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 第1页 《柏林》作者:一一壹【cp完结】 简介: 身居高位成熟男人/听障攻x作天作地爱情小骗子/正常受 柏川x闵林 时隔三年,我又见到柏川。 在双耳中度听力损失的情况下,他依旧只在左边佩戴一只助听器,然后微微侧身听他人讲话。 宴会结束后我在大门口拦住他的车,想要将礼物送给他。柏川让我上了车,冷冰冰地对我说: 「闵林,我不会让你再骗我一次。」 「我知道。」我凑上去讨好地吻了吻他的左耳,「这次不骗你,只是让你给我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 我们只交往了不到一年,但柏川为我做过很多。 迁就我的生活习惯换一边佩戴的助听器,为了晚上能够随时听到我想要什么戴着助听器睡觉,从未错过我的任何一场钢琴比赛和演出,为我包下滑雪场,还有一掷千金的跨年烟花...... 这些都在当年的误会解除后,变成他的一句 「我们做普通朋友,多余的我给不了。」 他说, 「我今年已经32岁了。如果要找一位伴侣,我追求的是稳定,希望接下来他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而我觉得那个人不会是你。」 第0001章 柏川 「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天气预报。榆阳市今天多云转阴有阵雨或雷雨,请市民外出记得带上雨具,免得淋湿伤了身体。明天温度20~28°c,风力小于3级,森林禁止野外用火。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 「知名钢琴家和作曲家柳成英宣布下个月将回国发展,引发了音乐界的关注和期待。柳成英以其深厚的音乐功底和独特的创作风格闻名于世,曾在国际舞台上取得了一系列的成就。他的回归被认为是对本土音乐产业的一大激励,也为国内的音乐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动力。此次回国发展,柳成英表示将致力于推动本土音乐人才的培养和发展,同时也将积极参与国内音乐活动和演出,为广大观众......」 听到这个名字,我抬头瞥了一眼电视屏幕。 我和柳成英师承同一位国际着名钢琴家,他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是性格很好,天赋极高的师兄。在我初三那年,已经高三的柳成英选择出国深造,我们后续一直在微信上保持联繫,前年出国参加比赛的时候,还见过一次面。 他上周才就跟我说准备回国,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下了回国的时间。 不过我只来得及看到柳成英一晃而过的那张脸,闵青很快地换到了下一个节目。他今天早上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大早就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每个台几乎只看30秒就换,硬生生地将电视节目变成了令人厌恶的背景噪音。 我轻嗤一声,低头继续吃意面。闵青作为私,和他的妈妈叶莉在三年前被接进闵家以后,一直都是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态度。此刻我也懒得往枪口上撞,毕竟这次回来只是因为奶奶突然想见我,吃完这顿早餐我就会离开。 电视节目还在快速地变换着,一会是女演员深情并茂的「我是真的爱你」,一会是提前录制好的属于观众席的罐头笑声,其中还参杂着不少欺骗老人的保健品gg。在我即将把早餐吃完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则娱乐新闻引起我的注意: 「今日凌晨6点,白木科技接班人柏川在榆阳市机场突然现身,引发了媒体和观众的猜测和关注。据悉,这是柏川三年前赴a国开展海外业务后首次在国内露面。三年前......」 闵青很快换台,长得歪瓜裂枣的男演员正在雨里撕心裂肺地喊着你不要离开我。 手里的叉子在餐盘上划出聒噪刺耳的声音,我没什么表情的喊了一句: 「闵青。」 闵青的背影抖了一下,不服气一般提高了音量: 「干什么!」 他对我一直都有点畏惧,或许是因为三年前他在我妈葬礼上笑了一下,我把他打进了医院。 我拿过餐桌一边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起身走去他身边的沙发空位坐下,没理会他的虚张声势: 「换回上一个台。」 闵青攥紧了手里的遥控器: 「为什么?我要看什么就看什么,你管得着吗?」 跟他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和柏川有关的新闻早就播放完毕。我也不多说,侧身向他靠近就要夺过遥控器。他一边说着你干什么一边往后靠,直到退无可退,而此时forest和cypress也来到了他的面前,持续不断地发出低哑的声音。 「乖,嘘......」我轻轻捏了捏两只杜宾的脖颈,看着闵青瑟瑟发抖的样子,突然间就失去了抢夺的兴趣。 「算了,你看你的吧,这新闻我在网上也能看。」我耸耸肩,随后站起身,示意forest和cypress跟我走。它们两个每次回本家都郁郁寡欢,因为这边我找不到地方遛狗,也没有它们喜欢的玩具。 闵青迟钝又愚笨的脑子在一段时间后终于找到了回击的方式,我听到他嘀嘀咕咕地骂着: 「花几万块用纯金给两条狗打平安锁就是神经病,我看你应该躺在精神病院里。」 forest和cypress脖子上各有一个纯金的平安锁,用细细的金鍊挂着。这是三年前我给它们做的,那时柏川已经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繫方式出国,我无法将自己最后的期盼告知对方,思来想去,最后给他送我的两只狗分别买了一条平安锁,也算是一个寄託。 第2页 forest是森林,cypress是柏树。 柏川取的名字。 我停下脚步,装作很苦恼的样子回头望向闵青: 「啊......如果你是狗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打一条,那样你就不用羡慕了。」 「你!」闵青一张脸瞬间变得涨红。 此刻我心情大好,蹲下身将牵引绳和嘴套给两只狗戴好,牵着它们出了门。上车前回身对着二楼第三个窗户,正站在窗边,满头银髮的奶奶挥了挥手,高声喊了句: 「奶奶再见!我下个月再来!」 随后拉开牧马人的后座车门,让狗先上去,再坐回驾驶位。只是离开前我先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搜柏川回国的新闻。 他在所有新闻图里都戴着口罩和墨镜,看不出什么表情。面对媒体的採访,也只是透露出最近的行程是会参加今晚的慈善拍卖会,关于此次回国是否和他的父亲突然入院有关,白木科技未来的发展,一概拒绝回答。 随着镜头切换,我看到他依旧戴在左耳的助听器。 以及在他身后,提着公文包的顾沅宜。 今晚的慈善拍卖会,因为是闵家的长子,我也有着一张邀请函。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去,现下已经有了抉择。 我将手机锁屏后随意地往副驾驶位一丢,踩下油门驶离了闵家别墅。 回到市中心以后我先是去找了夏侑宁。他在我的人生中简直是如影随形,同一个初中,高中,大学;在我们二人长大独立以后,他又将房子买在了和我同一个小区。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夏侑宁的回答是好朋友一生一世一起走,住的近也互相有个照应。不过也多亏他当年死活要和我买在同一个小区,当我出去参加演奏会,比赛,或者去酒店表演节目的时候,夏侑宁就成为了我的代理遛狗人。 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家里的备用钥匙在哪儿。我牵着forest和cypress,从他家门口的地毯底下摸出钥匙,打开门将两只狗推了进去,随后拍了张照发给夏侑宁[图片][今晚有事,帮我照看一晚,今天还没遛]夏侑宁回復地很快[5000][神经病]骂完他以后我没再看手机,蹲下来和两只狗说了几句要乖乖听话,我晚上来接它们,随后转身出去锁好门,往自己家走去。我住c栋夏侑宁住d栋,走路也就5,6分钟的事。 我在衣柜翻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穿一套简单的西装,再做一个髮型,思索一番后又把左耳的三个耳钉全部取了下来。折腾了大概一个小时,出门前看了眼镜子,总觉得镜子里的我好像和平常25岁的我不太一样。 即将到达慈善拍卖会现场的时候,我终于反应过来,今天的我,是在试图扮演三年前柏川眼里『闵林』的模样。 到达现场后,一时间所有镜头都转往我这个方向。 <闵家长子闵林>对于媒体来说永远是一个爆点。他们乐于描述我五颜六色的头髮,左耳的3个花里胡哨的耳钉,不用自家公司文裕科技的手机品牌;也会拍下我在酒店大堂弹奏钢琴的视频,然后以嘲讽的语气报导<文裕科技的潜在接班人之一居然要以这种方式谋生>。 我喜欢弹钢琴,在哪儿我丝毫不介意,哪里都可以是我的舞台。我还很感谢这些媒体,有很多次我觉得自己在酒店大堂的演奏发挥地比真正的演奏会还要好,正可惜没有录像,然后这些媒体提供了素材。 除此之外,他们一直津津乐道的还有我和柏川的恋情。 几个月前有一家媒体将我这些行为归为『和柏川分手后的自甘堕落』。我看过这篇娱乐新闻报导,洋洋洒洒5张图文,有理有据地表明了『自从柏川出国以后,闵林的行为就开始变得异常,这无疑是一种自虐的表现,希冀以此来获得远在大洋彼岸的爱人的关心』。 报导里的文字部分都是令看客自我满足的臆想,但照片确实将我们二人拍的非常好看。当年我和柏川谈恋爱时,我一度怀疑狗仔手里拥有的照片比我们二人手机里的还要多。于是我给发布这篇新闻报导的公司发去了邮件,表示自己愿意花大价钱买断对方手里有关我和柏川所有照片的使用权。 我以一个高昂的价格拿到了照片,而这家娱乐公司非常没有道德地将我买照片这件事送上了热搜。我被冠以『痴情种』的称号,而我们二人分手的理由在那段时间再次被翻来覆去的猜测,有人说是因为柏川包了小三,也有人说是因为柏川受不了我的脾气。 这件事最后以我的手滑为结尾----在一个名为『你觉得柏川闵林二人分手是什么原因』的微博投票里,我本意只是想往下翻看看大家的评论,结果手滑在投票里选择了<闵林想当1>。 此刻长枪短炮怼到我的面前,我闻到劣质的香水味,耳边是不间断地提问声。小时候我总是想着要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人,如今除了在钢琴比赛和演奏舞台上,在这种地方也实现了这个梦想,反而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太多太杂,陈雨很尽职尽责地在我身边帮我拨开一个又一个的话筒,努力地将我往前方带。在三年前柏川出国以后,陈雨作为我的父亲闵恺裕派来监视我一举一动的保镖,在人多的场合几乎和我形影不离。 闵恺裕估计真的很怕我面对媒体的询问已读乱回,他知道我能做出这样的事。 其实我想说我也可以接受採访,他们问的问题没有什么不能回答的,没有冒犯到我,也没有踩到闵恺裕的雷区。只是在我好不容易挤到宴会厅的正门口以后,大部分媒体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下一辆车。 第3页 我也随之侧目,看向后方来车。 是一辆黑色林肯领航员,车牌号是榆a11111。 保镖从副驾驶座下来,绕到后方,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入眼的是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随后是裹在西裤下笔直的腿,视线上移,是简约无点缀却又合身的黑色西装,以及一张成熟标緻的面容。 周围很噪杂,但我忽然听不见其他声音。 我只是在想,我见过这张脸,在三年前的每一个晚上,也在他离开后的许多梦里。 面前的大部分媒体哗啦一声往那个方向跑去,在这混乱的瞬间我和这个男人突然对视,声音仿佛再次汹涌而来的浪潮回到我身边,我听到媒体在喊「柏川!」「是柏川!」,「柏先生请看这里!」 我抿唇笑了笑,隔着人海,对他点点头。 第0002章 不会让你再骗我一次 在持续的闪光灯照耀下柏川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对我的问好给予动作上的回应,让我以为刚刚的对视只是错觉。他被主持带着前往签名板所在的位置,签完名以后手里被塞进了一个话筒。 我并没有马上进入宴会厅,站在红毯边缘盯着不远处的男人。三年未见他变得愈加成熟,除此之外好像其他一切都没有改变。 还留在我面前的小部分媒体没有留给我太多幻想的。他们似乎反应过来现在是一对分手三年的情侣再次重逢的场景,而刚刚柏川似乎忽略了我的主动示好。他们再次蜂拥上前,话筒几乎要怼到我的眼睛里: 「闵林!再一次和分手三年的柏川见面,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知道来这里参加慈善拍卖会会遇到柏川吗!」 「三年未见,你觉得柏川有什么改变吗?根据你之前购买照片以及其他的动作,这一次柏川回国,是有打算再续前缘吗!」 「闵林......!」 「闵林......!」 很多声音在唿喊我的名字,一时间我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我扶稳离我最近的话筒,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我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柏川,至于其他的是属于我们二人的私事,在这里不方便回答。」 说完我往不远处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宴会厅。厅内大部分人还没有落座,三三两两的和熟人聚在一起聊天。我正欲从过路的侍者手里拿过一杯香槟,陈雨按住了我的手腕: 「闵先生,这样不太好。」 我酒量不好,但瘾大。自从陈雨来到我身边担任保镖以后,我喝过最多的一次就是一罐啤酒。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陈雨除了保镖以外还想当保姆,而他给我的回答是他不想再一次跳进湖里捞喝醉的我。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 「那你去找人来给我上杯橙汁?」 他点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宴会厅。 陈雨离开没多久,柏川也进入了厅内。他进来的一瞬间周围好像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也正是这几秒的寂静成功地将我的注意力从演讲台拉回来,不明所以地看向大门口。 短暂的沉寂过后就是爆发似的问好和套近乎,每一个小群体都在往柏川面前挤。一时间大门口热闹的像是明星签售会,柏川就像人形立牌,每个人轮番上去和他握手问好,柏川给出回答,然后再轮到下一个。 我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欢迎回国,好久不见,期待合作;而柏川保持着礼貌的笑接过递到他手里的一张又一张名片,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还记得一些人的名字,很自然地针对不同的人给予不同的回答,比如杨总好久不见,您的女儿应该小学六年级了,又比如叶女士您光彩依旧,祝贺您的公司成功上市。 因为左耳戴着助听器的原因,柏川总是会微微侧身听他人讲话。今天也是如此,三年了,这个习惯依旧没有改变。 我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也加入了准备和柏川寒暄的队伍。 在场的许多人估计都清楚我和柏川之间的事情,因为轮到我的时候,周围传来了小声的议论。我视若无物,努力装出非常平静的样子,轻声喊他的名字: 「柏川。」 柏川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我愣了一下。三年以来这个名字我一直都是默默地在心里念着,从未真正说出口,仿佛柏川二字是什么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此刻听到具象化的,清晰的,从我自己嘴里发出的柏川二字,这一瞬间我好像又回到他还没出国的那一年,回到他对我低声发誓会永远爱我的那个寒冷的冬天。 我们二人之间的身高差需要我抬头仰视他。我能在他的眼里看到一个模煳的我自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情绪,他没有喊我的名字,也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跟我说好久不见。 我依旧无视周围大了些许的议论声,上前一小步,伸出手: 「好......好久不见,欢迎回国。」 「不好意思,」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耳,「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抱歉。」 刚刚在等待的时候我想过很多种回答,最好的情况是他会心平气和地跟我说好久不见,和我握手,最坏的情况是他会对我冷嘲热讽一番。而他说听不清楚,是我从未设想过的情况。 只是不等我再说什么,全厅的灯光暗下来,慈善拍卖会主持人的声音在演讲台上响起: 「还有5分钟我们的拍卖会就要开始了,请大家快速落座,注意安全。」 第4页 柏川没有理会怔愣的我,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窃窃私语。他同我擦肩而过,留下的只有淡淡的香水味,不是三年前他经常用的那一款。我揉揉鼻子,往自己座位走去的同时很小声地嘟哝了一句: 「听不清还不充电,都听不清了,还留在这里干嘛。」 柏川的位置在第一排,我在第三排。坐下以后没多久,顾沅宜提着公文包快速走来,在柏川左边的空位坐下。两个人不知交头接耳了些什么,顾沅宜有点不好意思,抿嘴笑了笑。 那个笑我怎么看都觉得刺眼。 这一场慈善拍卖会的主旨是帮助患癌的儿童,所有收益将会捐赠给榆阳市儿童基金会。台上的主持人妙语连珠的开场白,以及被拍卖的物品介绍我一个字都没听,只是坐在后排,像童话故事里的额度配角一样不断地腹诽柏川和顾沅宜的关系。 三年前我就总觉得顾沅宜对柏川有着别样的心思,而他作为私人助理与柏川一同前往a国这件事,更加让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柏川听不清我说话,却又能对顾沅宜做出回应。我不敢细想他们二人如今到了哪个阶段,而我又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柏川还会站在原地等我,总是下意识地忽略自从柏川出国以后我就失去了他的消息,是顾沅宜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度过了三个春夏秋冬。 整场拍卖会,柏川只拍下一枚绿松石戒指,以及一副据说是纯手工制作而成的木制西洋棋。 两样物品均以正常的价格拍下,没人抢柏川想要的东西。拍卖戒指的时候柏川是第一个举牌,在他举牌后无人再举;而西洋棋他是第三个举牌的,在那之后也无人再来争抢。 在西洋棋的举牌之前,我看见顾沅宜侧身和柏川说了什么,随后柏川举起了手里的牌子。那一瞬间我的脑内又快速编织了108种事情的真相,柏川根本不会下西洋棋,那他拍下来难道是为了搏顾沅宜一笑。 我的胡思乱想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紧挨着西洋棋的下一件拍卖品引起了我的注意,而这也是我今晚唯一拍下的东西----一对方形湖蓝宝石袖扣。 我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年柏川说喜欢,但国内最后一件货也被他人提前订走的那一款。柏川对于喜欢但得不到的东西抱有一种缘分因果论,他觉得既然得不到就说明无缘,也没必要再花重金去购买。 这一次袖扣以拍卖的形式出现,起拍价比当年市场价低很多。我希望拍下这款袖扣作为礼物和示好的信号送给柏川,因此在第一轮就举起了牌子。 只是在场的人没人会顾及我的面子,人人都知道我明面上依旧是文裕科技未来掌权者的候选人之一,但闵恺裕早已放弃了我,我只是一枚弃子。因此在我举牌以后,其他对袖扣感兴趣的人也纷纷加入。 最后只剩我和另一位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在竞拍。我甚至怀疑他不是真心想要这个拍卖品,只是单纯地觉得和我争抢很有趣。事情已经到这个程度,在某次举牌时顾沅宜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不想放弃,最后咬咬牙,以一个比起拍价翻了10倍的价格拿下了这枚袖扣。 主持人宣布成交的时候,我余光看到陈雨拿着一罐橙汁站在离我只有一点距离的角落。见我望向他,他摇了摇手里的饮料。我一时间无言,刚刚经歷了恶意抬价,而这傻大个认为我还有心情喝果汁。 拍卖会结束后,我直接去后台拿了袖扣就往外走。陈雨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追着我问: 「闵先生,现在回家吗?」 「等会回,别烦我。」 「那还在夏先生家的狗......?」 「反正它们也不是第一次去那边,先不管了。」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比较重要,再不走快点,柏川就要离开了,去一个我找不到他的地方。 我往整块场地的大门口走去,一路速度飞快,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望,以防错过柏川那辆车牌号极具特色的车。也不知等了多久,那辆车牌号5个1的黑车终于出现在视线里,应该是全场最后一个离开的----如果不算我和陈雨。 我直接走到马路中间站定,没有高举双手拦车,我觉得那样有点傻。黑车丝毫不见减速,我听到陈雨大喊一声「闵林!」,随后车在离我膝盖仅有几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 副驾驶的门很快打开,保镖上前似乎想和我议论什么,一边的陈雨赶紧上前站在我身后,不知怎么的,三年来我第一次感觉他有点紧张。 在这气氛焦灼之际,后座车窗降下,熟悉但不是柏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没事,是认识的人。」 保镖很快退下,我也让陈雨到一边去等着。随后我往后座走去,看到声音的主人,顾沅宜,正含笑盯着我,右侧是看着另一边窗外风景的柏川。 他们已经到了要一起回家的地步了吗? 我压下心里泛起的那点细细密密的情绪,也端出礼貌的笑: 「好久不见,顾沅宜。我现在有点话想和柏川单独说,你可以先下车吗?」 顾沅宜扭头徵求柏川的意见。过了大概十几秒,那边的人影点了点头,顾沅宜便听话地打开车门,将位置让了出来,同时驾驶位的司机也很有眼力见的下了车。 我钻进后座,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将我和柏川圈进静谧又隐私的一个范围里。 第5页 柏川把目光收回来,在我身上停留了短暂的几秒,随后撑着头靠在窗边,完全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 我的视线似乎太过于直白,他又看我一眼。这回我赶紧把装着袖扣的丝绒盒子从口袋里拿出来,强硬地塞到他手里: 「送给你。」 柏川没说什么,他很用力地摩挲着盒子的外皮,大拇指几乎都泛白。 我打量着他的神色,咬了咬下唇,还是将接下来一句话说出口: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只是想说,这三年我很想你,我......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 柏川睨我一眼。片刻后,他冷冰冰地回答: 「你觉得在发生了那样的事以后,我们还有可能吗?」 三年前白木科技曾遭遇商业机密泄漏事件,而窃取信息的公司正是文裕科技。 尽管那次事件白木科技应对及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柏川的父亲柏华晋依旧在公司内部开展了大规模的调查。在查验了所有员工的邮件简讯等等后,柏华晋将调查的重心转移到我身上,认为这件事是我所为,更何况我本就可以算是文裕科技的人。 让我百口莫辩的是,那段时间我真的去过柏川的书房,打开除了柏川以外,只有我知道密码的保险柜和桌上型电脑。而这件事也经由柏川的住家阿姨和厨师作证,他们一口咬定信息泄露前后那几天,柏川的书房只有我进去过。 住家阿姨还言之凿凿地表明「看到闵林在书房里很慌乱地翻着什么东西」,甚至还有视频为证。 视频只有十几秒,记录了我打开保险柜,又在电脑面前坐了一会。可是当时我在看过资料以后,匆匆忙忙把所有东西收拾好放了回去,后续也没有给闵恺裕提供任何真实的资料。 我完全不知道闵恺裕是怎么拿到真实的数据和信息的。 事情发生的时候柏川正在外地出差。等他匆忙赶回了解了事情经过以后,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很快同我分手。在那之后的第二个星期,他被委以开拓海外市场的重任,远赴a国。 「我当年真的没有偷你们的信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我变得急切,「而且我当年是有苦衷的,闵恺裕他威胁我......」 柏川打断我的话: 「其实我有想过你有苦衷,只是......」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我们分手的原因,不仅是如此。我当时匆忙赶回就是为了重新进行调查举证,只是在这之前柏华晋告诉我,我们当年的初遇,是闵恺裕做的局。你的父亲费尽心思托人给我送了票,让我遇见你,而你是知道这件事的。」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柏川轻笑一声,一字一句念着: 「还有,」 「『我答应他也不是因为喜欢他,就是觉得有个这样的男人追我感觉挺爽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反正和柏川在一起我也不亏,试试没什么,亲吻拥抱睡觉这些事一开始确实挺难习惯的』。」 「闵林,这些话都是你说的吧?三年前我赶回来以后其实很想听你的解释,只是又想起你曾经说过的这些话,你连和我亲吻拥抱睡觉都觉得难以接受,可能真的是时候该放你走。」 我愣了一下,心跳得厉害: 「你......你听到了,你......我以为......」 这应该是我们在一起后两三个月,我和夏侑宁打电话时说的。 「我是听到了,只是那时候看你回过头来惊慌的表情,我不想让你难堪。你看到我没戴助听器,实际上是在你挂电话的时候取下来的。或许在那通电话之后就该让你离开,可是我捨不得。」 柏川闭了闭眼,他好像流露出一瞬间的悲伤,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我觉得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不到一年的感情我从未向你要过什么,只是现在......」 他盯着手里的丝绒盒子,轻声淡道: 「我不会让你再骗我一次。」 我仿佛从很高的云端坠落,失重的感觉让我难以唿吸。沉默在车厢内蔓延,片刻后我整理好心情,讨好一般凑了上去吻了吻他的左耳,一如我们之前吵架时我道歉的模样: 「我知道。但是这次不骗你,只是让你给我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我当时......确实说过那些话,我不否认。可是到后面我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你了,如果我知道你听到了那些话,一定会和你解释的。」 柏川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将视线放在我身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摩挲了一番手里的丝绒盒子,偏头看向我: 「闵林,如果我真的还喜欢这个东西,你今晚绝无拍到的可能。」 说完,他降下车窗,将盒子丢了出去。 第0003章 还会再围着你转么 如果是以前,什么都不用送,只是简单的一句新年快乐,都能哄得柏川开心。此刻我终于意识到之前什么都没有变是我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横亘我们之间的好像不仅是那三年,一场我至今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的误会,或许还隔着7岁的年龄差,甚至可能还有顾沅宜。 柏川将窗户再次升起,神情冷漠。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我还是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不用他说送客,我手摸上车门的同时咬咬牙,快速地说了一句: 第6页 「见到你还是很开心,欢迎回国。」 随后打开车门往另一边跑去。 我要去把被丢掉的礼物捡回来,万一柏川以后又喜欢了呢。 这时我才发现天空下起了毛毛雨,而丝绒盒子不知滚到了哪里。离车窗不远处是一处不大不小的池塘,我咬咬牙,把鞋一脱,西装裤子一卷,直接下了水。 柏川的车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再次回身时,陈雨还拿着那罐橙汁,站在池塘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服了,榆阳市的天气预报什么时候这么准了?!」我大骂一句,随后捞起池塘里一颗满是淤泥的石子往陈雨身上砸去, 「快点下来帮我一起找啊!」 我们两个不知道在雨里摸了多久,就在我准备联繫工程队明天来把池塘抽干的时候,陈雨把一个脏兮兮的盒子送到我面前: 「找到了。」 我用胳膊肘煳了把脸上的雨,随后扯过陈雨的衣服擦了擦盒子外面的淤泥,又擦了擦手,粗声粗气地说了句: 「谢谢。」 回到家以后我随意洗漱了一番,将袖扣盒子好好地收在衣柜最里面以后,从药盒里翻出了温度计。五分钟计时一过,拿出来看了下温度显示,果然是低烧。 一淋雨就生病,这已经成为一条我逃不开的身体规律。 我之前一直自认为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人,能跑能跳骑单车十几公里不是问题。但自从那次我把闵青打进医院,而闵恺裕让我跪在雨里拿藤条抽我,导致我住院的时间和闵青不相上下以后,我的身体似乎就大不如前。 闵恺裕一边抽还一边问我后不后悔,逼迫我去给闵青认错。我说要我认错你不如把我打死,然后他就真的下了重手,最后是陈雨将我送去的医院。说实话那次在雨里我莫名其妙地还有点装,觉得自己这行为挺酷的,而且闵恺裕打我,他不也得淋雨? 他刚做完大手术身体还在恢復期,大不了淋雨生病大家一起死。 想到那件事我躺在床上笑出声,随后又呲牙咧嘴地觉得一笑太阳穴就痛。强忍着不适回復了夏侑宁的消息,让他再多照顾一会狗,我很快闭上了眼。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我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一睁眼就是forest在床边踱步,随后房间门被打开,夏侑宁走了进来。 「醒了?睡得好么?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怔怔地盯着他: 「现在几点了?你咋来了?」 「下午一点,」夏侑宁拍了拍forest示意它出去,「你昨晚给我发了一堆乱码,然后本该直播的时候也没直播,我就说过来看看。」 每周一三六晚上20点,我会在网上进行钢琴演奏直播。观众不花钱就可以点他们想要听的曲目,我也不要求打赏。他们看个乐,我也玩的开心。 我起身拿过手机一看,昨天我以为自己发的是[狗在你家再待会],结果发出去以后是[狗你@#&*……&@#*jer547] 「......」我攥着手机又躺了回去,盯着天花板,半天后回答夏侑宁之前那个问题,「没睡好。」 我做梦了,梦到柏川。 梦里是大四上学期那个冬天。天气预报说那年的大雪是榆阳市30年来一遇的大雪,但我知道事实上天气预报每一年都这么说。 随着老师宣布下课,我和夏侑宁快速地冲去操场开始忘乎所以地打雪仗。打雪仗本就是互殴,我们打着打着莫名其妙地又开始攻击别人,最后两人扑到雪地里,呈『大』字状扫了会雪,然后我的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我才想起柏川说要接我去外面吃饭,是一家很早之前我就说想去的餐厅。那家餐厅要预约,柏川百忙之中挤出了一段空闲时间,才有了此时的约定。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对我的纵容让我有底气,我点开语音,喊了一句: 「我现在又不想吃饭了!你进来跟我一起打雪仗!我在操场!」 挂了电话以后夏侑宁丢过来一个很小的雪球,骂我: 「校外人士,你不去接,人家怎么进?」 「我才不管吶,他自己有方法的。」我哼哼唧唧了一句,拍拍夏侑宁的肩膀,「等柏川来了,我们就砸他。」 没有我在里面接应,柏川依旧进来了,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我也没问。柏川那天穿着黑色大衣,走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些雪花铺在他的肩头,他在漫天大雪里像一座完美的雕塑。 那一瞬间的心动在梦里无比真实,我欲盖弥彰地蹲下身快速地卷了好几个雪球,往柏川身上砸。他愣了一下,笑笑没说话,走到我身边将我拉起来,帮我整理了一下围巾: 「是我之前送你的那条吗?你戴着很漂亮。」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又牵着我的双手往大衣两侧口袋里放,我们变成了面对面抱着的姿势。 我在他怀里,听到他的心跳声,还有他的叮嘱: 「要戴手套啊,不然有人又要说弹钢琴的时候手指疼了。」 这时斜后方一个雪球飞过来,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柏川的左耳。我回头看到夏侑宁一脸无辜样,甩开柏川的手就飞扑过去,两个人又在雪地里打成一团: 「你砸他左边干嘛!他左耳戴了助听器,你砸到了怎么办!」 夏侑宁气喘吁吁地试图钳制住我的手: 第7页 「哇,你刚刚也砸了啊!而且你也没说不能砸左边!」 「我可以,你不行!」我抄起旁边一团雪就往夏侑宁羽绒服里塞,他也不甘示弱地抓住一把雪往我裤脚里放。 柏川从后面走上来将我们两个分开,随后非常自然地蹲下身帮我把裤子里的雪弄出来,又拍拍我的裤脚。做完这一切动作,他起身,看向夏侑宁: 「没事的,不碍事。」 夏侑宁很幼稚地朝我做了个鬼脸,我气的还想蹲下去滚雪球砸他。柏川把我捞起来,牵着我的手,用一种像是管教小孩一般不容置喙的语气,但又神情温柔地跟我说: 「走了,我们去吃饭吧,好不好?吃完饭去买一副手套。」 是疑问句,但我不需要做出回答。我回身对夏侑宁比了个中指,然后反握住柏川的手,两个人淋着雪,一脚深一脚浅地朝校外走去。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夏侑宁没问我为什么没睡好。他上前来,手背贴在我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感觉退烧了,赶紧起来吃点东西,这睡的昏天黑地的,再睡下去头都痛。」 「哦,知道了。」我随口应下,等他出去以后又在房间躺了好一会,这才慢吞吞地起来收拾了一下,打开房门往外走。 见我出来,forest和cypress兴奋地围在我脚边转。我一左一右摸了把它们的脑袋,在餐桌边坐下。桌子上放着汉堡薯条,还有粥。我刚伸出手想拿薯条,夏侑宁一巴掌拍在我手背上,我只好讪讪地把粥拿到面前来,嘴里嘀哩咕噜一些骂他的话。 他倒也习惯了,不回应我,只是问: 「怎么生病了?昨天发誓然后被天打雷噼?」 想着夏侑宁知道我和柏川那点事,我也没有瞒着他的想法,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给柏川拍了个礼物,他不要,丢了,我去捞,然后碰巧下雨了。」 「哦,我倒是在新闻上看到你俩的红毯图了。话说柏川是真的长得好,他今年多少,32了吧?我记得他比你大7岁来着,」 夏侑宁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 「出师不利啊?你......还没解释清楚当年没偷他们公司的信息,做这些是因为闵恺裕拿你妈妈的病情要挟你么?」我皱了皱眉: 「我需要证据,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当年那两个人都看到那段时间我有进出书房的这个动作。结果后面信息又确实泄露了,谁会相信我在里面没有偷白木科技的信息?」 三年来这件事一直都没有进展。最主要是因为在柏川出国一个星期后,我的妈妈因为术后併发症去世。所有事挤在了一起,那段时间我变得浑浑噩噩,自暴自弃一般放弃了查证,这件事便一直拖到现在。 「而且他听到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了,我一开始答应他的追求,不是出于什么真心;他也知道我们二人的相遇是闵恺裕组的局。」 「其实在知道我们的初遇是闵恺裕做的局以后,我很生气,但......那个时候因为虚荣心,以及想要继续无条件地享受柏川对我的好,我还是选择装聋作哑地留在他身边。」 夏侑宁啧了一声: 「然后就后悔了?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人家,结果冒出信息泄露的事,解释不清了?」 我没说话,他嘆了口气: 「闵林,你觉得像柏川这样的人,在你这里跌了一跤,还会再围着你转么?」 第0004章 故技重施 柏川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个问题,不同的人会给出几乎相同的回答,年少有为,精明强干,雷厉风行。就拿他被派往a国开拓海外业务这件事来说,在过去的这三年间,白木科技逐渐成为海外最多人使用的我国本土品牌。 同时白木科技也在国内选择了和文裕科技不同的道路。他们和a国的赛车车队以及足球球队签订代理协议,开发订制专用机,目标群体对准了车队以及球队的粉丝;又在电竞行业蓬勃发展的当下,让其中一款手机型号成为了目前国内电竞比赛唯一指定专用机。 不仅如此,他们还投身于娱乐行业,研发虚拟偶像团体twilight,意为薄暮时分。twilight由三位男性角色形象组成,目前在社交平台上讨论热度非常高,在国内和国外平台的视频点击量遥遥领先;除此之外,他们还投资科幻电影以及电视剧。前年国内大热的科幻电视剧就由白木科技和国内头影视公司合作拍摄,内业人士都称那部电视剧的剧情和特效均为高水准之作,而男女主演均凭藉那部电视剧成为新晋一线演员。 虽说柏川人在海外,我一直认为白木科技的这些举措和他脱不了干系。毕竟柏华晋年事已高,在造就了公司早期的辉煌以后身体情况一年不如一年,这个月已经不是他今年第一次住院。 白木科技需要领头羊,而柏川当之无愧。 夏侑宁没有明说他认为的柏川是怎么样的人,但我明白他的想法估计也和其他人差不多。他还有一层没说的潜台词,那就是我能在柏川身边蹦跶是因为柏川的纵容;当对方对我不再感兴趣的时候,我无论怎么追都不可能有结果。 我捧起碗将最后一点粥喝完,放下的同时瞪了一眼夏侑宁: 「你别管,我有我的节奏。」 夏侑宁翻了个白眼,看向一边正趴在地板上玩玩具的forest和cypress,语气夸张地重复了一遍: 第8页 「我~有~我~的~节~奏~」 我确实已经有了安排,这句话不假。 在病好的第二天,我托人去找当年在柏家工作的那位住家阿姨和男性厨师。我告知帮忙的人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他们二人如今在何处工作,还有那二位的家庭构成,日常生活轨迹,有无见过什么可疑的人等等。 我总觉得他们二位作为当年所谓的证人,或许哪位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需要他们再次提供证词,也需要抓住一切能为自己所用的信息。 在这以后,我在杂物间里找出了之前我编的所有谱子,又在网上选择了一些我的直播录屏和demo下载到手机里。随后拿着这些东西,来到了白木科技楼下,告诉一楼大堂的行政小姐,我要找柏川。 根据夏侑宁帮我查到的信息,目前白木科技和国内最大的影视公司合作,正在拍摄一部关于柏华晋的纪录片,此刻已经处于后期阶段。我大概看了看内容,总体讲的就是柏川的父亲在那个,如何从一个家境贫寒的穷苦大学生,一跃成为风口上飞起来的那只猪。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电影配乐。 据夏侑宁所说,白木科技联繫了许多知名音乐人和作曲家,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在电影即将拍完的情况下这个位置一直空着。 而我认为这份工作是一个合理的接近柏川,以及和柏川重新恢復联繫的方式,同时也真的能够为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一路过来的时候我内心还是有点忐忑,毕竟在作曲方面我并不像弹钢琴一样师承名家,只是在大学四年,作为作曲专业的一名学生学了些理论和概念,偶尔做一些实操。 过去这三年间,我偶尔帮一些低成本电影和小网剧制作过配乐和主题曲,算是有相关的经验,其中一首歌还小火过一段时间,在短视频平台上成为热门bgm。平常直播时也会表演一些自己写的曲目,反响也都还不错。 不过我最满意的作品,是我送给柏川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也是最后一份,一首2分45秒的钢琴曲。 此刻前台行政小姐打量了我一番: 「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以前来找柏川,都是直接走的顶层通道,完全忘记了预约这件事。在我支支吾吾一筹莫展之际,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疑惑的语气: 「闵林?」 我并没有马上转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堆出礼貌的笑后,缓慢地转向声音的来源: 「嗨,顾沅宜。」 他带着我走到一边,问: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噢,我听说你们在找合适的,能给电影配乐的人。我带来了我的作品,希望能参与到你们的电影制作里面,」我摸了摸鼻尖,「如果能够参与,是我的荣幸。」 「......」顾沅宜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向我伸出手,「那你把资料给我,我拿去给柏川还有项目组的人看看。」 我抓紧手里的文件夹,摇摇头: 「不好意思,我希望能够亲自和柏川聊聊这件事。」 可能是因为顾沅宜希望我能亲自得到柏川的否定,随后死了这条心。在听完我的话以后他居然对我笑了一下,带着我往电梯口走去: 「闵林,这边。」 时隔三年再次乘坐电梯前往39层,望着窗外逐渐缩小的景,我的心境全然大不相同。以前来39层我总觉得无聊,这里一切都冷冰冰的,只有数字和机器;而如今我竟生出点激动和隐秘的期望,尽管我清楚自己是以不一样的身份来到这里。 白木科技的装修风格总体呈简约风,柏川的办公室也是如此。他依旧在之前的办公室,木门右上方有个很简单的木质牌子,写着『柏川』二字。这和闵恺裕完全不同,闵恺裕在文裕科技的办公室极尽奢华和老土,门口右上方黑色牌子上有着6个金灿灿的大字,董事长办公室。 我一直觉得『董事长』三个字完全不足以概括闵恺裕的身份和地位,后面还应该加上种马/出轨男/小偷/枉为人父等等等等。 柏川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木门传出来: 「他的身体经不住这样折腾,你为什么......」 「我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一次......」 我听得不是很真切,估计是和柏川的父亲有关。顾沅宜在办公室门口顿了顿,将我领到另一边的会议室: 「你在这稍等一会,我去通知一下。」 会议室的冷气很足,此刻我穿着短袖牛仔裤,坐在位置上还有点发抖。 距离顾沅宜说通知一下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而会议室门口依旧没有出现柏川的身影。我自顾自地认为这是他给我的考验,希望我知难而退,可如今我已经说了要重新追回他,需要摆出端正和坚持的态度。 时针再次转了半圈,门口终于传来响动。柏川推开会议室的门,手搭在把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气氛停滞了一瞬,在我起身准备打招唿的同时,他在门边墙上的中央空调控制面板按了几下,随后大步进来,拉开我面前的椅子坐下。 不同于车上那一次,此刻他主动开口,不过依旧是拒绝: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这是我预想过的拒绝,而我也拿出准备好的回答,在椅子上坐直,认真地看向他: 「柏川,当年的事我现在正在查,我会努力向你证明我真的没有做。如果我做了,不可能现在心平气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要重新追回你,我知道自己不配;也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说要为你的电影作曲。」 第9页 「关于你的电影,我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因此希望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是我作的谱,手机里有一些平常的演奏视频和demo。」 我将准备好的资料和手机推过去,不确定刚刚说的话算不算打肿脸充胖子,总之现在要的就是夸夸其谈。于是我开始做自我介绍,从表演能力谈到作曲学习,从各种奖项扯到参与编曲的作品,说的口干舌燥,末了对着面前的男人做出一个笑: 「我觉得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柏川并没有回应,也没有打开资料,他抬起一只手随意地压在上面,随后食指和中指有规律地轻轻敲击着文件。 等了一会,看他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我只好拿出之前准备的n b,主动提起柳成英的名字: 「柳成英你们公司应该有了解吧,他下周准备回国了。」 柏川脸上的神情出现一瞬间的松动,我知道这意味着他们公司确实提前调查过柳成英。我赶紧趁热打铁: 「他的作曲能力是业内有目共睹的,我可以帮忙联繫到他,让我们二人共同参与到电影配乐制作这件事上。」 他敲击文件的动作停下来,盯着我: 「你们很熟?」 我觉得他以为我又是在骗他,马上解释道: 「我们是同一个钢琴老师,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个时候闵恺裕不给我零花钱,他还偷偷带我去吃冰淇淋呢。只不过后来他高三那年出国了,在那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微信上保持着联繫。噢前年我出国比赛的时候还和他有见面,他也说下周回来以后跟我出去约饭。我可以趁那个机会和他提一下这件事,你也知道的他......」 柏川突然打断了我的话,可能误以为我刚刚是在嘲讽他们公司能力不行,无法和柳成英达成合作,他的语气变得冰冷: 「我们公司为什么不可以亲自联繫他?」 「啊,他,我刚刚想说,你别打断我的话嘛......」我小声嘟哝了一句,看他脸色好似变得更加阴沉,连忙找补, 「柳成英他之前有和我说过一些回国后的职业规划和发展,目前他是没有考虑电影配乐这个方面的。而且,我感觉你们应该已经提前了解过,他不是给钱就会答应帮忙配乐的那种。如果你们真的需要他,觉得他是完美的人选,我可以从中起到牵线搭桥的作用,他还是挺愿意帮我的,前年出国比赛的时候......」 柏川第二次打断了我的话: 「知道了。」我怔了一下。 三年过去,他变得都不再愿意听我完整地说完一段话。 他说完那句话又没了下文。我偷偷打量了他一会,在和他对视上的那一刻快速移开目光,干咳了两声,生怕他再次打断我,语速变得很快: 「这部电影不仅仅是你们白木科技的事情,也是另一位影视公司的作品。我希望在你们双方都和我,以及柳成英见面谈过,试过的情况下,再做出决断。我真的可以发挥的很好,不会让你再次失望的。」 「至于你不相信我的事,我认为后期电影制作的场地都会有监控,你随时可以查,甚至派人盯着我都行。至于我和文裕科技那边还有没有联繫,我可以告诉你没有,自从三年前我妈......总之三年前我就和闵恺裕很少联繫,我真没有骗你,新闻上很多报导的,什么闵家不和之类的,没人把我当作文裕科技的接班人看待。」 我自嘲地笑了笑,眼看今天的对话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指了一下手机: 「那......你再想想,也联繫影视公司那边,好不好?然后你把我微信加回来,无论是拒绝还是答应,在那上面告诉我,成吗?」 柏川不置可否。 一部手机就这么僵硬地横亘在二人中间。几分钟后我讪讪地将手机拿回来,咬着唇挣扎了片刻,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信笺推过去----这是我今天前来的另一个目的: 「我......两个月后,10月底......在鹤望兰大剧院有一场演出......希望你能来。」 这一次他打开了信笺。我看到他大拇指拂过『闵林』二字,随后很大力地捏着邀请函,轻嗤一声: 「说要追我......就是故技重施吗?」 【作者有话说】 节奏哥也是节奏起来了 第0005章 p-初遇 在夏侑宁的角色又一次被我ko之后,他把游戏机一丢,躺在地毯上抱怨着: 「音音,你最近来找我玩的时间都变少了,是不爱我了吗?」 音音是我的小名,在我家里只有我妈萧静文,还有从小带我的阿姨会这么叫我。怀孕那段时间萧静文以为肚子里是女孩,本来想取的小名是『茵茵』,结果生出来发现是个男孩子,一时间想不到别的字,就改成了『音音』。 她总是说,是不是因为给我取了这个小名,我才会这么喜欢音乐,这么喜欢钢琴。 「你如果再叫我这个小名,我会将你所有深夜发了以后秒删的emo朋友圈录制成你的起床铃。让我想想......『不知所措的年纪,什么都不尽人意』,『我开导了身边所有人,唯独不肯放过自己』,『我试图与你重逢,在凌晨五点的梦』......」 我一边说着,一边踹了夏侑宁一脚: 「还有,我也和你说了,因为下个月在鹤望兰大剧院的演出很重要,我需要抓紧时间练习,所以才没有经常来你家玩的。」 第10页 鹤望兰大剧院是国内五大着名剧院之一。许多学音乐的人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进入五大剧院进行表演,我也不例外。 在今年年初获得顶级钢琴比赛冠军以后,我曾经联繫过剧院相关负责人,询问了一些关于在里面演出的要求和注意事项。当时对方应该也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拒绝的话说的很委婉,大概意思就是我还不够格,年龄也太小,几年之后再问还差不多。 那会我就放弃了这件事,结果在放暑假前他们部门负责人主动联繫了我,说是今年8月底在鹤望兰大剧院将会进行举办榆阳市和国外某剧团的联合音乐会,邀请我担任其中一位演出嘉宾。 我自然不可能拒绝对面的邀约。于是从暑假开始,我每天泡在琴房的时间增加了两个小时,拒绝了很多次夏侑宁外出闲逛或者是去他家玩的邀请。 夏侑宁捂着被我踹到的地方,做出很痛的样子: 「行行行,我不叫了,你是我大哥,行了吧?」 不等我反驳,他突然正色起来: 「明年这个时候就大学毕业了,你是打算毕业以后继续做和钢琴有关的事吗?」 「......」我把游戏机放下,很认真地想了想。 说实话我从未思考过『毕业以后做什么』,继续学习,演奏钢琴对我来说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就像每天要吃饭和睡觉那样。闵恺裕倒是提过几次让我明年毕业以后就进入文裕科技工作,被萧静文以「孩子愿意做什么就让他做吧」给拦了下来。 「我觉得我会继续弹钢琴的,或许会弹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我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我还想为自己的葬礼录制曲谱,死前让人把站都站不起来的我架到钢琴前面,等我颤颤巍巍地弹完以后你们就在下面呜呜呜地哭。」 夏侑宁被我的回答逗笑了,刚想张嘴说什么,他妈妈敲了敲门,在门外喊: 「小林,宁宁,吃饭了!」 我一骨碌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的灰: 「来啦。」 夏侑宁的的家庭和我完全是两个极端,他的父母关系和睦,家庭幸福,对我也很好。据说他的父亲老来得子,因此对夏侑宁非常宠溺。 我们会在他的游戏房里打游戏,看电影,有的时候我也会弹几曲给他还有他的家人听----夏侑宁家里的客厅也有一架钢琴,只是他当年学习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钢琴只能放在客厅里蒙灰。 对艺术和音乐一窍不通的夏侑宁在高三升学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坚持和我报考了同一所大学。最后我们两个被本地的传媒大学录取,我读的是作曲与作曲艺术理论,而夏侑宁读的是新媒体艺术。 在我看来他能毕业真的是个奇蹟。 第一次彩排结束回到家以后,闵恺裕在餐桌上突然问我: 「月底是有演出吗?」 我懒得理他,夹了一筷子菜到萧静文碗里: 「妈,月底记得来看我演出,在鹤望兰大剧院。」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萧静文脸惊喜地嗔怪着,「我和你爸好请假去看你呢。」 「这不是想制造惊喜嘛,想着表演前一天唰地把门票邀请函拿出来吓你一跳。」 闵恺裕接上我的话: 「我会请假的,在鹤望兰大剧院的演出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件事。」 这时我终于看了他一眼。从小到大闵恺裕没有出席过我的任何表演或者是比赛,小的时候是萧静文带着我在一个又一个城市奔波,有几次我崩溃练不下去的时候,阿姨也会在一边鼓励我,而我的『父亲』从未做过任何事。 他没有参与我的教育,却在每一次我拿奖后心安理得地接受媒体的阿谀奉承。我用努力换来的荣誉只是他那名为虚荣心的那件华服上,不值一提的一小片花纹而已。 他在我生命里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第一次给予的『会来看演出』的承诺,以及话里含有能在鹤望兰大剧院演出是很厉害的意思,让我有了点隐秘的期望,语气变得: 「好啊,那你和妈妈到时候要一起来,我给你们搞第一排的票。」 当我在琴房里勤学苦练的时候,时间的齿轮也在不停地向前,演出的那一天到来的很快,我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做好准备。走进剧院之前萧静文帮我整理好领口的蝴蝶结,拍拍我的肩膀: 「没事的儿子,放轻松,你一定可以。」 在后台候场的时候,夏侑宁也给我发来了消息,是他们一家人在现场的自拍,配文[我妈还有我爸说小林加油!]我回復他[谢谢叔叔阿姨,表演完和我们一家一起吃顿饭吧]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我听到主持人报幕,念到我的名字和即将表演的作品。深吸一口气,我挺起胸,往台上走去。 在按下第一个键之后,我很快进入了状态,最后以自己都没想到的投入和流利完成了演出。剧院里的掌声经久不息,鞠躬致意后我在第一排寻找萧静文和闵恺裕的身影,却意外地被坐在正中间的一个男人吸引了目光。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眉眼深邃,鼻樑高挺,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见我和他对视,鼓掌的同时嘴角含笑,朝着我这个方向点了点头。 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一时间想不起来。现下也没有再多看一眼的时间,我再次鞠躬,从容地往后台走去。 第11页 所有表演结束后,我在后台再次见到了这个男人。他捧着花走来时我并没有想过会是找我的,还在踮起脚往门口望,企图寻找萧静文和闵恺裕的身影。直到男人站在我面前,将花递过来,我才收回目光,惊诧地看着他。 他对我温和地笑了笑: 「很棒的演出。」 两个人离的近了,我发现他右侧耳后戴着助听器。压下心里那点疑虑,仔细地看了看他递过来的花束,再度开口时我凑到他右边,声音都大了点: 「都是我喜欢的......谢谢你!」 随后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我也觉得我刚刚的演出很棒。」 他看我的眼神变了,我很难形容他再次看向我时目光里包含着什么。但那视线太过于直白和炽热,一时间我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花。 「我叫柏川,柏木的柏。」 男人的自我介绍在当下的场景略显突兀,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继续说: 「我很喜欢你刚刚的表演,你可以给我签个名么?」我: 「......???」 怔愣了片刻,面对第一个追到现场来的粉丝,我马上表现出大度: 「好啊,签在哪里?」 柏川将领带抽出来,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只钢笔递给我,随后指了指领带底端: 「签在这里吧。」 我扯过他的领带,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们二人的姿势有点暧昧。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签名的时候觉得此刻比刚刚听到掌声那会更加让人头晕目眩。 深蓝色的墨水洇在他墨绿色的领带上,龙飞凤舞的『闵林』二字看的并不是很真切。签完名以后我看了又看,松开他的领带,开玩笑一般叮嘱: 「这可是我第一个签名,你要好好珍惜啊。等我未来成为世界一流钢琴家,这个签名可值钱了。」 他点点头,很认真地回答: 「好,我会的。」 要了签名以后,柏川又问我的联繫方式,说是对钢琴演奏和乐理很感兴趣,家里也有亲戚那边的小孩想要学习,想问我的联繫方式讨教一些学习经验。他真诚的样子不像作假,我犹豫了几秒,和他交换了微信号码。 他的头像是很简单的一片云,微信名就是真名『柏川』二字。看到好友申请的那一刻我笑出声,问他: 「你今年多少岁啊?」 他不解,但还是告诉我: 「28岁。」 「你的微信号风格像我82岁的奶奶。」 柏川好像并没有觉得我这句话是冒犯,他听完以后和我一起笑,眼睛眯起来,像是温顺的动物。 柏川离开后没多久,闵恺裕和萧静文姗姗来迟,萧静文看到我怀里的花还很吃惊: 「宝贝,谁送你这么大这么漂亮一束花?」 我觉得他们应该不知道柏川这个人,就也没说名字,只是说有个朋友来看了我一下。闵恺裕盯着花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我,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把东西拿好,等会去和夏侑宁一家吃顿饭。 我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捧着花和他们二人向外走去。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有几个同为表演者的人经过我的时候很用力地撞了我几下,又听到几句窃窃私语,像是什么「有钱了不起啊」,「搞不好是卖脸的,真噁心」。 我没有理会这些,快步跟上萧静文挽着她的胳膊,三个人一起离开了鹤望兰大剧院。 直到后来闵恺裕告诉我,当年演出的票是他托人带给柏川,因为他打听到『对方喜欢漂亮男人』,让我和柏川好好相处;又说我能在鹤望兰大剧院演出也是因为他塞了钱给负责人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他当时打量那束花的眼神,以及那些表演者对我的态度。 原来闵恺裕大发善心说要去看我的表演是虚情假意,年纪轻轻就能够在鹤望兰大剧院登台演出是走了后门。 等到我和柏川分手,他给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最讨厌被人欺骗]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21岁的那个夏天似乎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柏川和我在后台第一次见面时表现出来的热忱和喜欢是真。 【作者有话说】 柏川对节奏哥是一见钟情嘎嘎嘎嘎 第0006章 我有很多音音的照片 「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你来看我的表演,我......这一次和闵恺裕没有任何关系。我要追回你这件事也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没有受他指使做任何事。」 可惜我在柏川那里的可信度估计已经不存在,他把邀请函夹在我之前递过去的那些文件里,将所有东西推回来给我。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这是慢走不送的意思。 我慢吞吞地整理着东西,一份文件夹立起来在桌子上点了又点,绞尽脑汁地在想不尴尬的话题,就是为了和他在同一个空间再多待会。 柏川并没有理会我,他的手机屏幕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去看他的手机屏幕,只是在这个安静的氛围里突如其来『叮』的一声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力。就这么随便瞥一眼,我看到他锁屏是个模煳的彩色图片,像是一个人拿着什么东西,只是这人是男是女,小孩还是青年完全看不清楚,拿着什么东西自然也不得而知。 像是感受到我的视线,柏川快速地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第12页 「好看吗?」 「噢,呃,没......没看呢......」我心虚地摸摸鼻尖,手上的东西在此刻终于收拾整齐,「我收好了,那我先走了。那件事,配乐的事,拜託你和影视公司那边商量后,在微信上告诉我噢......」 他挥挥手,我拿起自己的小包,推开门的同时轻声说了句再见,随后往电梯口走去。 电梯匀速下行。这一次我没有盯着窗外的景,只是看着不断变小的数字,思绪跳跃回三年前。 「你的电脑锁屏和壁纸为什么都是黑色的?」 我只是在客厅闲着无聊,便选择去打扰正在书房办公的柏川。刚来这个家的时候,住家阿姨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柏先生在书房,最好还是不要去找他。只不过我没听从,而柏川一次也没有责备过我。 听到这个问题的柏川脸上显露出了同样的疑惑: 「我的手机,和平板也是这样的,是需要设置成什么别的吗?」 「当然是要设置成好看的......」我顿了顿,随后坐在他大腿上,拿过他的手机,「设置成我的照片,我看看你有没有......没有的话我发给你一些......」 柏川从后面揽住我的腰,头埋在我的肩窝里小幅度地蹭了蹭。我觉得很痒,刚想推开他,他很快抬起头,改成下巴抵在肩膀上的姿势,轻声低笑: 「我有很多音音的照片。」 自从他听到夏侑宁这么叫我以后,他也这么叫,并且我的威逼利诱对他无效。我也只好接受了这件事,哼了一声,点开他的相册。 入眼的几乎全是我。 我在舞台上穿着礼服表演,透过琴房上方的小窗偷拍我练琴,我在厨房躬着身子包饺子,躺在他大腿上睡觉,牵着forest和cypress在公园里散步......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啪地把手机反扣在书桌上,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环在我腰上的力度逐渐增大,柏川依旧在我耳边念着音音: 「为什么不设置成壁纸呢?」 眼见他没有放开我的打算,我只好在他腿上重新坐好。他一只手松开我,将手机从桌上拿起来塞进我手里: 「哪张都好看,选你喜欢的吧。」 最后他的手机锁屏是一张我坐在公园草地上的背影,forest和cypress一左一右站在我身边;桌面壁纸是我上个月参加国内比赛,捧着冠军奖盃。我对这张照片倒是有印象,上个月那场比赛不在榆阳市,而且和他某次重要会议正好撞上。他在比赛前发消息说可能会迟到,最后颁奖的时候我看到他坐在第一排,拿着手机对我笑。 自从我们在一起以后,柏川从未缺席过我的每一场比赛和表演。 书房桌上型电脑的锁屏没有我,只是forest和cypress的合照,桌面是我在他们家餐桌边坐着学习包饺子,两边脸还有胳膊上也煳到了一点面粉。 在那之后的一个周六我走进书房,发现他正在进行视频会议。我拖过一边的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看他面不改色地在准备投屏的时候,将电脑桌面就这么直接展示在其他参会者面前。 其实就算没有桌面投屏,从他会议软体的头像里也可以找到我的身影----是上一次视频会议结束后我改的,所有参会者都是软体统一的灰白头像,只有柏川的头像是我穿着花睡衣,叉着腰在教训两只杜宾。 那天晚上他把我抱起来,从后面改为坐着的姿势,仰头问我: 「音音,他们都问我的桌面壁纸那个男人是谁,我该怎么说?」 我没什么精力回答他的话,攀着他的肩膀,在他戴着助听器的左耳边小声地说: 「快点动啊......」 柏川笑了,凑上来和我接吻。 如果不是进来电梯准备向上去往其他楼层的员工提醒我,我估计要再坐电梯上去一次。我向那位员工表达了感谢,攥紧背包带子,走出白木科技的大楼。 站在他们公司大门口,我回身抬头望了一眼。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而太阳光线过于刺眼,我什么都没看清。 今晚我没什么心情直播,只是没有提前请假,上次因为生病没说理由就放了大家鸽子,今天再无缘无故不开播,总觉得不太好。虽说我没签什么公司也没有一定要直播的硬性要求,但是网上喜欢我演奏的粉丝还是不少,我觉得准时开播是美德。 买下这套房子以后,我最用心装修的地方就是琴房。为了不打扰到邻居我选购的是目前市面上最好的隔音棉,也在业主群里提前通知过大家,保证每天弹钢琴的时间就是两个小时,绝不拖延。 可能是我态度比较好,再加上隔音棉也发挥了作用,我曾经在电梯间遇到跟我同一层的业主,说是晚上不怎么能听到钢琴声,上下两层的业主也在群里说没有打扰到他们。 「呃,我看起来心情不好吗?」我熟练地将手机和支架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在镜头面前坐直,「没有啦,你的错觉。」 「今天弹沉默礼赞吗......当然,你想听的话我会弹的,第一首就弹。」 「宝宝你的本体去哪儿了......噢噢,我的耳钉,」之前刚开播的时候,到后面我总是嫌累,就把耳钉取下来放在钢琴椅上,自己跑去画面外吃东西。这导致后面进直播间的人都在刷主播去哪儿了,然后我的几个老粉说耳钉代弹,后面就演变成了耳钉是我的本体。 第13页 今天为了见柏川,我把耳钉取下来了。 「今天没有本体,我人在这儿代它弹。」 很快直播间人数快上万,在这时我看到用户28799进了直播间: 「数字你来啦,我正好准备开始呢。」 用户28799算是我的第一批观众和粉丝,现在是我的房管。我刚开播的时候可能因为和柏川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许多人涌进我的直播间来看笑话。那段时间多亏了28799和其他几个粉丝帮我说话,直播间的气氛才变得好一点。 其实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碍于直播间不能骂人因此没管----第一次骂人的时候喜提3天禁播,于是我学乖了。只是那个时候我没想到会有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愿意替我说话,感动之余和用户28799还有其他几名粉丝成为了非常熟悉的网友,28799还非常大方地表示骂人可以他来,要封就封他的号。 我没想过要和他们见面,他们几个也不提,就这么做了非常有分寸的网友将近两年。 每弹完大概10到12首曲子,我会休息一下,和弹幕聊聊天。今天和往常一样大家都在刷什么好好听,想听xxx,xxx,或者是主播身上的衣服裤子有没有连结,也有问这双手有没有连结的。我一一回答,在一大串刷屏里艰难地看到用户28799的消息 【用户28799:今天没打扮一下,不戴耳钉啦?】 「噢......」我摸了摸耳垂,这么多人问,那就稍微解释一下,「今天,今天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怕他不喜欢我戴耳钉的样子,所以就取下来了。」 弹幕开始疯狂刷 【如果他喜欢你,你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的!】 【重要的人,主播又要谈恋爱了吗?哪个男的这么好福气】 【不会是柏川吧】 【还真有可能,柏川不是上周回国了吗】 从柏川这个名字出现开始,弹幕的走向就跑偏了。知情的粉丝和网友开始刷我是不是要和柏川旧情復燃,想听爱情故事;不知情的在公屏问谁是柏川,和主播什么关系。 很快挤进我直播间的人超过5w,我在直播后台的管理群里看到用户28799发的截图和消息[你的直播上热推了,估计是来看你和柏川消息的]我嘆口气,有点后悔。还是太冲动了,这样做或许会给柏川带来麻烦,可是柏川还没有将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一时间我也想不到该怎么解释。 用户28799又发来一条消息[没事,目前没看到骂你的,大家就是进来吃瓜,你不想谈就忽略,重新开始弹琴都行]我看了眼时间,此刻离下播还有一个小时。再次嘆了口气,我选择了忽略弹幕的问题: 「点下一首咯,还有一个小时,主播可是到点下播,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的哈。」 【用户28799:春日来信!!】 【用户28799:春日来信!!】 【用户28799:春日来信!!】 「好的,好的,我看到了,你点了好多次这个,听不腻啊。」 我重新坐回钢琴前面,开始演奏。自从三年前开始用户28799就特别喜欢这首曲子,其实我个人认为这首曲子有助眠的功效,很多观众都说好不容易坚持到直播最后,结果一听这首曲子就想睡。 有着房管在前面刷屏,一部份人也加入到了重新点歌的行列。一个小时过得很快,中间我都不敢停下来聊天,22点的闹钟一响,说了句: 「大家星期六再见。」 随后光速下播。 forest和cypress正在琴房门口打着转等我,见我出来开心地甩了下尾巴,粘着我一路来到客厅。我让他们俩趴好,随后靠在cypress身上,开始看热搜。 还好,不是第一,后面没有跟着爆,只是第十二,标题是 【闵林 柏川 很重要的人】 我点进去看了看,大部分内容是我今晚直播的截图,以及一些冷饭新炒,我花高价买照片的事情再次被翻出来讨论,紧跟着还有柏川为我排队买奶茶、怒斥狗仔闪光灯过曝晃我的眼睛等等等等。 就在我准备退出话题时,手机上方显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联繫人消息,是顾沅宜发来的。 [你好,请你尽量不要在个人直播间提到柏川以及我们公司,这会对我们带来负面影响。]尽管我不愿意和顾沅宜聊天,他说的话我也知道确实有理,悻悻地回復道[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他们]顿了顿,我把后面几个字删掉,重新打字[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不应该提的。帮我和柏川说一句对不起,真的不是故意要带来麻烦,只是解释一下。]顾沅宜回了个ok的自带表情。 我将手机丢到一边,摸了摸forest和cypress: 「你们另一个爸爸不愿意和我说话。」 第0007章 柳成英和你一起 在等待柏川回復我关于电影配乐的这段时间里,我收到了帮忙调查的人发来的消息。他目前是找到在柏川家里工作过的那名厨师,叫钱平。三年前柏川出国以后钱平也随之辞去了厨师的工作,目前在榆阳市市中心的一处饭店继续做老本行。 钱平家庭情况比较简单,和妻子,还有正在上小学三年级的孙女钱佳芮住在一起,儿子和儿媳在榆阳市另一边工作。日常生活仿佛一眼望得到头,早上起来先是送孙女去小学,随后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在家不知道做什么,16点半会接孙女放学,随后17点开始在饭店上晚班,一直到凌晨1点。 第14页 钱平的银行流水特别干净,追溯回三年前也没找到任何疑点,也没见过任何可疑的人。 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钱佳芮的户口一开始并不在本省,按照规定,她是没有资格在榆阳市上学的,那段时间钱佳芮留在老家,算是留守儿童。三年前的7月钱佳芮的户口从邻省一个经济发展倒数的城市转出,正好赶在9月小学开学前,在榆阳市办理了学籍。 我记得钱平当年并不是每天都需要去柏川家里工作。在事发的那段时间,因为我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吃早餐,而柏川正好又不在,他便被吩咐只用中午和晚上来一趟。 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 想了想,我点开和陈雨的聊天框[后天跟我去个地方]那边回復得很快[好的,几点?][下午3点你开你那辆车来接我,去这个地方]我将钱佳芮学校的地址发了过去。 16点整,陈雨的车准时停在榆阳市第七小学门口。 我提前看过钱佳芮的照片,知道这孩子长什么样子。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一群群穿着校服,扎着羊角辫或是留着寸头的孩子从我身边嘻嘻哈哈的走过,顿时感觉周围整个环境都生机勃勃,莫名其妙感觉年轻了几岁。 「你上过小学吗?」我看向陈雨,「你上小学的时候,不会也像现在这样这么不苟言笑吧?」 陈雨话一直很少,此刻也是: 「上过,不记得了。」我撇撇嘴: 「那你那个时候肯定没什么朋友。我上小学的时候可是孩子王,隔壁班的都愿意跟我做朋友呢。」陈雨点点头: 「好厉害。」 我一时无言,气得锤了他一拳。 又等了大概10分钟,钱佳芮出来了。此刻离她和爷爷约好接送的时间还有20分钟,我拍了拍陈雨: 「喂,你放松一下表情,不要吓到人家小孩,让人家一看就以为我们十恶不赦。」 陈雨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 一开始我还担心现在的学校有过相关教育,再加上家长总是耳提面命说不要和陌生人走,钱佳芮会不为所动。结果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很单纯,没有警惕心的小女孩,我拿出帮忙调查的人用ai合成的钱平的音频,说爷爷今天生病了,给我留言说让我来接;又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看向小女孩: 「爷爷说你不会给他添麻烦的,你是很乖很听话的小女孩,对嘛?」 钱佳芮很快跟我们上了车。 陈雨按照我提前发给他的地址,往钱平家里开去。 到了钱平住的筒子楼底下后,我从车后座牵出forest和cypress,带着钱佳芮上楼之前让陈雨给钱平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 「我该怎么说......?」陈雨在我身后问。 我将牵引绳套在手腕上,俯下身对着钱佳芮笑了笑,看向陈雨: 「就说他孙女和闵林的狗玩得很开心,问他要不要回来看看。」 钱平之前很怕我。他亲眼目睹了他的上一任,因为背地里骂我是卖屁股的鸭,骂我和柏川是噁心的同性恋被我发现以后,被两只杜宾堵在别墅角落里咬,而我只是站在一边安静地喝水。 如今知道我和他的孙女在一起,我不信他不会马上回来。 钱佳芮从脖子上掏出一直挂着的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准备将我关在外面。我伸出一只脚卡着门,没用什么力气就牵着两只狗进了屋。 房屋摆设很简单,确实符合三年没什么异常流水进帐这件事。我环顾了一圈客厅,拿起电视机前的家庭合照看了看,随后在沙发上坐下,朝钱佳芮挥了挥手: 「过来呀。」 钱佳芮不听,站在电视机一边,怯怯地看着我: 「你......你是谁呀?」 「你爷爷的朋友。」 「那你进来我家干嘛?」 「我有些事要和你的爷爷聊聊,你不欢迎我么?」 「可是......可是你之前说爷爷生病了。」 「嗯......或许吧。」我也不强求她过来,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你想不想摸摸狗狗?」 「......」钱佳芮瞥了眼在我脚边蹲下的两只狗,「你的狗,好大,但是,好漂亮。」 「那你来摸摸嘛,他们戴了嘴套的,不会咬你这种听话的乖孩子。」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房门砰地一声被打开,钱平衣衫不整,头髮凌乱地沖了进来,一把抱起正在和两只狗玩耍的钱佳芮,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认宝贝孙女没事以后,这才看向我: 「闵......闵先生。」 我朝钱平挥挥手,指了指一边的沙发,反客为主一般: 「坐。」 他抱着钱佳芮不肯动,我给陈雨使了个眼色,陈雨往二人身后一站,没什么表情: 「闵先生请你过去。」 钱平哆哆嗦嗦地将钱佳芮放下,走几步坐在我身边。 「你不要紧张,我就是来问你几个问题。我们就像很久不见的朋友一样聊聊天,行吗?而且你也别那么警惕地看着我,我不至于丧心病狂地让狗去咬跟我无冤无仇的孩子。」 我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钱平躲了过去。我倒也不觉得尴尬,直接进入主题: 「三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他看着我,肩膀微颤: 「什么三年前的事?」 第15页 「就是你们,你和那位阿姨,一口咬定是我偷了白木科技信息的那件事。」我很耐心地解释着,「我确实是进了书房,也看了信息,可是我真的没有偷。我现在就只问你一件事,那段时间,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进过柏川的书房?因为你知道我有的时候也会出去玩,并不在家,所以,我需要你诚实地告诉我。」 钱平的眼神飘忽不定,先是别扭地看我一眼,又看了看趴在我脚边的两只狗: 「我在家的时候,中午大概......三个小时,晚上两个小时,确实只有你进过柏先生的书房。没什么人可以进柏先生的家,更何况还是柏先生不在的时候。」 「你确定?」 钱平很快点点头。 我从沙发上坐直,两只杜宾也跟着我的动作动了一下。钱平吓得差点跳起来,他的动作把我逗笑了: 「不要怕,我们无冤无仇对吧。」 无冤无仇四个字我咬的很重,钱平脸色看上去很不自然。我又问: 「顾沅宜也没有来过家里,以及进去书房吗?」 「顾......谁?」我啧了一声: 「就是一个和我差不多高,戴着眼镜,每天都穿着西装,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个男的。」 「噢噢,他,我知道,」钱平摇摇头,「总之我在的时候,他没有来过。」 想起顾沅宜是谁时,钱平的神情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或许证明他不怕我问顾沅宜的事情,顾沅宜可能真的没去过柏川的家,是我想多了。 我站起身,让forest和cypress也站起来。钱平勐地把脚一缩,生怕被狗踩到。带着两只狗走到门口,打开门的同时我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你的孙女户口是三年前迁来,才拥有在这里入学资格的吧?」 钱平缓慢地点点头。 「榆阳市第七小学,算是本市前3的学校了。你们家正好赶在当年9月开学前给孙女办了户口搬迁,入了全市有名的学校,是什么让你们突然解决了这件棘手的事情呢?给校长送了礼......还是有人帮了你?」 「这种事举报到教育局,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亲眼看到钱平的脸色变得愈加惨白,拿着塑料水杯的手都在颤抖。 将挂在门边的日历撕下来,我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让陈雨去递给钱平: 「想好了联繫我。」 下楼坐上车,我看了看在后座趴着的两只狗,又看向调试导航的陈雨: 「这件事你会告诉闵恺裕吗?」 不等他回答,我接上自己的话: 「这又不会对他的声誉造成影响,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你说了我也不介意,反正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陈雨直到把我送回小区楼下,都没回答我的问题。 一连3天,我都没接到钱平的电话。我倒是不急,只要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需要做的事就是耐心等待;就算他想装作无事发生,我也有办法提醒他。 第4天傍晚,正当我准备去遛狗时,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我以为是钱平发来的简讯,还想着他连电话都不打一个,真没诚意,结果拿出手机一看,是柏川发来的消息[下周日晚上19:30,四季云顶305,柳成英和你一起] 第0008章 过敏 柏川在我微信的备註里就是『柏川』二字。当时加了他以后因为他自己的微信名就是如此,我便一直没改。到后面认识到自己感情以后总想改一个亲昵一点的,结果又是查了社交媒体,又是挑选emoji,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好取什么,就一直没改备註,不过选择了聊天框置顶。 我往上滑了滑屏幕,来回确认了几遍上面两条信息时间显示是三年前,停留在对面发来的[我最讨厌被欺骗]以及我没有成功发送,后面跟着一个红色感嘆号的[对不起]这才确定给我发消息的人真的是柏川。 他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顾不得此刻房门大开,正牵着狗站在玄关处,我捧着手机直接笑出声,快速地回復到[好的,我会准时去的!]想了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柳成英也会去的!]见我半天没动,forest在我身边来回踱了几步。 我将它们两个带出去,锁门的同时忍不住开始哼歌,心里已经在想如果和柏川重新在一起,要将今天抬到和周年纪念日以及生日一样的高度。订蛋糕和买礼物一个不能少,庆祝的理由为这个日子称得上是我和柏川复合路上的伟大里程碑。 在牵着狗乘坐电梯下楼时,我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怎么柳成英下周日回国这件事柏川居然比我还先知道。出了楼栋门以后forest和cypress习惯性地就要往前走,我赶紧拉住它们: 「坐。」 它们回头看我一眼,乖乖地在路边坐下了。 算了算时间,柳成英那边现在是中午。一句[师兄现在有空吗]刚发出去,那边直接一个语音打过来: 「闵林,怎么啦?」 「噢,也没什么,就是问下你是下周日就回国了吗?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呀?」 柳成英在电话那边笑起来: 「怎么还是给你知道了,其实是下周六回国,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回去以后直接约你出来呢。」 「这样,其实是柏......就是白木科技那边的负责人联繫我了,说下周日带上你一起去吃顿饭,我才知道你要回来了。话说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了吧?」 第16页 我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绳子,让forest再往路边靠一点,与小孩再拉开一段距离。小区里挺多家长害怕在路上见到大型犬,我可以理解他们的想法,每次出门都会给两只狗牵绳以及戴嘴套。奈何好几次一些孩子离我和我的狗还有2,300米的距离,他们的家长就冲上来怒斥我不该这个点遛狗。 其实我一般在两个时间段和两个地方遛狗,一是傍晚时分,在小区里面熘达三圈;另一个时间段是凌晨,拉着夏侑宁一起开车去人迹罕至的马路,随后放开两只狗的牵引绳让他们去跑。 每次家长和我理论的时候,碍于不想在孩子面前吵架,我不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离他们远一点,或者换个方向继续遛狗。 「啊啊,原来是他们破坏了我准备的惊喜,」柳成英好像恍然大悟,随后语调变得调侃,「我回国还打算让你带我在国内好好转转,旅游休息几天,你就给我接了个活。」 