面容俨然是在四校案后被抓起来的「主谋」。 只见他脸上全然没有不高兴的情绪,满眼都是对卢卡西的顺从。但卢卡西对此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反倒是语气冷冷地问:「东西呢?」 亚雌早已习惯了雄虫的冷漠,下垂着眼眸,一副乖顺的模样,轻声回道:「已经准备好了,雄主。」 「好,既然准备好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卢卡西居高临下地看着亚雌,半眯着眼说:「接下来我会和那边说清楚,等我发出信号你就可以发行了。记住,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应该明白,雌君除了你,多的是雌虫想做吧?」 亚雌的身体勐地一颤,紧接着头深深地低下,语气难掩惶恐:「是,雄主。」 老洛克发现事情不妙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发消息给最信任的大雄子,后者却迟迟不答,到最后成一面倒的形势,一切皆成定局。 他的目的是为了澄清那些流言蜚语,未曾想非但「坐实」了流言,还为路卿做了嫁衣。 而路卿在群众的「推波助澜」下,则说出了所谓的「真相」。 老洛克又气又急,最后没压住心里话,直冲沖地怒骂道:「路卿你竟然不守信用!」 这句话,成了压向老洛克的最后一根稻草,任他再怎么慌忙解释,网友都不再信他了。 怪只能怪老洛克太自大太不谨慎了,他坚信路卿被自己打动,这次一定会为他澄清一切,倒是省了路卿许多功夫,连后手都没有用到。 第224页 直播就此结束了。 路卿打开房门,看见门旁站得笔直的雌虫,表情无奈道:「艾勒特,我说过,你不用站在门口等我出来的。」 「雄……主。」艾勒特轻轻地唤道,语气似是不太习惯,难免咬字不清,多出几分缱绻。 路卿微微一怔,雌虫的声音又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低声劝道:「四联的事被指明和雄虫受害的案件有关联,您牵扯到了这两起案件,很容易被那个危险的组织盯上,我……担心您。」 路卿盯着艾勒特惴惴不安的眼神,只有关系到自己的时候,雌虫的表情里才会包含着多余的情绪。 路卿想了想,接下来他没有什么需要隔开艾勒特所做的事,如果有,那就之后再说。 「那好吧。」路卿妥协了,比起行动上的,他更想让艾勒特心安。 几天后,自诩是路卿干祖父的萨科时不时地来路卿家里蹭饭。 虽然他平时蹭的也不少,但现在变得更加频繁,原因就在于……「打死」都不谈恋爱的雄虫竟然老树开花,找了个高大的军雌做对象。 在萨科眼里,路卿还是比较内敛的,性格很好,就是太温吞了一些,若是没有他虫介绍,应该不会去主动认识军雌。 他还琢磨着给路卿介绍对象,哪曾想,小虫崽自己就找了一只, 「崽子,现在就我们俩虫,我想作为路卿的干祖父,问你一些问题。」萨科站在艾勒特的身后,一脸严肃地说道。 艾勒特正在洗碗,听见声音,立刻关掉水龙头,把橡皮手套脱了放置一边,随后转过身,认真地回道:「您请说。」 萨科对艾勒特的态度还是欣赏的,他点点头,随后问:「你的工作是什么?军衔是什么?年收入多少?有过恋虫吗?怎么认识路卿的?真的喜欢他吗?……」 等路卿回来的时候,艾勒特还在回答萨科的问题。 老雄虫连连点头,看起来对艾勒特的身份背景十分满意。 路卿叫了一声:「萨科爷爷。」 萨科立刻转过身,笑着说:「小崽子回来啦?」 路卿来到艾勒特的身旁,看到和出发前数量差不多的脏碗盘,挑起一侧的眉:「你们在聊什么?」 聊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洗完一只碗。 萨科笑眯眯地说:「呵呵,就是和小艾互相了解一下,毕竟以后就是领居了。」 想想就知道是萨科单方面的询问,而不是互相了解。路卿笑了笑:「那您下次可以来问我的,我了解的更多。」 雄虫的话意味深长,艾勒特蜷了蜷手指,细细琢磨着路卿说的句子,心里似是有一块绵软的糖越抿越甜。 萨科连连摆手:「那就算了,随便聊聊的,和你说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视线在两虫之间来回游盪,半是无语半是高兴地嘆了口气,既然路卿不乐意让他问,那他就不问了,省得让俩年轻虫不开心。 回归学校的日子比想像中得更快。 路卿依旧虚弱,但耐不住他的意愿强烈,校方还是批准让他回来上课。 相反,艾勒特虽然有功在身,但危险性太强,被迫停职一段时间。 自从调任到路卿的班级后,艾勒特时常会感到喜悦,他与心上虫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说都是不会腻的。 然而事与愿违,任职期间的意外事故太多,不是虫素失控,就是有任务在身,算下来真正能够与路卿相处的时间才短短两三个月。 如今,能以保护者的身份在外行动,已经是中将为他申请到的最大权利,否则出院后,他只能接受军部的关押,直至完全稳定才能够再出去。 「少将,您就坐一会儿吧……站在这里实在是让我压力很大。」校门外,一个穿着黑色军装的军雌一脸生无可恋地说。 艾勒特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因为军部和校内接连停职,他不适合再穿军装,这几天都穿的是日常服饰。 他没有理会站岗军雌的话。 既然他解释过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学校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家属在外面等待,那他的行为就是合理的。 站岗的军雌发现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卵用,b溃着b溃着就学会了自我调节,放弃了劝说艾勒特的艰难任务,继续在一旁站岗。 换岗了,学生也下课了。 当一群学生三三两两地从校门口走出,军雌交接时不忘看了门口一眼,见艾勒特站在大门的阴影处,站姿甚至比他刚换岗的同事还要笔挺,一时间一股敬佩之意在心底油然而生。 唉。军雌换下衣服,开始好奇起艾勒特等待了一个下午的虫是谁。 . 路卿答应了艾勒特回家住,早早便收拾好东西,下课铃一响,还没等爱德华走出教室,他已匆匆离开,朝着校门口走去。 艾勒特选择的地方足够隐蔽,但路卿还是一眼看到了他,快步走上前,轻声地问:「等了多久?」 艾勒特转过头,见到路卿的那一刻是高兴的,平稳的语调中参杂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没多久。」 「没多久?」路卿用掌心摸了摸雌虫冰凉的侧脸,声音微扬,显然是不信。 艾勒特轻咳了一下,侧过头:「刚刚颳了些风。」 路卿不言,只是伸出双手,捧着艾勒特的面容搓了搓,直到捂热了才放下手。 第225页 「走吧。」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艾勒特就是觉得他似乎是生气了。 雌虫的眼底掠过一丝无所适从的彷徨,思索片刻,虚虚地握上了雄虫的掌心。 路卿好像很喜欢握手,希望他能消消气。 路卿轻瞥了艾勒特一眼,任由他握着,自己大步流星地走。 雌虫的体温一向很高,手指的温度却如此冰凉,恐怕站了不下几个小时。 