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黑狐狸饲养指南》 第1页 [bl同人] 《(综漫同人)黑狐狸饲养指南》作者:冷萃树莓【完结】 文案 穿成穆庭家的小少爷,看着家里寄来的那一摞摞的帐单 穆庭叶藏深觉自己前路坎坷 福是一点没享到,债是一点没少还 赚了几年钱,手里愣是一点没留下 于是—— 在一个寻常的毕业季 他看到了一笔去处不明的庞大资金 投资了一个回报率及其不稳定的项目 即便出手果断 他依旧亏的血本无归 巨大的亏损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在无数讨伐的声音中,他等到了命运最大的转折点 一座混乱的城市 一位组织首领的离世 一位医生的上位 以及—— 一笔资金的重新运转 作为计划的协助者,医生上位的最大功臣 有人曾问过穆庭叶藏:这笔混乱的投资是否盈利 他回答依旧是:血本无归 尽管人们总是期待着独一无二的爱情 但却不得不承认 人类的感情不具有排他性 爱情总有一天会在时光的磨损下变得不堪一击 但利益却能一直保持热情与希望 在这场情感交易中,他赚的比任何人都要多 【主攻,cp是森哦】 【走路线,由于主角的人设,会走一些金融方面的路线,占比不多】 内容标籤: 综漫 强强 文野 日常 转生 主角:穆庭叶藏,森鸥外 ┃ 配角:乱步,太宰,中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如何饲养港口mafia的黑狐狸 立意:让死者有那不朽的名,让生者有那不朽的爱。 第1章 毕季与帐单 三月下旬,东大的樱林开得正盛,名为青春的风吹过,捲起一片早春。 无论是在哪里,刚毕业的学生总是充满活力的,只除了一位——穆庭叶藏。 本该和其他毕业生一样,捧着鲜花和证书拍照的穆庭叶藏,此刻正独自一人待在空荡荡一片的教室,正为手里那叠帐单发愁。 他对着金额栏那一串数不清的零长嘆一口气,左手拇指重重揉搓着帐单上凸起的纹路。 完全陌生的徽纪,没有太特殊或是具有象徵意义的花纹,若不是特意做了工艺,大概率会被当成帐单自带的纹路。 这么低调的样式,不是家族的首选,但会是一个组织所需要的。 将帐单完全展开,夹在其中的名片映入眼帘。 除去一串电话号码外,再无其它,和帐单上的痕迹一样神秘。 穆庭叶藏有点好奇,这个组织到底给家里那群只知道花钱的蛀虫许诺了多少好处,才让那他们敢瞒着自己调动这么大一笔资金。 自己家里那堆烂事一般人可查不出来,金钱的去向保密,帐单却寄到了自己这里。 是新的官方机构吗? 穆庭叶藏眼神中的好奇一闪而过,将帐单折好,拿起夹在其中的名片,在附近找了个电话亭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与之通话的却不是穆庭叶藏所期待的人员,而是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感谢您的致电,穆庭叶藏先生,诚邀您于三日后下午三点前往东京市立中央图书馆。】 说完这些,电话就被单方面挂断。被折成一小块的名片有了更为厚重边角,柔软的指腹被抵出一块凹陷。 电话被挂断后,穆庭叶藏将那块已经看不出作用的纸片丢进了垃圾桶。 明明用的是公用电话,依旧被准确叫出了名字,语音也是事先设定好的,基本可以确定是单线联繫的一次性号码。 约的地方也很古怪,谈生意应该去晚宴餐厅,再不济也应该选在咖啡厅,为什么偏偏是图书馆? 勉强可以用不想暴露当藉口,但咖啡厅和饭店的人流量显然要更多。穆庭叶藏摩挲着帐单的边缘,在看到那一串零时依旧忍不住嘆气。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见面时自然能够知晓。 比起这个,应该优先处理家里那些蛀虫,到见面前,他还能做不少事。 世界上任何事物只要改变顺序和地点,都能轻而易举的创造欺骗,只除了一样——金钱。 只要改变了金钱的所有人,就会产生交易,只要有交易,就会留下痕迹。 更何况是隐藏这么大一笔资金的去向,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会是投资项目,这个藉口很容易被拆穿,也不能走明帐,不然用途一栏没法写。 虽说拆分再汇总是个方法,但这笔资金数额庞大,真走这个路子,费时又费力,还要多出不少额外支出。 穆庭叶藏紧抿嘴角,流露出的情感愈发冷淡,看来那些人手里还有他不知道的特殊渠道。 是金融股市,还是地下赌场? 这几天,穆庭叶藏将能在短时间内筹集大量流动资金的方式查了个遍,最终根据一条拍卖行流出的帐目条码找到了一个名字——异能特务科。 一个从名字也能听出来不适合高调现世的组织,非常符合穆庭叶藏对它的第一印象。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穆庭叶藏带着帐单,提前半个小时前往中央图书馆。 给彼此一个可供拉扯的时间和金钱,是行商之人的普遍做法。 第2页 虽说已是早春,气温回升不少,但馆内为防止落叶飞花污了书页,并未开窗,馆内的空气闷得很。 加之赶上了毕业季,来这里的人都变少了。穆庭叶藏挑了个能看见正门的位置。随手拿了本大部头摊开装样子,手里一点也没停下,不断向外发着邮件,让手底下的人分批收购拍卖行的散股。 不需要太多,在4.99%时就可以收手,到时再制造点矛盾,让家里那群人没空去参与进来,自己就可以将那家拍卖行收入囊中。* 这么好的渠道,怎么可能会留给其他人,当然要自己拿来用。 又粗略的读了几页刚才拿下来的书,时针才晃晃悠悠坠到三。 穆庭叶藏时不时分神瞧向大门的位置,见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进来,干脆站起身将书塞了回去。 这么长时间没人来找他,看来对方比自己来的还要早。穆庭叶藏抬手看了一眼手錶,三点零四分,还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古事记》*。」书架旁有人举起贝母手杖轻轻敲了敲书嵴,「你开始对神话感兴趣了?」 白质的嵌片,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数洗小的、绚丽的色彩,很难让人不去注意手杖的主人。 穆庭叶藏微微侧身,看清来人是谁后怔忡一瞬,一贯没什么大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 但口中说的话却不似面上这般和善。 言语间,穆庭叶藏将带在身上的那份帐单压在桌上,向夏目漱石的方向推了推。 「夏目先生,异能特物科居然把您请了过来,是怕穆庭家赖帐吗?」 夏目先生帮过自己大忙,若是他开口,自己绝对不会拒绝。 异能特物科的背后到底有多大能量,连夏目先生都…… 穆庭叶藏突然觉得自己来赴约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本以为异能特物科是连资金流动都藏不干净的三流组织,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简单。 对于这个问题,夏目漱石不置可否,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手杖顶端,「这件事牵扯的太广,就算是穆庭家也不一定能担下来。」 他并不想让穆庭叶藏因为这件事变得麻烦缠身。 斜阳穿过馆顶的高透玻璃,被钢架细分成不同的十字,映在地面,俯身向高天忏悔。 「所以。」穆庭叶藏的身体往后靠了靠,避开阳光,大半个人都倚在书架上。他压住自己的心中的疑惑,用平淡的声音问道:「您来找我是……」 「我想拜託你去教导一个孩子。」 「什么?」突然从经济问题跳脱到教育问题,让穆庭叶藏的思维凝滞了片刻。 过了好一会儿,他略显僵硬的拿起那份帐单,「这么大一笔钱,我需要实地考察,如果回报率太低,我依旧不会付款。」 在投资上他可以为自己的判断与失误负责,但他现在没办法成为一名老师,为其他人的未来负责,尤其是在自己尚且一身泥泞的时候。 见穆庭叶藏心意已决,夏目漱石眉拧成一团,压着手杖的掌心攥紧又松开,最终重重的敲了一下地面,说出一个地点:「常暗岛。」 第2章 投资评估表 一个突然出现在太平洋的岛屿,长期处于黑夜状态,日光在这里是奢侈品。 受极光带来的电磁波影响,绝大部分电子设备无法使用,包括一些武器,岛上的战争状态急速倒退至近现代的白刃战。 穆庭叶藏翻看着异能特务科送来的资料:有战争就有牺牲,领导的位置空出来就会有人补上,只要里面有自己的人,那就不算赔本。 粗略的看完这份基础资料,穆庭叶藏对常暗岛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但这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那份帐单的最终流向也不是异能特务科,而是一个在常暗岛诞生的,名为[不死军团]的新计划。 并不会有人为了这个除去一篇论文外全是空想的企划买单,穆庭叶藏此行的任务就是考察这个项目的回报率以及可复制性,希望能给他一些惊喜。 经过三小时的空中旅程,穆庭叶藏终于靠近了此行的目的地。 因常暗岛的特殊性,并不能直接登岛,必须先在设备能正常运行的母舰上停靠。 为了避免发现,亦或是各国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总会在岛外天色同岛内统一时动作。 吹了大半日海风的穆庭叶藏总算是能摆脱这千篇一律的海面,随着运送补给的舰艇登岛。 上岸后,穆庭叶藏花了点时间去控制自己那在母舰上为了适应船体摇晃而随之动作的躯体,待能控制好自己的四肢后,立即带着人前往医务室。 按那篇文章所述,不死军团计划最重要的就是降低士兵的死亡率,这种数据没什么比医务室要更为直观。 损耗的药品,使用过的绷带,受伤后恢復的时间,这些东西比预期投资回报率要可靠的多。 「穆庭先生!」 前方不远处的拐角,一位穿着士官服饰的男性极为热情的接待了他。 帽檐带歪了,露出的头髮也乱糟糟的,甚至有一部分外衫折在了束带间,一看就是接到消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至于目的嘛,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尽量展现好的一面,让他砸更多的钱。 来人看出穆庭叶藏此行目的的,委婉的劝解道:「目前医务室正在治疗伤员,看起来可能不是很整洁,所以......」 第3页 「那正好去看看。」 虽然听出了此人口中的言外之意,但穆庭叶藏完全没有顺势而为的意思,反倒是他的上衣口袋顺了支钢笔,率先进了医务室。 岛上条件恶劣,很多建设只保留了基本作用。 医务室前半部分倒是正常,或许是考虑到了通风问题,后半部分供重伤员休息恢復的地方被设计成了半开放式。 还未靠近就听见了里面传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未成年的女性。 「你们这群没用的士兵到底要躺到什么时候!就是因为你们太弱才会受伤,赶紧给我回到前线去!」 伴随这道声音的还有一阵并不刺目的白光,在长时间漆黑一片的岛屿中,竟有了几分太阳的感觉。 随之一阵阵赞美声溢出,无不是感谢对方救治自己的话。 重新恢復健康的躯体的喜悦,降低了他们的防备心,完全没有注意到陌生人的到访,倒是一旁左臂佩戴袖章的男性青年注意到了穆庭叶藏一行人。 他右手不着痕迹的伸向后腰,戒备意识十足,「几位是?」 「森医生!」刚才迎接穆庭叶藏的士官从人群中的缝隙中挤了进来,本就潦草的装扮变得更加随意,喘着粗气站在两拨人中间。 他先是伸手指向穆庭叶藏,冲着森鸥外使眼色,「这位是上面派来的特别顾问,穆庭先生。」 「这一位则是卫生科长,森鸥外,负责医务室的一切事务。」 在听到特别顾问时,森鸥外就不动声色的把手收了回来,唇角微微抬起,面色柔和了不少。 穆庭叶藏则是略微一点头,看了森鸥外一眼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背对着他们的少女身上,拧开钢笔,拿出一早做好的评估表问道:「她多大了?」 这一部分虽然设计成了半开放区域,但也开阔不到哪去。 几人站在门口,将本就不多的占了个彻底,森鸥外只需要稍稍侧身就能看清穆庭叶藏手里拿着的表格内容。 看着上面门类繁多的问题,森鸥外在心中默默地推测这位新来的顾问到底是什么类型。 「与谢野晶子,十一岁,特徵入伍。」森鸥外面色如常的回答,「我还留着她的特徵准许单,要核准一下吗?」 「......不需要。」穆庭叶藏在划掉了一大片内容,特徵入伍的话,许多方向并不要质疑。 紧接着他想起了在外面听到的那些话,问道:「她接受的训练时间是……」 「一星期!」频繁被提问的与谢野晶子皱着眉,叉着腰转过身,面色不愉,极力压制心中的不满情绪,「上周我还在点心店工作,结果就被他带到这里了,满意了吗,顾问先生!」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公事公办的大人,森鸥外是这样,这个新来的也是这样。 对于小孩子,穆庭叶藏向来包容,与谢野晶子的行为已经比家里的晚辈好太多了。 在心理素质和职业素质这两栏划上叉后,穆庭叶藏指了指自他开口说话后就一直努力当背景板的士兵,「他们多久可以回归战场?」 「如果追求效率的话,现在就可以。」在摸清这位顾问的性格前,最好不要过于张扬,森鸥外挑了个模稜两可的回答。 穆庭叶藏显然不满意这个回应,追问道:「算上心理恢復时间的话,需要多久。」 「三到七天。」森鸥外唇角的笑意尚在,却未达眼底。 暗紫色的瞳孔藏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捕猎者蛰伏时的眼神,隐秘、看似无害,却无时无刻不锁定在看准的猎物身上。 偶尔会触及穆庭叶藏的目光,只是一瞬,就将自己伪装成了无害的羔羊。 「走吧。」穆庭叶藏在同类比较这一部分打了个勾,拍了拍正背对众人整理服饰的带路士官。 突然被拍的士官,服饰下的肌肉瞬间紧绷后撤半步,做出防卫姿态,在看到熟悉的人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极其熟练的打着哈哈,赔笑道:「后备资金不足,就需要个体长时间保持作战姿态,难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考察合格的话,资金不是问题。」穆庭叶藏抬手给他看了看评估表,上面的不确定项足矣让所有投资者望而退步。 「带路吧。」穆庭叶藏又一次说道。 「您下一站是想要去哪里参观?」士官态度依旧没变,做足了低姿态,一副穆庭叶藏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模样。 「心理谘询室。」 简简单单五个字,把士官砸的浑身冒汗,他们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他抬眼看向森鸥外,一张嘴就是一口大锅,「有关内容,是由森医生负责的。」 穆庭叶藏低头给自己顺气,随意晃了晃手,手持的钢笔轻轻敲击着评估表的后壳。 在清脆的咚咚声中,森鸥外淡漠的,不辨情绪的回答:「前几日基地受袭,心理谘询室很不幸在袭击中毁损。」 「那就是没有。」穆庭叶藏拧眉啧了一声,打上最后一个叉,在建议栏内填上了整改二字,随手将评估表放在装满绷带和纱布的推车上,眉眼之间冷了几分。 「请在一周内整改完毕,医生问题不需要担心,我会向上申请。」 说完穆庭叶藏也不顾在场其他人的心情,自顾自的离开。 培训不足的医生、无应对受伤士兵心理状态的措施、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以及长期没有阳光的恶劣环境。 第4页 穆庭叶藏长嘆一口气,怎么看那个所谓的不死军团计划都不可能成功。 第3章 心理谘询室 自那天丢下评估报告后,穆庭叶藏就没怎么去过医务室,反倒是围着档案室打转。 那天与谢野晶子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听她的语气不太像是主动来的常暗岛,还有森鸥外提到的特徵入伍。 借着这几天的空闲,穆庭叶藏把档案室翻了个底朝天,还真让他找出不少走了特徵渠道的士兵。 穆庭叶藏一一在他们的名字上做了标记。 这些人和与谢野晶子一样,培训时间短,对敌压力大。 在如此残酷的战场上,这一批人是最容易溃败的,需要特别注意。 岛上的资源匮乏,腾出空建一个心理谘询室已是不易,穆庭叶藏索性把自己的东西都挪了进来,权当成办公室和休息间来用。 新建成的谘询室还透着粘合剂与木材的气味,混在一起容易让人想到橡胶树还未长好的割口,总是向外渗着乳白的液。 穆庭叶藏抬手看了看时间,岛上只有黑夜,走字十二的錶盘早就难以判断早晚,只能根据身体的疲惫情况进行推测。 他揉了揉眉心,强撑着过度劳累的身体坐下,对着灯光小心翼翼的摘下隐形。 原是黑色的瞳仁露出本色,混浊不堪的蓝在眼球上晕开,失去倚仗的瞳孔向四周涣散,一只眼睛视力骤减让穆庭叶藏难以抑制的头晕。 直到将另一只也摘下,这才逐渐恢復正常。 医学研究表明,人的视觉和听觉相互关联,视力衰弱的同时,出于心理因素,听觉也会减弱。 是以摘下隐形的穆庭叶藏压根没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个人。 近几日森鸥外为了心理谘询室的事情跑前忙后,稍微挤出来点时间想要和穆庭叶藏聊聊,但对方却一直泡在档案室,短暂的碰面也只够相互打个招唿。 要不是对方眼中的疲惫不似作假,森鸥外简直要以为穆庭叶藏在故意躲自己。 好不容易找个时间却碰上了这种事,他是拿来威胁还是加以利用呢?自然是怎么有利怎么来。 森鸥外毫不见外的靠近办公桌,将穆庭叶藏收好的隐形挪到一旁,自己坐了上去。 谘询室还没有彻底建成,室内堆放着大片未组装的柜子,找个能坐的地方都难。 他抬手凑到穆庭叶藏的眼尾,伸出食指,用指腹轻轻点了几下,慢条斯理道:「穆庭先生真是见外。」 如果是普通的近视,无论是佩戴框架眼镜亦或是透明隐形都没有问题,但穆庭叶藏偏偏选择遮挡自己的瞳色。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这个颜色不应该出现,还是出现的太多? 森鸥外敏锐的察觉到,这会是他了解这位新任顾问的突破口。 这几天除了忙活谘询室的事,森鸥外还打听了不少关于这位新顾问的事。 穆庭家的小少爷,刚从东大毕业就到了这里,目前是唯一一个有概率会资助他计划的人。 坐在办公桌上陡然高出一截的森鸥外背对着灯光,大面积的阴影将穆庭叶藏整个人盖住,压迫感十足。 过于暧昧的态度和自眼尾袭来的痒意让穆庭叶藏往后退了些。 离开森鸥外的投影,不算亮的灯光依旧刺激出生理性的泪水,穆庭叶藏闭上眼,唇线渐渐拉直。直到将泪水逼回才把眼睛睁开。 穆庭叶藏将装着隐形的盒子塞到森鸥外还未收回的掌心,拖着尾音凑近了些,浊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好看吗?」 许是因为骤然少去一层遮掩,穆庭叶藏的眼神飘忽了一瞬间,直到重新戴上放在一旁的框架眼镜才再次聚焦。 抬手将森鸥外的手掌合上,穆庭叶藏站直起身,眼角弯了弯,似乎是在笑, 另一只手撑着桌面,食指指腹勾着标註好的士兵名单,平整的边角被折起。穆庭叶藏推了推略微滑落的眼镜,双眼定定的看这森鸥外,「帮我收好。」 直到被送出门外,森鸥外也没能问出穆庭叶藏为什么要刻意遮挡自己的瞳色。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盒子,回忆几分钟前被金丝勾勒的镜片挡住的蓝色眼睛。 那一瞬间,森鸥外只觉得穆庭叶藏天生就适合戴着这种斯文,站在高处,悲悯凡尘。 就像是……神明。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森鸥外愣了一瞬,随即握紧了掌心的盒子,歪着脑袋低笑几声。 那就看看这位藏在黑夜中的蓝色神明到底能不能给常暗岛带来转机。 在一位老教授的课上,穆庭叶藏曾将金融与战争相比较,两者都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牺牲者都会变成统计簿上的数字,甚至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非要说出点区别的话,那就是金融比战争更高效,效果更不明显。 但仅仅在岛上待了半个月,穆庭叶藏就彻底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战争的残酷,是金融所无法比拟的。 金融就算拿走了你再多的钱,也不会拿走你的生命,但战争可以。 只要一发子弹,一声枪响,一个小小的洞。 只是一瞬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会在你眼前消失。 在一个充斥着士兵哀嚎声的夜晚,穆庭叶藏联繫家中信得过的人,签下了寄送至异能特务科的巨额支票。 第5页 心理谘询室的位置就在医务室旁边,正对着大门口的位置能让穆庭叶藏看的清清楚楚。 一个个血肉模煳的人被抬进医务室,在经过与谢野晶子的异能治疗后,疲惫的走向战场。 然后又一次受伤和治疗,像是行走在永远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 心理素质再高的人也适应不了如此频繁的受伤。 身体上的创伤可以被治癒,但心理上的问题不尽快解决,早晚会爆发。 就算是穆庭叶藏带来的医生每天三班倒的进行治疗,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负面的情绪不会立即消失,心理医生通过倾听病人烦闷压抑的情绪给出治疗方案,同时这种情绪会积压在医生心中。 时间久了,也需要其他心理医生来开导。 这段时间有一部分医生需要离岛休养,原就人手不足的诊室更是难以维持。 在新的医生来到之前,只是浅显上过几节心理课的穆庭叶藏也被拉了壮丁。 这么昼夜不分的过了几天后,穆庭叶藏实在是撑不住了,他专门和森鸥外约了个时间,准备好好谈论一下他的计划。 近几天前线压力骤增,需要对受伤士兵进行治疗与开导的两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待两人都有空,早已是凌晨时分。 上辈子因工作猝死,有了二次生命的穆庭叶藏就格外注重休养生息,每日早睡晚起。 但自从登岛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无论是精神还是躯体,都长期处于疲倦状态。 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后,穆庭叶藏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撑起精神,独自等待森鸥外的到来。 名单上的人,来的实在是太频繁了。 他不确定那些人是否能撑到森鸥外的计划完成,说不定他们那脆弱的精神状态都难以撑到战争结束。 穆庭叶藏将那些人的诊单一一找出,在翻到抽屉底层的文件时,犹豫片刻,往里送的更深了些。 要不要把这份文件发出去,取决于他和森鸥外今晚谈话是否存在分歧。 第4章 谈话与流程 森鸥外那边有与谢野晶子帮忙,可以一次性治疗一批人,但心理谘询不一样,每天的时间和人数从来都不是固定的。 长时间用脑过度,让穆庭叶藏变得十分疲倦,思考也缓慢起来。 钟錶走动的咔嚓声和皮鞋踩在地面上的二重奏让他昏昏欲睡。 直到敲门声响起,穆庭叶藏的清醒与理智才被拉回。 他看了看手边的资料,确定没有遗漏后,清了清嗓子,冲着门口喊了声「进」。 岛上的特殊环境让大部分生物丧失了刻在基因内的时间感知能力,不分时间的叫喊着。 加上这个点除了刚忙完的穆庭叶藏和森鸥外,大部分人都在休息,不知名虫类发出的声响更为撼人。 穆庭叶藏低头看向地面,调整好情绪后,微笑着倒了杯茶递给森鸥外,顺带将那叠治疗单推了过去,「有什么看法。」 飞速略过名单上格外熟悉的名字,森鸥外眼角的余光瞥向穆庭叶藏,暗自盘算着他的真实目的。 穆庭叶藏邀自己前来,只说想要和自己谈谈,半点不提别的,还是要仔细探查,这个顾问的名头能做太多事了。 在接触到穆庭叶藏的视线后,森鸥外微微抿嘴轻笑,做足了面对上级的谨慎,全然不见前几日的冒犯姿态。 「岛上的条件简陋,我会联合其他医生一同写申请书,看看能不能申请更多的医生。」 「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连续多日的超负荷工作让穆庭叶藏的耐心耗尽,他压下心中的恼怒,缓下声来,仍同森鸥外继续交涉,「不死军团计划不能再继续了。」 这是他的看法,唯一的看法。 「请容我拒绝。」 森鸥外毫不示弱的对上穆庭叶藏的目光,淡然的声音透着无比的笃定。 穆庭叶藏背后的身份比他想的还要高,自己写的那份关于不死军团的论文,早已被视为机密文件封存,一般人可看不到。 那就更应该控制知情人的想法,让他们全心全意的扶持自己的计划。 森鸥外的眼中,又一次透着穆庭叶藏熟悉的,想要捕获猎物神采。 这一次森鸥外甚至懒得遮掩,暗紫色的瞳孔满是野心勃勃。 虽然穆庭叶藏很喜欢把野心写在脸上的人,也很喜欢森鸥外那张脸,但这个投入资金巨大,且目前并无回报的项目,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况且在重大决策面前,不应该掺杂任何沉没成本,及时止损就足够了。 穆庭叶藏的神情变化森鸥外全都看在眼中,收敛笑容,眸光深沉,「能否告知我穆庭顾问拒绝继续投资的原因。」 面对甲方,自然要拿出最好的态度。 看着眼前那叠诊断书,穆庭叶藏嘴唇紧抿,一时脑海中闪过许多话,最终沉淀为一句:「不符合流程。」 「可战争不需要流程!」 显然,对于森鸥外这个出题方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可接受的回答。 森鸥外尽可能心平气和的向穆庭叶藏解释自己计划的真正目的,妄图改变他的想法,「文明依靠对可用工具的不断发展进行划分,而划分战争的则是武器。」 「火炮碾压一切冷兵器,科技开创了现代战争的先河,而现在欧洲率先开展了异能战争,已经改变了战争的概念,我们必须尽快证明异能的价值,才能在世界上站稳脚跟。」 第6页 凭心而论,森鸥外说的没错。倘若不是在战场上,穆庭叶藏会很乐意给他一笔不菲的资金,用于支持他的事业。 但现在,不行。 穆庭叶藏又一次坚定的拒绝了森鸥外的请求。 战争和投资不一样,前者直接损失资金,间接损失生命;但后者,直接损失生命,资金只不过是这笔买卖的添头。 那些士兵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这项计划必须马上叫停! 现在他才明白夏目老师当时为什么阻止自己来常暗岛,穆庭叶藏原本就皱着的眉又紧了几分,希望现在不算太晚。 「穆庭顾问。」森鸥外拿起那叠诊断书,眼中的锐气已然褪去,覆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色彩,「希望您不要后悔今晚的决断。」 今晚两人的谈话终究是不欢而散,穆庭叶藏从抽屉中拿出那份文件,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发往了异能特物科。 有了这份决策书,很快就会结束这场本就难以坚持的战争。 森鸥外说的没错,战争不需要流程,但投资需要,他已经在这个战场上见证了太多死亡后麻木的士兵,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看着传真机一点点将文件传过去,穆庭叶藏疲惫的大脑总算是得以休息。 思虑再三,他将与谢野晶子的档案留了下来。 一但决策发出,成功便有人领赏,失败必然有人受罚。 他不希望一位孩子成为多方博弈中的牺牲品。 补上这段时间的损失,再交出几份产业,应该能抵消战争失败带来的负面影响。 此时离开谘询室的森鸥外并没有休息,战争不像上班,不会给你休息的时间。 无论敌我的哨卡,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巡逻,都有可能发生死伤。 士兵可以轮番休息,但作为计划的核心人物,与谢野晶子和他,在一开始就被剥夺了休息的权利。 虽然在没有重伤患者的时间段可以稍微放松一下,隔几天治疗一次。 但谁让今天他被某人折腾的毫无睡意。 森鸥外理所应当的召唤出爱丽丝,让她把与谢野晶子从房间里拽了出来。 好梦被扰的与谢野晶子满腹怨气的抓着头髮,「你到底要做什么?现在是规定的休息时间吧!」 对于计划的核心,森鸥外还是有些耐心的,「我记得在你登岛的那一天,我告诉过你:你没有休息的时间,你必须去治疗受伤的士兵。」 「可这也太频繁了!」 后脑如同被棉花包裹缠绕的盒子,被人用鼓槌不断的敲击着。 与谢野晶子勉强分辨森鸥外到底说了什么,下意识的回答:「治疗从一开始的七天一次,到前段时间的三天一次,现在连晚上都要让我工作吗!」 「我记得我说过。」森鸥外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言语间却冷了不少,「你没有休息的时间。」 还有些沉浸在睡眠中的与谢野晶子思绪瞬间空白,像是骤然跌入冰冷的河水中,她想起来森鸥外的手段,颤声回应,「我会去的。」 第5章 必要手段 或许是为了治疗更多的人,尽快向高层证明自己计划的正确性,亦或是上次将与谢野晶子带出来的那晚,及时治疗了一批重伤濒死的士兵。 自那以后,只要有重伤患就会强行带与谢野晶子来治疗,无所谓是白日黑夜。 就这么过了三四天,与谢野晶子的精神状态变得相当疲惫。 穆庭叶藏实在是担忧这个匆忙培训了几天就被送往战场的实习医生,有意带她来谘询室。 但森鸥外一直严防死守,甚至时不时让其他人过来拖延时间,让他一时难以插手。 好在每月都有固定的汇报日,那时候全体领导无论大小都要进行总结汇报,无特殊情况,不得缺席,但实习类人员不在其中。 作为特别顾问的穆庭叶藏有特权,总算是找到机会接近与谢野晶子。 又一次治疗过后,几个人疲惫的耷拉着眼皮,机械性的感激着与谢野晶子。 毕竟没有与谢野晶子,他们早就成了几根白骨,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但也是因为与谢野晶子,他们被治好了后,必须马上奔赴战场,赶往另一场死亡。 还留有神志的群体被治好了就要离开,那些因重伤陷入昏迷状态的士兵,即便外伤痊癒,依旧会沉睡不醒。 与谢野晶子怔愣的看着那群士兵离开的背影,突然感觉面上一凉。 她伸手碰了碰,一行清泪缓缓流下,思维早已陷入一片混沌无措,像是踏入蛛网的猎物,挣扎只是加速死亡的到来,「什么天使,我明明就是为了杀死他们而进行治疗的恶魔……」 穆庭叶藏就是在这时候走进了医务室,他站在与谢野晶子面前,背对着光,阴影模煳了他脸上的神色,「那你想离开吗?」 只要带走与谢野晶子,不死军团计划便会自动破产,一切都会结束。 穆庭叶藏的话撬开了与谢野晶子那被厚重雾气笼罩的意识。 呆滞无神的眼睛因此焕出光彩,与谢野晶子轻声自语:「离……开?」 「谁要离开?」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与谢野晶子僵硬的抬起头,鼓足勇气绕过穆庭叶藏,走到森鸥外面前,艰涩的吐露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想继续治疗了。」 第7页 森鸥外随意的翻看手里的资料,在他开口前,压抑的氛围向外散着烦闷的气息,无形中压的人抬不起头。 「你要放任这些人的伤势加重,在绝望中死去吗?」 她知晓自己放弃治疗后,面前的士兵到底会面临怎样的结局,死亡以及……解脱。 在这一刻,一直束缚着与谢野晶子的那根绳索彻底崩裂,她听见自己说:「是的,让他们去后方休养吧,就这样就足够了。」 「原来不是独自离开。」看穿与谢野晶子真正目的的森鸥外,眉眼间尽是冰冷,「你想让他们也离开战场。」 相悖的理论在房间内无声的碰撞着,察觉到什么的穆庭叶藏快速走上前,顾不得思考森鸥外为什么会提前回来,拽着与谢野晶子往外走。 森鸥外的眼神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必须马上离开! 在穆庭叶藏有所动作的那一瞬间,森鸥外的异能力爱丽丝悄无声息的出现,将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眼熟吗?穆庭顾问。」森鸥外浅淡得提了提嘴角,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文件展开,好心的送到穆庭叶藏面前 看着躺在森鸥外手中熟悉的文字,穆庭叶藏瞳孔紧缩,原本的决策完全被打乱,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是他发往异能特务科的决策书! 所以说,那份文件并没有被发出,而那台传真,联繫的并不是外界,而是森鸥外的办公室。 穆庭叶藏像一座从内部灌满水泥的雕塑,温润的嗓音变得无比干涩嘶哑,他转身看向森鸥外。 算不上宽大的身躯似是无意的挡住爱丽丝的视线,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推了推与谢野晶子,穆庭叶藏质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森鸥外勾着头看向缓慢远离自己的与谢野晶子,满不在乎的卡住穆庭叶藏的手腕,眼神越来越暗,「顾问不是读过我的论文吗?」 论文需要符合格式,有效的内容全都集中在一部分。 穆庭叶藏拼命的回忆着自己登岛那一天看过的资料。 利用异能打造不死军团、确保核心人物不被控制、对核心人物採取必要手段…… 必要手段…… 继承于基因的,对恐惧的感知,让穆庭叶藏下意识的挣脱森鸥外的钳制,远离这个让他感到危险的人。 但下一秒,就被生硬的扯回,牢牢的锁在危险源头的怀中。 骤然拉近的距离,并没有产生任何暧昧的因子,反倒是因为森鸥外伸向后腰的手变的愈发惊险。 穆庭叶藏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森鸥外也做了这个动作,那是攻击的信号。 眼睛因需要保持警惕而变得干涩,穆庭叶藏尽可能的将视线挪向森鸥外,试图看清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因受制于人,这个想法最终还是没有实现。 在课堂上,穆庭叶藏曾听说过:在感知到危险的事物时,人的身体会自动分泌肾上腺素,这时人眼中的事和物就会变得缓慢。 精神极度亢奋的穆庭叶藏就这么看着森鸥外拿出手术刀,毫不犹豫的刺破他的身体。 冰凉的刀片进入身体时,是感知不到疼痛的,率先感受到的是热。 热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暴露在空气中,只是一瞬间就变得冰冷。 尚未反应过来的穆庭叶藏听到了与谢野晶子的哭喊,也听到了森鸥外那格外冰冷无情的声音。 手术刀从穆庭叶藏的体内抽出,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再次插入。 「先是脾脏。」森鸥外毫不在意迸溅到脸上的血迹,反握着的手术刀在创口处搅了两下,又奔赴下一个地点。 熟知人体结构的他斜举着刀,穿过肋骨的间隙,准确无误的扎在肺部,用力横切。 一贯精确迅速的刀尖划过心脏,最终抵在了穆庭叶藏的脖颈,「最后是咽喉。」 锋利的刀片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割破的血管不住的往外喷洒着血液,待穆庭叶藏反应过来时,他早已被无情的抛却。 对于穆庭叶藏来说,感知生命的流逝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血液从身体里流出的一瞬间也带走了蕴藏在躯体滚烫的活力,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和地面一样——冰冷,失去生机。 穆庭叶藏冲着与谢野晶子张了张嘴,混着血液吐出两个字——快走。 被眼前一幕吓到的与谢野晶子傻呆呆的站着,眼窝蓄满泪水,如同木偶一般执行穆庭叶藏给她下达的指令。 在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明白,谁也无法离开这片战场。 甚至连愤怒的权利都被强行剥夺。 森鸥外走向与谢野晶子的方向半蹲下来,按住她的肩膀、掰着脸强迫她看向穆庭叶藏满是鲜血的身体。 「给我治疗,否则你就是在谋杀。」还沾着血的手套在与谢野晶子的脸上留下蜿蜒的猩红色痕迹,如同爬行至此的毒蛇。 鼻尖的血腥味愈发浓厚,与谢野晶子麻木的眼睛看向穆庭叶藏。 明明早已习惯了血液的味道,现在却想要干呕。 与谢野晶子伸出手想要发动异能,喉咙却干涩的不像话。 她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这样算什么天使,在最需要却没办法使用异能,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口。 「真的不进行治疗吗?」森鸥外掏出一直佩戴在身上的枪枝,先是指了指穆庭叶藏那逐步走向死亡的躯体而后压在与谢野晶子的后脑。 第8页 「这个本不该来到战场的人,正在因为你的冷漠而死,你还要不要继续无动于衷。」 「请君……勿死……」 与谢野晶子嘶吼着发动异能,从中诞生的蝴蝶纷纷飞往穆庭叶藏的身体,白色的光把他围成一个茧,只待时机到来,便可破茧成蝶,死而后生。 蝴蝶散去,与谢野晶子的眼底满是痛苦,不住的说着:杀了我吧。 「暂时还不能满足你的愿望。」看见穆庭叶藏的心脏在拼命跳动,森鸥外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一个随时可以被救回的生命,换取与谢野晶子的言听计从,实在划算。 第6章 破茧 战争是一场谁顾虑人心谁就会输的游戏,而在争夺与谢野晶子未来的自由权上,穆庭叶藏输的彻底。 伤口可以在异能的作用下轻易癒合,但精神创伤总是不在此列。 那柄手术刀划破的不止是躯体,还有穆庭叶藏与森鸥外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网。 两人之间发生了那么大的冲突,穆庭叶藏本以为自己会被限制行动。 虽说自己是出钱的那一方,但在岛上,森鸥外才是那个有绝对权力的人。 但出人预料的是,被限制行动的反倒是与谢野晶子。 据传她曾在母舰上安装炸弹,试图炸沉基地,更是多次出现自我伤害性举动。 如今她被关押在特别监护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巡逻,以防出现意外情况。 从结果论来看,与谢野晶子目前无法使用异能力,森鸥外的不死军团计划自然无法推进。 穆庭叶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无需在做些什么。 但很可惜,他向来是一位过程论者。 未来的任何伤疤,在现在都是尚未癒合的创伤,都不应被忽视。 在病床上休养了整整两天的穆庭叶藏总算是被获准离开治疗室,他极为不适应的观察着这个长期缺少光照的地方。 异能力确实好用,能把他快看不见的眼睛治好。 在某种程度上,森鸥外说的没错。 在未来,这会是一场革新。 新的能力往往会带来新的变革,谁跟不上时代就会被时代抛弃到歷史的垃圾堆。 所以,对异能特务科的资金输送不能停。 尤其是在常暗岛战事失利,整个组织气势低迷的时候,更要体现穆庭家的支持,这样才会在内部占据更大的话语权,进而左右异能特物科的决策,让它朝着对穆庭家有利的方向倾斜。 这种新兴的官方机构难以安插人选,这已经是在保证隐秘性的前提下最完善的做法了。 而提前从常暗岛撤离,无疑是在宣告战败,赔偿金除去穆庭家该出的和上层承担的那一部分外,还会留出一小部分给民众。 当然不能直言拿民众的钱去送给外人,所以需要特定的方式。 先渡过这段艰难时期,而后累年多发行一部分钞票,逐步提高物价,让民众手里的资金变得不那么值钱。 手段无非就那么几个——银行定期和保险。 为了从民间吸收更多的私人资金,银行一定会提高利率。 市场上收留被银行拒绝了的客户的地方——私人借贷市场也会进行观望,短时间不会开展兑换现金业务。 这样一来市场上流通的钱就会变少,引起短暂的通货紧缩,恰好抵消过量发行的货币,市场重新平稳。 穆庭叶藏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手头的资金,在公告发下来之前,会留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那是上层约定俗成的退场时间。 虽然他一直唾弃这种行为,但不跟着一起做,资金只会凭空蒸发大半。 如果能引起跟风投资的话,小概率可以赚上一点。 对于穆庭叶藏来说,就算是这类资产全都损失,也不会对他个人造成什么影响,最多就是公司帐面上难看一些。 但这些事放在那些普通民众身上,皆是无妄之灾。 这笔钱还是用于福利建设吧,战后总是艰难的。 在去找与谢野晶子的路上,穆庭叶藏一直在心中打磨自己的计划。 倘若事情发展真如自己所料,市场得不稳定性势必会引起民众的不信任风潮,倘若在未来民众不愿意将资金存入银行,那会把多余的钱放在哪里? 股票? 穆庭叶藏马上否决了这个答案,股票的波动性太大,愿意把资金交到银行的群体,本身更倾向于更为稳定的投资方式。 那么就只剩下基金了。 在去往监护室的路上,穆庭叶藏敲定了日后横滨最大的基金公司所拥有的目标客户群体。 但目前,这个奇蹟般地基金公司还是一纸空谈。 说是特别监护室,也只不过是收拾了一间靠近走廊的禁闭室,就将与谢野晶子塞了进去。 禁闭室是为了惩罚不服管教的那部分人而设立的,空间狭小没有窗户,只有在送饭时才能透过那扁窄的缝隙看到一小缕昏黄的灯光。 与谢野晶子就被关在这里,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好在岛上任何资源都要优先向前线倾斜,包括铁制品,因而这道门大部分是由木制成的,或许从内部也能轻易打开。 将看守人员支开后,穆庭叶藏生疏的拽开送饭的窗口,敲了敲门板,「晶子,是我,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吗?」 第9页 我说过要带你离开,绝不会食言。 但他只得到了与谢野晶子扔过来的一个圆滑且短平的勺子作为回应。 虽然没得到正式回应,穆庭叶藏悬着的心也松下来不少,最起码还能扔东西,往好处想,她还有反抗精神。 他不死心的弯下腰,试图看到与谢野晶子到底在哪儿,但监护室内里一片漆黑,外部唯一的光源又被他挡了个彻底。 在将碗和两支筷子都扔完后,无论他问什么,与谢野晶子都不再回应, 问了半天一无所获的穆庭叶藏往后退了半步,站直身体,定定的看向那片漆黑,眼底的坚毅一闪而过,声音温和又平静:「晶子,离门远点。」 侧身、抬腿、踹门,一气呵成。 和穆庭叶藏预想的一样,这扇门很容易就能被打开,即便没有钥匙。 没了阻拦,走廊上的灯光直直的倾泻进房间。 与谢野晶子抱着腿坐在角落里,避开所有光亮。 门被破开的一瞬间,与谢野晶子瑟缩的目光下意识追寻光亮,在被烫了一下后,又将眼珠转了回来,继续把自己埋在阴影里。 「晶子,你在逃避什么?」穆庭叶藏的语速很快,同与谢野晶子之间有一段距离。 在取得信任之前,最好不要太过于靠近,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应激反应。 这场单方面的沟通沉默了许久,久到穆庭叶藏以为今天不会再有进展时,与谢野晶子木然的抬起双眼看着他,尚未适应光亮的瞳孔缩在一起,像是展柜里洋娃娃的玻璃眼珠,透着无机质的亮。 那声音无比嘶哑粗粝,像是从地底下喊出来的:「我来到这里只是想救人,可我害的所有人不能回家。」 「甚至还……害了你。」与谢野晶子勐的伸手拽住穆庭叶藏的外套下摆,强撑着站了起来。 她想要伸手触碰穆庭叶藏脖颈处的伤口,记忆中这里流了好多血…… 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突然收回手,低着头把人往外赶:「你快走吧,我的[正确]会害了你的。」 因为能快速治疗伤病,所以被称为天使;因为能快速治疗伤病,小队的死亡率永远不会过半,也就永远不能因负伤离开战场,所以被称为死亡天使。 与谢野晶子握住掌心的金属蝴蝶,因为她的[正确]已经害死了很多人了,她不想再多一个。 怕伤到对方,穆庭叶藏只好顺着力道往外走,快到门口时,他伸出一只胳膊抵住了门框,另一只手本想放在与谢野晶子的肩膀上,仔细想了想还是放在了头上。 突然被[干燥温暖的手指在头顶揉搓,直接让与谢野晶子愣在原地。 趁与谢野晶子愣神的这段时间,穆庭叶藏打开她的手掌,看到了那个一直被攥着的物件——一个金属蝴蝶。 他记得这是一位能操纵金属能力的士兵送给与谢野的。 虽然只有金属的单一色彩,穆庭叶藏还是通过后翅的特殊形态分辨出了这只特殊蝴蝶的原型。 找到方向的穆庭叶藏蹲下身,将这支蝴蝶发卡戴到与谢野晶子的头上,「你知道这个和你的异能力很像吗?它们都像是二尾蛱蝶。」 幸好那天他记住了与谢野异能力的外现形状。 见与谢野晶子没有反抗,穆庭叶藏将外套脱下来铺到地上,拉着与谢野晶子一起坐下,「这是一种食腐蝴蝶,大多停靠在尸体上。」 「许多人因此认为二尾蛱蝶是带来死亡的不祥。」 自己的异能力带来死亡的不祥之兆吗? 与谢野晶子缩紧了身体,捂住耳朵试图逃避,她不想听下去了,但穆庭叶藏的声音依旧稳稳的传到她脑内。 「但他们完全搞错了方向,明明尸体是比蝴蝶先出现的,为了掩盖自己匮乏的同理心,就将过错全都推到一只蝴蝶身上。」 缓缓放下手的与谢野晶子听到穆庭叶藏说:「晶子,你的能力给予了患者一次剜去腐肉重生的机会,你不是不祥的预兆,是天使。」 「即便常与死亡做伴,你依旧是天使,带来生的希望的天使。」 自己是带来希望的天使……吗? 在穆庭叶藏说这些话的时候,与谢野晶子抬手碰向发间的金属蝴蝶,眼中的灰质逐渐褪去,眼前的世界开始被色彩浸染,像是一只沾满墨水的笔,握笔的手高悬在顶端。 久久未落下的墨,让她一直误以为世界就应该是单调的灰白色,直到有人让她抬头看一看天空。 蓝色的天空,象徵着希望,和她身上的颜色一样。 「虽然你现在不怎么喜欢,但还是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看着眼中重新有了光彩的与谢野晶子,穆庭叶藏的尾音勾着笑意,蝴蝶需要破茧才能在这个世界飞翔,经歷了精神重生的晶子,也请好好的活下去! 第7章 自然法则 要带着与谢野晶子离开常暗岛并不是穆庭叶藏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而随口说下的。 虽然那份文件被森鸥外拦了下来,但穆庭叶藏在做事留有余地的同时,喜欢给自己留后路,不止一条的后路。 在不同时间通过不同设备渠道多发几遍,总有那么几份能冲破封锁,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自这个计划开始实施的那一刻到现在,穆庭叶藏前前后后发了近三十份文件,有回应的只有四份。虽然被森鸥外拦截了大部分,但穆庭叶藏也从中确定了森鸥外的部分势力范围。 第10页 採购后勤、文书往来、人员调换......,岛内的绝大部分沟通手段都被森鸥外掌控,除了一种——外部对内的信息沟通。 战争的烧钱速度丝毫不比直接将金钱投入焚化炉中要慢,而主动维持这个项目的只有穆庭家,只要这条输送链稍显疲态,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信件飞到穆庭叶藏身边。 这是唯一不会被森鸥外染指的渠道。 按时间来算,第一批回应的人员,今天就会带着命令登岛。 离岛后的普通人不会被刁难,需要审查的只有三人。 自己,晶子和森鸥外。 晶子的未成年身份或许能混过去,自己没有相关任职,仅有的顾问名头也没有实权,只要承担相应损失就可以。 至于森鸥外,降职检查跑不了,估计会被冷落一段时间。但这么大的败局只推出来他一个不足以平息,会有一堆领导替他分担。 最多半年,战争的影响就会消失殆尽。 这么看来,影响最大的反倒是与谢野晶子。 未成年的身份的确好用,但不能一直用,必要的流程不能少。 与谢野晶子的精神状态已经开始好转,但那明显经歷重创的外表骗不了人,一定会被带去检查。 在岛上这个隔绝的环境中,信息全都被海水阻拦,外界无人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可一旦有人离开,岛上的信息就会被那些世家大族撬的一干二净。 那会是攻讦穆庭家的最好时机。 所以,与谢野晶子不能和他有任何联繫,最起码看起来不能和他有联繫。 不死军团的核心是与谢野晶子,在无法快速治疗的这段时间,队伍的攻势都弱了不少。 斗争从来不是有秩序的回合制游戏,而是此消彼长的的残酷现实。 失去最大优势的队伍,即将出发前与敌军开展最后一场交战,去迎接早就应该到来的死亡。 大部分人的心中除了紧张与恐惧,更多的则是坦然。 不断在生死之间徘徊的他们,比起人类更像是幽灵,麻木的被困在这座小岛,机械性的重复同样的动作。 本该照例进行战前动员的森鸥外,破例出现在了心理谘询室内。 同样的场所,同样不知疲倦振翅发声的不知名虫类,以及同样的两人。 但这一次谈话的主导权并不在森鸥外手中,或许这项权利一直不在他手中,只是没人告诉他。 沉默了好一阵,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森鸥外莫名笑出了声,他的肩膀微颤,仿若觉得好笑至极。 自己的计划失败了,轻而易举的失败了。 但败局已定,无论说些什么都无法挽回,森鸥外的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将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小盒子拿出,「这个还给你。」 「我用不到这个了。」穆庭叶藏已经不再浑浊的蓝色眼睛闪过轻微的诧异,他还以为森鸥外早就把这个扔掉了。 棕黑色漂浮在清洗液中,随着手中的动作摇晃,穆庭叶藏想了想,把这个小盒子和自己的私人联繫方式一起给了森鸥外,「森学长,天要亮了。」 谈话内容没有他想像中的激烈,甚至隐隐带有招揽之意,穆庭叶藏到底在想些什么? 森鸥外精锐的双眸划过一丝兴味,不断摩挲着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术刀柄,「所以你是原谅我了?」 「并没有。」眉角轻轻一扬,穆庭叶藏抬手碰了碰自己锁骨上方的皮肤,露着浅淡笑意的双眼定定地看向森鸥外,「那几刀可是很疼的。」所以,你必须好好报答我才行。 虽然穆庭叶藏并不认可森鸥外的部分手段,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前提是目标一致。 一心想要做出番事业的人会甘于沉寂吗? 答案是否定的,离职的森鸥外一定会另找他处,那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所用。 想到这里,穆庭叶藏唇边的笑容渐盛,连眼尾眉梢都不可抑制的流露出笑意。 有时候不需要把所有人放在对立面上,有些武器握在自己手中同样好用。 没了相互斗争的理由的两人,颇为默契的一同站在港口,等待最后的审判。 夹杂着血腥味的湿焖海风一遍又一遍的将罪恶刷在两人身上,直到船坞的汽笛声到来,才给予宽恕。 直到被带走都没有看到与谢野晶子的森鸥外终于流露出些许不同的情感,他皱着眉问道:「你准备把与谢野晶子放到哪?」 依旧站在岸边的穆庭叶藏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挥手告别,颇为恶趣味的说:「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森鸥外在军队里尚且不安分,离开和这个有诸多条框的地方,指不定能闹出多大乱子。 所谓命运并不是你选择了这条路,而是有人将你其它的路全都堵死,只留下那一条,让你走向既定的结果,这才是命运。 被治疗过的穆庭叶藏当然知道与谢野晶子的能力有多强大,因此让森鸥外乖乖归顺穆庭家的前提就是藏好与谢野晶子,让他别无选择,走向自己规划好的那一条路。 海边的浅滩多贝类,偶尔也会有其他鸟类过来捕食。 但经歷过战争洗礼的滩涂早被鲜血浸染,浓郁的气味吸引着更深处的捕食者。 要想留存更多的有生力量,就必须站在比它们更高的地方。 第11页 对于其他人来说,修养才是第一要事,但对穆庭叶藏来说,他的时间不多了。 目送森鸥外离开的穆庭叶藏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未来一段时间围绕着穆庭家的流言不会少,这些工作免不了要落在自己手上,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主战场在太平洋,根本不需要在本土进行基础建设,所以要拿出足够的钱,还要修建学校和福利机构。 而那些来自其他家族的挑衅...... 穆庭叶藏看向沙滩,聚居在一起的几只沙蟹被海鸟叼起,剩余的母蟹的则利用海鸟进食的空档产卵,延续下一代的生命。 既然总有人会踩着穆庭家的错误往上爬,为什么这个人不能姓穆庭。 抛弃是为了更好的延续,这条理论不止适用于动物。 第8章 偶遇的少年 或许是交够了钱的缘故,穆庭叶藏离岛和审查之旅全都顺利的不像话。 与谢野晶子则被他安排在了一家私密性极强的温泉山庄,那里实行会员邀请制,一般人根本找不到门路。 比起疗养院,温泉山庄要更适合休养,与谢野晶子的精神状态虽有好转,但依旧经不起任何冲撞。 在穆庭叶藏的默许下,朝日新闻和经济要闻等多家报社联合发布名为《终战协议背后血色的真相——金钱的滥用》的文章,文字凝练出的利刃直指穆庭家。 此刻,本应劳心劳力挽回名声的穆庭叶藏正在大街上闲逛,路过报亭时顺手买了几份报纸,坐在附近的长椅上,挑上一份,逐字逐句的读着报纸上明晃晃的讽刺。 作为股东的他决定奖励主笔半年的薪资,这种调动舆论人才不应该被埋没。 这个季节的街道总是多风,其它没有被压严的报纸一不留神就被风掠走,随机盖在某个过路人的脸上。 显然风也认为小孩子要更好欺负,路过的黑髮少年在低头的瞬间就被满是油墨的纸张裹了个严实。 完整见证了这一幕的穆庭叶藏抿了抿嘴角,忍了许久的笑声最后还是从嘴边溢出,他快步走上前将报纸拿下,努力克制嘴角的弧度,「非常抱歉。」 「后面是不是应该还有一句。」少年抬起被报纸弄歪的帽子戴正,将乱糟糟的短髮压住,上下打量着穆庭叶藏,不满道:「后面那句你想要什么补偿呢?」 已经很久没有碰到如此鲜活的孩子了,穆庭叶藏顺着对方的话提出补偿,少年眼中的不耐立即散去,满心欢喜的拉着穆庭叶藏朝着街对面的甜品店奔去。 跟在身后的穆庭叶藏默默地打量着这个计划外的少年。 身上穿着明显大上不少的统一黑色制服,看帽檐上的形制像是……邮递员 战后推行的福利措施包括针对未成年的求职补助,这个点不去工作反倒有时间闲逛,大概率是处于无工作状态。 明明已经没有工作却依旧穿着邮递员的制服,大小不合适,头髮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帮忙打理过了。 拉着陌生人去吃饭,大概率长时间没有好好吃一顿。 想到这里,穆庭叶藏嘆了口气,默许对方点了十份年糕红豆汤并把所有的年糕都剩了下来。 学校还没有建成,这个年纪失去父母的孩子只能被迫工作,怎么想都和战争有关。 看着吃完第十三份红豆汤才放下勺子的少年,穆庭叶藏假装没有看到那些年糕,柔声问道:「吃饱了?」 「如果能再多几份也不是……」 「这边结帐。」穆庭叶藏没有理会少年的诉求,抬手示意服务员。 这个量就算是胃口稍小的成年人都能吃饱,他才不信这个少年还能继续吃的鬼话。 「就这样吗?」少年微微前倾身体,伸手将穆庭叶藏拿起帐单的手压了下来,湖绿色的眼睛很容易让人想到春天,「你明明都看出来我现在无依无靠,走投无路了,却还想让我继续一个人吗?」 这句极其适用于被渣男骗心后的话模煳性极大,让赶来结帐的服务员看向穆庭叶藏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鄙夷,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专骗小孩子的人。 将服务员支开打包其他易存放的甜品时,穆庭叶藏按下心头的疑惑,开始思考眼前少年是被派来打探情报的可能性。 「姓名。」他一板一眼的像是面试员工的老闆。 但没想到对方完全不按流程来,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信息都说了出来,「江户川乱步,十四岁,目前没有工作也没有地方住,现阶段非常需要一位靠谱的成年男性来收养我。」 听着就差拿着自己资料念的江户川乱步,穆庭叶藏果断打消了他是情报人员的可能性,直接把他当成任性的小孩来相处。 培养情报人员第一点就是语言培训,江户川乱步完全不符合相关要求。 「我可不能收养你。」穆庭叶藏不指望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懂什么法律,尽量用通俗的话来向他解释自己和他的年龄差不够,不能形成收养关系。 「可这些对你来说并不难啊。」江户川乱步十分不解的拿勺子戳弄碗里的年糕,「依照你的地位来看,有的是钻法律漏洞的方法吧。」 听到这里,穆庭叶藏才察觉到不对劲。 自己也就是在进店前才推测出江户川乱步的部分信息,但对方却笃定自己已经知道。刚才也是,如果没人告诉的话自己是谁,他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12页 还有江户川这个姓氏,警视厅的那位意外离世警察也姓江户川,这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在意。 「你到底想好没有啊。」笃定对方在犹豫的江户川乱步低头将面前的年糕泄愤般戳了个稀巴烂。 遇到的第一个聪明大人看出来他是笨蛋了,怎么办…… 「最后一个问题。」穆庭叶藏端走那碗已经成为煳状的年糕,将手指插进口袋,靠着包间的皮制背椅,「我是谁。」 「你是……」江户川乱步拿起那张被他当做餐垫用的报纸,囫囵看了一遍后,眼前一亮,「媒体口中那个无良的穆庭叶藏!」 他对这个回答很有信心。 『无良』这个词自己看的时候还好,但从江户川乱步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有一种被骂了的感觉。 将心中的那些怪想法清空,穆庭叶藏继续问道:「理由。」 「你的衣服,虽然都是最基础的款式,但非常合身,而且没有任何品牌标识,这说明你的衣服是私人订制。」 「也就是说,你很有钱。」 「还有就是刚见面时,我看到了报纸标题,但你注意到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或是得意的情绪。」江户川乱步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孩子气,十分迅速的将自己的推测说出。 「这样只有两个可能,你不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以及是这篇文章是你允许后才发布的。」 「然后呢?」聪明的孩子总是能得到更多的耐心,穆庭叶藏愿意给他更多的时间。 「虽然很不想承认。」江户川乱步撇着嘴,手指不停的扒拉碗沿,「你刚才是在可怜我吧!」 「不是那种看到无家可归的孩子而产生的可怜,而是因为内疚产生的可怜情绪。」 「我才不需要你可怜我!」脑袋利落的转过去,但依旧会偷偷睁开眼看一看未来的监护人有没有生气。 明明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搞不明白他到底在内疚什么! 要是真的内疚,就赶快收养自己,今天晚上真的不想睡大街或是公园了。 在用余光看到穆庭叶藏有所动作时,江户川乱步也迅速转正身子,等待面试官最终的回答。 「那么,再多问一句」 没等穆庭叶藏问出口,迎面就看到了江户川乱步用小臂比划的叉号,「刚才不是过那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吗?所以我才不要回答。」 明晃晃的拒绝。 面对这种拒绝配合的谈话对象,穆庭叶藏有数不清的应对方法。 首先要离开包间,给孩子一个独处的空间。 然后,去前台结帐并拿上提前打包好的甜品。 最后回到包间,将甜品放在桌子上进行交易。 「怎么样?」穆庭叶藏将先拎出一小份甜品推向江户川乱步,「这算是违约金。」 紧接着又拿出两份放在桌面,「这是下一个问题的订金。」 「如果回答完问题的话。」穆庭叶藏拍了拍放着剩余甜品的纸袋,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了。」 完全没法拒绝这份诱惑的江户川乱步十分迅速的点头答应,「要再加一份隔壁店铺的草莓大福!」 「可以。」 一份甜品而已,并不难办。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需要提防的了,穆庭叶藏单只手压在桌面撑着侧脸,视线放在眼前少年身上,「你的父亲在警视厅工作?」 「是。」 在家里,江户川乱步的父母会弱化他们的职业,在踏入社会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父母从事侦探行业。 毕竟无论他藏在哪里的零食都会被找出来。 直到和父亲的同事见面时,他才真正知晓父母的职业是警察。 「那就走吧。」已经确定江户川乱步身份的穆庭叶藏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去买草莓大福。」 「太棒了!」江户川乱步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兴奋,拉住穆庭叶藏就往外走,生怕对方反悔。 少年眼眸中清亮湖绿色迎着微光向前,在这片土地上,愈发富有生机。 拎着一大袋甜品跟在身后的穆庭叶藏心想:有些孩子应该在春天生长。 「喂,走快点啊。」只差走流程就被收养的江户川乱步开始行使小孩子的特权,「他们家的草莓大福是限量的,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因思考而降低步速的穆庭叶藏应声抬头,「没关系,要是卖光了,回家我让阿姨给你做。」 第9章 来自剧院的委託 赶着点买到的最后一份草莓大福被穆庭叶藏以糖分摄入超标的名义暂时扣押。 江户川乱步最起码要在明天中午才能在冰箱里看见它。 而幕后元兇正在和熟人聊天,一位穿着旧时代和服的剑客,周遭凌冽的气质同这个春末完全不符,就像是凭空从旧时代的画轴里钻出来一样。 要说熟悉,穆庭叶藏和他也没有太多交际,只是偶尔见过几面,听说过对方的部分职务。 但对于这位总是为高层处理脏事,行踪不定的孤剑士出现在剧场附近的原因,他还是愿意花点时间弄清楚的。 说不定还能赶上一齣好戏。 「福泽阁下,今日怎么有时间外出?」垂落在身侧的手迅速捂住了后方想要开口的江户川乱步,紧密相贴的手指压下了所有抗议的话语。 第13页 「我已经决定……不再与任何人为伍。」* 和福泽谕吉先前的服务对象打过不少交道的穆庭叶藏清楚的知道,这是主动同过去划开分界线的讯号。 「那福泽阁下是来看歌剧放松心情的?」 挥舞刀剑的武者,最终在鲜花与掌声中斩断过去,迎来新生,的确很符合歌剧惯有的有爱结局。 但生活不是歌剧,总要向现实低头。 「我还没有退休的打算。」听出穆庭叶藏的言外之意的福泽谕吉依旧一本正经,丝毫没有被打探行踪的自觉,「之所以来到这里,是接到了剧院负责人的委託。」 在剧院门口同人谈了半天的穆庭叶藏这才发现,福泽谕吉分毫不差的站在那块黑白混色的宣传板前,近乎野蛮的立在黑与白之间,将两者分隔开来。 穆庭叶藏怔愣的看向被堆放在角落的宣传板上的中心词[白昼皆梦幻,黑夜方现实。]* 这句话太过于绝对,世界绝不会只有现实与梦幻,在那之间需要一个稳定器。 一个不受太多控制,享有极大特权,同时人数不能太多的地方。 穆庭叶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与谢野晶子。未来一段时间自己会很忙,不一定有时间去照顾她,但似乎有人可以代替自己。 战败的消息铺天盖地,现在理应是鼓舞人心的时刻。 依照这个剧院的体量,应该早就接到了上层的通知,换掉这种带有虚无色彩的戏剧。 至于这一份,估计是被工作人员不小心落下的。 穆庭叶藏蹲下身同江户川乱步商量,最终以让他提前半天吃到草莓大福为条件,换取了接下来行程的决策权。 「乱步,想不想看歌剧。」 「一点都不想。」已经看透穆庭叶藏想要做什么的江户川乱步对后面发生的事提不起一点兴趣。 舞台上的所有人都要按照剧本行动,说的话也好,做的动作也好,早已是註定的存在,他讨厌这种註定。 「很好。」对于这个答案,穆庭叶藏没有丝毫意外,从售票处买了三张票,连福泽谕吉那份也没落下。 票根处印着这齣戏的名字——《无根之萍》。 被邀请来的福泽谕吉完全不需要门票,只要告诉接待员他的名字就可以进到剧院,他下意识的拒绝。 「就当是个纪念。」穆庭叶藏没有接受福泽谕吉递出的门票,反倒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说不定在某一天会变成钥匙。」 进到剧院内部,同接待员说明情况后,负责人急匆匆的赶来,眼神飞速掠过三人,最终停留在福泽谕吉身上,「非常抱歉,剧院接到了通知,受威胁的剧目已经停止演出。」 遇到这种事,她比谁都要糟心。 虽然收到了恐吓信,但热度也有了啊,届时不知道能卖出多少票。 只要保证好演员安全,抓住幕后真兇,名声地位全都有了。 现在可好,只能演上面送下来的剧本。 不仅要重新排练宣传,还要和外界解释改戏的原因。 这段时间她忙的不可开交,早就把发了委託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没等两位成年人回答,心情本就不怎么好的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所以我们白跑了一趟吗?」 「你们买票了?」眼尖的负责人看到了穆庭叶藏手中的票根,心中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我们可以破例让三位进场。」 按理说演出开始后是不允许再进场的,但这件事说到底是剧院的疏忽,有渠道能补偿当然要尽力,更何况只是让人进个场。 说完这话,负责人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往后台走去,这齣戏剧磨合的不够,但又必须按要求演出,只能多盯着。 「走吧。」穆庭叶藏对两人招手,「反正都来了。」 没其他事情需要马上做的福泽谕吉没有选择接受江户川乱步眼中传递的拒绝信号,点头同意了。 而为了一份甜点出卖自己的江户川乱步早已没有了选择权。 三人进场时,恰巧遇到中场休息,舞台帷幕关闭,相熟的看客三三两两的交换彼此的看法。 「还好你们来晚了,上一齣剧情实在是太老套了。」 位置旁的看客是个自来熟,左右都没有人。好不容易看到邻座有人,嘴巴一刻都闲不住。 「乡下姑娘投奔城市亲戚,生活中被排挤,还保持一颗正义善良之心。这种剧情二十年前就没人演了。」 「同意。」终于找到藉口的江户川乱步点头,「这齣戏这么烂,那我们快趁着没开场走吧。」 「可是已经开场了。」 江户川乱步顺着穆庭叶藏指的看去,缓缓拉开的帷幕将他最后的希望彻底碾碎。 见有人和自己一起受苦,一旁提前看过梗概的看客幸灾乐祸的继续介绍剧情。 「上一出的结尾是女主角见义勇为抓了一位小偷,巧的是,里面的警长正在追求她。」 一直想走的江户川乱步实在受不了这种言语骚扰,伸手扯了扯穆庭叶藏的外套,见对方看向他,心满意足的说道:「女主角是不会和这个警长在一起的。」 「确实。」穆庭叶藏没戳破江户川乱步的小心机,反倒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战后环境艰难,要尽快改变传统思想,让女性从家庭走向职场,增加劳动力,创造更多的收入,戏剧是个不错的宣传窗口。」 第14页 能让更多的人明白这一点,就能更快推动经济发展。 一旁的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如果一个聪明人做出了一件蠢事,那就说明这件蠢事带给他的利益足以抵消这件蠢事带来的影响。 看客不可置信的看向穆庭叶藏,眼中明晃晃的闪着几个大字——你们这几个不懂浪漫的傢伙。 浪漫需要金钱堆砌,而从小就被金钱围绕的穆庭叶藏绝对不是不懂浪漫的人,只不过是他的投资意识占据了主导地位。 如果要鼓励更多的女性走向职场,就必须斩断所有能依附的对象。 家庭、朋友、爱人,通通都要捨弃。 只有这样才能推出一个有代表性的人物,给予精神上的引导。 在女主角的世界里,警长是权利的代表,没了这项帮助,还会有金钱的诱导,估计后期会有一个富家少爷继续追求女主角。 短暂的沉溺其中,最后因为家庭原因离开,通过自己的奋斗成就一番事业。 但不会太大,还要展现女性的美好特徵,大概率是个小店铺,甜品或者花店。 第10章 舞台上的谋杀 剧情依照穆庭叶藏的猜想发展下去。 女主角面对警长的步步紧逼,慌乱中拿起了桌上的拆信刀进行反抗,不知何时刺伤了对方。 鲜血从体内涌出,让穆庭叶藏想到了自己的伤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注意力一直不在舞台上的江户川乱步看了个正着。 看到别人受伤第一时间是检查自己的身体,说明不久前受到类似的伤害。 根据报纸上的时间来推算,是从战场上受的伤,但这么短的时间,能恢復到连疤都不会留下的程度吗? 江户川乱步未得出结论的思绪很快就被舞台上的尖叫声打断。 女主角惊慌的丢下刀,瞳孔因受到惊吓而外散,颤抖的手指压住警长的伤口,语无伦次,「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大部分观众认为这是戏剧高潮时,常年同暗杀打交道,对血腥味极其敏感的福泽谕吉站起身,踩着座椅上的扶手借力,迅速来到舞台上。 反应过来的穆庭叶藏抱着江户川乱快步走出观众席,好在他们的位置离走道比较近。 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演出的观众顿时混作一团。 在嘈杂的环境中,大脑的的注意力会被分散。穆庭叶藏一只手护着江户川乱步好让他不被人群冲散,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外套,掌心传来的异物感,让他的思绪逐渐回笼。 在如此大的舞台上进行谋杀,兇手一定存有炫耀心理,他绝对还在现场。 好在戏剧每一幕结束前都会关闭大门,暂时不会有人离开,但门外的安保能撑多长时间,他也不确定。 害怕是人们受到伤害时的惯有情绪,要找那些异常的、平静的甚至是愉悦的人。 穆庭叶藏的视线飞速划过一排排位置,从一张张惊恐的脸上掠过。 而在看到熟悉的西服和手杖时,穆庭叶藏愣住了,夏目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管不了那么多了,穆庭叶藏逆着人群,往前排走去。 见到夏目漱石的第一面,连招唿都没打,就将江户川乱步塞了过去,「夏目先生,我去后台找负责人维持现场秩序,这孩子就拜託你了。」 「他一直这样吗?」 看着穆庭叶藏忙乱的身影,江户川乱步毫不见外的问向身旁的中年男人。 一直这样爱护别人的生命,却把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 「是啊。」夏目漱石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置,让江户川乱步坐在他身边,「他一直这样,近乎疯狂的去做些什么,以此来证明自己还存在着。」 「之前是金钱,现在是生命。」 「那他可以成为我的监护人吗?」 「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无论是恢復经济、安抚人心亦或是三刻构想,都没有人比穆庭叶藏更合适。 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财富。 依靠着穆庭叶藏才搭建起来的简短的对话结束,江户川乱步胡乱转着夏目漱石的手杖。 见对方闭着眼没有反对,江户川乱步胆子逐渐大起来。 他放下手杖,蹑手蹑脚的跑到了舞台中央。 「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见江户川乱步后,福泽谕吉不贊同的皱眉,这么小的孩子,虽然聪慧,但也不应该在这个年龄触碰死亡这一概念。 「当然是尽快破案,然后回家吃草莓大福。」 江户川乱步绕着死者转了一圈,舞台上的血迹相较于人体因失血过多而休克或是死亡的出血量要少很多。 「他真的死了吗,不是因为脉搏太过于微弱而被忽视了?」 因为年龄而忽略建议的实用性,不是福泽谕吉的处世之道。 手指再一次搭在死者的颈动脉处,过了半分钟,福泽谕吉对着江户川乱步摇了摇头。 他可以确定,眼前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有麻醉剂吗?」 穆庭叶藏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想要分享自己发现的江户川乱步兴沖沖的转身。 在对上穆庭叶藏的眼神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零零散散落在眼中的蓝,像是晴日里积雪融化后酿成的一汪水,赤裸裸的瘫在他眼前。 看着透彻毫无保留,摸上去却有些发寒。 第15页 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和穆庭叶藏说话。 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劲的穆庭叶藏走到江户川乱步身前,轻轻的抱了他一下。 温和的嗓音隔着胸腔,隔着骨头顺着皮肉传递到江户川乱步耳中,他听见穆庭叶藏在道歉。 「对不起,乱步。」 「我想到了一些往事,心情不太好,帮我去隔壁药店买一瓶利多喷剂*,好吗?」 自父母离世来到横滨后,江户川乱步直面过太多恶意。 如此真诚的,不带有其他目的请求,他完全没法拒绝。 「我检查过了,有人将道具替换成了开刃的刀具,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唯一的未成年人离场,福泽谕吉便毫无顾忌的讨论起这场无法判定性质的杀人案。 「或许被替换的不止一件。」穆庭叶藏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在死者的化妆间发现的药瓶。 完全避光的药瓶让人对内容物看不明晰。 为了避免留下指纹,福泽谕吉连同手帕一起接过药瓶。 他对药物方面的了解并不深入,只不过在瓶口处他发现了不少淡黄色的粉末。 剧院作为大型聚集地来讲,配备的基础设施并不少,药店也多,但江户川乱步对穆庭叶藏先前的眼神还是有些发憷。 虽然拿到了药品,但磨蹭半天才别扭的塞到了穆庭叶藏手中,算是变相接受了道歉。 喷剂是压力罐,弄开要费不少功夫,最后是福泽谕吉用那柄混着死者血液的拆信刀切开的。 穆庭叶藏拧开瓶口,将药瓶里的药丸往里倒了一些。 药丸接触水层的那一刻分为两层,白色的部分缓缓溶解,勾起一根混浊的枝,而上层则漂浮着一层淡黄色结晶粉末,和福泽谕吉在瓶口看到的一样。 确认心中猜想的穆庭叶藏声音轻颤,像是秋日枝头的叶片,只要有一点微风吹过,就会轻飘飘的落到地面。 「这瓶药被人掺了丙米嗪,一种三环类抗抑郁药。」* 在过去,他也吃过一段时间,十分清楚这类药物的副作用。 「可以让血液快速流向心脏,是心脏病人的大忌。」 捕捉到关键词的福泽谕吉擦掉死者嘴上的妆容,果然是暗紫色的嘴唇,标准的心脏病发显状。 回来后就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分析的江户川乱步突然开口,「那就没问题了,兇手是那个编剧。」 「理由。」 在发现江户川乱步的特殊天赋后,穆庭叶藏总是有意无意的锻鍊他的表达能力,在社会上立足,光有脑子可不行,必须能让别人信服你才可以。 「我去买药的时候听见其他观众在讨论后面的剧情。」 「他们提到了编剧之前主修药剂学,这一点体现在了女主角救了另一位追求者的戏码。」 一想到自己为了线索听了那么久那么烂的剧情分析,江户川乱步就忍不住难受,但还是坚持把自己的推测讲完。 「能替换道具,说明兇手有一定的地位或者人缘很好。而能调换演员的药品,更是表明兇手可以自由进出化妆间并且有一定的药剂基础。」 「表演时负责人小姐那么着急,更何况是其他人,能有闲心做其它事的只有编剧了。」 