我自然不会说出真实目的,心里有个小人不停地在给柳成英磕头,默念了好几句师兄真的很抱歉,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也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嘛,而且这部电影或许有爆的潜力。」 「我知道,这两家公司我都略有耳闻。不过我真的没什么兴趣,是听到他们说你也有可能加入,才说去看看。」 心里的小人又开始磕头,暗暗重复了几句师兄真的谢谢你。 「那你下周六几点落地这边?我去接你吧,落脚的地方找好了吗?」 「早上八点半。房子的话我先订了酒店,然后也在拜託中介帮我找房,这个就不麻烦你了。」 我嗯了一声,从路边石墩上起身的同时和柳成英说了下周见。 两只狗早就急不可耐,我刚说了句「走了」它们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不过今天我只熘了两圈,第二圈结束的时候抬脚就要拐弯往c栋走。经常跟我一起遛狗的女孩追在我后面,语调里满是疑虑: 「哎,还有一圈呢?」我摇摇头: 「今天赶着回去吶,有事。」 「我就说你今天看上去好高兴的样子,一路上看了好几眼手机,跟你讲话也总是让我重复一遍的,」女孩轻哼一声,「我看了上次那场直播,你今天和那时候比简直是判若两人,怎么,好事将近啊?」 我和这个女孩子的交集不多,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不清楚她知不知道我和柏川的事。想到顾沅宜的叮嘱,我便含煳其辞地回答: 「也没有啦,就是今天有事。」 她也没再继续问,附身摸了摸forest和cypress。我和她还有她的狗告别,牵着狗快速地往家走。 解开绳子和嘴套,给两只狗擦了脚以后,我直接将自己甩到沙发上,不知道第多少次拿出手机来看看柏川有没有回覆我的消息,并且再次确定聊天界面没有出现红色的数字1。 攥着手机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我觉得是因为我之前的回覆,不足以开启下一次话题。想了想,我再度点开和柏川的聊天框,字斟句酌地问[我可以每天给你发晚安和早安吗?]发完这条信息,我勐地将手机反扣在一边的茶几上,随后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试图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最后我选择了久违地自己做一顿晚饭。因为很少开火,也不是很会做饭,我每一次进厨房都几乎要耗上一到两个小时。 之前在柏川家里除了包饺子以外尝试做了几次其他食物,差点没把厨房炸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最后才请了厨师。 本来是想拿起手机查查食谱,一想到打开手机就要看到柏川是否回復了我的消息,我决定还是让它处于『薛丁格的消息』这么一个状态----只要我不看,对方回了还是没回,是拒绝还是答应,皆有可能。 于是我在书房书架上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一会,终于在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一本西餐烹饪教程。光是挑选今晚做什么就又过了十几分钟----因为有一些菜我没有足够的材料,又不想出门去买,最后决定简单地做一个奶油蘑菇意面。 其实成品我还是很满意的,卖相不好,但味道还行。只是在吃完饭洗碗的时候,forest和cypress挤进厨房里转了几圈,这让我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件事。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听顾沅宜说,柏川已经将出差的频率从几乎每两周一次,努力地改为一个月一次。 他每一次出差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都是来找我,如果我在学校他会接我出去吃饭,然后将他在外地买的礼物送给我;如果我在他家里,他会从外面带一束花回来,听我说谢谢的同时在我耳边轻声问有没有想他。 可能是受了某次顾沅宜言语的影响,他说柏川为我做了很多,我看起来心安理得地在接受所有;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确实觉得该做点什么,在一次柏川出差后准备回来的那天,我提前去到他家,打算亲自做顿饭,制造一个惊喜。 直到我站在洗手池边才反应过来,我根本不清楚柏川喜欢吃什么。 我们在外面吃的饭,或者是在家里厨师做的,好像一直都是我喜欢的东西,也没有问过他觉得好不好吃。 那时我觉得这是无所谓的事情,无论做什么柏川都会吃下去,因此按照自己的喜好,简单地做了一个西红柿炒鸡蛋,蒜蓉油麦菜,还有一道香菜炒牛肉。 前面两样菜看上去菜色还行,香菜炒牛肉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不过我依旧把三样菜摆在桌子上面,坐在餐桌边等待着门铃响起。 第17页 柏川如他所说的那样准点到家。推开家门的时候forest和cypress先迎了上去,他摸了摸狗,一只手捧着花,另一只手拉着行李箱来到餐厅,看了看一桌子的菜,又看向我: 「音音,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我点点头,努力地将自己想要展露出来的成就感藏起来。 「那我可要尝一尝。」 柏川将行李箱放到电视柜旁边,很快洗了手坐下。他先是拿出手机拍了张照,随后像我预料中的那样,对每一道菜都很捧场,甚至连面目全非的香菜炒牛肉都夸了很多遍,夸到我觉得不好意思,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让他吃饭的时候少说点话。 吃完饭以后他说他来洗碗,forest和cypress估计也想看看这难得的景象,一个劲地往厨房挤。我靠在门框边,看着他被简单围裙勾勒出的腰身,还有随意挽上去的白衬衫下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一时间有点心猿意马,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柏川被一顿饭哄得心花怒放,好像为了这顿饭我付出了很多一样。只是半夜我迷迷煳煳醒来想去喝水的时候,发现床边没有人。推开门发现楼下客厅亮着灯,一个身影正蹲在电视柜前找着什么东西。 我蹑手蹑脚地走下去,发现柏川正在翻医药箱。 「你......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柏川回过头来的同时,我看到他的脸,还有在睡衣下露出来的胳膊红肿一片。 我的脑袋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大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你,你对什么菜过敏?牛肉?香菜?」 柏川用点力挣开我的手,随后将我拥进怀里: 「没事的,没事,家里有常备的药。」 我埋在他的睡衣里,浑身都在发抖。 我只是想准备一点什么,结果什么都没做好。我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什么都不问就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强塞给别人,但还是在他怀里很小声地怨他过敏为什么要吃。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我的嵴背,顺着我的话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最后那天晚上我们是在医院急诊度过的。柏川一开始还说不用去医院,家里有药,我说不去医院的话,最起码让家庭医生上门来检查一下,他摇摇头: 「家庭医生也是有家室的人,这么晚打扰别人不太好。」 我想着拿钱办事,就算是在月球上家庭医生也得坐太空船上来。只是柏川坚持不肯,最后看我快要急哭了,才改口说去急诊。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外套正披在我的肩头。 叮的一声消息提示将我从回忆里唤回。我擦了擦手,缓慢地从厨房挪去客厅,将手机翻过来,发现是夏侑宁的消息[1点,遛狗否?]还加了三个微信自带的『勾勾手』的表情。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直到睡前,柏川都没有回覆我的消息,反而是夏侑宁一直在发来近乎是骚扰一般的信息。一会说他想两只狗了,一会发来几个夜宵摊的地址,问我去不去。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回復夏侑宁[不去!睡觉!]随后点开和柏川的聊天框,整理好心情,默念几遍自己的人生信条之一----「没有明确的拒绝就是还有机会」,默默地打了两个字发过去[晚安] 第0009章 不要自作多情 在给柏川连续发了两天的早安和晚安以后,我觉得聊天内容有点干巴,开始想给他发点什么别的东西。发自己的生活估计他早已不感兴趣,让他来看我的直播估计也不屑一顾,思来想去,我把正在客厅不知道干什么的forest和cypress叫了进来。 它们两个叼着玩偶,很快出现在卧室门口。我让它们坐好,上手指导了一下两只狗的姿势,又调整了一下平安锁的位置,拍了张照片给柏川发过去,字斟句酌地问他[养的还不错吧]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们之间的聊天框依旧停留在昨夜。 我倒也没有气馁,反而是觉得两只狗倒是很合理的引起聊天话题的内容,毕竟三年前这两只狗是我们一起养的。我开始给柏川报备两只狗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发遛狗的照片,其中包括两只狗在凌晨无人马路上奔跑撒欢的样子。 只不过因为它们跑的有点快,夏侑宁蹬单车在后面追的速度又很慢,我拍的照片总是很模煳。 我发过去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很难判断柏川是看了不想回復,还是根本没看。直到刚刚我把cypress受伤的后腿拍给他看,告诉他今天傍晚cypress在小区和一只比特犬打了起来,对面从备註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等了一会,消息提示出现一个红色的1。我赶忙点开,看到柏川发来了消息[养的还不错就是这样么]一时间我有点高兴。他能这么回我,就说明之前我给他发的消息他都看了,只是懒得回或者觉得没必要回,或许现在回消息是因为心疼cypress因此来指责我。 不过兴奋地浪潮褪去后,剩下的就是突然翻涌上来的委屈。 cypress和forest相比一直都好斗一点,这是我和柏川还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的事。只不过那段时间柏川管的比较严,唯一一次允许的类似打架的动作,就是我放两只狗去咬那位嘴贱的厨师。 但这一次cypress和比特犬打架是因为对面主人不牵绳,甚至还在两只狗打架的时候录制视频拍手叫好。当比特犬主动冲上来进行扑倒和撕咬的动作时,我一直在拼命向后拉绳,那只比特犬紧追不捨,最后咬伤了cypress的后腿,而forest被我一直绕在身后,没有受伤。 第18页 如果不是在小区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继续打下去可能会伤及无辜,并且加重路过家长对于大型犬不好的印象,我真的会放开两只狗去和对面那只比特犬打架。 我捧着手机嘆了口气,给柏川回去消息[对不起,下次会看好的。]发完消息以后我轻哼一声,完成后续的消毒抹药,摸了摸cypress的耳朵: 「你这让另一个爹愿意跟我讲话,也算是光荣负伤了。不过你真的不能再打架了,知道不?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cypress歪着脑袋,很小声地叫了两下,我当它同意了。 星期六还没到7点,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虽说从我家这边开去榆阳国际机场只要一个小时,我记得从哪里看到新闻说去机场的必经之路在铺沥青,唿吁市民提前出行。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我就很久没有这么早起床了,就连赶去外地表演的机票都是尽量买在下午和晚上。在做出门前的准备工作时一直觉得精神状态迷迷煳煳,出门了又再次退回来,将两只狗的早饭准备好,这才放心地锁上房门。 到达机场后没等多久,柳成英便从国内到达出口走了出来。两年未见他变化不大,我拉过他手里的一个箱子,两个人往停车场走去。 「你吃了早餐吗?」我看他一眼,手伸到后座摸了摸,随后递过去一个塑胶袋,是在小区门口随便买的包子和豆浆,「我想着国际航班的早餐估计也不怎么的,给你随便带了点。」 柳成英笑着接过去,说了句谢谢。不过他并没有打开,说在密闭空间内吃东西不太好,不容易散味,还可能溅到车内饰上。 我也没有劝他吃点,只是问: 「你那个酒店叫什么?我们过去放了东西,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晚上看看你有没有事需要我的?」 他倾身向前,在我的手机上输入了酒店地址,又看向我: 「我记得......你今晚来直播来着?」 从机场到酒店大概是1个半小时,我点了出发,回答他: 「这也给你知道了,你不会看我直播吧。」 想了想,我又做出惊讶的样子: 「不会我的三个房管,有一个就是你吧?」 柳成英摆摆手: 「不是,我就偶尔看看,房管还真不是我,我只是平平无奇的某位50级的用户。」 我所在的平台和市面上的主流平台不同,不会根据充值以及花费金额的多少给予观众不同的称号,反而是根据等级体现的,如果想升级,就只能充值。 其实不同的等级并没有什么用,只是能送出的礼物更加多种多样而已。我和房管经常唿吁大家不要拿礼物刷屏,我不靠这个赚钱,重要的是你花钱打赏,我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先弹奏你点的曲目。 不过直播间还是有十几位40级以上的观众,这意味着他们在我的直播间花费超过55w以上,绝对不是可以用平平无奇来形容的。 主播和观众本来保持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一层关系挺好的,结果柳成英这么一说,我顿时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车子都开出去好几十里地,我才再度开口: 「在我直播间花这么多钱不值得啊,就是看个乐,大家玩玩嘛。」 柳成英回復地很快: 「喜欢你的音乐,就觉得值得。」 我一哽,再度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他: 「那你回国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然后我未来所有演出,你终生免费好吧......噢如果电影配乐这事能成,收入也全部归你,我一分不要。」 他可能看出来我的尴尬,笑了笑没推脱,将话题转到明晚四季云顶的事情上: 「那明天晚上是......我们在那边见?」 「我去接你吧,你都回来了还让你打车呢,你这酒店离我家也不远,」我很快否认,「我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下午6:30在你酒店门口,可以不?」 「行。」 我总觉得在四季云顶的见面很正式,问过柳成英以后,决定我们两个都穿西装。穿好衣服捋了捋后又对着镜子抓了个髮型,思考再三依旧没有选择戴耳钉。 19点整,我们准时到达四季云顶门口。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样的酒店,据说四季云顶是高级会员制,只有某些达官贵人以及他们主动发出邀请函的人才拥有预约的资格。我以为会是富丽堂皇的酒楼,可面前的只不过是一栋五层的简单建筑,门口一左一右放着两盆发财树,和奢靡二字完全沾不上边。 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都是虚的,不就吃个饭吗,显得能在这里吃好像祖坟都冒青烟似的。 我锁好车,走到四季云顶门口,刚想和柳成英吐槽一句,就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之前在拍卖会会场,和我争夺袖扣,恶意抬价的男人。 我听到门口接待小姐叫了他一声李总。 「啊,瞧瞧,这不是闵林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总甩着车钥匙来到我身边,张嘴就是直唿我的名字。我跟他本就不熟,他知道我的名字八成也是从那些花边新闻上了解的。我不打算回应他,结果他接着说: 「什么时候你这种级别的人也能来四季云顶了?这不是让这个地方身价都掉了。」 柳成英往前一步想反驳,我拉住他,和男人对上眼: 第19页 「别狗叫,很吵,比我家那两只狗还吵。」 「你!」李总一只手捂着心脏的位置,满脸震惊,「你怎么敢这么说我?你不知道你爸和我有合作吗?」 我翻了个白眼: 「原来闵恺裕是我爸啊,我还以为他是你爸呢。」 李总又要说什么,我上前几步,惋惜一般拍拍他的肩膀: 「你要是在这里心脏病发作了,也会让这儿掉价的。劝你还是不要激动,免得自降身价跟我成为同一种人。」 李总死死瞪着我,突然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我的身后。我也下意识回头,发现是柏川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顾沅宜。 也不知道他们听到了多少。 我刚想上去打招唿,李总赶在我前面,谄媚地叫了一声柏总。我听到他问柏川之前说的同白木科技的合作何时能再度商议,他已经积压了不少货,如果不进行下一步合作他的公司将会面临大规模的亏损。 柏川看向李总,语气略带疑惑: 「我以为上次见面已经说的很清楚,李总已经明白我的态度了。」 「可是我们之前明明......」 柏川打断他的话: 「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见你,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用眼神示意我跟上,带着几人前往电梯间。 此刻我满心满眼都是柏川,也不顾柳成英和顾沅宜也能听到我的话,扯了扯他的西装外套下摆,问他: 「你是在帮我嘛?」 短暂的沉默瀰漫在电梯间。在到达3楼,电梯门开的那一刻,柏川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回答: 「不要自作多情。」 第0010章 原来你喝多了就是这样 「噢,那不是就不是嘛。」我也没有气馁,确实现在觉得他是为我出气什么的多少有点异想天开,而且听上去他们的合作是之前就在聊的事。想到等会要谈的内容,我跟在他和顾沅宜后面,小声地嘟哝着,「我可是要帮你呢。」 顾沅宜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对他笑了笑,偏过头对上柳成英若有所思的眼神,轻声询问: 「怎么啦?」 柳成英摆摆手: 「没事,进去吧。」 包间里是一张8人座圆桌,此刻已经落座三人,见我们进来纷纷起身迎接。我看着他们和柏川客气地握手寒暄,又将柏川带到主位落座,这才接着招唿我们剩下三人,互相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另外三个人分别是这部电影的导演辛岚,编剧陶晓云以及影视公司的负责人齐学铭。 齐学铭指了指靠近门口的位置: 「坐,请坐,我们坐下说。」 我拉开柏川对面的椅子坐下,面前的场景再一次无声地提醒着我如今和三年前已经大不相同。我清楚这些饭局里的座位大有讲究,不是依据年龄就是权势,但之前柏川带我去参加过几次所谓的饭局,我都能堂而皇之地坐在他身边,坐在主位的旁边。 或许就像夏侑宁说的,当对方不再在意我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是。 落座后他们将菜单推脱一番,说是来之前已经订好了一份四季云顶提供的8人餐,只是现在看看还有没有要加的。柏川不是一个喜欢虚情假意客套的人,大方拿过菜单看了看,多点了份鸡汤,随后将菜单放在转盘上转到我和柳成英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我们自己点。 我想点一些柏川可能会喜欢的菜,但此刻我意识到我依旧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心情复杂地抬头望了对面的人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装模做样地翻看着菜单。 柳成英倒是看的很认真的样子,时不时偏过头来问我要不要点这个或者那个。因为在我们点菜的同时其他几位正和柏川聊天,我们便靠在一起讲的很小声,像是在高中课堂上偷偷摸摸讲悄悄话一样。 「你们二位看起来关系确实很好啊。」 我和柳成英还在看菜单,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说话的人,是编剧陶晓云。见我对她的话感到疑惑,笑着补充: 「我们去联繫柳成英的时候,一开始怎么说他都告知我们没有兴趣,最后说是闵林你也对配乐这件事感兴趣,希望二人能够达成合作,柳成英才愿意跟我们见面谈一谈。」 我张了张嘴,还未说话,柳成英礼貌地回答: 「闵林一直都是我很喜欢的一位师弟,他无论是演奏还是作曲的水平在业内都是顶尖,能和他合作也是我一直以来期待的事情,是我的荣幸。」 我哈哈两声,在一边开启了互相吹捧模式。 先是将来之前搜到的信息用上,将辛岚和陶晓云夸了一通。她们二位这是第三次合作,凑巧的是前面两部电影我还真的都看过,有一部是和柏川还没在一起的时候看的。夸着夸着说到「和我一起看的人都......」我突然住了嘴,生硬地将这句话煳弄过去,将话题引向齐学铭所在的影视公司。 不知说了多少句合作是荣幸,期待共事以后,我开始天花乱坠地夸赞柳成英,努力地试图将我们二人推销出去,生怕今天对方不满意就不让我们参与编曲,那我就会失去和柏川接近以及联繫的藉口。 「我也很喜欢这位师兄,很期待......」我拍了拍柳成英的肩膀,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柏川打断。 他神色淡淡,拿起勺子搅了搅面前的一盅汤: 第20页 「先吃饭。」 我自觉地马上住嘴,拿起勺子埋头喝汤。 喝了几口汤,点的菜也陆陆续续的端上来。刚刚在翻菜单的时候,我瞥见过这个所谓的已经定好菜式且价格昂贵的8人餐,但是根据图片来看,我怀疑我们7人吃8人餐都吃不饱。果然这端上来的菜基本都是偌大的盘子里点缀着四五块食物,不知是给人吃的还是拿来观赏。 全部菜上齐后,齐学铭建议我们举杯。我看了眼柏川,之前要喝酒时他都会帮我拦着,一是怕我两杯倒,二是怕我喝完胃痛哼一晚上,他会叫人来将我的换成其他饮料,或是直接说帮我喝。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一说帮我喝酒,其他明眼人也知道不会再继续劝,纷纷打哈哈似的说喝什么都行,就意思意思。 我看他是下意识的动作,我也知道如今他不会再帮我。侍者倒了白酒后我端着杯子站起来,率先开口: 「这杯我敬你们,希望日后能够达成合作,一起完成一部非常优秀的电影。」 53度的一小杯白酒我仰头全部喝下,没再去看柏川。齐学铭率先鼓掌,随后大家纷纷举起了杯子。 因为陈雨的管束,我已经很久没喝过这么烈的酒,更别说还是一口闷。坐下的时候我觉得喉咙到胃又辣又苦,连忙夹了几筷子青菜。柳成英一脸担忧地凑过来,小声地问: 「你没事吧?我怎么记得你好像不怎么能喝?」 我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 「我喜欢喝,没事儿,不会喝多。」 后面除了大家共同举杯的几次以外,我还单独敬了辛岚,陶晓云,和齐学铭一次,然后他们又反过来说要敬我。柳成英看我面色红润,很明显已经酒劲已经开始上脸,提出要帮我喝,被我拒绝了。 「没事的,就到这里为止,我有分寸。」我低声告诉他。 很难讲是因为我今晚花里胡哨的推销有了效果,还是其实对方私底下早就有了决定,他们没问我和柳成英要demo,等上了果盘以后,辛岚直接告诉我: 「我们加个联繫方式,然后,大后天,就是下周二,你们有空吗?来我们的配乐工作室,就在白木科技8楼,我们看看剧本和定剪,聊一下。」 我这个时候已经有点不清明,在桌子底下用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对着辛岚点点头: 「有空的!谢谢导演!」 送走那三位,我去了趟洗手间,以为自己要吐,结果什么也没有。洗手的时候抬头看了眼镜子,镜中的人两侧脸颊和耳朵都是红的。 回包间的路上我感觉自己头重脚轻,脚步虚浮,一不留神就撞在了什么人身上。低着头含煳地说了好几句不好意思,发现这人一动不动。我以为是找事的,嘟哝着怎么这种高档地方还有人玩这套,面前的人说话了: 「好好走路。」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不满的语气,我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人,终于在昏暗灯光下将几个重影合在一起,认出这人是柏川。 我一下子放松下来,晕晕乎乎地双手抱上他的腰: 「我今天是不是表现得很好?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我可以每天去找你,每天都见到你了。」 柏川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让我松手。 「不行,松手你就跑了。」我眷恋地蹭着他的西装外套,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或许现在我也有揣着明白装煳涂的成分在这里,总之就是不想松手,「喜欢你,好想你。」 头顶上方传来低声轻嘁: 「原来你喝多了就是这样,见人就抱,抱着说喜欢和想,接下来呢?」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嘿嘿笑了两声,抬起腿用膝盖顶了一下他西裤拉链的位置,听到布料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你说接下来是什么。」 柏川伸出手捂住我的嘴,语气里带着点愠怒: 「你喝多了,知道我是谁吗?」 我舔了舔他的掌心,他快速地将手收了回去。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看着他,又蹭了蹭他的西装外套,「柏川。」他冷笑一声: 「这就是你的追求方式吗?不是故技重施,就是想跟我上chuang?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这句话对于我因为酒精而变得平滑的大脑来讲简直就是无字天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我是因为喜欢他才想让他去看我演奏,跟他睡觉的,怎么变得跟十恶不赦一样。 只是不等我为自己辩解,下一秒就被拉到电梯门口。到了5楼以后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四季云顶上面这层是套房,也没反应过来柏川怎么从口袋里就跟变魔术似的掏出了房卡,整个人直接被推了进去。 然而柏川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他只是把我甩到床上,随后起身准备离开。 我赶紧抓住他的袖口: 「你要走了吗?」他不回答。 我凑上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摸索到皮带扣的位置。只是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他转过身直接将我掼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还是什么都没做,于是我继续刚刚的动作,一边解开他的皮带扣一边迷迷煳煳地抱怨: 「我今天为了见你,还专门没戴耳钉,我怕你不喜欢。其实我觉得我戴耳钉很好看,还买了很多漂亮的耳钉,下次戴给你看好不好?你之前不是说我怎么样都好看嘛......」 第21页 柏川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玩弄着我的耳朵,又改为三指揉捏着耳垂,答非所问: 「为什么只在左耳打耳洞?」 「啊?」我把他的皮带从腰间抽出来,正要去解开拉链,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大脑缓慢地运转了好一会,才给出回答,「因为你左边耳朵也戴了东西,我想着要跟你一样才好......」 我指的是他戴在左耳的助听器。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我也不在意,仰起头看着他: 「我还想去打舌钉,听说,」我吐了吐舌头,在嘴边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这样会很舒服。你要不要试试?」 柏川此时右手正拂到我脑后的头髮,我感觉到他的手稍稍用力,逼迫我将头抬得更高: 「听谁说的?柳成英?还是你那个好朋友,夏侑宁?」 我稀里煳涂的,不知道和那两个人有什么关系。摇摇头否定的同时继续帮他褪去衣物,随后将自己的手錶解下来放在一边,吃力又缓慢地一个一个解着自己身上的衬衫扣子。 之前我们二人之间大部分时候是由柏川主动,此刻他什么都不做,让我反客为主,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我确实有点迷茫。还在想下一步该做什么,柏川突然抓住我的左手手腕翻过来,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条一直以来隐藏在手錶腕带下蜿蜒突起的疤痕。 「呃......」我瞬间酒醒了大半。 柏川很用力地圈着我的手腕,一句疼还来不及从齿间溢出,他收回手,将衬衫重新穿上,坐回床边。 「闵林。」他低垂着头,念我的名字,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很快他又重复了一遍: 「闵林。」 第0011章 p-爱与时间等长 我一直觉得除了家庭关系不和以外,我前面十几年的人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有爱我的妈妈,又有很好的朋友,包容我的伴侣,看重我的恩师,擅长做的事情。在这些面前一些很小的事情都不称得上是挫折,我的人生没有经歷过苦难。 痛苦这个词似乎在我的词典里不存在。 直到我妈生病,一切都变得不寻常。『痛苦』这种陌生的情绪持续出现,主导着我的一切思维和动作。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绪,是萧静文确诊肝癌后,我发现叶莉和闵青在我们闵家别墅吃早餐的那天。 我妈在医院住下以后,虽请了个护工,我还是每周的周末都会去医院看她,并且晚上会住在病房里。她很心疼,说我睡在陪护床上脚都伸不直,根本睡不好,总是想赶我走。 我说平常下课以后也想来看你你都不给,周末来就不要再赶我走了。她很虚弱地笑了笑,轻轻揉我的头髮。 我又和她抱怨,说住院这几个星期闵恺裕没有来看过她一次。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笑容淡了点,最后只是告诉我: 「你爸忙呢。」 我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繁忙,能让一个人在自己的结髮妻子生病住院时,一次都不来探望。 住院大概3个星期左右,萧静文说她想要放在家里床头柜上的那张合照。 那张合照是在我拿到第一个钢琴奖项的时候拍的。还年幼的我被她抱着站在舞台面前,她穿着一条紫色的碎花裙,脖子上挂着我的奖牌;我穿着小礼服,怀里捧着奖盃。 那个时候我还有点婴儿肥,两个人面对镜头笑得很开心。 我说好,周五照常在医院陪了她一晚上,第二天看着她吃了点早餐以后,匆忙打车回家。一推开家门,就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以及一个留着寸头,年龄与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和闵恺裕一起,坐在桌边吃早餐。 见我推开门,闵恺裕很明显愣了一下。 我以为是他的客人,毕竟他偶尔会让一些人来家里谈事情,只是留客人吃早餐这件事倒是第一次。不过我没有细想,也没有和他们说话,径直上了二楼,去主卧将照片拿起来放进背包里,随后下楼准备离开。 经过餐桌边时,我听到那个女人啧了一声,用不大,但是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闵青,和你哥哥打招唿。他没点礼貌,我们要懂礼数。」 紧接着是闵恺裕的大声呵斥: 「叶莉,注意点场合!」 闵青,你哥哥。 这两个词砸得我头脑发晕。 我停下来,将包往餐桌上一甩,好巧不巧直接砸在这个叫叶莉的女人的盘子上。她高声惊唿,我并没有理会,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看的却是闵恺裕: 「什么意思?」 闵恺裕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他像是放弃了编造理由,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破罐子破摔也未尝不可: 「你弟弟,闵青。」 我将目光收回来,看向闵青。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刺头,且只会看旁边那个女人的脸色,是一个愚蠢的刺头。我问他: 「你多少岁?」 闵青梗着脖子,不想作出回答。我从面前的餐盘边拿起那把银质西餐刀,站起来绕到他身边,勐地将刀插在他手边的位置。刀身有三分之一没入木质餐桌,而闵青像他那个没用的妈一样尖叫一声,随后告诉我: 「20,我今年20。」 「20。」我又重复了一遍,「20。」 也就是说我两岁的时候,闵恺裕就和这个女人搞上了。 第22页 而现在,我妈还在病房里接受治疗,他允许这个女人带着孩子,堂而皇之地进了我们家的门。 很奇怪,我第一反应是想笑。 我站在闵青和叶莉身后,看着轻微出现裂纹的木桌,满目狼藉的餐盘,沾满粥和豆浆变得骯脏的背包。 放在背包里的合照因着我甩书包的动作,从未拉紧拉链的地方掉出来,露出来的那一半正好是萧静文挂着奖牌,笑得无比灿烂。 我想笑,随后胃部开始抽痛,开始想呕。 那段时间我总觉得心里有一团类似火一样的东西无处发泄。我知道这是我感到痛苦,愤怒,无助,悲伤的体现,可是我不知道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我不想告诉萧静文----尽管我怀疑她一直知道什么。这个时候我开始怨她,如果真的提早就知道为什么不离婚,难道又是所谓的『为我好』。 我希望她能意识到在成为『母亲』这个角色之前,她先是她自己。 每天在医院陪着笑我感觉像是对精神状态的一种折磨,随后柏川成为了受害者。 在我开始频繁地进出医院的这三个星期以来,拒绝过很多次他的见面邀请。在我知道闵恺裕出轨这件事没多久,他给我打了电话,在电话里很温柔地问我: 「音音,是出了什么事吗?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柏川对于我们家来说毕竟还是外人,我不想将家里的事情告诉他。萧静文也说过越少人知道这件事越好,她不想承受各种不知是否真心的慰问和关心,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面色蜡黄的模样。 就连夏侑宁说了几次要来探望,都被我拦了回去。 我站在医院的花园里,一只手拿着刚刚医生开的缴费单,另一只手攥着手机,很大声地吼着: 「你不是很厉害,什么都能查到吗?!你还问我干嘛!」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语调里带着点无奈: 「你不让我知道的事情,我会尊重你的隐私。」 花园里许多人都向我投来疑惑或是好奇的目光。我站在原地,抿了抿唇,很小声地对电话那边说: 「对不起,刚刚......是我有点激动了。」 柏川说没关系。 柏川承诺过的事情向来是说到做到,所以我相信他确实没有去查。 后面我们见过几次面,我总是在不能对他发火,和实在控制不住情绪之间来回横跳。我知道对他发脾气是完全没道理,完全不合理的事,这么做也会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 然而柏川对我好像有着用不完的包容和耐心。 在我深夜把他叫醒,说睡不着想去看海的时候,他什么都不会问,拿上车钥匙牵着我的手就出门。驱车一个半小时以后我们到达了海边,下车后他把我抱到车前盖上,随后抱着我的腰,头靠在我的胸前。 他什么都不看,好像只是在听我的心跳。 我看了会大海,又仰头盯着天上的星星,手指无意识地玩着,卷着他的头髮,问他: 「怎么样才能更好的面对和迎接死亡呢?」 柏川环在我腰上的力度紧了紧,片刻后回答: 「当你意识到所有人终将会有这一天的时候。」 「我知道所有人都会......」我玩他头髮的动作停滞了一会,「可是我就是觉得很难接受。」 「音音,不是在你身边的所有人,或者其他,都会一直陪你走到生命的终点,包括我,包括两只狗,」柏川仰起头,我也看向他,他眼睛里好像倒映着几颗星,「你只要知道,无论陪你到什么时候,爱与时间等长。」 有一次我以为他睡着了,深夜抱着两只狗去阳台哭了一会以后,回头发现他就靠在阳台门边,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目光混合着哀伤和无措,但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看我心情稍微平復一点,让我小心不要着凉,随后递来一杯温水,又问我想不想吃蛋糕,他可以现在去买。我破涕为笑: 「都凌晨了,你去哪里买啊。」 他擦了一下我的眼尾,故作轻松地回答: 「你想要的话,我就一定会有办法。」 柏川接受我一切合理或者不合理的发泄,在最后将我抱进怀里,轻轻抚摸我的嵴背,告诉我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 有的时候我觉得他像沉默的山,只要我愿意出声,总是能听到回音。 后续等待肝源不确定要多久,可能是几周,几个月,也有可能是几年。根据萧静文的身体情况,医院问我们是否考虑亲体肝移植。 根据血型以及各种检查结果,医生不建议我提供肝源,而闵恺裕被告知和萧静文完全可以配型成功。只是我让他自愿成为捐赠者的时候,他告诉我,他需要白木科技的商业机密信息。 如果我愿意从柏川那里将他需要的信息偷过来,他会马上在医院进行登记。 我在医院门口大骂他是没良心的东西,死后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接受折磨,他非常冷静地告诉我,他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作为肝源供体他也面临着身体损伤和几年后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问题,怎么会有平白无故的捐赠这么好的事。 最后他说,把我送到柏川身边,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做准备。 所以那段时间,我进入了柏川的书房,打开过保险柜和电脑,也看过那些信息。 第23页 我挣扎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我觉得不能再伤害柏川了,也不能再忽略自己内心对他真实的感情。 但是萧静文的配型也非常重要,所以我的打算是根据自己看到的东西,伙同几个已经在公司上班,有相关工作经验的朋友更改所有关键数据和日期,编造一份看上去完美又专业的报告给闵恺裕。 我觉得他不会发现是假的,毕竟他又没看过原文件,没有可以对比的东西。 结果只过了两天,闵恺裕直接打电话来说我做得好,随后履行他的承诺,进入医院进行术前准备和检查。 我不知道他的信息哪里来的,但能让我妈做上手术就是好事。在这期间白木科技发现信息泄露,而我百口莫辩,柏川同我分手,我想着妈妈能够挺过来就好,硬是强撑着精神在医院陪着。 一切好像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萧静文凌晨被推进急救室,几个小时后医生走出来告诉我,她因为术后併发症抢救无效死亡。 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在昏迷前拉着我的手,说「不要害怕」。 名为痛苦的情绪再度强烈地涌现,像是一次高过一次的浪潮般占据着我的大脑。 手腕上的伤疤就是在她去世,到下葬那段时间留下的。 那一分钟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看着鲜血从手腕上涌出来的时候,长出一口气,随后感觉到了诡异的平静。 将刀放回桌面,向后靠在椅子上,我盯着桌面上那幅空荡荡的相框----里面的合照和萧静文一起进了焚化炉,已经变成了一把灰。 思绪不断跳跃,一会在想妈妈明明上个星期还在说等病好出院以后,会继续去看我的演出,和我拍很多很多照片;一会又在想柏川说分手时的决绝,和聊天框里未能发送成功的那句[对不起]。 我在想这一切会不会是幻象,只是手腕上不断传来的刺痛,还有低下头看到地板上滴落的血迹都在提醒着我,发生的所有都是真的,萧静文已经变成了那个小小的黑色盒子,而柏川远在大洋彼岸。 两个最爱我的人都在同一时间离开我身边,留下的只有那句「不要害怕」,和「爱与时间等长」。 第0012章 兴致全无 在后面的这几年里我很少会去想这道伤痕的事情。 一开始我偶尔会去思考这个行为是否幼稚,算不算合理,如果重来我会怎么做。后来等伤口结痂好的差不多,我买了个智能手錶。用较粗的腕带一遮,眼里看不到,脑子里自然就不会去想。 其实我戴手錶,是为了遮住不让自己看,也是为了不让别人看。亲近的人看到或许会伤心,会问东问西,而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的关心。 夏侑宁问我为什么突然开始戴手錶,是不是装x。我拿出给他买的那一块,拆开包装,拉过他的手给他戴上的同时回答他: 「监控一下身体各项数据,年纪轻轻的别死了。」 他说我咒他,我说要咒也是给闵青和闵恺裕下咒,我这是爱他。 柏川是第一个见到这道伤痕的人。 此刻我有一种小时候在课堂上偷看漫画书被抓包的感觉。我不清楚他这是什么态度,也不想让他以为我在藉机卖惨,揉了揉手腕,尴尬地解释着: 「我,就是那个时候,脑子抽了一下,哈哈哈,没事的。」 柏川没理我,站起身将剩下的几粒衬衫扣子扣上,皮带重新系好,又恢復了衣冠楚楚的模样。反观我衣冠不整头髮凌乱,这会要是扫黄打非突然破门而入,估计会直接认定我们是刚刚完事。 「干嘛突然要走啊,」我从床上爬起来凑过去,想扯他的衣服,「你不开心了。」 这次他直接甩开我的手,很快地反驳: 「我没有不开心。」 「那你为什么突然把衣服穿好?」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和你发生点什么,」他微微侧过身瞥我一眼,「刚刚看到的东西让我感觉兴致全无。」 「啊......」不自在地摸了摸手腕上的伤痕,我想笑,又挤不出来一个笑容,「是很丑吗?我平常都会拿手錶腕带遮住的,那你不喜欢的话,我......我用纹身把它遮掉?或者......」柏川打断我: 「我先走了,你喝多了就在这儿不要到处走。我不希望明天有人投诉,说我带进来的人因为喝多在走廊对其他客人进行骚扰。」 「噢,我也没那么,我也可以......」 话没说完,回应我的是『砰』的关门声。 在床上坐了一会,确定门外没有传来脚步声,柏川是真的走远了,我锤了一把床上的靠枕,丧气地躺下。 我不确定自己是真的想和他睡一觉----毕竟性在我们二人之间算是一种沟通方式,如果是由我开始主动的,那几乎与求和示好无异。在为数不多惹柏川生气的几次事情里,比如为了显得不那么臃肿没穿羽绒服出去玩,又比如和夏侑宁在酒吧里玩的太晚忘记告诉他可能晚点回家,最后哄着哄着都是以将柏川带到床上去为结束。 还是说我想看他因为我失控的样子。 重逢到现在,虽说我们二人不一定要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般互相指责,他的冷静还是让我时不时有点心慌。 情绪上一起一落,再加上喝了酒,我迷迷煳煳地就睡了过去。再次睁眼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看了看时间发现离柏川离开其实也只过了半个小时,而柳成英给我打了10个电话,发了8条消息,内容不外乎都是问我在哪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24页 短暂的睡眠以及被铃声吵醒让我此刻感觉头疼欲裂,有一种睡还不如不睡的感觉。重新闭上眼缓了缓,我拿起手机给柳成英拨回去。 他马上就接了,声音像是要穿透我的天灵盖: 「闵林,你在哪里?我怎么和导演说了话回来一直没找到你?」 「小声点......小声点......」我揉揉太阳穴,「我没什么事......你当时出去以后我觉得有点不舒服,被柏川带上来休息了。」 「上来?哪里,四季云顶的上面几层吗?」 「哦,是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 「你们两个现在在一起吗?」 我摇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摇头他看不到,被自己的行为逗笑了: 「不在,他只是带我上来休息而已。」 「那......你是继续在那里休息,还是我叫代驾开车,我们两个一起回去?」 「啊......」我坐起来,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你等我,5分钟,我这就下去,你叫代驾吧。」 下楼以后,柳成英看到我皱皱巴巴的衬衫,打量的目光上下扫了好几圈。我懒得解释,一路上一直靠着车窗休息,直到他到住的酒店准备下车,我才掀了掀眼皮,说了句拜拜,下周工作室见。 打开家门后的冷清让我怔了一下,撑在玄关处的鞋柜上好一会,这才想起来两只狗被我提前送到夏侑宁家里去了。快速洗漱一番将自己丢到床上,迷迷煳煳又要睡过去之际我想起什么,打开和柏川的聊天框[你安全到家了吗?]等了一会没得到回覆,强撑着精神发了一句[晚安]随后陷入昏睡。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和柳成英在微信上保持联繫,偶尔也会去他的酒店见面,聊聊对辛岚导演发来的剧本的理解。从剧本里看到的东西和之前夏侑宁提供的信息差不多,以一种比较文艺的手段讲述了柏华晋的发家史。 也是从剧本里我才知道,柏华晋夫妇二人是在大学认识的,是彼此的初恋,情深伉俪。当初柏华晋孤身一人想走创业路的时候,只有他的妻子梅念婉一直坚定地支持他,而他在成功以后也对于妻子的支持给予了各种各样的回报。 我一直对于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出柏川这样优秀的人很好奇,如今倒是有了些了解。只是柳成英在看过剧本以后告诉我,这些能拍出来的东西或多或少都会美化一下,谁知道夫妻二人之间真实情况到底如何。 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有点道理,毕竟闵恺裕在过去的十几年虽不说和萧静文像一对恩爱夫妻,但也相敬如宾,谁能想到背地里早就出轨,在妻子死后的第二个月就想与出轨对象再婚。 只不过他再婚没有成功。配偶一方死亡,想要再婚需要提供死亡证明,而我妈的死亡证明是我去领的。 当时我已经拿着妈妈留给我的钱,以及过去几年大赛的奖金在市中心买了现在这套房子,搬离了闵家。闵恺裕直接找上门,说要萧静文的死亡证明。 我问他要干什么,他不愿说,最后还是我猜到的,是要和叶莉结婚。 我当然不肯,虽然我不会放狗去咬他,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我还是告诉他,如果再来一次,我会报警说这里有人非法入侵民宅。他后面不死心,想以死亡证明遗失为由补办,结果根据榆阳市的政策,如果不是当时领取死亡证明的亲属来补办,这个人要提交一份领取死亡证的亲属的委託书。 闵恺裕和叶莉轮番上门,最后均被我赶了回去。 他和叶莉到如今也只是同居人的关系。 不过我也无意根据自己的家庭来揣测柏川的真实情况,就算事实真的不是如此,他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会尊重他的想法,就像他尊重我的意愿那样。 更何况无论电影是否美化,我的工作也不是找出真实情况。 周二和辛岚导演约的时间是中午。我洗漱完后站在打开的冰箱前看了好一会,最终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食材,想做一份午饭,然后早点过去,趁柏川还没有去食堂的时候将饭带给他。 我想着既然大家都在同一栋大楼里工作,给他送饭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很努力地在回忆里试图寻找当年在他家住的时候,每个周末餐桌上都有点什么,最后决定做青椒鸡蛋饼,红烧排骨,还有炒青菜。 只是上帝似乎确实是公平的,或许在我即将出生的时候他点了一下萧静文的肚子,说赐予这孩子弹钢琴超级厉害的技能,随后又点了一下,说将来这孩子做饭会很烂。我这不知道第多少次试图不要把鸡蛋饼摊碎,旁边的蛋壳成堆;红烧排骨对于我这种新手来说简直是难于登天,最后成品黑黑乎乎。 我分了一点到forest和cypress的饭碗里,它们闻了一下,转身走了。 最后能吃的,味道也还算不错的,只有炒青菜。 我从橱柜的最底层翻出同样不知什么时候买的保温壶,将青菜盛了进去。随后把七零八落的鸡蛋饼全吃了,勉强咽了几口排骨,剩下一点放回冰箱里。在小区门口用另外一个保温壶打包了一份鸡汤套餐,拎着两个保温壶站在了白木科技楼下。 这一次辛岚导演提前帮我们打了招唿,我跟柳成英都在一楼前台领到了一个临时工牌。 进了电梯以后柳成英按了8,我向前一小步,按了39。他看我一眼: 「你这是要去哪儿?」 第25页 我小幅度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送午餐。」 「......」柳成英盯着我手里的袋子看了好一会,「上次我就想问了......你和这位柏川,柏总,是......?」 电梯到了8楼,打开门的那一刻我对他眨眨眼,将人推出去的同时回答: 「我喜欢他,我在追他。」 贴在柏川办公室门口,我听到了一些细微聊天的声响,随后皮鞋声音越来越近。我还没准备好往回缩,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 我和站在门内的顾沅宜四目相对,他推了推眼镜: 「闵先生是又想知道一些我们公司的商业机密吗?用这种方式可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节奏哥做饭——打一个下联 第0013章 下次注意点 如果有人要我从成千上百个词彙里选一个,来概括我和顾沅宜之间对彼此的看法,我觉得我们两个会不约而同地选择『相看两厌』。 在一开始,确实还没有对柏川产生真情实感的阶段,我只觉得顾沅宜很装。经歷了季节更替依旧穿着他那身西装,我一直怀疑如果有人打开顾沅宜的衣柜,那么这个人会毫不惊讶地发现衣柜从左到右依次挂着的全是深色西装。 顾沅宜的标志除了西装还有眼镜,据我的观察他讲不到几句话就要顶一下眼镜,不知道是这个动作能够让他的思维更清楚还是说出来的话更有可信度。我曾经问过他如果眼镜不合适为什么不换一副,他露出很无语的表情,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到后面我开始对柏川因为感情而产生占有欲以后,对顾沅宜就从不讨厌变成了时刻警惕。 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作为特助是不是和柏川走的太近了,我们三个简直就跟网上me and you and steve的梗一样,如果在公司以我和柏川为中心点,半径几步之内必有顾沅宜;他也有柏川家里的钥匙,虽说每次来访之前都会打招唿,我一回去看到家里摆着对方送来的文件,水果,还有柏川挂在办公室休息室里的大衣,总是觉得不舒服。 总之那些水果,我让家里的阿姨拿回去给小孩吃了。 至于柏川那件大衣,我觉得它混合了柏川和顾沅宜的两种香水味。那天晚上柏川一如既往地从背后圈住我的腰,把我搂进怀里,在我即将迷迷煳煳要睡着的时候,问: 「音音,cypress和forest,它们穿的是什么?」我装傻充愣: 「是衣服,你看不出来?」 他吻了吻我的后颈: 「我觉得很眼熟,是你拿我那件大衣做的吗?」 「干嘛,你不捨得啊?」我想掰开他环在我腰上的手,「我知道你那个是限量款。」 他笑起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脖颈,好痒。我听到他说: 「在我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我为什么很确定顾沅宜也厌恶我,是因为他不止一次直接对我表明过类似的想法。 他负责柏川出差时的订票和酒店等等,自然也知道柏川因为我改变出差频率,以及很多次远在国外,为了我的表演以及我都忘了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的一句『好想你』,临时更改行程。 顾沅宜对我说过的话包括但不限于 「我看不出来你是真的喜欢柏川。」 「他为你做了很多,你为他做了什么。」 「你知道他这一次出国水土不服了两天,结果因为你的比赛病好没多久就马上赶回来,怕你担心还一直问我他看上去怎么样吗?」 大部分都是以「你知道......吗?」为一个句式,其中偶尔掺杂着关于我到底喜不喜欢柏川的猜测和剖析,说得义正言辞头头是道,一定程度上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柏川在毕业进入白木科技工作以后,顾沅宜能够成为他亲自挑选的第一位助理。 此时面对顾沅宜明显的奚落,再加上我还没未自己洗刷冤屈,就这么贴着人家办公室的门,确实有点尴尬。我退回去站直,呵呵笑了两声,抬起手里的袋子: 「我只是来送午餐的,刚刚是想听一下有没有人在里面,要是没人的话我就去上次那个会议室等一会。」 顾沅宜还想说什么,办公室里面的人发话了: 「沅宜,先去解决我刚刚说的事。」 顾沅宜瞪我一眼,侧身从我身边挤了出去。 办公室此刻就剩我和柏川二人。 时隔三年再次进来,我禁不住暗暗打量了一圈。书架和办公桌上之前放了两三张我们的照片,如今一个相框都看不到,我摆在沙发上的几个靠枕和玩偶也不復存在。 柏川从一堆文件里抬头看我一眼,很快又低下去,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 「什么事?」 我再一次举起手里的东西: 「我给你送饭,我怕你在公司吃的不好,这个,嗯......鸡汤套餐是我在外面打包的,但是青菜是我自己炒的。」 他没说要我拿去放他桌子上,也没让我坐下。我就这么领着饭盒站在沙发边,一直盯着他,直到他抬头看我一眼,说了一句和我刚刚讲的内容毫不相干的话: 「你挂着白木科技的工牌,现在就是我们公司的一员,代表着公司的形象。」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这是突如其来的什么意思?」 第26页 柏川将手里的文件随意地往桌上一丢,向后靠在办公椅上: 「你应该拿手机看看你的眼睛。今天还好没有重要客户来参观,要是让别人看到你这样,还以为我们公司把一个小员工怎么了。」 听了这话,我顺势走过去将饭菜在他桌子上放下,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看了看。此刻我的双眼确实红肿明显,右眼细看还能看到点红血丝。 「啊,这个,」我把手机收起来,同他认真解释着,「就是,我本来,要给你做青椒鸡蛋饼的,切青椒的时候我没经验,揉了一下眼睛,结果切完以后又忘了,不自觉地又搓了一下,就一直这样了。」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理由----」他顿了顿,「下次注意点。」 「好,」我做了个发誓的动作,「下次切青椒一定不揉眼睛。」 柏川点了点桌面上的文件: 「我指的不是......」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是柳成英。再瞄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心下一凉,赶忙接起电话,不等那边说什么,张嘴就是道歉: 「不好意思,我的,我的!我忘记看时间了,这就来!」 柳成英没好气地催促着: 「你知道就好,知道就行,快点下来了。」 挂断电话,我把保温壶又往柏川那边推了推: 「那家鸡汤套餐是从我们小区那边有名的小店买的,肯定比食堂的大锅水有营养!然后,然后,噢对,这个饭盒是有点丑,我今晚回家就会下单新的。」 随后又颠三倒四地发了个誓,一边发誓一边往后退: 「我有打算认真学做饭的,你不要嫌弃,记得准时吃饭。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会去问顾沅宜,」我内心暗自加了一句『虽然我很不想』,「拜拜,我要去认真工作了。」 关门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保温盒。 辛岚导演对于我的迟到没说什么,乐呵呵地挥挥手让我赶紧进去: 「这地方还不错吧?」 我环视一圈,比之前那些小作坊配乐室确实高档了不少,设备齐全,且一看就是很贵的牌子。 她让我和柳成英随便坐,给我们介绍了一番: 「这是前年,白木科技准备投资以及发展电影行业的时候,专门将这一层原来的办公室往上搬迁,随后将这一层改为配乐室。其实后期电影需要的一切,剪辑,录音等等,在这栋楼里的其他几层都能实现。我觉得柏总很看好目前电影行业的发展,可能未来有成立白木科技旗下影视公司的打算。」 见我和柳成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她拍拍手: 「剧本都看了吧?」 「看了,看了。」我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那今天就是看一下定剪,以及我们共同确定一下配乐点。不用着急,目前是有一周的时间完成这个定点工作。」 确定配乐点,即spotting,指的是配乐应该在几分几秒到几分几秒出现,以及它应该听起来像什么样子。我之前和柳成英稍微讲解了一些流程,他说他在国外时也曾被邀请去参观过一些着名的配乐工作室,此刻对于辛岚说的话我们二人也能理解,表示可以马上开始。 从定剪来看这部电影确实延续了辛岚和编剧陶晓云一贯的电影风格,只不过观看时我一半的注意力都在饰演柏川的那个演员身上。 这种像是从上帝视角观看一个人的成长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坐在设备前,看着屏幕里柏华晋带着年幼的柏川去配助听器,结果因为家里经济条件艰苦,在双耳中度听力损失的情况下只能凑齐一只助听器的钱,随后柏川将助听器戴在了右耳。 伴随着电影的推进,柏华晋下定决心在当时国内的大环境下创业,举家搬迁到榆阳市。在这期间大部分镜头在展示夫妻两互相扶持,柏华晋从举步维艰到事业有成。和柏川有关的镜头很少,目的都是为了凸显这个儿子在学业和生活上也很争气,没有让父母担心。 并且柏川在这部电影里只拍摄到了刚刚考入大学的阶段,扮演者也换了一位更加成熟的演员。 观看结束后,我和柳成英开始鼓掌。辛岚看向我们: 「说说感想?」 柳成英点点头: 「很多镜头表现得感情很强烈,我觉得作为纪录片是很好的。」 被夸奖了,辛岚也没有装模作样地推脱,很大方地说了句谢谢,让我们再看几遍,记住一些观看时的感觉和想法,明天再开始确定配乐点。 我们这种工作没有固定时间,完成当天要做的事就可以下班,只不过根据我之前的经验,到后期,『完成当天的工作』可能是晚上十点多。今天算事情少,再加上辛岚好像5点多有事情,还没到5点,就跟我们说可以结束,明天同一时间再见。 刚刚工作的时候大家都在认真观看定剪,我也不好意思玩手机,这才有机会给柏川发去消息,问他中午吃了没有,味道怎么样。柳成英在一边收拾东西,突然很疑惑地问了一句: 「闵林,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当然可能这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点。但是我觉得既然是纪录片类型,还是要追求一下严谨......」 他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看向我: 第27页 「我怎么记得柏总的助听器是戴在左耳呢?」 【作者有话说】 柏总:想了解一件事,拐弯抹角地问,颠三倒四地问节奏哥:已读乱回 第0014章 p-不想再错过 「刚刚那部电影还不错,没有网上说的那么不堪。」我走在柏川左侧,一手拿着没喝完的可乐,另外一只手捧着我一眼就看上,死活想带回宿舍的爆米花桶,里面还插着柏川送的一大束玫瑰花, 「辛岚导演的作品感觉一直都是这样,评价非常极端,能欣赏来的人很满意,不喜欢的人觉得片子非常空,两个小时什么都没讲。」 过了一会,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我偏过头去看了眼,正好和对方四目相对,柏川对我温和地笑了笑,笑容里难得地带了点试探。 我知道他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从表演后台认识到现在也快三个月了,几乎每天都能见面,我自然能够理解柏川一些动作和表情包含的潜台词。 就比如他刚刚那个笑,意思是他没有听清,可是不太好意思让我再重复一遍。因为第一次他没有听清我的话,向我靠近让我再重复一遍的时候,我啧了一声,他到后面就不再明着表明类似的意图。 只不过这样换来的是我的愈加烦躁。我一面想着他是听障人士,这种情绪是不尊重对方的行为非常没有礼貌,一面又想着和他在一起相处真的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此时顾不得从电影院走出来的人还比较多,我拉住柏川在原地停下,踮起脚凑到他左耳边,很大声地说: 「我说,刚刚那部电影很不错!!你觉得呢???」 我第一次做出这种行为的时候,亲眼看到跟在柏川身后的保镖脸色变了变。我靠近柏川又不是会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致命武器进行偷袭,不知道对方那么严肃干什么,后来问过才知道我是第一个这么明目张胆地将『柏川有时会听不见』这件事表现出来的。 每次我这么做的时候,柏川也不恼,他会在我说完以后再次对我笑笑,然后回答我刚刚说的话,就像现在这样: 「我也觉得还不错,挺有深度的。」 我松开他,两个人往预订好的餐厅走去。我也不是非要听到他的回答,他对于这个电影的评价是好是坏也不甚在意,就是觉得一定要让他听清我刚刚说过的话而已。 柏川预订的是一间西餐厅,是在问过我想吃什么之后做出的结论。过去这几个月他包场过很昂贵的餐厅,也和我一起在路边吃过烧烤和小吃摊。总之我说想吃什么,他从来不会反驳。 我们第一次在外面吃饭,是他以『感谢我提供了很多学习钢琴方面的技巧和经验给亲戚的小孩』为由,将我约了出来,是在非常昂贵的一间酒店。这间酒店我在前几年萧静文过生日的时候预订过一次,里面提供的饭菜对于我来说,完全属于『贵在食材』,换而言之就是简在分量,烂在口味。 因此那顿饭我都没吃什么,大部分时候在喝汤。这间酒店的汤也做的一般般,但我是一个非常喜欢喝汤的人,无论是家里萧静文或者阿姨煲的汤,又或者是大学食堂里那种『刷锅水』,我都觉得味道还不错。 那天回家以后,柏川给我发了一条类似道歉的消息。大意就是没有询问我的口味,擅自订了一间他自以为味道不错的酒店,但看起来我并不是很喜欢吃,他觉得很抱歉,下次一定会注意。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那句『下次一定会注意』。在我看来表达感谢,请一次吃饭就够了,后续是要做什么呢? 结果还真的有下次,并且不止一次。只不过在那之后他会提前邀请我,询问是否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如果我说有时间,他会进一步询问我想吃什么。 他在前面几次约我出去的时候理由都很充分,还有几次碰巧的偶遇,我也不是那么别扭地人,既然有人要主动请客吃饭,去便是。更何况我觉得和柏川在饭桌上的交流非常舒服,除去偶尔可能会听不见,需要我重复这件事以外,他永远不会让话题掉在地上,甚至还能接住我的一些梗----毕竟我们之间有着7岁的年龄差,他在我看来像是不刷短视频也不看任何图文社交媒体的人。 只不过后面吃饭的次数多了,再加上他给我带了几次花,送了几份礼物,在我过去几个月的一次比赛,两次登台演出都坐第一排,我渐渐地品出点不一样的意思。 他不明着说,我也就装傻充愣,心安理得地享受一个优秀男人的爱慕和追求。 一般如果是在酒店那种有包房的地方吃饭,我会选择坐在柏川对面,这样就算大声讲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如果是在西餐厅,或者是路边摊这种地方,我就会像今天这样,坐在柏川的左手边。 我知道他的助听器在右耳,只是我习惯性地在走路,吃饭的时候位于另一个人的左侧,估计是从小和夏侑宁玩在一起养成的习惯。 柏川将菜单推过来: 「看看你想吃什么。」 我点了份羊排,以及番茄意面,将菜单推回去的同时点着羊排旁边的那张图,凑到他耳边: 「可是我也想吃牛排......就是怕吃不下。」 这是我的惯用技巧,柏川也听懂了。 「我吃这个就好,」他没有再翻阅菜单,看向一边正在等待的侍者,「他刚刚说的,再加一份这个牛排,还有一个冰淇淋球杯,最后吃完饭再上。」 第28页 听到冰淇淋,我眼睛亮起来,开心地和他说了谢谢。 饭吃到一半,我拿叉子卷着意面玩了一小会,还是没忍住,向他那边靠过去,保持着稍大但又不至于被旁人听到的音量: 「我记得你......啊我没有恶意!就是问一下,我记得你好像是两边耳朵都......」 「没关系,你对我感到好奇,我很开心,」柏川摇摇头,将手里的刀叉放下,「我双耳都是中度听力障碍。」 「那你为什么只戴一边助听器呢?你家里这么有钱,你也很有钱吧?」 他露出一个笑,好像觉得我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我刚出生的那几年,我们家经济条件不算太好。当时那个医生说了很多,比如只戴一边会造成声音定位能力下降,以及听觉疲劳等问题,但最后我的父母还是只选择只配一边,如果配两只助听器,我们估计接下来几个月都会挨饿,那个时候也正好到了我要交学费的时候。」 我点点头。在知道柏川是谁以后我上网查过他的资料,这段话在视频採访中有听过。 「至于现在为什么有钱了也只戴一边......」柏川偏头看向我,嘴角依旧是似有若无的笑,「这是一个秘密,你可以拿什么跟我换吗?」 我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意面,完全没有在西餐厅用餐应该有的气质,含煳地回答他: 「好啊,但是,我现在想不到拿什么跟你换,你可以先告诉我,然后我欠你一次,行吗?」 柏川扯过一边的餐巾擦了擦我的嘴角: 「可以。」 「我是有两只助听器的,在没遇见你之前......也就是上大学的时候,家里条件好起来,他们终于意识到我耳朵的问题,带着我去大医院检查了一遍,重新配了一对助听器。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习惯了一边耳朵近乎听不到声音,觉得戴不戴都无所谓,我依旧能好好地生活。」 「检查完以后医生说了,长期只佩戴一边的助听器,对我没有佩戴的这边」,他指了指左耳,「已经造成了很大影响,不过他还是建议我戴上,意思是不要让负面影响继续扩撒。」 「整个大学我都是戴着两只助听器的,直到大学毕业,我进入家里的公司工作以后......」 「公司的很多股东和高层看不起我,因为耳朵的问题。他们会在会议上明着说我是聋子,是残疾人,无法成功地继承柏华晋的事业,没有能力带领整个公司。」 柏川放在桌面上的左手握成拳,很快又松开: 「我不是一个会因为这种流言蜚语而感到自卑的人,毕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只是那段时间或许因为我太急于求成,想在柏华晋,以及那些股东和高层面前证明自己,我再次取下了左耳的助听器。」 「我觉得只戴一边,或许从外表上来说,会显得比之前有用一点。」 「他们总是说我代表了公司的形象,因此一直以来网上所有官方的,有关我的新闻图,无论是什么场合,拍摄的都是我的左边侧脸。我不愿意让他们拍到我戴助听器的耳朵。」 「现在想来都是自欺欺人罢了......」他对我笑了笑,脸上好像一闪而过几分落寞和自嘲,「好像挺幼稚的,对吧。」 我无法评价这种行为幼不幼稚,但我知道自己内心有一种难以明说的情感正如同浪潮般不断翻涌。 一个优秀又成熟的男人,愿意在我面前袒露之前那点自卑的心思,露出脆弱的一面,或许世界上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兴奋的事情。 我随意地安慰了柏川几句,告诉他不是他的问题,是那些股东和高层狗眼看人低,又问他: 「那你现在,应该已经不怕他们了吧,为什么不重新......?」 「正是因为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想要我失势的人变得更多,」他神色恢復正常,又是那种淡淡的模样,「一旦我重新两边都佩戴助听器,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人以我的身体健康状况为由,想尽办法将我拉下水。我是能够採取相关的应对方案,只是工作已经很累了,我想避免一些麻烦。」 这时侍者上了冰淇淋球杯,他把甜品推到我面前,先是告诉我慢慢吃,小心冰牙齿,然后带着点笑意告诉我: 「不过,我打算重新配一只左耳的助听器,毕竟你总是在我的左侧,戴在左边才能听得更清楚,不然闵林又要生气。」 我看向柏川,对上他的视线,在他眼睛里看到一个很完整的我,还有明晃晃的欣赏和爱慕。 我听到他继续说: 「而我也不想再错过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第0015章 每天都送,会有进步 柳成英倒也并没有说错,我点点头: 「现在确实是戴在左耳。」 他一脸的疑惑: 「这个东西还能到处变的?他到底是哪个耳朵......」 柳成英常年在国外,没看过柏川的採访以及听说过他们家里的事很正常。我挑三拣四地给他解释了一下,告诉他就像纪录片里拍的那样,因为年幼时家里贫穷的原因,家里的钱只能购买一只助听器,纪录片到目前为止拍摄到柏川的大学期间都是没有出错的。 至于为什么现在戴在左耳,我摇摇头: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人家有什么事吧。」 没有说出口,不仅是因为具体原因涉及到柏川的个人隐私,也是因为我想守着这一点世界上只有我和柏川才知道的秘密。 第29页 柳成英像是接受了我的解释,没再问关于助听器的事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话题引到了今天中午那件事: 「那你说,你喜欢柏总......你正在追他,是认真的?」 「是呀,」我挥了挥手机,「我刚刚问他能不能上去拿保温壶,他说现在有空,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家没关系的吧?如果确定要长期在本市发展的话,还是买辆车比较好。」 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把包甩到后面,看他一眼: 「怎么了?」 「嗯......就是......那他对你是什么态度?」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开玩笑一般回答他: 「爱理不理呗。」 等我们去往电梯间的时候,发现已经挤满了人。看了眼时间正好17点过几分钟,我想起几个在这里打工的大学同学在朋友圈发的评价,说是白木科技不提倡996,早9晚5,实在做不完事情再加班,周末双休,幸福加倍。 至于其他的,公司内部每一层都设有母婴间,休息室,甚至是淋浴室;茶水间里的柜子每天都会补充零食和茶包,夏天的时候冰箱里有限量供应的冰淇淋以及切好的水果。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白木科技在业内的评价一直好过文裕科技的原因。 这家公司真的有在很认真地践行墙上贴着的企业文化之一,『员工是我们的财富』。反观文裕科技,尽管随处可见的『尊重,理解,协作,以人为本』,我一直认为这几个词对于闵恺裕来说就是哪天晚上脑子一抽,觉得这四个词真有文化,于是大手一挥决定贴在公司墙上,让所有人耳提面命,自己视而不见。 因为是下班时间,向下行的电梯人满为患,而我比较轻松地就搭乘了只有一个人的,向上的电梯。我满脑子想的都是等会开盲盒,不知道柏川吃了我给他带的饭没有,等到电梯门在39楼打开,旁边的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谢谢你啊。」我道谢完抬脚就往柏川的办公室走,哪知这人一直跟在我身后。我想着他应该是这个点被叫上来给柏川送文件什么的,没有多加理会,只是我总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身后牢牢地盯着我,最终在离办公室只有几步的地方忍无可忍地回头,压低音量: 「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这时我才发现面前这人更像是一个大学生。穿着无袖连帽衫和短裤,脚踩篮球鞋,整个人洋溢着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青春洋溢。 他像是要抵赖,我摇摇头: 「别说没有,你的视线快把我洞穿了。我们认识吗?」 其实自从三年前和柏川的恋情曝光以后,外面有些人认识我也很正常。只是没人会一直用让我感到不舒服的方式一直盯着,我宁愿他直接上前来说些话。 男生看上去有些拘谨,上上下下扫了我好几眼,带着点激动和欣喜,试探性地问: 「你......你是不是门里有个文和两棵树啊?」 <门里有个文和两棵树>是我直播间的名字,当时怎么取名,无论汉字还是英文字母都说名称已重复,气得我直接把自己的姓名给拆分了。 看来是遇到了粉丝。 我松懈下来,拍拍面前人的肩膀: 「下次这种事早点上来问,你知道要是在外面马路上这样尾随我,我要报警的。」 男生突然一扫之前的畏畏缩缩,直接拉住我的手: 「哇,我居然在这里会见到你!原来你是白木科技的员工吗?」 我下意识地想否认,又想起现在脖子上还挂着白木科技的工牌,点点头: 「对......临时工吧。你也是在这里......?」 「没有,我堂哥在这里工作,他找我有点事。」男生情绪激动,眉飞色舞,牵着我的手来回甩,「啊啊啊啊我真的没有想过会这么快见到你!!我看你直播间好久了,你本人比镜头里还好看!」 就这么几秒钟,我将面前这个男生定义为『夏侑宁类型』,即大金毛犬类型,属于那种见到人就灿烂,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唠嗑,并且很快能成为朋友。我对这种人不反感,反倒还挺喜欢和他们交流。 不过堂哥在这工作,还能找到39层来...... 「你堂哥是柏川啊?」 男生很用力地点点头。 「哦......」我也点点头,「那看我直播间很久的我都有印象的,你是哪位呀?」 只是男生还来不及回答,不远处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柏川的声音传过来: 「柏文均,你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是想让我把你之前挂科补考的事情说出去吗?」 柏文均估计很怕柏川这个堂哥,一听到声音马上甩开我的手站到一边,满脸悲戚的模样: 「路上堵车了......你们公司这段路,这个点都在下班,你也讲点道理嘛......」 我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扫视,没发现两个人长得有相像的地方。刚想说什么,柏川指了指一边的会议室: 「去那里等着。」 我听话地抬脚就往那边走,经过办公室门口时被叫住: 「不是你,是他。」 在我关上办公室门的同时,听到柏文均叫苦连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们长得不像哎。」我做出了自己的评价,「而且性格也差很多,感觉柏文均是那种阳光小狗类型的,在大学估计挺多人追的。」 第30页 柏川睨我一眼,没说话。 我知道自己是来拿保温壶的,只是不想那么快离开,硬是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聊天: 「而且他是我的粉丝哎,他看我直播。其实我在路上挺经常遇到粉丝的,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巧,他还是你堂弟。」 依旧没得到回答,我现在觉得我们两个就和在微信上聊天一样,我说一大堆,对方应该是已读,很确定是不回。 不过面对面聊天,可比在网上打字好多了。 我发现自己现在很容易满足。 「我直播弹钢琴......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 等了一会,就在我以为他不会理会,准备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时,很生硬地回答从前面传来: 「我不看任何直播。」 「噢,没事,」虽说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我还是有点失落,「你不看就不看,有的时候不看也是好事。你不知道有些弹幕乌烟瘴气地吵架,很没有道理。我刚做直播那会,大部分人都是进来看笑话的,发的弹幕那叫一个粗鄙,就因为我和你......」 我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心虚地瞥了眼柏川。见他脸色不是很好看,知道是自己一时嘴快又说错话了,只好站起来,拿过面前的保温壶准备离开。 保温壶的重量比来的时候轻,我不好当面打开来看,但还是很惊喜地问: 「你吃啦?味道怎么样?还可以吗?」 柏川头也没抬: 「中午去餐厅的时间太晚,只能吃这个。」 他没对味道发表评价,我也不气馁,领着保温壶挪到他桌前,殷殷切切地看着他: 「我以后每天都送,会有进步的,肯定比食堂好吃。以后你都尝一下,好吗?」 他把文件放下,和我的目光对上。 我很想像之前一样,抱着他的胳膊摇几下,一直念着好不好好不好,他一定会答应。只是我也知道现在的我没资格做出这样的举动,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拜拜,明天见。」 刚在地下车库停好车,我还在想居然忘了问柏文均要个联繫方式,搞不好还能从他那里问出一点关于柏川的信息,放在一边支架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看了眼那串来电显示号码,勾起唇角笑了笑,慢条斯理地继续熄火拔钥匙,收拾副驾驶上东西的动作。 没一会电话挂断,随后马上打来。就这么重复了三次,我刚点了接听,钱平焦急的声音从那边传出来: 「我跟你谈,你想要什么我都告诉你,让你的人别再去我孙女的学校!」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让陈雨时不时去钱佳芮校门口跟小女孩说说话,久而久之那边有了一些不好的传闻。我一直在看钱平能等到什么时候,现在看来他还挺能忍的。 「行啊,这周日中午,」我说了个咖啡店的名字,「我只有这个时间点有空。」 说完便挂断电话,也懒得理会那边似乎想要协商的声音。 就在我准备打开车门下车时,看到一辆迈巴赫s680停在不远处的角落,没多久一个男人下车,锁车后对着车子摸了又摸,吹了声口哨,往后方电梯口走去。 是遛狗不牵绳,咬伤了我的cypress,还了拍视频的那个男人。 我也认识这辆迈巴赫s680,或者说认识这个车主人的微信号。小区群里有一个男人顶着这辆迈巴赫s680的微信头像,三天两头在群里发图片,说谁谁谁颳了他家的车,这是谁谁谁家的孩子手不要乱摸,摸坏了可赔不起等等等等,仿佛买的不是迈巴赫s680,而是他老祖宗。 我曾经在群里回过一句[别发了,无人在意]这男的就破防了,通过添加好友的方式在好友申请那里追着我骂了十几条。 我眯了眯眼,下车去男人停车的地方看了一圈,确定是摄像头死角。 随后重新回到车内插上钥匙,开出一段距离以后,踩下油门,往迈巴赫车身撞了过去。 地下车库马上迴荡起尖锐的警报声,我愈加兴奋,倒车后再次勐踩油门,将迈巴赫的车门撞至凹陷。而牧马人的安全气囊也弹了出来,我埋在气囊里,在刺耳的警报铃中笑出声。 第0016章 你罚我吧 夏侑宁的不满在看到我的穿搭以后迎来了一个爆发: 「我请问,你昨天凌晨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接下来一个星期都接送你上下班,我就不说什么了。这最近确实天气变幻莫测,但你上面穿个长袖,下面是短裤,又戴着帽子,是要干什么呢?咋的了你一夜爆火我不知道?」 凌晨打电话的事情我自知理亏,谁让我到那个时候才想起来车被拖去修了,又不想打车上下班,只好给估计早已在梦里不知道在哪儿欢快的夏侑宁打去电话。 他一开始接起电话倒也没有发火,问我是不是要去遛狗,在得到我的否定回答,并且知道打电话的原委是让他每天中午11点,下午6点接送我上下班以后,他啪地就把电话挂了。 以我对他的理解,知道他肯定11点会出现,大不了就让他再骂我一通。因此现在我也没有反驳,把帽子取下来,刘海捞上去,给他看了我额头上的挫伤;又将袖子捞起来,来迴转了转胳膊,让他看几处青青紫紫于痕。 这些都是昨天回家洗完澡以后突然发现的。我一想到柏川刚让我注意形象不要影响公司,我就整的和黑社会火拼完再去上班一样,只好全副武装。 第31页 夏侑宁很明显吓到了,扯过我的胳膊看了半天,嘴里依旧不饶人: 「都说了让你行善积德,作恶多端被人打了是吧?」 我将胳膊抽回来,把袖子撸下去,让他开车,记得在小区门口那家饭店停一下: 「你今早没看小区群?」 「没看,咋了。」 「就之前那个,买了迈巴赫s680的装b男,一天到晚在群里发他的车怎么样怎么样那个男的,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我记得上次有只流浪猫趴在他车前盖上都被拍下来发到群里,大骂小区物业无所作为什么的。你说他干啥,你跟他有什么牵扯?」 「他一大早上在群里气炸了,发了一堆车被撞的图片,说是让他知道是谁撞得吃不了兜着走,一命换一命什么的。」我指了指路边的饭店,「哎就这里停一下,我打包一份汤饭套餐。」 下车关上车门前我看了眼夏侑宁: 「他的车,我撞的,因为他遛狗不牵绳咬伤了cypress。刚刚那些淤青就是撞车后留下的。」 今天打包的是排骨玉米汤。我想着每天吃重样的不太好,就像我今天自己做的那份菜也不是炒青菜,而是番茄炒鸡蛋。我已经想好了,在没有真正学会做饭之前,就只做一点简单的菜,再加上一些比较营养的外卖,比如一份汤再加一到两个荤菜。 等我拎着装了汤的保温壶重新坐回车上,夏侑宁像是已经过了兴奋期,先是给我比了个大拇指,说了句兄弟你真勐,随后瞥一眼我手里的这个,又看看我放在后座的保温盒: 「话说,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了?不是要弹钢琴一辈子吗?现在也变成带饭盒去公司的打工人了?」 我规规矩矩捧着手里的保温壶,生怕夏侑宁一个急剎汤就溢出来----他偶尔周末会去玩赛车,总是带着点赛车场的脾性在外面, 「不是我的饭,给柏川送的。他们公司之前做的饭我感觉不好吃,那个汤也就跟刷锅水似的。我想着他回国到现在也就一个月,万一胃还没习惯这边的饮食,得吃点营养的。」 此时正好到路口的红灯。夏侑宁伸一只手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嘟哝了一句没发烧啊,问: 「你的追求方式,就是给柏川打工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又神经兮兮地捏起嗓子: 「我知道,这是你的节奏。」 11点上班完全不是堵车的时间点,夏侑宁将我丢在公司门口,扔下一句「下午6点爹来接你」,黑色尾翼很快消失在白木科技门口。 我整理好帽子,再次扯了扯衣服袖子,走进大楼。前台的小姐疑惑地看了我好几眼,然后在我刷了工卡以后对着电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像昨天一样到达39楼以后,我在柏川办公室门口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敲门进去。将饭盒放在办公室门口的小柜子上,给他发去消息[今天中午的饭在办公室门口,下午我五点半上来拿,你同样放在门口就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西红柿炒鸡蛋是我做的,应该比之前有进步。]等我回到8楼配乐室,柳成英也吓了一跳。我没跟他说是撞车,只是告诉他不小心撞到了。他问我这是以什么姿势撞的正好磕在脑门,我笑笑把这个话题煳弄了过去。等辛岚来了以后我又解释了一遍,二人百般叮嘱我什么走路要看路,在家也不要冒冒失失,这才说开始工作。 和辛岚一起工作是比较轻松愉悦的氛围。她有着年长者和经验丰富者的威严,但是又乐于积极引导我们发言,倾听我们的意见并且给出合理的建议和想法。定点并不是一项很轻松的工作,今天下班比昨天晚,等我上去39楼时已经超过五点半了,不过饭盒还是放在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好像和中午放的位置一模一样。