雄虫一路上没有说话,艾勒特沉默了许久,考虑了众多可能后,怀疑是自己没听雄虫临行前的话,所以惹他不开心了。 「我错了。」艾勒特突然说。 先认错总是没问题的。 路卿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声音平平地问:「做错什么了?」 艾勒特深吸一口气,垂下头说:「您叮嘱我下午六点来就好,千万别早来,我没有做到。」 路卿「嗯」了一声,又问:「还有呢?」 艾勒特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过其他问题。 路卿对此只是沉默地别过头,继续往前走。 艾勒特皱紧眉心,连忙绞尽脑汁地去想自己做过的所有事,好不容易捉出了一个点来:「我……不应该欺骗您。」 路卿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问:「骗我什么了?」 「骗您……没等多久。」 路卿就等这句话,半眯着眼,淡淡地问:「所以,你站了多长时间?」 艾勒特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就,一个下午。」 「你……」 路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天气回寒,站一个星时都冷得不行,雌虫还硬生生站了一个下午。 「你傻吗?站在外面不冷吗?」 路卿被气笑了,语气也薰染上一抹无奈:「对面就是各种店铺,就算进去也好啊,冻成冰块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想第一时间就见到,第一时间就能保护您。 艾勒特想到落在暗处的敌虫正伺机而动,数不清的科技蝗虫不知道何时能作用在雄虫身上,便数不清的心慌。 但他还是将这句心声吞进腹中,低眉顺眼地等待雄虫的发落,最后等来了一双捏着他脸颊的手,错愕地瞪大眼睛。 路卿盯着艾勒特被捏至变形的脸,其实雌虫的面容手感并不是像亚雌那般的细腻柔软,紧实微硬的皮肤许多虫都摸不习惯,路卿却微微扬起了唇。 「要等就去室内等,我不拦你。」路卿压下唇角,声音恢復了平静。 「但是室外,我不允许。」 路卿有意加重语气,之后便没有再看一眼雌虫的反应,将视线放在路旁的景物上。 艾勒特胸口一紧,如果这次的命令再不好好遵循的话,他可能要失去这个还不容易获得的机会,他们还没有配对结婚,路卿随时可以更换雌君。 「是。」 室内? 迅速应下后,行走于大街之上的少将略一想,想到一个既满足了雄主要求,又能第一时间救援的地方。 只是这个地方需要外虫的帮助,想要明天就做到,需要不少的手续。 他必须立刻联繫才是。 …… 翌日,当军雌再次看到艾勒特的时候,表情已经凝固了。他得知上级下来了一个少将级别的雌虫来监督管理他们,可……监督管理的竟然是艾勒特少将吗? 军雌很难说这不是另一种角度的因公徇私,昨天少将和一只疑似雄虫的黑髮虫族举止亲密,他可都看见了。 他的同事也看见了,表情震惊地都能吃下一颗鸡蛋。 当然,他的关注点是艾勒特少将另找了一只雄虫,同事的重心则是那黑髮虫族的长相,不识好歹地竟嫉妒起自己「上级」。 「少将,这里是主操室,操作台前的位置是您的。」 军雌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那您先坐,我去忙了?」 艾勒特说:「好。」转而看向大大小小的屏幕,没再说话。 这里的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监控摄像还能时刻捉到学生的动向,对于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路卿第二天上学,意外收穫了许多雄虫的「善意」。 他们大部分都是平民虫,得知路卿是贵族后,收起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无视,一个个都靠了上来。 有虫说自己内向,有虫说是受兰迪威胁,七嘴八舌地解释,惹虫心烦意乱。 都说软柿子好拿捏,路卿说话一向客气,没有贵族雄虫的架子,这些虫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坚信路卿只是个普通的贫困生,于是公然孤立路卿。 如今也是因为同一个理由,他们相信只要说出理由,再态度诚恳一些,雄虫就会敞开心扉原谅他们。 路卿是大贵族,性格还好,比起在那些喜怒无常的雄虫身边做跟班,做路卿的「朋友」显然性价比更高,还有好吃的小蛋糕呢! 「抱歉,我有事,先走了。」路卿推动椅子,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刺啦」声,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讲话。 他笑了笑,态度依旧温和却格外生疏:「麻烦让一下好吗?」 语句用的是询问,语气却是一句陈述,全场安静下来,很快就有凌乱的脚步声层次不齐地传来,给雄虫让出一条道。 「谢谢。」路卿平静无波地回完,马上离开了教室。 走道中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一道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赤.裸.裸地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了明面上。 第226页 f级雄虫。 被关在家里不曾被听闻的可怜虫。 不谙世事的贵族雄虫。 受过创伤的虫。 …… 他们自以为很小声,却让路卿能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真可笑。路卿微垂着眼睫,一言不发地走过这条磨虫的道路。 他不需要任何虫的同情。 敲了敲门,路卿走进了一间独立办公室,所有的杂音被隔绝在外。 个子矮小的雄虫戴着眼镜坐在高位的皮椅上,噼里啪啦地打字,似乎在忙于工作。 路卿唤:「教授。」 矮个子雄虫的脸在工作时又臭又硬,活像别虫欠了他一百万星币似的,直到这一声唤,他抬起头拿下眼镜,刻薄的眉峰舒展开来,脸色也多出几分红润:「你来了。」 路卿应道:「嗯。」 他走到办公桌前,见爱德华捏了捏鼻樑,眼皮耷拉着浓浓的倦色,无力道:「路卿,赛方不知道脑子抽了还是什么,说这次比赛出现了意外,得不出结果,决定过段时间重新开始。」 「这狗屁事件才发生不久,他们革了主办方领导的职,又颁上一位新的主导虫,说都是领导办事不力导致的一切,而陛下竟然通过了审批。」 「所以,路卿。」 爱德华仰起头,一脸严肃地说:「你还准备继续参加这次比赛吗?」 第99章 路卿离开学校时, 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军雌和从警卫室里走出来的艾勒特。 那面无表情却微微放出亮光的眼睛,让他想到了等着主虫回家的狗狗,莫名之下, 心里的阴霾多少散去了一些。 「久等了。」路卿说着,一边扬起双手, 快步迎上去,抱着温热的身体,在雌虫的唇上落下一个轻盈的吻。 艾勒特忍住没有去摸自己的嘴唇,故作习以为常似的沉稳,不动声色地向路卿邀功:「今天我是在值班室里等您的。」 