剧场的保安没能坚持太久,在江户川乱步出去买药的那段时间,除去依旧在欣赏舞台的夏目漱石,早就走了个干净。 孤零零的掌声响起,对这三人致以敬意。 江户川乱步非常满意这份掌声,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 就连福泽谕吉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都浮现了几分笑意。 发现自己竟对下一次的灭口任务怀着满心的期待时,福泽谕吉开始看不透自己的内心,决心自此以后再也不用剑,去寻找真正的自我。 但现在,将真相公之于众的那一刻,他的内心久违的感受到了平和。 用自己的方式捍卫正义公道,似乎是一条不错的路。 唯一忧心不已的穆庭叶藏正在心里搜寻开导孩子的方式,今天乱步看见了尸体,晚上说不定会做噩梦。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只三花猫离开了剧场。 第11章 惊梦 在回家的路上,穆庭叶藏一直想要找机会和江户川乱步谈一谈,但又怕提起这件事,会加深他的记忆。 就这么犹豫了一路,直到睡前也没能说出口。 怕江户川乱步半夜会做噩梦,为了能让他一醒来就能找到人,穆庭叶藏干脆在客厅的沙发凑合了一夜。 伴着紧绷的精神和狭窄的空间入睡,反倒是让他自己做了噩梦。 那是一段极为久远的记忆,本以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遗忘,可它只是暂时隐藏了起来,只需要一点火花,就能彻底点燃这片棉制的过往。 五六岁的人向来没什么话语权,也不受重视,没有人愿意将注意力分给这个他们。 这个年纪的孩子像是墙面的苔,一不留神,爬的哪里都是。 尚且年幼的穆庭叶藏学会了躲避保姆和安保,穿梭在各个区域,自由地像鱼. 在他那泛着黄色的,同过期胶捲般的回忆里,莫名高出地面一大截的书房,一直是不被允许靠近的。 书房外养着一丛蔷薇,热烈的红,趁得记忆都没那么旧。 花匠把这丛蔷薇照顾得极好,一年中近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开花。 第16页 据说,那是他母亲最爱的花。 每一位求他父亲办事的人都会奉承这丛花,奉承他父母的爱情。 即便在穆庭叶藏的记忆中,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去疗养院探望母亲,一次也没有。 再美的蔷薇也不会一直盛开,每年入冬,那些被榨干价值的,不能继续开花的蔷薇就会被连根拔起。 连同那些从书房里抬出的,早已没有生机的尸体。 扔掉旧的,埋入新的。 来年春日,蔷薇再度盛放。 妖艷的花染着血,在那里静候下一位客人和他的夸赞。 被抛出花坑的头骨上缠着细密的根茎,顺着小路滚到穆穆庭叶藏的脚边。 只剩下薄薄一层皮的骨内嵌着一对干瘪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穆庭叶藏。 像是质问,也像诅咒。 在那一瞬间,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 以此为基点,无论是去战场上见证,亦或是亲身经歷,死亡总是如影随形。 从梦中惊醒的穆庭叶藏靠着沙发,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那段糟糕的过往。 「你做噩梦了吗?」 听到动静的江户川乱步打开房门,露出半个脑袋。 打理过的头髮柔和了不少,远看起来像是只猫。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不想徒添担忧的穆庭叶藏摇头,把江户川乱步劝回房间,「快去睡吧,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呢。」 是啊,离天亮还有好些时间呢。 依旧毫无睡意的穆庭叶藏干脆去覆核最近一段时间的资金往来。 拍卖行的股份已经买的差不多了,要抽个时间制造点负面新闻,引诱大股东抛售。 逐步收割那群傢伙的资金渠道。 也不知道他支持暗中的那位议员现在是什么职务。 无论在哪里,只要想往上升,就要需要功绩,诋毁穆庭家的文章加上拍卖行丑闻应该能让他在内部有一定的话语权。 学校也建的差不多了,把最后一笔资金打过去,穆庭叶藏又闲了下来。 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躯体,穆庭叶藏给自己倒了杯冷水提神,推开门扉,迎接新一日的到来。 赤色的光浸透了云层,未被照光到的地方,暗的像黄昏。 近期上面透露出想要租借横滨抵债的想法,那里鱼混杂,黑色组织占道,再加上几年前大爆炸留下的深坑,扔出去比留下来要划算的多。 剧场角落的宣传板又一次在叶脑海中闪烁。 [白昼结皆梦幻,黑夜方现实] 站在黑与白中央的福泽谕吉,出现在剧院的夏目漱石。 将一切线索串联到一起,一条明确的道路浮现在穆庭叶藏眼前——三足鼎立。 只不过…… 为什么不通走官方渠道,非要让自己经手?夏目先生的名头比自己好用太多。 除非—— 这个新兴的、可以制约双方的组织只能是个人性质的结社。 这有这样才能避免官方插手导致的立场与倾向的转变,成为真正的稳定器。 主动离职的福泽谕吉是最佳人选。 思来想去也只能看到港口价值的穆庭叶藏不禁疑惑,横滨这块混乱不堪地方真的值得这么做吗? 手中的玻璃杯源源不断的汲取体内的热量,凉气自掌心向内侵蚀。 待初阳高升,穆庭叶藏随手将那杯没怎么动过的水放在庭院的桌子上。 斜映进院内的光透过玻璃折射出不同频段的色彩。 或许他可以从学长身上撬出点独家内幕。 在穆庭叶藏想着从森鸥外那里拿消息的同时,森鸥外也在想着穆庭叶藏—— 带走的与谢野晶子。 能独立负责一个大型计划,森鸥外的职位并不低,许多加密内容在他眼中和公开信息没什么两样。 自大爆炸后,横滨就属于三不管地带,目前维持秩序的是港口mafia,而他们的首领最近身体好像不太好。 站在山脚下的森鸥外抬头看向顶峰的红顶建筑:我又一次需要你的能力了,与谢野晶子。 拿着用离职换下来的调查令,森鸥外一路畅通无阻,十分顺利的来到了山庄内部。 但协查过程并没有预想中的顺利。 无论森鸥外问多少遍,前台一口咬定没见过与谢野晶子。 并且不断强调,店内採取会员邀请制,内无监控,无访客名录。 简而言之,没证据。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种话是穆庭叶藏提前教好的。 不想继续浪费时间的森鸥外重新拿出那张调查令,「小姐,或许你不清楚这张纸意味着什么。」 「看到这个印章了吗。」带有细小伤疤的手指指向右下角的红章,「这是由监察机构盖发的,具有官方效力。全体公民有义务配合调查。」 在看到熟悉的身影经过后,前台小姐突然变得十分配合。 森鸥外心中明白前台态度的转变并不是因为这一纸搜查令。 拖延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把人藏起来了,但要让他就这么回去实在是不甘心。 带着人搜罗一通,最后领着几张赠送的打折卡回程。 见森鸥外一行人离开,前台立马给自家老闆发了条消息:完美阻击! 在收到前台发来的信息时,穆庭叶藏正在查看森鸥外近期的行动轨迹。 第17页 报告显示自离岛后,森鸥外就一直处于半停职状态,直到前几日他主动背下战争失败的职责,申请离职。 同时,监察部门为他开具了一份搜查令。 一份针对穆庭家旗下所有产业的特殊搜查令,悄无声息的混在前期的贬低风潮与产业清算中,没让任何人察觉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森鸥外不可能不清楚依附一个大家族所带来的好处,但他依旧选择站在穆庭家对立面,坚持带走与谢野晶子。 只能说明这么做的收益远大于损害。 在这个全产业亏损的时间点,能获取巨大收益的地方只有一个——地下组织。 穆庭叶藏心中浮现出一个地点——横滨。 他开始有些好奇,这个混乱的地带到底凭藉什么在同一时间吸引了如此多的视线。 看着满满当当的行程表,穆庭叶藏推迟了两个会议进程,总算是挤出半天时间。 第12章 森学长 在大爆炸发生之前,横滨主营收来源为海岸港口的航运,大部分建筑也依照着河岸建造,排查起来很简单。 至于爆炸发生的原因,官方给出的说法是:实验失误导致部分在气温升高时可自燃的废液腐蚀了煤气管道引发的连环爆炸。 这种说法连草履虫都不会相信。 要想弄明白横滨为何吸引众多注意,就必须来到爆炸发生的源头——镭钵街。 作为混乱的伊始,这里包容了一切骯脏。 一个被海环绕,远离陆地的地区,理所应当的成了人们处理情绪与废弃物的垃圾场。 最为瞩目的是耸立在深坑外的高塔建筑,虽然部分外表因爆炸带来的冲击剥落,但依旧无法掩盖原有的风采。 这种地方压根没有人来管,连伪装都没有必要,完全不需要担心有人认识他。 穆庭叶藏随便挑了个建筑少的方向,朝镭钵街中央走去。 目前还不确定爆炸的具体原因,但有一点错不了,爆炸的中心在实验室。 部分实验器材耐几千度的高温,说不定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混乱,这是穆庭叶藏的第一印象,紧随其后的就是排外与危险。 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数不胜数,自己这是又被盯上了啊。 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的穆庭叶藏嘆了口气,冲着对面的一位粉发女生招了招手,「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踏入镭钵街内部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这位少女。 在商场上,有两类人最好欺负。 一种是老人,他们思维僵化,就算再怎么努力追赶时代,也还是会被时代抛下。 只要你能熬过他,你就赢了。 另外一种就是孩子,年纪轻轻不了解规则,很容易被看不见的锁链割伤。 更爱一厢情愿的把钱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 这两条规则也同样适用于弱肉强食的镭钵街。 镭钵街虽然有一定的繁华区,但大部分地区依旧因难以维生而保留近乎原始的生存习惯。 对方的衣物虽然看上去不算新,但很是整洁,手腕上带着蓝色皮质腕带,上面的字符不全,分辨不出来源。 但可以肯定那不是装饰品,不少人在看到那根腕带后带着遗憾的目光离开。 在这种混乱的地区,女性,尤其是年轻的女性要面临更多的困境。 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位少女是一个有一定实力的组织成员。 只要付出点金钱就可以请这样一位熟知内情且有一定实力的人来当嚮导是很划算的一笔生意。 「你叫我?」粉发少女避开砖砾来到穆庭叶藏眼前,「我可不是什么人的生意都接。」 要是拒绝就不会过来了,明明心动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果然还是小孩子,穆庭叶藏在心里笑笑,「我按市场价的双倍给。」 「你想要做什么?」 听到双倍报酬没有立即答应,反倒是警惕起来,还不算太笨。 「带我去个能换东西的地方。」穆庭叶藏伸进口袋里,准备先拿出一部分订金的手一顿。 他不确定这里是否还在流通外界的货币。 算了,到时候她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好了。 常年在镭钵街生存的少女自然明白穆庭叶藏口中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不是物资,而是情报,镭钵街里最贵的东西。 只不过…… 「你带够钱了吗?」少女上下扫视穆庭叶藏一眼,没在他身上看到任何有钱人的标志,不禁有些怀疑,这个人真的出得起带路费吗? 「这个不用担心。」 钱反倒是最不用操心的问题。 虽说还是不太相信,但少女还是担起了带路人的职责。 带着穆庭叶藏七拐八拐的穿过一个个小巷,最终来到一间破旧的屋子前。 「里面有一个医生,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少女踢了一脚边的碎石,不规则的石块叮叮哐哐的撞到诊所门槛又弹了回来。 她抬头看了穆庭叶藏一眼,「至于报酬,你进去随便买点药品就行。」 这个医生是近一段时间才搬过来的,据说是因为一场医疗事故治死了前任僱主,没钱赔偿,只好带着女儿藏在镭钵街。 为了赚钱什么人都治,自然能听到不同信息。 第18页 至于对方卖不卖情报,她也不知道。 还不知道自己被当做穷鬼的穆庭叶藏推开了布满刀砍剑噼痕迹的诊所大门。 倘若提前让他知道是谁开了这间诊所,他绝对不会推开这扇门。 看着面前这个脱下制服却依旧穿着白大褂的森鸥外,穆庭叶藏毫不客气的将货架上除了那些只有一瓶的常用药都拿了一遍,装了满满一大袋递给门外的少女。 同时嘱咐道:「尽量不要来这里看病,这位医生……额……医术不太好。」 对森鸥外将来一段时间想要做什么已经有所推测的穆庭叶藏,尽可能的避免无关人员被搅进来。 早就听说这位医生治死了前任僱主的少女拎起药品,头也不回的离开,并在心中做好了让同伴远离这间诊所的打算。 目送少女离开后,穆庭叶藏把门关好。 骤然缺失的光源,让穆庭叶藏看不清森鸥外脸上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他低下头,避开森鸥外的视线,语气有些低,但更多的是嘲讽,「森学长已经落魄到来当地下黑医了?」 「实在是缺钱,没有办法的事。」森鸥外无奈摆手,起身一个个整理好被穆庭叶藏碰歪的药瓶,「刚才又被你拿走那么多药,不知道多久才能挣回来。」 「你缺钱?」穆庭叶藏被这个说法气笑了。 他走到森鸥外身前,一点点的压缩两人之间的距离,直至一方退无可退。 细长的手指划过领带,将压在白大褂下的衣领带出,顺势理了理有些松的领结,穆庭叶藏俯身凑到森鸥外耳侧,「可我怎么记得某人拿着搜查令将我旗下的产业查了个遍,我可不信你一点钱都没拿。」 「不说这些了。」 将领带从穆庭叶藏手中拽出,森鸥外抬头仰视穆庭叶藏,暗紫色的瞳孔里满是对求知的渴望,「我真的非常好奇你把与谢野晶子藏哪儿了?」 能正面对抗港口mafia的只有不死军团,他必须抓紧时间。 「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穆庭叶藏依旧是那个回答。 开玩笑,他才不会把与谢野晶子交到森鸥外这个没良心的混蛋手上。 「没得谈了?」 「不是哦。」穆庭叶藏松开对森鸥外的压制,起身推开门,阳光尽情的挥洒,「来当我的私人医生吧,学长。听说港口mafia的首领生病了。」 前后毫无联繫的两句话向森鸥外透露出一件事,自己可以利用穆庭家为跳板,去接近生病的目标。 但森鸥外不相信穆庭叶藏会平白无故的给自己好处,就像在常暗岛上一样,这个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可这并不妨碍森鸥外心动,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条件。」 「一些资料。」 「什么资料?」森鸥外追问。 「那个实验室的资料。」穆庭叶藏抬手指了指远处深坑的中心,随即转身看向森鸥外,「以及你在停职期间得到的任何信息。」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横滨这片土地到底有什么秘密,森鸥外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似乎是个不错的信息渠道。 第13章 同居? 在森鸥外的死皮赖脸软磨硬泡下,穆庭叶藏还是付了药品费用。 「停职期间的事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森鸥外接过穆庭叶藏的钱,数也没数地全都扔进抽屉里,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收了钱还不忘用饱含歉意的目光看向穆庭叶藏,「你应该知道,我已经离职了,那座实验室的资料怕是有点难度。」 「但那个地方或许还留有记录。」 顺着森鸥外的目光看去,远处高耸的五栋大楼映入穆庭叶藏的眼中。 作为一直驻扎此地的龙头,能有什么资料都不奇怪。 归根结底,森鸥外的目的只有一个,拿下港口mafia。 上层连不死军团这样的计划都能通过,前期肯定也实行了不少其它同类向生命企划,他可不信森鸥外一点信息都拿不到。 更何况他主动背了这么大一个锅,绝对有不少人肯卖他人情。 扶持森鸥外的利大于弊,这些小动作还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那么……」穆庭叶藏占据了诊室唯一的座椅,摆弄着森鸥外的钢笔「给我讲讲你的计划。」 私人医生能做的可不多,mafia这种极为排外的组织是不会接受一位医生成为首领的,即便前任首领已经死亡。 一位合格的合作伙伴会在必要时刻提供一切支持。 他很好奇,森鸥外准备了什么精密的计划好取而代之。 「你觉得首领临死前为了报答一直兢兢业业照顾他的医生,所以传位给他怎么样?」 「这么新颖独特且充满挑战的计划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穆庭叶藏突然有点怀疑合作伙伴的智商,不死军团真的是森鸥外提出来的吗? 「随便想的。」 位置被占据的森鸥外突然向后斜靠着药剂墙,撞得墙上的瓶瓶罐罐一晃,「mafia的处世之道比其他领域要简单的多。」 「服从和被服从,就这么简单。」 只要你能带领他们走向更成功的地方,他们才不会管你是怎么上的位。 至于那些污点,是留给同类组织攻讦用的。 森鸥外暗色的眼眸一闪,没有人会不喜欢不挑剔出身的地方。 第19页 「好吧,不过你要另找见证人,近期我不适合在横滨露面。」 穆庭叶藏一直信奉告知目标,剩下的交给员工的简单管理法则,他不会过多插手森鸥外的计划。 最近正是资产清缴的关键时刻,要是被人发现他和港口mafia有联繫,指不定怎么编排他。 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空白支票,穆庭叶藏在上面签下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需要多少自己填,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别浪费。」 「桐谷川?」接过支票的森鸥外念出上面的签名,饶有兴致的看向穆庭叶藏,「看来我还没有查清你的全部产业。」 「隐藏资产是所有有钱人的共识,这有什么好意外的。」 穆庭叶藏看了森鸥外一眼,顺手撕了张日历,在背面留下了自己的联繫方式,「好了,我下午还有会议要参加。」 「有事直接联繫我。」抬手将那张算不上规整的日历塞到森鸥外的衬衣口袋里。 收回手时,犹豫了半天,穆庭叶藏还是没忍住开口:「改天我送你一条新领带。」 这个配色实在是……有碍观瞻。 衬衣的口袋本就不是放东西的地方,森鸥外掏出那张纸夹在手中,抬眼看向穆庭叶藏,「我还以为你是那种随时随地带一盒名片到处发的人。」 「名片?」在身上翻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一张的穆庭叶藏塞到了森鸥外手中,「这个只能联繫我的秘书。考虑到效率问题,我还是更希望你直接来联繫我。」 没等穆庭叶藏正式提出告别,诊所的大门就被粗鲁的推开。 「医生,我的同伴受伤了,请救救他!」 「你得当一回助手了。」丰富的随军经验,能让森鸥外快速判断出伤口的严重程度以及治疗方式。 这么明显的枪伤已经开始在白日里出现了,看来这几个组织之间的矛盾正在不断扩张,他要等的时机也快要来了。 推开手术室的门,森鸥外让来人先带着同伴进去。 心中明白森鸥外一人做不了这场手术的穆庭叶藏认命的跟了进去。 在手术正式开始前,森鸥外总算有了点职业素养,不忘开导新任的助手,「这里是中立地带,偶尔能从患者口中听到有趣的信息。」 虽然穆庭叶藏没做过手术,但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森鸥外的手法相当粗暴。 麻药还未完全起作用,手术刀就划开了伤口。 工具离的太远,干脆直接徒手将弹壳挖出来。 在战场上,穆庭叶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伤口,但这个伤口怎么这么奇怪? 那么深的印记,还是贯穿伤,比起被流弹打伤,更像是自己近距离扣动扳机造成的伤口。 原来是这样啊。 穆庭叶藏按照森鸥外的指示用止血钳钳住血管。 至于森鸥外口中有趣的事,穆庭叶藏一点都没听到,耳朵里全是伤者的喊叫。 如果不是手术室不让外人进,森鸥外绝对会被外面那个壮汉揍一顿。 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在森鸥外这里当助手的穆庭叶藏註定要缺席下午的总结会。 迟迟不见自家老闆出现的秘书,信息一条接一条。单手不方便打字的穆庭叶藏干脆拨了个电话。 「老闆,季度总结会要不要延后?」优秀的人下属从不质疑老闆,只会提供解决方案。 「不需要。」穆庭叶藏想都不想的拒绝了这个提议,公司近一段时间的发展方向必须低调,按照上一季度的来就可以。 「你替我做个总结髮邮箱里,我这里临时有事走不开,顺便把晚上的酒会也推掉。」 「好的,老闆。」 对话结束的很快,简短又高效。 麻药劲也上来了,伤患安静了不少。 森鸥外也开始准备缝合工作,至于止血钳,在穆庭叶藏打电话时,就被森鸥外接了过去。 将伤口缝好,森鸥外推开门对着陪同伤患一起来的壮汉说道:「近期诊室病床紧张,没有地方留给他,伤口不要碰水。」 目送没有交钱就揽着同伴胳膊的壮汉离开,穆庭叶藏总算是明白森鸥外为什么这么穷了。 看着屋内逐渐暗下来的光线,明白没人把自己带出去,绝对会被镭钵街的原住民盯上的穆庭叶藏嘆了口气。 不是所有的诊所都是中立地带,森鸥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镭钵街立足,一定和那些组织做了交易,诊费就是其中一项。 那位伤患的创口绝对是自己弄的,目的就是留在诊所做内应。 但现在森鸥外把他赶走了,对方的行动也会提前,大概率就是今晚。 「你被绑的时候别连累到我。」 「用到我的时候就张支票让我随便填,用不到的时候就别让我连累你。」森鸥外捂着心口故作姿态,「你可真是狠心,学弟。」 「我还有更狠心的。」穆庭叶藏极其霸道的占据了诊所里唯一的卧室,扔给森鸥外一条薄被,连枕头都没给。 谁都别想让他睡地板,谁都不行。 第14章 性转版穆庭叶藏 连轴转了许多天,总算是有时间按照自己的作息规律来的穆庭叶藏一觉睡到九点。 除去略显凌乱的地面和淡淡的血腥味外,诊所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坐在诊台上,给自己胳膊缠绷带的少年。 第20页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穆庭叶藏盯着对方看了半天,直到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身同他对视。 黑色微蜷的髮丝下藏着一双鸢色的眼睛,眼神平静而木然,在听到声音时才会转动一下,然后迅速回归原位,像个抛弃感情的木偶。 「需要法律援助吗?」 同森鸥外打交道多了后,穆庭叶藏总是格外注意他身边的未成年人,总感觉眼前的少年会变成第二个与谢野晶子。 凑近了看,他才注意到少年周身透着湿意,脸侧上还有未干的水痕。 少年默默转过了身背对着穆庭叶藏,继续缠着绷带,用实际行动回答刚才的问题。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经过夜袭,并且在椅子上将就了一晚的森鸥外肉眼可见的憔悴。 「那可是见义勇为,是我大早上把他从河里捞出来的。」 泛青的眼底和皱巴巴沾着血点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可怜。 穆庭叶藏瞥了背对着他的少年一眼,揽着森鸥外的肩膀到一旁的角落,压低声音:「那个孩子的状态不对劲。」 那种麻木的眼神,前不久他还在与谢野晶子的身上见到过。 不对生活抱有期待,否定世界,否定自己,最终走向死亡。 在这一刻,在穆庭叶藏眼前有一条路:前方是未知,身后是死亡。 刚认识的少年就站在这条路的中央,正义无反顾的往回走。 「毕竟是正在自杀的人,有什么样的眼神也不奇怪。」 本想随便捞个人做见证人的森鸥外在看见少年眼神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会是一路人。 为了寻找生存的意义,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生命。 一眼看透森鸥外到底在想什么的穆庭叶藏捏着眉心嘆气,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给他找点感兴趣的事做吧。」 人要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会开始对死亡感兴趣,希望对方还没到那一步。 靠的过近两人,难免染上对方的气息。 木制调的香水混着未干的潮气,让人想起雨后的森林。 充满生机与隐藏起来的捕猎者。 看着森鸥外又一次露出那被野心填满的眼神,穆庭叶藏突然笑了,手指遵从内心最原始的想法。轻轻地覆在他眼前,像是在触碰一片羽毛,「在有把握之前变得谦卑一些。」 只有谦卑,才不会被怀疑,才能走到最后。 放下手后,森鸥外的眼神已然变得柔和,看起来和普通的医生没什么区别。 刚逝去就开始怀念那个眼神的穆庭叶藏有些手痒,不自知的揉搓着食指的指节。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总不能一直叫他少年。 「太宰。」不知何时黑髮少年已经转过身,淡漠的看着他们两个,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太宰治,我的名字。」 在这个风吹过还有些冷的早晨,穆庭叶藏想起了许久之前壹原侑子对他说过的话。 被知道名字,就相当于被对方掌握了灵魂的一部分。 在这个看似偶然的早晨,三人的命运早已在未来混成一团。 助理髮过来的行程单将穆庭叶藏从过往带回,看着又密了几分的行程,穆庭叶藏绝望的闭上了眼。 果然,推掉的会议会以另一种方式纠缠他。 「我近期可能都没有时间过来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倦怠气息的穆庭叶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需要什么就打电话,会有人送来的。」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太宰治一眼,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的。 虽然精神状态不怎么对劲,但直挺的嵴背依旧能看出来对方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 穆庭叶藏的脑海中闪过好几个家族的名字,但目前的线索太少,模模煳煳让人抓不准确。 不过他有办法知道是谁。 这种对后代要求严苛的家族,往往十分在乎形象颜面。 丢了孩子这种丑事绝对会瞒下来。 但交际宴会需要所有正常人出席,又不能给他一个疯子的名头,就只能是摔断了腿。 这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遮羞布令人意外的好猜。 虽说要离开的只有穆庭叶藏一人,但森鸥外和太宰治也跟了上去。 前者不放心穆庭叶藏一个人,而穆庭叶藏不放心太宰治一个人。 就这么你拉我,我带你的出发了。 将穆庭叶藏送到镭钵街的势力范围之外的一条街,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 「你们两个等一下,我让司机带了点东西。」 隔着玻璃敲了敲车窗,司机认出穆庭叶藏后,降下车窗,双手拿起放在副驾的礼品袋。 接过来的穆庭叶藏直接塞到了森鸥外手中,总不能让小孩子干活,「我让司机照着你们的身形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先把湿衣服换下来。」 两个袋子一样大小,但有一个明显厚出不少。 不用想,厚一些的那个是太宰治的。 诊所里压根没有他这个年龄能穿的衣服,未来他还要在这里生活好一段时间,没有衣服可不行。 匆匆同两人告别后,穆庭叶藏坐在汽车后排赶往公司。 看着窗外的景色从荒芜杂乱变成高楼大厦,穆庭叶藏也摸不准到底要不要让乱步和晶子来横滨这个混乱的地方扎根。 第21页 三方势力齐聚一堂只为了横滨的稳定,这块被割捨出去的地方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还有那个被上层极力隐藏的实验室…… 穆庭叶藏照例给夏目漱石发去邮件,也不期待回应。 认识夏目漱石的人都知道,找到他的行踪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在前些日子的产业捐赠签约协议上,夏目先生又一次拜託自己去教导那个孩子,这次穆庭叶藏没有拒绝。 已经成年的、身居高位的人全都烂成一堆,与其花时间去改正他们的思想,不如去建设下一代。 正当穆庭叶藏准备收起手机处理文件的时候,夏目漱石的回覆到了。 对于穆庭叶藏提出的三方势力猜想,夏目漱石给出了确切的名字——三刻构想。 代表白日的异能特物科,站在黑夜中的港口mafia,以及即将成立的、存在于两者之间的黄昏。 而穆庭叶藏提出的另一个问题,关于横滨的问题,夏目漱石的回答要委婉很多。 大致能总结为一句话:让出是为了降低警惕心。 就像人们从不会认为打折出售的商品是畅销品。 看完邮件的穆庭叶藏更加确定横滨内部有一个巨大的秘密,但还是要问过乱步和晶子本人的意愿才行。 要是他们不愿意,自己也不会强迫他们。 此时,拎着衣服,带着太宰治回到诊所的森鸥外召唤出了爱丽丝来帮忙打扫卫生。 当然是在开门前就让爱丽丝在诊所内待命,在试探出太宰治的真正实力之前,爱丽丝就是他的独生女。 对打扫不慎精通的森鸥外,在昨晚夜袭后就受不了诊所内的杂乱环境了。 但碍于穆庭叶藏也在,他不太方便放爱丽丝出来。 他的异能力同个人经歷、心境变化息息相关。 在遇到与谢野晶子前,他的人形异能体不过是个模煳的形态,怎么方便怎么来,有时为了打探情报,甚至没有具体的形态。 在那一段时间里,战场上流传过的所有鬼故事原型都是爱丽丝。 后面他的异能力又开始向能扭转局势的死亡天使靠近。 而就在异能即将成型的关键阶段,仅用一封信就让他品尝败果的穆庭叶藏为他提供了新的方向。 短暂相处的这一天更是飞速转化,最终演变为性转版穆庭叶藏。 打开门看到缩小版穆庭叶藏的太宰治瞪大了双眼。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两个人只是单纯的关系好,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第15章 创立侦探社的准备工作 或许是幼年时期的生活过于压抑这让穆庭叶藏习惯对孩子有着近乎无底线的宽容,这一点在江户川乱步身上尤为明显。 不奢求太多,只要快乐健康就足够了。 对于家这个私密性极强的个人领域,穆庭叶藏从不喜欢陌生人的闯入。 就算将乱步带了回来,也只是吩咐私厨按时送餐。 打扫卫生这种事他更偏向于亲自动手,将那些不明显的脏污处理干净,顺带把江户川乱步放在客厅的零食全都找了出来。 在外面待了一整天的江户川乱步,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明亮的灯影下,穆庭叶藏的影子被拉的奇长,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茶几上堆成小山状的零食。 昨天在收到穆庭叶藏不回来的信息后,没少让餐厅顺路买甜点的江户川乱步有点心虚。 磨磨蹭蹭的坐到沙发上,十分僵硬的转移注意力,「我今天和福泽先生一起出去了,警视厅都办不了的案子,名侦探只是看了一眼就找到了兇手。」 一时顺嘴,江户川乱步把今天去做了什么说出来了。 偷偷摸摸的瞧了穆庭叶藏一眼,见对方神情未变,他这才松了口气。 「我非常高兴你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业。」 能找到自己感兴趣并愿意投身其中的领域,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但现在我想和你聊聊这些零食的问题。」 瞥了一眼那些吃了一半的零食,江户川乱步故左右而言它,拿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眼镜。 「阿叶你快看这个!这是福泽先生送给我的,只要戴上就可以发动异能力,看透事件的本质。今天就是靠着它我才找到了兇手!」 「嗯?」 穆庭叶藏有些疑惑,这种材质,怎么看都像是路边摊上会卖的东西啊。 本着不打击乱步积极性的想法,穆庭叶藏还是给予了较为正面的回应。 在得到肯定后,江户川乱步愈发兴奋,将眼镜架在了穆庭叶藏的鼻樑上,「快试试有没有发动异能力!」 「乱步。」摘下眼镜的穆庭叶藏嘆了口气,「我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能力了。」 没有异能力的穆庭叶藏看到镜腿上的商标后,愈发肯定这就是一副普通眼镜。 知晓自己这是躲不过去了的江户川乱步松开手,乖巧的坐在一旁,认错态度良好。 穆庭叶藏朝他的方向挪了挪,抬手将乱步揽在怀里,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爱吃甜点和零食,也知道思考过度不及时补充糖分会很疼,但我希望你能懂得控制。」 「你的房间我没有动,里面那些零食是你未来一个月的份量。另外,你需要去看牙医。」 只看桌上拆封的份也够普通人吃两三天了,不认真管理份额,绝对会牙疼。 第22页 「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对于牙医唯一的记忆并不愉快的乱步,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住穆庭叶藏的袖子。 「九……十点。」 意识到自己可能起不来的穆庭叶藏连忙改口:「我会替你预约明早十点的上门检查。」 看着蔫哒哒,像被人泼了一身水的乱步,穆庭叶藏揉了揉他的头髮,比他想像的要软。 「乱步已经是非常优秀的孩子了,可以独自侦破案件。」 「真的吗!」 虽然福泽谕吉也肯定了他的天赋,还告诉他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聪明,但显然穆庭叶藏的认同要更为受用。 乱步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嘴角止不住的上翘。 「当然是真的。」 他比谁都要清楚乱步的聪慧,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是享誉世界的名侦探。 犹豫片刻,穆庭叶藏还是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乱步,你愿意去横滨吗?在那里你也可以继续……」 「你会去吗?」 不确定江户川乱步到底在说什么穆庭叶藏反问道:「什么?」 「我说——你也会去横滨吗?你在的话,我就去。」 碧色的眼眸平静温和,浸满了人间的春,包容万物。 只是看着,就觉得安心。 正准备解释什么是三刻构想的穆庭叶藏愣了半天才在江户川乱步的催促声中点头,「我忙完这边的事,就去横滨陪你。」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江户川乱步拿着福泽谕吉给的眼镜,一蹦一跳的回了房间。 无论在哪里,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独自坐在沙发上的穆庭叶藏陷入沉思,他突然有些唾弃自己的行为。 明明说要尊重乱步的意愿,却还是准备站在另一个自以为客观的角度分析,权衡利弊。 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大家族里重视利益,只有能创造价值的、比其他人更优秀的孩子才会被看到,才会被夸奖,才会敢去要求什么。 金融商业更是一个只要软弱半分,就会被吞噬殆尽的地方,就算被吃得脸皮肉都不剩半分,也会被人敲开骨头,吮骨吸髓。 必须去抢,去争,去思索所有人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只有这样才能领先一步,占得先机。 仔细思索自己一路走来的歷程,穆庭叶藏自嘲的笑了,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看着如墨般漆黑的庭院,穆庭叶藏在那里看到了自己前一天留下的玻璃杯。 杯中的水被日光蒸发掉了一小层,杯子壁上附着着不知名的矿物质,半壁的弦月在水中荡漾。 盯着院外看了半晌,穆庭叶藏拨通了福泽谕吉的电话。 这个时间点是小孩子的入梦时刻,而对工作的大人来说,正是做出决定的好时间。 电话被接通后,穆庭叶藏搓着抱枕的一角,内里的棉花被赶着往里藏,声音变得有些低哑,「福泽阁下,要不要在一个地方安稳的生活一段时间。」 漂泊再久的孤雁,在春日也要飞往温暖的地方。 哪怕只有一段时间,也足够他交接好事务前往横滨。 出乎穆庭叶藏预料的是,福泽谕吉的想法同他不谋而合。 「我正在思考如何将此事告知。」听筒另一侧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听起来有些失真。 「乱步的天赋非常特别,聪慧的头脑和单纯的性格并不适合在这片土地生存,他需要保护。」 「我知道了。」穆庭叶藏松开抱枕,目光顺着夜色飘往远方的横滨,「福泽阁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记忆力十分出众的福泽谕吉立脱口而出:「那张门票?」 「是啊,是时候把它兑换成钥匙了。」 他记得申请破产的子公司旗下还有一栋临街出租的旧洋房。 那个地方的话,还挺适合用来做据点的。 虽然有些破旧,但周围的基础建设十分完善,能满足大部分日常需求。 确定好地点后,穆庭叶藏眉眼都舒展开来,「福泽阁下,我想委託你在横滨保护乱步一段时间。」 「在横滨?」 「没错,稍后我会发给你地址。」 挂掉电话的穆庭叶藏抬头看向江户川乱步的房间,抿嘴轻笑。 希望你会喜欢这条路,乱步。 至于福泽谕吉的想法,就交给夏目先生好了,反正那个地方离晚香堂不远。 在这个寂静无风的夜晚,横滨未来三大势力的雏形就此敲定。 第16章 致晶子 早上十点,约好的医生准时到达,穆庭叶藏紧张地在一旁看着医生压着舌头,仔细地查看乱步的每一颗牙。 这几天为数不多值得高兴的好消息之一就是乱步的牙齿没有问题。 为了稳妥,医生依旧给出了少吃甜食的医嘱。 检查结束后,江户川乱步十分积极的将医生送到大门口:「慢走哦,医生!」 回头时舌尖抵着脸侧的软肉,在心中腹议:可千万别再来了。 看出乱步心情不怎么好的穆庭叶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想不想去认识新朋友。」 「是那个让你一直往横滨跑的人吗?」 「是啊。」拿起笔在信纸上写了起来的穆庭叶藏头也没抬。 第23页 「我要去!」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和自己抢阿叶。 见乱步这么快就答应下来,穆庭叶藏反倒是意外,他都做好乱步不想去,就让福泽谕吉去接晶子的准备了。 只可惜,自己不能去。 不过这样也好,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身就不应该被困在家里,多出去走走,多去看看这个世界才是应该的。 「喏。」写好信后,穆庭叶藏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连同信件一起交给乱步。 「如果晶子不愿意和你走,你就把这封信给她。至于这把钥匙,是你的临时居所。」 将两样东西都接过来的江户川乱步撇撇嘴,心里酸熘熘的。 比他先认识阿叶的可以收到信,后熟悉的也能收到钥匙,凭什么他就要被扣一个月的零食。 这不公平! 「那我的呢?」 「要自己打开房间找哦。」 要是现在就告诉乱步自己给他准备了什么,他一定会提前要走的。 绝对要忍住。 「好吧。」 江户川乱步其实并不在乎什么礼物,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成为那个被落下的。 「那我就先走了。」见福泽谕吉已经到了,拎着一大包零食的江户川乱步对着穆庭叶藏挥手,「一定要来横滨找我!」 这件事穆庭叶藏答应的很是心虚,毕竟他马上也要去横滨一趟。 只不过方向和乱步完全相反。 虽说自己主动用支票给森鸥外暴露了一部分产业,但穆庭叶藏不敢确定对方会不会再排查一遍。 万一让森鸥外找到与谢野晶子在哪儿就麻烦了,他得抓紧时间去诊所盯着。 自从上次森鸥外突击检查温泉山庄后,与谢野晶子就被他转移到了一家私人景区里。 多看看风景,从自然中感知生机,说不定能让她的状态好一点。 在穆庭叶藏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的时候,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来到了那栋小洋楼。 楼内的面积比他们想像的要大很多,办公区保留了一部分家具,只不过长期无人使用,实木的桌子上积攒了一层薄灰。 与默默盘算整个空间,判断是否有危险的福泽谕吉不同,江户川乱步一进门就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钥匙。 灰尘会掩盖很多线索,但同时也会留下线索。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掠过一个又一个地方。 挂画、窗户、办公桌的抽屉都没有问题。 那就只剩下地板了。 大门附近的地板被踩踏的次数太多,如果把东西放在这里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这个地方一定比较靠里,最好还要被什么东西遮盖一下。 江户川乱步小步的绕着正对着大门的办公桌行走,在试探到到桌下时,他感受到了不怎么明显的空腔。 「福泽先生。」江户川乱步抬手示意对方过来帮忙,「桌子下面有东西。」 误以为江户川乱步踩到什么机关的福泽谕吉瞬间将右手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出击。 「是礼物。」江户川乱步退到一旁,兴致勃勃道:「就在这个桌子下面。」 见识过江户川乱步能力的福泽谕吉不疑有他,十分麻利的将办公桌推到一旁,带起一阵尘埃。 露出全貌的暗格被江户川乱步三下五除二的打开。 暗格下是一个智能识别的保险箱,在扫码到江户川乱步的脸部数据后,啪嗒一声,保险箱打开了。 里面只有两封信和一份使用说明书。 江户川乱步找到带有自己名字的那一封,拆信的间隔还不忘把福泽谕吉那一封给他。 信封里有一把钥匙和一张应聘书,上面印着江户川乱步的图片。 [诚聘您,江户川乱步先生,为一幸庵店长] 最下方是穆庭叶藏的签名。 突然想到什么的江户川乱步推开窗户,对街一楼的店铺名清清楚楚的印着『一幸庵』三个大字。 「好耶!」年纪轻轻就有一个甜点心店铺的江户川乱步十分满意,「这是最棒的礼物。」 而福泽谕吉的那一封就要长很多,穆庭叶藏在里面写了不少话。 但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照顾好乱步。 江户川乱步的这种突髮式激情只持续了一条街的时间。 在他表明自己是店长后受到了店员们的热烈欢迎,但在他表示要吃点心时,所有的员工都以糖分超标,爱护牙齿为由拒绝了他。 轻易有了梦想,又轻易碎掉的江户川乱步找了个空位置开始生无可恋,就连认识新朋友的情绪都淡了不少。 并不知晓江户川乱步在家里到底吃了多少甜品和零食的福泽谕吉于心不忍,跟着店员的推销购买了一款据说最受欢迎的大福。 木制的小托盘放下时,会和同质的桌子发出脆响。 格外熟悉这种声音的江户川乱步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 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味道,是草莓大福! 至此,在江户川乱步心中,福泽谕吉的位置仅次于穆庭叶藏。当然,在某一方扣押零食后,另一方的排名就会上升。 吃完甜品心满意足的江户川乱步顿时干劲满满,根据穆庭叶藏留下的线索,顺利找到了与谢野晶子的位置。 穆庭叶藏找的地方的确非常适合疗愈,但那是针对有压力的正常人的地方。 第24页 无论是温泉山庄还是私人景区里的人都少,长期封闭自我,不与外界沟通是会出大问题的。 私人景区里到处都透露着静,昆虫的叫声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声响。 瘦弱的身躯坐在轮椅上,为了不打扰,护工距与谢野晶子差不多有三米远。 没想到新朋友居然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医生,看样子战后创伤还没好,江户川乱步那颗争论的心顿时灭了。 趁福泽谕吉同护工交流时,在他们视线的盲区,江户川乱步悄悄地推着轮椅离开。 快速走出创伤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医生知道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与谢野晶子没有出声,自顾自的坐在轮椅上,任由江户川乱步把她带走。 待走到湖边时,与谢野晶子突然开口:「就在这里停下吧,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 长时间不开口说话致使与谢野晶子的嗓音很是嘶哑,像是自干裂的大地深处发出的声音,粗粝但抱有某种决心。 「为什么?」江户川乱步的脚步一顿,但双手依旧放在轮椅上。 「因为我的能力可以轻易拯救生命,所以我周围的生命就会变得廉价。」* 廉价的生命像是批量生产的工具,这个齿轮坏掉了,那就把它变成新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是数不清的齿轮铺就。 在岛上穆庭叶藏的话确实给了与谢野晶子不小的触动,她也曾认为自己还是天使。 但他们这么久都没有再见面,这不禁让与谢野晶子陷入深深地怀疑之中。 他是不是不愿意看到我,他是不是也在厌恶着我的能力…… 这种想法一但起来就没办法停止。 一开始,与谢野晶子还抱有期待,认为穆庭叶藏有事情要忙,抽不出时间。 那段时间与谢野晶子开始跟着一个阿姨求神官庇佑。 只不过八千神明心狠,穆庭叶藏也心狠,没有一个肯回应她! 可这个想法在她第二次换地方的时候彻底崩塌。 明明有时间给自己换地方,为什么不来看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这种复杂的情绪又一次裹挟了与谢野晶子的内心,看着一旁犹如死水的湖泊,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被江户川乱步按了下来。 「不想使用异能,那不去使用就好了。」 江户川乱步走到与谢野晶子面前,他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激动。 「那种能力是我能不用就不用……」 「之前是有人逼你这么做的吧」江户川乱步打断了她的话,「可现在这里根本没有人逼你使用异能,你不要被自己画的笼子关住。」 见与谢野晶子得状态有所改变,江户川乱步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信封,「对了,这个给你。」 普通的素色信封上绘着一只彩色的二尾蛱蝶。 看着熟悉的花纹,与谢野晶子的人唿吸都重了几分。 她颤抖的打开信封,第一个掉出来的不是信纸,而是那枚金属蝴蝶髮夹,蝴蝶的尾巴上还挂着一把钥匙。 当初为了避免与谢野晶子进行自我伤害举动,她身上所有的金属或尖利饰品都被摘下,直到离岛也没给她。 她还以为已经丢了。 金属的温度要更低一些,与谢野晶子却捨不得放手。 她下意识的拿起想要戴在头上,停在半空的手僵了片刻,还是垂了下去。 将蝴蝶发卡贴身收好,与谢野晶子这才打开那封信: 致晶子: 很抱歉没能在第一时间去看你,我不奢望你的原谅,无论是什么原因也无法抹除这个事实。 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剥夺了你的一部分权利,我不想连你愤怒的权利也一同剥夺。 晶子,人生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过去的事已经发生,我们没办法朝着过去要答案,但却可以向未来寻求解决办法。 晶子,你一定要记住,解决问题的办法永远都在前方,要向前看。 我知道你害怕有人因你的能力死去,害怕有人再次利用你的能力。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不需要你的这份能力,需要的只是你想要守护大家的愿望。 如果你不愿意加入也没关系,家里永远都会为你留一个房间,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健康快乐。 另:请不要将我的伤口变成压垮你的石头,它们已经癒合了。 信纸的最下面还有一段,只不过被划掉了。 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内容: 请不要将他人对生命的不珍惜归结与自己的治癒能力,你是给予人们二次新生的人。 只有疼痛才能让人们记住生的可贵。 将最后一段话看完,大颗大颗的泪滴从与谢野晶子眼眶滑落。滴到信纸上,将圆劲流美的字迹晕开。 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墨团,与谢野晶子抬手用袖子将眼泪擦干。 她摸着有些起皱的信纸,用依旧哽咽的声音说道:「带我去见见他吧。」 第17章 一起去看画展吗 在江户川乱步同与谢野晶子谈话时,穆庭叶藏也来到了森鸥外的诊所前。 按理说只是隔了一天,诊所再怎么变也能认出来。 但看到那个基本作用已经约等于零的大门,穆庭叶藏预备推门的手还是犹豫了。 第25页 感觉一碰就会掉渣。 将随身带着的档案袋抽出,借着多出的长度推开围在诊所前那个看似是门的遮挡物。 档案袋里装着他从家里带来的诊疗记录单,近几年的副本都在这里了,摞在一起厚厚一叠。 既然要让森鸥外伪装成穆庭家的私人医生,就要从头开始准备,所有的信息都必须万无一失。 看着被推开的那道缝以及岌岌可危的大门,穆庭叶藏侧身从缝隙中挤了进去。 「给我的?」早就注意到门外动静的森鸥外抬头的那一瞬间就注意到了穆庭叶藏手里的档案袋。 「你自己看着用。」 单从门上的痕迹也能看出来,擂钵街的近期局势不怎么明朗,他们必须加快进度了。 拆开档案袋的密封条,森鸥外拿出一部分文件看了起来。 第一份病情标註为冠心病,跟在下面的那两份分别是骨质疏松和腰间盘突出? 森鸥外狐疑的看了穆庭叶藏一眼,这个年纪骨质疏松? 不像啊。 「想什么呢!」一看就知道森鸥外没想好事的穆庭叶藏眼角抽了抽,「那是近几年家里老头子的诊疗单。」 「哦—」 在看到病患年龄那一栏就明白过来的森鸥外一手握拳,抵着唇忍笑,用意味不明的语调应了一声。 外界的环境越来越乱,许多中立的区域也不再安全。 在无法保证生存时,人类的文明水平就会急速下降。 抢夺已经是最温和的警告方式了。 看着满桌甚至地下都有不少散落的药片,穆庭叶藏打消了在这里找一个地方坐下的念头,转而问道:「太宰治和爱丽丝呢,怎么不见他们两个。」 「那个孩子去尝试自杀了,至于爱丽丝……」 在提到自己的的异能力时,森鸥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她去搜集情报了。」 不想让穆庭叶藏察觉到异常的森鸥外连忙将话题引到太宰治身上,拿着钢笔的手不自然的转了半圈,在食指上留下了一抹浓厚的黑。 「如果你想要去找他,顺着门外那条河往上走就能看到他。」 一直在关注江户川乱步那边进度如何的穆庭叶藏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在收到福泽谕吉的信息后恰好听到这句话。 晶子那边没问题了,他也不需要继续盯着森鸥外,将带来的礼物找了个地方放下后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想吃什么?」 也不知道太宰治找没找到感兴趣的事,去看看他吧。 「随便找一家还开着的店,有什么买什么吧。」 想到晚饭问题,森鸥外也是十分难办。 并不是可选择的种类太多,让他难以抉择,而是最近港口mafia的首领突然下达了一批莫名其妙的指令。 为了自保,许多店铺都关门了。 在森鸥外的名字旁记了个随便的穆庭叶藏用同样的办法出了门。 诊所内,拿着诊疗单修修改改给自己增加竞争实力的森鸥外将目光放到穆庭叶藏带来的那个小盒子上。 打开后,里面是一条真丝深色暗纹领带。 在动物界,水源地是默认的非攻击区域。 这条法则在人类社会也同样适用,还有就是上一次有不少人都看见了是森鸥外送他出去的。 得益于此,擂钵街里那些目光收敛了不少,寻找太宰治的路途也轻松了很多。 这一次太宰治选择了和第一次见到森鸥外时同样的方法——入水。 黑色的薄外套被水托着,在身侧鼓起一个小的半圆。 缠在胳膊和脖颈的绷带随着水波的律动散开了一小部分,同样飘在水面。 看着不知维持着头朝下这个姿势到底有多久的太宰治,穆庭叶藏在河岸找了根还算是结实的长树枝,给他翻了个身。 他带的衣服看起来还算合身,下次还按照这个尺码来。 被人打扰的太宰治只是稍微歪了歪头,在看到来人是穆庭叶藏时,又默默把头转了回去,没有说任何话。 那双眼睛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空洞又茫然。 睁大双眼试图在此世间寻找些什么,但眼前一片虚无,感受不到任何反馈。 看着改变了姿势的太宰治,穆庭叶藏站在岸边看了许久。 看着细密柔软的水草缠绕在太宰治脚腕,看着落在水面的花瓣与草籽,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四处散开来,使他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在水上,他的嘴里不断地轻哼着什么,好像一点都感受不到自己目前处境险恶。* 穆庭叶藏就这么看了许久,然后找了块空地坐下,摘了几朵色彩不一的野花。 灵活的手指掺入一根又一根朵花的茎,缠绕、弯曲,最终编织成环。 而后,轻轻地放在太宰治的头顶。 走下来时,河水打湿了穆庭叶藏的裤脚,悄悄在上面撒了一把黑色的沙。 头顶突然增加的花环让太宰治感到好奇,他抬手摸索着拿起,带起的的水珠滴了他满脸。 他下意识的闭眼,仿佛透过太阳看到了另一个悲惨的灵魂。 待眼部的不适逐渐褪去后,他听见穆庭叶藏说:「一起去看画展吗?」 在家时,不是没有人带着他去看那些所谓的名家作品,但那些东西在他看来简直毫无营养。 通过主观的想法画出,却又得到了高度一致的非主观评价。 第26页 和垃圾没什么两样。 太宰治刚想要拒绝,余光却瞥到了手中的花环,鲜艷富有生机,却在被摘下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活着的资格。 于是他改口,「是什么主题?」 「死亡。」 米莱斯的作品——《奥菲莉娅》,画中的少女美丽、纯洁以及……英年早逝。 沉浸在自己梦中的奥菲莉娅在山间採花,又爬上了一棵柳树,她想要编织花环挂在树上,树枝却断了,她跌入树下的小溪,身上洒满了鲜花,没有挣扎地跟着水流一同投入死亡的怀抱。 但太宰治和她不一样,会有人在河岸上拿着树枝带他离开死亡的阴影,并献上花环。 第18章 圣愚 在河边折腾了半天的穆庭叶藏拎着晚餐和太宰治一起回到了诊所,在吃晚饭时,两人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被看不下去的森鸥外一人灌了一碗特效感冒药。 在这里住了几天,终于见识到森鸥外的手段的太宰治,连喝了三杯水才将那份怪味压下去。 「呕。」太宰治单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一副要窒息的摸样,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森鸥外,断断续续的说着:「此人……害我。」踉跄着脚步回了房间。 看着动作浮夸的太宰治,穆庭叶藏拿起太宰治的碗,凑近鼻尖闻了闻。 感觉和自己的一样啊? 也没有那么难喝吧。 从小喝惯了各种偏方的穆庭叶藏对这种古怪的味道适应性良好,压根意识不到这种尝起来像是河底淤泥还带着糖浆粘稠度的药剂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反倒是从三四种感冒药中故意选了一种最难喝的,并混了点其他东西得森鸥外诧异的看了穆庭叶藏一眼。 这种东西居然真的有人能喝下去。 按照诊所里的惯例,值夜班的总是森鸥外。但这一次穆庭叶藏还有一部分工作没有做完,就主动接过了这项职责。 在各国诗人学者的描述中,夜晚总是爱同宁静幽远挂钩,但在擂钵街,黑夜总是混乱的代名词。 枪声顺着血腥味径直往诊所里钻,偶尔还有几颗被波及的碎石顺着门缝熘进来。 经过战争的洗礼,穆庭叶藏早已习惯在嘈杂的背景下进行工作。 自从那天穆庭叶藏答应江户川乱步要来横滨,他就开始思考怎么才能把自己的部分产业转移过来。 目前他的大部分产业集中在东京,全都离开的话当地产业会急速衰退。 尤其是部分资产在东京积累了不少忠实客户,贸然离开前往横滨重新开拓市场的话,对双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 相较于横滨,东京的市场要更为稳定。 而在三刻构想实施之前、乃至实施初期,横滨都是混乱之都。 要想不放弃任何一边的市场,就必须划分侧重点。 月亮悄然爬到夜幕中央,正在浏览新发出的公告的穆庭叶藏打了个哈欠。 其中有几条撤离市场通知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上层社会,横滨被租借出去并不是什么秘密。 唯利是图的商人们总是望风而逃,大型商场里空出了不少店铺,部分企业不惜毁约也要提前撤离市场,如果能接手这些地方,就能提前布局。 稳定的市场总是有两副面孔,对站稳脚跟的人们来说无比包容,而对外来者却狭隘至极。 而目前的横滨是一个反例,一个不稳定的同时也拥有极大空余的特殊地区。 之所以说它特殊是因为市场初期的确不稳定,并且对事物的接受程度都不高。 而横滨不一样,在经歷了大量撤离风波后,只要是能替代之前所使用的产品,都会被接纳。 穆庭叶藏也明白其它企业的顾虑,毕竟没人知道这块混乱不堪的土地会在后期稳定下来。 正在构建未来商业版图的穆庭叶藏并没有注意到器械室里少了一柄手术刀。 熬夜的代价就是第二日穆庭叶藏几乎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昨夜的晚餐早已消化干净,没有摄取足够养分的身体通过降低血糖来发出抗议。 开门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一阵阵晕鸣,眼前也闪出几道色彩多变的扭曲重影,穆庭叶藏扶着门框才没瘫倒在地。 他晃了晃脑袋,顺着门框蹲下身,将身体的重心转移。 哆嗦地从口袋里拿了一颗昨晚餐厅送的薄荷糖,艰难地撕开包装,扔进嘴里。 劣质香精和被压成硬块的糖粉味在口腔中炸开,逐渐压下了体内翻腾的灼烧感。 大脑利用那点糖分强行开机,但走路依旧轻飘飘的,像是踩了棉花一样没有着力点。勉强扶着墙面走到座椅前,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饼干混着冷水咽了下去。 在等待期间,穆庭叶藏隐隐约约想起,森鸥外在出门前好像告诉自己要去找新工作,大概是要去应聘了港口mafia首领的私人医生。 耳畔的嗡鸣声终于消失,但随即一阵似有若无的抽泣声吸引了穆庭叶藏的注意。 他循着声音望去,源头好像是太宰治的卧室。 仔细分辨,空气中好像还有一丝血腥味。 不知怎么的,在那一瞬间,穆庭叶藏突然确定了太宰治是谁家的孩子。 他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卧室大门。 黄昏时分,残阳为世界渡上鎏金的光环。 第27页 少年的身躯沐浴在赤色阳光下,机械性的,用手术刀一下又一下地划破小臂。 血液自皮肤涌出,顺着手腕滴落到地面,和斜阳混成一色。 部分世人认为人世间存在神灵,但凡人无法与神灵沟通,于是便通过伤害自己的行为,从痛苦和哀嚎中获取呓语。 这些话被人解读、传播,被视为神谕。 而这部分人被称为神的使者,也有人称其为——圣愚,意味神圣的愚者。 他们认为年龄越小的孩子受到此世间的污染便越少,就越容易同神明沟通。 穆庭叶藏走上前,在太宰治再次进行自我伤害前,不容拒绝的拿走了他手中的手术刀,「你是津岛家的孩子,对吗。」 只有津岛家喜欢用伤害孩子的方式来获取利益,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手术刀被夺走后,太宰治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维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只有在唿吸时胸口才有些起伏。 但在听到熟悉的名字后,他勐地拽住了被角,所有的情绪在此刻突然爆发出来,「我叫太宰治,不姓津岛。」 「那要去青森看画展吗?」穆庭叶藏将手术刀用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在确保没有一点锋刃露出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据说现在是断绝关系的好时间。」 在听到青森两个字后,太宰治的身体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而后便是拒绝,「不要。」 「那就过来处理伤口。」 本就没打算立马让太宰治做出决定的穆庭叶藏也不失望。 人们总是这样的,在拒绝了旁人第一个请求后就不好意思拒绝第二个。 诊所里到处都是药品,穆庭叶藏看了一圈,挑了个刺激性最小的消毒剂,不由分说的往太宰治的胳膊上喷。 「很疼的!」 太宰治扭着胳膊往外抽,但被攥的死死的,原本被绷带遮掩的皮肤上新伤压旧伤,这么一动全都显现了出来。 虽然心里想着疼点好让太宰治长点记性,但在听到他喊后,穆庭叶藏还是放轻了动作。 好在太宰治割破的皮肤不算深,用不着缝针。 不怎么熟悉专类用药的穆庭叶藏没打算自己乱来,直接给自己家的医生打了个电话,按照对方的指示,一步步的止血敷药缠绷带。 手机的隔音效果算不上多好,离得近了还是能听到一些内容。 在医生随口说出穆庭叶藏问这个干什么的时候,太宰治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不少。 见状穆庭叶藏没好气的给他打了个奇丑无比的蝴蝶结,用自己切菜切到手了这种烂藉口混了过去。 反正医生也不是真心想知道原因,这个答案正不正确根本不重要。 电话被挂断后,太宰治的身体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不顾医嘱的抬起胳膊,盯着那个一长一短,明显发福不少的蝴蝶结看了半天。 用膝盖卷着被子,趴在床上转了个身,把头闷里面,丝丝缕缕的铁锈味往他鼻尖上凑:「等伤口好了再去看画展吧。」 有些事,总要有个结果才是。 但下一秒,他整个人连同被子一起被拽了起来:「你知道家里没有备用被子了,对吧。」 其实一开始诊所里的被子是充足的。 森鸥外一套,爱丽丝一套,还有两套可以换洗。 但穆庭叶藏来的那一天用掉一套,捞回太宰治后,又用掉一套。 本来充裕的被子一下子紧张起来。 看着滴上不少血的被子,穆庭叶藏也是一阵头疼。 这个时间点就算送到干洗店,也不能及时拿回来。 商场倒是还开着。 意识到自己目前处境的太宰治可怜巴巴的举起缠满绷带的胳膊,试图博取同情,「我可以和你睡一晚吗?」 「不行。」想要让太宰治长个记性的穆庭叶藏故意板着一张脸,「在新被子来之前,你自己想办法。」 闻言,早就摸清诊所各处的太宰治钻进森鸥外得卧室,从他房间里摸了一大把钞票,「我找到了森医生的私房钱,我们去逛商场吧。」 穆庭叶藏没接那叠钞票,让太宰治自己留着用。 心知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他无奈的嘆了口气,妥协了。 至于森鸥外的钱,反正自己给过支票,就当收利息了。 到了商场后,太宰治七拐八拐直奔生鲜区,眼睛一直盯着透明展缸里的螃蟹,就差把我想吃说出来了。 「在你伤口好之前,一点海鲜都不能碰。」 穆庭叶藏强硬的拽着太宰治的衣领往后走,依依不捨的太宰治伸出双手抱着鱼缸,衬得他活像个拆散小情侣的大恶人。 自古胳膊拗不过大腿,更何况还是受伤的胳膊。 这次商场之行,太宰治完败。 第19章 蝴蝶效应 为了照顾太宰治这条受伤的胳膊,接下来的一周,三人的饮食都十分清淡。 再加上森鸥外每天早出晚归,穆庭叶藏每天晚出早归,到了饭点,桌上的人就没凑齐过,没来的人自然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 好在这段时间的疗养有了效果,太宰治的胳膊总算是好了。 伤口癒合的过程会释出清液,这种混着已死细胞的清液浓稠度很高,很容易同沾了药的紧贴创口的纱布相互黏连。 在刺白的灯光下,穆庭叶藏尽可能的轻柔地拆掉它们,生怕对伤口造成二次创伤。 第28页 待纱布完全摘下,细密的伤口上爬满了粉色的丘。用不了几天,就会变成浅白的痕迹,和那些旧伤一样,沉闷的诉说过往的苦痛。 在穆庭叶藏拆掉纱布的同时,太宰治也拽了一卷往自己身上缠。 对他来说,单手操作还是有些难度的。 看着七零八落地绕在太宰治头顶的纱布,穆庭叶藏抬眼看了看角落的日历,调侃道:「这么早就开始为三社祭*做准备了?」 「那是女孩子才能扮的吧。」 太宰治用重获自由的胳膊,拿起托盘里剩余的那半卷纱布,围着穆庭叶藏的脖子绕了半圈,搭着他的肩膀,「帮我个忙,帮我把眼睛遮起来。」 「都要遮吗?」把两人身上的纱布全都拿走后,穆庭叶藏重新扯出一截干净的,对着太宰治的眼睛比划了一下,见长度不够就又扯出一截,一本正经道:「要不要给你配一根盲杖。」 认真思索后,认为盲人生活实在不易的太宰治果断放弃了一只眼睛,「那就只缠左眼好了。」 「话说,你为什么要把眼睛缠起来?」 北欧神王奥丁,他献出眼睛的目的是为了获得智慧和知识,因为他相信智慧和知识是控制命运的关键。 那你呢,太宰治。 你将眼睛遮起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暂时不想看到这个世界,没什么特别原因。」这个骯脏的、只是看一眼就令人窒息的世界,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暂时无法选择离去,就只好用其他东西遮住,眼不见心不烦。 只接受过简单医疗培训的穆庭叶藏对包这项扎技能并不精通,让他去处理一些普通伤口倒是没有问题,但要同时兼顾美观……怕是有点强人所难。 比划了半天的,在太宰治无声的眼神催促中,穆庭叶藏拿起纱布缠了上去。 「这好像是右眼吧?」 太宰治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传来,穆庭叶藏缠绕的动作一顿。 稍微后撤了半步,仔细一看,自己缠的好像,大概,确实是右眼。 但好不容易找到手感的穆庭叶藏还不想放弃这条已经找准定位得纱布,厚着脸皮全当没有听见,硬缠了上去。 未了,还帮着整了整头髮,好让大部分纱布都藏在太宰治的头髮下面。 只不过新上任的托尼高估了自己的手艺,看着太宰治炸毛的头髮,穆庭叶藏半托着下巴,故作深思的分出几根手指遮住嘴唇,努力压制不断上翘的嘴角,动作十分自然的扣下了房间内唯一的镜子。 穆庭叶藏刚才那一系列小动作都被太宰治看在眼里,即便没有镜子,他也能猜到自己目前的形象不太妙。 「把镜子给我。」太宰治面无表情的看着穆庭叶藏。 「嗯……」将镜子塞进抽屉里的穆庭叶藏别开目光,尽可能的避免和太宰治对视,「挺好的,不用看镜子。」 太宰治认命的嘆了口气,拆掉蒙着眼睛的纱布,自己重新缠了一遍。 虽然一开始选择的是左眼,但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穆庭叶藏的影响,太宰治这一次依旧缠的是右眼。 纱布的网格虽然细小,但依旧能透过这些孔洞看到外界,要想完全隔绝光线,需要缠绕很多层。 在缠到第四层时,那小半卷纱布也用到了头。 在脑后打了一个小巧的结,将纱布固定好,太宰治转头看向穆庭叶藏,「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了,你真的觉得人活着是有什么意义的吗?」 这个问题太宰治曾问过很多人:血脉相连的亲人、贴身照顾的女僕和流落街头的流浪汉,他们给出的答案也不尽相同,有人长篇大论,有人诚惶诚恐,也有人为了生活没空回答。 而现在,他将问题丢给了穆庭叶藏,并期待着他的答案。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时间穆庭叶藏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 「你怎么能说不知道呢?」 这个问题谁都可以没有答案,但唯独穆庭叶藏不行,他怎么能没有答案! 如果穆庭叶藏都没有答案,谁还能给自己一个结果。 「你不也是不知道吗。」 这句话像是一柄锋利的长刀,迅速地斩断太宰治紊乱的思绪。 他下意识的望向穆庭叶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混蓝色的眼睛,他在那里看到了海,包容一切的颜色。 「我的确不知道到人活在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我可以给你一个理由。」穆庭叶藏拉起太宰治的手,放在他脑袋后那个小小的结上,「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因为有你在,所以这个现在世界还算不错。」 话落,堆叠在一起的纱布散开,太宰治又一次重新的认识了这个世界。 内心犹如干枯荒原的太宰治突然被人种了一团火,将那些嘈杂的,挤占养分的野草烧了个干净。 这些灰烬为深埋地下的种子留下养分,只待下一个春日的到来,种子便会破土而出,伸出稚嫩的芽,努力的用自己的方式来探索这个世界。 那是属于太宰治的未来。 他低声自语着:因为有我,这个世界还算不错。 看着太宰治总算有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活力,穆庭叶藏拿起钥匙晃了晃,「要去吃螃蟹吗?」 他还记得一周前,太宰治在商场里抱着鱼缸不放手的画面。 第29页 既然伤口好了,还能让孩子开心,吃一次也没什么。 第20章 谢谢你 「太宰。」看着坐在办公桌上,孜孜不倦往自己胳膊上缠绷带的太宰治,穆庭叶藏递了把剪刀给他,好方便他剪断,「你这个年纪的群体会喜欢什么礼物。」 为数不多同与谢野晶子相处的时间,并不足以让穆庭叶藏了解对方的喜好。 家里的随礼需要仔细评估对方能带来什么价值,然后赠予一些看起来很贵实际也很贵,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送的,但除了放在柜子上当摆件外别无他用的东西。 美其名曰:精神价值。 当人们之间相互猜忌谋算时,精神这种无法被直接干预的存在就变得格外珍贵。 而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角色,连宴会的邀请函都接不到。 但这些古板的,如同从旧日歷史的树根延伸下来的老式规则并不适应于朋友或者说伙伴之间。 穆庭叶藏本能的将与谢野晶子同那些待价而沽的商品隔开。 询问同与谢野晶子年龄相差不大的太宰治成了目前唯一的选择。至于森鸥外,一开始就被他排除在外。 如果自己带去的礼物是森鸥外帮着挑选的,与谢野晶子一定会当着他的面把礼物撕成碎片,然后将两人通通拉进会面的黑名单。 手臂上已经变成粉白色的疤痕被白色的绷带一点点掩盖,太宰治拿起剪刀,将绷带末尾剪了个叉口。压紧末尾的那一小段,将打结的工作交给了穆庭叶藏。 「礼物的话……」这才有空思索问题的太宰治扒着手指一个个挑选:「绷带、纱布、可以让人无痛死亡的药水……」 穆庭叶藏无情的戳破了太宰治的幻想,「是给女孩子选的。」 「啊——」不敢相信穆庭叶藏真的完全没有给自己买绷带的想法,太宰治将自己的胳膊从穆庭叶藏的手中抽出。 「亏我还那么用心的思考,森医生还答应了给我调配安乐死药水,你居然连绷带都不给我买一卷!」 「这种事情只有没有执照的黑医才……」 等等,自己好像从未见过森鸥外的个人行医资格证。 但能被上层看重,并独立负责计划的人应该是有证的……吧。 内心依旧摇摆不定的穆庭叶藏决定跳过这个问题,反正森鸥外去港口mafia是为了治死人的,有证没证都不重要。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能让人无痛死亡的药剂。」 就算是安乐死的药水,也只是缩短了死亡的进程,但这并不意味着死亡时而痛苦也被缩减。 血压升高、唿吸困难、抽搐、昏迷、肌肉松弛、心脏衰竭…… 这些不良反应通通被压缩在极短的时间内,说不定会更痛苦。 帮着太宰治将另一条胳膊缠好绑带,穆庭叶藏衷心希望他不要介意明显粗了一圈的胳膊,「很抱歉,他骗了你。」 「哎——」接连在两个人身上感受到欺骗的太宰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那可是我的报酬!」 在那一瞬间,太宰治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成年人的阴暗思想。 穆庭叶藏能明显的感受到太宰治情绪的转变。 初次见面时,对方的精神状态犹如自地面伸向高空的树,细长的枝在夜色中张牙舞爪,似乎一不留神就会被那状似瘦长鬼影的树杈拽往彼岸。 但只要在白天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只是一棵缺乏养料与关注的小树苗只要浇点水就能让他重新郁郁葱葱。 至于现在依旧喜爱将死亡挂在嘴边,穆庭叶藏将其归结于思想上的短视,并且动了将其塞到学校里的想法。 他不是教育方面的行家,但也知道人应该多接触这个社会。这一点对一直游离在社会边缘的太宰治尤为重要。 公立学校怕是有点困难,送到私立学校的话,穆庭叶藏不免开始忧心太宰治的性格能否合群。 思来想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地方——高度育成高等学校。 这个由他部分出资建造的学校,老师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多关照一些的。 联繫到太宰治现在的性格,穆庭叶藏莫名觉得他会很适合研究哲学。 死亡与生存,哲学两大研究方向。 这种杂糅的,矛盾的气质,在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穆庭叶藏收回飘远的思绪,伸手压在桌面边缘,低下头看向这个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少年,「我是认真的,太宰。」 心里的备选项被他挑剔了个遍,总感觉不够真诚。 他需要一个人帮他选出一个最起码看起来还算不错的礼物。 看着眼前那堪比日式精緻人偶的一张脸,只是一瞬间,太宰治收回目光。 他并不讨厌穆庭叶藏,但非常厌恶对方身上的那股气质。 那种旧式贵族经年累月薰陶出的[标准]。 虽然穆庭叶藏的长相和津岛家的人并不相似,但那下意识的动作和表情总是让他幻视家中的长辈。 