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两个保温壶的重量都和上午一模一样。回到家以后我把饭菜重新热了热,嘟囔了一句这不是挺好吃的,字斟句酌地给柏川发去消息[你中午没有吃呀?]睡前没有收到回復,我嘆了口气,像以往一样发去一句晚安,随后打开备忘录,记下来 【不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 结果第二天,第三天,我带去的饭菜放在门口,下午去拿依旧是一模一样的重量。我每天都问柏川怎么不吃,然后备忘录里关于对方不喜欢吃的东西越记越多。直到星期五这天我刚把饭菜放到门口,掏出手机准备发消息,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柏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拿进来。」 「噢,噢......」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开门,暗自庆幸还好依旧戴着帽子穿着长袖,不至于被发现什么,拎着两个保温壶走进办公室,尴尬地环视了一圈,最后还是将保温壶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柏川坐回办公桌后,翻了几下文件,最后像是没有耐心似的将文件往桌上一丢,点了点一边的保温壶,看向我: 「每天穿成这样鬼鬼祟祟在门口,做什么?」 我扯了扯长袖上衣的下摆,小声地回答: 「就是因为穿成这样不想让你看着嫌烦,才把饭菜放到门口的......」 说完瞥他一眼,又快速转移视线: 「你怎么不吃呀?难道我真的这么巧,每次都做到你不喜欢吃的菜了......不过我都记下来了,你不吃的我都没再做。」 第32页 他没回答为什么不吃,上上下下地将我打量了一番,视线过于直接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他面前被脱光了衣服。刚想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去工作了,他开口道: 「去休息室里帮我把茶几上的水果洗了。」 我哎了一声,想着能和他多待一会,无论做什么都行。 我将果篮抱起来,打开休息室的门。里面的场景和三年前别无二致,一张床,一个衣柜,衣柜边立着木制落地衣架,以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落地镜。 很多次他进行会议或是听报告的时候,我就在休息室里玩游戏或者是睡觉。等我睡醒就会发现柏川就着昏暗的床头灯在看书,见我醒来侧身过来轻吻我的额头,温声询问是要再睡一会,还是起来吃晚餐。 收敛了心神,我往里走,进到小厨房。小厨房倒是和三年前区别很大,冷冷清清像是很久都没用过的模样,打开橱柜和冰箱看了看,只有依稀几个茶包和几瓶冰水。但之前我还能随意进出这里的时候,橱柜里塞满了零食,冰箱里都是饮料和切好的水果,冷冻层还有雪糕。 这一切都在提醒我,当时柏川真的无声无息地为我做了很多。 捞起袖子站在水池前,我莫名其妙地有点眼热,洗到一半还抬起胳膊擦了下眼睛。内心暗自唾弃几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感觉自己是活该。 等我将一个个苹果和枣洗好,重新放回果盘里,一转身就看到柏川靠在小厨房的门口。我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地问了句你在这看我干嘛,低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依旧是答非所问: 「闵林,你胳膊是怎么回事?」 我一惊,赶紧将果盘放下,不顾胳膊上还有未擦干的水珠,慌里慌张地把袖子扯下来,又捏了捏胳膊,侷促地回答: 「我......就是怕你说我不注意公司员工形象,这样不太好,才穿长袖上班的。」 「从手腕到胳膊......」他神情没有丝毫地缓和,「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有受虐倾向?」 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解释。可能是我的犹豫耗尽了他最后的耐心,他上前几步很大力地抓住我的胳膊,在我溢出一声痛时头也没回地说「你不是就喜欢痛吗」,随后走出厨房,将我甩在了休息室的床上。 还来不及起身解释,他压上来,取下腰间的皮带,很大力地将我的两只手腕捆__了起来,皮带扣在了最后一个孔。 这一连串动作过后我的帽子早就掉了下来,此时头髮略微有些散乱,额头上的挫伤就这么直接地展示在柏川面前。 我本想解释一些什么,看到他对我还会有反应时,痛感完全被抛至脑后,取而代之占据大脑的是一阵又一阵的兴奋。 手腕被绑,我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拉过他的双手箍在我脖子上,直直地盯着他,露出一个笑: 「你罚我吧。」 第0017章 你要求好多啊 圈在脖子上的手稍稍用力,很快松开。 柏川扯__住绑在我手腕上的皮带将我整个人拉起来翻了个身,一只手按__在我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沾了点湿意__,随后痛感席捲了我的大脑,快速地游走在身体各个部位。 其实柏川在这件事上一直是比较温柔的,后面我有想过或许是因为一开始我的不情愿表现得很明显。前期准备阶段会让我先舒服一次,随后再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他为数不多比较强硬的反应,就是偶尔会摘下助听器,一般出现在我以和好为目的进行这件事的时候。我哭的稀里哗啦嘴里喊着对不起我错了他一句都听不到,俯下身接吻以后还会在我耳边说听不到,大声点。 每一次这种事情过后我都会在他为我清理时愤恨地踹他几脚,或者是在过程中趁他换一个t的时候,抓过床头柜上的助听器强硬地给他戴上,随后捧着他的脸,告诉他: 「你也听听你自己的声音。」 不过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了。......我想和他接吻,他不肯,总是避开我凑上去的动作。到最后我觉得委屈,什么都喊,哥哥老公叔叔,什么都说,对不起轻点,甚至还咬他肩膀,说我要去上班,要去配乐,已经迟到了。我每次咬完他的肩膀他就会抓着我的头髮将我扯起来,然后拍我的屁股。 直到我哭着给他解释了胳膊上的淤青从何而来,才得到一句简短的回应: 「知道了。」......我最后应该是昏了过去。 迷迷煳煳中感觉有人在擦我的身体,随后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抹在胳膊上。努力挣开眼看了看床边那个模煳的人影,很小声地念了句柏川,又陷入了黑暗。 再次睁眼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我挣扎着起身去摸床头柜,发现身上感觉很干爽,但一动全身就痛,像是被人拆开来又重组一遍。过去这三年我也不是没用小玩具diy过,只是这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伸出手去床头柜上摸手机的一瞬间,我看到自己手腕上因为捆绑而留下的淤青。脑内的齿轮先是卡了壳,随后开始快速运转----没有亲吻又如何,柏川还是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 打开手机第一眼发现居然已经下午五点多,随后才看到来电显示是夏侑宁。 「哎,我等会可能会晚点去接你,行不?」他充满怨念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我也不好说大概什么时候,这老头子一到下班就喜欢抓着我聊天。」 第33页 夏侑宁指的老头子应该是他爸。 自从他和我一起从别墅区搬出来住以后,他去家族企业上班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怎么回本家,为数不多能和家里人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就变成了他愿意去上班的时候。结果这就造成他爸在下班的时候总喜欢去找他聊聊天,夏侑宁本想脚底抹油,后面被他妈妈点了几次,不得不留下来美名其曰加班,有时还要『陪老闆参加晚宴』。 过去这几天他以『接送闵林上下班』为由推了几次,今天看起来是实在推不掉了。 我揉了揉后腰,告诉他: 「没事,要是你爸又拉你去吃饭你就去,我打车回家就行。」 「那行,他本来说今晚去一个什么五星级大酒楼来着,到时候我给你还有狗儿子打包点东西。」 有气无力地说了几句谢谢,我挂断电话在床上翻了会手机,发现在接近中午12点的时候,柳成英和辛岚分别给我打了几次电话,以及发来几条消息。不过事情应该是解决了,因为他们两个最后发来的消息意思差不多,让我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好好休息,下周一再继续工作,不用担心进度问题。 我正捧着手机给二人发去道歉,休息室的门被打开,柏川的声音随着光线一起透进休息室: 「醒了?」 「嗯,嗯,」我赶紧打完字放下手机,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我这就走,不打扰你。」 双脚触地的那一刻我直接跪了下去。 扶着床沿站起来,我尴尬地笑了两下。 柏川走上前,我看到他皱着眉,将不知什么时候挂在衣架上的,属于我的衣物扯下来丢到床上: 「你就打算穿着这皱皱巴巴的衣服,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刚刚做了些什么?」 我看着他衣着得体的模样,一句『你也有嫌疑』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休息室的衣柜里估计挂满了随时供他换洗的衣服,其实之前也有我的一些衣物,只不过肯定已经随着三年前柏川的离开被清除。 「那......」我想了想,给出一个认为很合适的方案,「我等大家走了再走。」 「万一有人加班呢?」 我没有底气地回答: 「你们公司不是不提倡加班么......」他嘆了口气: 「赶紧把衣服换了,然后出来。」 犹犹豫豫好一会打开休息室的门,见我出来,柏川起身拿过车钥匙,示意我跟他走。 「哎......你送我回家啊?」 「不是,」他一个眼神也没分给我,「正好下班,带你走专属通道而已。还是说你想被人看见你现在......?」 我飞快地摇头,拎上两个保温盒跟上他的脚步,惊讶地发现今天保温壶居然轻了不少。 「你吃啦?好吃吗?原来你喜欢吃这个,我记住了。」 柏川先是按了1,随后按了-2,才回答我的问题: 「过时间了,只有这个可以吃。」 好耳熟的一句话。 他是不是之前也说过来着? 一时间想不起来,我揉了揉太阳穴,和柏川说了句拜拜,在1楼走出电梯。从专属通道出来算是个小门,站在门外深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打开软体准备叫车。 看到屏幕提示前方排队37人时,我终于知道打工人的无力感都体现在哪里。 我靠在墙边,几个软体来回切换。先是告诉夏侑宁我自己回家,又回了柳成英的消息,说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不用特地来看我。过了大概5,6分钟,切换回打车软体,看到屏幕显示在前方排队只有13人时,一辆眼熟的黑色林肯停在我面前。 随着车窗降下,柏川的脸露出来: 「上车。」 「来了!」我惊喜地小跑上前,刚准备拉开副驾驶的门,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收敛了神情,往后一小步打开后座车门钻了进来。 车内有一股淡淡的车载香水味,很好闻,不至于让人头晕。后视镜上什么都没挂,车前也没有摆放一些小玩意,很干净,很空荡。 关上车门的同时他问: 「地址。」 我报了小区的名字,随后靠在车窗上,抱着保温壶,偷偷通过后视镜观察柏川。 柏川很认真地看着路况,这让我莫名想到几个小时前他的样子。他达到那个点的时候是很好看的,挂着汗珠的额角,轻颤的睫毛,又或者是微张的嘴唇和凸起的喉结,我总是在那种时刻着迷。 一瞬间的对视,我马上收回目光,欲盖弥彰地将视线投向窗外。随着车窗外的景快速倒退,我的心跳也随之变得不平稳。 今天稍微有点堵车,到达小区大门外的时间比平常多耗费了大概15分钟。我们二人在车上一句话没讲,准备下车时我将手放在门把上,迟疑了几秒,还是看向驾驶座: 「今天谢谢你帮我......就是清理,还有胳膊上好像也涂了药......」 得到了很冷淡的一句: 「嗯。」我抿抿唇: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这样的。」 他从后视镜看我一眼: 「哪样?」 「就是......」我和他对视一眼,很快低下头,「就是不会再弄伤自己。」 他没说话,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点着。 纠结片刻,我还是问出口: 「那你是......你是关心我吗?不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 第34页 敲击方向盘的声音变得急促了些许,过了大概十几秒,他反问: 「不是你让我罚你的么?」 「我......我也不是......那我说什么你都听,我说你重新跟我在一起,你也听一听呗……」 这次没得到回答。 短暂的沉默过后,我抓了一把头髮,试图争取点别的: 「要不要上去坐一坐?forest和cypress很想你......就只是看狗,真的不做别的什么事。不,你要是想遛狗也可以的,正好也到了遛狗的时间,他们肯定记得你,很愿意跟你出去玩。」 「嗯......不去也可以,那,」见他依旧没有反应,我换了一个话题,「可以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对什么过敏吗?周末这两天我会好好记下来的。」 「我就是怕你回国没多久胃还没有习惯,我听说那边吃的东西和我们这边挺不一样的,你们公司的食堂又挺一般......」 「啊,对,还有,」我突然想起来,「方便的话,可以把柏文均的联繫方式推给我吗?他说看我直播挺久了,我想着加一下他的联繫方式,是不是可以送点小礼物什么的。」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轻笑了一声,只是后视镜里投来的目光带着点戏嚯。 「闵林,」他说,「你要求好多啊。」 第0018章 不要越界 「......」刚刚说的那些像是不经过大脑思考一般,我真的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差没说『forest和cypress会后空翻还会跳舞你要不要上来我家看看』。自觉提出的要求确实有点多,我讪笑一下,拉开车门,「那好吧,周末愉快,下周一见。」 在关车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一句: 「过敏的食物只有香菜。」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大发善心地觉得可以告诉我一些内容,算一种奖励?不过无论是什么,都不妨碍我对着他远去的汽车尾灯大喊一句: 「我知道了!!」 回到家以后我就登陆直播app,在管理平台的群聊里虚心请教 【门里有个文和两棵树:可以麻烦大家推荐一点教做饭,做甜品的直播间或者是up主给我吗?不要做外国菜的。】 我直播间加上用户28799一共三个房管,此时都冒出来 【用户28799:我没见过教做饭的直播间......吃饭的倒是一堆,你要学做饭吗?】 【林林的船长:我知道隔壁短视频平台几个教做饭的帐号,可以不?等会发给你】 【门里有个文和两棵树:对,我想学做饭,还有一些甜品,不要太复杂的,目前我还是入门级】 【钱到底从哪里赚的:宝,是你上次在直播间里说的那个人吗?】 我犹豫了一下。他问的是直播间那个人,也没明着说是不是柏川。再加上这几个房管都是三年前就开始看我直播,彼此之间的信任还是有的,不用担心他们去乱说。 【门里有个文和两棵树:嗯】 他们果然没有再继续问是谁,给我推荐了几个帐号以后,纷纷开始给我出主意。说是除了主动做饭还不够,要送礼,嘘寒问暖,表达关心爱护等等等等。我说我做了一部分,感觉有点热脸贴冷屁股,不过,我马上补上一句 【门里有个文和两棵树:我今天问他对什么食物过敏他倒是告诉我了,嘿嘿嘿】 【用户28799:那人倒真是惜字如金】 【钱到底从哪里赚的:宝,我也可以告诉你,还可以告诉你我的银行卡密码哄你开心,追我行吗?】 这倒是提醒我了,之前柏川除了电子产品密码以外,其他所有密码我都知道,反而是我的信息总是对他藏着掖着。 我将这件事写在备忘录里,然后在管理群回復 【门里有个文和两棵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们的啦】 因为整个周末都醉心于做饭----根据攻略买了一堆甜品和菜品的原材料以及锅碗瓢盆,甚至将周六晚直播间的标题改为<两棵树在线学做饭>,导致我做的食物确实有点超量。因此在和钱平见面的时候,我带了一小份烤多了的蛋挞和一小包饼干,让他拿回去给钱佳芮。 「没有下毒,」我将装着蛋挞的盒子和饼干推过去,看到钱平谨慎的眼神,「就是给小孩子尝尝的,那个年纪的孩子不都喜欢吃这些。」 甜品就这么横亘在我们二人之间的桌子上,钱平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谢谢。他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一只手扣着咖啡杯小小的把手,双眼盯着桌子某个点不知在想什么,整张脸上写满了不安。 我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怎么,不喜欢喝的话可以换一个。」 钱平很用力地摇头。 或许除了离他孙女远一点,不要举报孙女的学籍以外,钱平还想和我做一点别的利益交换。不过我们二人都已经坐到这里,我相信他会开口,因此在他保持沉默的同时我不慌不忙地开始玩手机。 昨晚直播间效果还不错,可能是因为弹了这么久钢琴有些人觉得无聊,偶尔换个题材比较新鲜。我在微博上翻了翻,超话里一堆昨晚我手忙脚乱的截图和表情包,比如菜炒到一半突然想不起来下一步该放什么赶紧去点手机,又比如切了辣椒以后想揉眼睛结果发现不对懊恼地啧了一声。 拿大号回復了几个粉丝的微博,咖啡杯上不再氤氲着热气,钱平终于开口了: 第35页 「那段时间家里确实只有你来过,你不在家的时候也没有别人来,这点我没有说谎。」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他唿吸变得有些急促: 「你,你自己也说了,你确实进过书房,看过那些文件对吧?这个你不能抵赖对吧?」 「这一点我上次已经跟你说了,」我微微蹙眉,「我是进去过,也确实看过那些文件,那个视频里所展示的部分都是真实的,不存在作假的嫌疑。我要问的是,第一,视频是你拍的,还是那位阿姨拍的,如果是你拍的,有没有完整版?第二,是否有人让你们一口咬定当时的那些说辞?」 钱平勐地挥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打翻了面前的杯子。我用纸巾擦了擦,随后叫来服务员帮忙: 「不用管,你继续说。」 「视频不是我拍的,是阿惠拍的!」 ----阿惠,应该就是那位住家阿姨。我也不知道那个阿姨姓什么,多年前钱平也是叫她阿惠,柏川叫她惠姨,我也就跟着这么叫。 「她就是跟我说手上有证据,能够证明你偷......偷了很重要的东西。那个时候有人在查这件事,如果我愿意跟她一起,按照她给的台词做证,增加可信度的话,我孙女的学籍就不用担心了。」 「她怎么知道你孙女学籍的事情?」 「平常在柏先生家里有的时候会聊天,我抱怨过一两次......」 我拖长了『哦』的尾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怎么可能有能力解决你孙女学籍的事情,有没有告诉过你是谁让她这么做的?」 「没有,没有,」钱平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我也问过她说学籍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解决,她说不要问那么多,只要照做就行。后来,你,你搬出去,柏先生也出国以后,我们两个辞职没多久,我孙女学籍的事情就办好了。」 「那我换个问法,你在家那段时间,有没有见过,或者听过惠姨和什么人联繫?」 钱平很努力地在想: 「额......就是,我们两个见过的人都差不多,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再说了我也不可能在人家打电话或者发简讯的时候凑过去对吧......」 顿了顿,他啊了一声: 「如果说有嫌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啊,就是她有几次接电话之前看一眼手机屏幕,然后就会像是很心虚一样地四处看看,随后走到角落里去接电话。我也不知道那边是谁啊,但是她讲话挺小心翼翼的样子。」 「哦,这样,」我委託帮忙找人的那位到现在还没找到惠姨,不知道钱平知不知道对方的行踪,「你知道惠姨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钱平的神情看上去很实诚,「我孙女学籍的事情办妥以后我和她说过谢谢,然后就没再联繫。接下来过年我群发祝福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把我拉黑了。」 「不过,她好像说过辞职以后要回老家,之前她提过,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最北边的一个村子。」他说了个地名。 我搅拌着面前咖啡杯里的液体,半晌直直地看向他: 「你有没有想过,在不知事情真相的情况下这么做,会对我和柏川带来什么影响?」 「可是我!」钱平的音量陡然提升,「那既然有办法能够解决钱佳芮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呢?人都肯定是为自己利益着想的,那么小一个孩子每天在乡下哭着说想爸爸妈妈,想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都已经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你了,不要举报我的孙女,也让你的人不要再去校门口和钱佳芮讲话!你知不知道有人传我们家的风言风语,老师都找了好几次......」 「是,你清高,你伟大,」我打断他的话,将饼干和蛋挞又推过去一点,「拿着,走吧。」 我将钱平刚刚说的地名发给委託调查的人,随后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望着窗外钱平远去的背影。 他的身形有些许佝偻。我看到他站在离咖啡厅有点距离的一个垃圾桶边,犹豫了一番,将饼干和蛋挞丢了进去。 星期一早上我拎着新买的保温袋,里面放着新买的保温壶----汤是我新学的香菇老鸭汤,菜也是自己做的,不是在外面买的,以及一束玫瑰花,还有一份蛋挞,在之前的时间点来到柏川办公室门口。 正当我准备把东西放在门口小架子上就准备离开时,听到里面传来顾沅宜的声音,音调有点高,像是很着急: 「你应该休息。」 柏川淡淡的回答: 「不用。」 最近确实处于换季,天气情况完全不稳定的时候,朋友圈许多人都说发烧两三天。我担心柏川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放下东西的同时贴在门边,企图听得更仔细。 不知道里面经歷了什么,声音断了一阵子才传出来,依旧是顾沅宜,不过没有再说柏川身体情况的事,反而提到了我: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让闵林参与到电影配乐这件事上。你不怕他在签了保密协议的前提下依旧泄露电影的一些片段吗?你忘了他之前......」 柏川打断了他的话: 「沅宜,不要越界。」 【作者有话说】 两棵树回家以后:大师,怎么样才可以训练狗学会后空翻? 第0019章 偷偷一个吻 第36页 我想笑,又怕被发现,捂住嘴拎着东西往后退了几步,装作刚刚来到办公室门口的样子。果然没过几分钟门就被打开,顾沅宜面色不佳地走出来,打量我一番: 「你在这做什么?」 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送饭。」 随后从保温袋里拿出一只袋装蛋挞递过去: 「你要吗?」 他很僵硬地推开我的手: 「不用。」 本想问他柏川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话即将说出口的那一刻又反应过来这不就证明我刚刚在偷听。摸了摸鼻尖,我对于他表现出来的不待见选择无视: 「那你慢走。」 我抬脚就往柏川办公室走去,顾沅宜突然拉住我的胳膊,低声警告: 「你做事有点分寸。」 在很久之前闵恺裕对我的众多评价中就包括倔驴和犟种,具体表现为很多时候他说东我就偏要往西。其实我这个态度也是见人下菜碟,萧静文叫我做什么我一般都会听话,闵恺裕属于我认为可以不必理会,如果非要强求那我就会乱来的那类人。 现在那类人里多了一个顾沅宜。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将手抽回来: 「我没有做你的那一份饭,也不用这么针对我。」 随后走进柏川的办公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柏川看我一眼,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到左手提的保温袋,随后又和我对视,一副等我先开口的样子。我将袋子里那束玫瑰花拿出来,环视一圈办公室没看到花瓶,也没看到任何可以当作花瓶的物体,只好上前几步,将花束摆在了办公桌的一边: 「送给你。」他挑了挑眉。 「每天一束,会有好心情。」我解释了一句,然后开始报菜名,告诉他从今天开始全部菜都是我做的,没有从外面打包的食物。柏川没说什么别的,只是让我把保温袋放去休息室里的小厨房。 放了东西从小厨房出来,我磨磨蹭蹭地不肯走,站在门边偷偷打量柏川。他眼下没有乌青,气色也正常,但整个人就是透露着一股疲惫感。犹豫再三,我在他像是要开口赶人前问: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他指了指桌上那一堆散乱的文件,一副『你说呢』的神情。 「那......我下班上来拿保温盒的时候,顺便给你按按,好吗?」 柏川看我的眼神让我以为他又要说一句「不要越界」,结果他只是让我看看时间: 「工作又要迟到了。」 又,那上次迟到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我们心知肚明。 我感觉有点脸热,拿出手机看了眼,确实快到上班时间。 「那你注意身体,要好好休息,」我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明天我会带一个花瓶来。」 下到8楼,一推开配乐室的门,辛岚导演和柳成英的嘘寒问暖就铺天盖地地向我而来。本就不是什么生病导致的身体不舒服,他们的关心让我觉得有点尴尬和无所适从,打哈哈地说了几句没事: 「工作,工作比较重要。」 我看了他们周五的进度,辛岚问我对于其中的一些配乐点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今天把剩下一点弄完,可能要加一会班,但今天弄完明天就可以开始正式创作音乐了。虽说不赶进度,但确实越早完成越好。 同时他们也在准备相关电影的宣发,说是在配乐完成后会对我和柳成英进行一个採访,大致内容就是描述一下他们为什么选择我们,我们又对这份工作有什么看法,在配乐期间的心得体会等等。 这也是辛岚导演的一种爱好,她很喜欢在一部电影结束的同时记录一些幕后工作人员的想法。 我对加班还是採访都没有异议,在中途休息期间给柏川发了一句[下午会晚点去拿饭盒,如果你先下班放在门口就好。]想了想我又觉得无论加班到几点,今晚的直播可能不会准时开播,干脆直接请假,又登录直播app将房间标题改为<门里今天没有树,请假>。 我做好了弄到晚上十点左右的打算,实际上快到八点的时候就弄完了。 「那明天开始我就不会每天都来了,」辛岚收拾好东西,叮嘱我们,「明天就是你们两个的的事情,好好做,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柏总失望。」 我和柳成英连连点头,说了几句辛苦了感谢感谢之类的话。在辛岚走后柳成英偏过头看向我: 「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听说市中心新开了一家餐厅。」 今晚直播都请假了,一起吃顿饭也不是不行。我点点头: 「好啊,不过你等我一会,我上去楼上拿个东西,很快下来。」他疑惑道: 「什么?额......又是送饭吗?」 「对呀,」我按了向上的电梯按钮,「我每天都送。 饭盒并没有放在门口的小架子上,而柏川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我想着看来确实很忙,这个点还在加班,敲了敲门,主动开口: 「是我,我来拿饭盒,你没有放在外面呀。」 过了两三分钟,没有回应。我又敲了敲门,耐心地等待一会,依旧没听到声音。 我轻轻转动门把手,轻声说: 「我进来了......」 办公室没有柏川的身影,饭盒和保温袋也不在办公桌上。 环视一圈办公室,最后我低头,看到透过休息室门缝渗出的微弱亮光。 第37页 依旧是轻轻敲门,以及很小声的一句「我进来了」,我推开休息室的门。入眼的是随意摆放在被子上面的西装外套,右边床头柜上的小檯灯亮着,而靠近柜子的床一侧睡着一个熟悉的身形。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到柏川微微侧身,在睡梦中还蹙着眉。说来也很有意思,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睡着的样子,毕竟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我永远比他早睡比他晚起,睁眼的时候柏川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柏川?」我很小声地喊他名字。他眼珠微动,嘴巴张合几下,呓语了一句我没有听清的内容。 现在的他和早上相比,除了疲惫以外,给我更多的是一种脆弱感。 他没有向我求助,但我就是想把他拥进怀里,抚摸他的嵴背,吻他,告诉他一切都会没事。 我在床边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很烫。 我不禁有点懊恼,中午见面的时候,就应该发现他的不舒服才对。 面对发烧,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吃药。当我起身想要按照记忆去衣柜里找出医药箱时,发现床头柜上面放着他的助听器,旁边有一板明显拆过的药丸,看样子柏川应该是吃过药了。 吃了药还不降温,我一时有点慌张。先是将浴室里的毛巾打湿放在柏川额头上,随后在手机上搜索如何快速降温。 大部分网站给出的建议是每间隔20-30分钟擦拭一次身体。 我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此时柏川还穿着衬衫和西裤。 我先去浴室拿了另一块毛巾,随后顾不得什么以我的身份做这件事合不合适,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以及帮他脱裤子。 给昏昏沉沉的人脱衣服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他比我要重,而且我也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人,整个过程不免有点手忙脚乱。 再次相见以后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此刻也没有那点旖旎的心思,抓过放在一边的毛巾,小心仔细地擦拭着。擦拭完以后将毛巾洗了一遍挂在衣架上,在手机上订了个间隔30分钟的提示,再次走到床边,在地毯上坐下,一只手伸进被子里握着柏川的手,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在我们相处短暂的一年时间里,我们曾经分别生病过一次。我生病是因为觉得很小的包里放一把伞很丑,又不想拿在手上,结果下雨的时候正好在外面打篮球,还坚持打了好一会。被柏川从篮球场接回家以后先是讨好求饶一般将他哄到床上,经歷一番昏天地暗以后,第二天我就发烧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柏川身边时生病,我记得他非常紧张。家庭医生被告知开三倍工资随后住在柏川家里的客房,他也请了三天假没去上班,在我床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我哼着说很冷的时候他会焦急地让惠姨再多拿一床被子,将房间暖气开得很足,然后钻进被子里紧紧地抱着我。我说粥太难喝了,不想喝,还跟他生气,他把碗放在一边好言好语地劝我,说就吃这几天,等病好了一定带我去很难预订的那家餐厅。 温度来来回回起伏了两天。那两天我一睁眼几乎都能看到柏川的身影,如果没有看到我就会难受,很小声地哭。没一会柏川就推门进来,抱着我说对不起,他只是去浴室将毛巾重新打湿准备给我擦身体,或者是去厨房看看粥有没有煮好。 我也记得迷迷煳煳的时候,我牵过他的手往下伸,告诉他听说发烧的时候很热,会更舒服。柏川难得的变了脸色,甩开我的手走了出去。没一会端着粥碗回来,冷着一张脸餵我喝粥。 后来听家庭医生说,那段时间柏川一直很自责。他觉得不应该被我一撩拨冲动之下就接受了,更应该多多观察我的身体状况,那样我也不至于后面发烧难受两天。 「他看你哭,他都快哭了,你知道吗,」家庭医生一边低头记录我的身体情况,一边说着,「我跟了他很多年,从未见过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而柏川生病----这件事我甚至是事后知道的,我去他家那天正好遇到家庭医生离开。随口问了句怎么了,医生告诉我: 「没事,就是前几天生病,现在给他复查一下。」 「他怎么没告诉我,」我抓了一把头髮,「我都不知道。」 医生看我一眼,低下头继续换鞋的动作: 「第一个晚上他给你打了电话,你说正在打游戏然后就把电话挂了。他不想打扰你,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打完,就一直没再给你打电话。」 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是和夏侑宁打晋级赛。事后我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又不是第一次在柏川来电的时候只讲一句就挂断电话。 思绪回笼,我看着床上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当初因为已经被拉黑,那句[对不起]柏川并没有看到。而自他回来,我们二人重逢以后,我只说过喜欢,依旧没有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情而和他道歉。 「......」嘴巴张了张想说一句对不起,又反应过来现在说对方也听不见。一时间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嘆了口气,继续看着他的脸。 片刻后我微微撑起身子,在他脸上印上一个偷来的吻。 只是这蜻蜓点水般的吻刚结束,就听到不太确定的一句: 「闵林......?」 第0020章 你好像变了很多 第38页 我抬头,和柏川对上眼。唿吸略微乱了一瞬,随后提高了点音量: 「嗯......是我。」 我以为他会问我刚刚在做什么,只是说完一句『是我』以后,他又再次闭上眼,很快我听到均匀平缓的唿吸声。 我轻轻拍了拍心脏的位置顺了口气,帮他把被角掖好,再次坐回地毯上。 和30分钟提示震动一起响起的,是由小到大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柏川皱了皱眉,微微侧身扯高了被子。这点小动作看得我心里一软,站起身将掉落在枕头上,原本盖在额头的毛巾取下来,打开休息室的门向外走。 办公室门外站着的是一脸焦急的柳成英。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一开始还在楼下等我去吃饭,张嘴刚要说什么,两边肩膀被大力地抓着: 「这么久没下来,我给你发消息你都没看,出什么事了?」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但此刻他脸上的焦虑,甚至还混合着一点愤怒,让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舒服: 「小声点,」我稍微用点力拍掉他抓着我肩膀的手,「柏川突然生病了,我刚刚在照顾他,手机静音没看到你消息,不好意思啊。」 柳成英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像是要高声谈论又想起我让他小声一点的嘱託,硬生生地唿出一口气: 「他生病了为什么要你照顾?不会叫医生?或者是你现在把他叫起来,我们把他送到医院去。」 念及柳成英这一次是帮了我的大忙,再加上过去几年的师兄弟情谊,以及因为照顾柏川忘却了和他的约定这是事实,我并没有反驳,好言好语地和他再次道歉: 「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刚刚急起来就忘记和你的约定了。总之无论在这儿,还是在医院,都需要人陪,我就在这照顾他一下。」 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留痕迹地将柳成英往外推,企图送客: 「等我确定一个时间,我请你吃饭,好吗?」 他在电梯口停下来,回身看向我: 「为什么一定要你照顾?你做这些,他搞不好根本就不领情,有意义吗?」 「他不领情,那又怎么样?」 柳成英哑口无言。 送走柳成英再返回休息室,刚把毛巾重新打湿一遍站到床边准备再次擦拭身体,发现柏川醒了,正盯着我。我赶紧蹲下来,试了试额头温度,发现温度降了不少。 「好点了吗?」我凑到他耳边,「要不要还是让医生来看看?」 他小幅度地摇摇头: 「刚刚外面是谁?」 「柳成英,我之前答应和他去吃饭来着。」我将毛巾叠好,擦了擦他的额头和脖颈两边,「我要不要叫份外卖?你得吃点东西吧?」 柏川依旧盯着我: 「那你怎么不去?」 此刻我发现生病以后他的脾性变得有点像小孩。目光里带着点倔强,说出来的话也是明知故问。 「要照顾你啊,」不等他再说什么,我将大拇指按在他唇上,「我想照顾你。」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轻哼了一声,只是看他再次闭上眼,由着我帮他再次擦拭身子,在我想要去浴室换洗毛巾时坐起来穿好衣服,同时来了一句: 「点外卖吧。」 等待外卖,和吃饭的整个过程,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我就只问了怎么会发烧,柏川说昨晚饭局喝了点酒,正好餐厅离他家很近,就想着走路回家,结果因为衣服可能穿的不够,再加上最近是换季晚上风大,便感冒发烧了。 我点点头,让他未来几天要注意,别来来回回反覆。他没说什么,沉默地继续喝粥,结果一碗粥只喝了一小半,又再次回到床上躺下。 没让我走,也没说让我留下来要待到什么时候。 其实就算他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目前可能只是短暂的退烧,温度还有可能会再次上去。我打开衣柜找出医药箱,从里面拿出温度计,轻轻晃了晃在床上闭着眼睛的人: 「测一下温度好不好?」 语气就像哄小孩似的。 柏川睁开眼接过温度计,一声不吭地夹在腋下。五分钟后拿出来递给我,37.8c。 「睡吧。」我安抚性地拍了拍被子,看他闭上眼后去小厨房把刚刚的外卖垃圾收拾一番,随后将椅子抱到卧室,放在离床头柜不远的地方,在床边坐下。 我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声音再度响起: 「你好像变了很多。」 本来想说三年过去,无论是谁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改变,但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回想起的那部分回忆,我放下手机,抿抿唇,轻声回答: 「对不起。」 我没说因为什么感到抱歉,但柏川懂了我的意思,回答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没必要道歉,我们之前的相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因此你不用出于愧疚来照顾我,为了取悦我而迎合我,说喜欢我,也不用在我面前谨小慎微。」 「我没有!」声音骤然提升,又想起这是自他回国以后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在同一个空间里心平气和地聊天,敛了敛情绪, 「我承认现在对你的感情是参杂着一点愧疚,但这是因为我喜欢你,对你有感情,才会产生的情绪。如果我对你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你觉得以我的性格会跟在你身后吗?你今天在这里烧晕了我都不会管你,你还想吃我做的饭呢,做梦吧。」 第39页 「我没有谨小慎微,也没有为了故意迎合你而取悦你......我只是觉得既然说喜欢你,就要拿出诚意。」 裹在被子里的人翻了个身背对我: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做出什么改变,继续做闵林就好。」 我很轻地回答: 「可是你不喜欢之前的那个我了。」 顿了顿,我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气, 「或者说这不叫改变?我只是在学习摸索怎么对一个人好而已。」 因为盖着被子,以及背对我的缘故,我看不见柏川的表情,无法判断他在想什么。好半天都没得到回应,就在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声音再度传来: 「你想一个晚上都坐那儿么?」我嗯了一声: 「我怕你后半夜烧起来,你别赶我走,赶我走我也不听。」 「......我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让你一个晚上都坐椅子上,你到床上来躺着吧。」 「不行,」我赶紧否认,「我怕躺着我就昏睡了,那怎么照顾你?」 这回我听得很真切,柏川笑了,只不过像是被气笑的: 「明明有别的解决方式,比如等会我再吃一次药,如果实在难受了我也会推醒你,你非要坐椅子上,这是自我感动。闵林,我不认为折磨自己的自我感动是真心实意追求另一个人的方式,是企图获得同情还是怜悯?」 我小小声,并没有什么底气地反驳着: 「没自我感动呢,想要的是你喜欢我,不是同情或者什么的……」 其实后面还有半句「你好兇」,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能获得邀请去床上睡已是惊喜,我乖乖将椅子放回小厨房,随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我平躺着,规规矩矩地说: 「晚安。」 旁边传来一声嗯。 整个晚上可能是因为心里想着事情,我并没有怎么睡好,每一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旁边人的体温。第一次确实温度又回升了一点,我赶紧下床重新打湿毛巾叠好铺在他额头上,又拿另一块毛巾擦了擦他的脖颈。 如此来回往復,换了三次毛巾,柏川看上去终于好了一点,偶尔的呓语和皱眉也没有再出现。我迷迷煳煳地就睡了过去,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毛巾。 我看了眼手錶,早上9点。身边的被子平平整整看不出有人睡过的痕迹,休息室也没有人。我的脑子缓慢地转了一圈,反应过来柏川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下床磨磨蹭蹭地整理好衣服,将毛巾挂回浴室,又去小厨房拿过昨天带来的保温壶,随后打开休息室的门,看到柏川正在办公椅上坐着看电脑。 「你早上量了一下体温嘛?」柏川点点头: 「37,没事了。」 「没事就好,接下来几天记得多穿点,马上就降温了,」我挥挥手,「我走了,回去洗漱一下,等会再来上班。」 我拎着饭盒抬脚就走,下一秒被柏川叫住: 「下周三......不用送东西上来了。」 反应了一下,我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不用送饭: 「怎么啦,你有什么事吗?」 他把手里那张粉红色的纸放下,手边是一叠看起来因为生病导致昨天未能处理完的文件: 「大学120周年校庆,邀请我去当嘉宾发言,中午应该在那边吃饭了。」 柏川就读的榆阳市师范大学,是本市最好的985,也是全国有名的百年师范类学校。我这几天也在朋友圈刷到一些去酒吧或者比赛时交到的,毕业于师范大学的朋友,晒出他们收到的纪念礼物。 「噢,好呀,」我点点头,期待地问,「我可以去么?」 他看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嘆了一口气: 「你去做什么呢?」 我笑了两下,没有正面回答: 「那我先走了,出来前给你订了早餐,不知道你们公司让不让送到顶层来。然后我跟外卖小哥说要拍一个你接收外卖的照片给我,你不要拒绝噢。」 在我打开门准备关上的那一刻,听到一句: 「昨晚......谢谢你。」 我很大声地回应: 「没事!」 40分钟后,当我回到家洗完澡出来,一边摸着forest和cypress的脑袋,为昨晚没能带他们去遛狗感到抱歉,一边打开外卖软体,看到骑手发来的消息。 [骑手:这位先生不是很愿意,我尽力拍了][骑手:图片]我哑然失笑,点开图片,感觉这个角度是骑手鬼鬼祟祟地在关门的同时偷拍了一张,有点模煳,照片里柏川正皱着眉头拆开外卖袋子。 指腹在屏幕上点了点,我长按图片选择点击保存,随后打赏了骑手一笔不小的红包。 第0021章 一颗星 因为距离鹤望兰大剧院的演出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想在晚上多预留一点时间进行练习,在和柳成英商量以后,他作为同样参加过许多演出的人也表示理解,并且同意了我把工作时间从之前的中午11点左右开始,提早为和其他打工人一样,早上9点开始。 我也和柳成英说了周三请假的事。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看我好像不想说要去做什么的样子,也没有细问。我再三跟他表示歉意,明明是自己拉他来搞定电影配乐的事,结果反而还先请假一天。 「没事啦,不用说那么多,」柳成英挥挥手,眼睛一直盯着配乐设备,「就是上次说欠我一顿饭,别忘了。」 第40页 我嘿嘿笑两声,嘴里念着一定一定。 第一次早上9点拎着早餐和午餐出现在柏川办公室门口时,我在他脸上看到了明晃晃的疑惑。我不想和他解释具体的原因,因为这总是会让我想起之前邀请他前来演出又被拒绝的尴尬,就只是说了以后都会早点上班,同时会连着早餐一起给他带。 「......」他无言片刻,很有礼貌地回绝,「我来上班之前都是吃过早饭的,这个就不用了。」 我也不气馁,他这就相当于默许了继续带午饭的事情。笑嘻嘻地将装了午餐的保温壶像以往一样放进休息室的小厨房,出门前又看了眼门边置物架上的花瓶----也是我新买了带来的,里面放置着每天都会更换的花,自卖自夸地说了一句: 「这花真漂亮。」 柏川对于我送花的行为不置可否,或者说他对我目前表示出来的殷切像是视而不见,又像是习以为常。偶尔我会问他中午的饭好不好吃,想让他点菜,或者是想进一步发展,比如周末能否一起吃个饭,在外面走走,他脸上写满了大大的『已读不回』。 因为从家里去师范大学稍微有点远,我一大早就爬了起来。想着在非办公场所见到柏川得打扮一下,最后选了一套算是有点收腰的高定黑色西装----是两年前某场演出,品牌贊助的服饰,我就穿过那一次。这套西装介于慵懒和正经之间,感觉大型场合或者是出去玩穿一穿都很合适。 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随后用髮胶抓了抓头髮,又在左耳的三个耳洞全部带上了耳钉。 牧马人于昨天修好送了过来,正好今天去师范大学可以自己开车,不用再麻烦夏侑宁。提早上班这几天他是怨声载道,我丝毫不怀疑要是他看见了今天的我,会很大声地问: 「你是在孔雀开屏吗?」 早上9点30,车子已经开不进去了。我在门口被堵了好一会,最后无奈之下停在走路大概10分钟以外的一个停车场。好在来之前我看过师范大学的官方微博,优秀校友发言11点才开始,我现在还有时间参观参观柏川读书的地方,想像一下学生时代,我未曾谋面的柏川的样子。 校门口拉着两三个红底黄字的横幅,无一例外都是庆祝师范大学建校120周年。进入学校确实没人查邀请函或者,我很轻松地就混在人群里进入学校。一进门口就是一条好像望不见尽头的校道,两边树木已接近枯黄,残枝败叶纷纷扰扰地铺在地上。 想到大学生柏川在这条路上走过4个春夏秋冬,可能会背着书包低头想事情,也可能是跟朋友一起聊聊当天发生的事,我心情就变得有点奇怪。一方面是有点开心,觉得在自己的想像里柏川很可爱,另一方面又在想要是没有7岁的年龄差就好了,如果和柏川是同龄人,我就有机会和他一起走在校园里,体会一下他的青春。 我觉得如果是那样,那个『我』也会喜欢上柏川的。 校道两边放着很多易拉宝,前面几个是大学介绍,后面就是今天前来的特邀嘉宾介绍。介绍柏川的易拉宝就放在人物介绍的第二位----第一位是他的父亲柏华晋,从纪录片定剪里我得知他们父子二人均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我仔细看了看,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我怀疑应该是顾沅宜,通篇就跟柏川的工作简歷似的,一眼过去除了几几年几月几号出生以外,其他面面俱到,恨不得把柏川小学时代得过的奖项都写出来。 字太多,我粗略地看完,便专注于最上方的那张照片。就像柏川之前告诉过我的那样,这种用于官方用途的照片,拍摄的永远是他没有佩戴助听器那边的耳朵。照片里的他抱着胳膊微微向左,好像朋友圈里那些微商的头像。 我笑出声,上手抚摸了几下照片,随后掏出手机将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再往前走就是许多摊位,有免费派发水和食物的,派送宣传册的。我想着柏川可能没有喝水,给他拿了一瓶,一路走下去,是各个社团表演以及售卖纪念品的。大学时期我一个社团都没有参加过,再加上在校4年完美错过校庆没见过这种排场,我在每一个社团摊位前都驻足欣赏了好一会。 机器人社团的表演是最后一个摊位,紧挨着的是售卖纪念品的摊位。我还在仔细看他们做的钥匙扣和书籤,旁边突然传来非常官方的声音: 「这是我们的纪念品摊位,其中这款夜灯和手电筒就是和白木科技共同设计制作的,柏总您看看。」 我侧过身,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乌泱泱地站在旁边,其中包括像是学校和市里的领导,柏川,甚至还有柏华晋,拄着拐站在一边,身体状况看上去还算不错。 三年前我见过柏华晋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公司,有一次是在柏川的家里。那次还挺尴尬,我们在书房都快蹭起火,然后惠姨敲门说柏华晋人已经在客厅等了,柏川不得不先去浴室用冷水洗了好几把脸。 不远处还有几个扛着摄像头的人,看机器上面的logo,有一个是师范学校自己的机器,其余均为榆阳市本地电视台。 本想躲避一下,又觉得这一路上人家不知道拍了多少路人进去,有我一个也没什么,便心安理得地继续站在原地,假借挑选纪念品,实则一直在偷偷听他们讲话。 柏川的声音很快响起,他们打官腔简直是信手拈来,说的话一套一套的我都佩服。明明那夜灯就是很普通的一种款式,在柏川和那位记者的共同讨论下,夜灯变成了凝聚师范大学百年心血和白木科技十几年来技术的高精尖产品,说着说着又扯到了榆阳市的发展,双方互相客气一番,最后达成结论,师范大学和白木科技都是推动榆阳市经济和科技发展的重要推手。 第41页 我这下完全清楚自己做不成大事是什么原因了,本身就不是那块料。 他们在旁边的摊位看了一番,很自然地略过我,去了下一个摊位。我看了眼,下一个摊位是卖校庆纪念服装的。也不知道这是安排好的环节还是临场发挥,主持人提议说既然前来的各位都是师范大学的学子,这一次不如都买一件校庆纪念服,然后一起换上。 这种纪念服本就没什么设计,我在一边看的清楚,简单的圆领白t,前面是师范大学的校徽和算是有设计感的数字120,背后是粉红色混红色我也没看出是什么的图案。不过这些领导看起来丝毫不介意,乐呵呵地应和着主持人的话。 随后摊主,是个学生,赶忙说这几件不要钱,领导又说这不好,柏川拿出手机递过去,以一句「给我们每个人来一件」终结了这场推拉。 他们拿到衣服,面对着摄像头就要换上。只是柏川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想要将校庆纪念服套在白衬衫外面时,一时间发现没人帮他拿着外套。他的怔愣也就是几秒的事情,我直接快步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西装: 「柏总,我来帮您拿。」 柏川和柏华晋共同看向我,我硬着头皮先是和柏华晋打了声招唿: 「柏先生您好。」又看向柏川: 「不好意思,一路上人有点多,来得便晚了点。」 余光看到主持人示意採访暂停,随后带着点犹豫: 「这位是......?」 柏川将校庆纪念服套好,面不改色地回答: 「我的秘书,来晚了一点,抱歉影响到流程。」 主持人赶紧说了几句没事,我抱着西装站在一边,无比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一套黑色西装,装作秘书跟在他身后也丝毫不突兀。 他们没在校道上逗留多久,很快就到了准备优秀校友发言的时间,我跟在一群人身后往礼堂走去。等待区坐了不少人,柏川和柏华晋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唿,在贴了名字的座位上坐下,我这种半路杀出来的秘书只能抱着西装站在一边。 不过我觉得无所谓,在过道站了一会,从入口处分发水的摊位又拿了一瓶,走过去在他身边微微俯下身,拿出之前在摊位领的那瓶水: 「喝......柏总,喝点水吧。」 他看我一眼,接过塑料瓶拧开。我又走到旁边坐着的柏华晋身后,将刚刚在入口领的那瓶水递过去: 「柏先生,喝点水。」 柏华晋对我笑了笑,说了句谢谢。 我退回过道的时候,发现柏华晋并没有打开那瓶水,而是放在脚边。他的眼神越过人群直直地看向我,几秒过后偏过头去和柏川说了什么。柏川似有若无地看过来,我赶紧对父子两展开一个公事公办的笑容,他们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柏川整个发言的过程,我都一直在台下的角落看着。主持人的介绍,台下观众的反应,还有柏川站在演讲台前那种自信的神情,这些无一不都在告诉我他真的是很成功,很优秀的一个人。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形容喜欢的是一颗星。喜欢的人只要站在那里就是足够耀眼,足够吸引人的存在,他本身就是很好的人,并不是我的喜欢才让他开始发光发热。 掏出手机藏着掖着找了好几个角度,拍了许多张柏川发言的照片,一边听着他的演讲一边低头快速p图。其实就是修了一下光影,改了点色调,人脸和身材完全不用动,就能获得一张完美的照片。 我越看越满意,p完以后将其中一张设置为手机壁纸,正在挑哪张做锁屏时,突然有一个人影靠得很近,在我耳边低低地询问: 「我知道你,你不是柏川的前男友么?怎么现在人家回国又上赶着攀关系做助理了?」 第0022章 你也曾经有这样的机会 我将手机屏幕快速锁上,看清身边的人是刚刚那位记者。此刻近距离看了看,才发现这人挺年轻,像是本校的学生,而不是电视台专门的记者。我往旁边跨了一小步与他拉开距离: 「我确实是他前男友,但你怎么说的跟我就是为了钱才贴上去的一样。」 「难道不是么?」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没再贴过来,只是语气里嘲讽明显,「哪里有秘书像你这样的,正装也不是很常规的款式,还打耳钉,呵。」 难道世界上所有高管的秘书都是顾沅宜那个模样?这么想着我笑出声,结果笑容招来了男生的不满: 「喂,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吗?」 其实他对我的控诉就挺的,也来得莫名其妙。上上下下打量男生一番,我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不会以为,没有我,柏川会看得上你吧?」 「我靠,你他x的说什么呢?」男生的脸色十分精彩,由红转青,上前几步就是要动手的样子。放在平常我是不怕的,对方动手的话我绝对没有不还手的理由,只是又想到之前答应过柏川的事,我又远离了他几步,靠近演讲台侧后方的安保区域: 「柏川不让我打架,不然你今天可得去医务室。」 「你说什......」男生一句话还没说完,马上噤声。我回过头看到柏川不知什么时候从演讲台上下来,就站在我身后,神色淡淡地看着我们这边剑拔弩张。 我马上走到他身后,小声地说: 第42页 「他说我为了钱跟你攀关系呢,还要打我,还说我戴耳钉......丑。」 「谁不知道你这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柏川睨我一眼,又看向面前的男生,「如果你有什么关于我和我秘书之间的猜测,不妨也直接跟我讲讲,需要像刚刚那样进行拍摄么?要不要帮你叫摄像过来?」 男生突然变得支支吾吾: 「额,柏先生,不用,就是一点小的误会,误会......」 「那现在误会解除了么?」 男生拼命点头: 「嗯嗯,嗯......」 「我这位秘书说话直,如果有什么冒犯到你的,还请你多担待一点,」柏川朝着男生点点头,又看向我,「走了。」 我回身对着男生比了个中指,又做了个鬼脸,快步跟上柏川的步伐。 柏华晋等一众年长的校友被请去参观他们投资新建的图书馆和科技馆,校友发言结束以后就剩我和柏川,还有其他几位较为年轻的校友,其中一位像是柏川的同级。两人一直在聊天,氛围也挺自然,我插不进去话,只好找准时机,时不时在旁边问: 「要不要喝点水?」 「把西装外套穿上吧?」 「你吃饭了吗?这个点该去吃午饭了。」 旁边那位女士乐呵呵地: 「柏总,你去哪儿招一个这么关心你的秘书,我也想要。」 柏川笑了一下,我能看出那是官方的,公式化的笑容: 「贵公司人才济济,肯定有比我这位还要优秀的秘书,上次见面时,您身后跟着的那位就很不错。」 女士被逗得直笑,率先往前面走。柏川落后几步,无奈地看我一眼: 「闵林。」 「哎,」我绕到他前面,「是要喝水吗?我就是觉得你生病刚好,别又发烧了,要不要把西装外套穿上?这件校庆纪念服也不好看,怪丑的......」 他打断我的絮絮叨叨: 「闭嘴。」 我马上乖乖住嘴,跟在他身后。 我跟着他们在校园里走,先是去了食堂吃午饭。今天在场所有人都免费,像柏川他们被请去了专门的接待贵宾的餐厅。只是我看着这餐厅档口也比我的母校多,不免有些心动。 和柏川说了一声我下楼去一楼点餐马上回来,他不置可否。一楼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我看花了眼,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吃。只是如今不能让柏川点我想要吃的另一份,只好在寻觅纠结了半天以后,点了肥牛土豆泥拌饭。 等我端着饭回到专门接待贵宾的餐厅,原本在柏川旁边的位置已经被另一个人占去。这位置本就没贴名字,我不好说什么,怅然地走到另一桌坐下。吃了没几口,柏川端着一盅汤过来在我手边放下。 「啊,你还记得我喜欢喝汤,」我惊喜地看着他,「谢谢你。」他摇摇头: 「每人一份而已,谁知道你坐到这里,只好帮你拿过来。」 我就是一外人来人员,半路杀出来的所谓的秘书,这种按人头分的汤怎么会有我这一份?我觉得可能这是他对于我照顾他的回礼,也不戳穿他,自顾自地嘿嘿笑两声。 吃完饭他们几个继续去参观学校,我都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精力。师范大学这么大,他们几乎逛了个遍,甚至还去听了一个讲座,然后在操场上走了两圈,我总觉得今天微信步数要破万。 不过这一路上也不算太枯燥,听他们分享当时上大学时的趣事,我才知道柏川大二的时候心血来潮想要加入天文社被拒绝,一气之下想要自己创办另一个天文社,结果学校领导说一个性质的社团有一个就够了。 他们在学校里走走逛逛,最后纷纷说要离开时已经快下午3点半。我在门口陪着柏川等司机前来接送时,看到校门口的雕塑和校名石边,各有一组夫妻和夫夫在拍婚纱照。校门口那对夫妻穿的就是婚纱西装,而校名石旁边那对夫夫穿的是我刚刚在街舞社看到的,社团出的纪念服,想来他们应该是在社团认识的。 周围路过的人都在说恭喜,说要幸福,两对情侣不停地说着谢谢,给他们分糖,画面里所有人都笑得很开心。我看了好一会,才将目光收回来,略微挣扎片刻,还是往柏川那边靠了靠,小声地问: 「我今天戴的耳钉好看吗?」 我以为他会随意打发,或者是懒得理会,结果下一秒他抬起手伸向我。先是力度很轻的揉捏着我的耳垂,随后很用力地按了一下其中一枚耳钉。 一点称不上是痛的感觉很快消失,他收回手,再度开口时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神情淡然地问: 「很羡慕?」 我迷茫地抬起头: 「啊?什么?」 「拍婚纱照的,你看了很久。」 「我也不是羡慕......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抓了一把做好的头髮,「就是我觉得这样的场景很好,在一个美好的天气,在大家初始的地方,还能接受这样的祝福,很好。」 「我......我刚刚确实也有想,如果我可以经歷这一切,对象是你,真的很好。」 一时的沉默过后,柏川轻嘆: 「闵林,你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机会。」 他说完这句话便动身离开,经过我时西装布料摩擦发出细微声响。我来不及和他再次说再见路上要注意安全,呆呆地看他坐上车。柏华晋不知何时已经在车里,见到我以后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第43页 我看着他们的车子绝尘而去,脑子里重复着柏川刚刚说的那句话。 以我们的年龄差,这个『机会』不可能指的是我有机会和他在大学校园初遇。 这是说明,柏川曾经有跟我结婚的打算吗? 缓慢地走去停车场,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那段时间我是能感受到他对我热切的爱不假,但和一个确定关系不到一年,认识时间勉强凑够一年的男人结婚? 甚至还是在听到了我给夏侑宁打的那通电话,知道我一开始并不是真心喜欢他的前提下? 我脑子乱得很,直接一脚油门踩到了夏侑宁家里,把今天没去上班在家昏睡的人给揪了起来。在听完我绘声绘色地讲完今天发生的一切----包括柏川给我分了一盅汤,我认为这是好的开始,又包括对方在校门口说的那句话以后,夏侑宁依旧一副昏头昏脑的样子,但还是很努力地伸出一根手指,开始做总结: 「第一,给你汤你就高兴的不行,认为有希望,我看哪天他多看你一眼你就以为是告白。」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 「第二,他知道你是什么人还想跟你结婚,你们俩真是锁死。」 我撑着下巴坐在一边,半晌后对这句话表示了贊同: 「对,所以我想好了,我要和柏川结婚。」夏侑宁: 「......?」 这个想法肯定是受了柏川说过的话的影响,或许算得上是心血来潮,但我知道不是说说而已。 既然我想不明白柏川到底在哪个阶段想向我求婚,为什么会想和我结婚;也不清楚是否已经准备了什么,又因为什么原因最后没有说出口,那想不明白的事情继续纠结根本没有意义。 不如将这一次主动的人变成我。 我已经做好将柏川放入我未来人生规划里的准备,我期待的是以后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现......现在吗?」夏侑宁像是为了不打击我的自信,结结巴巴又小心谨慎地问了一句。我瞪他一眼: 「当然不是。这个东西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嘛,他现在还没原谅我,也没跟我重新在一起,肯定不是现在。而且就算我们重新在一起了,我也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才行。」 「哦,哦......」他干巴巴地应和着,「现在确实可以同性领证了,挺好的哈。」 「你不支持我?」我侧过身,像小时候打架那样去挠他的胳肢窝。两个人又是笑又是骂,最后觉得累了不约而同地停手,夏侑宁才回答我,看上去终于是清醒了,神情很认真: 「我不是不支持你,任谁突然来这么一句我要和xxx结婚,愣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情吧?而且在考虑到你们之间的那些爱恨纠葛,我只是担心你最后不能得偿所愿而已......说到这个,你对那件事情的调查怎么样了?」 我将之前和钱平见面得到的信息和他说了说,两个人都一致认为惠姨有很大的嫌疑。只不过过去这几天帮忙调查的人说他去了北方,据说是惠姨老家的那个村子,村里的人告诉她惠姨两年前确实回来过,说是赚了大钱,给家里老人住的破房子翻新了一番,随后说是带着孙女进城找儿子儿媳去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那先不说这个,你是有苦衷的这件事,」夏侑宁问,「你告诉他了吗?」我摇摇头: 「我是不想让他认为我在卖惨......就是,也想着等事情水落石出了,一起告诉他吧。」 「那你们很快就会重新在一起的。」他欣慰地拍拍我的肩膀,「结婚要请我。」我沉默下来。 我和柏川之间的问题不止这一场误会。 就算误会解除了,像柏川之前说过的那样,我在他那里可信度为0,他不会相信我如今的表白是真心。他觉得我目前所有的行动是受『愧疚』驱使,好像是在赎罪,一旦我觉得获得宽慰便会抽身离开。 我能理解他的想法,这就和狼来了似的。我之前说过的喜欢,还是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结果全是假装。那现在凭什么,多说几句,他就要相信我的话? 感情真的是很复杂的事,我想,要是思维能够具象化成为实体就好了,当柏川出现在我身边时,喜欢这两个字一定会占据他身边所有的空间,看得见也摸得着。 校庆结束后的几天,我依旧没能做饭送饭,因为柏川在几千公里以外的嘉淮市出差。 我本想撒泼打滚让他带我一起去,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我和柳成英配合辛岚导演那边的进度,需要在11月中完成整个配乐的制作以及初期参与音乐录制,而我晚上还需要为即将到来的钢琴演出做准备。 我依旧每天早上晚上给他发早安晚安,还搜索了当地的天气预报,提醒他多穿点,或者是记得带伞。这些话发出去得不到回復,我也甘之如饴,最起码他没有因为嫌我烦把我拉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在柏川出差后的第四天,我和柳成英于18:45准时走出公司大门。他说自己有点事就先行离开,我看着他上了计程车以后,刚准备抬脚往停车场走,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我面前。几个彪形大汉下来,将我团团围住。 说实话,如果是一个,或者两个,我觉得打也不是打不过,可以试试。这一下来这么多人形成包围圈,我内心有点慌乱,但还维持着面上的镇定,看向我正前方戴着墨镜的光头保镖: 第44页 「请问,有何贵干?」 他做了个请上车的动作: 「柏先生想见你。」 「额,柏川要见我?」我没有感觉到欣喜,更多的是诧异,「他都没回復过我的消息,他要见我,是通过这种方式吗?」保镖摇摇头: 「柏华晋先生。」 「......」我大脑快速地开始思考。我跟柏华晋的交集完全不多,当年偷文件那件事更是让他恨极了我。这会又要见我,属实是想不通缘由。 难道是觉得我在校庆那天假装秘书的事情有点过?我攥紧手机: 「如果......如果我说没空,去不了呢?」 保镖还是保持着侧身,等我上车的姿势: 「这是柏华晋先生的原话,他说如果闵先生不愿意跟我们走,就告诉你----」 「柏川当年出国是为了你。」 我全身紧绷起来。 保镖的声音还在继续: 「柏先生说,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来,那就再告诉你一件事,」 「他有当年那份视频的完整版,也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喜欢看的宝宝就继续追更,不喜欢的话可以去主页看看有免费的短篇合集(超级xp大合集!) 另外某xxx放了约的人设图,我很喜欢,如果大家觉得不贴,就,就,心里默默说不要告诉我(滑跪) 第23章 所谓真相 事情突然朝着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惠姨还没有找到,而柏华晋作为当年事件的受害者,居然说他拥有完整的视频,并且还要告知我所谓事情的真相。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点畏惧。 明明等待这一天那么久。 此刻要逃跑看上去是不可能的,这几位保镖摆明了一副『其实听不听就是走个过场最后还是会把你强硬带走』的神情。挣扎片刻,我对着光头保镖露出一个非常礼貌的笑: 「那好吧,麻烦你了大哥。」 他和旁边几位纷纷侧身,为我让出一条路。坐上保姆车以后我和几位肌肉壮汉面面相觑,为了缓解尴尬,开了个玩笑: 「怎么,不用给我套个麻袋,或者是遮住我的眼睛吗?」 回答我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几个戴着墨镜,不知道有没有分给我半点眼神。眼看和他们沟通是不会有什么收穫,我只好认命地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景,开始像电影里那些被绑架的人一样,有模有样地试图去记忆车辆都经过了哪些地方。 夕阳完全下沉至地平线以下,车辆在逐渐漆黑的夜色中向着榆阳市外围驶去。眼看着外面的景从高楼大厦逐渐变为荒芜的地,我不禁变得愈加紧张,毕竟一开始我以为按照柏华晋的身体状况,我们应该会在市中心某间医院见面才对。 「大哥,那个,还有多久到啊?」 这句话依旧没得到回答。驶出榆阳市不久就上了高速,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前方蓝色路牌一闪而过什么标识,我就只来得及看到后面『疗养院』三个字。车辆在离路牌不远处的路口下了高速,又过了大概20分钟,像是进入什么梦幻花园似的,外面的景突然就变成了绿草绿树成荫,随后车停在了一个豪华外国式建筑门前。 几个保镖像是要将我扛下车,我赶紧丢下一句我能走,下车站在门前。细看才发现我知道这个地方,算是在榆阳市和隔壁几个城市都比较有名的疗养院。整体建筑做出一副奢靡之风的派头,且能进入到里面生活的老人,家里的孩子非商即政,我怀疑他们每个人吹嘘自己孩子都能说上一整天。 豪华并不是我知道这个地方的主要原因,了解过此处是因为萧静文。做了移植手术以后的那几天,我们曾经靠在一起畅想过未来。她开玩笑说等她老了要是不受我们待见就自己出去住养老院,现在养老院衣食住行可全面了,去那里住还能交朋友。然后我们就很认真地开始找附近哪些养老院合适,那时就在网上看到了这家的简介。 萧静文看完简介以后告诉我,以我们家的水平估计住不进去。我趴在她病床边,向她发誓我以后会赚大钱,她笑起来,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谁家孩子发誓赚大钱然后把妈妈送到养老院呀?」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哎呀,这不是顺着你的话说了嘛。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和我住都可以!」 她捋了捋我凌乱的头髮: 「以后音音也有自己的家庭,会和喜欢的人住一起。妈妈不会去打扰你们,就不和你一起住了。」 我开始撒娇,跟她说无论怎么样都最爱妈妈,妈妈过来和我一起住才是完整的一个家。 那个时候,当萧静文说出『自己的家庭』,『喜欢的人』时,我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是柏川的脸。 被保镖大力推搡了一把,我才从回忆中脱离。跟在那位光头保镖身后,经过一座巨大的喷水池,又经过许多老头老太正坐在一起聊天下棋的花园,来到应该是位于主建筑后方的位置,一栋白色的三层建筑门口。 保镖和警卫说了什么,几个人上来搜了我的身,确定没有携带危险品以后,将我放了进去。惴惴不安地和几位保镖一起挤进电梯来到三楼,站在最里面一间房门口。 保镖敲了三下门,过了几秒,里面传来一声: 第45页 「请进。」 门被打开,入眼的是非常单调的房屋摆设,像是简约版酒店总统套房。柏华晋坐在轮椅上,见我进来拍了拍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女人低下头和他说了什么,随后看向我,说了一句「请来这边」,推着轮椅往客厅走去。 根据之前看过的纪录片定剪,这个保养得当的女人应该是柏川的母亲,梅念婉。 我趁保镖不注意,偷偷打开了智能手錶上的录音功能,抬脚快速跟上他们夫妇。 梅念婉将轮椅停在沙发边缘,搀着柏华晋站起身在沙发上坐下。我在一边尴尬地站着,直到他们夫妻二人互相安顿好,梅念婉瞥我一眼说坐吧,我才坐在一边的小沙发上。 「要不要喝点什么?」 梅念婉主动开口询问。可能是因为看了纪录片先入为主的原因,她此刻给我的感觉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温婉大气。我稍微放松下来,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茶壶,客客气气地回答: 「没事的,这个茶就好了。」 她嘴角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又看我一眼,侧身去看柏华晋: 「小川也喜欢喝这个茶。」 柏华晋哼了一声。 梅念婉起身帮我倒茶,我也赶紧站起来,双手虚虚拢在茶杯两侧,说了好几句「谢谢阿姨」。 「这么客气的孩子我好久没见过了,」她放下茶壶坐回去,对我摆摆手,「也很久没人叫我阿姨了,大家都叫我总经理或者梅夫人。」 「啊......」我刚要抿一口茶,听到这话又把茶杯放下,变得有些结巴,「不好意思阿姨,不是,梅夫人,我就是,我......」 梅念婉这会是笑出了声: 「没事,没事,我就是说一下,你这孩子紧张什么。」 不等我说什么,她又问: 「你就是小川的那个对象吗?」 「额......」我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感觉她不像是咄咄逼人的态度,反而更多的是好奇,正襟危坐起来,规规矩矩地回答,「之前是对象,三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不是了。」 她拉长音调噢了一声: 「你叫......我记得你叫闵林?闵是门里一个文,对吧?」 我忙不迭地点头。 梅念婉开始认认真真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几十秒后给出评价: 「你比照片上要好看呢。」 这倒是我没想过的话,此刻有点不知所措。今天来这里我就做好了赴约一场鸿门宴的准备,现在是什么,鸿门宴的前半部分,糖衣炮弹? 我说了一句谢谢,搜肠刮肚地在想怎么把话题引到所谓完整视频,还有事情的真相。梅念婉向后靠在沙发上,眼神总算从我身上移开,看向柏华晋: 「怪不得那个时候小川总是藏着掖着,我们做父母的还是从各种八卦新闻上才能看到,对吧。」 柏华晋拍了拍他夫人的手,直勾勾地盯着我。 与梅念婉的眼神不同,我能从他的目光里感觉到很强烈的不满和轻蔑,和校庆那天见面时表现出来的和蔼完全不同,好像我是一只他随手就能捏死的臭虫。 「柏先生,」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叫他叔叔。咽了口唾沫,大胆地问,「我今天前来是因为您的保镖说,您有当年那件事的完整视频,也会告诉我当年事情的真相。」 柏华晋再次哼了一声,我不禁怀疑他是用鼻孔说话的。 「那样的说辞你果然会来。」 我摆出诚恳的态度: 「那是自然。柏先生,我对于当年那件事你们公司遭受到的损失真的很抱歉,但我也是真的没有做,那份视频是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您愿意提供给我一份完整版,我感激不尽。」 他手里的拐杖点了点地面,不屑地回答: 「我当然知道你是清白的。」 我大脑突然宕机,好像身体里某个地方不停转动的齿轮卡了壳。 这是什么意思? 柏华晋为什么知道我是清白的? 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清白的?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又为什么非要将这个罪名加在我身上? 「这是......」我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您的意思是说......」 「毕竟当年的事是我让那个女人那么说的,视频也是我让那个女人拍的,」他冷笑一声,「就连文件也是我派人送去给你父亲的。」 一瞬间我感觉头晕目眩,耳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炸开,震惊和无力感从心底蔓延到全身,好似有看不见的藤蔓将我从头到脚包裹起来,让我无法唿吸。 我怀疑过顾沅宜,怀疑过钱平,怀疑过还没找到的惠姨。事实证明钱平和惠姨确实有参与,但我从没想过幕后指使者会是柏华晋。 我跟他见面的次数,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见面时双方也客客气气的完全看不出什么暗流涌动。 「您这么做,」我很大力地顺了几口气,平復了唿吸,努力作出镇定的模样,「不是平白无故给公司带来损失了么?」 这个问题似乎很幼稚可笑,柏华晋勐地咳嗽起来,梅念婉在一边轻拍他的背,又将茶杯端起来递到他嘴边。喝了几口茶以后他总算平静下来,语气也恢復一开始的戏嚯: 「如果不给公司带来一些损失,怎么能骗过我儿子呢?毕竟所有文件和报告都会经过他的手。只不过我没蠢到给你父亲真实的数据,隐藏了几个关键信息,又更改了一些日期和数字。」我摇摇头: 第46页 「这还是说不通啊......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知道,」我连您这个字都不再用,「闵恺裕要我去偷文件,你怎么知道?我这边开了保险柜,开了电脑,你就知道了,哪里有这种巧合?还有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当年我和柏川相遇的那场演奏会,他的门票是闵恺裕送过去的?」 「门票的事情,只要我想查,就能查到。至于文件,我并不知道闵恺裕要你去偷文件这件事,」柏华晋睨我一眼, 「只是从视频中你的行为大致推断了一下,毕竟当时我们两家公司正好一前一后也要召开新品发布会。将文件交给你父亲也算是一种试探......」 「对!视频,那个视频!」我很大声地打断他的话,「你让惠姨拍是什么意思?她时刻监视着我的举动,一有什么不对就拍下来发给你么?她是你特意安插在柏川身边的人?」 这一次回答的是梅念婉,她依旧一副温温柔柔,与世无争的表情: 「惠姨是我们从本家那边带过来的阿姨,小川还念初中的时候就在我们家做事了。他有了自己的房子,搬出去以后我们不放心,才说让惠姨一起过去的,不能说是特意吧。」 「那她帮你们两个做事,」我很快反驳,「难道不算是你们的人?」 柏华晋再次用拐杖点了点地面: 「你愿意这么说......也行,确实多亏了那个女人事无巨细的报告,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个看上去矜持不苟的儿子,会像一条发-qing的狗一样和一个男人在书房做那些事。」 梅念婉在一边嗔怪着: 「别这么说咱们儿子。」 这一瞬间很多东西都得到了解释,为什么我和惠姨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总是对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为什么很多时候我从书房出来,惠姨总是碰巧在擦拭外面的栏杆或者拖地。就像钱平说的「阿惠和对面的人打电话总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而柏华晋也确实有能力安排学籍迁出和迁入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对面是柏川的父母,我不想让柏川为难,此刻我已经将放在茶几上的杯子摔了过去。 我的心情已经从震惊和愤怒,变成了茫然无措,因为我想不到柏华晋这么大费周章的理由: 「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是闵恺裕的儿子,你一开始就怀疑我接近柏川是不怀好意吗?」 柏华晋眯了眯眼睛: 「这只能算是一点很小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你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柏川藏着掖着很久,一直不让我们过多接触的男人。」 他的神情混合着厌恶和鄙弃: 「我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这点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他不能对一个男人那么上心,最多就是玩玩而已。我以为他对你是心血来潮,玩几个月就会丢到一边,结果他居然有一天跟我说想要和你结婚?」 「我只是一直在找机会想把你从柏川身边赶走而已,谁知道那次碰巧是一个机会。这能怪谁呢,闵林?难道不是你自己也有偷东西的想法,才让我抓住把柄么?」 「小林,你要理解我们为人父母,」梅念婉语气里带着惋惜,「谁不希望看到自己孩子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娶妻生子呢?」 我缓过来了,敢情他们在这里混合双打,一唱一和。 至少那部纪录片里,关于他们情深伉俪,夫妻一条心这点,倒是不假。 「你不要说的好像你们很爱柏川,爱他为什么不尊重他?你自己也说了所谓的娶妻生子是父母的意愿,那为什么不问问柏川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是三年前,我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们,我很确定柏川要的就是我,没有我他的人生将会毫无意义。但现在不行,我没有这个立场。 我的反问很明显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柏华晋不耐烦地挥挥手: 「如果不是看到你在他回国以后再次阴魂不散地缠上来,今天的谈话是不会发生的。要知道当年我是怎么用你来威胁他的,如今一样可以这么做。」 他露出一个势在必得又扭曲的笑: 「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国,对吧?」 我不想接上他的话问为什么,只是盯着他。柏华晋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 「我说要拿着那段视频报警,你这种情况够蹲个几年了吧?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求我,说只要不报警处理,让他做什么都可以。我给出的交换条件就是他到国外去拓展海外市场,没有给出具体的期限。一个男人而已,时间和距离总能让他忘掉。」 「我也知道在他出国后的第二年,你曾经试图办理a国护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拒签。或许你想过是你运气不好,只不过这也是我从中作梗,我不可能让你有机会再去打扰他。」 在柏川出国后的第二年,夏侑宁实在看不惯我毫无生气的样子,便提议说可以办理a国的护照,一切出国到达那边后再议。说来也搞笑,他的话让我醍醐灌顶----毕竟过去那么多天我一直在自怨自艾,从未想过我可以出国去找柏川这件事。 夏侑宁说可以陪我,我们便很快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a国的护照办理比较复杂,网上填写信息以后需要线下面签。最后夏侑宁在第二次面签后拿到了a国的签证,而我之后又去了三次,都以被拒告终。 我问夏侑宁这是不是天意让我不去见柏川,夏侑宁翻了个白眼,说既然不能出去,你就祈祷他很快回来吧。 第47页 于是在过去两年里,我的生日愿望----一次可以许3个,我6个生日愿望,均是希望柏川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回国。 此刻我死死攥着沙发的扶手,像是要把扶手上的装饰扣下来。这算什么呢? 整件事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怪谁,就像柏华晋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一念之差。