这种行为在艾勒特身上就是不合理的,也没有雄虫会应和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军雌正心里吐槽着, 可路卿随即绽开一抹赞许的笑容, 道:「好乖,做得好。」 边上的军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幻听了还是幻视了。 周五傍晚, 虫流汇集的时刻, 有学生注意到了这个「隐秘」的角落, 正在朝这里好奇地打量。 艾勒特拢住路卿的半边脸, 警惕地看向那些学生, 随后道:「雄主,这里学生太多,我先送您回去吧。」路卿没有拒绝艾勒特的要求。 等登上飞行器,艾勒特与路卿面对面坐着以后,路卿才笑着调侃说:「连学生的醋都吃?」 艾勒特突然感到几分窘意, 他警惕的不是学生情敌,而是路卿的安全, 路卿显然知道这一点,却有意打趣他。 不过这种类似的情趣很快就消失了。 调侃他的雄虫忽然沉默下来,眉头微皱地看向自己的终端。 艾勒特知道自己不该好奇雄主的任何动向,但耐不住路卿在短时间内看得频繁,脑中的雷达立刻滴滴作响。 「艾勒特,晚上我可能要单独出去一下。」 单独? 艾勒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指南里有说,雄虫对雌虫说要单独出去,很有可能是出轨的前兆。 艾勒特知道自己不该想这些,可还是忍不住喉咙口发涩,眼神落寞:「我能问问您要去哪里吗?」 路卿顿了顿,含煳不清地说:「在附近见一个朋友,谈一些事情。」 朋友,什么朋友。 艾勒特忍不住去深想,路卿迟疑地看着他,似乎是对他的问题有几分苦恼。好在艾勒特清楚地知道,没有虫喜欢刨根问底的傢伙,于是他没再多问,勉强扯起了自己的嘴角,但由于笑得太僵硬,还是放了下来:「好的,祝您玩得开心,请允许我结束后来接您。」 「很快,到时候会给你发信息的,放心。」 路卿笑了笑,停顿片刻,又说:「乖乖等我。」 「好。」 乌云不断地后退,太阳渐渐没入交界的地平线。望了一眼窗外,路卿说:「就在这儿把我放下吧。」 艾勒特放心不下,但只能照做。 看着雄虫朝着虫流涌动的方向走去,艾勒特一阵担忧,随便找了个地方把飞行器停下,随后在那里等待。 时间流动得很慢,艾勒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一个没有耐心的虫。 他莫名的心慌,看了一眼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而已。 路卿,什么时候会给他发信息呢?艾勒特想,路卿让他乖乖等着,但他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不知道路卿的位置,真的很怕会出什么事。 雌虫就这样等待了一个半小时,没等到来信,心率焦灼之下,于是按照路卿离开前的方向走去。 交.配过的雌虫会对自己的雄虫味道格外敏感,他寻着虫素味道找,很快来到一家高档酒店。 即便是艾勒特这样没有常理的雌虫都听说过这间酒店的大名,这是一家很受雄虫欢迎的七星级酒店,其中还包括了吃饭、按摩、情侣套房等服务。 情侣套房……一个小时足够一对雌雄虫完成交.配了。 艾勒特攥紧手指,推门进去,明知道自己不该去细想,明知道是假的,但大脑已经自动为他脑补出许多画面。 服务生这时从门旁走来,拦住了欲要走进的艾勒特:「抱歉先生,位子和客房都已经满了,请问您是否有预约过呢?」 第227页 艾勒特一顿:「预约?」原来他们还预约了。 「是的。」服务员微笑着说。 艾勒特抬眼看着离他不远的电梯,路卿的味道就断在这儿,差一点就能上去。 「没有预约。」艾勒特言简意赅地回答后,沉默地转过身,准备试试看爬窗。 这时另一道声音叫住了他,艾勒特转过身,看见了匆匆跑来的另一个服务员,穿着更高级的服饰,牌子上写的是总经理三个字:「您是艾勒特少将吗?」 艾勒特道:「是。」 总经理热情地说:「17楼1709包厢还有空余的桌位,您要用餐吗?」 「总经理,那里不是……」服务员紧张地说着,被总经理用眼神止住了。 艾勒特很少进入这类餐厅,更多是参加宴会,为数不多的一次还是路卿带他去的,对此一窍不通,完全不知道17楼意味着什么:「用的。」 边上的服务员一脸懵逼地看着总经理对着雌虫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好,我这就带您上去。」 艾勒特一心想进去找到路卿,其实比起「捉.奸」他更担心路卿的安全。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多等那一个小时,在犯罪分子还在横行的时候,若是路卿真的遇到危险怎么办? 进入电梯后,艾勒特从厢体喷洒的芳香剂中闻到了路卿身上淡淡的茶味虫素,这股气味停留的位置正是十楼的电梯键,倒是不需要他找个理由跑去其他楼层了。 气味愈来愈浓,电梯也即将到达17层,艾勒特抿着唇,显得表情愈加冷硬。他就看一眼,确定路卿是否安全,立刻就走。 「艾勒特?」温润的声音清晰地落在耳旁,当艾勒特抬起头,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门后的雄虫惊讶地望着他。 但出现的不止他一个,一头金色短髮穿着贵气的雌虫缓缓走来,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少将?真是好久不见。」 艾勒特微微一怔,看着雌虫熟悉的脸缓缓皱起了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的金髮雌虫是第一军团的指挥者兼帝国二皇子,是个手段狠绝高明的b级军雌。 经理表情惶恐,低下头忙说:「见过殿下。」 「见过殿下。」艾勒特微微俯身行礼,二皇子却摆了摆手:「不用,我今天是偷偷出来的,低调一些。」 「我们先下去,如何?」路卿微笑道,二皇子略一颔首,他们便一起下电梯了。 艾勒特的身前便是路卿,他看见路卿的那一刻,即便有众多的疑问,却也说不出口。 「马上就回家了。」路卿走到艾勒特的身旁,悄声说道。 艾勒特点头,随即就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蹭了蹭他的手背。他低下头一看,发现是一双温热的皮手套。 路卿说:「戴上,外面冷。」 二皇子突然脚下一顿,微笑着看过来:「两位的感情很好呢。」 艾勒特收下手套,对突然找话的二皇子心中顿生几分警惕,但他表面依旧毕恭毕敬。路卿笑了笑,说:「是吗?」 二皇子没接话,意有所指地看向路卿:「皇室有让雄虫提高等级和虫素释放的药剂,虽然所剩无几……但每个皇室雌虫的雄主都能有机会分到一支。」 眼见艾勒特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二皇子却像看不见一般笑问:「您……有兴趣吗?」 艾勒特的眼神瞬间冰冷地锁定二皇子,虫素在血管中止不住地跳动,若不是顾及雌虫的身份牵连路卿,怕是直接释放出来。 「您说笑了。」 路卿摊开手,无奈地笑道:「这么珍贵的药剂,用在我身上是浪费。而且,皇室雌虫的雄主才能得到的药剂,我没有理由拥有,如果真拿到手怕是要被诟病,艾勒特也会不高兴的。」 艾勒特涌动沸腾的虫素一滞,二皇子惊讶道:「您真的很在意伴侣的想法呢。」 路卿笑了一下,眨了眨眼:「既然在一起了,就应该互相尊重,我想二皇子说的只是开玩笑话,是吧?」 