对太宰治来说,穆庭叶藏就像是一个飘荡在自己上空的,名为[标准]的幽灵。 而现在,他在帮这个幽灵挑选一份像样的见面礼。 根植在太宰治脑中的家族教育第一时间告诉他,选择一个不会具有任何使用价值但十分华贵精美的器具。 好让对方一看见就能想起今日的会面。 第30页 真是见鬼,身体明明已经离开了,思维却依旧被牵在那个地方,就像是永远都无法逃离笼子的鸟,一辈子就只能呆在那个小小的、压抑的地方。 只有死后,才会被人挪出来。 然后,扔到地上。 独自生闷气的太宰治给出了一个绝对不会登上穆庭叶藏送礼清单的物品——一把砍刀。 「考虑到体力因素,普通型的就可以。刀身不超过4mm厚,刀刃长度为240mm至480mm,重量在600克至850克之间。」 看着对砍刀型号侃侃而谈的太宰治,穆庭叶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阻止,任由他将话说完,然后在心中默默决定给与谢野晶子带一枚变彩欧珀制作的古董胸针。 砍刀什么的,是打算在送完礼物立即让对方砍了自己吗? 最大问题已经解决的穆庭叶藏同太宰治告别。 森鸥外的诊所离那栋旧洋楼并不远,拿到胸针后,看着那个单薄的盒子,穆庭叶藏总觉得有些拿不出手,又在路边花店带了束鸢尾。 据花店店员所说,这种花代表着智慧、勇敢和希望,被视为光明和自由的象徵。 总之,很适合拿来送人。 店员把花束包了一层又一次,拿起来颇有份量,遮挡了穆庭叶藏近乎三分之二的视线,下台阶时不出意外的被人撞了一下。 穆庭叶藏下意识的护住手里的花,小臂磕在栏杆上,被上面凸出来的装饰划出一道血痕。 实际上没多深,就是看起来可怖。过了大概三五分钟,看着沾了灰尘的指腹,穆庭叶藏用另一只手的手背碰了碰伤口,没有带下来任何痕迹,血已经止住了。 将袖口向下扯了扯,遮住伤口。穆庭叶藏收拾好心情,继续带着礼物往未来的侦探社驻地走去。 也不知道晶子现在情况如何。 站在门口的穆庭叶藏手抬起又放下,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和与谢野晶子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都存在着不小的外在矛盾,矛盾处理完离岛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犹豫半天,门直接从里面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江户川乱步,上下扫视了穆庭叶藏一眼,目光聚在他的小臂上,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冲着屋内右手边的房间喊了一句:「晶子,有人受伤了!」 「谁受伤了?」 自从被江户川乱步带到这里,她就很少有机会使用自己的异能力了。 虽说两人经常出去侦破案件,但福泽谕吉身手矫健,江户川乱步头脑远超常人。 这两人一起出门,压根没有受伤的可能性。异能力的新方向都没有人来实验。这下好不容易有人受了伤,她比谁都要兴奋。 待与谢野晶子看清来人是谁后,笑着的脸突然僵了一瞬,她转头看向江户川乱步,对方从柜子里拿了瓶汽水窝在沙发上,全然没有回应的想法。 感受到空气中凝固的尴尬因子,与谢野晶子主动接过穆庭叶藏手里的花,「你受伤了?」 「一点擦伤。」穆庭叶藏下意识的看向小臂上的伤口,「已经癒合了,没必要……」 「不。」与谢野晶子强势的拽着穆庭叶藏进门,「任何伤口都不能被轻视。」 下一刻,熟悉的蝴蝶飞向受伤的手臂,自伤口处传来的痛楚瞬间席捲穆庭叶藏。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像是被麻绳摩擦出的红色细密伤口泡了酒,在那一瞬间,麻绳上的细小纤维顺着酒液刺入皮肤更深处,在体内作祟,又痒又麻,还带着难以抵抗的疼。 自然搭放在桌面的手臂勐的向前伸出了一截,死死地扒住桌角。本来带着健康的红色的皮肤,剎那被白色挤占。穆庭叶藏咬紧牙关,才没失态的叫喊出来。 他勉强挤出一个还算是得体的笑容看向在一旁看热闹的江户川乱步,「乱步。」 「下次记得买甜点哦。」喝完汽水的江户川乱步晃了晃瓶子,留在瓶内的弹珠同玻璃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可是你说的。」看着手臂上的痕迹消失,与谢野晶子叉腰沾在一旁,「只有疼痛才能让人们记住生的可贵。」 穆庭叶藏为了抵抗伤口治癒过程产生的疼痛而紧闭着的嘴角微微上翘。 这种鲜活的模样,他只在登岛的第一天见到过。 看来你已经痊癒了,晶子。 待那股诡异的感觉散去,穆庭叶藏又恢復了往日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此行最大的担忧已然落地,还要去考察学校的穆庭叶藏提出告别。 临出门前,却被与谢野晶子叫住了。 「谢谢你,还有……」少女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的手拂过耳边,黑色的短髮被带起,一小缕卡在金属蝴蝶髮饰上,看起来既像是束缚,又像是牵挂。 一只脚踏在门外的穆庭叶藏听见她说:「我暂时不想原谅你!」 可能我就是敏感多疑,即便你有苦衷,有难处,可我还是暂时没办法原谅你。 那扇由江户川乱步打开的门,被与谢野晶子亲手关上。 第21章 第七所 在穆庭叶藏离开那栋外墙都有些掉色的红色旧洋楼时,那些沉淀在与谢野晶子心中,源自战场上累积的压抑情绪也同那些古旧的漆面一样,在风中剥离。 走在大街上的穆庭叶藏似有所感的抬头看向四楼的窗户,白色的窗帘顺着敞开的窗页向外舒展,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蓝紫色的鸢尾。 第31页 想起刚才那短暂却足够令人印象深刻的治疗,穆庭叶藏选择了听从太宰治的建议,为与谢野晶子选了一把砍刀。 轻便、锋利,即便是力气小的人也可以单手使用。 在和助理确定好地址后,一向塞满了各大分公司发来的汇报总结与邀约的邮箱突兀的弹出一封陌生邮件: 【穆庭先生,我的权限不够高,能查到的东西很有限,这次贸然联繫您是有了一些关于擂钵街的那件实验室的信息。 那间实验室被命名为第七所,有关档案全部被加密封存,目前已知的消息是:该实验室的主要研究方向为病毒纯化,研究目标与母本暂不明确。】 落款人是诚平。 在退出浏览界面时,这封邮件便自动销毁了。看来前一段时间的功绩让他的仕途更顺了些。 将手机放回大衣的口袋,穆庭叶藏罕见的没有选择乘车,他独自一人,慢悠悠的顺着车道边缘行走,用自己的双眼来观察这个逐步恢復生机的城市。 看着来往路人脸上的笑容,他欣慰的笑了,抬手轻抚原本应该有一条血痕的地方,经过治疗,疤痕已经消失。 无论是作为个体的人类,还是因为聚居才连结出的城市,治癒的阵痛已然过去,以后有的,只会是美好的明天。 等一下! 回过神来的穆庭叶藏突然记起到擂钵街实验室进行的是病毒研究! 虽然绝大部分病毒在离开适宜环境的二十四小时之后就无法存活,更是无法在高温环境生存。 可万一呢,万一有特殊个体在那场爆炸中存活下来了呢? 想到擂钵街那密集的人群和脏乱的环境,穆庭叶藏的心脏停了一瞬,本就不健康的脸色愈发苍白。 镭钵街这个在巨坑下建立起的居所,是病毒的天然培养皿。 乱步、晶子、还有太宰治,他们或多或少都是因为自己才留在了这个地方。 如果他们出了问题…… 明明特意挑了个大晴天出来的穆庭叶藏站在阳光下,手脚一阵冰凉。他抬头看向天空,只觉一片灰暗,整个世界都没了色彩。 他的思绪顺着头顶的云彩一起往后飘。 恍惚间,穆庭叶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人生中唯一一次叛逆就是嫁给父亲的女子。 她本来是有机会离开的,但偏偏怀了孕,被人用一团未知的胚胎囚在了穆庭家,一辈子只能呆在那个压抑的院落。 穆庭叶藏在心中不断催促着自己往前走,僵硬的迈着步子。直到走到树荫下,看不见太阳,才有所缓解。 未知的病毒,未知的存活率,以及未知的未来。 大街上的人群来来往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唯独穆庭叶藏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似时无处可去。 在这个混乱的时期,任何排查与调研都会被有心人拿来充当瓜分权益的武器,用以互相攻击。 更何况病毒的线索只有一句话,没有名称,没有具体的结构,也没有入侵后的显状,更没有任何已知的副作用。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穆庭叶藏拨通了森鸥外的电话。 电话不出意外的被挂断,穆庭叶藏就这么在树底下等着。 自从森鸥外去给港口mafia的首领看病后,他的时间就变得稀缺起来。 生病的老人总是格外需要医生,也可以说是依赖,只不过依赖的是医生手中的药品。 其他医生顾及着自己或是家人的生命,不敢用一些勐药,总是用一些调养身体但暂时看不出来治疗效果的方案。 而森鸥外不同,他的资歷虽然稍微润色了一下,但作为外来人员,他并不容易让人取信。 尤其是他的取任对象还是一个黑色组织的首领,年轻时经歷过太多打杀和谋划,让这个精明的老人总爱疑神疑鬼。 但这只不过是病症晚期带来的併发症,只要将足量甚至是超量的止痛药灌进去,无论是谁都会变得脾气温和好商量起来。 因此森鸥外在极短得时间内取得了极大的信任,而其他医生也乐的轻松,压根不往首领跟前凑。 而代价仅仅是一位老人所剩不多的寿命。 在路口的第三个红灯快要结束时,穆庭叶藏收到了森鸥外的回电。 接通的那一瞬,指甲剐蹭听筒所带来的紊乱刺耳的电流声飘出,穆庭叶藏下意识的将手机拿远了些。 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暗号,这代表着森鸥外的身边有其他人,其他并不能信任的人。 「学长。」穆庭叶藏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与情绪,「实验出了点问题,人工培养的效果不明显,要再加一些催化剂。」* 对此森鸥外的回答是等他晚上回来一起商量。 他和穆庭叶藏唯一项正在进行的可以称为实验的只有针对港口mafia的计划,现阶段自己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要待命,在这个人人自危的节点,不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时机,许多信息只能靠爱丽丝的耳朵。 外界发生了什么,森鸥外确实不知道,好在穆庭叶藏给了他一个藉口,一个可以暂时离开的藉口。 目前唯一的麻烦就是他离开后,首领会不会因为身体不舒服召集其他医生。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老人的内里已经被药物啃食的空空如也。 第32页 为了保证首领的安全,任何尖锐的,具有攻击性,亦或是能留存信息的工具都不被允许带入。 在将手机上交后,森鸥外照例给这位身体被禁锢在病床上无法逃离病痛折磨的老人注射了过量的镇定剂与止痛药,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离开期间,他做的一切不会被发现。 至于这两样药品同时使用会不会加重病情,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看着港口mafia首领瞪着的眼珠逐渐浑浊涣散,陷入沉眠,森鸥外伸出手悬在这位病人的脖颈前方。 长期未正常饮食的身体透着不健康的干瘦,看起来像是公园里最老的那棵树。森鸥外并未实握的手暗自用力,指甲在掌心掐出痕迹。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还不到时候,掐痕也不好隐藏,再等等,等到局势有利于自己的时候。 这些天的信任带来了新的辐射影响,其中最为显着的一面是他的行动相较于其他医生要更为自由。 离开时有几位基层员工路过,他们不约而同的对着森鸥外露出友好的笑容,托这位医生的福,近期首领下达的命令少了很多,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生命安全暂时有了保障。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位医生在不久的将来,即将成为这五栋大楼的主人。 港口mafia外不远处,一辆快要同这夜色融为一体的汽车停在那里,避开了守卫的视线,无声的静候着应来的客人。 司机早早地让穆庭叶藏找了个藉口支了出去,在森鸥外来之前,车里只有他和太宰治两个人。 几番接触下来,穆庭叶藏对太宰治的性格也有了了解。 如果说江户川乱步是缺乏常识的天才,直来直去,对所有的好意来者不拒。那太宰治就是努力将自己蜷缩在自己划定范围内的,看到任何好意都要思索对方是否有所求,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的审慎者。 比起单方面的付出,太宰治对于交换的接受程度要更高。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伤害,在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之前,不会有人将他抛弃。 相互利用,才是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 「太宰。」敲完邮件最后一个字的穆庭叶藏按下确认发送的按键,将电脑合上,转头看向太宰治,「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 「我可以在葬礼上挂自己的名字吗?」 对于计划是否提前,太宰治并不在意。在得知世界上并没有无痛死亡的药剂后,他就对森鸥外要做什么没了兴趣。现在他最感兴趣的反倒是穆庭叶藏刚才发出去的那封邮件。 第七所? 太宰治默默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在邮件上出现的陌生名字。 这个对普通人来说过于离经叛道的想法,穆庭叶藏表示接受良好,「如果你想的话,还可以收礼金。」 将太宰治从参加自己葬礼的兴奋中拉回的是森鸥外的敲窗声。 他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个憔悴的骗子,没在身后看到熟悉的黑髮幼女后,太宰治的眼珠转了半圈,一抹坏笑浮现在他的嘴角。 在穆庭叶藏不在的那几天,太宰治看似不经意的触碰过爱丽丝的头髮,一个活生生的少女,在他眼前,在他的异能力下,消失的一干二净。 而他很确定,被人当成蓝本的穆庭叶藏并不知晓这件事,又想起先前森鸥外欺骗自己无痛死亡药水的事,太宰治故意提高了声音,「话说怎么没有看到爱丽……」 拉开车门,把森鸥外带进来的穆庭叶藏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转头就看到森鸥外捂住了太宰治的嘴。 思绪早已混乱的不成样子,目前只是靠着理智辛苦维持才没崩溃的穆庭叶藏淡定的关上车门,「打起来时请不要波及到我。」 心中知晓太宰治想要做什么的森鸥外低头凑到他耳边,压低声线,「我医务室的药品随便拿。」 现在绝对绝对不能让穆庭叶藏知道爱丽丝的样子,绝对不行! 「成交!」 短暂达成协议的两人安分了不少,排坐在一起,齐刷刷的看向穆庭叶藏。 被两人盯着有些不自在的穆庭叶藏扯了扯领带,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现在是七点十二分,再过十三分钟,会有一场袭击事件。」 「事情有些复杂,暂时解释不清,今晚你们两个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让现任首领留下遗言。」 首领死了留没留下什么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穆庭叶藏需要他留下什么。 看着躲在暗处的全副武装的gss*的人,森鸥外突然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距离行动还有些时间,但森鸥外和太宰治作为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必须提前到达,不然被误伤的概率太大了。 在听到疑问后,穆庭叶藏推着两人往外走的手顿了一下,「他们想回总部,我刚好有渠道。」 在几个集团撤离横滨后,穆庭叶藏接手了绝大部分渠道。 送几个武装安保公司的职员回国,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22章 恭喜森鸥外得偿所愿 目送太宰治和森鸥外一同走进那个矗立在横滨这片土地上的,高耸的,在这里看去,仿若一只吞人巨的大楼后,在外界混乱的枪响声中,穆庭叶藏闭上了眼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大腿上叩着,独自思考接下来的布局。 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名字:诚平、森鸥外、以及夏目漱石…… 第33页 目前他还不能确定夏目漱石站在哪一边,基本上可以放弃从对方手里套取情报的想法,那就只剩下内务省和港口mafia了,两份情报也能相互印证,提高准确性。 情报是一个组织得以运行的重要部分,相互出卖,相互卧底是再常见不过的形式。但这项规则并不适用于穆庭叶藏,这个半路横插一手的局外人,以有人都预想不到的方式,蛮横无理的藉助外力发动了一场袭击。 这项从决定实施到实际开展才用了不到一天的计划,未让港口mafia的情报部门收到半点风声。 信息不对称的劣势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一个临时的决定,足以让大部分人应对不暇。 带着太宰治往首领卧室兼病房走的森鸥外,贴心的为准备反击的成员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并告知其他不知情的组织成员。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应急通道,许久未有人经过的地方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灰,鞋子踏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痕迹,用不了多久,这些痕迹就会被灰尘又一次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应急的措施只保留了基本的功能,两人走路的声响时不时地让声控灯亮一下,同外界的光鲜相比,这里要简陋许多,像是专门设立的丢弃垃圾废物的地方,容纳万物。 当然也不介意多容纳两个心怀鬼胎的傢伙。 有gss的人在楼外拖延,首领病房前的守卫都因这场突然的袭击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没有接到任何指令的他们,只能继续在门前守卫首领的安全。 在看到森鸥外的身影,守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首领对这个医生的信任不言而喻,有他在里面,自己的工作也能轻松不少。特殊情绪的袭来让他放弃了搜身这一环节。 房内铺设了厚重的地毯,吸收了开门时的大部分杂音,也有可能是镇定剂的功效,总之两人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异动。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厌恶光亮,无论是白日的亮光,亦或是白炽灯发出的微弱热光,总是容易让病人想起自己先前还算是健康的身体,因而首领的病房总是格外昏暗,层层叠叠的窗帘整体整夜的隔绝着光亮,也隔绝了大部分被医生认定为不利于患者休养的信息。 掌握了大半辈子权势的人在生病时总是格外脆弱,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他们并不希望有太多人看到自己无法挥舞权利的模样,尤其是当他自己清楚地知晓自己是一个依靠暴力与恐惧才能笼络人心的领袖时,要不是必须需要医生来调养身体,他恐怕连医生都不会见。 这正方便了森鸥外动手。 外界的光亮随着大门的关闭变得微小,最终消失的一干二净,只留下室内的一小盏昏黄的灯,将两人的身影照的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森鸥外走进了病床,垂首看向这个半只脚已经踏入死亡潮汐的老人,手中的手术刀贴上有些外凸的,仅仅被一层薄薄的皮肉覆盖着的颈动脉,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肌肤,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刀口往下流。 在听到楼外的枪声逐渐变得没有那么连贯时,森鸥外心知自己的时间不够用,只得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从白大褂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剂,透明的药水远没有它看起来那么无害。 抬手扎透装着营养液的瓶口的橡胶塞,无色的药剂混入其中,稀释了药量,也稀释了病人的生命。 森鸥外早已分不出流入血管的到底是什么,事情总算是到了最后一步,他格外耐心的将动过手脚的物品收拾干净,没留下一点痕迹。 转过身想要找人分享情绪的森鸥外只看到了太宰治一人,应该还有一个人的,他在心里想,应该还有一个人站在这里看着他的所作所为。对方应该有着混蓝色的眼睛和总是笑着的一张脸,站在他身边,什么也不用说,只要站在那里就好。 情绪莫名低落一瞬的森鸥外嘆了口气,看来要早点让大家看看爱丽丝的样子了。 人体是非常精妙的整合体,大概是感知到了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本应躺在床上一睡不醒的首领突然睁开了眼,他挣扎的抬起手,这种药物本应该让他的身体饱受折磨的死去,但先前打进去的镇痛药品还在生效。 不受控制的躯体让他格外愤怒,不太明晰的枪声断断续续的传到他的耳朵里,乱转的眼珠盯上了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森鸥外,因愤怒而嘶哑的声音顺着漏气的声带挤出,「医生,替我向干部们传话。」 「在日落之前,只要是对立组织,无论是军警还是其他的什么,只要是违抗港口mafia的人,统统下到地狱!」* 药物在体内紊乱的最为明显的特徵就是胡言乱语,但没有必要纠正一个将死之人的语法。 他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又怎么能奢望他还抱有理智。 不到最后一刻,森鸥外依旧维持着自己应有的恭敬。他又一次低着头,应下了这个无礼的要求,「遵命,首领。」 看着首领在满意中闭上了眼,森鸥外盯着药瓶里的液体一点点的流入,直到软管的末端还是反向吸收血时,他伸出手指摸向了胸腔已经不再有起伏的身体。 颈动脉,唿吸,血压统统都应被归类于尸体。 直到现在,森鸥外才撕下了伪装,彻底的将自己的野心公之于众。 「首领刚才因病猝死,留下了传位于我的遗言,你作为公证人,没问题吧?」* 第34页 森鸥外对着太宰治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格外和蔼的笑容,尽管在别人看来只能感受到惊悚。 在这个古怪的笑容中,太宰治拉开了许久都未被人操作过的窗帘,窗外格外圆满的月似乎也染上了夜晚的残忍,泛着微微的红,那是鲜血的颜色。 在月色的照应下,枪声逐渐消止,留在下面的除了尸体和鲜血,还有穆庭叶藏。 虽然过高的楼层让人看不清下方的形势,但太宰治知道,穆庭叶藏就在那里。 盯着那轮硕大的圆月看了半晌,太宰治抬脚往外走去,没有回答森鸥外的问题,只是说道:「我要下去了,需要替你带话吗?」 知晓太宰治并不会给自己带话的森鸥外摆了摆手,任由对方离开。 目前对于森鸥外来说最重要的是接管港口mafia,而对太宰治来说,见到穆庭叶藏才是第一要务。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有着旧式贵族做派的大少爷,究竟还能做出什么与他身份不符的事。 那是否也意味着自己不会被过往的身份所束缚。 这一次太宰治并没有走应急通道,他一步步的踩着楼梯往下走,路过一个又一个焦急的面庞,踩着满地的鲜血来到了穆庭叶藏面前,露出一个标准的笑。 但穆庭叶藏只用一句话就让他嘴角僵硬,险些维持不住。 他说:「太宰,要去上学吗?」 「不要。」太宰治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要让他去那种将一群年龄相仿的囚犯放在一个经费严重不足的建有高墙,且不允许随便外出,严格管理的区域,还不如让他去监狱度过余生! 「真的不去?」被拒绝的穆庭叶藏拿出一叠资料,这是他从学校负责人那里硬要来的。 今晚这个计划的临时性决定了它是粗糙的,不完美的。 首领的换代需要公证人,但太宰治不在港口mafia的内部信任名单上,那些别有心思的,想要另立他主的群体绝对会想办法谋取太宰治这个唯一的见证人的性命。 只要太宰治一死,先代首领的遗言没了证人,立即形同虚设。 虽然这条遗言本来就是假的,但也能拿来堵住一些闲言碎语。 为了太宰治的安全,将他送往半隔绝外界的高度育成高等学校是最好的选择。 等到风波渐消,环境稳定,再让他回来。 翻看资料的穆庭叶藏吸引了一位看起来不爱上学的少年。 太宰治坐在穆庭叶藏身边,用余光盯着那叠资料。 高度育成高等学校,是战后为了培养支撑未来的年轻人而创立的学校,就职率和升学率全年百分百。据说是在国家主导的彻底指导下,全力回应希望的未来。 太宰治对这些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并不感冒,他的目光略过这些自卖自夸的话,看向最下面那几行: 看到强制住宿制以及限制外出以及对外联络的校规时,太宰治拽着穆庭叶藏的手臂,「你要把我送到孤岛上研究进化论吗!」 「我当然不会这么对你。」穆庭叶藏好笑的揉了揉太宰治的短髮,「这个学期的名额已经满了,你们会以借读生的身份就读,不受校规控制。」 是的,控制,勉强同学校负责人聊了几句的的穆庭叶藏敏锐的意识到这间学校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从诚平那里要来了往年毕业生的就业或升学去向。 这间学校每年招生三百人,但第一年的毕业人数却只有224,全部的学生都选择了升学,他们的大学各不相同,但就业方向24%都流向了内务省。 也就是说,穆庭叶藏一直在花钱替自己培养竞争对手! 还有那古怪的分班制度,怎么看都不是一间正常的学校。 同样在穆庭叶藏的话中意识到不对劲的太宰治转头,「你还要让我带着小跟班一起去上学?!」 看着同江户川乱步的反应一模一样的太宰治,穆庭叶藏顿时一阵头疼,这两个孩子这么不对付吗? 他们应该还没见过面吧? 第23章 神以七日造人 港口mafia内部虎视眈眈,接连侦破大案的乱步也走进大众视野。 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无论当事人表现的多么不愿意同另一人相处,还是被穆庭叶藏打包送到了学校。 同其他对孩子寄予厚望,要求成绩的家长不同,穆庭叶藏对两人只有简单的愿望,依旧是健康快乐就好。 基于这个想法,穆庭叶藏给了太宰治一个额外任务——看好乱步,不要让他吃太多甜点心。 在校外有他和福泽谕吉看着,就算超出份额,也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可一旦脱离视线,指不定要吃多少。 同样的,穆庭叶藏对于江户川乱步也有一个请求,是他以个人身份下的委託,调查这间学校的真实目的。 一个生源复杂,但去向明确的学校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福泽谕吉准备去监狱看望先前偶然相识的少年杀手,据说对方的入狱案件是被诬陷的,但之前犯下的案件也能让他在监狱里待好一段时间,就这么稀里煳涂的住了下来。 森鸥外则忙着操办先代首领的葬礼,他的医生身份註定不会得到港口mafia内部的人支持,只能自己忙活这场只有敌对组织会开心的葬礼。 因而来送两人上学的只有他一个人。看着校车渐行渐远,穆庭叶藏不禁有些伤感,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们两个了。 第35页 即便知晓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再次相见,离别的愁苦依旧涌上心间,既定基调的情绪无论填什么进去都是不舍的底色。 看着已经没影的校车,穆庭叶藏想起了太宰治的话,换了身低调的黑色西装,将身上所有能代表身份的配饰卸下,只带了一副平光镜,孤身前往港口mafia先代首领的葬礼。 天气还算是不错,阳光照在镜片上会折射出彩色的光,很好的遮掩了他的瞳色。 不打算引人注目的穆庭叶藏混在人群里,照着前几位的份额给了礼金,随便写了个名字上去,安安静静的待在外围。 趁着人少的时候,他找了个角落,将津岛修治的名字混了进去,比着其他人放给先代首领的礼金总数,替太宰治买了数目差不多的基金,就当是死过一次的礼物。 这种不怎么干净的灰色组织总是格外喜欢用一些光明正大的仪式,似乎这样能让他们看起干净点,殊不知真正干净的上任仪式,只需要开几个长篇大论的会议就能敲定。 所谓仪式,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花架子。越是花哨便越是虚伪。 无事可做的穆庭叶藏饶有兴致的看森鸥外站在棺椁旁,同那群外部组织派来的人员交谈。 他总是爱看这种当事人无法辩驳,只能微笑道歉的过程。 在黑白的世界里,别样色彩的侵蚀格外显眼。 头顶多了一片伞阴,余光瞥到了一抹艷丽的绯红,像是自地狱爬起的被稀释过的血丝。穆庭叶藏依旧没有改变视线的想法,自顾自的看着原本的方向。 「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轻柔的声调破在微风中,一字不少的落在耳中。 在穆庭叶藏接受的基本教育中,不回答他人的问题是十分失礼的行为。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把自己从那片阴影下挪出。 勐然增强的日光让穆庭叶藏不适的眯起眼,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看什么。 「我不太擅长评价第一次见面的人。」 即便他是一具无法为自己申辩的尸体。 人们向来惯于伪装,大部分人第一次见到的只是对方在判断了双方身份后做出的最有利于自己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看着周围人因身旁多出来的色彩,或多或少的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而对方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想法后,穆庭叶藏嘆了口气,「外面的人说他是推行暴政的疯子,无时无刻不在恨他,却也不乏想要追随之人。」 「你又是哪一种呢?尾崎小姐。」 你是追随先代首领的代表,还是掀起反抗旗帜的一员。 你—— 站在哪一边? 尾崎红叶丝毫不意外自己的身份会被点破,她抬起宽大的衣袖遮住嘴角,大半张脸都被挡住,只留出一小截红色的指甲,「我成为今天的我,也是在一个这样的晴日。」 在这样的晴日里,爱和希望一同随着爱人的死亡离她而去。 自此,她的世界干枯裂变,像是一块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颜料块,长久未被水露滋润,遇到这样好的晴日,只得撑起伞来。 模煳难辨的话语最是能隐藏真实的意图,也最是能表明态度。 穆庭叶藏的目光略过棺椁,停在森鸥外的身上,「他会是个好的合作伙伴。」 虽然不择手段,但只要目标一致,他会是个好的合作伙伴。 「穆庭先生对他的评价很高啊。」 暴露身份这种事,一人一次才够公平。尾崎红叶放下袖口,下意识的握住伞柄。 纸伞中空的杆里,隐着一柄细长的刀,锋利,隐秘,杀人于无形。 她盯着穆庭叶藏的侧脸,不知想到了什么,无声的收回了手。 「是因为两位曾共事过,穆庭先生才格外优待他吗?」 从事情报工作的尾崎红叶自然知晓两人在镭钵街的那段过往,那份精心修改的过往病歷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但在那个时候,有人能结束这种生活也算是好事,那份病歷被她悄无声息的压了下来。 尾崎红叶也成为了港口mafia内部为数不多的知晓穆庭叶藏与森鸥外关系的人。 面对尾崎红叶的提问,穆庭叶藏愣了一瞬。 并不是这个问题有多难回答,森鸥外的行事风格适合横滨,有利于他,仅此而已。 但不知怎么的,穆庭叶藏想起了森鸥外的眼睛,漂亮的暗色,总是藏着许多事。 「我……」穆庭叶藏垂下眼帘,细密的睫毛上翘,筛过了许多光亮,将他的眼神藏了个严实,「喜欢把野心写在脸上的人。」 那意味着他们敢向不公允的环境和命运抗争,是穆庭叶藏最为欣赏的一类人。 或许是因为穆庭叶藏的坦诚,尾崎红叶很快就离开了。 离开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同他人交谈的森鸥外,希望你会是个不错的领袖,鸥外阁下。 对于森鸥外来说,这场饱含期待的葬礼,于他踏进港口mafia的那一天开始,自先代首领下葬结束。 人们热热闹闹的来,离开后只剩满地寂寥,像极了人的一生。 忙活了大半天的森鸥外总算是有机会和穆庭叶藏进行交谈。 他嫌弃先代的地方总是阴沉沉的,在内部稳定之前,打算一直待在自己的医务室。 森鸥外在一旁坐下,挪开几个无用的纸箱,理出一个空位留给穆庭叶藏。 第36页 看着落下一圈四方灰的位置,穆庭叶藏颦眉拽走了被森鸥外压在后背的白大褂,随手铺在上面,这才坐下。 同色系的服饰会向外传达彼此相熟的讯号,想着同穆庭叶藏打好关系的森鸥外拍了拍身旁高高摞起的纸质文件,「你想要的都在这里了。」 没等他开口,尾崎红叶就把这些东西送了过来。 尤其是这件事发生在尾崎红叶同穆庭叶藏见面之后,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多想。 看着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文件,穆庭叶藏抬脚勾住森鸥外座椅下的空隙滑向那堆资料,稳稳噹噹的卡在两者中央。 这几份文件的封壳不一,其中还混杂着几张单页的纸,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感觉像是大爆炸发生前被紧急抢送出来的。 诚平那边还没有消息,目前的情报来源只有这个了。 穆庭叶藏翻开一份实验记录单,仔细的看起来。 【实验室名称:第七所】 【记录员:*】 【母本来源:欧洲大陆某位自发性突变病毒携带者,(母本异变原因未知)】 【初步成果:β-朊病毒(β-prion protein),β-prp】 【病毒特性: 1.该种病毒能与生物共生,仅在哺乳动物体内生效,且哺乳动物的免疫功能无法对该病毒起效免疫无法分辨,潜伏期未知,病毒大量复制不会对宿主身体产生危害,目前尚不明晰该种病毒分裂时的能量来源。 2.该种病毒具有「特性」与「非特定进化性」,未注射到生物体内的病毒状态十分稳定,而进入到生物体内会会展现出非特定的进化方向,已知样本展现的能力包括但不限于「操纵重力」、「概率锁定」、「预知未来」等。 有意思的是,该种病毒在复制和传播过程中不会发生进化,即显状为a的的病毒自离开原宿主身体后,进入休眠期,在此期间,病毒依旧保持显状a,不会发生异变,但进入新的宿主体内后,会立即发生新的进化,方向未知。 註:若二代样本同一代样本具有血缘关系,病毒不会发生二次进化。 3.该种病毒不会主动传播,主动传播条件为原宿主死亡。 註:一二代样本不具有血缘关系时,成功率降至0.04%,若一代样本被寄生后显现显状,可进行无害化剥夺及转移。 4.该种病毒似乎只对某种特殊的群体起作用,该种病毒对大部分人无法起作用,暂时无法区分该种特殊个体。 5.该病毒概率获取永生性(恶性性)。 部分病毒在寄生细胞后获得持久性增殖能力,样本在「感知」到危险时,部分细胞接触抑制消失,短时间内释放大量不明能量 抑制方式:未知】 【实验步骤(创神七日): 第一阶段:取得母本(已完成) 第二阶段:解析构成(已完成) 第三阶段:原代培养(已完成) 第四阶段:体外培育,进行传代实验(已完成) 第五阶段:冻存基因(留存率极低,需及时替换) 第六阶段:临床注射,体内育成(成功率极低) 第七阶段:**降世(实验个体编号:甲二五八番)】 穆庭叶藏一时不知该不如形容自己的情绪,他的目光移向最下方的一行小字,上面用蓝色的原子笔写着——神以七日造人,人以七日创神。 好消息,病毒对大多数人没影响;坏消息,有个疯子科学家造了个神。 已经看完全部内容的穆庭叶藏盯着那张记录单发愣,烦躁的揉着眉心,精神突然极度疲惫的他哑着声音问森鸥外,「你看过这些资料了吗?」 里面提到的特殊群体大概率就是异能力者,而这个所谓的β-朊病毒,就是可以提前发现异能拥有者的检测剂。 还有上面说的无害化剥夺及转移,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还没有。」听出穆庭叶藏的声音不太对劲,森鸥外朝他的方向靠了靠,两人之间的空间进一步被缩小,「是有什么问题吗?」 先前森鸥外并不习惯将目光放在对他计划没有帮助的人身上,但前几日心境的变化,让他变得开始注意穆庭叶藏的一举一动。 从这个角度来看,森鸥外才发现穆庭叶藏的眼尾藏着一颗小痣,浅棕色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前额的髮丝遮挡,只有离得够近才能看到一些。 看起来就像是纯白画卷上滴落的一点墨,明明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却足以将所有人的目光留在那里。 无暇注意森鸥外目光的穆庭叶藏比对着将第七所全部的资料抽出,紧攥着硬质的封壳,没头没尾的问了个问题。「你在获得异能力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或者变化?」 希望这个实验的发起者没有丧心病狂到四处抓人的程度,穆庭叶藏在心中默默祈祷森鸥外的异能力是同实验母本一样是自发性的。 「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察觉到一些东西的森鸥的上半身微微向后靠了靠,将更多的空间留给穆庭叶藏,「就是在确定自己想要做什么的那一瞬间,异能力就出现了。」 「哈?」 就只是这样? 见森鸥外的表情不似作伪,穆庭叶藏半信半疑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比起这些资料——」森鸥外的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目光随着眼前人的眼尾晃动,「我更好奇这里面写了什么,让你如此失态。」 第37页 在森鸥外眼中,即便是在岛上的那段艰苦时期,穆庭叶藏也总是从容不迫的,就算是遇到了什么令人烦躁的事宜,也会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让外人看不出名堂。 但现在,那股围绕着他的莫名的由多重情绪混杂一起的氛围快要凝成实质,只需要外力轻轻一敲,就会支离破碎。 确定森鸥外没有被强制试验过的穆庭叶藏将那几份文件递了过去,「看看吧。」 接过资料的森鸥外一目十行,飞速从中提取关键信息。 怪不得上层对于不死军团计划通过的如此顺利,原来是还有一个实验室顶着。 任谁发现自己的势力范围曾经出现过违法组织都不会开心,即便自己经营的同样是违法组织,心情同样不怎么美妙的森鸥外用微笑掩饰内心的真实情绪。 人类拥有并支配着这个世界,与之相对的,这一群体有着此世间所有劣等情绪的集合。 看到同样有人为此愁眉苦脸后,穆庭叶藏的心情瞬间开朗了不少。他侧过身,面相森鸥外,嘴角带起一丝克制的弧度,「别担心,待时局稳定,找个藉口调查一番。」 森鸥外回过神,抬手扶额,「藉口倒是不难找……」 排查危险物品,重要数据丢失,在自己接手港口mafia后,随便理由什么都能正大光明的进行搜索,但难就难在资金问题上。 先代下的命令虽然被他拦下来一部分,但还是消耗了不少储备资金,下个月能不能发的起工资都是个问题。 看出森鸥外在为什么为难的穆庭叶藏认命的在自己的产业集群里翻找,明面上和自己有关的内容全都不可以转送,还要和港口mafia现在进行的业务有一定的相似性,看来就剩下那个了。 穆庭叶藏给森鸥外发了几个名字,「这几家珠宝商行是借记在其他人名下的,轻易查不到,经营人员和客户群可以留给你,但渠道不行,你自己想办法。」 「没问题。」想到先代在国外的那条宝石走私线,森鸥外笑的格外真诚。 就在屋内一阵和谐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了敲门。 第24章 为什么要成为首领 在得到门内人的应许后,来人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而入。 敲门的人是兰堂,在白日的葬礼上两人远远地见过一面,对方穿着十分厚重的,即便是在寒冬也少有人会尝试的服饰。 那身装扮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记性同样不错的兰堂进门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坐在首领身旁的那个年轻人,在礼单上他的名字是川野志贺,一个从未听到过的名字。 手里的信息不足,暂时无法推测出这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的身份,只能看出来他和首领的关系不错。 看出兰堂的犹豫,穆庭叶藏将手里的文件丢到森鸥外怀里,善解人意道:「需要我迴避吗?」 虽然嘴上说着迴避,但穆庭叶藏依旧坐在那件起了褶皱的白大褂上,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不需要。」看着兰堂十分明显的带有外国基因的相貌,森鸥外若有所思的将穆庭叶藏扔过来,变得有些乱的资料整理好,客串了一把介绍人。 「穆庭叶藏,组织未来一段时间的……投资顾问。」 思来想去,森鸥外还是觉得顾问这个名头适合穆庭叶藏。 这条只存在口头上的,用金钱锻造的关系链,将两人的关系拉的更近了。 更何况机密文件都被看了个遍,也不差这一点了。 「这位是兰堂,十分有潜力的新人,在不久的将来,说不会成为干部。」 森鸥外指了指兰堂,对方十分谦虚的躬身弯腰,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尊敬。 只要没有更好用的新人出现,兰堂就一直会是他的得力助手。 回忆起刚才看过的病毒母本来源地,森鸥外将招纳新人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首领,这些是组织内部现存的产业资料和情报的整合,还有资产部给出的投资建议。」将文件放下后,兰堂将最上层的那几份单独拿出,「这几家店铺已经连续亏损半年了,是否……。」 这些工作本来不该让他一个行动组的人来上报,但港口mafia近期缺人缺的厉害,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十八瓣用。 大部分任务都是谁有空谁顶上,刚出完任务的兰堂就这么被抓了壮丁。 「给我吧。」平白得了份没有工资的工作后,穆庭叶藏挂起标准的营业微笑。 见有人肯接这一堆烫手山芋,兰堂连忙放下,将围巾拉高,大半张脸都埋在里面,没等体温有所回升就离开了。 新任首领的临时办公地点实在是太冷了。 就算裹得严严实实,还是会有风能钻进来,悄无声息的附在皮肤上,如同隐在暗处的蜱虫,不知何时就唿朋引伴的趴在不显眼的某处,张开口器大口的吸食血液,留下寒冷。 待反应过来时,寒风早已顺着缺口死死的咬住了骨头,一点一点的将积攒了一整个季节的冷一口气塞了进来,无情的将所有感官替换成对冷的感知。 这种无法被驱逐的寒冷,不得不让兰堂终日围着厚围巾,穿上一层又一次保暖性极好的服装。 虽然森鸥外事先委婉的告诉过穆庭叶藏,港口mafia的财务状况不太好,可他没想过会差成这样。 第38页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港口mafia真不愧于它的名字,就连企业都格外的mafia。 子公司的股票混乱,分割困难,帐面上难看的要命,牵一髮而动全身,拆都没法拆。 管理人员把公司金库当成自己的口袋,贪污渎职做假帐,说不定还在吃回扣。 手里那堆文件越看越焦心,穆庭叶藏的目光在森鸥外身上游移,看来他的首领之位坐的并不轻松。 这种敷衍混乱的财报,他只在初次接手穆庭家的产业时看到过。那群老头仗着年龄大,总是爱拿捏身份,不肯让他插手经营。 穆庭叶藏当年费了不少功夫才把资产笼在自己手中。 如今再看到相差无几的报表,当年硬压下去的怒气再次翻涌。 穆庭叶藏努力将自己的视线挪向那几支底下人给出的意向股票的编号。 99872? 看着这只近期价格一路走高,接连几日涨停的股票,穆庭叶藏突然摸不准递这份报表的人是自以为可以骗过去的自大狂,还是一个单纯的蠢货。 疑惑的目光转向森鸥外,「你近期做了什么得罪的投资部?」 「为什么这么说?」 就算是刚刚从医疗技术转业到经济经营的森鸥外也曾听说过穆庭叶藏的名头。 十几岁就在商界崭露头角的投资天才,有什么新兴产业或是技术被他看中,就算现在不显,也会在未来大赚一笔。 就算遇到危机,也总能全身而退。外界对他的评价是——能看见未来的神之子,活着的惠比寿。 就因为这种离谱的传言,森鸥外费了不少功夫,才换来那一张特定搜查令。 只可惜,这张搜查令只换来了几张打折券。 从那以后,森鸥外总是会留意穆庭叶藏的动向,什么时间买了什么东西,又捐了多少,开了什么新店铺新公司…… 几番观察下来,森鸥外偶尔也会认为,穆庭叶藏是不是真的能看见未来。 就目前来看,对方的财运好到离谱。 如果对方说一支股票不正常,那就一定有什么没被注意到的问题。 「这只股票属于一家新兴的科技公司。」穆庭叶藏从手机里找出这家公司的公开资料,一条条的同森鸥外分析,「但他们近期并没有任何技术和效应上的明显增长,更没有额外注资。」 「那么,股价暴涨的理由就只剩下一个。」 「有人恶意炒股。」同样想到原因的森鸥外不解,「但在这种大环境下也收不了多少钱。」 前一段时间政府增发货币,不少人都对市场不再抱有期待。 废这么大功夫,到手的不一定有多少。 看着还没转过弯的森鸥外,穆庭叶藏长嘆一口气,「我问你,现在几月?」 「原来是这个原因。」 五月份的股票资金刚好可以在七月前兑换,而七月里刚好有一批人要参加选举。 这批恶意炒股的人,在为大选谋筹资金。 他们根本不需要普通民众的钱,只是通过这个公司的壳子,将那些不方便直接出手的资金换个包装袋,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我们要跟着买入吗?」刚刚踏入投资门槛的森鸥外不是很确定接下来要怎么走。 他特意用了『我们』这个词彙了,刻意的营造出一层虚假关系。 若是有政府人员进行担保,以后港口mafia的行事会方便不少。 送不送,送多少,都是问题。 送的少了,肯定会被嫌弃,送的多了,说不定会被其他资金筹措人联合打压。 只是想想就觉得难办。 森鸥外悄悄地看了一眼穆庭叶藏,如果能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就好了。 并没有察觉到森鸥外想法的穆庭叶藏,单纯的把对方的话当做新人投资者的通病。 「把钱给他还不如拿去打水漂。」对于这种极其浪费的举措,穆庭叶藏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既然被自己挖出了内幕,能上任的就绝不会是原定的人选。 这种刷资歷的好事,当然要留给自己人,走检察官的路子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升职速度要快上不少。 还能确保对方找不到其他可以依靠的背景,一举多得。 「准备把这份履歷送给谁?」 在穆庭叶藏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发邮件时,森鸥外再一次翻开了那份实验室记录单。 兰堂的外貌看起来和欧洲有点关系,还是要调查一番。 想起自己稀缺的可用人手,森鸥外又一次思念起去上学的太宰治。 穆庭叶藏抬头看了森鸥外一眼,将对方眼中的谋划看到清清楚楚,「不告诉你。」 森鸥外一定会将诚平利用个彻底,这不符合穆庭叶藏给他的定位。 在对方爬到高层之前,穆庭叶藏给出的任务只有一个——调查第七所。 见穆庭叶藏不买帐,森鸥外也没有多失望,他手里已经拿到了几家珠宝商行,太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两人交谈的重点又一次落在兰堂身上,将这位成员的资料翻了个底朝天。 相较于其他人,兰堂的资料贫瘠的可怜。 似乎自他失忆后,就一直待在港口mafia,没有离开过横滨。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定居是有原因的,例如学业、婚姻和工作等。 第39页 但兰堂不一样,他先前的经歷随着失忆两个字被划掉了。 从哪里来,准备做什么,一概不知。 看着兰堂第一次有记录的活动地点和时间,穆庭叶藏一阵头疼,「出入境记录不太好查啊。」 背景资料的缺失,无法判定兰堂和那场大爆炸有没有关系。 那个时间点的横滨乱成一锅粥,无数偷渡客顺着洋流飘到这块满目疮痍的土地,找一条出入记录难如登天。 「那就只好倒推到大爆炸发生的时间点了。」 森鸥外也颇为心累的合上资料仰躺着,管理一个组织可真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学长。」 森鸥外睁开眼,心中的警惕拉到了最高。 又是这种熟悉的称唿! 每次穆庭叶藏这么称唿自己都别有所求,这一次他又要做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呢?」 一个十二岁考入东京大学医学部,毕业被送往德国深造,归来选择成为军医。 怎么看都是人生赢家,前途光明的人,为什么要成为一个黑色组织的首领。 上面看起来放弃了横滨,却推出了三刻构想用以平衡,森鸥外混在其中,又是为了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为了这座城市的和平,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权利必须要被约束,人也一样。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力者,都应该按照早已划定好的规则生活。 只有这样,才能迎来真正的稳定。 第25章 伪装教师 相较于港口mafia内部的勾心斗角,来到陌生领域的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相处的还算是和谐。 由于学期过半,校车只搭乘了两人,一路晃晃悠悠的前往目的地。 高度育成高等学校建立在填海新区,同擂钵街隔海相望,一道狭窄的海湾,隔出了两个世界。 两人一下车就看到一位身穿干练的职业装,扎着高马尾,动作中满是不耐烦的女士。 「你们两个。」茶柱佐枝语速飞快的走着流程,「快点过来,时间过了校门就会关闭。进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自己等的学生总算是到了,早知道昨晚就不应该和星之宫一起喝酒打赌,还输了,平白多了两个学生。 对于这两个走后门进来的学生,茶柱佐枝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反正他们也不占用正常学生的资源,只要不违反规定,做什么都和她无关。 明明没有在保安亭里看到人,但大门还是在他们两个踏进校门后的那一刻就关上了,太宰治合理怀疑遥控器就在这位接引人身上。 「我是你们未来一段时间的生活负责人和班主任。」将一直随身带着的终端设备和校规分出去后,茶柱佐枝抱着胳膊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样,「学校实施无货币化,买东西需要用你们手里终端的点数,只要点数足够,这个学校里的所有东西都可以购买。」 茶柱佐枝用自己的终端给两位新生展示用法,「点数每月一号自动汇入,与外界货币一比一兑换。」 至于其他的校规校纪,她也懒得讲,上面分派任务的时候对这两个人格外优待,甚至隐晦的表示在相关规定方面可以适当放松。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家族的孩子,来这里摆特权的架子。 心情烦躁的茶柱佐枝突然很想抽菸,低头看了看还没她高的两个孩子,插在口袋里的手掐了一下香菸滤嘴,也把那股冲动一同掐去。 自觉已经讲完所有注意事项后,她抬腿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每年这个时候都要防备那群偷试卷的小贼。 想起不久后的期中测试,茶柱佐枝回头看了一眼拿着终端开始捣鼓的两人,「忘了告诉你们,近几天是公休,随便你们做什么,但后天有一场期中测试,希望你们能取得好成绩。」 「毕竟,这间学校实力至上,无法体现价值的人只能接到退学申请书。」 这种言语上的施压或许对普通人有用,但对于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来说,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的压力。 反正穆庭叶藏说了,他们不受校规的约束,更是不怕退学。 比起期中考试,他们对这所学校的秘密要更感兴趣,或者说他们想知道穆庭叶藏为什么对这间学校感兴趣。 太宰治还有兴致翻看那本校规,江户川乱步看都没看就从中间掀开,把校规顶在头顶当遮阳伞来用。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互相把对方当跟班的两人谁都不服气谁,在大门口就分道扬镳了。 江户川乱步直奔各大甜品店,但走到半路就分不清方向,最后是被一位路过的学生带到了咖啡厅,对方自称栉田桔梗。 「在路上我就想问了,乱步同学是哪个年级的啊?」同一年级四个班大部人都相熟的栉田桔梗确信,她没见过江户川乱步。 在休息期间,学校不会强制学生穿校服,因而看着江户川乱步那身浅棕色的侦探服,栉田桔梗也没有提出疑惑。 只不过对方如果不认识路,一定会有很多人注意到他,但是她认识的所有人都没提起过这个人。 难道说对方是高年级的学生? 想起绫小路清隆的嘱咐,栉田桔梗同江户川乱步套近乎的决定愈发坚定。 一定要从这位高年级的学长身上拿到去年的期中测试答案作参考,说不定大家的成绩可以提高,点数也是。 第40页 「和你一个班。」半趴在玻璃展柜前的江户川乱步指着最上层也是最贵的几份甜品,示意服务员都拿出来。 他今天一定要吃个够! 「怎么可能?」站在不远处,保持着正常社交距离的栉田桔梗愣了一瞬,不可置信的睁大着双眼,「乱步同学是在开玩笑吧。」 拿到甜品的乱步显然心情不错,在以往这种问题他都懒得回答,「我是来借读的,很快就会离开。」 「借……读?」 「完蛋了!」栉田桔梗看向江户川乱步的眼神从势在必得变为了担忧不已,万一这位新同学成绩一团糟怎么办! 那他们下个月的点数岂不是…… 感受到危机感的栉田桔梗匆匆同江户川乱步道别。 江户川乱步没有费神在栉田桔梗身上,满心满眼只有占了大半张桌子的甜品。 而另一边的太宰治则在校园里四处熘达,时不时地用手里的终端拍个照片,偶尔还会来个自拍。 在逛了大半个校园后,太宰治确信了一件事,这间学校绝对有问题。 每个年级四个班,每班三十人,月初打入十万点数,一年的支出就高达三亿六千万日元,还不包括其他费用,这可不像是培养普通学生的样子。 刚才他在购物中心逛了一圈,在收银台最显眼的地方摆着零元自取的牌子,食堂也是。 虽然学校招收的生源各异,什么类型的人都有,但倘若真的每月有十万的点数,再怎么铺张浪费也不至于去领取救济用品。 除非—— 这间学校还有一些隐形规则,触犯之后会把点数扣光,让部分学生贫穷,以此划分阶级。 就像他们用abcd来划分班级一样。 a和d之间看似只有两个字母,但这间学校的所有人都知道,两者之间横两条望不到底的沟壑。 想清楚这一点的太宰治拿出终端给名为error的收件人发了几张照片,是他对着零元自取的牌子比了个耶,配文: 好可怜啊,已经没钱到去领救济用品了。 太宰治手里的终端震动一下后,点数从100,000变成了∞。并收到了一张照片,看样子是在葬礼的角落,上面写着津岛修治的名字。 坐在咖啡厅的江户川乱步也同样如此,只不过没有照片,只有一条文字回覆: 不可以吃太多甜品,否则下次自己一个人去看牙医。 回復没有落款,但江户川乱步已经猜到对方的名字了,除了阿叶谁还能修改终端交易系统的后台。 看着还剩下不少的甜品,被监护人警告后,只好含泪送人。 不用上学,每天只需要吃喝玩乐的日子并不算太长,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两天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过的十分滋润,而满校园寻找借读生的栉田桔梗就没那么好受了,考试当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和众人见面,就连拿到了往年测试答案都没能让她开心一点。 还没到考试时间,关系较近的同学围过来轮流关心她。 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栉田桔梗一时间不知道先回哪个才好,最后还是借着教室后排多出来的两张桌子才摆脱困境。 「我前几天听别的班说会有借读生,不会就在我们班里吧。」 对外社交的第一准则:永远不要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话,就算歪曲事实也没关系。 「不会吧,这间学校不是从来都不收借读生的吗?」 「栉田你是不是因为考试压力太大了,不要乱想啊。」 「说不定是给监考老师坐的,学校不都这样吗,为了防止大家作弊,安排好多人盯着学生。」 那人在作弊这两个字上,故意拉长了语调。昨天下午他们从栉田桔梗手里拿到了往年的答案。硬要说的话,他们提前拿到答案也在作弊。 整个班都心知肚明的笑成一片,只有三个人看向那两张课桌。 一个是已经确定有借读生的栉田桔梗,另外两个则是绫小路清隆和堀北铃音。 前者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不出什么,而堀北铃音则皱着眉头,一副遇到麻烦了的样子。 但教室的环境整体还是欢快的,在考试未开始之前,他们就预先想到了过后的狂欢。 但这片刻的欢愉被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的到来打破。 「不会吧,真的有借读生?」 「真的假的,他们应该……不会拖后腿吧。」 看着两个陌生人堂而皇之的坐在那两张空课桌上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差了不少,栉田桔梗的面色尤为显着。 如果江户川乱步说出来和自己的见过面的事怎么办? 这样的话,她见过借读生却没告诉大家的事就会被发现。继而影响她的人缘,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掩盖谎言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放任,任由时间沖刷它,用不了多少时间,假的就会变成真的。 在心中粗浅的制定完计划的栉田桔梗露出一个在她身上最为常见的笑容,「两位是新来的借读生吗?好像之前没见过。」 「我叫栉田桔梗,希望可以和你成为好朋友。」话语密而快,生怕江户川乱步开口的她给两人介绍班级里的每一个人。 「这位是堀北铃音,别看她看起来冷冷的,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这一位是……」 在栉田桔梗越来越勉强的笑容和介绍中,考试铃声音终于响了,被放过的两人也松了一口气。 第41页 一个共同的想法浮现在两人心中:绝对要离栉田桔梗远一点! 老师来了之后也没有将这两人赶出去的意思,愈发验证了借读生的事情。 班级里的频频回头,生怕两人拖了后腿,被警告多次频次才有所降低。 被误以为作弊的回头换来了监考老师更为严峻的巡视,无形之中加大了众人的心理压力。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 他们两个一个用红笔在试卷上画了幅自画像,另一个用黑笔在上面写下了近期案件的嫌疑人。 并且不约而同的在姓名那一栏写上了对方的名字。 艺术是极其耗费创作者心血的一件事,在江户川乱步交卷的时候,太宰治仍然在增添细节。 将确定纸上的麻绳惟妙惟肖后,太宰治将一字未动的试卷交了上去。 顺带顺走了监考老师的工牌,装作巡考老师,在各大考场乱晃。 并且十分『贴心』的盯着考生的试卷,一直嘆气摇头,就差明说『你选错了』。 搞的考场人心惶惶,乌烟瘴气。 第26章 零分和负分 这间以效率着称的学校将这两个字应用到了方方面面,昨天考完试,今天就将成绩贴了出来。 黑板上按照科目划分出几个部分,茶柱佐枝站在讲台侧面,一部分人的成绩被她挡住了。 尽管只能看到部分成绩,也能看出这次d班的学生有所进步。 目光越过前排,看向齐齐抱着一本没有封面的书睡大觉的两人,茶柱佐枝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扫视众人。 意识到不对劲的学生一个拽一个的回头,规规矩矩的在座位上坐好。 「说实话我很意外,没想到你们大部分人都考出了高分。」*茶柱佐枝往另一方走了两步,把最后一排那小部分人的成绩漏了出来。 须藤健 39 江户川乱步 0 太宰治 -62 「零分和负分?这可能吗?」 「负62分,天吶。」 「居然还能考出来负分……」 顿时,教室里交织着对太宰治的佩服以及对自己未来的失望和担忧。 就这个零分和负分,绝对会减掉不少点数。 借读不都是为了去好的环境吗,怎么偏偏来了d班。 在此起彼伏的惊讶与抱怨声中,所有人的终端都收到了一条消息。 见讲台上的老师没有反对,部分学生拿起终端看了起来。 [因部分学生在期中测验期间的不恰当举措,新增校规如下: 考试结束十五分钟之前,禁止学生离开考场 严禁学生在试卷上乱写乱画 严禁学生在考试期间冒充老师] 这三条新增的颇为离谱的校规,让整个班级里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真的有人冒充老师?这也太大胆了。 绫小路清隆放下终端,转头看向还在睡觉的两人,心里总感觉这几条新增的校规和他们有关。 「安静!」 茶柱佐枝拿起一只笔对冲着讲台边缘敲了敲,这两个借读的就会给她添麻烦。 或许是人类出生时被谁设定了默认程序,人们天然的对上位者持有尊敬或是畏惧的情绪。 成年人或许会说那种情绪是源自于权利的衍生品,当对方能影响或是改变你目前的处境,并且大概率会朝着坏的那一方面改变时,人们总是不自觉的处于弱势。 但还未接触社会的学生只会默默地让自己变得不起眼,变得安静。 看着默不作声,低着头不敢看讲台的大部分人。茶柱佐枝舌尖顶着侧边的虎牙,手中的笔在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的名字上画了叉号,红色的痕迹像是将两人宣判了死刑。 「这两个是借读生,不占有任何资源,不受大部分校规约束。因此他们的分数不会算进平均分。」 一听到两人的成绩不影响他们,班级里小范围的激动了一下。 这样岂不是说明他们的点数要变多了,大好事啊! 先前怨怼的、不善的、嫌恶的眼神统统像是没有来过一般。栉田桔梗也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不用费尽心思扯谎了。 但也有一部分人开始打量这两位借读生,不受校规约束,不占有他们的资源,可他们也要在这里生活,那终端里的点数是否也可以交易转让,用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我承认你们努力过。」茶柱佐枝又在上面划了道横线,笔直的线如同将擂钵街和学校分开的海湾,一线之隔,天差地别,「但是,须藤健,你不及格。」*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欢快的气氛停滞。校规规定,大型考试中不及格的学生会被劝退。 「期中考试的分数线是40分,你不在这个范围之内,虽然很可惜,但请在放学前将退学申请书交给我。」* 看着这群毫无反思之心的学生,茶柱佐枝露出一个冷笑,「我再重复最后一遍,这间学校,实力至上,没有资格的最好趁早离开。」 「老师,我也想回家。」极度不适应校园生活的江户川乱步举起了手。 打着哈欠的太宰治象徵性的举了根手指,「加我一个。」 「当这里是便捷酒店吗?」依旧是冷淡的,不近人情的声音,「规矩就是规矩,趁早放弃这个想法吧。」 这话是对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两个人说的,也是对那些想要给须藤健求情的人说的。 第42页 茶柱佐枝离开教室后,转角去了天台。 为了学生身体健康着想,学校明令禁止教师在学生面前抽菸,楼下的任何地方都会有学生钻出来,只有天台还算是清净。 连夜批改试卷,睡眠不足的后遗症就是精神疲惫。站在天台边缘,她点了根烟开始分析这次的考试成绩。 其他的人的成绩提升很稳定,稳定到全都在一个分数区间,同知识点的两道题,选择几乎全部正确,需要写步骤的解答题全军覆没。 那么他们成绩提升的真相只有一个了,有人买了答案。 总算是有人从现在就发现了这间学校真正的规则。 只不过这些内容在ab两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d班现在才知道,在她这里勉强能得到一个c。 真正让她在意的是绫小路清隆和堀北铃音,这两个人一个在开学全科都考了平均分数,另一个则在这场考试中故意压低了分数。 这种目光远视的学生,才是学校想要的人才。 天台周遭很空,有一点声音就会飘的很远。 将燃了一半的菸灰弹开,茶柱佐枝转身看向来人,是全科平均的绫小路啊。工作报告有内容可写的她心情还算是不错,「来求情?」 「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出乎预料的,绫小路清隆并没有请求她,好让须藤健继续留在学校。 这种意外感觉让她有了继续聊下去的想法,「快要上课了,不要提一些需要花时间准备的问题。」 「你认为如今日本的社会是平等的吗?」* 「这个问题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跟你来的那个。」将菸头扔下,用鞋底碾灭,已经没有任何讨论欲望的茶柱佐枝指了指绫小路清隆的身后。 回过头看到堀北铃音的他心里有些惊讶,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我?」堀北铃音指了指自己。 「是在叫我啦!」 「你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从身后窜出来的太宰治把她吓了一跳。 「问题要一个个回答才行。」太宰治绕过堀北铃音,站在茶柱佐枝的对面,背靠着海湾,海湾的另一边就是擂钵街,「世界是公平的吗?答案是否定的。这间学校的存在本身就是答案,这里实力至上。」 「新的问题又来了,到底什么是实力?」没怎么睡醒的太宰治揉了揉脖子,刚才在教室里睡得好差,含含煳煳的继续说:「答案是个人权力被赋予的最大化展现。那什么又是权力?」 「权力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连接,是一个人让另一个人按其吩咐做事的能力。在这间学校,在一年级d班的表现形式就是老师可以让须藤健挂科,而他必须离开,这就是答案。」 「说的不错。」茶柱佐枝敷衍的拍了拍掌心,用目光赶人,「上课还有三分钟,迟到的话会被继续扣分。」 计划被打乱的绫小路清隆顺着太宰治的话继续往下说:「可权力是被连接,不是密不透风的。所以,请把须藤的一分卖给我。」 绫小路清隆手里终端的点数停留在62,110,茶柱佐枝有些意外,他果然早就清楚这间学校还有部分隐藏规则,不然不会留下这么多点数。 「这些点数可不够。」这间学校要培养的可不是孤身英雄,团结协作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茶柱佐枝忍下想要继续抽菸的冲动,「从须藤入校到现在,学校一共给他发了十万点数。要想让他继续留在这里,就用同样的点数来换。」 「原来什么都能用点数买是这个意思啊,一分值十万点数,那一个人的生命要用多少?」 浓厚的,粘稠的恶意从太宰治眼中倾泻而出,毫不遮掩的流入这个世界。 「今天的课你不用上了,去我的办公室,你的监护人会在那里等着你。希望你到时候还有勇气这么说。」 同时,茶柱佐枝在心里拟了一份主题是给全年级增设心理健康课程的建议稿。 「那我去提前收拾东西了!」 对于被叫家长这件事,太宰治似乎有点……开心? 将此视为耻辱的堀北铃音无法理解,被叫了家长居然会开心,真是奇怪。 没有管天台上其余人的想法,太宰治兴沖沖的踩着上课铃冲进了教室。 这间学校的基础建设太差了,连根合适的横樑或是树杈都见不到,就连窗户都不能彻底推开,也不知道在防备些什么。 看着喜形于色的太宰治,江户川乱步撇撇嘴。 刚才他和太宰治打赌,赌谁先去找老师,他押堀北铃音,太宰治则认为是绫小路清隆。 赢了的那个负责带着他们俩熬夜搜集到的数据去见穆庭叶藏。 结局很明显,他输了。江户川乱步极其不情愿的将自己一直抱着睡觉的那本无名书扔给了太宰治。 同时在心底暗自发誓:下次自己一定会赢的! 第27章 退学 从准确意义上来讲,太宰治的书面监护人是森鸥外。 但因森某人的欺诈前科过于难看,太宰治不想见到他,在电话里特别註明了让穆庭叶藏来。 从中意识到要尽快解决太宰治身份问题的穆庭叶藏,在去往学校前特意带了几份合同。 穆庭叶藏赶到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太宰治整个人惫懒的摊在座位上,怀里还抱着两本未经漂白的原色纸浆做封面的书。茶柱佐枝坐在他对面,正对着电脑,胳膊底下垫着一叠试卷。 第43页 「希望没有打扰到您。」抽时间赶来的穆庭叶藏在太宰治身侧坐下,借着电脑的遮掩悄悄伸手抵着太宰治的腰,半强迫的让他坐直了身。 「你是?」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穆庭叶藏不像是当父亲的人,茶柱佐枝不禁有些怀疑。 这个人虽然穿着职业西装,但看起来也太年轻了些,不会是太宰治租来的吧。 「哥哥!」太宰治抱着穆庭叶藏的胳膊抢先回答,「他是我哥哥。」 突然的动作让穆庭叶藏的胳膊和书嵴的边缘来了个亲密接触,对于太宰治的说法,他没接受也没反驳。 年轻人总是过于异想天开,更想要和家长讨论这件事的茶柱佐枝皱眉看向太宰治,「你妈妈呢?」 半低着头的太宰治,嘴角浮起一抹坏笑,「我没妈妈。」 没有预料到是这种展开的茶柱佐枝唿吸一滞,所有的话都在那一瞬间打了个结,她极其生硬的换了个问题,「那你爸爸呢?」 抬头时,太宰治已经将笑容压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中满是酸涩和无奈,「我也没爸爸。」* 大衣下摆快要被太宰治扯烂的穆庭叶藏及时的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曾经调查过太宰治的生活,不知所踪的母亲和不管不问的父亲,的确可以说是无父无母。 为了遮掩心自己的情绪,茶柱佐枝低头看向太宰治的学生记录表,她这才注意到,表上只有一个联繫方式。 已经脑补到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的茶柱佐枝突然想起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是走了后门才进来的。 校方并没有更改两人的点数,而他们明确不占用其他学生的资源。也就是说他们的二十万点数完全是靠眼前这个人打进来的。 茶柱佐枝的心中有无数个想法唿啸而过,最终她认为这几位是继承了大笔遗产的富二代。 想到先前太宰治那三观岌岌可危的发言,茶柱佐枝在富二代前面加上了教育缺位的标籤,因此她的话也算不上多客气,将一直压在胳膊下的试卷递给穆庭叶藏,「按照校规,不及格的人会被劝退。」 穆庭叶藏并不喜欢用分数来衡量一个学生的好与坏。但对于劝退这件事,他还是有些在意。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成为普通人,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就这么普通快乐的生活下去。 他们两个的人生已经足够坎坷,某些成长道路上的坑洞,他会提前填平。 即便那时已经没有他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拉长,不幸会将被彻底留在在过去,而乱步和太宰的未来则是一片幸福。 幼时的经歷让太宰治对他人的情绪格外敏感,察觉到穆庭叶藏情绪不对劲的他紧了紧抱着的胳膊。 总是承担倾听责任的穆庭叶藏很少被安慰,他抬手摸了摸太宰治的头,「好啦,我没事。」 微蜷的头髮会缠住手指,用尽浑身解数挽留这次触碰。穆庭叶藏也有些贪恋这轻薄微弱的暖意,但最终还是挪开了手。 将目光移向试卷,看着上面鲜红的-62,以及密密麻麻的案件和人名,想到些什么的穆庭叶藏要来了江户川乱步的那一份。 这份试卷上画着一棵歪脖子树和一根十分逼真的麻绳,以及比例明显不对劲的火柴绷带人,穆庭叶藏歪头看了太宰治一眼,对方正搓着书角玩。 无聊时他也爱这么做,看似并不尖锐的边角在厚度足够的前提下会带来可以忍受的钝痛。 能让人将注意力从这个世界暂时剥离,让灵魂休息一会儿。 顾及茶柱佐枝这位老师在场,穆庭叶藏只好低头凑近太宰治的耳朵,压低声音道:「下次做这种事不要留下这么明显的个人特徵,很容易被发现的。」 压下边角的手一顿,一层层的书页瞬间挣脱这股力道,齐刷刷的跳进了指甲边缘。 快而细密的疼自手指向内传递,太宰治像是没感受到一般按了按,沉默的点了点头。 看着太宰治这副模样,穆庭叶藏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沉默的身躯似乎染上了那日清晨的潮湿。 他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门票放在太宰治手心,「晚上我们去看画展,好不好?」 看着票根处印着的场地是青森县,太宰治总算是有了点笑意,穆庭叶藏也将注意力放在茶柱佐枝身上。 「很抱歉,这个孩子不是很适应校园生活。」他还是希望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能体验一番轻松愉悦的校园生活。 「不适应?」 这个回答和孩子还小有什么区别?她不接受这种不承认错误的回答。 「我看他挺适应的。」茶柱佐枝调出太宰治假扮老师巡考的监控,大有一副我看你怎么狡辩的样子。 看完全程的穆庭叶藏突然明白了试卷上的-62分是怎么来的了。 没在穆庭叶藏身上看到厌恶情绪的太宰治得寸进尺,将怀里的书塞了过去,「可以回去了吗。」 匆匆翻了两页的穆庭叶藏啪的一声将书合上,立即改了主意,在退学申请书上写上理由签了字,「我会带他们回家的。」 没等茶柱佐枝说什么,穆庭叶藏拉着太宰治的手就往外走。 