就算我确实没有窃取他们公司的文件,但打开保险柜的动作是形成了,因此给了柏华晋可趁之机。与此同时泛上来的是一阵委屈,在当时需要闵恺裕捐赠肝源的情况下,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才是最优解。 我也为柏川感到不值。就因为这样一件事被威胁,而他在知道我对待这段感情明明不是真心的情况下,还是为了我选择了妥协。 此刻我终于理解了在我们重逢的那个夜晚,他说『对我已是仁至义尽』是什么意思。 柏川低声下气的样子对我来说是完全无法想像的,那个场景让我感觉自己掉入一片黢黑幽深的海域,很快最后一点光亮和氧气都完全消失。 不知道柏川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只是我想他或许是脆弱和受伤的。一直在等我什么时候会真的喜欢上他,最后换来的是一场欺骗和远赴他国。 「我们已经聊完了,柏先生,梅夫人,」我试图站起来,很快被站在身后的保镖压了回去,只好重新坐下,「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没礼貌,」柏华晋挥挥手,压在我双肩上的手很快松开。我回身看了看,两位保镖依旧站在我身后一左一右,如果柏华晋不放人,我今天别想走出这个地方。 我端着最后一点耐心: 「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本就是为了知道真相而来,现在我知道了,就该走了。」 柏华晋啧了一声: 「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不过我相信刚刚说了这么多,你也懂我的意思了,虽说我认为柏川不会再对你旧情復燃,也请你离他远一点,毕竟我这里还有你的,『把柄』。」 他把把柄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余光瞥了一眼戴在左手手腕上的智能手錶,橙色的光点一直若隐若现地显示在屏幕上,这代表着录音一直在进行。 我放下心来,此刻只想离开,嘴上假意应承着: 「好的,我懂你的意思。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们二人都露出怀疑的眼神,或许是因为有我的把柄他们比较自信,又或者是我答应得过于爽快,柏华晋目光兇恶地又威胁了我一遍,让那个带我进来的光头保镖再将我送回去。 我站起来,都快走到客厅和玄关的交界处,又转过身: 「我们这种人,对女人ying-不起来的。」 『这种人』还包括了柏川,不知道梅念婉这位心系儿子的母亲听懂了没有。我也懒得再管,说完便强装潇洒地走了出去。 保镖说直接送我回家,我说我的车还停在公司,送我回公司就好。趁他们不注意我偷偷将录音暂停,随后点击传送到云端以及备份。 他们将我放在公司门口,我一句阴阳怪气的谢谢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很快被喷了一嘴车尾气。 不过此刻我也没有心情看着离去的保姆车背影暗中咒骂,上了车以后一路勐踩油门开回家,将手机接收到的录音在电脑和外接硬碟上再次各自备份了一遍,随后打开了订票软体,开始浏览飞往嘉淮市的航班。 我才不管他们的威胁,此刻我手里有录音,就相当于也有了所谓的把柄。那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想见柏川,就是此刻,就是现在。 第24章 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飞机落地嘉淮市,从行李架上取下唯一的行李,一个随意塞了几件换洗衣物的背包,我跟在下飞机的人群身后,打开手机。信号恢復的那一剎那一堆信息从屏幕上方弹了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夏侑宁。 我点开来,发现自从我凌晨将两只狗送到他那里,告诉他我两天后再回来帮忙照看一下狗以后,他似乎就没睡。发来一堆他买的款式各异的,给狗穿的衣服,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有,又给我看了他新买的防爆沖绳,狗碗,止咬器等等等等。 一瞬间我怀疑他不是在养狗,而是在玩网络上那种换装小游戏。 粗略地翻了翻紧跟在图片后面发来的那些[这件怎么样],[狗儿子真帅]之类的话,我回了一个微信自带翻白眼的表情,开始依次看其他消息。 起飞前我告知柳成英自己请假两天,这两天有什么事微信联繫,可能对方现在还没起,因此一直未回復。 因为没有託运行李,我顺着小部分人流很快就出了机场。嘉淮市位置偏北,根据前几天看的气温,这个星期的天气与榆阳市相比已是完全入秋。我每天都提醒柏川多穿一点不要再次感冒发烧,结果自己还是低估了这边的风力。 此时不仅颳大风,还突然开始下雨。出门收拾东西过于匆忙忘记带伞,站在机场门口裹紧了外套,纠结片刻,还是没有点开和柏川的聊天框,直接打车去了他们参展的会场----直接告诉他肯定会被无视或者拒绝,不如先斩后奏。 其实参展的会场就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里的某个会议厅----这还是我从顾沅宜的朋友圈看到的,我觉得很大可能柏川就下榻在同一家酒店。很幸运的是,根据网站显示,可能是因为最近处于假期,以及酒店承接了展览业务的原因,房型所剩无几,而我订到了这家酒店的最后一间大床房。 第48页 司机师傅特别的热情,在我胡乱想事情的同时一直在试图向我搭话。一会说来的时间真不巧,可能明天还会下大雨,一会又问我是从哪里来。在得知我是从靠近南方的城市来以后,自动地将我划入『游客』的范围,开始给我推荐嘉淮市的小吃和景点。 出于礼貌,我也配合着师傅,一时间感觉自己像是在讲相声捧哏似的。司机师傅唾沫横飞地说了一堆景点,说本市有一条巷子在网上很出名,但是他觉得去那儿的都是傻乎乎的外地游客,里面卖的东西又贵又不正宗;又说某某博物馆可能是被小年轻带火了还是怎么样,前年开始人满为患,居然从随便进出变成了预约制;最后说本市最有名的景点还是嘉淮大道边上的寺庙,叫普化寺,心诚则灵。 司机师傅举了好几个例子,有他自己的,也有听说来的八卦,说完又随口问了一句: 「娃娃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去拜一拜,很灵的啊。」 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句『娃娃』是在叫我。哈哈笑了两声,回答师傅: 「想要赚大钱,想要发财算不算?」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我一眼: 「哎呀,这个也要靠自己努力的嘛,不过可以去试试。要是实现了,还得回来还愿啊。」 我嗯嗯两下,望向窗外。暴雨只持续了一开始的几分钟,此刻绵绵细雨不间断地打在车窗上,在这静谧的氛围里,只有我自己知道刚刚是说了谎。 如果求神拜佛真的很灵,我觉得自己想要求的东西,是柏川能够回到我的身边。 司机在酒店门口停了车,停车位置离有遮挡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咬咬牙,我打开车门后双手遮挡在额头,快速沖向酒店大堂。 头髮和衣服都淋湿了一点,我随意地抓了抓头髮,又拿出纸巾擦擦衣服。只是我这外套是毛衣材质,靠近下方简单两个扣子的款式,而里面穿的又是有点薄的衬衫,被雨淋湿以后就显得有点透,外套扣上只能遮一半,更别说因为毛衣材质,淋了雨以后变重,我反而还不愿意将外套扣紧。 冲进酒店大堂后我快速地在前台办理了入住,拿着房卡在台子上点了点,又回头看了眼身后为数不多几位穿着西装,像是参加展会,或者是相关工作人员的背影,回过头问前台: 「请问一下,你们这个展会,每天是几点开始呀?」 前台小姐非常礼貌地回答: 「每天的时间安排不一样的呢,今天的安排是上午8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中午的10:30。」 我说了句谢谢,离开前台的同时瞥了眼正前方挂着的几个显示世界时间的钟表,此刻离展会结束还有不到40分钟。假设展会结束后柏川还会留下来和其他人聊些事情,这点时间刚好够我上去洗漱一番,换套像模像样的衣服再下来。 10:28,我踩着线重新回到酒店大厅----主要是等待工作人员上来拿需要换洗烘干的衣服,后面吹干头髮又花了一点时间。平常我都是用毛巾随便擦一擦就完事,等着头髮自然干,只不过今天为了维持一个好的形象,便一直举着吹风机站着。 到后面脾气上来,差点想拿着酒店提供的剪刀把头髮绞了。想到自己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吹头髮把自己吹到不耐烦发火的,我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莫名其妙地就想笑。 大厅里三三两两围了不少人,看他们时不时瞧一眼外面的大雨,又低头看一眼手机的样子,应该都是在等雨停好出去进行游玩。我看看他们,又时不时望向不远处展厅的出入口,偶尔低头看眼时间。大概过了20分钟,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朝着电梯方向走过去。 柏川今天穿着黑色长款风衣,里面是灰色西装,这完美勾勒身型的一套衣服真的应该焊在他身上;而跟在他左边的顾沅宜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深蓝色西装。 一瞬间我想起一些媒体对于他们两位的评价,称赞顾沅宜是柏川的得力助手,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般配』二字----虽然我知道顾沅宜不会,也没这个胆子买他和柏川的热搜,这些报导还是让我觉得不舒服。 我低声轻嘁,勐地起身,向他们二人快速走过去。 周围进进出出会场的人太多,我不方便直接喊他们的名字,最后几步路小跑了几步,扯了扯柏川风衣后方的腰带。他停下来回过头,脸上的不满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变成了疑惑。 我还未说话,同样看到我的顾沅宜就发问: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看了眼柏川的神色,诚实地回答: 「谁叫你发朋友圈带了定位,我就知道了嘛......」 柏川瞥了顾沅宜一眼。 这下尴尬的好像变成了顾沅宜。 「那我发朋友圈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根据定位找来的啊?我只要在外地,发朋友圈都会带定位,只是一种习惯而已,」顾沅宜一时梗住,好半天才出声,又问了一遍之前那个问题,「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柏川: 「我想你了,也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觉得今天一定要告诉你,就过来了。」 说完又做出乖巧的样子,往他身边凑了几步,和他道歉: 「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就过来了,你们现在是要去吃饭吗?吃完饭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好吗?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 第49页 顾沅宜偏过身子要说什么,刚发出「中午我们......」这几个字,不知道是哪位老闆,总之一位大腹便便,穿着勒紧全身的不合体西装出现在一边,笑着和柏川打了声招唿,又和顾沅宜点了点头: 「柏总,顾特助,关于我们之前说的oled材料的问题......」 柏川很明显懂这个人的来意,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吩咐顾沅宜去处理这件事。 顾沅宜瞪我一眼,面对那位老闆又变成了打工人的嘴脸。我在心里暗嘆一句厉害,见那两人走到门口铺着的红毯一边,随即再次小幅度地扯了扯柏川的风衣袖子: 「吃完饭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很重要的事?」他没有厌恶,也不像是奚落,面无表情地反问。我点点头: 「对。」 他不着痕迹地甩开我扯着他袖子的手,拍了拍微微褶皱的袖口: 「我每天都要处理很多,『很重要的事』,要见很多人,他们没有一个是像你这样,不提前打招唿,直接闯到我面前来的。」 我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潜台词是,『闵林,你和那些人在我心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会因为是我,所以给予额外的优待。如果我想和他讨论很重要的事,应该像其他人一样走流程。我其实并不清楚流程是什么,可能是先联繫顾沅宜,然后对方会翻翻手里的行程表,公事公办地告诉我几天后的几点到几点柏川有空。 柏川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像是在嘲讽,就是很平静地在陈述一个事实;而自从重逢到现在,我也很清楚自己在柏川面前早已没有任性妄为的特权。 但对方的平静,加上自己的自知自明,并不能阻止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产生失落的情绪。 只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不然就不会在柏川问了一圈音乐人作曲家都没有找我的时候,主动往上凑说要负责配乐的事。 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下直接说出找他是为了什么,但此刻没有办法。微微嘆了一口气,踮起脚凑到他戴着助听器的左耳,小声地问: 「我知道你三年前是为了我出国的,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么?」 柏川的惊讶转瞬即逝,他一直都能将情绪控制得很好: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柏华晋了,」我退回来站在原地,「我知道了很多,所以现在我们可以聊聊吗,柏总。」 我将柏总两个字咬得很重。 他保持沉默片刻,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我。 在我以为这个筹码依旧失败,开始安慰自己『看到人就觉得安心』的时候,面前递过来一张房卡,不带感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拿着,上去等我。」 第25章 你愿意原谅我吗 我没问他为什么不跟我一起上去,要去做什么,我需要等多久,拿过房卡以后顺从地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根据柏川给的房卡卡套上的数字,他住的是酒店顶层的套房,需要乘坐专梯前往。我在前台办理入住时有听到隔壁那条队伍的争执,说是现场订顶层套房是不可以的,因为已经被展会负责方包下来供重要参展嘉宾入住,想来柏川就是其中的一位。 推开房门,第一反应就是大----比我入住的简单大床房不知大多少,光是客厅估计就比大床房面积大。第二反应就是这个房间比我想像的稍微杂乱一点,而柏川不是一个能够容忍混乱的男人,想来应该是今天早上出门时有点匆忙。 不知道需要等多久,我先是按照记忆里柏川的生活习惯,将略微凌乱的书桌和靠近门口的柜子收拾了一下,文件一叠叠地重新垒好归纳。尽管这偌大的套房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是敲了敲主卧的门,随后将收纳助听器的盒子放在了右边床头柜上。 因为我做什么事都在左边的这个习惯,和柏川一起睡觉的时候也是睡在左侧。于是柏川便自然地睡在了右边,他的所有东西收纳在右边床头柜上,包括放置助听器的盒子。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都是睡前将助听器摘掉收好放在一边,直到和我在一起以后的某个晚上。 我也不记得是具体什么时候了,总之是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那天中午我和舍友在校外吃了麻辣烫,然后柏川下午下班以后来校门口接我去他家。这是我们在他工作繁忙时的一种约会方式,他说想见我,太晚了我又不想出去只想在家躺着玩手机,便会去他家过夜。 那天很明显麻辣烫吃咸了,晚饭我都没怎么吃,吃完以后整个晚上一直在喝水。柏川也发现了,让我睡前少喝点,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不然第二天早上起来脸会肿,你又要不开心。」 我本来不想理会,听到他这么说,哼了一声,打了一小杯水放在床头柜上。 那天晚上第三次醒来的时候,水就喝完了。饮水机在一楼客厅以及厨房,我实在不想下去,推了推一边的柏川,迷迷煳煳地嘟哝: 「我想喝水。」 等了几秒旁边没人理,我略微有点不开心,又推了推: 「我想喝水呀。」 这一次柏川醒了,但很明显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他习惯性地想把我往怀里搂,我很抗拒地锤了他几下,听到声音从头顶传来: 「怎么了?」 我不想再重复一遍想喝水,觉得没意思,也不想给他抱,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一来二去两个人瞌睡全无,柏川打开靠近他手边的檯灯,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很快视线移开,再度开口时语气里带着点歉意: 第50页 「对不起,是想喝水吗?我刚刚真的没听到,现在去给你接杯水。」 没一会他拿着水杯上来,让我小口喝,慢点喝。我偏要跟他作对,勐灌一大口,结果在那之后去了两次厕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本来是要和柏川去一个画展,我起床气犯了实在起不来,在他来喊我的时候一直说不想起,然后颠三倒四地说都怪他害我没睡好。他也不恼,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帮我把被子掖好,语气和哄小孩似的: 「是我的错,我们不去了好不好?你继续睡,醒了想吃什么让厨师给你做。」 我嗯了一声,翻身过去不理他。 自那天以后,我发现他开始戴着助听器入睡。 其实我清楚睡觉的时候佩戴助听器会产生危害,这么想想不免对于那个时候的愧疚又多一分。想着要提醒他现在睡觉还是不要再戴了,倏地想起上次照顾生病的他时,助听器是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的。 我好像总是在他目前所有的行为里寻找一些与之前相似的蛛丝马迹,将这些作为他可能还对我存有一丝感情的证据。 我自嘲地笑了笑,退出主卧,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我感觉自己的思绪在漫无目的地发散,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挣扎片刻,还是拿过放在一边的,属于柏川的一件西装外套,深吸一口气,整张脸埋了进去。 闻到属于柏川的气味,此刻我才真的觉得安心。 其实在知道所谓事情的真相以后,我一直处于一种悲伤,不安和疲惫的复杂状态里。昨晚睡得断断续续,做了一个已经记不清的恶梦;今天早上起来,这一路上脑内都在不断闪回柏华晋说过的那些话和讲话时鄙夷自大的神态,甚至不用回听录音都能复述当时的一字一句。 此时沉浸在到处是柏川生活气息的氛围里,紧张焦虑的情绪缓解不少,我居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还是再次睁眼,朦朦胧胧看到面前的柏川向右旋转了90度,我才惊觉自己刚刚居然睡着了。 或许是我勐地坐起来的动作太大,柏川抬头,目光从手里的平板移到我身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玩味神情: 「醒了?睡得好吗?这环境是不是还不错?」 一晚上万块的套房,环境岂止是还不错。只是这一次我听明白了他语气里的揶揄,不敢明着回答他的话,将身上披的西装外套扯下来,拍了拍上面的褶皱部分后放在一边: 「啊......你忙完了?吃饭了吗?」他点点头。我揉揉眼睛: 「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 这倒是比我想的还晚,可能是精神终于放松,再加上一直赶路的疲惫,让我睡得有点久。我观察着他的神色,想到刚刚做的梦,还是决定问问: 「我......我刚刚没说梦话吧?」 我刚刚又做了一个,不算噩梦的梦,这一次记得很清楚,这个梦和柏川有关,并且与现实大相迳庭。 在梦里柏川出国的那一天,我在他即将准备排队安检进入候机楼的时候扯住他的手,把他从队伍里拉了出来,颠三倒四地求他不要走,说自己知道错了,又说了很多很多句对不起。这个时候阳光从我们二人身后巨大的机场落地窗倾泻进来,我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现实情况是柏川出国的那一天我连机场都没有去。一定程度上我在怨恨他为什么不听我解释这么快出国,另一方面我自己也没脸前去。想说的对不起在微信上以文字的形式发出,结果后面跟着一个红色的感嘆号。 「我想把西装外套拿回来,结果你扯得紧紧的,又说了好几句对不起。」柏川将平板放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向我,「梦到了什么呢?是什么能让闵林带着哭腔说这么多句对不起?」 抿了抿唇,我在沙发上坐直,看向他: 「梦到你了,梦到你出国的那天。」 我能看出来这是柏川没有想到过的回答,他那一瞬间的怔愣很明显。不过他依旧很快地隐去情绪,反问道: 「然后呢?」 「我梦到你即将过安检的时候我赶到了机场,求你不要走,和你说了很多句对不起......只不过在梦里我没听到你的回答,不知道你有没有原谅我,醒来以后发现在现实生活中也是。」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梦到你出国的那天......我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解释说,一个人越难对什么东西释怀,那个东西,那个场景就会反覆出现在梦里,并且是我希望的结局。很搞笑的是我那个时候心里对你是有埋怨的,我想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肯听我的解释,还非要去到国外那么远的地方好像整的要和我此生不復相见一样,哈哈。」 我扯了扯嘴角,知道自己此刻这个笑很牵强: 「当然,就像你之前跟我说清楚的那样,我们之间不仅是信息泄露这件事,你也听到了我之前说过的话,知道我对你并不是真......」我顿了顿,觉得直接说出口,对于我,还是柏川来说,都有点残忍,于是将后面的几个字略去, 「所以在那个时候觉得没必要听我解释,选择了放手,只是出国这件事......」 我直直地盯着他: 「我都知道了,你出国是因为柏华晋威胁你,要拿那份视频报警,你是为了我才选择出国的。」 第51页 在这之前,柏川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方,另外一只手放在交叠的双腿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在听到我这句话以后倏然变了一个坐姿,身体微微前倾,迎着我的目光: 「其实这件事,是,我是因为那件事才出国的,那也算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这没什么好说的。」 「我之前说过了,我那时愿意,所以从未怪过你。更何况快30岁的人了,有手有脚会讲外语,出国对于我来说又不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我一直将那三年当作人生的一段有趣的经歷......」 「挺好的,那三年,」他停顿几秒,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又重复了一遍,「挺好的。」 「......可是我不好,」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说出口, 「这么说或许有点自私,过去三年我过得好不好和你也没有关系对不对?我只是说一个事实......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个时候跟你解释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同,我后面有想过办签证去找你,但是签证一直办不下来,夏侑宁陪我一起去的,他反而办下来了......」 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我点开文件,找到备份的录音: 「我一直以为签证过不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毕竟你也清楚面签那个环节有点复杂,只是昨天柏华晋告诉我的,不仅仅是你为我出国这件事......」 我按下播放键,也没有问柏川到底愿不愿意听,现在有没有时间听, 「这里是那个晚上我和你父亲见面以后所有的聊天内容,如有作假,我不得好死。」 柏川左手握成拳,又很快松开,没有阻止我的动作,任由录音的声音在客厅里迴荡。 回家以后我又听过两遍,在飞机上完整地听了一遍,因此我很清楚,整个录音时长1小时32分46秒,结束的标志是我和保镖说「送我回公司,我的车还在那里。」 在这漫长的一个半小时多一点的时间里,我一直看着柏川。他偶尔皱眉,听到那句『对女人ying-不起来』的时候扬了一下嘴角,其他时候几乎没有表情,好像这件事和他无关,整个人置身事外,在听别人讲述一个故事。 伴随着一句「我的车还在那里」,录音结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散发着莹莹幽光,在5秒后黯淡下去。柏川依旧保持着靠在沙发椅背上的动作,此刻我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是在想家庭的和睦原来是个表象,还是在想他当年低声下气地请求就是一个笑话。 斟酌着目前的情形,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补充道: 「当年我那么做是因为......我妈得了肝癌,闵恺裕威胁我说要我拿到文件才肯进行捐赠。我没有把一切都怪在你父亲身上的意思,就像他说的,是我的一念之差给了他可乘之机,只是,只是......」 我只是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最后讪讪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手机明明灭灭好几次,看起来是夏侑宁终于起床了,噼里啪啦又发来一堆消息。此时回消息显得不伦不类,我屏住唿吸,静静地等待柏川的回答。 沉默在客厅里蔓延,一时间只听得到挂钟秒针的滴答声。我的视线从对面的柏川移到他身后的时钟,在分针从5走到6的时候,他终于起身,向着餐厅的位置走去。 他站起来的同时我也起身: 「你......做什么?」 他没回头,声音淡淡的: 「喝点水。」 「噢,好......」我重新坐在沙发上,眼神随着柏川的背影移动。看到他先是拿起餐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这还是我整理房间时烧的,喝完水以后没有再回来,反而绕过沙发,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看上去欲言又止,我觉得如果他会抽菸,此刻估计已经开始吞云吐雾了。 这一次他没让我等很久,低哑的声音很快在不远处响起: 「他不是说,让你不要再来找我,你不是也答应了么?为什么还来?」 「因为过于愧疚?还是可怜我?」 「不是......」我很快否认,但又觉得愧疚这一点还是有的,磕磕巴巴地解释着,「我觉得你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力,毕竟我们都是局中人。没有可怜你,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想见你,所以才来的。」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的,认准一件事就不会改,我想要见你,留在你身边,就不会听他的话。」 柏川低声轻呵: 「我父亲那个时候……确实有说过几次想和你见面,而你碰巧都在备赛,我便推拒了。他和我母亲也从来没有明着发表过什么关于我性向的言论......」 「我不知道,这件事真的太可笑了,」他作出一副自嘲的表情,「那现在是怎么样呢?我是不是应该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这件事如果一定要追究谁犯了错误,那个人不会是你;我知道真相以后马上过来告诉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替柏华晋道歉,」我看着他的背影, 「我没有办法在这件事上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没有错,再一次很认真地跟你道歉,对不起。我说那个时候已经喜欢你了,却没有选择相信你向你求助,才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你愿意原谅我吗?」 第26章 你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柏川转过身,这一刻的场景和刚刚梦里的情景居然完美重合。雨过天晴后的阳光从他身后巨大落地窗跃入房间,他整个人浸润在光线里,嘴巴一张一合,不过和梦里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我听清楚他说的话,他答非所问: 第52页 「你手腕上的伤,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吗?」 这是我没想过的问题,我已经完全忘记他见过那道伤痕了。不自在地转了转左手手腕佩戴着的手錶,我还是选择了拒绝,很诚实地告诉他: 「我不是很想谈这个。」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这话不假,我是真的说不出具体原因,「就是,可能,我觉得在你们,就是你们这种很成熟的大人看来,我这是很幼稚的做法。所以不是很想讲,再说了事情都过去了。」 他沉思几秒,和我对视: 「你还欠我一个秘密,记得吗?」 在记忆长河里大浪淘沙好一会,我终于想起来,是当初他告诉我关于为什么只佩戴一边助听器时,我答应用自己的一个秘密来交换。当时说是欠着,没想到他要用在这里。 「好吧。」我不想做言而无信的人,简单地和他复述了一遍闵恺裕答应捐赠肝源之后的事。 其实总体没有什么好说的,故事应该很短,讲到萧静文半夜被推进急救室,随后被宣布抢救无效死亡,我回到家以后精神萎靡不振选择割伤自己来缓解痛苦就结束了。只是可能因为太久没和别人聊起那个时候的事,尽管这些事情和『我手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已经完全背道而驰,我还是一口气直接和他讲到后来闵恺裕办的那场认亲仪式。 那场认亲仪式荒诞至极。 在认亲仪式之前的一个月,报纸还在大肆渲染萧静文和闵恺裕所谓的浪漫爱情。说文裕科技董事长与妻子情深伉俪,妻子不幸得癌去世以后痛苦万分,在爱妻墓碑前痛哭流涕。事实上这些新闻全是他买的通稿,他在萧静文的墓碑前冷酷地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最大的情绪波动发生在那之后,也就是我把闵青打进了医院那个时间。 结果在认亲仪式上,从头到尾没人再提萧静文。他们一个个笑着上前祝福闵恺裕和叶莉百年好合,恭维闵青一看就是做大事的资质。 那天我在舞台后面一直玩着一枚打火机。 我想,要是顺着脚下这块幕布,点着火,把我和他们全部都烧死就好了。 「但是我那个时候想到了forest和cypress,又觉得万一你还会回国,而且烧死岂不是很丑吗?如果我见到妈妈她会担心的,所以想了一圈,最后认为还是活着吧。」我以这句话为收尾,结束了我的坦白,这才去看柏川的脸色。 因为依旧背光的原因,我看着不是很真切。但是我能听到他嘆了口气,往前面走了几步,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原来你和我一样曾经感觉到痛苦。」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可以成为他愿意原谅我的理由吗? 「我刚到国外那几个月的时候,会去想放你自由,让你离开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是不是很感激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会不会觉得很开心。如今知道你和我有过同样的感受......」 他松了松领带, 「其实我并没有感到快慰,不仅我是局中人,你也是如此。所以我不觉得这里存在原不原谅这种说法,闵林,你不用觉得过于愧疚。这件事我会处理,麻烦你将这份录音发给我。」 我连连点头,说了一句谢谢,磕磕巴巴地反问: 「那现在这件事就算揭过了,对吗......?我们,我们现在,现在......就是......」 「这是两件事。我们之间的误会消失,并不意味着我会重新和你在一起,」他很无奈的样子,「难道你千里迢迢过来,就是觉得真相大白后我们会马上和好吗?」 「我也不是让你马上答应我的追求,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喜欢你,这很正常,我有,额,案底......」我颠三倒四地辩解着,「俗话说,这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心存芥蒂很正常......我是觉得现在误会解除了,我就可以更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追求你......」 「就算你是真的喜欢我,你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闵林?」柏川轻笑,一桩一桩地说着, 「你说喜欢,好奇的事情,都坚持了多久?你说你喜欢滑雪,那年冬天我带你去北方玩,为你包下一整个滑雪场,结果你只滑了一次就说太累要回去酒店休息,后面再也没有提过滑雪的事;」 「你说喜欢的明星,想要她的签名,我为那个明星投资了两三部电视剧,让她给我签名,签在海报上。你还记得海报被你放在哪里了吗?不,你不记得,当时你拿到海报的后甚至只看了两眼,就捲起来放在了一边;」 「你还记得一开始要养的也不是两只杜宾吗?」 「你感兴趣的事情,除了钢琴以外,有什么你坚持了很久吗?我又怎么能相信,你对我的喜欢不是朝三暮四?」 柏川类似『控诉』的语气让我觉得略微吃惊和新奇,因为在这之前他从未用过这种语气和我讲话,甚至在事情发生时----我因为疲惫不想滑雪,不在乎他弄来的签名,亦或者是对养什么宠物三心二意一天变一个想法时,他也从未指责过我,只是温温柔柔笑着说不想去就不去,不要就不要,想好养什么宠物再去买不急。 我知道他如今也并不是将那些事翻出来在这里和我重说旧帐,只是拿来佐证我是一个对喜欢的事物并不长情的人。然而就算他要翻旧帐我也说不了什么,他刚刚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事实,我不仅对很多东西三心二意,更重要的是无视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真心。 第53页 只是我还未从这种新奇感里脱离,就听到他继续说: 「闵林,分开以后我想清楚很多事,或许你生性就是喜欢自由,那我便放你走,我们终究还是不合适。将这一切揭过可以,我们做普通朋友,多余的我给不了。」 「我今年已经32岁了。如果要找一位伴侣,我追求的是稳定,希望接下来他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而我觉得那个人不会是你。」 『普通朋友』,『不会是你』这几个字激的我感觉自己在耳鸣。蹭地站起来,觉得不妥又快速坐下,大声地反驳他: 「为什么不能是我?!」 脑子里千迴百转,我现在突然懂了,他默许我给他做饭,以帮忙配乐的名义在他身边到处乱晃是什么意思。 他从未觉得我是认真,也不认为我会坚持,抱着『我觉得没意思了就会放弃』的想法,态度接近纵容一般任由我对他表达好意,因为反正总有一天这些都会结束。 明明是主人公,他把自己摆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 我张了张嘴,双手抓紧裤腿又放开: 「没关系,我是真的喜欢你,也会坚持下去,我会让你相信的。」 看他要说什么,我赶在他前面,像是发誓一样: 「我对你比对待钢琴还要认真!」 这句话可能有点幼稚,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一句承诺,但我希望,并且相信柏川能懂我的意思----毕竟就像他说的,在我过去人生25年里,钢琴就是我的全部。 「学会向前看也是人生的必修课之一。」柏川淡淡地回答。 「我是在向前看,然后发现你已经在我未来的人生规划里了,所以我不会放手的。」我盯着他, 「反正现在你说了会帮我解决这件事的,我也不用害怕留在你身边会被柏华晋抓去坐牢。就算,就算我被他抓进去了,我也会在监狱里给你写信!」 说完这句话我自己一阵恍惚。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类似无理取闹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了,这一刻好像回到了三年前,我窝在他怀里肆无忌惮的日子。 「首先我不是帮你,是为了我自己,我不喜欢被人算计,哪怕这人是我的父亲,其次,」柏川揉揉眉心,「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随意承诺,会让别人......」 一句话未说完,门口方向传来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柏川抬起胳膊看了眼手錶,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表明他也不知道此刻敲门的是谁。在我们二人齐齐看向门口没有任何动作的这半分钟里,三声敲门声再度响起,外面响起礼貌的一声: 「柏总,是我。」是顾沅宜。 柏川起身的同时作出送客的手势: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我们就聊到这里,你走吧。」 我虽不甘心,还是站了起来,跟在柏川向着门口走去。开门后顾沅宜见到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眼看着我们二人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柏川在一边适时出声阻止: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顾沅宜进门的时候撞了我一下,都30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我不跟他计较。 柏川正准备关门,我一只手伸过去稍稍用力扒着门边,小声问他: 「你刚刚话没说完呢。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随意承诺,会让人怎么样?是会让你产生期待吗?」他很快否认: 「不是。」 「那你刚刚要说的是什么?」 「忘了,」言简意赅的回答,然后他推了推门,「松手。」 厚重的木门在我面前关上,很快隔绝了一切声响。 【作者有话说】 各位端午安康(*^^*) 第27章 平安喜乐 顺遂无忧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乘坐电梯下楼回到自己房间,送洗的衣物已经装在酒店专用袋子里送了回来。 骤然缩小的房型没有沙发,叉着腰在房间里转了两三圈,被突如其来的飢饿感打败。先是叫了客房服务点了酒店的餐点,随后挂断电话将自己甩在床上,一边看手机一边回想刚刚的谈话。 这算是重逢以后柏川最直接的拒绝。我真的以为他愿意吃我做的饭,对我的身体还有反应,就证明我们的关系出现了缓和。 我知道将真相告知于他并不会让他直接答应我复合的请求,但最起码这件事应该成为我们二人之间关系的助推剂。怎么如今确实勉强算是冰释前嫌,反而直接收到了拒绝? 锤了一把怀里的枕头,愤怒,气馁,无奈几种情绪在我脑子里搅成浆煳,最后变成了自我安慰。我觉得今天我们二人也算是开诚布公,坐下来好好地谈了谈,既然以后没有莫须有的误会横亘在我们之间,我要做的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在点开夏侑宁发来的信息那一瞬间戛然而止。他发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图片,我不用点开都看到图片里的forest和cypress穿着他买的辣眼睛的五颜六色冲锋衣,配上脖子上的金色平安锁,活脱脱地从帅气的两只狗变成了狗中暴发户。 于是我的怒气顺理成章地转移了,光速打了两字发过去[有病?]他反问[不帅吗?][看来你找不到对象是有原因的]他继续反问[说的好像你找到了一样?]我反手就要将他拉黑,想了想还是选中那几张图片,随后转发给柏川[看,是不是很傻,还怪合身的哈哈哈哈哈]酒店送的餐很快到了,我点的是水煮鱼和蒜蓉油麦菜,无论是分量还是味道,都比我想像中要好很多。我吃着饭,开始思考后天一大早的飞机,接下来该干什么。 第54页 今天剩下的时间就不打算再去柏川面前晃了。我相信在知道这一切以后,他内心远没有他表露出来的那么冷静,现在要做的是给他一点时间和空间思考。 虽说我不会放弃,没有必要把自己弄成步步紧逼的模样。 明天......明天或许可以去司机师傅说的那个寺庙看看,给柳成英还有夏侑宁买点手信,还有辛岚导演,然后晚上问问能不能和柏川一起吃顿饭,最起码在回去前再和他见一面。 我这么想着,看到手机屏幕上方冒出来几条消息,来自柳成英。点开来看,发现是一段视频,他说[这一段配乐我还挺满意的,你看看,旋律和开始结束时间要不要再做些微调]瞄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现在是下午6点,他还没下班。心里涌上来一点愧疚,赶紧点开视频,看看能怎么改。 视频里第一个场景,柏华晋推开门,出现的时候,我就反应过来这是哪一段配乐点,毕竟在开始工作的第一周已经将定剪看了好几遍。这一段纪录片场景讲述的是在柏华晋推出白木科技的第一代电子产品以后,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骂名以及嘲讽。他在公司维持了一天镇定自若,回到家时在家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推开家里的门。 每一段配乐需要什么样的风格和节奏,是在确定配乐点的时候就和辛岚导演商量好的。根据之前确定好的内容,柳成英所作的舒缓配乐随着柏华晋进门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的动作逐渐响起,中间和妻子梅念婉说话时配乐暂停,最后一家三口在沙发上相拥时配乐后半段再度响起。 如果现在我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柏华晋没有找过我,将我绑去偏远的疗养院,此刻我看到这段视频,会觉得很感动。但事实是我什么都知道了,纪录片是假象,他们家庭和睦也是假象。 可能我内心深处疯狂生长的厌恶正是柳成英这段配乐完美的别样证明----配乐确确实实发挥了音乐在纪录片里的作用,将这段场景的温馨烘托到了另一种高度。 这部纪录片是白木科技的作品,而我也答应过柳成英不会耽误工作,又和柏川,导演编剧一众人保证过『一起制作一部完美的电影』,我不能在这个地方公报私仇。 我是为了柏川才加入的电影制作,这也是他的心血。 就这么来回反覆让自己镇定下来,我给柳成英回去消息[我也觉得这一段挺好的,辛苦你了师兄,回去一定把欠你那顿饭补上,立刻马上]柳成英可能一直在等我回復,消息回来得很快[好的,我不会客气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出乎意料的是,我看到和柏川的聊天框出现了一个红色数字1,点开来发现他回復的是关于之前我发过去的那几张狗儿子的图片。 他引用了其中一张,回復道[还行]此时我确实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不仅是因为他回復了我的消息,还因为他说这狗中暴发户的造型,还行,还行? 我感觉自己做不到昧着良心迎合,只好告诉他[以后给你多拍一点]随后又给他发去了酒店的早餐,夸了几句还不错,发过去以后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起身去酒店门口准备打车前往普化寺。今天天气还算不错,我看了天气预报说是傍晚才下雨。 就在平台刚好显示司机已接单时,我发现了在酒店大门靠右侧站着的柏川和顾沅宜。 他们两个今天穿的都是休闲装,和普通游客没什么区别。 不加以思考,我直接凑了过去: 「嗨,好巧。」 顾沅宜一脸防备地看着我,而柏川对我点了点头。 「你......」我彻底有点迷煳了,「额,这是......?」 我以为柏川会对我爱理不理。这样看也挺好笑的,他对我冷漠的时候我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吸引他注意力,现在对我有点回应了,我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柏川对着我笑了一下: 「我和朋友打声招唿,何必这么吃惊?」 我想起来了,他昨天说过的,『将这一切都揭过可以,我们做普通朋友』。 我总是忘记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啊」了一声,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又该有什么样的心情。『朋友』一词居然能换来对方主动回復消息以及问好,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但这也意味着柏川彻底将他自己摆在了一个固定的位置,看似和我有了一层『朋友关系』,实际上对我来说是拉开了距离。 他会出于朋友的角度回復我发过去的关于狗的照片,觉得『还行』,但他会无视我在那之后发的晚安;现在面对面会对我点头问好,但不会回復我在这之前发去的早安和记得吃早餐。朋友,朋友。 我将这个词嚼碎咽下去,最后只是抬头看向柏川,同样回以一个微笑: 「是我有点一惊一乍了。」我接着问: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今天没有会议吗?」 「上午没有,」顾沅宜很僵硬地回答,「就随便走走。」 「我的车快到了,」我看了眼手机,显示车即将到达上车点,「反正看你们也不像做了攻略的样子,要不要一起去寺庙看看?据当地人说很准的。」 对面二人一时间没说话,我作出轻松的样子耸了耸肩: 「干嘛,出去玩不都是和朋友一起的吗?」 我们三个在普化寺门口下了车,顾沅宜去买票,回来的时候还拿了一本介绍景点的册子。粗略地翻了翻,前往正殿的路上要攀爬着名的1088级台阶,根据歷史的说法,如果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经过这1088级台阶,无论是什么愿望都会得到保佑。 第55页 不过根据来之前我随便查的攻略,现在这1088级台阶还有缆车,不过大部人会选择步行,算是诚意的一种体现。 这处景点虽说是寺庙,除了正殿以外还有其他景点,比如据说是某个皇帝大肆修缮的花园,某某名家种下的古树等等。 「啊,总之我是要上去这个1088级台阶拜一下的,你们,」我晃了晃手里的介绍册子,「你们随意啊,要是等会还一起回去,我们就约个时间在门口这里等着。」 柏川挑了挑眉: 「你信这个。」 「我妈生病那段时间,临时抱佛脚了一下,哈哈。」 说完也没看他们两个,自顾自地往前走。 1088级台阶在整个景点的最里面,起点有一块大石头,往旁边走几步就是缆车售票处。售票处排了不短的一截队伍,我看了一眼,决定还是像事先决定好的那样爬上去,叩拜磕头就不必了。 爬到标有<688级>的标识时,我停下来缓了缓。就这么休息一下的间隙,我这才发现柏川和顾沅宜正缓慢地跟在我后面。见我停下来,顾沅宜明明自己都气喘吁吁的模样,还不忘奚落我: 「啊,累了,不行了?」 「不是,」我指了指他的额角,「擦擦你的汗再跟我讲话行吗?」 两人在我休息的平台停了下来。短暂的尴尬过后,我率先打破沉默,看向柏川: 「怎么,你也有想要的?」他嗯了一声。 「求的什么啊?不用详细告诉我,就说是事业,生活,健康,哪个方面的?」 他笑笑,很明显不打算告诉我。 「那行呗,」我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递过去,「其实你说这个可以求几件事?就是像许愿那样的,平常过生日什么的,从小我被教的就是可以许三个,你说这求神拜佛是不是也可以求三件事?」 这一次他开口了: 「......这个不好说,不过我相信,大家应该都求的是最想要的那件事。或许你想要的太多,神佛会觉得你有点贪心。」 我怅然若失地点点头: 「好吧,那就是一个。」 大概休息了3,5分钟,我们三个再度出发。一路上没人讲话,只能听到逐渐沉重的唿吸,以及偶尔的风颳过树叶发出的声响。终于到达正殿门口时,我真的想一屁股坐下去,环视了一圈周围,爬上来的人都一脸虔诚地往前走,没人休息,我也只好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一人可以免费拿三柱香。我看大家都是先烧香,拿着香站在大殿门口拜三拜,将香插进香炉以后,再去大殿门口跪下来,虔敬地磕三个响头。 我跟在柏川身后,看他跟着人群完成一整套流程,随后走到大殿门口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磕了三下。做完这一切他退到一边,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头顶随风轻微摇曳的银杏叶。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求的是什么,是白木科技从此蒸蒸日上,还是在32岁的这一年,找到一个像他说的那样,稳定的,能陪他度过一生的伴侣? 我垂下眼睑,攥紧了手里的香。片刻后跟在人群后面,在大殿门口拜了三下,将香放入香炉,回到大殿门口。 求最想要的东西,一瞬间我想了很多,也包括当时在计程车上想的,我想许愿让柏川能回到我身边。只是再一次看了身后的柏川一眼,看到他左耳戴着的助听器以后,我改变了想法。 我跪在殿前的蒲团上,心虔志诚地磕了三下。 神佛保佑,我希望柏川接下来的生活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作者有话说】 节奏哥:我追的就是朋友!朋友也得吃我做的饭!我要跟朋友好一辈子! 第28章 用户28799 从1088级台阶下来,他们二人就像是把我当成导游似的,什么都没问,很自觉地跟在我身后。我在小卖部买了三瓶水分掉,一边喝水一边往景区园林走。 园林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一个大池塘,一个有着忘记名字的诗人题字的桥,其余景观应该就是可供游客坐下休息的园林长廊。走马观花地绕了两圈随便看了看,很明显我和柏川都没什么兴致,但顾沅宜不愧是喜欢发朋友圈,以及朋友圈要带定位的人,我看他拍拍枯黄的树,一堆挤在一起,已经到了令人噁心的地步的肥大锦鲤,还去拍坐在长廊下休息的游客。 柏川和顾沅宜落后几步,我在距离他们二人不远处的地方,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模模煳煳。大部分时候都是顾沅宜在主动开始话题,他问柏川体力怎么样,觉得累不累,柏川说还好;他又问刚刚在上面求了什么----听到这里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他们靠近了几步,努力忽略凑在岸边的肥大鲤鱼,试图听个仔细。 柏川也没告诉顾沅宜,他笑了一下,说这是个秘密。 我努了努嘴,踹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 快走到长廊的终点时,我听到他们的话题的中心变成了几个我没有听过的景点,景点名字是一串外文单词,想了想我觉得是过去三年他们在a国去过的地方,现在应该是将这个景点和a国的景点进行对比。 他们之间共同经歷过的那三年,是我从未踏足,甚至无从窥探的三年。我稍微放慢了脚步,强迫自己近乎自虐似的听他们回忆往昔。 顾沅宜说他们刚到a国的第一年,在空闲之余考了当地的驾照,结果在第一次开车出去自驾游的时候,还是因为驾驶座从国内的左边变成了右边而感到不习惯,结果出了车祸,怼了外国人的车: 第56页 「但是那一次还是很幸运,等我们赶到崖边,还是看到了日出,对吧。」 我回头望了眼柏川,他正望向顾沅宜,点了点头。 「啊还有,」顾沅宜聒噪的声音持续响起,又说起他们公司的一次团建。分公司外国人比较多,团建地点在经过全员投票以后,最终选择了多数外国人比较喜欢的露营爬山,以及户外烧烤。 「明明出发的日子是精挑细选的,但是到了那里还是下雨了,哈哈。」 柏川也难得的语调带着点愉悦: 「是啊,我记得那次大家最担心的是烧烤烤不熟,食材不够怎么办,结果到了那里以后突然变天,甚至没办法开始烧烤。」 我知道我和柏川之间也有着专门的回忆,是顾沅宜没有参与的事情。但不到一年的相处如何能与三年的陪伴相比,他们二人之间特有的回忆一定比如今说出来的要多得多,我甚至都不知道在柏川的记忆里,和顾沅宜之间的回忆是否已经覆盖了我和他之间的那些由欺骗和伪装构成的旧日。 声音无法驱逐出脑海,我明白这是我自己要听的,是我自作自受。双手握成拳又松开,我没知会他们,加快脚步走到长廊的终点,靠在一边的柱子上背对他们二人,拿出手机开始进行多个app随意切换,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我身边,顾沅宜不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我又不是你们的导......」我看了眼柏川,他脸上放松的神色还未收敛。我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哪怕这分钟的愉悦不是因为我。讪讪地把后面的话咽下去,随便找了个理由,「我觉得那路两边的鲤鱼太噁心了,不想看,就走得快了点。」 这倒不是假话,我一直都害怕鲤鱼,我认为鲤鱼作为观赏鱼,大小应该经过严格的把控,过于肥大的不能出现出景点,它们在水里嘴巴一张一合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而我讨厌鲤鱼是因为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萧静文带我去当时闵恺裕工作的厂房----那个时候他还没出来进行创业,厂房门口有一块不大的池子,里面养着四条像是要把池塘撑爆的鲤鱼,我记得很清楚,两条红白相间,两条黄黑相间。 当时萧静文抱着我在厂房门口等,我低头看向浑浊的池子,四条鲤鱼全部靠向岸边,嘴巴一张一合,我哇的就哭出了声。 后来闵青来到我家的第一年,在本家别墅的前院挖了一个池塘,里面养了五只锦鲤。在那之后我多次让forest和cypress将怕狗又不会游泳的他逼至池塘边,在去年闵青生日的时候,两只狗直接把他逼下了水。 最后他终于受不了,我不知道他怎么处理的那几只锦鲤,总之在生日过后的第二天,他叫来施工队将池塘重新填埋。 顾沅宜皱了皱眉: 「你这人真的很奇怪。」 我不想和他多说,抬脚往出口方向走去。 我本来是要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这附近有几家网上推荐的当地特色餐厅。只是刚刚听到的东西让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点开打车软体的同时礼节性地询问道: 「我接下来要去别的景点,你们......」 顾沅宜下意识地看向柏川争取对方的意见,柏川抬起胳膊看了眼手錶: 「我们要回去休息一下,下午的展会4点开始。」 我点点头,说了句好,没再看他们。只是坐上车以后还是没忍住,回头从后车窗望出去,柏川和顾沅宜并排站立,我一直看着,直到他们两个变成很小的一个点,直到再也看不清楚。 出来玩就应该开心一点,我这么告诉自己,在步行街下车后,很努力地调整了心情。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小吃摊确实吸引了我的一部分注意力,从街头走到巷尾时我已经吃饱了,手上还拎着几袋试吃以后觉得不错,决定买一点当成手信拿回去分的特色小吃。 这些给同龄人比较好,至于辛岚导演还有陶晓云编剧,我想着这一次送礼应该算是还允许我进行纪录片配乐的人情,于是给他们各买了一条据说是嘉淮市当地盛产的珍珠做成的首饰。我之前为了给萧静文珍珠类的首饰做过一点功课,能看出来这两条是上品,珍珠色泽圆润,且价格也合适。 在走出首饰店没几步,我嘆了口气,还是调转回去,指了指靠近门口柜檯里的一枚袖扣,又指了指后面玻璃展柜里放置的一款黑灰色珍珠贝领带夹: 「帮我包起来吧。」 「是送人吗?这边的话会包得好看一点。」我点了点头。 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送不出去,我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10月份天黑得早,回到酒店虽是18点过几分,天已经全黑。刚踏进酒店大堂,就看到熙熙攘攘穿着西装,挂着通行证得参展人员从展厅鱼贯而出。我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柏川,抓紧手上买的东西,低头快速走到电梯间,连续按了几下按钮。 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包,回去却多了一堆东西,感觉很不方便携带。思来想去,我选择了对于我来说最快捷的方法----叫快递上门,寄回榆阳。除了买的首饰以外,其他全部被我塞进快递箱,百般叮嘱快递小哥轻拿轻放里面食物易碎,将快递小哥送出门以后,我终于有时间躺在床上休息片刻。 朦朦胧胧间,我对今天做出了总结----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 第57页 给柏川和夏侑宁分别发了一条[起飞了]的消息,我关上手机。经歷了几个小时的飞行后,返程的航班于16:35分准点降落在榆阳市。 我提前给夏侑宁发了消息让他来接,下飞机连上信号,手机锁屏上马上弹出来一堆消息,还全是语音。我将包拎起来跟着大部队往外走,将耳机音量调小,点开那一串语音。 事实证明提前将声音调小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做法,第一条语音是长达10秒的狗叫,如雷贯耳,抑扬顿挫,一听就知道是forest和cypress的声音。 问题是我平常很少允许它们叫,它们也不常叫来着。 第一条语音结束后自动开始播放第二条,这一次是夏侑宁大大咧咧的声音[怎么样,我让狗儿子对你表示思念和欢迎,这个阵仗还不错吧!!叫得多么有劲!]我甚至来不及点暂停,剩下的语音便一条接一条地播放着[我现在出门了,你到哪儿了?][对不起忘了你在飞机上了,哈哈][我带着狗儿子一起去接你,我一念你的名字它们两个就叫,闵林,闵林,哈哈哈哈哈哈你听它们在叫,不会它们以为它们的名字其实是闵林吧][你要是没给我带东西,我会把你丢在机场原路返回的]最后一条语音是5分钟前,跟在一条显示已经到了t3航站楼c5出口的定位后面。语音一开始又是几声狗叫,然后夏侑宁的声音冒出来[我到了定位这里,狗带不进去!你来这就行!]我简直无语,回了一句刚到,这就来,把手机收好,快步向着出口走去。 刚打开副驾驶车门,两只狗就从后座挤个脑袋出来,争先恐后地要往我身上扑。我一边摸了好几下,心满意足地看向夏侑宁: 「走,先去吃饭。」 他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几眼: 「我的东西呢?」 「......我没带行李箱,从那边寄快递迴来,明天就到了,放心,肯定给你买的,爸爸给儿子带点东西是应该的。」 他勐地踩下油门。 不用我说什么,夏侑宁很默契地将车开向我们之前带两只狗去过的宠物友好餐厅。只是如今是饭点,这家餐厅又是附近为数不多的可以携带宠物,甚至还有宠物食谱的餐厅,因此在外面排队等位的人有点多。 我牵着两只狗默默地在最后一排位置坐下,看着夏侑宁前去领号,回来以后跟我交头接耳: 「天啊,前面还有16桌,他们能不能吃快点。」 我轻笑,同样小小声地回答: 「你自己坐在里面吃的时候,还不是细嚼慢咽的。」 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倏然听到前方传来很耳熟的一个男声。伸长脖子看了眼,是第一排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生在讲话,这个侧脸......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这个人居然是有过一面之缘,我上次忘记要联繫方式的柏文均。 「哎,有个认识的人,你帮我看下狗。」我将狗绳塞进夏侑宁手里,起身朝前走去。刚想打声招唿,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眼尖地发现他手机里的界面非常眼熟,那橙白色背景和花里胡哨的用户头像框以及头衔,是直播间的管理后台无疑。 他的用户头像框是紫色流苏缠绕着黑色枯藤,这是直播平台前年跨年夜免费领取的头像框;用户名旁边闪闪发亮,有着动态特效的头衔,是<超级无敌大船长>,在当前选定直播间连续签到超过365天即可获得。 我不知道他这是在看谁的直播间后台,但我记得他说过他是我的粉丝,更巧的是,我知道哪个帐户正在使用这有点非主流的头像框和狂酷炫拽的动态头衔。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柏文均像是感觉到身后侧一点有人在贴近他,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四目相对,他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吃饭,」我指了指他的手机界面,直入主题,「难道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吃饭吗,我亲爱的房管,用户28799?」 第29章 结婚让你坐主桌 柏文均哎?哎?了好几声,我锤了他肩膀一拳: 「哎什么哎,我刚看到你手机......不好意思偷看别人手机确实是不对的,不过我确实看到了,你难道想抵赖?难道你不是吗?我还记得你当时换上以后说特别喜欢那个头衔的动态闪光,要在聊天的时候闪瞎我们的眼睛?」 「不是,我没想抵赖,就是,我这突然就掉马面基了还没反应......」 我打断柏文均的话: 「那你怎么上次不告诉我?」 他蹙起眉很努力地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在我堂哥办公室那次!老实说那次不是我没打算告诉你啊,我还想着告诉你我是谁吓你一跳呢,当时不是我哥把我叫过去了吗......冤枉啊。」 好像当时确实是这样......还不及细想,前台戴着耳麦的服务员小姐开始叫号,坐在柏文均旁边,自我介绍说是他的舍友的那名男生低头看了眼手里捏着的纸片,抬头望过来: 「到我们了,要不要一起?你们几个人?」 「我们两个,还有两只狗,但是这样不太好吧,后面还有好几个人排队呢,」我连连摆手,「你们先进去吧。」 「没事的,我问一下。」男生说完就拉着柏文均起身去了前台。他们和服务员交涉了一会,服务员对着耳麦说了什么,又进去店里看了一圈,然后柏文均走出来, 「来呀,叫上你朋友。」 第58页 我有点犹豫,这难道不是插队吗? 「没有,服务员听说我们是4个人,还说我们怎么不早说,4人桌不怎么用排队的,」柏文均看出我心中所想,安慰道, 「她说这家店来的一般都是情侣或者朋友,就两个人,所以2人桌等待的时间会长一点,刚刚领号的时候不是也有问愿不愿意和其他人拼桌嘛,如果拼桌就会快很多。不过你也知道,大家都要保持社交距离的,谁会无缘无故为了快点吃饭和陌生人拼桌?」 我们之前来的几次都没排过队,刚刚是夏侑宁拿的号,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想到不是插队我稍微放下心,朝等待区后方喊了声: 「夏侑宁!」 一人两狗马上看过来,场景有点搞笑。 「快来,」我朝他挥挥手,「拼桌现在就能进去。」 夏侑宁牵着两只狗起身跟上来,我还未介绍他,柏文均就跟见到了瘟神似的瞪圆眼睛: 「你,你!你们认识啊?」 三个人两只狗站在门口挡着路,我将他们两个推进去,又让forest和cypress跟着走。等大家在座位上坐好,介绍了一下柏文均的舍友,这才问: 「你们也认识?」 夏侑宁把两只狗在一边的座位上安顿好,嗤了一声: 「他就是那个拿了第二名在领奖台上痛哭流涕的小孩。」 大概二十年前开始,榆阳市就有一项很有名的赛车比赛叫做fc5,是由5个有钱的富一代自发组织的非官方场地赛车比赛。等我和夏侑宁上大学----也就是成年以后,他终于被家里允许『稍微』玩一玩这种危险运动,实际上大搞特搞阳奉阴违,飙车受伤事件层出不穷,大四的时候拿到了那一年fc5的冠军。 按照夏侑宁的说法,他非常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并非什么天才少年,能拿到冠军是因为对赛车的狂热以及家里有钱给他烧。他一共就拿过两次冠军----大四,以及去年,而去年他夺冠回来以后,绘声绘色地跟我描述了那个挂着银牌的少年是怎么站在领奖台上痛哭,又是怎么指着他说『明年我一定要打败你』。 他说那个小孩挺搞笑的,但是也在那个小孩身上看到了刚接触赛车时的自己。 结果夏侑宁今年没参加,比赛的那段时间他被他爸架着去外地出差了。 「你兴趣爱好......挺广泛的,」我看向正在点菜的柏文均,侧身告诉夏侑宁,「他还看我直播,是我的头号大粉,我刚开始做直播的就在了,元老级别观众。」 「所以你今年夺冠了吗?」夏侑宁懒洋洋地问。 柏文均将菜单放下,和服务员说了句谢谢,扭过头,支支吾吾地回答: 「没有。」 眼看着夏侑宁一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样子,我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将话题引到我的直播上: 「那你是怎么对我直播感兴趣的?」 舍友在旁边插了一句: 「他真的可喜欢看你直播,只要有活动投票都要动员我们整个宿舍给你投,特别积极。考试那段时间没什么时间看都要打开来挂在那里,说是要帮你维护直播间秩序什么的。」 「不是,我那是因为!」柏文均一句话没说完,勐地捂住自己的嘴,扫了我和夏侑宁两眼, 「哎呀其实一开始,就是,人都是有八卦心理的嘛,我说这个主播怎么长得和娱乐头条上面那个和我哥谈恋爱的人这么像,就留下来看了看。结果发现你弹得还怪好听,直播间也挺有意思的,那段时间我正好压力有点大,就当作解压一直看着,就看到现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有点紧张。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但总觉得他一开始要说的不是这个。 不过现在不是套话的合适时机。 我笑笑,谢谢他这么多年的支持,等会吃完饭加个联繫方式,又说打算这几天给他还有其他两个房管准备一份礼物。他的舍友也是非常大方有趣的那种人,听到这话作出一副酸熘熘的样子,说他们其他几个人每天在宿舍耳濡目染,还帮忙投票,是不是也应该有一份礼物。 我连连点头,饭桌上的气氛缓和下来,柏文均明显变得放松。 forest和cypress吃的是它们之前就很喜欢吃的和牛蔬果碗,再加一个宠物无菌生鸡蛋。两只狗吃饭速度极快,吃完以后很乖巧地留在座位上听我们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往它们两个身上扯,两个男孩先是夸了一通狗狗长得真漂亮真帅,然后柏文均问: 「我之前就想问了,它们戴的这个平安锁是......?」 顿了顿,我将最后一点意面捲起来吃掉,诚实地告诉他: 「这两只狗是你堂哥送的,你知道吧。」 这件事和『我曾经和柏川谈过恋爱』一样,是直播间许多观众心照不宣的八卦,毕竟当时许多媒体都有拍到我和柏川在外遛狗,这两只狗从何而来也不难得知。 柏文均点点头。 「就是......他当年出国以后,我想着他要平安,他送给我的狗也要平安,就给它们买了。」 「噢......」 「行,那现在也吃完了,夏侑宁你买单去,」看着气氛又变得些许尴尬,我推了一把身边的人。等夏侑宁起身去买单以后,将手机拿出来,「加个联繫方式,28799。」 叮的一声,好友申请通过。柏文均的头像是动漫人物,点进朋友圈随便翻了翻,整个朋友圈呈现万紫千红的姿态,最后得出结论,他是一个今年刚毕业,但是因为本身爱玩家里又有钱,因此正在随心所欲gap的快乐esfp。 第59页 年轻真好,我感慨地放下手机。 柏文均和他舍友吃完饭还要去看电影,我们便在饭店门口分开。回到小区以后先是在楼下花了一个小时遛狗,随后夏侑宁强行把我拖去他家看了一场宠物换装秀。 整个过程一直是他在激动地展示,作为模特的forest和cypress非常给面子地穿着不同的新衣服来回踱步,而我实在夸不出口,拍了几张给柏川发过去,终于在22点之前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一回到『家』这个地方,疲惫感就涌现出来。我给两只狗倒了水,强撑着精神认真洗漱了一番,将所有带出去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随后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床。 两个姓柏的聊天框都静悄悄的。思考几秒,我点开和柏文均的对话框[睡了吗?]发过去以后又觉得有点蠢。这个点我们又不是没有在管理员后台聊过天,而且刚毕业的大学生,晚上不到11点就睡觉,我是不相信的。 果然那边回復得很快[没有!怎么啦!]就5个字,我感受到了柏文均活力满满的气息。 我也不跟他扭捏,直接问自己想知道的事[你哥知道你是我直播间房管吗?][我不知道哎,他好像只在乎我学习成绩好不好,有没有乱花钱<哭哭>][那你哥看过我的直播吗?]<对方正在输入......>出现了好几次,我以为柏文均要打出什么鸿篇巨制,结果最后就发来4个字[不知道哎]不知道......我扯过一边的玩偶塞进怀里,不知道就意味着还是有可能。 [那你总该知道一些关于你哥的事情吧?我们找个时间聊聊,你告诉我呗,你也知道我要把你哥重新追到手的嘛][......他隐私观念很强的,知道我乱说肯定会骂我]我直接抛出诱饵[两个星期后我在鹤望兰大剧院的演出,给你一张非卖品,第一排vip的票,然后我把我家地址发给你,这周六晚上,欢迎你来我的直播间做客,怎么样?]这一次对面沉默了好一会,我隔着屏幕都能想像到柏文均是如何的纠结。几分钟后对面发来消息[那好吧,不过我也不是全部都知道啊]我笑起来,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着[等我和你哥结婚,一定让你坐主桌] 【作者有话说】 小夏玩赛车在第16章 有提到( *`w′) 第30章 为你而放的烟花(修) 「这个是什么饼......哎呀我不记得名字了,然后这个也是嘉淮的特产,我感觉你们之后应该没有时间再出去看看什么的,分点我买的特产给你尝尝。」 从嘉淮市寄回来的一箱手信今天早上刚到,出门上班前我随便收了收,将要带给柳成英的拿了出来,又随便拆了一点有的没的放进保温袋,现在连着午饭一起带给柏川----他是昨天回来的。只不过这些特产拆出来没有外包装我就不记得名字,以『都是特产』介绍一番,将东西往里推了推: 「总之我在那边每一个都尝过,都很不错。」 「你......」他看看桌上的几小包零食,又看看我。 「干什么?」我学他之前处变不惊的样子,「没见过追求朋友的啊?」 他顿了顿,将手里的钢笔放下,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我。我都想好他要是不理会我这句话,说什么没有朋友之间会天天给对方送饭该怎么反驳,结果他转而问起工作的事情: 「我还没有问过你们配乐的进度,也很久没有和辛岚那边有过沟通,目前的进度如何?」 怔愣几秒,我理解了他答非所问的意思。 他打算像之前那样继续由着我来,因为他知道说了拒绝我也会继续,不如等待我的耐心耗尽。就好似提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总会结束,他拿着已经开始倒计时的秒表站在终点等待数字归零。 这个时候我乱七八糟想起很多。比如柳成英在某天的评价,他说我这不是喜欢,是爱而不得的一种病态的执着,追到手就会觉得所有付出都是不值一提的泡沫。 我知道自己这一次绝不是追到手就放弃,但我不否认执着这一点。喜欢和爱本就是复杂又包罗万象的感情,而我又不是圣人,执着,嫉妒,占有/欲掺杂在里面,才构成了完整的全部。 还有某天短视频网站推给我的情感视频,什么朋友比恋人更稳定以及易于保持一段长期的关系。我看过反手就点了不感兴趣,真正喜欢的人绝对不甘心做朋友,而我要的是柏川以恋人的身份在我身边长长久久。 三声轻叩桌面的清脆声响拉回我的思绪。我对上柏川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尽职尽责地给他汇报了目前的进度: 「我们和导演已经达成共识,下个月,11月初一定完成全部并且开始音乐的录制和混音,这个流程大概需要两周,我和柳成英会全程监督。混音结束后再用大概两周的时间进行音效与对白的混剪,一周时间制作校正拷贝,同时进行的还有导演之前说的採访等等......总之在今年年底,电影一定可以上线流媒体。」柏川点点头: 「遇到什么问题要及时沟通,我未必能够马上解决,先问辛岚,实在不行联繫顾沅宜。」 「噢......」我撇撇嘴,最后半句话就当作没听见。 我把保温袋像往常一样拿进休息间的小厨房,准备离开他的办公室时,突然被叫住。他喊我的名字喊得字正腔圆正经严肃,一时间我突然有点紧张,好像上学时在课堂上被老师叫全名起来回答问题一样。 「怎么了?」我一只手搭在门边,回身看向他。 第60页 「你觉得这个纪录片,它是一个错误吗?它还应该上线吗?」 柏川的语气很认真,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在如今我们二人都知道真相的情况下,纪录片里家和万事兴的部分显得尤为可笑。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有正确答案的回答,很努力地在思考: 「无论你......我都会很认真地对待,这点你可以放心。」他挥挥手: 「知道了。」 我点点头,叮嘱他记得按时吃午饭,离开时带上办公室房门前,我看到他的办公椅转了个方向,整个人望向窗外,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不好去猜测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也不想过问他会用什么方法处理这件事。既然柏川说过他会处理,那我相信他会找到最合适的方法。 因为周六邀请柏文均过来直播间做客,直播平台需要提前更改标题和背景,微博也需要进行宣发,为此周五下班以后我快速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把相关物料做一下。 或许是因为我的匆忙和隐约的兴奋有些明显,先是柳成英问了一句: 「怎么平常下班没见过你这么积极?」 「有点事,有点事。」我嘿嘿笑了两声,准备往外走,又被叫住。 「你说了请我吃饭这件事,感觉从我回国说到现在,是不是又忘啦?」我摸摸鼻尖: 「这个我记着呢,西餐厅可以吗?在市中心那边……啊你刚回国可能还不太清楚,总之等我10月底演出结束一起去,你觉得怎么样?要是可以的话我今晚就将地址发给你。」 他点点头,我推开配乐室的门,去往顶层办公室拿保温袋。 结果柏川看我几眼,在我右手刚准备转动门把手出门的时候,他也问了一遍: 「你今天很急着下班?」 「老实说,只有你才不急着下班吧,」我拧开门锁,整个人靠在门边,「今天周五噢。」 他定定地看着我,几秒后来了一句: 「我也是有自己的生活的。」 如果放在三年前,他确实有自己的生活,指的是尽量不加班,然后在周五下午6点准时到达大学门口接我。打开车门先扑上来的是两只狗,然后我们会去外面吃饭,遛狗,然后回家。 他算是一个工作狂,之前有所谓的『自己的生活』是因为我,现在又是因为谁呢?不过很快我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为什么就不能是学会放松,想要多留点闲暇时间做自己的事? 「好,那你也早点下班吧,」思来想去,我还是回答,「下周一见。」 回到家以后我将西餐厅的地址给柳成英发了过去,他回覆说好,我便将手机放在一边,开始准备物料。在我和包括柏文均在内的三位房管的一起努力下,海报,宣传图等等总算做好发了出去,直播间标题经过多方讨论以后改成了<惊喜嘉宾空降:两棵树和5个数字>。 其实一开始我都没想让他们帮我,更何况前几天说邀请用户28799来直播间做客的时候,虽然另外两位房管看上去没有生气,开玩笑一样抱怨了几句怎么不邀请他们,我也做出了他们如果过来路费住宿费全免,并且近期如果他们有空过来,也同样可以获得鹤望兰大剧院的vip票的承诺,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等我上线直播间管理后台以后,发现微博平台的物料已经做了一部分,一张海报,两张人物剪影。我感动得不行,再一次提出给他们发工资,依旧被拒绝,用他们的原话来说就是 【能认识你就很开心,为爱发电也没什么不好,我们都是有正经工作的,不靠这个赚钱】 开播前调试设备时,我看着焕然一新的直播间背景,拿出手机在管理群发了一句 【认识你们,我也很开心】 他们让我知道,在过去这三年里,还有一些人在默默地支持我,爱着我。 20点直播间准时开播,柏文均坐在镜头前侷促得不行,如果让他站起来走几步,我怀疑他会同手同脚。他刚进我家门的时候偷感就特别重,被两只狗围着往前走了几步还摔了一跤。 我哭笑不得,又是让他喝点温水,又是带他提前熟悉一下流程,甚至还讲了两个网上找到的笑话给他听,结果一坐到镜头前还是非常紧张。 「对,今天的神秘嘉宾就是这位帅哥......」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快速闪过的弹幕,「为什么叫他数字,那我们让他自我介绍一下。」 柏文均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 「额,大家好,大家好,我是,我是用户28799,是这个直播间的房管,也是观众,你们可以叫我数字。」 「没啦?」 他很用力地点点头。我接过话题: 「这位就是经常在直播间出现的房管之一,28799。我很开心能够邀请作为元老级观众的他来到我的直播间,今天主要的内容是对28799进行採访,他与我的直播间从何结缘,为什么会喜欢看我的直播,对直播间未来发展有什么建议和看法,我们也会从弹幕里抽取几位幸运嘉宾的问题以及送出礼物,最后会教28799弹一首简单的钢琴曲。」 在我说完这段话以后,弹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 【啊啊啊离林林的生活远一点,离林林的作品近一点!】 【我也想去主播家里,我也看了很久,主播给个机会】 【房管看起来紧张得像是下一秒要吐了,别吐林林的昂贵钢琴上!!】 第61页 【没人觉得这个房管很帅吗?想要个联繫方式prprpr】 【无人在意的角落,我想问问,之前主播说的很在乎的人,是这位房管吗?还挺配的】 我刚念完这条弹幕,柏文均吓得连连摆手: 「不要随便拉郎配啊,不是我,不是我,我就是为爱发电的房管。」 弹幕又是一串调侃,我看着眼花缭乱,手指随便一点,指向一个问题: 「好,我看看下一个问题......啊这位观众提问,请问数字你觉得林林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柏文均好不容易讲话流畅一点,现在又变得有些磕磕巴巴: 「林林......不是,主播,我觉得主播是一个很好的人。就是,主播长得很好看,又很有才华,弹钢琴很好听,重点是性格也很好,就是,他会让观众不要刷礼物,而且大家想听的都会尽量安排,然后,就是,我们房管可能跟他交流得比较多嘛,对主播性格也更加了解一点,总之,就是,很好。」 他说完这一大串,还神情坚定地点点头。 这种类似幼儿园互夸的话我好久都没听过了,想到他要是知道我疯起来完全不是他看到的样子,一下子笑出声,弹幕马上就变成了【林林被闹笑了】【这夸得也太官方了】之类的。直到我教他弹了一首简单的曲子,又聊了大概5分钟再下播以后,他还惦记着刚刚说过的话,在我收拾房间时凑过来解释: 「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可能有点,你觉得好笑,但是,确实都是实话来的。」 「哎,我不是觉得那种好笑啦,」我把钢琴谱收拾好,「就是觉得很久没听到这种夸我的话了,觉得很有意思。」 柏文均摇摇头: 「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这几年直播看下来也能懂为什么我哥会喜欢你。你知道那个时候其实......我们家里人,就是我爸妈,都不太懂你有什么好的,那个时候就觉得他真的为你付出了很多,当时那场跨年烟花让我爸都迷惑了......」 我瞪圆眼睛,差点被钢琴盖砸到手,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什么跨年烟花?」 「啊?就是几年前,你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那场跨年烟花啊......」 「那场跨年烟花不是榆阳市/政/府弄的活动吗?」当时那场烟花因为我实在觉得外面太冷,看的时候心不在焉,最后提前离场。我推着柏文均往外走,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forest和cypress也凑了过来趴在我脚边,「和柏川有什么关系?」 柏文均很大力地摆摆手: 「不是啊!那是我堂哥专门为你放的烟花!你知道在榆阳如果以私人名义在滨海西区那块放一场烟花有多麻烦嘛,花几千万不说,还要通过两层审批!我爸就是负责最后一项的,他当时回来就跟我们说什么,大哥那儿子疯了,为了哄一个男人,一掷千金打通关系要在滨海西区以私人的名义放一场烟花!」 第31章 p-跨年烟花 「音音跨年夜可以和我一起过吗?」 柏川的身体从后面-ya-下来,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另外一只手从前面微微用力-qia-着我的脖子,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询问。 此时我正不知道在哪片海里沉浮,对他的话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嗯嗯嗯随意敷衍了回答。只是哼完几声以后他的动-作-zhong-了一瞬,再次耐心地问了一遍: 「可以吗?」 我有点生气,直到最后被抱着清-理-完,躺在床上,才懒洋洋地回答他: 「可是那天晚上我答应妈妈要回家吃饭,而且夏侑宁他们一家也会过来。」 「头髮还没有干,不要躺着,」柏川一把将我从床上薅起来,拿着一条大浴巾帮我擦拭头髮,「吃完饭可以跟我待在一起几个小时吗,新的一年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是你,我可以在0点以后再把你送回家。」 「你就是觉得我湿着头髮躺下来脏了你超级昂贵的枕头!」我整个头包裹在毛巾里来回地转,就是不让他帮我。他突然双手捧着我的脸,随后弯腰,我们两个额头抵着额头,我给这个动作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问, 「干嘛,干嘛?说了你又不开心。」 柏川嘆了口气: 「没有不开心,也不是因为湿着头髮会脏了我的枕头,只是怕你第二天会头痛。」 不等我说什么,他又绕回之前的话题: 「所以,我刚刚说的可以吗?」 「吃完饭和你待在一起,然后过了0点你再把我送回家吗?」 「嗯。」 我稍微用力撞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这么说我们两个好像在偷-qing啊,是两个高中生偷偷摸摸谈恋爱吗?」 「你愿意的话,」他揉了揉我的额头,「我也可以陪你。」 我不说话了,过了几秒才应下来: 「好吧,那到时候我看着差不多了告诉你,你去闵家别墅那边接我。」 跨年夜这天是萧静文和夏侑宁的妈妈一起下厨,两个人感觉要搞极大的阵仗。我和夏侑宁一开始在门口来来回回好几次想要帮忙,均被她们两个以『害怕厨房被炸掉』为由赶了出来,让我们爱去哪里玩去哪里玩,实在不行和另外两个男人聊聊天。 我们两人的父亲只要一聚在一起,聊的话题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左右东西延展到社会百态,我和夏侑宁不知道怎么回应,也觉得无聊,便在开饭前去我的琴房打发时间----因为闵恺裕不允许我在家弄一个单独的,像夏侑宁他家那样的游戏室出来,他来我家玩的时候,一般都是去琴房。 第62页 琴房位于本家别墅的3楼,是萧静文把顶楼两间房打通,作为我10岁生日礼物送给了我。两间房打通以后琴房面积比我的卧室还要大,里面铺了最高级的隔音棉,放了一架钢琴以后依旧空旷,后面这几年陆陆续续地添了一个放置我所有奖盃奖牌的落地柜,角落里一小块地方铺了地毯,放了懒人沙发,一张小桌子。 