「嗯……」二皇子长嘆一声:「你说是就是吧。」 艾勒特盯着路卿的侧脸,恰好路卿也转过头,眼神温柔地说道:「走吧,我们回家说。」 和二皇子分开后,艾勒特不知道该说什么,询问为什么会和二皇子见面?他有什么资格。为什么迟迟没有发信息?才一个小时半而已。 艾勒特陷入了纠结,却显得面容愈发冷然,路卿轻瞥了他一眼,主动交代原委:「今天二皇子突然联繫我,说有事要和我谈,可以带虫来,但必须等在外面,因为是秘密任务,不能让第三个虫知道。」 艾勒特:「嗯。」 「我不想让你等太久了,重要的事要聊多久谁也不知道,所以让你回去了。」路卿望着天唿出一口气,在夜里的寒冷中催化成雾:「本来想快点结束,然后回去,所以说是朋友,我想说不定你会呆在家里等我呢?」 路卿偏头笑了,温柔的笑容宛如月光:「你果然还是来找我了。」 艾勒特怔了怔:「对不起雄主,我太性急了。」 路卿嘆了口气,说:「不,是我的问题,害你那么担心。」路卿想起刚开电梯门,雌虫眼里压不下的惊慌与焦虑,既然知道他会来找,那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呢? 两虫安静地走过一段夜路,登上飞行器时,路卿沉吟道:「唔,还是要补偿的。」 第228页 艾勒特刚坐上路卿对面的位置,闻言一愣:「什么?」 「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路卿抬头问:「或者喜欢的东西也好。」 艾勒特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变得飘忽不定:「没有……」 路卿调整坐姿,半身靠着窗台,掌心撑着侧脸轻笑道:「真的……没有吗?」 五个字意味深长地从路卿的口中滚落而出,艾勒特蜷了蜷手指,在对面灼灼的目光下,一股难言的羞耻感爬上了脖颈:「真的,没有,雄……主。」 「嗯,好。」路卿微笑着,眼底闪过一抹瞭然:「但我有特别想做的,不知道雌君能不能帮帮我。」 遇到路卿的事艾勒特难免认真,脸上的热度立刻降了下来,专注地看着他:「您说。」 路卿没有说话,只是坐正后摊开双臂,用带笑的眸子看了一眼艾勒特,和自己的腿。 艾勒特一开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茫然的视线在两者之间转动,路卿又看着艾勒特,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艾勒特盯着路卿微开的大腿,这下瞬间明白了什么,喉咙堵塞,表情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看着路卿的眼睛里带着鲜明的戏嚯,隐隐约约还有夹杂着一抹带着鼓励的温柔,停顿了许久,眼神来回地看,知道逃不过,最后还是认命地走上前,转身朝着路卿的腿上坐下。 艾勒特的耳垂染着一点不清晰的红,在一系列动作下愈烧愈旺,如风颳过一般扫过整片耳廓。他不敢真的坐下,只是虚虚地抬起下.臀,用双臂撑着沙发的软垫,路卿看出了艾勒特的有意「作假」,轻笑一声,抓住雌虫的手腕,故意让他的姿势向着自己的胸口歪倒。 艾勒特一时不察,微微向路卿的前身扭转了方向,靠在了他身上。然而机体突然晃动了一下,艾勒特弯着的胳膊偏偏滑倒撞在机舱的墙壁上,发出「咚」得一声重响。 路卿握住艾勒特的上臂,脸色立刻变了:「痛吗?!」 路卿揽着艾勒特的后背,而艾勒特半边身体压在路卿的上方区域。 艾勒特垂下头,一片阴影牢牢笼罩着身下的雄虫,长裤紧贴着他的大腿,赤红色的眼眸忽闪不定,像是一条虎视眈眈的蛇,死死纠缠着雄虫的视线:「不痛的,雄主。」 路卿紧锁着眉,看见艾勒特的手肘毫髮无伤,放下了心,抬起头看了一眼控制舱的屏幕,路线正常,窗外也是正常的景色,并没有什么障碍物。 若是书书在这里,倒是可以让它帮忙看看原因,路卿想。 这时,耳旁逐渐粗重的唿吸声和腿上奇异的反应,勾起了他的注意。 路卿的眼神多出几分异样,眼眸微扬着对上雌虫赤色的瞳孔,只见艾勒特原本明亮清澈的眼睛爬上了一抹猩红,直勾勾地盯着他,于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从鼻尖哼出一声笑来。 「艾勒特,想玩游戏吗?我想和你……玩个游戏。」路卿似笑非笑,眼神里探出几分勾虫的意味,他摸着上方雌虫的脸,手指划过鼻尖,落在鲜红柔软的嘴唇,声音略微有几分沙哑。 艾勒特垂落着眼,盯着雄虫微开的领口,喃喃着:「想。」 路卿没有说话,拇指和食指揉动着唇角的位置,拉开了一点缝隙。艾勒特撑着墙壁的手臂,不知何时落在雄虫的后脑,膝盖也落于雄虫的膝盖之间。 雄虫的手指修长而干净,只是透着不太健康的苍白,拨开柔软的上唇和下唇,直直伸进了口腔,抓住了静静等待的赤红舌条。 舌头是如同他印象中的软滑炙.热,唯一不同的是有着迟缓主虫不一般的灵活与韧性。艾勒特合上眼,舌头如蛇一般灵动,绕着指尖乱跳,似是与它共舞。 他的唇微张,含住指尖乃至指腹,一寸寸地将这一点点苍白色吞进柔.软的口腔,直至把指根一併「吞吃」下肚。 渐渐地,清晰的虫素颗粒瀰漫在空气中。路卿微微眯起眼,来回抽.动了几下手指,便将其抽了出来。艾勒特用深邃的红眸紧盯着他,唇角是一片湿.濡的痕迹。 「继续吗?」路卿抬手揉了揉雌虫的发顶,毕竟快要到家了。 艾勒特用固执的眼神盯着路卿的领口,一只手攥紧了眼前雄虫的纽扣,声音沙哑地解开:「继续。」 「……」 过了许久,停下的飞行器才走出两个虫来。 虽然知道艾勒特虫素上脑和不上脑是两种性子,路卿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衬衫凌乱的雌虫沉默着脸拘谨地往前走,眼底是茫然之后的羞愧难当。机舱中飘散着淡淡的虫素味道,他是否该庆幸机舱里的东西不多,否则岂不是一片狼藉? 路卿摇摇头,留给艾勒特充分过滤的时间。 反正时间还长,他们会有很远很远的未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路卿偶尔会直播,提高一下自己的推广度。 因为难度不高,加上二皇子看重他的药膳,有意合作,路卿时常会给退役或受伤的雌虫送药膳,完成药膳书的实操任务。很快,书就刷到了最高一阶。 只是最后一个药膳却始终为一片漆黑的问号,路卿想想,干脆顺其自然,等他不再是问号了再说。 最近老洛克没有再出手,这倒是让路卿感到奇怪,按照他的性格不该没有一丝波动的才对。 第229页 他原本还想靠老洛克的联繫,看看能否套出一些关于海腥味的源头,现在只能放下,等到合适的时候偷偷回去了。 然而事与愿违,一件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一周后,路卿被军部的虫联繫,说是在洛克家的宅邸,发现了洛克·艾文的……尸体。 第100章 尾声 「阁下, 我们又见面了。」伊萨克斯戏嚯道。 路卿无奈笑了笑:「好像是的。」 两虫面对面坐在审讯台中,同样的场景,气氛却与之前有些不同, 带了几分茶话会似的闲适。 伊萨克斯双手交叠着说:「好吧,阁下, 虽然您雄父的事很遗憾,但还是要对您进行审讯。可以耽误您一段时间吗?」 路卿耸了耸肩:「当然可以。」 伊萨克斯拿出笔,前面的也只是客套话,无论如何路卿作为亲属都是要问的:「嗯,请问您昨晚呆在哪里?」 路卿:「家中,一个下午都在家,地址你们应该知道。」 