他本以为这是学校发的教辅,可实际上这里面记录的是学生档案以及监护人的病歷。 这里的所有学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监护人都在横滨市立医院看过病,同样都注射过β-∝疫苗。 第44页 这个名字他在第七所的资料里见过。 筛选资质需要一个不会引起怀疑的地点,筛选剂混在药水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流入体内。 想起那张记录单里的那条规则——若一代样本被寄生后显现显状,可进行无害化剥夺及转移。 有想法的大人并不好掌控,但若是从小接受相关教育的少年人呢? 通过疫苗筛选出拥有异能的家长,然后通过实验将异能转移到接受多年定向教育的孩子身上。 想到那些毕业生的去向,穆庭叶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间由他出资建立的学校,正在成为病毒蔓延的温床。 直接学校关闭并不现实,还会引起幕后之人的警惕。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将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带走。徐徐图之,找准时机,将这里变为真正的学校。 只不过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他一个人可收拾不了,想起自己的授课对象,穆庭叶藏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两人走到教室时,刚好是下课时间。 有点数入帐后,大部分人都很开心,聚在一起讨论要不要去奢侈一把。 早早来到办公室等待的太宰治并没有继续关注买分事件的后续,在这短短几天里,他没和任何人培养出可以称之为友情的情感。 他站在走廊的窗前看教室里的欢快气息,须藤健并没有多沮丧,看来分数已经买到了。 教室后排有一大片空地,学生们总爱在那里玩乐,陌生的面孔总能在第一时间被注意到。 看着明显成年了的陌生人,他们小声的讨论要不要告诉老师。 穆庭叶藏没有理会那些私语,走到江户川乱步身边,蹲下身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上节课被一位脾气暴躁的老师骂了了江户川乱步下意识的问道:「上课了?」 趁江户川乱步从桌子上起身,穆庭叶藏十分迅速的收拾好两人的东西。对着他伸出手,「没有课了,我来带你们回家。」 「阿叶!」听到熟悉声音的江户川乱步,瞌睡一扫而光,十分兴奋,「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穆庭叶藏替他整了整因趴伏而变得凌乱的头髮,「你们做的很好。」 仅仅用了不到五天,就挖出了这所学校真正的秘密,已经不是用优秀就可以形容的了。 听到这话后,一直坐在座位上的堀北铃音忍不住开口,「你不生气吗?他们考的……很差。」 说是回家,其实就是因为考的太差被劝退了吧。 可为什么他们还能笑得出来,只有失败者才会被劝退。 一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牵着江户川乱步正准备离开的穆庭叶藏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 「这里是学校,学校设立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孩子成为一个健全的人,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成绩反倒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对这个回答不满的反倒是江户川乱步,他戴上了眼镜,急于向穆庭叶藏证明自己,「我可是很聪明的,只是没有认真做题而已。」 「我知道,乱步在试卷上写的答案都是准确的,只不过题目出错了。」 那张试卷上的所有案件的嫌疑人都是正确的,穆庭叶藏落后半步看着眼前的少年,在心里为他挑选了一份合适的离校礼物。 离去的三人并没有给这个班级带来什么改变,但却在堀北铃音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一颗名为改变的种子。 第28章 琥珀蝉 名侦探的直觉告诉江户川乱步,他应该将空间留给穆庭叶藏和太宰治。 尽管有些不舍,但他还是拿着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下了车,那是要替穆庭叶藏转交的委託费。 看着汽车驶离自己的视线,江户川乱步打起精神走进楼下的咖啡厅。 「乱步侦探,你总算是回来了。」店内的侍应生小姐看见江户川乱步走进时,从柜檯后拿出一个三层的糕点盒,「这是对面的店铺送来的。」 那家店名义上的店长是自己,却总爱拿份额说事。 除了新品实验阶段需要他进行品鑑,其他时间段从里面拿到甜品的概率很低。 现在却送来了这么大一盒,怎么看都像是心虚的穆庭某人送来的补偿。 「什么嘛。」接过糕点盒的江户川乱步在店内找了个角落呆着,「一盒甜点心就想把我打发了吗!」 本来没有多少情绪的江户川乱步一想到自己忙活了这么几天,最后就只有一盒甜点心就生气,甚至还不能把盒子带到楼上的侦探社,因为会被社长扣下至少一半。 在心里控诉穆庭叶藏的江户川乱步气哼哼拆了盒子,第一层里并没有什么点心,只有一张名片大小的硬卡纸。 上面印着几行字: 万能许愿券 本人无条件许诺江户川乱步(世界上最伟大的名侦探)一个愿望 上面还盖着穆庭叶藏的私印。 「这才像样嘛!」乐滋滋收好许愿券的江户川乱步现在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合乎他的心意。 在将许愿券塞进口袋里的时,碰到了另一个信封,见四下无人注意到此处,以及那并未封好的信封。 江户川乱步捏着两侧,透过鼓起来的间隙看到了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一张折起来的纸,上面写着的是——异能开业许可证。 第45页 咖啡厅里的轻松氛围无法传递到相隔甚远的青森县,站在许久未归的家门前,太宰治没由来得心慌。 在港口mafia和学校,他确信穆庭叶藏站在自己这一边,因为自己遇到的麻烦或问题很容易就会被解决,可遇上的是自己的家人,他还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太宰治比谁都要清楚,这个家族是多么的腐朽,是外表华丽,但内里已被虫蛀空的鎏金木材。 如同一汪淤泥,会将一切踏入此地的生物扯进地底,越是挣扎,陷的越深。 他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唯一拥有的浮木,扯着穆庭叶藏的大衣,绵羊毛制的布料浮着一层倒顺的绒毛,随着动作爬进指甲缝里,令人发痒。 穆庭叶藏反握住太宰治的手,源源不断的热量自两人连接处传递,「没准备好的话,我们可以明天再来。」 「……」 看着记忆里那高不可攀的围墙已然可以轻松翻过,太宰治松开了手,却交付了仅有的、全部的信任。 有些事总是要去面对的。 「我们走吧。」 看着勇敢迈出第一步的太宰治,穆庭叶藏十分欣慰。 组成现在的是名为过去的积累,倘若捨弃了过去,便如同割捨了一部分自我,主动丢弃了一片灵魂。 唯有去正视、去接纳过去,才能更好的迎接未来。 当然也要剜去腐肉,以免过往的伤口溃烂。 再一次回到这个熟悉却又陌生无比的庭院,太宰治下意识的提起了符合要求的微笑,虚假又冷漠。 一直站在身后的穆庭叶藏突然伸手扯了扯太宰治的嘴角,直到那抹虚伪的笑容彻底消失他才松开手,「太宰,你不懂的话我教你,有一种行动叫反抗。」 这句话如同落在死灰地的星火,在太宰治心里那永恆漆黑的夜里,亮起一盏微弱的、顽强的、能给予片刻温暖的灯火。 出于某种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想法,事先预约好的行程畅通无阻,穆庭叶藏带着太宰治,一路跟着指引来到了宴会厅。 这里被津岛源右卫门,太宰治的父亲命名为斜阳厅,据说是为了纪念某一日如血的赤霞。 落座时,津岛家里的人想要带着太宰治往另一侧走,被穆庭叶藏拦了下来,声音时一贯的温和却不容拒绝,「他跟着我坐。」 这一举措令太宰治的父亲重新评估了一番自己的幼子同穆庭叶藏这个投资风向标的关系,他们看起来很是亲密,如果用以交换,可以适当的带走更多的利益。 至于自己的小儿子处于什么境地,他并不关心,只要能为家族带来利益,他不在乎任何事。 在他眼里,孩子是一种耗材,可再生的耗材。 这场聚会打着亲人团聚的幌子,桌底下的人群各怀鬼胎,但还要维持面子上的和谐。而身为被交易对象的太宰治,没有发言的资格。 直到众人寒暄过后,桌上的遮羞布才被扯下,丑恶的嘴脸龇牙咧嘴的索要着所谓的好处和报酬。 「已经快要七月了。」早有准备的穆庭叶藏拿出一叠报表,那是他精挑细选的交易内容,「听说近期有一支股票的走势格外漂亮。」 近乎明示的话语,连傻子都能听懂其中关窍,接过报表的人如获至宝,在身旁人的提醒下才想起自己那所剩无几的规矩。 「这孩子从小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还请您多多包涵。」 降低交易对象的期望阈值,从而进一步增进交易内容的可实施性,这是任何进入金融交易者的必备技能。 「他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怕太宰治伤心,穆庭叶藏将视线转向那一边,正巧看到了他的手碰到了在他面前的汤碗。 低头看了自己今天穿的衣服,落座时他将大衣给了佣人,现在身上穿的是搭配好的西装,穆庭叶藏皱着眉,颇有些苦恼的意味,「丝绸上的污渍可是很难去掉的。」 「你会把一件衣服穿两次?」太宰治在这场聚会上的第一句话就刺破了穆庭叶藏的伪装。 没有丝毫愧疚之心的穆庭叶藏站起身,拿走自己的外衣,「你说的有道理。」 在他后退时,一直碰着汤碗的太宰治勐地起身,将几乎没人动过的一大碗汤水,全都泼到了自己面前那堆人脸上。 道貌岸然的脸上挂满了烹饪后的菜叶,蔫哒哒的贴在脑门上,好不滑稽。 而后拉着穆庭叶藏的手,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跑的无影无踪。 听到自己的血亲暴怒的声音,太宰治畅快的笑了出来。 他一直在想尽办法撇清那份流淌在自己血脉之中的卑劣基因,那些拧巴的情绪似乎随着刚才的那一泼,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现在开始,他是太宰治,仅此而已。 「你知道他为什么说我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吗?」 将内心世界露出一角的太宰治并不需要回答,有一个倾听者就足够了。他继续说道:「因为我小时候被诊断出有失语症,他骗了你,我不是不爱说话,我是根本开不了口。」 「我们一家都是骗子,我也是。」 他们欺骗你的财产,而我要恶劣的多,我想要欺诈你的感情。 不想听到任何不符合自己心意回答,太宰治带着穆庭叶藏继续往里走。 先前他们走的足够远,已经远到踏进了津岛修治的院子。 第46页 「瞧,那棵树比我还大。」太宰治同穆庭叶藏介绍自己的过往,「我第一次尝试死亡就是在这棵树上,当时我没估算好重量,刚把脖子搭上去就裂开了。」 「那试试这个?」穆庭叶藏变魔术般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截麻绳,上面的毛刺被处理的很干净,看起来也十分柔软,「这是我第一次想要结束自己生命时用的工具,送给你了。」 「自杀?」太宰治意外的看向穆庭叶藏,他还以为这个人的生活是充满幸福的,所以才有格外多的情感分给其他人,他这样看起来快乐人也会自杀吗? 「谁都有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候。」穆庭叶藏熟练的拿起麻绳绕着树杈打结,打好又松开,他站在树荫下,看向太宰治,「不过,你真的嚮往死亡吗?」 真的嚮往死亡吗?太宰治问自己,死亡又意味着什么呢? 不,他并不嚮往死亡,只是厌恶着这个世界,不想死,也不想活,更没有人会拉住他。 于是他在生与死的夹缝里,美化了死亡这一概念,给自己勾勒出一片乐园,告诉自己,死亡的另一边是自己嚮往的乌托邦。 一次次的尝试死亡,努力接近那个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却又清醒的知晓那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地方,所以在临近死亡前会强迫自己放弃,劝说自己下一次再去接近死亡吧。 就这么用自己编造的谎言迷惑自己的未来,整个人都行走在虚无的路上,不知何时就会跌落,变得破碎不堪。 就在他的思维渐行渐远的时候,他听到穆庭叶藏说:「太宰,人是需要一些幻觉来维繫的。」 哪怕你明知道他是假的。 太宰治伸手拽掉那根麻绳,单手抚上树皮,这是一颗红松,褐色的表皮,看起来坑坑洼洼,像是炸起的鱼鳞,干燥的皮用手一抠就能带下来一大块,露出红褐色的内皮。 松散的木渣嵌在指缝里,比起大衣上的绒毛,这些碎渣要更疼,似乎时刻在提醒你剥夺了一部分生命。 那些细密的疼还在太宰治的忍受范围之内,他抬眼向上望去,在先前悬挂麻绳的地方滴出了松脂,困住了一只新生的蝉。 蝉从泥土里钻出,在地面的生命只有不到三个月,而被困在琥珀里,在某种意义上获得了新生。 「它能离开吗?」太宰治问道,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轻而易举的就摆脱了这段关系。 「当然可以。」穆庭叶藏将那只蝉从还未硬化的松脂中救出,「它可以离开,你也是。」 看着那只蝉努力的绕开松脂往上爬,太宰治忽然拍手:「我们去看画展吧!」 第29章 旧书摊 那些自持身份的傢伙似乎总爱将房子建在周围全是树林的地方,似乎这样就能高人一等。 高处和森林这两个词结合起来只有一个答案——交通不便。 来时还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在离开时,看着好似走不到头的小路,午餐没怎么吃的太宰治果断选择趴在穆庭叶藏的背上,让人背着走。 斜阳厅像是一个可以吸收生命力的洼地,离开那个地方的太宰治心绪开朗不少,具体表现在纠缠着穆庭叶藏的头髮。 为了公司劳心劳力的人,每一根头髮都无比珍贵。为了避免自己的髮际线朝着森鸥外靠拢,穆庭叶藏递给太宰治一个小本子,「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 接过东西的太宰治大发慈悲的放过了穆庭叶藏的头髮,已经不太完整的边角捲起的封面看起来有些年头,他随意地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的零零散散,看起来都没有结尾。 对此感到不满的太宰治将手伸到穆庭叶藏眼前,晃动着里面的内容。 「这是我很久之前写的一些随笔,里面有一些问题我也没有答案,现在这项工作正式移交给你了。」 「那好吧,就帮你这一次。」太宰治将胳膊搭在前方,慢悠悠的阅读着这本很久之前属于穆庭叶藏的记忆。 观看这种碎片化的记叙像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浏览了另一个人的重要时刻。 太宰治从第一篇看到最后,他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看完了穆庭叶藏的二十多年。 带着对方未完成的疑问,他将浓缩的时间塞进口袋。 家族氛围需要各种看起来高雅的周边环境烘托,秉持着这一原则,津岛宅里青森县立美术馆并不远,那是本次画展的举办地。 其实这场画展的原定举办地并不在青森,毕竟建立之初的目的是对外介绍青森县艺术、风土的文化设施,并没有能力承办大型艺术展,是穆庭叶藏自掏腰包承诺了下一次巡演的全部费用,甚至贡献了自己的部分藏品。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两人没买票也能走员工通道进来。 除去青森美术馆本身的基础设施不适合这个原因,主办方不愿意在此处举办的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青森的老龄化远超周边县区,潜在的购票者要低于主办方的预计人数。 艺术可不能只靠理想活着,丢失的利益要有人补全才能继续合作。 一来到展厅,穆庭叶藏就被相熟的合作伙伴拉走了,不少人从主办方那里听到本次展览有私人藏品,像是闻着味的齿鲨,顺着那流动的一丝丝/诱惑,为了下一顿的饭饱,拼命摆动尾鳍。 留在原地的太宰治突发奇想,从出口,逆着人流去观赏那些艺术品。 第47页 博物馆的参展路线,尤其是概念沉重的展览,抛去作品本身的名气外,出于对观众情感接受能力的考虑,参观路线通常是根据作品展现出的情感,由浅显到深重。 同时出于对艺术的尊重,工作人员并不会贸然去打扰,因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位逆向参观的小客人,以及追在他身后的齿鲨。 在看到角落里那幅《查特顿之死》时,太宰治停下了脚步,想起这幅画背后的谈资,他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的盯着画框上的那两行字。 隔着玻璃罩,那两行被时间折损的字迹变得模煳不清,只能勉强推出来一些,叠加上作画者的古典主义盛行,将v替换成u,就得到了—— cut is the brunch that might have grown full straight, burned is apollsurel borgh. 翻译过来的话是:砍下笔直生长的枝芽,才能编成阿波罗的桂冠。 他记得这幅画是在隐喻,有人正在死去,而有人即将死去。 无论是从游览路线亦或是作品名气来讲,这幅画都不应该呆在角落里。 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太宰治转过身,同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对视,有人想见自己,在穆庭叶藏不在的前提下。 即便在初夏也穿着一身厚重衣服、戴着毛毡帽的怪人见太宰治回头,颇为友善的同他打了个招唿,「有人曾说过,无论是死亡还是艺术,都需要远观。」 「初次见面,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考察这片土地很久了,战后的创伤以奇蹟般的速度癒合,那片破碎的区域快要藏不住祂的秘密,而这一切的推手都和那个人密不可分。 在这个时刻,谁能把生死置之度外,他就会成为新人。谁能战胜痛苦和恐惧,他自己就能成为上帝。* 就让我代替你吧,太宰治。 利用你,接近他,依靠他的力量,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的世界。 让所有人看看,一个没有异能力的世界是否会变得更好。 他本来想让那个小侦探杀死自己的,比起太宰治,对方更适合接近穆庭叶藏。 只可惜那个侦探周身的武力防备很高,几乎没有一个人出门的时间,而太宰治不一样,他向来喜欢独自行走。 把自己伪装成因能力失控而被太宰治伤害的受害者,然后增添一些悲情过往,就能顺理成章的被收养,进而利用他的资源,谋求自己的事业。 费奥多尔拿出一直贴身放着的匕首,倒压在掌心,他一步步地往太宰治的方向走去,被身体暖的温热的利刃逐渐将那微弱的热量散落在周围的空气中,变得同它的作用一样冰冷。 他拿起太宰治的手,包住自己的,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太宰治的异能力发动,将这场饱含恶意的被动刺杀化为虚烟。 同样意识到太宰治的异能力作用的费奥多尔丢下了匕首,看来这场行动註定要无果而终了,但拿到了新的异能力情报,勉强持平。 他抠弄着指甲,看向太宰治,「希望我们下次会面是在盛大的舞台。」 安静的氛围中,任何增添的声响都会放大无数倍,太宰治下意识的看向被丢在地面的匕首,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没了任何人,身后那幅名画也随之一同消失。 信息不足,完全无法判断费奥多尔想做什么的太宰治一头雾水,但他很确定对方有异能力,并且对他使用了这个能力。 只可惜,除了哪个不知真假的名字外,他只知道对方或是他的同伴有隔空取物的能力。 兴致被一扫而空的太宰治揣着口袋在不远处看着穆庭叶藏被一群人围着,本想和他打个招唿,但在口袋里摸了个空后,不断在心里暗骂离开时偷走自己东西的费奥多尔是个卑劣的,只配在下水道生活的老鼠! 应下一场拍卖会才勉强脱身的穆庭叶藏就看到太宰治像蔫菜叶一样站在那里,「怎么一会儿不见就成了这样?」 「有人偷走了你给我的书。」太宰治苦着一张脸,活像穆庭叶藏前段时间见到的那个炒股赔了九千多万的老闆。 那本书!他还没看完!就被偷走了! 意识到太宰治说的书是自己给的那个旧本子后,穆庭叶藏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我带你去旧书摊找一找其他的。」 「其他的?」难道自己拿到的不是孤本?太宰治不禁有些怀疑。 「在我有能力反抗家族之前,家里人并不允许我写这些东西。」穆庭叶藏熟门熟路的带着太宰治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连个招牌都没有,「被发现以后,家里人勒令我烧掉,于是我打包把那些东西送到了这里,顺带把当年的帐本烧了。」 本来太宰治认为自己泼菜汤已经够「反抗」了,没想到穆庭叶藏才是这条路上的先驱。 「应该是在这一堆里。」看着眼前堆满书无从下脚的地面,穆庭叶藏不确定的指着靠近书架的那一摊勉强能称为书的东西,「你先找一找,我去问问老闆。」 他记得一年前这里还没这么乱的。 这种在一大堆无关之物里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恰巧满足了太宰治的心意,他努力清出一条路来,在书架下翻找。 《明暗》,作者夏目漱石,看着沾满着猫毛的旧书,太宰治十分嫌弃的放到离他最远的那个书堆上。 至于这本书被谁拿走了,他才不在乎。 第48页 翻了几本书后,太宰治的目光被垫着书柜的那本红色封面的书吸引了目光。 估算一番自己的力气后,太宰治果断选择求助,视线在店内搜寻,最终锁定在一位看起来和自己大不了几岁,大概率刚从监狱里出来的红髮男性身上,「喂,过来帮个忙。」 在被陌生人喊去帮忙时,大部分人都会感到疑惑,而这一位可能是受到了监狱的教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不需要服从命令,就已经放下书赶过去帮忙。 有了帮手的太宰治十分轻松的取出了那本书,就近拿了一本塞了进去。 将落在上面的灰尘抖落干净,太宰治看着书封上的文字愣神——完全自杀手册。 「看起来是本很棒的书。」帮他抬着书柜的人说道。 「是啊,确实不错。」太宰治打定主意要让穆庭叶藏买下这本书,他一定要把这本书上的内容用到那个费奥多尔身上。 「话说,你知不知道这本书的后半部分在哪?」见对方同自己搭话,那人默认两人已经处于友善的关系中。 书? 太宰治看了一眼那人手里的书,正是自己嫌弃全是猫毛而送走的那一本。 「你问问他吧。」想要尽快逃离猫毛的太宰治随手指了一个看起来不怎么会拒绝人的中年男人后,抱着自己的书去前台找穆庭叶藏。 至于两人交谈了什么,他一点都没听到,因为此刻他正试图躲避穆庭叶藏那未至眼底的笑容。 好可怕的眼神,明明是笑着,却总感觉自己要被揍一顿。 确实想揍太宰治一顿的穆庭叶藏咬牙结了帐。 他错了,先前他认为太宰治寻求死亡是认知上的缺失,现在看来并不是,他只是渴望有人能拉他一把。 于是拼命触碰着死亡,以此来证明自己是被人爱着的。 但这依旧不能改变穆庭叶藏想要揍太宰治一顿的想法,一定非要买那本书吗! 第30章 先代復活逸闻 自从买下那本书后,太宰治一连几天都躲着穆庭叶藏走,就连森鸥外给他派任务也不怎么推辞了,兢兢业业活跃在业务一线。 但架不住穆庭叶藏使用重金攻势,预备资金用了不到五分之一,太宰治的行踪就被森鸥外交代的明明白白。 看着这份精确到了分钟和路口的轨迹单,穆庭叶藏确定了一件事,森鸥外绝对在太宰治的身上装了定位器,说不定还有窃听器。 或许是为了表达对先代的尊敬,又或者是完全不想待在那阴暗的地方,森鸥外的办公室在先代的下一层。 将绝大部分流动资金用于港口mafia的人才招揽以及名誉恢復上的森鸥外,称他的办公室称为简陋都是一种夸赞。 那么大一个办公室除了办公桌后面,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站在办公桌前又有点像是汇报工作的下属,基本没有什么选择的穆庭叶藏挪开一摞报告,半靠着桌子。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穆庭叶藏在自己身上翻找,口袋、外套内侧、裤脚…… 最终穆庭叶藏从自己外套衣领后掏出来一枚定位器,没好气的扔森鸥外身上。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过了这段时间就拆。」森鸥外笑眯眯的将定位器压在穆庭叶藏的领结后方。 手指本想要越过布料往更为亲密的地方去,但在碰到透着金属特有的凉意的领针时,森鸥外放弃了这个想法,克制的收回了手。 有些事要一步步来。 至于『过段时间』是什么时候,由他说了算。 或多或少听到一些风声的穆庭叶藏默许了这个做法,虽然定位器努力做到了微缩,但夹在纽扣和领带之间还是有些不舒服。 忍着想要拆掉的冲动,穆庭叶藏把它的位置往下挪了挪。 为了转移穆庭叶藏的注意力,森鸥外拿起两份文件一併塞到他手里,「顾问有什么想法?」 将自己的工作分出去,也是一种处理方式。 一方面是森鸥外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总是独自进行决策,难免会在不自知的时候走进误区,有个人提醒才能降低决策错误的概率。 另一方面则是他想将穆庭叶藏同港口mafia以及他的名字深度绑定,这样最起码能保证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的利益不会产生冲突,立场也是。 立场和利益都保持一致的话,情感上也不会出问题。 比起靠着桌子的穆庭叶藏,森鸥外坐的位置比较低,抬头刚好可以看见穆庭叶藏抿着的嘴唇。因压力作用,血液的流通并不通畅,唇红有些泛白,这让他想起了今早爱丽丝吃的草莓奶油蛋糕。 森鸥外的目光上移,靠近的话更加明显,那双眼睛在白日里的模样同灯光下全然不同,在自然的光照下,仿若天空的一角。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那颗尾痣,依旧牢牢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对他人视线向来敏感的穆庭叶藏低头看向森鸥外,对方也不躲,就这么盯着他看。 记忆骤然被拉回常暗岛的那个夜晚,穆庭叶藏动作十分自然的握住森鸥外的手,从他的指缝中深入进去,钻过指节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任何阻拦。 有时默认也是一种回答。 抬起手后,穆庭叶藏动作柔和的歪头,用眼尾蹭了蹭森鸥外的手背,他又问出了那句话:「好看吗?」 第49页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森鸥外手背碰的位置刚好可以擦过那颗小痣。 他一直都能看出来森鸥外眼中的情绪,或者说森鸥外从来就没想在他眼前伪装什么。 对方的野心一直都完完全全的展露在他的眼前,无论是对港口mafia这个组织,还是对他这个人。 既然他给出了一条可供行走的路,自己理所应当的要给出一些情感上的反馈。 「很合适。」森鸥外的舌尖轻轻舔过犬齿,露出了有些飢饿的表情。 不是漂亮,不是好看,而是合适。 领结下定位器带来的小情绪被一扫而空,穆庭叶藏心情颇好的放开森鸥外的手,专心去看那两份文件。 上面那份是简单的通知函: 二十亿日元,用以交换港口mafia的干部之位。 落款是a。 有时候越是简短的内容,承载的信息就越多。 对方不敢透露真实姓名,或许有隐藏身份的缘故,但在手握大笔财富的前提下,这个原因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就只剩下两个方向,黑钱和公款,前者洗白前无法使用,后者洗白都十分困难。 这种可以尽情推卸责任的事情,居然没有人拿来平帐,基本上可以排除是公款的可能性,那就只剩下黑钱。 快速洗白大额金钱的方式,还要和黑色组织沾点关系,就剩下赌场一条路了。 所以这个a是近期在赌场活跃的……人才? 但金钱只是衡量财富的度量单位,它其实不是财富,比起收取这二十亿,更应该带走他创造财富的渠道。 在穆庭叶藏看向第二份的时候,森鸥外的电话响了,接通后他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内容,关于先代復活、漆黑的火焰什么的。 「没派人去墓地看一看吗?」 復活这种传闻他向来不信的,前几日诚平给他发了一件快递,里面只有一个用过的药瓶,标籤上面印着β-∝的字样。 医疗垃圾处理需要特定的过程,就算有了特批文件,也需要遵循严格的处理程序,最多就是将这批相关用品的处理进度提前一些。 正是因为这个,药瓶才能到穆庭叶藏的手上。 为此,他从国内外各大生物学高校和实验室抽调了不少人手,配备了最新最精确的设备,好让他们全力破解这份药剂的配方。 有了配方才能研究出对应的疫苗,以免更多人受到伤害,尤其是那所学校里的孩子。 不加快进度的话,他们毕业后就会成为下一批受害者。 虽然这批疫苗的研究暂时没有太多成效,但同负责人聊过之后,穆庭叶藏可以确定,復活这种事绝对不是现代技术能做到的事。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有人用异能力『復活』了先代首领。 森鸥外调出一段视频,视频的视角是爱丽丝的,有些低,勉强能看到全貌,「爱丽丝去过一趟,里面是空的。」 穆庭叶藏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目前港口mafia内部有两个派系,其中大部分是以拥护先代的干部为首,拒绝他上位的群体,另一个则是他慢慢收拢的中立派。 在先代首领復活传闻中,他找不到太多的帮手可以用,只能让爱丽丝上了。 距离先代下葬已有一段时间,近期天气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 按理说,无论有没有尸体,棺材内壁多少会有腐烂的痕迹,但被爱丽丝打开的棺椁简直干净的不像话。 附近没有什么大型食腐动物,也没有太多被破坏的痕迹。这只会有一个指向——有人在葬礼结束后不久就带走了先代的尸体。 森鸥外合上设备腹诽,早知道就不做什么面子工程了,直接在下葬后偷偷把尸体烧成灰。 适时的响起敲门的空响,穆庭叶藏拿起太宰治的报告,同森鸥外告别,「看来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 「而你——」拉住看见他就想要从门缝里逃跑的人,穆庭叶藏对他扬了扬手里的报告:「最好和我解释一下这份……」看着身上明显有一个鞋印,额头上还有未干血痕的太宰治,穆庭叶藏将报告两个字吞回去,单手拽着他的衣领,「最好和我一起去趟医务室。」 见氛围不太对劲,一旁跟来的组织成员搬了把椅子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种场合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看到太宰治吃瘪,一旁受制于兰堂的客人——一位橘发的少年讽刺道:「打针还需要大人在一旁陪着的小宝宝还是趁早回家去吧!」 「你们两个关系真不错,这是你新交的朋友吗?太宰。」穆庭叶藏神情微舒,眼神不住的在两人之间徘徊。 「朋友?」太宰治看了一眼被穆庭叶藏称之为朋友的对象,捂着胃部,一副被噁心到了的样子,动作夸张的做出呕吐的动作和声音。 另一位手脚被困在椅子上,只能歪过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我这辈子都不会和这个傢伙做朋友。」 「看来你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见过太多的穆庭叶藏暂且还没有改变想法的打算,「刚见面就这么有默契了。」 看透森鸥外想要做什么的穆庭叶藏将报告递给太宰治,「我在医务室等你,记得编好原因。」随后拍了拍兰堂的肩膀,「一起走吧,把空间留给年轻人。」 第50页 「首领……」 虽然穆庭叶藏顶着顾问的名头,但作为属下的兰堂清楚,对方手里并没有实权,自己效忠的对象目前只有森鸥外。 「没关系,正好穆庭顾问有事要问你。」森鸥外压在桌面的手半托着下巴,越过兰堂,看见穆庭叶藏的视线落在中原中也身上,隐晦的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中原中也的胳膊上有什么东西吗?离的有些远的森鸥外并不能看见太多。 「遵命。」得到具体命令的兰堂松开对中原中也的钳制,向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大门在两人身后合上,还有其他任务的兰堂率先打破了僵局,「不知您找我所为何事?」 「一点个人疑问,不是什么大事,放轻松。」穆庭叶藏边往医务室的方向走边说,「我记得你的异能力是创造一个特殊的空间,限制对方行动以及异能力。」 「是这样没错。」兰堂跟在穆庭叶藏后面,言语恭敬。 「能限制人类的话,可以拘束灵魂吗?」穆庭叶藏又问,「例如操纵死者之类的。」 几年前的记录不好查,但近期的可没那么好掩盖。他在横滨大把撒下去的钱,可不是白花的。 「什么?」对于这个问题,兰堂心头一紧,为什么这么问? 一时间,兰堂感觉那股深入骨髓的冷再一次开始了对他的纠缠,「我的异能很普通,到不了那个层次。」 「是吗?」穆庭叶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兰堂,抬脚进了医务室。 近期欧洲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不安分,有不少合作商遇刺身亡,据说是某个组织为了敛财派出了暗杀王魏尔伦。 而对方的下一步路径,似乎是横滨。 第31章 庞氏骗局 从森鸥外的办公室出来以后,太宰治直奔医务室,进去之前还不忘用自己私藏的绷带和红药水把自己弄得可怜些,盯着那份报告,想了三四种备选回答才敢推门。 进门后,他看见穆庭叶藏正在摆弄一台相机,很老的型号,旁边还放着一卷感光胶片。太宰治乖巧的坐在一旁背诵自己编好的理由,「是森医生说港口mafia近期资金短缺,让我想办法赚钱。」 反正有什么锅扔给森鸥外就对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 装好胶片后,穆庭叶藏放下相机,不贊同的皱眉,这种方式还是太过于……进狱。 「没办法啊。」太宰治慢慢垂下眼睑,避开穆庭叶藏的视线。 他在外面左右逢源,擅长遇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尽可能的多套取情报。可要是让他在穆庭叶藏面前撒谎,还是有点心虚,「森医生没有给我本金,就只能用高额回报来骗一部分人的资金,打一个时间差,再用后来人的投资填补前一个人的本金和利息。」 「那你想好怎么收场了吗?」到现在,穆庭叶藏依旧抱有一丝虚望。 对此早有准备的太宰治从自己的备选项中挑了一个比较符合穆庭叶藏价值观的说法,「把帐单丢给森医生,让那群人和森医生一起痛苦。」 抬起的手犹豫半天,最终只留下一根食指,戳在了太宰治一眼假的染血绷带上,「你说的方法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庞氏骗局。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叫查尔斯·庞兹*,被宣判入狱九年,我不想在少管所隔着铁栅栏见你,太宰治。」 一想到这个,穆庭叶藏就头疼,太宰治要是一直跟着森鸥外干下去的话,进去是早晚的事。 他看起来也不像想要离开的样子,还是要多留几条后路才行。 很少被叫全名的太宰治明白,穆庭叶藏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连话都不敢回,只是坐在凳子上点头。 「在出任务之前还有点时间,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突然意识到太宰治很少主动同自己谈话的穆庭叶藏拿走他头上的绷带,用棉签沾着双氧水,一点点的擦拭留在皮肤上的血痕。 他明白刚才那些话只不过是太宰治的託词,森鸥外就算再没有良心,也不会让太宰治组织金融骗局。 倒不是这个人对未成年有什么优待,只不过依照他对森鸥外的了解,如果对方真的想要组织金融骗局,这项工作绝对会想方设法的交到他的手上。 这一次之所以这么痛快的把报告交给他,只是想让他教训太宰治一番而已。 对穆庭叶藏的手艺有一定了解的太宰治接过最后的步骤,给自己的伤口绑好绷带,处理好后,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半抱怨的说道:「我不想和中原中也做搭档。」 想到在办公室外,自己被迫和那个小矮子搭档的事,太宰治就别扭的不行。 「你们已经交换名字了?」对于这个结果,穆庭叶藏颇为意外。太宰治整日昼伏夜出,在家里也不喜欢开灯,有个外向的朋友带带他也不错。 「我是被强迫的!」太宰治努力的将赛道从好朋友到被迫绑定上掰,「我又不是商场里的积压货品,非要和别人打折才能卖出去,明明我一个人也可以完成,凭什么要多带一个武力笨蛋。」 说到这里,太宰治眼珠转了几圈,一股坏水冒出来,他缠着穆庭叶藏的胳膊,拉长语调。 声音像是掉在地上又化掉的糖,不可避免得沾上了马路缝隙里的碎渣,要是想要妄图放进嘴里,绝对会被藏在里面的小石块硌到牙。 第51页 「我们不能一起出任务吗?这绝对很棒。」 要是中原中也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那个不断给他下套的人居然还能用这么噁心的语气说话。 「可是和我待在一起的话,差不多每天都在开会批文件,仅有的外出时间也被晚宴和拍卖会占据。」 拍卖会他一般都是划几个拍品,按照专业人士给出的估价上浮百分之十五划定资金,派个助理去参加。晚宴就不能这么随便了,站位、寒暄、服饰和商谈,桩桩件件都需要额外操心,太宰治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别人说句话都需要反覆琢磨的活动。 至于文件,看自己办公室里多出来的任务报告也能知道,某个人完全不想做。 早已看透了一切的穆庭叶藏,眼睛微微一动,说了个无关的话题,「你试过用剪刀自杀吗?」 提到太宰治的专业领域,他一下子就变得健谈起来,「那是我第三次自杀时用的方法,当时没有经验,恰巧刺到了肌肉,真的特别……疼。」 尤其是拔出来的时候。 讲到这里,太宰治的脑袋木了一下,随即转身看向穆庭叶藏。 「超市里捆绑销售的货品都会用胶带黏在一起,破开它们最快的方法就是用剪刀剪开。从本质上说,剪开一段关系和用剪刀自杀没什么区别,追究到底都是疼的。」 知道自己单飞没戏的太宰治应了一声,「知道了。」整个人变得十分萎靡不振。 看来自己是摆脱不了中原中也这个人了。 临走前,穆庭叶藏从身旁那一摞邀请函中抽了一张递给太宰治,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见太宰治点头,穆庭叶藏才放心。 先代復活传闻隐隐约约指向荒霸吐这一个体。 这则消息刚一出现,兰堂和远在欧洲的魏尔伦就都有了动作,这两人肯定认识,再不济也应隶属同一个组织。 中原中也的名头他多少听说过,能在夹缝中建立起一群未成年人的武装组织,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为了牵制魏尔伦,也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兰堂还不能有事。 「好吧,我会努力劝住那个小矮子的。」 发现短期无法摆脱中原中也后,太宰治就开始用外号称唿对方,同时在心里决定将提出这项计划的森鸥外暴露出去。 一想到要和中原中也长期共处同一个空间,太宰治的消极情绪就不可抑制的大量繁殖。 这种情绪被他一路从港口mafia的大楼带到任务地点,一直跟在身后的中原中也忍了一路,「至少要告诉我去哪啊,别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他已经受够不听命令的人了。 太宰治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说道:「转过去。」 「啊?」虽然不怎么明白,但顾忌着两人临时搭档身份的中原中也依旧转了身,但他心中还是留有疑问,「为什么要我转过去?」 「因为你的脸打扰到我思考了。」* 心中情绪被一句话点炸的中原中也愤而转身,就看到了太宰治一副见到了什么不可描述存在的臭脸。他强压怒火,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羊还有一部分成员还被港口mafia扣押,现在还不能和那个自大狂起冲突。 中原中也咬着后槽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强挤出来的,「快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他现在很确定,自己一分一秒都不想和这个傢伙待在一起。 在他眼中,尽快调查完然后把这个傢伙揍一顿才是最好的行动计划。 「你知道信息的传播要素有几个吗?」太宰治换了种方式继续逗人,他伸手比了个数字,「一共有六个。分别是信息源、传播者、受传者、讯息、媒介和反馈。」 「关于荒霸吐谣言,信息源、传播者和讯息大概率是同一人进行的,不然的话传播速度不会这么快。」 而这个人只能是从上一场大爆炸中唯一存活的成员——兰堂。 太宰治往前走时会注意避开地面上的碎石,时不时的还会往后踢几个,如果能有一个正中中原中也的脑门,他会更开心的。 传播者或许还要带上几个敌对组织,站在废弃教堂的门口,太宰治的余光瞥到了几个穿着战斗服的作战人员。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出声提醒中原中也,其中说不定也掺杂了一丝报復心。· 「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来。」在武装人员子弹上膛的声音中,太宰治暂时并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听从对方的指令缓慢转身,将自己藏在中原中也身后。 但稍微高出一截的身高还是将他的大半张脸暴露出来,在看到那张脸时,对方的枪口瞬间对准太宰治,「如果带我去找穆庭叶藏的话,可以饶过你一命。」 穆庭叶藏? 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的中原中也迅速同太宰治拉开距离,两人分开后会有效稀释敌方的注意力,同时他在心中将穆庭叶藏这个名字同他本人联繫起来。 「gss的人?」太宰治上下扫视来人,他们的装备比起前一段时间简陋了不少,看来近期他们的生存也出现了问题,不禁嗤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全都收拾行李回国了,没想到还有几条小鱼被漏下了。是因为战斗素养太低,所以被故意丢下的吗?」 自从总部的资助资金断了后,gss内部就分裂出两个派系,一部分人希望尽快回归总部,所以他们答应了穆庭叶藏的计划,在那天配合袭击港口mafia,搭乘轮渡顺利回归;而另一部分则认为他们是被总部放弃了,决心在横滨扎根求生,但没了相当一批人手和装备后,他们的实力大打折扣,过的并没有想像中顺利。因而他们恨透了穆庭叶藏。 第52页 即便太宰治说的是他们的心中所想,也够让人火大。 而穆庭叶藏那张脸,虽然经常在各大财经杂志上出现,本人的踪迹也是半公开状态,但架不住周遭的安保力量太多,想要报復还真不是什么容易事。 但这个小鬼头就不一样了,他见过对方跟在穆庭叶藏身边。 要抓住了他,就能拿来利用,好去接近穆庭叶藏。身边还只带了一个同龄人,没什么比这个更好攻克了。 食指逐渐挪到扳机的位置,准星向侧边移了半分,对准了太宰治的肩膀。 还有利用价值的人,不能立马让他去见上帝,只好先受点皮肉之苦了。 另一个也需要警惕,他掏出押在大腿外侧战术绑带的手枪,单手打开保险,对准了中原中也。 突然一股巨力从身体上方传来,不断地将他往下压,两只手传递过来的压力格外的大。 只是一瞬间他就想到了他的名字——羊之王,中原中也。 为了保全性命,他十分迅速的丢下武器,降低重心,准备侧身翻滚远离这个重力异常的区域。 但他忘了一点,在丢武器的时候,人会对外施加一个向下的力,再加上主动降低的重心,直接压得他无法动弹,更是没有办法远离。 「交给你啦。」太宰治十分随意的丢下从敌人那抢来的正在通讯的通讯器,越过中原中也,朝着教堂走去。 gss的人走了一批后,根本不足为惧,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中原中也一个人就足够应付了。 第32章 一瞬的温暖 站在教堂门口,顶着不算刺眼的阳光,太宰治莫名觉得伤口有些痒,似乎是在结痂。 把扯开绷带撕裂伤口的想法压在心底,推门时那痒又移到了指缝里,细密的啃噬着太宰治的血肉。 教堂外的战斗仍在继续,而教堂内却是难得的安静。 兰堂独自一人坐在临时改建的简陋壁炉前,周遭堆满了大大小小版本不一的书。 从远处看像极了用知识堆砌的王座。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本《圣经》,壁炉内积满了书页燃烧后剩下的近方形灰烬,薄薄的一层,风一吹就四散而逃,正如它们未燃烧前被书写的内容一样,轻而易举的传遍整个世界。 横滨的冷风自太平洋吹起,而兰堂感知到的冷,是自他体内向外散出的。 身为行动组的一员,他的感知力并不弱,在太宰治靠近教堂的那一瞬间就被他察觉。 将手指从外衣口袋中掏出,撕下一张书页,弯腰递到壁炉前。 微弱的火舌贪婪的吞吃一张张圣言,一下子窜的老高,但一张单薄的书页做不了什么,只是一瞬,火苗就再次衰弱下来。 这时,兰堂就会再撕下一张书页,重复先前的动作,像是受到惩罚的西西弗斯,稍微感受到一丁点温热和希望时,下一秒寒冷便会重新捲土重来。 在穆庭叶藏问出那个问题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对于结局也有了猜测。 无非就那两条路,死亡或新生。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兰堂低头看了一眼为自己带来一瞬温暖的书籍:【自由不是赐予的,也买不来,自由是你自己对生命的意识,这就是生之美妙。】 他对着这两行字看了良久,最终还是将这本书合上,将那自由盖上,扔进了火堆里。 细小的火被压得彻底,只扬起一阵灰作为遗言。 把手套戴好,兰堂朝外面瞥了一眼,彩绘玻璃窗上蒙了一层细尘,窗外事正在同gss缠斗的中原中也,「他竟然选择了让你来。」 「没办法,被训了。」太宰治态度散漫的抄着兜,眼睑耷拉着看他,「他让我转告你:如果愿意作为证人出席谈判的话,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 「新的身份?」想起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搭档和乱成一团的任务,兰堂眼中的神色暗了几分,一个新的名字并不会改变他的未来和过去。 他比谁都要清楚在外长期未归的谍报人员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和审查,只有带回任务目标,他的话才具有一定的说服力。 「想让我配合的条件只有一个,告诉我荒霸吐的所在地。」 这个不明能量体,是他翻盘的最后希望。 「可以。」太宰治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临出发前,穆庭叶藏告诉他把兰堂带回来,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 至于执不执行,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清楚港口mafia实力的兰堂并不担心太宰治会反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谎言都一戳就破。 于是在中原中也解决外面那一群人后,就看到兰堂和太宰治关系好的仿佛在开茶话会。 从头到尾都迷迷煳煳,只清楚任务目标的中原中也被另外两个暗中达成协议的人三言两语忽悠回了港口mafia。 直到被穆庭叶藏拉着去学习谈判技巧,中原中也依旧没回过神,他怎么记得自己好像有个任务没完成?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学。」 头顶挨了一下后,中原中也放在连帽衫里的手紧握了一瞬间,在侧目看到太宰治同样被打后,心情十分愉悦的松开了手。 要不是顾忌这是港口mafia的地盘,他绝对会大声嘲笑。 跟在穆庭叶藏身后,站位差不多和中原中也持平的太宰治自然没有错过那个嘲弄的眼神。 第53页 在抵达会客室沙发前,两人你来我往的不知道用眼神过了多少招。 按照mafia的传统,会客一般约在首领办公室或审讯室,这两个地方显然不适合谈判,只能临时借用了爱丽丝的游戏室。 「兰堂先生,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为了方便观察整个过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被安排在了茶几内侧的长条沙发上,兰堂和穆庭叶藏分别坐在茶几窄边的两侧。 良好的视野让两人见证了穆庭叶藏的表情在落座的一瞬间变成了公式化温和的笑容,乍一看会让人觉得亲近,甚至放下内心防备的那种微笑。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穆庭叶藏看向兰堂的目光没有一丝情感,有的只是对一件商品的评判。 他在判断应该在什么时候出手,用什么样的代价换取怎样的利益。 接过杯子的兰堂只是端在手里,拿来当做暖手工具。他微低着头,四处寻找容易突破的方向,万一谈判破裂,他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分别给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倒了一杯的穆庭叶藏隔着升腾的热气对着太宰治眨了眨眼,「目前我只能告诉你一个编号:甲二五八番。」 看懂暗示的太宰治借着端起茶杯的动作将中原中也按向胳膊的异常遮了个严实,装作不满的样子,「是红茶啊,下次换成威士忌怎么样?」 被这番言论震惊到的中原中也使劲拽着太宰治的胳膊,尽量用小一点的声音说道:「你这傢伙在说什么?哪有谈判喝酒的。」 注意力全在穆庭叶藏身上的兰堂并没有有在这几句莫名其妙的对话中察觉到异样,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基本要求,「我记得我说过,我需要荒霸吐的所在地。」 「加上这个呢。」穆庭叶藏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张照片,推向兰堂的方向,「他还活着。」 合作伙伴接二连三的出事,作为可以要求赔偿义务的合作方,穆庭叶藏轻而易举的就打听到了魏尔伦这个疑似嫌犯的行踪,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毕竟,没有人会怀疑债主,即便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八年前的魏尔伦一身狼狈的回到法国,在接受询问之前,他在医院休养了近三个月。 在横滨,目前并没有能和魏尔伦相提并论的异能力者,这身伤是谁造成的不言而喻。 记忆恢復后的兰堂并没有主动联络外界的举措,只是在散播现代復活谣言,以及藉助港口mafia的势力搜集有关荒霸吐的情报。 这只能说明一点,他认为自己的搭档已经离世。 在看到魏尔伦的照片后,兰堂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巨大的喜悦瞬间席捲兰堂的身体,他的搭档……还活着。随即他又想到了两人产生分歧的原因,那个名为荒霸吐的能量个体,必须拿到手。 「让我们换一个话题。」见兰堂没有想要接受的想法,穆庭叶藏干脆利落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并在心中重新估算了自己的谈判筹码。 在对方拒不接受己方条件时,比起增加交易附加条件,及时抽身重新开局才是上策。 「半年后魏尔伦会来横滨,到时候我们再继续这个交易。如何?」 轻抿一口茶水,描金绘蓝的白瓷透着莹润的色泽。 半年的缓冲期,足够改变很多事。 「条件。」兰堂心知对方在拖延,半年的时间算不上多长,就算穆庭叶藏不给他具体的地点,他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自行寻找。 至于魏尔伦来不来……并不重要。 陶瓷杯被放下时,在茶几的玻璃面上碰出脆响,穆庭叶藏神情放松,指尖轻敲桌沿,悠悠道:「八年前,你抵达横滨的具体时间。」 「就这个?」 订票确定具体行动时间这种事,通常由后勤和情报部门负责,经常和魏尔伦一起出外勤任务的兰堂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已经足够了。」 能让谍报人员混进来可不是什么轻松事。 知道兰堂的具体抵达时间,他就能反推出掌控这条通行路线的组织,进而打通更多有关欧洲的关系网,进一步了解魏尔伦的动向。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出于对前任搭档的拧巴情绪,谈判结束将要离开时,兰堂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做什么?」 「债务缠身。」 穆庭叶藏先是看了一眼中原中也,才去回答兰堂的问题。 法国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保险公司所在地,杀了他那么多合作商的魏尔伦,绝对会被保险调查员追到天涯海角。 在还清自己的债务之前,他都会被禁止出国。 按照他的估算,大约半年,魏尔伦就会抵达横滨。 不想让兰堂离开港口mafia,加入其他组织壮大他人势力的森鸥外和想要监督穆庭叶藏的兰堂,在这场交易中诡异的达成了合作。 最终定下来的是:兰堂不再负责任何对外行动,转而作为干部候补为港口mafia培养新人。 虽说近期招揽了不少成员,但中高管理层还是处于短缺状态。 谈判一结束,太宰治和兰堂就有了新任务,他们两个要尽快解决先代首领復活传闻。 前者极不情愿的顺走了爱丽丝一套蜡笔,后者则带走了那套茶具。 房间内仅剩下穆庭叶藏和捂着自己胳膊的中原中也。 第54页 第33章 虚妄与真实 目送两人离开的穆庭叶藏,褪下了那张虚假的笑脸。 平和的、不带有任何别样情绪的目光注视着中原中也,让他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在那柔和的眼神中,中原中也拉开右臂的衣袖,包裹在布料下的胳膊裸露在空气中,歪斜的刻痕像是寄生的藤,爬满了名为中原中也的山。 「关于这个,你知道多少。」 他的人生,不是从有记忆时开始的。 所谓的记忆更像是一把钥匙,在八年前的那一天将他的躯体带离黑暗,真正来到这个世界。 留给他的,只有胳膊上的这串编号。他一直努力劝说自己这是胎记的一种。 为了减少那些流言蜚语,中原中也一直穿着长袖,即便在最为炎热的夏天也不曾改变装束。 同他人起了斗争,不得不进行战斗时,他也会尽量避免使用双手,一个原因是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测,全部使用自己体内这份力量,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而另一个则是同敌人缠斗时会露出那串编号。 穆庭叶藏坐到中原中也身边,伸手拉下他的衣袖,仔细的避开那刀刻的痕迹,将那狰狞残酷的伤疤遮住,即便那已经不会再疼,「关于这串编号,我知道很多。」 「但你要先告诉我,在刚才的谈判中你学到了什么,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问题的答案。」 对于这个问题,中原中也脱口而出:「等价交换,双方受益。」随即沉默了下来。 这场交易如果实施,受益方只有自己,没有人会答应这样不公的交换。 在沉默中,穆庭叶藏突然歪头按了按自己的耳朵,似是被周围的头髮刺到了。 他犹豫片刻,组织了一番语言,用比较温和的方式说出:「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当年的大爆炸摧毁了那所实验室得所有电子备份,你能接触到的唯一资料封存在港口mafia,只有干部及其以上的人才有权利阅读。」 「我不会抛弃同伴!」 就算穆庭叶藏说的再委婉,也不难听出其中的招揽之意。 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中原中也主动或被动的同港口mafia对上的次数并不少,他清楚的知晓,港口mafia有多难缠,多冷漠。 他们招揽自己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可羊的其他人又该怎么办。 没了他的异能力,其他人只不过是普通人,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与机会,倘若同其他组织对上,只有被碾压的份。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跟我来。」不顾森鸥外在办公室里的劝阻,穆庭叶藏抬手摘掉耳内的通讯器,随手扔到地上。 重情义的人总是会第一时间暴露他们的弱点,比起威逼,更适合利诱。 先代首领在建造这五栋大楼的时候,使用了玻璃幕墙,晚年身体受损,又开始迷恋向上帝忏悔自己的罪恶,高层大部分墙面被嵌上了彩色玻璃画,这里是少有不被污染的地方。 站在玻璃墙前,穆庭叶藏伸手按在上面,小小的一个点,盖住了一座城市。 他侧身看向中原中也,「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学校。」 当年各大报社争先恐后的报导那座填海新城,不会有人不知道那个地方。中原中也心中有一个念头钻出,立马被他按的死死的,但不断瞥向穆庭叶藏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明年那里会开放范围招生。」穆庭叶藏的手跨过海湾,在空中搭起一座看不见的桥,桥的一侧在学校,另一侧在镭钵街,「专门招收需要教育的特定群体。」 前一段时间实验室传来了不少好消息,那瓶药剂里残留物的具体成分已经分析出来了。 针对这批疫苗的反释药剂也进入了临床试验阶段,顺利的话,会赶在下一批学生毕业之前研制成功。 注射疫苗的那一批人被相关人员盯得很紧,直接接触有些困难,但那些学校里的孩子就不一样了。 可以直接将反释药剂注射到那些学生体内,有了抗体,异能转移的成功率会直接降到零点。 他相信那群人知道怎么选。 至于代价,对他来说不足为惧。这是穆庭叶藏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感谢这个畸形的社会。 没了潜在的病毒威胁,那间学校的招生范围也可以适度放开。 隔海的专项教育十分适合这批在镭钵街长大的孩子,这几年的校园生活会掰断他们野蛮生长的思维,直到被教化成适合在社会生存的基石。 虽然在某些层面上这种措施扼杀了部分人的天赋,但总比整日担心会不会死去来的好。 在中原中也的视角,镭钵街的深坑,被遮的严严实实。这个需要教育的特定群体是谁,不言而喻。 「我……会加入港口mafia。」中原中也抬头盯着那片海域,海面的蓝顺着光折映在他的眼中,慢慢糅成一色。 见中原中也答应下来,穆庭叶藏按灭了一直在闪烁,频繁收到森鸥外简讯的手机,「现在去地下室找尾崎红叶,让她带你走入职手续。」 「对了。」压着门把手准备离开的穆庭叶藏转头,拇指不断在门把手上的花纹来回摩擦,过了好半晌才继续说道:「如果你还有时间,就去一趟首领办公室。如果他问起我,就说我……」 「算了。」穆庭叶藏摆摆手,「不用告诉他我去哪儿了。」 第55页 他一直怀疑森鸥外在找人復现β-∝疫苗,自己今天的行程还是不告诉他为好。 离开港口mafia时,穆庭叶藏特意去了一趟商场,从内到外全都换了一身新,就连手机都是新买的,绝对不会有任何乱七八糟的监视设备。 自从去了一趟高度育成高等学校,不少人都盯上了他。 让司机绕了好几圈,确保没有任何人跟踪,他才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栋普通的居民楼。 前一段时间,他想办法拿到了横滨市立医院的疫苗注射记录,里面有一则手写的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因为实习护士的错误操作,原本应该注射给大人的疫苗,用在了幼儿科的名为梦野久作的小患者身上。 据说当时负责注射的护士拿起消防斧冲进主任办公室,当场切断了对方气管,没等到进抢救室人就没了。 最终这件事被定义为实习护士不满医生的压迫而结案。 可穆庭叶藏总觉得不对劲,那个护士未免也太冲动了,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般。 站在医院登记的地址前,穆庭叶藏看着门前成堆的垃圾,时不时的还有不知名的虫子飞过,他有些怀疑,这里真的还有人住吗? 试探性的敲了敲门,下一秒他就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响。 对方的个子似乎不高,试了好多次才把门打开。 「爸爸妈妈,是你们回来找我了吗!」小小的一个,用力的抱着穆庭叶藏的腿,「我一直都没有从家里离开,我很听话的,下次出门能不能带着我一起。」 只是一瞬间,穆庭叶藏就猜到了眼前这个孩子的名字——梦野久作,那个被注射错疫苗的小患者。 虽然很残忍,但他不得不戳破幻想的泡沫,「我不是你爸爸。」 家庭教育十分合格的梦野久作,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迅速退到屋内,一个对他来说较为安全的环境。 但长期待在室内,除了丢垃圾就再也没有开过门的梦野久作十分珍惜这个同外人交流的机会。 他站在门后,留出一道小缝,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人。小心翼翼却又饱含期望的问:「那你是谁?」 他希望这个人是他父母的同事或者朋友,这样他就可以不再继续待在屋子里,能见到他们。 「我是你父母的……上司。」 梦野夫妇确实在他旗下的一家公司工作,只不过他通常只会同公司负责人会面。 硬要说自己是他们的上司,也没问题。 「那你能带我去见他们吗?」藏在门后的梦野久作显然没有被教会提防陌生人,又或者他实在是受够了一个人,哪怕对方是坏人也愿意跟着一起走。 没等穆庭叶藏回答,他就飞快的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从床上拿起一个看起来颇为诡异的玩偶,抱在怀里。 再次回到门口时,发现穆庭叶藏还在那里,他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穆庭叶藏才有机会认真的观察梦野久作,他现在的样子和疫苗注射证书的证件照有不小的差别。 纯黑的头髮有一半被白色侵占,正常的瞳孔也发生了变形,一个像是星星,另一个则像是圆月。 他希望这并不是他父母抛弃他的原因。 刚才趁着梦野久作去拿玩偶的时间,他透过门缝粗略观察了一番。 冰箱门外开,里面几乎没有留下什么食物,餐桌上还有几份速食的包装盒。开放式厨房有使用过的痕迹,但天然气的输送管已经被烧坏。 门外的垃圾袋印着附近便利店的名字,这一段时间,他应该就是靠这些东西维持生存。 第34章 不等价交换 对梦野久作的父母态度有所预料的穆庭叶藏提前让公司前台带着他去了会客厅,那里有提前让人准备的零食和玩具。 会客厅被占用后,公司负责人贡献了自己的办公室。 第一次面对领导的领导,让这对已经在公司连续主动加班一个月的夫妻感到不知所措。 「不用紧张。」坐在办公桌后的穆庭叶藏放下公司负责人提供的相关资料,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坐下来谈。」 「是。」梦野夫妇连忙鞠躬道谢,紧挨着彼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未知最是恐惧,即便被告知了不用紧张,夫妻俩还是免不了有些害怕。 「这一次找你们和工作上的事无关。」 听到和工作无关,他们紧绷的情绪松了一瞬,但穆庭叶藏下一句话直接将那根一直吊着他们的弦掐断了。 「主要是想和二位谈论一下久作那个孩子。」 「……久作,久作那孩子……很好。」梦野夫人的手无意识的抓攥着沙发的皮面,许久未仔细修剪过的指甲在上面抓住皱褶。 她的思绪不可抑制的回到在医院的那一天,那位医生身上的血像是源自自己的身体,明明没有任何伤口,她却感受到了血液流失所带来的冷痛。 这种十分明显的转移自己情绪的动作,在心理学上是谎言的前奏。 穆庭叶藏的目光略过两人,将他们的反应记在心中,「如果你们愿意,我会收养久作。」 父母真的会放心自己的孩子独自待在家中一个月吗? 他们虽然没有明确做出选择,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无论是门外的垃圾,还是空荡荡没有得到补充的冰箱都在告诉穆庭叶藏:他们想要抛弃梦野久作。 第56页 外在的改变不一定是根源,他相信一定还有其他深层面的原因。 「您……确定吗?」梦野夫人同丈夫对视一眼,眼中的欢喜快要跃出。 自从那一天后,他们的孩子就变成了一个怪物,也是因此,他们宁愿选择在公司加班,也不愿回到那个地方。 想到些什么的梦野夫人拽着丈夫的外衣,对着穆庭叶藏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非常抱歉,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请便。」穆庭叶藏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二十分钟可以吗?」 不是他不想给出更多的时间,今日的行程已经被安排的足够满,二十分钟已经是他能给出最大范围。 「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了。」梦野夫妇尽可能的维持着基础的社交礼仪同穆庭叶藏道谢。 离开办公室的穆庭叶□□自一人站在会客厅外,隔着玻璃墙,看着前台小姐哄着梦野久作玩游戏。 突然多出的阴影吸引了梦野久作的注意力,他从玩具堆里抬起头,看见阴影的主人是穆庭叶藏后,立即丢下了所有的玩具,只抱着他从家里带来的那个古怪玩偶,像上一次一样踮着脚给穆庭叶藏开门,装着星星的眼睛充斥着喜悦,「我可以去见我的爸爸妈妈了吗?」 「暂时还不行哦。」在和江户川乱步以及太宰治生活过一段时间后,穆庭叶藏充分掌握了同幼儿交流的技巧,他蹲下身,平视梦野久作,「我给你父母派了一份非常艰难的任务,需要他们去很远的地方完成,会花很多时间,他们正在考虑要不要去。」 梦野久作看起来有些沮丧,低头盯着鞋子附近的地板,「一定要去吗?不可以留下来吗?」 「他们也捨不得久作,但任务完成后他们会有很多奖金,多到可以一辈子不工作永远和久作待在一起。」 有时候一个谎言,可以遮盖黑暗的真相,而穆庭叶藏精于此道,从小便是如此。 「如果,我是说如果。」梦野久作抬起头,鼓足勇气问道:「我的爸爸妈妈真的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雏鸟会将啄开蛋壳后见到的第一只动物视为自己的亲人,那一个月的独自生活让梦野久作也有了部分动物的习性,他不可抑制的想要依赖这敲响大门的穆庭叶藏。 「可以。」他不会拒绝这个无伤大雅甚至本就在自己计划内的小要求。 二十分钟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一次穆庭叶藏选择带着梦野久作一起去了办公室。 在看到许久未见的父母时,梦野久作并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而是抓着穆庭叶藏的手,躲在他的背后,像是在门后偷偷看穆庭叶藏一样看着他的父母。 「久作!」梦野夫人的嗓音骤然提高,把梦野久作吓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后,梦野夫人放柔了声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不要牵穆庭先生的手,会让他感到难办的,到妈妈这里来。」 「……不要。」躲在穆庭叶藏身后的梦野久作松开了握着的手,但依旧死死的拽着他的衣摆,无论梦野夫人怎么劝说,都不肯离开。 这下穆庭叶藏更加确定梦野久作身上一定有其他的秘密,这才是他的父母避如蛇蝎的真正原因。 「没关系。」穆庭叶藏安抚性的拍了拍梦野久作的肩膀,用零食分散他的注意力,「等一会儿我们去买冰淇淋,摞的高高的,让其他的小朋友都羡慕,好不好?」 在这一过程中,他发现在自己触碰到梦野久作时,他的父母总是格外紧张。 那位护士也是在触碰过梦野久作之后才突然愤起砍伤了医生,会是巧合吗? 「这孩子平日里被宠的太过了。」梦野夫人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最后只得让丈夫带着他先出去,自己继续同穆庭叶藏交涉。 她从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监控,监控是直接从医院下载的,他们花了大价钱销毁了所有备份,这是最后一份记录了。 视频并不长,只有三分钟多一点,里面详细记录了那位护士的行事经过。 一开始很正常,她按照流程消毒,推进药剂。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在梦野久作因为疼痛下意识的撕扯手里的玩偶时,那位护士裸露在外的四肢突然浮现出类似抓痕的红色斑驳,对着虚空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事物,慌忙丢下还未注射完的疫苗,急匆匆的离开。 监控中她快步来到维修间门口,拿出消防斧,在前往医生办公室的路上,时不时的还会回头看一眼,每回头一次,她的速度就要快上几分,最终在医生的办公室门口站定。 为了病人的隐私,医生的办公室并不会安装监控,此后视频的视角就全是背影,那也能明确地看出护士愣了一瞬间,似乎是在惊讶,随后才用力挥起斧子。 鲜血飞溅到墙面,结束了一位医生的生命,也是视频的结束。 「您看到了吧。」梦野夫人收回手机,袒露深埋心中的秘密,让这具躯体久违的感到轻松,「久作他……是一个有潜在威胁的存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身边的人造成伤害。」 「即便如此,您还愿意带走他吗?」 若对方是个普通人,他们早就在对方提出收养时就会答应,但穆庭叶藏的一句话能决定很多事。 第57页 万一没有在事先完全告知,说不定会对以后的生活造成影响,她不敢赌。 「我告诉他你们有一项工作,需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穆庭叶藏对着梦野夫人伸出手,「作为交换的条件,那份视频必须交由我保管。」 人心,最是难以揣测,哪怕梦野久作的父母不会用这段视频来做什么,也难免会有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 小孩子嘛,只要好好长大就可以了,剩下的是他们大人该操心的事。 顺利的拿到视频后,梦野夫人结结巴巴的按照穆庭叶教的话术去欺骗她的孩子。 真正的欺诈者正在给人事部和财务部发邮件,一则是梦野夫妇的调岗通知,这两人不能继续在横滨待下去了,不过可以去总部东京继续工作,那里还有一部分企业留存。另一则是给前台小姐的经济补偿。 现在基本上可以判定,梦野久作是被β-∝疫苗激发能力的异能力者。 无论他的异能力是否为接触式触发,前台小姐在这段时间内都有受到伤害的可能,不能因为对方并没有受到实际伤害就忽视这部分风险。 发完邮件后,穆庭叶藏就看到梦野夫妇站在梦野久作身后,彼此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似乎是被家长教育过,在看到穆庭叶藏出来时,梦野久作将自己的手藏在玩偶后面,一点都没有露出来。 两人脸上挂着虚假的,如释重负的微笑,真心实意的说道:「穆庭先生,在我们出差的这段时间,久作就拜託您了。」 「走吧。」穆庭叶藏主动牵起了梦野久作的手,将另外两人忽视了个彻底,「我们去买冰淇淋。」 既然可以把孩子当做可供交易的物品,那便丧失了为人父母的资格。 在穆庭叶藏发邮件的这段时间,他并不清楚那对父母说了些什么,但在看到梦野久作挣开他的手,又悄悄地拽住他的袖口时,他确定,那两位并没有完全复述他的话。 他并不喜欢和言而无信的人合作,有些浆果也并不似外表那般甜美,真正咬下去之前,谁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毒。 穆庭叶藏低头,依照记忆看了一眼梦野久作的方向,单手别扭的将另一只衣袖往外扯了扯,好去盖住他胳膊上的异常痕迹。 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刻,穆庭叶藏一点点的带着梦野久作挪到了盲道,按照来时的记忆,踩着凸起的砖块,速度缓慢的来到了冰激凌店铺前。 这间公司是随着战后重建风潮而建立的,当时周围空了一大片土地,穆庭叶藏干脆一起买了下来,当做员工福利建设,开设了一些基础服务站点,用以满足员工需求。 只要是正式入职的员工,都可以享受优惠,但某个不在员工登记表上的人必须全额付款。 在梦野久作踮着脚点了一份超豪华版的冰淇淋时,他想到了家里的另外几个孩子,乱步爱吃甜的,对草莓有一定程度的偏爱。 可晶子、太宰和中也喜欢什么味道? 犹豫了半天,完全看不到口味单的穆庭叶藏干脆每样都来了三个,草莓味多买了一个。 问过店员后,对方表示加钱就可以提供配送服务。 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去见乱步,他一定能看出来自己的异常,只能麻烦店员跑一趟。 至于其他吃不下的,交给爱丽丝好了。 反正她是异能力体,不用担心吃多了会着凉,就是有些辛苦森鸥外。 身为人形异能力,爱丽丝虽然可以正常进食,但并不能像人类一样消化。 由她吃进去的食物会转化为同等的能量,累积在森鸥外体内,与谢野晶子不止一次的羡慕过这个特殊能力。 这就是为什么森鸥外总是限制爱丽丝吃甜品。 从钱包里抽了几张能够覆盖帐单的纸币,不想暴露的穆庭叶藏大方的表示不用找零。 压在柜面的手感知着寒气的方向,十分顺利提起打包袋,没有一个人看出他的异常。 回去的路上有司机,港口mafia的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即便多带了一个人也完全不会有问题。 踩在地板上,穆庭叶藏还有闲心分辨其他人的脚步声。 尾崎红叶总是穿着和服,所以步子不能迈的太大,偶尔还会蹭到布料,她的脚步声轻而密。 