我们俩往地毯上一趴,滚了两圈。夏侑宁哼哼了两声,踹了我一脚: 「今晚怎么不去约会?」 此时柏川正好发来消息[晚上10点我去接你,好吗?]我回復了个ok,将手机屏幕在夏侑宁面前晃了晃: 「要去啊。」 「去哪儿呢?」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也没问。」他开始假哭: 「过去这么多年都是我们两个一起过的,闵林原来你是个重色轻友的人,呜呜呜呜......」 我将刚刚挨的那脚踹了回去。 19:00,我们家准时开饭。闵恺裕和夏侑宁的爸爸叽里哌啦说了一堆开场白,我和夏侑宁完全没听,等他们话音一落就开始伸筷子。吃完饭两个男人转去门外花园里喝酒,我和夏侑宁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在萧静文一句句『别砸了』的叮嘱里将她推出厨房。 洗完碗我沖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随后在客厅陪着两位的妈妈聊天。离22点还差10分时我站起来,给萧静文一个拥抱: 「妈,我出去了,晚上还是会回来睡的。」 「哎?这个点,出去做什么?」萧静文回身看着我,「注意安全啊。」 夏侑宁在一边阴阳怪气了一句: 「去谈恋爱。」 我懒得理他,推开家里的门。闵恺裕在门口见我往外走也问了一句干什么去,我说关你什么事,他便不再说话,只是对我挥了挥手。 走到别墅区门口,柏川的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他靠在车边,见我来了以后露出期待的笑。笑容过于真挚反而让我有点别扭,绕到另一边坐进副驾,繫上安全带的同时问他: 「去哪里啊?」 他将放在两个位置中间的一小杯热奶茶拿出来递到我手里: 「秘密。」 我切了一声,吸了一口奶茶。 温度正好,糖分正好,加的小料也是我喜欢的。 经过市中心的拥堵路段以后,车子向着滨海西区驶去。滨海西区是去年年底市政府提出来的新规划,旨在开发临海空地,目前已有一部分业主入住,其他设施正在招标。 「怎么,你在这里买了一套海景房,要金屋藏娇吗?」从车窗外亮着灯可以看出来,如今滨海西区的小区入住率还不算太高,亦或者是因为跨年夜,今晚大家都在外面玩,所以开灯的户型并不多,「我要求很高的,首先卧室要够大。」 车在海边观景台的停车场停下,柏川解开安全带,凑过来吻了吻我的侧脸: 「还没买呢,如果你想要的话,明天我就预约看房。」 「哎呀,你,」我对于他总是随心所欲地要亲我一下这点真的不适应,抹了一把脸,「没买房,我们来这干嘛?」 柏川扬了一下嘴角,牵过我的手,带着我往海边栈道走。刚刚下车的时候他给我戴上了手套,此刻隔着一层毛绒绒,我好像依旧能感觉到他皮肤冰冷的温度。 「喏,」我挣开他的手,将左手的手套取下来递过去,「戴上,另一只手可以放口袋里。」 他笑得很开心,又想凑上来吻我。我环视了一圈周围,推开他的脸: 「干嘛,注意形象。」 「谢谢音音。」他把手套戴上,重新牵住我的手。 尽管滨海西区这边是榆阳市看海景最佳地点,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从市中心开车过来要1个多小时,算上这一次,是我第二次过来这个地方。被柏川稀里煳涂地牵着往前走,越往里走人越少,到达观景台时,我这才发现观景台被围栏隔开,站在一边的安保看到柏川以后点头哈腰,随后将围栏移开,将我们二人放了进去。 「柏川,」我站在木制栏杆前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由着柏川从身后环着我的腰,将头靠在我肩膀上,「你滥用特权。」 他偏过头,嘴唇-擦-过我的脖颈,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吻: 「不算吧。」 「那为什么要来这里?等会这里有什么?烟花吗?」 他又说了一遍: 「秘密。」 实在是太冷了,我面对着大海站了一会,就转过身,两个人姿势调转,变成我双手伸进柏川的风衣里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含煳不清地抱怨: 「好冷,都怪你,好烦。」 他拍拍我的背,还没说什么,随着几束浅蓝色锦冠烟花在漆黑夜空中绽开,越来越多五颜六色的烟花相继出现。我微微转过身,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哇了一下: 「榆阳市今天有官方跨年烟花活动吗?我在网上都没看到介绍哎,难道是我刷到但是略过去了?」 柏川语气带着点无奈: 「这个......」 「哎?」我打断他的话,指着天空中的某个位置,「你刚刚看到了吗?居然是音符形状的烟花,原来烟花还有这个形状的?」 我整个人缩在他风衣里,掏出手机拍了一些照片,又录了好几个视频。柏川将手机接过去: 第63页 「你看,我帮你录。」 我将手机递给他,看着越来越多奇奇怪怪形状的烟花出现,然后是数字形状的倒计时54321代表新一年年份数字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我仰头踮脚,在柏川耳边大喊: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他笑,相机镜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准了我,声音很轻地回答: 「新年快乐。」 「我爱你。」 数字倒计时结束后,我觉得烟花应该也到此为止,出乎意料的是十几秒的寂静过后,依旧有不同款式的烟花在不断升空。只是此刻已经过0点,加上我觉得烟花看一段也足够,搓了搓手,说了第三遍好冷: 「已经过0点了,我想回去。」 柏川将手机递迴来给我: 「再看一会好吗?马上结束了。」我摇摇头: 「不好,后面的估计肯定是重复的,而且是你说的陪你过0点就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柏川第一次面对我的要求有点犹豫。 「我们一路走回去,路上也可以看嘛,好不好?难道你捨得我在这里吹风嘛?」 几秒后,他嘆了口气: 「好吧。」 然而返回的路上我并没有抬头看过一次依旧在绽放的烟花,因为太冷全程加快脚步埋头往前赶。坐上车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暖气,双手捂着往掌心吹了好几口气,这才看向柏川: 「走,回去了。」 他好像有点生气,我不敢确定,毕竟过去这几个月我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况且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生气的,刚刚我也没说错什么。想了想,为了避免破坏今晚总体还算不错的气氛,我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主动亲他。 柏川很明显地怔愣了一下,偏过头看向我。 他的目光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额,就是......」 话没说完,他伸出手按在我的脑后,将我整个人带过去,我们接了一个很用力的吻,他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一吻过去,他看着我,眼睛澄亮,又说了一遍: 「我爱你。」 我扭过头,不敢和他对视,也什么都没说。 第32章 你又不听…… 其实现在想来,当初那场烟花确实有很多算得上是『疑点』的内容。元旦假期那几天我没有印象在网络上看到关于那场烟花的任何报导或者是图片,没有任何一个官方微博或者是公众号有推文,朋友圈里也没人发。 明明当时在场的还是有不少人。 而且柏川当时的表情......最后的烟花是会有什么不同吗?烟花是礼物,而真正的礼物是在最后几分钟吗? 「啊......」柏文均犹犹豫豫,「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啊?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来着,当时我就在滨海西区那边,我们家在那儿有一套房子,我在阳台看的......」 我抬起头勐地抓住他的手腕: 「你看完了吗?全部,就是从头到尾?」 「啊?啊?」他被吓了一跳,「好像是吧,好像是的,我记得最后我妈催我赶紧进来,外面好冷......?」 「那最后有什么不同吗?就是跨年倒计时结束以后,有什么和前面的烟花不一样的地方吗?」 柏文均蹙眉,很认真地在回想,几分钟后看过来: 「我不记得了......哎你们......你们这样看着我,我压力好大。」 不仅我殷殷切切地看着他,forest和cypress也趴在我脚边,一人两狗三双眼睛,直熘熘地盯着他。我摇摇头: 「想不起来就算了,没事。」 他像是要说什么,我赶在他前面补充道: 「那把你知道的,关于你堂哥的事情都跟我讲讲吧,」我很认真地告诉他,「我真的很想多了解他一点,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我能为他做的事。」 于是在接下来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柏文均很努力地从记忆的每个角落找出关于他那优秀堂哥的回忆,一件一件地说给我听。 柏川在柏家一直是优秀孩子的模板,被当作学习对象在柏家口头传颂,柏家大人的经典口头禅就是『你为什么不能和你的堂哥柏川一样学习xxxxx,做人xxxxx,工作xxxxx』,恨不得让柏川开一个优秀学习经验分享讲座。 柏文均的爸爸是柏华晋最小的弟弟,平常很受照顾,所以他平常见到柏川的机会也很多。在他还小的时候,柏川会带他去游乐园,吃他爸妈不让吃的东西,在某些方面很纵容他;但是在学习方面非常严厉,不会帮他写作业,甚至会主动询问考试的成绩。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就是,就是,」柏文均摇头晃脑,吃了一口我刚刚订的宵夜,顺手将一根火腿肠递给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身边去的两只狗, 「这么说可能有点非主流,或者说是过度猜测??就是,我感觉他其实很累,然后因为耳朵的问题,就,额,他对自己也很严格,你懂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柏文均继续说: 「他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里,可能告诉自己什么都要做得最好,表现得像个完美无缺的假人一样才行,我好像真的不记得他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然后他是我们这一代最大的小孩,已经习惯于照顾我们,成为我们的依赖和榜样,但是他不会向我们求助,就是......他好像自己都不知道他可以休息,可以偶尔依靠我们。」 第64页 从柏华晋的纪录片里,我大概能知道柏文均说的『那种环境』是什么意思。柏华晋和梅念婉夫妻对柏川虽说不奉行打是亲骂是爱,但依旧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 随后柏文均给我举了很多例子。 柏文均小学5年纪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被朋友撺掇着看了几部鬼片,那几天因为害怕一直睡不好,和他爸妈说了以后遭到无情的耻笑,说什么都多大了还相信这些,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最多有的就是他这样的胆小鬼。这话没起到什么作用,他依旧很害怕,被带去柏川家里作客过夜的时候,晚上是开灯睡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柏川看到明明都很晚了,客房门缝里还露出一点灯光,总之他推开了柏文均的房间门。柏文均那个时候正好因为紧张一直没睡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四目相对的时候他被吓得差点叫出声。 柏川问他怎么不睡,他就把前因后果讲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是柏川并没有说鬼不存在,说他胆子小,反而在床边坐下询问要不要一起睡。得到许可以后掀开被子躺下,随后告诉他觉得害怕是很正常的,人都会害怕未知的,没有接触过的事情,更何况柏文均才十岁出头一点。 「然后我就问他有没有害怕什么东西,如果说助听器突然掉了,或者是助听器没电,会不会害怕呢?然后你知道他怎么说嘛?」 柏文均一脸『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我顺着他的意: 「他说什么?」 「原话我不记得啦,我可以给你复述一下大概的意思,他说他害怕的是『害怕』这种情绪本身。我那个时候肯定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啊,现在想想......」 「他觉得会有害怕,畏惧这种情绪才是胆小鬼的体现,他就应该一直是一个成熟的大人样子,做一个大家喜欢的,大家眼中的『柏川』,让所有人都满意。」我轻声接上他的话。 「对,很多时候我觉得他过于理智了,你懂我意思吧。」柏文均一拍大腿,「......啊!说到这个,我想起来另外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柏川的18岁成人礼。 那个时候柏华晋刚刚发家,事业有了很明显的起色,便在柏家也宣布要给柏川弄一场成人礼。 在这之前柏文均见过自己的哥哥一次,据他所说能看出来柏川是有点期待的,还跟他说,以后他18岁的时候也会有一场很华丽的仪式。 等到成人礼那一天,才8岁的柏文均几乎全程都在吃东西。他听不懂台上的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是在说什么,也不懂为什么明明是哥哥的成人礼,大伯却拉着哥哥去见一个又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以及那些男人的女儿,像是在推销一件商品。 那个时候的柏文均只是觉得,如果成人礼是这样的,他不会想要长大,长大也不想要这样的仪式。但是当他在仪式结束以后准备离开时,在门口偷偷问柏川今天开不开心,柏川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俯下身告诉他: 「以后你的成人礼一定和这个不一样,一定会比这个更好。」 而柏文均18岁的成人礼,真的就如柏川当年成承诺过的那样,最大程度的尊重柏文均自己的意愿。在成人仪式上力排众议支持柏文均开始玩赛车,整场仪式也没有任何一家企图攀关系的人带着他们的孩子混进来,柏文均和他的朋友玩得都快疯了。 「他还会在我小伯他们家吵架闹离婚的时候帮忙请律师,然后带我堂妹一起去游乐园,不过他不玩,就只是在下面看着我们玩,」柏文均露出老气横秋的表情,「我有的时候觉得他有点可怜......就是......因为他是最大的孩子,所以他什么都要接受,为我们这几个小辈做一个榜样,为我们遮风挡雨。」 可是,我想,那柏川在谁那里可以拥有做小孩的权力呢?谁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抱着他,轻声安抚说一切都没事,可以哭出来,可以放声大笑,可以感觉害怕,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可能是我的悲伤表现的有点明显,柏文均摆摆手,安慰道: 「现在应该没事啦,我觉得我哥现在已经站到很高的位置了,没人会再强迫他做什么的。」 没人会强迫他做什么,但就像柏华晋那样的,会暗地里使阴招。不过我没有说出来,很用力地眨眨眼睛,问他: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柏川的大学毕业典礼。 柏川毕业的时候以全系第一的成绩,被选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当时柏家上上下下几口人都答应要去参加柏川的大学毕业典礼,包括柏文均。 结果在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柏华晋答应了在第二天参加一个柏文均也不记得名字的展会,而柏川以『接班人』的身份被强行要求一同前去。他知道哥哥当时非常反对,但不知道柏华晋用了什么方法将人带走,于是哥哥没有去人生中只有一次的毕业典礼,也没有和同学拍毕业照,没有参与院长拨穗,同时失去了上台发言的机会。 那天晚上他问柏川会不会觉得很可惜,柏川反问他,毕业这天和过去的每一天有什么不同呢,都是普通的,只有24小时的一天。 可是柏川对于我的毕业典礼很认真。 我并不优秀,不能上台发言,也没有获得奖学金。然而柏川甚至比我还要重视,他订了花准备了礼物,那天穿的衣服是提前订制的最新的一套西装,晚上回到他家滚到床-上去以后,我发现他打的领带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有我的签名的那一条。 第65页 他那天很开心,给我和朋友拍了很多照片。我不记得他有没有用略带羡慕的眼神从相机镜头里看我和其他人穿着毕业服相拥,只记得他说这一天很好,很重要,要留下可以用来回忆的东西。 他会在我面前表达情绪,会说很多从未和其他人说过的,真正的想法,就像他觉得毕业典礼很重要,就像还未在一起的时候告诉我为什么只戴一边的助听器。 我想三年前的闵林或许有机会成为柏川的避风港,但那个闵林把一切都搞砸了。 短暂的沉默后我嘆了口气: 「我做错了很多。」 这句话对于柏文均来说似乎没头没尾,他显得有点疑惑又侷促,支支吾吾地回答: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噢,但是我觉得你老是追忆往昔然后后悔莫及也没用啦,重要的是让我哥现在看到你的诚意嘛对不对?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他生日了么,这也是表现的一个好机会,你......嗯......送点特别的,他周围的人每年都送他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我看得都烦。我想想啊,比如......」 他话没说完,客厅响起一阵异常高昂的重金属摇滚乐。我们两个同时愣了一下,他赶忙拍了拍裤子口袋掏出手机,说了句不好意思,低头一看: 「我靠,我哥电话?!」 我看着他一只手撑地借力让自己站起来,另一只手别扭地按下接听键,整个人变得和上司领导讲话一般熘须拍马,接起电话来第一句和我见过的白木科技大楼里那些打工人一模一样: 「哎,对对,哎,怎么啦?什么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绕开两只狗往阳台走去,随后关上了阳台门。 我坐在沙发上,摸了摸两只狗,开始回忆刚刚听到的内容。关于生日我一直都有在考虑,三年前我们就是在柏川生日那天确定关系的,我说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自己就是他那年的生日礼物,他开心得像是收到了什么绝世珍宝,很珍重地问我: 「那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我点点头,随后一个带着芒果蛋糕味道的吻就覆在了我的唇上。 内心朦朦胧胧地有一些想法,还不是很确定,刚打开备忘录想要将杂乱的东西记下来慢慢捋顺,柏文均突然提高了音量,声音透过阳台门传进来,我听到他在说什么: 「啊?不是,我就是......」 然后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柏文均变得更加激动: 「别啊哥,我知道错了,下个月还有一场比赛,我平常得去跑一跑才行的。」 我就听到这两句,后面他的声音又恢復了一开始的音量。他说的比赛应该是赛车比赛,跑一跑指的是赛前练习热车之类的,我和夏侑宁一起玩过几次。这么看来柏川虽然允许这个堂弟玩赛车,还是有一些前提条件。 这通电话没打多久,柏文均再度进来时很明显没有刚刚那么兴奋。他攥着手机在客厅靠近阳台门的地方站了一会,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之前的邻牙利齿滔滔不绝: 「我该回去了。」 「干嘛这么紧张啊,」我笑出声,「你哥给你设置了门禁?你们住一起?」 他摇摇头,几秒后又点点头: 「他家离赛车场较近,我最近这几天确实住那里......」 他这么一说我才看了眼时间,距离下播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已经快0点了。这么晚回去我还是有点担心,尝试挽留他: 「要不今天在我这里休息吧?客房一直有整理的,啊,就是那天一起吃饭那个男的,夏侑宁,他偶尔会来我家住,所以那边都是准备好的,我给你换一床被子和枕头。」 柏文均连连摆手: 「不用了,他说,哎,他说已经来接我了。」 听到这话我也一股脑地站起来,抓起一早就收拾好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信封塞进柏文均手里,里面是两张月底表演的vip票: 「我跟你一起下去。然后这里面有两张票,妥妥的第一排中间,我知道让你去你哥面前说我的好话确实没必要也不现实,你就问问,看他来不来,不来就算了。」 本来都走出房门准备上锁,想了想我又掉转回去,将forest和cypress牵了出来。这倒是不算紊乱它们的作息,平常它们也会在这个时候被我和夏侑宁带出去遛狗。站在小区门口等车时我仔仔细细地将它们检查了一遍,又将脖子上挂的平安锁摆正,随后给它们下指令: 「坐。」 它们可能以为带出来是为了去玩,坐下前在我脚边踱了两步。 10月的这个时候早晚异常冷,我想着睡衣本身有点厚度,便只在外面套了一件顺手在沙发上拿着的牛仔外套。此刻被风吹着眯起眼睛,刚不自觉地拢了拢外套,想要往身后的树边靠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小区门口。 柏川往我们二人的方向走了几步,在离我们几十米的地方,小区大门外站定,对着柏文均招了招手。 我还在犹豫该怎么做,forest和cypress率先有了动作。它们两只狗朝着柏川的方向几乎可以算是沖了过去,拖着我在后面小跑起来。两只狗冲出小区,跑到柏川脚边停下,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它们平常不怎么叫,但此刻的兴奋是很少出现的,看它们做了一个扬起脖子蹭裤腿的动作,我赶紧拉紧绳子: 「不准叫!」 第66页 它们发出细碎的呜咽,不停地歪头蹭着柏川的裤腿。 柏川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看着两只狗。他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手指动了一下,片刻后我听到他轻嘆一声,随后蹲下来,神情温柔地摸了摸两只狗的头,又很仔细地打量着它们脖子上挂的平安锁。 「它们还记得你。」我的讶异不是装的。本来带狗下来只是想着如果有机会,让它们见一见另一个爸爸,也为了让柏川看看,要是时间允许就顺便遛一下,没想到三年过去它们确实还记得这个曾经共同养育它们的人,「它们......它们应该挺想你的。」 柏川抚摸两只狗下巴的动作顿了顿,拍拍cypress的身体让它转个方向,看了看它的后腿,那里有着一道很浅很浅的伤疤,就是之前和那只比特犬打架留下的。 「你又不听,」一句话没说完,柏川突兀地,自顾自地停了下来。 我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 「你又不听哥哥的话,真的很不乖。」 我们刚刚把forest和cypress买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相比之下cypress要更好动。 柏川私底下管得比较严厉,只不过狗是很聪明的动物,它们或许能感知到我和柏川一个在扮白脸一个在扮黑脸,再加上我一开始确实有种『牵着两只杜宾走在外面很帅』这样一个狐假虎威的作风,只要有我在的场合,它们会比较活泼。 我跟柏川说这件事,说带出去遛狗的时候cypress总是往前沖,又说它吃饭太快,有的时候还要去挤forest的饭盆。 其实这应该算是我的问题,我就跟娇生惯养孩子的无知家长一样,好像只要cypress不干出咬人或者其他坚决不能做的事,我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我溺爱两只狗,柏川就溺爱我。他不会说是我的问题,只是坐在沙发上,把cypress叫过来,捏捏狗的耳朵: 「你又不听哥哥的话,真的很不乖。」 我问过他为什么他是两只狗的爸爸,我不是,结果他以为我这所谓『爸爸』的称唿是对他的一种情/-趣,他还挺享受的,觉得叫我『哥哥』是一种此唱彼和。 那个时候我觉得他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就一直没有纠正。 后面他在床-上也会偶尔叫我哥哥,哥哥是这里吗,哥哥叫-出/-来,他一这么称唿我,我就因为感觉刺/激/秒-//射,结果还要被他捞起来继续。 此刻听到柏川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但又克制住因此未讲完的话,我心跳倏然空了一拍。 站在离他只有几步距离的地方,看着他默不作声地摸着两只狗,我死死地攥紧手里的防爆沖绳,由着尼龙材质的绳子磨得手心生疼。 打破这黑夜里寂静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柏川身后的柏文均: 「哥,你咋下车来了......你到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柏川整个人透露着一种从尴尬里被拯救的轻松,他亲昵地拍了拍两只狗的头,一边一下,随后站起身,理了理裤腿: 「你手机没电了。」 柏文均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我感觉他要是没控制住,会发出无比尖锐的声音: 「!!出门前我看了下还有5%!」柏川摊摊手: 「走了。」 不等我说什么,又是两只狗先有了动作,追着他走了几步直到驾驶座门边,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我跟在两只狗后面绕到驾驶座,看着柏川降下车窗,目光向下看看狗,又看看我: 「它们也该休息了。」 「没有,没有,」我怕他是责备我这么晚还带着狗下来,「我之前不是也有告诉你嘛,晚上会带着它们在没人的地方让它们跑一跑的,没事。」 「......好。」 他没再说什么,准备升起车窗时我快步上前,在我想伸出手按在自动升起的车窗上时柏川发现了我的企图,按了一下车门上的某个按键,不悦地看过来: 「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刚刚那个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动作,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不要马上走,就是想再跟他说说话。 我将手上的防爆沖绳微微松开又攥紧,蹭到了不久前磨到的地方。轻微的刺痛从手心传来,我不敢表现出来,于是松开绳子,废老大劲把forest抬起来,cypress看到了也抬起前腿往车门上扒拉,两只狗发出细微的呜咽,和我一起看着柏川: 「它们真的很想你,刚刚都想一起走了......找个时间我们一起遛狗吧,好不好?」 第33章 踮起脚吻了上去 两只狗很配合地小声哼叫,睁圆了眼看着柏川。他嘴唇微张,几秒后居然应了下来: 「好。」 不是下次再说,也不是有空了就约,而他又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我知道这是真的答应了的意思。 「那开车注意安全,你下来,」我把cypress的爪子从车上扒下来,看了一眼没有划掉车漆,对车内两个人挥挥手,「再见。」 随后收回目光,只盯着柏川: 「晚安。」 他点点头,黑色的车身很快消失在远处。 周一早上去送饭时我对他发出了深思熟虑的邀请,问清最近需不需要加班,什么时候有空以后,遛狗的时间最后定在了周四傍晚,两人下班以后----我练习表演曲目的时间本就可以灵活调整,而这天是唯一一天他说晚上没有饭局,而我又不用直播的日子。 第67页 我看着柏川将『遛狗』两个字写进办公桌上放置的计划表里,一时间感觉遛狗仿佛变成了什么很神圣的业务,而刚刚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整个过程正经地就像是在汇报工作。 「那,你们公司允许宠物进入吗?」我瞅着柏川疑惑的眼神,摸了摸鼻尖,「我想的是那天早上可以带两只狗过来办公,这样会节约一点时间,我不会让它们进配乐室的,就让它们在里面的休息室自己玩。」 柏川并未阻止,只是叮嘱我: 「管好它们。」 我连连点头,在他耳边像往常一样罗里吧嗦地介绍了一遍午饭的菜式,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只不过我算到了两只狗可能会有点兴奋,却没算到它们在公司的受欢迎程度。刚牵着狗从大门口进去准备去往电梯间的时候,几个像是实习生的女孩就一直跟在我身后,用她们以为我应该听不到的音量碎碎念着: 「这是吧,是直播间偶尔出现的狗吧。」 「肯定是啊,你不看看是谁牵着。」 「我怎么都不知道他也在我们这里上班?」 其中一个女孩子大胆一点,走上来问我: 「我们可以摸一摸吗?」 一群人挤在电梯厅不太好,我还在犹豫该去哪里进行这个粉丝见面会,女孩像是看出我心中所想: 「可不可以带它们来我们办公室?还有一些其他人也看你直播的!」 我面对善意的粉丝一般都会热情,而且如今离正式上班确实还有点时间,便点了点头,带着forest和cypress开始了它们的第一场所谓的『粉丝见面会』。所到之处无论是不是我的粉丝,一直有人上前来拍照以及询问能不能摸摸。 或许是感觉到大家的热情和喜欢,两只狗走路昂首挺胸,跟巡视领地一样在不同楼层的不同办公室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应该是一个主管级别的人前来告诉大家快回去上班,我这才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挂钟----已经9点过几分了。 我赶紧说了几句不好意思打扰大家,拽着狗就往外走。它们还很留恋刚刚受到的追捧,恋恋不捨地叫了几声,结果又受到我的训斥: 「不要打扰哥哥姐姐工作!」 它们蹭了我的裤腿几下,乖乖跟我上到39楼先去把保温袋放下,再回到8楼配乐室,看着我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它们的玩具还有零食放在一边: 「在这里自己玩一会,下午带你们和爸爸去散步。」 也不知道它们听懂没,听到『爸爸』两个字的时候歪着头看我一眼,听到『散步』的时候又把脑袋歪向另一边。 我当它们听懂了。 「你今天怎么把狗带来上班了?」柳成英本来是靠在门边看着我和两只狗说话,见我起身往配乐室里面走,错开一条缝让我进去,「就这样放在外面可以吗?」我挥挥手: 「没事,它们就算闹腾,闹一会发现没人理,马上就安静了。」 他没再说关于狗的事,在设备前坐下后,突然来了一句: 「你直播间邀请了嘉宾。」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看似随口一问,我却觉得周围气压都降低了,这种感觉让我不太舒服----就好像是他在质问我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他,告诉他,就邀请了柏文均一样。 我坐在转椅上左右晃了晃: 「是的,你看了直播就应该知道,他是我房管,看我直播很久了嘛,有这个机会邀请别人来直播间坐坐不是挺好的。」 「我看你直播也很久了,」柳成英快速地回答,「怎么不邀请我?」 因为这位数字房管是柏川的堂弟,我在心里默念一句,觉得没必要多嘴解释一句,也没必要告诉他这件事。他总是对我去找柏川显得颇有微词,除去之前柏川生病那次,说过的什么『照顾生病的人但他可能根本不领情』以外,还总是在我早上推开配乐室的门时问一句『又去送饭了?』或者『这样真的有意思嘛?』之类的。 我一直将他这些话看作是对我的劝诫,就像网上那些段子,『第108次劝闺蜜和她那个男朋友分手』一样,或许他真的不理解我的行为,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爱情观很正常。 他现在在配乐这件事上帮了我很多,更何况以我们二人的关系和他也同为学习练习钢琴的人这点来说,不论他在我直播间花了多少钱,请他作为嘉宾都是非常合适的。 只是现下他这句『怎么不邀请我』的指责意味明显到我想忽略都忽略不了,而那次直播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周,我不知道他现在提出来到底什么意思。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语气也冷下来: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而且我最近忙于演出练习,只安排了这一次嘉宾互动。」 「我不是让你现在就,」柳成英的语气软下来,好像刚刚的强硬只是我的错觉,「我只是觉得回国到现在你还没邀请我去你直播间坐坐,以为你把我忘了吶。」 「......」顿了顿,我想起一件别的,之前答应过他的事,硬生生地将话题扯了过去,「对了,我下周一把表演票带过来给你,vip席的。」 只不过位置就随意了,毕竟最好的两个中间位置我已经给了柏文均。 柳成英看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愣了一下,好像也不好意思再度提起,清清嗓子说了句谢谢,指着面前的屏幕: 第68页 「继续吧,差不多还有两周就完成了,你觉得这里需要做一下crossfade吗?」 一到下班时间我依旧跑得飞快,懒得和欲言又止的柳成英解释什么。两只狗在配乐室外的休息室百无聊赖地咬着球,见我打开门蹭地站起来围着我裤腿蹭。 我把散落的东西收拾好,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将沙发和桌子都擦了一遍,把绳子嘴套给两只狗系好,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牵着它们往外走: 「带你们去和爸爸散步!」 根据我们之前定好的安排,我先去楼上找他,随后乘坐专梯一起去停车场,他开车跟着我,去离公司稍微有点距离,自从建成以后我也只去过四五次的公园。我本来是想去三年前我们经常去的一处湖边栈道,又觉得故地重游对于柏川来说已经失去意义,既然一切重新开始,不如去一个他没去过的地方。 留下新的回忆。 车辆驶出公司地下停车场,一路上我不停地观察后视镜,黑色林肯稳稳地跟在后面,半个小时后一左一右停在公园大门口处的停车场。 我还在车上收拾遛狗会背的小包时,两只狗已经从后座上跃下来,对着车窗外不停地互相拱着。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柏川已经率先下车,他穿着灰色长款风衣靠在车门边,亮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长。 我扭过身子,微微从驾驶座上起身,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从里面将后座门打开,两只狗一下就蹿了出去。柏川露出点笑容,蹲下身摸了摸,再度站起来时手里已经攥好了两只狗的防爆沖绳。 掏出手机偷偷摸摸地拍了两张照片,拖入一个名为爱心emoji的相册里,我将包斜挎在胸前也下了车: 「那你牵着吧。」 他点点头,随后牵着两只狗往前走。 柏川步子迈得略微有点大,总是和我拉开很微小,不过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我们一路上普普通通地聊了会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看着他和我错开的胳膊以后,我略微犹豫几秒,出声询问: 「我可以挽着你吗?」 他偏过头,一脸『你说呢』的表情。 「好吧。」我只是有一点点失落,一点点。毕竟三年前遛狗时他就总是要我这么做,或者是和他牵手。只不过那个时候都是他要求的,而如今我想主动,却又没了可以主动的名分。 我稍微加快一点脚步和他并排,看着走在前面明显神情雀跃的两只狗,又看看他。此刻夕阳完全没入地平线之下,公园里更多的灯亮起来,照亮前面的路,也映在我们两人身上。 我紧贴着柏川,每次走到路灯下时,我们两个都紧紧地靠在路灯投映在地上的淡色圆圈里。这总是让我想起在表演台上的时候,但我们从未一起出现在万众瞩目的中心,舞台上的灯光只照耀我一人。 我们貌合神离,影子却像亲密无间的爱侣。 在不知道经过第几个路灯时,我伸出手拉住他的风衣袖子,轻声喊他的名字: 「柏川。」 他偏头看我一眼。 「喜欢你,」我舔了舔嘴唇,重复了一遍, 「可能有点突然,但就是,想告诉你,喜欢你,每天都想见到你,你吃我做的饭我就很开心,现在和你一起遛狗也很开心,我喜欢和你一起做的任何事情。」 他没有表情地看着我,也没有说话,很快将目光重新放回前方。 在我开口想问他的回答之前,倏然又想到跨年烟花的那天,我也是如此冷漠对待他热忱的告白。又想起和柏文均一起直播的那个晚上,睡前我在网盘里找到了柏川拍的跨年视频,将近3分钟的视频后半段部分全是我,在笑,在微张着唇抬头看漫天烟火,在大声地倒数。 很奇怪,也很好笑,我用一个全是我的视频,来想念一个根本没有在视频里出镜的人。 「我知道你听到了,嗯,」默了默,我自言自语一般,「我也不用你回答,听到了就好。」 也不知道他是否想要回答我的话,当我话音落下时紧接着响起来的是不远处大草坪上爆发出的一阵又一阵喝彩和掌声,其中混合着几声狗叫。其实这一路上欢唿声都若隐若现,此刻距离草坪越近,听得就越明显。 「那是什么?」话题被自然而然地转移,我指向前面,还未说要不要去看看,两只狗就加快了步伐。只不过在防爆沖绳的束缚下它们无法向前沖,迈了几步又停下来,扭回头似是哀怨的呜咽了几声。 柏川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去看看吧。」 等我们走近了才发现,偌大的草坪上用五颜六色的充气护栏隔出来了三条跑道一样的设置,不同的狗狗正在里面奔跑接力,而它们的主人有些站在围栏边,还有些站在起点,嘴里叽里哌啦地喊着自己宠物的名字,给它们加油打气。 我们在人群中找了个空挡挤到第一排,感受到forest和cypress虽然不懂面前是在做什么,但很明显很兴奋的样子一直在来回踱步。我踮起脚凑到柏川耳边,在嘈杂声中很大声地问: 「要不要让它们参加一下!!它们看起来很想玩!!」 柏川皱了皱眉: 「助听器还开着,你不用这么大声讲话。」 我噢了一声,保持着站回来但还是贴着他的姿势: 「你看着它们,我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要提前报名。」 第69页 他点点头,将绳子在手腕上卷了两圈。 此刻虽然天已全黑,但在路灯,和草坪上本身放置的全彩帕灯照耀下,草坪上的气氛显得异常火热。我一边说着「对不起」「借过一下」,一边往跑道的起点,也是终点挤。看了一圈没看到穿着统一工作服的负责人,只好问站在一边很激动的一个年轻女孩: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个活动,怎么参加呀?需要提前扫码报名吗?」 在一阵又一阵的「加油啊啊啊啊」还有「快快快」,以及各种名字的唿喊声里,我断断续续听完了女孩的解释。这不是什么官方搞的活动,充气护栏是前几天有幼儿园在这里举行为期两天的亲子趣味运动会留下的,当时正好有一群遛狗人在这里看到了,就说能不能借来玩玩,结果演变到现在,就变成了大家自发举办的狗狗接力赛。 「第一天有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后面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估计是因为这边本就是新的公园,环境好,因为距离原因在这疯玩也不会被投诉说扰民。」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我, 「大家的狗都没接受过什么接力赛训练,不过它们都很聪明的,看了几下就会了,就是来回跑嘛。你是不是带了狗狗过来,要参加吗?」 我往柏川站着的方向指了指: 「在那边,我有两只狗。」 女孩将我带到最外面那根充气护栏的左侧: 「队伍在这里,一组是4只狗,你和他们商量谁先谁后就好啦。」 我点点头,朝柏川挥了挥手让他过来。 因为我们这边是两只狗,商量过后其他人很大方,说都是来玩的,没必要分去另一组,他们可以再等下一轮。我连连道谢,最后的安排是第一棒为forest,第二棒是一只边牧,第三棒是一只柴犬,最后是cypress。 虽说大家都是来玩玩,边牧的主人还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的语重心长: 「等会跟我们比的那三道,人家有灵缇哎。」 「那没事,我们的两只狗超厉害,」我回过身,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一直站在我们身后没说话的柏川,「对吧?」 我怀疑他根本没听清,但还是看着我的眼睛,嗯了一声。 等了大概7,8分钟,终于到我们这组。我和两只狗说了一下规则,也不知道它们听懂没,不过也没事,我看其他人都是在一来一回以后直接给狗下指令停下来,避免这只狗继续第二棒的奔跑。 几乎每只狗都有『下指令----剎不住车----主人上手抓』这个流程,因此这个交接过程可以忽略不计。 随着热心市民的一声哨响,我在forest的屁股后面拍了一把,它勐地就蹿了出去。一来一回非常完美,我说停和回来就停了下来,由着第二棒和第三棒跑出去,最后是同样快速的cypress。 我一直在同时观察三条跑道,其他两组虽说是有跑得很快的犬种,但奈何其他几棒不给力,其中一只腊肠犬更是在赛道上晃晃悠悠,主人在围栏边哭笑不得。因此当cypress沖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们是这三组里最快的。 抱着柏川又喊又叫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我环着他的腰,嘴里叽里哌啦地喊着真厉害,好好玩,然后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正好撞上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眼神像一片宁静的海,我像在这海上飘飘荡荡的小舟。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几乎是在对视的一瞬间,我条件反射般就踮起脚吻了上去。 柏川反应得很快,他反手捂住我的嘴,轻声念我的名字: 「闵林。」 他眼里的不赞许似这宁静海上掀起的风浪。 第34章 【谢谢你】【不客气】 我们两个定定地对视几秒,随后我就着他反手捂住我的嘴这个姿势,轻吻了一下他的掌心。 柏川像是被灼烧一般快速地将手抽了回去: 「你......」 我对他笑笑,弯下腰给两只狗重新套好防爆沖绳,将绳子递过去: 「下次亲你之前会问你能不能亲的,这一次原谅我好不好?」 他接过绳子率先往外走,神色有点不自然: 「没有下次。」 此刻人潮拥挤,再加上柏川牵了两只狗,我们二人并不能并排,时不时被错开一会。等他再度挤到我身边,我刚想说什么,倏然发现他左耳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不是你助听器怎么掉了,干嘛不说?」我急匆匆地就要原路返回,下一秒就被拉住。 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没了助听器他不可能听清我在说什么,或许是从我的动作判断出来的,他说: 「应该是被别掉了,我刚刚找了一下没找到,别去了。」 我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内心不由得更急,抬起手指着他想比划什么,又被自己这个动作逗的想笑,就算柏川看得懂手语,我也不会打手语。 拿出手机上快速打上[你在后面那个人少的亭子等我]这几个字,我低着头转身往回走。 感谢五光十色的帕灯,黑色助听器在草地上显得异常明显。我挤在人群里费劲地挤开其他人,大声喊着别动,别动,不好意思,捡个东西,很快。结果弯下腰手刚伸出去,前面一位壮汉应该也是被更前面的人挤到了,因为惯性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踩在我死死抓着助听器这只手的手腕上。 第70页 疼痛感让我忍不住嘶了一声。 壮汉惊慌失措地回过头,一直在说对不起,问我有没有事。这其实怪不得他,前面人挤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想要离开,再加上可能我喊得也不够大声。 看了眼助听器,表面上沾了一点草,好像有一道不太明显的裂痕,具体能不能用还要等柏川戴了才知道。我笑着和大哥说没事,往柏川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其实我也不好说有没有事,只是想到即将到来的个人演奏会,我突然觉得夏侑宁之前说的很有道理,他让我去给手上个保险,我那时跟他说我还没到那么金贵的程度。 掀起外套的一角擦了擦助听器的外面,我把助听器递过去: 「看看有没有坏。」 柏川接过后看我一眼,重新戴好,摇摇头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又是之前那句话: 「可以不用去的,家里还有一副。」 「但是你等会要开车回去啊?万一路上有什么突发情况?」我转了转手腕,又揉揉手背,想着等会是不是该去医院拍个片子确定一下,毕竟演奏会在即,还是不要出纰漏比较好。 「我可以叫代驾。」柏川淡淡地回答。 「?这倒是哦......」我确实没想到这一点,不过还是梗着脖子回了一句,「那要是你这一路上有很重要的电话要接呢?毕竟你日理万机,分分钟多少钱上下的嘛。」 想到他刚刚一闪而过的迷茫又马上恢復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给谁台阶下,我告诉他, 「我的意思就是你可以向我求助的,多依赖我,相信我一点,好不好?」他不说话了。 我转而问起别的: 「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应对这种偶尔的突发情况,你是不是会手语?那我是不是应该去报一个手语班?」 柏川思索片刻,将狗绳套在手腕上,伸出左手,拇指弯曲两下,随后食指指向我。 「哎?你真的会,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 他没解释,目光放在我手腕上停留片刻: 「你手怎么了?」 「刚刚给人踩了一下,应该没事......」 「你下周有个演奏会。」 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我欣喜地凑近抬头看过去: 「你还记得。 他揉了揉眉心: 「柏文均昨晚才把票给我,追在我后面喊了半个小时。」 「噢,噢,那个......」刚刚被拒绝亲吻我没觉得尴尬,此刻倒是有点无所适从,「就,很好的位置呢。」 柏川估计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沉默了几秒,将手腕上的绳子拨拉下来重新攥回手里: 「走吧,去医院。」 「哎?」我脑子卡了一下,脱口而出,「你这是关......」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在路灯的照耀下,这一次我将他的神色看得很清楚,无奈之中似乎还掺杂着一点愠怒: 「无论是谁,我做不到在那个人因我受伤以后不闻不问,我只要还有点良心都会带你去医院。」 我才不管这这那那,心里美滋滋的,加快几步跟上他,又问回关于手语的事情: 「所以刚刚那个手语是什么意思啊?」他不回答。 「哎你,刚刚是不是在骂我啊?」我将他刚刚那个动作重复了一遍,思来想去,最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觉得我还是要报一个班的,如果你是在骂我我就会知道了。而且这样要是你还像我们初见那样说什么听不到抱歉,我就可以给你打手语。」 「报班,」他嘆了口气,「闵林,你好像真的总是心血来潮。手语班价格不贵,但这个过程你能坚持得下来吗?」 「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说完我又觉得老土和尴尬,正好此刻已经走回停车场,我拿出背包里的宠物便携水杯和零食递给柏川,「它们估计也饿了,从医院出来赶紧去吃饭,你也一起怎么样?」 柏川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俯下身,给两只狗餵水的时候,眉眼间尽是面对我不曾有的温柔神色。 我还没到和两只狗争风吃醋的地步。而且他对两只狗依旧这么好我也开心,宠物是无辜的,我们之间的事本就不应该将它们卷进来;它们如果会说话,估计比任何人都希望我们能和好。 还记得柏川刚刚出国那段时间,我将两只狗带回自己在外买的,也就是现在居住的小区以后,它们一开始下午6点左右,总是会站起来去门口晃一圈,有时还会雀跃地蹦跳几下。因为柏川一般都是6点下班,之前养在他那边的复式里,两只狗6点会准时去门口等待。 一个不知归期的人是不可能在下午6点推开我家门的。 有的时候开门的是夏侑宁,那个时候它们和夏侑宁还不太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总是把人往外顶。能和夏侑宁到如今这种熟悉的程度,确实多亏了夏侑宁这个没心没肺没审美的傢伙一天到头给它们买很丑的衣服,买吃的,买玩具。 那段时间我也不好过。还未从各种伤痛中走出,闵恺裕又上门前来要萧静文的死亡证明,好去和叶莉结婚。有的时候forest和cypress没有等到柏川,就会围在我的脚边不停地转,还想扯着我的裤腿往门边拽。 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它们情绪爆发,是在萧静文下葬后的第三个月,我从墓园回来那天。我很累,想要安静,它们却一直围着我转。到后面哒哒哒的脚步声听得我心烦,我锤了一把沙发,很大声地吼着: 第71页 「别等了!他走了,懂不懂?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 我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说给两只狗听的,还是给我自己听的。 第二天早上我和它们说了对不起,按照网上的教程做了两碗卖相很丑,但内容很丰盛的狗饭当作赔罪。然后从那天开始,它们再也不会在6点的时候在门口转圈,只是戴着我为它们打的平安锁,很安静,很听话的,陪在我身边,一年又一年。 两只狗蹭蹭柏川的手表示吃好喝好,他熟练地将东西收好,装零食的袋子折了几下,然后和水杯一起递迴来: 「它们还是坐你的车,然后你开车跟我走。」 到了医院以后我是第一次知道还能有人帮忙看狗,两只狗被带去据说是什么宠物vip室的地方,不在医院主楼。等我们进入医院后,从接待人员谄媚的语气来看这家医院的创立似乎和柏华晋有关。接待人员一口一个少爷的,我在后面有样学样鹦鹉学舌,小声念着: 「柏少爷,柏少爷。」 柏川在沙发上坐下,瞥我一眼,看向接待: 「带他去拍个片,然后等会将宠物vip室的监控给我。」 「你不跟我一起去嘛?」我站起身,殷切地望着他。 「什么时候拍片像做手术一样需要他人签名了?」柏川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接待。 我眼见接待突然变得侷促,支支吾吾半天,在我们二人之间来回瞟了好几眼。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我拍拍他的肩膀: 「走吧。」 整个过程很快,出结果也很快。医生看了片子可能有一两分钟,随后抬起头告诉我: 「报告说是t轻度损伤,不过从你刚刚一些扭转手腕以及按压的情况来看,我认为应该没有。但平时日常生活中还是需要注意,避免重复性手腕活动,不要做伏地挺身等健身动作,最好购买一些可佩戴的护具,同时我会给你开止痛药。」 「额?额?」这一串话给我砸懵了,「医生我是弹钢琴的,下周末有场个人演出,这戴护具什么的我还能弹吗?我每天还要练习呢?」 医生透过镜片直直地看过来: 「年轻人身体最重要,你要是不想几个月后真的变成t损伤就好好休息,那个护具也不是一天24小时都戴的。这是单子,去一楼拿药,冰袋你家里有就用家里的,没有就去小区外面自己买都行。」 回到vip接待室时,正好遇上送餐的人前来摆盘。我将药放在一边,走到柏川面前坐下,等着所有餐点摆好以后,给我们二人各分了一碗汤,想了想还是主动和他报告刚刚的情况: 「没什么事,就说日常生活中小心点。」 我觉得这也不算说谎,医生的意思不就是目前没事,平常注意嘛。 他看我一眼,嗯了一声,将手里的平板递过来: 「看看。」 屏幕右下角能看到那边为两只狗也准备了充分的食物,而作为屏幕里的主角,两只狗正玩得正欢,颇有点乐不思蜀的意味。 「它们今天是真的开心了,毕竟榆阳没有隔壁市那种专门的萌宠游乐园,能找到这个地方让它们和不同的狗狗见见面也很不错,平常在小区里,」我清了清嗓子,「平常在小区里它们挺寂寞的。」 柏川嗯了一声,我不知道这是在应哪部分。不过难得有机会和他一起吃饭还能说说话,话题一打开就关不上了----放在三年前,我们饭桌上虽说不至于完全沉默,主动提起话题的永远是柏川。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多话跟我讲,现在才明白喜欢一个人,就是什么都想跟他说。 我东拉西扯,真的什么都说。而柏川在中途除了问一句「你不吃饭吗?」以外,没有对我这些唠唠叨叨发表什么评价。这就导致他吃完我还在说,面前的餐食也没消掉多少。不过因为说太多话我一直在喝旁边的果汁,也算是吃饱了。 「你吃饱啦?那我们回去吧。」我将不知道第多少杯果汁喝完,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去接两只狗。」 他看一眼我面前的餐食,又看看我,没说什么。 接了狗以后在医院门口我们就该分道扬镳,今天的美梦也该结束了。我牵着两只狗在他车边站着,看他发动车子,降下车窗,对我点点头: 「走了。」 「噢,好吧,好吧......」可能是我的犹豫有点明显,他并没有马上将车窗关闭。我吞咽几下,试探性地问道,「以后还可以一起遛狗吗?它们肯定很疑惑,你怎么陪它们玩了一次,就没有然后了。」 「......我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的,」他很无语,闭了闭眼,目光越过车窗向下看了一眼也在仰头看着他的两只狗,「照顾好它们。」 我压下心里的失落,点了点头和他说再见,路上注意安全,又拍拍两只狗的头: 「和......和爸爸说再见。」 它们叫了两声,然后和我站在一起,看着林肯的车身逐渐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 回到家按照医嘱吃了止痛药,又拿冰袋敷了一会手腕,我开始在网上查询手语班的相关信息。 在搜了不少攻略,看了不少学习班gg以后,我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可信,负责人也很负责的10人小班。该课程为线下上课,正式开课时间正好在我演出结束后,每次课程都会有录播回放,回家以后还有作业。 第72页 我交了钱,和负责人互相说了几句谢谢,开始查柏川之前比划的手语是什么意思。 在浏览器输入【手语,拇指按两下,又指向对方是什么意思】以后,出来的第一个回答是【谢谢你】 我捧着手机轻笑出声,很快又输入【手语,不客气怎么表达】。 根据网上的教程,我将手机立在桌子上,点击视频录制,随后左手掌心向外摆动几下,双手摊平掌心向上,左右微动,完成一段视频,给柏川发了过去。 【不客气】 第35章 我不喜欢欠人情 「奶奶没有事,你为什么骗我?叫我回来做什么?」我在餐桌前坐下,看了一圈没有自己喜欢吃的菜,点评了一句猪吃猪食,无视对面闵青涨红的脸,看向闵恺裕,「我这周本就很不舒服,你叫我回来最好是有要紧的事,后天我就演出了,别影响我练习。」 这周因为手腕伤痛的事情,我处处感觉心气不顺。白天我在白木科技上班的时候,为了避免被认识的人问东问西,我是不戴护具的,时时刻刻注意不要过度使用手腕。晚上回家以后戴一个半小时左右,随后摘下来进行曲目练习。 为了演奏会我把这周三次直播全部暂停了,也在小区业主群里和大家说了抱歉,练琴的时间会比平常久一点,给左邻右舍楼上楼下都发了红包,亲自上门送了礼物,这才放心下来。结果因为手腕时不时的刺痛让我无法专心,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我坐在琴凳上,弹着弹着就感觉深深的挫败感从心底慢慢滋生,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周三的深夜我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给柏川发了一句[想你]发出去以后又嫌自己矫情,很快就撤回了。周四上班的时候他没问我发了什么,我也免去了可能会有的尴尬。其实我还想问他来不来我的演奏会,但我也清楚,来不来都是他的自由,而他在我这里永远有选择的权力。 本就心情不好,再加上紧张,周四晚上收到闵恺裕的消息,让我周五晚回本家看看,因为奶奶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反手就把他电话给挂了。冷静下来后先是给奶奶发了微信,结果很晚都没收到回復;考虑到她可能不怎么玩微信,我又接二连三地给她打去几次电话,直到几小时前,周五的中午都没收到回电,于是下班后我一脚油门直接踩回了本家。 我到达别墅门口时正好遇上一个儒雅的男人带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离开,男人见我点了点头,女孩眼睛红肿像是带着泪痕,见到我以后抿了抿嘴,叫了一声大哥。 那个时候我还没懂我跟她非亲非故叫我大哥干什么,出于礼貌回了句你好。直到冲到奶奶房间,发现奶奶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又听奶奶问进来时有没有遇到闵青的未婚妻,我这才明白刚刚离开的女孩是什么身份。 奶奶絮絮叨叨地和我说了那个女孩的家境,是多么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听完以后我只觉得唏嘘,为这个女孩感到惋惜,和闵青结婚一定不是一个很好的选项,或许她的眼泪是为自己而流;我又对闵恺裕的行为感到搞笑,他卖了我还不够,这一次将他宝贝的私生子也卖了。 只不过对于闵青来说,他是愿打愿挨。 闵恺裕看上去对于猪吃猪食这句话没什么感觉,也对我的愤怒视而不见,慢条斯理地反问: 「没有什么事就不能让你回来吗?你可是我的亲生儿子。」 「首先,你在我人生中的作用,就是贡献精/--子。无论是教育还是金钱,还是来自家人的爱,几乎都是萧静文给我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手边的银质刀具,缓慢地插/--进面前的那道裂痕----就是三年前,叶莉带着闵青第一次踏入闵家,在这吃早餐的被我撞见以后,我拿着刀子在桌上留下的那道裂痕。 这几年来没人再坐这个位置,也没人敢换这张桌子,因为他们一说要换我就发疯。 两年前趁着我出国比赛时,闵恺裕叫人来将桌子拖了出去。好巧不巧回收的那位家具厂的老闆和我认识,大二的时候我想重修琴房,找的就是他。 在他告知我这件事以后,我直接在比完赛的当天缺席颁奖典礼买机票回国,给了双倍的价格,叫4个工人将桌子抬了回去,并且放进了闵恺裕和叶莉的主卧----他们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原本的双人床静静地躺在别墅门口,而偌大的主卧中间放着这张餐桌,餐桌上铺着他们原本的床单和枕头,我还贴心地帮他们整理了被子。 闵恺裕还未说什么,坐在他身侧的叶莉张了张嘴。只不过待我看过去,她又一副犹犹豫豫的神情。我笑了一下,继续说: 「第二,我不相信你没事会叫我回家看看。所以,请你说一下,找我什么事?」 闵恺裕不愧是使用骯脏手段纵横名利场几十年的人,他此刻依旧冷静,扯过一边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这才看向我: 「你最近在做些什么?」 「关你什么事?我没影响到你吧?」 「陈雨告诉我,从柏川回国后到现在,你每天都去白木科技的大楼。去上班?」 我就说最近怎么都没见到陈雨这个人,敢情从地上监控转为地下工作了。每天上班的时候车流量那么大,原来陈雨就开着车混在里面,尽职尽责地为闵恺裕服务呢。 「啊,我就是去上班的,怎么了?」我理直气壮地回復,反正这句话也没错。 第73页 「?」闵恺裕脸上写着明晃晃的疑惑,好一会才回答,「既然这样,最近白木科技的股权变动,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这没上新闻我怎么知道?」这还真的是实话,我每天上班就三件事,送饭,和柏川说会话,然后配乐。白木科技出了什么事,如果不登报,我还真不知道。 更何况柏川这一周每天都神色如常,完全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闵恺裕默了默: 「这件事目前也只是在榆阳几家公司的高层里传开了而已,估计不久就可以在网上查到相关的信息。不知道柏川用了什么方法拿到了柏华晋手上45%的股份,再加上他原本的那部分,现在实实在在地成为了白木科技最大的股东和掌权者。在这之后他开除了公司内部几位和柏华晋关系很好的高管,并且还有传言他将宣布柏华晋退休,随后要把柏华晋送出国。」 这或许就是柏川说的,属于他的处理方式。这么想来送出国确实算是不错的选择,与此同时上映属于柏华晋的纪录片,美名其曰送给柏华晋的一份退休礼物,怀念他的付出,感谢他为榆阳经济做出的贡献。很体面。我摇摇头: 「我不知道,别问我。」 闵恺裕狐疑地看我几眼,又问了别的: 「那靠近郊区,就是春绿湖旁边那块地,为什么柏川突然对那块地感兴趣?」 「不是,」我有点不耐烦了,「这都什么有的没的,我是去上班的,真的是去上班的,不是去给你做商业间谍的。你利用了我一次,那一次也算是我昏了头,我难道还会被你利用第二次?再说了,人家家大业大,与你一起竞标一块地怎么了?」 「主要是在这周之前,他并没有表现出对那块地感兴趣。我也派人旁敲侧过,得到的回覆均是不会参与那块地的竞标。」我警惕起来: 「让你的人离他远点。」 闵恺裕耸了耸肩: 「正常的商业竞争手段而已,你以为他没对我做过吗?」 我觉得和他没什么好说的,本就是以为奶奶出事了才回来,既然奶奶平安无事,我也该走了,还得回去练习呢。只是在一阵刺耳的拖拽凳子的声音过后,闵恺裕讨人厌的声音再度响起: 「半个月后你弟的订婚仪式,记得来。」 「去干什么,」我回过头,「看你卖另一个儿子?看你这么伤害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孩?」 「最起码这是互惠互利,」闵恺裕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那你不会以为你和柏川还能有什么结果吧?重新和你在一起他能获得什么?你能为他提供什么?我听说许多老总的的儿子都对他感兴趣,你既然早已成为过去式,不如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你这么为我着想,我会请寺庙里的菩萨起来让你坐上去的。」我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打开门的同时补充一句,「我一辈子都要和他纠缠在一起,你和那些人都死心吧。」 身后传来叶莉嘟嘟哝哝的埋怨声,我懒得理会,走出了本家的大门。 演出这天到来得很快。来剧院前我冰敷了大概半个小时手腕,最后一轮彩排结束后又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吃了3粒止痛药----我怀疑这个疼痛和我内心情绪有关,越急躁越紧张,各种感官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我知道我在紧张什么。 我害怕柏川不来,又不知道他来了以后我该说些什么话。 vip客人是可以先行入场的。我躲在幕布边窥视着台下,很快看到穿着黑色棉服的柏文均,视线后移,看到那个熟悉的,左耳戴着助听器的身影----我感觉自己心跳快了一拍。 再三确认那个人是柏川无误,我拿出手机点开和他的聊天框,快速地打字发过去[谢谢你肯来看我的演出]发过去以后我又望向vip席,柏川正偏过身子和柏文均说了什么。这时柳成英正好经过他们往里走,三人好像简单地打了招唿,随后柏川理了理外套,拿出手机。 没一会我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我不喜欢欠人情] 【作者有话说】 闵恺裕:你在上班?我笑死怎么可能……你真的在去那里是为了上班? 闵林(拿出工牌):不然呢? 第36章 一分钟多少钱 [这不是你需要还的东西,我自愿做所有的一切,我捡助听器是为了帮助你,受伤了纯属意外我们谁都不想,你不要这样什么都跟我算得清清楚楚。既然这样我为你做了那么多顿饭是不是哪一天你要全部折成现金给我?遛了一次狗是按照时间计算,你柏总一分钟多少钱,我倾家荡产的买行吗?]些许愤怒驱使着我光速在对话框里打下这几句话,此时主持人开场的声音已经从幕布外侧传来: 「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大家莅临闵林钢琴独奏会的现场。今晚,我们将共同见证一场充满激情与艺术魅力的音乐盛宴。闵林作为一位卓越的钢琴演奏家,以其精湛的技艺和深厚的音乐素养,赢得了无数观众的喜爱与赞赏。今晚,他将为我们演奏一系列经典曲目,带领我们进入一个美妙的音乐世界......」 对话框里的东西被全部删除,我再次快速点击屏幕[我做这一切全部是我自愿的,算我求求你不要和我算这么清楚好不好。我希望你来是抱着能继续欣赏和喜欢我音乐的目的而来,对音乐的鑑赏应该是不受我们之间关系的影响的。] 第74页 「在这个特别的夜晚,让我们一起放下喧嚣与忙碌,静心聆听,感受音乐的力量和魅力。希望大家能够尽情享受这场精彩的演出,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我不需要你还,我说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希望今晚我们二人之间只有音乐,希望你今晚过得愉快。]咬着指甲盯着屏幕几秒,我将这句话发了出去,随后锁上手机屏幕,仰头再次吃下一粒止痛药。听到最后一句「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闵林」时,我调整好表情,露出礼貌的微笑,掀开幕布,在阵阵掌声中微笑地走上台。 平常我在台前鞠躬致意时,并不会将目光停留在观众席太久,这一次不同。我认为柏川肯定看到了我在上台前发去的消息,但他看过来的目光没有任何不同。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三年前那个晚上,在同一个地方,我们目光短暂交汇时,我能感觉到坐在台下那个男人的好奇和欣赏。 止痛药正在完美地发挥作用,我感觉它止的不仅仅是手腕的疼痛,还有我躁动的情绪。我知道今晚这场演奏会并不是单单为了柏川一个人演奏,我也得对其他买票前来的观众负责,带着负面情绪进行演奏,用我钢琴老师的话来说,是最不应该做的事之一。 我在琴凳上坐下,深吸几口气,抬起双手落在琴键上。 选曲安排和以往一样,三首古典曲目,中场休息15分钟,随后是继续两首古典曲目,以及三首流行音乐改编,最后是安可环节。一首古典曲目的时间大概是半个小时,其实一旦沉浸在音乐和演奏里,时间的流逝对于我来说是很快的。中场休息时看了一眼手机,柏川没有回覆我之前的话,反而是柏文均发来了消息[你坐在那里真的好像王子,天使啊]这话肉麻的让我又是无奈又是觉得好笑[你哥怎么觉得呢?][那我不知道,但是他看得很认真就是了]好吧,有这句话我已经觉得很满意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边的工作人员递上我刚刚问他们要的冰袋,关心地询问: 「你没事吧?」我摇摇头: 「没事,谢谢你。」 冰袋我不敢用太久,浅浅地贴在手腕上5分钟便取了下来。小幅度地转了转手腕觉得没什么事,准时于15分钟后回到了台前。 一整场演出非常顺利,风平浪静地进入了安可环节。对于安可环节,我一般会准备好一两首曲目,再根据观众的唿喊选择一首他们想听的。这一次柏文均的声音混在里面显得异常明显,一句「春日来信!」硬是从其他观众的声音中脱颖而出,惹得柏川频频看了他好几眼。 直播听了那么多次,现在还要听,想来应该是想听一次现场版。我对他点点头,以一首流畅的春日来信结束了这一次演出。 在热烈的掌声中我再次起身走到舞台最前方,朝着不同的方向鞠躬致意。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这其中也包括柏川。 我们目光交汇,他并未停止鼓掌的动作。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对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来看我的独奏会释然了,只是希望以后当他再想起鹤望兰剧院的演出,是今天顺顺利利,我凭藉自己实力并且也毫无任何阴谋诡计的一场。 我想如果今天这一场是初见该多好,可惜人生没那么多如果。 其实我还想追上去和柏川说说话,但表演者需要提前离场,随后工作人员才能指挥观众的离席。更何况今天演出结束以后,我和柳成英之前约了要去吃饭,这一顿饭实在是欠了他太久,早点吃完心里也没什么负担。 等我从后门出来时,柳成英已经像我们之前商量好的那样在后门等着我,手里捧着一束不在我们商议范围内的花。 「谢谢你,」我将花接过来,「你开车跟我走就行。」他点点头: 「刚刚的演奏很棒。」 我再次说了一句谢谢,上车后将花放在后座,开往提前预订好的餐厅。 「你先点吧,我最后再看一个汤,」落座以后我将菜单推过去,「点你喜欢吃的就好。」 柳成英也没有推拒,点了几个一边服务员推荐的菜。随着菜单翻到最后一页,他指着上面那份红糖冰粉,语气里带着怀念: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一到夏天你就很喜欢吃这个,拿着那个时候的按键机去网络上搜食谱,搜出来以后让师母给你做,然后老师用英语骂你不务正业,说没有学生敢这样的。」 我和服务员对了一遍点了的菜,又加了一份汤,这才接上他的话: 「老师还捨得骂我,他不是宝贝我都来不及的嘛。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应该是......应该是你小学六年级吧。」 我的吃惊并不是装出来的: 「啊?那个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点点头: 「我记得很多事。」 随后我们的话题就变成了追忆往昔。他说他还记得有一段时间我叛逆心理特别严重,觉得自己是老师教的最有天赋的孩子,没必要和别人有一样的训练时间,就教唆柳成英一起逃课。老师一节课费用上万块,柳成英虽家境富裕也觉得这钱不能浪费,便拒绝了我,结果那时年幼的我扯着他衣服,一口一个好哥哥的, 「你那个时候才到我胸口那么高,一直在说什么哥哥你最好了,」柳成英脸上尽是怀念,「只要有我在就整天跟在我后面转,一会说哥哥你也很厉害,一会又说要一直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只是我现在有点想要反悔,闵林,我不想......」 第75页 我眼皮直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柳成英在我心里的定位确确实实一直都是『很厉害的师兄』,在我还自命不凡的那个年龄也确实认为老师的所有学生里,只有柳成英才勉强能和我比一比。只是他现在说的话,再加上之前一直对我找柏川的行为颇有微词,又在我的直播间花那么多钱----柳成英应该是喜欢我。 我被这个成型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一门心思扑在柏川身上,才没发现这么浅显易懂的事情。 正好此时菜品和饮料全部上齐----我不想叫代驾,就说今晚以饮料代酒。服务员上菜的声音打断了柳成英想要说的话,我趁这个机会给两人倒了橙汁,对着他举杯: 「先庆祝今晚的演出顺利!」 清脆的一声杯子碰撞音,柳成英显得些许无奈,但还是顺着我的话: 「真的是很棒的演出。」 我又豪迈地给自己续满: 「这杯谢谢师兄你愿意在配乐的事情上帮助我!我一直认为白木科技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我加入,真的非常感谢,以后你有需要的告诉我,我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很快我就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因为在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柳成英将饮料杯放下,右手掌心轻轻覆在我的左手手背上: 「我能感觉到你接配乐这件事,是因为想帮柏川的忙。如果我在这件事之前就发现这点,我是不会帮助你的。闵林,我是因为你才愿意做这件事,一直将目光放在你身上的人是我,最了解你,和你有共同语言的人也是我,我想或许......」 我又惊又觉得阵阵噁心,快速将手抽出来,刚发出一个「不」字,身边倏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介意我们拼桌吧?」 我偏过头,没什么表情的柏川站在桌边,身后跟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柏文均,还有一位看样子像是餐厅经理的接待。 【作者有话说】 *两人约定饭局是在修改后的30章*两人为什么要吃饭是因为闵林照顾生病的柏总那个晚上本来要和柳去吃饭,于是便说欠一顿日后请回来 第37章 谁都有隐私我也能理解 可以是可以,只是我还没见过在高档餐厅拼桌的,更何况对方还是柏川。刚想问问怎么了,满脸愁苦的餐厅经理上前一步,很努力地挤出一个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的神情: 「这个,闵先生,就是柏总他平常预订的都是您现在坐的这个座位,您之前预订的时候应该是,这个,这个,出了点问题,把您分到这里了。然后柏先生来了以后,说是看了预订的名字,和您认识,就觉得没关系,问问能不能拼个桌,我们会给您今天这顿饭打折,您看看这......」 柳成英皱了皱眉: 「认识是认识,但这不太方便吧,不是说认识就可以随意拼桌的。」 经理好像一直在冒汗,说话也不利索: 「不是,不是,对,是,您说的有道理。只是柏总他平常在我们这里是高级会员,和我们有合作,我们这个,这个就是......」 餐厅经理此刻完全是一副如果我们不和柏川拼了这桌,他就会丢掉这宝贵工作机会的样子。明明喝的是饮料我此刻却感觉头疼,挥了几下手: 「没事,没事,一起吧,你重新拿菜单上来。」 随后柏川拉开我旁边的桌子坐下,因为柳成英的位置靠里且贴墙不方便让来让去,他就往里面坐了一个位置,柏文均在他原本,也就是我对面的位置坐下。 他们二人点的菜上齐以后,一开始的话题还很正常,先是共同举杯庆祝了一番刚刚的演奏,随后柏川开始问柳成英关于配乐的事。目前我们所有配乐已经完成,正在等待辛岚导演的回覆,接下来就像我之前和他报告过的那般,进行录制混音等等,十一月中再接受辛岚之前说过的拍摄纪录片的採访,这一切就算结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柏文均点的清蒸大虾端上桌以后,我很自然地剥了一整碗放到柏川面前,再开始剥自己的,餐桌上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柳成英像是在争什么东西,连续给我夹了两次菜,有一半近乎是我不怎么吃的----其实柏文均点的几个菜我个人都不太喜欢,但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我没理由说不让对方点。 在柳成英第三次夹了一筷子爆炒牛肉伸过来的时候,我伸出手盖住自己的碗: 「不用了,谢谢,你吃吧,不用管我。」 柏文均啃着嘴里的排骨,含含煳煳地说: 「我记得你不太喜欢吃放了花椒的菜,你在直播间好像说过??说是之前呛了两次搞的很恼火,后面看到有花椒的菜就退避三舍。」 我眼睁睁看着柳成英的脸色变得尴尬,想起就在几分钟前他说的那句「我觉得我是最了解你的人」,突然就笑出声: 「啊,是的,是的,师兄你就别再给我夹菜了,我这人挑剔毛病一堆的。」 我不确定说完这句话以后坐在一边的柏川是不是也轻笑一声,待我看过去,他依旧神色如常。 柳成英说了几句好的,好的,哪里的事,将牛肉放回他自己碗里,并没有吃,几分钟后突然站起身,对我们说了句抱歉: 「我去个洗手间。」 柏川很贴心地为他指了指方向: 「道路尽头右转。」 待柳成英的身影走远,柏文均扯过一边的纸巾擦了擦手,将我面前的碟子抬起来,一股脑地把剩下的排骨全部倒进他的碗里,把空盘子放回来时说了一句: 第76页 「所以,哥,他是在追你吗?」 什么追你?我低下头,耳朵却竖起来,期待着柏川的回答。此时我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想是不是之前闵恺裕说的,其他几家公司的老闆的儿子都对他有意,这段时间柏川身边出现了我不知道的追求者? 只是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回答,我嘟嘟哝哝了一句「不说就不说呗谁还没点隐私了我能理解」,坐在一边的柏川低声轻嘁: 「你不想说就不说,确实谁都有隐私,我也能理解。」 「啊?是在问我吗?」我抬起头看向对面,「不是,你叫哥,我以为你叫你堂哥来着。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叫我哥了,而且既然要这么称唿我,能不能把二者区分一下?」 柏文均连连点头: 「噢噢,那我叫你,额,林哥!怎么样?」 「......」这个称唿怪怪的,但我一时也没想好该怎么称唿,只好先由着他去,「你是说,柳成英是不是在追我?」 他又点了点头: 「我们刚来的时候,看到他摸你的手!」 「那个时候他应该是想说喜欢我来着,我也很烦他那个行为,」我赶紧解释,「我是想着等他说完就拒绝他的,然后你们来了,这不是大家和和气气地吃顿饭么,我是把这拼桌当作大家为了庆祝今晚独奏会顺利而来的。」 说着我抬起左手,蹭了蹭一边柏川和我挨得很近的手背: 「喜欢的是你,只喜欢你,你又装不知道。」 柏文均在对面叽里哌啦地起闹,柏川收回手,瞪了他一眼,然后抿了一口茶。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柳成英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很小的蛋糕。我就说怎么去了有一段时间,看盒子上的logo,应该来的路上,我们在酒店附近看到的一家甜品店。 「我看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最后吃个蛋糕吧,庆祝的日子不是都应该有蛋糕么。」 「你要吃嘛?」我凑到柏川耳边,「我来切,等会把有最多水果的那一块全给你。」他嗯了一声。 这蛋糕本就不大,顶部的一小块地方点缀着一些水果,有芒果,几粒蓝莓,几颗草莓,还有一颗车厘子。水果前面,也就是蛋糕的中间,放着一个很小的钢琴插件。不得不说柳成英有心,还专门买了符合当下情景的一款。 我对柳成英说了句谢谢,从他手里拿过塑料刀: 「我来吧。」 随后就着有水果的那一部分横竖两刀,将蛋糕分为大小差不多的4块,将全部水果所在的那一份盛到碟子上,放到柏川面前。 柏文均的眼神一直跟随着我的手移动: 「我也想吃芒果,芒果......」 我将钢琴插件放入属于他的那一份,然后递过去: 「行了,吃个钢琴,锻鍊牙口。」 柳成英也一直盯着我分蛋糕的动作,看到我把水果和钢琴插件都分了出去,揉了一下太阳穴,脸上的神色紧绷。然而下一秒我将他的那一块递过去,再次说了一句谢谢师兄的心意时,乌云从他脸上褪去,完全变成了雨过天晴。 柏川没对蛋糕发表什么评价,但是上面的水果他都吃完了。这时我又想起闵恺裕说的那些话,说我没有什么能够提供给柏川的,无论柏川是不是什么都有,我个人在钱权方面肯定比不过其他富家子弟。 此刻吃着蛋糕,我觉得闵恺裕这句话不对。 我是没有很多东西,我没有办法像柏川那样包下一个滨海西区为他放一场烟花,也没有办法包下一整个滑雪场,但是我会将自己目前手里有的,最好的,给他,就像分蛋糕给他铺满水果的那一块一样。 就像这么多年过去,我只为他一个人写过完整的一首钢琴谱一样。 我觉得这就是喜欢,是偏爱,我永远会先考虑他,然后再是别人。 我舔了舔叉子,再次凑到柏川耳边,低声问他: 「好吃吗?以后吃蛋糕只要跟着我,保证水果都是你的,以后要跟着我混才行。」他看我一眼: 「你是黑社会老大吗闵林?」 「我是的话,那你当压寨夫人,当老大老婆行不?」他摇摇头。 此刻我完全将独奏会一开始他给我发的什么不欠人情那些鬼话抛掷脑后,喜滋滋地将剩下的蛋糕吃完,环视一圈座位: 「吃饱喝足我们就回家?这都几点了?」柏川站起身: 「那我先去结帐,柏文均你去门口等我。」 他说要去结帐我也不和他争,我知道他一直不搞推来推去这些虚的。和柳成英还有柏文均走到门口以后,柳成英突然靠近我,微微附身,很小声地说: 「你过来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我知道柳成英要说什么。走到一边的角落后不等他开口,就直接告诉他: 「你不用再明着说出来,我懂你的意思,但是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你对于我来说一直都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我在这顿饭之前说的那些话也是真心,非常感谢你在配乐这件事上,还有过去一起学习练习钢琴的那几年给予我的帮助。我对你的感情只能是这部分,其他的不能再多。」 「其实这么一想我觉得或许也是我的问题,我太迟钝了,没有将心思放在你身上,自然也没有发现你的心意。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你的想法就会提早拒绝你,不会让你抱着这样的心思在我的直播间花那么多钱,至于配乐的事......我会再想别的办法。你在我直播间花的所有钱我会统计出大概的金额,再加上配乐,电影上映后获得的分成等等全部提前算好给你,我们两清。」 第77页 「你不再考虑考虑吗?」柳成英拉住我的胳膊,被我甩开了,「我绝不会对你冷脸相待。你很好,不应该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谢谢你夸我很好,」我对他笑了一下,「那既然我很好,就更要留在柏川身边,因为只有他才和我相配。」 柳成英脸色倏然变白,我也不想再说什么: 「真的很感谢你,回去吧,再见。」 柏文均正靠在柱子边玩手机,见我回来了赶紧拉住: 「刚刚他找你干嘛?」 「还能干什么,就是要讲那些,反正我拒绝了,」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哥呢?」 「噢他刚刚本来都走到门口了给经理叫住,现在,现在,」他回头看了一眼,「噢,来了!」 只是柏川走过来时脸上神色实在不太好,我还没想明白怎么刚刚吃蛋糕时还能回应我的玩笑,现在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凑上去还未说什么,他举起手里的瓶子: 「你的?」 是我的止痛药。 我勐地一拍两边西装口袋,这才发现药不在口袋里。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是的,伸出手想要拿回来,柏川握紧药瓶收回手,一字一句地念出上面的药品名和剂量,又晃了晃瓶身: 「你不是跟我说什么事都没有么?吃超出剂量的止痛药就是什么事都没有?」 「我不想让你......担心,额......」 苍白无力的辩解似乎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因为柏川说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三年过去了,你依旧没有意识到这种隐瞒的行为在无论什么关系里都不可取吗?」 【作者有话说】 柏文钧:我是爱情保安,保卫一方平安! 第38章 没有什么加分扣分表 「我没......」此刻我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因为看到那句[不想欠人情]而产生的些许愤怒又冒出来,「那我全部告诉你,你是不是还人情就要还的更多?那如果医生诊断出我这只手废了,你是不是为了还人情要直接承担起照顾我一辈子的义务?!那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让那个男的把我的手踩断!」 此刻柏川脸上的神情带着很明显的愠怒,他压低了音量: 「闵林,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过的话。」 「我......我!」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我完全没了刚刚的斗志,梗着脖子僵硬地回答,「善意的谎言,不懂吗?」 「哥,两个哥,你们......」柏文均不知听到了多少,从一边冒出来,哆哆嗦嗦的,「我们......就是,咱们别在这个大门口这样,不好,我们去一个角落里......」 我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实有不少好事者站在不远处围观。