伊萨克斯又问:「有证明者吗?」 路卿笑了笑:「我的雌君算不算?」 「嗯……」伊萨克斯难得开了个玩笑:「算不能被列为证据的证明者吧。」 「据你所知, 你的雄父得罪过什么虫吗?」伊萨克斯一边写一边问。 路卿思忖片刻, 说:「非要我说出来,那就有点太多了。」 伊萨克斯微微一顿,停下动作:「没事, 你说就好。」 于是, 路卿说出了几个名字。 伊萨克斯挑起眉:「就这些?」 路卿肯定道:「就这些了先生。」 伊萨克斯长唿一口气, 集中这个方面又问出了几条问题, 最后简单地聊了一下, 结束了谈话。 路卿出来没多久,接到了来自卢卡西的电话。 「亲爱的弟弟,葬礼的时间定在三天后,地址发你,你可要准时过来。」 卢卡西的声音如记忆中的那般, 带着虚伪的亲近,背景是悠扬的音乐伴随着多重的说话声, 多半又是在哪个宴会上。 路卿:「我知道了。」 「哦对了。」卢卡西声音轻佻地说:「别忘记把艾勒特带上,毕竟他也曾是我们家族的一份子呢。」 路卿半眯着眼:「这就不牢哥哥你费心了。」 卢卡西勾了勾唇:「好吧好吧,弟弟长大了,有自己的安排。」 他扬起酒杯,对着一旁的雌虫露出一抹优雅的笑容,随后啄了一口清酒:「随时等待你的到来。」 路卿朝着洛克家的方向眺望,似乎在与卢卡西对望:「同样。」 结束通话,路卿嘴角压了下来,眼底多出几分沉思,他想起伊萨克斯在审讯时透露出来的几条消息,事关兇杀案的疑点,还有询问路卿不在场证明的原因。 「其实,光是看您雄父的被害现场,倒是有几分像入室抢劫的意思,东西被弄得很乱,也丢了很多名贵的物品。」伊萨克斯说:「但你知道,首先没有虫敢在中心区随便杀虫,其安保系统完善,更何况是洛克家族。其次,雄虫受法律保护的条款较多,再怎么说艾文都是贵族雄虫,判刑都会比一个雌虫家庭来得多得多。」 伊萨克斯提出目前的搜查结果,主要围绕入室抢劫或者熟虫报仇展开调查。 出于安保系统的原因,考虑到熟虫作案,现在军部已经开始调查系统记录里的来访者有哪些了。 不过,若说起最容易犯罪的嫌疑者,当属他亲爱的哥哥卢卡西,毕竟他是下一任家主,自然拥有自由出入的权利。 只是他的不在场证明太过完美了,有虫王替他作证,再者他也没有合理的动机,所以调查目标还是放在了其他虫上。 老洛剋死了,这个虚伪易怒贪婪成性的雄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死了。 路卿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高兴,只是心中莫名多出几分茫然。 葬礼当天,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溅起连绵的水雾,模煳了每一个送葬者的轮廓。 庄严肃穆的氛围下,大大小小的伞中却不知道隐藏着怎样的面孔,遗憾、畅快?还是说悲伤。 只知道雨水洗刷了过往,从此以后,路卿与这个大家族,真真正正地断掉了联繫。 艾勒特曾经直面撞见洛克家的阴谋,作为掌握核心的老洛克,他的死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艾勒特担心幕后者会对路卿出手,于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证据」上报申请搜查,但上面却迟迟没有回音,或许军部上层也有他们的眼线也说不定。 一个月后,艾勒特申请復职,与伊萨克斯联手抓出了违规实验制药的一些贵族,可惜的是,卢卡西却不知道把制造虫的实验场地搬在哪里,他们始终抓不住破绽。 路卿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到处寻找奇奇怪怪的食材直播。 由于老洛克的自爆,路卿真正出了名,骂声也有,但更多的是温暖的鼓励,f级废物不再是他的标籤,美食家、励志、完美雄虫更多出现在屏幕上。 很多因天生等级或者家境贫困而不得志的虫族从路卿这里吸取到了力量,跟着学做菜的同时也下功夫钻研自己喜欢的事物,学一些新的东西。 他们以为是路卿给了他们坚持的方向,殊不知路卿也从他们身上获得了善意与温暖。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相互的。 第230页 在此期间,市面上售行了一种新型药剂。 这种药剂可以控制雌虫的虫素,尽可能地不让狂暴发生,解决了大部分单身雌虫的问题。 因为是皇室联合出产的,军部的部分官员率先注射了这种药剂,紧接着是发行给民众,价格很高,但不是不可以接受。 听说药效很好,真的使半虫化雌虫的躁率降低了许多。 当路卿闻到路上四处瀰漫着那似有若无的海腥味时便知道,那个一直伺机而动的组织出手了。而药膳书真正来到了最后一页,黑色的问号化作金灿灿的一道药膳,上面书写了有关它的制作方法,还有材料,是一道汇集各类珍鲜的百宝汤品。 书书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没想到最后一道药膳竟然是这个。」 「嗯?书书你吃过这道药膳吗?」路卿正好在研究菜谱里的食材,其中有几种食材他都从未见过,仅仅了解,这个百宝汤真的是百宝,食材很难找。 书书点点头,说:「嗯!这是一道洗髓排污的药膳汤,可以解百毒。」 路卿闻言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几日路卿到处寻找最后一道药膳的食材,大部分的在菜市场、路爷爷的村子还有黑市得到了现品,可剩下却难找。 安飞宇得知路卿在寻找做药膳的材料,拍拍胸膛让他交给自己,没几天就送来了两样东西过来。 「谢谢,帮大忙了。」路卿笑着说。 安飞宇得意地笑了起来,脸上一如既往的骄傲,但当路卿问起这两样东西的出处时,他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万分不情愿地说:「一个臭老头给的。」 路卿详细地询问下,这才知道「老头」是安飞宇的老师,由于路卿对这两样东西的了解太少,书籍上也没有明确的记载,所以前去拜访了这位老者。 看得出老者十分疼爱安飞宇这个学生,虽然和xx斗嘴的时候不服输,但要帮助学生的朋友,他毫不吝啬。 「你剩下的一些食材,要我说,不是在其他星,就是只有皇室有的珍品。」老虫意味深长地说:「皇室看重有能力的虫,如今帝国的安保系统很需要员工,你可以试试拿这个做谈判。」 路卿微微惊讶了一下,老虫的语气似乎认定自己拥有操纵系统的技术。不过路卿没有多说,只是把这个疑问留在心底,道过谢后,去找了合作的二皇子。 他没有拿出自己黑客的经歷来劝服二皇子,而是说出接下来要做的那道药膳的功效。在知道这道药膳可以强身健体,让第一军队所有军雌的体质都突破一阶,二皇子当然乐意去找,他们是合作关系,路卿能做出这道药膳等于是造福了他自己。 与此同时,路卿查阅资料书库,最终找到了摄腥叶位于纳托维丝星球的南部,由于气候干燥炎热很难生存,那里已经没有多少虫族了。 艾勒特提议,可以找僱佣兵。 路卿略一思索,在网上发布了悬赏,最终被一个[洛洛他雌父粉]接到了任务。 路卿看到名字的时候还有些无言,艾勒特则感慨道:「雄主,您真的出名了。」 路卿掀了掀唇角,无奈道:「说实话,不是很想要这样的出名。」 艾勒特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坎皮斯接到这则悬赏的时候还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他众多任务中的一个,而且难度也不高。 