有两道声音明显乱了不少,似乎是因为遇到对方而感到不爽,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穆庭叶藏拎起打包袋,「太宰,我给你买了冰激凌。」 「都是给我的?」 看着那像是打劫店铺的份量,太宰治有些怀疑。 在太宰治接过打包袋时,穆庭叶藏装作无意的蹭了一下他的手指,一直浮现在他眼前的事物逐渐散去,恢復正常后,他在心中默默的道了声谢。 「当然不是,还有中也的那一份。」穆庭叶藏配合着拆开包装,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口味,干脆都买了一份。」 弄不清小辈喜欢吃什么,简直是奇耻大辱。 视线正常后,穆庭叶藏第一时间给福泽谕吉发了信息,大致内容就是那一大盒冰激凌让与谢野晶子选一份喜欢的,剩下的随他处理。 先不说侦探社那边是如何斗智斗勇。 看着相互争论自己选的味道最好吃的两人,被吵到头大的穆庭叶藏从盒子里分别找出那两个口味,一手一个塞两人嘴里,用物理手段让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第58页 站在几人中间的梦野久作好奇的抬头看着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多声音了。 尾崎红叶则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梦野久作身后,单手抚上了伞柄。在看到穆庭叶藏摇头后,她才放松戒备。 剩下的那些被他连同盒子一起递给了森鸥外,半天蹦出两个字,「加油。」 「没了?」接过盒子的森鸥外有些嫌弃,他并不爱吃这些东西,反倒是和穆庭叶藏性格重合度极高的爱丽丝爱吃这些甜食。 「不准备把他也送去学校?」森鸥外显然没有忘记穆庭叶藏将太宰治送到学校致使他无人可用的情形。 「外面要乱起来了,近期还是不要出去的好。」穆庭叶藏担忧的看向窗外,市场上有人正在大肆出售高档古董,据说是为了给某个富豪续命。 「今晚别把工作推给我。」收回目光后,他看了一眼森鸥外,又看向还在争论的两人,「太宰治你也一样。」 回来路上浪费了太多时间,真希望还来得及。 第35章 五千亿赌约 就算是去掉了森鸥外和太宰治的那部分工作,耽误太多时间的穆庭叶藏还是没能及时赴约。 秉持着契约精神,他依旧走进了那间漆黑的房间,摸索着靠门的墙壁打开了灯。 漆黑的环境削弱了眼睛的作用,但会进一步放大其他的感官,穆庭叶藏的脚步声,转动门把手发出的声响,全都落到了涩泽龙彦的耳中。 在灯亮起时,他露出一个微笑,「老师,我等你很久了。」 人在某一特定环境中待上一段时间,部分习性会逐渐向动物靠拢。 骤然变亮的房间,让涩泽龙彦的瞳孔向内勐缩,像极了锁定猎物的捕食者。 已经迟到半个多小时的穆庭叶藏,丝毫没有被盯上的自觉,动作极其自然的坐在涩泽龙彦对面,「为什么这么做?」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精心打理过的白色长髮随着涩泽龙彦的动作被带起,似是从刚才的话中感受到了愉悦,赤色的眼眸眯起,「只需要花一点小钱,就可以在横滨这片海域掀起一场风暴,而站在岸上的人,被称之为上帝。」 自诩为上帝的涩泽龙彦半托着下巴,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这位并没有见过几次面的私人教师,最终将视线停留在穆庭叶的眼睛上。 瞳内的蓝色分布毫无规律,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随意泼洒在眼内,他开口道:「你的眼睛是你身上唯一的败笔,老师。」 穆庭叶藏的眼睛就和出厂时就存在划痕的瓷器一样,註定是要被当成劣等品处理掉。 真是可惜,唯一算得上是艺术品的存在有了划痕,那就没有继续收藏的价值了。 虽说称唿着老师,但涩泽龙彦口中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 同样并不需要这份尊敬的穆庭叶藏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那换成其他的怎么样?」灯光下,密封袋里的东西折射出各异的光彩,「例如——宝石。」 这是近期在市场伴随着神秘富豪命不久矣谣言而流通的裸石,只经过了简单的切割。 虽然品相不错,但ct太低,又未经过精细的设计加工,就算卖出去也不会有太多收益。 倘若真的缺钱,比起变卖裸石,更应该优先变卖那些名家设计,有歷史故事来衬托的作品。 那些东西才好变卖,顺着这条并不符合处理财产规律的传言,穆庭叶藏查到了自己的好学生这里。 手里的宝石隔着塑料膜依旧不掩饰自己的光泽,其中混有一颗红色方形的尖晶石。 这个颜色既非喜庆的红,也非热烈的红,甚至不是鲜血的红,而是带着一丝糜烂的粉色的、仿佛在扭曲蠕动着的猩红。 这让穆庭叶藏想起了那位新来的干部a,对方似乎知晓是自己给森鸥外出的主意拿下了他的部分渠道,见到他时总爱刺上两句。 他的用词和他的行事风格一样令人难以启齿,看着这颗宝石,穆庭叶藏皱起眉头,甩手扔到了桌上。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拿过密封袋的涩泽龙彦从中挑出两颗品相最好的蓝宝石,在穆庭叶藏的眼眶附近比了比,似乎真的在考虑将那双眼睛换成自己手里的高级货。 只不过那对大小相符的宝石颜色并不一致,就算换上去也不会好太多。涩泽龙彦心中暗道一声可惜,随手将它们扔到了早已凉透得茶水中。 硬度极高的石头撞在杯沿上,直到溺亡杯底,它们发出的声响也没能引起两人的任何注意。 「老师,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找到新乐趣的涩泽龙彦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穆庭叶藏身上。 身为涩泽家铁板钉钉的继承人,从小就没有什么人忤逆他的意志,这造就了涩泽龙彦自傲的底色。 这种自傲在异能力初显,又被官方重视时达到了巅峰。 为了他的教育,各界人士送来了数不清的,大众口中所谓的人才,只可惜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待的长久。 唯一的变数是穆庭叶藏,他先是拒绝,随后才同意。 就算来教导,也不过是敷衍了事,每次在这里坐上一会儿,喝一杯茶就离开了,有时甚至不会过来。 这让涩泽龙彦对自己的新老师产生了好奇,于是他开始调查穆庭叶藏。 第59页 幼年担责,将已经没落的穆庭家硬生生经营到顶尖行列,几乎以一人之力担起了战争失败的责任,在铺天盖地的谩骂中将产业逐渐向横滨转移,甚至收养了几个孩子,让他们去学校。 无论怎样涩泽龙彦都看不透他的新老师想要做些什么。 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主动去询问,于是他耍了个小花招,好让穆庭叶藏主动来找他。 涩泽龙彦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低声笑着打了个手势,「五千亿。」 「就赌横滨能否从这场风暴中生存。」 「好啊。」穆庭叶藏笑着在心中将涩泽龙彦之前的老师骂了个遍,他们都教了什么东西! 「既然是赌约,就没有单方押注的理由。」努力平復心情的穆庭叶藏,在涩泽龙彦的未来教育中增设了一门思想课程,「三个月内风波平息,你就要帮我一个小忙,倘若依旧混乱,我会替你洗清罪名。」 五千亿的金额绝对足够那几个大家族给涩泽龙彦安上扰乱市场和内幕交易的罪名。年轻人做事总爱不考虑后果。 他的实验室仅凭一些残留物都能復现β-∝疫苗,集结来更多专向人才的高层手里肯定也能继续实施这个计划。 这种几乎无害的疫苗也不会有大规模的反对,比起这个疫苗,更应该揭露的是第七所的秘密实验。 只有引起大规模的民众反感,才能增加计划实施的阻力。 这事正适合涩泽龙彦。 心中忧虑的两件事被一次性解决,穆庭叶藏的心情好了不少,装作随意的同涩泽龙彦攀谈,「我比较好奇一件事,是什么促使你选择了横滨。」 人在选择一个地点或毫无利益可言的方案时总会掺杂强烈的个人主义色彩,穆庭叶藏并不认为自己重要到能左右五千亿的动向。 「管理松懈,监管困难,黑恶势力丛生……」涩泽龙彦伸手沾了些已经彻底冷掉的茶水,在桌面上涂抹,「我的管理学学的还算不错。」 穆庭叶藏分神看向涩泽龙彦在桌面上用茶水画出的图样——是一只老鼠。 通过兰堂给出的具体时间,穆庭叶藏反向渗透了几条欧洲的信息网,其中死屋之鼠被提及得概率格外的高。 他们也来横滨了? 至今没搞透横滨这片土地到底在隐藏什么秘密的穆庭叶藏疲惫的闭上双眼,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可能,却都在最后一步被堵死。 这些组织到底在争抢什么? 将乱成一团的思绪丢到角落,穆庭叶藏睁开眼,身边早已没了涩泽龙彦的身影。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条压着两颗蓝色宝石的波洛领带,上面还带着暗色的水痕。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从哪里捞出来的。 穆庭叶藏嘆了口气,勉为其难的带着那条差点成为自己一部分的领带一同离开。 白日里还在忧心江户川乱步会感到不安的穆庭叶藏完全忘记自己晚上是要回家的,而江户川乱步就住在他隔壁。 打开灯就看见了坐在鞋柜上的人,穆庭叶藏十分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他特意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觉得江户川乱步已经睡了才回来,没想到对方铁了心要等他,早知道就早点回来了。 「乱步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跳下鞋柜的江户川乱步拉着穆庭叶藏手,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伤口后,别着脸,抱起胳膊哼了一声。无论怎么哄都不再多说一个字。 「对不起,乱步。」穆庭叶藏试探性的拉起江户川乱步的手,见没有被甩开,带着他一起到沙发坐下,「今天让你担心了。」 「哼!」江户川乱步的回应依旧简短 别以为不来见面他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家店在侦探社附近也有分店,但他从没见过那个店员,袋子里放的干冰数量也很多。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穆庭叶藏今天去了比较远的地方,还带着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孩子,给对方买冰激凌的时候,顺带想起了他。 这些并不是江户川乱步生气的主要原因,早在知晓太宰治的存在时,他就知道,穆庭叶藏收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江户川乱步生气的地方在于穆庭叶藏不来见他。 为什么不来见他? 因为穆庭叶藏怕他看出来什么。 在拿到冰激凌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就推测出穆庭叶藏的身体出了问题,一反常态的积极处理社内工作,早早的回家等人。 他不想看到自己找的家人受伤。 「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伸手把江户川乱步抱在怀里,穆庭叶藏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 被人关心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第36章 跟踪他? 这几日的穆庭叶藏很烦躁,他的海外帐户有源源不断的钱打进来,来源只有一个——安盛,那个总部位于法国的保险公司。 这意味着魏尔伦已经快要还清欠款,比他预期的时间要快上不少。 部分国际结算的期限长达月余,他们的会面该提前了。 除了魏尔伦,涩泽龙彦那边也要时刻注意。 任何资金在流入市场之前都要在各大公司过上一手,这些富商政要是最合适的名目转换机。 五千亿这么庞大的资金更是离不开他们。 第60页 不得不说涩泽龙彦的时间点选的极好,近期并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没有人结婚、没有人出生、也没有人要过生日。 这也就意味着穆庭叶藏没办法通过公开渠道获取那些不正常的资金流向。 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举办商业交流会,从那些牙关的比门缝还紧的合作伙伴嘴里抠消息。 还要时不时的盯一下实验室的进度,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 三个小时前,在前段时间应下来的拍卖会里,他和太宰治分别拍下了一份藏品。 太宰治一眼相中了一枚异形切绿松石胸针。 设计师以自然为灵感,柔韧饱满的银色麦穗嵌着碎钻缠绕在这颗不规则的石头上。 作为第一件拍品,它的初始价格并不贵,也没有什么人竞争,太宰治用一个近乎低廉的价格拿到了这枚胸针。 与之同行的穆庭叶藏则经过多番竞价,拍下了argyle violet。 这颗自阿盖尔矿场发现的紫罗兰钻石经过多次切割、打磨和展览,从9.17ct的不规则原石缩减到2.83ct。 即便这样,它依旧是世界上最耀眼的紫罗兰,这种级别的宝石只会在各大招标会和博物馆的展览上出现。 而在会场上看到argyle violet ,是穆庭叶藏在青森的画展上同合作商交易的条件之一。 原本这场拍卖会他并不打算亲自来,准备让助理做个样子,但在看到邀请函后,太宰治闹着要去,穆庭叶藏并不认为自己的助理能拦住太宰治的胡天作地,只好也跟着一起去。 在港口mafia的地下停车场里,太宰治借着那微弱的灯光,将手里的胸针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本就在一众闪亮珠宝中不甚显眼的绿松石愈发暗淡,只是片刻就让人失了兴趣。 一直走在前面的太宰治突然回头站定,手里拿着胸针对着同样停下来的穆庭叶藏比了比。 鸢色的眼里满是认真,缠着绷带的手腕不断变换位置。 得益于他良好的记忆力和穆庭叶藏身上那即便在昏暗环境中依旧闪着光的贝母纽扣,那枚胸针最终别在了穆庭叶藏的左边的衣领,卡在衬衫的一二枚纽扣之间。 别好胸针后,太宰治往后稍退了一些,站在电梯口注视着穆庭叶藏,紧抿着唇,良久才开口,「祝你好运。」 「……我会的。」穆庭叶藏神情滞了一瞬。 太宰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看着眼前有些单薄的背影,穆庭叶藏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中原中也,听说他加入了旗会。 想要太宰治同这个世界多接触的穆庭叶藏说道:「交几个朋友吧,太宰。」 「不要。」 似乎是不想回答原因,太宰治走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将穆庭叶藏一个人落在后面。 预想之中的回答。 看着太宰治上楼后直奔他的办公室,穆庭叶藏无奈的跟了上去。 那间办公室的钥匙只有自己和森鸥外有,为了不让门锁再次被撬,最好在某人动手之前,主动把人带进去。 进门的太宰治熟练的仰躺在沙发上,按照上次的记忆,从沙发缝里掏出那本《完全自杀手册》,开始在心里安排费奥多尔的第十三种死亡方式。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穆庭叶藏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空白信封,在纸上写着什么。 黑色的墨水在纸张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字迹,水色晕开,将不确定的未来一併染黑。 不知过了多久,待穆庭叶藏写完了所有的信件时,太宰治的双手早已支持不住书本的重量。 右手垂在地面,左手顽固的捏着书页边角,红色的封面压在他的脸上,让穿着一身黑的太宰治看起来热闹了不少。 穆庭叶藏耐心的等待每一个字符晾干,而后将这些字符摺叠,塞进那六个信封,仔细封好。 为了避免工作上的延误,再加上他这里从不会有什么重要文件,只要穆庭叶藏在附近,他的办公室都处于四敞大开的状态。 写完信的后,穆庭叶藏习惯性的看向门外,揉着有些酸疼的手腕,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写过这么多字了。 四处打量的目光撞上了同色系的眼珠,中原中也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手里还捏着一张相纸。 想到躺在沙发上的太宰治,穆庭叶藏放低了声音,对着门外的中原中也招了招手去,「快进来。」 前一段时间森鸥外打着工作转移的口号,将太宰治谈下来的宝石走私线交给了中原中也。 作为元素在时间的积压下形成的靓丽色彩,这些带有颜色石头被人们用金钱追捧,而大部分的金钱背后都带有暴力的影子。 比起太宰治,中原中也确实要更适合这份工作。 至于代价嘛,是私人时间的不断消失。 听到穆庭叶藏叫了自己,在门口徘徊多时的中原中也带着那张相片走了进来,顺带关上了门。 今早他从钢琴家那里拿到了一张相片,是他幼年时期同另一个陌生人的合照。 光影的偏移遮住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脸,仅仅能推测出这是镭钵街附近的沙滩。 虽然相片上的灿烂笑容已经不会再中原中也的脸上出现,但他能确定,那就是自己。 过去的自己。 找出那个男人的具体信息,对他来说很重要。 按理说这种信息不应该拿给穆庭叶藏看,但在得知钢琴家受了首领的命令一直在监视自己后,他犹豫了。 第61页 他不确定现在还能去找谁,无意识的在港口mafia各个楼层乱走,最终停留在了穆庭叶藏的办公室门口。 这个不必依附讨好港口mafia任何人,并知晓他真正身世的人,成了最好的选择。 至于沙发上那一长条人,直接被中原中也忽略了。 「今早旗……」想起穆庭叶藏因钢琴家制造假/钞、扰乱市场而生出的排斥,中原中也紧急换了个称唿,「我的一个朋友给了我这张相片。」 接过相片的穆庭叶藏仔细的分辨着,在脑海中和自己看过的资料一一对比,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它并不在你想要看的资料里。」 出乎预料的答案令中原中也发出疑惑,「啊?」 他当然知道这个不在港口mafia的资料里,要不然钢琴家也拿不到…… 等等,中原中也看向穆庭叶藏的目光满是探究。 「就是你想的那样。」穆庭叶藏笑着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 那张照片不在港口mafia的资料库里,顺着这条线查就不会违反规定。 他一直不理解森鸥外的做法,离开家庭太久的孩子是没办法对那个名为家的地方产生眷恋情绪的。 在中原中也出现在镭钵街的那一刻,他的未来就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下了根。 贸然离开,受伤的只会是他自己。 这种试探根本没有必要,用金钱试探或被试探过许多次的穆庭叶藏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中原中也不确定的问:「你支持我?」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压住领结下森鸥外重新放上去的监听器,穆庭叶藏推着中原中也的背往外走,「我可什么都没说。」 客人离开后,一直瘫在沙发上的太宰治把书拉了下来,露出一双眼睛。闷着嗓音,混着印刷的油墨味说道:「跟踪他?」 「当然。」 今早,名为亚当·弗兰肯斯坦的机械刑警随着在郊区坠落的客机入境,作为搜查魏尔伦的先锋队,他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不确定魏尔伦会先找中原中也还是他,只能做两手准备。 魏尔伦的入境绝不会像亚当那样大张旗鼓,他明面上的身份也不能用。偷渡的绝大部分手段又掌握在港口mafia的手里,得到他的下落比猜测他的目的要更为简单。 「离开时记得锁门。」穆庭叶藏将钥匙和一封信放在太宰治的大衣口袋里,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别提前偷看。 太宰治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从沙发上起来,灵巧的手指沿着封口小心翼翼的拆开,轻飘飘的信封里只有短短四个字:[不准偷看!] 离开办公室的穆庭叶藏去找了森鸥外,手里带着那六封信,全都是空白的封面,没有地址,也没有署名。 「全都给我?」看着穆庭叶藏手里的东西,全程参与计划的森鸥外皱起眉,他总感觉穆庭叶藏瞒了他什么。 「会给你劳务费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穆庭叶藏笑得极为苦涩。他放下那几封信,握住森鸥外的手,「如果我……」 「算了。」穆庭叶藏松开手,转身时借着余光看了一眼森鸥外,「我有个礼物想要送给你,顺利的话,今晚就能到。」 不顺利的话…… 或许永远到不了。 第37章 暗杀名单与银行卡 作为集团的实际负责人,穆庭叶藏比大多数人的想像还要忙。 前段时间近乎疯狂的参加交流会的弊端微露。 一项活动的举办决不是靠几个人一张嘴就能完成的家家酒,资源信息的互换和借用总是要倒贴点什么。 交流会上欠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又是一场宴会的末尾,泳池里的漂浮着长短不一的彩带,烘托氛围的灯光集中在某几处。 穿着礼服的穆庭叶藏坐在露台上,倒了两杯rose 插mpagne,桃红色的酒液不知道混了多少种红葡萄。 在这场结束的晚宴,处处透着华丽的疲倦。 租下的别墅在郊区,周围人烟稀少,就算闹出大动静也不会被立即发现。 是一个适合暗杀的好地方。 魏尔伦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抵达的横滨。 落地的第一时间,他没去找中原中也,反倒想办法拿到了宴会的邀请函,混在人群中看着穆庭叶藏谈笑风生。 直到晚宴落幕,该走的人都离开了,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他和穆庭叶藏两个人。 站在喷泉旁的欧洲面孔格外显眼,穆庭叶藏的胳膊随意的搭在露台的围栏上,冲着下面动了动手腕。 晶莹的酒水随着晃动爬上玻璃壁,很快又因重力的作用滑下,留下一道道琥珀色的痕迹。 「来喝一杯吗?我特意从法国带的。」 出于好奇,魏尔伦来到了露台,坐在那穆庭叶藏的对面。 至于那杯酒,他没动。 精通各种暗杀方法的魏尔伦至少能找出四五种不被察觉的药剂和方法,只需要一丁点的摄入量,就可以让对方离开此方世间。 身为组织培养的暗杀工具,即便已经有了独立的人格自由,魏尔伦还是下意识的观察并分析着周围环境。 在宴会还未结束时,他就将附近的监控探头翻了个遍。 整体来说,安保系数极低。 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穆庭叶藏,不留下一点痕迹。 第62页 但在对方死亡之前,他并不介意浪费点时间来听这位在他暗杀名单第一名的遗言。 口袋里的白桦十字架随着动作抵在魏尔伦的腰间,那长满眼睛的树干忍不住的想要窥探这个世界。 「你想和我谈条件。」魏尔伦看向穆庭叶藏,更为准确的是看向穆庭叶藏手边的带着他的假名与照片的入境记录。 他嗤笑一声,满是不屑,「就凭这个?」 这次前往横滨,他只隐瞒了法国的情报组织,要是穆庭叶藏手里什么都没有,他反倒要怀疑。 「当然不止这些。」即开即饮的香槟向外散着果香,穆庭叶藏稍微抿了一口,薄荷的微妙口感在味蕾上炸开,这一刻他很确定自己不会喜欢这款酒。 正在思索要不要换一瓶路易王妃的穆庭叶藏歪了歪头,放下酒杯,从搭放在围栏上的西装外套下拿出一份资料,调整好方向,送到对面,「魏尔伦先生,接委託吗?」 第一次接到死亡名单上的人发出的邀请,魏尔伦迟疑的看向那份资料。 孤身斡旋于三个组织,还能抽时间把他拦在法国,临死前还想着给他发委託。 不可否认的是,他对这个刚刚见面的普通人提起了兴趣。 沉默的读完那份文件,魏尔伦支配异能将它们撕成碎屑,随着毫无缘由的一阵风,散到各处。 在最后一片碎屑落地之前,魏尔伦的手掐上了穆庭叶藏的脖颈,拇指扣在盖着颈动脉的皮肤,流于表面的淡然褪去,就连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关于那场实验,你知道多少。」 「咳咳……」穆庭叶藏向后仰着身体,将唿吸的节奏上调,努力让自己在氧气缺少的现状中正常对话。他比了一个手势,「比你多一点。」 「我有些好奇,你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魏尔伦来横滨的目的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带走中原中也,这是他许多年前的任务。 来找自己是为了报復自己将他困在法国。 刚才被撕碎的那份资料是信息部加急解密出来的,有关于那份实验记录单记录员的资料。 对方将自己的信息销毁的很彻底,明面上能查到的只留下几张照片和一个名为n的代号。 可魏尔伦在看过对方的资料后将它销毁了。 如果他真的只是单纯想要完成任务的话,只要杀了自己,带走中原中也就足够了。 针对n的计划,完全没有必要,只会增加计划的完成难度。 但现在魏尔伦表现出了强烈的、不符合预期的情绪。 这只能说明一点,他别有所图。 唿吸勉强算得上是顺畅的穆庭叶藏垂眸遮住眼中的深思,敷衍的往下拽着魏尔伦的手。 他本以为对方会将自己的手拧断,但出乎预料的是,魏尔伦顺着他的力道松开了对自己的钳制。 随着对咽喉压迫的消失,大面积的氧气迅速钻进肺里,穆庭叶藏被刺激的躬起身体,左衣领的胸针也跟着一起晃动。 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魏尔伦在注意到那枚绿松石后,用不带有一丝情感的声音说道:「你的运气确实不错。」 本来该死的灵魂在临终前吐出的罪恶,足以延缓他下地狱的时间。 「我也这么觉得。」重获自由的穆庭叶藏扯开领带,将那杯不符合自己品味的香槟一饮而尽。 庆祝总是要来点酒的,只可惜不怎么好喝。 酒液划过肿胀的喉咙,像是扎进了细小的短针,有些刺痛。 放下酒杯,穿好外套的穆庭叶藏再次对魏尔伦发出邀请,「有兴趣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报出一个地址后,魏尔伦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将临时合作对象一个人留在露台。 三十分钟后,重返旧地的魏尔伦站在围栏上,低头俯视着穆庭叶藏,似乎是在思考。抬起的手略过肩膀后颈,最终採取了经常同前任搭档使用的方式。 在穆庭叶藏惊讶的目光中,魏尔伦伸手揽着他的腰,操纵异能带着他去往目的地。 魏尔伦的速度很快,强烈的风和快速移动的建筑物让穆庭叶藏完全分不清对方要带自己去哪里,只能根据越来越少的灯光和建筑推测,自己似乎被带到了在建设区。 在脚底沾到实物的那一瞬间,穆庭叶藏默默地往外挪了挪,稍微和魏尔伦之间有了点距离。 本来想走远一些的,但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塔式起重机的平衡臂上。低头看了一眼,穆庭叶藏默默估算着自己和地面的距离。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从这个高度摔下去,绝对死定了。 暂时不想以如此潦草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的穆庭叶藏真心实意的向魏尔伦建议:「下次带人来这么高的地方之前,记得打招唿。」 「抱歉。」看似接受了这条建议的魏尔伦往外走了一步,利用重力,好让自己能在虚空站立,极为绅士的弯腰行礼,将路让给穆庭叶藏「请。」 说是路也不尽然,那只不过是被以稳定性着称的三角形搭建的钢铁骨架,透过那镂空的金属往下,还能看到安全第一的标识。 这个高度感受到的风要比地面快很多,穆庭叶藏低头,寻找每一个看起来要更为坚固的节点,踩着安全第一的标识进行要被安全员骂上三天的操作,来到n的面前。 为了避免自己被n拽下去,穆庭叶藏和他的距离差不多有三米远。 第63页 魏尔伦就跟在身后,说不清是保护还是监视。 看着蹲坐在平衡臂另一端的n,穆庭叶藏将会谈地点突然改变的不耐压下,愈发疼痛的咽喉让他的声音低哑了不少。 他一个个报出n的信息,「村濑迁,代号n。」 「在大学和研究生期间专攻生物学方向,同时拿下人类学学位,博士毕业后突然转向病毒研究,在第七所成立前的一个月,主动抹除了自己的个人信息。」 作为媒体的宠儿,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穆庭叶藏。 即便是久居地下实验室的村濑迁,也见过他的脸,特别是在不死军团计划通过后,实验室提及这个名字的频次也高了不少。 村濑迁恶趣味的想:或许穆庭叶藏还不知道,他在战后交出的产业,其中的大半利润都流入了他的实验室。 真想说出来看看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顾及着一旁魏尔伦的能力,村濑迁并不想第二次被人揪起来扔到一个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地方,只得遗憾排除这个想法。 抬头看着穆庭叶藏,背对光的位置让村濑迁只能看到一个模煳的轮廓。 他问道:「你是怎么查到这些的?」 明快不少的声音透露出研究员的探索欲。 在加入七日计划之前,他主动销毁了自己的资料。 户籍、学籍、体检报告、出生证明、身份信息…… 只要和他的名字沾边的东西都被抹除,见过他的人也被异能消掉了相关记忆。留下的只有n这个代号。 村濑迁把活生生的自己,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如同一个幽灵,守着实验室。 他很好奇,到底是漏掉了什么,才让穆庭叶藏抓住了尾巴,找到了自己。 「银行卡。」穆庭叶藏疲惫的揉着眼周的穴位,「我根据已有的资料对比了所有的交易信息。」 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的盯着村濑迁,那个工作量,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大部分信息都没问题,再排除掉部分特殊帐户后,有几笔交易很特殊。」 「明明註册的身份信息是一位普通的上班族,但消费记录却频繁的出现在高校附近。」 简直就是把我有问题写在了脸上。 「原来是这个。」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因为一张银行卡暴露了行踪,村濑迁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还以为穆庭叶藏在港口mafia待久了,也学会了他们那套野蛮行为。 第38章 礼物 近百米高空颳起的风足够将穆庭叶藏的理智唤回,压下酒精带来的情绪飘忽。 他试探性的向前走了几步,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在思考该怎么决定村濑迁的去处。 作为七日造神实验中唯一存活的研究员,村濑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能拿到对方手里的初始资料,实验能推进不少进度。 可就对方表现出的态度来看,未必愿意同自己合作,但就这么把他放回去实在是过于可惜。 穆庭叶藏面露纠结,侧过身瞥了一眼魏尔伦,又看向村濑迁。 在两人的目光夹缝中,穆庭叶藏拿出手机高举,时不时的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你这是在做什么?」无法理解的魏尔伦踩着重力来到穆庭叶藏身边,插在口袋里的手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疑似神经病发作的人打晕。 「找信号。」 在建设区安静、人少,很适合逼问情报。 但也有一个缺点,就是基础建设不完备,信号差。 在穆庭叶藏的手第三次往他的身体左侧大幅度偏移后,屏幕上总算是冒出了极其微弱的信号格。 就着这个极其歪曲的姿势,穆庭叶藏拍了张村濑迁的照片,并附上个人信息,发送给了中原中也。 比起自己和魏尔伦,作为受害者的中原中也更适合决定村濑迁的未来处境。 微弱的信号转了半天才成功发出,接收的倒是很快,看着中原中也回復的信息,穆庭叶藏顺手将手机递给了魏尔伦。 「好吧。」看到消息的魏尔伦耸肩,接受了中原中也想把村濑迁带到港口mafia审讯室的做法。 无论是因为小孩子性格里自带的任性叛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对于中原中也的做法,魏尔伦不打算持反对意见。 反正村濑迁这个人是该死的,死在中原中也手上要更符合魏尔伦的心意。 暂时并没有中原中也联繫方式的他,十分霸道的昧下了穆庭叶藏的手机,将视线投往看不见的过往,「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魏尔伦语调轻柔,像是晴日里的薄云,仿佛再轻微的风都能吹散他。 「在你提问前,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在寂静的夜中,穆庭叶藏的声音格外清晰,「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会杀死和中也有关的所有人,带他回欧洲生活。」 兰波曾告诉过他: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虽然这句话是社会学的普遍言论,但魏尔伦依旧将其奉为真理。 质朴又真实。 因而在见到同自己过往命运极度相似,未来道路也会相差无几的中原中也时,他背叛了兰波,将他独自留在了横滨这片土地。 他在爆炸发生后,用附近的器材残片在中原中也的胳膊上刻下甲二五八这个编号,以便日后寻找。 第64页 上报任务失败后,魏尔伦带着一身伤痛回到组织,经过审查、监视、催眠等一系列手段,终于让他找到了再次来到横滨的机会,这一次他一定要带走中原中也。 首先要做的就是,斩断中原中也作为人这个个体的所有关系,将他干净的、完整的带回法国。 然后想办法脱离组织,带着他去一个没有异能力,没有暗杀,更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在听到这番古怪言论后,穆庭叶藏想,或许梦野久作的家教名额应该分一个给魏尔伦。 这种扭曲怪诞的情感,并不适宜正常的人类社会。 根据这句话,穆庭叶藏现在能确定两件事:一是魏尔伦对中原中也没有恶意,二是他对同中原中也有关的人充满恶意。 似乎没有办法从魏尔伦手中逃脱死亡命运的穆庭叶藏给出了他的第二个问题,「我想你会给我一些时间来发表临终遗言。」 「当然可以。」对于将死之人,魏尔伦向来大方。 「看到那个了吗?」穆庭叶藏的手指越过村濑迁的肩膀,指向不远处一个灯火通明的低矮建筑。 不明所以的魏尔伦挑眉,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白桦十字架,他会为暗杀名单的第一位选择一个符合他身份的死亡方式。 「那是我投资的生物实验室。」高空的冷气随着唿吸侵入身体,逐渐降低身体的温度,穆庭叶藏不紧不慢的说:「全日本最聪明的脑袋都在那里夜以继日,总能有个答案的。」 在反释药剂研发成功后,实验室的工作重心就逐渐转到了攻克中原中也体内的特殊育成变异基因。 根据欧洲那边传来的情报,已经可以确定魏尔伦是实验的母本来源,中原中也是那罕见的没有发生二次异变的0.04%。 β-朊病毒还保留着一般朊病毒的基础特性,目前实验室给出的大方向是从非哺乳动物身上入手,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螳螂。 那些专业人士认为他送过去的变异样本是哺乳类动物体内的部分基因导致了这种情况,也有人认为是非哺乳动物体内有抑制此方面的基因。 「看来我们会继续合作下去。」魏尔伦决定暂缓自己的暗杀计划,多年前他已经知晓了强行打开中原中也体内异能开关的副作用,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总是要试一下的。 同时他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相似的过往让魏尔伦下意识的将自己的经歷套在了中原中也的身上。 接近他的人大多都存有利用的心思,但真正想要利用的人会做这么多准备吗? 陷入深思的魏尔伦想到了兰波,那个带着他认识并感知这个世界,学习每一种情绪和表达方式的人。 他们互换了名字,在彼此的灵魂上刻下了对方的痕迹。 然后在那场大爆炸中,魏尔伦背叛了自己的名字。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自己和兰波的过去。 身上最大的负担已经卸下的穆庭叶藏对着魏尔伦说道:「记得他的把实验室炸掉。」 实验室的主要负责人身上会被盲放很多特殊设备。 所谓盲放就是在本人不知情的前提下通过各种手段安装定位、监听等设备,只要一离开既定的活动范围,就会对总部发出预警信号。 在他们谈话的这段时间,身为实验室内最宝贵的财产——那群实验员,会在第一时间进行安全转移。 至于剩下的那间空壳,穆庭叶藏并不想它继续运转。 即便并没有进去参观过,他也能确定,那里有着大量的有关中原中也的复制体。 先前的记录单上详实记录了实验步骤,在留存率极低的前提下,大量储存备份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虽然并不想承认,和森鸥外待久了,他或多或少的学会了一些粗暴的手段。 直接找人炸掉比坐下来细细商谈要更为高效。 不顾村濑迁难看的脸色,魏尔伦答应了下来。 有些东西确实不应该存在。 并没有察觉到魏尔伦态度转变的穆庭叶藏松了一口气,他把贴身存放的丝绒方盒拿出,盒上的短绒聚在一起,团在掌心,带来了些许温度。 看着底下逐渐聚集的车队,穆庭叶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总算是又了片刻的闲暇,他攥紧手中的小方盒,偏头对魏尔伦说道:「来的应该是中也,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或许是意识到了焦灼的氛围消散,就连周边的风都温柔了不少。 没等魏尔伦的回答,穆庭叶藏抬脚往升降机的方向走去。 今晚他还有一件礼物要送,让人等太久了可不好。 为了保证操作人员的安全,升降机用的是高透防弹玻璃,以便乘坐时可以观察周围环境是否符合作业要求。 穆庭叶藏好心情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一点点略过眼眶,向上飘去,身体的疲惫仿佛也跟着一同远去。 在抵达地面时,他遇到了计划外的人——太宰治。 他是跟着中原中也一起来的。 据中原中也说,太宰治来这里是受了森鸥外的嘱託,理由是:黑心上司不想因员工的意外死亡而给出巨额赔偿,所以找人来盯着。 至于森鸥外的原话是什么,除了他和太宰治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据说的缘由则是太宰治在看到穆庭叶藏的第一眼后就缩回了车里。 第65页 没等他抵达地面,司机就开出了这条街。 比起确认中原中也的安全,太宰治更像是来确认穆庭叶藏的安全。 穆庭叶藏曾对森鸥外说过,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应对魏尔伦,但这个世界上能有什么东西是十全十美的呢? 连宝石都会有瑕疵,更何况是他被迫多次修改的计划。 倘若魏尔伦的心再狠一些,穆庭叶藏绝对不会有活下来的机会,甚至连对话的权利都无法取得。 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註定要他一个人艰难的探索下去。 格外敏锐的太宰治自被排除在计划外的那一刻就看透了穆庭叶藏的真实想法,所以他才会去拍卖会,拍下了那枚代表幸运的绿松石胸针,作为礼物送出。 或许森鸥外也意识到了,或许没有。 穆庭叶藏并不想细究,现在他只想将手中的礼物送到那个人手中。 第39章 求婚 重新可以自由掌管自己的身体后,松懈的神经再也压制不住晚宴吞下的酒精。 放任理智被侵蚀的穆庭叶藏/独自一人,悠悠的踩着地砖,眼带笑意,一步步地往森鸥外的办公室走去。 外套在检查时被要求脱下,干脆松垮的搭在肩上,衣摆随着走路的动作飘起又回落,慵懒又随性。 作为宴会的举办方,穆庭叶藏捨弃了往日为营造亲和力而穿的休闲西装。 制作这套礼服的师傅为了搭配僱主的气质,参考了法式西装的工艺,使用了更薄的里衬,缩窄的肩线衬的人愈发修长。 先代换上的带有宗教色彩的玻璃幕墙在夜晚黯淡了不少,在月影洒落的路上,碎彩的光影跳进穆庭叶藏的眼睛,绽放出一场隐没在灵魂深处的盛宴。 不知道是不是森鸥外提前下了通知,除了检查时见到了两位组织成员外,直到抵达目的地,穆庭叶藏也没遇见第三个人。 在进门前,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疏漏后,推开了门。 短暂的失去将部分工作丢给穆庭叶藏这项权利的森鸥外只得延长了自己的工作时间,轻微的推门声并没有引起森鸥外的警觉。 他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在森鸥外签好手中那份文件时,穆庭叶藏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上次办公室重装参考了穆庭叶藏的部分建议,靠窗户的那个沙发和书柜就是他的想法。 经常造访这间办公室的人要么向中原中也一样,谨遵自己作为下属的职责,老老实实的站着汇报任务,要么就是太宰治这样嫌弃办公室的拥有者,能不来就不来,更别说是在这里坐下来。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穆庭叶藏的专属位置。 闻到一丝酒气的森鸥外抬起头,「喝酒了?」 「一点点。」穆庭叶藏舔了下唇,看着森鸥外手里的钢笔,突然笑了一下。 被风吹红的眼尾有了酒精的加持,勐然看去,像是开的极盛的樱花。 只有离的够近,才能嗅到那清浅的香。 指腹压在钢笔侧身的花纹上,森鸥外不自觉的动了一下手。 声音离他很近,轻笑的气声像是吹到了耳边。 在他愣神的这段时间,穆庭叶藏将森鸥外胳膊旁的文件推开,把自己塞到了那个空档里。 曲起的胳膊压在那摞未处理的文件上,撑着微斜的身体,笑吟吟的看向森鸥外。 「文件……」森鸥外无奈的嘆了口气,「还没干呢。」 他看向压在自己刚签完的文件上的穆庭叶藏,看着那条浅色的西装裤。他敢肯定,那块布料上会印着自己的名字。 「手给我。」似是不满森鸥外将注意力放在一份文件上,坐正身体的穆庭叶藏偏冷的声音里混着几分沙哑。 在将手送出时,森鸥外注意到了穆庭叶藏压在领带下古怪痕迹,他从医多年的经验可以轻而易举的判断出这是掐痕。 森鸥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平静的眼神下压着磅礴未知的惊涛,一直盯着穆庭叶藏露出来的那一点痕迹。 看着指节上被钢笔压出的凹痕,穆庭叶藏有些出神,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捏了捏森鸥外的手腕,「另一只。」 依言换成左手的森鸥外,光明正大的用眼神一寸寸的描摹穆庭叶藏的五官。 他似乎没有说过,穆庭叶藏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 脱下那惯穿的常服,换上正装,整个人矜贵又疏离。 搭在肩上的外衣生生给他沾上了几分鲜活,笑起来看起来像是某家风流成性的小少爷。 勾勾手,就能引得一片人前赴后继。 那直白露骨的眼神任谁也无法忽略,偏偏穆庭叶藏低着头,飞快的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盒子,将存在里面的戒指掠过森鸥外的指尖往上推,牢牢的锁在指尾。 右手要签文件,并不适合佩戴太繁重的饰品,还是要用左手才行。 在看见argyle violet的那一刻,穆庭叶藏就开始想像森鸥外戴上它的样子。 这么一看,果然合适。 森鸥外轻笑着,明知故问,「这是什么意思?」 「求婚。」 略有遗憾的目光略过森鸥外手上的戒指,穆庭叶藏很清楚,尽管他一再要求设计师尽可能的简约,但argyle violet的光彩依旧不适合出现在港口mafia首领的手上,那太引人注目了。 第66页 在森鸥外的注视下,穆庭叶藏拿出了另一枚看起来朴素不少的戒指,主动将自己困在爱人身前的他省去了单膝下跪的步骤。 虔诚的、有些颤抖的手将另一枚仅刻有两人名字缩写的戒指戴到了森鸥外的手上,「至少戴着这个。」 很久以前,他在别人口中听到森鸥外这个名字。 在两人见面的那一天,他开始荒谬的将两人的名字和未来混为一谈,逐渐给出一个从未有过信仰之人的忠诚。 「我以为这会是劳务费。」森鸥外没说答应,但也没把戒指丢下,就这么对上了那双眼。 混蓝色的眼睛里铺满情意与爱欲。 穆庭叶藏说话时也带着笑意,嗓音低低的去哄人,「你的劳务费是这个。」他抬起森鸥外的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主动向前凑了凑,将整个人都压在对方的身上。 本就不怎么宽敞的空间被挤压的更为稀缺,穆庭叶藏稍微动了动,蹭开森鸥外的衣领,自顾自的把下巴搭在上面。 感知着自对方身体里传来的热量,他像是受到了什么诱惑般,张嘴咬住那露出的一小块皮肤,用尖利的犬齿反覆研磨,直到不属于自己的血液沾到牙齿上,穆庭叶藏才觉得先前待在高空的恐惧与冷意被驱散了些。 看着那已经开始泛红髮肿的地方,穆庭叶藏讨好的用舌尖舔了舔,直到不再出血才停下。 早就习惯忍痛的森鸥外并没有将那点小伤口放在心上,只是在破皮时「嘶」了一声,用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趁着穆庭叶藏还有点小愧疚的时间,他的手顺着眼前的领带往上绕,熟练的拆掉领针,松开领结,解开衬衣上的扣子,那被掐后的痕迹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 经常拿手术刀的食指生着薄茧,有些凉,碰到淤青时会发痒。 整体的感觉并没有太多不适,穆庭叶藏也乐得配合。 直到那片淤青被人用力地恶意揉捏,穆庭叶藏才吃痛的逃离,但很快又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凑过来,「很疼的森医生,不能温柔一点吗?」 没办法啊,谁让他就是喜欢这个人。 「你不能要求一个没有行医资格证的人会看病。」森鸥外颇为恶劣的说。 他承认,他看这片淤青不爽,所以想着法的折磨那块皮肉。 穆庭叶藏哪能猜不到森鸥外的心思,故技重施的装可怜相勾人,「拜託森医生帮我找些特效药吧,我真的很需要这个。」 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告白的远远不够的,要趁着对方还留有情意,一步步的试验底线。 适当的示弱,掌握更多的情感和主动权。 身为集团的管理者,这是穆庭叶藏最擅长的事情。 当然也有他不怎么擅长的事,例如处理本该属于森鸥外的工作。 清早在粉碎机前一点点的销毁信件的穆庭叶藏摸了摸脖子。 森鸥外给的特效药确实好用,淤青已经褪了大半,剩下的很容易就能被衣领遮盖。 他刚处理完昨晚就该被森鸥外批阅完成的文件,听到敲门声时,打着哈欠含含煳煳的叫人进来。 站在门外的中原中也,在听到那不属于森鸥外却格外熟悉的声音时,眼中充满了迷茫。 这种困惑在看到穆庭叶藏后才有所缓解,他拿着两份被魏尔伦硬塞过来的申请书问道:「首领不在这里?」 可守卫不是说首领没出过办公室吗? 「他在休息。」穆庭叶藏面带笑意的伸出手,「给我吧,我替你转交。」 「啊?」思维卡壳的中原中也声音一滞。 首领的工作量变得这么大了吗?上个月连续熬了三天都没事,今天怎么休息的这么突然? 回过神后,干脆利落的将魏尔伦硬塞给他,字里行间都是想要申请和兰波一起住在他隔壁的申请书递了过去。 他可不想在凌晨三点被人再次叫醒了。 「对了。」穆庭叶藏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中原中也,「如果有什么擅长金融方面的新人加入,给我一份名单。」 魏尔伦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他和涩泽龙彦的赌约还没有完成,只有他一个的话,完全不够用。 话说亚当也没有离开横滨吧,他的运算速度比人力快多了。 要是能借用就好了。 「好。虽然不明白穆庭叶藏想要做什么,中原中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要是能让他离魏尔伦远一点,哪怕是让他去鹤见川捞太宰治都行。 昨晚将村濑迁带回审讯室,准备回家休息的中原中也,在自家客厅里看到了魏尔伦,对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和家人相处的一百个小妙招》。 旁边还有一摞诸如此类的书,封面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像是幼儿启蒙读物。 然后他的待遇就急转直下,朝着恐怖片的道路上狂奔不止。 睡前端来的牛奶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会有睡前故事和小狗睡衣!自己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 第40章 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公司的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穆庭叶藏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经过一连串的数据分析的亚当,依旧认为魏尔伦是潜在的威胁,即便对方现在正在计划着和兰波满世界旅游。 脑迴路十分直接的机械刑警为了进一步保护中原中也的安全,强行将自己的简歷塞到了人事部的招聘邮箱里,甚至在末尾附上了致歉信,用以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第67页 并没有任何求职经歷的国际刑警先生,从自己的资料库中拿到了下载量最高的模板,将自己的信息和照片替换了进去。 由于模板上并没有型号这一选项,负责面试的人并没有发现眼前这个上层需要的、看起来只有二三十岁的人才是个机器人。 在一众案底记录和犯罪事件说明中,由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一对一进行知识灌输,高度自律,擅长数据分析与运算这样的字眼格外引人瞩目。 好不容易找到了符合要求的新人,人事部马不停蹄的连人带简歷一起送到了穆庭叶藏眼前。 要是中原中也在的话,肯定会把亚当扣下来。但近期不知道是不是涩泽龙彦开始发力,市场上只进行了基础加工的宝石越来越多,这在一定程度上会下调基本价格。 这对港口mafia来说的影响不大,但或多或少会动摇相关产业。 这些五颜六色的石头向来是血色暴力的凝结体,要在彻底乱起来之前查清源头。 这样的工作并不需要中原中也这个级别的人出手,但他最近实在是被魏尔伦折磨到没脾气。 那本书里的小妙招到底是谁写的! 他并不需要去游乐场!也不需要好宝宝贴纸!更不需要在喝汤的时候先让别人吹两口! 好在森鸥外通过两人住在中原中也隔壁的申请后,魏尔伦不会在凌晨敲响他的房门了。 为了躲避魏尔伦那堪称骚扰的嘘寒问暖,中原中也态度强硬的从自己下属手里夺走了这份工作,并给魏尔伦预约了双人环球豪华游。 只要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和兰波去哪里都好。 令人可惜的是,为了处理这项工作,中原中也已经将近一个周没有回港口mafia了,亚当就这样来到了穆庭叶藏的办公室。 他看了一眼穿着蓝色西装的亚当,又看了一眼发到自己工作邮箱的致歉信。 电子迴路的固执性就在于此,从世界上的第一块齿轮开始在这个世界转动出轨迹时,一个圆满的运行逻辑编入世界。 即便随着时代的发展,齿轮逐渐被电子元件取代,它们的底层的逻辑依旧是同质的。 而由电子元件和齿轮共同组建的产物——亚当,也是如此。虽然他的外表是在海量的资料库中选择的最具有亲和力的一张脸,也无法更改他是个机器造物的事实。 在他的逻辑公式中,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的安全挂钩,只要魏尔伦这唯一的评判标准还在外游荡,依旧处于无人监管的状态,他就会一直运行着保护中原中也这一指令。 对亚当的数据分析能力十分心动的穆庭叶藏犹豫了,但他心里又有些忌惮制造亚当的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欧洲刑事警察机构的首席科学家,对方近期好像和钟塔侍从有过接触。 此时毁掉女王加冕典礼的暗杀王就在横滨,这很难让他不多想。 可要是不录用的话,总有一种把金子往外推的感觉。 思绪徘徊不定的穆庭叶藏拿起了另一份,比起亚当那份满满当当,就差把自己的零件是什么型号写上去的简歷,这一份要平淡许多。 坂口安吾,十九岁。 一年前为从事情报贩卖的网络黑客,六个月前与强盗联手窃取港口mafia保护名录下的公司资金,之后一直处于被追捕状态。 应于三日前进入港口mafia名下的会计事务所工作,负责处理灰色资金流通。 手底下的人在知晓中原中也寻找熟悉金融操作的新人后,将他送到了这里。 穆庭叶藏没忍住笑了,怪不得a前段时间那么暴躁,原来是公司资金被盗了啊。 这还真是……令人舒心。 将那两份简歷摊开,穆庭叶藏认真思索。 亚当的晶片里储存了海量数据,但那些都是既有的,最多只能拿来比较。 要想分析新的数据,就必须联网,只要联网就有暴露的风险。 巧的是,旁边就有一个黑客。 看着坂口安吾和亚当站在自己面前,穆庭叶藏仿佛看到了自己许久未有过的假期。 自己有了帮手,亚当有了理由留在了港口mafia,坂口安吾也不用对着一堆报表发愁,可谓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这一场面试下来,两人一机械都十分满意。 五千亿不是一个小数目,固定资产的的转让交易也不是签个合同就可以立即变现。 这么大笔、能快速流入市场的资金只有金融行业能在短时间内做到。 身为横滨最大的基金公司创始人,调查相关流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虽然这种事他自己也能完成,但在查完银行卡的交易记录后,穆庭叶藏就对类似的事情深恶痛绝。 穆庭叶藏特意让人收拾出来一间办公室给两人,亚当负责在海量的基础数据进行筛选,坂口安吾则负责监督亚当是否向外传递信息。 此刻正在着手调查股票的穆庭叶藏绝对想不到,几天后的涩泽龙彦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和意外。 给两人分配好工作后,穆庭叶藏带着电脑去了医务室。 太宰治的部下给他发了消息,某人在行动中受伤了。 轻车熟路的推开医用屏风,看着那被包成粽子的胳膊。他轻嘆了口气,不禁感慨,太宰治的胳膊好像一直都很多灾多难。 见太宰治一直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逃避什么。穆庭叶藏坐在一旁的矮板凳,在病床上找了个空位置,开始敲敲打打。 第68页 受伤的人因无法完整的完成某些动作,精神状态或多或少会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某些不规律但密集的声音会对他们的神经造成特殊的影响。 不间断的键盘音在病房内格外明显,在床上躺了半天的太宰治,还是没能忍住偏过头举着胳膊抱怨:「我可是病号,不能小点声吗。」 「那就把眼睛睁开。」穆庭叶藏依旧在写着什么,只不过敲击键盘的频率低了不少,声音也没有那么惹人厌烦。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太宰治艰难的用左手拽出枕头,盖在了脸上,打定主意逃避到底。 于是敲击声又变得密集起来。 被噪音一直打扰的太宰治木着脸把枕头摔倒地上,板着穆庭叶藏的电脑屏幕起身,「你到底在写什么啊?」 「什么都没有。」为了保护太宰治的胳膊,也为了保护自己的办公用具,穆庭叶藏将电脑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太宰治的脸。 一片空白的不止是穆庭叶藏的屏幕,还有太宰治。 在太宰治生气之前,穆庭叶藏将电脑合上,「你一直闭着眼,我只好做点别的什么好来告诉你,我就在旁边。」 依照太宰治的实力,在此次行动中,不应该受伤的。 那就只能是有别的东西分散了他的心神,让敌人钻了空子。 「阿叶。」太宰治不想用哥哥这个称唿,这容易让他想到一些不愉快的过往。 喊姓又太生疏,用叶藏的话,感觉穆庭叶藏会伤心,就只好折中取了阿叶这两个字。 「我要不要介绍别人加入港口mafia呢?」他不确定要不要这么做。 太宰治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这个决定不会伤害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对方也愿意的话,那就去做吧。」看出太宰治烦恼根源的穆庭叶藏抬手拨开了他快要遮住眼睛的头髮,「后悔是未来该考虑的事。」 「心情有没有好一些?」收回手的穆庭叶藏在考虑要不要带太宰治去一趟理髮店,总是盖着眼睛可不好。 至于他自己的手艺,在一开始就被排除了。 「改天介绍你们认识怎么样!」已经做出决断,重新被注入活力的太宰治曲腿压在电脑上做思考状,「什么地方比较合适呢?」 看着被扣押的电脑,穆庭叶藏忽然想起前几日太宰治在看完电影后认为黑客很酷。 要不要介绍坂口安吾给他认识?感觉他们能玩到一起。 在太宰治一个个排除见面地点时,穆庭叶藏来了一句:「不许去喝酒。」显然已经知道太宰治经常熘去lupin,并且在那里试图点一些掺杂着各种不可食用佐料的酒的事。 他并不反对喝酒这件事,即便有年龄限制卡在那里,稍微喝一点低度的葡萄酒和起泡酒也没有什么问题。 前提是在成年人的看护下。 酒吧里的酒水没有多少低度的,为了追求风味会混入各种度数不一的酒精,配上一个文艺的名字,降低人们的心理防备。 说不准喝下某一杯看似柔和的酒水后就会昏迷不醒,外面总是不太安全的。 此时的穆庭叶藏并不知道,目前处境要更为危险的是自己。 第41章 横滨破产之前 在安盛打来最后一笔赔款的那一天,横滨金融市场的一角开始缓慢崩塌。 这点细微的改变如同水坝上崩开的裂隙,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可一旦决堤,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持续多日一无所获的低压,让港口mafia的人都绕着穆庭叶藏走,但总有那么几个幸运儿是绕不过的。 起初并不知道亚当是机器人的坂口安吾,体谅对方的高强度工作状态,主动揽起了汇报的职责。 将代理人送过来的新数据整合做成表格后,坂口安吾敲开了穆庭叶藏的办公室。 「穆庭先生,这是今天下午的股市收盘价和今早公债的抛售点。」 坂口安吾在这里就职了大半个月,每天都在整理各种数据,股市、外汇,国债、基金,一点也没接触到其他信息。 送往个异能特务科的密报上也只有这些东西,本来他的上级打算批评他工作不积极。 但在跟着报告信息买了两支股票后,便绝口不再提及此事,每日就盼着新的编码送到手上。 「先放下吧。」熬了一整个通宵的穆庭叶藏虚着嗓音说道。 从昨晚开始到现在,他都在忙分公司的事,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全都疲惫的不像话。 穆庭叶藏千防万算,派人紧盯着各大资金池,怎么也想不到涩泽龙彦将这五千亿投入市场的做法是编造富豪去世传言。 用所谓的遗嘱来抹除缺少的部分,大举做空日元。 近期还有传言声称,这个神秘富豪去世前曾同他旗下的信託公司有过交涉,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 五千亿的无主资金,足够让所有人铤而走险。 他只好暂时关闭了信託公司的大部分业务,将员工全送到了海外避难。 暂停营业向市场传达的信号只有一个,那就是这间公司不值得被信任。 有条件进行委託的圈子就那么大,暂停业务办理的那一天,公司负责人收到的起诉书塞满了一整个邮箱。 为了避免惹出更大的乱子,致使这种风潮席捲其他产业,穆庭叶藏忍痛放弃了所有的业务,无条件将它们二次委託给了其他信託公司。 第69页 即便是这样,不相信的群体依旧大有人在。 这条言论被放出后的十二小时,穆庭叶藏损失了一间信託公司,相关产业凭空蒸发了近四十亿日元。 将自己因巨额损失造成的心烦意乱压下,穆庭叶藏努力进行客观的分析。 能在短期撕开巨大缺口且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只有一个——股市。 在坂口安吾离开后,穆庭叶藏看着报告,眉头紧皱。 iciw*突破36000点,破三十四年新高,部分股票的溢价率高达23.7%。 这种漂亮的数据谁看了都喜欢,身处其中的穆庭叶藏只感受到了恐惧。 上一次紧随这样好的数据的是房产泡沫经济,整整过了三十年才有所回暖。 本来他还想涩泽龙彦的五千亿从哪里来,原来是从这里入手。 怪不得前段时间市场上有人分批次借入日元。 穆庭叶藏心想:他的学生可不止管理学学的不错。 横滨战后的经济体系是穆庭叶藏一手搭建的,他比谁都要清楚涩泽龙彦得逞后,这个国家面临的会是什么。 为了抑制战后那段时间的通货膨胀,央行不断提高利率。 这样高的利率本就吸引了大量国际游资,再加上涩泽龙彦的搅局,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又变得一团糟。 穆庭叶藏抽空给诚平发了信息,大致内容就是让对方想办法再次提高短期利率,进而提高日元的利息成本,只有这样才能短期抑制住涩泽龙彦的攻势。 只不过这一招也只能用一次,用多了等不到涩泽龙彦出手,那些国际游资就能把横滨的经济玩完。 想着前段时间对外公布的外汇储备量,穆庭叶藏认命的打了个越洋电话,放在桌底的另一只手攥的死紧,能短期给出大笔资金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这个时间点的话,他应该起床了……吧。 好在电话被接通的很快,没等另一边打完招唿,穆庭叶藏直接进入正题:「你对mad*还感兴趣吗?」 作为mad的早期股东,穆庭叶藏手里的股份交给任何一个人在都会让其掌握一票否决权。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会将这个重要的外汇来源卖掉。 「想通了?」手机对面的声音很是惊喜,但对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结论。 他无数次游说穆庭叶藏把mad的股份卖给自己,没有一次成功。 现在对方却主动提起,怎么想都有点问题,「让我想想……」 「日本的经济要撑不住了?」 「……」穆庭叶藏嘆了口气,这种事情压根瞒不住,「也就这几天的事。」 「说吧,附加条件是什么。」 这是要答应的意思,总算是有个好消息。 穆庭叶藏疲惫的按着太阳穴,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美元结算,以及……不参与这件事。」 他甚至不敢想像,菲茨杰拉德加入后,横滨的经济崩的有多快。 「你可真是找了个好时机。」电路传送过来的声音有些失真,穆庭叶藏听到对方说:「我恰好需要mad的技术,后天我会派人来跟你签合同。」 「多谢。」 「互惠互利。」 电话被挂断后,穆庭叶藏拖着疲惫的身躯,不顾仪态的闯进森鸥外的办公室,直挺挺的躺在沙发上。 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扣在脸上,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把正在汇报工作的组织成员吓了一跳,不断用目光试图询问首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左右汇报的不是什么大事,森鸥外摆手说道:「你先回去吧。」 如蒙大赦的职员立马抱着文件离开,还不忘把门关好。 见穆庭叶藏状态不对劲,森鸥外放下手上的工作,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还没等他说话,整个人就被穆庭叶藏拦腰抱住。 在这个时候,穆庭叶藏泛空得大脑急需一些切实感受来提醒他这不是梦。 他怎么就那么轻易的说出要给涩泽龙彦洗清罪名的话,对方做的这些应该上国际法庭,关上一辈子! 隔着衣服感受到那偏低的体温,森鸥外先前做医生攒下的职业病催促他开口,「怎么了?」 穆庭叶藏没有回答,倒是自己腰上的手越收越紧,森鸥外吃痛的向后仰倒。 不是被勒的,只是碰到了前几天腰上被咬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穆庭叶藏热衷在他身上留下各种印记,在每个地方。 腰间和脖子是重灾区。 尤其是发现那一箱特效去淤的药品后,他的动作变得愈发放肆。 一开始森鸥外还会把药膏抹遍每一个咬痕和吻痕,后来就只抹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省的某人还要再咬一遍。 适应了腰间传来的钝痛,森鸥外抬手回抱着穆庭叶藏,主动凑过去,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安抚他的情绪,「发生什么事了?」 穆庭叶藏整个人都压在森鸥外身上,眼中满是认真的说:「我要变成穷光蛋了。」 「嗯?」他从未想过穆庭叶藏会破产,森鸥外艰难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今天不是四月一号。 玩够了的穆庭叶藏从森鸥外身上起来,正了正神色,「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差一些的。」森鸥外干脆躺在沙发上。心想:穆庭叶藏选的家具确实舒服,装修干脆交给他好了。 第70页 「横滨……」 抬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滴,穆庭叶藏努力露出难过的表情,「也可以说是日本的经济,快完了。」 富豪传言只是一个幌子,涩泽龙彦真正要做的是做空日元,拉低汇率,引发金融危机。 只不过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要是能挺过去的话,就能捞一笔大的。 足矣让他站在更高的阶梯上。 两人相处久了,或多或少开始向对方的性格靠拢,穆庭叶藏的思维也从明哲保身迈向赌徒的行列。 森鸥外相信,如果日本的经济真的完了,穆庭叶藏是没有闲心和他闹的。 他点点头,极其敷衍的表示贊同,「另一个消息呢?」 「政府也没钱了。」 意识到涩泽龙彦想要做什么的第一时间,穆庭叶藏就去联繫了夏目漱石。 尽管对方的回答很是委婉,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没钱。 在汇率下降的第一时间,相关单位就开始了反击,直接动用了外汇储备来接盘空军抛售的日元。 同时禁止银行外借,打击放出不良言论的媒体大肆抓捕在交易所以及监管机构内的空头帐户控制人。 就连穆庭叶藏也被叫过去审查了好几次。 不得不说这一招做到了真正的双输。 在提高同业拆借利率的同时,降低了公信力。 这就导致民间资本和机构也开始做空日元,大部分外汇储备送到了惊恐的个人手中。 虽然稳住了汇率和人心,现在剩下的外汇根本不够用的。 也就是说这场金融危机,他们要自己扛过去。 第42章 异能开业许可证 越是看起来精英群聚的行业,其内部的交易方式就越简单。 阻止涩泽龙彦的唯一方式就是接盘。 涩泽龙彦抛多少,穆庭叶藏就要买多少,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市场。 目的明确后,操作就变得简单起来。 为了明白钱的流向,就要先了解其他事情,也就是钱的拥有者——人类。 所谓的掌控市场,和了解人是一回事。 穆庭叶藏或许没有那么了解股市,但他了解人心。 看似毫无规律的亏损,只要能在第二天有所回升,哪怕升的不多,也能笼络住一批不信邪的人,进而减少穆庭叶藏的压力。 他目前最要紧的工作就是紧盯着市场的动向,确保民众不再恐慌。 任务并不繁重,只需要往里面砸钱就行。涩泽龙彦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在市场上发现大量外汇时,他开始改变策略,在收盘前半小时抛出,减少其他人可操作的空间。 作为交易的一部分,穆庭叶藏转手用自己的资金暗中接管官方帐户,有序购买日经指数里的一百多种成分股,拉动指数攀升。 幸亏魏尔伦赔的是法币,要不然他一时间还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同时穆庭叶藏用自己的名誉在远期外汇市场上对相关操作人员提供担保借款,承接更多被抛售的日元。 森鸥外曾表示自己手里还有一部分资金可以使用,被穆庭叶藏拒绝了。 在他变成亿万负翁之后,总得有个人养家。 几项措施叠加开展,部分券商望而却步,逐步退出这场争夺战。 但所有人都明白,手中持有大量日元的涩泽龙彦并不会就此放弃。 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穆庭叶藏干脆住在了财务省,整日整夜的对着电脑。 大量抽调资金,以及到处担保的行为使得穆庭叶藏的资产一再缩水,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业务能继续开展下去了,空下来的时间刚好用来监管市场。 在这场金融战争开始的第八十八天,股市开盘后,成交额节节攀升,仅一上午的交易额就高达一千五百亿日元。 在收市的前半个小时,穆庭叶藏接到了夏目漱石的消息:他们抓到了涩泽龙彦。 这几天他一直待在骸塞这座建筑里,将横滨经济搅的天翻地覆。 既然主谋已经落网,那就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给各大经纪行分配好任务后,应涩泽龙彦被捕后的要求,穆庭叶藏去见了他一面。 两人的会面没有想像中那么剑拔弩张,就连看守都远远站在一旁。 这个房间内只有两张凳子一面桌子,可谓是朴素到了极点。 穆庭叶藏率先开口,「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连续多日的超负荷作业,让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打理自己的外在。 单看外表,穆庭叶藏更像是那个输了的人。 交易的前半部分是他帮助横滨渡过危机。 可作为商人的一员,穆庭叶藏从不做亏本买卖。 他损失掉的钱总要从别处补回来,失去白麒麟的涩泽家,是个不错的清算对象。 「当然。」在守卫的注视下,涩泽龙彦从口袋里掏出一对成色上佳,大小一致的蓝色宝石,「还是这个颜色和您比较相配,下次见面时我给您做一件衣服吧。」 价格不菲的宝石就这么毫无防护的落在粗糙的木制桌面。 涩泽龙彦抬手抵着下巴,静默了两秒,忽然笑了。 作为被大众尊崇的对象,只要涩泽龙彦想要,没有什么是他拿不到的。 这种不健康的供需关系,极大程度上抹掉了他作为一个人类个体的特殊情绪。 第71页 他一次次的提出更苛刻、更难办的要求,期望有人能带来不一样的感知。 可惜的是,每一次他们都圆满完成了自己下达的任务。 意识到这条路走不通的涩泽龙彦开始追求人类灵魂的至高性。 所以他同穆庭叶藏打了赌,用五千亿的资金,换取了一个入场的机会。 在这场不被大多人知晓的金融风暴中、在穆庭叶藏身上、在他的老师教给他的第一堂课里—— 涩泽龙彦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闪光。 见穆庭叶藏没有接受这两颗宝石的意思,涩泽龙彦空洞的眼神多出几分别样光彩,像是隔着玻璃橱窗看到了最有意思的玩具,「作为学生,我想我可以借住在老师家里,这算是房租的一部分。」 比起那些条条框框,他更喜欢待在穆庭叶藏身边,最起码不会感到无聊。 即便有穆庭叶藏先前的承诺,涩泽龙彦依旧在内部审判中获得了多项罪名。 异能特务科本想争取一番,但在这场经济危机中损失大半的相关人员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引发危机的罪魁祸首。 最终,涩泽龙彦被判为经济重犯,余生都要在异能特务科的监管下工作。 「什么?!」穆庭叶藏面带诧异的看向守卫,对方则极为心虚的别开了眼,摆明是默认了涩泽龙彦会住在他家里。 怪不得这群人这么容易就抓住了涩泽龙彦,原来自己也是赌桌上的筹码。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穆庭叶藏冷着脸开始更改自己的收资计划。 涩泽家的隐藏产业,无论是借名还是海外资产,一个都别想留下来。 穆庭叶藏目光幽幽的望着涩泽龙彦离开时的背影,转头就带着那两颗宝石去了隔壁异能特务科负责人的办公室。 除了两位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之最后的结局是,穆庭叶藏心情颇为愉悦的回了港口mafia,坐在森鸥外的位置上,接通了菲茨杰拉德的视频通话。 看着那边偏暗的环境,穆庭叶藏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按照上次菲茨杰拉德留给他的地点,现在那边应该是早上七点才对,不应该这么暗。 不该问的别问,这是穆庭叶藏来到这个世界后,学到的第一节课。 「我听说了你那边的消息,打得不错。」 八十八天,硬生生将那个烂摊子救了回来。 换做是自己的话,不一定会这么做。 付出与回报并不成正比,那是一笔註定亏损的买卖。 牺牲他人,成就自我。这才是菲茨杰拉德的人生理念。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站在顶端,尽可能地俯视当下,保护自己的所有物。 视频的视角随着菲茨杰拉德的动作变换位置,最终定位在一望无际的蓝天。 「你这是……在哪儿?」穆庭叶藏隔着屏幕上下打量着那宽大的玻璃屏障,现在的技术已经将玻璃的承压能力做到这么大了? 天空的参照物太少,他现在完全无法判断菲茨杰拉德的位置。 似乎是看出了穆庭叶藏的困惑,菲茨杰拉德好心的解答:「mad的技术,我拿来改造了白鲸,作为【组合】活动的据点。」 往日潜入深海的白鲸,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翱翔于天空之上。 「白鲸?」想到另一只鲸鱼*的穆庭叶藏轻敲手指,眉眼间闪过一丝担忧,「上一次鲸鱼坠落时产生了六十五亿美元的损失,希望这一次它能飞的久一点。」 「……给我留点好运吧。」菲茨杰拉德愣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伦敦的那场危机,「今天可是试航日。」 「抱歉。」显然穆庭叶藏也意识到了这并不算是什么好话,看来涩泽龙彦对他的影响比想像的要大。 他嘆了口气,诚恳地给出赔礼,「我手里有一支生物医疗团队,可以借给你。」穆庭叶藏知道菲茨杰拉德目前需要的是什么——他的家人。 