狠狠地瞪了那些人几眼,还未说出一句「去哪儿」,柏文均一手一个,像是抓着幼儿园那些吵架然后过于倔强不肯和好的小朋友那样,将我们二人拖到停车场的角落,长出一口气: 「在这儿,我的两位好哥哥,心平气和,以和为贵,吵架伤身,注意健康。」 柏川说一边去,柏文均马上回復一句好咧。 此刻脾气也消了,觉得刚刚讲的话确实有点重,别别扭扭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又缩回手: 「对不起,刚刚态度不好。」 「还有呢?」他睨我一眼。 「关于所谓的隐瞒,欺骗这件事,我还是想说......」 只是这一次话没说完,就被柏川打断,不过他也没有了之前的愠色,像是刚刚柏文均那一串咒语一般的安抚起了作用: 「第一,作为一个常年练习,演奏钢琴的人,一个刚刚结束一场能让你引以为傲的演出的钢琴家,你能说出把手踩断这句话,还是建立在所谓的,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因此愿意的基础上,我不能理解你的做法。这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我的一种看轻。」 「第二,无论你这是什么样的一种谎言,我作为被隐瞒的那个,当发现真相时,我有愤怒的权力。」 这个时候我不合时宜的想起萧静文。 当我怀疑她其实知道闵恺裕有一个私生子,是为了所谓的『我的幸福』『家庭和谐』而选择『善意的隐瞒』时,我也是愤怒的。我理解了柏川的意思,所谓善意的谎言很有可能只是选择说谎的那个人的一厢情愿,当另一方发现真相后,受伤的是两个人。 几秒后我又想起柏川出国前给我发的最后一句话[我最讨厌被欺骗] 「我......」我低着头看向地面,两个人的鞋尖挨得很近,我动了动脚碰碰他,然后听到他说认真点。 「我只是,我觉得有的时候我在和你这段关系里太钻牛角尖了。我想一切都做得完美,给我的动作你的动作都会赋予不一样的意思。其实我更多的是害怕我告诉你以后......你会觉得我在卖惨。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的,伤害自己获得他人同情并不是真心实意追求一个人的体现,所以我没有说,我不想你同情我可怜我,我想要你喜欢我。」 「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之前说的不会再骗你也是真的,这件事,它,我,」辩解了半天,我不免更加垂头丧气,「你给我扣分吧。」 柏川一脸的莫名其妙: 「什么扣分?」 「我也不知道啊,你心里是不是偷偷给我有一个打分表,到100分就答应我的追求什么的,这件事你扣我分吧,还有之前说的手踩断的气话,你扣吧,反正我还会努力把分数加回来的,」我摸摸自己的手腕,「对不起啊手,我不捨得让你被踩断的,我还指望着你和我一起拿到世界最高奖项呢。」 第78页 「没有什么表,」柏川反驳道,「不要揣测我的行为和想法,闵林,有话直接说出来就好。胡思乱想你瞒我瞒是毁掉任何一段关系的最好方法,知道吗?」 我很重地点点头: 「柏老师,我懂了。」 柏川似乎非常疲惫,好像和我聊这么一圈耗费了很大精力。我看他揉揉眉心的动作愈发的不好意思,刚想说不聊了赶紧回去休息,他再次开口: 「所以你的手是什么情况?」 「没有啦,那个医生就说让我好好休息,避免发展成真的......真的什么?t损伤什么的,我也有按照他说的冰敷,戴护具,还有吃药!!我也就只有今天才吃多了几粒药,因为想到你可能会来我太紧张了,总是怕自己做不好。」 「没事的,今天演奏会也结束了,我打算直播也暂时不以弹琴的形式开启,休息一段手腕,如果有问题我会主动去复查。」 他沉默了一瞬,可能是为了安慰我,或者是缓解气氛,说了句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没忍住笑出声,此刻气氛才算真正的缓解。再次用鞋尖碰了碰他的鞋尖,真心实意地说: 「无论是出于什么,真的很谢谢你来看我的独奏会。刚刚说的那些确实是气话......其实我在演出后听到大家鼓掌的那一瞬间想明白了一点,我觉得你是为了还人情来看也好,还是怎么样也罢,能够在这个对于我们来说都很重要的地方,留下新的回忆,就很好。」 沉默再次蔓延,大概半分钟后柏川点点头: 「今晚的演奏真的很好,你......你这三年来是有进步的。」我很开心: 「谢谢你。」 秋末的冷风吹散此时的温情,柏川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身,将口袋里的药拿出来递给我: 「已经很晚了,回去吧。」 我接过来,说了句好,让他们路上注意安全。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开以后才出发,到达小区地下停车场,锁了车以后,将后座柳成英送的那束鲜花拿出来,丢进了电梯厅门口的垃圾桶。 后面这几天一起去进行混音和混剪的时候,柳成英表现得都很正常。其实在和对方摊牌的那个晚上,我将所有钱算成75w,一併转给他以后,有考虑在第二天周一要不要二人还是不要同时出现,免得带来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想了想觉得还是看看第一天的情况,毕竟混音混剪的第一天辛岚导演也会去。 好在柳成英完全没有任何突兀或者冒犯的行为,甚至还在第一天的工作结束以后主动叫住我,说钱已经收到了,但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这里,以后甚至可能在某些比赛或者演出还会遇到,不至于做不成朋友,还让我自然一点对待和他的关系就行。 这个对于我来说还是有点难度,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我不知道自己的哪些一言一行会给对方一种『是不是喜欢他』『是不是在给他暗示,给他机会』这样的错觉。为了避免在二人相处中太过于心累,便想着对这段关系一刀切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到现在两周过去了,我在混音录制第一天过后主动调开了和他的工作,又因为还有一些工作的事情不能删除好友,选择了面对微信上他发来的消息除工作内容外能不回就选择不回,因此两人线上线下交流的次数并不多。 在线下碰到了,说话的内容也停留在工作上,以及一些很普通的交流,比如天气如何,还有一次是告诉我: 「你弟弟是不是准备举行订婚宴?闵先生邀请我去现场演奏,我答应了。」 我还没说什么,他又补了一句给的钱挺多,再加上对所谓订婚宴很好奇,因此接下了。我本就没有让他不要接的立场,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嘆,闵青那个傻x估计完全听不懂音乐,去那里演奏就是暴殄天物。 在闵青订婚宴的前一天,我还在思考第二天要不要去,因为和我的手语班结束时间冲突了。手机屏幕在这时亮起来,显示一条来自柏文均的消息[林哥,你和那个柳咋样了啊?上次没来得及问,光顾着让你和我哥别吵架了][我和你哥没吵架,那是,总之不是吵架。我和那个人目前就是同事关系,我和他已经说明白没可能了,他看起来也接受得很快,虽然我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总之除了工作的事我没有再和他主动交流过][哦哦,这样,我也感觉他不像是啥这么容易放弃的人,我当时说花椒的时候看他脸黑的......]我勾了勾嘴角,刚想把手机丢到一边,又想起一件事[不说他了,我有件事要你帮忙。这不是离你哥生日还有不到一个月了么,我对于准备什么礼物有一些想法,其中有一些需要参考一下你的意见,帮我参谋参谋,但是你得替我保密才行啊]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我想说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直接拒绝,不用这么为难,毕竟上次让他来直播间做客,后面又被柏川接回家像是去了他半条命。一句话还没打完,那边终于发来消息[我帮你这个的话,可不可以也帮我一个忙,林哥<求求>]我发了个那个疑惑的表情。 <正在输入>又在屏幕上方显示了好一会,最后出现的是很短的一句话[可不可以给我那个夏什么的联繫方式?]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当然可以,你是要约他比赛吗?他最近被他爸拉着到处跑,可能不一定有时间理你,今年没参加比赛也是这个原因。]看上去这一次柏文均不再纠结,因为 第79页 <正在输入>没有出现[嗯,就是想让他教我一些技巧什么的,我报名了另一场官方比赛,最近不是练车嘛。]我将夏侑宁的名片发过去,又说回之前的话题[给你哥准备生日礼物的事情,一定替我保密]对面发了个敬礼的表情[保证绝不泄密]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解释一下,又觉得在这里透露会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番外会有2-3章以柏川视角展开,一些地方会努力解释清楚。第一次写第一人称长篇感觉有些地方还是存在问题,特别感谢大家看到这里(360度螺旋飞天随后落地华丽鞠躬) 第39章 他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好,目前日常中比较常用的,基础的手语我们已经学习了一半。在下课前复习一下......」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不用看都知道是闵恺裕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儿。我是已经做好手语课结束再去往酒店的准备,也提前跟他讲了,可他就是不死心,一定要我准时前去参加所谓一开始一家人站在门口迎客的行为。我只觉得好笑,这个时候又觉得我和他是一家人了。 口袋里时不时的震动让我觉得烦心,掏出手机丢到后桌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小男孩桌子上,对他眨了眨眼,转过身跟着老师重温了一遍目前学到的内容,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你好,吃饭了吗,不客气,抱歉......复习结束,老师布置了和手语教材有关的课后作业,又提醒大家最好一回去就下载上传到网盘的课程录像,因为那个有时间限制,许多学生拖拖拉拉不下载,最后想起来了弄一下结果发现过时间,这是很不好的行为。 后桌男孩把我的手机递迴来,比划了一下『再见』,我的大脑快速运转,抬起手指着太阳穴,微微摆头再回正,两只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向中间靠近。 男孩疑惑地盯着我,我一拍脑袋,刚刚比了个『明天见』,可是明天没课,应该是下周见。我一急就容易乱比划,抬起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最后还是老师过来帮我解的围。 将小男孩送走以后老师又回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我: 「之前销售那边说,你要来上手语课,我还不敢相信。」 「哦,哦,老师你认识我。」一般说认识我的都是同龄人,而这位老师看上去和闵恺裕一辈,应该已经接近50。第一次被非同龄人认出让我有点不好意思,抓了一把头髮。老师点点头: 「我那个10岁的孙女很喜欢看你直播的,之前有一次,应该是跨年吧,你说抽弹幕送礼,她没抽到,伤心了好久。」 「哎,那我给她补,其实就是我的签名,还有我那两只狗的一些小周边,不值钱的......」 话未说完,老师便拒绝了: 「抽奖是比较公平的行为,没有必要因为我们认识所以私底下便送。我想跟你说的也不是这些......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说说为什么一个健全的人要来学手语吗?」 「我......」可能是老师比较慈祥,挣扎几秒,我还是说出口,「我喜欢的人是听障人士,我想和他有更多可能的沟通方式。」 「嗯,」老师看起来丝毫不意外,「之前我们班上也有一些男孩女孩是为了这个理由,只是后面我没再见过他们来上课。打电话过去对面语气不耐烦,说这是枯燥又麻烦的一件事,明明手机打字也可以交流,没必要再学这些。」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老师继续说: 「有没有可能很多聋哑人士因为自身的原因无法去正常的学校,导致很多字都不认识,也无法打出来或者是手写呢?每年还有多少贫穷的家庭,连送孩子去特殊学校都做不到,又怎么指望他们会用手机打字写字跟他人沟通?」 「其实在我的这个课上,我希望你们学到的不仅仅是手语,也设身处地的感受一下他们的不易。无论你是因为什么目的而来,既然来了......那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好吗?」 我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太快了没办法抓住。 我懵懵懂懂地对着老师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和老师一起出门时,一个和老师差不多年龄的女人拎着一袋水果站在楼栋外,见老师出来开心地挥了挥手。老师和我说了再见,朝着那个女人走过。 在我开车前往闵青订婚仪式酒店的路上,我从后视镜看到,老师很温柔地对着那个女人不厌其烦地比划着名一长串手语,而后女人也比划了什么,笑着从袋子里拿出水果递给老师。 等我到达酒店门口时,迎宾环节像是刚刚结束,门口的礼宾正要关上两扇厚重的大门。我喊了几句别关,然后顶着他们疑惑的目光站在门口仔细欣赏了一下迎宾告示。 照片里这一对未婚妻未婚夫穿着新中式服装,手牵着手,处处透露着喜庆二字。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弟妹的名字叫瞿燕,根据下面简单的介绍,她的父亲是榆阳本地几家新能源公司的老闆,而瞿燕本人则在其中一家公司就职。 这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像是柔情蜜意的订婚仪式,反而像是在人才市场抓了两位看上去门当户对的一男一女,然后一天之内赶鸭子上架完成认识自我介绍订婚见家长等等。 其中一位礼宾抓着大门扶手,很有礼貌地询问: 「您还进来么?您有邀请函么?」 我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 「我是今天主角的哥哥啦。」 第80页 礼宾赶紧说了句对不起,打量我两眼,将我放了进去。 进门以后我找的第一个人是柏川。我知道他要来,之前有一次上午去他办公室送保温壶的时候见到了红彤彤一张艷俗的邀请函。他在我放下保温袋以后还问我闵青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说我已经很久不管家里的事了,不过之前回家的时候见过那个女孩子,很温柔一个人,就是看起来好像对这桩婚姻不太满意。 然后我反问他会不会去,他很认真地将手里的邀请函打开,也不知道是第几遍看,有可能是第一次,然后随手一掷,艷俗的纸轻飘飘地落在办公桌上: 「去吧,看看所谓的联姻,应该会很有意思。」 踮起脚环视了一圈偌大的会场,没有看到柏川,反而被陈雨找到了。我怀疑他过去的几个小时一直在找我,此刻目光锁定我以后便大踏步走来,像一堵移动的人墙。 「闵先生,您的座位在前面。」他很轻易地就拎起我一边胳膊,架着我往前走,「您迟到了。」 「不是,哎,我上手语课!我跟你说了,我也跟闵恺裕说了!」我对他的动作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一路上不少人侧目,我还顺势跟他们打招唿,也找找柏川的座位在哪儿。 一个晃眼好像看到了,结果陈雨把我带到最前面一桌往座位上一按,周围都是闵家我早已忘记叫什么名字的三姑六婆,坐在我旁边的是奶奶。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拉开我旁边的座位坐下,我这才发现他面前的铭牌确确实实写的是『陈雨』二字。 我没好气地喝了一口茶: 「干什么,对我严防死守啊,闵恺裕怕我今晚把这里砸了啊?」 「嗯,」陈雨很认真地点点头,「我们都知道你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气得翻了个白眼,奶奶在一边拍拍我的手,让我在这种大喜日子不要生气。 司仪很快开始暖场,而随着环节的推动,在两位主角出场时,一边角落里也响起钢琴声。稍微伸长脖子望去,一身白色燕尾服的柳成英坐在小小的演奏台上,聚精会神地进行演奏。其实除了比赛以外,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柳成英演奏非赛事曲目。 不得不说同在钢琴这个赛道和圈子里,他的演奏一听就知道是顶级的。 不过我对他的演奏没有兴趣,对缓缓走到台前讲话的一对情侣也没有兴趣。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终于在后面三排左右的圆桌找到了柏川,跟他同座的每个人都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应该是其他公司的老闆。 此刻我只觉得这流程怎么这么漫长,怎么还不能开始吃饭,怎么他们还不去和每桌敬酒。也不知道过了几十分钟终于挨到敬酒环节,我噌地就站了起来。随着我的动作陈雨也站起身,问我: 「闵先生去哪里?」 「敬酒啊,不是到了这个环节吗?」我瞪他一眼,「我难道没有这个资格?」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一言不发地跟在我后面。 我端着饮料杯,装模作样地跟在闵青还有瞿燕后面,对着每一桌陌生人说些客客气气的话。来到柏川这一桌时就收了声,对着他抬了抬杯子,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他的目光很快从我身上移开,或者是说根本没在我身上停留,可能刚刚只是我的错觉。我就站在一边听他端着架子一口一个恭喜,是一对壁人,天造地设,非常相配,然后闵恺裕在一旁笑着回了一句: 「柏总是不是也好事将近了?听说不少公司的少爷都对您有意。」 「我找到合适的伴侣,并不是通过选妃这种方式,」柏川淡淡地回答,然后我眼见着闵恺裕的笑容逐渐消失,「我的人生大事就不劳烦闵先生费心了。」 我只想大笑,上前几步从他们之间挤过去,从路过的侍从手里再次拿起一杯饮品: 「柏先生所言极是,再敬你一杯。」 他对我笑了笑,仰头喝完手里的葡萄酒。我余光贪婪地注视着他喉结滚动,只觉得他喝酒,还有喝完以后对我扬扬杯子的动作性/---感极了。 此刻我觉得组成柏川的所有一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头髮,身体里流的血液,都应该是我的。 第40章 你想要加分吗 闵恺裕看样子面子实在挂不住,说了句失陪便拉着一对新人去往下一桌,而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没了跟他们继续逛的心思,把空了的酒杯往身后的陈雨怀里一塞,慢慢悠悠地晃回自己的座位。 已经被敬酒的客人逐渐活跃起来,不少本就互相认识的人开始带着自己的酒杯离开座位聊天。估计能把订婚宴做成名利场的只有闵恺裕,如此下去闵青和瞿燕的大婚典礼我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是什么样子。 我坐在原位专心致志地喝着味道还算不错的汤,心里开始盘算和柏川结婚的话,我就带着他还有我们私底下几个好友,去国外办一场真真正正,简单纯粹的婚礼。 我想起柏文均说的,柏川当年那场变质的成人礼。 我不会让事情再重来一次。 回到座位上没多久,吃吃喝喝又百无聊赖地玩了会手机,柳成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今晚的饭菜好像还不错。」 我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回身看着他,也没说话。 此时陈雨不知道去了哪儿,他很自然地就在我身边坐下,聊的话题依旧是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一些事,直到他说: 第81页 「我刚刚在表演区那边和某位......不好意思他的名字好像有一个生僻字我没记住,和他随便聊了聊,他说今晚来这无聊的订婚宴就是为了和柏总认识,两边家里好像都有意撮合呢。」 我全身紧绷,又不想着了柳成英的道,在这件事上和他多费口舌: 「所以呢?」 「没什么,就是跟你说说。」他理了理西装外套。 我没来由地觉得心烦,站起身往会场外走: 「我去趟洗手间。」 结果他也跟了上来: 「正好我也要去。」我懒得理他。 他跟在我后面几步,两个人朝着洗手间走过去。最里面最大的隔间自从我进去,甚至洗完手扯纸巾的时候,都一直在发出一些类似呜咽的怪声。柳成英理都没理,洗完手丢下一句在外面等你就走了出去。我也不想理会,又怕是什么人真的需要帮忙,想了想还是倒退几步回来,拍了拍隔间的门: 「你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里面的呜咽声突然暂停,几秒后另一个声音传来,气息不稳,很明显和呜咽声不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没事。」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厕所隔间怎么有两个人在里面,就觉得这声音虽说变了一点调,怎么还是有点耳熟。 心下一惊,我再次用力拍门,一句「谁在里面,出来」还没说完,门就被勐地打开,我拍门的动作来不及收回,整个人没站稳踉跄地往前扑。刚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下一秒便被很用力地推开: 「别靠上来,帮我报警。」 我后退几步勉强站稳,发现面前的人确实是柏川。但他和十几分钟前我见到的那个衣冠楚楚的样子完全不同,西装外套和领带不知去了哪里,白色衬衫最上面几颗扣子大开,头髮凌乱面色潮/--红,左手手里攥着助听器。 我越过他往后看,一个同样混乱的男性正缩在隔间的地上,柏川的西装外套捆在他手腕上,嘴里绑着的像是柏川的领带。 此刻我才学没多久的基础问候手语派上了用场,非常努力地从脑子里找出学习到的知识,给他比划了两遍 【你还好吗?】 「你怎么还不出......」柳成英的声音打断了柏川想要说的话,然而下一秒他的音量突然拔高,「你们怎么会在......!」 我勐地回头,盯着一把捂住自己嘴的柳成英: 「你什么意思?」他摇摇头。 我气得发抖,上前几步掐着他的胳膊,勐地将人推到洗漱台边: 「他们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你知道柏川这是怎么了?这是你干的?你给他餵了药?!」 柳成英死死咬着嘴唇,像是要装聋作哑到底。我一拳直接砸在他右边脸颊,说实话我手腕疼痛还没有好,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道,砸下去砸的手腕生疼,但我不在意。 挥起拳头即将打第二次的时候,柳成英突然笑了一声: 「闵林,你该感到庆幸,我本来是想下给你的。」 「你他.......」 我话没说完,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脸上是比哭还丑陋的笑: 「我这么宝贝你,怎么捨得呢?所以在和那位聊过以后,我临时改变主意,让他把药下给柏总,这样我就可以拍下证据发给你了。不知道你在看过柏总和别人上chuang以后会有什么表情,只是现在也没机会知道了,咳,咳,」 我掐着他脖子的力度逐渐变大,他咳了两声,断断续续地告诉我: 「我只是想知道,咳,我到底输在哪里,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我们在音乐上已经是灵魂伴侣的程度,为何你会因为一个只认识一段时间的人就变心?!」 「我不需要你宝贝我!你不捨得我,我捨得揍你!」我发狠地打他,每一拳都用了最大的力气。我没有学过武术拳击等等,打人完全是不得要领,对着一个地方勐揍,「变心?我变你七大姑八大姨的心,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哪来的变心?!」 「我把柏川捧着生怕他摔了坏了,生病发烧我都心疼得不行,你居然给他下药?!?!你怎么敢的啊?!?!」 柳成英没有抵抗过我打在他身上的任何一下,只是在听到我这句话后又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那你现在岂不是应该感谢我?他吃了这个药,又没能和那个男的来一场,你不就可以趁虚而入了吗?」 「你真的贱到......」 我这句话还没说完,手上的动作也还未落下,身后传来很小声的两次唿唤: 「闵林。」 柏川喊我的名字这两声仿佛是一条绳索,套住了理智即将崩溃的我,将我往回拉。 我松开柳成英走过去,脱掉对于他来说,自己身上这套并不合身的西装外套给他别扭地披上,将他一只胳膊抬起来放在我肩膀上,勉强撑住他,看他已经重新戴好了助听器,前言不搭后语地问: 「去,额,去楼上开个房间吗?我不是趁虚而入,就是,你是不是该休息?就是,想办法缓解?」 柏川作为被下药的那个人比我冷静太多: 「报警,然后送我去医院。这药不知道有什么成分,去医院比较放心。」 「啊,啊,医院,对,对,我先把你送过去,然后我就报警。」我撑着他往外走,经过柳成英时被拉住,直接一脚踹在他胸前,「滚开。」 第82页 推开厕所门时陈雨已经冲到了门口,见我一副刚刚像是从擂台下来的样子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说男厕所这边有很严重的争执,我来看看......」 此刻我没什么心思和他抬槓,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拜託他把柳成英看好,直到警察过来。陈雨这个人除了将我的行踪一字不落地报告给闵恺裕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我相信他会做好这件事。说完后顿了顿,很认真地看着他: 「那谢谢,麻烦你了,我得赶紧带柏川去医院。」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和他讲话,他在一片震惊和混乱中对我挥了挥手: 「行,你快去。」 一路上后座传来的,柏川无法抑制的轻/---喘像是一双小手拨着我心里那根弦。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下我已经将车速开到了最快,一路疾驰直接来到之前他带我去看手腕的那间医院。可能柏川先一步联繫了院方,下车后很快就有专业人士将他带了进去。 「闵先生先去病房休息吧,」接待还是上次那一位,讲话语气尽职尽责,「能理解您也想要一起去,但是做检查这些,他人在场会造成一点影响。」 「啊,啊,好,好。」此刻我才卸了全身的力,一路脚步虚浮地跟着接待走到为柏川安排好的vip病房,坐下以后马上拿出手机报了警。警方告知我们会派一部分人去酒店,另一部分来医院做笔录。我和他们说了好几句谢谢,挂断电话后想了想,又将事情告诉了顾沅宜----他可以联繫到柏川的律师。 顾沅宜像是一个被点燃的炸药桶,不断地给我弹微信语音,甚至有几个视频。我心里乱得很没心情听他咆哮,在他不知道第几次打过来以后说了医院的地址,告诉他联繫律师,随后挂断了电话,将他的消息静音。 我仰头靠在沙发上,片刻后看向一边的接待: 「麻烦你,可以帮我拿碘酒,棉签,还有冰袋过来吗?」 他说好,很快就拿着冰袋回来,顺带问了一句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我摇摇头,一边用沾着碘伏的棉签处理手指关节上,我以为是柳成英的,没想到是我自己残留的血迹,一边告诉接待我就要在这里等柏川。 其实我不知道等了多久,但这段时间漫长到我觉得在经歷一场宇宙大爆炸,过往的一切混乱不堪地在我面前如同捲轴一般展开。 我什么都在想,想小时候那只来我们家只住了几天的,长得非常漂亮的流浪猫;想钢琴老师夸我是极有天赋的小孩;想萧静文总是在我领奖以后抢着要将奖牌挂在她脖子上,让摄影师给我们拍照;又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柏川让我签名,他带我去滑雪,看烟花,吻我的眼睛,鼻尖,和嘴唇。 我还想到之前在寺庙为柏川许下的愿望。 雪白的病房天花板逐渐变得模煳,我像是在一片冰冷黑暗的湖水里下坠,直到病房门打开,柏川缓慢地走进来,我才被这抹身影拽回岸上。 「血检结果显示里面有一些助兴成分,等警察来以后会移交公安,」不等我说什么,跟在柏川身后进来的医生主动说明情况,「目前就是让柏先生多喝温水,尽量将药物残留排出体外。晚上有极小的概率会出现发热情况,如果您留在这里,在相应情况出现后请及时按铃,我们会第一时间赶来。」 我点点头,说了好几句谢谢,跟在医生后面将他们送出房间,回到病床边坐下。柏川的脸色比之前好很多,只是依旧看起来有些乏力地靠在床头。 我将椅子拖得离病床边更近,犹豫再三,伸出手钩住他的食指,低声说道: 「对不起......」 「是因为我他才会做出这样发疯的举动,我真的有很明确地拒绝他,他花在直播间的钱我全部还了,工作也错开了,有和他拉开距离......」我低下头,「可是如今......」 「在你已经明确告知不喜欢他,和他两清的情况下,柳成英会做出这样的事是因为他内心扭曲,他或许本就是这样不折手段的人,」柏川语气平淡,「他伪装得太好。」 「噢,噢,那,我......」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愣几秒,「那......还是对不起。」 「这一次是因为什么?」 我将冰袋往身后藏了藏: 「没听你的话,又动手了......」 「嗯,没事,打得好。」 今天柏川总是说一些我想不到的话,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几秒后突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将钩住他食指的动作改为握着他的手: 「你可以把我关起来。」 他看着我,没有将手抽出去,也没有问我『然后呢』,只是静静地等待我的下一句。 「你把我关起来,我不见任何人,不和任何人打交道,这样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只要有你,每天见到你就好了,」我握着他的手,将侧脸贴近他的掌心蹭了蹭,「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所有的一切都只对你言听计从。」 就像我想的他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我的那样,我的一切也属于他。 他手指蜷了一下,微微用力从我手里挣脱出来。手背从我耳廓一路向下,轻拂过我的脸,最后停留在锁骨上方: 「又说这种话了......你不学钢琴了吗?闵林?比赛也不参加了?不是说要走到世界最高赛事的舞台上吗?」 第83页 「我在家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练习,如果要去比赛的话,我给你买票,你和我一起去。」 我将他放在我锁骨上方的手调整姿势,变成一个虚虚掐住我脖子的动作。我知道这不是重逢后第一次做这个动作,但此刻意味完全不同。 我想说给我戴一个项圈吧,或者亲手在我身体纹上他的名字。 只要锁链的另一端被柏川握在手里,那么我便心甘情愿。 圈在我脖子上的手很快松开。我听到他轻笑一声,随后很认真地叫我的名字: 「闵林。」 「嗯?」 「你是真的很喜欢我。」 他又用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想他可能明白我刚刚未说出口的那些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温热的指腹摩挲过我指关节上淤青,此刻已经不再流血的地方,耳边传来似是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嘆: 「你想要加分吗?」 第41章 他真好,真漂亮 如果人的大脑里面零件转动是可视化,那么此刻柏川将会很清楚地看到我脑子里某个重要零件像是卡了壳,这导致我处理他刚刚说的这短短6个字好像用了不止6分钟。他似乎对我的沉默感到有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我,而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盯着他,又像是在放空。 当零件终于开始重新转动时,我的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 「你......你不是说没有表吗?那你现在......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想的什么意思呢?」 这个时候又开始反问了。 「就是,」我斟酌着该怎么开口,「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将我从所谓的『朋友』范围里拿出来,当作一个追求者来看待吗?」他摊摊手: 「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那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好像是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巨大馅饼,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之前他说过的话又浮现在我脑海,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我还是问出口: 「你这一次,不是又为了什么还人情吧。这件事本来就也算得上是因我而起,你还要这么说......」 「闵林,」柏川稍微坐直了一点,之前打趣一般的神色也收了起来,「这一次不是还人情,是认真的。」 我垂下头时才发现,自己收回来平放在大腿上面的双手好像在抖。其实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可能都在颤,像是坐在什么气泡上轻飘飘飞到云端,周围一切看起来很美好但又易碎。 我知道柏川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尽管还想再问一遍「真的吗」,或者「为什么是现在」,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张了张嘴,最后说出来的是: 「谢谢你。」 他笑笑,刚要说什么,病房外传来几下敲门声,随后是很热情的一个女音: 「开门!是警察----」 我看了眼柏川,他说律师,示意我去开门。 门打开,一位有着一头齐腰大红波浪卷,穿着干练,大概和柏川差不多年纪的女性,和两位警察站在门口。见到我以后她脸上没有任何吃惊或者其他情绪,依旧情绪高昂地和我打了声招唿,说助理你好,随后带着两位警察就进了门。 本就觉得她有点眼熟,这一句助理让我彻底想起来了----之前师范大学校庆,跟在柏川身边一同接受电视台採访的就有这位女士。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是黑髮,远不如现在辨识度高。 「回国以后就见了两次,一次在校庆,」她在我推过去的椅子上坐下,「这第二次见面你就把自己干医院来了,你挺行的。」 柏川将手机放下,先是和后面两位警官打了招唿,这才收回视线: 「我倒是天天见到庄律师你啊......榆阳优秀先进个人,跳槽创立属于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新闻上哪哪都是你。」 庄律师应该是个性格直爽豪迈的人,欣然接受了这是夸赞也是打趣的一句话,从公文包里拿出笔电。我有点稀里煳涂的,在这空闲期间插了一句: 「额,那个,顾沅宜,顾特助呢?」 他在微信上将我臭骂一通,我以为他会大踏步走进这扇门然后联繫警方将我扭送警局。 庄律师看看我: 「顾特助这两天都在忙工作,实在没办法一起来。」 又回身看看两位警察: 「那我们现在开始?」 在四人的低声交谈中,我理清了全部过程。柏川那个时候打算提前离场,只是在离开前想要去一下洗手间,然后那位给他下药的男生在他刚离开座位没多久就拦住了他。 而他接过男生手里的香槟,并且愿意停下来听对方讲话,是因为他确实和那位认识,或者说认识那位的父亲和他们的公司。白木科技和那家公司最近在vr眼镜的研究开发上有合作,而男生不知是出于确实对柏川有意还是如何,在两家公司合作的这个项目里是主要负责人。 其实这件事是由顾沅宜在负责,但对方没收到前去订婚仪式的邀请函,柏川想着那名男生如果是为了聊工作这件事,也无可厚非。因此跟着男生去到角落,聊了聊工作上的事,意思一下喝了一小口从男生手里接过来的香槟。 然后就出事了。 药效发作得很快,柏川没走几步就觉得头晕,但那个时候他没觉得是被人下药,因为那名男生给他的印象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在他去洗手间的那几步路上,对方还一直挽着他的胳膊,说要去什么什么地方休息一下,他没听,直直地往洗手间走去,想要洗把脸。 第84页 等他进入隔间的时候,男生挤了进来,锁上门以后上手就要脱他裤子。 再然后就是我砸门,和柳成英打架。 警察点了点手里的本子: 「那这位柳先生在这件事里是......?」 柏川看我一眼,我清咳两下,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全盘拖出。 等庄律师送了做完笔录的警察出去再回来,看我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倒也不是打量或者鄙夷,只是单纯的有点吃惊: 「你不是助理。」 我抓了一把头髮: 「嗯......不是。」 我想她要是接下来一句问那我是什么,或者我和柏川是什么关系该怎么办。结果她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将平板收起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堆纸质文件递到柏川手里: 「这个......」 她说了两个字,看我一眼。我懂是什么意思,站起身说了句「你们在这聊」,给两位都倒了水,随后走出病房。 vip病房外的座椅好像比普通病房要多,我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也不知是冰袋冰敷了几分钟发挥了作用还是怎么样,此刻手腕已经感到不到疼痛。我嘆口气,拿出手机,才发现屏幕上显示了6个来自闵恺裕的未接电话和3条消息。 我懒得给他回电,点开微信,他发的消息接二连三地跳出来[怎么回事?!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你不知道吗?][你在洗手间打架?!把人打成那样就走了?][我不管是什么原因,你毁了这场订婚仪式你就要负责。我会召开发布会,你必须出席]我将这三条消息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拉黑删除了闵恺裕所有的联繫方式。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庄律师推门出来,依旧是非常热情的声音,说「那今晚麻烦你照顾他」。我还没仔细思考她怎么就想明白到这个层面上,她甩甩头髮,留下一句再见,随后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我才重新进入病房。明明离开前柏川的神色好了许多,现在又是一副疲惫的模样。我不方便问发生了什么,在房子里踱了几步,小声地问: 「事情解决啦?」 「嗯。」 「怎么,就是,最后是怎么样?他会进监狱么?」 柏川看我一眼,又低下头摆弄手边散落的文件: 「会的。」 「我可没有捨不得,」我赶紧解释,「就是问问。」 他又嗯了一声。 「那......你还要喝水吗?」 柏川像是卸了力,无奈地看我一眼: 「我是水桶吗?」 「......医生说你要多喝水。」 「那现在也不喝了,吐了几次感觉好多了。」他摇摇头。 「噢,噢,好,那等会把药吃了就睡觉吧,其实已经很晚了,我也是才意识到都这个点了,」我指了指对面柱子上挂着的时钟,在病床边的椅子重新坐下,「我今晚留下来,怕你半夜发烧。」 当时针转了一圈,从10指到11时,还不等我主动说该休息了,柏川自顾自的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一边,目光落在我身上。被他打量着我倒也不是不舒服,就总是觉得他好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了一圈刚刚过去这1个多小时,我们二人没说什么话,他看他的文件,我玩我的手机。夏侑宁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件事,弹消息的速度估计快过平常玩赛车。在我说我把柳成英揍了一顿以后,他一连发来好几个[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我将药和水递过去,主动开口: 「怎么了吗?」 他咽下药,水只喝了一小口就推回来,说喝太多胃不舒服,随后靠回床头,问我: 「你不问我做什么可以加很多分么?」 「......其实你我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形式,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如今我已经很开心,」我摇摇头,「等我在你心里拿了满分以后,我依旧会喜欢你,留在你身边,为你做任何事。」 默了默,我又补了一句: 「但是不可以因为乱七八糟的事就给我扣分啊!」 柏川扬了扬嘴角: 「我不像有些人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生气。」 与之前在嘉淮市他细数我们之前的种种那次不同,这一次他再提起之前的那个我,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只是单纯地在阐述和我相比,他是多么公平公正。 又好像是在告诉我,如今他已经可以用正常的心态看待过去和我发生的一切,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聊聊看似相爱却貌合神离的那将近一年的时间。 柏川没再说什么,只是让我留着床头的檯灯,他最后再看点文件,然后嘱咐我去休息。我往vip病房里带着的隔间走去,刚摸到门框又转过来: 「晚安。」 他点点头,第一次回应我这句话: 「晚安。」 我看着暖黄色灯光下,他再次低头垂下眼睑的模样,心里想,他真好,真漂亮。 【作者有话说】 我的存稿用完了……接下来的剧情挺重要的我想再梳理一下细纲,认真助力节奏哥拿满分(*^^*)所以这周更新可能不太固定,但是会多更! 第42章 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 一整个晚上我都没怎么睡好,我觉得并不是起了三次去确定柏川有没有发烧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这个床有点软,翻来覆去都觉得不舒服。 总之门外传来说话声响时我就睁开了眼,坐在床上怔愣片刻,待思绪回笼,将床理平整,穿上昨天那件被脱下来套在柏川身上,早已皱皱巴巴的西装外套,快速地洗脸漱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85页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是从电视机里传出来。见我出来柏川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唿,目光重新放回对面的电视荧幕。 我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 「这下应该是没事了吧?今天出院?」 他嗯了一声,说当我还在睡的时候,大概6点左右,护士已经来过一次了: 「然后早餐等会送过来,这边应该都是统一配餐。」 我说了声好,在病床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电视。 左上方的电视台台标显示现在正在看的是榆阳娱乐八台,在几个不痛不痒的男明星花边新闻过后,新闻主持人对着镜头一板一眼地说着: 「昨日,着名钢琴家兼作曲家柳成英,在文裕科技总经理闵青与新能源千金瞿燕的订婚仪式上被发现涉嫌向他人下药,现已被警方逮捕。此事件迅速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热议。 据悉,闵青与瞿燕的订婚仪式在榆阳一家高级酒店隆重举行,众多名流和嘉宾出席。宴会期间,一位宾客突然出现严重不适症状,被紧急送往医院。经医院检测,受害者体内含有未经许可的药物成分。 警方随即介入调查,通过调取现场监控录像和採访目击者,初步锁定了柳成英为犯罪嫌疑人......」 听到这里对于柏川来说似乎就足够,因为他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据我所知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看电视的人,在我以为他只是因为无聊在随便换台找节目的时候,他停在了榆阳官方新闻频道。 柏川很明显是在等待某个具体新闻,只是我不太确定是什么,毕竟和柳成英有关的新闻刚刚已经播放过了。就在我们吃早餐的这将近10分钟里他一直津津有味的,像是真的好奇今天国内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偶尔和我讨论几句主持人说过的新闻,直到一句「今日,白木科技正式宣布完成股权变更」,他止住了和我交谈的动作,而我终于明白过来他在等什么。 主持人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 「就在今天早晨,榆阳市首家科技有限公司白木科技正式宣布完成股权变更。根据最新的股东名册,柏川现已成为白木科技最大持股人,持有公司67%的股份。此次股权变动标志着公司未来发展战略或将迎来新的转变和调整。 对于此次股权变更白木科技的发言人表示:『我们非常感谢柏华晋先生多年来对公司的贡献和领导。在他的带领下,公司取得了诸多辉煌成就。同时我们也期待在柏川先生的支持下,白木科技能够进一步发展壮大,开创更加辉煌的未来。』柏华晋先生在转让股份后的声明中表示:『我非常荣幸能够见证并参与白木科技的成长,它对于我来说是难以分割的一部分。将股份转让给柏川,并选择出国享受退休生活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我对公司的未来充满信心,相信在新的股东和管理层的带领下,白木科技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就。』」 其实新闻后面还有一部分,但柏川抬手关掉了电视。我总觉得在这病房又恢復安静后该说点什么,囫囵吞枣地把煮鸡蛋咽下去,看向他: 「昨天......庄律师就是在和你讨论这件事?」 「嗯,」柏川点点头,「从今天开始......白木科技彻底属于我了。」 我拖长音噢了一声,拿起装着豆浆的塑料杯和他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碰了一下: 「恭喜你。」 他说了句谢谢,眉眼间却没有开心的神色。 其实我稍微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像我这种从小就和闵恺裕不对付的人,如果闵恺裕现在拿出一份断绝亲子关系告知书什么的我估计还会笑着说谢谢,只关心能分到多少钱,而不是期待所谓来自『家里人』的爱。但柏川不同,他或许一直都对柏华晋和梅念婉有过『期待』,因此才会落空。 我想了一圈不知道该说什么。将手里拿着的豆浆喝完,把塑料杯放回桌子上,站起身,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将他拥入怀里,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我觉得他好像哼笑了一下,因为胸口处传来轻微的颤动。 犹豫几秒,我揉了揉他的头髮,重复了两遍: 「没关系的。」 柏川又和我说了一句谢谢,只不过这一次听起来要更加真心实意一点。 来医院来得比较匆忙,本就没带什么东西,手机充电器充电线都用的是院方提供的。将这些东西还回去以后我绕去护士台问了问什么时候能出院,得到的回覆是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因为护士6点左右查房的时候抽了血,现在还在等待血检结果,给医生看过确实没问题以后护士站这边就会办理出院手续。 往回走的路上远远地就看到病房门口站着顾沅宜。不是我视力太好,而是他依旧万年不变的西装外套,在病房门口时不时往里瞧。见我回来没给什么好脸色,我也不想主动和他讲话,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发现正在里面和柏川交谈的是辛岚导演。 估计是今天早上看到柳成英的新闻以后赶过来的。 如今电影已经到了最后矫正拷贝的阶段,下周还要去录制电影幕后的採访。相关演职人员出现重大违法问题或许会对电影造成影响,昨晚到现在事发突然又过于混乱,我完全忘记在纪录片方面我和柳成英还拴在一条绳上,也忽略了确实应该将这件事告知辛岚导演。 第86页 我们二人在病房门口一左一右像门神一样沉默地站了一会,先开口的是顾沅宜,他的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疲惫感: 「你真的不可以离他远一点吗?」 我默不作声,想听听他接下来说什么。 果不其然顾沅宜开始了对我的控诉。他的意思是自从三年前开始柏川和我在一起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事事以我为先;又说在a国的那三年好不容易觉得柏川应该是放下了过往,认真投入工作和社交之中,结果一回来我又像个甩不开的狗皮膏药一样缠上来,如今还害得对方因为我进了医院。 「如果你有点自觉,知道自己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就应该离他远一点。」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出了这个三年前我就想知道的问题: 「顾沅宜,你喜欢他吗?」 回答我的是不知道从哪处天花板传来的,暖风机不断运作的声音。 我对他笑了笑,换了个姿势向后靠在栏杆上: 「首先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是因为我和柳成英的关系才会让柏川进医院,我不会抵赖这件事,也和他说了对不起。」 顾沅宜张口就想反驳,我对他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我知道对不起无法弥补,但后面怎么做,柏川有没有选择原谅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再说了,」我再次制止了他想要打断我的动作,「如果你喜欢他,请你明着说出来,好吗?你为什么找我说这件事,而不去找柏川,我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清楚。顾沅宜,你就是个胆小鬼。」 「你!」顾沅宜瞪着我,「那我说不说,这也是我......」 病房门从里面『唰』的一声被推开,辛岚导演探出半个身子: 「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我们二人纷纷摇头。 「行。」她走出来,先是和顾沅宜说「柏总找你」,等病房门再次关上,这才站到我身边,说了刚刚和柏川聊的一些内容。 因为之前她有在自己的微博上@我和柳成英,说是很幸运能够请到我们二位一起合作。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微博上表示配合警方调查,并且将柳成英的名字从幕后工作人员里删除。 说到最后她嘆了口气: 「哎都最后审校了,来这么一下子。」 「对不起,对不起,这......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站直,给辛岚鞠了一躬,「任何损失我愿全额赔偿。」 「你这小孩怎么,」她拍拍我的背,「是没缓过神来还是怎么样?这怎么会让你赔偿呢,我们这边肯定是起诉柳成英的,要赔偿也是他赔,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赶忙说是。 「行了,那我走了,柏总说他今天都准备出院了我才过来,哈哈。」 「那我送您。」我将人一直送到电梯口,说了再见,回来的路上又绕去护士站询问关于出院的事。这一次时间正好,大概等了不到5分钟就办齐了出院手续。 等回到病房时,顾沅宜正好走出来,又是愤恨地瞪我一眼。我和他说再见,他不理会,转头就走。 我耸耸肩,对着柏川挥了挥手里的纸: 「走吧,手续办好了,我送你回去。」 怕他反问为什么,或者是来一句可以自己回,我连珠炮似的把昨晚就开始想的说辞一股脑地倒出来: 「是这样,昨天不是我开车带你来的么?你的车不在这里,估计你应该联繫什么人帮你开回去了。你要是打车的话,这么冷的天你又身体刚刚恢復,我不放心你在楼下吹风,这一吹风一着凉人不就倒了?对于你这种工作狂来说,就像你之前说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柏川抽过我手里的纸塞进他自己口袋里: 「不用解释这么多,让你送我回去确实是最省时省力的选择,我没有想过其他的,走吧」 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在医院门口被之前那位接待塞了一个大果篮和各种营养品,我们说拿不下了,他还很好心的一路帮我们拎到停车的位置,再帮我们放进后备箱。 「我感觉你再住下去,他就会在出院后派人去你家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了,」我调整了一下后视镜,从镜子里和他目光交汇,「地址?」 柏川说了小区的名字。 「啊......」我收回视线看向前方,「你还住在那里。」 住在那个别墅区,那个三年前处处都有我身影的地方。 与我的不知所措相比,柏川非常坦然: 「因为跟你分手就要卖掉房子吗?刚出国的时候我确实捨不得,后面这两年观望了一下,那处房价涨势不算太好,而且,怎么说呢,我也在那里住了很久,没必要。」 「啊,好......」抿了抿唇,我不再说话,一脚踩下油门。 从医院到柏川居住的别墅区大概30分钟车程。到达小区门口后我摇下车窗,刚想和保安解释一句,站在门口的保安先是敬了个礼,弯下腰从车窗里看进来时,愣了一下: 「你是......闵先生?」 「哎?」我认真打量了面前人一番,随后恍然大悟,「你还记得我啊?」 其实我和这名保安也就见过几次,而最初的那一面还闹得有点不愉快。因为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坐柏川的车直接进小区,所以当时柏川让我在手机上验证一下人脸识别,万一有什么事也方便进出小区的时候,我以太麻烦又用不到为由拒绝了。 第87页 结果后面有一次我心血来潮,想来偷偷过来给柏川一个惊喜,就被卡在了小区外面。 当时我说了楼栋号,麻烦保安给我开一下门。结果这位保安真的过于尽职尽责,非要打电话给业主,说是和业主确定一下是否和我认识,就算认识,是否约好了在那段时间见面。最后确认我确实是和里面的业主有关系以后,中规中矩地地敬了个礼,很大声地说『请进!』,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此刻保安点点头,在手里的平板上操作了几下,车前面的横杆很快抬起来: 「你很久没来了,换了新车?我帮你登记好了,以后可以直接进。」 「哎?不,我......」我回头看了坐在后座的柏川一眼,试图解释一下这不是我的本意。他摇摇头,说没事,随后让我快点开进去,后面还有车在等着。 「噢,那谢谢你啊!」我对着保安喊了一句,将车窗升起,往那个熟悉的楼栋驶去。 后备箱的东西实在有点多,我帮他全部搬下来以后,看着地上琳琅满目的盒子果篮,想了想还是问他: 「要不要我帮你搬进去?」 「不用。」 「噢,噢,那,」我抿了抿唇,「记得多喝水,开的药也要按时吃。」 「嗯,好。」 「我知道你明天肯定会回去上班的,我也不打算劝你了,今晚早点休息。」 「好。」 「半夜要是有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啊,还有,还有......」我的眼神到处乱看,一会看看别墅大门上玫瑰和龙的雕塑,一会又越过大门看看里面的小花园。 因为大门栏杆以及我所在位置角度的原因,并不能将入户的小花园尽收眼底,只能模模煳煳地看见几簇花,而他之前为我买的鞦韆已不见踪影。 房子因为价值不好没必要卖,但是里面的东西可以。 些许的失落在我心底滋生,不过这一次这种负面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都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没必要再揪着这些和过去不同的事情不放了----毕竟那个时候二人已经分手,他怎么处理那些旧物是他的自由。 可能是我轻微的走神引起柏川的不满,他上前几步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闵林,我说过的吧,有话想说,就直接说。」 思绪被拉回,我抬起胳膊拉住他在我面前晃动手,捏了两下又很快松开,深吸一口气: 「两周后你的生日,我看了那天是周一,你可能会参加别人为你准备的生日聚会什么的。所以,能不能提前一点,在周末,给我两天的时间,为你庆祝这个生日?」 「两天一夜吗?」柏川略微有点吃惊,「这是去过生日还是旅游?」 其实是否需要两天我也有点纠结,但根据目前的想法和规划,如果他愿意跟我一起度过这个生日,那么前一天晚上我们确实很晚还在外面,这么看在外住一晚是最好的。 我已经选好了最佳位置的酒店,就等他答应。 我对他眨眨眼: 「当然不是旅游,就是过生日,过两天的生日哎,你问问谁有这个待遇?我给你世界上独一份。」 「只属于我的吗......」他很轻的反问了一句,语调随之恢復正常,「好,我会看看那一周的日程。如果有实在无法错开的事情,我会提前告知你。」 我已经开始在心里求神拜佛,祈祷未来的两周柏川都不算太忙,就算忙也可以在第二周的周末之前完成,就听到他继续说: 「还有一件事,闵林。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地跟我讲话,你想说什么,要什么做什么,都直接表达出来就好。我也有自己的考量,不喜欢的事我会直接拒绝,觉得可行的,会试试跟你一起。就像刚刚你想送我回来那样,其实可以就只说一句想送我回来,如果我不愿意坐你的车,后面你说太多都无用。」 「我之前说你有点过于谨小慎微,你还否认......」他轻笑一声,拿出钥匙打开别墅的铁门,一手拎果篮一手拿了两箱营养品,往里走了几步,又退回来, 「其实我不太记得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从未觉得三年前你那副骄横做派有什么不好......三年前你什么都很好,除了不爱我。」 「我不是在旧事重提以此来埋怨你,毕竟你现在......」他学我的样子,对我眨眨眼,「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第43章 我想要的是他的偏爱 柏川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在接下来几天我和他相处的时间里,面对我直接说出来的一些很小的请求----或者对于他来说是『我的愿望』,如果他有空,觉得可行或者有意思,就会答应和我一起。 因为配乐的工作已经完全结束,我要做的就是等待辛岚导演对我进行幕后採访,这导致我也失去进出白木科技大楼的正当理由。不过我想着只要我一直拿着工卡,这栋楼里除了柏川和顾沅宜以外没人会知道我的工作结束了,我还是可以每天给他送饭,外加一束很漂亮的花。 我把这个想法和柏川说的时候,他明确地告诉我这件事不归他管,让我去问hr部门。因为拿着工牌就意味着我还是这里的员工,算工资等等有关事项的时候是会把我一起算进去的,他让我自己去和hr部门谈。 「我知道,如果我和hr经理说一句,你不用工牌都能进来,但我不会这么做。」他把文件放到一边,看向我新拿来的一束梅花,「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送花送梅花的,也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梅花。」 第88页 「你收到的花,应该都是参加活动的时候,那种标配的一大束吧,什么菊花玫瑰混合的,」我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记忆,拿着剪刀按照卖花老闆的教学修剪了一下枝桠,「我送的当然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就是要给你留下许多和我有关的『第一次』的回忆......这样怎么样?」 我把花瓶转了半圈对着柏川,他点点头,随后开始在桌子上寻找新的文件。 关于工卡的事情,我和hr聊的不算太轻松,毕竟全程没有搬出柏川的名字,我知道她也是公事公办。她问我这么执着地要进她们公司大楼干什么,我在白木科技到底有没有职位,最后好说歹说终于同意发给我一个访客卡,如果后面还坚持要来,需要一个月一续。 工卡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中午吃饭。之前有工作的时候,我是将保温袋送上39楼再下来工作,午饭要不不吃----其实我也习惯了,过去三年我的作息实在算不上是规律,一天吃两顿,具体什么时候吃就不太确定,或者是和柳成英点外卖,在外面的休息室吃。 现在我觉得没事做了,中午可不可以和柏川一起吃午饭。我这么想,也直接这么问了,这一次柏川同意得很快,但也告诉我: 「我吃午饭的时间其实不太固定,你能等我们就一起,不能等的话你可以去休息室里先吃。另外,有的时候有些人会在中午来办公室找我商议一些事,这个时候希望你能迴避。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种场合......」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既然我不用向他解释什么,那他也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懂的,其实你也不用跟我解释太多。」 确实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吃午饭的时间完全不固定。他们中午11:50结束,我一般11:40左右到达,将保温袋拿进休息室以后在里面等着。有的时候我刚到,柏川就和我一起进来,说吃饭了;有的时候几乎要等到14点,而他们14:30就开始下午的工作。 在休息室的小隔间吃饭时,大部分时间还是我在说话。 我还是什么都和他说,说最近遛狗的时候看到小区里有业主养了新的小狗,forest和cypress进行了和善的交友尝试依旧宣告失败;说学习做饭的时候顺便学了一下网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狗饭,结果两只狗丝毫不给面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我也和他讲我的手语班。目前就上了4次课,3次线下1次线上,不过日常问候,食物,问路等等都学了,拼凑起来一些简单的短句我也能比划。 说着说着我放下碗筷给他展示 【你吃了吗?】他点点头。 我倍受鼓舞,继续比划各种各样学到的,关于食物的表达,然后伸出食指在下颚一划,比出大拇指【粥 好吃】 【面条 好吃】 【包子 好吃】 柏川很无奈地看我一眼,用筷子点了点保温壶的边: 「你比划的这些,餐桌上都没有,快点吃饭。」 我还和他讲直播的内容,尽管知道他不看。我告诉他直播间最近尝试了一下别的直播方式,比如玩一些不会频繁操作的小游戏,比如最近很火的一个4人成行,有的时候还和其他娱乐主播排到了一起效果翻倍;不玩游戏的话我会回看自己直播做一个reaction,或者是观看其他人的钢琴演奏,以比较幽默的方式进行点评。 「这两种直播效果好像比我弹钢琴还要好哎?我的超话粉丝最近多了不少,除了房管以外还有人做我的物料了,」我把最后一块青椒鸡蛋饼夹到柏川碗里,「可能一直弹钢琴大家都会觉得无聊吧......不过也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恢復以前的直播,说实话我这个手......」 话音刚落,柏川看了我一眼。有着被他发现几乎到了滥用药物的程度那一次在前,我当然不敢继续所谓善意的谎言,老老实实地告诉他: 「我有去看医生!医生说就是之前打架那一次加重了手腕损伤,如果我再不注意就要做手术了。目前开的还是止痛药,以及要求我戴护具,我有戴的!平常回家没事的时候都戴,遛狗也戴。」 眼看着他皱了皱眉,我又赶紧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他碗里,试图堵住他的嘴: 「不准说我,医生已经骂过我了,连老师都把我骂了一顿。」说到这里我有点泄气,「明年4月银钟大奖赛就要在c国举办了,他说过去几年我都没参加,让我去闯一闯,我跟他说我手腕受伤了不知道好不好得了,就被骂了一顿。」 柏川将碗里的菜吃完,这才问: 「银钟大奖赛?」 「就是,嗯,目前公认的,顶级钢琴大奖赛吧,含金量前三的那种。」他点点头: 「前几年为什么不去?」 「大学刚毕业那年是觉得自己水平不够,就放弃了,后面这几年......」我看着他,嘆了口气,我们二人之间目前除了要送给他什么生日礼物以外没什么好瞒的,「后面这几年也有陆陆续续地参加一些小型比赛,就是,心思不在这里吧,觉得没有拿冠军的资格。」 柏川看着我的脸,很快目光转移到我的手腕上。片刻后他放下碗筷开始收拾桌子,没什么表情地告诉我: 「要对自己负责,闵林。」 他看出来我很想去银钟大奖赛,也对自己的退缩感到惋惜,但没有明着责怪我,只是让我对自己负责,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无论选择了什么路就要坚持走下去。 第89页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很像我人生路上的另一位老师,但以他的性格他能成为许多人的老师,而我想要的是他的偏爱。 除了这些杂七杂八的日常,我本来还想聊一下柏文均的事,这小孩最近两天情绪好像不太对,作为同住人柏川应该看出了什么,又怕他问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聊1-2个小时,内容大部分是我问他一些我想知道的,和礼物有关,也关于柏川的事。 我想知道的一部分事情发生的时候,柏文均都还没出生,至于别的,他也不是完全清楚。遇到这种情况他就跟我说第二天回復,然后第二天果然发来一堆消息;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是拐弯抹角地去问他父母,又问他堂妹。 至于情绪不太对,柏文均倒是没有直接和我说他不开心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是我从他回消息的速度,以及发来的语音和以往不太一样的语气判断出来的。我问他是不是赛车比赛方面出了什么事,他不好意思和柏川说,如果需要额外的贊助可以找我;他说不是,让我别担心。 我只好说行,又因为担心准备礼物的事包不住,犹豫了几天,在吃饭的时候还是选择避开和柏文均有关的话题。 当然柏川就像他说的那样,有着自己的考量,并不是什么事都会接受。面对他不喜欢不想做的事情,或是因为抽不开身而无法答应,就会给出很直接的拒绝。 我约他下班时间再一起遛狗三次,周末出去人民公园或者湖边散散步两次,均被拒绝。他说他这周下班时间不太固定,很忙;我作为每天在他办公室进进出出,稍微瞥见几眼他日程表的人,没有对这个理由产生丝毫的怀疑,反而还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在他这么繁忙的时候帮不上忙,还想为自己的私慾拉他一起出去感觉到不好意思。 为了这件事我专门在回家以后开始看按摩的视频,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给他按一按;平常做饭的时候还泡了一些网上所谓的『安神茶』,和午饭一起带去他的办公室。 至于周末见面,他没有说为什么不去,只是在我邀请以后说抱歉,他不太想。被拒绝还要求对方说理由算是一种形式的强迫,更何况不想就不想,有的时候夏侑宁约我出去吃饭我也是单纯地回一句不去,哪来那么多解释。 我知道如今他的拒绝和过去几个月对我冷言冷语的态度不同,如果再邀请或许还有机会,因此失落这种情绪出现的次数并不多,甚至每天准备礼物的时候还会自言自语给自己加油鼓劲。 我当然不奢望他收到礼物以后,给我一步到位加到满分,更希望的是他喜欢我送的东西,并且觉得这一切很有意义,是很特别的一次生日。 两个星期很快就在做饭,和柏川一起吃饭,准备各种各样礼物的这个过程中过得飞快。周六这天我起了个大早,很认真地对着镜子抓了抓头髮,在穿搭方面选择了黑色短款羽绒服配浅灰色高领毛衣,搭牛仔裤还有马丁靴,出门之前摸了一把狗,告诉它们在家乖乖等夏侑宁过来接,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之前柏川告知我生日前的那个周末有空时,我们约定好了周六上午9点在别墅区门口见面。我在路上取上提前预订好的花,开到他家门口时正好8:50。 因为外面穿的是长款羊绒风衣的缘故,穿休闲装的柏川看起来和穿正装的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还是真心实意地夸了句好看,把花递过去: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当然你生日当天我也会再说一遍的。」 柏川说了句谢谢,坐上车,我看到他低头嗅了嗅手里的花: 「这也是礼物的一部分么?很好闻。」 「这不是礼物,是我见到你就会给你带花,就像工作日的时候你每天都能收到花束一样,」我踩下油门,车子驶出别墅区,朝着预订的酒店方向驶过去,「礼物是其他的。」 第44章 这份礼物真的很好 周末的车流量较大,在榆阳市中心堵了大概20分钟才终于驶出繁华地带,很快车窗外的景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海。 开到现在这段路我相信柏川已经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果然没过几分钟,身边便传来询问: 「是去滨海西区?」 「对,」我将车窗稍微降下来一点,让他能将如今的滨海西区看得更清楚,「变了很多,对吧?」 三年前我们来这里看烟花的时候,滨海西区还处于前期开发阶段,基本上就是一处楼盘,和海滨栈道。现在楼盘入住率与三年前相比不知翻了多少倍,配套设施也逐渐完善,为了解决小孩上学的问题建立了幼儿园和小学,去不同的初中上学有专车接送;娱乐景点修建了一个小型公园和儿童游乐场,完善了海边栈道,还修建了临海酒店。 因为无论什么房型,都保证了能看到一定角度的大海,这所海边酒店在建成以后一跃成为榆阳最热门的酒店之一。 而我订套房也有自己的私心,除了空间够大放得下我准备的礼物以外,我想和柏川同处一个空间,又不是睡一张床,那么套房最合适。 柏川对我的话表示贊同,然后又恢復靠在车窗上的姿势,欣赏着窗外的景。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微微眯起眼睛的模样,像一只很漂亮的狐狸。 微凉的海风在我们下车那一刻席捲而来,里面还夹杂着不远处沙滩上一些情侣互相追逐打闹的声音。一路上我的心态一直比较平静,直到此刻准备进入酒店时变得突然有点紧张。故作镇定地带着柏川进入酒店大堂,办卡,乘坐电梯,最后在房门口停下来。 第90页 「怎么不进去?」可能是看我攥着房卡,已经在房间门口站着有一分多钟,柏川实在疑惑便问了一句。 我低着头,没回身看他: 「有点紧张,有点紧张,我怕你不喜欢接下来准备的东西。」 「嗯......」他沉吟片刻,「那我闭上眼睛进去好吗?」 我嘟哝了一句闭着眼还不是要睁开,不然怎么看礼物,还是让他把眼睛闭上了: 「等会开门以后我牵着你走,坐下来以后我说睁开眼你再睁开!」 他点点头,把眼睛闭上,还抬起右手遮住。 我牵过他的手,『滴』的一声刷开房间门。 套房内部我按照网上的攻略稍微装饰了一下。落地窗两边分别有一簇气球,有白粉蓝三种颜色,每一个气球上都有着一串红色的,小小的英文字体,写着『happy birthday』。什么happy birthday字样的13个超大气球,又或者是数字气球3和2我都没弄,觉得对于柏川来说过于花里胡哨了,他不一定会喜欢。 套房客厅的茶几上摆了另一簇我提前订好,让花店送过来的花。花束也由白粉蓝三种颜色构成----白粉蓝算是今天的一种主题色,不仅花束和气球是这个颜色,在落地窗前摆放得整整齐齐的32个大小不一的盒子,所用的包装纸也是白粉蓝;沙发角落里坐着一个很可爱的小熊,领结也是白粉蓝三色。 我扶着柏川在落地窗边的毯子上坐下,深吸一口气: 「好哦,你现在睁开眼睛吧。」 柏川将手放下,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先是看向落地窗两边的气球,最后落在手边这大小不一的几十个盒子上。 「我,就是,在网上搜了搜,送什么礼物比较有诚意,然后他们说送一个生日礼物合集,补上过去的每一年,一岁一礼,我觉得这个很好,就,就准备了这么多,」我指了指礼物,「不过就只是这种形式参考了网上的攻略,每一年的礼物是什么,都是我自己想的!」 「这些,这个房间也是你布置的吗?」他伸出手,指腹摩挲过礼物的包装纸,细微的沙沙声响迴荡在客厅。 「对呀,我过去这几天中午和你吃了饭就过来打气球,包装礼物。不过一开始我没找到诀窍,你会发现前面几个盒子包装纸包得有点丑......」 柏川轻笑一声,将手收回来: 「我以为只有我那个十岁出头的堂妹过生日才能看到这种布置呢。」 「啊......」我又开始紧张了,难道礼物还没拆布置就踩了雷,「有点幼稚吗?」 「不是这个意思,不幼稚,就是......我可能有点羡慕她能在非常用心布置的环境里过生日吧,毕竟我每年的生日都......」他摆摆手,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闵林,我坐你的车来,这些礼物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怎么带回去?」 「这事好办,我当然有准备!」我噌地站起身,从沙发后面拖出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又把客厅角落里的垃圾桶拖过来,「你喜欢的礼物,放行李箱,不喜欢的,」我拍了拍垃圾桶,「这里!」 「你......」柏川哑然,「哪里有这样的。」 他边说着,边侧过身在一个个礼物里找着什么,很快从上方抽出一个贴着数字1的盒子: 「那我们现在开始拆礼物吧?这指的是送给1岁的我的礼物么?现在能拆嘛?」 「你等等,」我再次起身,拿过放在沙发上的小包,从里面拿出支架和相机,「我可以录像嘛?独家珍藏,绝不出售,八卦媒体想要都千金不换的那种。」他又笑: 「没关系,录吧......无论最后怎么样,都是回忆不是吗?我也想要一份,回去发给我吧。」 我欣喜地说了句谢谢,把相机架好,重新坐回地毯上以后看着他沿着胶带很认真地撕开包装纸,好像包装纸收一收还能循环利用那样。拆开后是一个纸盒----其实每一份礼物无论是什么,我都用不同大小的纸盒装了起来,这样包装会好看一点。 他把纸盒打开,看着里面两个厚厚的红包,还有一块玉佛吊坠,几秒后看向我: 「1岁的我肯定数不清这里有多少钱。」 「这是我老家的传统,」我把玉佛吊坠拿出来塞进他手里,「大家都会给新生儿送类似玉佛吊坠,菩提手串,一套银器等等寓意着平安喜乐的饰物。」 其实只要他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块玉佛吊坠并不新,摩挲的时候能感觉到时间留下的痕迹。因为这是奶奶在我出生那年塞进我襁褓里的,她说这块吊坠很灵,是她去寺庙里求的,可以保佑小孩平安健康。这么多年过去我算是无忧无虑地长大,我觉得这块吊坠确实发挥了作用,于是作为1岁的礼物送给了柏川。 当然如果他不问,我不打算解释这些。 就像我之前在寺庙里求的那样,他能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地走下去就好。 柏川很仔细地打量着手里的吊坠,大拇指轻轻摩挲过吊坠表面。就在我以为他要问什么的时候,他很真挚地说了句谢谢,指着盒子里的红包: 「那这是......?」 「这也是传统,」我又把两个沉甸甸的红包拿出来塞进他手里,「一万块,各种和万有关的美好寓意都隐藏在里面,希望你成为万里挑一的人,万事如意,鹏程万里,家财万贯......」 他拿着红包拍了拍我的手: 第91页 「行了,再说下去是不是要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可以,」我很认真地看向他,「你活万岁,我也要万岁,不然你会很无聊的,我想要一直陪着你。」 沉默片刻,他说了句好像确实会无聊,然后把两个礼物放进行李箱。 「那接下来都你自己拿,自己拆吧。」我稍微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他点点头,侧身将贴了数字2的盒子拿下来,依旧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一个像是百家布做成的,身体布料颜色各异,歪歪扭扭有点丑的兔子玩偶----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他语调里带着疑惑和略微的欣喜,「我......这不是我那个,但是真的很像。」 「......」犹豫几秒,我还是把柏文均供了出来,「我......我问了他一些事。」 当然这事柏文均也不知道,他是去问了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在回忆里大浪淘沙一番,最后告诉我----柏川在两岁的时候确实有一个很喜欢的东西,是梅念婉用所谓百家布给他缝的一个兔子玩偶。 那个时候小小的柏川几乎走到哪儿就把兔子玩偶带到哪儿,这个兔子成为了他的阿贝贝,然后某一天玩偶突然就不见了。 「等我长大以后再想起这个玩偶,觉得是柏华晋那个时候认为一个男生沉迷于玩偶很丢脸,背地里将我的东西丢掉了,」柏川捧着玩偶,眷恋地用脸蹭了蹭,「我没有想到30年后还能再见到......你自己缝的吗?」 「......这么歪歪扭扭的针脚,兔子眼睛都没对齐,当然一看就是我自己缝的。」 每一件礼物开始准备的时间并不一样,有些是当时和柏文均一起直播,听完对方那番话以后有了点想法,便开始规划的,有些则是这两周准备的。而这个兔子是提前筹备的礼物,一天工作结束或者是周末在家没事就缝一下,几周下来一只不成形的兔子就这么『成型』了。 对于我来说缝纫并不是难事,萧静文和之前带我的阿姨还在的时候,有教过我一些技巧;我烦恼的是缝兔子的时候两只狗总是在旁边,不是咬线圈就是舔布料,一来二去我不得不在缝纫的时候把它们关到阳台。 不过这个兔子和他之前那只的确实不同,因为我在兔子左耳也缝了一个助听器形状的物件。 柏川看了看兔子,又看看我: 「好像棉花还有点不够呢。」 我感觉自己有点脸红,梗着脖子回答他: 「没关系,揉一下捏一下就均匀了。」 他伸出手要将兔子放进行李箱,想了想又拿回来,将兔子摆了个坐着的姿势靠在他大腿边: 「一起看礼物吧。」 我一开始因为给他让位置拿礼物挪了一下,现在又悄悄地挪回来一点,靠在兔子的另一边。 3岁和4岁的礼物没有什么特别含义,因为柏文均在我的再三询问下很确定地告诉我这两年对于柏川来说没发生什么事,就算发生了,他父母也不记得了。 都说到这个程度我只好作罢,3岁的礼物是一双按照他现在尺码买的昂贵皮鞋,因为我觉得这一年他走路应该很稳了,希望这双鞋能陪已经长大的他去更多的地方;4岁的礼物是一台托人从湾区买回来的相机,我想4岁应该是开始对这个世界有着自己懵懂的认知,对周围一切感到好奇的年龄。 「要试一下么?我给你拍一张?」我看他拿起相机,随意把玩了一下上面的按钮,便问了一句。 「嗯......」他沉吟几秒,指了指身边的兔子,「把我们一起拍进去吧。」 我说好,然后数321,随后一张照片就出现在了相机屏幕。 「啊,这个很轻呢,」柏川将相机和皮鞋放回盒子,再将盒子放进行李箱,起身抽出了贴着数字5的盒子摇了摇,「好像是一张纸。」 我不说话,只等着他自己看。 盒子里确实是一张纸,是捐赠证明,他轻声念着上面的字: 「......听力医学发展基金会。」 「尊敬的柏川先生:鑑于您对听力医学发展基金会的慷慨捐赠和大力支持,我们特此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捐赠金额:¥600,000.00您的捐赠不仅展现了您无私奉献、关爱听力健康事业的高尚情操,更为我们推动听力医学研究、改善听障人士生活质量提供了坚实的财力支持。 我们将不负所托,认真管理和使用您的捐赠款项,确保每一分捐款都能发挥最大的社会效益,切实改善听力障碍患者的生活质量。 再一次感谢您的慷慨捐赠和对听力医学发展基金会的信任与支持......」 他没继续读下去,抬起头看着我,静静地等待我的解释。我抿了抿唇: 「嗯,当然这也是听柏文均说的,就是......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们家没有钱配完整的一对助听器,这导致你其中一只耳朵听力受损愈加严重,问了柏文均以后才知道具体是在5岁那年......其实我本来不是想以你的名义进行捐赠,而是直接创办一个慈善基金会的。」 说到这里我觉得有点尴尬, 「但是人家有原始基金要求,我拿不出几百万......我去和手语课的老师商量,他说这个基金会是做实事的,钱一定会用到实处。我希望能帮助那些和你一样的小孩,希望那些孩子可以有一个听力健全的童年,这样也给我一种在帮助那年的你的感觉......」 第92页 「我选择这个当作5岁的生日礼物送给你,就是......哎呀,我不知道,是一种弥补嘛?我就是......就是想说,5岁的柏川辛苦了......希望32岁的你不要觉得这笔钱来得太晚。」 这段话结束以后,柏川并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再次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捐赠证明。他的指腹拂过基金会标志,捐赠金额,最后是『此致,敬礼』4个字。 他一段时间不说话,我开始想如果这张证书进了垃圾桶也不亏,最起码捐赠的金额已经给了出去,会用到实处。就在我惴惴不安的时候,他缓缓开口: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要体谅家里人赚钱的不易,有一只耳朵能听到是好事,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在正常的学校继续读书也没有关系。」 他很认真地将证书装回纸袋,一板一眼地将纸袋捋平整放进行李箱,随后看向我: 「谢谢你,这份礼物真的很好。我想5岁的柏川会说他不觉得辛苦,而32岁的我也不会觉得这份礼物来得太迟。」 第45章 那我等到了吗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连续说了几个「好」,又想起什么: 「这个捐赠要写联繫方式,我就填了你的微信号,邮箱的话是之前那个不知道你换了没有,然后还有你的家庭住址。他们说如果捐赠的钱帮助到了小孩,会给你寄小孩子亲手写的明信片,或者给你发感谢视频。」 「你不需要吗?」他反问。 「哎?」这话我也没想到。对于我来说好像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我就是觉得以他的名义捐赠的,那联繫方式自然就填他,看到小孩子们获得更好的生活他应该也会开心点,「那如果你收到的话,就......也发给我看看?」 他点点头,瞥了一眼装着证书的纸袋,又说了一句谢谢。 我赶紧推推他: 「看看下一个礼物吧,还有,不能和我说谢谢了!这还有多少礼物,拆一个说一句谢谢,那不是说得口干舌燥。」 6岁的礼物是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我想着他这一年上小学了应该需要一个新的书包,举一反三就送了现在的他一个上班可以用的包。挑选的时候我看着网页上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款式只觉得这件事难于登天,出去办公的人都用一样的包大家不会拿错吗?这两个材质相同但价格差了1000,是因为品牌效应吗? 不过我觉得我选的这个不会和其他人弄混,因为上面挂了一个缩小版的百家布兔子,是我在拿到公文包以后紧急又缝了一个小的。 「挂在那儿就是为了把你的包和别的包区分开来的,」我看他盯了一会兔子,怕他觉得幼稚,说得理直气壮,「就像行李箱一样,那么多人都在行李箱上贴贴纸什么的,就是为了不弄混。」他嘆了口气: 「闵林,我从来不会弄混。这在工作中是很低级的错误。」 我拍了拍垃圾桶: 「那你把兔子放这儿。」 他又嘆了口气,将兔子和包一起放进行李箱。 我没有获得过多信息,那一年也不是什么特别年份的岁数,生日礼物就比较平淡。比如接下来的7岁是一套全新的数码电子产品,我想着上学要文具,那现在是上班工作就需要设备,买了手机耳机,平板还有手提电脑,以及电子书阅读器。 我并没有想着让他一定要用我送的这几样,毕竟他的手机看起来好像是最新款,估计是回国以后买的。这只是我心意的一种体现,他收下,日后有需要的时候会想起来就好。 8岁的生日礼物是游戏机和几份我觉得确实很不错的游戏卡带。 其实在准备这个的时候我有点纠结。