然而当他将货物亲自交到路卿手上,硬汉脸瞬间凝固住了。 「谢谢。」路卿接过货物,检查了一下真实性后,就准备要走,结果被身后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叫住。 「您……是洛,洛洛吗?」 路卿微微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的。」 话音刚落,一身腱子肉的兇悍雌虫脸上浮起蜜汁红晕,舌头打结似得磕磕绊绊地说道:「请您给我一个签名好吗?」 他重重地弯下腰鞠躬,声如洪钟:「拜託了!!!!」 路卿看着雌虫空荡荡的手,语气为难道:「嗯……可以,但签在哪里呢?」 兇悍雌虫紧张地说:「衣服,在我的衣服上。」 站在路卿身边的艾勒特:「!」 艾勒特抿了抿唇,眼底饱含着数道寒冰直直射向雌虫,雌虫却无知无觉,继续将恳求的目光投放到路卿身上:「可以吗?」 路卿笑着说:「当然可以。」 路卿看向艾勒特,他记得有一支笔是放在身边的雌虫身上的。 「……」 艾勒特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摩挲着泛红的指尖,轻声说:「我,好像弄丢了。」 路卿诧异地看向艾勒特,找都还没找,怎么就知道笔丢了? 他的视线下移,看见了雌虫微微拢起的裤子口袋,再看艾勒特总是对视不上的双眼,眼底划过一抹瞭然。 嗯,要拒绝吗?路卿有些犹豫,毕竟是为他找来食材的粉丝,不签名好像有一点点愧疚。 「不用担心!」强壮的雌虫像是早有准备,立刻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粗管道的黑笔,大声喊道:「我有记号笔,您直接写就好!!」 路卿转过头,无可奈何地看向艾勒特,看,粉丝自己带了笔,这名是不得不签了。 艾勒特:「……」 路卿依照着强壮雌虫的话,在他的衣服上籤上了自己直播间的艺名和祝福语,对象询问之后写的是「to」坎皮斯。 第231页 雌虫激动地手舞足蹈,连声道谢,然后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 在众多虫的帮忙下,路卿几乎找到了食谱上所有的食材,唯独就差一个不知所谓的「药虫心」。 虽然药膳书有形容这种食材的文字,但仅仅只是一句外形的描述。 「黑色的类鸡心器官,恶臭难闻却夹杂着令人上瘾的香味。」 书书只是吃过但没做过,自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路卿只能猜测这是某种虫的心脏或者其他什么器官,尽量向别虫打听。 在老洛剋死后的第一个月,寒风凛冽,中心城迎来了近百年难得一见的降雪。不过与此相反的是,控制虫素的药剂大卖,犯罪率持续下降,因虫化被枪决的军雌大大减少。 在老洛剋死后的第二个月,大雪停。高阶雌虫的虫素普遍趋于稳定,这种如神迹一般的药剂被众虫大为歌颂,销售量达到惊世的地步。 在老洛剋死后的第三个月,路卿拒绝参加的四校联赛复赛发生暴乱,紧接着军部又出现雌虫发疯的事件,咬伤了周边的其他同事。 他们远比先前的暴动事件更加疯狂,除了被当场抓住/枪决的,大部分疯了的雌虫都在逃脱后消失不见。 这一切的矛头都将指向作出裁决的皇室。 「我的父王或许真的与那些残害雄虫的傢伙有联繫。」二皇子找来时,脸色肉眼可见的萎靡,周身沉浸在一种悲伤的情绪中。 他在提出与路卿合作的那一天,就怀疑虫王与外虫有勾结,其中,最可疑的就是路卿的哥哥卢卡西,前段时间卢卡西经常出入虫王的寝宫,也是从那时候,虫王变了,变得冷漠、残忍、独裁专横。 四校联赛的守卫是虫王安排的,重新组织比赛也是他下的命令,就连那发行的药剂,也是他授权。 「我调查过了。」二皇子语气沉重道:「那些发疯的雌虫都是用过药剂的高阶雌虫,我思来想去都和父王脱不了干系。如果任由事态发展,只会演变成更大的灾难。」 「阁下,您的药膳还差哪些材料?它能不能解决雌虫失控的问题。」 路卿抬眼看向书书,书书说:「可以!百宝汤能解开任何不正常状态。」 于是路卿回答:「可以,但还差最后一个材料「药虫心」没有找到。」 二皇子蹙了蹙眉,疑惑道:「药虫心,这是什么?某种虫的心脏?」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路卿摇了摇头,将听说的有关药虫心的描述告诉二皇子。 如今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二皇子答应他会将搜集到的信息告诉他,但同时,百宝汤必须要优先给他的军队使用,路卿同意了。 如今虫心惶惶,聪明的已经怀疑到药剂身上,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走向会是什么。 某一夜,路卿收到了一条未知信息,上面写着:挣扎着活下去吧,我很期待你的未来。 署名,未知。 隔日,近乎大半的雌虫发生暴动,似乎有一个引领者带动,有条不紊地霸占了北边的地区,将所有的雄虫抓了起来。 紧接着是西方的地区被占领,军雌聚集起来形成一个不知疼痛的敢死军队,向着北方和东方进发。 在这要紧关头,二皇子迟迟没有消息,路卿知道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药虫心,药虫……」路卿尝试着对各种疑似会发出恶臭气味的虫进行实验,安飞宇是医学类的专家,经常出入路卿家帮忙。 同时,安飞宇还找了同门的学长帮忙一起实验,可是任由他们使用多少药剂浸泡那些疑似鸡心状的器官,味道都做不到像药膳书中所说的那般。 很快,军队行进到了东区的边界线上,预计一到两天后就会闯入路卿所在的中心区。 路卿做废了将近几百份材料,第一次陷入焦灼的状态。艾勒特站在他的身边,突然单膝跪地,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路卿的侧脸,像是要将他的脸深深记住:「雄主。」 路卿死死咬住下唇,似有所感地转过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不要去。」 「雄主,你知道的,我不去这里很快就会沦陷。」 艾勒特将手放在路卿的手背上,冷肃的脸如冰雪消融般柔和:「相信我,等我回来。」 路卿沉默不语,艾勒特移开眼,喉咙干涩道:「如果我一天之后都没有回来,您就走吧,远远地走,我把东西都给您整理好了。」 路卿反抓回去,死死地握住艾勒特的手腕:「一定要回来。」 艾勒特轻声道:「嗯。」 路卿继续说:「没有意外,必须回来,我不一定会如你所愿地逃脱。」 艾勒特收紧了指尖,将头埋在路卿膝盖上,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会回来。」 …… 艾勒特离开后,许多雄虫都在收拾东西准备走虫,但是宇宙虽大,终有尽头,单凭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背井离乡,跑去陌生的星球,多少虫能习惯。 安飞宇茫然地坐在药剂台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利尔佛将手轻轻放在安飞宇的肩上,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轻声说:「走吧,雄主。」 