「有需要的话我会的。」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做出回答后通讯就被菲茨杰拉德单方面掐断了。 无事可做的穆庭叶藏干脆练起了在大学魔术社团里学到的小技巧。当初机缘巧合的加入了这个社团,从里面学了不少有意思的手法。 「你来了。」见熟悉的身影走近,穆庭叶藏站起身,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将已经十分熟练的手法又做了一遍。 面向森鸥外的手背微微曲起,拇指向内挤压朝着食指的方向靠拢。 极轻的破空声响起,在森鸥外眼前,在穆庭叶藏的手中,立着一个黑色的信封。 漆黑的外壳上盖着银白色的火漆,上面的花纹森鸥外在熟悉不过,是异能特务科的暗纹。 见森鸥外认出自己手中的东西,穆庭叶藏背手弯腰,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将那个信封送到森鸥外手边,「这是礼物哦,喜欢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森鸥外连同信封一起握住穆庭叶藏的手,眼中的惊喜不加掩饰。 信封后里的内容物依旧以黑色为底色,上面印着森鸥外梦寐以求的银白色字迹——异能开业许可证。 有了这个,港口mafia就是合法经营的异能组织,许多事也不必想尽办法的隐藏。 此前他不是没有努力过,只可惜这张许可证的管控十分严格,轻易不会下发。 第72页 就算现在每年都要交一大笔税务,他们依旧没打算给自己发一张。 在办公室里就差拿枪顶着负责人脑袋的穆庭叶藏:「嗯……我和他们友好充分的沟通了一下。」 他的全部资产,还是能换来点什么的。 第43章 国际侦探大赛 现阶段的穆庭叶藏十分清闲,被迫舍掉大部分工作的他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 即便他极力隐瞒了自己在这场危机中发挥的作用,但那些人总有一些特殊的渠道能打听到内部信息。 分明还未到冬日,各种邀请函便如雪般朝穆庭叶藏飞去。 送到他面前的是被助理挑选过,无法推辞的那部分。尽管这样,依旧留下了不小的厚度。 好不容易睡足了几日,又要忙起来了。 果然人还是不能清闲太久,穆庭叶藏嘆了口气,在那一堆花色纹样各异的封壳中翻找起来,试图减轻自己的工作量。 在一众冠冕堂皇的名目中,一封名为国际侦探大赛的邀请函吸引了他的注意。 侦探大赛? 穆庭叶藏并不认为这会是给他的,在这种活动中他扮演的角色通常是投资商,再不济也会坐在评委席。 拿着邀请函的手指缓缓收紧,关节因压力泛白,皮肤下的青白血管仿佛潜藏的河流,因意志而汹涌。 以黑色为为主体颜色的封面用红色绘制着罗马万神殿,看起来像是什么谋杀案的发生地。 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信息。 这种陌生且透露着强烈不安信号的邀请函不应该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助理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份邀请函是他人用了什么方式混了进来。 无论这比赛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摸透对方的底细。 极少扮演选手的穆庭叶藏拆开了那封邀请函。 邀请函内有两张摺叠好的信纸,纸内压着两张薄卡。卡面柔软,但边缘粗糙颜色泛着浅红,能看出来是手工生产的。 上面印着穆庭叶藏和江户川乱步两个人的名字。 柔软指腹轻轻划过由黑红两色影印的名字,在感知到某些不平的颗粒时,穆庭叶藏的手向下一压,反手带起那半透明的粒子。 手中粒子在阳光下的透明度高了很多,颜色也愈发明显。 离开那两张薄卡底色的干扰,它的真实样貌这才显现出来。 红褐色的外表是富含铁离子的表现,穆庭叶藏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地方——夏威夷。 那里出产的火山红盐和这些颗粒的颜色相差无几。 看来主办方在寄出邀请函时附赠了大赛的举办地点。 为了赛事的公正性,举办地点要尽可能的在无人的区域。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某些人有意或无意的得到额外的帮助。 符合条件的地方少之又少。 穆庭叶藏围绕着红盐的产出地进行推测。 在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自由港。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船只在此停泊中转。 先前卖掉mad时,为了后续相关工作的交接和处理,穆庭叶藏没有立即让代理人回国。 将自己划定的地址给代理人发过去后,对方并没有回覆。 在穆庭叶藏将作为额外报酬提交给银行的转存单截图发过去后,对面才噼里啪啦打过来一大堆信息。 总体来说就一句话:侦探大赛是真的,在自由港的一艘游轮上举行,主办方是一位神秘富豪。 确定了真实性,被勾起兴趣的穆庭叶藏心想:侦探大赛可比晚宴有意思多了。 他转而看向那张经过加密后生成古怪单词的纸张: vcmg kpvq ceeqwpv vjg eqpvguvcpvu…… 这几行字就连写法也很奇特,手写的字体在第一行空了一段距离。 赛事的题目向来严谨,尤其是侦探大赛,每一个出现的痕迹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穆庭叶藏的视线落在封壳上的万神殿上。古罗马时期最出名的信息加密手段就是恺撒密码。 按照纸张顶端上的空位推移两位进行復现的话,那段晦涩的单词的含义就变成了——考虑到参赛者的年龄,您将作为陪同人员一同前往赛事举办地。 谜题被彻底解开的那一刻,穆庭叶藏眼尾微微弯起,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乱步虽然在横滨声名鹊起,但离一世界第一的名侦探还有些距离。 不是能力有差距,而是他办的案子只在国内小范围的传颂,海外并没有太多消息。 要想成为第一名,就必须让绝大部分人信服才行。 倘若能在这次比赛中拿到不错的成绩,也能进一步提高乱步的影响力。 有职位但没有工资的穆庭叶藏在太宰治羡慕的目光中果断翘班,带着邀请函前往侦探社。 半路上看到熟悉店面的穆庭叶藏突然想起前几天乱步说想要吃他们家的新品。犹豫了几分钟,还是走了进去。 如果自己路过了这家店却什么都没买,乱步一定会耍脾气。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站在柜檯前的穆庭叶藏十分熟练的点了江户川乱步最爱吃的那份甜品,「糖和红豆全都减半。」 「减半?」坐在穆庭叶藏身侧桌子的客人不可置信的说道:「本来就不甜,还要把糖份减半?那还能吃吗?」 第73页 转身看向声音来源,金髮少女穿着白大褂,脸上架着一副巨大的黑边圆框眼镜,将她的脸遮了大半。 身旁放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从不同的机械上拆下来硬装到一起的长柄探测器,桌上则放着穆庭叶藏刚刚点完的同款甜品。 因为某些经歷,穆庭叶藏有一段时间对甜味十分反感,经过长时间调养后,才逐渐能接受甜的味道。 在大众口中的刚刚好,对他来说则有些过量。 在逐一试过不同甜度的成品后,穆庭叶藏最终确认,他的接受程度大概是普通人的一半份量。 心中清楚自己才是异类的穆庭叶藏对着金髮少女微微点头,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正当他拎着减半版本的甜品准备离开时,却被那位客人叫住了,「等等!」 对方飞速拿起那个造型古怪的探测器,围着穆庭叶藏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位女士,我还有……」 没等穆庭叶藏将告别的话说完,金髮少女手中的探测器就冒出一阵青烟,侧面的指示灯闪了半天,随着那股烟一起提前退休。 「长的也不像啊?」随手将报废的探测器丢下,金髮少女推了推下滑的镜片,上下打量着穆庭叶藏。 「这位女士。」不想继续被纠缠的穆庭叶藏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钞票递了出去,「就当作是我弄坏的,我还有其他事,告辞。」 「哎哎哎——」 一听穆庭叶藏要离开,金髮少女立即绕到店门口,站在那里拦着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玛丽,你也是可以叫我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 「你应该已经见过了亚当,我是他的设计师。」说着,她又往上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对于这个出现在亚当简歷里的名字,穆庭叶藏并不陌生。 只不过这位欧洲刑事警察机构的异能设计师资料的保密程度很高,无论怎么查都只能查到一个名字。 对方居然还未成年吗? 还真是……令人意外。 将心中的诧异压下,穆庭叶藏开始思索对方的目的。 坂口安吾给出的报告显示,亚当并没有在联网时对外联络过。 那眼前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见过亚当的呢? 看着不远处的探测器在报废后依旧闪着,用以提示回收人员的红光,穆庭叶藏忽然想到了自动报警装置。 亚当身为特殊的外勤人员,体内是由指令和逻辑构成的。 若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且不对外传递信息。 他的底层模块会绕过他的逻辑思维模块,认为他处于报废边缘,自动向总部发送位置。 所以坂口安吾才找不到异常点,因为这件事就连亚当自己都不知道。 在心中暗自将玛丽划为高危险分子的穆庭叶藏默默的收回了手中的现金。 「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穆庭叶藏忽然笑了,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人们总是喜欢被称赞的,玛丽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名字,但沃斯通克拉夫特是一个异能机构的设计师。 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额……」看着店员以及其他顾客自以为隐秘目光,她拎起探测器,指着门口,「咱们出去聊。」 离开诸多视线的探寻后,玛丽长出一口气,拍了拍手中的探测器,毫不见外的说道:「我之前欠了钟塔侍从的人情,一周前他们突然找到我,让我来横滨替他们找个东西。」 「但他们的要求并不明确,只是说那东西能改变世界。」 玛丽眉头紧皱,她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甲方。 虽然她的异能力能完成任何设计,那也不能让她对着白纸找黑字啊! 可人情债不能不还,最后她只好将指令变更为[改变],勉勉强强做出来一个探测器。 在横滨拎着走了半天一点反应信号都没有。找了家甜品店,准备吃点东西恢復体力,尝了一口还不甜。遇到个人还当场把她的探测器整短路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异能力是否还在正常运转。 「我……改变世界?」穆庭叶藏自己都不相信这一点。 但他隐约可以猜到一点,钟塔侍从找正在寻找的和当初夏目先生没有告诉自己的是同一个东西。 一个可以改变世界的东西。 「谁知道呢。」提醒到位后,玛丽才同穆庭叶藏告别。 无论自己交过去的报告是什么样,探测器坏掉是事实,这个人都会在钟塔侍从挂上号。 至于其它的,那可不是一个科学家该操心的事。 看着玛丽一蹦一跳的背影逐渐远去,穆庭叶藏低头看向手中的邀请函。 在很久之前,这个世界也给他发了一份邀请函。 没有题目也没有谜底,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好在已经知道了谜底的一部分。 走往侦探社路上的穆庭叶藏心想:到底是什么能改变这个世界? 第44章 天文台 理平心中不断翻涌的繁杂情绪,在侦探社对面的路口,隔着老远穆庭叶藏就看到了玻璃窗后,趴在咖啡厅桌子上的江户川乱步。 进门前他对着柜檯旁的侍应生小姐招了招手。 对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十分了解的侍应生小姐利落的接过甜品和邀请函,给穆庭叶藏找了个位置。 第74页 随后走到江户川乱步身侧,脸上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弯腰,将两样东西都放在了桌子上,「乱步先生,这是那边那位客人给您点的。」 那东西单看卖相就让人提不起兴趣,江户川乱步嫌弃的拿起邀请函,顺带将那份不伦不类的甜品推远了些。 店里是不会出这么难吃的甜品的,一定是别人从外面带来的。 在拆邀请函的间隙江户川乱步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顺着侍应生小姐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穆庭叶藏。 他的胳膊压在座椅的靠背上,弯着腰,亲昵的和江户川乱步打招唿,手里还拿着同款邀请函,声音罕见的有活力,「和我一起去夏威夷参加侦探大赛吧。」 就像是早该迎来的叛逆期,两人风风火火,连行李都没收拾,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坐上了去夏威夷的飞机。 十九个小时的时差,七个多小时的飞机。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江户川乱步依旧劲头十足。 落地后校准好时间,穆庭叶藏看了一眼机场外的太阳,去纪念品商店里买了两顶帽子,顺带给服饰店店员发了他提前定下的酒店名称。 江户川乱步其实很喜欢去不同的地方。 但出于对自己本身识路能力的了解,除去从乡下来到横滨的那段时间,他很少主动走这么远。 侦探社成立后,为数不多的邀请也是为了协助不同地区的警察破案。 每次出门看见的都是警察、死亡、尸体和演技差劲、丑态毕露的笨蛋。 每一次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总是遇不到多少让他开心的事。 久而久之,也就不愿意出门了。 穆庭叶藏倒是经常世界各地到处跑,只不过大多数都是为了谈生意,仅有的时间也都是在酒店里度过,很少有时间以游客的身份浏览参观。 好在赛事开始之前,他们还有点时间四处逛逛。 只不过这两人一个只在各种报导和资料中听过这个地方,另一个只能在第一时间说出哪家酒店的床最好睡。 真要让他们找个地方参观游览,怕是有些为难。 听着过路人各不相同的目的地,不想随波逐流的江户川乱步,将机场的旅游宣传页上的名字撕了下来,揉成团扔进帽子里,闭上眼,打算摸到哪里就去哪里。 帽子里的纸团大小都差不多,摸起来也没有太大差别,在还未熟悉记住每个纸团内容之前,江户川乱步从帽子里拿出来一个,展开之后上面写着——maunakea天文台。 他还挺喜欢看星星的,隔着千万年时光发出的光亮,总是迷人的。 天文台在另外一个岛上,乘车可没办法顺利抵达。 收好那些没被选上的地方,穆庭叶藏再次把帽子压在江户川乱步的头上,「那我们——」 「出发!」 原本兴致沖沖跟着一起往前走的江户川乱步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在原地站定,拽着穆庭叶藏的背包带,面带苦色,「我不想坐飞机了。」 或许是时差改变带来的惫懒,又或者是飞机上的读物太过于无聊。 在空中飞行了七个多小时的江户川乱步暂时不想开启下一段空中旅程。 「那我们该走这边。」穆庭叶藏忍着笑意带人转头朝出站口走去。 果然没人能忍受得了长途飞机。 好在除了飞机他们还有另一种出行方式可以选择。 两人绕了点远路,穆庭叶藏特意从医务室里买了一个小型应急医药箱。 为了节约空间,他把箱子扔了,从里面翻出晕船药后,剩下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全都塞进了背包里。 「先把这个吃了。」拧开水,连同药片一起递给江户川乱步后,穆庭叶藏走到一旁,开始和店员打电话沟通。 既然他们选择了另一个岛屿,住宿和服饰都需要变更地点。 好在对方愿意将那些服饰送到新预订的酒店,并承诺会在晚上八点之前送到,只需要额外支付运费。 电话挂断后,转头就看到到某位侦探掩饰性的喝了一大口水,眼神游移不定的开口催促:「我们快出发吧!」 余光瞥到江户川乱步攥起的左手,穆庭叶藏嘆了口气,重新拿出一份递了过去。 心思阴暗的监护人开始使用带有威胁色彩的手段,「万一晕船,我可是会拍照留念的。」 一听到拍照两个字,江户川乱步也顾不得药苦,连忙咽了下去。 那浅淡却经久不散的微苦一直萦绕在舌根,直到上船前才略微消散了些。 接送旅客的轮渡发船时间是固定的,但天文台在日落前后禁止游客上山。 为了不被拒之门外,穆庭叶藏动用了钞能力。 僱佣了一位本地船长和他的船,成功在太阳落山前两个半小时抵达天文台山脚下。 在工作人员核实过车况,告知注意事项后,两人开始朝山顶进发。 受海拔影响,穆庭叶藏不敢把车开的太快。 为了适应环境,他打开车窗,已经开始泛冷的风吹遍四肢百骸,倾斜的日光噼在两人身上,依旧有些冷。 开车时要注意的事情有很多,盯着导航这件事就落到了江户川乱步身上。 他时不时的抬头盯一眼,确保他们没有错过弯道,但大部分时间依旧沉浸在各种报导和文献中。 在大赛开始之前,他要拿到足够的信息,然后一鸣惊人! 第75页 在各大网站提取线索的江户川乱步忽然看到了一个标题,「报导说今晚有流星。」 「流星?」穆庭叶藏跟着导航的提示行驶过有一个弯道,打趣道:「看来你可以抽点时间想想一会儿该许什么愿望。」 「那没什么用。」江户川乱步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低着头的身影看起来有点难过,「反正也没人听得见。」 后面那句话的声音极小,像是不想被人知道一样。 偏偏风又来捣乱,吹进车内的声音完完全全压住了那故意放低的话语。 江户川乱步不禁想到,流星是早已死去的星体残骸,居然有那么多人为它喝彩。 倘若自己死了,会有那么多人吗? 应该会的吧,我可是要成为世界第一名侦探的人。 在江户川乱步东想西想时,车停了下来。 他任由自己被裹上厚衣服,他听见穆庭叶藏说:「没关系啊。我听得见,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无论寄託多少情丝也无法改变流星本身是个死物的事实,愿望要想实现,还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行。 即便过了很多年,江户川乱步依旧能想起今天这个傍晚,在穆庭叶藏说要为自己实现愿望的那一刻,被火色灼烧大半的天空,有流星划过。 在大气层摩擦出的火光像是快要燃烧殆尽的生命。 呈线的轨迹只停留了片刻,便直直的坠入山底,离开人们的视线。 但人们的愿望永远都不会坠落,会一直在空中等待被实现的那一天。 在一众语言各异的许愿声中,江户川乱步说:「我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名侦探。」还要和阿叶一直生活在一起。 如果两个愿望太难,即便不是世界第一也可以。 最终两人还是没能登顶,太阳一旦有了偏移的倾向,沉下去的速度就会变快。 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中,他们跟随大部队下了山。 夜晚的温度更低了,车窗依旧开了条小缝,或许是流星的感染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下山的路上满是欢声笑语,没有人觉得冷。 第45章 强制入场 长途跋涉外加休息时间严重不足的后果就是——近一日的深度睡眠。 从床上爬起来的穆庭叶藏盯着窗帘后的日落出神,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丝细微的鸟鸣。 他想这是他能睡这么久的原因之一,数十万年前就根植于基因中的信息告诉他,有鸟在的地方不会有危险的捕猎者,那是安全的信号。 心血来潮的穆庭叶藏举起手机拍了张没有任何特殊标识的照片,仅有一片无人的海,转手发了出去,落款是木生。 回復来的很快,熟悉的号码发了一条简讯: 知道了。 ——随队医生 穆庭叶藏低笑了一声,开始用客房电话订餐。 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他曾开玩笑说和森鸥外在一起后肯定会重新被各大组织的人盯上,简单的提过一次他们在不方便联繫的时候要不要附加一个暗号,以防万一。 但具体是什么内容还没来得及商量,他就带着江户川乱步来了夏威夷。 开玩笑的留下了「木生」这个名字,没想到森鸥外认出来了,还像模像样的回了一句。 在常暗岛上森鸥外的职位是随队一等副军医。 他自己知道,穆庭叶藏也知道。 酒店送餐的工作人员在摆盘时顺带换掉了餐桌上的花,淡黄色的花心,花瓣边缘呈浅白,迎着日光和海滩的缅栀子开的正盛。 森鸥外发来的信息像是一个信号,不多时,太宰治的消息也到了。 对方发了一张照片,看基础布局的话应该是lupin。 桌上是三杯没怎么动过的烈酒,桌前是脱掉大衣的太宰治,只穿着简单的衬衫,却像是卸掉了沉重的枷锁,总爱低着的嵴背也稍微挺直了些,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正对着镜头,笑的很是真诚。 这个拥有令人羡慕的外表、谈吐不俗、善于玩弄心计的少年似乎总是在笑着,笑着收割对手所剩无几的利润与生命,笑着拿下一个又一个罪名,笑着投身于下一场争斗…… 微笑似乎成了代表他的一部分,但穆庭叶藏知道,那是一种伪装。 荣格认为:人毕其一生都是在整合自己自童年时代生成的性格。而太宰治将自己伪装成了性格的一部分,以此利用整个社会向外映射的情绪来重塑自己的童年。 下沉自己,远离真实世界,获取更多的情绪,与死亡擦肩而过,却又逐渐迫近死亡。 照片的另一侧戴着眼镜的人穆庭叶藏很熟悉,是坂口安吾。 在金融危机解决前的那几天,被自己拉了壮丁,和自己一起待在财务省,盯着电脑看个不停,几乎没怎么休息。 事件解决后,他做主给了一个月的带薪假。 照片里他手边的座位上放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空出来的一点小位置还蹲坐着一只三花猫。 拉链没有拉严实,包里的东西露出了一个角,看起来像是文件夹。 还真是敬业,休假都不忘工作。 至于照片中间的那个人,穆庭叶藏没见过。 一头红色头髮,看起来乱糟糟的,整个人也很沧桑。 应该是太宰治前段时间说要介绍进来的那个朋友。 有了一位非常靠谱,以及另一位看起来十分靠谱的朋友在,穆庭叶藏不准备针对太宰治在酒吧喝酒这件事提出异议。 第76页 比起那位新朋友,他对坂口安吾公文包旁的那只三花猫要更感兴趣。 这熟悉的花色,看起来像是被侦探社社员收养的那一只。 是同一只还是单纯的花色相似? 手机里的消息删了又删,穆庭叶藏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只是发了句:别玩太晚。 咚咚咚。 一连串短促的敲门声响起,本以为是工作人员来收拾餐桌的穆庭叶藏在开门后,惊讶的看向门外的江户川乱步。 活力满满的年轻人根本不把时差放在眼里,早早的围着酒店绕了一圈,搜集到足够多的信息后,热切的邀人一同前往,「比赛可以提前入场,我们快走!」 提前入场意味着更多的时间,在某些特殊的时刻,时间与线索和机会划上等号。 要想在侦探大赛里拿到第一名,就要尽可能的掌握更多的线索。 是以,江户川乱步要提前入场! 左右无事可做的穆庭叶藏背上昨天的背包,装好邀请函和那两张身份卡,带了两件厚一点的衣服去了所谓的认证点。 比起那艘真正举办赛事的游轮,这个认证点十分简陋,远远望去和沙滩上的普通摊位没什么区别。 最大的不一样就是这个摊位前摆了一摞书,面前的小展台上还放着一本没有题目的书。 在两位黑衣保镖的注视下,穆庭叶藏出示两人的邀请函。 对方接过后,叽里咕噜的说了一段口音极重的英语,勉强听懂的穆庭叶藏皱着眉拿出那两张身份卡递了过去。 两位保镖分别拿着一张身份卡,像模像样的对着太阳看了又看,最后相互对视一眼,将身份卡还了回去。 在摊位前站了半天的穆庭叶藏和江户川乱步忽然同时抬头朝酒店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好像有人在看他们,是错觉…… 才怪! 怎么可能是错觉,他们被盯上了! 顾不上那两张身份卡,穆庭叶藏拉起江户川乱步的手就往回跑。 但他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那两位保镖是谁的人? 跑出去没有一米远,他和江户川乱步两人就被扯着手腕拽了回来。 两人极为粗暴的将身份卡送回,强行压着穆庭叶藏和江户川乱步的手按在了展台上的那本书上。 周围的环境突然扭曲了一瞬,像是剪辑的过程中突然被抽掉了一帧,下一秒,站在摊位前的两人消失不见。 两位黑衣保镖见怪不怪的将这本书拿下,换了一本新的上去,继续等待下一位客人。 远在酒店天台的爱伦坡在被两人看了一眼后,下意识的蹲下身,抱着望远镜,将自己的身体藏在天台的水泥矮墙后。 直到趴在肩头的小浣熊拍了拍他的头,这才重新拿起望远镜观察起来。 为了招揽更多的人才,菲茨杰拉德从世界范围内挑选了一部分有名望的侦探、警察、推理小说作家等,举办了一场国际侦探大赛。 通过层层选拔留下最聪明,最适合组合接下来工作重心的那一位。 邀请函上的密文会筛选掉一批,确保踏入夏威夷的都是有一定能力的人选。爱伦坡写的书还会筛选掉另外一批。 最早出来的那一位,自动保送第二名,同爱伦坡同台竞技。 早邀请函发出的那一刻,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尚未知晓侦探大赛真面目的穆庭叶藏和江户川乱步正一脸茫然。 刚才他们还在沙滩上待着,紧接着被两位黑衣保镖强行按手一本书,然后就出现在了这里—— 一栋造型经典的,属于十八世纪末期的庄园。 没能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的两人被管家推搡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想要尽快搞清楚原因的穆庭叶藏一路上都试图和管家搭话,但对方选择了成为一个哑巴,除了在将他送到房间时说了句「晚七点记得下来吃晚餐。」外,一点信息都没往外漏。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穆庭叶藏心想:这位管家适合去保密局工作。 人们被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的唯一想法就是逃离。 房门被管家从外面锁上了,完全推不动。穆庭叶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六点半。 按照他们来到这里之前的时间算,他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逃离开这个被人锁上的房间。 至于早上六点半这个可能性,穆庭叶藏完全没有考虑过。 时间这个概念被提出来的那一刻就有了催促的作用,管家把他和乱步分别关起来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过暂时找不到头绪。 有点后悔自己没跟着太宰治学撬锁的穆庭叶藏把自己的注意力移到房间内的布局中,希望能得到一些特别的信息。 房内到处都充斥着生活痕迹,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只钢笔,笔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请写下您的身份—— 看这样,比赛已经开始了? 将被绑架的想法换成推理比赛后,堵在心中的疑惑散了不少。 在书房、洗手间和卧室之间,穆庭叶藏选择了去看——垃圾桶。 垃圾桶里很干净,只有一块带血的纱布。 穆庭叶藏拉起衣袖,果不其然在自己的左小臂上发现包扎过的痕迹,解开纱布,胳膊上多了几道明显的抓痕。 第77页 伤口自左上延伸至右下,长度大在三到四公分之间。 伸手悬在伤口上方,穆庭叶藏大致顺着走势划了几下,完全打消了是自己不小心剐蹭的可能性。 可这伤口要是别人弄的,对方的身体要扭曲成什么样才行? 试了半天穆庭叶藏也想像不出来,别人该怎么给他胳膊一爪子。 还有,他很确定在来到庄园之前,自己的胳膊绝对没有这么大的伤口,是异能力的作用吗? 第46章 消失的空间 将视线从自己的伤口上挪开,穆庭叶藏继续在房间里搜寻线索。 他不确定在这里待久了会产生什么后果,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房间的面积并不大,被简单的隔断划分出三个区域。 书房靠墙的书架上堆满了各种专业书籍——《病与症的对峙》、《器官病理学》、《药学起源》…… 所以在这里的『我』是个医生? 贸然跨入这一行列的穆庭叶藏内心有了那么一丝熟悉的感觉。 他认识的上一个医生是森鸥外,一个没有良心且道德缺失的傢伙。 希望在这所庄园里的自己能留下点良知。 初步将自己的身份认定为医生的穆庭叶藏去了其他区域。 洗手间的环境比较低矮潮湿,地面上还有几片未干的水痕。 落在缝隙泛着锈红色的地砖上,勐然看去像是未清理干净的血迹。 镜子上有几滴迸溅上去又干涸的水痕,前面摆着一瓶明显有过使用痕迹的药剂瓶,老旧泛黄的标籤被时间侵蚀,看不太出来原貌,散发出的味道很是怪异,本能的让人想要逃离。 穆庭叶藏心中有一个猜测,他抬头看向水痕留存的上方——那因做了防水而明显比外面低了一大截的天花板。他曲起手指,敲了敲。 咚咚的声音传回,典型的空腔音,还带有轻微的振动。 是有人在这里面藏了点什么吗? 行动力极强的穆庭叶藏搬来书房里的椅子,顺带从药箱里取了个镊子。 踩在皮质的座椅上,他抬手用镊子小心翼翼的沿着天花板的边缘撬了一圈。 在感知到明显的松动后,稍微用力往上顶了一下,斜立着将那块造物拿了下来。 挖开弔顶的一瞬间,他同几对泛着幽光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有时候爱在天花板藏东西的不一定是人类,也有可能是——老鼠。 这是穆庭叶藏第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来观察这一类生物。 老鼠藏身的地方过于昏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躬起的嵴背,明显的攻击性行为。 在那双发亮的,属于老鼠的眼睛的注视下,他动作僵硬的放下那部分天花板,给自己的双腿下达离开现场的指令。 回到初始位置后,穆庭叶藏长出一口气,这个时代不少疾病的初传染源都是老鼠,还是减少接触的好。 这附近的动物像是认准了房间里这个人一般。 根据管家带他走的路程推断,房间的位置非常接近阁楼。 为了採光,在书房的对面划开了一大片玻璃窗。 在穆庭叶藏走进卧室的那段距离,窗外的森林爬满了乌鸦的背,它的视线一直冷冷地,紧跟着他的脚步。 这让他想到了水族馆,一群人站在玻璃外侧,目不转睛的盯着躺在海水里游鱼的每一个动作。 只不过现在窗外的乌鸦才是看客,穆庭叶藏是待在里面的那一个。 甩掉那股被监视的怪异感,穆庭叶藏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生着铁锈的把手带动吱嘎作响的房门,房门还未完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和洗手间镜子前的药剂瓶一样的味道。 一样的腐朽、老旧、令人作呕。 怪异的气味挤占了鼻腔,窗外的乌鸦叫了起来,声音近的像是在啄食他的耳朵。 不对劲。 穆庭叶藏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拿走了床头柜上的两封信,这是他在短时间内能找到的唯一的有效信息。 两封信上的封记都被破坏,有人已经读过了上面的内容,他粗略的看了一番。 一封是北方某所大学发来的聘请书,另一份则是写给庄园主的辞职信。 内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也仅限于内容。穆庭叶藏的拇指摩擦着信纸上的红色细点,反面有一些渗透痕迹,纸张表面微微发皱。 那些小点不是印刷留下的痕迹,而是颈动脉被割破时喷出血迹。 穆庭叶藏笑着带上了房门,眼中充满期待,看来他在这里的身份和某人成了一样的人。 房门关闭后,那股难以接受的味道和感觉也逐渐消失,乌鸦的叫声也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又因此感到奇怪。 老鼠的攻击性行为可以理解为自己的巢穴被破坏,但那只乌鸦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叫了起来,并且在自己离开卧室后有停止了这一举动。 视线随着思考转到玻璃窗,令人意外的是,那只乌鸦并没有继续盯着他,反倒是斜立着,盯着卧室附近的外墙。 动物出现明显的攻击性行为的原因并不多,领地被破坏、侵占,狩猎以及保护。 保护。 穆庭叶藏在心中不断撕扯,拆解这两个字,最终拼凑出一个新的可能。 天花板的环境并不适合老鼠生存,除非能在那附近找到稳定的食物来源。 第78页 乌鸦则是食腐动物,却一直盯着卧室的方向。 信纸上的痕迹足以证明它们曾经在案发现场待过一段时间。 完整的身份拼图还差最后一块,尸体去哪了? 卧室的布置很简单,贴地的床铺和床头柜放不下一具尸体,衣柜也很小,堆满衣服后留不出足够的空间。 就连推门都有些困难。 门? 察觉到不对劲的穆庭叶藏再次观察起卧室的布局,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开门。 在拿到信折返时,能看到门后的空间十分有限。 本以为是空间本身狭小,可从外面看,留出的距离绝对够用。 那么消失的空间在哪?又被人拿来做了什么? 穆庭叶藏缓慢的眨了眨眼,拿起房间里的纸笔,拆了那个药箱,组了个简易十字镐,重新回到卧室。 对着那面墙,反覆捶打着一点。 早就被老鼠蛀空的墙面很容易就被拆解。 成块的碎石不断剥落,被隐藏的空间露出了真正的模样。 这一下屋内那味道古怪的药剂再也遮盖不住尸体腐烂发出的味道。 站在那被撕咬的不成模样的尸体前,穆庭叶藏莫名想到了先前酒店里的缅栀子。 或许人就像是这花,只有待在枝头的那一段时间鲜活灿烂,其他时间大多被摘下,用那早已腐烂的内里作斗争,挣扎着,糜烂的活着。 对着那具尸体,穆庭叶藏写下了自己的身份——兇手。 最后一个字符落下的一瞬间,墙上的钟表指针飞速移到七点的位置, 七声钟响在整个古堡迴荡,坐在大厅餐桌上的江户川乱步瞪大了眼镜,面带惊恐的看着楼梯。 分开又重聚的楼梯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七点的钟声,是蜘蛛看到猎物后,张开的大口。 庄园里的所有人都是猎物,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抵抗既定的命运。 七点,又一次到了。 一次又一次的轮迴,一次又一次的杀掉兇手,永远到不了的八点钟,让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杀了人,死去的是兇手还是穆庭叶藏? 他分不清。 他不想在继续下去了! 江户川乱步抠着桌面的手颤抖的握住餐刀,刀刃抵在皮肤上,血珠争先恐后的跳出。 下一刻,手中的刀具被强行夺走,眼睛也被捂住。 失去视觉的江户川乱步,更依赖于嗅觉和听觉。 周围的空气掺杂着尸体腐烂后的味道,靠近他的胳膊上应该有伤。 捂住他眼睛的人和穆庭叶藏长的一样,会是兇手吗?他想。 看出江户川乱步状态不对的穆庭叶藏态度强硬的夺走那把刀,内心五味杂陈,他是不是来晚了。 「乱步,你需要做什么?」 写完身份才能离开房间,但这无法解释杀人动机,晚餐时间一定会有更多的推理部分。 他需要知道后续的内容。 前几次不是没有发生过对话,江户川乱步平静的回答:「让兇手死亡。」 他写下身份后,那张纸的背面多出了几个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兇手要为死去的生命付出代价。 这八个字,让江户川乱步和兇手纠缠了六次,现在是第七次。 他记得很清楚。 两次被杀,两次反杀一次同归于尽,以及一次自杀。 「好。」穆庭叶藏将把柄从江户川乱步手里夺来的,还带有鲜血的餐刀割破了自己的血管,「向我许愿吧,乱步。」 理想和流星一样,都会在前进的阻力下不断解体。 但是没关系,我会完成好一切。所以,请放心的许愿吧,直到愿望被实现的那一刻。 明明不是自己身上的血液,喉咙却有被血块堵住的感觉。 江户川乱步张开嘴,只感受到了温热的血液不断落在他的身上顺着僵硬的脸庞滴落在地。 他抬起那只受伤的手,去碰触捂着自己眼睛的那只手,更多的血液被拦下,他的脑子像是发掉断掉的钟,挣扎着发出最后一丝哀鸣,「……阿叶。」 真正的兇手付出了代价,故事走到了尾声。 回到现实世界的江户川乱步最先感受到的是庆幸,他们都还活着,紧接着便是无边的愤怒。 先前的摊位早已撤走,但酒店还在。 怒气沖沖的江户川乱步带着他的监护人,横冲直撞的朝酒店的方向走去找人算帐。 在迈进酒店大门时,他们同一位戴着宽沿遮阳帽的红髮少女擦肩而过。 第47章 第二条路 侦探大赛的主角向来只有一个,后续的比赛内容是什么,穆庭叶藏无从得知,他的邀请函止步于此,监护人没有进入正式比赛的资格。 但根据江户川乱步的回来时的表现也能看出来,他对这场比赛的喜爱程度并不高。 从侍者的手中拿过晚餐,穆庭叶藏敲了敲江户川乱步的房门。 昨日抵达天台时,只有一封新的邀请函孤零零的待在那里。虽说是邀请,看起来更像是挑衅与示威。 两人先前察觉到那窥探视线的主人早已离开,就连痕迹都没留下多少。 早在那时,穆庭叶藏心中就有了一个答案。 这片土地上的有钱的人并不罕见,世界上多的是人一夜暴富,但很少有人能将痕迹抹的这么干净。 第79页 虚假隐在蛛网之间,平日高悬,但只要沾上现实的露水,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他所认识的,有能力举办国际性赛事的富豪只有一位——菲茨杰拉德。 坐在窗前思索了半天,穆庭叶藏并没有主动询问,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够了,问出口反倒是伤了情分。 至于现在,他更担心江户川乱步的状态。 拿到邀请函后,江户川乱步几乎坐等了一整晚。被穆庭叶藏发现后,才勉强睡了一两个小时。在第二天清晨,自己一个人沉默着离开,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随后面无表情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穆庭叶藏一向尊重个人意愿,但前提是对方的精神状态能为自己的选择或是回答负责。 例如先前的与谢野晶子,又或是现在的江户川乱步。 敲了几下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见惯诸多事由的侍者从口袋里拿出万能房卡。 智能门锁提示性极强的电子音响起,穆庭叶藏端着晚餐走了进去。 脚步声被铺设的地毯吸收了不少,只能模煳的听出有人在靠近。 屋内没开灯,窗帘也被关的紧紧地,同自己房间相似的布局方便了穆庭叶藏的动作。 他避开客厅的落地灯,绕过被扔的满地都是的书籍,稳稳地把餐盘放在江户川乱步的床头柜上,顺带打开了一侧的小夜灯。 嵌在墙体的灯光很柔和,刚好可以看清字,却不会刺的让人流泪。 「要听睡前故事吗?」穆庭叶藏坐在床边,打开了那本一直压在餐盘下的故事绘本。 这是他去书摊找信息时顺带买的,绘本的目标群体偏向幼儿群体,书页里的文字描述很少,大多都是色彩鲜艷的配图。 对于这项提议,江户川乱步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将一直蜷缩着的身体靠在了穆庭叶藏身上,像是寻求依靠的雏鸟终于找到了能温暖片刻的羽翼。 靠海的地方总是会有些故事传说,在时间的扰动下,逐渐同神话、童话相结合。 小美人鱼在海底摆动尾鳍,扬起的浪花伴随一代又一代的孩子长大。 幼时的穆庭叶藏在母亲口中听到了这个故事,如今又把它讲给江户川乱步听。 需要他出面的场合大多逼迫着他扮演一个严厉的角色。久而久之,这份逼迫逐渐渗透进他的生活日常,就连声音都被改变,不再温和,到处都透着惯于发号施令者特有的冷漠。 这种冷漠像一个透明的壳,将他整个人都围了起来,只有家人能让这个壳裂开一小道缝隙,稍微露出一点别样的情感。 窗外的海浪此起彼伏,屋内穆庭叶藏翻动绘本,用那算不上温柔的声线讲述爱丽儿的一生。 用歌声同女巫交换,将尾巴变成双腿,自此口不能言,无法将爱意诉之于口,更无法为自己辩解。 得知此事的姐姐们用秀丽的长髮换取了一柄能杀死王子的匕首,想要她们的妹妹回到海洋的怀抱。 绘本翻到末页,那柄匕首没有刺入王子的心脏,在一个清晨,爱丽儿的身体在海边变成泡沫的同时拥有了永不磨灭的灵魂。 「虽然我不想充当扫兴的家长,但——」合上书,穆庭叶藏垂眸注视着江户川乱步,「你知道这个故事真正的内核是什么吗?」 童话的大人写给孩子的故事,无论如何都会带有一定的教化色彩,绘本里有他想要江户川乱步知道的内容。 江户川乱步换了个姿势,将大半张脸埋着穆庭叶藏的怀里,有些沙哑的回答:「选择。」 无论是走向陆地亦或是变成泡沫,都是选择的结果。 选择一条路径,就必须承担相应的代价。 就像他选择来参加侦探大赛一样。 在这一瞬间,江户川乱步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条行走在陆地的美人鱼,只能独自忍痛前行。 「这个方向也没问题。」两手环抱,把江户川乱步从怀里拉出来,穆庭叶藏试了试餐盘的温度,重新叫了一份。抚摸着书嵴,「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融入群体的代价。」 在第一次见面时,穆庭叶藏就知道江户川乱步的独特天赋。 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像是透明的,再难得问题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稍难一些的式子,各种条件都摆在眼前,只需要一一对应,答案自然就会出现。 父母替他营造了一个完满的幼年时期,在这个环境中,他可以无忧无虑的成长。 可这份完满在父母接连去世的打击下变得破碎不堪。 辗转多地的过往,参考物从父母变为全社会,这进一步加剧了江户川乱步的自我怀疑。 排斥他人的实际内里是不希望展现自己的不同之处。 因为害怕被排斥,不被接纳,所以拼命的想办法证明对方的现状是伪装后的结果,或是隐藏自己的本性,逐渐融入他人。 爱丽儿选择了后者,江户川乱步则在前一条道路行走,直至被路过的穆庭叶藏发现。 「要想彻底的融入一个群体,就必须捨弃不同的外在。」 翻开爱丽儿颤颤巍巍学习走路的那一页,穆庭叶藏继续说道:「忍着痛苦,一步步走在无法进行自我辩驳的世界,只有在死亡时才能取得一个未知的回报。」 「这无疑是痛苦的,但请不要忘了,在海面,在你的背后,还有爱你的家人,他们永远都会给你第二条路。」 第80页 「在你感受到痛苦的时,就回头看一眼,如果不想继续走下去,那就回来,我给你讲故事听。」 「晚安,乱步。」 把新送到的晚餐拿进来,离开时穆庭叶藏留下了那本册绘本。 他不知道最后一场比赛的内容是什么,但他能保证自己一直在这里,空闲的时候还能讲个故事。 白日的海面多是祥和,而夜晚却不尽相同,没人敢保证水下会冒出什么东西。 即便现在人们已经可以摆脱地心引力飞往太空,却依旧无法看透海域隐藏的真面目。 若外界还有一丝余亮,或许穆庭叶藏还会出去走上一走。 自成年起,他就很少有这样的时间独处。 但在美人鱼故事的尾声,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吞没,如今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回到自己房间的穆庭叶藏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空气中极淡的咸腥味,闻起来有点像是在浅海生长的细海草。 看似无害,却也会缠绕游艇的螺旋桨,闷烧电机,造成不小的破坏。 穆庭叶藏一向不喜欢这种潜在的威胁,他轻轻垂下眼睑,泡了一壶足够让人清醒一整夜的浓茶,面带微笑道:「喝茶吗,这位客人?」 「我不太喜欢喝茶。」将酒店赠送的酒水全都倒进厕所里的客人盘腿坐在餐桌上,白色的披风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他不断地将空瓶扔进垃圾桶,边扔边低声说着什么。 身边的瓶子全都被扔进去后,他兴奋地隔着斗篷拍了一下手,「满分!」 下一刻,一本书浮现在中央,稳稳地被接住,他依旧用那副同歌剧里的弄臣相似的语调问道:「这本书可以送给我吗?」 熟悉的封面,庄重的纯黑底色,却玩笑般的印着《如何杀死我最好的朋友》这种字样,穆庭叶藏侧身看了一眼茶几,那是这本书原本的位置。 买下这本书是一个意外。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一位顾客将这本书留在了前台。绘本离这本书的距离很近。被店员误以为是他带来的,一起结了帐。 「……请便。」本就没打算留下这本书的穆庭叶藏十分爽快的将它送了出去。 「太好了!」 随着动作,那人的右眼稍微露出了一点,浅色的头髮下盖着一张近似卡牌形状的片状物,下方还有三个黑色菱形图案。 「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一点别的东西。」他从餐桌上跳下来,十分迅速的接近穆庭叶藏,在他身前站定,「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尼古莱,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亚诺夫斯基。」 明明看起来像是取悦上位者的弄臣,却做足了绅士的派头,真是矛盾。穆庭叶藏挑眉,没有回应。 果戈里取下礼帽扣在前胸,微微低头,「欧洲有一批人正在满世界的找你。」 这么契合他心意的人可千万别死掉了,如果能死在自己手上再好不过了。 果戈里抓紧了手中的书,开始认真思考。 死在费佳手上也不错,费佳杀了穆庭叶藏,自己再杀了费佳。 真是完美的计划! 可千万要活的久一点哦。 欧洲? 穆庭叶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钟塔侍从,这个被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指名的异能组织。 正想要多问几句时,眼前已经没了果戈里的身影。 心中不免浮现一个疑惑,自己近期见到的异能力者是否太多了? 第48章 关系匪浅 靠海的酒店总是格外注意防水降噪,看着窗外漆黑一片,几近无声的景色,穆庭叶藏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才泡的那壶浓茶最终还是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目前还不能确定果戈里的话是真是假。 上次搜集魏尔伦的相关信息时,国外的那几条反渗的暗线就被摆在了明面上,从头到尾都刻满了穆庭叶藏的名字,贸然使用的话很容易将自己暴露出来,陷入被动局面。 白瓷杯内的深色茶水轻微晃动,像是把接下来几天的精气神全都浓缩到那小小的一杯中。 超标的茶叶聚在一起,早已丧失了原有的清香,短暂的提神后是经久不散的干苦。 外界经常评价穆庭叶藏是敢于豪赌的野心家。 实际上,这句话并不准确。 曾经的穆庭叶藏是这样。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不怕失去,敢把拥有的一切都押上去。 可现在不一样,周围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影响他的判断。 赌桌的另一旁被他亲手放上了越来越多的筹码,他必须谨慎行事。 看着窗外一点点跃升的金阳,穆庭叶藏给依旧在四处旅游的魏尔伦发了封邮件。 总时有人能打听到消息。 作为暗杀王,魏尔伦的手里肯定有不少的特殊渠道,不用白不用。 近几年,尤其是在战败后,穆庭叶藏便开始逐步置办海外产业,大多是些不动产,也有几家公司,只不过规模不是很大,影响力也一般。 他的大部分资源人脉还是在东京和横滨,这些东西只有回去才能发挥全部的作用。 时差与海洋,能改变很多东西。 夏威夷这片岛屿对江户川乱步最大的吸引力就是侦探大赛。 现在比赛完成,流星与愿望都见到了,自是没什么好留恋的地方。 第81页 他对于提前返程的提议并没有什么意见。 在返程的飞机上,迟来的时差反应让江户川乱步睡了一路。飞机落地后依旧不太清醒,打着哈欠走路摇摇晃晃。 起飞前,穆庭叶藏给侦探社发了航班信息,让他们来接江户川乱步。 在魏尔伦给出明确回復之前,他要尽可能减少与外界的接触。 在不清楚敌方真实目的的前提下,远离是保护身边人的唯一办法。 侦探社的体量小,明面上和穆庭叶藏的联繫并不多,上层时不时的还会委派一些调查事件,第一时间就被盯上的可能性不算太高。 比较麻烦的是港口mafia,从踏入横滨,或者说踏入擂钵街诊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和这个组织扯上了关系。 森鸥外身为组织的首领,虽是黑色组织的首领,也能接到不少邀请。 宴会和工作不同,是需要刻意装扮的场合。 将绝大部分金钱和精力用在爱丽丝身上的森鸥外一再缩减自己的时间,穿着也逐渐敷衍起来。 在某一天森鸥外准备穿着白大褂出门谈判时,被看不下去的穆庭叶藏硬塞了一身衣服。 在需要交涉的场合中,服饰也是气场的一部分。 那衣服原本是他准备参与高度育成高等学校扩招后第一届毕业典礼用的。 左右离毕业还有时间,重头做一件新的也来得及。 实在不行还可以穿成衣。 无论穿什么,即便是穿过的衣服,也比白大褂强。 在那之后,森鸥外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服饰问题交给穆庭叶藏,把更多的时间用在爱丽丝身上。 一开始穆庭叶藏并不同意,他致力于改变森鸥外的色彩偏好,试图让他的衣橱多一些除黑色外的颜色。 这项目标在森鸥外又一次准备参加晚宴前,穿上准备好的衣服站在镜子前时,被他亲手打破。 只是帮忙准备衣服而已,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那套贴身裁剪的浅灰色西装是很合适,但缺乏亮点。 在房间里搜罗了半天,看着森鸥外那堪称贫瘠的配饰,穆庭叶藏找了块怀表。 解开尾端的扣眼,将t形的金属棍卡好,链条从扣眼处垂下,弯起的弧度刚刚好。 穆庭叶藏稍微往后退了两步,金色的表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光泽,悬在腰腹处最纤细的地方。 看着站在原地任由自己打量的森鸥外,穆庭叶藏突然理解了对方为什么喜欢拉着爱丽丝玩换装游戏了。 从头到尾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塑造一些存在,很难不让人心生满足。 更何况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尽管他现在看起来平和乖巧,像是被完美打磨的宝石,每一个切面都在灯光下肆意挥洒魅力,满足了穆庭叶藏所有审美偏好。 可这依旧无法改变森鸥外是一个在外面说一不二,被许多人忌惮的人。 如今这个人正乖巧的任由自己动作,穆庭叶藏缓缓放下折起的袖口,在心中将下个季度的採购名单翻了一倍。 现有的那点东西可不太够,要多买些才行。 那段时间各大品牌旗下的商店都有穆庭叶藏的身影出现。 在那些衣服饰品出现在森鸥外身上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个人同穆庭叶藏关系匪浅。 就因为这个,穆庭叶藏想了一路。 直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也没想清楚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外界认为自己和港口mafia的首领没关系。 和穆庭叶藏的心情截然相反,在lupin摸鱼的太宰治,捧着零散的手稿,读的津津有味。 另外的两人没有过多的打扰太宰治,偶尔会小声的说上那么一两句。 在侍者询问要喝什么时,坂口安吾点了杯特浓黑咖啡,这几天熬夜写报告,睡眠时间完全不够,要来点提神的才行。 另外两人一个准点上下班,另一个上班时间睡觉。 完全没有睡眠问题的人拒绝缩减自己的休息时间,各点了一杯酒。 坂口安吾来的要晚一些,那时太宰治的手中的书页已经读了大半。 想起织田作之助曾在这里说过想要写小说的事,他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写了什么样的故事?」 织田作之助毫无戒心的将自己的小说内容讲了出来。 似乎是对内容不太自信,他的语速很慢。 「常年被关在家里,心智不全的孩子,偶然遇到了路过的游侠。毅然决然的脱离家族,最终寻找真正自我的事。」 「别告诉我你参考了……」坂口安吾看向太宰治,这几句话的冲击力比浓缩咖啡还要提神。 孩子和少爷一看就是太宰治和穆庭叶藏,这故事也太直接了。 「很明显吗?」织田作之助也看着太宰治,脸上满是迷惑,似乎是不明白坂口安吾连内容都没看过,是怎么猜到的。 「编辑他……」三两下将咖啡喝了个干净的坂口安吾犹豫了半天,委婉问道:「同意吗?」 「编辑让我稍微改一改结局,改完就能发表。」明显不怎么贊同编辑的想法织田作之助皱起眉,「我不太想改动一个已经完成的故事。」 也是织田作之助运气不好,他投递文章的出版社刚好是朝日新闻的下设机构。 恰逢穆庭叶藏的助理来盯集团创立七十年的特别版进度。 第82页 没能按时完成任务的负责人为了拖延点时间找理由,就拿了织田作之助的作品递了过去。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每天都在安排穆庭叶藏各种活动的助理比谁都清楚其中内容的明细,当场驳回。 不捨得这篇文章被埋没的编辑只好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想办法劝说织田作之助改结局。 国内文坛凋零,这本虽然青涩,比不得老牌作家,但相较于其他新人的文笔,也可以称作上乘。 错过这本,出版社今年就只能靠着印报纸活着了,他还想拿奖金出国旅游,这本书必须要发表! 「不用改!」看完全文的太宰治情绪高昂,主动揽下了这项任务,「一定可以发表。」 偶尔时间过晚,穆庭叶藏也会在港口mafia处理集团事务,从来不避着任何人,也任由太宰治翻看。 时间一久,太宰治自然能深入了解到穆庭叶藏的部分产业,例如某几家报社的报纸印刷是哪个出版社负责的。 在徵得同意后,太宰治将织田作之助的手稿一併带走,他等不及要看这篇文章大放异彩的模样。 走到半路又想到自己前段时间带来的那一对兄妹,太宰治决定把他们两个一起带着。 顺带解决一下学校贪污的问题,前段时间他查过了,某间学校的入学率可没有报告上那么好看。 芥川银有训练任务,一时半会走不开,太宰治就只带了芥川龙之介。 一路上不时响起被刻意压下的低咳,太宰治回头看了一眼半张脸都因咳嗽泛红的芥川龙之介。 本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对方那双泛灰的眼睛看过来的一瞬间回了头。 刚要喊出口的称唿,也被芥川龙之介伴着咳嗽咽了回去。 一定是还不够优秀,没有资格,所以才会是这样。 就像是流浪的日子里,能力低于平均水平的人没有资格获取物资,更没有资格活下去。 将心中百般心绪藏好,芥川龙之介跟在太宰治身后,安分的扮演一个下属的角色。 第49章 意外 得到准确信息的穆庭叶藏正在忧愁怎么把森鸥外从这件事摘出去。 魏尔伦的渠道确实好用。 最近欧洲的确有一群人在找他,但不是钟塔侍从的人。 具体是谁,魏尔伦也说不清楚。 只知道他们的行踪隐秘,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手段。 多番比对,最终只得到一个名字——纪德。 据说纪德是这群人的首领,他们前一段时间似乎在俄罗斯活动,好像是在找一本书的作者。 把这两个字扔资料库里能带出来十几页同名同姓的人来,排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穆庭叶藏有自己的渠道,航空公司使用的jal系统是集团旗下子公司的产品。 拿到那部分数据是最简单的部分。 对于大规模入境,无论是走海运还是航空,明搭或是走私,就算异能力也有一定的限制条件。 若是能实现超远距离传输或运送的异能力者想要见自己。 穆庭叶藏敢保证,异能特务科那群人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打包送过去,顺带要点好处。 现在没发生这种事,在一定程度上应证了穆庭叶藏的猜想。 纪德一行人有一定的威胁,但不致命。 能使用大部分渠道的穆庭叶藏可以说,只要纪德和他的同伴踏上这片土地,他就能立即察觉。 计划制定出雏形,有了可操作点后,穆庭叶藏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来者只要不是钟塔侍从,事情就简单许多。 先前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纪德身上,暂时还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直到太宰治带着人推门而入,穆庭叶藏才看见办公桌上专门划分给他放文件的地方是空的。 这是转性了? 要知道太宰治从来不写任务报告,往常这个时间,他的办公桌会堆满太宰治和森鸥外送来的文件。 思及近期港口mafia内部的流言,穆庭叶藏垂下眼睛,沉默了很久。 他当然知道那股流言是在谁的授意下传出的。 用舆论压迫现实,处在漩涡中心的人,要么拼命证明自己的衷心,要么赌上一切鱼死网破。 无论哪条路,都不好走。 两相沉默中,太宰治率先开了口,他伸手指着芥川龙之介,「这是我的部下哦,叫芥川龙之介,在街边找到的。」 一直默默注视太宰治一举一动的芥川龙之介,在看到信号后,向前走了一步。 稍微欠身,刚想介绍自己的名字时,先前一直被压下的咳嗽有了机会,争先恐后的往外冒,怎么都拦不住。 听着那撕裂心肺的咳嗽声,穆庭叶藏连忙倒了杯水。 余光瞥见太宰治在一旁僵着身体,手足无措的样子,也给他塞了一杯。 温度刚好可以入口,拿在手里也能令人迅速从冰冷的情绪中抽身。 「咳……抱歉。」芥川龙之介转动手腕,用手背拭掉唇角附近的水痕,「在下身体不是很好。」 在芥川龙之介擦拭嘴角时,穆庭叶藏就注意到了那细弱的腕骨,与同龄人相比较过瘦,看起来严重营养不良的身体。 这样的身体能好到哪里去。 他……是被太宰治从街边带回来的? 穆庭叶藏拧着眉,除了任务地点,太宰治只会去一条街,那附近有着横滨最大的贫民窟所在地。 第83页 同样也是高度育成高等学校的招生地。芥川龙之介这个年龄应该在学校才是,可太宰治说是在街边遇到的。 阳奉阴违,可不是个好习惯。 此刻,穆庭叶藏感觉自己也得了病,胸腔内积攒了无处可去的愤怒与热病。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一点恼火的迹象,「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但只要稍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生气的表现。 见穆庭叶藏已经知道了相关内情,太宰治顺势拿出织田作之助的手稿,板板正正的放在了他的专属区域,「还有这个。」 有付出才能索取回报,不然只会消磨彼此的情分,他向来深谙此道。 接过那叠因翻阅多次而发皱的手稿,穆庭叶藏粗略看了几页。 在看到主角名字是什么时,他就知道太宰治的目的。 在夏威夷的第二天他收到了助理髮过来的信息。 说是负责印刷集团特刊的出版社里有一本书可能会摸黑他的形象,要不要压下去。 不怎么清楚其中内情的穆庭叶藏让助理自己看着办,原来是这一篇。 在现实世界,不了解内情的人想破天也不会把主人公的事迹往两人身上套。 了解内情的人也不会乱说。 出不出版对两人生活的影响都不大,可说不定会影响其他人的选择。 多少调查过织田作之助的穆庭叶藏知道对方的准则与愿望。 既然在夏威夷充当过流星,再来扮演一次也没什么。 心情有所舒缓的穆庭叶藏将手稿按照顺序放好。 「报社近期在负责集团的周年特刊,大概两个月后才有时间出版这本书。」 「一会儿我让助理……」想到比自己还要紧张集团名声的助理,穆庭叶藏迟疑了,「算了,我自己跑一趟。」 能掌握纪德的行踪,也就没有必要躲躲藏藏。 看出太宰治和芥川龙之介之间还没有磨合好,穆庭叶藏干脆将空间留给两人,自己带着手稿去了报社。 穆庭叶藏平时也有集团的工作要忙,不会时时刻刻都呆在港扣mafia。 是以,他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第二日中午,港口mafia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众人才意识到不对劲。 来人自称是穆庭叶藏的助理,来这里要人。 从未见过这种挑衅或是刺探情报话术的森鸥外接待了这位助理先生。 很少有人用穆庭叶藏的名字刺激他,上一次这么做的人好像已经不在了。 森鸥外维持着笑容,桌下的手术刀转了又转,扁平的刀柄被体温染热,「助理先生,请坐。」 对方戴着眼镜,不苟言笑,说话也很官方,十分符合大众眼中的公司高管形象。 「坐就不必了。」助理拒绝了这项客套,「森先生,还请转告我的老闆,年度会议要开始了,务必准时参加。」 他的内心很尊敬森鸥外,这个能让老闆每年都在变更遗嘱的人。 每一次遗嘱的修改都有新的人名添进来,也有名字被剔出去。 但总有那么几个名字一直在那里,像是建筑最底层的基石,无论发生什么风险,都在那里巍然不动。 森鸥外这个名字便是其中最早,也是最容易发生变化的人。 每一次遗产转赠的名录发生变更,森鸥外的名字背后总是会加上些什么。 房产、企业、商铺、资源与人脉…… 金钱,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就那么几张纸,囊括了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想要的一切。 被穆庭叶藏用名字划分出去,几乎毫无保留。 就连他也能从中得到一笔不菲的委託处理费。 但这并不妨碍他来要人的语气发沖。 从今早的上班时间开始,他每半个小时就会打一个电话,除了关机的机械女音,他就没听到第二个声音。 再打了九个电话后,他实在是坐不住了。 回想着自家老闆爱去的几个地方,准备一个个去问。 先前他去了一趟侦探社,对方给出的解释是不清楚,倒是某个穿着侦探服的人说是被绑架了。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助理当场就说不可能,在出门的后一秒就掏出手机报了警。 集团负责人被绑,他都不敢想这条言论泄露出去,股价能跌到什么地步。 这种消息,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随即,他来到了港口mafia。 这几栋大楼偶尔还会有不知情的游客来打卡,可跟着穆庭叶藏偶尔也会接触到这方面内容的助理十分清楚这里的经营内容到底是什么。 默默在云端写了一封定时邮件后,助理先生鼓起勇气,怀着一腔孤勇的走了进来。问出了那个期望得到回答的问题。 「我会转告的。」 意识到不对劲的森鸥外派人将助理送了回去,看着通讯器上中断多日的信号,倏地笑出了声。 偶尔活动一下,有益身体健康。 在港口mafia的技术部搜集信息时,侦探社的几位也没闲着,江户川乱步想了几个方向和地点,紧接着又被排除。 他想不通到底还有什么人想要绑架穆庭叶藏。 有冲突的合作商被港口mafia警告过,不会自讨苦吃,难道是津岛家? 第84页 下一秒,这个选项就被捨弃。 穆庭叶藏带走太宰治时,留下了一串股票编号,但没给期限。 在涨幅超过十六倍的第二天,勐跌至谷底,极其迅速的被交易所挂上了禁止准入牌子。 津岛家的大半身家打了水漂,现如今只能苦苦维持表面光鲜。 即便有那个心思,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地点排查不出来,那就去找事件亲歷者。 即便带着他对夏威夷,穆庭叶藏也带了不少保镖。 只不过怕江户川乱步不自在,一直让他们远程待命。 鑑于侦探社经常同警局合作,拿到保镖的联繫方式还算是好办。 第50章 我有女儿? 被多方势力联合寻找的穆庭叶藏正在看一本书,只不过姿势不是很大众化。 他被人绑在椅子上,手和脚都没有办法自由行动。 而把他绑到这里的人举着一本边缘轻微翘起,内里纸张偏旧的薄书放在穆庭叶藏眼前。 里面的内容他很熟悉,是先前他交给太宰治又莫名丢失的那一本。 只不过那一本是手写的,这一份则是内容齐整的印刷体。 除此之外,两者完全相同。 就连他发呆胡乱画上去的风景画都一比一精准復刻。 想起魏尔伦曾说的,纪德一行人先前在俄罗斯活动的信息,以及果戈里那极其具有地域特色的名字。 穆庭叶藏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幕后真兇。 怪不得果戈里能提前知晓纪德的行踪,这群人就是他引过来的!说不定费奥多尔那个情报组织也出了力。 看来部分产业在俄罗斯开几家分公司才行,他讨厌受制于人的感觉。 在见到纪德前,穆庭叶藏还从没见过如此有礼貌的匪徒。 只是没收了他的通讯工具,简单的捆住了手腕和双脚,限制了行动能力。 没有威逼利诱,没有凶神恶煞,没有任何被绑架后应有的待遇,有的只是询问。 根据穆庭叶藏极为丰富的被绑经验,这样的人最好应付也最麻烦。他们所求的往往不是金钱,不是他拥有最多的,也是最轻易就可以捨弃的东西。 这往往代表着,他需要牺牲其他心中重视的存在。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穆庭叶藏打起精神,尽可能的搜集更多的信息,以免在接下来的谈判里落了下乘。 若不是对方风尘僕僕,衣衫破旧,自己又被绑了起来,这场面还真是像极了一场线下沙龙聚会。 将那本书合上后,纪德摘下了斗篷,露出了满是岁月侵蚀过后,留下一地沧桑与迷茫的脸。 很难想像这两种气质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透过纪德的眼睛,穆庭叶藏看到了他藏在深处的渴望解脱的灵魂。 他发现,纪德似乎总是爱皱眉,连带着眼睛也基于惯性被压得狭长。 还有那熟悉的,来自战场的,夹杂着暴力、疲倦与麻木的感觉。 这些信息已经足够穆庭叶藏判断出纪德的真实身份。 纪德将那本书放好,正当以为要进入谈判环节时,他突然来了一句,「做个交易吧。」顿时让穆庭叶藏的思绪乱成了一锅粥。 「交易?」虽然不明白纪德打的什么主意,但顺着另一方的话说,总不会出问题。「既然是交易,那就让我们谈一谈你想得到什么,又能付出什么?」 起初说的交易还能勉强理解一些,可纪德接下来的话,穆庭叶藏实在是想不明白。 「我可以让你的女儿回到你的身边。」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女儿? 穆庭叶藏极力压制自己心中的困惑,在这种关键时刻,不能流露出太多同对方预期不同的情绪,那会很容易被对方引导。 人在高压环境下,更容易想到一些特殊古怪的方向。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他父亲的。家里关系不明的弟弟妹妹一大堆,难免外面不会有所遗漏。 即便找了个理由,穆庭叶藏依旧没法说服自己接受这诡异的走向。 纪德口中的女儿到底是谁的? 他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表情变得复杂难辨。 在无法回答对方问题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提出一个新的问题,并让对方回答。 「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听到这话时,纪德一直紧绷着的嘴角稍微向上提起,他从斗篷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 一张是一位成年男性带着金髮少女走在大街上,另一张则是少女的正脸照,除发色外,她和穆庭叶藏长得一模一样。 旁边的人不用猜,绝对是森鸥外,可他身边的人真的是……爱丽丝? 之前还不觉得,在看完这两张照片后,穆庭叶藏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港口mafia的人部分成员会盯着他窃窃私语,以及总是有别的事在做的爱丽丝。 维持许久的稳定情绪彻底被两张照片砸了个大洞,各种心绪向外倾泄。他紧抿着唇,顿了两个唿吸。 强忍过后依旧想笑的声线带着颤意,听起来像极了思念女儿的老父亲,「爱丽丝她……过的好吗?」 本来纪德对这个方案的把握不是很大。 外界传言是森鸥外绑架了穆庭叶藏的独女,所以穆庭叶藏才会替他卖命,甚至想办法替他拿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 第85页 部分人觉得不太可靠,但绝大部分人还是想要试一试,万一是真的呢。 现在看来,传言亦有可取之处。 纪德心满意足的收起照片。他明白这些商人的毛病,要想从他们那里得到回应,就必须先付出些什么。 你瞧,现在不就有了平等交流的机会吗。 「还记得你刚才看的东西吗?」 穆庭叶藏点头,他知道纪德说的是什么,他在向自己要一个答案。 先前给自己看的那一页书上,写着许多年前留下的问题—— 当一个人能看见未来时,他的人生是否早已成为命运的棋子,拼尽全力也无法逃离那个既定的未来? 那是他得到名字后的第三年,也是他开始利用上辈子的知识,向外界传达的第一个有用信号后写下的内容。 那段时间,恰逢股市黄金十年末期,只要进场就能赚下一笔。 人们心中的欲望飞速膨胀,直至市场无法承受,反噬悄无声息的来临。 那时他尚且年幼,说出的话被当做争夺关注的小把戏。 没人会在意一个十岁孩子的话,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用黄金铸就的美梦中。用帐户里的数字换取更为庞大的数字。 可梦总是会醒的,那一天不仅仅是穆庭家的向下转折点,也是穆庭叶藏人生的重要拐点。 巨额损失令那个应被穆庭叶藏称为父亲的人彻底褪下绅士的皮囊,将其烂透了的内在向外展现。 家族内的讨伐,外界媒体的报导,让他的情绪变得暴躁很多。 人体作为情绪的容器,是有极限的。 到了极限,就需要发泄。 穆庭叶藏就是那个被发泄的对象,只因为他半个月前曾建议退场。 他的父母曾相爱过,但那份情爱如同烟花般易逝,连带着他的出身都成了燃烧殆尽后不光彩的灰。 直到现在他都记得染料被滴进眼中的感觉,也记得那天晚上的交易。 作为不受待见的存在,穆庭叶藏在七岁时眼睛受损,不得不外出就医,需要登记身份时才有了一个名字,此前母亲唤他木生。 自那天起,他的眼中留下了去不掉的蓝与急速下降的视力,趴在病房窗前的他,看着飞鸟模煳的身体划破天空,下定决心要逃离。 他要到外面去,哪怕会因此失去生命。 所以他故意在股价最高的时候提出退场,败坏了所有人的兴致,也让所有人都记住了这句话是由穆庭叶藏说出的,包括他的父亲。 虽然人们在理性上总是说,要满足现状,但欲望却总是站在失落感这边。 而本应唾手可得却失之交臂的失落感比任何情绪都令人深刻。 这场质询的内容他在心中推演多次,反覆提出不同的方向与回答,直至倒背如流。 对于那场谈话,穆庭叶藏记住的内容并不多。 唯有一个问题,令他难以忘怀。 当时房间里的灯只开了小小的一盏,他的父亲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记录,那是他近几年的活动轨迹。 包括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看了什么书。 即便知晓这是人们惯用的施压手段,那个环境依旧让穆庭叶藏感到紧张。 等待期间,他的掌心沁出一层薄汗,静谧的空间内,心跳毫无规律的加速,直到那个问题被问出口: 「无数经济学家、高校教授都没预测到的情况,却被你精准压中,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并不是。」这个提前准备过的问题回答起来并不难,「事情不会偶然发生,衰落早有预兆,也有人做出了预测,只不过他们手中没有钱。」 没有钱,也就意味着没有入场的资格,就像他一样。 那一天,穆庭叶藏同他的父亲做了一笔交易。 他必须在成年前补全这场亏损的全部数额,还要算上利息。 能得到的则是渴望已久的自由。 有人会放过手里的摇钱树吗? 当然不会。 无论穆庭叶藏赚不赚的到那么多钱,他都离不开这块用姓氏拘束他的地方。 穆庭叶藏自己知道,他的父亲也知道。 有着血缘关系,本应该拥有世界上最亲近关系的两人,在这个晚上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的同时算计着对方。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间是最容易发生变化的东西。 真的,假的,假戏真做,弄假成真,全都是结局的一部分。 血缘就是这么神奇的一种关系,就算你拼命证明你和他是不一样的,唾弃对方骨子里流淌的卑劣,却又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这份拧巴,也挺有意思。 第51章 拯救未来的唯一方式 谎言也是真相的一部分,是用金钱编织而成的黄金牢笼。 穆庭叶藏曾用这个方法骗过他的父亲,如今却不想用第二遍。 他有些好奇,纪德为什么对那个问题感兴趣,不惜千里迢迢,甚至愿意冒着危险带走爱丽丝,只为得到一个答案。 这么想着,穆庭叶藏问出了口:「介意告诉我你的故事吗?」 「作为交换,可以提前给你一部分答案。」 这个时间点,也该找到这里了。 故事是一个具有时间性的过往词彙,这两个往往和记忆相关联。 从表情来看,纪德的那段过往并不怎么美好。 第86页 他深吸一口气,语调和缺乏打理的发尾一样干燥,「你知道我从哪里来。」 穆庭叶藏点头,一个人身上的气质骗不了人,浸染着鲜血的硝烟味,轻易去不掉。 「我的异能力……」纪德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又很快抹平,「在遇到危机时,能短暂的预见未来,时间并不长,只有几秒钟,却也足够让我渡过危机。」 这种能力很好用,十分适合那些危险又刁钻的任务。 一开始他还会因躲过一次次危机而感到庆幸,时间一久,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于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行动,思维僵化,麻木不堪。 功绩随着任务次数一起增长,敌方带来的伤疤成了荣誉的象徵。 紧密的任务安排抹杀了个人思想,战场上消息闭塞。 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他的部队在国内达成和平协议的前提下,对契约方开战。 最后一场胜利将他们推向罪恶的深渊。 彼时的英雄成为了罪人。 一部分人无法接受,选择了自杀。 还有一部分人在看过家里寄来的书信后,被迫放弃了生命。 最后剩下一部分人,那群无法死去、失去一切的人,纪德带着他们组建了新的队伍——mimic。 