从柏文均的话语,以及我从纪录片里所知道的一些信息来看,以柏家的氛围,再加上柏川必须非常用功才能在正常学校读书,他估计是没什么时间玩游戏的,甚至以他们当时的家境买游戏机都是不可能的事。 他到现在为止估计没怎么玩过游戏,而我纠结的是既然这样,他会不会根本不需要这个游戏机,不需要我用这些七零八碎来延迟弥补他的童年。 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柏川拿起面前的一张游戏卡带: 「这个......好像是我小时候的游戏了?现在有卡带版本了?」 「嗯,重制版,不过内容还是一样的,」我接过来看了一眼,是我在不知多少个二手网站问了多少人后买到的,据说是他们那个年代很火的一个游戏,就连重制版也是快10年前出的了,「你小时候......玩过没有?好玩不?」他一脸怅然: 「没有,那个时候学校里有几个比较有钱的孩子捧着很小的一个掌机玩这个游戏,大家都愿意和他们做朋友。」 「那你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呢?」我没忍住,问了一句。 「很努力地读书,」可能是看我脸上出现愧疚和不好意思掺杂的神情,他笑笑,「不要这么可怜我,我那个时候也是有一个好朋友的......只不过后来我们一家人搬到榆阳以后,就没再联繫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这些电子产品和相机放在一起,想了想又全部拿出来,说放在行李箱里容易磕磕绊绊,到时候问酒店前台要一个袋子装起来。 贴着数字9的盒子里是一个积木小人仔。 这和柏川9岁发生了什么毫无关系,单纯是我在准备礼物的时候,这家有名的积木店正在进行9周年店庆,特别开放了订制小人仔活动,可以根据客户发过去的照片做一个很像的积木小人仔。 第93页 小人仔的衣服上会有个9,手里也会举着一个9,当时我正愁9岁应该准备什么,一看这个就惊觉简直是天选礼物。 「这个是我?」他拿着小人仔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嗯了一声,突然有点心虚地错开了眼。因为这个其实是一对,我给我自己,还有forest和cypress都订制了一个,我两穿的,写的数字9的衣服还是情侣装。 不过现在我都没名分,哪能说是情侣小人仔,收到以后就自己在家偷偷看着乐。我还把两个小人仔两只狗公仔放在一起拍了一张图,然后放大截了其中一小部分当作新的微博头像。 柏川将小人仔也放在了行李箱外面,「易碎品。」他说。 为10岁准备的生日礼物是所有盒子里最薄的。柏川一开始没看到,还问我是不是忘记运过来。我们两个从地毯边站起身翻了半天,最后在礼物堆的后面找到了。 「这......」他把盒子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了一番,「这里面真的有东西吗?」 「当然。」我无比坚定。为了预防空盒的出现,或者是已经包装好了我又疑神疑鬼地认为里面没有东西,每一件礼物放进盒子后我都录了视频,这样检查起来也特别方便。 他将信将疑地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中号信封抖了抖,里面掉出一张照片,和一个小纸条。 他先拿起的是小纸条,读出上面一串英文和数字: 「这是你什么帐号的密码么?」 我摇摇头,示意他看照片。 「其实有了手机,相机以后,在这个年代我也很少见到列印出来的相......」他一句话在看到相片后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看我,看看照片,又看向我,「这是我和她在那个旧小区的游乐场拍的照片。」 照片上是10岁的柏川,和同龄的一个扎着双马尾,穿一身碎花裙的小女孩,站在滑梯前对着镜头比着耶。 这个小女孩,就是柏川说的,10岁那年搬家后断了联繫的好朋友。在知道有这个小女孩的存在以后,我找了几个月前找钱平的那个人帮忙,过程有点艰难,好在最后还是找到了----女孩如今在国外读mba,她的外公外婆留在那个旧小区。 在加上她的微信,知道我的来意以后,她很开心。说在柏川搬家以后的第1年,她就和父母出了国,当时留下的柏川家的座机号码早就弄丢了。她一直都很挂念那个只有一只耳朵听得到,约定好要一直当好朋友的男孩后面过得怎么样。 我告诉她柏川如今已经事业有成,没有人会再拿他的耳朵说事,她在电话里语气很欣慰,说起当年她和柏川做朋友那点事。小学同班同学骂人很难听,她可能是那个时候唯一对柏川表露善意的。二人会分享课外书,放学以后去游乐园玩,偶尔她还会用自己的零花钱请两个人去小卖部。 「我那个时候问他,说班上同学骂那么难听他不生气吗,然后他说,这也没什么,毕竟说他是聋子也没错。我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哎,」她变得惆怅,「那个时候小,做朋友都说一辈子的。」 我顺着她的话感慨了几句,说自己是柏川的朋友,正在帮他准备生日礼物,想让两人恢復联繫,她连连说好;我又问她二人之间有没有留下什么纪念品,照片,小玩具等等都行,她说就算有小玩具,出国收拾东西的时候应该弄丢了,但是过往所有照片----她们那个时候用的是胶捲机,想看照片就要洗出来,因此照片很有可能在外公外婆住的那个旧校区房子里。 联繫她以后过了3天,她就发了一个视频过来。视频里是一个封面已经掉皮的相册,画外音有些苍老,应该是她的外婆,缓慢地翻到最后几页,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 「是不是这个男娃娃?」 女生拜託老人家发了加急快递,第二天我就收到了这张照片。照片里10岁的柏川和现在完全不同,一张圆脸显得稚嫩可爱,可能是因为不太擅长面对镜头,手指在比耶但是没有笑,整个人有点侷促。 「这是她现在的微信号,」我指了指纸条上那一串字母和数字的混合,「她知道你过得很好很开心。」 又指了指他一直攥着的照片: 「你那个时候好可爱。」 他嘴巴张了张,像是又要说谢谢。我赶紧伸出手,反手捂住他的嘴: 「不要说那两个字,不然......不然剩下的礼物我原封不动地搬回去了。」 他唔了一声,几秒过后点了点头,我这才松开: 「或许,」顿了顿,我意有所指,「真正关心你,挂念你的人,无论多久,总会回到你身边。」 我们两个人的肩膀大概隔了30厘米左右的距离,听完我这句话以后他突然向我这边靠了靠。我吓了一跳,身体向后撑在地毯上,说话结结巴巴: 「怎,怎么了?」 「那我等到了吗?」他问。 第46章 这些都不是被爱的前提 他像是很想听我的回答,又往我面前凑了一点,此刻他未带助听器的右耳离我很近。我看着他的眼睛,从喉咙里挤出很小声的一句「等到了吧」,他很明显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清了清嗓子,恢復原来的音量: 「你等的是谁呢?」 他怔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反问。轻笑一声便坐了回去,将写着微信号的纸片和两人合照重新放回信封,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第94页 「我回去再加她,加了以后肯定要聊一会的,现在好像不太合适。」 我本来还有点疑惑于他的动作,听到这句话明白过来,看着他将信封收好,像个指挥官一样指了指礼物堆: 「那你回去要记得。现在我们拆下一个!」 贴着数字11的盒子方方正正小小一个,柏川依旧晃了晃,听到里面的物品发出碰撞的声响,思索了一会,很认真地猜测: 「好像是钱包。」 「......这也能听出来的吗?」我略微吃惊,但还是摇了摇头,「差不多吧。」 他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款以某知名画家的画作为封面的油画风二折卡包: 「游乐园年卡......图书馆借书证......榆阳出行一卡通......集团会员卡......」 随后抬头看向我: 「这都是......?」 「我是这么想的,」我接过他手里的卡包,解释给他听,「你11岁的时候,搬来榆阳也快一年了吧,因为身体原因以及忙于应付学习,再加上我觉得,咳,你也不是一个会主动去外面玩的那种小孩;等到大学毕业终于有空了,你又直接进入白木科技工作,没几年就......就出国,回来以后又继续投入工作,所以,你想想,其实你还没有好好地在榆阳玩过对不对?」 他微微歪着脑袋,几秒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表情就像是回首搬来榆阳以后的22年,现在才突然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好好地看过榆阳这个城市。 我翻着卡片,一张一张解释给他听: 「前面两张是榆阳新建的游乐园年卡,两年的。里面不止有机动游戏,还有各种实景表演,各大电影或者玩具ip也和游乐园时不时会有联动;」 「图书馆借书证,哎呀这个不用解释了吧。前年的时候它重新修葺了,现在可大可壮观,你不用借书,去参观参观都可以的;」 「这个一卡通呢,不可以乘坐交通工具哈,它是用来让你进进出出榆阳着名景点的!比如那个博物馆,还有名人故居,和榆阳市政府有合作的外省旅游景点,也可以用这个!有效期也是两年!」 「然后这个集团的会员卡,」我指着黑色卡片上龙飞凤舞的集团logo,「这个我估计你应该知道?在你回来没多久之前的事情,这个集团推出了会员制度,拥有这张卡就可以在旗下所有酒店和餐厅享受会员待遇。」 「这个,他们旗下的酒店和餐厅都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你出行可能都不会选择他们家的酒店......」我将卡包合上,重新放回柏川手里,「但是我选择这个呢,就是因为他们家旗下餐厅覆盖范围特别广,而且!!」 我这里加重了语气: 「很多都是榆阳特别有名,特别好吃的餐厅!!比如那个蓝海餐厅,还有redmoon,我之前和夏侑宁去吃,没有办会员,在门口排了快半个小时!」 「嗯,总之......」我生怕这份礼物与他的消费力不符,又解释了几句,「这里的4张卡涵盖了榆阳目前大部分的食,住,行啦!你给自己放年假的时候,拿这几张卡出去玩玩吧,好好看看榆阳,保证一路畅通的!」 柏川倒是没有对这对于他来说是降级消费的酒店会员说什么,他把卡包收好,调侃一般回答我: 「闵林,你像个酒店销售。」 12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小块绵羊形状的金色吊坠。因为这是柏川第一个本命年,他又是属羊的,我便准备了这么一份礼物。他拿起吊坠放在手心左右晃了晃,告诉我: 「有点重。」我点点头: 「纯金的。」 他跟我开玩笑: 「回去以后我马上收进保险柜。」 「这个也是纯金的吗?」柏川从13岁的生日礼物盒子里拿出一块奖牌,摩挲着上面的英文字母,「闵林......插mpion......冠军?」他放下奖牌,又看向一边的奖盃,「这上面......也是儿童组大奖赛冠军......?」 「嗯,」我也摸了摸圆圆的金色奖牌,「这个不是纯金的,但是是我人生中第一块钢琴金牌。」 也是萧静文住院的时候,她想要的那张合照里,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块。 6岁那一年,我的钢琴老师看出我的天赋,以及抱着想要打击一下我略微有点骄傲自满的态度,为我报名了一场国际水平的儿童大奖赛,4到8岁的孩子均可参加。我从榆阳的基础选拔赛开始一路拔得头筹,两个月后随着萧静文和老师一同前往国外参加决赛,最后拿到了冠军。 其实那天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有点模煳了,只记得萧静文说好冷,厅内空调太足,她不应该穿裙子;只记得最后一个戴着眼镜的外国人叽里哌啦说了一堆外语,最后带着口音喊了一句「lin,min!」,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外国人念我们的名字是要倒过来的,还在想这是谁,我的老师一把举起我的手,大声喊着here! 「你13岁的时候我6岁,那一年我参加了人生中第一场算是有含金量的钢琴比赛,拿了冠军,他们给我了这块奖牌和这个奖盃。其实我在准备礼物的时候一直想的是实用性,或者你真的喜欢,所以这份礼物我有点纠结,只是,送给你的话......」 「我想和你分享我人生中所有的高光时刻,想和你一起站在聚光灯下。」 「我现在不需要你的回答,这是你的生日,我不会让你做出什么选择或者承诺,」看他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我挥挥手,指了指行李箱,「如果你不嫌弃这份礼物......就收下吧。」他摇摇头: 第95页 「不会嫌弃......这也是很有意义的一份礼物,我......我会好好珍藏的。」 我对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起身去给二人倒了杯水。 14岁的礼物是一条手织的蓝白色围巾,因为那一年榆阳下了据新闻所说『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而且现在天气也从晚秋逐渐过渡到初冬。 缝缝补补对于我来说不是难事,织围巾是的。我睡前根据网上的教程每天织一点,还私聊了直播间其中一个房管,让她教我织围巾。在听说这条围巾是为了送给喜欢的人以后,房管就像打了鸡血,每天晚上都在直播间后台问我进度,还翻出她家里的毛线录制视频亲自指导。不过很明显我的天赋不在于此,此刻这条成品围巾......不太经得住细看。 然而柏川偏偏就要细看,他仔细打量到我觉得不好意思,一把将围巾夺过来,随便团了团放进行李箱: 「我自己织的,不是牌子货。」 「嗯,这个针脚,看出来了。」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15岁到17岁的生日礼物,是根据他『上高中』这个情况来选择的。 15岁送的是一只刻了他名字的钢笔。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最后的选择是根据网上的推荐。 16岁送的是一本有着某位知名作家的亲笔签名的书,因为柏川在那一年,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榆阳政府的活动上发言时,说借用一句自己很喜欢的作家的话来勉励大家。而我是在搜寻引擎输入『柏川』两个字以后,在网际网路的角落里看到了他这段完整的发言。 我找到了那位作家的微博,根据微博上留下的联繫方式和对方取得了联繫。在得知我的请求是签名以后,对方痛快地答应了,还说都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人记得他。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对面又联繫我,说签名的时候总觉得柏川二字好像在哪里见过,回去翻了翻存放读者来信的收纳箱,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好几封来自榆阳市第一中学-柏川的来信。 柏川翻开书看到签名后也很是惊奇,听我说作者收到他的信,还对他有印象以后更讶异了: 「他收到了?可是我那个时候从没收到回信,还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看他的书了,当然后面新出的那本我还是买了。」 我笑地把靠在他大腿边的兔子碰倒了,赶紧扶起来,说了两句兔子对不起。 17岁的礼物是山茶味的护手霜----出于私心这买的和我用的是同款,我就是希望他和我有一样的味道,还有眼部按摩仪以及肩颈按摩仪。我是觉得那个时候学习很累,现在上班也很累,思维发散一下便决定买可以保护以及放松身体的东西。 他全部都收下了,在行李箱的一边放得平平整整。 「下一个我来拆吧,」在他把前面的几份礼物收拾好以后,我撑起身子将贴着18的盒子取下来,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撕开外面的包装纸,将包装纸折好放在一边,这才打开盒子,推到他面前,「这一年的话,我本来是想为你补办一个成人礼的,可是实在没想好用什么形式,要请人的话时间也不够了,所以......我准备了这些。」 盒子里是一套按照他的尺码订制的高奢西装,西装边上有三个小盒子,分别是在我们重逢那日被他丢掉,我后面又捡回来的那一对袖扣,还有我在榆阳买的珍珠袖扣和领带夹。 「希望你穿得漂漂亮亮地成为一个厉害的大人。」 「当然没有成为一个厉害的大人没有关系,普普通通的也很好,这些都不是被爱的前提,」我将盒子又往他那边推了推,蹭了蹭他的手背,「我依旧喜欢你。」 第47章 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了呢 「......你还是第一个告诉我这些话的人,」柏川勾了勾唇角,「这么多年来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我一定要做得很好,做到最好,才是合格的,才有资格被他人欣赏和喜欢,于是我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他带着不确定,重复一遍我的话: 「普普通通也很好......真的吗?」 「喜欢你的话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呀,无论你是什么样。不过在我们相遇的这件事里,如果你没有......」我本来想说因为他是一个已经坐到很高位置上的人,闵恺裕才会将他作为目标,找人给他送票,促成了我们的相遇;但我又不想在此刻提这种扫兴的事,话题一转,「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只是一个平凡小职员的生活?」 但是柏川好像懂了我的欲言又止,他主动接上我未说完的话: 「我没有想过,但是如果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职员,我们是不是就没有机会遇见了呢?」 「那从已经发生的事来说,确实得感谢柏总兢兢业业,也得感谢我弹钢琴特别厉害,」我开玩笑一般对他做了个抱拳的动作,「不过人生总有很多种可能啦,如果你过的是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生活,或许我们有一天会在路边摊相遇,你一边吃晚饭一边打电话抱怨老闆,然后被我听到了,回家以后跟夏侑宁说『哎我今天在路上听到一特别劲爆的八卦』!」 柏川正打开三个小盒子一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看到被他丢掉的那枚袖口时轻哼了一声,结果听到我这么说,将首饰盒放在地毯上,皱起眉头: 「我觉得自己不会说老闆不好。」 「那是因为你现在的位置就是老闆!」我假装抱怨,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第96页 此刻氛围很好,我再次蹭蹭他的手背: 「虽说不需要你现在回答,但是,我的,咳咳,刚刚的告白,你要认真考虑噢。」 柏川将西装叠好,平平整整地放在行李箱的另一层,伸出手去拿下一份礼物的时候回答我: 「给你加分了,闵林同学。」 19岁的生日礼物依旧装在一个扁平的盒子里,是一本红彤彤的证书。 「一直都是我给别人颁发证书,公司年会,政府活动等等,」柏川摸了摸证书表面的红色绒毛,将证书打开,「第一次遇到别人给我颁发证书的。」 「啊,」我挺直腰板,「所以说给你留下许多个『第一次』嘛。」 证书来自榆阳师范大学,是客座讲师的聘请证书。其实这一份礼物我是想当作18岁礼物送给他的,毕竟18岁上大学,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想着现在送他一份客座讲师的『录取通知书』。 只是我又觉得好像成人礼的礼物放在18岁更合适,便将聘请证书改为了19岁的礼物。 这是之前跟他一起去师范大学校庆的时候,下午跟在一堆人后面闲逛的时候听到的内容之一。庄律师问柏川毕业10年再次重返校园有什么感想,柏川回答好像和工作比起来,在学校那4年更好;如果有机会他也想时不时回来看看,重新感受一下课堂的氛围。 以学生身份重新感受课堂氛围不太可能,柏川目前应该是没有时间准备研究生考试的,他刚刚成为最大股东不久,肯定有一堆事情要做。于是我想到了客座讲师这种方式,在和师范大学相关负责人了解后得知,他们本来也有这个意愿,在今年扩招学生的同时聘请一些优秀毕业学生,如国家级运动员,社会企业家等等成为客座讲师,定期为大家开展专题讲座。 「这个应该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我问过了,每个学期需要做两次报告,时间可以不固定,不过你自行决定好后,要将时间和主题告诉他们,」我指着证书,「嗯,就是,再次借用了一下你的秘书这么一个名头,要是他们打电话跟你说什么,就是,帮我保密啊,柏老师。」 『柏老师』点了点头,将证书放进行李箱。 20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架天文望远镜,只是我购买的据说要从国外调货,调到今天都没到,我只好将品牌方的logo和购买记录列印在一张很小的卡纸上,和一个小型的天文望远镜模型放在了一起。 柏川拿起模型的那一刻脸上出现明显的疑虑,我赶紧告诉他: 「买了一个真的,看图片可大,人家店铺说要从国外调货,我怎么催都到不了,就,先拿一个模型顶一下......我是之前跟你去校庆的时候听到你大二想加入和创办天文社那件事,觉得你可能对这方面感兴趣......」 「......你对这方面感兴趣的,对吧?」我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 这个犹豫让我心里一凉: 「好吧,那你把模型放垃圾桶吧,到时候我改地址,让他们把望远镜送到我家里去。」 「没有这个必要,」他把模型收好放进行李箱,「诚实地说确实只在上大学的时候对天文这一块感兴趣,不过现在既然收到了这份礼物,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啊,可是,」进房间到现在我第一次出现懊丧这种情绪,「我是想每一份礼物都送你喜欢的,需要的......」 「嗯,这个也很好,」这一次他主动拍了拍我的肩膀,「无论是什么,我已经知道你很用心在准备,那我也会认真对待,不可能轻贱你的真心。」 我知道他没有责备以往那个『我』的意思,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思绪闪回了几秒。他说的道理我三年前自我反省时就明白,我虚情假意地跟他在一起只会伤害他一次又一次地真心对待,最后分手也是我活该;倘若我认真对待,他也会採取相同的态度。 可能是一时间我的情绪还未收敛,柏川将新的21岁礼物盒子递到我手里: 「你来拆这个吧?」 明明是他过生日,此刻还要寿星来照顾我的情绪。我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接过盒子的同时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拆开包装后拿出里面的一瓶香水递给他: 「就是我想着,这个年纪可能已经开始注意个人形象了,用髮胶抓头髮啊,喷香水啊什么的,就送你一瓶香水。很好闻的,你把胳膊伸出来。」 他很听话地伸出胳膊,由着我在他手腕处喷了几下,模样特别乖巧。 我没忍住捏了捏他的掌心,很快便松开。 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开始在我们之间萦绕,柏川抬高手腕闻了闻,露出满意的神情。看他这样我顿时又开始觉得自己今天的礼物准备的很不错,开开心心地将香水收好,把它和作为易碎品的积木小人仔放在了一起。 22岁的盒子里是一套学士服,还有学士帽。 「这......我知道你是想要庆祝我22岁毕业,但现在送......」他点了点盒子的边缘,「现在送或许还是有点太迟了吧?我拿回去挂着欣赏么?」 「当然不是,」我站起身,手伸出去将他拉起来,「咱们要转场了,拿上衣服跟我走。」 虽然有着些许的迷茫,他还是捧着盒子跟我一起离开了房间。进入电梯以后我按了26,靠在透明玻璃上和他解释着: 「柏文均跟我说你因为一些事情错过了毕业典礼,现在都快12月了,我也找不到正在办毕业典礼的大学跟他们商量给你一个机会体验一下......所以呢,我想了一个别的办法。」 第97页 电梯门叮的一声在26楼打开,这一层是酒店自己的办公层,有几个办公室和会议室。我领着柏川走到最靠里面的一间会议室,拧开门把手的同时招招手让他靠近一点,很小声地在他戴着助听器的耳边说: 「不要太惊讶。」 门被推开,偌大的会议桌上放着一些零零散散的化妆道具以及拍摄道具,桌边是一块落地的深蓝灰色背景布。在桌边坐着三男一女,见我们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唿。 女士是我请来的摄影师,今天专门来为柏川重新拍一组毕业照的;而那三位男士,则是柏川的大学舍友----我想着他大学毕业的时候谁都没见到,如今再把大家聚在一起,圆了十年前的遗憾。 联繫这三位舍友比找到当年那位和柏川玩得好的女孩要轻松得多。三位都不是榆阳本地人,甚至还有一位在国内最北的省份,毕业后纷纷回到自己的家乡工作创业。 我联繫上他们以后了解到毕业典礼那天发生了什么。简单来说就是柏川在无法参加上午的优秀学生发言以后,和大家约好赶在其中一位舍友下午3点的飞机票之前一定到学校,拍一组合照,大家再各奔东西。结果一直到最后一位舍友离开,柏川都没有赶回来,只是一直在宿舍微信群上说不好意思,真的对不起。 这十年来因为地理位置,以及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从未再相聚,在宿舍群里说的话也越来越少,只是偶尔在电视上或者微博上看到和柏川有关的新闻。其中一位听到我的名字以后还说知道我这个人,是柏川的前男友。我缓了几秒没说话,对面马上解释说他对同性爱情完全不排斥,老三喜欢谁,那就说明那个人也很好。 其实我不怎么样,我这么想着。 总之在我说明来意,并且包了来回机票和酒店的情况下,他们三人重新回到了榆阳,昨天入住了这家酒店。 三位男士看到我和柏川进来,纷纷惊叫出声。握手的时候这个说川子你现在真的完全就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了,那个说老三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帅。直面『川子』和『老三』这两个称唿让我在一边憋笑憋得好辛苦,而柏川还是一脸懵的样子让我更加想笑,招唿大家坐下慢慢说,随后告诉他们: 「这位美丽能干的女士会给大家重新拍一组毕业照,我也准备了你们几位的衣服。拍完以后请大家移步顶层的海景餐厅,报柏川的名字直接进去就好,我已经订了位置。」 说完又偏过头很小声地同摄影师讲: 「姐姐你和他们一起去,然后你不愿意一起吃饭觉得和他们不熟随便找个位置坐就行,上面景色可好,东西也好吃。」 摄影师对我比了个ok。 我想了想,又很小声地补了一句: 「到时候拍了什么,记得全部全部,统统发给我噢。」 摄影师一脸『我懂』的表情。 「好的,那大家慢慢聊,结束了发消息给我就好。」我对柏川点点头,随后退出会议室。反正也不用我解释,那三位男士肯定会告诉他事情的始末,我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时间和空间好好聊一聊。 按照原本的计划我这个时候也该出去找点东西吃,这么讲了一上午不说口干舌燥,饿确实有点饿了。只是可能因为今天起得实在有点早,在困意的驱使下我回到酒店房间订了一个小时的闹钟,然后倒头就睡。 和闹钟前后一起响起的,是不间断的微信提示音。我迷迷煳煳地抓过手机,打开来看到是摄影师姐姐发来的现场照片和算得上是花絮一类的照片。正在上妆的柏川,穿学士袍的柏川,还有笑着和几位舍友讲话的柏川,以及最后相机屏幕里还未导出的成片。 或许有着摄影师技术的加成,这几张照片里的柏川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此刻我才终于对于他也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慾的人有了一种实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未来可以多笑笑,因为我就最好。 [谢谢姐姐]我给摄影师发过去,同时保存了所有照片。 过一会对面回復道[刚刚结束,过程有点久,现在准备上去吃饭了。成片大概就是我刚刚怼着屏幕给你拍的样子,回去我修完发给你,柏总那边他要了我的联繫方式,我也会直接发给他一份。]我发了一个谢谢和辛苦的表情包,想了一会叫了客房服务,给自己随便点了一些餐食。吃完饭又睡了过去,这一次一觉完全是昏天黑地,像是要把昨晚失去的睡眠补回来一样。再次睁眼天已全黑,看到五分钟前收到的,来自其中一位舍友的消息[谢谢你闵先生,真的很感谢你提供的这一次机会,蛋糕很好吃,大家都很开心<握手><握手><握手>我们已经吃完准备回去了]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快速地回復了一句不客气,刚准备说点别的,听到外面厅里传来脚步声,这才反应过来柏川已经回来了。赶紧抓了一把头髮,整理了衣服,打开门的同时开始为自己解释: 「我以为你们还要多聊一会来着,要不要现在继续......?」 一句话还未说完,我看到站在落地窗前附身看着剩下礼物堆的柏川转过身,一双眼在客厅吊顶灯照耀下亮澄澄,眼尾红红,好像喝到有点微醺: 「快吃吧,等会奶油化了。」 我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桌子上有一块很小很小的蛋糕。 我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蛋糕,也没想到他还记得给我带。怔了几秒后马上说了一句谢谢,在茶几边坐下,尝了一小口自己亲自挑选的蛋糕: 第98页 「好甜。」 我又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柏川好像很骄傲的样子,挥挥手说不客气。 我从未见过他喝醉的样子,哪怕是现在这种微醺的状态也没见过,想必是今天很开心。他这个模样让我觉得可爱又新奇,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他招招手: 「要不要过来坐?」 他好像真的很认真地在思考,片刻后走到我旁边坐下了。 「还要吃蛋糕嘛?」我挖起一小勺问他。 「不了,我已经吃了两块。」 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又多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刚刚和舍友都聊了些什么,又比如今天收到的礼物满不满意。他的回答让我觉得应该是有一点点醉,他听得很明白我在问什么,也知道他自己要回答什么,就是反应和清醒状态下相比会有点慢。 我将蛋糕吃完,把小托盘和刀叉推到一边,撑在桌子上,试探性地问他: 「等会要不要继续拆礼物?」 按照我的计划,晚上还有几份礼物要拆。 这一次他回答得比较慢,咬字也有点一顿一顿的: 「不要了,我就想坐在这里看看海,然后,睡觉。」 「好,那你站起来一点,小心脚,我把茶几拖到窗户边去,好不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计划随时可以改。 他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我将落地窗边剩余的礼物推到一边,把茶几拖过去,喊他过来坐下。此刻海边栈道旁的路灯已经全部亮起,蜿蜒至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远方。柏川在看海,我看着他,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出声打破了房间内短暂的寂静: 「今天......你开心吗?」 他嗯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靠在茶几上。 「那......」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有点晕乎,我问他是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但还是字斟句酌地开口,「那你有没有一点,就一点,喜欢我了呢?」 【作者有话说】 *毕业照的拍摄方法可以参考棚拍毕业照*生日礼物部分还有一章就结束啦(*^^*) 第48章 是有一点的 结果这一次柏川反应很快: 「你套我的话。」 我有点不好意思,手指抠了抠茶几一角,刚想要说什么,他的声音又从一边传出来: 「我有点,头晕。」 我赶紧叫了客房服务点了一杯蜂蜜水和一些解酒药,看着他将药吃了,抿了几口水,想到刚刚没得到回答的问题,又看看他现在的状态,轻嘆一口气: 「那我们现在去床上休息好不好?」 他说好,撑着身子站起来,跟在我后面慢慢走向他的房间。我原本是想看着他躺下就离开的,结果他开始和自己的衬衫扣子较劲,很努力地和第一个扣子在做斗争。我实在看不下去又退了回来,拍拍他的手: 「轻点,轻点,我来。」 「......哦。」他迟疑了一下,松开手。 我替他解开最上面三颗扣子后,他说可以自己来。脱掉衣服以后完美的身形就这么直接展现在我面前,一时间我想看又觉得好像自己不该看,眼神到处乱瞟,直到余光瞄见他将酒店提供的浴袍裹上这才将视线收回。 他把助听器摘下来放在一边,到床上躺好,我眼疾手快地把准备掉到地上的被子卷了卷,按照他的要求将床头灯亮度调至最低,随后和他说了晚安。他语气嘟哝着也回復一句晚安,在我即将退出房间时又叫住我: 「闵林。」 「嗯?」我靠在门边望着他。 「......」昏黄的床头灯将这一段沉默无限放大,在我感觉自己即将被吞噬的时候,他说,「是有一点的。」 在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以后,我的心跳声似乎也被昏黄灯光无限放大,仿佛要跳出胸腔。 我靠在门边,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想要说的话,我想问一点是多少呢?又想说这个时候可以亲一下你吗?但我这么说会不会被他觉得是得寸进尺,给点好处就顺着竿子往上爬?我还想问他的一点喜欢,和我的超喜欢能不能匀一下,然后我们现在就开始谈恋爱? 打破我胡思乱想的是柏川再一次的「晚安」。思绪回笼,我也连续说了好几次晚安,随后离开他的房间。 我并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卧室,靠在他房间门上平缓了一下情绪,然后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 自他回国到现在将近半年,发生的一切在我脑海里像电影胶捲一般一帧一帧闪过。人人都说酒后吐真言,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安慰我。而他亲口承认的这一点喜欢,降落在我这片沙漠足以是久旱逢甘霖。 今天什么都很好,睡前我迷迷煳煳地想,希望我们都能做个好梦。 第二天我洗漱完来到客厅时,柏川已经醒了,正坐在餐桌边看手机。客厅里有一股淡淡的柠檬沐浴露的味道,想来应该是他今天早上醒来以后觉得不舒服便洗了个澡。见我出来以后说了声早上好,指了指餐桌上的早餐说了句坐,又问我: 「今天什么计划?」 「就是把剩下的礼物拆完,然后,或许你愿意的话,我们离开前可以去海边走走。」我尝了一口玉米汁,味道真的很不错,问他要不要喝一口。在得到拒绝以后耸了耸肩,「你现在还头疼吗?应该好了不少吧。」 第99页 他摇摇头,说不疼了,谢谢我昨晚的照顾。 柏川吃得比我快,等我吃完来到客厅,在昨天拆礼物的地方坐下时,他已经在一边正襟危坐地等着了,我顿时感觉自己有一种参加工作会议迟到,一推开门老闆直直地看过来那种感觉。清咳了两声,想起录像没开,又匆匆忙忙起身架好支架点击录制,回到礼物堆边坐下: 「好了,好了,那我们继续?」 他举起早就拿在手里,贴着数字23的盒子晃了晃: 「等你好久了。」 23岁的礼物盒子也特别小,打开来以后是一张银行卡以及小卡片。柏川在看到银行卡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哭笑不得掺着无奈的神情,虽然他没说话,全身上下写满了『怎么又是钱』。我赶紧点了点另一张卡片: 「你先看看这个。」 「知名耳科医生......市第一人民医院......」他把卡片翻来覆去看了看,「什么意思?」 「我是这么想的......」我看他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不知道他想到哪儿去了,「23岁不是你工作第一年,因为那些流言蜚语选择了只戴一边助听器么......但是现在你已经拥有了完全话事权,那我希望你可以重新配一对助听器,嗯,完整的一对,然后这张卡里是几万块钱,给你配助听器的钱。」 「就是......真正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如果有人敢说你,我也会帮你骂回去的!」我拍了拍胸,说得义正言辞,「而且......不要再拖下去啦,我害怕你两只耳朵听力受损会愈加严重......」 从他神色变得放松我可以感觉到,刚刚他可能真的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他摸摸自己的左耳,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将两张卡收好,没有放进行李箱,而是放进了他自己的钱包里。 24岁是他第二个本命年,因此礼物和12岁的差不多,只不过材质从金色绵羊吊坠变成了银色,绵羊的形状也不同。 25到27岁的礼物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我是按照出来工作以后的需求,在这三年循序渐进,分别送了手錶,一辆车----盒子里装的是车钥匙,以及一套房----盒子里装的是写着柏川名字的房产证。 这套房其实是萧静文留给我的房产之一,她当年在提前写好的遗书里将所有财产,包括三套房以及文裕科技11%的股份全部留给了我,我选了其中一套离白木科技最近,大概200平左右的房子当作礼物送给了柏川,上周末完成的过户。 在他准备打开28岁的礼物时,我按住了他的手: 「这样,这里面有一个礼物,嗯,你就看看外面,剩下的回去看。」 「外面?」他疑惑地瞥我一眼,「外面是......?」 我松开他,示意他将盒子打开: 「你看里面有一盒烟花棒和一个信封。这个烟花棒我本来是打算你昨晚拆礼物的话,跟你去海边把它点燃了玩一下的,毕竟我没有能力在滨海西区以个人名义放一场烟花,还打算给你写欠条呢......不过没关系烟花棒可以以后再玩,这个信封的话......」 「我指的就是信封外面......你就看看信封就好了,里面的内容回去看!!!!不要当着我的面看......」 他拿起那个普通的,毫无任何花色的信封,来回翻看了一下: 「你准备了什么只有我能看,你不能看的东西吗?那这个,是怎么准备的呢?闭着眼睛将礼物放进去么?」 「不是啦......」想到里面的内容,我变得有些扭捏,「我......就是这一年不是我们二人初次相遇么,我想着这一次我来追你,嗯,里面是......额,我,我给你写的情书。」 话音刚落,柏川上手就要拆开信封。我给吓得一把夺过来压进行李箱的最底层,嘴里碎碎念着回去看,回去看,真的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快速地把下一份礼物塞进他手里: 「看这个,这个。」 他声音很轻地笑了一下,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要拆开信封的行为是一种逗弄。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觉得明明都没当着我的面看,怎么好像还是有点脸热。 29岁的礼物装在一份文件袋里,里面是我为他写的另一首钢琴曲。 和三年前的情人节送他的那一首一样,整首曲子不到3分钟,且没有命名。三年前那首没有命名的原因我早就忘了,很大可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就是随手一写,想名字这么辛苦的事不愿意做;而如今没有命名是因为作曲的时候我自觉在这首曲子里倾注的感情过于复杂,取什么名字好像都不合适,如果柏川问我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么?这首曲子?」他果然问了。 我说出自己一早想好的回答: 「生日快乐歌。」 「这样,」他挑了挑眉,「那我该怎么听到这首生日快乐歌呢?」 我指了指盒子里面的微型数码录音机: 「我录下来了,就在里面,你想听的话,随时都可以。如果想听现场版,就告诉我,我也随时都可以。」 30岁的礼物是一条平安锁,和三年前给两只狗打的平安锁一起,在同一家店买的。我想那个时候他还在国外,我每天都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现在回来了,也是如此。 「这个,」他也发现了这条平安锁款式有点眼熟,「是不是和两只狗戴得很像?」 「对,是同一款。其实当时是我想让你一路顺风,平平安安,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所以给两只狗买了平安锁......也是一种寄託吧。」我对他笑笑,「但是现在很好啊,你回来,就很好。」 第100页 可能是没想到两只狗戴的首饰还有这个涵义,他低头看了一会手里的平安锁,认认真真地它重新放回首饰盒里: 「这个我也会好好收起来的。」 在他伸手去拿31岁的礼物时,我也将最后一份礼物,也就是今年32岁的礼物拿了过来: 「这两个一起拆。」 31岁的盒子里是一只耳钉穿孔器,和一个首饰盒。我将首饰盒打开,露出里面英文字母c的耳钉,推到他面前: 「我希望你能帮我打一个耳洞,再戴上这枚耳钉,这样就可以证明我是你所有。你不用现在做这件事,等你对我有很多很多喜欢,真正接受我的那一天再做就好。」 他望向耳钉的目光好像包含了很多,但我不等他继续细想,将拆开来的32岁的礼物也推到他面前,拿出里面一沓厚厚的文件: 「这上面的,是我给自己买的所有保险,而所有保险的受益人均是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能给你留下一点东西;」 「下面这几份是我的遗嘱,在我离开以后,所有财产,房,车等等,将全部赠与你。这份遗嘱已经经过律师公证,具有更高的法律效力。」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其实我不知道柏川想要说什么,说生日的时候提这个事情很晦气,还是他根本不需要这些?我只是看他攥着文件的手很用力,猜测他肯定要反驳我, 「这就是为什么这两份礼物要一起拆的原因,这一年你回国了,我愿意将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这个人,我的财产等等,没有任何保留。」 「你不要这么严肃啦,我有点害怕,」我拍拍他的手,对他扬起一个安抚性的笑,「这些都是以防万一,我说了要跟你一起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要一直~~一直~~缠着你~~做鬼也不放过你~~」 这一句用来缓和气氛的笑话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柏川将文件的边缘都攥出了褶皱。我突然感觉这两份礼物好像准备错了,我是不是在自作多情自我感动,其实人家根本不需要我这种所谓毫无保留,打个耳洞戴个耳钉就是专属对于他来说其实很幼稚。就在我的思绪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旁边传来他的一声嘆息: 「哪怕我对你只有一点喜欢,也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这些礼物在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之前,就已经准备了,所以没关系。」 「没关系吗......」他突然向我伸出手,大拇指的指腹摩挲过我的眼尾,「那你哭什么?」 「啊?啊?」我被自己惊到了,「我哭了吗?靠......好丢人啊。」 我抬起胳膊胡乱擦拭着,还不忘跟他解释: 「我这真不是觉得委屈,你懂吗,就是,我不是说准备的礼物你不喜欢,我就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要哭了,我没这么,这么不要脸!!」 「我是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生日的时候可能不该提什么离开这种话题的……」 「没有搞砸,生与死本就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事,不必这么介怀,」他往我这边挪了挪,很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不要哭,闵林。」 他叫我的名字好像有着很神奇的安抚作用,再加上本来也不是嚎啕大哭,眼泪很快便止住了: 「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他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最后这一份礼物有点重了。」 他松开手里的文件,将折皱部分捋平整,尽管纸上还是留下了痕迹: 「不,其实每一份礼物对于我来说都很有意义,今年的生日对于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会好好想想你这两天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份礼物的含义,也会很认真地思考接下来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他再次伸出手拂过我的眼尾, 「你愿意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我求之不得,很用力地点点头: 「那你想好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我会的。」 「最后一份礼物......你会收下的吧。」 「会的。」 「那,等会退房以后......要去海边走走吗?然后我送你回去。」 「好啊,我也很久没看看大海了。」他把文件整理整齐重新放回文件袋,偏过头看向我,眉眼弯弯,「作为交换----」 「下个周末陪我一起,去医院重新配一对助听器吧。」 【作者有话说】 生日礼物章节结束了,这里稍微和各位追更的宝宝说一下对不起。因为这个环节所需章节有点长,我是有考虑为了追更的连续性要不要全部写完一次性再发的,这样阅读体验也会好一点,只是中间我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写文的时间比较少,没有办法在需要更新的日子一次性发完,真的很抱歉。 不过我绝对没有水字数的想法,我认为送礼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我会用一个免费番外来弥补这一部分追更时给大家带来的不好的体验,也谢谢各位追到这里。 第49章 不需要他再为我牺牲 「你们两个一起去了海边酒店?」 我正坐在休息室的小隔间里和柏川讲今天做的这顿饭其中的搞笑歷程,刚讲到电饭煲忘记插电,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顾沅宜拿着平板进来,对着我噼头盖脸就是一句询问。 此时距离我们从海边酒店回来已经过了4天,这4天柏川都很忙,我只在电视新闻上见到了他几次。 第101页 先是在他那所谓官方生日宴上,看到他站在门口端着笑和每个人握手寒暄的新闻图和现场视频。新闻图上每一个人的神色都像是发自内心,实际上估计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从宴会结束后一些被邀请的集团少爷发的微博就能看出来----别出心裁地在大合照的时候挤到柏川身边,又别有用心地在发微博的时候将二人单独裁出来。 然后是前天正式开幕的榆阳市第五届科技文化艺术节,我在本地官方新闻台看到一身正装的他上台剪彩,一边按摩手腕一边听完了他的全部发言。而柏华晋的纪录片也在同一天上线了流媒体,美名其曰感谢和纪念,同时辛岚导演在微博发布了幕后採访。 我们在微信上的聊天除了星期一我祝他生日快乐,岁岁胜今朝以外,大部分都是从我这边发出去的日常分享,比如两只狗的照片;有互动的只有简单的几句早安和晚安,以及告知我第二天依旧不在办公室,不用做饭带过去,然后我回復一句好的,让他第二天早上上班前有空的话,记得泡泡我之前带过去的安神茶。 正因为他过去几天如此繁忙,今天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和他一起吃午饭,我几乎全程都在说话,好像要把过去几天没说的都补上。顾沅宜这莫名其妙直直冲向我的怒火在我看来打断了此刻的温馨----其实温馨也算不上,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聒噪了,因此我回答的语气不太好: 「首先,关你什么事,其次,你怎么知道的?」 他把手里的平板怼到我面前: 「上热搜了!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平板的同时瞥了柏川一眼,他扯过一边的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指了指餐桌边剩下的唯一一张椅子: 「坐。」 顾沅宜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又熄了火,在一边坐下了。 可能是因为最近都没有什么花边娱乐新闻,我和柏川去海边酒店被拍到的照片居然有两个热搜,【柏川 闵林 疑似复合】以及【柏川 闵林 酒店】,均在热搜榜前十。点进去看了看,不止有图片,还有视频,内容和角度都差不多,我们两个并排下车进入酒店,以及星期日退房后在海边散步。 可能是我看的时间有点久,等柏川拿出他自己的手机时,我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等我看完。略微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将平板放回餐桌上,告诉顾沅宜: 「我们不是那种意义的开/--房,你懂吗?」 「就是,我们只是一起进了酒店,睡都是睡不同的床,而且我是为了给他送生日礼物才约他去酒店的......」说到这里我觉得越描越黑,声音也小了下来,「不好意思,这个确实是我的问题,我没有考虑到可能会有狗仔跟拍这一点......」 毕竟在当时那场柏川回国后我的第一场直播,因为提到柏川导致直播间上了热搜,后面被顾沅宜警告了以后,我就一直在尽量避免给对方造成影响;平常来白木科技上班我没有将车停在室外,而是直接开进公司地下车库,再从车库坐电梯进入公司,被狗仔偷拍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可能还是我疏忽了。 顾沅宜说得振振有词: 「虽说现在柏总对公司拥有绝对控股权,毕竟刚刚接手不久,底下对于此事不满的大有人在,这种和同性进出酒店的新闻爆出来谁知道会不会成为......」 「查到哪个公司发布的吗?」柏川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地打断了顾沅宜的话。 「公司查到了,但我问是谁提供的信息时他们说是收到了匿名投稿,我怀疑是知道了但是不肯说......」 「那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查出是谁投稿的照片么?」柏川定定地看向顾沅宜,「我也对这件事不满,但原因是这位,匿名投稿者,」 他把匿名两个字咬得很重, 「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我不希望私底下的个人生活被打扰;而不是因为我的性/--取向被再次拿出来曝光在大众眼皮底下,成为他人可能攻击针对我的理由,如果其他股东企图利用这件事将我拉下水那只能说他们算盘绝对会落空。和同性之间传出绯闻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么,沅宜?」 我能很明显地看到顾沅宜此刻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无措,而柏川的话也让我想起三年前我们被偷拍的照片满大街飞的那会。其实我一直都不清楚他对那些照片是什么态度,那个时候热搜上得快也撤得快,有的时候我才存了一两张图,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那一次他怒斥狗仔的闪光灯,伸手去捂相机镜头时被抓拍的图,下一秒刷新就发现博文不见了,可能是他撤的热搜。 那个时候被曝光对于我来说丝毫没有损失,我也毫不关心这件事会对柏川造成什么影响。现在想来他在意的是我们二人的私生活不应该受到打扰,而不是觉得两位同性的爱情不应该出现在聚光灯下。 我有种这个时候该跳出来和稀泥的感觉,绞尽脑汁了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憋出来一句: 「那个,夏侑宁他们家涉足娱乐行业比较多......我可以找他问问。」 两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放在我身上,侷促的人变成了我: 「嗯,就是......无论怎么样,可能还是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查清楚一点比较好,我等会就跟他说。」 小隔间里瀰漫着尴尬的沉默。顾沅宜像是在看柏川的脸色,柏川不说什么他就不说;而柏川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也没说话,片刻后挥了挥手,说那就麻烦夏侑宁,随后开始收拾餐桌上还摊开的保温壶。 第102页 顾沅宜站起身想要帮忙,柏川说了一句工作要紧,他咬咬牙便离开了。随着休息室的门喀哒一声被关上,我轻轻扯了扯柏川的袖口: 「别生气。」 「嗯,没生气。」 「......」我从他的表情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想了想还是问,「要不要我在微博上发一个声明?就说我们目前的关系,然后说明去酒店的原因等等。」 「没必要将自己的私生活解释给别人听,满足那些人的偷窥欲。」 我说了声好,拿着两人收拾好的碗筷走向小厨房。 我当天回家后就告诉了夏侑宁这件事,他满口答应下来帮我处理,还问我新闻上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跟他说的话和对顾沅宜说的话差不多,确实去了酒店,但不是那种开/--房。夏侑宁哦了一声,说他不懂,然后从电话那边传来一句: 「加油。」 这件事背后主使人或许真的藏得很好,调查需要费一点时间。我周四和夏侑宁说的,直到周六上午在家上手语课的网课时,才接到他铺天盖地打过来的电话。 网课本就比线下课更需要集中精力,无论怎么样接电话都不太好。只是来电音一直在响,我不得已在第7次电话结束后趁老师不注意,快速给夏侑宁发过去[我在上课,马上下课了,你等会]对面哐哐甩了好几个连结过来,紧跟着一句[别上了我的祖宗,天塌了,天塌了!!!别上了!!!][你和柏川那些图是你爸找人拍的,然后现在你爸在开那个关于闵青婚礼的新闻发布会,锅全甩你身上,他还说知道你做了很大的错事,希望你好自为之什么的!!!]我惊得手机差点掉地上,在网课直播间给老师私聊了一句[老师我有急事不好意思先走了,真的对不起],然后退出在线课堂,快速地浏览夏侑宁发来的那些连结。 我在医院把闵恺裕的全部联繫方式拉黑以后,完全没有在乎过他最近在搞什么,而距离婚礼也过去半个月,我以为他的发布会就是嘴上一说。没想到他会选择今天召开,新闻标题不外乎是什么 【新能源瞿氏震怒,认为自己女儿不被重视】 【文裕科技闵恺裕怒斥大儿子闵林目无尊长为所欲为】 【本市两大巨头联姻或将取消?文裕科技股价大跌!】 【「......为你兜底」,闵林究竟做了何事?】 [我靠,他是不是老了脑子不清醒,我做了什]一句话还没发完,手机上方弹出来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我在媒体手里拿到了很有趣的一个视频,目前还未散播出去,今天下午回到本家,不然我会把这个视频发出去]紧接着是一张图片,虽然模煳,能看出来是我在柏川的书房里翻着文件。 这是从三年前惠姨拍的视频里截出来的。 我大脑里轰的一声,很快逼自己镇定下来。这个视频发出去不止给我一个人带来影响,白木科技其他对于股权转让以及人事变动心怀不满的人绝对会拿此大做文章,痛批柏川三年前引狼入室,如今知道我是什么人却还和我纠缠不清,哪怕我确实没有偷他们的信息。 镇定下来以后我捧着手机,大脑在飞速思考。这个陌生的号码不是闵恺裕就是他身边的某个律师,而他如此大费周章,不是拍照片又是从媒体手上拿到视频----先不论这个视频媒体是如何获取,他绝对像三年前一样,不是想让我做什么事,就是想从我手里获得什么东西。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有和柏华晋的谈话录音,那份录音不仅能证明我自己的清白,甚至还能将他拉下水,尽管我觉得他的律师会费不少力气将他捞出来。 手里有筹码,我的心跳逐渐趋于平稳,盯着手机几秒,随后回復[明天回]我下午还要陪柏川去医院配助听器,不可能失约。 而闵恺裕需要我,我赌他会接受我的条件。 果不其然,对面很快发回来[明天早上10点]我长出一口气,将手机锁屏丢到一边,仰靠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此时此刻我终于意识到,如果不处理好和闵恺裕之间的关系,他永远会是横亘在我和柏川之间的一座山。 这本就是因我而起的事,这一次我必须站出来负责。我也想证明给柏川看,三年来我有成长,我不会再让他成为我和闵恺裕两个人斗争的牺牲品,也不需要他再为我牺牲。 三年前柏川为了我而出国这件事本就不应该发生,如今这一次我希望谁都不用再做出选择。 【作者有话说】 两个木要站起来扫平一切阻挠他谈恋爱的障碍(*^^*) 第50章 你好,我要举报…… 「你心情好像不好,」我们两个正坐在诊室外等待医生,柏川将手机收起来,偏过头看着我,「因为今天上午你父亲的发布会?」 这一路上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情绪,还是被他看了出来,可能强装欢笑在他人看来有点明显。不过不是因为那场发布会,而是因为后续闵恺裕的联繫。 有了萧静文的事情在前,这一次我是打算告诉柏川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医院作为一个谈严肃事情的地方不太合适: 「也不是......我等会有点事要跟你说,配完以后如果时间还早,我们找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吧?」他点点头: 「前几天我有听到一些流言,说瞿氏对于那场订婚宴一直都不太满意,可能你父亲和那边一直没谈拢,迫于压力选择在今天召开发布会。瞿氏的新能源这两年在榆阳......确实大家都觉得它大有一日千里之势,想来你父亲应该挺看重这一次联姻。」 第103页 「我知道他很看重,但是他怪我这没道理啊,」说到这里我有点愤愤不平,「就是,他怎么说其实我都不在乎,但是这种无妄之灾我真的??他怎么不怪柳成英,不怪那位富家子弟啊?」 「无能的人就会怪罪他认为最好拿捏的对象,」柏川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不必为这些事生气。」 我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医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对我们二人打了声招唿。我咽下嘴边的话,站起身: 「我们现在先进去吧。」 配助听器的流程比我想得要复杂。先是询问病史,医生对于耳聋发生的时间,有无耳鸣眩晕,助听器佩戴时常等等进行了事无巨细的询问。在听到他一直长期只佩戴一边的时候进行了义正言辞地谴责,有一瞬间我感觉好像回到了高中课堂,而柏川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的神色,时不时地点点头,像一个非常听话的学生。 随后就是各种各样的检查,医生说的时候我根本没听明白,做检查的地方也婉拒我的进入。我倒不在意这个,因为他们拒绝我的时候称唿我为家属,我给这两个字搞得晕晕乎乎的----我跟柏川长得一看就不像,很明显他们说的『家属』不是弟弟的意思,那是什么就不言而喻。 我偷偷看了眼柏川,他没有反驳。不过我坐在外面等待的时候乐了半天,后面才反应过来他那个瞬间为了做检查,早就把助听器摘下来了,估计完全没听到医生和护士的话。 「切,」我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晃了晃腿,自顾自地嘟哝着,「反正我会成为家属的。」 从做检查开始我在外面又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趁这个时间看了看微博,我和柏川的热搜已经被撤下来,输入我们两个的名字进行搜索也搜不到什么东西。但当我单独搜索我自己的名字时,微博广场上有不少对于我『毁掉』闵青订婚礼的讨论,以及关于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家里人辛苦为我兜底』的猜测。 有一些人的猜测真的毫无道理,我越看越觉得离谱,切换到微博小号随后点了举报。夏侑宁在这段时间也给我发了不少消息,他拜託他爸的公司下场控评,但说实话,那些评论着实有点尴尬。 我觉得我该回应一点什么,虽不在乎闵恺裕将我贬得一文不值,对一直支持我爱我的粉丝还是得负责。只是我拿着手机很认真地想,直到柏川出来问我「在干什么呢?」,我都没想好怎么发,讪讪地站起来,围着他转了两圈: 「怎么不是新的助听器?」 「入耳式的,今天刚取了耳膜,大概要5-6天,直接寄到我填写的地址。」 「噢,噢,好,医生说这个合适就好,」我又打量他两眼,「是用我给的,那张,额,资金卡吧!」 他抬脚往医院外面走: 「那是自然。」 此刻离吃晚饭还有一点时间,在问过柏川的意见以后最终还是去了离他住的小区比较近的一家咖啡厅。在我们刚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收银台边的服务员就和柏川打了声招唿,想来他在闲暇时刻来了不少次这家店。 因此坐下来以后我很自然地问他: 「有没有推荐?」 他低头拿出手机扫桌上的码: 「我每次只喝同一款。」 「噢,」我也不气馁,「那我要和你一样的。」 事实证明在饮品口味这方面我和柏川确实不能强凑。面前这杯咖啡在我看来就是棕色的苦水,和药完全有得一拼。一口喝下去我完全来不及掩饰自己的呲牙咧嘴,反观坐在对面的柏川面无表情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问: 「要和我说什么?」 我手忙脚乱地往咖啡里加糖和奶,皱着眉头再次尝试了一次,勉勉强强觉得还行,把杯子放下,开始诚实地给柏川复述上午收到的简讯,我的回覆,和一些想法。 「不过我没有搞懂的是,」看柏川除了皱眉以外没有别的动作和表情,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怎么会有那个视频呢?难道他联繫了你爸爸?什么,额,所谓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之类的......??」 短暂的安静后,柏川给出了否定回答: 「我也不知道。」 紧接着他继续问, 「那你明天早上回别墅区,是要说什么,做什么呢?他是有你的,所谓把柄,但你手上不是也有录音?直接将录音摊牌不好么?」 「就像我刚刚说的,我当然可以告诉他自己手里有证据,让他随便发,但不可否认的是视频发出来会对你造成影响,这是我最不希望的一点,无论是你们公司那些人会拿三年前你我的感情说事,还是说现在你不辨是非又和我走得很近,」 我非常坚定地看着柏川, 「我想既然他需要什么,我和他之间应该是交换的形式,那我也能向他要一些东西。比如让他不要再来给你制造事端,毕竟热搜那些照片就是他拍的.....闵恺裕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一个还算合格的商人,言而无信不是他的作风。」 柏川再次皱了一下眉,我以为他对我的话很不满,但最后的最后,或许是我语气里的不容置喙很明显,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星期日早上我提前半个小时便到了闵家别墅。我不知道奶奶在不在家,只知道一进来以后两个保镖砰地一声就把大门反锁,陈雨也在,一双眼从我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我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随后来到我身侧站定。 第104页 我恍惚间产生了一种今天要是不答应闵恺裕提出的要求,就不能从这里走出去的错觉。 「你很准时。」闵恺裕坐在我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直接进入主题,「三年前你做的事,如果不希望媒体知道,只要答应我提出的条件就好。」 可是三年前我根本就没做那件事,我在心里冷哼一声,总觉得此刻闵恺裕的盲目自信很搞笑,面上不显,冷静地反问: 「什么条件?」 他将茶几上的文件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需要你手里,你妈妈留给你那11%的股份。」 「......??」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条件,脑子卡了一下壳才反应过来,几秒前的冷静全无,「我/--操,你怎么敢的?!」 萧静文本身的工作并不在文裕科技,但这11%的股份完全是她应得的----作为一直支持闵恺裕的人,甚至我认为这11%都给少了。她留给我的东西本就不多,闵恺裕如今还想把这一部分要回去? 「为什么?」我站起来,又被陈雨按回去,「你给我个理由。」 「呵,还要理由?还不是因为你?!」闵恺裕不甘示弱瞪回来,「如果不是你在闵青订婚仪式大闹一场,现在瞿氏新能源对联姻动摇导致公司股价下跌,内部人心动盪,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我怎么会需要你的股份?!文裕科技是我的心血,我不可能离开!」 「公司是你的心血,好啊!那我妈为你做的那一切算什么?算她自我感动是吧?!」此刻我的语调完全提高,进门前想的冷静理智心平气和完全抛掷脑后,「你到底把我,把萧静文当作什么?!你人生路上出现的一个不值一提的插曲吗?!你在我两岁就出轨,你怎么想的?!?!」 闵恺裕看上去完全不理解我这番话: 「如果当初萧静文没有怀孕,我不可能会和她结婚。」 我抄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就要砸过去,随后再次被陈雨按住。这一次他直接没松手,两只手很用力地按着我的肩膀,将我钉在座位上。站在门口的两位人高马大的保镖也向我靠近,其中一位腰上别了电击枪,另一位别了像是电棍一类的物品。 闵恺裕在文件又往我这边推了一点: 「签了。」 我感觉用了好几分钟才勉强将理智拼凑回来,视线在两位保镖脸上来回看了几下,最后深吸一口气: 「你要,我可以给,这个东西,我可以签,但是我有自己的条件。你不要说我不答应就把视频曝光什么的,关于那份视频,我不知道你怎么搞到的,但我有证据证明其是否完整,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赌一下看看。」 「......你有证据?」闵恺裕狐疑地看着我,「什么?」 我回头瞪了陈雨一眼让他松手,随后再侧过身子: 「你不信,我们可以赌一下。你要想清楚,我今天来这里,就证明我手上肯定有筹码。」 「......」他很警惕,「说说你的条件。」 「第一,」我看着他,「之前拖着让你没办法和叶莉结婚,这种报复方法太幼稚了,是我的错。萧静文一定不愿意死了还和你绑在一起,等会我就叫人将她的死亡证明拿过来,明天周一,你去办理一张和她的离婚证。」 这个条件对于闵恺裕来说似乎正中他下怀,我扑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兴奋。 「第二,我将这股份转让给你以后,不要再用和柏川有关的事来威胁我或者胁迫我,也不要再打扰我们二人的生活,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答应你的任何条件了。而第三点是我刚刚说的两点都要加入你这份合同,」我点了点桌上的文件,「我需要一份法律承认的文件,不然你拿了股份翻脸不认人。」 虽说闵恺裕在交易方面言而有信,就像三年前那般说到做到最后还是进行了捐赠,有一封书面合同还是更保险。 这两个条件对于闵恺裕来说完全稳赚不亏,再加上这11%的股份对于他来说很重要,这一次他答应得很快,甚至还有点轻蔑: 「我以为是什么......可以答应你。」 他给了坐在我左侧,他对面的律师一个眼神,对方很快开始工作。没一会一份新的合同推到我面前,这位律师还贴心地为我指示了我新提出的条件在第几页。 我翻了翻对方写的条件,不愧是律师,甚至还补充了一些我没想到的点,比如『威胁,胁迫』包括何种形式,『打扰二人的生活』又包括什么。我将这一部分来来回回确认了几遍,拿起钢笔在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晚上我彻夜难眠,萧静文和柏川两个人的身影交替出现在我脑子里。在搜索了许多资料,谘询了两三位律师以后,于天一亮就给柏川打去了电话。他接起电话以后的语气很明显是被我吵醒,但还是耐着性子问: 「怎么了吗?」 我将自己接下来的想法和他说了,一段时间电话里只听得到我们二人的唿吸。 大概3分钟过去,我听到他在电话那边喊我的名字,听起来已经完全清醒: 「闵林。」我嗯了一声。 「没必要这么做,或许还有别的方法。」他说。 我紧紧攥着手机: 「我可以将那11%的股份给出去,给任何一个真心为公司发展壮大着想的人,但绝对不是给他......而且我怕就算签了合同,他以后还是会因为我而针对你......我不想你再卷进我和闵恺裕的事情里,但要我离开你,我做不到,」 第105页 「既然这样,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又因我的自私不想离开你而导致你再次受到影响,那我就应该站出来解决这件事;我知道肯定还有别的方法,但权衡之下我觉得这个最有用可能也最快,毕竟手里就有证据,」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问过几个律师了,他们给出的答案都差不多,都是专业的,这样做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很大的影响,而且我也有后续的其他安排。」 又是一阵沉默。 「我......」我看着被我吵醒,迷迷瞪瞪跳上沙发在旁边又躺下的两只狗,「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告诉你什么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之类之类的,你不要有压力;是因为答应了你不要对你隐瞒,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不行,所以才告诉你的。」 「而且,我,我怕你好几天没见到我,还想我呢,哈哈。」我开了个玩笑,但很明显没什么用,他依旧没有说话。 无奈之下,我只好告诉他: 「那你三年前因为我选择出国这件事又怎么说?虽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当我是为了还你这一场人情吧,这样或许让你没那么不知所措和尴尬。」 他僵硬地回答: 「我很早就说过,我不需要,那时的我愿意做这件事。」 「嗯,那这一次,现在的我也愿意,没事,放心吧。」我没等他的回答,很快挂断了电话。 在这之后我拒绝接听了他的5次来电,给夏侑宁发去消息,让他在未来大概15天以内好好照顾我的狗,又交待了一些其他事情;随后登录直播软体,在后台管理群发消息,麻烦他们帮我请两个星期的假期,我会很快回来。 做完这一切,我躺在沙发上发愣。时针指向9时,我收到了和上次相同的陌生号码发来的图片,是两本离婚证,随后是一个快递信息,证明其中一本离婚证已经发往我家这个地址。 我长出一口气,拨打了那个昨天晚上就烂熟于心的电话: 「餵?你好......嗯是的,我要进行举报,榆阳市文裕科技董事长闵恺裕,伙同其大儿子闵林,涉嫌非法获取他人商业机密。」 第51章 音音,回家 「......这些是你的东西,这是解除拘留证明书,」对面的人将一张纸推过来,「你的家人在外面等你。」 我拿过证明书,没有告诉他无论外面是谁都不可能是我的家人,只是低声对他说了句谢谢。 往外走的时候我低头往手心里吹了几口气,觉得3天过去了,今天貌似是最冷的一天----因为闵恺裕的律师强行要求扣留人证,以及我提供的证据只能证明我确实没窃取他们的信息,但从录音里,我对柏华晋的口述中,无法判定我确实被闵恺裕所胁迫,警察需要找到进一步证据,因此我被拘留了3天。 16人一个房间,吃的是最简单的菜,每天我感觉自己几乎只睡着了2到3个小时。 第一天我刚被带到警局的时候,正好碰上被带来调查的闵恺裕和他的律师。从他的穿着打扮能看出来应该是从民政局出来,在回家的路上这段路之间被带走接受调查的。这一次我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辱骂冷眼旁观,只是很奇怪他明明不是突然烂掉的,我为什么发现得那么晚。 而第一天下午,我就在警察局见到了庄律师----我现在知道了她叫庄晴。 这一次我没有打算聘请任何律师,因为我觉得根据自己前一晚做的消息检索以及和一些律师的交流可以得知,只要证据充足,且我积极配合警方调查态度良好,最多会面临的是拘留以及罚款。 因此见到庄律师的时候我是非常惊奇的,很明显她是受了柏川的委託而来。 她一见到我就直接切入主题,想来也是在柏川那里了解了事件的全部经过以及目前我所掌握的证据。她的观点和警方的观点一致,在我和柏华晋的录音里,只是轻飘飘的一句『闵恺裕要我去偷文件,你怎么知道?』,并不能成为闵恺裕胁迫我的有力证据,警方需要从别的证据入手,比如询问当时萧静文入住的医院里的相关工作人员。 再加上这个案子涉案人员众多,目前还有钱平和惠姨没有缉拿归案,因此对于我是肯定会採取拘留的措施,后续根据警方的进度,考虑是否取保候审。 「被拘留的话条件会有点辛苦,这个......你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事先应该也有了解。」庄律师略微有点迟疑地看着我,「每天要很早起床,吃得也很差。」 我先是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没关系的,我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那好,其实一般72小时之内就会将你放出来,相信警方,」庄律师拍了拍我的手背,「当然啦,也相信我。」 我抿着唇点了点头,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很小声地问: 「他还好吗?不生气吧?我......我后面没接他的电话。」 庄律师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带有安抚意味的笑,同样小小声地回答我: 「他生气的话,就不会把我从外地喊回来了。」 我很认真地给她鞠了一躬,说谢谢她。她挥挥手说不用谢,只是让我出去以后一定要和柏川好好地聊一聊,随后像那天在医院一样,被关上的审讯室门外,她的高跟鞋声音逐渐变得模煳。 第二天下午,在结束了室外活动以后,隔着玻璃窗和铁栅栏,庄律师为了我带来了好消息。 第106页 警方去了当年萧静文入住的医院,虽说医院的录像设备相较于其他地方,会将录像保存得更久,但三年前的录像还是早已被覆盖。有几位护士都说对当年在医院门口的争执有印象,在看过我和闵恺裕的照片以后,也确定了产生争执的主人公就是我们父子。 但这些不算太充分的证据,在警方坚持不懈地问询下,他们最后发现,当年我和闵恺裕在门口的争执,被一位经常出入医院的女士录了下来。 这位女士因为孩子身体虚弱的原因,在这三年来频繁进出医院。警察问话时她在护士台边听了个大概,然后突然就说她对那场争执很有印象,还有视频,当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录下来的,完全没想到后面会有用。说着还告诉警方她去年换了手机,不一定找得到,最后是在网盘的自动备份里找到了当年录的视频。 按照庄律师的说法,视频很晃,但从偶尔的几帧里能明显看得出来,站在医院玻璃门边的两个正在说话的人是我和闵恺裕,也很明显地听到闵恺裕说如果我拿不到文件,他就不会进行捐赠登记,最后几秒视频里就是我很大声的责骂,以及闵恺裕非常冷静地告诉我『他是一个商人,不做亏本的事』。 「那很好啊,」我也不免有点激动,又问她,「那个,网上那些信息,舆论什么的......?」 我进来之前直接告诉夏侑宁,大概两个小时后闵恺裕会被带去警局审问,我需要他父亲的帮忙,让一些小型娱乐公司将这条消息散播出去。 目的就是为了动摇其他在暗处一直摇摆不定的人,希望给那些人造成一种闵恺裕即将失势的现象,以此来看看会不会有人出卖他,爆出更多信息。 果然这一策略奏效了,庄律师告诉我就在今天早上警方接到了匿名举报,举报内容是关于闵恺裕接受贿赂,以及偷税漏税;柏川在这方面也有提供帮助,他以高报酬为诱饵,套出了一些和闵恺裕有私联的人的话。 目前这些还有待核实,一旦罪名成立,加上教唆他人实施有指向性的犯罪,就算有非常厉害的律师进行辩护,闵恺裕也绝对会被判个好几年。 「好,那好,好......」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重复好这个字。 「你都瘦了,」庄律师隔着玻璃窗望进来,「没事的,应该晚些时候会通知你,明天就能让你出来。」 虽然菜确实很难吃,昨晚也没有睡好,但我不觉得能这么快看出来自己瘦了: 「没有那么夸张啦。」 庄律师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照顾好自己,他很担心你。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天气很好,我回到了闵恺裕还没有发家时,我们一家三口住的由工厂提供的小区。离小区大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很小的儿童乐园,里面有鞦韆,跷跷板,摇晃木马等等。 我往里面走了几步,就看到萧静文坐在鞦韆上。她穿着她最喜欢的那条紫色碎花裙子,见到我以后脸上流露出很明显的惊喜,拍了拍鞦韆旁的空位: 「音音,快来。」 这个称唿我真的太久没听到,那一瞬间几乎落下泪来。 「你去哪里了呀,」我刚坐下来,萧静文很担忧地看着我,「我感觉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 我抬头望着天,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没去哪里啊,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妈妈。」 「那你最近过得好吗?」她捏了捏我的胳膊,也说了一句,「你都瘦了,是不是还在挑食?」 我很快否认,说自己吃得很好,睡得也很好;还告诉她我现在会自己做饭了,中餐西餐都会,每天都把自己养得很好。 萧静文很欣慰地靠在我的肩膀上,语调轻松: 「那钢琴呢?还有在学吗?」 我跟她讲了过去三年来我参加的一些小型比赛拿到了冠军,也和她讲我的直播。我说网上有好多好多人都很喜欢看我的直播,因为我的钢琴演奏也很喜欢我,我还凭藉自己的努力在鹤望兰大剧院开了一场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演出。 她应该是在笑,我能感受到肩膀处传来轻微的颤动。她一边笑一边夸我: 「音音好厉害。」 我依旧保持着望天的姿势----不然总感觉自己要哭,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她说了很多话,大部分都是围绕过去她不在的这三年。说到最后我顿了顿,还是选择告诉她: 「妈妈,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那很好啊,他人好不好?对你好不好?」 梦里的我拼命点头: 「好,他很好,对我......之前,不,现在也对我很好。」 「嗯,那就好啦。」萧静文说完这句话,从我肩膀上起来,脚尖微微用力撑动着鞦韆,很快鞦韆小幅度地晃动起来,「你小的时候还不会这样盪鞦韆呢,总是要我在后面推。」 我在梦里终于流出了眼泪,这个举动好像把萧静文吓了一大跳。我一边哭一边哽咽地问她会不会怪我,是因为有我的存在她才被限制在这个毫无温度的家里,而如今我举报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将这个表面还看得过去的家拆得支离破碎。 「不会啊,」萧静文停止了晃动鞦韆的动作,待鞦韆完全恢復平稳后,扯着连衣裙袖子很温柔地擦拭着我的眼泪,「你一直都是那个让我觉得幸福的存在。」 第107页 「你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所以,要幸福啊,音音。」 这是她在梦里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醒来以后就再也没睡着,枕着被泪浸湿一小块的破旧枕头,一直睁眼到今天早上起床铃响起。 「行了,别站这里,快出去,」门口站岗的警卫打断我胡思乱想的回忆,大声地催促着,「你赶紧出去我们要把门关上的。」 我说了两遍不好意思,迈出了厚重的铁皮大门。在我双脚都立于大门外,深吸一口所谓属于『自由』的空气时,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我的额角,随后是鼻尖。伸出手在空气里胡乱抓了抓,才发现开始下雪了。 此情此景好像特别适合伤春悲秋,我往前走了几步,只是还没好好感嘆一下自由,视线里很快出现一抹黑。这道身影快速地向我而来,在离我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我的视线终于聚焦,看清了面前的人是柏川。 我来不及思考太多,第一反应是想躲。我觉得自己现在状态不好,再加上刚从里面出来,或多或少身上可能都带着一点『晦气』;而且因为我后面挂断了他的多次来电,尽管庄律师告诉我他不生气,我依旧有点担心。 只是柏川没给我躲的机会。在我下意识地抬脚要往右走的时候,他直接拉住我的胳膊,把一件大衣披在我身上的同时,顺着披衣服的动作将我揽进怀里。 他双手环住我的腰,脑袋埋在我的肩窝,说话声音闷闷的: 「对不起。」 我惊得在他怀里挣扎,让他放开我,觉得这才刚走出来几步路,后面万一还有人在看,再说了怎么轮到他和我说对不起: 「不是......你有什么错?你别,你先放开我......」 环在我腰上的手力度逐渐变大,他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在你进去之前那个早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应该告诉你,很多天不见面,我确实会想你,所以能不能不要这么做。」 我突然就停止了推开柏川的动作,手垂下去片刻又再次抬起,迟疑几秒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这时我感觉到自己肩膀有一点凉意,我不认为是他在流泪,肯定是因为雪落在了我的肩头。所以我也没有问,沉默地抱着他,直到他主动松开我,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没有去看他的眼睛,错开他的目光,然后发现如今他两只耳朵都戴了助听器。 黑色的,崭新的。 我再次往手心里唿了几口气,搓了搓手,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佩戴的助听器,随后虚虚地捂住他的耳朵。他就着这个姿势微微附身,然后一个很轻的吻印在我的额角。 我听到他声音干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叫我名字,他说: 「音音。」 「走了,回家。」 我跟在柏川身边,看看我们两个牵着的手,又偏头看着茫茫细雪洇进他的黑色大衣,随后消失不见。 这是榆阳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第52章 是喜欢你 我以为上车以后我们不会像刚刚走下山那样一直沉默,还想问问他是不是从今天开始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是不是想好了之前那个问题的最终回答。结果可能是因为车内暖气太过于充足,而我过去几天又实在没睡好,上车以后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窗户外是柏川居住的别墅区的景。 「噢,噢,这就到了,」我蹭地一下坐直,因为动作太大撞到了头,呲牙咧嘴了好一会才继续说,「怎么来你家啦......」 柏川下车绕到我这边,把门打开以后揉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不知道你所居住的具体楼栋,想问你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便没吵醒你。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好好吃饭和休息的地方,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去。」 