安飞宇闻言低下头,悲伤地说:「我不想离开这里。」 利尔佛摸了摸他的发顶:「但我们不得不走,这场战役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可是药剂!」安飞宇抬起头想要争辩,却迟迟说不出下句。 第232页 他们都知道,药剂不一定有效果,赌这个不知道结果的可能性,或许只会自取灭亡。 「你们离开吧。」 安飞宇抬起头,不知何时路卿站在他身旁,表情平静:「这里不需要留下太多实验员。」 「那你呢?」安飞宇急切地问,见路卿笑了笑,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毅然决然:「我留这里,等他。」 安飞宇闻言表情像是要哭泣,他没有理由将一个等待着伴侣的雄虫带走,可以强行敲晕,但这真的对吗? 「我也……」 路卿摇了摇头打断:「你留在这里,那利尔佛呢?」 安飞宇停顿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利尔佛。利尔佛闻言只是笑了笑,然后用专注而深情的眼神回望他:「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安飞宇痛苦地闭上眼,双手合面趴在桌上,陷入了二十年来第一次真正的心理斗争。 路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凝视着眼前所剩无几的药液。 药虫心?到底是经过什么药液浸泡过的虫心才能散发出那种臭中夹香的气味。 他不禁想起毅然离开的雌虫。 艾勒特有自己的职责,他是士兵、军雌,保卫帝国是他的使命,即便他保护的不一定是真正的那个帝国了,他还是得去。 路卿尊重他的选择,并且也为这场战争努力着。 他必须在一天,不,半天内找到这真正的药虫心是什么! 路卿已经几日没合眼了,看着他又一次埋入研究中,书书看着也着急,但无能为力,它只是一本什么也不懂的傻书。 药虫心,药虫心,什么是药虫心? 书书使劲地想,在自己的识海里拼命搜刮着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想起一星半点关于药虫心的事。 但它从前一个月就开始想,告诉路卿的也只是零星半点的东西,身体早已被挖空。 安飞宇重新睁开眼,向路卿走去,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利尔佛也表示同意,他当然没什么好怕的了,坚定道:「我也留下!」 路卿手下一顿,听安飞宇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叽里哌啦地说道:「我可是未来的大医师,让半吊子留下来,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路卿闻言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工作:「你的脸丢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安飞宇深吸一口气,拿出药瓶狠狠放在桌面上, 脸色涨红道:「我知道你故意气我,但既然叫你一声哥,就陪你一起走。」 「话先说好了啊,为了我家利尔佛的安全,我可能要给自己逃跑预留时间,呆个半天就跑路。」安飞宇边做边说。 路卿勾了勾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另一边,相似的场景也在发生。 虽然路卿安排了逃离的飞船和路线,通知村里的亲虫还有住在村里的星盗尽快离开,但阿拉奇包括其他的一些星盗并没有走。 在西北区有雌雄虫没飞多远就被最新的飞船追上并重新抓回来的消息,他必须为村民和兄弟拖延时间。 他安排了一些心腹去村民的飞船,留下几个无亲无故的兄弟,面对村长的担心,阿拉奇用稍后出发做藉口,将路卿请求他带走的村民,一併送上飞船。 烟雾缭绕中,阿拉奇深吸了一口烟,将菸头丢在地上,随意碾了几下。 身边十几个视死如归的雌虫,浑身紧绷地看向树林的方向。 「放轻松。」阿拉奇望着飘散出去的浓雾,嗤笑一声:「弄这么紧张是什么,不过一群垃圾罢了。」 雌虫们相视一笑,缓缓放松了自己的肌肉:「是,老大。」 「你不走吗?」正当他们沉浸在最后的时间里回想过去,身后传来一道沙哑、哆嗦的声音。 阿拉奇睁大眼睛,勐然回过头去,见一张苍白无力的脸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虫屎,我不是让他们看好他的吗?!」阿拉奇怒声吼道,星盗一脸惊讶地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是我……我自己偷偷跳下来的,不怪他们。」奥拉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的害怕溢出口。 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了这个决定,此生以来最胆大的决定,但他不后悔。 「你,是不是不准备走了。」奥拉鼓起勇气,难得没有嬉皮笑脸,而是一脸认真地走上前问。 阿拉奇表情逐渐冷静下来,沉默地看着他:「你不该留下来。」 「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你是想要丢下我吗?你要找其他雄虫?」奥拉大声指责。 阿拉奇睁大眼瞪他:「该死,老子不给虫戴绿帽!!」 「那就别让我做个逃兵。」奥拉坚定道:「我天生无依无靠,随波逐流了一辈子,现在想自己做决定,你不许插手!」 「你……啧。」阿拉奇喃喃道:「明明是个胆小的,非要做英雄。」 奥拉快几步跑上前,抬起头来看他:「那你就给我一次做英雄的机会吧,好吗?」 阿拉奇握紧拳心,紧闭上眼,又勐然移开:「保护好自己,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警告。」 奥拉的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大声回道:「谢谢老大。」 …… 艾勒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活下来。 除了他是3s外,帝国还有两位上将,分别驻扎北区和西区,可是他们都杳无音讯。 他身为其中最不稳定的军雌,最有可能死在战场上,或者被反过来控制。 第233页 边境上,入目所及是乌泱泱的虫群和战机,带头的是一个不认识的虫族,疑似路卿雌父的年纪。 地上遍地虫尸,血流成河。 艾勒特半眯着眼睛,剧烈地喘息着,十指鲜血淋漓,浸染了银白的蛛丝。 他的身后只有敌方不到十分之一的虫族,这还是对方轻视他所带来的虫数。 「小虫崽,举手投降吧。」对面的雌虫懒懒道:「我看重你,年纪轻轻3s级的军雌,能带着这么点军雌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你还不知道吧?中将及中将以上的军雌都投降了,所以才会是你带队啊。」 