变成行走世间的幽灵,模仿着其他人类生存,不断寻找着将自我的束缚从这片土地上解脱的方式。 直到某一天,西伯利亚的寒风吹来了新的希望。 异能力帮助他预见未来,却也框定了他的现在。 过去肢体留下的机械记忆又控制了他的选择,继而影响了未来。 他和同伴都被困在这方死局中,求死不能。 那本书上只有问题,没有答案。 所以他远渡重洋来到了这里,只为寻得一个结果—— 当一个人能看见未来时,他的人生是否早已成为命运的棋子,拼尽全力也无法逃离那个既定的未来? 自己的躯体又能否得到安眠?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得分与否全靠提出者的心情。 用于衡量天平的一侧是接下来的回答,另一侧则是穆庭叶藏的生命。 只有完完全全的平衡,双方看起来势均力敌,才有进入下一步的资格。 为了给孩子们提供良好的的家庭环境,穆庭叶藏特意找了心理学专家进行学习。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纪德想要听到的是什么样的话。 不需要太准确,越是模煳越好,契合他现在的心理情况,还要掺杂一小部分的引导性回应。 然后把主动权交付出去,让他做出计划中的选择。 这才是交易! 很久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了,在看到顶面嵌进去的玻璃有黑影略过后,穆庭叶藏露出了在谈判场上惯用的笑容,温和的同时带着点距离感,足以吸引人靠近,并心甘情愿的感到敬畏。 「拯救未来的唯一办法就是改变过去,也就是你的现在。」 欲望是人们心中的烟花,只需要一个想法就能被点燃。 有的人慾望燃尽,连同躯体一起变为代价,有的人点燃欲望,却又渴求着更多的欲望。 无论是哪一种,都将在恐惧与贪婪的催促下走向末路。 始终都在赢的人,只有庄家。 那个站在原地,不偏不倚,不动声色掌控全局的人。 穆庭叶藏看向纪德,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微笑。 现在还不到我输的时候,就只能先委屈你了。 在穆庭叶藏说完这话后,纪德的异能力被迫发动。 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高处的狙击、侧方的刀剑、不知从何而来的雾气、坏掉的玩偶和自相残杀…… 数不清的死亡方式在纪德脑海中轮番上演,即便变换位置,依旧躲不过去,就像是避不开的……诅咒。 在纪德愣神的这几秒中,穆庭叶藏的食指和中指伸到左袖口内,在贴近手腕的位置,拽掉了藏在里面的刀片,波澜不惊的割断绑着他的绳子。 几个唿吸间,攻守易形。 揉着总算是能自由活动的手腕,穆庭叶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阿德尔森和他的联繫方式,「可以去联繫他,报我的名字,能免费给你提供一些舆论上的支持。」 有时候答案并不重要,行动才是最重要的。 通过阿德尔森的报社快速大量的投入【国家英雄惨被污衊,被迫远走他乡】的新闻,绝对能引爆舆论。 随后推动国际刑警入场,以第三方的身份介入调查,很快他们就不必躲躲藏藏。 亚当被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带回前,他们交换了联繫方式,偶尔也会有聊上几句。 大部分时间是亚当给他发一部电影与观看连结,内容大多是人类与智慧机器人之间的故事,并给出评价。 穆庭叶藏则会从不同的角度分析深层原因,加速亚当的逻辑思维模块运转。 两人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正义的刑警先生,不会让任何一个值得称赞的人受到污衊。 堪称是完美的结局。 依旧不断预见自己死亡方式的纪德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未来,他身后的队友一个个倒下。 在接过名片时,他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一位年轻的女性说:「你们几个混蛋,伤口给我弄大点啊!」 第87页 张狂的语气,听起来比匪徒还要匪徒。 身旁有色彩斑斓的蝴蝶纷飞,仿若来到了天堂,可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哀嚎又将他拽回地狱。 纪德转过头才发现,哪有什么地狱,只是人间。 可人间比地狱还要地狱。 正在同胸口下方的麻绳斗智斗勇的穆庭叶藏有点不太敢抬头。 他知道会有人来,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他的助理几个跨步,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捧着一个文件夹就窜了过来,「快签字啊,老闆!两个小时之后要用的!」 「我……尽量。」穆庭叶藏向上抬了抬胳膊,把那只解开一小部分的绳结往上提了提,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记得要参加年度会议!」 助理先生急匆匆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去,临走还不忘让门外那群警察带走匪徒,可谓是将尽职尽责与大嗓门做到了极致。 见穆庭叶藏的动作如此困难,善解人意的森鸥外反手握着手术刀,指腹抵着刀背,毫不犹豫的自下而上的划破了穆庭叶藏身上的绳索,顺带割掉了部分领带。 「嘶……」规避危险的本能让穆庭叶藏往后仰,紧接着又被一个冰凉的金属长条托住下巴。 他低头一看,是手术刀的刀柄,便松了力道,顺从的跟着刀柄的牵引往回走。 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特意握住森鸥外的手,把被捆红的手腕露出来,「对我温柔点啊,很疼的。」 不远处的与谢野晶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看看森鸥外又看看穆庭叶藏,最终选择拎着砍刀,带着江户川乱步先行离开。 虽然多多少少知道点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想直接看到穆庭叶藏和森鸥外在一起调情。 尤其是后者,只是出现,就感觉空气和眼睛都被污染了。 噁心,实在是太噁心了!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 森鸥外也懒得伪装,直接扔下手术刀,向下的刀刃划破了捆住脚腕的绳子。 刀身落在地面上,传出一声沉闷的迴响,溅起一小圈尘土。 恢復自由穆庭叶藏刚想要起身,又被森鸥外按着肩膀坐下。 正疑惑时,残留的领带就被拽下,连带着衬衫顶扣也被解开。 领结下方,几天前就没电的窃听器被当做垃圾丢弃。森鸥外的手钻进衬衫的缝隙,将新的放了进去,在靠近心脏的位置。 「一定要放在这里吗?」穆庭叶藏可惜的目光看向地面那截领带,又看着明显突起一块的衬衫。 不换地方的话,就要一直穿着外套了。 「你也可以选择丢了,我不介意。」 虽然在笑,但明显能看出生气迹象的森鸥外撂下这话后转身离开,像是身后完全没有第二个人一样。 已经开始想第二版补救方案的穆庭叶藏不敢跟的太近,干脆和门外的太宰治作伴。 两人抛弃了更为便捷的工具,选择了最为原始的步行,往河流的上游走,最终停在了lupin的门口。 这家酒馆只在傍晚到凌晨时分营业,还有十多分钟才会开门。 周围用霓虹灯制成的招牌闪着各异的光泽,穆庭叶藏攥紧了心脏附近的窃听器,「想好了?」 「嗯。」太宰治点头。 "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吧。在里面,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两人之间的道别很是平常,不像青春电影里演的那样充斥着错过与病情。有的只是礼物,和在原地注视孩子离开的监护人。 指针走向整点,在太宰治走进lupin前,他回头望了穆庭叶藏一眼,真心实意的说道:「谢谢。」 谢谢你愿意带我离开,也愿意让我离开。 「谈完了?」 身后是森鸥外的车,他吩咐司机在外面绕了大半圈,赶着点来接人。 「别对孩子那么严苛。」拉过森鸥外的手,穆庭叶藏往他的手心放了一把钥匙,「有时间带你去别的地方住几天,就当是放松心情」 送礼物可不能厚此薄彼。 手中钥匙的造型古朴简洁,用料似乎是黄铜,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是古堡的钥匙? 森鸥外没有回答,收下了礼物的同时吩咐司机开车,把穆庭叶藏一个人扔在原地。 此时走进lupin的太宰治收到了一封信,里面是异能特务科的临时招聘书,签完字就能上岗。 还有一张小卡片,印着一串字符——aezakmi*。 看完这两样东西的太宰治翻开信封去看邮戳上的日期,落款是三年前。 很久之前,就有人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第52章 产业异动 自从太宰治离开港口mafia,穆庭叶藏/独处时,总有一种留守老人等待儿女归家探望的感觉。 为了摆脱这股诡异的孤寂感,他开始加速自己的产业布局。 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几乎全都待在港口mafia的办公室里处理各地往来的文件。 连集团都不怎么去,每天他的助理都会搭乘专车来送文件,并在离开时随机恶狠狠的瞪一个路过的组织成员。 这种情况在下个月基础工资上涨8%,奖金翻倍的策略下消失殆尽,他开始微笑面对每一个人。 只不过这个微笑友好措施只实行了三天,港口mafia内部就开始流传:穆庭顾问的助理疯了这种言论。 第88页 好不容易压下的脾气在此番言论下捲土重来,愈演愈烈。 从瞪一个,变成了瞪一路,就连干部都不能倖免。 除了集团工作之外还要跟进恢復纪德一行人名誉之事。 阿德尔森那个没底线的傢伙,只在前提投放了新闻,赚足了噱头与名声后果断退场,给穆庭叶藏留下一地的烂摊子。 好在中原中也在附近出差,利用这一点撕开一个口子,抢了不少本地组织的生意,也算是间接报復为这些组织提供庇护的阿德尔森。 剩下的内容有亚当帮忙,相信用不了多久,纪德就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任何场合。 想到这个穆庭叶藏也是颇为无奈。 上一次被绑并不是他的计划,他手底下的所有渠道都没有收到纪德登陆的消息,这完全是一个意外。 亚当带走纪德一行人之前,他专门问了这个问题。 对方的回答则是——船工。 这一群在欧洲令人闻风丧胆,一度被各个地区认定为恐怖组织的团体採取了最合法的方式。 他们搭乘了俄罗斯前往横滨的轮船,以船工的身份。 得知真相的穆庭叶藏暗自让助理删除了加大信息、技术等部门自检自完善的工作通知拟稿。 谁能想到这种方式呢? 就像实验室里的那群教授也想不到自己当初接下了研发周期这么长的一个工程。 先前带的几个学生都成了教授,开始带学生了,他们还泡在这个项目里。 产出的疫苗也是一批接一批,编码从*002排到了*078,可没有一个能撑到完整的实验流程结束。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穆庭叶藏只好把在外旅游的魏尔伦喊回来。借用了他身上的母本细胞,勉强培植出来一个半成品。 做出来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法用,就是有点副作用。 注射过*079的样本,会在半小时后出现意识清醒,却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的休眠现象,并在四十五分钟之内强制机体陷入沉睡。 幸好这种药剂对身体的伤害性不算太大,基本上可以再强制沉睡期间恢復,不会伤害到大脑顿、神经和肌肉。 有了*079的中原中也行事愈发肆无忌惮,新传回的身体报告显示他已经对药剂产生了抗药性,必须尽快研发*080。 交代完相关后续事宜,穆庭叶藏总算是能喘口气,开始按照时间顺序处理紧急程度次一级的邮件。 先是快速的过了一遍,将几个医疗中心建设学术交流大会的邀请函转发给了菲茨杰拉德。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在菲茨杰拉德那里,这种邮件会被自动拦截,并送到垃圾箱里。 在学术交流邀请的邮件下,是出版社发来的申请。 刨除没有用的问候语和客套话后,大致的内容是: 前段时间织田作之助发表的处女作大火,热情的粉丝纷纷从各地寄来夹杂着仰慕的催稿信。 若发的是电子邮箱,他们也不会来打扰。 可大部分人遵照着故事主人公的方式,选择了手写信,以此来表达自己催稿的决心。 出版社的邮箱因此爆满,希望穆庭叶藏能联繫到织田作之助,将粉丝的信领走。 很早之前穆庭叶藏就有一个想法,将报社同出版社的工作内容分的更开一些。 两者权利杂糅,出现问题也不好分辨责任方。 此前一直没找到机会。 若是处理的随意,难免会引起部分人的不满。 作为社会的喉舌,要是在工作中掺杂了太多的个人主观情绪,就会影响报导的公正性。 他可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穆庭叶藏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既然主编都发了邮件,他也不能装作没看见。 这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先将共同的业务分离出来,增设新的部门。 至于负责人,非太宰治莫属。 那本书可是他带过来的,再加上他那因各种原因被一扣再扣,只剩下基本工资的工资条,确实需要一个兼职挽救一下。 就算以后不加入任何一方势力,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这么想着,穆庭叶藏给相关人员约了一个线上会议,一来是让他们彼此熟悉一下,二来则是告诉其他人,新来的编辑有靠山,并且来头不小。 耳机里是长短不一的介绍,各个负责人只知道这场会议要设立一个新部门,分管织田作之助的后续出版事宜,卯足了劲把自己部下的优势夸大三份,恨不得把某某合适这几个字贴在脑门上。 把持更多的位置,也就拿到了更多的权利。 就算没被看上,能被大老闆记住也不错。 反观屏幕下方的太宰治安静的不像话,存在感也低的很,其他人只当这是会议记录员,没放在心上。 值得一提的是,那本书的出版给织田作之助带来了一笔可观的收益,目前已经从港口mafia辞职,正在为自己的海边小屋积攒初始资金。 借着纪德一事没少让中原中也在外敲诈的森鸥外心情格外的好,就连处理文件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看着剩下那一摞投行与证券公司发来的文件,森鸥外拿起又放下,毫无愧疚的把这些带给了穆庭叶藏。 见森鸥外推门而入,穆庭叶藏在屏幕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等一等。 森鸥外那少见的好奇心突然上线,放下文件后,放轻脚步绕到穆庭叶藏身后,抚上他的侧脸,轻轻敲了敲耳机。 第89页 闷响自耳道传进大脑,穆庭叶藏下意识的侧过脸去看他,原本落在脸颊的手指随着动作擦过嘴角。 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瞬间泛红髮烫。「先等一等。」穆庭叶藏拍了拍森鸥外的手背,颇为不自在的说:「我在开会。」 听到穆庭叶藏的话,森鸥外看向电脑屏幕。 上面全是低着头,不想窥探上司隐私且髮际线堪忧的管理层,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太宰治,正面带鄙夷的对他竖着中指。 「稍后聊,不打扰你了。」丝毫没有感受到尴尬情绪的森鸥外对着自家前任干部笑了一下,离开了摄像头的捕捉范围。 感觉到耳边的热度降下来后,穆庭叶藏咳了一声,给其他人发出信号,「会议继续。」 说完这话后,那些盯着鞋尖和地板看了半天的管理者也恢復了往日的精明,继续给自己的下属拉票。 但刚才那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小。 再怎么看那也是男人的手吧! 他们纷纷想起前段时间的离谱传言,有时候,谣言也不是不能信。 本就内定好人员的会议开的很快。 给双方一个相互认识的机会,宣布职位与选择,嘱咐他们相互配合工作。 待其他人离开后,穆庭叶藏单独交给了太宰治一项新任务。 他相信芥川龙之介的处境不是个例,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定还有其他人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 如今太宰治在异能特务科任职,以相应的情报工作换取档案的洗白。 查出管理不合格的区域,对他的将来大有帮助。 会议结束,摘下耳机的穆庭叶藏揉了揉依旧带着点热度的耳尖,翻开新送来的文件,制定后续的投资方向,低着头说道:「还有什么事?」 自从爱丽丝的模样在穆庭叶藏面前暴露后,森鸥外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东西都让爱丽丝去跑腿。 送文件的是本人的话,一定还会附带其它请求。 「还记得干部a吗?」 「他又想做什么?」 提到这个名字,两人都皱起了眉。 森鸥外是受不了对方极其张狂,将港口mafia当成自己的保镖团队来使唤的态度,早知道当初就不要那二十亿了。 虽然心里这般想,可若是让他回到过去,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收下那笔钱。 这世界上可没有人嫌钱多。 穆庭叶藏皱眉则是单纯觉得对方骂的太难听,缺乏教养,处理事务的方式也很差劲,从头到脚都看不惯他。 看着洋装店售货员发来的上新通知,森鸥外的语气都轻快的不少,「他让我提醒你看信息。」 信息? 穆庭叶藏将a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看完他发的信息后,反手发了个没兴趣后又给送了回去。 先前接管涩泽家的部分海外企业出现了管理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否则漏洞会越来越大。 他没空去参加a手里那些华而不实的宴会。 清楚穆庭叶藏选择的森鸥外也不多劝,反正某人也快没有发出邀请的机会了。 多次拒绝的邀请,让对方的情绪管理失控,是最好的行动催化剂。 森鸥外慵懒的撑着脸,眼中流淌蠕动着怪异的炽热。 「林太郎!」爱丽丝带着怒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今天是一幸庵的限定甜品日,我一定要吃到!」 在穆庭叶藏复杂的神色中,森鸥外一秒切换至溺爱父亲角色,语调上扬,「没问题,让我们先换一身衣服。上次买的那一身白色塔夫绸礼服去甜品店一定很合适!」 「穿着白色礼服的爱丽丝一定和奶油一般令人着迷。」 「不要。」门外爱丽丝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十分嫌弃的拒绝了此项提议,将站在身后的芥川龙之介推了进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心系白色洋装的森鸥外连忙追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芥川龙之介和穆庭叶藏。 穆庭叶藏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招唿芥川龙之介坐下来。 对方拘谨的执行着命令,坐的老远。 要不是沙发有长度限制,穆庭叶藏毫不怀疑这孩子会坐到门后面去。 多少明白原因的他也没强迫芥川龙之介靠近。 「穆庭先生。」做足了心理建设的芥川龙之介僵着身体,藏在大衣下的手指相互纠缠在一起,如同他此刻的思绪,「您能告诉在下,太宰先生为什么离开吗?」 在和妹妹离开前,芥川龙之介的生活被生存与掠夺这两个思想填满,贫瘠疲倦的生活让他无暇去思考更多的可能。 此外他唯一多记住的就是各种节日的时间,因为在那段时间前后,他们的生活质量会好一些。 直到太宰治将他带离那个环境,告诉芥川龙之介: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有意义的。 但是他离开了,悄无声息,没同任何人告别,也没有告诉芥川龙之介活着的意义。 就这么离开了,抛下了自己,像是甩掉了无用的累赘,轻松的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那是追求的一种具象化形式。」穆庭叶藏看着眼前这个和太宰治经歷相似的人。 在困境中找到渺茫希望的群体就是容易这样,明知道将绝大部分的情绪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早晚都会遭到反噬,也绝不改变想法。 在他们心里,就算有反噬作用,也好过一声不吭的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第90页 「今天想吃更贵的一餐,想要买一件适合自己的衣服,想要得到某个问题的答案,这些都是追求的一种。太宰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选择的追求是这个,和其他人无关。」 当然还有森某人的逼迫,穆庭叶藏将这个因素藏在了心底。 芥川龙之介不由得呆愣在那,得到的答案与自己心中的每一个备选都对应不上。 太宰先生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选择了离开,这是他的追求,就像自己选择了追随对方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一直困住芥川龙之介的迷雾终于散开了一些,尽管依旧看不清太远的地方,但总归是看到了前进的方向。 「多谢您。」芥川龙之介握紧了拳头同穆庭叶藏告别,他现在也要因自己的追求做出选择了! 原先热闹的办公室重归寂静,给熟知的人发了信息,简单解释了一番接下来的旅程后,穆庭叶藏带着助理赶往机场,他们要搭乘今天下午五点的航班赶往美国,处理前涩泽家的产业事故。 在穆庭叶藏搭乘航班离开横滨的同时,待在异能特务科的太宰治毫无心理负担的指使他的上司替他写了一份报告。 「除了贫民窟还要检查院以及根据战后政策僱佣未成年群体的店铺。」太宰治在意见箱前对着上司交过来的报告颐指气使的挑三拣四。 路过的职员见怪不怪,默默加快了自己路过的速度,生怕被太宰治抓了壮丁。 「没问题,我立马去改。」上司勉强维持着笑容,带回了那份报告,转身时还不忘通知财务部扣除太宰治的一部分工资。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发泄方式了。 这个傢伙在报导第一天就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他的监护人是穆庭叶藏。 这无疑给向特务科发放工资的财务省带来了极大的压力,第一时间给特务科负责人发了通知,要求整个部门务必配合太宰治的工作。 于是乎,标准的下克上出现了。 甚至克的死死的,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当年的金融危机,不少职员的帐号都使用了穆庭叶藏的信誉进行借款。 事件解决后,由于这部分款项全都是个人资金,完全没有办法报销。 职员也没有钱还这么大额的借款,最终全都变成了不良资产,还是穆庭叶藏这个担保人填上的。 因此财务省对他怕的不行,每天提心弔胆的做噩梦。 噩梦的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穆庭叶藏让他们还钱。 在穆庭叶藏表示要塞人进来时,财务省上下都表示了欢迎。 只要不提还钱,无论做什么他们都很乐意。 更何况太宰治霍霍的不是财务省,是内务省的下置机构异能特务科。 目送上司离开的太宰治撬开了意见箱,翻看着箱里的匿名信件。 关于太宰治个人工作态度不端正的意见。 看到这个标题,太宰治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顺手就扔进了碎纸机里,毁灭证据。 紧接着拿起了另一封—— 加速建设权责分明型部门。 这个好像有点意思,太宰治往后看了几行。 在看到:某些职员上班时间偷懒磨滑,纪律性、时间性极差,完不成个人本职工作,拖累部门进度。的字样后,毫不犹豫的把这一封也扔进了碎纸机,和上一封已经化作纸屑的意见信作伴。 有碎掉几封毫无营养的意见信后,太宰治在一封加强职员福利建设的信件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怕其他人找不到重点,太宰治还特意将关键内容进行了标红。 最后用胶水贴在了大门口,保证路过的人都能看得见。 做完这些事后,太宰治拿到了上司送过来的新一版报告。 「多谢了。」摸着还带有温度的报告,太宰治朝着分管他的负责人办公室走去。 「啊,对了。」走到中途,太宰治忽然回头,把要开口骂脏话的上司反呛了一下,「作为辛苦费,这个月工资送你了。」 这点工资就算翻倍也不够他花的,还不如送人。 因太宰治回头,上司硬生生从咒骂转变为微笑的脸庞十分扭曲,但在听到白得一个月工资时,内心的喜悦完全无法掩盖。 紧接而来的则是如海般的懊悔,他刚才为什么要扣太宰治的工资啊! 看着上司脸色不断变换的太宰治在心中暗笑:瞧,只是花了一点小钱,就能让人欣喜若狂,很划算的一笔买卖。 这算是他在死板的工作中,为数不多能获取的乐子。 入职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太宰治第一次直面自己的部门负责人,对方不是在泡病号,就是在泡病号的路上。 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折腾完上司,心情舒缓的太宰治总算是有了点下属的自觉,将报告送过去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太宰治。」 举起一根手指的太宰治回答:「到!」 「由于你近期在工作上的出色表现,我们决定加速你重返社会的过程。」 说着,负责人递了一个纸质档案袋给太宰治,「这里面是你的档案,从今天开始,你的过往履歷可以让你和其他面试者取得同等待遇。」 「那我们部……」 太宰治话还未说完,就被负责人拦了下来,「特务科已经满员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招聘的需求。」 第91页 「那还真是可惜。」 「是啊,失去一名优秀的职工,我们也感到非常心痛。」 在双方装模作样,虚与委蛇的客套话下,太宰治带着干净的档案,从异能特务科离职。 在他离开大门的一瞬间,屋内爆发出一阵极为强烈的欢唿声,像是送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第53章 师傅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那部分海外企业内部关系的复杂程度远超穆庭叶藏的想像,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处理问题,睡觉前又会冒出新的。 本打算半年内处理完成的计划,一拖再拖。 次数多了,任谁都能感到不对劲。 在冷处理了三天,且没有任何新问题暴出后,穆庭叶藏愈发确信一点。 有人不想让他回横滨。 对方的手段很高明,处理完业务走向后,卡着他的资金鍊。 平时都是一些细枝末节,不影响营收的小问题,可一旦他表现出了任何想要离开的讯号,部分企业的资金鍊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堪比教科书上出现的种类。 多次尝试无果的穆庭叶藏联繫了森鸥外,对方告诉他一切正常,就连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也这么说。 为了让他安心,太宰治还专门发了他在新单位工作的照片,旁边就是江户川乱步的深色斗篷。 这么一看,违和感更强了。 这两人一向不对付,现如今居然能和平相处。 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且大概率和他有关。 开始思考如何回到横滨的穆庭叶藏并不清楚阻碍他的不止一个组织。 发完照片的太宰治,趁国木田独步专心处理公务,将自己的部分工作摞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在和江户川乱步打了个招唿后,太宰治离开侦探社,准备去调查近期的都市传闻——食人虎。 先前在异能特务科工作的最后一天,太宰治截下一份密信,是北美的异能组织【guild】发出的悬赏,他们用七十亿美金作为报酬,在世界范围内寻找「tiger beetle」,追踪信号最后一次给出回应是在机场附近。 走在路上的太宰治看到春游结束的幼童,随手将有些破烂的花环丢进河道。 像是受到某种引诱,太宰治义无反顾的走到河里,在抓住花环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也被抓住了。 「不要想不开啊!」身后的人这样说着,用力拽着他往岸上走,「我带你上去!」 被误会的太宰治刚想要开口辩解,就被身后人带起的水花煳了一嘴,不小心吸入花瓣的他闷声咳嗽起来。 这样一来,身后那人愈发确定,太宰治是在自杀。 将人带上岸后,太宰治顺着对方的动作瘫在路面,手里还攥着那个没剩多少花的花环。 身旁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他想起了芥川龙之介,太宰治为数不多的愧疚心在此刻大爆发。 「少年。」坐起身的太宰治双手插兜,在摸了个空后,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间,但在对岸瞥到熟悉的人影,又恢復了自信心,「有什么是我能补偿你的吗?」 「饿了?」对方肚子显然要比他这个人直接。 「那就一起走吧,刚好同事要请我吃饭。」找到临时钱包的太宰治十分大方,他冲着河对岸喊道:「国木田,你把我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混蛋太宰!」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国木田独步就气不打一处来。 辛辛苦苦批了半天的文件,居然都是太宰治的工作。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工作进度为零。 现在居然还要用他的钱包请客,国木田独步手里的笔记本被捏的吱嘎作响,恨不得此刻在他手里的是太宰治本人。 先前的教师生涯让他对扰乱课堂的孩子格外有耐心,在心中将两人都替换成不良生的国木田独步最终还是带着他们去了餐厅。 在路上他们交换了名字,也让国木田独步知道了另一个不良生的名字——中岛敦。 看着吃了一碗接一碗茶泡饭的中岛敦,国木田独步转身去隔壁药店买了促消化的药。 回来就看到太宰治抬头看着房顶,一直搞不懂自己搭档脑迴路的他问了一句:「你这是在干什么?」 「国木田,快看!」太宰治兴奋的指着横樑,「这根木头一看就很适合……」 想起最终买单的人是谁后,太宰治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发散的思维,「一看就很适合搭鞦韆。」 吞掉最后一口茶泡饭的中岛敦捂着吃撑的肚子,瘫倒在椅子上。 看着用过的碗在自己面前摞成小山的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院长说过像他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找不到养活自己的工作。 面前这两人或许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工资够不够饭钱。 还没学会掩盖自我情绪的中岛敦将自己心中所思全都印在了脸上。 万一没钱买单的话,就把自己押在这里好了。 无论是洗盘子还是拖地,只要给茶泡饭吃就可以。 随即他又想到了那个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的老虎,四下看了看餐厅的构造,确定这里完全抵挡不住老虎后,沮丧的拉着脸,从碗山里露出眼睛,「两位……是做什么工作的?」 将中岛敦的情绪全都看在眼中的两人对视一眼,由太宰治说了个模稜两可的回答,「我们是侦探哦。」 第92页 计划一再被打乱的国木田独步接过帐单结了帐,催促太宰治继续工作,「我们就职于武装侦探社,近期若是听到什么线索,还请联繫我们。」 递出名片的国木田独步扯着太宰治往外走。 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被浪费掉了,全都要怪这个人。 「线索?」即便在流浪途中,中岛敦也听说到过武装侦探社的名头,那个专门处理不好界定的危险性工作的侦探团队,游走在白天与黑夜之间的异能武装集团。 「具体是有关于什么的线索?」 这种事情应该是有奖金的吧,中岛敦的思绪开始神游天外。 「你没听到过吗?」太宰治的目光一瞬间凌厉起来,他翻了个身,从国木田独步手中挣脱,「近几日一直在作乱的,传闻中的食人虎。」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说过的吧,被孤儿院赶出来后,流浪到横滨,算起来你的活动日期似乎和那个【虎】很相符。」 本想让太宰治收敛一下,不要吓坏路人的国木田独步在瞥到中岛敦那慌乱的眼神后,拽着他的衣领,强行把他押在座位上,「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瞅准时机的中岛敦越过国木田独步的阻拦,朝店门口的方向跑去,但刚走了两步,就被太宰治伸出的腿绊了个正着。 在扶着中岛敦起身时,太宰治避开国木田独步的视线,拧开了手里的钢笔,尖利的笔尖戳在血管上,随着血液的流动,在上面戳出一个墨色的点,「最好老实点哦。」 好快!完全没看到太宰治是如何出手的中岛敦快速点头。 得到答案的太宰治将钢笔收了起来,扔给了它的所有者,「你今天怎么丢三落四的。」 「欸?」接过钢笔的国木田独步愣了一下,他的钢笔是什么时候丢的? 被威胁过后的中岛敦很老实,问什么答什么。 自己离开孤儿院后走的什么路,在什么地方遇见的老虎,最后一次见到虎的时间。 国木田独步边记录边对照已有的信息,中岛敦给出的内容和调查到的信息完全相符。 今天这一趟也不算全然无获,最起码知道了虎和中岛敦有关系。 太宰治笑着拍了一下手,看向中岛敦,「好了,既然这样的话,你愿不愿意应聘侦探社的临时编外人员。」 「你们要……给我一份工作?」中岛敦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 抽空写完任务报告的国木田独步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让你充当诱饵。」 「不要!」 充当诱饵这种容易没命的事他才不要做,尤其是在只有两个不靠谱的人来保护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你讲出声音了。」中岛敦眼中不靠谱的太宰治拿起没用过的筷子指着他,「另外,这是有偿的。」 意识到对方依旧在威胁自己的中岛敦吞了吞口水,勉强答应了下来。 「那就这么决定了。」太宰治合上国木田独步的笔记,「我和他一起去将作恶的老虎逮捕归案!」 「我还……」没准备好。 「嗯?」太宰治笑着看向中岛敦,对方立即改口,「我准备好了。」 半是威胁半是催促的两人离开餐厅后,国木田独步打开了太宰治刚才塞给他的纸条,上面是写的字实在是难以辨认,班上最差劲的孩子写的都比他好。 离开店铺的太宰治带着中岛敦前往城郊的仓库,那里人烟稀少,偶尔还会传来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在风的作用下合成了一首诡谲的乐曲。 中岛敦越走越是胆怯,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太宰治,在心中不断祈求眼前这个人不要再讲恐怖故事了。 在这个角度看起来,太宰治好像刚才故事里讲的变态杀人犯。 从第一次见面梳理到现在的中岛敦越发确定,太宰治不是个好人。 出神的中岛敦没有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在撞到太宰治的那一刻,他飞速往后退,嘴里还念叨着,「其实我患有选择性遗忘症,我保证会把今天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还请放我一条生路。」 太宰治怔愣了一瞬,这一路上中岛敦到底脑补了什么东西? 他推开仓库的大门,率先走了进去,「这是侦探社推理出来的地点,虎会在这里出现。」 虽然很不想和太宰治共处一室,但在仓库外的虫鸣声越来越大时,中岛敦还是走了进去。 看得见的总比看不见的好一些,他这么安慰自己。 相处时间不算久且不算愉快的两人待在同一个空间,尴尬的氛围在两人身边瀰漫。 抱着自己靠在墙角的中岛敦悄悄看了太宰治一眼,「那个花环……对你很重要吗?」 在河里就紧紧抓着不放,餐厅也没丢下,一路带到了这里。 「重要也没那么重要。」 真正重要的那个在穆庭叶藏的帮助下做成了永生花,手里这个只不过是睹物思人。 坐在高处的太宰治垂眸看着中岛敦,「你知道穆庭叶藏吗?」 「当然!」中岛敦点头,「没人不认识他吧。」孤儿院和学校的资助都在宣传他的名字,只不过他从来都没见过,只听到过名字。 「那你就应该知道他做出过规定,接受资助的机构不得弃养任何无亲属未成年人。」 「什么?」 「你根本不是因为经营不善被赶出来的,老虎为什么一直跟着你——」 第93页 「你……在说什么?」中岛敦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答案,但是他不敢相信。 可太宰治的话依旧在继续,「因为你就是虎本身。」 在不断抬升的月光下,中岛敦的异能力初显,白色的凶兽睁大了眼睛,竖瞳瞬间锁定前方的太宰治。 作为人的本性被抹除,此刻化为白虎的中岛敦完全被他的异能力所操控,叫嚣着想要杀了这个人。 幸好先前留出的距离足够,太宰治利用勐兽的特点,踢飞附近的大块碎屑,不断吸引着中岛敦的注意力,拉开两人的间距。 在中岛敦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太宰治已经来到了先前他待着的那个墙角。 坚固的砖石结构,稳定的三角区,不利于大型动物的调转,能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在中岛敦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太宰治向侧边躲去,手指擦过虎皮,人间失格发动。 与月光同色的光芒散去,留在原地的变成了中岛敦。 看着手里只剩下光秃秃杆的花环,太宰治嘆了口气,将它放在了中岛敦的头上。 「国木田你好慢啊,我差点就要受伤了。」看着赶过来的国木田独步,太宰治又恢復了往日那散漫的态度。 「我为什么来得晚你不知道吗!」国木田独步被气得大喊,扔给太宰治一本字帖,「下次再写这么难看的字,可就没人来救你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受伤?」 听到这话的其他人浑身一僵,只有太宰治不以为意的侧过身,将中岛敦露在与谢野晶子眼前,「在赶来的路上,他被树枝划伤了。」 看着脚腕上不到五公分的伤口,与谢野晶子皱着眉为他医治。 这就是食人虎?怎能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在睡梦中感知到疼痛的中岛敦瞬间醒来,「是老虎追过来了吗!」 「是他要请你吃饭。」与谢野晶子指着太宰治。 大半夜叫这么多人过来,不请客可说不过去。 被喊过来帮忙的宫泽贤治举起手,「可以用那张卡了吗,我想吃牛肉盖饭!」 「是该用那张卡了。」一旁的江户川乱步也同意。 国木田独步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没反对。 至于所谓的那张卡,是穆庭叶藏寄过来的。 帐户同太宰治的基金帐户相关联,初始资金用的是在很久以前,写着津岛修治名字的那场葬礼上收取的礼金。 如今是被职业经理人打理,每个月都有一笔款项打进来。 累计起来的数字,即便太宰治一辈子不工作,也足够他挥霍。 但是这张卡有一个缺陷,那就是补办很麻烦。 总是在河里丢钱包的太宰治干脆把这张卡放在了侦探社,作为公共资金使用。 每逢侦探社遇到什么大事,才会动用那张卡。 第54章 梦寐以求的工作 作为无法自控的异能力者,再加上那七十亿的悬赏,中岛敦留在侦探社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太宰治先前的威胁举动,让中岛敦有有点怕他,不是太敢在侦探社工作。 社内唯一一个了解真相的江户川乱步被紧急调往外地出外勤,其他成员只当中岛敦性格内向,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二次从餐厅回来,太宰治热情的主动替中岛敦收拾了一间没人住的宿舍,顺带套出不少话。 整体来说是一个没有歪心思,胆子也不算太大的人。 芥川那套训练方式不适合他,要换个方法才行。 比约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的太宰治出现在职工宿舍楼下,给中岛敦打了个电话,为此他特换了一个超刺激的铃声。 本就做了一夜噩梦的中岛敦在听手机铃声后,瞬间清醒。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昨夜仓库外的怪声! 神智还有些不清醒的中岛敦对着手机胡按一通,不知道按到了哪里,总归是接通了。 「中岛敦,听我说。」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十分严肃,「换好衣服,赶快来楼下。发生了紧急情况,我需要你的帮助。」 迷迷煳煳被太宰治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唬住了的中岛敦迅速收拾好自己,按照指示来到了太宰治给出的地点。 「太宰先生——」没看到其他人的中岛敦弯起腰,缩着身子,小声的喊。 「这里呦!」站在门外的太宰治对着中岛敦挥手,「快来搭把手。」 不明所以的中岛敦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刚一靠近,手里就被塞了个黑色手提包。 包里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一接过来就被沉甸甸的重量拉着往下坠。 脑海里划过无数种想法的中岛敦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侦探社被袭击了吗?」 在收拾房间的时候,他和太宰治聊了很多,在了解自身能力的同时,了解到了自己在军警那里的备案编号。 那无法自控的能力是个大麻烦,说不定也会给侦探社带来困扰。 「已经解决了。」不需要提着重物的太宰治伸了个懒腰,「从现在开始,包里的东西就是你的了。」 啊? 紧急事件是这个包? 摸不着头脑的中岛敦放下手提包,拉开了中间的拉链。 迎面而来的是快要塞不下的钞票,被纸带捆好,整整齐齐的摞在里面,少说也有几十万。 第94页 中岛敦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是太宰治去抢银行了,紧接着是在思考要不要举报太宰治。 他快速将拉链合上,一脸认真的模样,「去自首吧,太宰先生。」 故意将话说的十分模煳的太宰治对中岛敦的反应十分满意,「这是你充当诱饵的报酬,如果你想要送到警局,我没意见。」 「这些……都是?」又一次拉开拉链的中岛敦吞了吞口水,他突然对这包钱生出了难以割捨的情感。 「当然,侦探社的福利待遇可是很好的。」通过昨晚的谈话,太宰治充分了解中岛敦现阶段的追求。 将这笔钱换算成茶泡饭的中岛敦,眼中迸发出对金钱的渴望,「请问侦探社的基础薪资是……」 「大概是这个数目。」工资一向会因为迟到、早退和翘班被扣掉大半部分的太宰治将国木田独步的金额写了上去。 看着第一个数字后跟着的五个零,中岛敦心动了。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工作! 「请问贵社还缺打杂的吗!」 异事件频发的城市,怪人扎堆的侦探社,迎来了新的成员。 以及—— 新的威胁。 暗网里七十亿悬赏的热度高居不下,在某一次外勤,中岛敦的异能形态暴露,不少组织将他认定为悬赏目标。 港口mafia的态度不明,没有主动出击,似乎是因为有更稳定的来钱渠道。 但也无法确定其他组织是否收到匿名来源的武器或情报资助。 多亏赏金提供者要求活捉目标,在这个前提条件下,被允许使用的手段被大幅度削减,有了与谢野晶子的帮助,中岛敦的处境还算是活着。 只是受袭的频次高了不少,社内修缮费用不断拔高。 唯一算得上是好处的就是中岛敦的口才变好了,性格也外向了不少。 全都是在同附近居民及上下楼层的邻居交涉的过程中锻鍊出来的。 在此期间,中岛敦有提出过辞职请求与外勤申请。 前者被国木田独步以格式不对的理由驳回,后者被太宰治以侦探社赔不起铁路和大厦为由婉拒。 是以虽然多了个人,但工作量完全没有减轻的表现。 入职以来一直无所事事的中岛敦,情绪没由来的烦躁。 虽然心中知道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方案,可在看到其他人都能自由行动,自己却只能待在这里时,中岛敦还是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我真的有资格待在侦探社吗? 什么贡献都没有,还要往外花那么多钱。 办公室的修缮费用的是专款,不占用社员工资。 在第三次袭击发生时,心怀愧疚的中岛敦就将那包现金投了进去。 现在他手里只剩半个月的工资。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更没用了。 一大早就趴在桌子上嘆气的中岛敦并没有发现谷崎润一郎用眼神给他传递的信息。 待回过神时,原本挤满人的办公室,只剩下了他一个。 「大家都去哪里儿了?」 多少明白原因的与谢野晶子拎着她从医务室带出来的提包,示意中岛敦跟上,「你跟我去一趟商场,顺带给你自己买点东西。」 或许和他先前的生活环境有关,中岛敦除了身上那套社员凑出来的衣服,和他比着买的相似款外,就没有其他款式,每天打扮的极为朴素。 这一次要去的商场有些距离,本着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的想法,中岛敦选择带着与谢野晶子搭乘列车。 同早高峰错开的车次并没有太多人,空荡的车厢里,被其他社员告诫最好不要受伤的中岛敦自以为隐蔽的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想问什么就问,下车后我是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的。」 有些事不像列车,它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那个……」被问了个措不及防的中岛敦有些吃惊,他还真有一个问题想要得到答案,「与谢野小姐知道穆庭叶藏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先前他问过太宰治,对方给了一张穆庭叶藏的照片,又指了指那个没有花的花环。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可他依旧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乱步先生,这一次的回答是家人。 「他是一个……」与谢野晶子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她的脑海里划过一个又一个形容词,但总觉得不准确。 仔细回忆着两人相处的细节,与谢野晶子脱口而出,「一个普通的人。」 博爱、温柔、尊重他人……,正如人们对普通人的要求一样。 「欸?」 普通的人? 没等中岛敦想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形容穆庭叶藏,列车广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像是指甲剐蹭墙壁发出的声音。 受异能影响,中岛敦的五感要比常人敏锐许多,他转头看向音源处。 「第一次起爆测试,重复,第一次起爆测试,3,2,1。」 紧接着,中岛敦听到了不远处的车厢传来的爆破音,在巨大的压力变化下,车窗上的钢化夹层玻璃也裂成碎片,像是蛛网般黏在车厢上。 广播依旧在继续。 「刚才启动的是第七车厢的炸弹,其他人也不要失望,我在每一节车厢上都设立了炸弹,你们全都有份。」 第95页 「我的特邀实验员中岛敦,你有一个特权,用你的性命换取其他人的生还机会,我在这里等着你。」 「中……」意识到对方真正目的的与谢野晶子将中岛敦的名字咽了回去,「我去刚才爆炸的车厢看看能不能把人救回来,你去另一边,争取把炸弹全都找出来。」 已经闻到硝烟味的与谢野晶子听到中岛敦的问题,「如果遇到敌人呢?」她的回答一如既往,「把他们送上天!」 本以为岛屿上的生活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远去,但在闻到熟悉味道的那一刻,与谢野晶子明白,她从未离开那座小岛。 人体的构造十分奇妙,就算是心脏停止了跳动,只要脑部还在活跃,那就有生还的可能。 没时间让那些刚从死亡轨道上爬起的乘车人保持安静,确保没有其他炸弹后,与谢野晶子果断推开下一节车厢的门。 密闭性极好的门隔绝了另一节车厢的味道,看起来熟透的黄色柠檬掉落在地面,发出的却是金属的撞击声。 下一秒,爆炸来袭。 灰色的烟尘四处逸散,在视线被遮挡前,与谢野晶子庆幸自己刚才关了门。 在灰雾的另一端,同广播音色一致的男人说道:「很抱歉,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是吗?」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与谢野晶子扶着只剩下半截的扶手站起来,「我可是很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梶井基次郎。」 港口mafia果然参与进来了。 此刻,与谢野晶子十分后悔,刚才她为了提高速度,放弃了拎着手提包行动,要不然现在还能给这个人渣来一刀。 第55章 消失的他 中岛敦逆着人流在列车另一侧寻找剩余的炸弹,越是往后,留在车厢里的人就越少,大家都挤在一处,争取早日离开这辆亡命列车。 好在亮黄色的柠檬炸弹很好找,减轻了不少压力。 在迈进最后一节车厢时,他被人撞了一下,对方是一位穿着红色和服的少女。 事关人命,中岛敦的语气罕见的带上几分严肃,「这一节的炸弹还没有排查,为了安全着想,还请回到前面的车厢里。」 带着轻微命令意味的话,让少女停下了脚步。 她依旧背对着中岛敦,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电话响起。 铃声短促紧密,听起来像是某种不祥之兆。 在收到下一步指令后,少女转过了身,空洞麻木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就像是失去基本语言功能的患者,只会机械性的按照已有的命令行事。 电话另一端的人让她守好炸弹,杀掉碍事的人。 从母亲那里继承过来的技能并不完全听从她的调遣,在她没有思考时,同样穿着和服的异能体在她身后浮现,遵照另一人的指令,挥舞着刀剑。 快而细密的攻击,一次次划破中岛敦的身体,将他击倒在地,身上渗出同少女服饰相似的血迹。 在不断向外逸散的血腥味中,对方的手机依旧在保持通讯,如同交代遗言般陈述着自己的过往。 「我叫泉镜花,是个孤儿。喜欢兔子和豆腐,讨厌狗和雷电。六个月前被港口mafia捡到,已经杀了三十五人。」* 「你会是第三十六个。」 与泉镜花那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语气不同,她的异能力依旧在遵循已有的命令,杀掉碍事的人。 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就算有新的伤口出现,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 这节车厢的动乱吸引了不少乘客,中岛敦的余光瞥见那些不知所措的人,他们的脸上全都是如出一辙的惊恐。 车厢内被刀剑噼砍过的痕迹很明显,和侦探社遇到袭的样子差不多。 就连原因也很相近。 因为在侦探社任职,就会有组织将怒火泼洒在那里,因为搭上了这趟列车,就会有人因此死去。 院长的话又在中岛敦耳边响起。 好像自己活着就会给身边人带来灾祸,没有丝毫生存下去的价值。 悲观的命运如洪流般席捲,中岛敦站起身,看向泉镜花。 自己的异能力在社长的帮助下已经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出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 未来也是如此。 在那一刻,中岛敦下定决心,要救下整趟列车的乘客,反驳院长的言论。 他才不是无用之人! 坚毅的眼神像是正在燃烧的焰火,隔着空气烫了泉镜花一下。 她垂下眼睛,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这种实力悬殊的前提下,依旧能生出反抗之心。 六个月的时间,港口mafia只教会了她两件事,一个是杀人,另一个则是服从。 做不到这两点的人,会死的很惨。 内心想法的放大与异能力的加持,成功的让中岛敦折断了夜叉手中的刀刃,尖利的虎爪抵在泉镜花的脖颈。 感知到威胁的异能力开始躁动,泉镜花那如若一潭死水、失去热情与动力的身体微微颤动。 她自己也说不清是这是不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本能情绪,还是渴望得到解脱的信号。只好又一次的对外诉说着自己的恶,好让死亡来的没有那么令人悲伤,「我叫泉镜花,已经杀了三十五个人。」 她拉开了自己的衣领,将紧密缠绕在身上的遥控/炸弹露出,「如果想杀了我的话,请尽快。」 第96页 手里的控制器被泉镜花从刚才缠斗过程中破开的大洞扔出。 如果死掉的是坏人,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感到悲伤。 十分瘦弱苍白的手按下了身前的按钮,原本平稳运行的程序瞬间进入倒计时。她背对着中岛敦露出了六个月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毫不犹豫的从控制器掉落的地方跳下。 如此失败的人生,就这么结束对谁都好。 这一场面反覆刺激着中岛敦,他又想起了前段时间的入社测试的炸弹,想起了自己没用上的第二种方案。 他向后走了几步,在车厢另一侧站定,助跑,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初始动力,轻易的追上了率先离开的泉镜花。 他不懂得如何拆解炸弹,终止终端早就沉在河道里,现在唯一能争取的就是速度。 异变的虎爪可以轻易撕碎一切,顾不得精准,中岛敦在感觉到大部分襟带被切断后,拽起那枚特殊的炸弹,避开了车厢,朝高处抛去。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泉镜花看到了中岛敦的眼神。 很温暖,就像是家人。 这一场面被一位路过的摄影师拍下,隔天就登上了各大报社的头版头条。并在七个小时后,传到了穆庭叶藏的手中。 信息可以被封锁,但新闻不会。 「走吧。」放下报纸的穆庭叶藏指挥着助理带上电脑,「该回去了。」 前段时间委託处理mad事务的代理人做了一份数据网。 从现在开始,他就会「生病」,一直待在医院里了。 「老闆。」看着屏幕上突然出现的老鼠头,助理将电脑换了个方向,「真的要带吗?」 在被病毒入侵的那一刻,所有的东西都会失去价值,无论是电脑,还是人类。 在穆庭叶藏伪造踪迹离开时,另一群人选择了更为直接的方式登场。 没经过航程预约的直升机突兀的停在侦探社附近的街道,堵塞交通的同时,向众人宣告他的来临。 菲茨杰拉德大张旗鼓的来到了侦探社,向来习惯用金钱衡量一切的他还带着一整箱美元。 他那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态度,激怒了所有人。 察觉到了侦探社社员对自己的敌意,菲茨杰拉德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没想到先前的悬赏令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打开被放在桌面上的箱子,「作为赔罪,我带来了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里面的金额远超这间小公司的实际价值。」 要想在这间城市里合法使用异能力,就必须拿到那张许可证。 先前他们同异能特务科交涉过,但他们那死板的脑筋从来都不会转弯,唯一有趣的就是大门口贴着的那张纸。 这个部门说什么都不肯发放许可证,最后他们只拿到了一个临时外交活动许可,只能保证他们在这里可以享有外交豁免权。 国内的官员早已收买妥当,就算在横滨闹得大了些,被捅到了国际上,加点钱就能煳弄过去。 生活和做生意差不多,无法获取新的,那就去掠夺已有的。 只要能达到目的,付出多少钱都无所谓。 一向厌拒开会与交涉的江户川乱步破天荒的走了进来,「想都别想。」 「啊,我知道你,江户川乱步。」先前组织侦探大赛时,他在拟定的参赛人员中见过这张脸。 如果不是事先顺着江户川乱步查到了穆庭叶藏的隐藏产业,给他找了点事做,自己来到这里的计划不会这么顺利。 可这样一来,用金钱收买的计划就失败了。 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穆庭叶藏绝对给那个小傢伙置办了不少产业,他对自己人一向大方。 想起邮箱里躺着的有关于医学交流会的邮件,菲茨杰拉德决定放过侦探社,不过是暂时的。 时限差不多能到明天早上。 「我会再来拜访的。」将路易莎给出的第一种计划在心中撕毁,菲茨杰拉德合上箱子,带着其他人离开。 这里行不通,那就只好走另一条路了。 离开时,菲茨杰拉德给身边的红髮少女使了一个眼色。 江户川乱步看着她的背影出神,那熟悉的发色,总感觉在哪见过。 是在哪儿呢? 虽然对方来势汹汹,言语中也缺乏最基本的尊重,但侦探社不能放弃自己的基本礼仪与待客之道。 宫泽贤治主动承担起了送客的职责,在电梯开始运转时,江户川乱步终于想起了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是什么了。 他见过菲茨杰拉德身后的那个少女,在夏威夷的酒店门口。 她离开时带走了爱伦坡,那个给自己下战书的人。 「贤治,等等!」江户川乱步连忙追了出去,电梯还在运行,只能走楼梯下去。 可当他带着社长抵达一楼时,只在电梯口找到一顶草帽,是宫泽贤治一直戴着的那一顶。 就像在夏威夷的酒店天台上发生的一样,无论是组合的成员,还是宫泽贤治,全都消失了。 第56章 连横 金钱是唯一一项全社会通用的,只有付出努力才能收穫的稀缺资源 当你的资金积攒的足够多,无论是什么都能买下来。 对菲茨杰拉德来说,能用金钱买到的东西,是世界上最容易获取的资源。 那个粗糙的初步计划,已经没有继续投资的价值了。 第97页 要想拿下那张证书,必须做出更有针对性的计划。让侦探社与港口mafia绝无合作的可能。 例如—— 一位社员的失踪,或是死亡。 要闹得更大一些,最好能和港口mafia有关。 可惜的是,露西的异能力过早的暴露,已经是一步废棋。 那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年轻人只能拿来当人质用。 将视线从手中戒指上挪开,菲茨杰拉德一连捨弃了路易莎写出的诸多计划,在那厚厚的一叠中,选定了一份最合乎当前形势的一份。 从一无所有到现坐拥资产千万,唯一需要丢掉的就是道德。 侦探社会顾及平民,但组合不会。 在这一点上,菲茨杰拉德与森鸥外的想法一致,用几个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之人作为前期投资换取更大的回报,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将选定的计划下达,菲茨杰拉德才开放了办公室准入权限。 不到片刻,路易莎就带着新的计划书走了进来。 常年闷在房间房间里的书桌前,与外人的交流十分有限。 她举着写好的方案,遮住了大半张脸,似乎这样能生出一些额外的勇气,小声的说出自己的来意:「一小时前收到消息,您让盯着的人生病了,目前正在医院诊疗。」 接过路易莎手中作战书的菲茨杰拉德顿了几秒,感慨道:「他回来了啊。」 也是,这么多天,也该想到办法了。 回不来,才应该怀疑。 略微翻了翻新的作战书,菲茨杰拉德从中抽出一份,「除了这个,其他的的计划推掉重写。」 「好……好的!」路易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扎了个洞,一泻千里,「我马上去修改。」 「另外告诉霍桑和玛格丽特,不必待在客轮上了,尽可能的利用那批物资去攻击港口mafia的人。」 「我们这么快就要捨弃陆地作战了吗?」 路易莎手忙脚乱的翻着自己写好的作战书,她是不是判断错了局势,将穆庭叶藏对计划的影响量做的太小了。 「横滨毕竟是别人的主场。」 前段时间那场经济危机虽然会损失掉大部分资金,可利用得当的话,会带来更多的隐形权利。 他那段时间一直忙着改造白鲸,没办法确认穆庭叶藏的力量到底渗透到了什么地步,「在取的许可证之前,我们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事情闹大了的话,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国际法庭。 菲茨杰拉德并不担心这个,金钱对看起来公正的个人判决的影响是很大的。 他担心的是强制遣返,时间这个对所有人都一样慷慨吝啬的东西,是目前最为珍贵的资源。 即便他有办法再回来,也无法再次引起侦探社与港口mafia的对立。 仔细想了想,菲茨杰拉德补充道:「如果看到穆庭叶藏,把他也带上来。」 人们嚮往天空,因此制造了数不清的工具来接近那块蓝白色的幕布。 可只有抵达那个高度的人才明白,个人的力量在它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将穆庭叶藏困在白鲸里,无法插手地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推了一把快要掉下来的眼镜,路易莎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有关于侦探社的计划,还要不要……」 那是她上一份被採用的计划内容,核心关键点是绑架侦探社里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以此来逼迫他们交出许可证。 「两方同时进行,速战速决。」 双线作战势必会消耗组织资源,但也能消耗穆庭叶藏这个最大的变数。 当两方都有你在乎的人时,你会站在哪里呢? 战场如商场,任何犹豫不决都像是河流上游的碎石,轻微的晃动都能改变河流最终的走向。 此时被菲茨杰拉德被寄予厚望的行动小队,正在被侦探社事先联繫警察围堵,以诱拐犯的名义。 成功在其他社员的帮助下甩开追击的谷崎直美与春野绮罗子登上了驶往换乘点的列车。 那里是大批乘客换乘的地方,能快速隐藏她们的行迹。 先前她们被组合的异能力者绊住了手脚,在列车停靠时间结束,开始加速时,才堪堪登上列车。 「两位女士请留步。」 在列车车厢之间穿梭的两人被一位穿着制服,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的男士拦了下来,「后面的车厢发生了紧急事件,还请暂时移步至餐车所在车厢。」 「哎?」两人对视一眼,在双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刚刚躲过追杀的两人,对这种在计划外的突发情况在心中拉响了一级警报。 谷崎直美决定主动出击,学生的身份能降低大部分人的警惕心,「方便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们还有一个随身包裹在那节车厢里。」 「有一位乘客违规携带了超过规定范围的按压式酒精喷雾,并在卫生间多次使用,我们正在排查其他隐患。」 对方的情绪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被帽沿遮挡大半张脸的上带着服务性质的微笑,「在我们排查结束之前,您的行李暂时无法移动。」 「很抱歉给您的行程带来了麻烦,在服务中心我们会根据您的车票给予相对应的补偿。」 怕对方再问下去会露馅,两人嘴里说着理解,相互体谅之类的词放弃了继续前进的想法。 第98页 她们两个可拿不出来车票。 待两人离开后,一直守在车厢连接处的工作人员迅速锁上了车门,避免其他人再过来。 两位还未从那出紧张追杀中回神的临时乘客并没有察觉到列车工作人员的不对劲。 身为维护列车运行一切事务的人员,检查行李是他们的份内工作。 就像公民有权拒绝不在第三人的监督下接受检查一样。 表演时间结束,摘下帽子的穆庭叶藏缓步踏入身后的车厢。 看着那熟悉的发色,他笑着说道:「久作,好久不见。」 过于年幼的孩子,因大脑发育不完全的缘故,无法记住复杂的指令。 因而森鸥外给梦野久作的任务指令很简单,两张照片是任务目标,发动异能是任务指令。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在任务地点遇到穆庭叶藏完全是计划外的状况。 因为异能力的特殊性,梦野久作没办法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样踏入校园,港口mafia的大部分人也不会和他接触。 唯二的两个例外是穆庭叶藏和太宰治。 前者遵循着一见面就定下的约定,表示要和他住在一起。 在了解自己的异能后,梦野久作害怕伤害到穆庭叶藏,决定主动待在禁闭室里,偶尔会要求吃一个巨无霸冰淇淋。 后者因其自身的特殊能力,可以放心接触。但总是嘲讽他的娃娃难看,久而久之,梦野久作也懒得和他聊天。 太宰治离开港口mafia后,唯二变成了唯一。穆庭叶藏出差后,连唯一都没有了。 见到穆庭叶藏的第一感知情绪不是雀跃与怡然,而是害怕。 梦野久作急匆匆的扯掉缠在胳膊上的所有刀片与铁丝网,粗鲁的动作在皮肤上划开一大道口子,瞬时鲜血淋漓。 「久作!」 「别过来!」梦野久作大声制止了穆庭叶藏往前走的动作,随后又把抱在怀里的玩偶扔了过去。 在将自己异能力发动的所有条件解除后,他小心翼翼的绷紧了神经,一步步的挪到了穆庭叶藏身边。 伸出手,像以前一样,拽着一小片衣角,「我们去吃冰激凌吧!」 「……」穆庭叶藏目光复杂的看着梦野久作仍在滴血的胳膊,在对方强撑出来的笑容下,动作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包扎好伤口就去」 穆庭叶藏清楚终点站有谁在等待,在太宰治的协助下,包扎伤口的工作会轻松一些。 在列车停靠车站前,梦野久作与穆庭叶藏的社交距离一直保持在那一片衣角上。 人生就像是一趟永不停歇的列车,在停靠的地方有人离别,有人团聚,有人死里逃生,也有人站在对面,不再言语。 看着穆庭叶藏身后的人是谁后,太宰治惊愕的睁大了双眼,嘴巴像是干涸的水井,张张合合好几次,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编了个藉口让其他人先行离开,太宰治在长椅的边缘抱住先前一直嘲讽难看的玩偶,侧过脸盯着正在认真处理伤口的穆庭叶藏。 清洗、消毒,动作利落,但包起的伤口依旧难看。 看起来和以前一样。 可太宰治知道,是不一样的。 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了。 潜意识并不希望穆庭叶藏回来的太宰治做出了许多努力,就连制作的计划也将这个名字排除在外。 选择,多么残酷的现实戏剧。 做出选择的人煎熬不已,纠结难办,变成选项的人也无法安心。 将心中的计划推翻又重建,然后又不断修正的太宰治下意识的跟着眼前人移动。 直到手里被塞了一个冰激凌,寒气钻进手心,他听到一句话,「我还有其它事要办,替我带久作回去。」 反驳的话在口中几经翻滚,唿之欲出时,被那双蓝色的眼睛逼了回去。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第57章 银之手谕 带着从太宰治那里得到的情报,穆庭叶藏来到了港口的货柜转运地。 这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船只靠岸,是个隐藏身份的好地方。 在入港口的位置附近,他找到了此行的目标人物,「你就是太宰提到的那个孩子吧,你应该没见过我,先自我介——」 话还未说完,在不远处供观测整个港口的调控屋的方向,极轻的破空声响起。 细长的银线在中岛敦的眼前划过,下一秒,这个自己在照片上见过的人就倒在了地上。 逸散的瞳孔,逐渐失去控制的躯体…… 是麻醉弹! 反应过来的中岛敦遵从自己的本能反应,弯下腰,准备抱着穆庭叶藏离开。 但这样却给了对手机会,完全暴露的颈部弱点,一击即中。 看着全都倒下的两人,按照作战书提前隐藏的菲茨杰拉德才带着赫尔曼靠近,「不愧是路易莎写的计划,一如既往的完美。」 满不在乎的忽略身后的监控探头,菲茨杰拉德看了身旁的赫尔曼一眼,对方略微低了低头,以示尊敬。 随后,对着海面伸出了手,这个以静水深流而闻名的港口,只消片刻,便掀起巨浪。 在那混着细弱海草的浪花下,绝大部分都被改造成机械的白色鲸鱼浮出海面。 那是组合最坚不可摧的空中要塞,在里面,可以俯瞰世界的轮廓。 第99页 将倒在地面上的两人带走后,白鲸开启了对外折射频次。 那是mad的新技术,一种特殊涂料,在特定的角度下,可以做到完全隐形。 被带走的两人,一个是昔日的朋友,另一个则是寻找的目标。 不用说,这两者的待遇一定有所差别。 在穆庭叶藏被注射了过量麻醉剂,陷入长期昏迷状态时,中岛敦正和菲茨杰拉德面对面会谈。 「欢迎乘坐白鲸观光船,这位幸运的乘客。」 「幸运?」被捆住手腕,身后站了四名持械人员的中岛敦低着头,「我不觉得我有多幸运。」 除了被侦探社收留那一幕,他的人生就好似一齣悲剧一般。 「抱歉,忘记告诉你纤细计划了。」菲茨杰拉德毫无歉意的勾起嘴角,「不久,横滨这片土地就会化为焦土,你是为数不多的倖存者。」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里会化为……焦土。 中岛敦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的心里清楚,组合有这个能力。 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恐慌的中岛敦,菲茨杰拉德很满意他的表现,「我在找一样东西,更准确的来说是一本书,我找了很久。」 恐慌往往是无计划的表达形式,在这一刻,胜利的天平在向他倾倒。 「有一位异能者预言这本书被封印在横滨,无惧任何损伤,能实现任何愿望的一本书。」说到这里,菲茨杰拉德的双眼中,流露出些许伤感,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很快他就调整好了状态,继续道:「我想如果不能确认是哪一本,至少留下还算完整的那一个。」 毕竟,书不会被任何手段所破坏。 火焰消失后,没有被吞噬的那一个才能卖出高价。 事到如今,中岛敦彻底明白了组合的阴谋。 对于这个计划,他只觉得荒谬。 这些人要将横滨变为炼狱,只为寻找一本虚无缥缈的书。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麻醉针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失,中岛敦死死掐着自己的虎口,以此保持清醒。 分享完自己最终计划的菲茨杰拉德让人补了一针麻醉剂,将中岛敦关在了监禁室里。 监禁室的墙壁使用了特殊材料,能抑制异能力的使用。再加上体内过量的麻醉剂,中岛敦只能趴在窗户上,看着横滨一步步走向毁灭。 特意绕了远路来看中岛敦的露西嘲讽道:「看来侦探社的宠儿也逃不开被抛弃的命运啊。」 闻声而动的中岛敦转身拽着门上的栏杆,上下打量着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人,「你是……露西?」 看着穿着围裙,头上还带着同款帽子,手里拎着两三袋垃圾的露西,中岛敦不禁疑惑,「你怎么穿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你!」提起这个露西就生气,她咬着牙说道;「在组合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对外暴露自己的异能力。就像被破解的产品秘方,没有人会买贵的那一个。」 「被你们看破能力的我,就像是没有价值的商品,是被抛弃的存在。」 「我抛下尊严,苦苦哀求才用打扫卫生换来了继续留在这里的机会,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 说到后面,露西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波动也愈发勐烈。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发泄的声音中,有脚步声在靠近。 在露西说起自己以前在孤儿院用劳动换取食物时,一只手从阴暗中探出,在中岛敦惊恐的眼神中,捂住了那张一直没怎么停下的嘴。 刺激性的气体随着挣扎不断从鼻腔深入,几个唿吸间,露西就没了声响。 对方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无论中岛敦怎么努力踮脚,都只能看到那一双手。 对方迅速地将露西放下,随后从身上掏出一张卡片,抵在感应门锁处。 轻微的电流声划过,那间困住中岛敦的门就这么开了。 房间内的光源也得以延伸,让中岛敦看清了来人是谁? 「我贊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的你确实蛮幸运。」 话落,穆庭叶藏塞了一堆东西在中岛敦手中。 「这些是什么?」 看着手里的那管药剂、一个小按钮,以及银色的纸,中岛敦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这个是盐酸纳美芬注射液*,我的医生开给我的,可以让你摆脱那种眩晕感。」穆庭叶藏一一介绍起来,「至于这个——」他展开那张纸,将上面的内容正对着中岛敦,「这是银之手谕,你带着它可以命令港口mafia除首领以外的任何人。」 「港口mafia还有这种东西?」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中岛敦还是有点不相信,用这个就能命令港口mafia的人? 包括芥川龙之介? 想到了某种可怕的未来,中岛敦面带诡异的晃着脑袋。 对于这个问题,穆庭叶藏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港口mafia当然有这个东西,只不过森鸥外不会轻易对外发放,这一张是他伪造的。 