我赶紧点头,心下却一惊,这说明我真的是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毕竟关于上车后发生的事,我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摸了摸柏川吻过的地方然后偷偷笑了一下,一抬眼就发现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我。 随着铁门打开时发出的轻微晃动声,我再次进入到了这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和上次在门外随便瞄了几眼后得到的结论一样,花园里的鞦韆已经不见了,但几处花圃还留着。这几处花圃也是因为三年前我说外面入户小花园太空旷,他便找人来将花园改造了一番,此时因为季节的原因,之前瞥见的花簇已枯萎,做点缀的只有很快消失的细雪。 在柏川伸出手即将推开一楼大门时,我心底突然伸出了一点胆怯,动作快过脑子里的想法,等我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已经覆在了他推门的手上,还稍微用了点力按住。 「没关系,」像是看出我心中所想,柏川将手抽出来,随后反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没有再松开,「我们一起进去,好吗?」 他的眼神平静,我却觉得那目光好似无底漩涡要将我吸进去,但我也知道自己甘愿沉沦。深吸一口气,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 「好啊。」 只是进去以后还没来来得及打量一下这处房屋内部和三年前相比有何变化,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便起身迎了上来。其中一个是庄晴律师,见到我还有点吃惊: 「我以为柏总先送你回那边了。」 第108页 「哎呀,我,路上睡着了,他问我住哪儿,我就没听到,」我有点不好意思,松开和柏川牵着的手,对着庄律师鞠了一躬,真情实感地对她道了声谢,「真的谢谢你,这一次太麻烦你了,那边还没判,可能还要辛苦你几天。虽说在这里讲这个可能有点见外......到时候庄律师你给我一个联繫方式,我会将律师费转过去的。」 庄律师拍了拍我的肩膀: 「知道见外你还说呢?钱的事情是小事,先将这件案子解决才是目前主要的工作。」 我抓了一把头髮,嘿嘿笑了两声,还没说什么,庄律师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男声: 「那我就不一样了,我知道柏总是要带人回来,不然他可是几个月都不会联繫我一次。」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居然是三年前那位家庭医生: 「噢,噢......你,你还在这工作啊......」 家庭医生哼了一下,说了句好久不见,又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庄律师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见柏川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又朝她点了点头,这才露出放心的神色,拿出手机递到我面前,「加个微信,案子进程我会和你随时保持联繫。」 我赶紧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拿出手机,只是三天没用,被拘留前也没关机,手机就这么没电了。尴尬地笑了两下,我求助似地看向柏川,他对庄律师挥了挥手: 「我等会将他的联繫方式推给你。」 庄律师比了个ok的手势: 「那我先走了。」 我跟在后面想送,柏川拉住我的胳膊,说他去就好。此时我能说的上话的二人都往外面走,一时间客厅就剩我和家庭医生,尴尬的氛围让我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开始打量别墅内部的装潢。 整体风格和三年前还是一模一样,并未做什么大的修改,依旧是以黑灰白三种颜色为主。但很明显比三年前要整洁许多----三年前我还会往这里跑,偶尔住这里的时候,也不能说凌乱,毕竟惠姨会在家里收拾,只是那时东西很多,有我顺手到处乱放的零食或者衣服,还有两只狗的东西。 大部分家具都还在,摆放的位置也没有变。比如电视柜上依旧摆放着一瓶香薰,款式和三年前相比自然不同,只是摆放的位置,还有这若隐若无的香气,都和之前一模一样;又比如一楼楼梯入口处依旧放着一个硕大的花瓶,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柏川从某个拍卖会上买下的,还有客厅和餐厅之间摆放的博古架,上面摆放着柏川去各地出差买回来的物件,不过确实有几个眼生的。 我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眼,柏川和庄律师还在门口说着什么,而家庭医生也丝毫没有和我搭话的打算,便放心凑近博古架,很仔细地瞧了瞧。 博古架中间一层最左边零零散散摆了许多东西,而这些东西也像架子其他格子里的东西一样,每一个物件前面都摆了很小的一个牌子,写明这物件是什么。我眯着眼睛又靠近了些,这才看清牌子上的小字。 一串很普通的钥匙前写的是【a国 家钥匙】 已经有些许褪色的2张飞机票,标註是【往返机票】 零零碎碎几张很小的硬质纸片,牌子上的字是【a国火车票】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在a国海边捡到的一颗很小的爱心型的石头,在某个名字是特别长的一串英文字母的山上带回来的冰箱贴……最边上有一张很小的照片,照片里柏川穿着冲锋衣,蹲下身搂着身边一只小羊笑得温柔。 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要拍下来,又想起手机没电只好作罢,讪讪地摸了摸裤子口袋。 从这一格架子似乎可以瞥见柏川在a国走过的路,看过的景。这时我想起他之前告诉我,过去那三年他其实过得挺好,此刻我又变得不太确定,他将这些东西放在客厅显眼的博古架上,四处走动都能看见,是怀念还是一种提醒? 此时这些东西在我看来不再是单纯的纪念品,我抿了抿唇没再看,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看向中间这一格。 是被玻璃盒子罩起来的,我送给他的奖盃和奖牌。 前面的小牌子写着 【音音6岁钢琴比赛冠军】 我想伸出手去碰,又觉得此刻这份礼物已经超过了我送出去时所想的价值。手抬起来又马上垂下,站在博古架前无言地看了许久,只觉得心脏酸酸涨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 外面再次传来的铁门晃动声,我知道这是他们两个谈完事,庄律师彻底离开了,明明没流眼泪但还是抬起胳膊擦了擦眼角,在柏川打开一楼大门的同时回到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坐这里嘛?」 他摇摇头,将我拉起来,又示意对面坐着的家庭医生跟上: 「去楼上让他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柏川牵着我的手直接将我带进主卧,随后站在一边盯着家庭医生的动作。因为这一次有两个人在一边,我打量的动作变得偷偷摸摸,医生让我啊一声我就啊,要测血压我就伸出胳膊,只是目光从未放在检查器械和医生身上,悄悄地看看主卧的床,手指微动摸了摸,真软;又看看不远处的衣柜,开始想像会不会和以前一样我能有机会将自己的衣服放到另一半。 医生检查完所有,退到一边和柏川低声讲话。我不知道怎么自己的身体情况还不让听了,不过也没觉得有什么,被拘留的3天无非就是吃不好睡不好,只是看上去没有精神,大病是不会有的。 第109页 柏川时不时看我一眼,又看医生,然后点点头,没过一会我听到他对着医生说: 「你再看看他的手腕。」 其实最近我的手腕都没有怎么疼痛了,最近的一次去看医生,医生也说我保持得很好,可以说适当减少佩戴护具的次数,以及没事的话就不要再吃止疼药。不过我还是乖乖地捞起袖子抬高胳膊。医生露出无奈的神情: 「这个问题,你要来医院拍片,我在这能看出什么?」 我噢了几声,柏川说了句行,做出送客的动作,走之前嘱咐我: 「你可以先去洗漱,衣服的话我之前已经叫人去买了,估计等会就送到,我会放在浴室门口。」 我确实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萦绕着一股『晦气』,听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等二人都出去还将主卧门带上,直接站了起来往浴室走。洗到一半外面传来柏川的声音,我赶紧把水关了,大声反问: 「你刚刚说什么?」 他的身影在门口若隐若现: 「我说睡衣挂在门把手上。」 我回了句好的,看见他在门口顿了顿,很快身影便消失。 门把手上挂着的是一套淡黄色的睡衣,右下方有一个口袋,口袋上面的图案是个香蕉。穿上身以后码数正好,料子摸得也舒服,我对着镜子扭了半天,又将头髮吹得差不多,这才打开浴室门走出去。主卧没看到人,我想了想打开门下楼看了看,最后发现柏川在客厅外的阳台打电话。 见到我,他偏过脑袋夹着手机,双手比了一个【请等一会】的手语。如今上了将近十节课,我会的手语也多了起来,见此情况给他比了一个【没关系】,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了澡全身彻底放松下来,再加上这套别墅内暖气充足,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很明显地能感觉到困意再次袭来。我掐了自己大腿几下,结果还是感觉没用,眼看着柏川的身影越来越近,也变得越来越小,又用力地眨了眨眼企图清醒一点,下一秒就落入一个略带点寒气的怀抱。 「困了怎么不上去睡?」 一下被托着臀部抱起来,我稀里煳涂地用腿环住柏川的腰,胳膊圈着他的脖子,听到他这么问,嘟嘟哝哝地回答: 「等你啊......而且也不知道睡哪儿......」 「睡你刚刚进去的房间,」他抱着我稳稳地往楼上走,「好不好?」 其实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刚刚进去的房间是什么,只是强撑着精神看到因着他抱人的动作,我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掉在地上,晃了晃腿企图让他停下来: 「拖鞋哎......」 「别管了,等会我拿进去。」他动作不停,抱着我进了房间,很快我就感觉到自己陷进柔软的大床。拘留那3天睡的都是硬板床,如今这床像是一团软软的云,我钻进被子翻了个身,觉得陷进云里要飘飘忽忽飞到天上去。 只是我突然想起还有话没说,无论怎么样一定要在今天知道一个答案,眼睛闭上又睁开,翻了个身转回来。 柏川此时也上/--了/--床靠在一边,看他的动作像是要给我把被子盖好。我自己扯了扯被子盖住半张脸,犹豫片刻又往他那边挪了挪,慢慢吞吞地问: 「你,你今天干嘛接我,一来一回将近三个多小时,好累的。」 「因为想你,」他嘆了口气,将我额前散落的碎发拨开,「想早点见到你。」 「噢,噢,」如果说躺在床上像是陷进云里,此刻听到今天他说第二遍想我,身边的云又突然变成了蜜糖罐子,让我变得更加晕乎,也大胆了些,「那,那你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不?」 这一次他没有反问,没问『我想的是什么意思』,很干脆地嗯了一声。 「你......」我很努力地保持清醒,「你别是因为可怜我。你要是因为看我进去3天没吃好没睡好就,就,突如其来的想通了,我要生气了......我告诉你噢我在里面也没有吃得特别差,每餐还有点肉的,然后,然后,至于睡觉的话,也没......」 话还没说完,这一次温热的吻印在我的唇上。 「不是可怜你,」一吻结束,他用指腹摩挲了几下我的嘴唇,「是喜欢你。」 「啊,啊......」我感觉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是比过生日的时候要多很多吗?等我醒来你不会反悔吧?」 「多很多,不会反悔,」又是一个吻落在我唇角,随后他的手覆在我眼睛上,「睡吧。」 许是因为床实在舒服,这一觉足足睡了快12个小时----我记得很清楚入睡时外面天还亮着,醒来后从未拉严实的窗帘瞥见外面依旧光亮,一看就知已是第二天早晨。 此时床的另一边只有些许床单褶皱的痕迹,不知道柏川什么时候起来的。我躺在床上醒了会神,昨天昏睡前对方说过的话开始一一浮现在脑海里。那句喜欢,以及昨晚懵懵懂懂偶尔醒来的时候,发现柏川睡在一边,两件事加在一起,脑子里轰的一声感觉气血上涌,整个人瞬间清醒。 我扯过被子捂住脸,在床上翻了好几圈,一边翻一边思绪乱飞,想着这是不是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我们又重新在一起了,昨晚我就应该继续问他,然后说一句我也喜欢你;又把知道的菩萨名字全部念了个遍,发誓以后一定会对柏川更好。 就这么翻滚了几下耳朵擦到枕头,我突然感觉右耳有点异物感,便上手摸了摸。 第110页 下一秒我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拖鞋也没穿,踩着地毯飞奔进浴室凑到镜子前,发现右耳戴着一枚耳钉,在浴室吊顶灯光下亮闪闪。 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那枚字母c的银质耳钉。 第53章 男朋友 若不是和镜子之间还隔着洗手台,我怕不是要直接贴到镜子上去好好看着右耳上的耳钉。隔着点距离仔细看了会,我快速洗漱一番,回到卧室踩上拖鞋,打开主卧的门就往下沖。 到一楼刚喊了个「柏----」字,就见客厅茶几边的两个单人沙发,一左一右坐着柏文均和夏侑宁。听到我的声音两人纷纷抬起头望过来,柏文均喊了句「林哥!」,我还来不及告诉他这个称唿确实太怪了,夏侑宁唰地站起来大步而来,给了我一个拥抱,依旧是狗嘴吐不出什么象牙: 「好儿子,爹想死你了!!」 我一脚踹过去,跟他勾肩搭背的往客厅走,还不忘问他: 「你怎么在这,我的狗呢?」他努了努嘴: 「我担心你啊,不能来吗?两只狗在外面花园玩呢,现在外面还在下小雪,给它们兴奋死了。」 他回到单人沙发上大大咧咧地坐下,我斜靠在沙发边上,和柏文均打招唿: 「你怎么也来......噢不对,我记得你说你也住这里来着。」 「当时一听你出事我就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我哥说我添乱呢,让我先回去,」柏文均不好意思地抓了一把头髮,「我现在不住这里了,前天比赛结束以后已经回去我妈那边,目前住在滨海西区。」 我记得他说过他们家在滨海西区有一套房子,此时只觉得遗憾,因为自己这乱七八糟的事错过了柏文均的赛车比赛。 他像是看出我心中所想,赶紧安慰道: 「没事,这不马上明年了,还有比赛的,下次你再来!」 我嘿嘿笑两下,就听到他继续说: 「你刚刚是不是找我哥,他在厨房。」 我回身踮起脚往厨房望了眼,厨房磨砂玻璃门后果然有一个人影,便让他们二人自己招唿一会,脚步飞快地朝着厨房走去。 可能是因为关门做饭的原因,厨房里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鸡汤鲜味。这时我才想起来昨天就只有解除拘留前在那处吃了早餐,两个馒头,接下来的时间不是在路上就是在睡觉,现在确实有点饿了。 我吸了吸鼻子,关上厨房门的同时将刚刚一路而来的兴奋敛去,看他被蓝灰色围裙勾勒出的腰身,装模作样地打了声招唿: 「早,早上好,你在做早餐啊?」 「嗯,」柏川回身看我一眼,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右耳耳钉处停留了几秒,随后又转回去,「鸡汤面,好吗?」 「你都做了那我还能说不好呢......」我挤到他旁边,看着檯面上放的4个大小一样的碗,「他们两个怎么来啦?」 「说是想看看你怎么样,我想着你肯定也想两只狗了,就让他们过来看看。」 「噢,噢,」厨房也就这么大,我在里面转了两圈,最后试探性地从他身后抱了过去,环住他的腰,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背上,「你昨晚说的话,没反悔吧,你,你都给我戴耳钉了。」 「我看你一早上起来在这里又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还以为你不记得昨晚我说过的话,」柏川将勺子放下,拍了拍我环在他腰前的手,「没反悔,你要是想反悔......没有机会了。」 我声音都大了起来: 「我干嘛,我怎么可能反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不是,这不是,昨晚没问你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在一起了嘛!」 「你说呢,」他再次拍拍我的手让我松开他,随后转过身,低头迎上我的视线,「男朋友?」 一句男朋友砸得我又开始头脑发晕,一时间只知道站在原地傻笑。柏川嘆了口气,推着我到厨房门边,打开门,指了指外面: 「好了,等会吃饭叫你。」 我回头看了眼客厅,那两人没说话,看起来气氛古怪,一个在玩手机一个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都没关注厨房这边。见此情况我眼睛一闭,踮起脚飞快地在柏川唇边印了一个吻: 「嗯,嗯,男朋友。」 真是奇怪,这也不是我们两个第一次有亲吻这个动作,我亲完以后只觉得心脏要跳出胸腔。而此刻面对这个男人----我恍惚间才反应过来柏川是我的初恋,『初恋』这个词自带一点旖旎和心动,让我更加羞燥,亲完以后马上后退两步转身就想跑,结果被拉住胳膊: 「你的手机在电视柜旁边,充满电了。」 「噢,噢,好。」我应完刚想走,突然想到什么,「啊,那你不是看到我手机锁屏??」 我手机锁屏是之前和他一起去校庆的时候,偷拍他的一张上台发言的照片,壁纸则是之后摄影师传来的修过的补拍毕业照。倒不是不能给他看,只是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说完以后我又想起来手机是关机的,连接电源以后只要柏川不按开机键,他就看不到壁纸是什么。 我看他果然张了张嘴,像是要问我的壁纸是什么,转身像来时那样走得飞快。结果身后传来似有若无的轻笑,让我不自觉地揉了揉耳朵。 手机确实已经充满电了,我拿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二人聊天,顺便看看这几天有没有错过什么消息。开机联上行动网路的一瞬间,微信上的消息纷至沓来,夏侑宁的消息首当其冲,什么[儿子你要做些什么?你人呢?],[你不要你的狗了?回话?不回话你狗儿子归我了]之类之类的。 第111页 我知道他也是担心我,翻着消息只是笑。 除了夏侑宁的消息,其他一些认识不认识的人,估计是看到闵恺裕被带走,过来问我怎么回事。除此之外我还收到叶莉的简讯----她和闵青的号码我都没存,但看过几次就记住了,如今这号码发来一堆辱骂,无非就是从『孝』字上入手,痛斥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噢,对,还有,」夏侑宁止住上一个话题,幸灾乐祸地说,「瞿氏新能源那边已经取消联姻了,无论你爸最后怎么样,这婚也是结不了了。不过据我得到的消息,你弟那个前未婚妻好像并不是很伤心,这两天还和小姐妹在外面逛街呢。」 瞿燕应该本来就不愿意嫁给闵青,如今她不难过也是正常。 只是我还没说话,一边始终保持沉默的柏文均突然问了一句: 「那你的联姻呢?」 我耳朵马上竖了起来: 「什么?什么?」 夏侑宁神色突然沉下去,很明显不太愿意提这件事。他没有看柏文均,只是对我挥挥手: 「没什么,晚点再跟你说。」 我总觉得他和柏文均之间气氛古怪,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是不等我细想,厨房那边传来一句: 「吃饭。」 一顿饭吃的我身心舒畅,只恨味道为什么不能像物品一样被拍成照片保存,柏文均更是嘴里念着什么让我哥做一顿饭真是不容易,然后添了两碗汤。吃完以后那两人说还有事就先行离开,狗倒是留了下来。我对着客厅喊了句路上注意安全,埋头继续洗碗。 只是我之前在柏川家的时候,吃完饭就往客厅跑,或者是带着两只狗出去遛弯消食,如今洗了碗以后翻箱倒柜半天,还真不知道有些厨具该放哪儿。这么想着我擦了擦手,打开厨房门去找柏川。刚刚我洗到一半他进来拿了两个玻璃碗,舀了最后一点肉渣和鸡骨头说是去餵狗。 一人两狗很好找,就在门边。许是听到脚步声,两只狗不约而同抬头,随后饭也不吃就朝我跑过来,围着我想要蹭一下裤腿。我还穿着柏川买的新睡衣,看它们的动作赶紧挥了挥手: 「吃饭去!」 它们停下蹭我的动作,但没走。我半蹲下来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很仔细地看了看,最后得出结论: 「你们好像胖了,夏侑宁是在餵猪吗?」 结果它们貌似听懂了这句,甩了甩尾巴,回去继续吃饭。 「你这样当着它们的面说,肯定不开心的,」柏川站起身,「怎么了?洗完了吗?围裙还不解?」 这句话提醒我了: 「没有,没有,就是有些碗,额,我不知道放哪里......」 他看我一眼,突然轻嘆口气。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跟在他后面先是回厨房将剩下的碗筷摆好,随后又来到客厅,看他坐在沙发上,突然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过来坐呢,」他对我笑笑,「像之前那样。」 一句话惊得我差点同手同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就算得到他的肯定回復,说重新在一起了,现在他是我男朋友,也总觉得似乎做不到和从前一般亲昵。 或者说,我想,但是我怕他不喜欢。 犹豫片刻,我束手束脚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又等了一会,偏过头靠在他的肩膀。 我听到他再次轻嘆一口气,语调恢復如常: 「刚刚为什么要洗碗?」 「因为想要帮忙......」我很小声地说。 「今天是特殊情况,因为家里有人,我便没叫阿姨过来。以后阿姨来了,洗碗是她做,你做什么呢?」 「我,我可以拖地,扫地,......我还可以收拾东西。」 「阿姨也可以做这些事,那你做什么?」 见我不说话,他抬手揉了揉那枚耳钉: 「你是想要帮忙,可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你害怕我觉得你和之前那个你一样,于是急着证明自己有改变,想要告诉我你有价值。可是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再找一位家政。」 「如果你是因为单纯想要帮忙,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你不知道,你刚刚问我要不要帮忙洗碗时脸上的神情......我不是说过了么,不要再小心翼翼,如今答应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反悔,你自己也说不反悔,那还畏手畏脚地做什么呢?你在吃早餐之前亲我那一下像用完了勇气,然后让你像以往那样抱着我坐,你都不敢......」 我靠在他的肩膀,半晌闷闷地回答: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你不喜欢我的一些做法,就,总觉得你答应我了,我们现在在一起,于是我......我更得处处小心翼翼,才能守着这点感情,这段关系。」 「不用这样,我也说过,现在如果我不喜欢一件事,会告诉你而不是一昧忍耐,」他摸了摸我的头髮,「我知道你喜欢我,也知道你将会比以往还要认真地对待这段感情,那就够了。」 「做出举报这个选择的时候不是很勇敢么,那个闵林去哪里了?」 「哎呀,你......」我给他说得愈加不好意思,在肩窝里蹭了蹭,这才慢吞吞地回答,「喜欢你,很喜欢你,你要知道噢。」 「嗯,」他点点头,「知道。」 「那,我,我感觉还需要点时间,就是,嗯......」 「好。」 第112页 短暂的沉默过后,我大胆了些,抬起头来和他面对面: 「那你像以前那样亲我一下,好不好?」 他用行动代替回答,捧着我的脸,很轻,很温柔地和我接吻。 第54章 不和小狗玩捉迷藏 中午饭是我做的。 我再三跟柏川保证这绝对不是为了看他脸色急于证明自己,单纯就是想在他面前做顿饭显摆显摆,毕竟我之前厨艺明显精进的时候,他还问过我是不是在外面点了外卖。结果看他蹙着眉头依旧一脸怀疑,我急得拍他大腿: 「干嘛不让我做饭!你就是嫌弃我做的不好吃是不是?」 「怎么一上来给我套这么大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话是这么说,他语气里并无责怪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了,他似乎还有点愉悦,又揉了一把我的头髮,「你这么放松地和我讲话就好......那中午麻烦你做饭了。」 「不麻烦,嗯,不麻烦。」我挺直腰杆,可算找到机会大显身手了,平常因为要考虑食物不能久放,以及保温壶的容量问题,很多菜都不能做。 最后我做了三菜一汤,又在他家橱柜里翻找了好一会,找了几个漂亮碟子,按照之前网上学到的攻略摆盘,比如煎猪排旁边放了两朵胡萝蔔捲成的花。做完以后我自己满意得不行,每道菜端出去之前还拿手机拍了照。 好在柏川也很满意,吃完饭两人一起洗的碗,随后他开车送我和两只狗回去。 答应了要给我一点时间他自然说到做到,离开之前没有试图挽留问我要不要住下来,路上也是随意的闲聊。从他的话里我得知那个小型赛车比赛柏文均拿了冠军,又说他也发现之前有一段时间柏文均的情绪有点奇怪,只当对方准备比赛有点紧张;今日夏侑宁过来后看二人不说话的氛围,他也摸不准是因为两人不熟,还是熟悉了以后又因为什么事闹掰了。 「嗯......」我想起早上提到联姻时那两人的态度,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现在也不好随便猜测,便没再说什么。没过多久车就开到我居住的小区外,柏川将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我偏过身子微微低头看着窗外的保安: 「大爷,是我,c栋2201!」 保安弯下身子,看到是我以后乐呵呵地放行: 「小闵啊,中午好中午好。」 「记下了,」柏川重新踩下油门,根据我的指路往c栋开去,又学着保安大爷的称唿,「c栋2201,这是小闵住的地方。」 「......你不准叫我小闵。」 「那请问,怎么称唿?」此时已经开到c栋楼下,他剎车熄火,靠在方向盘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哥哥?」 我还没说话呢,后排两只狗争先恐后地从前排两个驾驶座中间的缝隙里挤出来,用鼻子蹭蹭我又蹭蹭柏川。不知是不是听到哥哥这个词让后排两只狗有点兴奋,毕竟之前『哥哥』这个词大部分时候是和『出去玩』组合在一起。 我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一只狗弹了一下脑袋,随后打开车门,先让两只狗下来,套好狗绳以后又绕去驾驶座,上下摆摆手示意他把车窗降下来。 他将车窗全部降下,还探出了半边脸。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这路面打滑呢,到家以后给我发个消息,」我凑过去,这下将他耳后崭新的助听器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愈加开心满意,「家里几天没打扫就不说什么上去坐坐了......下次要来。」 「好。」柏川不计较这些,也没打趣,再次叮嘱我回去好好休息,时刻和他还有庄律师保持联繫,随后就说了再见。 只是我坐电梯上了楼,站在电梯对面的大窗户前往下看的时候,那辆林肯还在那里。想了想我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句[我到家啦]对面很快回復一句[好的],随后楼下的车子有了动作,不一会就变成了远方的一个小点。 因着庄律师跟我说,在闵恺裕的判决还未下来期间,虽然我不属于取保候审的情况,按常理来说可以随意走动,但目前作为所谓涉案人员之一还是不要到处乱跑。因此从柏川家里回来以后,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在家里进行大扫除----这期间两只狗一直到处捣乱,气得我将它们关去阳台,接下来的几日我依旧循规蹈矩,每天中午做饭,然后带去公司和柏川一起吃。 当然也有和之前不同的地方。 上个月我吃完午饭就走,想和他多说会话还得通过慢点吃饭,慢点洗碗,慢点收拾等等小动作来实现。现在吃完饭我理直气壮地躺在他休息室的床上,还分了三天像松鼠囤货一般,往休息室的衣柜里塞自己的衣服----第一次往床上躺的时候我还是看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没说什么,动作便放开了,裹着被子滚来滚去,还跟他商量买一个与别墅里不同味道的香薰放进来。 睡醒以后无论外面有没有人在讨论事情,我也不出去打扰他,只是发消息跟他说一声醒了,随后自己玩自己的;直到他打开门告诉我下班可以走了,才开始叽里哌啦地和他讲憋了一个下午的话。 我们每天晚上睡前都会视频一会,商量第二天下班以后要不要去做些什么。前几次视频我还不好意思露全脸,总是躲在手机屏幕右下角,然后柏川说不和小狗玩捉迷藏。 「我不是小狗。」我告诉他。 他说都戴了漂亮项圈怎么不是小狗,我马上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耳钉。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于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话,只好从手机屏幕右下角慢慢地挪到中间。 第113页 根据我们的安排,有的时候下班以后会一起吃饭,有的时候会去之前去过的那个公园遛狗,他要是不累的话我们还会开一个多小时去滨海西区散步。 我很喜欢和他做这些事,更喜欢的是一些不经意的再次心动。比如第一次傍晚去滨海西区散步的时候,我纠结了很久,伸出手钩住他的小指,然后马上被反握住十指紧扣;又或者是无论做什么,在家门口分别时,我凑上去吻他一下再分开,总会看到他眼神亮澄澄。 有一次我们从海边回来他送我到小区楼下,我吻了他,说晚安以后,天空又开始下雪。那一瞬间我见他带着笑站在暖黄路灯下,竟是看得有点呆了,过了几秒一头扎进他怀里,环着他的腰,很诚实地说: 「你真好看。」 不过前一天商量好的事情,第二天也不是一定会去做的。比如说他有突如其来的会议,或者是我看他一天下来实在太累,便会取消定好的安排。 他不会跟我说抱歉,我也不需要,甚至觉得这样很好。三年前他无条件因为我更改出差时间,取消会议,如今看来这些都不是这段关系里的必需品,我也不需要他用这种行动来证明他重新答应我的追求是认真的。 或许,不仅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我们都需要,以此来慢慢摸索,重新学会如何相处。 就这么过了快半个月,一晃已是又快到年底跨年。因为昨日晚庄律师带来了好消息,闵恺裕大概率能在年底之前判了,我看着目前风波也过去差不多,此刻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又抽了一张顺手擦了擦桌子,然后问柏川: 「我今晚想復播了,之前请了大概15天的假......现在感觉逐渐稳定下来,毕竟大部分人应该知道的是闵恺裕被调查,我的事知道的还是少数,就想着是不是该復播给他们一个交代。噢再加上我手腕状态感觉也不错,復播的话我想恢復弹钢琴的形式,你觉得怎么样?」他点点头: 「你觉得可以的话,就可以,至于手腕,还是不要勉强。」 「那你今晚要不要看我直播呀?」因为他之前说不看任何直播,我直接拿出手机将app打开给他看,「就是这个app,你下载以后註册就好,然后进我的直播间,嗯,最好点个关注!这样就能知道我什么时候开播,也能加入我的直播间粉丝群。你要是嫌麻烦,就,你直接借柏文均那个号,他那个号等级高,我估计还有些没送出去的免费小礼物,你觉得有趣可以玩玩。」 「我不是不会用手机,」他很无奈,「今晚我不一定有时间,你根据自己的安排来,也不要专门迁就我。」 再拖下去确实感觉对粉丝有点不负责任,每天我微博收到一堆私信问什么时候覆播的。听到柏川的回答我倒也没有很失落,今晚没空,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他要是想听我弹钢琴,随时来我家也行,让他看直播就是凑个热闹。 可能因为我没有进行微博预告,晚上在老时间突然开播,直播间很快就接近3万人在线。我把手机找了个角度架好在钢琴凳上坐下,被观看人数和飞快闪过的弹幕吓了一跳: 「【林林你去哪里了】,前几天有点事,不是拜託房管跟大家请假了嘛,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额,这个,哎你们刷太快了......【林林你右边也打了耳洞】,是的呀是的呀,」我往屏幕前凑近了一点,「好看吧,这是我……」 之前顾沅宜说不要在直播间提起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件事倏然出现在脑海里,我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马上开始念别的弹幕。 「别刷礼物,你们太夸张了,我直播间的规矩是啥!你们刷礼物我也不会先弹你们的曲子的呀!!」 「这个......【今晚是弹钢琴,玩游戏,还是ob】,今晚弹钢琴,弹钢琴,大家把想听的打出来就好啦。」 我念了一会弹幕,回答了一些问题,从弹幕里选择了几首较为简单的曲子,当作復健的开始。面前墙壁上的钟时针转了一圈后,我像以往一样停下来休息,这时屏幕上方飘过几个狂酷炫拽的超大播报 【用户wjhuhsn在直播间送出梦幻城堡x3】 【用户wjhuhsn在直播间送出南瓜马车x3】 【用户wjhuhsn在直播间送出寻梦之星x3】 【用户wjhuhsn在直播间送出月球漫步x3】 这些礼物单个价值均在1000以上,梦幻城堡更是接近1万。弹幕飞快刷过一堆【谢谢支持林林】,我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我看你是8级用户......但应该是刚刚那些礼物刷了以后提升的等级,你本人是第一次来我们直播间吧,我不提倡送礼物的,大家来这里就看个乐,不知道你是哥哥还是姐姐,还是年龄比我小......嗯总之你把想要听什么打在屏幕上,轮到你就会弹的。」 专注地看了一会屏幕,这位乱码用户并没有发言。我便没再管,想着第一天復播或许可以多聊会天,便拿着手机继续看弹幕。 聊了可能半小时,我突然想到什么,说了句稍等一会,将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来,抓着手机和支架快速跑到书房,在电脑前找了个角度重新架好: 「在这里大家帮我做个见证,也是一种监督吧。」 我打开电脑,将之前钢琴老师发给我的网址输入进去,电脑屏幕上很快弹出一个英文界面。 是明年4月在c国的银钟大奖赛报名页面,今天晚上23:30分截至报名。 第114页 「这个比赛,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参加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点开连结开始填信息,「名字......地址,护照号码,这些不能看,等会啊......」 将涉及隐私的信息填完,我再次将手机转回来: 「其实之前呢,噢也不是之前吧,就是过去这三年,大家如果关注的话,就会知道我只参加过一些国内外很小的比赛,和银钟大奖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有一些营销号还说过什么神童陨落江郎才尽之类的。其实我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再加上很长一段时间心思不在这上面......」 「但是之前和别人聊过这件事,他跟我说要对自己负责。我想既然总是梦想自己能成为银钟大奖赛最年轻的华人冠军,那不如报名试试。」 「在直播间报名也是我的一种决心吧,希望大家从头开始,见证我的这一次成功。」我深吸一口气,开始看弹幕,很多都是鼓励我的,还有一些在科普银钟大奖赛是什么比赛,「谢谢大家,到时候比赛应该是不能直播的。但是夺冠以后我会直播,如果没直播就说明没夺冠我羞于见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直播间上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播报 【用户wjhuhsn在直播间送出梦幻城堡x3】 【用户wjhuhsn在直播间送出南瓜马车x3】 【用户wjhuhsn在直播间送出寻梦之星x3】 【用户wjhuhsn在直播间送出月球漫步x3】 「哎,你这人,」我有点急了,「你这咋回事呢,想听弹什么就直接说嘛。」 【用户wjhuhsn在直播间送出海螺传声筒】 海螺传声筒会以在直播间上方飘过的形式,将送礼之人的留言展示出来,与弹幕相比颜色的选择更多,拥有特效,更容易被主播发现。 此刻直播间5万人,而传声筒后面跟着的是 【有什么欢快一点的钢琴曲吗?我相信我男朋友可以获得冠军,提前祝贺一下吧】 下一秒直播界面显示[人数过多,正在加载]。 这一句话把直播间直接卡炸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哥哥这个称唿在32章有解释( *`w′) 第55章 我耳朵不好 我看着依旧黑屏的直播间哎了好几下,反应过来以后赶紧先给柏川发去消息[你刷这么多礼物干嘛,还有,你怎么直接这么说出来啦?]随后将手机端的直播退出,在电脑上重新开播。好在之前伤到手短时间没弹钢琴那会,买了一些适合电脑直播的设备,不然现在都没办法播。 再次开播以后因为大量观众在短时间内涌入,黑屏的情况倒是没再出现,但看弹幕以及屏幕上我的一举一动都能感觉到依旧有点卡顿。我不得不把直播间标题改为【缓一下,10分钟后復播】,随后关掉摄像头,拿起手机订了一个10分钟倒计时提醒,开始看柏川的回覆[柏文均跟我说在直播间表达喜欢和支持的方式就是送礼] 「柏文均这小孩......」这个时候我都不知道是应该开心于柏川说了不一定能来直播间,结果还是来了,并且刷礼物是在表达他很喜欢,很支持我;还是无语于柏文均就这么逗他哥玩。 当了房管三年,柏文均怎么会不知道我不提倡送礼,他也知道我说过,『表达喜欢和支持的方式』就是有空就来看看直播,大家聊聊天就行。 估计是看平常有的时候他哥管着严,在这里伺机『报復』。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回復,告诉柏川真的不用送礼,而且这礼物和平台64分,无论怎么样都不划算,他又发来消息[不要担心会带来什么影响,我不在意,也有能力面对]关于公开这件事我们之前其实有聊过一次。 我可能是被之前的偷拍事件搞怕了,再加上如今闵恺裕的事情,总觉得如果被他人发现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和讨论度肯定更大,不如自己主动解释;柏川的意思依旧是这是我们二人的私事,拿出来满足其他人旺盛的好奇心和八卦心理完全没有必要,但是如果我想公开他会配合。 何时公开我一直没想好,又在纠结文字内容该怎么写才能得体合适。如果只是关于我自己的事随便发发就行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涉及到柏川我就会思来想去,怎么样将影响降到最低,我见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好。 我攥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微信置顶又出现一条消息[你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耳钉是我送的了,音音]我感觉说什么都表达不了现在的心情。之前我对他的喜欢可能是一杯装满了的水,而如今这杯水因为他的话而轻颤导致水已溢出。 10分钟倒计时结束的铃响唤回了我四处纷飞的思绪,因为没有时间打太多字,我回復了一个抱抱的表情包。放下手机打开电脑端摄像头的同时,心里已经想好,既然现在很想和他见面,下播以后就直接去找他。 我的脸再次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弹幕也继续飞快地在滚动。 【男朋友感觉好支持林林!!是一个好男人,妈妈允许你们在一起了呜呜呜呜】 【想看男朋友一起直播!!!】 【这男朋友谁啊,是林林之前说的那个吗?】 【是叫什么来着,我是新粉,好像叫柏川?但是我记得这是他前男友啊,两个人复合了?】 看到这里我笑了笑: 「现在也是我男朋友啦。」 随后将右耳贴近摄像头,很仔细地展示了一番耳钉: 第115页 「之前我看到有人问了,这个是他送的,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弹幕开始一片嚎叫,大部分都是祝福或者是调侃儿大不留不住之类的,然而在这之间出现了一些别的只言片语 【?不开播就是去谈恋爱吗?你对得起粉丝?】 【他说是柏川就是了?别是被什么老男人包养了,啧】 【你们不知道主播他爸被带走调查的事吗?这个时候找了个有钱男人,怕不是不安好心啊,卖身救父呢】 【无语,那什么柏川,还是个耳朵不好的,要戴助听器,主播什么眼光】 我本来还在想怎么解释闵恺裕被调查的事情,要解释的话就势必要会提到三年前的事,提到萧静文的病情,这是我不愿意说的。然而看到最后一句我想都没想直接回怼: 「我什么眼光关你屁事?管这么多收粪车从你家门口路过都要拿个勺子尝尝咸淡。怎么的我看不上他还会看上你是吗?你是两只耳朵好好的,但是你耳朵中间夹的是人脑吗?你那耳朵听得懂人讲话吗?哦我感觉是听不懂,没听过猪听得懂人话的。」 「【主播怎么讲话的】,我怎么讲话?我用声带发声,难道你不是?」 这时我看到除了帮我声讨这些负面言论的粉丝以外,三个房管也上线发言了,柏文均首当其冲 【用户28799:凭什么主播要向你证明他对象是不是柏川啊?你让主播证明是,那你先证明不是呗?】 【用户28799:有些东西会用个手机会打字就觉得自己是个人了,神经】 【林林的船长:主播和他父亲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不然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跟大家直播一晚上。请大家以后续官方通知为准】 【钱到底从哪里赚的:怎么?我看你主页你是个男的,这位大哥,你这么信誓旦旦的,之前卖过是吧?张嘴就喷粪】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直播间又黑屏了,屏幕中间蹦出来一行小字,显示这一次我是被平台警告直接强制下播,原因是主播涉及人身攻击。 这回我真的是哭笑不得,明明是对方先进行污衊,结果反过来我被举报了。我截图这个界面在后台管理群,以及微博粉丝群都发了一份,很抱歉地告诉大家未来3天因为禁言都没办法再播了,但是很谢谢大家的支持,又说为了那种人生气一个晚上不值当,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就好。 换鞋准备出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最后帮我说话的那位房管也被禁言了,还安慰说没事,她有一堆小号;其他粉丝都在说没关系,让我也不要不开心,还看到有人问怎么不在微博上秀一下,还是说打算开一个小号记录日常。 我之前确实有这个打算,另开一个小号,并不指名道姓,也不发图片,毕竟在这个资讯时代随便一张图就很有可能被扒,就是简简单单地记录一下两人相处的日常,主要目的也不是分享。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那会我还对自己感到好笑----在这之前,我对于网上一些情侣帐号完全不理解,不知道一天到晚怎么会有这么多鸡毛蒜皮的事情想说。 不过要和柏川商量一下才行。 我穿好鞋子站直,快速地回了几个表情包后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摸了两下狗脑袋,抓过车钥匙就出了门。 因着之前那位保安已经给我的车提前登记,进入小区无比顺利,不过30分钟就停在了柏川家门口。我看着从客厅落地窗里泄出来的亮白灯光,知道他还没休息,于是摁响了门铃。 很快一个穿着深蓝色家居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柏川刚把铁门打开,我直接踮脚抱了上去和他胡乱地接吻,最后还稍微用力咬了两下,然后才安分地靠在他肩膀。 「现在变得这么大胆了,之前谁还坐腿上都不敢呢?」他轻笑两声,顺着我环住他脖颈的姿势直接将我稳稳托抱起来,往家里走,「喜欢咬人,还说不是小狗。」 榆阳前几日下了不小的雪,我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柏川身上,盯着他身后一串印在积雪里的脚印看了好一会,没有反驳他的话,恹恹地回答: 「你......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呀。」 「想来就来了,不需要理由,」可能是我心情低落太明显,他抱着我一一关掉客厅的灯,随后往主卧走去,再开口时像是哄小孩一般轻声细语,「不过这一次是你知道我想你了,所以来了对不对?」 我哼了一声,在他肩膀蹭了蹭。 一沾到主卧的床我就快速地躲进被子里背对着柏川,还将被子扯高盖住了半张脸。他也不说话,坐在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偶尔玩一会我的头髮。我裹着被子越想越生气,又主动转了回来两个人面对面: 「他们说你,我不喜欢他们说你......」 「嗯,我知道,谢谢音音后面帮我讲话。」 「......要不要我还是解释一下?发个声明?我找夏侑宁他们家下面的娱乐公关写一份稿子吧?当时直播间又那么多人,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做了直播cut添油加醋的......」他摇摇头: 「就像后面那人说的一样,我们没必要去自证。谁主张,谁举证。」 「好吧,」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他们还把我举报了!我后面被平台强制下播了......」 「那几个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查到以后直接起诉,」他点了点我的眉心,「不要因为那几个人生气,不值当。」 第116页 「噢,好吧,」我依旧有点闷闷不乐,「谢谢你。」 许是因为我依旧半天没说话,柏川轻嘆一声,掀开一边的被子也躺进来。随后他把我抱进怀里,温热的吻落在我的额角,眼睛,鼻尖,最后是嘴唇。 这些亲吻都带着安抚意味,因此只是一下便很快分开。我觉得不够,揽上他的脖颈将他用力往下带,加__深了这个落在唇上的吻。 我听到他的唿吸/--声很快变得急/--促,放在我腰上那只手的力度也逐渐变大,像是要把我揉__进他的身体里。我什么都没说,继续着吻他的动作,被子里的手向/--下/--伸去。...... 「我手腕痛。」我哼哼唧唧地抱怨,瞪了他一眼。 「那就不用手。」他吻了一下我的侧脸,动作温柔地开始帮我脱____衣/--服。我让他也脱,随后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将身体展现在我面前,看着他摘下了助听器---- 「啊?你这是?」我说到一半想起来他现在应该听得模模煳煳不清楚,马上开始打手语【为什么?】【听不见怎】 「你!」我上一个手语还未打完就被压住了胳膊。 「今天戴了一天不舒服,」柏川一脸无辜,「而且他们不是说了么,我耳朵不好。」 「所以你得大声一点,」他撑在我上方,对我笑了笑,「哥哥。」 第56章 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浑__身__酸__痛。坐在床上呆愣了一会,余光看到枕头边放的,我送给柏川那只百家布缝制的兔子,一时间昨晚的事又浮现在脑海里。 昨天晚上面对面的时候他不看我打的手语,我打【求求】也没用,比划【我爱你】的时候,他就笑,说我也爱你,但力__度依旧没减。 最后我急起来一直在比划【你是坏人】,他一只手按__了__按我的小腹,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 他不看我打的手语,我就说想接__吻,实际上是想趁这个机会在他耳边说话。结果他像是知道我想做什么,吻了吻我的侧脸以后将我翻__了个身。这下我胳膊还要撑__着前面的床头,手语比划不了,说话大声一点也没用,总之他就是不听。 换__了个姿__势后我才发现床头柜上摆着我送的那只百家布的兔子,兔子像是旁观者一样一动不动地对着床这个方向。明明也不是一个活物,我就是觉得羞躁,一直往床头柜上伸手企图将兔子换一个方向。然而柏川误解了我的意思,他以为我想要那只兔子,伸过手将兔子拿来放在我的枕头边。 一个晚上兔子随着床的轻微晃__动东倒西歪。 我想着想着,抓起手边的兔子就是一顿扯耳朵。柏川正好这个时候推门进来,我赶紧把兔子放下,以为他会问我在做什么,结果他只是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我的脸,问: 「有没有不舒服?」 其实也就是一开始醒来那会感受到的身体酸痛,现在坐了一会好多了,再加上昨晚他有帮我清理,不至于到不舒服的地步。我摇摇头,上手将他今天穿的黑色高龄毛衣往下拉,看到右侧锁骨和脖子上留下的齿痕以后,哼了一声。 「开心了?」他上手将我的头髮揉乱,「起床吧,楼下有人,你要是不愿意下去就在这里,下去的话要换一身衣服,之前你来的那天给你买的衣服还在,穿那个好不好?」 「噢,噢,」我应下来,看着他去衣柜里拿出衣服,随口问道,「是谈工作嘛?今天不是周六?」 「沅宜来送份文件,之前就定下来的安排,我顺便有些事要和他交代。但想着你应该要醒了就上来看看。」 我没想到是顾沅宜,此刻又噢了两声: 「那关于工作的话,要不我还是不下去了吧,避嫌一下也好的......」 「没事,公司的事情已经讲完了,刚刚在聊热搜的事。」 我张了张嘴,刚想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很快接上: 「不用担心,一些断章取义的视频下面有你的粉丝在解释,也有人发了完整视频,大家都是在帮你说话的。目前我还没压热度,让大家看看不是你的错,不要以讹传讹。等到下午我会让人把热搜撤下来,到时候你用你的微博发一个律师函声明就好。」 「噢......听你的,」我站起身将身上的衣服扯平整,「有没有早餐呀?」 「嗯,我让阿姨买了土豆丝卷饼。」 土豆丝卷饼我念了好几天,奈何小区外面和白木科技公司附近的早餐店都没有卖的,自己做了一次又因为土豆丝实在是切的过于不均而作罢。此时一听土豆丝卷饼这几个字,我如风一般刮进了浴室进行快速洗漱。 等我洗漱完下楼,柏川和顾沅宜依旧坐在沙发上说着什么。想来应该真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们没去书房,阿姨还在一边悠哉游哉地擦电视柜。 我脚刚踩到最下面一层楼梯,三个人的目光就直直地看过来。柏川对我点了点头,说了句「在厨房」,我知道他说的是土豆丝卷饼;阿姨的眼神不带任何试探和打量,没问我是谁,反而一脸热情地问我要不要喝水,又说要不要她带我去厨房吃早餐。 而顾沅宜看到我以后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十分精彩,不过我也没心思揣摩他在想什么,说了一句你们好,抱着极大的期待去厨房找我的土豆丝卷饼。 吃到一半背后的门传来轻响,我以为是柏川,回过身一句「这个真的很好吃」才说了一半,看到是顾沅宜就马上住了嘴。他手里拿着玻璃杯,想来应该是来接水,不过接水看样子也是藉口,因为他将门关上后还上了锁,随后靠在厨房台边: 第117页 「你......你们重新在一起了?」 「......??」一时间我以为是自己身上没遮住的什么印子被他看见了,马上又反应过来是今天的热搜,于是点了点头,「嗯。」 一时间厨房里就听到我吃土豆丝卷饼的声音。顾沅宜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最后吐出一句: 「你赢了。」 如果硬要说这是一场博弈,我不觉得是我赢了,毕竟顾沅宜根本就没有参赛,在我看来他只是守着那一点或许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在比赛场地外围打转。更何况我并不认为这是一场较量,不存在赢不赢的说法,或许顾沅宜还没有意识到付出什么就会得到什么,而感情也是真心待真心的一场交易。 「唔,」我没说那么多自己的想法,把剩下的土豆丝卷饼囫囵吞枣地吃完,又喝了口一边的豆浆,「既然这样,那你以后不会再莫名其妙骂我一顿,也不会有那些小心思了吧?」 「......」顾沅宜神色尴尬,想喝口水结果杯子是空的,一串动作下来最后干咳两声,「希望你这次是真的对他好......我以朋友的立场说的,没有其他意思。」 我才不管他是以什么身份说的,本来想说一句让他还是不要太多管闲事,只是看他如今像是有分寸知进退的模样;又想到柏川刚进公司顾沅宜就一直跟着他,这么几年来也帮了很多,拿过一边的豆浆机给他倒了一杯,随后也拿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玻璃杯碰撞发出叮的一声清脆声响,我们对视一眼,什么都没再说。 在我根据庄律师起草的公告发布微博,起诉那几位诽谤者的后,復播这天热度只增不减。 屏幕上依旧不断地飘过各种各样的礼物,而因为復播这天是12月31日,是跨年夜,我提早来到柏川家里准备今晚的晚餐和活动,因此直播内容变成了纯聊天,背景也换了个地方,弹幕的内容也由满屏的【林林】,变成了林林后面都会跟着男朋友三个字。 「......【林林什么时候和男朋友一起直播?】」这个问题我还没问过柏川,虽说他算半个公众人物早已在外露过脸,但直播和那些公开活动的感觉还不一样,因此我很诚实地回答,「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哦,如果我们一起直播的话,会提前在预告的。」 「【背景都变了,是不是在男朋友家】,是的呀,今晚要一起跨年。大家也和喜欢的亲人朋友伴侣在一起嘛对不对?」 这时柏川露了半个身子在镜头里,我马上把手机反扣看向身后,他递了杯水过来: 「喝点水。」 然后直接在我身边坐下: 「不是在直播么?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吗?」 「不是不能给你看,是,哎我怕你不想入镜......」想到现在我麦还没关,声音又变小了,「那你要,要不要跟他们打个招唿?」 他点点头,把我抱起来让我坐__在他大腿上,然后对着重新拿起来的直播界面打了声招唿: 「你们好。」弹幕马上飘过 【呃呃呃呃呃呃我就说那是哥夫的声音吧】 【哥夫是什么鬼称唿】 【这是什么姿势!!你们为什么挨得那么近!!!】 【重点难道不是刚刚男朋友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吗!!!】 【男朋友好像比林林好看一点<笑>】 看到这里我马上点头: 「是的是的,他比我好看!」 到后面弹幕上的问题基本都是冲着柏川去的,有些像人口普查一般问他做什么,在哪里上班,身高多少,耳朵是什么问题。 问前几个问题的时候下面有弹幕回覆说这些百科上都有,在这里问干什么,柏川说没事,然后很耐心地进行了回答;问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又有弹幕跳出来说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那位的发言我也看到了,我感觉他的态度就是好奇,不带任何贬低意味的问了一句,因此在决定站出来和稀泥之前我看了眼柏川的神色,他依旧自然,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主动回答了关于听力的问题。 后面杂七杂八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你觉得林林长得好不好看】,他说好看;【林林有没有弹过钢琴曲给你听】,他顿了一下,很诚实地回答没有,随后马上接了一句: 「但是他为我写了两首曲子。」 无论是没弹过,还是两首曲子,都是事实,我有点不好意思,很小声地告诉他: 「你要听的话随时都可以呀。」 弹幕飞过一片【祝99】 本来我只打算直播1个小时左右就去做饭,因为有一些食物需要提前腌制,而到现在因为柏川的加入,硬生生地又拖了将近一个小时。我不得不出声制止: 「我们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就下播了哦,时间不够了,我闭上眼睛随便点一个,点到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我闭上眼随便点了一下屏幕,睁开眼后看到屏幕上被选中的那条弹幕是 【哥夫你为什么喜欢林林呀?】 我念完这条弹幕就噤了声,没回头看柏川是什么表情。而他也难得的沉默了一下,大概十几秒的时间里只能听到身后传来平缓的唿吸,再次开口时难得的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点犹豫和不确定: 「这个问题......我想其实有的时候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那么多理由。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嗯......我想真正见过他的人,都会被他所吸引,在我看来闵林是鲜活的,快乐的,闪闪发亮的,和我见过的很多人都不一样。」 第118页 又沉默了一会,柏川笑了笑,做出总结: 「我喜欢他,因为他是闵林吧。」 我躲在他怀里没说话,柏川替我和弹幕说了再见,随后退出了直播,揉了揉我的头髮: 「走,我们做饭去。」 「你......」我听到很大声的心跳,觉得应该是我自己的,「可是我觉得现在自己不是那样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那只是我眼中的你,并不是我对你的期待,」他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往厨房方向走,「你不需要努力去成为那个样子,做你自己怎么样都好。」 他扯出一张厨房用纸,给提前解冻好的牛排吸水的同时补充道: 「一直喜欢我的话也很好。」 我想说什么,他腾出一只手指了指一边的口蘑: 「再不动起来明年都吃不到饭。」 在柏川的帮助下忙前忙后快两个小时,将近晚上8点才吃到晚饭。用口蘑做点缀的煎牛排,凯撒沙拉,烤羊排,小龙虾意面,以及葡萄酒,是我做过最花时间的一顿饭,也是我觉得发挥最好的一顿饭。一桌子菜被我们二人吃得干干净净,吃完我才反应过来忘记拍照留念,只好暗中安慰自己明年再来。 洗完碗又洗漱完,我们坐在沙发上开始看跨年晚会,我斜靠在柏川身上像是没骨头似的。其实之前每年我也会看,并不是说有喜欢的明星上台表演,只是觉得这个晚上就是应该做一点事来等待新的一年。 出乎意料的是柏川反而看得津津有味,问了才知道,我们在看的这个台有几个明星是他投资的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 23:57分,就在我刚拿起手机,准备在几位好友的对话框里提前输入跨年祝福,到时候好进行一键发送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烟花升空,随后绽开的声音。我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跑到落地窗边贴着向外看,接二连三的烟花不断升空。 「起来起来,我们去外面看嘛。」说完我也不等柏川同不同意,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推着人走到玄关边,扯下衣架上的大衣围巾,先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再拿下自己的衣服围巾随便一套,牵着人就出了门。 这应该是别墅区物业为这些富人准备的烟花秀,算是比较用心,烟花颜色款式都很多。只是我在烟花的嘈杂以及隔壁邻居小孩的欢唿声里,突然想到三年前最后没看完的那场烟花。没被牵着的那只手在羽绒服口袋里蜷了蜷,我想如今虽遗憾,或许能心平气和地询问,也这么做了: 「你之前......那场烟花,最后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柏川一开始没听到,嗯?了一声,然后向我这边微微弯腰。我踮起脚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他看看我,站直身子继续欣赏着烟花,语气轻描淡写: 「也没有什么吧,就是找的国内的烟花大师设计的烟花,叫什么名字我也忘了。」 是真的忘了吗?我看了一眼两人相牵的手,还是没有问出口。无论是他觉得如今没必要再提还是如何,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这一次的烟花没有数字倒计时,是隔壁小孩很大声地在喊才提醒了我们两个。我望着被照亮的夜空,像三年前一样很大声地开始倒数 「5!」 「4!」 「3!」 「2!」 「1!」 随后转过身,双手伸进他的大衣里放在他的腰侧,面对面,大声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以后,赶在柏川要说话前,快速地,主动地,和三年前截然不同地,补了一句: 「我爱你。」 柏川低下头看着我,他笑笑,吻了吻我的嘴唇: 「我也是。」 他将我拥进怀里,我在漫天花火中听到他发出了邀请: 「搬来和我一起住吧,音音。」 【作者有话说】 将三年前所有不好的回忆都覆盖掉,接下来一路都要幸福!(感觉我想表达凡是过往皆为序章,又感觉离这个意思还差一点哈哈哈哈) 第57章 一切皆为序章 我直到年前才搬进柏川家里。 不仅因为要置办的东西太多,收拾行李就收得我脑子混乱,也因为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我解决。 元旦假期过后,闵恺裕的判决下来了。几项罪名加在一起,听说是他的律师所谓『力挽狂澜』,最后他被判了18年;而文裕科技在经过了两个月的动盪以后,最终上任的是一位很厉害的女性,她和萧静文是好朋友,为人处事不畏强权雷厉风行。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也相信萧静文那份股份的价值在她手里可以一翻十,再翻百。 对他的判决下来以后,对我的处罚也一併实施,我需要赔偿以柏川为代表的白木科技相应的数额。这是法律规定,也是我应该承担的处罚,所以我并不会私底下去和柏川说能不能少给一点,他也没有主动和我提起这件事。 好在赔偿款我还付得起,只是给出去以后存款便少了一大半。我安慰自己钱没了可以再赚,一边联繫了几家公司,接了三四个配乐,以及酒店大堂演奏的活,一边跑东跑西好几趟才最终搞定了所有繁琐的程序。赔偿款到位以后柏川还请我吃了一顿晚饭,在餐桌上举杯庆祝的时候,有模有样地说: 「恭喜闵林无债一身轻,以后都是幸福人生。」 第119页 我脑子里马上浮现出自己剩下的存款数额,然后想着既然这顿饭不用自己出钱,非常大气地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一份羊排。 而在判决下来以后,除了赔偿款以外,我还在忙前忙后的布置奶奶要住的房子,准备将奶奶从本家别墅接出来。这个房子是萧静文为我留下的另一处房产,我专门去实地看过,朝向合适,楼层不高,且有电梯,重要的是离柏川居住的别墅区很近,方便以后我去看她。而且那个小区的名字我也有印象,奶奶的好几个朋友都搬去了那个小区,她还跟我抱怨过,说在本家别墅这边都找不到人打牌。 这是我在举报闵恺裕的时候就考虑过的事情。本家别墅并不属于闵恺裕利用贪污受贿的赃款所购得的房产,因此并不会被法院一併追缴,叶莉和闵青还可以继续住在那里。 只是他们二人本就对奶奶态度不是很好,看在闵恺裕的面子上才没有发作。如闵恺裕即将服刑,他们二人肯定憋了一肚子气,难免会将奶奶作为发泄口。我上门了好几趟,每一次都带着forest和cypress,一副『人仗狗势』的模样,然后在本家别墅畅通无阻。 我并没有对奶奶隐瞒关于闵恺裕的判决,也说了三年前萧静文换肝的事,以及如果她继续住在这里我的一些顾虑。奶奶听完以后很沉默,我不知道她是否理解,半蹲在摇椅边抓着她的手。 几分钟后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我这个儿子煳涂啊......」 然而她说了这句话以后就没再说什么。直到我第四次上门,她整个人消瘦了许多,也终于松口,答应搬出去居住。 她答应我的时候,拍了拍我的手,说都听我的,然后我看到她已经有点浑浊的眼睛溢出了几滴泪。 我因为闵恺裕的事情带来的后续事件忙得焦头烂额的同时,剩下的时间和精力还要一分为三,一是担忧夏侑宁和柏文均。 跨年那天晚上我给两人发去跨年祝福以后,这才知道两个人都出国了。在他们二人之间我选择了询问夏侑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知道二人熟悉以后有过一次酒后乱x,我惊得差点没拿稳手机。 按照夏侑宁的说法,当时他一觉醒来脑子都是懵的,毕竟他之前谈过一次恋爱,但对方是女性。他又不想显得不负责,就很真挚地和柏文均道歉,问对方想要什么补偿,他都可以给。 结果柏文均告诉他,在他之前拿到fc5冠军的时候柏文均就一直把他当作榜样,认为他很酷很厉害,很崇拜他。柏文均也知道不可能睡/一次就谈恋爱,希望两人能够试着相处一下,换而言之就是给柏文均一个追求的机会。 夏侑宁那个时候想着只是试着相处一下应该也行吧,再说了是他主动提出要补偿的,就答应了。结果在后续的相处中可能因为他一些下意识的迴避还是伤害到了柏文均,再加上联姻的流言----联姻和他,甚至他爸都没有关系,是另一方家里放出的消息,企图赶鸭子上架逼迫夏侑宁答应,而在那之后他们马上和对方取消了合作,总之因为这些,在我解除拘留那会他们正在闹别扭。 听到这里我非常无语: 「你对他没意思,那他不理你,你不应该开心吗?还闹别扭,那不就是看人家一直主动找你,结果又不贴上来了,你心里不舒服?」 夏侑宁语气里带着幽怨,说他后面也意识到这件事,他是心动了,结果等他想好好和柏文均聊一下的时候,柏文均已经出国了。他那个时候才知道早在去年10月的时候就有一支外国车队联繫了柏文均,而对方因为他一直在犹豫,最后在12月底选择了签订合同,随后出国。 「那你是怎么样,」当时我正拿着手机,枕在柏川大腿上看剩下的跨年节目,「你不会想要把他劝回来吧?」 「那肯定不是,他搞自己的事业我自然支持,趁他还年轻,好好努力定能在赛车场上大放异彩。至于我,我家在这边有项目,我看看跟我爸说让我来这边当总代理,」夏侑宁嘆了口气,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愿意见我呢,微信不回,朋友圈也屏蔽了。两个木,咱也不说要你去说好话,这毕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就偶尔和他聊聊天,问问他在国外适不适应,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行不?」 我答应下来,然后过去这几个星期睡前有空就和柏文均聊聊天。 我不提夏侑宁,他也不说,我们只是聊初到国外生活怎么样,说他在赛车车队里的生活。我也不是他和夏侑宁之间的摄像头或者传声筒,至今为止我给夏侑宁说过的,关于柏文均的消息,就只有一句对方目前过得很好,以及最近一场赛车比赛的安排;至于其他的,确实就像夏侑宁说的,我是很担心,但这毕竟是他们的事,我也会尊重他们最后做出的选择。 二是银钟大奖赛的选拔赛。 在经过银钟大奖赛委员会的筛选后,一共160名来自国内外的选手进入选拔赛,而我是160名之一。选拔赛于1月底开始,一共三轮,年前会出最终结果,获得资格的最后15位选手可以前往c国参加最终决赛。好在榆阳今年是国内两个拥有选拔赛资格的城市之一,比赛场地就在鹤望兰大剧院,这让我不用在各种事情缠身的时候,还需要跑到外市外省去参加选拔赛。 我很看重这一次的比赛,假设能够进入决赛并且夺冠,我有自己的安排,因此也增加了练习时间。 第120页 我将练习时间分为了两部分,上午是9到11点。由于这段时间实在过早,尽管我的琴房贴了最高质量的隔音棉也不敢随便演奏,便在外面找了个小型琴房,现在不是假期因此人不多,8到10点这个时间段可以说是无人上课,我可以放心专心地练习。 只是这段时间练习一来一回我就没有时间做午饭,为了能够每天见面,于是改成了我点外卖直接送到他们公司,等我开过去他公司正好可以吃饭。 可能是因为最近见面的时间减少,吃完午饭以后只要柏川有空,我就特别黏他。不是让他跟我一起在休息室休息,就是两个人一起挤在办公椅上讲悄悄话。 我感觉挤进他怀里,然后两个人像是讲什么秘密一样贴着小声讲话成为了我新的解压方式。有的时候说着说着我不想讲话了,两个人就打手语沟通,柏川还担任起了我的手语老师这一职责----因为练习钢琴的原因,周末的手语课也被我暂停了。 晚上是7到10点。这个时间和我平常直播的时间差不多,因此练习依旧是家里的琴房。不过我也有再次在小区业主群里致歉,再次给左邻右舍上下一层送去了一点礼物。结果有好几户看过我的直播,说是小孩子很喜欢我,现在孩子上学去了,问我等孩子们回来以后能不能给一个合照,我自然是满口答应。 因为晚上需要进行练习,我本来想将直播改时间,后来仔细想想实在没空,只好怀着歉意在微博再次宣布因赛停播,将会在4月比赛结束后回归。发出去以后很快收到一堆让我加油,期待夺冠后现场直播的评论。 最后一份时间和精力分给了柏川别墅的装修。这本来是柏川在盯着,家里阿姨也时不时帮帮忙,但1月底他开始忙着处理之前竞标得到的,春绿湖旁边那块地----我才知道他要用那块地开发榆阳第一座宠物游乐园,因此后面都是我在时不时往他家别墅跑,练完钢琴顺路看一下,中午吃完饭睡了一觉,从他们公司开出来以后,又去别墅区看一下。 这一次装修了两个地方。第一处是入户花园,因为两只狗肯定是要随我一起搬过去的,柏川便寻思在入户花园里给它们建一个所谓的宠物小屋。他去找人设计了一个图纸,拿来给我看的时候,我第一眼还以为是要用在春绿湖旁边的宠物乐园: 「这个挺好的啊,中间做成打通的吧,这样子狗狗猫猫们还可以跑来跑去串门玩,然后外墙做成那种木屋的感觉,我觉得挺好的。」 柏川嗯了一声没说其他的,我也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想着以后肯定会带两只狗去宠物游乐园的,到时候再看也不迟。结果后面几天去他家的时候,看着入户花园几个人在组装什么东西,越看越不对劲,最后才发现原来之前的小屋设计是专门给forest和cypress的,两间互通的小屋门口还挂了一个狗骨头形状的牌子,分别写了它们的名字,里面还有空调。 另一处是别墅三楼的两间空房,像之前在本家别墅那样,做了打通改造成琴房的设计。琴房内部的装修和本家别墅也是一样,保留落地窗,窗台,以及其中一个房间的阳台,另一个阳台则採用推拉窗设计封起来,作为我养些花草的地方。 除此之外,我还要负责琴房里需要物品的购置。其实大部分物品都是从本家别墅以及我目前居住的房子里的琴房带出,包括钢琴,以及放着我至今为止所有奖牌奖盃的玻璃柜。 柏川本来说再买一台钢琴,虽说新的琴房面积合适完全放得下两台钢琴,我觉得这个行为还是太奢侈了,更何况另一半面积我是打算做成休息区,放些懒人沙发,我的漫画什么的----这些东西放在柏川的书房总觉得和他的那些正儿八经的书格格不入。 我搬进来的时候,柏川已经开始放春节假期,而我也结束了三场选拔赛,正在等待结果,因此两个人都没什么事情要做。我们几乎每天24小时都在一起,睡到自然醒,遛狗,一起研究新菜式,偶尔突击开个直播给大家一点惊喜;或者是在日落的时候坐在入户花园的躺椅上,看着两只狗互相追逐,看满天霞光。 我也为他弹奏了写给他的那两首曲子。 我想很多年过去以后我都不会忘记为他演奏的那个下午。一曲结束后我抬头看向坐在斜前方窗台上的柏川,冬日暖阳从窗户外跃进来披在他肩膀,他对着我微笑,然后鼓掌,恍惚间我认为那一瞬间就是永远,无比庆幸他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他身边。 第58章 【我愿意】(完) 春节一过我就收到了来自c国主办方的邮件,告知我通过选拔,成为最终有资格参加决赛的15名选手之一。收到邮件时我丝毫不例外,而柏川也非常冷静地说了一句恭喜,看着我在网站上购票时机票数量选了2,还明知故问: 「你要跟谁一起去?」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拿过一边他早就拿出来的护照,在他怀里坐直了,认认真真地填写登机人信息。过了一会他将脑袋搁在我肩膀上,自问自答: 「是和我一起去。」 时间在日復一日的钢琴练习里走得飞快。我感觉自己明明昨天还坐在家里的琴凳上练习,在几首曲子结束后和柏川说我们乘坐的航司头等舱的餐食很不错,又说c国好像比榆阳还冷,出发前要买几件新衣服,结果下一秒就在银钟大奖赛决赛的后台进行赛前准备。 第121页 我这个人属于一紧张就会话多,且开始找各种各样事情做的。虽说这么多年来参加大大小小比赛的经验也有很多,但这一次银钟大奖赛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不仅因为前来参赛的有很多其他国家的优秀选手,也是因为这是复合以后柏川第一次看我的比赛。 因此我难得的比之前所有比赛都紧张,坐在每个选手都有的一个很小的隔间里,对着镜子左摇右摆: 「我这个小领结没歪吧?」 身上现在穿的这套修身西装,是赛前柏川专门找到高奢服装公司为我量身订制的,去量尺寸的时候服装公司的负责人还问我有没有兴趣兼职他们公司的模特。这倒也是个赚钱的途径,见柏川没有反驳,我就和对方约好比赛结束后去他们公司面试。 此时赛事官方提供的化妆师正在给我上妆,柏川坐在一边,听到我的问题以后,尽管他非常清楚这是今晚我进入房间以后问的第三次,还是很耐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 「没有,现在很好。」 我本来想调整一下,听完他的回答讪讪地把手放下,倒是不再乱动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一会,我又问: 「狗狗放在酒店房间里应该没事吧?」 如果是之前我参加比赛,只要是离开榆阳,无论几天,都会将两只狗託付给夏侑宁。然而如今几个月过去,他除了3月初回来了一趟,在我们一起聚餐的那个晚上提了一句『要到了那边的总代理权,以后可能会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就没再说其他的,一周后再次出国。这一次没办法再将狗交给对方,只好办理了手续,带着两只狗一起来到了c国。 我们本来要预订一家就在比赛场馆旁边的酒店,结果那家酒店不接待宠物。我们表示理解,最后选择了稍微远一点,价格也比较贵的一家,好在现在住的这家酒店服务态度很不错,且我们很幸运的分到了一间阳台视野特别好的套房,一推开阳台门就是c国首都非常着名的地标,每天都可以看到来来往往很多游客。 「没关系的,出来之前不是遛过了,也带他们吃了晚饭么,」柏川依旧耐心,从化妆开始到现在,他甚至都没有玩过一次手机,一直在安慰我的情绪,或者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化妆师上妆,「我也有拜託前台,如果晚上10点左右还没回去,麻烦他们找人上去看看。」 「噢,噢, 那你要记得跟他们说,太晚的话就不要再餵了,」我絮絮叨叨地说着,「cypress不是有点水土不服吗,但是我看它好像又控制不住自己,刚刚吃晚餐的时候它的量少了,还一个劲地往forest的碗里挤。」柏川点点头: 「嗯,我等会就告诉他们。」 化妆到现在都快一个半小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头髮上抹了一吨的髮胶,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又来了一句: 「我今晚这个造型还行吧?」 其实今晚根本没什么造型,就是打了粉底液画了鼻影和浅色口红,眼影什么的我都拒绝了,因此我自我感觉就是比平常白了一点,没有什么其他区别。 然而柏川依旧非常认真地打量了我一会,拿出手机对着镜子拍了一张: 「很好看,很漂亮。」 要不是化妆师是外国人,听不懂我们的对话,此刻我可能会因为不好意思又开始在座位上乱扭。 化妆师结束她的工作以后,对着镜子左右摆动了一下我的脑袋,也不知道是在夸她的技术还是夸我,惊嘆了一句: 「beautiful!」(漂亮!) 我很大方地回答了一句: 「thank you. youre beautiful, too.」(谢谢你,你也很漂亮) 化妆师姐姐笑笑,开始收拾零零散散的东西。就在她扛上化妆包,准备离开我座位边时,我听到她问了一句: 「is he your boyfriend」(他是你男朋友吗?) 我从镜子里能看到她指了指柏川,于是点了点头。她抿嘴一笑,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you two make a great couple.」(你们两个很般配)休息室的门被关上以后我还在傻笑。自认为很般配,和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肯定是不一样的。柏川递了杯水过来,在我脸上轻轻贴了一下,应该是怕蹭掉妆,又想用这个动作来让我回神: 「想什么呢?」 我说了句谢谢,接过水抿了一小口,反问他: 「她说我们很般配,我不能开心一下嘛?」 「噢,这样啊----」他故意拖长音调,「我还以为你是没听懂什么意思,又不好意思问,用笑来回答人家呢。」 我知道他这么说是开玩笑哄我放松下来,很轻地锤了他一下,说了句「听得懂!我超厉害!」,紧张的情绪还真缓解不少。 过了大概20分钟,工作人员前来通知我准备一下,还有3个就轮到我。柏川和我同时起身,我要去后场做准备,他要回到前面的观众席。我再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西装,偏过头去看柏川。 他也在看我,我们目光相汇,几秒后他给了我一个拥抱,拍了拍我的肩膀: 「去吧,音音超厉害。」 「嗯,」我打开休息室的门,「你要一直看着我。」 人的情绪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上台前我还是有点紧张,然而在主持人念了我的名字,我在一阵掌声中走上舞台中央,对着三个方向的观众席鞠躬致意以后,心态奇蹟般的就平復了下来。并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柏川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正中间,我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他好像对我比了一下大拇指。 第122页 等到双手放在琴键上的那一瞬间,周围的嘈杂声也消失了,我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我选择的这首曲子3分45秒,而在台上的这将近4分钟,我全身心地投入,觉得一切都行云流水,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隔了三秒后全场响起掌声,这才反应过来结束了,不慌不忙地起身,再次鞠躬,跟着礼仪小姐的指引回到了后台而不是休息室。 我的出场顺序已经算倒数,没记错的话后面应该只有3个人。而在这3个人演出结束以后,等待所有数据核实计算就可以马上出结果,计分都是採用电脑录入,出结果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因此目前集齐了所有已经表演结束的参赛者的后台萦绕着一股焦躁的情绪,我深吸了几口气,开始尝试着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不受环境的影响,抱持良好的心态。 最后一名表演者回到后台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所有坐着的参赛者都站了起来。我本来就是站着的,一边的人突然起立给我吓了一跳。旁边的人连连和我说了好几句「sorry」,说完后闭了嘴,沉默地站在一边开始等待主持人说话。 大概6,7分钟后,主持人的声音在幕布前响起。先是叽里哌啦说了一堆开场白,感谢大家在这么冷的天气前来观看,感谢每一位参赛者贡献了无比精彩的表演,然后才说接下来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名次是倒着念的,从第三名开始。第三名是一位黑人男生,他的名字好长,还没念完呢我就听到他很大声地叫了一下,扯了扯西装,又摸了一把头髮,自信地走上了台。第二名是一位白人女孩,留着一头非常好看的红髮,念到她名字的时候捂着嘴「wow」了一声,原地又蹦了两下,和周围的人拥抱了一圈----很明显她也不认识那些人,那些人也不认识她,但快乐和对强者的赞美是共通的,大家说着恭喜,目送女孩欢快地上台。 念到第一名时,我感觉周围还留在后台的参赛者和我一样,都屏住了唿吸。然而主持人卖了个关子,在宣布第一名之前又说了一堆话,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他甚至还感谢了一下贊助商----一只手錶品牌,随后才回到正题。 「please wee the winner of the silver bell----(让我们欢迎银钟大奖赛的冠军得主) 」最后一个词主持人拖得很长,长到我觉得冠军可能是身边哪个叫bell的人,就听到主持人继续说,「lin----min----!!!」 这很明显是一个华人的名字,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也像第一位上台的那个男生一样,站起身,理了理西装,昂首挺胸地走到台前。 礼仪小姐为我戴上了冠军奖牌,又将奖盃递给我。我低下头,看着胸前金色的奖牌,又看看奖盃上的插mpion(冠军),再次抬头时,主持人说接下来的时间交给冠军,而我的目光正好和坐在第一排,拿着手机不知是在拍照还是录像的柏川对上。 他对我点了点头。 这场景,和我们三年前在鹤望兰大剧院那场初遇几乎一模一样。 我将挂在脖子上的金牌摆正,把话筒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我很开心能够获得这个冠军,并且我认为自己值得,也配得上这么一个冠军。所以我首先感谢我自己过去几个月来的艰苦练习,哪怕是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 随着工作人员将这段话翻译完毕,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掌声。 「其次,我想感谢我的钢琴老师,老师我知道你在看电视直播的,」我对着前面的方向指了一下,「而且我知道以你的水平肯定听得懂中文,所以不要等翻译了,现在就听我说。过去的十几年我真的很感谢你一直相信我的能力,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所有钢琴技巧,如今这个冠军你功不可没,至于奖金怎么分,」我眨了眨眼: 「回去我们再商量。」 翻译结束后,整个礼堂马上哄堂大笑。我看柏川在笑,我也笑,继续说道: 「然后我要感谢我的妈妈。虽然她已经去世了,」此刻我站在领奖台上,面对台下无数双眼睛以及十几个镜头,已经能很坦然地说出这件事,「我会走上学钢琴这条路,是因为小时候她对我的支持。她陪我参加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场比赛,见证了我的第一个钢琴比赛冠军,也是她告诉我,无论什么名次,我永远都是最棒的那个。妈妈,我爱你。」 「最后,」我深吸一口气,没有拿奖盃,空着的那只手伸进一边的西装口袋里,紧紧攥着里面的东西, 「我要感谢我男朋友,他今天也来到了现场看我的比赛。我们之间的故事比较复杂,但我真的很谢谢他,他是我在学习钢琴这条路上的精神支柱,过去几个月的练习没有他的陪伴,我不可能支持下来;他也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存在,是他在过去三年里教会了我怎么去爱一个人。」 「他很好,因此我想变成一个很厉害,一个配得上他的人。而如今我拥有了这枚冠军奖牌,我想或许我有了和他站在一起的资格,因此,」 我拿出西装口袋里的东西----一个戒指盒,颤抖着打开,再次开口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一点: 「柏先生,请问你愿意跟我结婚吗?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一直陪在你身边?」 不需要工作人员翻译结束,我的动作说明了一切,此时观众席上爆发出阵阵喝彩和掌声。而主持人也非常给面子地上前询问哪个是我的男朋友,随后一束灯光根据我的指引打在了柏川身上。 第123页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机,笑着看向我。这个笑容好像包含了很多,我一时间说不出来,但能感觉到最起码其中有一个含义是幸福。 很快柏川给出了他的回答。他看着我,伸出食指指了指他自己,随后拇指和食指微曲,指尖抵于颌下,头微微点动了一下。 在周围嘈杂的欢唿声中,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在漫天飞舞的彩带里,他说【我愿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会有番外的,我还承诺过大家一个免费的,一直都记得(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