雌虫有意降低艾勒特这边军雌的士气,艾勒特却闻言冷冷道:「别废话,继续吧。」 「呵,那就去死吧。」 …… 路卿抱着那一蛊热汤,将它倒进他与其他机械系的学生、老师所制作的机器中。 他以为到了最后关头,大部分虫都会走,但没想到的是,虫数远比他想像得多。 「这个会有用吗?」有虫咽了咽口水,担心道。 毕竟这汤的味道太过鲜美,不像是能救虫的良药,反倒是勾起肚子里馋虫的佳肴。 留下来的院系老师严肃地说:「试试看,反正是远程操控,大不了出了问题就逃。」 如此丢虫的事被院长老师们严肃地提出,不由得勾起大家的笑意。 虽然时间紧迫,事态危急,但他们已经做到该做的了,希望能有用。 即便路卿说不怪它,但书书还是一脸心虚。 要不是在紧要的时候,它强烈的求救欲望迫使自己的能量自动开启,联繫到了远在天边的父神,它可能一直帮不上什么忙,也不会知道这药虫心是什么。 原来,这种药虫心就是用药长期侵浸,从而能够控制心神的神奇虫子,和自己东瓶西凑的说法完全不搭嘎。 而路卿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搞出这种虫子,这根本就是在做梦。 药膳书本来就是根据每一个时空而改变相应特性的书籍,这就是父神给予它的金手指,所以这种药虫完全是能获得的。 路卿听完这些立刻就明白了所谓的药虫是什么,他剖开了之前在四联赛中收集到的死虫子,意外发现充斥着海腥味的虫壳里面竟散发出香甜的气味,紧赶着终于做出了百味汤。 . 艾勒特知道身后的军雌们都支撑不住了,无数武器被打落,对面有远超他们的资源和力量,驻扎北区的都是高阶军雌,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 艾勒特一直是沖在最前方的,他的蛛丝勾走无数雌虫的性命,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悲戚之情,为什么他们会站在这里,自相残杀呢? 天空被鲜血染红,云都是血融融地一片,空气中飘散着肉丝和血沫。 艾勒特想起路卿临行前紧紧盯着他的目光,同样的不舍、眷恋,但更多的是坚信。他嘶吼一声,面对眼前包围来的众多敌对雌虫,他泛着猩红的眼睛沖入进去。 越来越多的雌虫包围着他,这是远比四联赛还要多的数量,全都是精英,艾勒特浑身上下都是被割的伤痕,自愈能力已经赶不上受伤的速度,不远处还有敌方的将领虎视眈眈,随时会死掉。 就在这时,一群不明的机器飞来。 它们十分小巧,在枪林弹雨中快速蹿过,灵动地四处飞舞。 敌对的雌虫发现了这些不明的东西,立刻用战机将它们击落,机器自然地炸开,散出零碎如水汽般的东西。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打落机器,发现这些小东西屁用没有,于是又将注意力放在对敌上。 然而,几分钟过去,部分敌方雌虫发了疯进攻的行为突然停止。有些雌虫一脸茫然地四处查看,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敌方将领这才勐然明白这些东西的作用,大吼道:「撤退!!撤退!!」 然而已经晚了,在敌方军队正慌乱的情况下,艾勒特穿过虫群,接连勾开无数只虫来到那将领的面前,割开了他的喉咙。 雌虫将领的喉管咕噜咕噜冒着鲜艷的血色,震惊、不可思议,交替地从他脸上划过,最后化作不甘心,仰天倒落在地。 战役,终于结束。 . 在老洛剋死后的第四个月,包括其他星系,统计死亡虫数达到几十万,虫族赖以生存的地方被大面积破坏,受伤的虫不在少数。 虫王和众多叛军被关押,即日行刑。 听说路卿的哥哥卢卡西,也在此列。 虫族对雄虫的法律总是宽容的,几个雌虫极力拦下自己的罪名,卢卡西的行刑被改成无期劳改。 当天,几个被认定是主谋者的高位雌虫被挂在十字架上,其中有一个雌虫格外眼熟,赫然是四联时那个作为主谋的漂亮亚雌。 卢卡西站在行刑台的一旁,被两个高大的雌虫锁住,眼睁睁地看着行刑开始至行刑结束,眼底竟流露出一丝痛楚。 未来等待他的,将是宛如比死亡更羞辱可怕的「劳改」,他深深明白。 接连处决了好多虫族,路卿不由得也感到一丝难言的悲伤,蔚蓝色的天被红色浸透,属于虫族的第二个「大寒季」已经到来。 对此,书书说:「虽然,可能,不合时宜,但我们这儿有一句话叫做,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234页 书书拍拍路卿的肩膀,安慰道:「只要加油重建,会好起来的,毕竟活下去的人……呃虫,还得继续活下去嘛!」 路卿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他显然没想到书书会说出这种话有哲理的话,但他随后就笑开了,缓缓道:「说得对。」 他扬起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唇角微勾:「春天,马上就要到了。」 . 不久后,二皇子坐上了虫王之位。 之所以东南部没有被王宫从里面突袭,就是因为有二皇子在其中拖延设计,他能坐上这位子也无可厚非。 据二皇子所说,卢卡西死了,是自杀的。在临死之前,他诉说了自己的罪行,疯疯癫癫,包括自己弒父的过程,还有谋划着名坐上高位的宏伟蓝图。 二皇子阴沉道:「拥有美丽的外表,优越的家世,内心十足的丑恶,死不足惜!」 路卿却只是单纯地笑了笑,没有回他。 天气回暖,万物復甦。 路卿找了一个时间和艾勒特说开。 久伤得愈的雌虫正紧张于明日的婚宴,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想到会在婚礼前夜被雄主知道自己被操控过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路卿说:「后面你应该恢復记忆了吧?」 路卿从艾勒特前后态度的不同,抽丝剥茧地猜到了事情的全貌,如果说前面的艾勒特没有被控制的记忆,那后面那一脸悲伤和歉疚的艾勒特应该就是恢復记忆了。 艾勒特沉默半天,才低声道:「我不想让您回忆起那天的记忆,太糟糕了。」 「明明是我没有强大的意志力才会被控制,说出来只会让您难过,我就想,这样也好。」 「笨瓜,你在说什么。」路卿捏着艾勒特的下巴,直视他的眼睛,语气严肃道:「就这原因你什么也不和我说?」 艾勒特刚想说对不起,突然想起路卿前几天着重对他这动不动就道歉的行为进行了十分「严厉」的批评,耳垂瞬间红了大片。 路卿揉了揉他的耳垂,直问:「红什么?」 艾勒特闻言耳根红得更厉害了,摇了摇头:「没什么。」 「摇那么快?」路卿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附身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道:「在想什么见不得的好事?」 艾勒特浑身发着颤,虫素克制不住地溢了出来,他喘着气,耳朵微微一动,紧绷着上身的肌肉,眼神不知道落在何处,用极低的声音道:「雄主,您别戏弄我了。」 路卿哈哈一笑,扣住艾勒特的后脑,直接吻了上去。 虫素密不可分地纠缠着,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春暖花开,世界绚烂,他们还有更多的未来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