其他人穆庭叶藏不敢确定,但芥川那个满脑子都是太宰治的傢伙,一定分不出真伪。 将那张纸妥善的收起来,中岛敦看着手心里的那个按钮,「那……这个是?」 「你知道通讯需要信号对吧。」见中岛敦点头,穆庭叶藏才继续道:「通讯依靠基站的支持,受高度限制,在高空,基本无法使用正常通讯手段。唯一能用的只有电磁通讯,白鲸也无法例外。」 第100页 「我无法确定他们用的是哪一个频道,就只好使用一些极端手段。」指甲轻轻点了点中岛敦手中的按钮,穆庭叶藏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笑容,「这个东西叫全频带阻塞干扰器,能干扰全波段的信号。」 「不过受体积限制,最多只能使用三分钟,把握好时机。」 说完这话后,穆庭叶藏给中岛敦指了路,自己却朝着反方向走去。 似有所感的中岛敦回头,「您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还有一笔债务要讨。」 穆庭叶藏依旧没有改变方向,在计划里,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比如—— 带着某人观看鲸鱼坠海的瞬间。 自然界将鲸鱼的死亡称为鲸落,这个庞然大物死后会用自己的尸体供养整个生态链,偿还海洋的养育。 那是最合适的讨债时机。 海底的鲸鱼在死后会浮起,而高空的鲸鱼被钢筋铁板加固,一旦坠落,只会溅起巨大的水花,砸出坑洞。 这个洞总要有人补上才是。 会是谁呢? 反正不是自己。 这种有坚固外壳的庞然大物,只能从内部突破,一点点的瓦解。 不过没关系,这种事他做过很多次了。 有耐心,更有经验。 在中岛敦离开监禁室的那一刻,隐藏在门锁上的电子迴路就被激活,只是传输的讯号在半路上就莫名中断。 来到走廊尽头的穆庭叶藏,对着窗外的阳光晃了晃衣袖里的试管。 银白色得液体在玻璃壁内晃动,迫不及待的想要腐蚀掉所有的金属。 虽说不常见面,但通过对方扩大商业版图的形式也能看出其性格。菲茨杰拉德和穆庭叶藏彼此十分熟悉对方风格。 将其判定为无害的菲茨杰拉德自然也不会让人仔细检查。 也就没人发现他提前注射过解毒剂,身上还藏了那么多东西。 将身上的东西带好,中岛敦一路跟着穆庭叶藏画出的简易地图在白鲸内部七拐八拐。 然后在下一个拐角—— 迎面撞上了芥川龙之介。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气场不和,有两人在的场景一定冷到不行。 看着因半虎化占据了近三分之二通道的中岛敦,芥川龙之介忍不住的皱眉,「让开,我还有任务。」 「好……好的!」长期接受命令语气以及打压式教育的中岛敦下意识的侧过身让行。 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帮手后,他又手忙脚乱的拿出那张银之手谕,「……帮我个忙怎么样。」见芥川龙之介面色不善,中岛敦连忙道:「如果你不想……」 「带路。」 「啊?」突然被罗生门困住手腕拽着往前走的中岛敦低头看向那张开始发皱的纸,芥川居然真的因为这个听他的话,还真是不可思议。 第58章 白鲸坠落 和菲茨杰拉德认识了这么久,穆庭叶藏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那就是—— 对方的异能力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用金钱强化躯体。 可作为被人们创造出的财富,金钱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它只会从一个人的手中转移。 就像是博弈,有人输,那就代表有人赢。 虽说菲茨杰拉德喜欢留有一部分现金,方便他随时买下任何需要立即得到的东西。 但他不可能将所有的资产全都变现。绝大部分必须作为流动资金存在公司的帐户上,用以维持经营。 短时间他的现金可能会足够,可若是拉长了战线…… 他的资金该从哪里获取? 除非—— 在他发动异能力的那一刻,他名下的所有帐户都在外抛,并有人及时接手。 第七所留下的交接资料里有不少可以深挖的点。 例如,异能力不是万能的。 这种能力存在限制,只能在特定条件下使用。 有的人必须藉助道具才能发动,有的人只能对某一特定群体起作用,还有的能力以使用者的生命为代价…… 被限制回到横滨的那段时间,他做了不少事,也见了不少人。 菲茨杰拉德名下的所有公司,尽管分布于不同的行业,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全都经歷过重大资产重组,曾多次变更主理人,而变更的时间与组合的行动频次相符合。 在发家期间,十分冲动的将一位老牌企业话事人得罪的死死的。 对方曾放言,会全力搞垮菲茨杰拉德的产业。 资产重组时,收购相关股票的人也是他。 这让穆庭叶藏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只有在这笔资金彻底不属于他时,与剥离资金等额的强化能力才会展现。 这就是菲茨杰拉德异能的限制点。 躲在远处盯着电脑屏幕的穆庭叶藏时不时的抽空观察一下战局,在中岛敦以及芥川龙之介同菲茨杰拉德缠斗时,有几只股票疯了一样,毫无缘由的被抛售。 造成了大量的资产蒸发。 事务所按照计划准时入场,在市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的拿下更多的份额。 同时利用先前签订的对赌协议,联合其他股东发布增资扩股协议书,进一步稀释菲茨杰拉德手里的股权,加快他所持有的资金流失速度。 总不能真让他们三个打的太狠,他还想在横滨住一辈子呢。 第101页 敲下最后一盘交易后,远处的争斗也停了下来,全屏带阻塞启用,电脑屏幕被噪点取代,所有的仪器全部失灵,包括这个正在空中运行的庞然大物。 若白鲸未被改造,尚且还能控制,但在被改造体积超过80%的前提下,没人能阻止它的坠落,即便它曾是某个人的所有物。 「走吧,老先生。」穆庭叶藏合上电脑,转身看向一直待在自己身后的赫尔曼,「一起去救人。」 他还有些话想对菲茨杰拉德说。 两人分头行动,相互拿捏着对方的筹码。 赫尔曼带着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离开,穆庭叶藏则带走了菲茨杰拉德。 方才那场消耗了无数资金的战斗,耗尽了三人的力气。 就算心中有所抵抗,也无法做出相对应的动作。 只能任由两人带走。 搭上离开的飞机后,存了些力气的菲茨杰拉德脑海中思绪纷乱如麻,「你是怎么把这个运上来的?」 他绝对没在白鲸上见过这个。 「它一直都在。」 设定好航线后,穆庭叶藏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我在mad的持股并不是用金钱换的,而是技术。」 改造白鲸的技术员留下了全套的图纸,以及一整套完整的逃生系统,这些东西几经波折,传到了穆庭叶藏手中。 在知晓组合成员出发时,他就开始计划进入白鲸内部。 比起主动计划,还是利用他人的计划更合适。 「对了,还有这个。」穆庭叶藏拿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是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戒指,「这个暂时由我保管,作为向你出资的抵押物。」 在这个时刻,菲茨杰拉德还不能彻底破产。 组合的困境是结束了,但在遥远的西伯利亚,还有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 熟悉的金色出来时,菲茨杰拉德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原本应该戴在上面的戒指消失不见,只有一道浅白色的痕迹证明那里曾经有一个东西存在过。 那是他的婚戒,意义非凡,绝对不能拿来抵押。 「还给我。」 把它拿回来,这是菲茨杰拉德心中唯一的想法。 「你确定吗?」穆庭叶藏反倒将戒指收了回来,说了句与此无关的话。 「看吶,」他指了指外面正在下坠的白鲸,「比六十五亿更多的损失,出现了。」 出现损失就要补平,否则会被无限期追责,现场的两人比谁都要清楚这个道理。 作为外来人员,且未持有许可证,非法活动的组合是填补亏空最好的选择。 可菲茨杰拉德依旧是那句话,「把它给我。」 「好吧。」穆庭叶藏将提前准备好的支票连同戒指一起递了过去,「作为回报,你必须在一年内给我带来2000%的回报。」 「另外,这不是按照实际价值结算的。」 不是按照实际价值结算,那就只能按照所有者对其赋予的意义来算了。 那可是天文数字。 即便如此,菲茨杰拉德依旧没有反悔,他慎重的将戒指戴好。 白色的戒痕被遮挡,他这才安下心。 哪怕穷困潦倒,负债纍纍,他也绝不会用这枚戒指来抵押贷款。 顺利将三人带回地面后,双方交换人质。 除却被毁掉的海面,画面如同小说结局一样美好。 危机解除,本应前往侦探社或是港口mafia参加庆功宴的穆庭叶藏,此时正待在港口mafia的天台。 他要去见一个人,他的交易对象——费奥多尔。 他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回来,离不开死屋之鼠的情报遮掩。 甚至后续的部分计划也是费奥多尔主动透露的,而交易的代价就是一场事后谈话,仅此而已。 越是简单的条件,执行起来便越是复杂,穆庭叶藏做足了准备,身上还带着不少金额未填写好的合同。 「你想和我谈什么?」 费奥多尔站在天台边缘,手里拿着一本书,看起来有些破旧陈败,穆庭叶藏却很收悉,那是太宰治被偷走的原件随笔。 不知是不是受了天台上风的影响,费奥多尔偏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击玉时发出的响动,泛着凉,「你说,没有异能力的世界会更美好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穆庭叶藏很清楚,回答也很绝对,「不会。」 同时在心中默默推测费奥多尔的真实目的。 从五千亿的赌局到魏尔伦来到横滨,以及组合的计划,其中到处都透露着死屋之鼠的影子。 他想干什么? 在横滨设下诸多伏局,挑起一场又一场的事故,就是为了消耗异能力者,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的世界? 没等穆庭叶藏找出一个方向,费奥多尔接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觉得异能力者是什么?」 看不透眼前这个人的穆庭叶藏垂下眼睛,「拿普通人来类比的话,是有特殊天赋与才能的那一类人吗?」 一直在翻动书页的手停了下来,显然是在思考。 过了大约一分钟,费奥多尔点了点头。 「就算没了异能力者,世界上依旧不乏有天赋的人,那就是你想要的?」 「铲掉新的,拉回旧的,人们重新回到旧的秩序下就会安然无恙,和平共处?」 第102页 「歷史已经告诉过我们,时代不会允许逆行。」 穆庭叶藏深深地看了费奥多尔一眼,有些做法可以思考,可以存在,但不能实施。 「距今不足两百年前,第一次工业革命。纺纱机的改造提高了效率,加快了工业化进程。站在现在来看这是一件好事。」 「可在当时呢?纺织工人罢工、游行,用尽一切手段抵制这个抢了他们饭碗的工具。」 「可是有用吗?工业化、机械化依旧以不可阻挡的力量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穆庭叶藏目光锐利,「你的想法和两百年前的纺织工人没什么区别。」 时代的浪潮不会因为一个人改变方向,除非你是那个触动关键节点的人。 但那不是你改变了时代,而是时代选中了你。 没了你,也会有其他人,这就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性。 听到这些话,费奥多尔反而笑了起来,他从斗篷中拿出一份报告,声音缓慢的说道:「第一位异能力者的出现时间并不明确,唯一能确定的信息就是不断攀升的暴力系数。」 「根据数据来看,没有异能力的世界会更好。」 说着,费奥多尔松开了手,那份简洁明了的犯罪报告飘到穆庭叶藏身边。 他接过看了一眼,随后不屑的丢到一旁,「所以呢?你要毁掉这个正在搭建的体系吗?」 「你和我都清楚,所谓的改变只是争夺资源的一种方式。」 「你能保证异能力消失后,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吗?他们是被突然的,远超自己努力可获取的能力放大了心中的恶,这种想法不是随着异能力出现的,而是本身就有的,异能力只是帮助他们打破了道德的枷锁。」 就像一颗汁水丰盈的蜜桃,在咬破前,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里面是新鲜的果肉,还是衰败的虫卵。 你不能因为咬到了坏果子,就去埋怨一棵树上的其它果子。 「唯一能让世界变好的方式就是思想以及素质教育。」 「这就是你开办学校的原因?」 这种大道理费奥多尔听了不知道多少,没有异能力的世界会更美好吗? 没人知道,但他想知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要亲眼看到才行。 「不。」对于这个问题,穆庭叶藏摇头,「学校只是学校而已。」 「如果有一天,你最亲近的人也因为这份能力走上歧途,你还会这么想吗?」 「那将会是我的问题,是我的教育缺位导致的结果,怨不了任何人。」 听到这近似诅咒的话,穆庭叶藏连再见都不想说一句。 「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第59章 一分钱 同费奥多尔的交易在天台上勉强完成,但同露西的交易才刚刚开始。 白鲸上的那份迷药起效时间并不长,足够让她安全离开。 两人的交易内容是宫泽贤治。 那个被组合掳走的侦探社成员,被露西作为条件,换取了在侦探社楼下咖啡厅工作的机会。 而传递这个消息的穆庭叶藏,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和泉镜花见过面的人,被侦探社扣下客串了一把演员。 泉镜花明确地表示过不想继续待在港口mafia,可她的过去难以磨灭。 有了太宰治的前科,异能特务科明文表示不会招聘任何临时工,托再大的关系也不行。 其中有一位,据说是太宰治的前任上司,在高强度的工作外还做了两份兼职。 曾多次暗示手底下的员工,若财务省以不发工资为藉口,他会把兼职的部分收入贡献出来。 在他眼中,养一群安分的比养一个不安分的划算太多。 在这种损己利人的风气带动下,泉镜花唯一的去处就剩下了侦探社。 为了确保其符合侦探社的创立宗旨,太宰治与江户川乱步特意为其量身打造了专属入社考验剧本。 新人演员穆庭叶藏要扮演的则是一位可怜的、失去了女儿的父亲,特意来到侦探社寻求帮助。 有传闻声称,曾在港口mafia首领的身边见过那位名为爱丽丝的少女。 这位可怜的父亲希望侦探社能拿到爱丽丝的近期照片,以此来分辨这位少女是否是他丢失的女儿。 作为总编剧的太宰治显然还没忘记上次的绑架事件,也没忘记抹黑森鸥外。 进入侦探社时间尚短,并不清楚其中关窍的中岛敦低声嘀咕着,「穆庭先生看起来这么年轻,居然已经有孩子了。」 即便刻意压低了音量,还是被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在强忍下的憋笑声以及与谢野晶子的嫌弃中,中岛敦和泉镜花带着相机出发了。 后续的相关内容穆庭叶藏并不清楚,只是在半月后的一个晴日,他听说尾崎红叶曾用了大半年的活动资金带走了一份异能特务科的文件,作为入社礼物送了出去。 而他不在场的关键因素是—— 菲茨杰拉德。 这个傢伙为了报復穆庭叶藏将他的婚戒当做抵押物的做法,赚到来横滨的第一桶金后,就开始往债主的帐户里打钱。 数额不大,只有0.01。 多频次的未提前告知的相同额度交易,就算再小也会被银行约谈。 近一段时间,他已经去了银行十九次了。 第103页 整!整!十!九!次! 十九次的约谈,足以消磨掉穆庭叶藏那本就不多的愧疚心。 一开始穆庭叶藏还想着要不要在菲茨杰拉德的还款之路上设置一点障碍。 可在听说某人在抢打折锅具时,那所剩无几的愧疚心又捲土重来。 算了,他和一个被商家低级套路套住的人计较什么呢。 嘴上说着不计较,穆庭叶藏还是吩咐手底下的人在菲茨杰拉德的必经之路上开了几家锅具店,时不时地往对方信箱里塞点打折传单。 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 两个交易单位以千亿计算的人,每天都在为了一分钱,相互为难对方。 在银行工作人员近期突飞勐进的问询业务中,穆庭叶藏签下了第二十份责任书,这才得以离开。 回程的路上,穆庭叶藏突发奇想,一个人慢悠悠的在大街上走着。 一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往往是金融交易中心。 在那里工作的人,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有太多的事需要他们操心。 在一众步履匆匆的人上班族中,缓步慢行的穆庭叶藏反倒是那个异类。 看起来同这片繁华之地格格不入。 基于现代美学建造的城市,到处都充斥着人工雕琢的痕迹。 每一个稜角都在催促人们上进,往前看,往高处走。 仿若只有站在更高的地方,将其他人全都踩在脚下,才算是成功。 这般快节奏的生活,就算是在原地停留一瞬间,都会被急着往前赶的人踩在脚下。 不动,已然被归于落后。 无论是主动,亦或是被迫,都有无数人贡献数不清的精力,推动着城市的发展。 穆庭叶藏曾经也是其中一员,可当他离开那个环境,站在路边看时,只觉得有趣。 无论是看别人,还是透过别人看自己,都很有趣。 至于看的到底什么,他分不清,也不想分。 干脆坐在公园路边的长椅上,什么都不做,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他们从街头出发,又在街尾消失。 遮阳的树干上,藏着一只毛色亮丽的三花,低头看了这个贸然闯入自己领地的人类,挠了挠树干,三两下就跳下了树,转眼就没了踪影。 长椅另一端多出个人,增添的重量让穆庭叶藏侧眼去望,在看到熟悉的人影后,嘴角带起笑容,「夏目先生,好久不见了。」 大多数时间,穆庭叶藏只能看到夏目漱石刻意压低的帽檐,对方给他的感觉像是被太阳晒过的玉石。 初次接触会带着热与希望,但接触久了才会发现,那股热是有代价的。 「是有一段时间了。」嵌着贝母的手杖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闪着莹白流彩的光,收好眼中的复杂情绪,夏目漱石才道出此行的真实来意。 他必须弄清楚白鲸坠落前的那段时间,穆庭叶藏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书的存在,不应该被太多人知晓,必须确保知情人是可控的。 说起穆庭叶藏,夏目漱石是愧疚的。 他的两位弟子进入三刻构想计划是完全自愿的,可穆庭叶藏不是。 从那笔债务被欠下时,亏欠就已经开始了。 责任心会让他拒绝去教导涩泽龙彦,义无反顾的前往常暗岛。 他有那个能力将局面引导至更好的方向。 在绝大部分人都期待的结局上,个人意愿会被无情的碾碎,抛弃,融入发展的道路中,成为供养的血肉。 他一步步的引导对方的好奇心,令其扎根横滨。 心中的愧疚越来越大,可他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准确的,可控的回答。 「如果这世界上有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存在,你会使用吗?」 实现愿望,很诱人的说法。 似乎张张嘴,动动手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穆庭叶藏垂下头,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眼中没什么焦点也没什么光,望着地面,像是在看一团毫无意义的空气。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代价呢?」 「实现愿望的代价又是什么?」 狡猾的交易者,从不在交易达成前说出代价,也从未想过要做什么慈善。 当你在免费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最好仔细查看,自己是否失去了什么。 只要是人,就有欲望,不过人们一般将其用言语粉饰为理想、目标、梦想之流。 可本质上,那依旧是欲望。 欲望驱使人们前行,得到的越多,却越来越空虚,心中便越不满足。 于是丢掉道德、理智和德行,不顾一切的往前爬。 这也是代价的一种,只不过来的很晚,又悄无声息。 在你无法察觉时,已经成功支付。 穆庭叶藏的逻辑从不相信任何人,他喜欢观察,利用规则来观察人性,利用对方的逻辑制衡对手。 比起零和博弈,他更喜欢非零和博弈。 长此以往,人们逐渐忘记他曾经使用了多少诡谲手段才得到了今日的地位,只当他脾气温和。 「……没有代价。」 书就像是满足人们愿望的流星,无论把什么写在上面,都会变为现实。 「那就是还不清楚代价。」 这个世界是一名苛刻的当铺老闆,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会失去些什么,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第104页 虽然没问出穆庭叶藏是否知晓书的存在,但夏目漱石能确定一点,在明白书的运作原理之前,穆庭叶藏不会主动插手与之相关的事。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答案了。 看着那身影逐渐同其他人一般消失在街角,夏目漱石也准备离开,站起身时,他的邮箱收到了一封信件,是穆庭叶藏发的。 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不必感到愧疚,那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是啊,常年相互算计,浸在阴谋里的人怎么会看不出那是一个骗局。 只不过出于信任,决定以自己为代价,做一笔永远不会盈利的买卖。 离开公园,身上那份格格不入的松弛也随之消失,重新踏入人流的穆庭叶藏,也和其他人一样变得匆忙。 往前走时,高楼上的玻璃幕墙折射了一部分阳光到地面,将温凉的路径染的发烫。 他突然很想去看星星。 第60章 血色蔷薇 那天的谈话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做出选择的穆庭叶藏更忙了。 涩泽家的海外产业没了阻拦,助理完全可以独立应对。难办的是从菲茨杰拉德那里带走的产业,有不少人都盯着这点东西不放。 唯一欣慰的就是他下班路上最起码还有星星。 与穆庭叶藏的忙碌程度呈反比的则是森鸥外。 他已经连续一个周带着爱丽丝出门逛街,最不可饶恕的是,他会要求穆庭叶藏把购买洋装的帐单报销成差旅费。 和总部只隔了两条街,来回一趟不超过半个小时的差旅费。 港口mafia部分不了解内情的成员,看向穆庭叶藏的目光愈发古怪。 敬佩中带着点可怜,每次路过,穆庭叶藏总觉得自己被同情了。 好在他和菲茨杰拉德之间极其幼稚的一分钱游戏结束了,穆庭叶藏不需要一次次的往银行跑。 不需要往银行跑,不代表不需要往其他地方跑。 答应将媒体频道借给菲茨杰拉德使用,用以掀起市场舆论后,他接到了森鸥外的电话。 两人之间很少通过如此正常的方式交流,看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卡通头像的来向提示,穆庭叶藏有些意外,「遇到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大多是爱丽丝拒绝继续逛洋装店的反驳声,偶尔夹杂着森鸥外的请求。 两人勉强达成一致,决定坐车前往下一家店铺。 只不过某位粗心大意的医生,带错了银行卡,连人带异能力,全都没有支付下一家店铺的能力,需要有人帮忙送过来。 港口mafia内部设有专门运送文件或是贵重物品的邮差岗位,专供干部和首领使用。 可连续半个月的高强度工作谁都受不了,必须找点时间把穆庭叶藏拽出来。 哪怕只有两条街。 被委以重任的穆庭叶藏带着银行卡,赶往森鸥外给出的地址。 工作日加上非用餐时间,一向宽敞的道路却堵得不像话。 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从车上下来的穆庭叶藏让司机去停车,自己则慢慢向人群包围的方向走去。 还未靠近时,一个穿着警服的青年拨开人群钻了出来,刚好和穆庭叶藏打了个照面。 半长的头髮,看起来没什么血色的冷白皮肤,被髮丝遮掩的眼睛中夹杂着计划得逞后的意足以及一丝可惜。 对方看了穆庭叶藏一眼,转身躲到了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那是费奥多尔,前几日他们在天台上见过面。 想起对方那近乎偏执的计划,他就一阵头疼。 匆匆记下地点,趁着众人都在注意离开的费奥多尔,穆庭叶藏总算是走到了被一层层路人围起来的地方。 为了规避危险,凑热闹的人们都离得很远,圈子的中心是穿着白大褂的森鸥外,左下腹插着一把匕首,孤零零的倒在地面上。 看着不断渗出的血迹,穆庭叶藏想都没想的跑了过去,蹲下身轻轻拍着森鸥外的肩膀,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学长?森学长?」 不知道那柄短匕上被涂抹了什么药剂,只是瞬间,森鸥外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勉强点了点头。 幸好今天穿的衣服材质还算是柔软,穆庭叶藏脱下外套翻开,将柔软的内里贴在伤口附近。 右手贴着地面流出的血迹,拽着衣袖绕过森鸥外的腹部,避开匕首的位置,在上面打了个结,用来止血。 他做了目前能想到的一切。 白色的结上压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穆庭叶藏看着那殷红色一点点被布料吸收,颜色变得暗沉。 这让他想起了家里的蔷薇,到了季节,开的是多么的艷丽,惹人怜爱,受人夸赞。 这个一年生的草本植物,每年都会被定期铲掉,种上新的。 为了长期保持盛放的样子,往往还未到彻底衰败的时刻就会被连根拔起。 掉落在地面,混着潮湿泥土的花瓣一瞬间就变得颓败、糜烂,带着生命消逝的信号。 看着那同蔷薇一样开始离开本体的血迹,穆庭叶藏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半跪在地面,不断降低身体重心,贴着森鸥外的耳边道:「把爱丽丝叫回来。」 比起找兇手更为重要的是尽快驱散人群,去做全身检查。 在外寻找费奥多尔的爱丽丝接到指令,回到事故中心。 第105页 穆庭叶藏把身上所有的银行卡都给了她,「去吧。」 如果不能驱散,那就去改变方向。 作为异能力体,爱丽丝能做的比普通人要多。 因本体受伤,已经无法维持平日习惯的爱丽丝面无表情的带着卡去了最近的atm,取了一笔又一笔现金。 而后在空中,朝着一个方向挥洒。 数不清的钞票落下,对金钱的原始追求让人们放弃了对热闹的围堵,纷纷朝那个方向跑去。 拥堵的路径瞬间空出一大片。 比起公立医院,港口mafia的内部医疗系统要更合适,也更安全。 收到消息的行动队以最快的速度接手,穆庭叶藏却没有陪着一起去,只是通知自己手下的生物医疗团队随时待命。 治疗方面他帮不上什么大忙,在传播信息方面,他还是能稍微阻拦一下的。 不是感到慌张的时候,他这么告诉自己。 不要将自我情绪对外显露太多,要让所有事看起来一切正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在催眠般的自我说服下,穆庭叶藏强迫自己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连同那股说不清的纠缠在一起的悲伤一起。 他必须理智,比其他所有人都要理智,然后找到线索,占的先机,从中寻找破局之法。 在横滨,三个组织,分而治之。 除却官方机构异能特务科,剩余的两个全都有潜在的竞争对手。 向来爱用暴力手段的港口mafia不知得罪了多少人,首领遇刺这种消息传出去,指不定要惹下多大的祸端。 要尽快封锁消息,无论用什么手段。 不仅要封锁,还要获取。 穆庭叶藏不相信费奥多尔只是简单的捅了一刀,刀上一定还掺杂了其他东西。 未知的毒药还是异能力的作用? 在情报不足的前提下,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一点点排查所有的可疑选项。 先前来的人并没有全部离开,他们一个个的拿着钱以及临时列印出来的合同,举着枪让那群围观的路人删掉了自己拍下的照片。 利诱、威逼、恐吓,软硬皆施…… 家人、朋友、事业以及学业,常人能拥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胁迫的绳子,紧紧勒在他们的咽喉。 逐渐丧失的,有关于生的可能,让他们不得不答应下来,签下了违约金额巨大的补偿合约,并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对外泄露一丝消息。 看着逐渐减少的人群,穆庭叶藏僵硬的勾起嘴角。 瞧,现阶段做的不错,后面也一定会顺利。 一定会顺利。 一定……会的。 行动队的权限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什么事都能让他们去做,但他们只接受来自组织内高层的命令。 可麻烦就在这里,只听从干部及其以上职位的命令是规定,上一个违规私自行动的是樋口一叶,据说用了很大的功劳才抵消了那次擅自行动的代价。 穆庭叶藏的职位是特设的,从不参与干部会议,却一直负责港口mafia的资金调动。出入首领办公室也从来都不需要报备,就连搜身环节都省掉了。 说是干部吧,不太像,可要说不是,更不像。 确定全部的路人都不会泄密后,一群穿着黑西装的组织队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他们对站在血迹旁的穆庭叶藏看了又看,最终通过最为原始的方式,石头剪刀布,让赢得那个作为出头羊。 回头瞪了一眼推他出来的幕后黑手,他硬着头皮发问,「穆庭顾问,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 穆庭叶藏转过身看向低着头的成员,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血腥味从鼻腔灌进他的身体,有点反胃。 「继续寻找兇手的下落,一定要在引起恐慌之前找到他。如果你们找到了什么,无论什么,立即上报。」 埃克尔堡博士研发的警备摄像头内部人脸自动识别系统连结了整个横滨的摄像头,在一小时之前,菲茨杰拉德成为这项技术的持有者,从他那里说不定能看到些什么。 拿出手机想要发送简讯,却看到了掌心的血迹,穆庭叶藏下意识的揉搓着。 早已干掉的血液碎裂开细弱的纹路,即便在轻微的动作都能让它们化作齑粉,一点点的崩蚀,顺着落在地面,混入那团开始朝着深色转变的血液中,直至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刚刚离开,去向其他人传达命令的成员,过了没有半分钟,就立即又被其他人推了过来。 「那个……穆庭顾问,尾崎干部让您回来一趟,说是有重要的是要和您商量。」 正在组织语言的手一顿,穆庭叶藏将剩余的内容全都打完,按下发送键后才回答刚才的问题,「我知道了。」 是醒了吗? 第61章 戒指 令穆庭叶藏失望的是,森鸥外依旧处于昏迷状态,无论是港口mafia内部的医疗资源,还是他手下的生物医疗团队全都得不出结论。 他们不知道森鸥外为什么陷入昏睡高烧的状态,唯一得到的结论就是—— 依照现在的速度,如果两天内还没有醒过来,大概率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尾崎红叶之所以把他叫回来,是因为她和其他人都需要外出寻找线索,但首领身边必须有人陪同。 一直给自己下达指令才勉强没有崩溃的穆庭叶藏并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坐在森鸥外的床前,看着医疗团队根据各种检测手段给出的铺满专业名词的报告。 第106页 一大堆偏僻又拗口的词彙令他疲劳的神经岌岌可危。 床上的人即使是在昏迷状态,依旧皱着眉。穆庭叶藏放下报告,冰凉的手指擦过森鸥外的额头,多少能沾上一丝温度,可只要一离开,就会立即变得冰冷。 手指末端的循环系统像是被冻坏了,一点都不肯运作起来。 收回手,穆庭叶藏看向森鸥外腹部的伤口,白色的纱布裹了一圈又一圈,把出血点压在下面。 过高的温度会让伤口滋生细菌,只能就这么放着,解开大半的深色衬衫胡乱堆叠在伤口上方的位置,乱糟糟的团在一起。 死亡的阴影又一次紧跟穆庭叶藏的脚步。为了避免任何不理智的行为出现,他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做,将这些事全做一遍后,钟錶的分针堪堪跨过一个数字。 度日如年在这一刻有了最真实的体验。 在这种场景下,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穆庭叶藏的目光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停留在森鸥外左手的戒指上。 他伸出手,像以前一般握住,期待能得到些许回应。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手背上的皮肤,穆庭叶藏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第二次感知到那特别的温度时,他才敢抬头去看森鸥外的脸,对方面带虚弱的眨了眨眼,像是安慰一般。 「我去叫医生,你等我一小会儿。」 听到穆庭叶藏想要离开,森鸥外的手指压住了他的手背,那是挽留的动作。 「怎么了吗?」 见森鸥外的嘴一直在动,却听不清内容,穆庭叶藏弯着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正当他打起精神认真听时,森鸥外费力的抬起手,虚压在身前人的脖颈上。 误以为距离太远的穆庭叶藏把身体压的更低,毫无防备的被森鸥外提前藏好的麻醉针扎了个正着。 「你……想做什么?」 虚弱的状态影响了医生的发挥,本该扎进颈静脉的麻醉剂偏了半分,结结实实的扎进了肌肉中。 预计为一分钟的起效时间延长了五倍。 随着时间的推移,受药剂影响,穆庭叶藏的意识越来越薄弱,身体也逐渐不受控制,倒向了床铺空缺的位置。 他半是清醒,半是迷乱的看着森鸥外起身,穿戴整齐,走到自己身边。 模煳的视力让穆庭叶藏无法确定森鸥外过来是想要做什么,潜意识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的他伸手向前抓去,扯掉了森鸥外身上的红围巾。 红色的一条洒在床上,像是蜿蜒着的,没有尽头的血河。 扯掉围巾的那只手大半都被围巾盖住,只露出短短的一截,那上面戴着一枚造型朴素的戒指,如同一粒细小的沙,脆弱不堪,稍有些外力,就会被血红色的河席捲,什么都留不住。 药剂的时间到了,就算穆庭叶藏再怎么不愿意的挣扎,还是被迫陷入了沉睡。 看着躺在床上的穆庭叶藏,森鸥外的眼角弯了弯,似乎是在笑。 他的状态还没有那么糟糕,不至于陷入昏睡状态。 之所以那样做,只是为了让穆庭叶藏避开这件事。 无论是选择,还是被选择,都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选择代表着放弃。 港口mafia的情报网还算是好用,在送往医疗部的第一时间,森鸥外就收到了死屋之鼠送过来的情报。 名为共噬的异能,无法被治癒,无法被人间失格无效化,解除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异能的所有者主动解除,二是两位被寄生的宿主有一方死亡。 在这场选择中,天平的两端分别是森鸥外和福泽谕吉。 清楚穆庭叶藏同侦探社社员关系的森鸥外,决定不给他选择的机会,将答案放到他面前。 对着手上的戒指看了又看,森鸥外将它摘了下来,准备还给穆庭叶藏。 他将戒指放在穆庭叶藏的掌心,紧贴着另一枚。 森鸥外盯着戒指中间的空洞看了半晌,又重新戴了回去。 果然还是捨不得放弃,无论是戒指还是人。 将穆庭叶藏骗回来的尾崎红叶从暗处走出,身为暗杀与情报方面的行家,她轻易不会离开港口mafia,更何况是在如此严肃的场合,她必须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守卫首领的安全。 「您决定好了吗?」 「就算我回不来,港口mafia也不会回到过去那个样子。」 森鸥外知道尾崎红叶支持自己上位的原因,她厌恶过去的港口mafia,于是在有新的力量出现时,毫不犹豫的投向了新的理念。 回过此行不太顺利,走到了最差的结局,也会有人循着已有的方向前进下去,他们都知道那会是谁。 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动盪,福泽谕吉也选择也一定会是这样。 他们两个虽然身处不同团体,用着不同的方式,但归根结底,他们的追求是一样的。 一切都是为了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加美好。 哪怕会牺牲几个人,哪怕会牺牲自己。 「奴家可不会替人求情。」 说完这话,尾崎红叶重新隐匿到黑暗中去。 刚才她的任务是守卫森鸥外,现在则变更成了守卫穆庭叶藏。 她同穆庭叶藏的接触算不上太多,但她明白一个道理。 一切打着为另一方好的幌子说出口的谎言,都会变成锐利的尖刀,刺入说谎者的心脏。 第107页 到那时,她可不会帮着某个男人求情。 在赴约的路上,森鸥外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往。 十二岁之前在家学习,十二岁考上东大医学部,毕业后去往德国深造,留学归来提出不死军团计划,在常暗岛上结识穆庭叶藏。 他们理念相悖,起初闹得很不愉快,弄得遍体鳞伤。 随后战争结束了,穆庭叶藏主动承担了外界的舆论,内部的处理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当时是怎么想穆庭叶藏这个人的呢? 好像是虚伪,他认为这个总是平和如白水的人很是虚伪。 后来他遇到了夏目先生,在晚香堂进一步学习,认识了福泽谕吉。 找到目标后,他暂时放弃了与谢野晶子,决心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实现夏目先生口中的三刻构想。 为了这个目标,他在擂钵街开了一家诊所,对外宣称是因一起医疗事故来此地避难。 作为能降低死亡率的医生,他的日子还算是不错,偶尔还能搜集一些情报。 就在他以为未来会按照自己的想像发展时,他又遇到了穆庭叶藏。 那时他才发现,那股情绪不是虚伪,而是包容。 能容纳一切颜色、声音、愿望甚至是欲望的包容。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心动,或许利用的成分要更大,或许是在用交易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 在穆庭叶藏让他闭上眼,藏好野心时,他照做了。 膨胀的野心藏在心底眼下,越来越多的欲望被压制,流于表面的只有笑容。 无懈可击的笑容。 再后来,他戴上了两枚戒指,都是一个人送的。 戴上了,就不捨得摘下来。 像是被另一个人套牢了一般。 抵达晚香堂的正门,森鸥外用拇指指腹抵住戒指,冷硬的表面却能令人安心。 他不疾不徐的迈着步子,气定神闲的走了进去。 和他想的一样,福泽谕吉正在等着他。 两人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找不到那个神秘的异能力者,那就一对一的进行决斗,以失败者的死亡来阻止共噬。 或许是和穆庭叶藏在一起久了,森鸥外的性格也逐渐向其靠拢。 顾及腹部的伤口,森鸥外召唤出了爱丽丝,让异能力替自己作战。 远离斗争主体的他还有心思闲聊几句,「福泽阁下,你真的认为侦探社那套价值观能用在港口mafia身上吗?」 「作为暴力的整合体,在我死亡后,失去控制的那段时间,组织的成员会自发地去报復失控的源头,也就是侦探社。」 自知单凭武力无法取胜的森鸥外用言语刺激福泽谕吉,待对方分神时,抓住破绽,一击即中。 手术刀的刀刃整个刺入颈部皮肤,伤口没划到动脉,但有了共噬消耗掉的生命力,足以让福泽谕吉失去反抗的能力。 没了反抗的能力,那就好办了。 森鸥外拿出一柄新的,思考该从哪里下刀时,一只三花猫悄无声息的走到两人身后。 刺目的白光自房屋中央升起,不知是和什么东西起了作用。 完备的房屋突然开始塌陷,本就虚弱的两人放弃了对另一方生命的抹杀行为,分别找起了掩体。 在彻底变为废墟的晚香堂上,夏目漱石坐在高处,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自己的两位弟子,对森鸥外的目光尤为嫌弃。 穆庭家本来就没几个正常的,好不容有一个符合正常价值规律的,还被外面的拐走了。 「你们两个,让已经退休的老人安心过自己的生活好吗?」 作为老师就是这样,嫌弃自己学生的同时,又会忍不住的给出提示。 「狡猾的敌人设置了不止一个窝点,但为了确定计划的进展,他一定会待在离这里最近的那一个。」 见两人听了进去,夏目漱石接着说道:「既然明白了,那就快去行动!」 第62章 奇异恩典 手持长刀的夜叉站在唯一的出口前,兢兢业业的执行收到的指令,决不允许房间内的任何人擅自离开。 用于减缓病人手术中痛苦的麻醉剂需要持续给药,单次麻醉的后果就是,患者会在手术未完成时醒来。 身体是最先甦醒的,可意识依旧混乱。 覆在眼珠上的皮肤只有薄薄一层,繁杂的思绪催促那团血肉在皮下翻涌。 身体像是被黑色的阴影覆盖,还未能分辨到底是什么,俶尔又被铺天盖地的红色浸染,压得穆庭叶藏喘不过气。 迷离的梦境中,莫名的恐惧在蔓延。 穆庭叶藏勐地从床上坐起,按住自己的胸口,试图安抚躁动不安的心脏。 刚才梦到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脖颈上的痕迹。 一个浅显的,极其细小的针孔,若不仔细触碰,很容易就会忽略掉的孔洞。 通过这个洞进入体内的药剂,让他昏睡了近六个小时。 窗外的阳光早已不再明亮,落在屋内,将所有物品的阴影都拉地很长,包括人的影子。 畸形的影子在地面蜿蜒,侵蚀着本该明亮的地面。 麻醉过后的双眼不似平时那般明亮,疲惫的眼眶内只有平静这一种情绪。 可尾崎红叶就是从中看到了火,像是春天燎原的野火,从星星点点到炽火接天,充斥着生命力。 第108页 但草烧完了的话,火也会熄灭,最后只留下一地枯败的灰。 守住出口的夜叉悄无声息的消散,尾崎红叶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是一个晴日,如果他们两个离开了港口mafia,应该也能看到如今日般热忱的斜阳。 「要去找他吗?」 许多年前有人拦住了尚且年幼的尾崎红叶,长大后这个选择权又被扔了回来。 她不愿作为拦在路中央的石头,于是将选择权还给了当事人。 「……相信他吧。」 生命中十分之二三的事是完全无法掌控的,但后续发展的好坏,十分之七八却可以凭藉对事物的应对和处理来决定。 为了未来的成功,当下的需求与感受是能被牺牲的。 这是穆庭叶藏经由自己的人生悟出的道理。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在召集自己的属下,制定全新的追捕计划。 刚才正准备杀掉对方的两人握手言和,最起码看起来十分平和。 高空、矿道、废弃的出口、探险者开闢出的道路、附近的公路、与地下出口相连的海域…… 一切能离开的地方都有人看守,比起轨迹难测,计谋丛生的费奥多尔,共噬这个异能的所有者——普希金。 他的脑迴路要简单直接的多。 一次性放出大批的干扰项,最后在选择一条能以最快速度离开的路径。 简单易懂的逃跑路线。 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完全被猜透了的普希金,正全力朝自己选好的命运奔去。 穿过狭长又黑暗的隧道,在拥抱光亮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站成一排的敌人。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不同的武器,最起码能让他死十次。 敌我力量十分悬殊,完全被碾压,毫无胜算的局面令普希金做出了选择。 「我会立即解除病毒,也会去自首,还请几位放过我。」 说完,普希金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忽略身后那一群神情狠辣,恨不得将他就地斩杀的目光,满怀期冀的看向做出最终决定的两位首领。 虽然很不想这么做,但身居高位或自身拥有强大异能力的人,往往会对下位者的求饶感到无趣。 这份无趣会带出一部分良心与伪善。他已经用这招逃过好多次了。 感知到异能已经被解除,森鸥外拢了拢外套,将已经沁出血的纱布藏好。 本来待在后方的爱丽丝也往前走了几步,待在他身旁,用自己身上的香水味盖住了那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待鼻尖完全被樱花的浅淡香气包围,森鸥外故作思考,「既然如此,要不要原谅他,福泽阁下。」 「认错态度十份诚恳,也没造成什么损失,原谅他也可以。」 在说这话时,福泽谕吉那本就偏冷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不知情的外人,只当他不善言辞。 分别得到两拨人中最高领导者的许可,普希金松了一口气。 可他忘了一件事,港口mafia从不讲诚信。与他师出同门的福泽谕吉罕见的说了反话。 两人不约而同的反悔,一人给了普希金一拳。 其余人也纷纷从中读到自家领导真实意图,拎着趁手的武器,一拥而上。 不爱参与群殴的与谢野晶子拎着砍刀站在稍微远一点地方,懒洋洋的来了句,「还请不要造成我无法治癒的伤口。」 闻言,众人揍得愈发起劲。 谁不知道请君勿死的治癒力有多好用,只要在生物层面上还算是活着,就算只剩下半口气,也能救回来。 同一时间,阻拦了穆庭叶藏手机信号的太宰治正坐在咖啡厅,店内循环播放着古典乐曲《奇异恩典》。 高洁空灵的女高音,用音乐赦免众人。 可并不是所有犯下罪恶的人都应该被宽恕。 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身影,太宰治转过身,眼角还带着残留的笑意,「在这首歌曲下,多少要有些敬畏之心,才能得到安慰。」* 「来见见我的合作伙伴。」 在太宰治的介绍下,先前一直用报纸遮挡的人露出真容。 起初,菲茨杰拉德并不想参与进来,他对丢掉的钱也没什么兴趣,但一想到组合的剩余资产就这么被撬走,多少还是有些不爽。 再加上那一年之期仅剩五分之四,最终还是决定加入太宰治的计划。 要是想真正抓到费奥多尔,凭藉他们两个可不够。 在来到咖啡厅之前,太宰治事先通知了自己的前任上司。 这个打工狂人在听到有外快可以赚,马不停蹄的带人包围了这间咖啡馆。 同时在心里默默盘算,要是将这个国际通缉犯送到默尔索去,自己能截留多少赏金。 共噬异能被解除的第一时间,守卫港口mafia的尾崎红叶就收到了消息。 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穆庭叶藏,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她,该离开了。 有些事留给当事人自己解决更好。 尾崎红叶的离开很安静,但玻璃幕墙将她的动作映了个彻底。 守卫离开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看守的人即便离开也不会影响现有的局面。 穆庭叶藏盯着窗外的斜阳一点点下沉,眼中的火光也逐渐消失。 无机质的目光扫视整个房间,像是玻璃的蓝色眼珠转了半圈,确认没留下什么东西后,穆庭叶藏转身离开,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第109页 在港口mafia内部,尤其是高层的装修很有意思,干部们的办公室一般相互挨着,在最里侧,离电梯最远的地方。 解决完普希金,赶时间回来的森鸥外就看到穆庭叶藏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将所有的文件资料打包放在一起。 怎么看都是想要离开的意思。 他失神般呆愣在原地,试图驱散脑海里的烦乱思绪,强颜欢笑的走过去拿走那一摞摞文件,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转身看到森鸥外依旧泛白的脸色,穆庭叶藏不贊同的皱眉,将东西拿了回来。 张开嘴本想说些什么,却又突然止住了,沉默的带着那些资料往前走。 此刻心中的情绪是什么? 是怨恨吗? 不,不是。 穆庭叶藏知道森鸥外为什么这么做,这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佳结果。 更何况他也曾做出类似的决定,早已丧失了指责的资格。 那是惧怕吗? 也不是。 他并不介意自己成为左右局面的筹码,也不介意自己被他人当做筹码来使用或是废弃。 他只是……有点伤心。 森鸥外要是将计划说出,他肯定会…… 好吧,他不会同意的。 穆庭叶藏保持沉默,森鸥外也绝不开口。 祈求和哭诉不是他的风格,比起那些无用的挽留,恐吓与威胁才是他擅长的。 一路上都在谋划的森鸥外就这么跟着穆庭叶藏,他想了很多,很多很多。 索性穆庭叶藏珍视的东西有很多,这给他的计划提供了不少方向。 只要能把人留下来,卑鄙一点也没关系。 走在前面的穆庭叶藏去了上一层,顺着楼梯口的通道一直往前走。 一直走到尽头的房间,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看着森鸥外把房间的门关上,锁好,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心中的计划已然有了基本框架,先前的慌乱情绪也一併消失。 森鸥外不紧不慢的走着,脸上的笑也愈发坦然。 目光瞥到穆庭叶藏泛红的眼尾,他的神情茫然了片刻。 细密的睫毛眨了几下,眼睛表面瞬间漫起一层浅薄的水汽,顺着眼角的弧度往外逸散。 森鸥外的手不受控制的抚过那片肌肤,湿润的触感袭来。 借着指腹上的那点湿滑,他将手指伸进自己的嘴唇里。 苦咸的味道借着味蕾钻进神经,钻进腹部的伤口里,小口小口的将森鸥外的计划啃食殆尽。 他迟钝的想,穆庭叶藏是在哭吗? 是在为自己而哭吗? 心脏久违的有了别样的跳动节奏,就连皮下的血管也跟着一起鼓动。 一个快要死掉的灵魂,从他眼前擦过,被半滴眼泪砸回人间。 在这一刻,森鸥外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他们两个会相爱很久,就连死亡都无法消磨这一点。 第63章 如若死是必然 相较于其他人,作为一个组织的核心存在,森鸥外的工作地点反而是最多变的那个。 从无到有,从诊疗室搬到先代的病房,继位后为表示谦逊,又回到了诊疗室。 待时局稳定,森鸥外又重新按照自己的偏好将先代的地方装修了几遍,这才算是有了固定办公地点。 虽担着一个顾问的名头,但穆庭叶藏实际留在港口mafia的东西并不多,几个小箱子就能装下。 共噬事件有了结果后,他干脆把那点东西挪到了森鸥外的办公室。 对穆庭叶藏来说,等待是一场漫长的无声暴力,他无法接受自己只能站在远处看着。 可从小接受的理念有不允许他擅自干涉他人的决策,尤其是他在意的人。 担心、自责、生气,万般思绪都与另一人相关。 为了避免心绪缠乱如麻,只好尽可能靠的近一些,再近一些。 最好能时时刻刻都看得到,伸手就能碰的到。 这个消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例如一些业绩有问题,需要直接向森鸥外报告的倒霉蛋。 以前他们还能在上来之前会去穆庭叶藏那里探探口风,现在就只能正面迎接风暴。 好处也不是全然没有,或许是为了维持自我形象。办公室里的武力威胁少了很多,全都转化成了言语恐吓。 穆庭叶藏就这么看着森鸥外的下属为了逃避惩罚,不断给自己的工作加码。 要不是对方的履歷太黑,他都想招到自己公司去。 只可惜这种墙角撬过来也会因为思维方式与工作能力的不同和现有的框架产生冲突,还不如让他留在原地。 还能看个热闹。 在港口mafia内部,穆庭叶藏只负责制定未来投资规划,具体来说就是确定什么时候该用多少钱投进什么行业。 他随时都需要的只有信息,这种无法被纸张呈托的资料。 因而他没有额外增设办公桌,只是偶尔会徵用森鸥外的。 双方都默许了这种靠近与放任。 见穆庭叶藏在发呆,森鸥外凑了过去,「在想什么?」 「要去看音乐剧吗?」 回过神的穆庭叶藏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烫金的门票。 这是他特意买的。 经歷了那么多,他突然开始好奇,正常人的恋爱流程是什么? 反正不会是先求婚。 第110页 他身边现有的例子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只能去观察其他人。 多番比较,最终选定了音乐剧。 有包间,满足私密性的要求;开演后环境昏暗,可以适当放松精神;有一定的门槛,可以在解说中迅速拉近双方距离。 这是穆庭叶藏根据网络上某一个约会投票贴分析出来的。 但他忘了一件事,这个帖子是由男性发起,女性投票得出的结论。 就这么套在两人身上的结果就是—— 森鸥外睡着了。 他在第二幕的开始就……睡着了。 信任的人就在身旁,完全没有必要带着多余的警惕心,在柔和的曲调中,多日忙碌的精神得以放松。 台下的演员们依旧在卖力的表演,这是他们的舞台,满是歌曲与欢闹。 包间里森鸥外的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曲起的手掌抵在额侧。 这个动作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什么,可穆庭叶藏知道,他睡着了。 心中并没有约会被破坏的失落,反倒是升起些许隐秘的满足感。 就像得知爱丽丝的外貌变化倾向于自己时的复杂情感。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与森鸥外是同一类人。 精于算计、伪装自我、压抑情感,从不轻易交付真心,认为利益比情感更持久。 如此,这种转变更像是无声的宣告,一种特殊的情感回应。 即便什么都没说,可你就是知道,他的心中为你留了一个位置。 为了避免舞台结束后的酸麻,穆庭叶藏把人带到了门后的长矮凳上,两人挂起的外套一个成了枕头,另一个作为被子盖在森鸥外身上。 挪动过程中难免会醒来,被打扰的警惕心在闻到熟悉的味道后重新缩了回去。 迷迷煳煳间,森鸥外向下拽了拽外套,狐狸摇着尾巴控诉般的在驯养他的人耳边低哑着嗓音。 「……结束了?」 「还没有,再睡一会儿。」 完全放松的身体不断催促森鸥外继续入睡,尚未清醒的身体无法接收全部的信息。 模煳的呓语迴响在耳边。 他只知道穆庭叶藏说了些什么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他也听不清。只是知道这个人不会害他,无论对方说了什么,全都点头应了下来。 在彻底进入梦乡之前,他好像听到穆庭叶藏要带他去见什么人。 多年的磨合足够增进彼此的了解。 太爱做出计划,总是瞻前顾后的人反倒是会被束缚。 穆庭叶藏清楚,每一句话都在打磨算计的森鸥外在清醒时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只好借着这个机会提出。 「结束后去见见我母亲吧。」 「嗯……。」 即便家庭情况不太健康,穆庭叶藏依旧希望这段情感能得到亲人的祝福,尤其是他的母亲。 这个致力于让他正常成长,逃离穆庭家的人。 舞台的表演走到尾声,众人唱出最后一句歌词: 「如若死是必然,何不纵情生活。」 在拖长的华丽尾腔中,穆庭叶藏俯下身,亲昵的蹭着爱人颈侧落下的黑髮,别过头来吻他。 爱意放肆宣洩。干燥的唇瓣相触,碾过唇珠,将人从睡梦中带离。 平躺的姿势,半梦半醒中,森鸥外的潜意识将这个地方当成了办公室后方的休息室。 「嗯?」 亲够了就把头偏到一侧,顺着姿势摸向了穆庭叶藏的脸。 不远处金红配色的古典装饰召回森鸥外的理智。 包厢外的掌声如雷鸣,被触碰的人不曾躲闪,唇角弯弯,不知在笑什么。 未彻底清醒时点头应下的事情很快就要来临。 森鸥外本想拒绝,他并不擅长同陌生人交谈时捨弃利益。 相较于其他人,森鸥外接受的教育是不完全的。 十二岁之前,家中只教了他交换的底层逻辑,十二岁之后自己学会了利用。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还没等他说出口,穆庭叶藏就慢慢抬起头,紧抿的嘴唇泛白,脸上偶尔挤出一个矜持又腼腆的笑容,稍纵即逝。 留下的只有勉强的无助,像是脆弱的琉璃瓷器。 而拒绝这个请求的森鸥外,就是拿着锤子的那个人。 对这个表情,他完全没有一点办法拒绝。即便知道这都是眼前这个人伪装出来的。 最后还是妥协了。森鸥外跟着穆庭叶藏一起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那是他带着搜查令去找与谢野晶子的温泉山庄。 在森鸥外讶异的目光中,穆庭叶藏短暂的讲述了名为桐谷茶莜的过往。 身为家中独女,桐谷茶莜从小就见惯了各种勾心斗角。 她一向循规蹈矩,按照父母的规划前行,扮演所有家长眼中乖巧的布偶。 人生中做的唯一一件叛逆的事情,就是嫁入穆庭家。 一见钟情后的勐烈追求,让这个惯于压抑自我的少女无所适从。 婚姻从来都是权衡利弊,可这种追求,让她感受到了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所以她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坚持要嫁给他。 可随着时间流逝,爱意逐渐消失,陌生的女性横亘其中,他们的感情开始产生裂痕。 再也回不到从前。 第111页 结的桐谷本应改为穆庭,可这个姓氏带来的只有屈辱。 即便两人没有离婚,她依旧坚持使用自己原本的姓氏,尽管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她的名字。 她的父母从这段失败的婚姻中得到了合适的利益,于是忘记了当初拼命阻拦的模样;她的丈夫得到了合适的继承人,于是对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结果是他们需要的,没人会在意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如今记得这个名字的人,只剩穆庭叶藏一个人。 今天或许还能多一个。 周边全然失败的婚姻告诉了穆庭叶藏一个道理: 尽管人们总是期待着独一无二的爱情,却不得不承认,人类的感情不具备排他性。 只靠爱情是牵不住一个人的,但是靠利盆可以。 于是他用一笔庞大的资金,一个註定血本无归的投资,换来了一场炽热的情感,一个把野心写在脸上的爱人。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温泉山庄的环境确实能治癒人心。 在得知穆庭叶藏带了另一个人来时,桐谷茶莜立马放下了手上的事宜,赶了过来。 三人分别坐在沙发两侧,桐谷茶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最后落在握在一起的双手上。 在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东西,用自己的过往进行劝诫,用更多的失败案例劝说穆庭叶藏离开。 心中的话折了又折,换了又换,最终只剩下一句话: 「开心吗?」 「嗯。」 「这样就很好。」 开心就好,似乎想要掩饰那忧虑的目光,桐谷茶莜嘴角微微牵动。 只要能感到开心就好,别像我,为了一时的情感毁了一辈子。 第64章 番外一 礼物 作为森鸥外的异能力,爱丽丝经常独自活动。 尤其是在酒会这种需要交际的场合。 人们并不会对一位幼女抱有太多戒心。 在觥筹交错的晚宴上,诸多隐秘的独家信息,从爱丽丝流向森鸥外。 闲言碎语就像是麦田里生长的杂草,并不是每一句话都是有效信息。 这时候就需要森鸥外分神辨别,倘若这时有人找他或是爱丽丝搭话,就会发现这对「父女」偶尔会对着空气发愣。 为了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森鸥外为爱丽丝设置了几个问答模板。 穆庭叶藏坚持认为这像是机器客服度,但森鸥外一直拒绝承认这一点,他认为这是绝对自我理性的体现。 出于想让森鸥外认清事实的想法,以及拒绝向他透露题库的前提下,穆庭叶藏时不时会问爱丽丝几个问题。 可惜的是,至今他还没能在第二个问题上得到过相同的回答。 那唯一的固定回答就是礼物。 无论是谁,无论什么时间,只要有人问向爱丽丝的问题带有礼物二字,她的回答只有一个:上市医药公司的股份。 大部分的上市公司只要不在经营方向乱来,总会有盈利。 更何况是医药公司。 只要有一项专利在手,就足够在保护期内赚回本。 在这一点上,爱丽丝完美的继承了森鸥外对金钱的过度喜爱。 于是,在新年夜的那一晚,爱丽丝收到的方红小包格外的不同寻常。 对其中物品早有猜测的森鸥外眯了眼睛,第一次主动地让爱丽丝吃到了额外份额的草莓蛋糕。 离开前,爱丽丝坏心眼的将红包还给了穆庭叶藏,让森鸥外一个人原地懊恼。 素白的手指夹着那份红封,有些尖的边角牴在手心。 随即穆庭叶藏歪着脑袋低笑几声,空闲的那只手安抚性的摩挲了几下森鸥外的手腕,身体却不由分说的靠了过来。 笑得暧昧又张扬,像是河岸旁的三月樱。 抬头俯首,眼中再无其它。 「打开看看。」 掌心下是跳动的脉搏,相贴的皮肤能感知到每一次心脏的泵动。 在森鸥外拆开红封的时候,穆庭叶藏的手依旧没有挪开,就这么任由森鸥外带着他的手划开纸张,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近期新开办的医药企业,原始持股率为52%。 「抱歉啦,上市医药公司的股份不好买,就只能用这种办法。」 那些能拿着股份坐等分钱的人轻易不会交出手中的摇钱树。 弄点意外事故,也不是不能让那些股东主动卖出。 但穆庭叶藏不想让这份礼物变得不那么纯洁。 更何况那些问题不会立即消失,只会转移到下一任继承者身上。 不仅不利于经营,也容易被对手用相似的手段夺去。 有时创造要比占有更为简单。 52%,这个数额能确保在经过上市的三轮融资后,持有者依旧对公司事务拥有一票否决权。 看着转让方那个第二次见到的名字——桐谷川,森鸥外眉心微微动了动,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嗯?」 翻转手心,两人手指相互交缠的靠在一起,穆庭叶藏带着森鸥外的一起往上抬了抬。 看清上面的字迹后,穆庭叶藏这才明白刚才森鸥外问了什么问题。 「那是母亲给我取的名字,桐谷是她的姓氏。」 他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雕琢的玉石,不疾不徐,让人在聆听中感受到一种宁静与和谐。 第112页 「好了,你还没告诉我喜不喜欢这份礼物。」 森鸥外眯着眼睛笑,偏过头去轻咬恋人的耳垂,他好像又闻到了樱花的香气。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中漏出,似情人间轻柔暖味的私语,「今天可是大晦日,要去寺庙吗?」* 将夜晚的黑色调一同吸收的玻璃幕墙上看不太清人的身影。 两个身形差不多的影像靠的很近,森鸥外仔细分辨着。 一头乖顺的黑髮,一件白色的毛衣,充满活力的身躯。 看起来柔软,温和,就像是……太阳。 对于长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格外的有吸引力。 尤其是他会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你的身边,没人不喜欢这种偏爱。 「去那里求什么?」穆庭叶藏垂眸恰好看到指腹上沾到的红。 红封的外壳用的是爱丽丝的画作,上面的红色痕迹是蜡笔,大概率在转交的时候碰到的。 那晕开的红,像是用水化开的老式红脂,很适合抹在皮肤上。 手指点在森鸥外的眼尾,离开时擦出一道向上的斜红。 反覆化开的红已经没了那么重的颜色,浅淡的铺散在眼周,状若太阳西时最后一抹亮色。 一百零七道钟声送旧,最后一声迎新。 人们在那一刻祈求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除去心理安慰因素,这一天和往日没什么差别。 再者说同那些不知道在不在的东西诉说,还不如告诉他。 最起码自己真的能实现那些愿望。 读懂穆庭叶藏心中所想的森鸥外唇边笑容渐盛,就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的流露出笑意,却不说话。 从这个角度看,那一抹红隐隐约约,像是从墙角爬出的杏花,小巧的站在高处,总是能让路过的人多看一眼。 在这一抹红的诱惑下,穆庭叶藏答应了去寺庙的请求。 森鸥外还好,离开那个特定的环境后,不会有太多人认识他。 可穆庭叶藏不一样,为了提高影响力,董事会决定将集团创立七十周年的特别版本杂志对全横滨免费发放。 这样一来,几乎没人不认识他那张脸。 穆庭叶藏坚决认为他们同意的原因是那本杂志上没有他们的照片。 在那些股东做出决定的那场会议结束后,穆庭叶藏给助理髮了一份带着所有股东照片、资产数目以及联繫方式的表格。 他势必要让这个文档传阅整个横滨。 有困难,还请尽情拨打他股东的电话。 因为那本杂志,近期穆庭叶藏出门前都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好眼镜和口罩,避免引起出行困难。 可这也就导致了没人会把他和森鸥外看成一对,即便他们两个人的手都快要长在一起了。 先前森鸥外累积的医生气质很好用,不少人都认为他在新年还特意带着有社恐倾向的病人出来接触陌生人,缓解病情。 在听到第三波暗自表达钦佩之情的路人发言后,穆庭·疑似·病人·叶藏的手伸进了森鸥外的大衣里。 往日里丰富的经验让他轻松绕开衬衫的扣子,摸到腰间,轻轻的掐了一把。 不疼,但是有点痒。 大部分人都在寺庙正门前的街道上,那里有不少商贩聚集。 自己也有点受不了医生人设的森鸥外主动带人走了另一条路。 比起正门的热闹,这里要冷清不少。 一路上穆庭叶藏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手錶。 这个小动作被森鸥外看在眼里,待两人停下来后,他刚想要开口问,就被穆庭叶藏的手指抵住了嘴唇。 「帮我一个小忙。」穆庭叶藏摘下口罩,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帮我把眼镜拿下来。」 眼镜被带走的那一刻,第一百零八声钟响在空中迴荡。 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穆庭叶藏低头同恋人交换一个气息紊乱的吻。 从青涩到成熟,从陌路人到此生唯一。 两人每一次成长都带有对方留下的痕迹,像是两株交替缠绕生长的荆棘,彼此交融,守卫。 第65章 番外二 阁楼 我叫诚平,全名鹤田诚平,是一个普通人。 像这个社会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在学校里有着普普通通的成绩,拿着和其他人差不多底色的毕业证。 毕业时我原本想拍一份毕业照,就当是纪念一下青春。 但租学士服需要计划外的钱,差不多是我想要面试的那份工作的一半工资。 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面试前我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我提前租了房子。 是一间很便宜的阁楼,前任租客考上了研究生,可以选择住校。 合同还剩大半年,前任租客当起了二房东,被我捡了漏。 当时我还很兴奋,认为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可惜的是,我只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傻子。 我没有面试上那份工作,我毕业了,老闆的儿子也毕业了。 我就没了工作。 我告诉自己没关系,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回去的路程不算远,我干脆走着回去,还能省点车费,毕竟我现在入不敷出。 我边走边想,这个时间点阁楼会很热,要不要去便利店待一会儿,正好等一等打折的便当。 在路口我看到了熟悉的行李箱,那是我的。箱子体上有被某位无名氏摔裂的断口,很小一点,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第113页 旁边蹲着的是我的房东,那个考上研究生的人。 他见我来了,急匆匆的把行李箱的拉杆塞进我手里,嘴唇在太阳底下一张一合,而后我的手心又被塞进了一摞现金。 说实话,我以为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这位前任房东似乎是大坂人,口音很重。 幼时我的耳朵被打出了问题,只有一侧能听得清。 大多数时间我靠读唇语进行翻译,连蒙带猜也能交流。 现在他背对着太阳,我看不清他的口型。 可我很确定我听清了,他说:房东发现了他把房子租出去了,现在那个地方不能住人。 哦,原来是我没地方住了。 我数了数,比我交上去的房租还多了一千块。可能是前任房东可怜我,额外给的,也有可能是不小心数多了一张。 我不愿意相信自己接二连三的倒霉,于是开始说服自己我的前任房东是个好心的人。 但我又接受不了另一种存在的可能性,越是劝说越是走向极端。 最后我决定放过我自己,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募捐箱,我把那一千块丢了进去。 紧接着,后面的店铺冲出来一批人,凶神恶煞的,看起来像是某些极道组织的人。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硬气一些,他们兇巴巴的开口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诚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我的姓氏,他们几个就对着我身后一招手。 一辆面包车勐地一剎车,把我拉了进去。 我收回刚才的话,人倒霉起来绝对没有尽头。 出乎预料的是,他们没打算打劫,也没打算让我身上少点什么,只是把我拉到了电视台。 在摄像机前,我默默的把那叠现金藏的更深了些。 久居校园,我对社会上这些事不太明白。 想起还站在门外的大汉,我照着前一位情绪激动的面具男的话术囫囵说了一遍。大概就是学生就业问题之类的。 现在想起来,我说的那样空泛,居然还有人敢信。 说完这些后,那群大汉就没在管我,我也乐的忘记这件事。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我兜兜转转换了几份零工,手里多少有了一些钱。 我受够了公司提供的集体宿舍,打算租个房子,哪怕是个阁楼也好。 中介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我都替他感到口渴,干脆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我的底线,告诉他我只有这些钱,超过这个价钱压根租不起。 中介像是被吓到了,也可能是渴了,连喝了三杯水才说:「有一个地方,很适合你。」 他带我来到了熟悉的街角,我们俩站在熟悉的阁楼前。 他兢兢业业的介绍,我努力憋笑,并用半年前住了三天时间摸索出来的缺点进行还价。 地板踩上去会响、马桶漏水、空调耗电大、附近太吵…… 桩桩件件,都是扣钱点。 最后,我竟然用了和半年前差不多价格拿下了这间阁楼。 我的心情不错,中介就没那么愉快了,一直苦着一张脸。 我猜,那是他没了抽成的表现。 或许生活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有了固定居所后,我去邮局改了邮箱、住址等等。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一封信,红色的劣质封面壳,寄出地址是内务省,上面说我是议员。 啊?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经歷过学生时代的人都知道一件事,会有损友使用陌生的号码伪装成教务处发简讯。 说xx生在xx时间段扰乱课堂秩序,扣分云云。 这种骗局很难拆穿,因为没人记得自己一天都在做什么,没有人会不走神。 并且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的好朋友,可往往这个好朋友就是发简讯的人。 可我没有朋友,于是我去了教务处,这个顽劣的骗局就此在我们学校销声匿迹。 这封信被我当成了那种不入流的玩笑。 但我忘了,除了内务省,没有人能採购到这样劣质的信封。 在登记身份的当天,我才发觉,原来自己当时是被拉去选举了。 在我第一次住进这间阁楼时,我一无所有,第二次住进来的时候,我成了议员。 这件事我偶尔会拿出来活跃气氛用,尤其是在住房问题上。 也不知道这个同玩笑一般的事实入了哪位领导的眼,我的仕途意外的顺利,具体表现在:不需要经常加班。 直到战争突然失败,所有人开始变得惶恐不安,经常在加班的深夜破口大骂。 这时候讲笑话已经没什么用了,我再次变得沉默寡言。 直到有一天,一位看起来就像是高级管理人员的男性找到了我,他问我愿不愿意帮他的上司做点事。 我平时不善于交际,再加上近期部门人员借调非常频繁,我认不清这个人是哪个部门的。 为了不得罪人,我答应了下来。 对方让我撰写一些报导和条例,我如实照做了。 部门里原本不肯正眼瞧我的人突然对我恭恭敬敬。 没几天,我就升职了。 在一次酒会上,我莫名知晓了自己原来是某个大家族的眼线。 也有人问到我面前,我一律不承认不反对,任由旁人去猜。 后来我又写了几篇报导,也逐渐看清了局势。原来我真是某个大家族的眼线。 第114页 看着唯一的调查任务,我想,眼线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不用住阁楼。 我们之间就像是农民和农业专家,对方告诉我要做什么,我就去做,然后将结出来的果子分成两份,一人一半。 在某一年的大选,我又开始写文章,继续升职。 拿到了大人物想要的东西,我的职称去掉了副字。 经济危机时也在写,危机结束后又往上爬了一步。 我做的越来越多,职位也越来越高,我从未想过隐瞒那段过往,别人都羡慕我的现在以及未来,却绝口不提我的过去。 站的越来越高,见到的人却越来越少。 我开始感到倦怠以及……后怕。 越来越多的决定和指令需要由我给出,我害怕自己给出的方向是错误的,我害怕我的[正确]导出的结果是错误的。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支开所有人,我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乱晃,像是一个醉汉。 在路过那个街道时,我又看到了那间阁楼,红色的尖顶旧的不像样,但我心中有了一个答案。 我早就不需要住在阁楼,或许如同僚所私底下说的一般,我实在装模作样。 无论是因为什么,我买下了那间阁楼,它的地板依旧会响,窗外依旧很吵,马桶还在漏水,空调早已报废…… 买下那间阁楼后,我睡的很香,不再需要安眠药。 在那逼仄的空间里,我写下了辞呈。 一直和我合作的农业专家很惊讶,但还是让我离开了。 至今我也没有见过他,但隐隐约约能猜到一点什么。 希望他未来一切都好。 至于自己未来,到时候再说吧。 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点可不好租学士服,希望能有人可怜一下这个社会大龄毕业生的请求。 允许我,拍一张毕业照。